七零娇俏知青寻宝记 作者：夏端 　　文案 　　苏小雪是年代文里的炮灰知青，回城的病历被闺密替换，城里男友分手，家人还被冤。 　　苏沐雪穿过去时，刚好收到原主男友的分手信，家里又缺钱，自己穷得一逼。 　　某天铲牛粪时苏沐雪晕厥过去，却闯进了某个空间，里面仅有一池温泉，在温泉里清洗一番，结果水里窜出个腹肌分明的汉子…… 　　苏沐雪当场被锁喉。 　　招招招，我全招了还不行吗？ 　　几天后，农场来了一辆军用吉普车，一个面目冷硬的军人来见相亲对象苏小雪…… 　　苏沐雪目瞪狗呆：啥？？？灵泉受她浊气影响失去效力？ 　　为修复灵泉，她差点丢了小命，却激活了游戏系统，打开新的地图…… 　　穷疯了的苏沐雪决定了：处对象组队不？你负责斗恶龙，我负责拿宝藏的那种。。。 　　…… 　　一段时间后，get宝藏的苏沐雪荣耀回城……听闻原主闺密与前任苟在一起了？ 　　苏沐雪兴奋地搓了搓苍蝇手，回看一眼某人：二营长，你的意大利炮呢？ 　　－冷硬糙汉X明媚少女－ 　　内容标签：随身空间 种田文 穿书 年代文 　　主角：苏沐雪，罗毅 ┃ 配角： ┃ 其它：《七零之掌上明珠》 　　一句话简介：天降猛男自带宝藏空间 　　立意：共同创造美好生活 第一章 分手信 　　春初早韭，秋末晚菘。 　　秋霜一降，菘，也就是白菜的滋味正鲜美。 　　落日的余晖照在星火农场东南边一片广袤的菜地上，棵棵白菜都跟胖小人儿似的立在地上，白梆绿叶，甚是喜人。 　　苏小雪跟其他知青一道，拿割刀收割了一片白菜。扒掉外边的几片烂叶，上了秤，记了数，装进小货车里。这些白菜会连同白萝卜、胡萝卜、卷心菜等其他蔬菜一起，连夜送进本地城里，次日清晨一早出现在各个菜市场。 　　苏小雪最喜欢这个季节，不似夏天骄阳似火让人热汗淋漓，又不至于像隆冬时节那样冻得手指通红，这个时候的活儿也最轻松，收割各种蔬菜的心情还充满喜悦。 　　从她17岁来到这个农场，已经过去三年了，她早已经习惯了干农活。 　　尽管如此，心中还是期待着哪天能像好友杜兰英一样，可以提前回城，结束知青生涯。 　　可是，现实情况太艰难了。 　　两个月前的中秋节，农场里的知青得了假，纷纷坐火车回城去看望父母家人，宿舍独有她一人留下来。 　　不是不想家，只是因为今年家中突然遭遇变故，家里被查出来藏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父亲被撤职，家里收入锐减，她的那点儿路费钱也要省下来接济家里。 　　秋末初冬天黑得早，货车远去后，小队长吩咐一部分人再摘些菜用来明天吃，随后收工回农场营地。 　　苏小雪归还了农具，再洗净手去食堂吃晚饭。 　　营地的大食堂只有一个厨子师傅，其余的小工全部由知青轮值帮厨。今天同屋室友林月华也帮厨，她现在在负责分玉米面窝窝头。 　　一看到苏小雪，林月华就笑道：“小雪，今天有你的一封信，等下回宿舍拿给你。” 　　见她挑眉含笑的模样，苏小雪羞了一羞，肯定是自己的对象肖国梁写过来的！ 　　* 　　晚饭是窝窝头配大白菜，有吃不惯的人直嚷着：“唉，已经吃了三顿玉米面窝窝头了，什么时候能做米饭？” 　　有人调侃他：“你要是想吃米饭，自己买了米开小灶呀。” 　　农场的主任王忠正好也在食堂吃饭，听到后哼了一声：“注意一下纪律。” 　　那人乖乖闭上了嘴。 　　随后王主任又说：“你们来农场是为了锻炼，接受再教育，别天天想着吃香的喝辣的，有窝窝头吃就不错了，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时候，有这些吃的吗？还不知足，挑三拣四不像样！” 　　一顿训话，让食堂里所有人都静默下来，只余下咀嚼的声音。 　　苏小雪跟同屋的另一人孙宝珍吃完饭，洗了饭盒，回到宿舍。没多久，林月华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来了来了我来了，小雪，你一定等不及了吧！” 　　苏小雪有些不好意思：“我哪有……是谁写来的信？” 　　“这你就有些明知故问了！” 　　孙宝珍：“肖国梁写来的？” 　　“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孙宝珍说道：“也有可能是兰英啊！” 　　林月华冷哼一声：“她？她在城里过得有滋有味，只怕早都把我们给忘光了。” 　　当初她们四人就住在这间宿舍的土炕上，感情自然要亲近一些，只是今年过完年，大家都乖乖回农场继续工作，只有杜兰英是带着病历证明回来的。 　　王主任利索地给她办好手续，随后当她们三人都在地里劳作的时候，杜兰英招呼也没有打就离开了。 　　肖国梁比杜兰英回去得更早，他只在这里干了一年，跟苏小雪才确立了恋爱关系，结果家里就安排好了工作，让他回城。 　　这两年，苏小雪跟肖国梁时常有通信，在过年回家探亲时也有见面，感情一直很稳定。 　　苏家与肖家都在一条街道上居住，并且苏家妈妈与肖家妈妈都是纺织厂的工人，所以两家人非常熟悉。 　　虽然还没有正式见家长，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们在谈对象，苏小雪觉得自己早晚能回城跟他相聚。 　　有门路的知青都在想办法回城，过年时她也去医院做了检查，试图查出点儿毛病，好以此要求回城。但是医生说：“你没有病，我也不能给你编个病出来，要不然是我失职……这种错误我可不敢犯。” 　　可，明明杜兰英身体比自己还要结实呢！都不知道怎么查出来她有心脏病的。 　　…… 　　林月华从箱子里取出那封信，高高举起扬了扬：“来啊抓到就给你！” 　　“月华别玩了，快给我！” 　　孙宝珍被吵得头疼，皱着眉：“别闹了，给她就是了。” 　　* 　　拿到肖国梁写来的信，苏小雪如获至宝，又不舍得立即拆了看。 　　由于电能供应不稳定，时常会停电，这晚就没有电，宿舍只点了一盏煤油灯。苏小雪缩在炕上的角落里，用手电筒读完了那封信。 　　整个人都手脚冰凉，心跳都仿佛停止。 　　肖国梁他说什么？ 　　他要分手？ 　　“现今我在城里，你在农场，你家里又不太平，我把我们的事说与家人听，家人均认为我们二人分手是最好的选择。” 　　“小雪，我对你的感情，你是知晓的，奈何父母之命难违，唯有忍痛放手，才能不至于让家中鸡飞狗跳……” 　　苏小雪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觉得呼吸很困难，好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最后一溜儿跳下了炕，穿好鞋，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拿着信纸冲出了宿舍。 　　孙宝珍和林月华面面相觑：“小雪，去哪儿？” 　　苏小雪没有回答，一口气冲到了农场营区的外面的一条路上，路两边都是白杨树，叶子正在北风中簌簌掉落，前方漆黑一片，远处除了土地作物，便是一片林子。 　　苏小雪走着走着，眼泪才夺眶而出。 　　她放声地大哭起来，嘴里喃喃：“不会的，不会的……” 　　肖国梁怎么会要跟他分手呢？明明上一封信他还说“只盼着你能早些回城，我们好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他怎么说分就分，他之前还说父母并没有反对的！ 　　哭着哭着，心脏仿佛被什么死死揪住，只觉得痛苦万分，每呼吸一次，接连心脏的血管都仿佛被撕扯，痛得她好像就要死过去…… 　　最后，苏小雪按着心脏，扶着旁边一棵白杨树，慢慢地坐了下来。 　　背靠着白杨树，失去了知觉。 　　* 　　苏沐雪读到这里，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本以知青为主角的年代文，没有金手指，只是很平淡地讲述那段知青岁月，女主、女配都另有其人，而苏小雪纯粹就是一个炮灰…… 　　最后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唉也是个可怜人哪，照苏沐雪推断，杜兰英的病历应该是苏小雪的，被调包了；肖国梁大概是得知了苏家的事情，所以跟她分手，断绝关系，丝毫不讲情分。 　　算了，明天再看吧，苏沐雪也有些困。 　　* 　　“醒醒，小雪，醒醒……”有人摇了摇她的身子。 　　苏沐雪睁开双眼，寒风凛冽，地上十分冰凉，欸？怎么坐在了这里？ 　　背后靠着一棵树，面前是两个年轻的女性，都扎着两条辫子，一个穿着军绿色夹袄，一个穿着格子外套。 　　不对劲……苏沐雪察觉到了不对劲…… 　　“小雪，你刚才是不是晕倒了？你怎么跑出来了？”绿夹袄问道。 　　格子外套则打着手电，在看着两张信纸，随后惊叹道：“啊？肖国梁居然要跟你分手？” 　　苏沐雪：“……” 　　我去！ 　　我怎么变成苏小雪了？ 　　这是穿进书里了？ 　　这么悲催的吗？ 　　…… 　　孙宝珍和林月华把她扶了起来，搀扶着打了手电回营地。 　　苏沐雪呼吸了两口气，她可对这个肖国梁没有半分感情，所以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心也不疼了，任凭她们二人一路上都在骂肖国梁，她也无动于衷。 　　进了营地，小队长见她们打着手电搀扶而行，问了声：“你们怎么回事啊？去哪了？” 　　林月华说道：“没，没去哪，就是去散了散步，小雪她不小心把脚给崴了。” 　　“脚崴了？严重吗？要不要去擦点药？” 　　“没事没事，不严重，就是小扭了一下。”二人赶紧松开手，让苏沐雪自己走。 　　苏沐雪跟没事人似的，心中虽然万般惊讶，脸上又不得不装出平静地跟着她们进了屋。 　　打量了一下简陋的住宿环境，心底在默默流着宽面条泪，真想念家里啊……虽然不是豪华别墅，但好歹窗明几净，还有暖气。 　　林月华以为她还在为了肖国梁伤心，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安慰道：“小雪，别难过了，咱们以后再找个更好的。” 　　孙宝珍则气愤地说：“我看他就是个负心汉！当初追你的时候，还跟我说会一直对你好呢，真是让人生气！” 　　林月华见苏沐雪一声不吭，又很疑惑地说：“天哪，小雪不会是伤心过了头，都不知道怎么发泄情绪吧！” 　　孙宝珍凑过来：“小雪，你要不还是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苏沐雪眨了眨眼睛：“……” 　　林月华劝道：“应该没事，我奶奶走的时候，我当时也哭不出来，后来才哭出来的。” 　　“那，咱们还是洗脚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 　　…… 第二章 农场生活 　　翌日一早，苏沐雪还在睡梦中，被旁边的林月华拍醒：“小雪，赶紧起床。” 　　“这么早就起床啊！” 　　孙宝珍笑道：“你看看，真的要疯了，平时你是第一个起床的，现在居然成了最后一个。” 　　林月华：“看你这状态，我倒是放心了。” 　　星火农场的冬季作息是六点半起床，七点集合安排一天工作，随即去干活，九点收工回来吃早饭，再去干活…… 　　早上水管里的水冰冷刺骨，苏沐雪兑了一些热水，匆匆刷完牙洗了脸，回到宿舍里，抹了一点儿雪花膏，防止皮肤被北风吹得皲裂。 　　原主不过20岁，镜中的人皮肤白白嫩嫩，并没有被劳作打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仿佛里面含着一层水雾似的，樱桃小口嫣红的唇色非常自然……怪不得肖国梁当时会追求她。 　　昨天林月华就说：“你长得好看，当时有好些男知青都对你好，乐意护着你，肖国梁这个没良心的，早点露出狐狸尾巴也挺好。” 　　只是，本该娇嫩的手却已经有些粗糙了，手上的茧分明可见。 　　苏沐雪再撩了一点儿雪花膏擦了一下手，保养保养，虽然也没有什么作用。 　　“今天的任务是什么啊？”她问。 　　“还不知道，等小队长分任务。” 　　* 　　这个农场一共有五十来人，一部分都是农民出身的老员工，一部分就是他们这些知青了。 　　听说初下乡时，老员工很不欢迎这些五谷不分的知青，他们种出来的地质量太差，尤其是水稻田那边，根本不能由这些知青接手管理，一不留神就严重减产，谁都担待不起。 　　最后协调一番，把这些知青都划到种菜队伍中，由几个老员工负责带领。 　　那十几个主要种田的员工，在冬季闲时，也会帮忙管管菜地。 　　负责种菜的小队长叫陈伟祥，是个将近四十岁的庄稼汉子，他媳妇刘桂香在农场做后勤工作，一家五口挤在一间小屋子里，有时候夫妻生活不便，还把小孩塞进知青宿舍里住一宿。 　　集合后，陈伟祥念了三名帮厨的人员，安排了几个养猪放牛的成员，随后说道：“今天菜地的工作比较轻松，早上其他人员去给卷心菜地除草松土，中午把昨天采摘过的菜地挖开，下午一组采摘蔬菜，二组三组种油麦菜，并且还要搭上棚子。到地里后三个小组长商量具体分配一下任务吧。” 　　除草松土还是比较容易的，苏沐雪初来乍到，觉得一切都新鲜，并且兴趣高涨，毕竟骨子里就拥有种田的基因。 　　一大片卷心菜地，杂草并不多，由于短柄小锄头不多，一部分人负责挖，一部分人负责拾掇出那些杂草，扒掉烂了的外部叶子。 　　苏沐雪跟林月华、孙宝珍都是第三组的队员，齐刷刷地挤在一起，林月华有一把小锄头，孙宝珍跟在她身后把野草弄出来。 　　苏沐雪则跟在一个叫薛红莲的知青身后干活，薛红莲八卦兮兮地问道：“昨天肖国梁寄信给你了？怎么样，是不是说今年过年回家就准备见家长了？” 　　苏沐雪直白白地说：“肖国梁啊，已经分手了。” 　　薛红莲一锄头挖下去，险些挖到自己的脚。 　　“小心啦，别这么激动。” 　　薛红莲哪里顾得了，连带着旁边还有几位员工全都停下来看向苏沐雪。 　　“怎么就分手了呀？” 　　“这也太突然了！” 　　“是啊是啊，当初你们多般配啊。” 　　…… 　　苏沐雪看着身边这些八卦欲旺盛的人，有几个还死死盯着苏沐雪看，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点儿伤心痛苦的痕迹出来，以便安慰她。 　　可惜苏沐雪不是原主，实在不觉得这有啥难过与丢脸，用网上的段子来说，跟渣男分手是奔向美好日子的开始…… 　　于是她只好不痛不痒地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有人说：“小雪，你倒是有觉悟，挺好的！” 　　有人不死心地问：“小雪，你真不难过啊？” 　　苏沐雪见大家热切的眼神里，充满了作为被甩者，理所应该要难过的想法，只好配合着努力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用没有沾泥的手背故作姿态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再哽咽着说：“我真没事……” 　　随后再埋下头，不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真实表情。 　　那几个人全都陪着叹了一声，大约是心理获得了某种满足，帮腔骂道：“小雪，别难过了，是肖国梁不懂珍惜，你这么好，将来回城了，一定会找个更好的。” 　　“是呀，他们也就是先回城，我就不信我们能在这儿干一辈子。” 　　“就是，我们也早晚要回城！” 　　唉，大家真的这么闲的吗？家长里短那些事儿，想必被各自翻来覆去在田间地头都讲烂了吧！确实需要一点新鲜内容。 　　苏沐雪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地收拾杂草。 　　孙宝珍见状说：“赶紧干活儿吧，别提姓肖的了。” 　　* 　　下午苏沐雪这组负责种菜，这个活儿也不是很难。只是现在天气冷，为了给刚种下的菜保温，要给每一畦都搭上保温棚。 　　将竹条一端插在这边，一端插在那边，竹条富有韧性，会自然弯曲，再把薄膜盖在一根根拱起来的竹条上，用土块压住薄膜入口，竹条撑起来的内部，就自然会形成一个小温室空间。 　　整体来讲，这些活儿都不难，苏沐雪也做得饶有兴趣。 　　只是晚上吃饭的时候，自己被肖国梁写分手信甩了的消息一下子传开了。 　　有个妇女大姐甚至特地坐到了苏沐雪旁边，安慰道：“小雪，没事的啊，分了就分了，我有个侄子挺好的，要不要介绍给你？” 　　苏沐雪无语凝噎，只想发一组捂脸的表情。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暂时不想找对象。” 　　“也行，你想找的时候，尽管来跟我说。” 　　* 　　苏沐雪在星火农场混了几天， 　　因为是冬天，农活少且轻松，无非就是给菜施个肥，浇个水，除个草，再收个菜什么的。去干农活反而能让身体暖和起来，所以最初挺乐呵。 　　可新鲜感一过，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 　　主要是现在的条件真的差，住宿条件不好，虽然睡的是土炕，实际上并没有采暖烧炕，一床被子垫一半盖一半，睡觉时还得再搭上棉袄才行，窗户玻璃有些破破烂烂。虽然用纸箱子的纸板挡住破的窗户，可夜里一刮风，冷气就透过各种缝隙钻进来。 　　刘桂香的大女儿春兰周末从寄宿的初中回来，就抱了床被子睡在苏沐雪旁边，两个人为了取暖，一床被子垫着，一床被子盖着。春兰身体比较好，晚上睡觉也暖和一些。 　　吃的方面，窝窝头、馒头、米饭、面条轮着吃，配的菜都是大锅炖的菜汤，什么大白菜、胡萝卜、白萝卜，顶多放两块肥瘦相间的肉下锅一起炖了，增加一点儿荤味油花子…… 　　适应了几天，苏沐雪感觉自己在加速知青化。 　　* 　　由于这本年代文关于原主的笔墨实在不多，苏沐雪为了搞明白原主的生平、细节，一逮住时间就翻原主的日记、书信。 　　这一翻，发现原主是真的很喜欢肖国梁呀，日记本里夹着他好几张照片。肖国梁人长得还是可以的，不说有多帅，起码也是一个斯文的英俊后生。 　　原主的日记里几乎每一篇都会提及他，甚至还有一封写到一半的信，还没有寄出去，里面透出满满的想念之情。 　　可惜肖国梁的一些回信，却显得公事公办，除了“天冷了你多加衣”，连句“想你”也不说的。 　　可怜的小姑娘……只怕人家的心思早就不在她身上了。早在苏家出事的时候，怕就动了分手的心思，只是出于脸面，才延缓到现在。 　　因为苏沐雪也是个20岁的女生，名字又与苏小雪只有一字之差，自然对她的同情更进一步。 　　适应下来后，苏沐雪闲着没事，每天中午吃完饭，就拿着主席语录的小册子，兴致颇高地坐在门外的木板长凳上翻阅。 　　这才发现，那天说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是语录里的话，怪不得有人说她有觉悟。 　　不过，伟人真是伟人，这些话说得实在太有道理了！ 　　林月华和孙宝珍看着苏沐雪每天乐乐呵呵，叫她一声，她也傻呵呵地冲她们回笑。 　　看得二人不由得直皱眉。 　　“这是受了分手的莫大刺激，人也转了性子啊？” 　　“是啊，小雪太可怜了。” 　　苏沐雪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唉，做人可真难，就算是失恋，也不能总垮着个脸吧。 　　在她们同情心的加持下，苏沐雪但凡出了点儿纰漏，比如认错人，反应慢半拍，劳作时效率低……她们都主动站出来给她打圆场。 　　“小雪最近两天不舒服嘛，就不要为难她了。” 　　“是呀是呀，哪个女同志都有不舒服的时候嘛。” 　　呃，苏沐雪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借着这个由头，逐渐学会了在农场混日子必备技能——磨洋工。 　　这天，邮递员送了一堆书信报纸过来，刘桂香把一封信递给苏沐雪。 　　苏沐雪一看，是原主家里寄过来的。 　　读完之后，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我的个天哪。” 　　林月华问：“你家里寄来的？” 　　“嗯。” 　　“说什么了？” 　　“……” 第三章 家中境况 　　在这个农场，家庭条件好点儿的知青，钱都自己留着花，还会在过年过节回城探亲时，父母主动给他们置办衣裳，再买些生活用品带来农场，贴补贴补物质匮乏的生活。 　　但是家庭条件不好的知青，就没这么幸运了，尤其是原主这样的家庭。 　　苏爸爸原本是个小学老师，虽然收入不高，但是妈妈也在纺织厂工作，双职工家庭，养活四个孩子凑合。 　　只是在今年夏天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过世的奶奶珍藏的几张西洋古典音乐的碟子，一直放在家里好好的，突然就被人举|报了，被革委会的人一顿翻找出来，说这是封资修的东西，苏爸爸挨了批也就罢，连职务都撤了。 　　苏爸一被撤职，家中收入少了一半多，本就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 　　二弟弟在读初三，三妹妹在读小学六年级，小妹妹才八岁，却是个有哮喘的可怜孩子，一不小心就要去医院的那种。 　　信是二弟苏小庆写来的，信上说妈妈现在为了一天多挣两毛加班工资，每天很晚才回来，一来二去病倒了……小妹妹前两天哮喘发作，幸好爸爸及时发现，把她送去医院，又花了一些钱。 　　…… 　　苏沐雪看着信，眉头紧锁。 　　家里出事前，原主每个月寄10块钱回家，出事后，每个月改寄20块钱回家，剩下的自己用来买些生活用品。 　　而她的工资是28块…… 　　林月华和孙宝珍很同情地说：“家家都有本难忘的经啊！你这个做姐姐，肩上的担子真的重，可是一个月留8块钱怎么够用，你家不是让你多留点给自己吗。” 　　“……”苏沐雪有些无奈，第一次真情实感地感受到这个年代的贫穷与无奈是什么滋味。也许原主是自愿寄那么多钱，减轻家里负担的，那她要不要也按照原主意愿继续这样干呢？ 　　真是个难题。眼下又没有办法去搞钱。 　　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不会要下雪了吧。” 　　林月华眯起眼睛看了看：“不像要下雪，倒像要下雨。” 　　孙宝珍说道：“要是下雨，明天又是赶集日，也到中旬了，农场说不定会发上月工资，再放一天假。” 　　* 　　凌晨时分果然下了一场冬雨，听着窗外滴答的雨声，睡得比较安稳。 　　次日醒来，屋外一片湿润，同时也倍觉阴冷。 　　王主任说道：“既然下雨，今天就休息吧，大家排队去会计那儿把上个月工资领了。去公社集市的知青同志记得不要逛太晚，晚上八点要点名的。” 　　他们农场每个月有两天的休息时间，随天气不固定安排。 　　苏沐雪领到了微薄的28块钱工资，签好了名字，把钱揣进兜里。 　　就这点儿钱，真的好穷啊！ 　　这一个月工资都是原主辛苦赚的，苏沐雪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寄20元回家。看看自己8块钱能不能过下去。 　　一想到这儿，苏沐雪抽了抽肩膀。 　　真的太穷了！ 　　林月华属于不必接济家里，家里不管她要钱的类型，孙宝珍则是隔几个月寄一次回家，自己开销足够，还能攒点儿私房钱。 　　她们二人商量着：“马上就要元旦了，要不然去做件新外套吧，再买些毛线回来织件新毛衣。” 　　林月华说：“上回我看红莲买的那种毛线就很好，柔软又暖和，就买那种吧。” 　　“可以，供销社里就有卖，咱们再挑个颜色。” 　　林月华问苏沐雪：“要不要一起去赶集，再一起逛逛？” 　　集市当然要去的，得寄钱回家呢，但是做新衣服、买毛线这事，怕是不能陪她们了。 　　* 　　绵绵冬雨下个不停，三人撑着伞，穿着黑色水鞋，走在泥泞的乡村路上，偶尔会有人骑着单车路过，前后有三三两两知青，还有一些赶集的村民。 　　苏沐雪虽然觉得穷逼又苦逼，但是天生乐观的她决定先去逛逛集市再说，等下寄了钱，买了必需品，再买点儿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 　　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集市。 　　这个集市也是公社的行政中心，各个机关单位都在这儿，学校也在附近，繁华当然谈不上，但也不是破败不堪。 　　下着冷雨，集市并没有想象中热闹。苏沐雪直奔邮局寄钱，顺便买了几张邮票与几个信封。 　　摸摸兜里剩下的一点钱，感觉自己真是个老实孩子，成了苦哈哈的苏小雪，继续做着苏小雪做的事。 　　她是可以不寄那么多，留点钱让自己过得更滋润一些的，但是更怕良心难安。 　　唯一的安慰，大概是原主之前挺节约，存下了一点点私房钱，让她不至于完全没有底子。 　　在供销社里买了些日用品，帮林月华和孙宝珍看了看毛线，挑了挑颜色。她们还扯了几尺厚布，要去找裁缝做衣服。 　　苏沐雪没有凑这个热闹，自己在外边集市上逛了逛。 　　现下是计划经济时代，许多工厂生产的物资都是统购统销的，供销社外边，只有本地个人种的橘子、苹果之类的，挑来集市卖。还有一些本地人摆的小吃摊，什么炸糕、春卷，闻着还挺香。 　　苏沐雪买了一个开口笑小油炸果子、一块葱油饼和一个青菜包子，还叫了一碗热汤，既当作午饭，顺便解了解馋。 　　当时雨已经停止，苏沐雪离开小吃摊时，把伞落下了，等折回去找的时候，哪里还有伞的影子…… 　　心中飞过一阵郁闷。 　　如果再买一把伞，今天的那8块钱就用光光了……算了算了，早点回家吧。 　　在裁缝扎堆的地方逛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林月华和孙宝珍，苏沐雪只好一个人回家。 　　才走到半路，结果又下起了雨，苏沐雪冒着雨跑回农场，整个人狼狈不堪。 　　回到宿舍，赶紧把湿衣服脱下来，去食堂打了热水，洗干净头，洗了个热水澡。 　　林月华和孙宝珍这时候才喜滋滋地回来，说道：“我们的外套应该挺不错。” 　　又掏出布袋子里的毛线，两个人开始理毛线，把它们缠成一个圆球。 　　林月华还说：“小雪，当时就让你也买黄颜色的，你都不买。” 　　苏沐雪内心吐槽：可我根本不会织毛衣啊…… 　　深呼吸一下，一个响亮的喷嚏打出。 　　孙宝珍：“你着凉了？！” 　　* 　　苏沐雪跑去厨房，想切几片姜，熬碗姜汤喝，发现小队长的媳妇刘桂香也在灶台前忙活。 　　“桂香嫂，你在做什么呢？” 　　“我家老三昨天夜里发烧，熬点儿稀饭给他吃。” 　　“哦，我好像着凉了，想煮碗姜汤。” 　　刘桂香指了指：“姜在篮子里，自己找找。” 　　苏沐雪寻了一块姜，洗净切成片，刘桂香却凑过来说道：“你也不能光切姜啊，大葱、蒜瓣也来一些，效果更好。” 　　……原来熬姜汤还要加这些的吗？她从来没熬过，只以为姜汤只是纯粹的姜汤。 　　又去篮子里翻了一根大葱，切成几小段，再剥了几粒蒜瓣。 　　刘桂香的稀饭熬至七成，笑说：“小雪，你再等等，我这稀饭马上就好。” 　　“嗯，没事。” 　　她看了看面前这个标致的姑娘，突然问：“我听说，肖国梁跟你分手了？” 　　苏沐雪点点头，这个八卦真的是，全农场皆知，每个人见了她，都要同情她一番。 　　“要我说，分了挺好，他虽然长得斯斯文文，但是都说斯文容易出败类，嫂子给你留心留心，咱们再找个更好的。” 　　苏沐雪真是，已经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干脆笑道：“好啊，谢谢桂香嫂子。” 　　“谢什么啊，你每个周末都带春兰睡一个被窝，要是真有好的男青年，我肯定第一个想到你。” 　　这些个事儿啊……苏沐雪也弄不懂，怎么大家都一窝蜂地要跑来给她介绍对象。 　　她看起来很急着出嫁吗？ 　　明明长了一张萝莉脸好不…… 　　显嫩的好不…… 　　姜汤熬好，趁热服下。 　　苏沐雪感觉身体在发热，后背在出汗。 　　应该没问题……明天还要铲牛粪呢！ 第四章 牛粪与温泉 　　翌日一早，苏沐雪感觉自己喝下那碗姜汤，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愈加糟糕，虽然没有发烧，但是鼻子塞得更严重，连胃口也没有了。 　　上午在菜地干了些活儿，午饭时，大白菜的菜叶里，裹着一块肥肉，一口咬下去油腻得直犯恶心。 　　所以她只啃了几口玉米面窝窝头，就吃不下了。 　　下午，苏沐雪、林月华、武建设的任务就是清理牛圈。 　　星火农场有一个猪圈，一个牛圈，养了好些猪和几头牛，地里一些菜叶，正好可以用来喂它们。 　　同时那些地，也得靠牛来犁，猪粪牛粪，又是上好的肥料…… 　　是以，形成一种良性循环。 　　只不过，猪圈与牛圈要定期清理，把里面脏了的稻草麦秆弄出来，冲洗一下内部地板，然后再垫上干净的稻草麦秆，给它们一个干净舒适的窝。 　　* 　　下午两点多，几头水牛与黄牛，被放牛的知青同志牵了出去。 　　苏沐雪拿着钉耙，跟猪八戒二师兄似的，笑呵呵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去往牛圈。 　　……几分钟后，苏沐雪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酸爽，实在是太刺激了！ 　　她的任务是用钉耙将牛粪稻草耙到竹篾编成的畚箕里，再一担一担地挑到不远处的肥料棚里，堆成一堆，任其发酵腐烂，以作将来使用。 　　说实在的，发酵完毕的牛粪其实也还好，稻草什么的都腐烂了，变成了黑黑的肥料，但是新鲜的牛粪就没有这么友好了，臭还是其次，更让苏沐雪受不了的是一直有飞虫萦绕，若是大力呼吸一口气，它还会钻进鼻孔里。 　　明明已经是冬天了啊，怎么还有这些飞虫！ 　　都说久居兰室，不闻其香，反过来也一样成立。 　　跟牛粪打交道打多了，苏沐雪也闻不出什么臭味了，何况她还鼻塞。 　　三人协力合作，把牛圈里的东西清理出去，又去小河边挑来了许多水，把地板冲洗干净，再垫上新鲜干净的稻草秸杆，还给牛儿一个温暖舒适的窝。 　　此时苏沐雪成就感还是挺大的，嘿嘿地笑着说：“这些牛回来后一定很高兴。” 　　林月华：“……” 　　累是真的很累，但是苏沐雪把塞住的鼻子冲开了。 　　把牛圈里的活儿干完，三人又去肥料棚整理整理。 　　武建设拿着钉耙将乱成一团的肥料稻草拢成堆；林月华拿着竹扫把，把地上的零散的肥料扫过来；苏沐雪则穿着一双长筒水鞋，把堆上来的稻草踩严实了。 　　苏沐雪笑道：“月华，还记得那首歌吗？” 　　“啥歌？” 　　“我们站在高高的粪堆上面，听主任讲那过去滴事情……哈哈哈……” 　　林月华：“……你还能正经一些么？” 　　连武建设也有些受不了地说：“苏小雪，我觉得你最近还挺开心的。” 　　苏沐雪：“我这不是自己找找乐子么，要不然这日子也忒苦了。” 　　武建设点着头说：“真佩服你这革命乐观主义的精神……” 　　也许是中午没有怎么吃的缘故，踩着踩着，苏沐雪的肚子里响起了一阵叽咕之声，紧接着就觉得很不适，心慌起来，随后一头栽倒在高高的粪堆上面…… 　　* 　　挺不可思议，苏沐雪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一处仙境，四周烟雾弥漫，走了两步看见前方有个水池，水雾氤氲，水池四周随意地分布着几块石头，边上长着几簇青草，开了几朵不知名的小花。 　　浓雾依然环绕，让人看不到池里的情况。 　　苏沐雪用手探一探池子里的水，喜不自胜地说：“哇，这是温泉啊！” 　　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实在臭得离谱，但很奇怪，她身上只穿着单衣，打着赤脚。 　　虽然觉得一切都很怪异，然而苏沐雪认为自己是在梦境里。做梦嘛，哪里需要什么逻辑？既然梦到温泉，怎么着也要泡一泡才够本。 　　所以她没有多想，直接小心翼翼地下了池子，坐在温水之中泡一泡，爽一爽。 　　温泉水真是太棒，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熨帖，一身的疲惫都消除了。苏沐雪把头靠在池边的一块石头上，眯了眯，想起来自己刚才跌在牛粪堆上，还是散开头发洗一洗吧。 　　于是披头散发地继续泡着。 　　抬眼看向池子对面的岸上，开着的小花特别好看，苏沐雪笑吟吟地打算去看看是什么花。 　　才移过去几步，突然水里哗啦一声，好像窜出了一个大怪物，吓得苏沐雪大叫了一声。 　　可是接下来她就叫不出来了。 　　一只有力的大手，把她双手牢牢地反扣住，另一只手则锁住了她的喉咙。 　　一个冷硬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动，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苏沐雪想说什么，但是喉咙被死死地捏着，呼吸都十分困难，哪里能说话。 　　心里急得要死，你问我话，我可以说，但前提是你得松开手让我发声啊大佬…… 　　他用力之大，仿佛要把她的脖子给拧断。苏沐雪感觉呼吸艰难，脸涨红起来，脖子上的青筋爆起，只能拼命地摇晃。 　　对方大约看出她的不适，捏着喉咙的手松了一下，苏沐雪这才猛烈地咳了起来，发出的声音明显沙哑了许多，怀疑声带受了挤压而导致伤损。 　　对方大概觉察到她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这才松开了手，一把拽着她上了岸。 　　苏沐雪被拖上岸，一身湿答答的，喉咙生疼，手腕的骨头也感觉都要被他捏碎了，不禁气愤地甩掉了他的手，抱怨道：“可恶，你都把我弄疼了！” 　　* 　　说起来非常奇怪，苏沐雪潜意识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自己应该是在做梦，但是脖子上被掐的痛感、手腕被抓的痛感又来得无比真切，让她有些怀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不过，谁在乎呢。 　　细细观之，眼前出现的男子，板寸头，五官硬朗，双目有神，表情十分严肃，大约是把她当成了敌人对待。 　　他光着上身，除了腹肌分明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也十分明显。 　　目光再往下移，还好，他穿了一条军绿色裤子，棕色的皮带扎在腰际。 　　苏沐雪揉了揉脖子，讪讪笑道：“你好啊……” 　　对方鹰一般的目光扫过来，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严肃点，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怎么会进来？赶紧从实招来！”他的语气十分冷硬，说话的时候脸上一丝变化也没有。 　　苏沐雪无语凝噎，说好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呢？ 　　“招招招，我全都招了不行吗？” 　　对方表情纹丝不动，严厉地瞪向她。 　　“你让我招什么啊？”苏沐雪无辜极了，“我怎么知道这里是你的地盘……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我应该是在做梦才对。做梦梦到这里而已，你不用这么顾忌吧。” 　　“……” 　　对方显然没有什么耐心了，往上前走了一步，吓得苏沐雪一个激灵用双手挡住了脸，立即认怂，语速极快地说道：“我叫苏沐雪，我真的是在做梦！我才要反问你呢，你干嘛出现在我的梦里？” 　　对方脸上的表情有些松懈，但还是不敢置信。 　　见他似乎不相信的样子，苏沐雪又说道：“你要是不相信，等下我应该就能醒了，你肯定就看不到我了。” 　　她一脸认真地朝他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不信你看，我觉得我即将醒过来……” 　　他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醒了，拜拜了您内——” 　　* 　　苏沐雪躺在宿舍的炕上，剧烈的咳嗽，牵动得她蓦地睁开了眼睛。 　　身上穿着一件单衣，盖着被子，头发皮散开来，垂在炕沿下方，林月华正在给自己擦洗头发。 　　见她睁开了双眼，林月华说道：“我的老天爷，你可算醒了，怎么又晕倒了……” 　　孙宝珍弄了一些红糖，倒了热水泡在茶缸里，用调羹搅拌着端过来：“醒了就好，赶紧把它喝下去吧。” 　　苏沐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刚才真的是在做梦吧，那个男人也太猛了，居然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不过那个澡泡得还挺舒服的。 　　林月华问：“你是不是因为没吃饭才晕的啊啊？” 　　“我吃了，但是吃得不多。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突发的低血糖吧，加上我又感冒了……”头发擦洗完毕，苏沐雪坐起了身子，端过茶缸，把红糖水喝了下去。 　　孙宝珍劝她：“你这身体，要不要去卫生所检查一下啊？” 　　“不用，没事儿。”苏沐雪放下茶缸子，“我去方便一下噢。” 　　可是一溜下炕，又因为起得太急，眼前又黑了一片，赶紧坐在炕上。 　　林月华说：“得，我看你还是别乱来。”她把另一件棉袄拿过来，“衣服都不穿，也不怕病得更厉害。” 　　苏沐雪乖乖穿上了棉袄，去了外边……回宿舍时，感觉原本已经冲开的鼻子，又塞住了。 　　刘桂香端着两个热腾腾的红糖鸡蛋过来，说道：“小雪，赶紧趁热吃，这可是主任特地批的。” 　　…… 　　夜里，两个室友睡得很香，苏沐雪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回想那个“梦境”。 　　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喉咙现在还生生作疼。 　　…… 第五章 介绍对象 　　因为晕倒和感冒这事，农场放了苏沐雪一天的假，让她好好休息。 　　早上，苏沐雪把昨天那身脏衣服给洗干净了，晾在院子里，但是头发上的那股子牛粪味儿依旧可闻，萦绕不绝。 　　倒也不必在意……反正整个农场都有一股子味道。 　　原始的、天然的、接地气的味道。 　　今天恰好孙宝珍帮厨，她要去仓库拿一些米粮，苏沐雪闲着没事，跟去仓库溜达。 　　这个仓库用以存放粮食，地里收割的稻子、麦子、玉米、黄豆、花生之类的，都会很快运去粮站，留一部分用作农场员工的口粮。 　　前段时间挖的地瓜堆在仓库角落里，今天吃米饭，孙宝珍称了十几斤大米，又拿了一些地瓜，准备放在大米上面一起煮。 　　他们的伙食便是如此，即使是吃米饭，也要配些地瓜才行。 　　苏沐雪喜欢白米饭，也喜欢烤地瓜，但不喜欢米饭煮地瓜，搞得米饭也有地瓜甜味儿…… 　　她趁机顺了一个地瓜。 　　孙宝珍：“你拿这个干嘛？生吃？” 　　“我烤地瓜啊！” 　　“去哪烤？” 　　厨房现在使用的是烧煤块的灶台，和炉子一样，上面放煤块，下面会有用来疏通煤灰的空格，把地瓜丢进下方空格里烤，简直不能更美。 　　苏沐雪早在看到这个灶台时，就想到烤地瓜的事，现在终于可以试一下了。 　　孙宝珍恍然大悟，赞叹这个办法好，但很快质疑道：“你生病了还吃烤出来的东西？不怕上火？” 　　“可是冬天就是要吃烤地瓜啊。” 　　“主任管得严，地瓜也不能随便拿。” 　　“偷偷吃，不让主任知道。” 　　孙宝珍想了想，自己也拿了一个，顺便再帮林月华也顺了一个。 　　* 　　其他帮厨的知青见状，纷纷也去拿地瓜来烤，灶底下塞满了地瓜，看得李大厨直摇头：“你们这样，主任知道了不得骂死，要扣工资的。” 　　有知青说道：“没事，他出去了，咱们偷偷吃，米饭里少放两个，反正地瓜米饭大家都不爱吃。” 　　苏沐雪问李大厨：“李叔你要吗？帮你也烤一个？” 　　李大厨：“给我拿个红心的。” 　　趁着知青收工前，大家匆匆吃完烤地瓜，再把地瓜皮清理掉。 　　烤地瓜是真的香啊，扒掉外面烤得皱皱的皮，露出橘红色或者橙黄色的地瓜肉，咬上一口，地瓜淀粉的香软口感滋味十足。 　　林月华在宿舍里拿着给她烤的地瓜，说道：“小雪，你的扁桃体不是很好，又在感冒，吃了这烤出来的东西，怕是要发炎上火了。” 　　孙宝珍：“你不知道，她还是趁热吃的！哪里像生病的人。” 　　苏沐雪：“……”于是只好默默地去厨房要了一勺盐，喝了盐水，杀杀菌。 　　万幸，扁桃体目前并没有什么不适。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苏沐雪又翻出了原主存放的小半袋花生，跑去厨房，用铲灰的小铁锹烘了一些带壳花生。 　　这个灶底都快变成她的私人烤箱了。 　　奈何她就好这口香烤味儿。 　　晚上在宿舍跟大家一边吃冷却的香花生，一边聊家长里短那些事儿。 　　跟过年似的。 　　人生苦短，得自己找找乐子。 　　* 　　当时已经是12月中旬，马上就迎来新的一年，林月华和孙宝珍吃着香花生，无比盼望春节的到来。 　　“等过年了，咱们农场放十来天假，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林月华说。 　　孙宝珍不满地说：“这些假也是咱们平时攒起来的，原本一个月应该有三四天休息的呢，现在都摊在了节日探亲假里。” 　　林月华既来之，则安之，只说：“真想念家里包的饺子啊！” 　　苏沐雪有些沉默。 　　林月华问：“小雪，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啊……有个盼头，日子会过得快一些。” 　　苏沐雪其实是在纠结，虽然她现在穿进了书里，成了炮灰苏小雪，但是对苏小雪的家人，是完全没有感情的，贸然回到家里，装作一副很熟的样子跟他们相处？ 　　这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没有钱。 　　没有钱做什么都好难。 　　大概回到原主家里，面对的也将是一件又一件让人无能为力的事情，比如苏爸的事儿，妹妹的病……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苏沐雪决定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正聊着天，有人来敲门。 　　知青薛红莲跟妇女周大姐笑嘻嘻地过来串门儿。 　　苏沐雪给她们吃了些花生，一齐坐在炕上闲扯。 　　聊了几句，周大姐笑眼眯眯地看了苏沐雪一下：“小雪，上回不是说介绍我侄子给你吗？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或者我还可以介绍别的对象给你呀……” 　　这猝不及防的相亲话题啊……苏沐雪非常尴尬地说：“周大姐，我真不想找对象，我还要回城呢。” 　　林月华等人也看出了苏沐雪的心思，帮腔道：“是啊，我们都想回城。” 　　周大姐不便多说，只好附和：“回城确实更好些。” 　　孙宝珍拿着打了一截的毛衣，转移话题：“周大姐，你觉得这件毛衣勾个什么花样好？教教我。” 　　周大姐看了一眼，很快说：“哟，你下边的元宝针都漏了……” 　　…… 　　* 　　今天的天气很好，早上下霜的时候，有些冻脚趾头，但是太阳出来后，一边沐浴阳光，一边在菜地里干活，又很舒服。 　　尤其是听同队的人侃大山，聊各自家中那些事，什么极品的大娘，狠心的小姑，自私的舅舅……苏沐雪听来津津有味。 　　中午休息时，小队长媳妇刘桂香突然来门口叫了一声：“小雪在吗？出来一下。” 　　苏沐雪疑惑地走出去：“怎么了呢桂香嫂。” 　　“上回听说你跟肖国梁分了？” 　　“嗯啊，你不是还跟我骂过他吗？” 　　“心里还难受不。” 　　苏沐雪奇怪地看着这个瘦瘦的妇女：“不啊，早就不难受了。” 　　刘桂香干干地笑了笑：“是这样，想给你介绍一个对象，不知道你有没有照片，拿一张给对方去瞧瞧？” 　　真给介绍对象啊？！大家觉得她嫁不出去了还是咋的，林月华和孙宝珍比自己还大两岁呢，怎么不找她们呀。 　　苏沐雪愣了愣：“一般不都是男同志给女同志照片挑么？” 　　内心：不是，重点错了喂！ 　　刘桂香解释道：“嗐，你可别多心，我不像她们，介绍什么歪瓜裂枣给你，这个人是附近驻地部队的军人，还是副营长呢，模样周正，只是老大不小快三十了，一直没有找对象。” 　　“他们部队领导找人张罗，想在驻地找合适的女青年同志，解决他的个人问题，我琢磨着，这么好的条件，一般人儿可是盼都盼不来的，这不就想到你了……” 　　苏沐雪感觉脸上抽了抽。 　　现在女青年都以嫁军人为荣，摸着良心说，对方的职位很高了，搁一般姑娘，早美滋滋地去找照片了。 　　可是…… 　　“我现在不想找对象……” 　　刘桂香面色一沉：“小雪，你可别说气话啊，好的对象打着灯笼都难找，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像肖国梁那样一回城就变心的男人，是没法跟忠诚不二的军人同志比的。” 　　“可是，你怎么会有这方面的资源啊？”苏沐雪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改口道，“你认识那位军人啊？” 　　“我不认识，是我妹夫在部队做后勤，让我妹妹帮忙在驻地附近找找合适的对象，我前天不是回娘家给我爹做寿么，这才听说的。” 　　“哦。” 　　虽然……但是…… 　　“我现在真不想找对象。” 　　刘桂香一副“你这孩子太不懂事”的表情，劝道：“人家也未必同意，我听说是以前介绍了好几个，都没成呢。要不你就随便给我一张照片吧，也好给个交代，算是支持一下部队的工作。” 　　“那估计人家很挑剔的吧，我可不想给别人挑三拣四的。” 　　刘桂香皱着眉头：“你这傻孩子，你成天带春兰睡，教她读书写字，我是看着你人好，真心想给你介绍个好对象，万一成了呢。” 　　“桂香嫂，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不是不想找对象嘛！而且人家职位那么高，哪里看得上我这个小知青。” 　　苏沐雪连声婉拒，况且自己才20岁呀，后面还有大把的好时光……等过几年，还能回去参加高考啥的，虽然是个学渣…… 　　“这可难说，找对象这事都看眼缘。”刘桂香说道。 　　苏沐雪沉吟着依旧拒绝：“不了，我不想找。” 　　刘桂香无奈不已，摇头叹气，转身离开了。 　　虽然刘桂香已经有三个孩子，但是一向也把苏小雪当成最标致的女儿来看。 　　那位军人同志这么优秀，这傻孩子怎么不开窍呢，多少姑娘前仆后继都求不来呢。 　　农场里还有好多未婚的女知青，但是模样都不如苏小雪水灵，有的性格还不怎么好。 　　越想越有些不顺气，这么好条件的军人同志，真不想介绍给其他人。 　　回去之后，她把自家相册里苏小雪的一张半身照片给取了下来。这张照片是春兰问苏小雪要来的，留着做个纪念。 　　刘桂香决定明天就把照片带给妹夫，也不一定能相中，只当碰碰运气。 第六章 罗毅 　　距离农场约十公里的某部队驻扎地。 　　罗毅正在办公室里接受教导员所做的思想工作。 　　“罗毅，你今年多大了？” 　　罗毅一板一眼地答：“报告教导员，具体出生日期不详，按福利院统一的党的生日来算，我现在即将二十九岁半。” 　　“嗯，马上你就是三十岁的人了，整个团部你这个岗位级别的同志，只有你的资料简历上还写着未婚，你说，这像话么？！” 　　“报告教导员，男儿以保家卫国为重，可暂时不顾儿女私情。” 　　“你——”教导员刘正浩无奈地微叹一声，他在部队做惯了思想工作，性格脾气比较圆润，但是每回跟这个罗副营长沟通，总觉得十分艰难，数度接过不话。 　　“保家卫国跟个人问题不冲突，战争年代也要抓紧时间解决个人问题，怎么到你这儿就行不通了？” 　　这个冷毅的人没有回答。 　　“组织关心你，这几年给你介绍了多少对象，你都摇头不见，怎么，你是真的打算光棍到底了？” 　　罗毅缓了缓语气：“报告教导员，并没有这样打算。” 　　刘正浩一口气闷住。 　　“回回找你，你都这么说。你说你好好的一个青年同志，怎么在婚恋问题上，就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了呢？完全没有计划与想法！罗毅，我不管你有多少苦衷，你的个人问题赶紧解决，这是组织下达的命令。” 　　“是！”罗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子笔直地敬了个礼。 　　罗毅回答得越大声，刘正浩就越觉得虚无，头还被气得隐隐作疼。 　　他按了按太阳穴，气道：“说这么大声做什么，喊什么喊，你给我坐下！” 　　作为团里看好的年轻干部，现在二营的营长调走之后，职位空缺，罗毅暂时出任二营的代理营长，团里也有意把他往营长之位推。 　　奈何交材料时，领导看到他还是未婚，不禁关切询问：“怎么罗毅同志还没有成家？他也快三十了啊，一直不成家，怎么保存革命火种？” 　　刘正浩能怎么说？说介绍了十几个各机关、学校、医院的优秀未婚女同志给罗毅，全都没成？ 　　他只好回答：“正在接触地方上的女同志，应该快了。” 　　“以前要打仗，许多老同志顾不上给耽误了，现在不是以前，我们的干部同志得抓紧时间呐。”领导看似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 　　“是，我会催促他的。” 　　絮絮叨叨又说了一通，罗毅表现的态度一惯的好，但是料想他回去依旧如故。 　　刘正浩看了一眼这个作战勇猛，带兵严厉的年轻人，十分无力地从桌上拿过了一个信封，说道：“这里有三位女同志的照片，你回去看看，好歹选个有眼缘的见见人家，无论无何，不能再拖了。” 　　罗毅接过信封，离开了办公室。 　　* 　　成家这个事儿……说起来也是他的软肋。 　　罗毅起初还能以自己年轻为理由搪塞过去，最近两三年是真的搪塞不了了，尤其是今年，展眼就要到三十岁，成为老大难，连团里也关注这个问题。 　　不是他不想成婚，只是因为他的处境实在太特殊了。 　　几年前，还是排长的罗毅带队去进行投弹训练，有位战友发生了掉弹事故，他的握持力度不够导致手榴弹向后甩出，罗毅反应迅速，扑倒了几位战友，自己却被炸成重伤，命悬一线。 　　大概是他命不该绝，神魂飘荡之际，很神奇地进了这个空间，发现了这汪灵泉。在里面泡着灵泉，整个人的疼痛感都消失了，不久后，他苏醒了过来…… 　　更神奇的是，罗毅意外地发现，只要自己动用意念，就能慢慢地打开空间的入口，此后他每晚睡着后都进入这个空间泡灵泉，身体也迅速好转，连医生都直呼奇迹！ 　　虽说是奇迹，事实上只有罗毅清楚地知道，自己最长隔七天就要去泡一次灵泉，否则身体疼痛无比，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刀割成一块一块。 　　这处秘境，是他无法与其他人说的。让他找对象，也不是不行，他确实可以不必告诉对方，往后悄悄地进入空间去泡个灵泉。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太特殊，甚至怀疑自己也许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人…… 　　如果是这样，又何必去牵连了女同志。 　　所以一拖再拖，一推再推，拖到了现在。 　　那天傍晚，他刚回到住处，感觉到空间仿佛有什么东西闯入，便进去查看究竟，却意外地抓住一个女人，可是莫名的，那个女人又凭空消失了……这件怪事，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那个女人说她在做梦，可她的梦境却是自己的现实。 　　待他翌日进入空间时，灵泉已经不再如往昔清澈，泛着黑色的水，整个空间乌烟瘴气。 　　功能也终于失效了，泡了一下，一天的劳累感并未消除。 　　几天后，身体越发不适，目前尚且能忍耐，只是以后就不知道了。 　　也许自己的命早就应该在那次事故中就丧失，老天可怜他，让他多活了几年，现在是时候还本带利取走了。 　　* 　　罗毅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那个信封。 　　把信封里的东西倒了出来，一共三张照片，还有一张信纸。 　　照片背面写着那三位女同志的名字，纸上写着她们的简介。 　　李彩霞，小学老师，挺好的，但是他的心情平静如水。 　　祝青艳，供销社上班，也挺不错，奈何自己无感。 　　苏小雪，星火农场的知青…… 　　这倒是奇了，还是头一回介绍知青给他的。 　　把苏小雪的照片翻过来。 　　罗毅整个人都傻眼了。 　　是她？！ 　　不不不，怎么会是她呢？ 　　记得她说自己的名字叫苏沐雪。 　　可是，实在太像了，照片里笑起来的样子，跟灵泉旁边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还是有些区别，照片里的人更单纯亲切，灵泉旁边那位，更加明媚阳光一些。 　　莫非是姐妹？孪生姐妹？ 　　…… 　　罗毅来到教导员办公室，说道：“教导员，我下午有些时间，打算去星火农场见一见那位叫苏小雪的同志。” 　　刘正浩一瞬间有些目瞪口呆，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一直弄不懂为什么罗毅不愿意去找对象，弄来弄去，是要找一个苏小雪这种款式的？ 　　可是，在他看来，其他介绍的女同志，也不差啊，论长相，也有格外出挑的。 　　这，只能说眼缘这种东西，实在不可捉摸。 　　“哎，好好好，我替你安排一下。” 　　“不必了，我自己开车过去吧。” 　　罗毅说完，直接去了车子停放的空地，刘正浩看着罗毅的背影直呼：“不得了不得了。” 　　文书奇怪地看过去，问：“教导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铁树要开花了！” 　　“啊？” 　　…… 第七章 见面 　　今天下午没有什么风，冬日的暖阳照在人身上舒服不已，大家都在菜地里忙活，其乐融融。 　　苏沐雪拿着锄头挖新的垄行，说道：“今年还没有下雪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 　　林月华应道：“要是能下场大雪就好了，明年咱们的工作会轻松许多。” 　　“为什么？” 　　林月华看珍稀动物似的看向苏沐雪：“土里的虫子都冻死了啊！虫子一减少，省了多少事。” 　　苏沐雪想了想：“要是下了雪，明年就大丰收，咱们的活儿更不轻松吧。” 　　林月华哽住：“小雪你好烦啊……” 　　孙宝珍呵呵直笑。 　　当她们在菜地里打闹的时候，星火农场的营地里开来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了院子外边。 　　一个身材高大，面目冷硬的军人走下了车，他一身绿军装，双眼炯炯有神，仿佛是来视察工作的一般，由于现在一般不佩戴肩章领章，让人分不清他的职务高低。 　　今天负责帮厨的几个知青都奇怪地看向这个军人，互相交头接耳：“这个军人来找谁啊？” 　　营地大院子里有好几间房子，罗毅打量了一番，估摸着左边这间是办公室，便走了过去。 　　王忠正好在办公室里阅读报纸，抬眼见到门口站着一位身姿笔直的军人，不由疑惑地站了起来。 　　“你好，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吗？” 　　罗毅看了一眼王忠，点了点头：“同志你好，请问苏小雪是这个农场的知青同志吗？” 　　“是的，是的呢，请问你是？”王忠疑惑地问。 　　罗毅沉默不语。 　　王忠也不敢怠慢，急忙请他进办公室：“同志，要不然先进屋坐坐喝杯茶吧，苏小雪这会儿在地里劳作呢，要不我去差人叫她。” 　　但是罗毅并未领情，说道：“不用客气，我就站在外边等。” 　　王忠也赶紧走出了院子，去问帮厨的知青。 　　话还未开口，帮厨的知青先打听起来：“主任，找谁的啊？” 　　“找苏小雪的。” 　　“哦？”几个人都觉得奇怪，没听说苏小雪还有熟悉的军人亲朋啊…… 　　“她今天安排在哪里干活？” 　　“在东角菜地里呢，不过主任，马上也快到收工时间了，也不用去找，等着就行了。” 　　王忠来到罗毅跟前，再次邀请他进屋坐坐：“苏小雪同志很快就干活回来了，您坐着等两分钟吧。” 　　罗毅还是没有进屋，只说道：“不用麻烦了，谢谢你，我坐车里等她就行了。” 　　他说完径直朝院外走去。 　　* 　　向晚时分，一大群员工和知青拿着农具，有说有笑地走回来。看到营地大门外不远处的白杨树边停了辆吉普车，一时也没有在意。 　　直到罗毅走下车子，站在车门边看向人群。众人才有些好奇，窃窃私语起来。 　　罗毅不断地在人群中搜索，暂时没有发现有苏小雪的身影。 　　林月华、孙宝珍和苏沐雪三人走在最后，远远儿地看到有辆吉普车停在前面，车边还有一个男人。苏沐雪起初没有在意，后来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会吧，难道是巧合？ 　　再走近一些，罗毅鹰一般的目光也终于锁定了苏沐雪。 　　苏沐雪嫌扛着锄头压肩膀，所以握着锄头把当拐棍使，走一步，拄一下，现在被他严厉的目光落在身上，苏沐雪立马感觉鸡皮疙瘩出来了，手里没有抓稳，锄头不由自主地掉在了地上，吓得她赶紧又捡了起来。 　　孙宝珍和林月华也注意到了那个军人，林月华说道：“这是军人同志来我们农场做什么？” 　　孙宝珍发现了他的目光在看苏沐雪，低声说道：“小雪，他好像在看你，你认识他？” 　　苏沐雪有些结巴：“……不知道啊。” 　　心里只希望对方只是长得跟那个人有些像，说实在的，她自己都记不太清楚对方长什么样了。 　　况且那只是个梦啊，怎么会真的成真呢？ 　　犹疑间，那位军人已经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三人顿时齐刷刷停下了脚步。 　　林月华和孙宝珍也不过是21、22岁的姑娘，看见这位面目严肃的军人，除了不好意思傻呵呵地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罗毅先开口，用一种有些质疑的语气对苏沐雪说道：“你是苏小雪同志？” 　　“嗯啊。”苏沐雪听他一开口说话就觉得不对劲，真的是梦里的那个人啊，语气、声音都一模一样。 　　可是怎么会呢？梦里的人怎么会走到现实里来呢？要知道自己晕过去后，就被背回了宿舍，一直都由她们二人照顾着，寸步不离，直至醒来…… 　　他点了点头：“我找你有事。” 　　林月华和孙宝珍很快反应过来：“那我们先走了，小雪，我们会帮你留饭的……” 　　苏沐雪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此情此景，自己都是个穿书的，梦境成现实，也不是不可能，她陡然紧张，捏紧了锄头把。 　　* 　　林月华与孙宝珍一走，苏沐雪就立刻怂了起来，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厘米。 　　“你好，你是哪位……同志？”她想了想，加上了“同志”二字，声音也跟着有些颤颤微微起来。 　　罗毅锐利的目光一下子盯向苏沐雪，让苏沐雪心中一激灵，登时发毛。 　　“真不认识我？还是装不认识我？”还是那样冷而硬的声音与表情。 　　罗毅说着，直直逼近她，跟那天在池边的时候，一模一样。 　　出于本能，苏沐雪踩着小步子往后退，并且觉得自己的脖子又莫名疼痛起来。要不要认识他，是个千古难题……万一有诈呢？苏沐雪想了想，答道：“我应该认识你……吗？” 　　他扫了她一眼，就这种说话的风格，说那是两个人，他是不相信的。 　　“你究竟是苏沐雪，还是苏小雪？”他冷冷地问。 　　“都是……”苏沐雪真恨自己迫于威压，没有办法说谎。 　　他逼迫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刚要问什么的时候，刘桂香突然跟王主任跑了过来。 　　“原来是罗毅同志啊！” 　　“别站在外面啊，快请进去坐。” 　　苏沐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刘桂香推着往院子里走。 　　主任边引着罗毅前行，边说道：“我们也是刚才才接到电话通知，说罗同志来农场见相亲对象了，刚才实在是招待不周。” 　　苏沐雪瞪大双眼：“相、相亲？” 　　什么相亲？相什么亲？ 　　刘桂香见苏沐雪惊讶万分，笑了笑：“小雪，还愣着做什么，这位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军人同志啊！” 　　“等等，等等……”苏沐雪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错，她当时不是拒绝给照片了吗？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刘桂香。 　　刘桂香却小声在附在她的耳边：“我把你送春兰的照片给过去了，你看，我就说是个好同志吧！” 　　“桂香嫂——”苏沐雪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刘桂香才没有管她，只笑嘻嘻地，为自己的英明决定而窃喜。 　　苏沐雪感觉自己简直是被她给卖了。 　　不过仔细想想，他可能也不是来相亲的，只是看到照片里的自己面熟，这才决定过来一探究竟吧。 　　正要走进大门时，罗毅又收住脚步，对王主任说：“我马上还要赶回去，有几句话要跟苏同志说，不必进去了。” 　　主任和刘桂香挺识趣，说道：“哦哦没问题，不打扰你们，刚才主要也是担心你们发生误会。” 　　刘桂香走的时候，甚至拍着苏沐雪的胳膊交代着：“跟罗同志好好聊。”说完顺便把她手里的锄头拿走了。 　　* 　　他们二人一走，苏沐雪情不自禁看了罗毅一眼，步子又小小地往旁边挪了挪。 　　这个人，真的很可怕嘛，这么严肃，仿佛要吃人。 　　“那个，你应该不是来相亲的哈。”苏沐雪猜测着问道。 　　他一眼就像要把她盯穿，向她靠近了一步，吓得苏沐雪又往边上挪了一步。 　　“苏沐雪，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不知道……”听到他叫自己的真名，苏沐雪又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那天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叫苏沐雪，我只是莫名成了苏小雪，后来我醒了，自然就消失在你的那个空间里了，并不是要忽悠你。” 　　“我知道。”他说，他的心情也似乎平静下来了，“我来找你确实有事，跟你说也没用，进空间看看吧。” 　　“嗯？可以进空间？” 　　“你跟我来！” 　　他走到车边，十分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当时天色已晚，四周并未有人出没，罗毅闭了闭眼睛，用手掌在右侧前方画了一个大圆，跟卷福演的奇异博士那样，大概是打开了一道传送门？ 　　反正苏沐雪是完全看不到那道传送门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罗毅拉着她的胳膊，嗖一下进了另一个空间。 　　这儿就是与那晚在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喂喂喂，你这是随身空间啊？！” 　　罗毅反问：“你知道这东西？” 　　“网文里多了去了……” 　　罗毅有些不懂，但是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行动，直接把她引到了温泉边。 　　“你来看看。” 　　苏沐雪走近一瞧，彻底傻眼。 　　这是之前清澈温暖，水汽氤氲的温泉？ 　　这是巫婆熬制的毒药吧！ 　　颜色变成了黑色，咕咕冒着汽泡，还散发着一种难闻的味道。 　　苏沐雪下意识捂住了口鼻，嗡声嗡气十分茫然：“怎么会这样！” 　　“这话该我问你。” 　　“……” 第八章 崩坏的灵泉 　　罗毅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苏沐雪有些想抚额…… 　　他这是把责任都推给她了？心里又是惊诧又是担忧，同时还有些懵圈：“那个，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冷声道：“在你没有进来之前，它一切如常，我每天都能在里面泡个澡。可是自从那日后，我再进来时，它便变成了这副模样。” 　　……怪我咯？ 　　“可是，我只是在里面洗了个澡。”苏沐雪哑然，“难道这个温泉只认你这个主人？外人一进入，它就受污染了……如果是这样，那我也是无心的，要是我知道自己进去会污染温泉，我肯定不会泡。” 　　他摇了摇头，眉头紧锁：“我不知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那天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解铃还须系铃人，请寻找系铃人修复灵泉’，我才推测，也许这一切与你有关。” 　　苏沐雪瞠目结舌：“这是什么声音啊？你是自带系统的人？” 　　“……什么系统？”罗毅完全听不懂。 　　苏沐雪解释起来也很麻烦，只好说：“就是上级领导一样的存在，他发布什么命令，你都要完成。” 　　“哦。” 　　“还有，这个温泉是灵泉？有多灵啊？” 　　罗毅：“对我来说，它岂止是灵泉，简直是再生父母。” 　　“嗯？？？” 　　罗毅便把自己怎么受伤，怎么恢复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苏沐雪听完，嘴都咧歪了，开始以为这本年代文的内容，不过是家长里短那些事，没有想到，直接画风突变了啊。 　　她抽了一抽嘴角：“你当时伤得这么严重么？” 　　罗毅沉沉地点头：“如果不是事关性命，我也不会来找你，这个温泉不能用也就算了，影响并不大。但是也许没有它，我可能活不了。” 　　苏沐雪一听就好想死一死，关乎人家性命的事，真不是开玩笑的。 　　“那你隔多久没泡灵泉就会疼痛呢？” 　　“七天。”罗毅回道，“这是我自己做试验得出的结论。” 　　苏沐雪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他再度点头，没有再说话。 　　是啊，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身体各个方面都已经开始在隐隐作疼，也许再过两天，就又要经历那种难以忍受的痛楚了。 　　* 　　苏沐雪面对着温泉，池子里的水依旧如同墨汁一般翻滚着，仿佛下方在架着旺盛的火，煮沸了这池黑水。 　　默默地想，当时她大概是以灵魂状态下去泡的池子，不是实实在在的沾了牛粪的躯体，所以不会是牛粪污染了池子……那么就是自己的灵魂污染了池子？ 　　苏沐雪的脸有点儿崩——所以自己的灵魂到底是有多污啊！能把好好的灵泉污成这样！ 　　“可是……我要怎么修复它啊？系统没有给别的提示？”既然是自己搞坏的东西，如果能修复，她是愿意承担这份责任的。 　　罗毅看向她，缓缓地说了几个字：“其实，我也不清楚。” 　　“……” 　　稍停一秒，他又说：“但是进来之后，眼前一直有个绿光在闪啊闪，我不敢按，不知道是不是与提示有关。” 　　苏沐雪眨巴着眼睛，他说的大概是屏幕开关吧……这个傻子都不好奇去点开它的吗？于是非常无语地说：“你按一下闪绿光的那个地方，想必是平台界面的开关。” 　　罗毅按了一下，果然跳出来一个界面。冷峻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有倒是有一个怪异的界面。” 　　苏沐雪又指挥着：“你看看有没有修复灵泉的操作指南、说明啥的？” 　　说话间，罗毅在他面前的操作平台上找到了指南，随后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灵泉修复指南，需毁灵泉者的新鲜血液滴入池中，灵泉方能修复成功。” 　　苏沐雪听得目瞪口呆，脸都绿了，毛都要炸了，这个系统是万恶的资本家吸血鬼吗？！还要新鲜血液…… 　　虽然滴的是苏小雪的血，但疼的可是自己哎！ 　　罗毅这时候有些歉疚，说道：“真是抱歉……我也不知道会要这样修复。” 　　苏沐雪整个人都要疯了：“这，需要多少血啊，需要一两滴还好说，大不了疼一些，万一把我身体里的血都流干了才能修复好，那我不得原地去世啊……” 　　罗毅脸上的期盼表情渐渐消失，面目恢复了冷冽。 　　苏沐雪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总之最后罗毅十分低沉地说了句：“你的顾虑有道理。” 　　苏沐雪有些愣住，这是被她给说服了啊？他这么单纯啊？也太好说服了吧，都不愿意尝试一下的吗？ 　　“天色已晚，苏同志早些回去吧。”他说道。 　　“可是，你不想修复灵泉了吗？” 　　他郑重地说道：“如果要牺牲女同志的性命来修复它，那么不修也罢。” 　　哇塞，这觉悟……苏沐雪突然觉得他的形象高大起来。 　　“但你要是没有温泉泡，身体就会疼痛啊……”在非典时，很多患者因为激素治疗导致股骨头坏死，泡温泉是缓解骨坏死病痛最好的法子之一，想必他的疼痛跟这差不多，或者更糟糕。 　　“……这点疼痛，忍忍就是。” 　　“也许长久不泡，还可能会死亡呢？” 　　他咬了咬牙：“那倒时再说……不早了，我也要归队了。” 　　他说完，二话不说就抓着苏沐雪的胳膊出了空间。 　　* 　　从空间里出来，外边天色已经黑了，亏得没有人经过，不然乍然出现两个人，不得把人吓住。 　　罗毅心情有些沉重地朝车门处走去。 　　天哪，耿直军人都是不禁开玩笑的么……苏沐雪一个箭步，拦住了他：“那个，我刚才跟你说笑的，既然是我弄坏的温泉，我是愿意承担责任的……我们不如先试一下，也许只消滴两三滴血就行了……” 　　很多书里、剧里都是这样，女主或者男主拥有神血，滴上几滴就行了。苏沐雪自然也乐观地这样认为。 　　他却停了停：“多谢你，但还是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考虑吧，我自己也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方法，这个系统界面，我也不熟悉，等我熟悉了再说。” 　　罗毅说着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苏沐雪一脸懵懵地回到农场宿舍。 　　刚才的经历，跟做梦似，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农场里，刘桂香早已经把“苏小雪的相亲对象过来了”的消息传遍了。 　　林月华把装了馒头、萝卜、白菜的饭盒放在脸盆里，用热水泡着加热。一看到苏沐雪失魂落魄般回到宿舍，就笑着问：“呀小雪，相完亲了？感觉怎么样？” 　　“？？？” 　　孙宝珍带着难以置信，又有些羡慕的口吻说：“这个对象的看起来比肖国梁好上许多，小雪，好好把握呀。” 　　苏沐雪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滴血修复灵泉的事，根本没思考过这些。 　　“我没打算要找对象。”苏沐雪说。 　　“别啊！”孙宝珍嚷着，“这么优秀的人，要是能成，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苏沐雪看向她们，感觉这两个人心肠还是挺好的。 　　“我先吃饭吧，都快饿死了。” 　　正啃着馒头，刘桂香也呵呵地过来。 　　“小雪，怎么样怎么样，虽然嫂子我是自作主张了一些，但也是为你好，人家怎么说也是副营长，人又长得比较高大，跟你还是很配的。” 　　苏沐雪有些无语，由着刘桂香跟林月华、孙宝珍陷入无边的联想中。 　　自己则在想，罗毅说要回去思考几天，万一能找到其他方法修复灵泉，那是最好的，但是苏沐雪是觉得不可能会有其他法子了。 　　这种系统设定，有时候就是这样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 　　次日，主任王忠一看到苏沐雪就笑眼眯眯。 　　“小雪，你要是能跟罗同志的亲事能成，你也不用做知青了，这可是别的知青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呢！” 　　他在这个农场里做了八年的主任，起初还没有上山下乡时，农场里的员工都是农民组成的。后来知青一进农场，就乱七八糟的，这些知青根本没有干过农活，开垦出来的地不好，种出来的菜也不好，他的心都操碎了。 　　后来有了一些规定，符合条件的可以回城，他是巴不得这些知青回城去，多一个人回城，那些想进农场工作的老手，也自然可以招收进来。 　　他这个农场的主任，要操心的事情自然就少了。 　　所以只要符合回城条件的，他都爽快地盖章。现在她有一定的希望能成为光荣的军嫂，他自然也觉得光彩。 　　苏沐雪这两天懒得理会这些人的调侃，心中充满矛盾与挣扎。 　　最好，滴两滴就成。 　　万一不成，那自己的小命都搭进去？ 　　糟就糟糕在，是自己闯进了他的空间，毁了他的灵泉…… 　　啊，可是为什么他的系统，会把自己牵扯进去？BUG？ 　　…… 　　一连过了三天，也不见罗毅过来找她。 　　苏沐雪开始担忧起来，虽然这个男人是很猛啦，把她脖子拧断是分分钟的事，但是他现在没有灵泉泡，全身疼痛发作的话，吃得消吗？ 　　要命！ 第九章 去部队 　　罗毅一回部队，就接到上级领导来检查的通知，根本无心顾及修复灵泉的事儿。 　　直到这日整个上半身疼痛起来，后背跟火烧似的，灼热的感觉让他连衣服都不想穿，这种症状十分诡异，白天稍稍缓解，晚上疼痛加剧。睡觉的时候根本不能躺着，只能光着上身趴在床上。 　　他用力地握了握拳，头上的汗大颗大颗滴下来，最后疼得不知道是晕过去的，还是睡过去的。一大早去医务室检查，医生说可能是肌肉酸痛，开了几片止疼药，却是杯水车薪，丝毫不起作用。 　　这晚依旧是个漫长难熬的夜……次日早上，上级领导就会抵达二营驻地，开展检查工作，检查完毕会驱车前往其他营的驻地。 　　罗毅决定咬牙坚持挺过去，下午再去找那个女同志。 　　系统屏幕上没有其他提示，只能先放她的血试一试，如果实在不起作用，甚至危及她的生命，那么就还是赶紧收住，自己咬牙扛吧。 　　能扛几天是几天，毕竟，她也是无辜的。 　　早上，通信班班长陈金光见一向从不迟到的代理营长还没有到办公室，急急跑到了罗毅住的地方。 　　“副营长，副营长！上级领导快来了！” 　　罗毅穿好衣服，脸上红得跟公鸡上的冠似的，打开门说道：“走吧。” 　　陈金光一看副营长的脸色，怔了一下：“副营长，您发烧了？”怪不得迟迟不到，只是奇怪，他从来没有见过副营长烧成这样的。 　　“不要紧吧，用不用去看医生？” 　　“不用了，走吧。” 　　“你还没吃早饭呢！” 　　“一顿不吃饿不死，什么时候这么磨叽了？”他瞪了陈金光一眼。 　　陈金光立马站得笔直，说了声：“是！” 　　* 　　苏沐雪的良心实在不安。 　　这天夜里干脆做了一个梦，梦回灵泉。 　　她依旧在池子里泡着，只是从水里蹿出的不是那个腹肌分明的猛男，而是一头火红火红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把她吞下去……吓得她立马醒来，惊得出了一身汗。 　　这次，应该只是做梦吧。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没完，起床后，琢磨着罗毅这个铁血军人，会不会真的因为不忍心伤害女同志，所以有什么疼痛自己忍着，才不愿意来找她啊。 　　万一他真的因此壮烈牺牲，那自己得多造孽，平白无故就背上一条人命。 　　犹豫再三，跑去跟主任请假：“主任，我想请一天假。” 　　主任看向苏沐雪：“怎么，身体又不舒服？” 　　“不是，我想去罗毅的部队里找他……有事。”苏沐雪说，“他上次说了，我可以去找他。” 　　主任一听，也没多问，立马批了，顺便开了证明。 　　反正最近农场里活儿不多，大伙都在磨洋工。王主任甚至借了一辆自行车给她，又给她画了一个简易地图。 　　他还笑眯眯地说：“你和罗毅同志的相亲，前途是光明的，要好好把握呀。” 　　苏沐雪苦笑一下，要仅仅是相亲这么简单就好了。 　　十公里左右的距离，骑自行车一个小时出头，苏沐雪抵达了营区前哨。 　　苏沐雪乖乖地说：“你好，同志，我想找罗毅罗副营长。” 　　哨兵问：“你哪个单位的，是罗副营长什么人？有没有证明？” 　　苏沐雪递上了证明信：“我是星火农场的苏小雪，呃，是罗副营长的相亲对象。” 　　哨兵了然，去岗亭里打了一通电话。 　　恰巧今天便是领导来检查的日子，哨兵同志只得到先让她在门口等的消息。 　　苏沐雪站在门口左等右等，朝哨兵微笑了无数回，后悔有点儿没有带本书过来看看，哪怕背几条语录，充实一下精神也比干等着强。 　　* 　　罗毅正在会议室汇报工作，有个士兵接到电话后找到了陈金光。 　　“班长，有位女同志在前哨处等待，她要找罗副营长，说是副营长的相亲对象……” 　　陈金光：“……” 　　这会儿哪里方便进去告诉副营长这件事，一直到罗毅汇报完毕，才见缝插针把这事告知于他。 　　罗毅微微惊讶，这个苏沐雪怎么这个节骨眼儿跑来了。 　　苏沐雪等了快一个小时，站着实在有些累，便搬了块石头，在一棵白杨树下，背对着路边坐下。坐着坐着又觉得非常困，最后打起了盹儿来。 　　“同志，同志，醒醒。” 　　苏沐雪茫然睁开双眼，自打自己穿进书里，怎么总是被人叫“醒醒”…… 　　陈金光拿着照片对了对，笑着说道：“还真是你这位苏同志，快跟我上车，我带你进去。” 　　“那我的自行车呢？” 　　“就放岗哨这儿吧，不会有人拿的。” 　　车上一打听，这才得知罗毅还在接受上级的检查。 　　这可真是赶巧了，不安地问：“那会不会影响不好啊？” 　　陈金光脑海登时飘过副营长刚才骇人的脸，努力微笑道：“没事，军民一家亲，我们部队也是欢迎嫂子来指导工作的。” 　　苏沐雪发窘道：“不是嫂子，不是……” 　　陈金光把她带到了营区二楼的一间接待用的小办公室，时间掐得非常好，领导们都在大操场看战士列队，半个小时后就离开。 　　“副营长先让你在这儿等，他马上就过来。” 　　“谢谢你啊同志。” 　　苏沐雪坐着喝了喝茶，继续巴巴儿地等。 　　水一喝多了，就容易想去洗手间。 　　可这儿是部队，不能随便乱走，陈金光同志也不知去哪了……无奈之下，只能憋着。 　　结果越憋越憋不住，小腹不断下沉，让人实在受不了。只好苏沐雪打开办公室的门，想去看看那位金光闪闪的同志在不在，或者有没有其他同志经过，能不能帮忙解决问题。 　　探出头看向刚来时走的左边方向，左边的走廊通道一个人也没有，再往右方看看，正好有个人影走来。 　　鹰一般的目光盯向她，厉厉的声音传至耳中：“鬼鬼祟祟地想做什么？” 　　吓得苏沐雪一激灵，差点儿没崩出来。 　　苏沐雪咬着牙死死地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险些破功，只得直直站住，看着他走过来。 　　任何时候看他，都感觉他凶神恶煞地要吃小孩一般。 　　苏沐雪贴在门上，手指简直要把刷了绿色漆的木门给抠出一个洞来。 　　“那个，我想去方便一下。”苏沐雪说道。 　　他神色稍缓，却又一副懒驴上磨屎尿多的表情，说道：“跟我来。” 　　苏沐雪极尽全力憋住，随罗毅走到了楼下，转到了这栋楼的后边，前方有一排营房，约莫是士兵的宿舍。在旁边有一个小房子，想必就是厕所了。 　　这儿不是家属区，厕所都是男同志使用的，苏沐雪反应过来，虽然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在乎男女厕所，但是…… 　　“那个，万一里面有人怎么办？” 　　罗毅仿佛又瞪了她一眼，在距离有几米的时候，罗毅吼道：“厕所里面的人半分钟内赶紧出来。” 　　这三十秒是如此短暂，对苏沐雪而言又如此漫长，她发誓，这三十秒连短短二十年的人生走马灯都在脑海里跑了一遍。 　　从里面钻出来几个小伙子，看见苏沐雪之后齐刷刷地愣了愣，随后直直站定，朝罗毅敬了个礼。 　　罗毅看向苏沐雪，眼神稍缓，示意道：“去吧，我给你把守。” 　　苏沐雪哪里顾得上矫情，撇下罗毅就往里面冲。 　　…… 　　一身舒坦，人生的极限被突破的感觉……真的，苏沐雪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 　　来到旁边的洗手槽洗了个手，苏沐雪朝罗毅干干地笑了一下，之前憋得辛苦，精神力都不敢分散，现在才问：“那个，你的疼痛是不是发作了？是不是疼得厉害？” 　　“还好，还能支撑。”罗毅面无表情地说。 　　……脸都快成猪肝色了，还咬牙死撑啊？是个狠人。 　　苏沐雪吁了一口气，想着没有灵泉他真的有可能会一命呜呼……算了，放点儿血就放点儿血吧，横竖是自己的锅。 　　“那个，我这次过来，是来修复灵泉的，赶紧找个地方打开空间吧。”苏沐雪也不想拖延。 　　罗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是真的想修复灵泉？” 　　“可是要放你的血。” 　　“我认真想过了，肯定不至于要我的命，也许运气好，只要一滴就行了呢！”苏沐雪乐观地说道。 　　* 　　话说教导员刘正浩正想着终于检查完毕，可算松了一口气，刚走在营房边，就听见几个战士在嘻嘻哈哈地说什么笑话，不禁在后面听了一耳朵。 　　“什么？罗副营长的相亲对象来了？”刘正浩的声音十分严肃。 　　“教导员。”那几个战士全都乖乖立正。 　　“他们人在哪儿？” 　　“在厕所那块儿。” 　　“确定是他上次的相亲对象吗？” 　　“确定！陈金光班长去前哨接的人，刚好避开了领导。” 　　刘正浩一时好奇起来，这个女同志居然还亲自跑来了部队？看来有眉目啊……上回问罗毅这个臭小子，他还说“个人问题暂时不能汇报”，媳妇都追来部队了，还不能汇报？ 　　教导员咳了一嗓子，依旧保持严肃，对他们说：“别在背后跟风乱讨论，解散。” 　　“是！” 第十章 大型社死现场 　　罗毅正领着苏沐雪往回走，商量修复灵泉的事，正好遇到刘教导员笑吟吟地迎面走过来，罗毅见状，只得停下脚步，朝他敬了个礼。 　　“这是我们教导员。”他介绍道。 　　刘教导员朝苏沐雪点了点头：“你就是苏小雪同志？” 　　“嗯，是我，教导员好。”苏沐雪乖乖作答，看向这位一点儿也不严肃的中年军人。 　　“你们农场离我们这儿有一定距离，你怎么过来的呢？”他温和地问。 　　“我骑自行车来的，也不远，一个钟头就到了。” 　　“哦，骑自行车的话还算方便。” 　　苏沐雪点点头，幸亏这儿都是小平原地带，没有什么山坡，慢慢地骑不费劲儿。 　　寒暄了两句，恰好一声哨响，要集合开午饭了，刘教导员便说：“罗毅，午饭你看看怎么安排好，等人少一些，让炊事班额外炒两个菜招待小苏同志也可以，我先走了。” 　　罗毅应声。 　　教导员一走，苏沐雪却愣愣地道：“还要吃午饭啊，能不能速战速决？” 　　罗毅却说：“既然要放血，吃饱一点也有必要。” 　　苏沐雪：“……怎么听起来好像古代上刑场那样，被杀头之前先吃一顿好的……” 　　罗毅哽住，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沉沉地说：“你想吃什么？” 　　苏沐雪觉得跟自己搞特殊化也不好，便说：“不用额外做了，食堂供什么就吃什么，反正我们农场也是吃食堂。” 　　“那走吧。” 　　* 　　苏沐雪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要先逛逛再去食堂。 　　她跟在罗毅身后，感觉这人是真的高大，明明自己也不算矮，也有一米六几，但是他大概有一米八几……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食堂。 　　站在食堂门口，苏沐雪倒吸了一口气，里面若干张桌子，桌子前围坐着一圈战士，齐刷刷地把目光盯向门口。 　　苏沐雪：我滴妈呀。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要跟这一屋子的官兵战士吃饭啊，万绿丛中，只有她这么一点儿红（当时她穿了件暗红格子的外套），不是说晚点来吃的吗？ 　　刘教导员一看见他们，又迎了过来，有些意外地说：“这么早就过来了！” 　　他还伸出手引了引：“来来来，小苏同志坐这边。” 　　这么多人的目光，压力无形地大……这种大型社死现场，苏沐雪恨不得拿锄头刨个坑把自己就地掩埋…… 　　涎着脸怯怯地坐在桌边，由于现在都不佩戴军衔，苏沐雪只能凭衣服的口袋数量判断这一桌的人坐的都是干部。 　　这种尴尬的场景，苏沐雪怕说错了话，只好傻呵呵地笑……保持微笑就好了。 　　陈金光很有眼力见地送来了碗、筷和菜碟。 　　桌上有一盆菜，是三样菜汇在一起的。 　　苏沐雪看到了芹菜炒肉，大白菜，还有土豆块，伙食也不算差哈。再环顾四周，发现战士与干部们吃的都是一样的饭菜。 　　教导员提醒着：“罗毅给她打菜啊。” 　　对这些长年待在部队，不与女同志接触的男青年，教导员也是操碎了心。明明暗示过了，人少点儿再把女同志带进食堂，让女同志不那么尴尬，结果这个臭小子非要挑人多的时候带她过来。 　　罗毅也很无奈，当时他领着苏沐雪，也不知往哪儿去，又不知道说什么话，气氛一时过于沉闷。干脆就把她带来了食堂……现在他得了令，拿着公用菜勺往她的菜碟里装菜。 　　苏沐雪确实有些饿了，心里不住安慰自己，这是在书里，不要在意那么多，埋头干饭就对了，吃着吃着发现她的菜碟里有挺多肉，不禁望了罗毅一眼。 　　这是要给她多吃些肉好放血的意思么。 　　苏沐雪眨了眨眼睛，罗毅，我真是谢谢你啊。 　　* 　　吃饭的时候，因为有教导员在，也有几个擅长聊天的干部问了些来自哪里的话，所以整体气氛也还成。他们吃饭的速度非常快，食堂里人越来越少，苏沐雪感觉内心的压力也在渐渐减小。刘正浩离开后，桌子边只剩下苏沐雪和罗毅二人。 　　罗毅干饭的速度也很快，苏沐雪吃饭则比较慢，所以最后罗毅吃完后，坐得笔直地等她吃完，也不说点儿什么话。 　　苏沐雪感觉压力又大了起来，只好努力地扒饭、扒饭。 　　半晌，他才吱了一声：“慢点儿吃。” 　　毫不意外，苏沐雪噎住了。 　　他有些无奈地去后厨拿瓢端了小半瓢温开水过来。 　　…… 　　“好了，我吃完了。” 　　吃饱了，就该被放血了。 　　* 　　走出食堂，苏沐雪问道：“等下拿什么来扎手？应该扎手指就可以了吧，就像验血型时那样？要不要提前弄点儿止血的药物与纱布？” 　　罗毅想了想，点着头说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一趟医务室。” 　　苏沐雪站在食堂外边不远，看着罗毅去往医务室的方向，默默地想，要是卫生员听到他要拿扎手指的那种针头，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吧……会不会给他啊？还是他会趁卫生员不注意的时候，直接拿了那些东西就跑路？ 　　正想着，教导员的声音响起。 　　“小苏同志，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儿？罗毅呢？” 　　“他、他有事去了。”苏沐雪结巴起来，“等下就过来，很快。” 　　“哦。” 　　刘教导员十分温和，至少苏沐雪觉得他很亲切，大概就像个舅舅一般。 　　他笑了笑，说道：“小苏同志，我们罗副营长，没有怎么接触过女同志，性格又耿直，你跟他在一起，可千万别觉得他闷，熟悉起来后，他还是有话聊的。” 　　苏沐雪尴尬地笑道：“不会啊，没有觉得闷……” 　　虽然确实是个很耿直的人。 　　不过他们此刻有共同的目标，并不是真的在相亲，自然也会少许多尴尬。 　　可是等等，在刘教导员等人的眼中，他们俨然就是在处对象啊！ 　　苏沐雪眨眨眼睛，又补充道：“那个，刘教导员，我们现在只是在接触接触……还没有想那方面的事……今天我刚好休假，顺便就过来看看……” 　　刘正浩做惯了思想工作，一听苏沐雪的话锋，赶紧岔开了话题。 　　“小苏同志，你们抱着这种不认真的态度交流可不行，只有先端正了态度，才能谈到点子上。”他说完这句，又叹了一声，“军人不比外边的同志，没有多少时间跟对象接触，就算将来成家了，可能也顾不上家庭，这些你都要做好思想准备。但是，国家国家，先有国，才有家，国若不安宁，小家又如何安宁？罗毅老实木讷，又从小没父没母，是党的后代，快三十了才第一次见相亲对象，但是他为人是没问题的，这点你放心……”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通，苏沐雪听着不禁干干地咽了咽，这么快就开始给她做思想工作了？ 　　刘教导员最后又说：“小苏同志，我还是很看好你们的，希望早日吃到你们的喜糖呀。” 　　苏沐雪还能怎么说？只能努力微笑：“嗯，好说，好说……” 　　罗毅走过来后，刘教导员又叮嘱道：“罗毅，好好跟人家小苏交流，别总撇下她一个人。” 　　…… 　　好不容易摆脱教导员，苏沐雪看向罗毅，地下党接头似的问：“东西弄到了吗？” 　　罗毅点点头：“弄到了，咱们找个隐秘的地方进去吧。” 　　可是营区到处都有岗哨与人员，去哪里都不行，绕了一圈后，苏沐雪有些受不了了，说道：“那个，其实最隐秘的地方就是你的宿舍啊！” 　　罗毅皱皱眉。 　　苏沐雪无语地说道：“走吧，我都不在乎，你在乎那么多做什么？” 第十一章 灵泉修复 　　罗毅的宿舍就在营房的干部宿舍区，过去的时候有几个在饭桌上相遇的同志朝他们笑笑，罗毅紧绷着脸点头，苏沐雪脑子里只有干完这一票就赶紧消失的念头，已经完全放弃了治疗，别人爱咋想咋想。 　　室内十分整洁，被子叠得四四方方跟豆腐块一样，桌面、地板，皆是一尘不梁。 　　他从兜里摸出了若干东西，纱布、止血的药、一小瓶酒精，还有一个用来扎手指的针头。 　　“你直接问卫生员要的？” 　　“嗯。” 　　“他不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个吗？” 　　“我说脚上有水泡，等下用来刺破。卫生员听了，还主动给了我消毒的酒精。” 　　“哈哈哈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于是这个小机灵鬼面无表情地把她带进了那个空间。 　　* 　　灵泉里的水依旧泛黑，仿佛臭水沟似的，难闻的气味充满每一个角落。要是只滴一滴血，就能还灵泉一个干净，还是很划算的…… 　　“那，准备准备，开始扎吧。”苏沐雪说道。 　　苏沐雪以前因为怀疑贫血去医院验过血，被采血的位置是左手中指，知道这玩意儿扎进去，其实并不算疼，但是实际上操作起来，苏沐雪又禁不住发怵。 　　罗毅把针头用酒精消了一下毒，递给苏沐雪。 　　苏沐雪用又酒精棉签擦了一下左手中指，内心活动相当丰富，一副大义凛然要奔赴刑场的表情，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心却一直悬着，一直下不了手。 　　十指连心哎，扎的是自己的手哎，自己伤自己，太残忍了…… 　　犹豫挣扎了好一会儿，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罗毅。 　　“要不，你帮我扎，我闭上眼睛就是了。” 　　罗毅倒是丝毫不客气，接过针头：“哪根手指？” 　　苏沐雪伸出了左手，弯曲了四指，伸直了中指，伸到罗毅跟前的时候，猛然发觉这个手势相当不雅！ 　　心里不由微微发窘。 　　罗毅倒没有什么反应，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竖中指的文化。 　　只是看着她忽而害怕，忽而又莫名发笑，一副内心戏无比丰富的模样，罗毅看不懂，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一手抓着她倔强的中指，一手拿着针头就要刺下去。 　　亲手“伤害”女同志，这事儿他可没干过，内心压力也非常大，生怕一个不慎就把伤口给弄大了。 　　苏沐雪已经换了个慷慨就义的表情，紧闭双眼，五官扭曲，随即中指顶端传来一阵刺痛。 　　“唔”的一声，苏沐雪睁开了双眼，他已经扎了下去，殷红的鲜血很快冒了出来。 　　苏沐雪迅速蹲在泉边，把手里的那滴血给滴到了池里。 　　真的很灵！ 　　鲜血滴落水中洇渍开去，所经之处，黑水立即变成了清水。 　　“哇，真的好灵啊！”苏沐雪欣喜地说道。 　　但是很可惜，这一滴血并没有让整个池子都恢复清澈。 　　苏沐雪只好又用来挤了一下伤口之处，让第二滴血也滴了下去。 　　由于伤口并不大，冒出来的血非常有限，最后实在挤不出来了，可是池子还有大半没恢复。 　　苏沐雪想着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修复灵泉，哪里能半途而废，也顾不上疼不疼了，赶紧又把左手无名指伸了过去。 　　“赶紧的，把口子弄大一点儿吧。” 　　左手无名指是距离心脏最近的手指……口子大一点儿的话，血也流得多吧。 　　想到这里，苏沐雪感觉自己也是个一个狠角色啊，完全没有觉得放血有什么不对。 　　罗毅遵照指示，再次深呼吸一口气，这次力度加大了一些，不光扎深了一点儿，还往边上划了一下，这次疼得苏沐雪大叫了一声。 　　血流得更多了，苏沐雪来不及矫情，很快绕着池边，把血滴下了灵泉。 　　一滴、两滴、三滴，心脏似乎跳得很快。 　　但是灵泉恢复得十分明显。 　　再加把劲儿，成功近在咫尺。 　　与此同时，苏沐雪感觉自己有些头昏眼花，晃了晃脑袋，用力再挤一滴，应该就能大功告成了。 　　但是总感觉好累啊……这个变｜态的吸血鬼灵泉………… 　　* 　　等苏沐雪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只有：“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医务室的病床上，苏沐雪正在打吊瓶，左手无名指已经包扎好了，中指处的小伤口已经自然愈合，所以没有包扎。 　　罗毅坐在病床旁边，看向苏沐雪。 　　苏沐雪坐了起来：“我晕过去了？” 　　罗毅点点头。 　　当时她一头栽倒，他也十分焦急害怕，没有多想地抱着她出了空间，冲向医务室。 　　“那你怎么说的啊？”卫生员不会觉得奇怪吗？ 　　卫生员听到动静过来说道：“醒了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不是我说你啊这位女同志，你怎么连刺针也玩？还有，你的伤口，怎么会扎得这么深？” 　　苏沐雪看向罗毅，用眼神问：“你说我自己玩的刺针？” 　　罗毅用眼神回：“那不然还能怎么说？” 　　罢了，只要卫生员相信就好。 　　卫生员其实是难以置信的，可是罗副营长都这么解释了，他也只能相信。 　　“医生，我的身体没问题了吧？” 　　“没什么问题，伤口不算大，失血也不算多，打些葡萄糖就好。可能你有轻微晕血症，精神紧张引起心率有些快。” 　　“哦，那就好。” 　　当时还有个战士进来问询，卫生员便去了外间。 　　苏沐雪：“怎么样怎么样，灵泉修好了没？” 　　“放心，已经修好了。”他的眼神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峻，人的表情也变得缓和了许多。 　　“那就好，等我打完这个吊瓶，我就回农场吧。” 　　他点点头。 　　* 　　打完点滴，苏沐雪的状态好了许多。 　　想想也是挺醉人的，自打她穿进来，所带的属性与技能就是晕倒。 　　连自己都无力吐槽。 　　不过还好，灵泉总算修复成功，她可以不用欠人家什么，一身轻松地离开了。 　　…… 　　走出医务室，罗毅给她送行。 　　路上，苏沐雪问：“你确定灵泉修好了么？” 　　“确定，系统有说‘灵泉修复成功’。” 　　“那我就放心了，系统说的肯定没毛病，你等下就可以进去泡泡澡了。”她笑吟吟地道，“这个灵泉的水泡着还是挺舒服的，就是有点儿费我的血。” 　　他的面色自从她醒过来，就变得十分缓和，不再严峻冷冽，多了几丝春风温暖，他牵了牵笑说：“这些我有分寸。” 　　“那你跟领导汇报一下吧，就说咱俩经过接触，发现性格并不合适，已经各自把话说开了，这样大家也不用牵绊着了。” 　　罗毅顿住，有些疑惑地看了苏沐雪一眼，随后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苏沐雪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劲，自顾自地呵呵笑着说：“今天来营队一日游，也是新鲜，不过自从我穿进来，哪天不新鲜呢？” 　　罗毅看着身边这位自述是穿越来的人，她说这里是一书本中的世界，他也只是活在这本书中世界的人物之一。虽然难以相信，可离奇的事情原本就伴随着自己多年，虚虚实实，也不必探究个真假。 　　走到前哨门口，苏沐雪推好自行车，朝罗毅笑了笑：“那，罗副营长，我回去了，再见。” 　　罗毅：“路上小心。” 　　苏沐雪吁了一口气，蹬着自行车，飞身上座。 　　总算要回农场了……却袭来一种把大事了结之后的空虚感是怎么回事？ 　　…… 第十二章 教导员发飙了 　　脑袋空空地蹬着自行车回到农场，其他人都还没有收工，苏沐雪归还了自行车，一个人在宿舍里发了会儿呆，觉得有些无聊，便溜去了厨房。 　　有个比较熟悉的知青正在洗菜，问她：“仓库钥匙在谁手里啊。” 　　她瞥了一眼苏沐雪：“怎么了，又要顺地瓜烤？” 　　“嗯，这不是无聊嘛。”整个人都觉得无处安放，只能借用美食来安抚一下自己空洞的内心。 　　结果被她告知：“可惜呀，仓库钥匙已经归还给主任了。” 　　苏沐雪呶呶嘴，真不顺，于是只好折回宿舍，把箱子里剩下的那点儿花生取了出来。 　　李大厨正在锅前炒菜，苏沐雪拿着一个小铲锹把花生放进去烘烤，时不时趴着看一看烤焦了没有，李大厨叹了一声：“小苏，你这样我没法炒菜。”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 　　坐在宿舍门外，吹着冷风，吃着香烤花生，想着要是再来瓶啤酒就爽了，要啥自行车……心灵总算获得小小的慰藉。 　　* 　　地里收工了，林月华和孙宝珍一看见苏沐雪就禁不住问：“怎么样怎么样，部队里怎么样？罗副营长怎么样？” 　　苏沐雪：“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是个什么鬼东西啊……” 　　“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跟罗副营长这算确定了恋爱关系吧？” 　　苏沐雪连声否认：“没有没有，我们已经把话说开了，我这次过去找他，就是把话挑明的。” 　　“？？？” 　　“？？？” 　　林月华和孙宝珍都用一副“你没病吧”的表情看向苏沐雪。 　　孙宝珍嚷道：“不是，你跑过去就是跟他说这些？你不打算找对象啊，这个对象条件非常好了！人又这样威猛，比那个什么肖国梁好太多了！” 　　苏沐雪有些无语地说：“那我现在确实不想找对象嘛。” 　　她穿进来，前途一片迷茫，钱途又一片黑暗，更不能突然间就把自己的人生绑在婚姻上了，这是很可怕的事情哎！何况罗毅会来找自己，也是出于灵泉的事，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奔着相亲找对象见的面…… 　　林月华和孙宝珍把好话说尽了，苏沐雪也只摇头。 　　林月华说：“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要是我有一个条件这么好的相亲对象，死也不撒手。” 　　孙宝珍：“我也一样。” 　　“行了，开饭了，赶紧去吃饭吧。”苏沐拿着饭盒说道。 　　虽然她是个吃饭积极份子，实际上晚上也没有什么胃口，不知道是不是注射了葡萄糖，又吃了花生的缘故…… 　　但是农场就这么点大，她跟罗毅相亲告吹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睡觉之前，苏沐雪躺在炕上跟她们聊天，刘桂香过来打听：“小雪，怎么回事呀，我怎么听说你跟罗副营长没成？” 　　“嗯，没成，我们俩都觉得彼此不合适。”苏沐雪回道。 　　刘桂香十分惋惜地说：“怎么会这样，我和主任都很看好你们的！” 　　“没办法，姻缘没有来吧。”苏沐雪说道。 　　“唉，这也是。不过罗副营长可能确实也有些挑剔吧。” 　　“是吧，是吧……” 　　“不要紧，下次如果还有好的，嫂子给你留个心眼。”刘桂香拍着胸脯说道。 　　林月华：“桂香嫂，你也太偏心眼了，有好的都留给小雪，也不考虑我们两个。” 　　孙宝珍：“就是就是，春兰怎么说也是在我们这个宿舍里睡。” 　　刘桂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然，要是有好的合适的，我也替你们把握把握，不过你们也知道，这一边的人都是农村户口，你们还要回城，肯定不会同意的，像罗副营长那样的实在太稀罕……这回没成，下回得多久才能遇上这么一个相当的人。” 　　…… 　　* 　　晚上睡觉之前，罗毅再度进入空间，灵泉的水清澈温暖，泡在里面，病痛全消，见效之快，令人咋舌。 　　虽然不清楚这个系统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是只要身体能恢复正常，便别无所求。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晚上一过零点，空间里的地图打开了，不再只是一汪灵泉，往旁边行去，便可见森林、草地、小河、湖泊、山脉，还有一些村镇、居民…… 　　罗毅一早起来，精神抖擞。准备按着昨天领导检查时指出的问题，一项一项地整改。 　　刘教导员走进了办公室：“昨天小苏同志怎么回事啊？我听说她晕倒了？” 　　“嗯，没事，小问题，她晕血，已经调养好回农场了。” 　　“晕血？好端端的手指怎么会受伤？卫生员说她自己弄破的？” 　　“一时不慎弄破的。”罗毅不方便再说下去，越说漏洞越大，便转移了话题，汇报着， “教导员，我跟苏同志已经说清楚了。” 　　“什么说清楚了？你们俩这是要认真地处对象了是吗？” 刘正浩微笑中。 　　“不是，我们彼此觉得不合适，决定不处对象。” 　　刘教导员的笑容逐渐消失，随后脸色一崩：“罗毅，你你你给我讲清楚喽，怎么就不合适了？是你觉得不合适，还是小苏同志拒绝了你？” 　　这位教导员，变起脸来也很快。平日里可以保持着温和的脸容，一旦严肃发起火来，那是很吓人的。 　　罗毅噤了噤，如实地说：“是我们两个人都觉得不合适。” 　　刘教导员：“不可能，我跟小苏同志沟通的时候，她的说法可不是这样的，是你这个臭小子觉得不合适吧。” 　　罗毅十分无奈 ，他就知道，一旦把这事汇报给教导员，教导员准得这样猜测。 　　当时他陪着苏沐雪走向门口，脑子里根本没有思考过他们俩相亲的事，是苏沐雪主动提出来，他才意识到，原来他俩的关系还要有个说法…… 　　整个营都知道她是他的相亲对象，进宿舍和抱着她冲出宿舍走向医务室的时候，路上也被许多战友瞧见了……可是她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大概是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吧。 　　罗毅心底没来由地叹了一声。 　　“报告教导员，确实是我们两个共同的决定。” 　　“什么？你们这是在胡闹！”刘教导员仿佛气炸了，“罗毅，你的思想态度有问题。” 　　罗毅无辜死了，不懂为什么教导员在他的个人问题会发这么大的火。只能站起来，微微垂下头，聆听教导员的训话。 　　“我问你，你觉得小苏同志人怎么样？” 　　说句心里话……她长得水灵不说，性格也很好，更重要的是有担当觉悟，一点儿也不矫情。 　　“苏同志当然是很好的。” 　　“既然你觉得她好，怎么不大胆地去追求？你向来目标明确，作战勇猛，带兵有一套，怎么在个人问题上就不开窍了？” 　　罗毅憋了憋，终于忍不住说：“那不一样，感情问题还得看双方意愿，不能勉强。” 　　“我现在是要你去勉强对方吗？你根本没有主动发起过进攻，就直接举了白旗，只匆匆见了人家女同志一面，第二面还是人家女同志来部队里找你！你连追求都没有追求过，也没有让人家看到你的好，怎么就直接放弃了？” 　　一番话说得罗毅哑口无言。 　　“战斗还没有打响，就说这一仗打不赢 ，这是你当兵十几年悟出来的道理？” 　　刘教导员越说越激动，背着手在这间并不大的办公室走了走，最后气得又说道：“罗毅，这件事情，我不同意，你先去好好地追求人家再说！明天、明天放你半天假，去农场找小苏同志！你给我完成这个任务！” 　　罗毅：“……” 　　见他悄然站立，却默不作声，刘正浩严厉地道：“这是上级的命令！” 　　“是！保证完成任务！”罗毅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立正敬礼，接受任务。 　　“嗯，这才有点像个兵样子！赶紧走，我看着你就上火。” 　　罗毅愣住，可这是他的办公室…… 　　刘教导员大约也发觉了这点，掩饰尴尬地说了句“净瞎扯蛋”，便离开了办公室。 　　* 　　教导员一走，罗毅非常无奈地坐在凳子上，靠着椅子背，重重叹了一声。 　　这个教导员对他大概有些像老父亲对儿子那样，尤其关心他的个人问题，偏偏他的情况又特殊，为这事教导员没少跟他急眼。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女同志，又让她给跑了，教导员能不发火就奇怪了。 　　可是，罗毅心里也苦呀，他们的事，一开始就不是那么回事，却又不能轻易告知他们。 　　思量再三，决定不必多想，让他去星火农场，他去就是了。 　　让他追求苏沐雪，他也照着追求就是了。 　　倘若最后对方还是拒绝，那么就不能怨他了。 　　晚上，躺在床上思索了一下作战方案，罗毅发现自己确实并不懂得追求女同志，想了半天，憋出一点：昨天她受伤了，又走得急，自己怎么说也应该去看望看望她，再给她捎些水果营养品什么的。 　　可是，怎么追求女同志，要聊些什么呢？罗毅不禁犯起了难…… 　　想得心烦意乱，干脆进空间去泡个澡清醒清醒。 　　结果一进去，人就懵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第十三章 再去农场 　　以往的灵泉四周仿佛有一个屏障，雾气弥漫，看不到外边的景致，并且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走到边缘就再也出不去。而今，雾气消散，无形的墙消失，原来当下所在的位置，竟然是一处森林空地，不光旁边有高大的树木，树下还有一个小木屋。 　　出于好奇的本能，罗毅连灵泉也没有泡，就先进了小木屋里看个究竟。 　　里面却空无一物，只是一个摆设。 　　罗毅走出来，在四周转了转，有一条大路，似乎是通向一个城镇，但是又很奇怪，走到一定位置，就再也过不去，跟之前灵那道无形的墙一个样。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灵泉一修复，就打开了这处秘境？可是目前开放的空间也不算很大，走个十来分钟就到头了。 　　这是怎么回事？罗毅百思不得其解。 　　泡着泉水默默思索：反正明天要去星火农场，不如问问苏沐雪，也许她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 　　今天恰好轮到苏沐雪帮厨。 　　帮厨工的职责除了做饭，还要打扫庭院、煮猪食、喂猪…… 　　所以尽管不用去地里干活，但实际上活儿并不轻松，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溜进仓库顺点儿东西走。 　　农场收获的花生和向日葵瓜子，还有一部分没有卖，全都装在口袋里，用线缝得牢牢的，据说是过年放假前，当作福利发给员工。 　　能顺的也只有地瓜。中午依然吃地瓜焖米饭，其余两个知青也非常不喜欢吃，所以齐齐往灶底塞地瓜烤。 　　吃过早饭，苏沐雪看见前两日吃的几个南瓜，南瓜籽都洗净晾干了，便提议：“要不我们炒点儿南瓜籽吃吧。” 　　“好主意！”有个知青很快架上锅子，决定炒南瓜籽。 　　南瓜籽正在锅里炒着的时候，苏沐雪跟另一个知青李娟一同去猪圈里喂猪，把猪食一舀入食槽中，那几头猪就箭一般一哄而来，后面小点儿的猪抢不过大的猪，只能在后面拱啊拱。 　　苏沐雪见状不由呵呵直笑。 　　“好可爱啊！”苏沐雪说道。 　　李娟已经来农场四年，整个人已经被农活磨平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像看怪物似的看向苏沐雪：“不过就是猪抢食吃，有啥可爱的。” 　　可是，确实很可爱嘛，也很好笑…… 　　喂完猪回来后，邮递员来了一趟，把一封信递给了苏沐雪。 　　苏沐雪低头看了看地址，仍然是家里寄过来的，但是字迹不是苏小庆的，遒劲有力，应该是苏家爸爸的笔迹。 　　拆信一看，苏沐雪抿了抿唇。 　　得哮喘的小妹妹苏小晨再次病发，这次是在学校操场玩的时候发的病，差点儿就没抢救过来。 　　由于冬天气候太冷，苏小晨最受不了寒冷侵袭，特别容易发作。后来苏爸都不敢再让苏小晨去上学，经得学校同意，自己在家里教她，期末回学校参加统考就行了。 　　苏沐雪叹了一声，小姑娘也怪可怜的。 　　苏家爸爸苏立民在信上说了家中目前境况，再叮嘱她在农场里吃饱穿暖，别着凉了，还说：“你的工资并不高，这月还寄那么多钱回家，自己留几块钱怎么生活？上回就让你按以前那样寄就行了……家中虽然不太平，但目前还能凑合，不用过分担忧。” 　　读来感觉这个苏家爸爸人还挺好的，他们家的气氛似乎比较和睦。 　　不过苏沐雪觉着，苏家爸爸工作的事情不解决，原主肯定还是会寄20块。 　　说来说去，还是太穷了，要是有很多钱，谁在乎这多寄的十块钱。 　　* 　　吃完午饭，主任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大概是觉得好久没有包饺子吃了，又马上到元旦，便说：“晚上包一顿饺子来吃吧。” 　　李大厨郁闷道：“主任你早点儿说呀，也好早点儿去集市里买猪肉回来。” 　　“现在去也不算晚，你骑车去，快去快回。” 　　菜地里有现成的大白菜、芹菜、韭菜，李大厨再去从集市上买来十斤猪肉，虽然摊到每个人碗里二两不到，菜多肉少，沾点儿荤腥味儿就成。 　　苏沐雪帮着洗菜，由于左手无名指包扎起来的，洗菜全靠右手。 　　大白菜、芹菜还行，洗韭菜是真的是个技术活，很多枯黄的韭菜，还有一些杂草夹在一根根韭菜里，得慢慢挑出来才行，苏沐雪感觉自己眼睛都快变成韭菜了…… 　　李娟见状催促道：“小雪，你这一大盆的韭菜，一根一根地洗干净，得洗到猴年马月去了！” 　　“要不然呢？有脏东西不挑出来吗？” 　　她叹了一口气，蹲在盆前，三下五除二地把肉眼能很快看见的脏东西拾了出来，随后将一大把韭菜捞了起来，放在沥水的竹篮里。 　　看得苏沐雪目瞪口呆：“这样就行了？还有一些杂草也在里边呢！” 　　“那点儿草没事，切碎了谁知道是草还是韭菜啊！照你那样讲究地洗，我看他们收工了，我们一锅饺子也没有煮熟。” 　　行吧……多快好省。 　　大家一直上阵，剁好了菜，就等着李大厨把肉买回来了，结果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李大厨回来了，却是一身泥，单手推着自行车，走路还瘸了瘸。 　　众人赶紧去接应。 　　“怎么了呢这是？” 　　“别提了，路上为了躲一辆卡车，摔下了旁边的沟里，右手的手腕还折了一下，得亏主任的车子没摔坏。” 　　李大厨去擦了些药，回来时说道：“饺子皮今天我是擀不了了，你们自己擀吧。” 　　不是吧！众人面面相觑，问题在于，大家都不怎么会擀饺子皮。 　　苏沐雪不会擀，另一个男知青也是吃米饭长大的，又才来农场一年，也不怎么会。 　　李娟虽然会擀，但是她的速度不快……偏生几个包饺子的人也奇慢，尤其是苏沐雪不光包得慢，还包得特别丑。 　　李娟看了后直摇头：“小雪，以前也没觉得你不会包饺子啊……” 　　苏沐雪：“我在家就没包过。” 　　“完了，今天这顿饺子怕是做不出来了。”李大厨直感慨。 　　李娟发愁地说道：“早知道吃饺子，应该叫轩哥留下帮厨啊，他可会擀皮儿了。” 　　几人全都愁得很之时，厨房门口有人进来了，大家全都下意识看过去。 　　主任带着罗毅站在门口：“小苏啊，罗副营长来找你了！” 　　苏沐雪目瞪口呆，忙扔下手里的丑饺子，迎了过去。 　　* 　　罗毅手里拎着个大网兜，粗略看一下，有几个苹果、橘子，还有干红枣、糖果、饼干。 　　苏沐雪盯着这些吃的出神，这是来看望并慰问她的？ 　　果然，罗毅把那一大网兜递给了苏沐雪：“这些给你补充点儿营养。” 　　苏沐雪欲迎还拒，犹豫了片刻，不解地看向他。 　　罗毅被她盯着，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脑子一抖，说道：“我们教导员放我半天假过来看你，他知道你手指受伤了。” 　　苏沐雪蓦然放下心来，原来是教导员让他过来的。 　　那她就不客气了！谁跟零食过不去啊…… 　　网兜里的那些零食，她可是很久没有吃过了，连散装的饼干，也成了稀罕东西。 　　苏沐雪一把接过了网兜子：“那这样的话谢谢了，我去宿舍先放好，等下过来。” 　　…… 第十四章 新的地图 　　放好那些零食水果，苏沐雪乐滋滋地回到厨房，主任正在里面说：“这是什么话，就算老李受了伤，你们怎么说也有四个人，怎么会连一顿饺子都弄不出来。” 　　“不是啊主任，你不知道，我们这里没有人会擀饺子皮，我虽然会擀一点，但是速度不快，我包饺子快一些。”李娟解释道，“还有小雪，手指受了伤，基本上只能算半个劳力。” 　　“那其他人总没有受伤吧，怎么，一个个只会吃，不会做了？” 　　另外二人都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偏巧我们都是习惯吃米饭的，往常包饺子都是凑热闹，今天做起来，实在快不了。” 　　罗毅看了看情况，挽起了袖子：“既然这样，那我来帮忙擀饺子皮吧。” 　　主任连忙说：“哪里好意思叫罗副营长帮忙擀，再说他们也要学习！” 　　“不妨事，擀饺子皮很快，我去洗个手。” 　　…… 　　有副营长加盟，众人的士气全都鼓舞起来，当时已经有一块面团切成了小剂子，并且按压过。罗毅洗净手，一上来就拿着擀面杖动作起来。 　　他如同一个无情的擀饺子皮机器，滚动着擀面杖，转动着饺子皮，几秒过后，一张圆而均匀的饺子皮就擀好了。 　　接着是下一张！ 　　苏沐雪盯着他看了许久，愣愣地问：“你是怎么做到每张饺子皮都擀得那么圆的？” 　　罗毅面无表情地说：“熟能生巧。” 　　他跟另一个男知青擀皮，其余几人包饺子，饺子皮完全能供应上。会计和主任闲着没事，也过来一起包饺子。 　　食堂登时热闹了起来，李大厨见状，放心地回屋去清洗自己身上的脏衣服了。 　　但是李娟实在受不了苏沐雪包的丑丑的饺子了，一个劲儿地吐槽：“我的天，小雪，你包好看点啊……” 　　“我学不会啊，没这天赋技术！” 　　真的，手工擀出来的皮特别大一张，李娟包的饺子个个都跟胖月牙似的，漂亮得很，苏沐雪的饺子就是完全不成形状，仅仅是一张皮儿裹住了馅，分不清究竟是包子还是饺子。有的饺子皮还被扯薄了，一煮就要破皮的节奏。 　　她自己也都快要被丑哭了！ 　　罗毅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别包了，先去烧水吧。” 　　苏沐雪：“……” 　　谁让她技不如人，只好乖乖地给大炉子上添了几块煤饼子，又给大锅里倒了水。折回来时，罗毅已经擀完了一块面团，正在把另一块醒发好的面团搓成长条，切成一个个的小剂子。 　　他看了苏沐雪一眼：“过来把这些小剂子按扁吧。” 　　于是苏沐雪又乖乖地把切好的小面团按压扁来，按完后，罗毅又发号施令：“去把菜盆、笊篱准备好……准备水开了就下饺子。” 　　“噢！”苏沐雪应声，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 　　不久，外出劳作的知青都回来了，一闻到饺子味儿，有几个不知情的家伙嚷着：“哇，今天什么日子啊，居然吃饺子！” 　　林月华和孙宝珍看到罗毅正在煮饺子，更是惊讶万分。 　　“小雪，小雪——这是什么情况啊？”孙宝珍问道。 　　李娟抢答道：“我们都不会擀饺子皮，罗副营长帮我们擀好了饺子皮。” 　　不是，谁问这个。 　　不是说已经说清楚了不处对象吗？现在这会儿他又过来，这是什么个意思？继续追求？ 　　林月华递了个眼神给苏沐雪，再对了一个口型，没发出声音：“你们好上了？” 　　苏沐雪尴尬得要死，急忙摇头。 　　没有的事。 　　没有！ 　　林月华根本不信她说的那些鬼话，只跟孙宝珍二人在脑补一出她们想看的剧情。 　　苏沐雪没工夫解释这些，只说道：“赶紧去拿饭盒过来装饺子吧，今天有三种馅儿的饺子呢！白菜猪肉、芹菜猪肉、韭菜猪肉……” 　　虽然有的知青是习惯吃米饭长大的，但是偶尔吃上这么一顿“肉比较多”的饺子盛宴，乐得跟什么似的，一窝蜂拿了饭盒来打饺子。 　　煮饺子也是罗毅掌勺，他事先就煮了一锅葱花酱油醋汤，倒入一个盆中，再煮饺子。这会儿已经把第三锅热气腾腾的饺子舀到了大盆里，由几个帮厨的知青去分给各位。 　　想吃汤饺的可以自己舀汤，想吃干饺子的也有辣椒面做的蘸料。 　　还有一锅饺子在煮，苏沐雪给罗毅洗了一个大碗，再拿了一双筷子，给他装了一碗饺子，又问：“你要吃汤饺还是干饺？” 　　他愣了一下，答道：“不用了，我待会儿回营吃。” 　　苏沐雪听着直皱眉，这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意思吧？ 　　主任劝说道：“罗副营长，今天要是没有你，我们都不知道要几点钟才能吃到饺子，就一起在这儿吃了吧，要不然我们多不好意思。” 　　苏沐雪也在军营里蹭过一顿饭，懒得听他的，径自舀了汤浇入饺子中。 　　端给他：“给，吃吧。” 　　罗毅犹豫了半秒，最终还是接过了那碗饺子。 　　苏沐雪端着饭盒跟林月华、孙宝珍坐在一起吃。里面的馅很鲜嫩，面皮也柔软，汤恰到好处，再沾点儿辣椒面，简直人间美味。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热腾腾的饺子对胃简直是一种莫大的慰藉。 　　林月华说：“我怎么觉得罗副营长煮出来的饺子格外好吃一些？” 　　孙宝珍：“是是是，我也这样觉得，我还以为是我一个人这样认为。” 　　苏沐雪：“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啊，小雪，你不能带有偏见啊！” 　　“我哪有什么偏见啦……” 　　她来这儿后，还是第一次吃饺子，并不知道以前的饺子有什么不同。这两个家伙，不会是对罗副营长加上了什么偶像的滤镜吧，觉得他擀出来的皮，煮出来的饺子和汤都要美味加分…… 　　* 　　他们包了接近一千个饺子，分到每个人碗里只有不到二十个，男同志会多两个，女同志少两个，对敞开了胃的青年劳动力，尤其是男青年来说，根本不够吃！最后连汤都被喝光了。 　　主任说道：“僧多粥少，要是没有吃饱的同志，中午还有剩一些地瓜，拿去垫垫肚子吧。” 　　众人全都摇头，才刚吃了上好的美味饺子，突然又吃地瓜，谁想吃啊。 　　虽说还能塞下去，但是没有饺子塞，也只能作罢。 　　吃完饺子，苏沐雪还要帮忙清理打扫食堂，罗毅一点儿也没有架子，帮着干了一些活。 　　冬天夜里黑得早，苏沐雪奇怪地问道：“那个，罗副营长，天都黑了，你不用回营吗？” 　　罗毅只好对苏沐雪说：“我这次过来，其实还找你有事。” 　　苏沐雪一眼瞥见他的眼神里充满的几分认真，心里有些小小的不安，不会是那个灵泉又崩坏了吧。 　　跟着罗毅走到了农场大门外边，依旧站在那辆吉普车跟前。 　　苏沐雪急忙问：“找我有什么事？灵泉又坏了？” 　　他摇摇头：“并没有。” 　　苏沐雪放下心来，只要不让她放血，啥都好说。 　　“那是泡了后没效果？” 　　“也不是。” 　　“那是什么？” 　　他深思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最后说：“灵泉修复好之后，我泡过，依然有效，身体已经不疼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 　　“那个空间变得宽广了。” 　　“啥？” 　　解释这么多，还不如亲自带她去看看。 　　趁着黑夜四下无人，罗毅又把她拉进了空间。 　　灵泉、木屋、古树、道路、森林、原野……而且跟之前总是雾茫茫的感觉不同，现在这儿跟白天无异，阳光洒下，让人有些热。不知是不是这里的时间与外面的时间刚好相反。 　　眼前的景象把苏沐雪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打开了新的地图啊？” 　　罗毅有些不解地问：“你知道这个现象？” 　　“嗯啊，单机游戏里经常出现的，触发某个剧情后，就会打开新的游戏地图。” 　　罗毅听着这话有些一知半解，但总之，来找她是真的找对了人。苏沐雪又说：“也或者说，这里就是你的出生地，你有去往其他地方吗？” 　　“我也是昨晚才发现这里的变化，走了一段路想调查调查，但是走到路的那一头，就跟之前的屏障一样，怎么走都走不过去，就跟鬼打墙似的。” 　　苏沐雪点点头：“这个也很正常，没有开发完全嘛，不过应该有传送门的。” 　　“传送门？” 　　“类似我们刚进来时，你打开的那道门。” 　　“哦，那我试试。” 　　罗毅催动意念，画了个圈，然而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苏沐雪憋了憋笑：“那也许就是要做任务之类的，才会出现传送门吧。” 　　看着罗毅一头雾水的样子，苏沐雪不禁问：“不过，你都没有去操作平台上看看吗？也许能找到入门手册、升级秘籍、通关宝典之类的。” 　　罗毅恍然大悟：“我把这个给忘了。” 　　“罗毅，你真的好傻哈哈哈。”苏沐雪终于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怪不得他会过来呢，原来他自己都没去看操作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说：“这个操作平台我不是很熟悉，昨天发现变化后，担心研究坏了，就没有管，想着你可能会知道，就直接过来找你了。” 　　果然如此，这个二愣子，之前还说什么是教导员让他过来看望她的。直接说有求于她，不就行了么？拐这么大个弯。 　　苏沐雪心中不由鄙夷。 　　“那你赶紧点开操作屏幕看看。” 第十五章 组队不？ 　　罗毅一打开屏幕，就有声音传至耳中：“欢迎进入《恶龙的宝藏》游戏世界……” 　　随后眼前跳出来一张羊皮卷一般的游戏说明书。 　　罗毅一边看游戏说明书上的内容，一边说：“果然跟你猜的一样，这里是一个游戏世界，说游戏玩家都出生在灵泉。” 　　苏沐雪打断道：“所以你真的自带了一个游戏系统？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激活，也许修好灵泉，就相当于激活了这个游戏系统……” 　　他沉沉点头：“是的。” 　　“这就说得通了。” 　　罗毅继续点头，看向羊皮卷：“这个世界有一条恶龙，经常抢夺村民财物，玩家的任务就是寻找恶龙，杀死它，归还村民财物，就可以拿到宝箱奖励。” 　　苏沐雪的眼睛都睁圆了：“那这个游戏的名字叫什么？” 　　“叫《恶龙的宝藏》！” 　　苏沐雪再次瞪圆了眼睛。 　　“天啦！” 　　“怎么了？” 　　“赶紧去通关游戏呀，这种游戏十分经典，难度也不大呢！最后只要打败恶龙，拿到宝藏就通关了。也许那时候，你就能摆脱这个灵泉，不泡灵泉也不会身体发痛了。”苏沐雪大开脑洞地说。 　　“真的会这么灵吗？”他有些存疑。 　　苏沐雪笑了笑：“我也不确定，我猜的，反正最后在这类游戏设定里，恶龙都特别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什么珠宝啦金子啦，它就爱收集这些，放在龙穴当中，你只要一路通关，找到恶龙巢穴，打败恶龙，宝藏自然get！宝箱里的东西肯定也是财宝。” 　　“可我对这些财宝不感兴趣。”他有些视金钱如粪土地说。 　　“别别别，我有兴趣，我兴趣大得很。” 　　罗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苏沐雪笑眯眯问：“你需要人组队不？不然带我一起玩呀。” 　　刚说完这话，罗毅的眼前就跳出了一个邀请框，他来不及反应，它就自动发送了。 　　“……我刚刚有点错了什么吗？” 　　“你点击什么了？” 　　“我不知道啊！”罗毅一脸惊慌，“刚刚跳得太快，我来不及看清就消失了。” 　　紧接着，轮到苏沐雪目瞪口呆起来。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界面，一个什么框跳至眼前。 　　苏沐雪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一号玩家邀请你组队”，下方是“接受”和“拒绝”的选择。 　　“哇，你刚才发邀请给我了……真是有意思，这个游戏真的还能这样组队玩啊？” 　　“也好，既然我可以加入游戏，那我不妨试试……”苏沐雪纤纤手指就朝着“接受” 　　的方框点击。 　　等罗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 　　只听见：“二号玩家成功加入游戏系统，与一号玩家并肩作战。” 　　罗毅拧着眉毛看向苏沐雪：“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要并肩作战了？” 　　“嗯，我接受组队了。” 　　“可是我并没有操作，是它自动发的。” 　　罗毅下意识又看了一眼羊皮卷，表情更加凝重，这个游戏的设定居然真的需要两个人组队才可以完成。 　　……什么情况？？？ 　　*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苏沐雪有些不理解他怎么看起来好像很为难。 　　“知道这个空间的就我们俩人，你不欢迎和我组队吗？” 　　罗毅说：“不是不欢迎，只是这个游戏，我还没有确定要不要参与，毕竟对我来说，这些我并不擅长，也没有兴趣。” 　　他对这种空间、游戏、系统之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要不是灵泉与性命攸关，可能他也不见得会时时来泡。 　　“别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苏沐雪劝道，“咱俩组队通关游戏，你有战力，我有经验，你负责斗恶龙，我负责拿宝藏。” 　　罗毅皱了皱眉头。 　　苏沐雪兴奋点都在宝藏上：“别着急嘛，玩个游戏而已，灵泉怎么说也是我修好的，说不定关键时刻还得靠我呢！最后的宝藏我们可以五五开……” 　　罗毅又瞪了她一眼。 　　“四六总可以了吧……三七呢？你七我三……” 　　…… 　　罗毅非常无语，他真的对这些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宝藏不是要归还村民吗？最后的奖励也没说是金银财宝啊，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同志，怎么跟个财迷似的。 　　苏沐雪见他丝毫不给个回应，哼唧一声：“你真不打算玩啊？那也太浪费了！我觉得打败恶龙，搞到宝藏才是硬道理，我看看能不能自己一个人玩。” 　　然而……苏沐雪翻遍了自己的界面，干干净净，空无一物，除了开关和之前的组队信息，便再无其他。 　　“这也太坑了吧！”苏沐雪嚷道，“什么也没有？！连游戏说明都没有，进入游戏按钮也没有……还是说我这个是副账号，一切都要依附于你的指挥？” 　　罗毅冷着脸，过了很久才说：“也许是的。” 　　“太坑了！我抗议！我强烈抗议！” 　　…… 　　看着苏沐雪义愤填膺，罗毅十分冷静地思考了一番，分析道：“你进不了空间，我又在部队，不可能时时外出，我们组队，确实不方便，想玩也玩不起来。” 　　苏沐雪愣住，想了想：“那简单啊，咱们处对象不就解决了……” 　　罗毅悸了悸，不解地看向她。 　　苏沐雪解释道：“我们可以假借着处对象的名义，时时往来，实在不行就领证，一通关游戏我们就散伙。” 　　罗毅的脸逐渐变冷。 　　苏沐雪却说嗨了：“到时候穷疯了的我拿到宝藏，你也许还能摆脱灵泉的束缚啥的……这样两全其美，为啥不试一试呢？” 　　看向罗毅，他的脸部表情阴沉沉的，有些可怕。 　　苏沐雪顿住：“我说错了？” 　　罗毅冷冷一个目光杀过来：“婚恋怎么可以当游戏？！为了一个游戏，说处就处，说散就散？你好歹是一位女同志，怎么丝毫不顾念名声？” 　　他真的似乎在生很大的气，眼神之凌厉，回到了初次相遇时。 　　苏沐雪吓得赶紧认怂：“啊别生气别生气，我只是一时兴起，开玩笑而已……那我们不处对象不玩游戏，总可以了吧，别生气嘛……” 　　仔细想想，好像自己太财迷心窍，思维简单了，没有管顾这个时代的人的想法。 　　她是只把这些当作一场游戏，没有什么不可以，也许最后真的有宝藏可以拿……但是罗毅从小根正苗红，对感情婚姻十分认真，自然接受不了。 　　* 　　两个人又僵持了一会儿，苏沐雪怂得噤声许久，罗毅才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他语气淡淡地说。 　　“嗯嗯，我刚才真的只是开玩笑的，你还是先把游戏说明看完吧。”苏沐雪提醒道。 　　罗毅快速看下去，拉到了最后的奖励宝箱。 　　等等！ 　　什么情况！ 　　这个宝箱居然如此眼熟。 　　罗毅的眼神充满了万千疑惑，脸上浮现出万分惊诧。 　　“你怎么了？”苏沐雪奇怪地问。 　　罗毅没有回答。 　　这个宝箱怎么跟自己当年被放进福利院时所睡过的箱子一模一样？连箱子上的花纹、锁扣、锁，都如出一辙。 　　这仅仅是巧合吗？不，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还是说，这个游戏和自己的身世有关？ 　　苏沐雪见他眉间深锁成两道竖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问：“怎么了？你还看到什么了？” 　　罗毅没有回答，只说：“我们在这里待太久了，先出空间再说吧。” 　　* 　　他很快带着她出了空间，再次回到了农场门口。 　　四下一片寂静，农场门口的一盏灯照过来，微弱的光中只能看见他坚毅的轮廓。 　　越是沉默不语，越能感受出他的脸色是凝重的。 　　苏沐雪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追根究底，但也许是他的气场太强，也许是他的神情太严肃，只能安静如鸡，不敢再相问。 　　短短几十秒，罗毅却思考了许多，他最终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有件事我要去确认一下，不早了，你快回宿舍吧。” 　　这就要走了呀？ 　　苏沐雪感觉自己痛失了一大箱子金银财宝…… 　　“你真不考虑玩了啊？” 　　罗毅现在满心满眼都想着那个箱子，想着莫非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这一切纯粹是巧合？但是不会的，不会这么巧的。 　　面对苏沐雪的发问，他只说：“你先回去吧，等我弄清楚了再来找你。” 　　苏沐雪见他这么凝重，又不知他的心事，只得悻悻先回宿舍。 　　* 　　路上，她实在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宿舍里，林月华和孙宝珍都已经洗好了脚，裹在被窝里，拿枕头垫着后背，靠在墙上织毛衣。 　　林月华说：“我给你灌好了两暖瓶的水。” 　　“哦，谢谢。” 　　孙宝珍贼八卦地问：“怎么样，跟罗副营长谈心去了？” 　　苏沐雪：“啥谈心，谈啥心，没有的事，就是随便聊了两句。” 　　“那也能说这么久呀？” 　　苏沐雪没有正面回答，只打开了自己的储物箱，拿出了下午罗毅捎给她的一些零食水果。 　　“吃不吃？” 　　“哇！” 　　有零食当前，还织什么毛衣，林月华和孙宝珍都从炕上跳了起来。 　　“苹果不吃了，糖也留着明天吧，我吃点儿饼干。” 　　“我也是，再加一个橘子。” 　　“我也要个橘子。” 　　她们俩在剥橘子的时候，苏沐雪洗了脸，脱了袜子准备泡脚。 　　“都给你买了这么多好吃的，你还嘴硬说没有在搞对象？” 　　“问题是真的没有嘛……” 　　“我看你就从了吧……” 　　…… 　　躺在炕上，苏沐雪有些小小的睡不着。 　　倒不是她为之前说“处对象惹怒了他”而懊悔，而是当时罗毅的状态实在太诡异了，仿佛发生了什么古怪的事情，看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但讨厌的是，她又看不到这个游戏系统。 　　到底是个什么游戏啊？如此神秘。 　　苏沐雪越发好奇了！ 　　…… 第十六章 宝箱疑云 　　翌日，罗毅敲开了刘教导员的办公室。 　　刘正浩问：“你昨天去星火农场了？” 　　“是的。” 　　“谈得怎么样？小苏同志没有拒你于千里之外吧？” 　　罗毅：“……还在谈。” 　　教导员听罢，心里稍稍有些安慰：“你能开窍，我很欣慰，你在感情问题上，并不是什么木头疙瘩，多与女同志接触接触，心思细腻一点，优秀的青年军人同志，怎么可能会被拒绝呢？” 　　罗毅有些复杂地看了教导员一眼，心事重重，疑云满腹，却在一秒之内化作了风平浪静。 　　教导员哪里知道罗毅的心情，只端过茶杯，喝了一口茶：“快过年了，你要是早日落实感情关系，也好早些写报告，早些稳定下来。” 　　“这……”罗毅不禁皱眉，“有些太早了吧。” 　　“还早？我跟孩子他妈只见了一面就决定在一起，三天后就办了喜事。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办事拖沓。” 　　“情况不同，不能这样比较。” 　　“我看你就是在狡辩！”刘正浩语重心长地说，“你无父无母，自小在福利院长大，是党把你抚育培养长大的，怎么一点儿觉悟也没有。” 　　罗毅内心微叹，一聊这个，他便只有挨训的份，只好转移话题：“教导员，说到福利院，我来找你，是想请几天假回福利院看看老院长。” 　　教导员有些讶异：“这么突然？” 　　“也不是突然，我有三年没有回去看望她老人家了，前段时间听说她老人家住院了，我又因为刚接手代理营长的工作，抽不出时间，现在营里情况稳定下来……” 　　刘正浩点点头：“算起来你也有一年多没休假了，既然是这样，你就去吧。只是老兵退伍在即，事情较多，不能放你太久的假。” 　　“五天足够了。”罗毅说道，四天用来坐火车，一天去办事。 　　“也不用这么急，可以放你一个礼拜的假。” 　　“谢谢教导员。” 　　“别急着谢我，小苏同事那边，你还是得抓紧呐，你要是觉得人家好，就明确表态，要是实在不行，也不要拖着人家，别这样模棱两可的。” 　　“是！” 　　* 　　次日一大早，陈金光开车送罗副营长去火车站。 　　罗毅坐了两天的火车，花了四十多个小时抵达了C城。 　　这座城市在抗战时期是个交通要塞，一直被敌军占领。有个经商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名叫罗文诗，从小读过西洋学校，丈夫去世后，无儿无女的她开办了一家育婴堂，收留一些弃婴。后来在此基础上，将育婴堂改成了福利院，由于她的思想觉悟很高，管理能力也强，所以建国后继续出任院长。 　　46年初春，下了第一场春雪，罗院长还未起床，就被助理叫醒：“院长，福利院大门内有一个箱子……” 　　当晚的雪下得有些大，次日地上积起了一层雪。 　　大约是有人冒着大雪，通过爬墙的方式，把一个木箱子用绳索吊起，放进了福利院内。 　　早起打扫院子的清洁工大婶发现箱子时，箱子盖上还积了一层薄雪。 　　她好奇地把箱子一打开，里面却赫然躺着一个婴儿。 　　罗院长听完，无比称奇，急忙穿好衣服：“快带我去看看！” 　　箱子已经搬进了福利院的办公大厅里，大婶抱着那个娃娃，不住地说道：“真是个坚强的娃儿，我打开箱子的时候，他已经睡醒了，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却完全没有哭闹。” 　　罗院长疑惑不已：“这个箱子这么严实，没有把他闷哭，也是奇迹。” 　　“不是的院长，我刚发现的时候，箱子没有完全封死，是用两团布卡住，半开着透气的。” 　　“怪不得。”罗院长又问，“有没有随身附信件之类的？” 　　大婶摇头说：“检查过了，没有。” 　　箱子里只垫了一张小褥子，此外便是包着婴儿的襁褓，此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罗院长看了一眼小娃娃，他约莫只有两个月大，不过整个人的表情却有着说不出的坚毅。 　　给他做登记的时候，便照旧用院长本人的姓，给他取名罗毅。 　　原本登记的时候，用的是当天的日期作为婴儿的生日，但是建国后没有确切出生日期的孩子都在党的生日这天集体庆生，罗毅也懒得去纠结真实的出生日期，资料上的生日全都写7月1日。 　　* 　　罗毅在招待所里住了一晚，一早去供销社买了些糖果、水果来到福利院，见到了院长妈妈。 　　如今院长妈妈已经年将七旬，办了退休，但是没有搬走，喜欢小孩的她，依旧住在福利院，偶尔带带孩子。 　　有三年没有见过面了，她身上依旧充满着老式大小姐的优雅，精神奕奕不输年轻时候，她眼神慈祥地看着罗毅，笑着直感叹：“罗毅，我看着你又好像变了个样子，不过人更加成熟更加强健了……算一算，你也有几年没回家看看了。” 　　“是，有三年没回家看望院长妈妈了……部队里事务繁忙，我也有一年多没有休假，上次休了几天，临时又派去学习了……” 　　“知道你忙，现在在部队里做些什么工作？” 　　“现在是副营职，做些协助管理的工作。” 　　老院长点点头：“福利院里这么多孩子，参军的也有不少，看到你们都在各自岗位干得出色，那我就放心了。” 　　拉了些家常，罗毅问道：“院长妈妈，你还记得我当时躺过的那个箱子吗？” 　　“哟，怎么不记得，你的来路，差不多是我印记最深刻的，那么多小孩里面，你还是头一个装在箱子里的。” 　　“我当时就想，你身上的衣物也不破烂，把你装进箱子，想必也是怕冻着你……可见你父母或亲人是疼爱你的，只是出于不得已的苦衷才把你送进来。” 　　罗毅点点头，只问：“那么，那个箱子现在还在吗？” 　　“在啊，你们小时候的东西，寻常衣物之类的因为要换洗，也要给其他的孩子穿戴，所以已经找不出了，不过你躺过的那个箱子，一直搁在档案室里装文件呢，香樟木的最好防虫了。” 　　“哦，我想去看看。” 　　“怎么突然想起要看这个了？”老院长有些疑惑。 　　“也没怎么，就是前几天做梦，梦到了这个箱子，刚巧放假过来探望院长妈妈，想顺便看看这个箱子。” 　　“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也是个念旧的人。” 　　老院长一边陪他去档案室，一边说：“说起做梦，我前几天还梦到你结婚了呢，娶了个模样很水灵的姑娘。”老院长笑吟吟地说道，“怪不得会梦到你，原来你果真回家看我。对了，有对象了吗？” 　　罗毅乖乖答：“暂时还没有，不过正在找。” 　　“你也老大不小了，像跟你差不多大的那几个娃儿，都已经做爹做妈了，工作当然不能落下，但个人问题也要解决呐。” 　　“会的……” 　　“你这个孩子，每次都是嘴上答应得比谁都快，实际行动却没有。” 　　罗毅不好意思地笑笑，搀扶着她继续前行。 　　“你要是真的结婚了，不说请我这外院长妈妈喝喜酒吧，我也不便出门，好歹喜糖是要请我吃两颗的。” 　　“嗯，那当然……” 　　* 　　档案室的工作人员，把那个箱子给搬了出来。 　　箱子一放在罗毅跟前，罗毅就知道了，跟游戏里的那个宝箱是一样的，一模一样，就连木箱子的纹路都如出一辙，还有锁扣搭片上的花纹也一个样。 　　世界上不存在两片相同的树叶，也不存在一模一样的树纹。 　　箱子是老香樟木做的，并不算大，当年就刚够放下他的，有刷过透明油漆，但是没有雕刻，只用软金属片包住了角，防止磕刮到人，两侧有钉铁拉手，箱子正面钉的是黄铜锁扣。 　　这种箱子天生散发香樟味儿，能防虫隔潮，很多羊绒、丝绸之类的高档衣物，或者一些书籍、字画，放在樟木箱里最好保存。 　　罗毅看着这个箱子，实在是有些费解。 　　如果说这个游戏的设计者，是照着实物画出的箱子，那么是有可能画出一样的。 　　但是，设计游戏的人会是谁？这个箱子的主人？知道自己身世的人？ 　　自己究竟是谁的孩子？父母还在不在人世？这些问题，曾经一度困扰着他，但是长大后，他没有再追究这些。 　　现在跳出来游戏系统和这个宝箱……也许冥冥之中，是在指引着他去寻找身世？ 　　老院长见罗毅有些呆怔，问道：“罗毅，你怎么了？这个箱子有什么问题吗？” 　　罗毅：“没有问题，只是院长妈妈，我能把这个箱子带走吗？” 　　老院长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箱子本身并不值钱，况且它确实属于他。 　　“当然可以呀，你要是想留在自己身边，那就带走吧。” 　　“那谢谢院长妈妈了。” 　　老院长吩咐工作人员，把里面装着的资料给拿了出来。 　　罗毅在福利院陪罗妈妈吃了午饭，拿了些糖果给福利院的小孩，和他们玩了一下耍，这才带着箱子回了招待所。 　　因惦记营中事务，罗毅不敢多作停留，次日就坐火车离开了。 第十七章 半夜疾病 　　12月31日，罗毅在火车上迎接76年元旦之时，星火农场里热闹非凡。 　　虽然不是春节，但怎么说也是新的一年，再穷再难，总得庆祝庆祝。 　　农场请了公社里的电影放映员过来放电影，幕布就挂在农场大门上，大门外的开阔地上，挤满了附近村庄里的村民。 　　电影开始前，放映员照旧要调试机器，农场里看电影积极分子早早在外边等着，也有一些不感兴趣的人借了自行车跑去集市或者其他农场找人玩。 　　“放的电影是《烽火少年》，今年刚上映的。”小队长在院子里嚷道，“你们赶紧搬凳子出去占个好位置呀。” 　　苏沐雪最近两天都不得劲，待在廊下，看着大门处的那块白色幕布，迟迟不想动。 　　林月华拿了两张小凳子过来，催道：“快去占位啊！” 　　“懒得动弹，要不就坐在廊子下看得了。” 　　“从这里看过去是反的啊！右手拿筷子变成左手拿筷子，你也不嫌别扭！”林月华道。 　　“也就左右镜像了一下，还行吧，习惯就好……” 　　“又在说听不懂的话了，赶紧走，宝珍，出来时把门锁好了。” 　　孙宝珍在里面应声，跑出来问：“东西都拿齐没，我要锁门了。” 　　苏沐雪：“等等，你们还要不要吃零食了？” 　　林月华：“当然要吃呀，你不主动说，我怎么好意思讲……” 　　“月华，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装客气……” 　　苏沐雪弄不懂自己明明要迎来新的一年了，怎么一点儿也提不起劲，最后叹了一声，跑进屋子里。 　　苏沐雪把上次罗毅捎来的零食拿了一些出来，分给她们一个橘子，几块饼干，几颗话梅…… 　　“够了够了，还有二十来天才放假呢，留着慢慢吃。”孙宝珍说道。 　　“早知道应该去附近村里的代销店买点儿瓜子来嗑的……” 　　出去的时候果然已经没有好位置了，苏沐雪她们三人坐在边上，凑在一起看热闹。 　　* 　　看到一半，因为吃了几块饼干，苏沐雪有些口渴，便从幕布下方钻进大门，想回宿舍喝水。 　　结果刚进去，就发现有个人影从廊子下飞一般跑过，绕到了宿舍后方，苏沐雪的手电照程不远，根本看不清对方是谁，只以为是小偷，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谁！” 　　正要喊“抓贼”的时候，那间亮着灯的屋子门打开了，出来个人问道：“谁啊？” 　　一听，原来是李娟。 　　刚才那个人影，似乎就是从她宿舍那儿过去的。 　　苏沐雪走到了李娟跟前：“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子过去？” 　　“没有呀，你眼花了吧，也许是野猫吧。” 　　那么大的野猫？ 　　“会不会是贼？” 　　李娟矢口否认：“应该不是吧。”说完还特热情地拿过了苏沐雪的手电，把每间宿舍都看了一遍，有的宿舍有人，没人的宿舍门锁全都好好儿的。 　　“你看，这些锁全是好的，我就说不可能有贼啦，也许你看到的是我们的员工，跑去厕所了呢？” 　　正说着，有个人又从后面走出来。 　　苏沐雪怪怪地看了一眼他，这不是轩哥嘛！ 　　刘轩问道：“怎么了？” 　　李娟：“小雪说她看到个人影跑去了后面，你有没有看到？” 　　刘轩笑道：“你说的那个人影不会是我吧，我没看电影，刚才觉得内急……” 　　苏沐雪看了一眼刘轩的宿舍，没有亮灯……去上个小厕也要关灯？他的觉悟会这么高？虽然觉得怪怪的，不过既然没有财产损失，苏沐雪也不便没完没了地问下去。 　　回屋喝了水，再锁好门，继续回到原处看电影。 　　孙宝珍：“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苏沐雪只好把事情如实相告，孙宝珍有些惊讶地说：“呀，他们果然有问题！” 　　“？？？” 　　苏沐雪似乎感觉到了惊天的八卦，当时人多嘴杂，不方便讲，一直看完电影，回到宿舍的时候，孙宝珍才说：“我早就觉得他们两个有问题了，刚才只怕是轩哥跑去了李娟的宿舍鬼混呢！” 　　林月华也赞同：“是呀，我看他们平日里就经常打情骂俏的。” 　　“可是，轩哥是农村户口，他会进农场，还是家人拜托了主任才进来的，他们俩在一起？李娟将来不打算回城了？”孙宝珍又有些疑惑。 　　“谁知道她怎么想，也许只是处处对象，没有考虑那么远吧！”林月华说。 　　苏沐雪默默地想，当时知青找当地的农村户口青年恋爱结婚的现象还挺普遍，如果二人就在同一个省，或者隔得不远又有感情的话，争取争取也能走到一起，不过当年那些在边陲的知青，不少都是抛弃当地的另一半抛弃了孩子回城的。 　　孙宝珍问：“小雪，你怎么都不说话？” 　　“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月华：“也是，这事由他们去吧，外人也管不着。” 　　* 　　翌日就是元旦，农场集体放一天假。 　　有的人聚在宿舍里打打牌，聊聊天，也有的人去集市里买些东西。 　　除了原主存的那点儿压箱底的钱，这个月苏沐雪兜里只剩那么两块钱，穷得丁当响，但还是跟着林月华、孙宝珍去集市去取之前订做的衣服。 　　新的外套穿在身上，林月华、孙宝珍脸上喜洋洋。 　　“这就是我过年的新衣服了。”林月华说，“料子选得好的话，做得也不比城里的衣服差，过年回家再做就来不及了。” 　　孙宝珍：“我也是这样想的。”又问苏沐雪，“好看吗？” 　　“好看呀！你们这可是高级订制，独一无二呢！” 　　林月华叹道：“也不知你哪里学来的这些词，鬼话连篇的。” 　　“小雪，你今年真不打算给自己做件新衣服了？”孙宝珍问。 　　“不了，我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真受不了你，以前你也不是这样啊……” 　　三人在小吃摊买了些春卷、包子、油果子当午饭，苏沐雪昨晚试着写了一封信，寄回了苏家。 　　由于暂时对他们并没有感情，也不敢随便猜想苏家的情况，无法像原主那样事无巨细地回信，所以信写得非常简短。 　　回到农场，苏沐雪看了一下她们打牌，又躺在炕上聊了会儿天……假期就这样打发了。 　　结果半夜里，苏沐雪正做着美梦，耳边听到有人喊疼。 　　苏沐雪迷糊中醒过来，偏偏半夜又停了电，睡在中间的林月华正打着手电问怎么了。 　　孙宝珍疼得裹着被子直打滚，豆大的汗珠渗在了额头：“疼，肚子疼死了！” 　　苏沐雪赶紧从被窝里爬起来，林月华说：“你先看着，我去叫人。” 　　苏沐雪看了看孙宝珍捂着的地方，有些怀疑是急性阑尾炎，不过她也不是医生，不能百分百确定，只好一边试着给她穿衣服一边安慰道：“宝珍你忍忍，月华去叫人了，送你去医院看看。” 　　孙宝珍疼得直叫唤，连其他宿舍也有人被吵醒了，糟糕的是因为今天放假，小队长和他媳妇刘桂香都回家了，主任、会计也都不在，就只有运菜的司机刘师傅在。 　　他打了一个高亮的探照灯过来，急切地问：“出啥事了？” 　　孙宝珍疼得说不出话，苏沐雪只好说：“只怕是急性阑尾炎，可能要开刀，赶紧送医院里去。” 　　刘师傅说：“公社的卫生所医疗条件没这么好，最好还是送到县医院去。” 　　当时去县城将近三十公里，有车的话还算方便。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把孙宝珍弄上了车。苏沐雪和林月华原本只需要去一个人就好的，结果两个人都着急想去，最后一起挤上了车。 　　苏沐雪走之前还果断地把原主放的压箱底的钱都带上了。 第十八章 遇到罗毅 　　坐在后面车厢，一路摇摇晃晃，总算到了县医院。 　　孙宝珍疼得头发根都湿了，倒在林月华的怀里，一丝叫唤的力气都没有。 　　值班医生初步判断是急性阑尾炎，需要动手术，当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医生先给孙宝珍开了些止疼消炎药，让她先住院，上午再动手术。 　　医生开了单子，问道：“你们谁去办住院手续？” 　　孙宝珍把随身带的钱都交给了林月华：“月华，你去吧。” 　　这俩人，平日里的开销就要大一些，上次中秋回家，又给了家里一些钱，让家人帮自己存起来，所以现在身上根本没有多少钱。 　　而办住院手续还要付押金，算一算还差一大截。幸好苏沐雪有远见地把压箱底的钱都带上了，这才凑够。 　　匆匆交了钱，办妥住院手续，孙宝珍吃了药，躺在床上哼哼。 　　“稍稍忍忍，药效发挥作用要一定时间，等下就没这么疼了。”护士说道。 　　刘师傅还要开车回农场，问她们：“你们打算谁留在这儿，谁跟我回家？”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说：“我留下。” 　　刚才上车的时候也争执了一下，刘师傅摇头无奈说：“算了，我帮你们两个都请一天假吧，白天做手术也需要有人陪着，不过手术做完后，你们当中得有一个人回农场。” 　　“好，谢谢刘师傅。” 　　手术安排在上午十点，苏沐雪和林月华一同在手术室外等着。 　　林月华说：“这下可好，三个人的钱都花光光了，只余下一点儿伙食费和车费。” 　　苏沐雪：“等下手术顺利完成后，我们先派个人回农场找会计提前支取工资吧。” 　　“嗯，眼下只能这样办。”林月华看了一眼苏沐雪，“小雪，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过来换我，来的时候把宝珍的工资带过来。” 　　苏沐雪点点头。 　　手术室的门打开后，医生说一切顺利，孙宝珍的意识也非常清楚。 　　转去病房里跟她提了一下预支工资的事。 　　孙宝珍说道：“没问题呀，先把我的支了，我看看过两天方便了就给家里打电话，让他们寄钱过来。” 　　“不用那么着急，还有一笔押金扣着呢，咱们三个人的工资都可以提前支取了先用着。”苏沐雪说。 　　“那好吧。” 　　* 　　苏沐雪吃完午饭后，去客运站坐班车回农场。 　　县城就几条街，有几栋低层小高楼，但整体并没有城市模样，破破败败，路也坑坑洼洼。苏沐雪走在路上，感觉没有什么可逛，最重要的是没有钱，看见卖橘子的也只能咽一咽…… 　　晃晃脑袋，还是赶紧去坐车吧。 　　等车的站台立着一个牌子，写着去哪个方向，苏沐雪漫不经心地站在牌子下方等，昨晚奔波一宿，只在凌晨时打了个盹，现在困得跟狗似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迷迷糊糊之际，看到前方有个人特别奇怪，他用绳索两端系着一个大木箱子，绳子就挂在肩膀上，仿佛在挎一个医药箱，跟前段时间来农场的那个兽医一样，只是兽医的箱子要小巧而精致一些，他这个箱子显得有些笨重，而且没有“十”字标志，总觉得有些搞笑。 　　谁没事挂着这样大的箱子啊，苏沐雪呵呵地正想笑，随后再往他的脸部一看，登时就笑不出来了。 　　“罗毅！”苏沐雪眨眨眼，清醒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二人不约而同地问。 　　“我刚探亲回来。”罗毅答道。 　　“哦，孙宝珍得了急性阑尾炎，刚动完手术，我们昨晚送她来医院，现在我得回农场……” 　　“严重吗？”他问。 　　“还好，手术挺顺利的，只是要住几天院。” 　　苏沐雪把事情原委详细地说了一说，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的木箱子看。 　　最终按捺不住地问：“这个箱子从哪里得来的？总觉得看起来好眼熟。” 　　罗毅这次见到她，原本挺温和的，脸上还挂了微笑，这会儿突然又沉了下来：“你说什么？你觉得它眼熟？” 　　苏沐雪点点头，不过这种箱子也不是什么旷世宝箱，她们宿舍也有好几个类似的，也许只是长得相像罢了。 　　但是也不对，虽然箱子是挺常见，但是箱子的锁扣，十分特别，它由黄铜片打造，搭扣上的花纹，十分具有特色，细看有些像西番莲花纹，但是跟西番莲花纹又有点儿区别。 　　苏沐雪摸了一下那片搭扣，沉思道：“总觉得这花纹好熟悉。”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它？” 　　苏沐雪见罗毅有些着急，十分奇怪，可是她也不确定……只好说：“大概是在什么文物展上见过这种花纹也说不定……还有这种香樟木的箱子，并不算很有特色，也蛮常见的。” 　　“这样吗？也对。”罗毅眼睛里的怪异消褪，恢复了平和的脸色。 　　“班车过来了。”有人说。 　　* 　　罗毅和苏沐雪两人要去的地方是同一个方向，坐上班车后，罗毅会在某个路口先下车，再步行回营，苏沐雪则在离农场不远的地方下车。 　　车厢内乘客不多不少，刚好都有座位，两人坐在一起，苏沐雪有些尴尬地朝罗毅笑了笑，开始了这一路的尬聊行程。 　　“你回家探亲了？” 　　“嗯，是的。” 　　“哦，那你家应该挺近吧。” 　　“不近，坐火车两天。” 　　“两天？”苏沐雪算了算，“你上次还在我们农场包饺子啊，那你岂不是只在家待了一两天？” 　　他点点头，言简意赅：“还有许多工作，不能待太久。” 　　“好吧……” 　　他都没有什么话问苏沐雪，对苏沐雪的问题也答得非常简单，苏沐雪想问问“你家人还好吗”之类的，但是又觉得没有必要吧，他们还没有这么熟……于是脸上保持着无法描述的微笑，内心不断呐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罢了……还是睡觉吧。 　　“那个，我先睡会儿，昨晚半夜过来，都没有睡觉。”她打了一下哈欠，困意十足地说。 　　“好的，你睡。” 　　靠着车窗闭上眼睛，真的太困了，一下子就睡着。 　　被人拍醒的时候，睁开眼睛，售票员阿姨朝她友善地笑了笑。 　　“同志，快醒醒，你不是要去星火农场吗？快到站了。” 　　“哦，到站了吗？” 　　售票员点了点头：“刚才那位军人同志特地交待我，要把你叫醒的，怕你误了站。” 　　“哦。” 　　苏沐雪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不由地笑，看不出来，这个粗糙汉子也有体贴细腻的一面。 　　…… 第十九章 请求组队 　　苏沐雪回到农场，跟主任说明了情况，表示要提前领取上个月的工资。 　　主任表示：“既然孙宝珍情况特殊，提前支了12月的工资也不是什么大事，给你开个批条去会计那儿领就是了。” 　　苏沐雪问道：“那，能不能也先给我发了上个月的工资？我的钱都借给宝珍动手术了……还有林月华也是，现在我们仨身上都没钱了。” 　　王主任点头：“没问题，林月华的你代领还是？” 　　“她的自己会回来领。” 　　主任问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这几天怎么个计划安排？” 　　“我明天上完早工，就去替换月华回来，两天后月华再去换我。” 　　“行吧，先写张请假条，拿给小队长记工，幸好现在活儿不多，缺个把劳力也顶得过去。” 　　“好，谢谢主任。” 　　在苏沐雪写假条的时候，王主任又问：“小苏，你跟罗副营长的事怎么样了？谈得还顺利吧？” 　　苏沐雪有些干干地笑了一下，总觉得这个王主任，似乎特别关心她和罗毅的事，按捺不住问：“主任，你怎么这样关心这事？” 　　王忠抽了根烟，笑道：“你是我们农场的同志，我当然要关心关心，将来你们要是结婚了，那可是光荣的军属，我要是说出去，人家都会说‘真了不起，你们农场出来的知青同志还能嫁给营级干部’，我们当然也跟着沾沾光。” 　　苏沐雪心里直笑，这个主任，有时候思维就是这般发散。 　　批好假条，又去会计那儿领了两份工资。苏沐雪闲着没事干，便去食堂帮了帮忙。次日干了些活儿，吃了早饭，换好干净的衣裳…… 　　打开箱子的时候，看着箱子里剩下的那点儿小零食水果，宝珍很爱吃这种话梅和橘子，要不然给她带过去吧。 　　又觉得只带这两种显得小家子气，不太好看，干脆把剩下的全带上了。 　　* 　　靠近病房时，听到里面传出男女谈话的声音，苏沐雪只以为是其他病人的家属在聊天，没有在意。 　　直到进了病房，苏沐雪才看见背对着自己而坐，腰背挺得超直的那个熟悉身影。 　　“罗副营长，你、你怎么来了！”苏沐雪惊讶不已。 　　他轻轻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沐雪有些发愣，这个罗毅跟她都没有什么话聊的，怎么刚才听到他们在欢声笑语呢？ 　　林月华说道：“不是你昨天遇到了罗副营长，跟他说宝珍在住院的嘛，人家过来看望看望……” 　　当时只是为了找话题，才说了一大通，哪里想他会过来。 　　罗副营长目光落在苏沐雪拎着的那一小兜子苹果、糖果上面，苏沐雪下意识地把网兜藏在了身后。 　　要是被他知道上次捎的东西，她居然拎了过来，连一点儿新的水果都不舍得买，那也太窘迫了。 　　可是偏偏林月华非要说穿：“小雪，你把剩下的那些零食水果带过来了？” 　　苏沐雪觉得尴尬极了，只好讪讪而道：“宝珍爱吃话梅和橘子，我干脆就带过来了。” 　　“我看你可以拎回去了，罗副营长买了好些水果过来呢！”孙宝珍指了指床头柜的苹果、橘子。 　　罗副营长瞄了苏沐雪一眼，低头抿笑，随后站起身说道：“我也差不多到时间回营了，宝珍同志好好休息吧，辛苦你们了。” 　　说完又转过身，看向苏沐雪：“我有话跟你说，方便吗？” 　　苏沐雪还没有答，林月华说道：“方便方便，怎么不方便，我坐末班车回去也是可以的。” 　　说完还过来把苏沐雪手里的网兜子一把拿走，把她往罗毅身边推了推：“小雪你快跟罗副营长忙你们的去吧。” 　　苏沐雪心里无语得要死……罗毅今天会过来着实太奇怪，他跟孙宝珍也没有那么熟吧。 　　* 　　跟随罗毅走到了住院部外边，在一棵香樟树下，罗毅突然转身问道：“你真的很缺钱？” 　　苏沐雪点点头：“缺，很缺，非常缺，所以才打了宝藏的主意。” 　　他没有再像上次那样脸色沉骇，甚至有些认同她的想法。 　　“我听她们两位同志说你现在经济紧张？”罗毅语气蓦地沉重，“我理解你的想法，你并不贪财，这次为了同事，还仗义援助，上次是我误会你了，我郑重向你道歉！” 　　苏沐雪心中一悸，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 　　“道、道歉……这么严肃，不用了吧，你也说得没错啊……我是挺贪财的。” 　　“不，上次是我态度不好，也没有充分理解你的难处。这次我想明白了，我要打通这个游戏，也需要跟你组队，我接受你上次所说的提议。” 　　“啊？”苏沐雪惊诧万分。 　　这就改主意了呀？为什么？难道是知道她穷得叮当响，才愿意分她金银财宝让她发财，这也太没说服力了，怎么可能！ 　　“那个，为什么？”苏沐雪不安地问，“你怎么突然又想明白了。” 　　他看了苏沐雪一眼：“我有我的理由，暂时不便告知于你。” 　　这么神秘…… 　　如果真的可以，苏沐雪是不介意的，捡到宝藏，分了财宝就散伙，这样的好事，谁在乎他的理由与原因。 　　可是…… 　　“可是……不行的，我家里出了事，政｜审肯定通不过。”苏沐雪说道，“之前是我一时热血上头，没有考虑周全，事后才想起这件事情。” 　　看着他一头雾水，苏沐雪尽管不舍得那些金银财宝，但也只能实事求是地把苏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现在我爸仍然职务仍然被撤，处分也一直压在他头上，家长有这些污点，你这么根正苗红，审核肯定不让过的。” 　　罗毅听着这些话，突然沉默了片刻，最后又十分严肃地说：“这些虽然是问题，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解决不了？” 　　“也不仅仅是这些问题，还有，你说得对，弄虚作假是可耻的行为，不能对你的人生抹黑。”苏沐雪认真道，“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人人都跟我是一个思维。其实不是的，我是从外面进来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不在乎这些，但是你不一样……” 　　罗毅咬了咬牙，没有再说话。 　　“要不然，你一个人去玩这个游戏吧，你这样猛，就算没有我，肯定也可以通关。”苏沐雪笑道。 　　两个人僵了僵，只听到罗毅微微的叹息：“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添加好友了吗？这个游戏不是要组队才能玩吗？” 　　“通常情况下，其他队员没有上线，玩家一个人也是可以玩的。”苏沐雪说，“而且这个游戏就算不玩，对你也没有影响呀，你对金银财宝并不感兴趣嘛。” 　　罗毅愣住，一时说不出话。 　　“你早些回营吧，我要去替换月华了。” 　　她说着，准备转身回病房。 　　“等等。” 　　罗毅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个黄色牛皮纸信封，递给苏沐雪。 　　“什么？”苏沐雪眨了眨眼睛，莫非里边是钱？ 　　“一点钱，你现在不是穷得叮当响吗？” 　　“不用，我预支了工资，再说宝珍的押金也会退。”苏沐雪说。 　　虽然她是很缺钱，做梦都想有钱，但是平白无故来的钱，她可不能接受。 　　“拿着吧，就当我借你的，你有钱之后再还我。”他说着，硬把信封塞给了苏沐雪，随后大步离去。 　　苏沐雪拿着这个信封，拈了拈，看着罗副营长离去的身影，心中不禁怅惘。 　　感觉自己也是憨，直接答应不就完了嘛……说不定还能借助他的力量，帮助苏爸恢复职务啥的。 　　更心痛的是，要错过那些金银财宝哎！ 　　可是……先前一时冲动，丝毫不在乎，现在冷静下来，果然还是有顾虑。 第20章 　　*决定组队* 　　苏沐雪揣着信封里的两百元, 跟揣了块砖头似的，有些心神不宁地回到病房。 　　孙宝珍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她八卦欲爆棚地说：“怎么样怎么样, 我就说你们还是有缘分的吧，昨天那么巧也能遇到他, 而且他今天名义上是来探病, 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来等你的, 可见他就是对你有情意。” 　　啥情意……组队打游戏的情意？ 　　刚才拒绝了一大箱的金银财宝, 而且看他的表情和眼神，好像很失落……苏沐雪蓦然过意不去, 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任由她们发散思维去YY。 　　把孙宝珍上月的工资递给她：“有这些工资撑到出院肯定没问题了，到时候押金还能退呢！” 　　孙宝珍点点头：“但是押金归还你们两个人也不够，只能分别还一部分钱，我想着马上过年了，不如等回城过年, 我再从家里拿钱还清你们吧。” 　　“没事, 到时候再还不迟。”苏沐雪道。 　　林月华也表示同意，她站起了身，说：“那我先回去了, 这里交给你, 我后天再来替你的班。” 　　因为做手术打开了腹腔, 孙宝珍得住七天院, 出院后也基本上也不能干重活儿，二人便打算轮流来照料她。 　　人年轻就是好，伤口恢复得很好。苏沐雪在这儿除了陪孙宝珍, 有时间也会去外边小小逛一逛。 　　县城供销社卖的东西比公社里要丰富一些，一些成衣也有好看的款式，苏沐雪兜里有两百块，又有自己上月的工资，但仍然不敢乱花钱。 　　也不知道罗毅怎么会这样大方，不怕爱财的她卷着钱逃跑吗？还有，他说要打这个游戏有他的理由，会是什么理由原因啊？自己不帮他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越想越烦闷…… 　　* 　　苏沐雪在医院里陪了两天，林月华过来换班的时候，说道：“农场里现在闲得很，天气冷，种啥都不成，活儿又少，主任说了，这几天都给我们算全勤呢！” 　　“哇，这么大方！”苏沐雪有些意外。 　　“老王确实还挺好的。”林月华点头，“我有的同学分到其他农场，遇到的领导就没这么好了。只不过路费、餐费什么的不能报销。” 　　苏沐雪：“能算全勤已经不错了，哪有还让农场报销费用的道理。” 　　孙宝珍说：“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们了，要不，路费餐费都算我的吧……” 　　苏沐雪和林月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不用。” 　　虽然两人都拒绝，不过孙宝珍还是很感激地道：“那至少等我好全了，请你们客。” 　　苏沐雪问：“请我们吃饭？” 　　“饭当然要请的。” 　　林月华却说：“请吃饭多费钱，一顿就吃没了，还不如把那点儿钱省下来买些瓜子、糖饼，搁宿舍里嗑得久一些。” 　　孙宝珍：“也行。” 　　* 　　元月8号孙宝珍出院那天，林月华也有过来，二人陪着她办妥了手续，拿了药、换洗衣物等坐班车回农场。 　　林月华与孙宝珍是知道罗毅借了她两百块钱的，现在苏沐雪拿到了一部分押金还款，手头宽裕了一些，那两百块更加要早些归还才是。 　　途经部队驻扎地路口的时候，苏沐雪喊道：“师傅停一下车。” 　　林月华和孙宝珍看向苏沐雪：“你真要去还钱？” 　　“嗯，不然睡不着。” 　　从路口走到前哨大门，还有将近两里路，当时天有些阴沉，北风渐起，冷空气似乎要来了。 　　苏沐雪来到岗哨，照旧问了声好，再把自己的来意说明了：“请问罗毅罗副营长在吗？我是星火农场的苏小雪，我找他有点事，麻烦帮我通传一声……” 　　罗毅当时正在教导员处商议老兵退伍欢送的工作，通信班班长陈金光接到电话，迅速来到办公室。 　　喊了一声报告，敬了个礼，见副营长与教导员在商讨事情，一时愣了愣。 　　罗毅看了陈金光一眼：“有什么事？” 　　陈金光吱唔起来：“副营长，有人找你。” 　　“谁？” 　　“星火农场的苏小雪同志。” 　　教导员刘正浩一听见苏小雪的名字，兴趣也起来了：“小苏同志找他？在哪找？” 　　“在前哨大门处呢。” 　　“既然是这样，那方案就按你说的办吧，快开车去前哨，别让人等急了。” 　　“是。” 　　罗毅走出办公室，问向陈金光：“她怎么说的？” 　　“只说找副营长有事，在门口等你。” 　　罗毅开着吉普车来了前哨大门，见到了在寒风中瑟瑟缩缩的苏沐雪，冷空气来得有些急，前几天暖和，她大意了，没带厚棉袄过来。 　　一下车，打了声招呼，苏沐雪便拿着手中那个黄色牛皮纸信封递给他，这些天信封一直揣在夹袄内衬的大兜里，都快磨皱皮了。 　　“那个，孙宝珍出院了，押金也退还了，这两百块钱，还是还你吧。”苏沐雪说道。 　　罗毅愣了一下，讷讷地接过信封：“好吧，那替我恭喜孙同志。” 　　“嗯。”苏沐雪点点头，“我得回去了。” 　　罗毅顿了顿：“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从这儿走十公里的路，也不算远，天黑前准能赶回农场。 　　罗毅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以及冻得失去了唇色的苏沐雪，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要下雪了，我刚好顺路跟你说些事。” 　　“……好吧。” 　　* 　　坐在车上很快暖和了起来，苏沐雪的唇色又恢复如初。 　　车窗外的树木一晃而过，她干干地笑了笑：“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呀？” 　　罗毅似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这两天我研究过游戏，发现单独一人的话无从下手，因为游戏设定便是要组队才能玩，我点击了‘进入游戏’也不管用，大概你的界面也要同时联动操作。” 　　苏沐雪皱皱眉：“那我点一下进入游戏，你那边就可以了吗？要不试一下？” 　　“不，我现在并不是要你进入游戏。” 　　“那是什么？” 　　“我想跟你说说我为什么要玩这个游戏。” 　　“哦？” 　　“那天你看到我挎着个木箱，那个箱子并不普通，是我被送进福利院时睡过的箱子，这次回去探亲，我特意带了回来。因为我的界面显示游戏通关后的宝箱，跟它一模一样，我仔细对照过，连花纹、木纹都一模一样……” 　　苏沐雪听前半句，以为他要讲自己的离奇身世，听到后半句，脑中只剩下“离奇”二字。 　　怎么会有这么惊奇的事！ 　　“我确实对游戏本身不感兴趣，对金银财宝也不放在眼中，但是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我想弄明白它。”罗毅十分坚定地说。 　　苏沐雪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看过一些系统文、空间文，倒不是说这个设定最离奇，只不过她还是第一回 遇到。 　　“你是觉得这个游戏，跟你的身世是息息相关的吗？” 　　“对，我想弄明白。所以才会去医院里找你，说那些话。” 　　“我懂了……” 　　不光懂了，还很理解他的心情。 　　罗毅又说：“我这两天也找教导员打听过，教导员表示，你父亲的事情，问题并不大，可以帮忙找人调查调查。” 　　“你真的问过了？” 　　他点头：“但前提是我要提交结婚报告，教导员才好帮我安排。” 　　结婚报告……尽管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几个字，心里还是不由一颤。 　　苏沐雪很快冷静了下来：“我想想。” 　　思考片刻后，苏沐雪十分干脆地说：“那我们组队吧。” 　　罗毅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次居然这么果断？ 　　“我想了想，要是报告审核真的能通过，我们就会有足够的理由休假办结婚手续，趁着这段时间，我们抓紧时间，把游戏打通关就行了，到时候结婚手续也不必办，只说我们不合适，你我的声誉都不会受影响。” 　　“正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能很快就通关，那么我们自然不必真的结婚。” 　　“对，没错。”苏沐雪也轻松地说，“而且，我想明年想办法调回城里，不在驻地的话，你能休到更多假。” 　　二人达成了共识，不约而同地吁了一口气，现在只看审核那一关了。 　　罗毅突然又说：“要是最后真的能得到什么金银财宝，那些东西都可以归你。” 　　“没事，咱们还是五五分吧，都给我拿了，我会不安的。” 　　* 　　决定一落实，苏沐雪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之前果然是被这件事情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看了一眼罗毅，笑呵呵地问道：“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有睡好？” 　　罗毅木木地摇头：“还好。” 　　“是么，我是没有睡好的。”苏沐雪故意地说道，“我一想到那些金银财宝就睡不着……” 　　车子抵达星火农场时，附近的一大片菜地里，大家都在忙着收薄膜棚子，以防止晚上的大雪把它们压垮。 　　苏沐雪下了车，道了谢，看着他把车子开走，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裹紧衣服在北风咆哮中回了宿舍。 　　因为路途颠簸，孙宝珍有些轻微不适，正躺在炕上休息，林月华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罗副营长送我回来的。” 　　“哇……那你把钱还给罗副营长了？” 　　“还了呀。” 　　“他收了？” 　　“收了。” 　　孙宝珍的脑袋在枕头上直摇：“你们俩可真有意思。” 　　苏沐雪现在也没有别的好想了，只希望苏家爸爸的事情能早点儿解决，这样她也能少点儿负担，将来回城再另谋出路。虽然说农场生活也能适应，但现在是冬天，农闲季节，而且太阳的紫外线弱，等到来年天气变热，天天暴晒，她感觉自己会吃不消。 　　入夜时分，大雪说下就下。 　　苏沐雪极喜欢下雪，自己的名字里就有雪。这会儿穿了大棉袄，抱着大茶缸子，泡了热茶边喝边看雪花在夜空中纷纷扬扬飘下。 　　林月华哆嗦着打开一条门缝：“你在外边吹老北风也不嫌冷啊？” 　　“下雪一点儿也不冷，雪化了才冷呢！” 　　“说的也是。” 　　结果睡觉的时候，苏沐雪感觉被子也不怎么保暖，脚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明明泡了热水也没有用。 　　次日一早，外边厚厚一层白雪，近处远处，一片银妆素裹，苏沐雪跟小队长家的小孩打了一下雪仗，闹腾得跟几只小狗似的，一身热乎乎的，这才被叫着去菜地里干活。 　　有的菜经过冰雪的洗礼，会越加甘甜，但也有的菜经不起雪的摧残会冻伤。 　　几个有经验的老员工说：“还好还好，没有多大问题，不然损失就惨重了。”说完又吩咐大家把一些菜叶子上积的雪给扒掉。 　　吃完早饭，太阳也出来了，大家继续在田里干活。 　　*回城过年* 　　孙宝珍在农场里调养了一段时间，展眼就到了元月中旬。 　　农场里知青过年放假的安排已经定下来了，23号晚上收了工就正式放假，正月初九开工。 　　一共有15天的假。 　　虽然这半个月的假，是他们平日里每个月的假凑在一起的，但是只要有假放，谁会在意那么多，知青们一个个都高兴得不得了，全都在讨论回家的事。 　　过年期间，其他住在附近的农场员工依旧会在农场里干活，养的猪、牛得有人看管照料，以及菜地里的菜过年之前每天要收，正月初四起又要恢复供应。 　　不过这些员工的收入比知青要高，所以大家也没有什么怨言。 　　放假过年，苏沐雪当然也很喜欢。 　　只是，想到要回苏家，她又有些发怯。 　　原主对家人是很好的，信里能看出苏家人对她也有些关心，但万一原主就是个被无形压榨的角色反而不自知呢？ 　　不过，让她不回家，一个人待在冷冷清清的农场里过年，那又是绝对不可能的。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可是老传统了。 　　况且她还想回去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是不是能弄个病退证明出来。 　　所以苏沐雪决定了，先回苏家看看情况，万一是好的氛围，那就融入进去享受家庭温暖，如果不是好的氛围，那就争取以后挣脱出来。 　　* 　　这两天，农场里开始准备炒五香葵花籽，这门手艺堪称李大厨的绝活儿。 　　香气弥漫在整个农场里，李大厨自己配制的香料粉，再拿着大铲子在大锅里翻炒，一共炒了一百多斤瓜子，每人分了三斤，喜滋滋地准备带回家去。 　　后来又顺便炒了花生，每人分了一点儿…… 　　王忠笑呵呵地说：“辛苦了一年，也要犒劳犒劳我们自己。明年向日葵还是得种，要不然咱们都没瓜子嗑。” 　　“种种种。”大家齐声嚷道。 　　除了花生瓜子，农场里还分了一些干红枣，这几颗枣树就长在农场营地边上，收了后都没卖，自己留着。此外，腊月二十七或者二十八左右，农场还会杀一头猪，还未放假的员工都会分到一些新鲜猪肉，算是给他们上班的补偿。 　　因着这些福利，所以大家还挺羡慕在农场上班的人。 　　孙宝珍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去医院复查后，医生说一切恢复得挺好，她最近也不能干重活，每天就在厨房里做些轻松活儿。 　　23号收了工，苏沐雪跟林月华、孙宝珍一起收拾了行李，次日一早随同其他知青，从农场坐上那辆运菜的卡车去市火车站。 　　几人大包小包，给家里捎了一些土特产，什么冬蜜、花生、地瓜干、五香瓜子……另外苏沐雪也把发下来的糖票、布票、肉票，全部带了回去。 　　抵达火车站，距离开车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三人去买了些干粮，随后在站台外边的一处台阶上，垫坐着各自的衣服袋子，天气阴冷，大家毫不顾忌地开始吃包子、啃煎饼。 　　苏沐雪挎了一个水壶，拧开喝水。 　　林月华问道：“罗副营长知道你回家过年了吗？” 　　苏沐雪：“应该知道吧，我上次跟他说了要回城过年。” 　　孙宝珍一直很无语：“所以你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每次问你，你都说没在谈对象，但是又回回都能搅在一起。” 　　林月华也帮腔道：“你不会心里还有肖国梁吧？” 　　苏沐雪险些没呛住，矢口否认：“这个真没有。” 　　孙宝珍说：“别的我不管，要是这次回家遇到肖国梁了，你被他三言两语就说得心软了，我一定会瞧不起你的。”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苏沐雪心中有些奇怪，不禁问：“宝珍，我怎么觉得你相当憎恨肖国梁呀？” 　　“谈不上憎恨，我只是很讨厌这种一有事情就跑得比谁都快的人，跟我们院里的邻居叔叔一样，一点儿也没有情义可言。你们不知道，他爱人没有生育能力，阿姨被他赶出家门后，一直过得很惨，娘家人又嫌弃她，她一个人住在巷子边搭建的棚子里，靠扫大街做清洁工为生。” 　　“哇，那确实很惨。”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跟肖国梁和好的，就算他跪着求我，我也不会。”苏沐雪拍着胸脯说。 　　*回到苏家* 　　回省会城市，坐火车花了七个小时。 　　抵达火车站的时候，正好是傍晚，这里一切都显得十分陌生。不过因为是省会的缘故，市区比地级市要繁华一点儿，高楼多了，街道也更干净。 　　虽然整体上依旧灰扑扑的。 　　苏沐雪跟林月华、孙宝珍道别，找了一个蹬三轮车的车夫，按着弟弟苏小庆写信过来的地址，来到了清水街的某条巷子里。 　　巷子里有一盏昏黄的路灯，趁着微弱的光，看到上面的门牌号，正是信里的门牌号。 　　苏沐雪下了车，掏出角票，付了车钱。 　　拍了拍门，叫了一声：“开门……” 　　屋子里的人愣了愣。 　　“是小雪姐姐的声音！” 　　瞬间，苏小庆、苏小梦，苏小晨，全都从屋子里跑出来，苏小庆率先放下门闩。 　　门一打开，苏小雪看到了跟手机信号一样高矮排列站着的三个小孩。 　　他们全都兴高采烈地叫道：“姐回来了，姐姐回来了……” 　　苏沐雪琢磨着这几个姐弟的关系应该是挺亲密的，否则大家也不会这样热情地过来给她开门。 　　正对着院门口的是正屋客厅，厅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戴着黑框眼镜，穿着靛蓝色的棉衣，看上去就像个老师。 　　这就是苏家爸爸苏立民。 　　苏小庆帮忙拎过了行李包，苏沐雪在一左一右两个妹妹的簇拥下走向正屋。 　　走过去的同时，苏沐雪细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个院子，非常典型的一进式院落，正屋略微宽大，东西两边还有俩厢房。 　　说实在的，苏家住的房子是竟然这样一个独家院子，真的是超过一般人了，比住什么楼房都要好太多。将来这片一拆迁，必然就分无数房子与拆迁款。 　　要是不拆迁，那么又可以重新改建，住上让人羡慕不来的新式院落。 　　苏沐雪一直就对苏家奶奶十分好奇，得是个多有品位的老太太，才会珍藏西洋古典黑胶唱片呀。 　　苏立民站在廊子下，笑了笑：“小雪回来啦！” 　　“嗯，爸——”苏小雪这一声爸叫得略微生涩，但是估计苏立民没有察觉出哪里不对劲，父女一年没有相见，有少许陌生感也是正常的。 　　进屋后，苏沐雪把行李包打开，拿出了农场发的福利：花生、红枣和瓜子。 　　“这些花生都是我们大厨炒出来的，香喷喷的很好吃，瓜子也是，快去吃吧。”苏沐雪捧了一把花生，抓了一些瓜子出来，拿一个盘子装上。 　　“剩下的这些就用来过年吧。” 　　苏立民点了点头，又问：“小雪，你还没吃饭吧，饿不饿？” 　　“有点儿饿了，家里还有吃的吗？” 　　“你等会儿，我去煮碗面条给你吃。” 　　“对了，妈妈呢？”苏沐雪问道。 　　苏小庆说：“还在加班呢，得十点钟才下班。” 她们纺织厂现在活儿挺多，要一直忙到年二十八才放春节假。 　　这么辛苦……想起苏小庆在信上说，妈妈为了两毛钱的加班费，不得不每晚加班。 　　苏沐雪也不好说啥，拎着东西，打算放进自己的房间，但是一时不知道自己睡哪间，便喊道：“走，小梦小晨，跟姐去房间收拾收拾。” 　　小梦小晨都是很乖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着兜了一些花生和瓜子，引着姐姐来到了西厢房。 　　这个房间是三姐妹住的，砌的也是一个土炕，铺好了厚厚的褥子、又有两床被子叠好……看起来，家里也不算穷呀。 　　确实，能住这种小院落的人，祖上至少也是有些身份的。 　　苏小晨就是最小的那个有哮喘的娃，小姑娘眼睛是很灵的，就是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干干瘦瘦。苏沐雪摸了摸她的头发：“谁给你扎的小辫，都歪掉了。” 　　苏小梦说道：“我扎的，妈妈一大早就要去上班，小晨的头发通常我来扎，我的也是我自己扎的。” 　　苏沐雪笑了笑：“现在太晚了，明天早晨我再帮你们扎头发。” 　　放好东西，回到厅里。 　　苏爸已经把面条煮好了，还特地煎了一个鸡蛋，放了两片菜叶，撒上点儿葱花。 　　“快趁热吃吧，我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农场的工作很累吗？” 　　“也不算累，自然瘦的。” 　　苏立民哦了一声：“快吃。” 　　热乎乎的面条落了肚，身子也暖和起来，苏沐雪一边吃面条，一边问：“爸，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嘛？怎么会有人来翻家？” 　　苏立民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天是个周末，我们一家子都在家，我刚好放了暑假，冷不防听见有人来敲门。” 　　领头的是街道革委会的组长李兴荣，带了几个小年轻冲进来。 　　“接到群众举报，说你们有私藏封资修的东西！” 　　“封资修的东西？没有啊……”苏家人全都十分疑惑，苏爸更是觉得奇怪，一些不能有的东西，他一早就清理掉了。 　　“有没有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一顿翻找，家中狼籍一片。 　　唱片终究还是被他们翻了出来。 　　“这些可不就是封资修的东西？” 　　苏立民十分冤枉地说：“可是这上面贴着的标签都是一些可以放的歌。” 　　组长李兴荣说道：“这得听了才知道，是不是封资修的东西，到时候自有定论。” 　　说罢拿着那几张唱片走了。 　　苏沐雪听完直皱眉：“所以唱片上面的标签与内容其实不一致？” 　　“是的，估计是你奶奶当时弄的。我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发懵，我们根本不知道啊，又没有唱片机，压根没听过，否则谁敢留那些东西。” 　　苏家爷爷是个老干部，五十年代就去世了，苏家奶奶当年是一位俄语翻译，经常陪领导接待外宾做翻译工作，那几张柴可夫斯基、鲍罗丁的黑胶唱片，就是外宾送的礼物。后来中苏断交后，唱片就被苏家奶奶收了起来，标签都换了。 　　苏立民是独子，这个院子没有叔伯兄弟来分……所以一直是他保管这些东西。 　　苏立民叹了一口气：“后来这事就报给了学校，学校停了我的职，现在也没恢复。” 　　“那他们怎么知道咱家有唱片？内容还是禁止的那种音乐？” 　　“我去打听过，但是没有人肯透露风声，只说是群众举报。” 　　这一切都来得属实诡异，苏沐雪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只是举报的人是跟苏家有多大仇多大怨，长辈珍藏的唱片也能被整成这样？ 　　苏沐雪吃完了面条，又问：“爸，你的职务还不能恢复吗？” 　　苏立民摇头叹道：“我前几天去问了学校，看看下学期能不能恢复工作，他们只让我在家里等。” 　　“可是这也不是很大的事，况且情有可原，怎么就连职务也不恢复呢？” 　　“说是教育局下的通知，校长、教导主任知道我是受冤的，但是他们没有上面的通知，也不敢恢复我的职务。” 　　…… 　　吃完面，事情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苏沐雪觉得如果有门路，能着手调查一下的话，确实不算什么事儿。现在有些期待罗毅他们部队里能给点儿力。 　　* 　　歇息了一会儿，苏沐雪把自己攒的一些票交给苏爸，又拿出二十元，说道：“先不去想这些了，反正要过年，家里年货还没有买吧，这钱用来买年货。” 　　苏立民没有接，只说道：“你工资就这么二十来块，回来一趟，也得花钱，先自己留着。我琢磨着这事儿总得解决，不可能一直让我蒙受冤屈。” 　　“那他们三个过年有没有做新衣服？” 　　苏立民点头说道：“有做，好歹你妈在纺织厂上班，有厂里的员工福利布料，还给你做了一身呢。” 　　诶？这又出乎她的意料。 　　可以想见，苏家的氛围确实是不错的，没有那么多的极品事。也难怪原主会乐意寄二十元回家，自己每个月只花八块钱。 　　聊了些农场里的事，孙宝珍做手术的事，九点多，弟弟妹妹都睡下了，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你妈回来了。” 　　“我去开门吧。”苏沐雪奔向门口。 　　门打开了，苏家妈妈程秀芳，一脸疲惫地站在门外，看到女儿回来了，不禁十分高兴。 　　“小雪回来了？几点到的？” 　　“七点多。” 　　“我估摸着你也是这两天回来。” 　　苏沐雪观察了一下程秀芳，虽然她已经四十几了，又经年累月地工作，岁月自然留下了各种痕迹，但是依稀可辨她年轻时候是个十足的美人。苏沐雪看着苏妈妈，这才明白原主的美貌从何而来。 　　程秀芳当年的确是这个片区里出了名的标致人儿，虽然家境不好，但是人美心善，正因如此，出身较好的苏立民才会不顾一切地追求她。 　　程秀芳在厂里吃了晚饭，不过晚上回来也会饿，苏立民便给她炸了点儿早上吃剩的馒头片。 　　程秀芳一边吃一边说：“小雪他舅舅今天在熏草鱼，我明早弄条熏鱼过来，你拎了鱼，再去找校长问问情况？” 　　“校长前两天才说等通知。” 　　“那革委会那方面呢？” 　　“我可不想再去找他们。”苏立民有些不情愿，他还是有些风骨的，“东西没少拿过去，但是局面一点儿改善也没有，我才不想拿这些好东西去填那些人的肚子。” 　　程秀芳劝道：“可是总得自己找活路，要不然下学期又停课，这一停就是半年。” 　　苏沐雪：“……那个，要不明天我陪爸爸一起走一趟？” 　　程秀芳和苏立民同时抬眼看向苏沐雪，一时没了言语。 　　* 　　翌日，苏沐雪起了个大早，在院子前的自来水池前漱口。 　　程秀芳也过来刷牙洗脸，说道：“怎么起这样早？” 　　“在农场的时候习惯了这个点起床。” 　　“也好，待会儿跟我去舅舅家一趟，把鱼拎回来。” 　　苏沐雪点点头。 　　“你们农场今年的葵花籽炒得挺香，给舅舅家捎一斤怎么样？不然也不好空手去拿鱼。”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捎呗。” 　　跟着苏妈一起出门，程启文舅舅住得不算远，过了两条街就是。只是住的地方有些杂乱，深深的小巷胡同里的人家，没有院子，一大家子只有一间50平米的房…… 　　早年苏妈还没有出嫁的时候，一家子大大小小有八口人，挤在这间小房子里。 　　由于只得程启文这么一个儿子，所以现在三代同堂还能凑合。外公去世后，外婆住在客厅，白天是沙发，晚上是床。 　　苏沐雪跟着妈妈来到舅舅家门前时，舅妈正在自家门口搭建的小厨房里煮稀饭，除了稀饭味儿，苏沐雪还闻到了一股熏鱼的味道。 　　舅妈一看到苏沐雪就喊着：“小雪回来啦……” 　　外婆更是拄着拐棍过来，喊道：“小雪，快，让外婆好好瞧瞧。” 　　苏沐雪乖乖地站在老人家跟前，由着她拉手摸脸。 　　“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跟秀芳当年一个模样。” 　　随后屋子里窜出了三个表弟妹，围着苏沐雪闹闹嗡嗡的，一时也分不出谁是谁。 　　程秀芳把那一斤瓜子搁在桌上，说道：“这是小雪她们农场炒的瓜子，我吃着很香，你们也尝尝。” 　　三个小孩一拥而上，就要瓜分那些瓜子，被舅妈拦住了：“你们先尝尝就行了，留着过年再嗑。” 　　舅舅程启文才从房间里起床出来，打着呵欠说道：“小雪回来啦……我昨晚为了给熏鱼翻面，爬起来三次。” 　　说着他掀开了地面一个熏笼上的报纸，上面有一块铁丝网，网面上正是熏干的鱼。有切成块的，也有整条剖开的。 　　“哇，舅舅你在哪儿弄到的鱼？买的？” 　　“买的话多不划算，都是在河边网的，几个人一起去，每人分了一些。”程启文解释着，“不对啊，我每年年底都会去网鱼，都会给你们，你怎么忘了？” 　　苏沐雪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哦，一年没回来，都忘了。” 　　“四姐你要哪种？” 　　程秀芳拿了一整条鱼，说道：“这条鱼也不是我们吃，想着让小雪他爸拿去再打听打听。” 　　舅妈问道：“事情还没有眉目啊？” 　　程秀芳愁眉苦脸地摇头：“都停了一学期职了，恢复职务的通知也不见下发，真担心下学期还要再停。” 　　舅舅也有些无奈地说：“我没听说家里长辈收藏点儿唱片书籍就停这么久的职的，东西都已经被弄毁了，基本上写个检讨，意思一下就行了。” 　　“我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程秀芳说，“算了，不提这些，我还得赶去上班，鱼让小雪拿回家，有空再过来看你们。” 　　舅妈拿一张报纸包住了那一整条鱼，另外再拣了一些切成块的鱼干，一起包着，拿给了苏沐雪。 　　苏沐雪拿着鱼就要告辞，外婆说道：“小雪，稀饭都熬好了，你不吃点儿啊？” 　　“不吃了，我还要回家干活。” 　　苏沐雪跟苏妈走出小巷子，苏妈说：“我要去上班了，你带着鱼干回家吧。” 　　苏沐雪点了点头：“我有些想吃油条。” 　　“油条么？”苏妈妈说，“就我们来的路上早点铺的油条？” 　　“嗯，刚才闻着就香。” 　　“那你去买吧，老张炸的油条特别好吃，不过别买多了，你爸今天早上会蒸馒头。” 　　* 　　跟苏妈分开后，苏沐雪原路返回。 　　这个城市的街景虽然灰蒙蒙的旧，但是生活气息又浓得很。 　　早点铺前围了一大群人。老张负责炸油条、油饼，旁边还有人负责蒸包子。 　　苏沐雪远远儿地就闻到了油条的香味，走上前去排队，准备买到油条就走人。 　　冷不防却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转过头看了一看。 　　是个男青年，因为心里一直牵挂着油条，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心里只觉得这人谁啊这么讨厌，一大早就揩人家油。 　　只听对方说：“小雪，你回家过年了？” 　　苏沐雪愣住，再看了对方一眼。 　　肖国梁？ 　　冤家路窄啊！ 　　不对，都已经分手了，看到她难道不应该绕路走，避开这种尴尬吗？他还特地来打招呼，是想干吗？ 　　“小雪，你买油条？” 　　苏沐雪拿着报纸包好的鱼干，要不是心疼鱼干，真想一古脑敲在他头上。可是淡定淡定，怎么说原主也是为了他不知死活，她现在既然成了苏小雪，不论怎样也不能认怂。 　　“别这么套近乎，我跟你不熟。”苏沐雪说道。 　　肖国梁大概没有想到苏沐雪会这样利索地说话，一时有些尴尬，讪讪地说：“别这样说嘛，小雪，我会跟你分手，也是因为不得已的苦衷。” 　　这话一说出口，前面排队的人，全都齐刷刷地把目光投递在他们二人身上，耳朵还支棱了起来，一副人民群众热爱八卦的情形。 　　苏沐雪气得不行，这个肖国梁也太不会说话了，难道不知道女孩的名声很重要吗？当街说什么甩掉人家，很能彰显他的高贵地位啊？ 　　“谁跟你分手，我都没跟你谈过，别污辱妇女同志的名节了。”苏沐雪犀利地说，“再说了，我有对象了，你不能信口雌黄，耍流氓是犯法的。” 　　肖国梁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你、你都有对象了？” 　　“是啊。”苏沐雪毫不脸红，“怎么，还不许人找对象了？” 　　“你对象谁啊？” 　　“跟你说，你也不认识。” 　　苏沐雪说着，前面那人恰好买了油条就走，她赶紧接过空当，来到油条锅前。 　　“老板，我要三根油条。” 　　老张愣了愣：“不是老板。” 　　苏沐雪这才反应过来，早点铺是国营的，经营的人都是员工，刚才真是被肖国梁气糊涂了。 　　肖国梁试图再问询什么，奈何苏沐雪一心只扑在油条上，根本不搭理他。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来到旁边的包子队伍里去买包子。 　　苏沐雪拿着三根油条，离开了早点铺。 　　等肖国梁买好包子，苏沐雪的人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第21章 　　肖国梁站在大街上, 看着苏沐雪回家的方向，一时发愣。 　　以前的苏小雪长得白嫩不说，性格还乖巧听话, 软糯温顺得仿若一只小白兔，现在的她却变了个人似的……肖国梁有些踟蹰, 不知道她是真的找了对象, 还是随口说出来，故意气一气他。 　　如果是故意气他的话, 是不是说明, 她的心里，还没有放下他？ 　　肖国梁睁了睁双眼, 感觉这个答案更为合理。 　　是了, 她那么软糯，对自己感情那么深，一分手伤心都来不及，怎么会才分手两个月，就马上找到对象呢？而且她也是想回城里的, 眼下大家都在为了回城奔波, 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找对象？一定就是说假话故意气他的。 　　这样一说服自己，肖国梁又莫名微笑起来。 　　很多男人即使分了手，也希望前女友心中永远对自己念念不忘。肖国梁就是这样的存在。 　　* 　　苏沐雪哪里知道肖国梁有这么多内心戏, 她根本没把这个跳梁小丑放在眼里。 　　油条香气扑鼻, 回家的路上, 她就有些忍不住想吃。 　　苏爸蒸了一笼馒头, 煮了稀饭，见女儿买了油条回来，笑着问：“是老张炸的油条吗？” 　　“是的。” 　　“他炸的油条就是好吃。” 　　“是啊, 大排长龙呢！” 　　苏家两个妹妹都起床了，苏小晨巴巴儿地等着姐姐过来给她梳小辫，苏沐雪笑吟吟地给她扎了两个羊角辫，顺便还让苏小梦学了一下怎么编辫子不会松散。 　　吃罢早餐，苏沐雪跟着苏爸去街道革委会袁主任家里。 　　走在路上，苏爸说：“今年年初的时候，跟你玩得来的那个杜兰英不是回城了么？” 　　“嗯，她怎么了？” 　　“没怎么，听说是被安排在供销社上班呢。” 　　“哦。” 　　虽然看到书里那一部分的时候，并没有实锤证明杜兰英替换了原主的病历，但是按书中的一些蛛丝马迹推测，应该是这样的。 　　于是苏沐雪嘀咕：“我当时去检查，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还真奇怪，明明杜兰英身体比我强壮得多……” 　　苏立民说：“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你之前一直在城里，没有干过什么重活，后来去了农场后，一干重活就心跳得厉害，我才想着，要不去检查一下吧，要是有问题，还可以回城。” 　　苏沐雪说：“只是可惜没有查出问题。” 　　苏立民：“那要不，再去检查一次？” 　　“嗯，可以找个时间去检查一下。” 　　走到一半，苏爸去买了一兜子苹果，出来的时候，突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那天去家里查唱片的小组长李兴荣，就是你朋友杜兰英的小舅舅。” 　　“啊？”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苏立民说。 　　可是苏沐雪却在想，怎么会这么凑巧。 　　虽然说彼时城市不算大，大家都逃不开人情关系网络，但是这些人凑在一起，也太巧了不是。 　　苏沐雪有些怀疑，会不会黑胶唱片是原主苏小雪告诉杜兰英的，后来杜兰英透露给了她小舅舅，于是李兴荣就上门来查找了。 　　想想也不是不可能，但说到底没有证据，不能乱猜测。 　　正思索时，苏立民说：“到了，袁主任就住在这栋楼。” 　　苏沐雪抬头看去，这是一栋非常典型筒子楼，有公用的厨房与卫生间、洗澡间，房子大门外就是一条走廊，也有的人自己弄了煤炉开小灶，搁在走廊的窗户下边，衣服都在走廊上晾着，因为今天出了太阳，楼下的树之间还系了许多绳子，晒了一些被子、棉衣。 　　走到二楼最右的一间，门是开着的，苏沐雪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 　　有一个大约十岁的小女孩奇怪地看了一眼苏沐雪，叫了一声：“妈，来客人了。” 　　有位妇女走了出来，笑着说道：“苏老师，快请屋里坐。” 　　“你好，你好。”苏立民忙不迭打招呼。 　　“这是你女儿？”妇女打量了一番苏沐雪。 　　“哎是的，是我的大女儿，刚从农场回城过年。” 　　“出落得好标致啊。” 　　苏沐雪把手里的熏鱼，还有爸爸交给她的苹果，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亲戚家做的熏鱼，还有从农场带回来的苹果，你们尝尝。”苏沐雪按事先商量好的话术说道。 　　毕竟如果说是自己买的，人家可能不会收，收了心里也有负担。 　　“不用这么客气。”妇女说道。 　　苏立民则说：“鱼是她舅舅熏的，因为他的熏鱼手艺格外好，我上回跟主任说了弄一条过来给你们尝尝，当然说到做到。顺便带小雪走一走。” 　　苏立民虽然是老师，但是他何尝不懂人情。要送礼，谁也不敢往办公室去送，只好往他家里来。 　　尴尬地聊了几句，苏沐雪回答了一些家常问题。 　　苏立民很快站起了身：“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改天有空再过来拜访。” 　　妇女说道：“老袁在上班，回来后我会跟他说你没来过了。” 　　“没事，我们待会儿也要去街道办找袁主任，问问情况。” 　　妇女一听，换了一副同情的面孔：“你学校还没给你下通知呢？” 　　“说是让我等通知。” 　　“这事，老袁也跟我提过一嘴，只说学校的事，他也管不了。” 　　“知道，没事，这事儿就听天由命吧。袁主任也是通情达理的。” 　　“唉，你不怪我们老袁就好。” 　　“不会，怎么会怪他呢，是我自己觉悟不够。” 　　…… 　　* 　　走出袁主任家，苏立民说：“走吧，去一趟街道办。” 　　走进街道办大门的时候，里边的工作人员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说了句：“苏老师来啦！” 　　苏立民点头说：“你好。” 　　随后有几个人很快看着苏沐雪，惊讶地说：“这是你女儿小雪？” 　　“阿姨好、叔叔好。”苏沐雪点头打招呼。 　　“出落得这么水灵了！” 　　“跟她妈年轻时候很像。” 　　“是呢是呢。” 　　苏沐雪微笑不语。 　　李兴荣恰好从里面走出来，也看到了苏沐雪，眼睛都看直了。 　　苏立民走过去，跟他打了一声招呼：“李组长，袁主任在吗？” 　　“在啊……这是，你女儿？” 　　“是呢，也是兰英的同学兼好友。” 　　“原来长得这样漂亮……” 　　苏沐雪听着这句话有些奇怪，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跟兰英是同学和好友，兰英告诉他的？ 　　李兴荣看起来三十上下，眼神是有一些猥琐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让苏沐雪觉得浑身不适。 　　苏沐雪很快转移了视线，催道：“爸，咱们进去找袁主任吧。” 　　袁主任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他说话的时候也十分官方，话术一套又一套。 　　“你的事，其实我也有去给你打听。按理来说是不至于的，但是学校那方面，又不归我们管，所以还得看教育局的意思。” 　　苏沐雪听着，感觉就是两方人马在踢皮球啊。 　　东西是革委会查的，苏爸的职务又是学校解除的，苏色的检讨材料两边都各交一份，合着现在就没有人愿意出来给苏爸一条活路呗。 　　苏沐雪也不想看到苏爸一直给人低头哈腰的，便站起来说道：“爸，咱们回家吧，别打扰了人家的工作。” 　　袁主任也借坡下驴地说：“是呢，小雪还是很懂事的，也许你爸的职务，很快就能恢复。”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苏沐雪又遇到了那位李组长，被他色眯眯的眼神盯得心中直反胃。 　　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查人家家里的东西冲在第一线，真希望他以后没有什么好下场。 　　* 　　走在回家的路上，苏立民叹了一声，说道：“你看到了吧，他们都是这样敷衍的态度，白费了那么好的熏鱼。” 　　“没办法，两边把你当皮球一样踢。”苏沐雪突然挺同情这位爸爸，便说道，“爸，以后别去打听了，就算你现在没有工作，撑过这两年就会好起来的。” 　　苏立民叹了一声：“都说会好起来，但是会不会好，谁也不知道。” 　　苏沐雪不想透露太多，但这场灾劫确实已经走到了末尾，便笑了笑：“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肯定会好的。” 　　“嗯，不说这些了，咱们回家去吧。” 　　中午苏爸做了一个炝炒白菜，一个韭菜炒鸡蛋，又用腌制的酸菜做了一盘开胃小配菜。因为他本来就有厨艺底子，这些日子又没班可上，所以就练成了掌勺大厨，家常菜也能被他做出非常棒的口味来。 　　吃饭的时候，苏立民说：“你不是跟肖国梁在处对象吗？过年要不要带他来家里吃个饭？” 　　苏沐雪：“哦，肖国梁呀，他跟我分手了。” 　　苏立民：“什么？” 　　苏立民听着女儿平静如水地说起两个多月前收到分手信的事，完全看不出她有半分难过。 　　他心里却有一些惆怅，问道：“想必他也是因为我被撤职务的事，才决定要分手的吧，小雪，都是爸爸连累了你。” 　　“没事，多大点事，就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大难都谈不上就先飞走了，以后就算跟他在一起，也是要吃苦头的。” 　　苏立民听着，沉沉点头，这次女儿回来，真的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大概就是因为家中变故还有感情变故，才让她成长的吧。 　　也罢，确实是好事。 　　苏小庆已经懂事，听到之后，有些愤愤不平地说：“怪不得上回看到肖国梁，他都不理我的，以前还会跟我打个招呼。” 　　“那以后你遇到他，当没看见他就是了。”苏沐雪说。 　　“好！对了，爸，我们下午不是要去拾煤渣吗？还去不去？” 　　“去。” 　　苏沐雪愣住，拾煤渣这种事只在书里看过，还没亲自经历过。原来这些日子，苏爸也放下了教书先生的体面，去拾煤渣了吗？ 　　虽然说苏沐雪仍然坚信苏家是有家底的，不至于穷困潦倒到这个地步，但是也许苏爸更多的是考虑节流吧。 　　“去哪里拾煤渣？”苏沐雪问。 　　“就在城南边，那儿有几个砖瓦窑，前几天我问过那儿的工人，说是今天会出最后一次砖，然后放假过年。” 　　一般停火出砖后，里边的煤渣也会清理出来，下次烧砖的时候，再重新放煤炭。 　　这种小砖瓦窑火床小的缘故，煤炭在里面燃烧不充分，所以能从煤灰里找到烧不完全的焦炭。 　　“爸你拾很久了吗？” 　　看着她脸上的疑惑，苏立民又解释道：“我也是这几个月才知道，原来煤渣焦炭比煤炭还要好烧一些，现在炉子里烧的就是我拾来的煤渣，火力特别旺。” 　　“既然这样，下午我也去拾煤渣。”苏沐雪说。 　　于是一吃过午饭，苏家人就浩浩荡荡地拿了一个化肥袋子，两个小撮箕，两把火钳，推了一辆自行车，把苏小晨放在后座，朝城南方向开跋。 　　路上偶尔会遇到一两个熟人，打声招呼后问苏爸去哪儿？ 　　苏爸笑笑，说：“带他们转转。” 　　苏沐雪在后方看着苏爸推着自行车前进，默默地想，在遇到困境的时候，苏家爸爸能不顾脸面，节约开支，自给自足，本身就非常踏实，让人觉得可靠。相反，有的男人明明穷得要死了，还要装点门面，那是早晚要翻车的。 　　* 　　来到城南边，这一片区域都是农村，开阔地里果然林立着几个砖瓦窑，据说烧的砖瓦还挺有销路。 　　在苏爸的带领下，一家人径直来到了那处砖瓦窑的煤灰堆上。 　　苏爸还特高兴地说：“果然有新的煤灰倒出来！” 　　他拿了一把火钳，找了烧过的成块煤饼子敲下去，外边是浅橙色的煤灰，一敲即碎，里面有未燃烧完全的焦炭呈现出黑色，再把这块黑色的焦炭捡起来，放在袋子里。 　　苏沐雪跟着苏爸，有样学样，苏小庆没有钳子，便直接用鞋子踩。 　　苏爸说：“小庆你力气大，一脚踩下去连焦炭都被你踩碎了。” 　　于是他只好去找了根棍子，一棍下去敲碎煤饼子…… 　　苏小晨不能呼吸太多灰尘，在边上守着自行车，看着大家拾煤渣。 　　…… 　　收获还是很大的。 　　当时跟他们一起拾煤渣的还有几个附近的居民，有个大妈见状笑道：“你还带了一队小兵过来，真了不得。” 　　苏立民笑了笑：“他们在家闲着没事，非要跟过来凑热闹。” 　　苏沐雪：“人多力量大嘛。” 　　大妈说：“多勤快的姑娘，不像我家那个懒丫头，嫌出来捡煤渣丢人，说什么也不肯跟我来。” 　　苏沐雪：“这有什么可丢人的。” 　　“是啊，真该让你给我家懒丫头好好上一课。” 　　临近五点的时候，拾来的煤渣足足装了大半袋子……这大半袋子也能烧好些天呢！ 　　苏爸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咱们回家。” 　　苏爸把袋子绑在车后座，让苏小晨坐在前杠上，继续推着车前行。 　　* 　　从城南走回家，大家的鞋子、裤管上都是煤灰，弟弟妹妹因为用手捡过焦炭，脸上也划了好几道黑炭，就连苏沐雪也不可避免地在白皙的脸上加了几撇“胡子”。 　　一家子乐滋滋地回家，在街边的巷子口，再次遇到了肖国梁。 　　彼时肖国梁可能是刚下班，看到苏沐雪，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尴尬，非常自然地打招呼。 　　“苏老师，小雪，你们这是去拾煤渣了？一个个黑眉乌嘴的。”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好像故意地说，“不至于吧，你们家要靠捡煤渣才能生活了？” 　　苏爸十分敏感地用眼神看向女儿，苏小梦有些怯生生地往苏沐雪身边靠。 　　苏沐雪拉了拉她，抬起头对肖国梁说：“是啊，我们拾了一大袋，能烧好些天呢。不像你，家里能安排好工作，上班点个卯，到点就下班，福利待遇好得很。” 　　肖国梁的父亲肖仲明是文化站的副站长，在肖国梁做了一年知青后，就安排他回来，在文化站里上班，做个宣传干事，说是过两年就能转正。 　　肖国梁没有想到苏沐雪会大方承认，并且并不以此为羞耻，顺便还讽刺了自己一番，有些不悦，但也不好当街撕破脸皮，只好说：“小雪，你这话就说得不大对了，咱俩好歹也处过对象，知道我是为人民服务，不是你说得那样清闲。” 　　苏沐雪瞪了他一眼，当着苏家人的面，说什么处对象的事，是要让谁难堪啊？ 　　苏小庆和苏小梦已经开始懂事，一起不安地叫了声：“姐——” 　　苏立民也一时懵了圈，不知道怎么应答。 　　还好苏沐雪脑子转得快，气愤地走上前一步，对肖国梁说：“肖国梁，你可别乱说话，我和你只是稍微熟悉而已，别说什么处对象，没有处过！” 　　肖国梁万万没有想到面前的人，根本一点儿也不像以前那样单纯生涩，反而相当牙尖嘴利……他们的感情经历被否认，一时不知怎么反驳起来。 　　最后小声地说：“小雪，我们当时是处过对象的。” 　　跟这种人纠缠不清，是很没有体面的事情，况且还有弟弟妹妹和爸爸也跟着一起受委屈。 　　所以苏沐雪对苏爸说：“天快黑了，咱们快回家做饭吧，别理这种油嘴滑舌的小流氓。” 　　肖国梁感觉他们一家子在落荒而逃，但是自己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心里有些不快，只好悻悻掉头回家去。 　　说起来他的心情也很复杂，一方面自己根本找不到比苏小雪更好看的姑娘，另一方面家人又不同意，弄得他现在矛盾得很。 　　* 　　回家的时候，苏小庆还有些不安地问：“姐，肖国梁是不是欺负过你？” 　　“欺负么，也谈不上。”据苏沐雪翻完原主的日记本来看，原主跟肖国梁应该是保持着比较纯洁的恋爱关系，想来也得益于家教和这个时代的局限，没有乱来，所以她才敢否认处对象的经历。 　　要是真的被肖国梁占了便宜，苏沐雪估计会恨不得把这个傻逼当街打残，塞他一嘴焦炭，让他满口喷粪…… 　　苏立民则有些惊讶于女儿的表现，平时软软糯糯的女儿是真的变了个人啊！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他也不用时时担心女儿会吃亏了。 　　晚上苏妈回来后听罢女儿和肖国梁分手的事，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呢，肖国梁他妈妈赵三凤，以前跟我特别要好的，我们明明不是一条生产线，她也总是来找我，突然之间，就对我不理不睬，我还以为是哪里得罪她了……” 　　“不理就不理，咱又不欠他们家的。妈，以后你只把她当普通工友来看就成了。” 　　“嗯，我有分寸。”程秀芳说归说，情不自禁还是叹了一叹，“说来说去，还是家里连累了你。” 　　“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这个人就不是什么好人，不可靠的。” 　　“说的也是。” 　　* 　　睡觉前，苏沐雪用钥匙打开了自己的箱子。 　　里面放着原主收藏的一些东西，有几样小礼物，比如手帕、钢笔，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不过有一本笔记本就是肖国梁送的，他还在扉页上写了几句赠送的话。 　　苏沐雪哼了哼，这个渣渣，也是有些不对劲。明明都已经分手了，互不相扰就是，他还屡次出来膈应人是几个意思？居然还笑话苏家人…… 　　还有一本相册，里边有许多同学送的照片。 　　都不认识谁是谁，翻了翻只当看热闹。 　　两个妹妹在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苏沐雪也觉得有些困，躺在炕上眯眼睡了过去。 　　挨近天光的时候，居然莫名其妙地梦到了罗毅。 　　呃……也不知道怎么会梦到他，只见他一身绿军装地站在农场门外的那条白杨路上，冲她浅浅地笑…… 　　醒来的时候，有些恍惚。 　　两个妹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床，推开门探出小脑袋：“姐，起床吃早饭了。” 　　感觉这个家庭里的氛围着实和谐，弟弟妹妹都特别乖巧懂事，父母又比较恩爱，苏爸是个顾家的好男人，苏妈也很勤劳不怎么絮叨…… 　　如果就这样过着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小日子，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她在现世没有家人，父亲走得早，后来母亲也走了，一个人住在父母留给她的房子里，学习成绩又不怎么好，混毕业后工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浑浑噩噩，如同咸鱼，基本上没有想过明天在哪里。 　　在这里反而觉得挺舒服，充实又自在。 　　要是再也穿不回去，就在书里做条咸鱼得了。 　　在哪过不是过？ 　　But，最好先得到宝藏……一劳永逸。 　　……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哈~ 　　这三天上夹前更新时间会不固定，6号起统一上午12点和晚上9点两更 第二十二章 恢复职务 　　早上苏爸蒸了青菜包子, 剁了香菇，拌着卷心菜，吃着也还不错。 　　苏爸说：“你今天上午不是要去孙宝珍家里么？下午带你去医院再做个检查吧。” 　　苏沐雪愣了愣, 是噢，今天26号, 是约好的去宝珍家的日子。 　　那会儿孙宝珍在农场里打电话给父母报平安, 提及了林月华和苏沐雪帮她的事情，便让她们26号去孙家吃顿饭, 以作感谢, 顺便还钱。 　　孙宝珍家在城东，坐公交车过去不算太远。 　　苏沐雪拎着一兜子苹果去她家里的时候, 林月华已经在了。 　　“你怎么才来啊……”林月华笑问。 　　“等公交车等了挺久。” 　　孙宝珍的父母比苏家爸妈年长一些, 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全都已经成家，并且参加工作了。所以孙宝珍的负担真的挺小的。 　　她现在就跟父母住在单位的筒子楼里，因为就三个人住, 所以一点儿也不拥挤。 　　孙家父母一个劲儿地给她们夹菜, 孙妈妈问道：“你们两个有没有打算想办法回城？” 　　“当然想啦，谁想在农场干农活干一辈子呢？”林月华说，“可是眼下又没有什么门路。” 　　苏沐雪则问：“孙阿姨, 宝珍现在的情况, 应该是可以办理病退的吧？” 　　孙阿姨却说：“去医院检查过, 说恢复挺好的, 要是以身体虚弱，办理病退也行，不过我这儿有正儿八经的路子。” 　　苏沐雪和林月华全都看向孙阿姨。 　　“我的工龄已经可以内退了, 想让宝珍回来顶职。” 　　“哇”的一声，二人不约而同叫了出来。 　　顶职是当下非常常见的操作，父母退下来后，子女顶替父母的岗位上岗，虽然子女刚进去可能也不是正式工，不过过一段时间，只要自己不作不死，也大多能成为正式工。 　　“真的吗，那真的太棒了！” 　　孙宝珍说：“不过还得过完年，正式办下来了才能算数。” 　　孙爸话不是很多，只说道：“你们要是能回来还是尽量回来，在乡下条件艰苦虽然能磨炼人，但到底还是要为将来做打算。” 　　…… 　　从孙宝珍家里出来，她送二人出院子里。 　　林月华说道：“真羡慕你，妈妈这么快就能内退了……” 　　她妈妈在街道居委会上班，活儿并不累，就是有些杂，一天天的鸡毛蒜皮也多。不过现在有份工作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谁还会挑三拣四的。 　　“你们也赶紧想办法吧……大家都回来才有意思。” 　　苏沐雪说道：“我想再去检查检查身体，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毛病。” 　　林月华干脆说：“我已经检查过了，可惜没啥毛病……” 　　* 　　下午苏爸带苏沐雪去医院，这次去的仍旧是去年原主去过的医院。 　　原本苏爸想着，要不然今年换一家，但是苏沐雪执意仍然选择这一家。 　　然后路上问苏爸：“去年我检查身体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苏立民想了想：“并没有啊，你怎么这样问？” 　　苏沐雪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去年检查身体时的情形了。” 　　苏立民笑了笑：“你是在农场里干活太辛苦了吧，我倒是记得的，那天杜兰英也一起来检查了身体。” 　　苏沐雪：“……” 　　她十分惊讶地看向苏爸：“她也有过来？” 　　苏爸这才觉得不对劲：“有啊，你们不是前后脚排队的吗？不对啊小雪，你现在这么年轻，记性就这样差了？” 　　苏沐雪只觉得杜兰英的病历，铁定就是原主的。 　　“那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苏立民想了想：“你那次回家，说自己的心脏总感觉不舒服，我便带你来检查一下心脏，随后在科室外遇到了杜兰英，她也是来做检查的，我当时还要去学校领过年的东西，你说和她结伴，让我先去领东西。杜兰英还说，一起挂个熟悉医生的号。” 　　苏沐雪：“……后来呢？” 　　“你回家后，我问你情况，你说第二天还要再去复查。” 　　“第二天检查后医生说没有大问题，多休息就好了。病历上是写着一切正常，你回家后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 　　苏沐雪有些郁闷，她没有原主的这段记忆，如果有，说不定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眼下也不便多加揣测，只好再去医院里，挂了另外一个医生的号，进科室接受医生的检查。 　　心音听了，心电图做了，医生还问了苏沐雪一些近况。 　　苏沐雪老老实实地说自己发生过心绞痛，晕倒了过去。 　　医生又问了问当时出了什么事，苏沐雪老实地说：“当时对象写信要分手。” 　　医生看了苏沐雪一眼：“你现在的职业是？” 　　苏沐雪：“农场做知青。” 　　“平时觉得累吗？” 　　苏沐雪点头：“挺累的，有时候一用力就感觉心跳得厉害，而且会喘不上气。” 　　医生叹了一口气：“早点儿做回来的打算吧……” 　　“啊？” 　　“晕倒那次，初步判断是情绪问题，心急缺血缺氧引起的心绞痛导致的晕倒，不过你的心脏容易负荷过重，心率过快，现在是年轻，能承受，老了之后只宜静养为主。” 　　这是好还是不好啊，苏沐雪有些听不懂，一脸茫然地看向医生。 　　医生却驾轻就熟一般，问道：“是不是打算回城？” 　　苏沐雪讷讷点头。 　　医生飞快地写着什么，说道：“那就给你开个证明，给你办病退用吧。” 　　苏沐雪更加茫然了…… 　　医生一边写证明，一边摇头说：“你这情况，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想回城的话，刚刚好用得着。” 　　苏沐雪觉得这个医生是不是遇到太多像她这样检查身体以回城的知青了？所以真的检查出了问题，就爽快地给她开证明。 　　那是不是意味着，去年过来检查的时候也是如此，刚好可以用于办理证明的病历，被杜兰英给换掉了呢？苏沐雪有些犹疑。 　　拿着证明出了科室，苏爸也有些惊讶：“不用复查了？” 　　“不用，直接就给我开了证明。” 　　苏沐雪看了一眼苏爸，有些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会不会是当初检查自己的医生，是杜兰英早就打好招呼的医生啊？ 　　…… 　　现在那些细节，都已经不得而知，苏沐雪拿着这张证明，一时有些怔忡。 　　有证明当然是好的，自己也好随时能抽身离开。 　　至于罗毅的事，过完年再详细商量商量为宜。 　　*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苏妈喜滋滋地去裁缝铺取了做好的衣服，并用一块大布头包着带回了家。 　　一进院门就兴高采烈地说：“小雪，快来试试衣服，这件衣服你穿了保准好看。” 　　苏沐雪有些惊讶：“你不用加班了？” 　　“不用加了，之前说二十八放假，现在原料没到位，厂里决定提前放假了。明天去领过年发的福利，再去领这个月的工资。” 　　她所在的纺织厂效益好，料想今年发的福利应该挺不错。 　　程秀芳展开了一件浅棕色呢子大衣，兴奋地说：“我当时看到这匹料子实在太喜欢了，想着穿在你身上一定好看，快把外衣脱了试一试。” 　　苏沐雪照做，穿上了这件大衣。 　　程秀芳把苏沐雪转了转，不住赞叹：“果然是好看的，衬得你的皮肤更加白嫩，腰身也细……到时候再穿上皮鞋更好看！” 　　两个妹妹也说：“姐姐的衣服好漂亮。” 　　程秀芳：“你们还小，穿不了这样的，来看看你们的新衣服吧。” 　　…… 　　看着苏妈张罗着小孩的过年新衣服，苏沐雪突然问道：“那你们有做新衣服吗？” 　　“我们不用做，前两年做过新衣服，也没穿几水，今年继续穿。” 　　苏沐雪有些不好意思，捏了捏手里的呢子大衣，默默想：过两年有钱了，再给他们买新衣服吧，大家都有新衣服穿，过年才更有意思。 　　吃饭的时候，苏沐雪突然非常想吃五花肉，便说：“爸，要不明天咱们吃顿五花肉吧，我掏钱。” 　　苏立民点头：“不用你出钱，我也正想着明天买点儿肉的。” 　　程秀芳说：“那就吃吧，过年我们厂里肯定有几斤肉票发的，用来过年够了……明天一早我先去领东西，结工资，吃了午饭咱们再去买年货。” 　　“好呀好呀！”两个妹妹兴高采烈起来。 　　* 　　次日一大早，苏立民就跑去肉联厂排队买肉，上好的五花肉，两肥三瘦，七角五分钱一斤，苏爸买了快两斤，一部分用来做红烧肉，一部分用来配上白菜、大葱蒸肉包子吃。 　　拎着肉回来的时候，苏沐雪正在水池边刷牙。 　　苏爸十分高兴地说：“马上就过年了，肉联厂门口排队买肉的人也多了起来。不过我问了师傅，说是今年猪肉供应比去年多，等三十那天，排队的人一定更多，我半夜去排队，肯定可以买到好的肉过年。” 　　苏沐雪漱完口，看着苏爸，心中有些小感动。 　　自己是真的太幸运了，穿进来遇到了和睦温馨的一家子。 　　苏立民迅速拿了砧板过来，在水池旁边的石板案台上开始处理五花肉。 　　“早上就先剁点儿肉蒸肉包子吧，等你妈回来了咱们就去买年货，晚上做顿红烧肉吃。” 　　“嗯。” 　　肉包子出笼，热气腾腾，滋味十足。 　　不久苏妈拎了五斤面粉，三斤米，还有一些鸡蛋、苹果回来。 　　“可惜我们厂员工太多，分发的物资摊在每个人头上，就不多了。” 　　一提到这个，苏爸就有些郁闷：“要是我没被撤职就好了，我听说他们今年不光分了米面，还分了肉、鸡蛋、苹果、白糖、烟酒呢。” 　　“那没办法了……” 　　程秀芳把米面逐一放好，苏爸特别贴心地去给她端了两个热包子过来。 　　“赶紧趁热吃，待会儿咱们一家子去买年货，吃的、用的要买，门神也要买……” 　　年货市场十分热闹，除了供销社，卖水果的、蔬菜、粮油的几个门市部也在这里，还有农民也把自家的干货拉过来卖…… 　　现今的水果也主要以苹果、鸭梨、橘子为主，买了几斤鸭梨、橘子，囤了一些白萝卜、胡萝卜、大白菜什么的……苏小庆一直留在外边守着自行车，东西买齐后，他负责把买好的重物，用自行车运回家。 　　程秀芳交代着：“小庆，你待会儿来供销社跟我们会合，给你买鞋子袜子。” 　　苏小庆点点头，跨上自行车就飞驰而去。 　　苏沐雪还是第一次进这个供销社。 　　城市里的供销社真是格外大，走进去人也特别多，挤挤挨挨的全都是人，热闹的几个柜台根本挤不进去。 　　苏沐雪记起来，杜兰英就在这个供销社当售货员。再次见面，也不知道能不能凭那几张照片认出她来。 　　环顾四周看了看，一眼看见杜兰英在卖布料的那一边待着。 　　看她真实的模样，也有两分姿色，大概是不用干农活的缘故，皮肤不黑。只是苏沐雪实在想不通啊，当初她走的时候，怎么就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呢？信也不写一封，心狠到这个地步吗？难道果然是心中有鬼？ 　　杜兰英似乎也看到了苏沐雪，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但很快朝她友好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她看起来也不算刻薄啊，苏沐雪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木木地点了一下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苏妈挤进了糖果柜台前，开始称白糖和散装糖果、蜜饯、饼干，又再买了两斤瓜子。 　　后来苏家人又转战去了鞋柜，给几个小孩子买鞋袜，再去卖日用品的柜台前买了一些香皂肥皂电池之类的东西…… 　　* 　　抵达家中是四点多，不早不晚，一家子瓜分了蒸笼里剩下的几个包子，再每个人啃了个苹果，吃了几个蜜饯、两块饼干，只等着晚上的红烧肉。 　　苏沐雪闲着无事，搬了一张躺椅到门外廊下躺坐着，看着院子上方湛蓝的天空，再让苏小梦给端杯茶过来……惬意舒适。 　　如果再叨一杆烟枪，那就更像个厉害的地主婆了哈哈哈。 　　正觉得美滋滋时，有人敲了敲门，问道：“苏老师在家吗？” 　　也是奇了，自从家里出事，还从来没有人来找过苏爸的。苏小庆觉得非常奇怪，率先一步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看起来就是有素质的老师模样的人，手里还拎着一网兜东西，有一点儿面粉，有一瓶白酒，还有几个苹果。 　　苏立民从正屋走出来，十分惊讶地喊了句：“教导主任！” 　　看到教导主任亲自登门，他的心里有一个想法，但是又觉得不会吧……来不及多想，赶紧把教导主任请进了屋子里。 　　苏沐雪利索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苏小梦在台阶上小声地问：“教导主任过来干什么啊？” 　　“不知道呢，进去看看情况。” 　　苏沐雪过去给他们去倒开水泡茶喝，苏妈把刚刚才收好的零食水果，又摆了一些到果盘里招待。 　　教导主任笑得十分温和：“不用这么客气。苏老师，我今天过来，是特地给你带一个好消息的。” 　　苏沐雪心中一咯噔，莫非要恢复苏爸的职务了？ 　　“学校已经决定下来了，过了年开学，你就可以照常回去上课了。” 　　苏爸虽然心里已经有所预料，但是得知真实消息的时候，还是禁不住有些激动。 　　教导主任说道：“这半个学期，委屈你了，教育局里已经下了通知，说唱片内容的事情你并不知情，情有可原，且当时积极配合，事后认错态度好，又被停课一个学期，便不予追究了，恢复你的职务。” 　　他说着，把一张通知拿出来，递给苏立民看。 　　苏立民看着盖了章的通知，手里有些微微发颤。 　　没有想到，这纸公文，比他想的还要宽容得多。 　　不予追究，是说不会有污点历史的意思啊！这样在他往后的履历里也不必提这一笔了，这比恢复职务，重返岗位，意义来得更加重大！ 　　苏沐雪在一旁听着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之前还陪着爸爸去跑关系，现在这会儿突然就天降好事。 　　教导主任还推了推茶几上的那兜子东西，不好意思地说：“因为这个通知来得较晚，学校老师的过年福利都发放下去了，只剩下这么点儿东西，苏老师你不要介意。” 　　苏立民激动地说：“这些都是小事，只要能让我重返岗位，其他的都不重要。” 　　“苏老师你在职时爱岗敬业，教书育人，深受学生喜爱，下学期返岗后，还望你再接再厉！” 　　他们说了些场面话，又聊了些别的东西，教导主任并没有待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教导主任一走，苏家院子里便欢腾了起来。 　　积压在苏家长达半年的阴云，总算一挥而散。 　　苏立民拿着那张通知，欣慰不已地叹道：“总算给了我一个说法，这半年没少挨别人的白眼。” 　　程秀芳十分高兴地说：“能重新去教书就好。” 　　“是啊，这半年，你辛苦了，以后不用这么辛苦加班了。” 　　…… 　　只有苏沐雪冷静了下来，这是教育局里自己做的决定？还是受到了外来的压力？部队里的审核应该没有这么快就展开行动吧？还是说罗毅让刘教导员找了关系疏通的？ 　　尽管暂时不得而知事情经过，但是看着苏家上下这般开心，苏沐雪也不管这些了，大喜事一件，值得吃一顿红烧肉庆贺！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了~~~明天见~~~ 第二十三章 杜兰英喜欢肖国梁？ 　　苏爸做了一锅红烧肉, 摊了一个葱花蛋，再炒了一个大白菜。 　　红烧肉焖得到位，入口即化, 苏沐雪吃得十分满足。 　　真的，好久没有吃过满足的肉了！ 　　苏爸人逢喜事精神爽, 说道：“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孩舅舅家, 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苏妈：“不急，明天再过去。” 　　苏沐雪试探着问：“之前还完全没有松口的迹象, 突然就不追究了, 爸，是不是有什么亲戚之类的大人物在帮你？” 　　苏爸说道：“哪来的大人物帮我呀, 要是有, 早就帮了。你爷爷走得早，我又没个兄弟姐妹可依靠。” 　　“不过我也觉得奇怪呢，居然能不追究。”苏立民说道，“其他先不管，重要的是能重新返岗, 这半年我可是憋坏了。” 　　吃过饭, 苏沐雪舀了半桶热水去水池边，给妈妈洗碗。 　　冷不丁又听到有人来敲门。 　　今天真的是太热闹了，苏小庆这个专职门童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人, 再次让苏沐雪觉得十分惊讶。 　　“袁主任！” 　　可不正是革委会的袁主任么。 　　袁主任笑呵呵地道：“在洗碗呢。” 　　苏沐雪不禁在心中嘀咕, 怎么袁主任亲自驾临, 手里还提着一些东西。 　　他进来之后, 说：“这不要过年了嘛，哪里好意思只吃你们的鱼干，也给你们带了点儿年货。” 　　苏立民：“主任太客气了！我们怎么好意思收呢？” 　　“你这话就是见外了, 过年不都这样么，你来我往的串个门儿……” 　　苏沐雪照旧给他们倒茶，心里憋笑道：这个袁主任，消息还挺灵通的嘛，而且行动也迅速。 　　只是袁主任越是这样热情，苏沐雪就越相信上头有人在帮苏爸！要不然他们哪里会这样毕恭毕敬的。 　　但问题是上头的人究竟是谁啊？ 　　他们客套了几句，便开始谈恢复职务，重新返岗的事儿。 　　“苏老师，这次真是委屈你了，我也是专门来恭喜你返岗的。”他说道，“苏老师，你是知道我办事一向听指挥，不会去干那些乱来的事。你的遭遇，我也一直都很无奈。不过现在好了，总算有个说法了。” 　　苏立民和苏沐雪一样，也有同样的困扰，所以干脆问道：“袁主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袁主任干这种工作干久了，觉悟非常之高，一听苏立民这样说，心里奇怪地愣了一下，反问：“我能知道什么？你是指？” 　　苏立民就没有这么多意识了，直接问：“怎么会突然又恢复我的职务了？难道有人帮我说了情？” 　　袁主任彻底愣住：“你不知道是谁帮你说的情？” 　　苏立民摇头：“我要是知道，一早就该去找他的，白白休息了大半年呢！” 　　袁主任顿了顿，只说：“实不相瞒，我也不清楚这件事情，只是听到消息说你恢复了职务，也不追究了，就赶紧过来恭喜你一声。” 　　苏立民呆了呆：“难道纯粹是教育局里做的决定？” 　　袁主任看了苏立民一眼，这位老师一向实诚，没有半分虚假的痕迹，他也不禁疑惑起来。这种事，办理得越是清楚分明，他就越踏实，越是神神秘秘，他就越不安。 　　见苏立民都不清楚来龙去脉，他更加不安起来。今天听到消息时，想多打听打听，也只得到：“区教育局局长发话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可是如果教育局局长是站苏立民的，早就护着他了，不用等到现在。 　　此时的袁主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定有更大的人物和局长打了招呼，在护着苏立民，而且连苏立民都不清楚，可见这人物有多大，有多不方便露面。 　　苏家现在虽然没权没势，但是苏立民的父亲好歹也是一位老干部，他母亲又是跟领导做翻译的……上面有什么人人，谁也不清楚。 　　不过不管怎样，总算得到了苏老师的准话：“职务恢复就好，不会责怪任何人。” 　　所以袁主任坐了会儿，也放心地走了。 　　苏沐雪看着这一出出的，感觉真是五味杂陈。 　　* 　　翌日，苏老师恢复职务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他走在路上原本要低头的，现在也可以抬头挺胸，昂首阔步了。 　　大家都以为苏家上头有人，只是没有人知道上头的人究竟是谁，连苏家都不知晓。 　　苏家只是关上门，搞了个很彻底的大扫除，清理污秽，迎接新年的到来。 　　除夕这天凌晨三点钟，苏爸就起床了，裹上棉大衣去肉联厂排队买猪肉，十点多钟买了八斤多猪肉回来。 　　“这猪肉还真是不好买，我以为我去的时间已经够早了，谁知道一到那儿，就已经排起了长龙。”他说道，“我跟前面那位同志，分了半个猪脚，又买了点儿五花肉、瘦肉……” 　　苏小庆正架着梯子，接过小梦手里的门神与对联，一一贴好。 　　对联是昨晚苏爸写好的，只有门神是买的。 　　门神对联一贴好，年味儿就噌噌往上升。 　　巷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鞭炮声，苏沐雪给了苏小庆一点钱，让他去买些小孩玩的鞭炮烟花。 　　苏小庆乐得跟什么似的，带着两个妹妹就去了。 　　苏家爸妈着手准备年夜饭，苏沐雪则在一边打下手。 　　除了做饭菜，他们顺便还包了些饺子。 　　这个地方的饮食就是这样，既吃面食，也吃米饭，并不算稀奇。 　　只是苏爸擀饺子皮并不算利索，速度比较慢，苏沐雪猛地想起当时罗毅擀饺子皮的情形，不禁笑了笑。 　　苏小庆带着妹妹回来后，在院子里把一挂鞭炮拆了，一个一个放，程秀芳听得脑仁疼，叫道：“小庆你去远点儿的地方放，太吵了！” 　　“哦。”苏小庆虽然也有男孩子顽皮的一面，但是大多数的时候还挺懂事。 　　苏沐雪问：“爸，小庆过了下个学期，就要去下乡吗？” 　　苏立民点点头：“打算是，他们班里想读高中的没几个，其他的人都要下乡。” 　　想想再过不久，就停止上山下乡，恢复高考了，苏沐雪说道：“要不还是让他继续读高中吧。” 　　“可是再读高中，三年后不还是得下乡么？” 程秀芳不解。 　　苏沐雪也不便跟他们透露，只好说：“能读就还是让他读吧，这几年已经越来越多的知青都在呼喊回城，我们农场的知青也走了好些，估计过完年回去，又有几个人办手续回城了。我估摸着这个政策早晚要变。” 　　苏立民点点头：“之前是想让他读高中的，后来我这事没解决，他才主动说读完初中就不读了，现在既然我已经恢复了职务，让他继续读下去也不难。” 　　* 　　一年又一年。 　　不论外部环境如何，年夜饭总是尽可能地丰盛。 　　包饺子的时候，程家舅舅又捎了一条鲜活的草鱼过来。 　　所以年夜饭桌上，既有炖猪蹄，又有红烧鱼，还有一只鸡，几个素菜，一盘饺子…… 　　苏沐雪吃罢年夜饭，跟着妹妹去巷子里玩了一些小烟花，后来回到正屋，围着一个炉子烤火、聊天、嗑瓜子……来这里的第一个除夕就这么过去了。 　　翌日在连绵不绝的鞭炮声中醒过来，苏沐雪换上了浅棕色的呢子大衣，梳了个好看的发辫，穿上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程秀芳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真是好看，要是你奶奶还在世，准得把你当大小姐来疼。” 　　新年新气象，苏爸乐滋滋地出门去找这段时间还跟他有联系的朋友，附近的几个邻居阿姨来找苏妈打扑克牌。 　　林月华、孙宝珍大年初一要过来玩，所以苏沐雪安心地在家里等她们。 　　苏沐雪凑在牌桌旁边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遂继续坐在廊下的躺椅上，在旁边摆了一个小茶几，端了茶果，继续嗑着瓜子喝着茶，扮演地主老太。 　　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小院子里暖洋洋的，几个阿姨又决定把打牌的桌子给抬了出来，说边打牌边晒太阳。 　　苏沐雪只得帮着挪腾这些东西。 　　约莫上午十一点的时候，林月华和孙宝珍终于结伴过来了。 　　两人住处挨得近，今天林月华还弄了辆自行车，载着孙宝珍过来。 　　邻居阿姨听闻她们都是一个农场的知青，笑着说：“你们的感情还挺好的。” 　　另一个阿姨疑惑地说：“杜兰英不也是跟小雪一起下乡的么，她已经回来了，你们都没有联系了？” 　　苏沐雪和林、孙二人对视一眼，鄙视的表情浮现脸上，林月华回：“联系得少，她命好，我们过了年还得继续回农场呢。” 　　那位阿姨笑了笑：“没事，先锻炼锻炼两年也好，现在我听说好多知青都在想办法回城，你们也早晚能回来。” 　　* 　　一起出门去遛达，但是逛街也没有什么好逛的，只是纯粹在路上走一趟，透口气，三人走着走着有些闷。 　　苏沐雪说：“对了，我爸已经恢复职务了，出了年开学后就能返回学校教书。” 　　“真的啊！” 　　“那真是太好了！” 　　林月华：“早知道多兜点儿瓜子了，干脆去公园找张石头桌，坐着嗑瓜子聊天。” 　　孙宝珍拍了一下口袋：“我兜了挺多，要不我们就去公园吧。” 　　于是三人朝着附近的东湖公园走去。 　　一进公园大门，居然有挺多人去逛公园，大多是父母小孩一大家子出行，也有青年男女小伙伴一起玩的，有一个照相的师傅忙得不亦乐乎，人家在过年，他在给人拍照赚钱。 　　苏沐雪说：“要不我们三人合张影吧。” 　　“好哇！” 　　总算找了一件正事干，三人在湖边的亭子里留了一张合影。付了钱，师傅开好单子，让她们过几天去取。 　　林月华说：“小雪，这家照相馆离你家近，这张单子就你留着吧，取了回农场再给我们也成。” 　　“可以的。” 　　* 　　拍完照片，三人决定打道回府，回家吃午饭去。 　　结果才刚转身，孙宝珍就怪异地吱了一声，抓着苏沐雪的胳膊说道：“你们看湖边是谁！” 　　定睛一瞧，杜兰英！ 　　杜兰英今天梳了两条麻花辫，桃红色的外套，再系了一条白色毛线织成的围巾，颜色搭配还是可以的。 　　旁边还有一个男孩子，两人正在说着话，可是杜兰英的脸色却看起来不好，臭臭的，男的好像在哄她似的。 　　“那个是杜兰英的对象？” 　　“可能吧……” 　　“那我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孙宝珍果断拒绝：“不要。” 　　但是就算她们三人步调一致，一点儿也不想去跟杜兰英打招呼，也晚了一步，杜兰英发现了她们，十分热情地喊道：“小雪、月华、宝珍，你们也来逛公园了？！” 　　三人准备悄摸摸走的，这下全都走不了了，又不好装聋扮瞎。 　　孙宝珍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懒得吱声，苏小雪和林月华朝她干干地笑了笑。 　　杜兰英转头跟那个男生说了两句，随后跑上了台阶，来到了三人跟前。 　　要不是亲自接触，苏沐雪还真不知道，原来杜兰英是属于很外向的人，一走过来，就打开话闸子。 　　“这么巧呀，你们最近还好吗？” 　　“就那样吧，哪有你过得舒坦。”林月华说。 　　杜兰英面色尴尬了一下，很快对苏沐雪说：“小雪，那天你和家人来供销社买东西，我原本是想跟你说话的，但是顾客实在太多了。” 　　苏沐雪也不好不应，只好答：“没事，我知道你忙。” 　　她笑了笑，随后又说：“其实那天我离开农场的时候，也是很突然，原本想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再跟你们说一声的，但是我爸爸跟我一起去办的手续，又要赶车回市里搭火车，就没有跟你们打招呼了。” 　　孙宝珍没好气地说：“一年了也不见你写封信，还以为你不知道农场地址呢！” 　　“我真不是没写，只是没有寄，总觉得还是当着你们的面说句抱歉才好。”她继续解释，“要不是今天要来见相亲对象，我是想去小雪家的。你们也知道我前几天一直在卖年货，走不开……” 　　苏沐雪：“呀，那是你相亲对象？” 　　“是啊……但是我觉得跟他谈不来，刚好你们有出现，也算缓解了一下我的危急时刻。” 　　苏沐雪呲了呲牙，还能这样？合着她们三人是工具人呀？以及，这个杜兰英也太能说会道了，简直就是八面玲珑的人嘛！ 　　林月华说：“那，要不你继续相亲？把人晾一边也不好。我们要回去了。” 　　杜兰英：“好的，有空来找我玩……” 　　三人离开时回看一眼，发现杜兰英又回到了湖边，相她的亲去了。 　　孙宝珍有些不忿地说道：“她的那张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小雪你可不要相信。” 　　“怎么说呢？” 　　“那天她要是真有心跟我们告个别，可以去菜地里找我们啊，离得又不远！她就是不想罢了。” 　　林月华也说：“就是，我听帮厨的人说，他们简直生怕人家知道他们是回来办手续的，催着主任盖了章，回宿舍拿着东西就走了，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么诡异？”苏沐雪也觉得很奇怪，如果是光明正大地办手续回城，至于这样吗？ 　　想来想去，多半就是不光明不正大的呗。 　　林月华说：“还有，你看她相个亲，主动告诉我们跟那个相亲对象不合适，难道又是怕我们传开了去？” 　　孙宝珍接过话：“是啊是啊，万一我们一传开，那些打算给她介绍对象的人，可能就以为她有对象了，纷纷不介绍了。” 　　苏沐雪：“……” 　　她真的没有多想，细细一想，自己果然还是太单纯了，完全没有领会到杜兰英的深层含义。 　　“怪不得我今天听阿姨说她已经相亲相了好几个了。”苏沐雪说道。 　　“她挑剔着呢，身材、长相、性格、工作、家境，全都要看的。稍有不满意，就会摇头说不。而且你不知道，我一直就觉得她当时也很喜欢肖国梁。”孙宝珍继续说。 　　“啊？？？” 　　“你不知道，最开始肖国梁还没有追求你的时候，她就一直在跟肖国梁示好，给他买这买那，有吃的第一个想到他，做什么事情都要拉着他一起，连去集市也总是特意要他陪同。” 　　“那肖国梁都没有接受她啊？”林月华问。 　　“大概过了半个月，他就追求小雪了。杜兰英表面上祝福，实际上心里也很妒忌小雪。” 　　苏沐雪：“还有这事？” 　　“当时你年纪小没注意到，我比较敏感，一下子就观察到了。” 　　得知杜兰英也喜欢肖国梁，苏沐雪就蓦然觉得好笑了起来。 　　“那她回城后，都不去主动追求肖国梁啊？她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而且后来我家也出事了。”苏沐雪疑惑不解。 　　“这就不知道了，也许肖国梁看不上她吧，比如主动示好，也被他拒绝了。” 　　“嗯，也有可能。” 　　不想去打听他们的八卦，苏沐雪带着林月华和孙宝珍回家去吃饭。 　　打牌的几个阿姨都散了，各自回家吃午饭，苏妈在厨房里做饭，苏沐雪见苏爸还没有回来，问道：“我爸中午不回家吃了吗？” 　　苏妈说道：“应该不回了，他只说出去一下，也没说去哪儿。反正大过年的，也饿不着。” 　　那好吧。 　　* 　　吃完饭，把林月华和孙宝珍送离小巷子。林月华骑车技术还可以，孙宝珍技术欠佳，偏偏要逞强来试着带一下林月华，结果一上车，没把稳，险些把自行车撞在墙上。 　　苏沐雪在一旁看得直发笑：“大姐呀，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后座吧。” 　　孙宝珍只好不服气地把车还给了林月华。 　　陪她俩走了一段路，苏沐雪转身回巷子里去，一转头，却看到肖国梁在不远处冲自己一笑：“小雪，这么巧啊！” 　　苏沐雪吓得直拍胸口，这人真是，去哪儿都能遇到他。 　　苏沐雪不想跟他说什么话，直接往巷子里走去，不料肖国梁说：“小雪你等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小雪，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那个时候，我真的是迫于压力，跟你分手的，你收到信的时候，一定很难过吧，我何尝不是很难过，几个晚上都睡不着……” 　　他不提信还好，一提信，苏沐雪就想起来自己穿过来的时候，原主因为这封信哭得夜里跑出农场，坐在泥巴地上，靠着白杨树，心疼得不知道是晕死还是真死了过去。 　　现在又说什么迫于压力分手？是家人把刀架他脖子上让他分了，还是他不分手就无法呼吸了？ 　　这不就是一惯甩锅的渣男行径嘛…… 　　“你做个男人好不好，既然分手了，就别扯这么多有的没的。”苏沐雪呸道。 　　肖国梁急忙解释：“不是，我也不想推脱，只是我真的放不下你，我已经跟我爸妈沟通过了，他们觉得既然这样，还是同意我们再相处相处。” 　　苏沐雪听了跟吞下一只活生生的苍蝇那样恶心反胃，前几天还在苏爸苏家弟妹跟前耀武扬威、趾高气扬呢，怎么今天又跟换了个人似的？ 　　等等，苏沐雪好像明白了过来，是因为苏爸恢复职务了吧…… 　　这样解释合理多了，也让苏沐雪更加觉得恶心了起来。 　　这不就是典型的毫没情义，只有利益的小人行径么。 　　“你得了吧，大过年的，可别说得这么恶心！”苏沐雪冷笑道，“当初我爸被冤了那么久，没有班上，你家为了避开风头，让你分手，我还能理解。现在我爸一被恢复职务，你就立马又来求和好，哈哈哈哈……” 　　苏沐雪真情实感地大笑了起来。 　　真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人？打量人都是傻子呢，说分就分，说好就好？ 　　是在瞧不起谁呀？ 　　肖国梁的脸上十分尴尬，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在笑什么，只好讪讪地道：“不是，小雪，你误会了，我当时会分手，不是因为你爸的事，是我们太久没有见，你中秋节又没有回来，一直写信沟通，难免就生疏了。但是那次分手，也算对我们的一个考验，我这才发觉原来我还是喜欢你的。” 　　“考验？”苏沐雪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这种事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肖国梁点了点头：“感情都是要经过考验的嘛，我们俩的感情也一样。” 　　苏沐雪发觉这人各种歪道理是一套一套的，仿佛被什么渣男理论武装过一样。 　　多说无益，只会浪费时间，所以苏沐雪正面地面向肖国梁，说道：“肖国梁，很遗憾，这次考验你没通过，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肖国梁愣愣地僵住。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非常听话，从不生气的苏小雪吗？ 　　什么时候她这样有主见了？ 　　不，仔细想想，自从她回来过年后，她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刚好上午打牌的阿姨从那头要走过来，苏沐雪不想节外生枝，转身就进了巷子。 　　肖国梁见状，也只得悻悻离开。 　　说句心里话，他确实放不下苏小雪，苏小雪水灵的长相与温软的性格，刚好符合他对另一半的理想。 　　苏家没出事的时候，家人也很同意他们俩在一起，但是苏家一出事，情况就不一样了，会不会连累是其次，关键还在于苏爸没有工作，家里的负担自然会转移到苏小雪这个大姐身上……如此一来，将来在一起，肖国梁的负担也会加重。 　　家里做了他的思想工作，他这才决定分手。 　　谁成想事情发展得这么快，苏爸会这么快就恢复了职务，甚至情有可原……当初父母也确实太过于短视，而他也缺乏了坚持。 　　可是，肖国梁还是不死心，只觉得苏小雪是在气头上，生他的气也是难免的……毕竟他们怎么说也谈了两年呢，如果不是他回了城，她可能都是他的人了。 　　不管她刚才怎么恼怒，她的性子还是单纯的，肖国梁感觉得出来。 　　既然想要挽回她，那么不着急，慢慢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 第二十四章 “什么, 你找对象了？” 　　苏沐雪回到家中，只要一想到肖国梁那副嘴脸，就直犯恶心。 　　真是患难见真心, 苏家没有出事，他当然是百般地待原主好, 一出事就只想甩掉对方。现在得知苏家又没事了, 于是又巴巴儿地凑上来。 　　这种人的良心，都已经喂了狗。 　　幸亏自己不是原主, 对肖国梁只有唾弃, 没有感情。要是原主按那样温软的性子，说不定一心软就又同意了。 　　才下午四点多, 天阴沉沉的仿若夜幕低垂, 不知道是要下雪还是下雨，气温也降了下来。 　　苏家弟妹全都凑在一起，围着那个圆炉子一边烤火一边嗑瓜子聊天，烧的正是他们前两日拾的煤渣，还挺暖和的。 　　“要不烤两个地瓜来吃吧。”苏沐雪说道。 　　苏妈：“你不怕扁桃体发炎啊？” 　　“没事, 我凉了再吃。”说罢去挑了几个小小的地瓜, 用一个铁丝网搭子放在炉子上方，再把地瓜放上面烤。 　　五点多，天上飘下了小小的雪花, 寒风呼啸不已。 　　“这雪估计也下不久。”苏妈正在织毛衣, 吩咐着, “小庆快去把水龙头打开一点滴水, 拿个大桶接着，免得水管结冰了。” 　　苏小庆起身，把门一打开, 苏沐雪就感觉风卷了冰雪进来。 　　天气一转冷，苏小晨就跟气候感应器似的咳了两声，苏妈赶紧拿了一方小被子给她裹起来，虽然不是哮喘发作，但是她的身体真的挺弱。 　　苏沐雪见这情景，不禁问：“医生说小晨是体质太差了？长大了会好起来？” 　　“嗯，现在只能小心养着，长大后增强体质了好转一些。” 　　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小梦问：“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众人全都摇头，都要天黑了，怎么着也该回来了。 　　地瓜烤熟后，程秀芳把锅架了上去，烧沸水，加了些昨天炖猪脚的高汤，准备烫点儿青菜、豆皮、地瓜粉条吃。 　　院门推开，苏立民的声音响起来：“下雪了，真冷啊！” 　　“老苏，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程秀芳有些抱怨地问道。 　　“也没去哪，就在关老师家里坐了会儿，后来有个邻居说打牌，又去把李老师也叫了过来。” 　　“赶紧洗手吃饭了。” 　　苏立民洗了手，装了一碗米饭，再凑过来夹了些粉条吃。 　　“热乎乎的果然熨帖。” 　　“爸，你中午吃什么了？” 　　“吃了几个饺子。”苏立民说，“他们分的面粉多，大白菜也有二十斤呢，可惜相当于是素饺子，几乎看不到肉。” 　　程秀芳说道：“有招待你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我不是挑三拣四，我是实事求是。” 　　苏沐雪发现，苏爸自从恢复职务，整个人的情绪就高涨了起来，话也更多了，语气也更活泼了。 　　“对了，我今天还听李老师说了个事，有些弄不明白。” 　　“什么事？” 　　“他也是听区教育局的亲戚说的，说是局长接到了一通电话，然后就把我的事解决了。” 　　“啊？？？” 　　苏沐雪也十分好奇，急忙问：“谁打的电话？” 　　苏立民摇头：“没人知道，连局长也没有透露半点儿风声。” 　　苏沐雪心中越发笃定，那必然就是部队里的人打的招呼了，估计对方也不便露面，这才瞒下来的。 　　程秀芳则说：“甭管是谁，都是你的贵人。” 　　“那当然。” 　　次日是大年初二，苏沐雪带着弟妹去外婆家拜年。 　　舅舅家的小孩则去了舅妈的娘家，还有几个姨表姐弟也过来了，家里人多热闹，但是真的坐不下，大家都在门外、厨房边站着聊天。 　　苏沐雪也分不清谁是谁，勉强表姐表弟地叫着应付过去。 　　吃完午饭，拿着外婆和舅舅给的压岁钱，兴致颇高地回到家中。 　　接下来两三天，都是如此，要么出门去拜年，要么留在家中招待来拜年的亲戚。 　　苏家的院子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说实在的，人人都羡慕他们家的独门独院。苏沐雪也觉得这儿着实不错，家庭又和睦…… 　　* 　　原本一切都感觉挺好的，偏偏就是有人要来膈应人。 　　初五这日上午，莫名其妙的，赵三凤拉着她儿子肖国梁，带了些水果，还有一盒糕点敲开了苏家的院门。 　　彼时苏沐雪觉得犯困，吃完早饭后，就回厢房炕上躺着睡回笼觉，猛地听到有个妇女极是喧哗地在院子里叫嚷，苏沐雪还想，这是哪个亲戚啊，这么聒噪！扰人清梦！ 　　忽地厢房门被推开了，苏小梦语气极神秘地说：“姐，快起来，妈让你去屋里。” 　　“哪个亲戚来拜年了啊？” 　　苏小梦摇头说：“不是亲戚，是肖国梁的妈妈带着肖国梁来家里了。” 　　苏沐雪腾地从炕上坐了起来。 　　草！ 　　这一家极品过来干啥啊？ 　　太扯淡了！ 　　苏沐雪起身穿衣，再收拾一下头发。 　　肖国梁的妈妈赵三凤因为跟程秀芳同是纺织厂工人，原本就很熟悉，现在只坐着和苏妈可劲儿拉家常，肖国梁这个妈宝男也坐在一旁，由苏爸陪着说话。 　　聊了些乱七八糟的话，苏爸苏妈都十分惊诧他们会过来，不是说分手了吗？现在登门几个意思？ 　　可是毕竟大过年的，上门就是客，苏家也不好赶人家走。 　　苏沐雪进屋的时候，赵三凤正说：“国梁也是不懂事，跟小雪谈了这么久，感情一直很好，结果脑子不清楚，说分就分，分完又后悔，说自己还是放不下小雪，我也只能舍下老脸，带他过来赔罪。” 　　苏沐雪恶心得刚迈进门槛的腿就想往外拔。 　　这对母子还要不要脸了？ 　　奈何苏立民是体面人，叫了一声：“小雪，快进来。” 　　苏沐雪郁闷地进了屋，坐到了苏爸旁边。 　　“叫阿姨……” 　　苏沐雪看了赵三凤一眼，装作起身去倒茶，岔开了。 　　赵三凤见她好像长得又更加好看了些，眼睛一直盯着她，还笑吟吟的，以为苏沐雪是在给自己倒茶。 　　结果苏沐雪没鸟她，倒了茶，端起来就喝。 　　赵三凤尴尬地笑了笑，问道：“小雪，你还在生国梁的气吗？” 　　苏沐雪转过身，盯了肖国梁一眼，努力地保持平静：“生气？为什么？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分了就分了，反正我们俩也没发生啥，我已经放下了。” 　　苏立民原本就因为那天拾煤渣被这个年轻人奚落而耿耿于怀，担心女儿又心软，现在见女儿表态，他也放下心来。 　　赵三凤却说：“不不不，小雪，话不要这样讲，你们谈了两年，感情总是有的。国梁可是一直都放不下你！” 　　苏沐雪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没有感情了，这个真没有。” 　　赵三凤母子全都面色尴尬起来。 　　不过赵三凤也是个人精，没有照着苏沐雪的话接下去，只说道：“我今天来，就是带国梁跟你赔罪的，他不懂事，说分就分，你们两个还是很相配的……” 　　苏沐雪听了就觉得恶心，干脆问道：“不是你们让分的吗？肖国梁在信上白纸黑字说是你们让分的。” 　　赵三凤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层，故意装出十分意外的模样：“可是我跟他爸，从来没有要你们分手啊！” 　　说罢又看向他儿子，怒气冲冲地问：“国梁，你说我们当时是不是没有让你分手？你现在反而让我们背黑锅，说是我们要你分的手，你真是缺心眼了啊！” 　　苏沐雪心中直吐槽：呀呀呀，这是唱苦肉计了呀？ 　　苏立民和程秀芳看着皱眉不已。 　　赵三凤戏精附了体，骂了几句，又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苏老师出事的时候，我们也知道，可是帮不上忙，只好唉声叹气着急，想必这傻孩子就误会我们的意思了……当时他跟小雪一直分开，靠书信往来，年轻人一时在信上觉得观念不合，就冲动分手……不过这也好，提了分手发现还是放不下对方，往后会更加珍惜。” 　　苏沐雪都快听吐了…… 　　肖国梁也借坡下驴，低头认错说道：“我当时就是一时糊涂，觉得分开太久了，中秋节明明说好回来的，结果小雪又没有回来，我才犯了懵，但是我对小雪的心是真诚的，这些时间都没找别人，就想等她回来后说清楚。这几天我已经碰到她三次了，但是每回小雪都生气离开，不听我解释……” 　　…… 　　肖家母子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跟唱双簧似的，苏立民和程秀芳又完全说不过他们，连插嘴的空隙都没有。 　　苏沐雪也觉得跟这样的人处在一个空间，都无法呼吸，便说道：“行了，你们别说了，我们真的已经分了，我不会跟你和好的。” 　　苏沐雪说完，站起身就要朝门外走去。 　　赵三凤起身跟过来，拉住了苏沐雪：“不是，你别生气，年轻人不要那么冲动，夫妻之间还有床头打架床尾合的呢，你们这么年轻……” 　　* 　　正当此时，门外来了三位陌生的同志，挺有礼貌地问道：“请问，这儿是苏小雪同志的家里吗？” 　　苏小梦答道：“是，你们找我姐姐吗？” 　　苏沐雪赶紧挣脱出来，看着这三位同志，两男一女，模样装束，都像是机关单位里工作的。 　　“你就是苏小雪同志吗？” 　　苏沐雪木木地点头：“我是，你们是？” 　　苏爸苏妈和赵三凤也奇怪地看向外面，并同时认出了那位女同志：“杨妇女主任！” 　　众人齐刷刷地走了出来。 　　妇女主任看向台阶上：“哟苏老师，你们家今天真热闹，有客人呢！” 　　赵三凤接过话：“杨主任好，我们也就是过来串个门儿。” 　　杨燕梅点点头，对苏立民说：“苏老师，这位是武装部的同志张干事和孟干事……。” 　　武装部的？！苏沐雪睁了睁双眼……这么快就过来？ 　　这些时日，她觉得调查审核也没这么快吧，大家都要过年呢，所以还想着等回了农场再和苏爸苏妈提罗毅的事，那样也避开了尴尬的碰面。 　　可是，他们居然这么迅速就上门了……这个罗毅，真的这么着急吗？ 　　苏沐雪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只听杨主任说：“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走访一下，看看你们家的情况，毕竟小雪跟军人同志谈对象，也要走个流程。” 　　话音刚落，四双眼睛全都瞪向苏沐雪。 　　苏爸苏妈，还有肖家母子异口同声地问：“什么，你找对象了？” 　　苏沐雪站在屋子门口，感觉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心如同湖面被风吹过一般，有一褶一褶的浪在抖动。 　　要说谈，他们根本不算在谈，但是麻就麻烦在，他们二人的关系非得这样接受组织认证不可。 　　苏沐雪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大概是吧。” 　　苏立民发出了一声：“嗯？” 　　杨主任笑道：“小雪你别害羞，跟军人同志结婚是光荣的事情，大方说出来就行了。” 　　可是旁边站着的，还有肖家母子，他们脸上的表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大概就跟吃了绿头苍蝇一般。 　　苏沐雪这才觉得，谁让他们来自取其辱了，趁机打打他们的脸也挺好。 　　于是一脸笃定：“嗯是的，我是和罗副营长在谈对象。” 　　赵三凤失声地叫了出来：“还是副营长？！” 　　苏家父母也没有料到是职位这么高级别的军人，他们只以为是普通的军人，于是乎二人全都目瞪口呆起来。 　　“小雪，你说的是真的吗？” 　　苏沐雪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真的，前段时间我们农场的桂香嫂子介绍的，他与我见过几次面，月华和宝珍也见过，我还去过他们部队。” 　　说这话的时候，还特特地看了一下肖国梁。 　　此时此刻，肖国梁整个人的心肝都仿佛在颤抖，整个人如同被惊雷霹过了一般。 　　是了，她一开始买油条的时候就说自己找了对象，可是他不相信，只以为她是故意来骗自己的。现在连人武部的干事都过来了解情况了，这还能有假吗？他们过来是搞政｜审的，审核无误，那就是要准备结婚了吧…… 　　肖国梁生平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打击，一时发懵不说，双腿还无力起来，原本是站着，现在险些瘫软倒地。 　　他那个能说会道的妈妈也受此刺激，脸上根本挂不住，见儿子又表情不对劲，生怕儿子当众出什么事，闹个难堪不说，还可能会记上一笔黑历史。索性一把拉过了儿子，说道：“苏老师、秀芳，既然你们有事，那你们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苏爸苏妈松了一口气，这种局面，他们要是真的闹起来，即便女儿是光明正大地和罗副营长处对象，传出去也不好听。 　　程秀芳立刻会意，赶紧站起来送了一下他们。 　　屋子里的氛围，登时变得和谐了许多。 　　苏沐雪配合地聊了会儿天，人武部的干事，也相当温和，笑容十分亲切。 　　“原本调函是在过年前收到的，但当时大家都要过年，我们也抽不出空，只好今天一抽空叫了大家就过来了。”张干事说。 　　杨主任则笑道：“苏家是没有问题的，出身也是根正苗红，小雪爷爷早先是干革｜命工作的，虽然前段时间因为误会，闹过一场风波，不过苏老师也是无心的，现在都已经澄清解决了……” 　　听了这些事，两位干事直点头。 　　苏沐雪陪坐着，心中却一直在想，这样看来，苏爸工作的事，定然就是部队找的大人物打的招呼，为审核的事情做铺垫。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 　　…… 　　* 　　在苏沐雪讪讪陪坐的同时，街巷中，肖家母子的情绪已经由震惊转为了愤怒，并且还彼此怨怼起来。 　　赵三凤骂儿子不成器：“人家明明已经有对象了，还是部队里的同志，你来凑什么热闹，害得我的老脸都丢尽了。当初你们分了就分了，还反什么悔？天底下没有姑娘了吗？” 　　肖国梁则埋怨母亲：“当时要不是你天天叨叨念着苏家出事了没人帮，是要没落了，让我赶紧分，我至于分吗？还不都是你的错？” 　　赵三凤答道：“这事哪能怨我，当时他们家的情况不光是我这样认为，其他人都这样看，苏立民走路连头都抬不起来，谁要跟这样的人做亲家？” 　　赵三凤说着说着，干脆把矛头转向了苏沐雪。 　　“这个苏小雪也不是什么好的，才刚分手，就马上找了新的对象，可见对你也没用真心。也只有你这样傻乎乎的人还对她放不下，你看人家放得有多快，别死心眼了，明天赶紧去见你姨介绍的对象！” 　　“我还见个屁的对象，别来烦我！”向来听话的肖国梁，这时候突地怒火冲天，也不管赵三凤了，大步就朝着外边走去。 　　赵三凤在后头紧紧跟着，劝道：“天下比她好的姑娘多的是，你朝我发火顶什么用？” 　　…… 　　* 　　送走三个干部，苏沐雪吁了一口气。 　　苏立民看了一眼女儿，虽然敛着，但脸上的表情是愉悦的，程秀芳则没有收敛心情，笑得十分喜兴地说：“你这傻孩子，怎么找了对象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苏沐雪只好说：“我也没有料到他那边会这么快就写报告发调函来审查。” 　　苏立民说：“他们早些审查是有必要的，万一女方家里不行，那还能早些止损。” 　　说到这儿，他反应了过来：“挺奇怪的，怎么会凑得这么巧呢，我这边的事情一解决，他们就来审查了。” 　　苏沐雪只好说：“我之前跟罗副营长说过你的事，我当时说可能不成，他说可以帮忙去打听打听，也许局长就是得了部队里什么人打的招呼吧。” 　　“嗯，完全有可能，这样就说得通了。”苏立民回道。 　　“我回农场后，会去跟罗副营长问问，看看是不是他们帮的忙。” 　　程秀芳笑吟吟地说：“小雪，你怎么还叫人家罗副营长，不叫他名字吗？” 　　苏沐雪：“这样叫习惯了。” 　　看着苏爸苏妈都这样高兴，打心眼里为她找了这样一门好婚事而喜悦，苏沐雪心里其实并不是滋味。 　　毕竟他们二人只是借着处对象的由头来打游戏的嘛…… 　　将来游戏一通关，二人就要散伙，届时苏家爸妈会不会失望啊…… 　　想想也好矛盾。 　　干部们过来时，苏小庆和两个妹妹都待在厢房里，他们走之后才钻出来，现在过来听了这许多，插嘴问：“姐姐是不是要结婚了？” 　　苏沐雪赶紧说：“还没有，只是例行公事过问，其实我不看好这门婚事的。” 　　苏沐雪想给他们打打预防针。 　　苏家父母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为什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沐雪有些难为情地说：“我不知道，可能说到底我也配不上人家吧，当时罗副营长也说我跟他有差距，他要求挺高的，才这么大了还没有结婚……所以我们就先看看，不着急结婚……” 　　啊，没办法了，为了忽悠住父母，只好出卖一下罗毅。 　　“哦，这样……”苏立民低低回了一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秀芳说：“那好歹人家帮了这么大忙，你怎么说也要感谢感谢人家吧。” 　　“感谢是肯定会的，我就是希望你们先别认定这回事，更不要到处宣扬，免得到时候婚事黄了，左邻右舍也跟着看笑话。” 　　苏立民点点头：“明白，明白。” 　　他沉默了一下，突地又说：“那你还要回城吗？” 　　“我也要先看看。”苏沐雪现在也无法做决定，“不管怎么样我肯定要回城的，户籍总要弄回城里吧，况且在农场里干重活，毕竟对身体不好。” 　　“嗯，那就保持好的心态，一切顺其自然。”苏立民说道。 　　程秀芳也说：“我女儿这么优秀，就算嫁不了副营长，回城也肯定能找到好亲事的。” 　　苏沐雪嘻嘻笑了笑，苏家爸妈对这个女儿是真的很看重的，便信心十足地说：“那当然！” 　　苏小庆插嘴道：“反正不管怎么样，像肖国梁那样的，我肯定是不认的。” 　　“大过年的，别提这极品的一家了。”苏沐雪无语地说。 　　程秀芳：“我也不看好他们这一家子，无情无义的事情做了也就罢了，竟然又想回头，这样的事，没几个人干得出来。” 　　到中午了，苏爸动手准备做饭，苏沐雪在水池边帮着洗了一些菠菜。 　　程秀芳问：“小雪，你初几回农场？要记得准备买火车票呀。” 　　“初八，明天会和月华她们一起去买。” 　　“哦，那就好。” 　　…… 　　作者有话要说：稳定日六……中午12点更新……偶尔加更 　　男主明天就出现了哈，没办法，这部分过年的内容得铺垫好…… 第二十五章 回农场, 见罗毅 　　初六上午，苏沐雪和林月华、孙宝珍去火车站买好火车票，三人闲来无事, 齐齐在大街上晃荡。 　　林月华突然想起来：“小雪，你不是有病退证明了么, 这次是怎么打算的？在农场待两天就回城？” 　　苏沐雪回道：“虽然是开了病退证明, 但是我还不知道要不要回城。” 　　“为什么呢？” 　　孙宝珍八卦极了，问道：“你是不是想着继续留在农场的话, 好歹离罗副营长近一些, 也好方便你们见面？” 　　她们不知情，苏沐雪只好答：“有很多顾虑啊……比如如果回城了找不到事做的话, 还要家里养着, 挺不是滋味的。反正证明在手，想走想留都在我自己……” 　　正说着，忽然孙宝珍倒吸了一口气，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苏沐雪看了她一眼, 想问你怎么了的时候, 被孙宝珍一把拖住。她一手拖着苏沐雪，一手扯着林月华，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力气, 生生把两个人拖到了两栋房子中间的窄巷子里, 挤着躲藏起来。 　　苏沐雪无语：“喂喂宝珍, 你怎么了, 见到鬼了？” 　　“不是，你们没看到那是肖国梁吗？” 　　苏沐雪朝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肖国梁, 他正跟一个女孩朝马路这边走过来。 　　“那是他新的对象吗？”林月华问。 　　苏沐雪奇怪地说：“不知道啊，可能是在相亲吧，昨天他还跟他妈去我家求和好呢，亏得你们不在场……” 　　“什么？！”她们二人异口同声地惊讶一声。 　　“这么大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苏沐雪：“这不是才刚闲下来想说道说道嘛，就被打断了。” 　　“不过，宝珍，你怎么总能遇到这样的事情？上回在公园遇到杜兰英相亲，这回遇到肖国梁。”苏沐雪吐槽着。 　　“你别岔开话题，他们家怎么就那么大脸呢？你没答应他吧？” 　　“哪里能啊！我当然拒绝了，他们母子俩就臊眉耷眼地走了，还有——” 　　孙宝珍：“哎呀别说这个了，肖国梁跟那个女孩子走掉了。” 　　孙宝珍率先跳出躲藏的那条狭窄小巷，看着肖国梁远去的身影，哼了一声：“小雪，照你这样说，他就是对你不死心呀，昨天你拒绝他之后，他马不停蹄地继续相亲……想必当初他跟你分手，没少相亲…… 　　林月华：“那油头粉面、人模狗样的，大概是能吸引不少女孩子，但是他看不上人家。” 　　“就是就是，我瞧着刚才那个女孩子对他也是挺满意的，眼神和表情能看出来，不过肖国梁倒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 　　肖国梁此时此刻能有好脸色就有鬼了，昨天被当场打脸打得生疼，面子全没了，今天又被逼着来见大姨介绍的对象， 　　昨天回家闷得不行，赵三凤安慰了他许久，又是为之前劝他分手道歉，又是指责苏小雪没有良心，说她“一分手就捡了高枝攀去，没准早就在你分手前，她就有已经找好了下家，只等着你分手呢”。 　　肖国梁听得心烦意乱，把赵三凤推搡出房间，将房门关得死死的。 　　直到他爸肖仲明回来，听明事情原委，黑了黑脸，斥责肖国梁：“一点儿骨气也没有，只会在窝里对着妈妈横，明天你给我去见大姨介绍的对象，不能事事由着你！” 　　肖国梁从小对父亲是有一些惧怕的，听毕只能照做。 　　新见的对象在印刷厂上班，模样跟苏沐雪是真的没法比，也不是丑，只是比不上苏小雪。况且他跟苏小雪谈对象之前，便是有过对比的。当时杜兰英也对他有几分意思，可是在苏小雪面前，一比就输。他当然更喜欢苏小雪，是个男人都会做这样选择。 　　而今见了数个相亲对象，肖国梁越发觉得苏小雪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第一的好。 　　可是现在这个第一好的人，已经傍上了副营长…… 　　完全没希望了…… 　　他有伤心，有低沉，有懊悔，也有一些愤怒……根本没有心思去找新的对象，除非出现一个更好的人。 　　肖国梁匆匆见完这个女同志，连人家的名字都没有很在意，就坐上公共汽车回家了。 　　赵三凤问询：“怎么这样快就回家了，没有陪她逛逛公园，看场电影吗？” 　　“不逛不看了，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 　　“聊不来。”肖国梁说着便关上房门了，留下赵三凤吃闭门羹。 　　唉，也是，遭遇昨天那么没脸面的事，乍然又要他去相亲，是个人都没心情。 　　这事儿，她赵三凤是有错，先前目光短浅了些，只想一心避开倒霉催的苏家。不过就昨天程秀芳那得意的样儿，赵三凤委实咽不下这口气。 　　自家儿子长得这么样俊秀，啥样姑娘不得上赶着过来啊，还能输给你们家不成？！ 　　* 　　宝珍乍乍呼呼的，一下子把苏沐雪要说的事情给岔开了。 　　肖国梁走了之后，三人在街上义愤填膺地骂了一番肖国梁。临近中午的时候，各自回家吃饭，约好后天一大早火车站见。 　　苏沐雪回到家里，初七也没出门，在家里收拾一下行李，想到接下来回农场，要怎么打游戏，要不要领证，是不是通关了游戏就回城里，可是不回的话天气炎热，干脸朝黄土背朝天她肯定受不了……莫名有一些烦躁不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心烦意乱，明明一切都是照着计划走的。 　　程秀芳走到厢房，看着她收拾东西，似乎看出了她的情绪不佳，问道：“小雪，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没有跟爸妈说？” 　　“啊？”苏沐雪愣住，“没有呀，我就是觉得压力有些大。” 　　“你是不是挺担心罗副营长会对你不满意？” 　　说到这个，就没有什么满意不满意之说…… 　　“也不是，就是有些恍惚。” 　　程秀芳：“不说你恍惚，就连我也觉得恍惚，我当年跟你爸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我是个穷人家出身的人，你外公走得早，你外婆撑起了一个家，六七口人挤在小屋子里，也没读什么书，女儿只能靠嫁个好人家，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认识你爸后，你爸直接提着东西去我家，你外婆觉得你爸人挺好，家境也好，便答应了。我虽然也不是对你爸有意见，但是突然就要定一生，不禁还是有些恍惚，所以妈是理解你的心情的。” 　　苏沐雪笑了笑：“那时候爷爷奶奶还在世嘛，他们又有这样一套院子，而且我爸还是独子……这样的好条件确实打着灯笼也难找。” 　　“其实我会答应，最主要还是你爸当时性子十分温和，又有正式工作。” 　　苏沐雪点了点头：“我爸人是挺好的。” 　　被苏妈宽慰了一番，苏沐雪也平静一下来，决定一切顺其自然。 　　初八这日早上，苏爸骑自行车送她去火车站。 　　苏妈今天也要开始上班，走之前，还特地往她包里塞了一些零食，又给了她一个大的红包，足足有二十块钱呢！ 　　“这些钱你先拿着，先跟罗副营长好好谈谈，要是真的决定结婚，起码带回家来，让我们见见才好。” 　　“嗯。” 　　苏爸因为听女儿说林月华和孙宝珍也见过罗毅，便在火车站碰面的时候，又跟她们打听了一下。 　　“小林、小孙，你们也认识罗副营长吗？” 　　林月华和孙宝珍嗅到了八卦的气息，眼前一亮。 　　“认识啊，见过几次呢！小雪跟你们提过他了？” 　　“他人挺好的，我们都劝小雪接受他，可是小雪拧巴着呢！”“是啊，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苏爸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沐雪一眼，感觉她们的说辞怎么跟女儿说的不一样？听起来倒像是女儿在拒绝人家…… 　　苏沐雪一听，瞪大了双眼，感觉要穿帮……心中不停嘀咕着，不要再说了。 　　但是孙宝珍才不呢，问苏爸：“叔叔，小雪跟你提罗副营长的事了？” 　　苏爸点点头：“人我没见过，不过我也是由她自己做主。” 　　“人没问题的……都是小雪自己的问题。” 　　苏沐雪赶紧岔开话题：“哎呀，这个事儿再说吧，我们还是快些进站吧。” 　　一番催促，苏爸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是也不好再多提，只得把她们送进了站。 　　候车时，林月华和孙宝珍总觉得不对，问向苏沐雪：“你这家伙，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老实交代吧。”林月华说道。 　　苏沐雪非常无奈，只好把那天肖国梁来自己家，随后武装部的干事过来例行审查，以及她猜测是罗毅找人帮忙把苏爸的事情解决……全部说了出来。 　　听得林、孙二人呆若木鸡。 　　“你的意思是说，罗副营长已经向团里递交了结婚报告，团里托人问询你爸的事，然后帮助他恢复了职务？”林月华睁大眼睛问。 　　苏沐雪点了点头。 　　孙宝珍：“我还以为你们真的没戏了，没有想到副营长还是没有放弃，好样的，还帮岳父解决了工作问题。” 　　苏沐雪皱皱眉：“啥岳父，还不是……” 　　“这不已经是准岳父了嘛。” 　　苏沐雪心底叹了一声：宝宝心里有苦说不出哇！ 　　“还有那对肖家母子，也实在太逗了！” 　　“当时他们脸没有变色啊？紫变成绿，绿变成黑，哈哈哈……” 　　* 　　三人回到农场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钟，农场里灯光照亮，部分员工从初四起就开始上班，把地里的一些蔬菜收割起来，运到城里供应市民需求。 　　这个时间点，厨房里没有吃的东西，还好现在是正月初，大家都富裕，林月华带了几个烙饼，孙宝珍捎了几个苹果、鸭梨，苏沐雪除了带麻花之类的小零食，还带了一玻璃罐子苏爸做的豆角干焖熏鱼。 　　舅舅家的散块熏鱼，苏爸给她做菜的时候，焖了一半，豆角干还是苏家自己晒的。 　　孙宝珍馋得不行：“香死了，闻着就好吃啊，真想现在就煮碗米饭配着吃。” 　　苏沐雪递过了玻璃罐子：“那给你拈块鱼干解解馋吧。” 　　林月华：“我也解一下。” 　　* 　　正是初春时节，杨树叶子正在发芽，这片广阔无垠的田地，已经钻出了嫩嫩的小草，一畦畦的菜地里，油麦菜长势正好，韭菜也很喜人……一眼望去，各种层次的绿色交错，清新悦目。 　　现在正是种土豆的时候，苏沐雪把草木灰倒在他们用锄头勾出来的土豆行里，再把发了芽的土豆茎块放在上面，覆好土，把芽露出地面，喷些水，盖上透气的薄膜，就大功告成。 　　一道道工序做起来并不难，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有些费腰。 　　还好干了一定的时间，是可以休息休息的。 　　喝喝水，聊聊天。 　　苏沐雪一边捶捶腰，一边笑呵呵地听大家说八卦。 　　过了一个年，大家的八卦内容又丰富了，各自说着过年时听来的或者亲自经历的事情，什么刚结婚的邻居在闹离婚，三叔家的儿子想通过参军的方式避开做知青，二姑妈的女儿眼高于顶把媒婆气哭了……田间地头十分热闹。 　　小队长说：“你们还不知道吧，前天就有两个知青早早赶过来，已经办妥了回城手续，离开咱们农场了。” 　　“哇，谁啊谁啊？” 　　有人说了说他们的名字，众知青羡慕不已，薛红莲嚷着：“什么时候轮到我们这些人呀？” 　　孙宝珍在等妈妈办妥手续寄过来，所以还得耐心地等，她不想提前走漏风声，三人便齐齐守口如瓶。 　　苏沐雪要走是随时可以走的，只是还有牵绊的事情，只想着找个什么时间，再去一趟部队，跟罗毅好好谈谈。 　　至于林月华，她有些丧。 　　“要是你们都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得孤单寂寞死。” 　　苏沐雪说：“不着急嘛，我还得再待一段时间。” 　　“你都已经有病退证明了，随时可以走，回了城也不耽误跟罗副营长结婚啊！” 　　苏沐雪听到“结婚”二字，就忍不住一颤。 　　她故作轻松地说：“嗯，先看看，情况落实了，就回城。” 　　孙宝珍则安慰林月华：“这两年城里都会有选调的指标分过来，前两年有年龄、工龄限制，月华你今年应该够了，不要错过了。” 　　林月华点点头：“我也看上了选调的路子。” 　　* 　　初十这天中午，苏沐雪洗完饭盒，便想去主任办公室请假。 　　王忠一看到苏沐雪，就笑呵呵地问：“小苏，笑得这么灿烂，有什么喜事？要发喜糖啦？” 　　看着王主任吃瓜群众的神色，苏沐雪脸上全是黑线…… 　　“还没有，过年时刚通过政｜审。” 　　“呀，这也是好事啊，看来喜糖也快了。” 　　苏沐雪无语地说道：“那什么，我想请假去部队……” 　　“可以啊，明天放你一天假。” 　　这么爽快……苏沐雪真的觉得这个主任简直就是个另类，尤其是在她跟副营长这件事情上。 　　“那谢谢主任。” 　　苏沐雪正想走的时候，王忠又叫住了她，说道：“我还有事呢，你这么急做什么？” 　　“啊？” 　　“年前那天你刚走，我就接到了罗副营长打来的电话，问你回家了没有。” 　　“？？？” 　　“我估摸着他是想送你去火车站的，你要是明天去部队找他，最好也先打个电话过去，万一落空了多麻烦。” 　　苏沐雪怔了怔，这个主任真的是好得超出想象了。 　　苏沐雪把罗毅之前留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自报家门：“我是星火农场的苏小雪，想问问罗毅罗副营长方便接电话吗？” 　　“副营长现在不方便，需要我留言吗？” 　　“哦，好的……” 　　把自己要去部队的事情讲清，挂了电话，问主任多少电话费。 　　王忠大手一挥：“不用，这才几分钟啊……” 　　所以这个王主任，真的是心善得让人流泪。 　　* 　　却说罗毅彼时正在主持开会，散会后听到通讯班班长陈金光报告的消息，脸上的微表情有些小小松动，看起来不再那般冷冽。 　　陈金光却笑嘻嘻地说：“我一听到苏小雪同志是找副营长的，就立马来告诉你了。” 　　教导员刘正浩在一旁听到了消息，问道：“怎么，小苏同志打来电话了？” 　　陈金光立正敬了个礼：“是，她说明天要过来。” 　　“知道了，你先下去，我有话对副营长说。” 　　教导员过年之前，为了苏家的事情拜托了一些人，收到消息后很快告诉罗毅：“他们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只等着审查了。” 　　罗毅谢过教导员，不过教导员又说：“你不用谢我，这件事情不大，苏家也没有触犯原则，不然我也帮不了忙。” 　　现在，陈金光一走，教导员又说：“我昨晚得到的消息，你的审查也通过了，只等着函件寄过来。” 　　罗毅似乎有些惊讶：“这么快？” 　　“还快么？团里十分关心着你的个人问题，只有你不紧不慢，一点儿也不着急。” 　　罗毅：“这种事，确实急不来。” 　　“没觉悟。” 　　二人边走边聊，刘正浩说道：“既然你们的审核都通过了，就放你半天假，陪小苏去外面走走吧，这里不是处对象的好地方。” 　　“是。”罗毅点头。 　　刘正浩又不放心地劝说：“罗毅，你们已经往来有段时间了，差不多就定下来吧。觉悟高一点，不然难道你想师里团里一直这样考察下去？” 　　罗毅愣了会儿，一时没了言语。 　　…… 　　下午，罗毅打了个电话到星火农场。 　　苏沐雪一收工，就被主任叫进了办公室。 　　“罗副营长打来电话了，让你明天不用去部队，在县城见面。” 　　苏沐雪哑然：“改到县城见面？” 　　“县城里见面方便啊，也好逛，在部队你不方便。” 　　“这倒是。” 　　* 　　苏沐雪第二天挎了个布包坐班车去了县城。 　　罗毅说就在县城的人民公园里见面，苏沐雪抵达公园，发觉这个公园不算很大，设施也比城里的公园要破旧不完备，但是因为过年的关系，进来逛公园的人还挺多。 　　约好的时间是上午十二点半，苏沐雪在公园门口转了转，感觉他一个军人同志，不至于不守时吧。 　　正等着的时候，感觉身后似乎有一道熟悉的目光，苏沐雪下意识地转过身，看见罗毅颀长挺拔的身影从身后的台阶走下来，一身绿军装，英姿勃勃。 　　不过才半个多月没见，怎么感觉他好像变帅了？意气也风发了起来…… 　　苏沐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你迟到了呢。” 　　“迟到？”他摇头说道，“并没有，我是去察看地形了。” 　　“察看地形？” 　　这是要打仗的节奏啊？！ 　　罗毅：“嗯，想等下进空间去看看情况。” 　　“哦，那看好了的话，咱们就走吧。” 　　走在路上，苏沐雪说道：“我爸的事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 　　“是刘教导员帮的忙吗？” 　　“应该是，具体的我也不方便过问。” 　　“哦，还有武装部的干事到我家例行审查了……”苏沐雪说，“你这么快就提交报告了？” 　　“嗯，当时教导员催促我，只有我提交了报告，他才方便帮忙过问你爸的事。”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两人一直这样干干地对话，苏沐雪感觉过了一个年，他其实没有变。 　　罗毅的步子迈得很大，就像个无情的直男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三两下就与苏沐雪拉开了一大截距离，苏沐雪满头黑线地嚷着：“哎哎哎，你走慢点儿啊。” 　　罗毅这才停下来，转过头看了苏沐雪一眼：“哦，不好意思。” 　　苏沐雪憋了憋笑：“没事，你习惯了嘛。” 　　周围有一些游人经过，好奇地朝他们看了一眼。罗毅的步子慢了下来，一路上没有再说话，径直把她带到了一个小山包上。 　　山上种了一些树，间或夹杂着两株桃树，早春时节，这两日天气有些暖和，已经有桃花在悄然鼓出花苞了…… 　　罗毅十分警觉地环顾四周，抬手打开了空间的门，一把拉过苏沐雪的手腕，走进了空间…… 　　作者有话要说：要开始找宝藏了哈，这部分参考了某些仙侠单机游戏，纯游戏的内容不多～～～ 　　肯定会有宝藏，也会跟男主身世有关～～～ 第二十六章 游戏开始 　　空间内, 灵泉一如既往清澈，苏沐雪看着这汪清泉情不自禁就想蹲下身去洗个手啥的，又担心再次污染了它, 只好按下冲动，回头对罗毅说：“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听你安排。” 　　一涉及到游戏, 罗毅的话就多了起来，并且丝毫不尴尬。 　　“我们有半天的时间, 可以先试着进入游戏, 打探打探里边的情形。” 　　“哦，也就是先去试玩一下, 体验体验？” 　　“是的, 接着我们再根据实际情况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嗯，可以，接下来呢？” 　　“我的设想说完了，你先打开一下你的操作界面看看我们能不能进入游戏中。” 　　苏沐雪静了静心，用意念催动, 把操作界面呈现在眼前, 再点击了一下“进入游戏”按钮，罗毅的眼前顿时有了提示“您的队友已上线”。 　　“好了吗？”苏沐雪问。 　　“嗯，可以了。” 　　罗毅也选择了“进入游戏”, 界面上突地跳出一张地图。 　　“什么情况？”苏沐雪见他脸色突然惊讶, 不禁问道。 　　他说：“出现了一张地图, 上面有一处亮着的村庄, 叫什么龙泉村。” 　　“就是它了！这个龙泉村应该就是我们这次要去的首个地方，想必在那里会发生什么剧情，也会遇到任务, 我们到时候照着做任务就好。” 　　罗毅下意识地点击了一下那处亮着的村庄，一秒不到，他跟苏沐雪便被一阵光带走了，等回过神来，二人已经落于龙泉村的村口处。 　　并且神奇的是，两个人还换了装。 　　苏沐雪身着一套十分简单的橘红色游戏古装，脚上是一双普通的布鞋，头发拢了一个发髻，一束马尾留在后面。 　　苏沐雪大呼：“哇，还自带换装效果啊！” 　　再一看罗毅，他也穿了一身蓝色古代游戏服装，头发却是短发，感觉略微违合。 　　以及奇怪的是，苏沐雪挎着的那个布包，依旧挂在身上。 　　她疑惑地说：“怎么这个包还在啊？难道是游戏BUG吗？” 　　“呀，还有手表也戴着的呢！” 　　罗毅没有在乎这些，指示道：“先进村里探探情况吧。” 　　龙泉村有些像桃花源记里描写的那样，远远看去屋舍俨然有序，鸡犬悠哉，宁静自然。 　　没走几步，村头就是一户人家，竹篱笆围了个小院子，有个妇女正坐在屋前树下的石桌凳上给两个小男孩喂饭。 　　苏沐雪乐呵呵地笑了笑，隔着篱笆打了声招呼：“你好，吃着呢！” 　　小孩怯生生地看向苏沐雪，妇女眼睛里闪过一丝防御，但是她并没有说话，只站了起来朝屋里叫了一声：“爹——” 　　“放轻松嘛，我们不是坏人。”苏沐雪说道，“只是想过来打听个事儿。” 　　须臾，有一位老者，捻着花白的胡须，拄着一根拐杖过来问道：“二位是从外地来的吧，不知来我村里有何贵干？” 　　苏沐雪直白地说：“你好老人家，我们想打听一下恶龙的巢穴在哪里。” 　　话才说完，那两个小孩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苏沐雪一脸懵逼：“我说错话了吗？是不能说恶龙吗？” 　　小孩哭得更大声了。 　　老人的脸色也变了一变，从屋子里又走出来一个壮汉，手里拿着一根棍棒，表情颇凶地走过来。 　　罗毅见状不对劲，挡在苏沐雪跟前。 　　眼看着氛围就发生变化，苏沐雪赶紧调停：“哎呀，他们都是NPC嘛，不要这样，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NPC？” 　　“就是游戏里的角色，引领玩家进行游戏的。” 　　老者大概见他们确实没恶意，也叫了一声：“栓子，别动粗。” 　　两个小孩怯怯地缩在妇女腿边，看着苏沐雪。 　　苏沐雪有些郁闷了，怎么说她也长了张人见人爱的脸，怎么会把小孩吓哭呢，遂问：“老人家，小孩为什么会哭？我吓着他们了？还是他们一听到某两个字，就条件反射地哭？” 　　老者点点头：“实不相瞒，这两个字在我们村里，简直是禁忌……可是，你们要去寻找它的巢穴做什么？” 　　罗毅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们听说有恶龙夺取村民的财宝，想为民除害，所以要找到恶龙的巢穴，除掉它，并且归还大家财宝。” 　　看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老者十分欣慰，并且深信不疑，充分发扬了NPC的风格，没有再起疑心，抚着胡须笑眼眯眯：“要是壮士能帮我们除掉它，那当然是最好的！” 　　大概是罗毅又说了“恶龙”，惹得两个小孩又哭闹起来。 　　苏沐雪只好从包里掏出了两颗糖果，蹲在他们跟前：“来小孩，给你们吃糖，别哭了。” 　　小孩想伸手接糖，却不安地看了一眼妇人，妇人笑道：“没事，你们接着吧。” 　　老者则说：“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不如坐下来慢慢商量。” 　　走向石桌凳的时候，老者吩咐：“阿红，给两位壮士倒茶。” 　　苏沐雪：“……” 　　小声嘀咕：我怎么着也是身材娇小，眉清目秀，哪里是壮士了！ 　　茶端过来后，老者把他们村的事情娓娓道来。 　　三十年前，村子曾经被一条恶龙袭击过，这条恶龙跟成了精似的，还会说话，只说自己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金子银子之类的最是喜欢，把金银财宝交出来，便不会再侵犯大家。 　　村民没有见过这等精怪，一时吓得不轻，又无力与之抗衡，只好家家户户凑了些金银财宝，交给了它。 　　“恶龙长什么模样？黑色的？很大吗？” 　　“是一条小银龙，大倒不大，只是能飞能喷火。” 　　“后来它拿了金子就飞走了？” 　　“是的，它不光去我们村，还去了周围其他的村子，有的村子也交了金银财宝给它。但是隔壁有一个村庄唤作桃花坪，人比较少也比较穷，交不出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整个村子便被银龙喷火烧了。” 　　苏沐雪目瞪口呆：“烧村啊？！真的这么凶恶！有没有人受伤？” 　　阿红端来茶水，插话道：“我就是从桃花坪嫁过来的，听我爹说，当时我们村只有十来户人家，一把火喷过来，屋子连片全烧了，人是逃了出来，但是大家的家都没了。” 　　长者说：“后来恶龙带着那些金银财宝，飞去了一座叫云山的地方，在那里的洞穴盘踞着，再也没有出来过。” 　　罗毅问道：“那么它现在还在云山么？” 　　“应该在。” 　　“你们没有去过？” 　　“去不了，云山上时而大风，时而大雨，时而落雷，时而烈日如火……有多少人想去斩杀恶龙，取得宝藏，最后全都有去无回，一阵风就把人刮飞了，一道雷劈下，人也变成了焦炭……哪里敢去！” 　　苏沐雪有些无语地问：“这么恶劣的自然条件？难道就没有办法克服了吗？” 　　老者有些气定神闲地说：“你找我算是找对了人，我听说有五样宝贝，凑齐了自然就可以对抗恶劣的大风暴雨。” 　　“什么宝贝？” 　　“传闻中，只要集齐了定风珠、定雷珠、定水珠、定火珠、定土珠，就能应付云山的外部环境，只不过，即使顺利抵达云山，能不能找到恶龙所在的洞穴，能不能顺利斩杀恶龙，那就全看造化了。” 　　这是集齐五颗灵珠，一起召唤神龙的节奏呀……以及这个灵珠设定，跟很多仙侠单机游戏挺像……看来游戏开发者应该和自己同一个时代。 　　“那我们去收集五灵珠吧。”苏沐雪卷起袖子就要干。 　　“壮士莫着急。”老者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摸着胡须：“你们可有这五颗灵珠的信息？” 　　苏沐雪猛摇头。 　　“这就对了，连灵珠都不知去哪找寻，岂不是跟无头苍蝇似的？” 　　罗毅只好有礼貌地问：“那么老人家，请问这五颗灵珠，要去哪里收集？” 　　老者哼了一声：“这我就不清楚了，说是这样说的，但是从来没有人收集过，也没有人有头绪，否则也不至于没有人去云山。” 　　苏沐雪：“可是，你不是负责传递线索的NPC吗？” 　　老者：“啥？”老者没再多问，仿佛完成了任务似的，拄起了拐杖，“我要去村里转转了，二位请随意。” 　　苏沐雪无奈得紧，琢磨着是不是还要去触发什么条件，才能得到灵珠的线索。 　　看着老者离去的背影，苏沐雪也不知所措，只好坐在桌子边捋一捋。 　　“简单地说，就是要找到五灵珠，才有可能上得了云山，找得到恶龙，但是我们现在完全没有五灵珠的消息……”苏沐雪撑着下巴，无力地道。 　　“是的。” 　　“可是总得给个提示吧……你看看你的游戏界面，有没有相关提示？” 　　罗毅看了看屏幕，说道：“虽然没有五灵珠的提示，但是地图上开放了桃花坪。” 　　苏沐雪明白过来：“桃花坪也被恶龙造访过，还被烧了全村，那里肯定有线索。” 　　罗毅：“是的，极有可能，那么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站起身正要走，阿红走了过来。 　　“二位侠士，冒昧地问一声，你们是要去桃花坪吗？” 　　“是的。”苏沐雪听阿红叫他们侠士，而不是壮士，笑了笑，“你有什么要交代我们么？” 　　“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让二位帮我送点儿东西到桃花坪给我爹。” 　　“好啊，送什么东西？”苏沐雪不住地点头，这是在接任务啊，接完了任务就一定会有奖励。 　　“是我亲手做的萝卜糕，我爹最喜欢吃这个了。” 　　阿红把萝卜糕给他们，又指了一下路。 　　苏沐雪和罗毅走出院子，眼下去往桃花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地图上点击地名穿过去，另一个是走过去。 　　苏沐雪看了看，村子真的很近，只隔了一片田野，走田边小路，绕一绕就到。 　　“我们还是步行去吧，既然是跑任务，总得跑一跑才好。” 　　* 　　走在路上，苏沐雪的肚子却叫了起来。先前一直在奔波，早饭又吃得早，现在是真的饿了。 　　幸亏她早有准备，从挎包里翻出一个纸包，展开了里面就是又香又脆的麻花。 　　苏沐雪问道：“罗毅，吃麻花吗？” 　　罗毅转过身，看着炸成了金黄的小麻花，一时愣住：“你还带了麻花？” 　　“嗯啊，出门时想着可能要进空间，万一没吃的可怎么办，就自带干粮了……”看他的眼神好像不大对，“你不吃麻花呀，那还有几块饼干，以及糖果……” 　　“不必了，我出部队之前吃过午饭了。”他顿了顿，“没有为你考虑，真抱歉。” 　　“咦？”苏沐雪有些愣住，原来他是这样想的，还以为他会鄙视自己呢。 　　“你先慢慢吃吧，我们可以走慢点儿。”他说着放慢了脚步，走在前方带路。 　　麻花又香又酥，吃起来还嘎嘣脆。 　　“罗毅，你真不尝尝啊，小麻花可好吃了。” 　　罗毅摇了摇头：“你吃吧。” 　　桃花坪，名副其实。 　　传送门的出口处便是一片桃树，当时正是春暖花开之时，粉色红云或浓或淡，一团一簇，清风徐来，花瓣缓缓坠落在青草地上。 　　“哇，这儿真是太美了！”苏沐雪嚷道，“要是能生活在这样美的风景当中就好了！” 　　明明自己在农场里也是天天面对着大自然，但是游戏里构建出来的，总是更偏向于理想中的世外桃源。 　　不远处也有一片房舍，就在山脚，近处的田野里，有人牵着牛回家。 　　牵牛的人是个小哥哥，看起来长得十分结实。 　　“你好。”苏沐雪打着招呼。 　　放牛哥停下步子，奇怪地看向他们。 　　“你们是？” 　　“我想跟你打听个事。”苏沐雪说道。 　　“这儿是叫桃花坪吗？” 　　放牛哥：“是啊。” 　　苏沐雪：“我们想去村子里找陶族长，他女儿阿红拜托我们送萝卜糕给他。” 　　“找我叔公呀，走，我给你们带路……” 　　三人边走边聊，罗毅问：“听说你们村曾被恶龙摧毁过？” 　　“是啊，当时我还没出生，不过家中长辈印象深刻。可惜我们村里穷，交不出恶龙想要的闪闪发光的金子银子，只有几块铜片，它又嫌弃得很。最后它一怒之下，喷了火，烧毁了我们整个村。” 　　苏沐雪：“这么狠？” 　　“当时有的人想回屋子里去搬东西出来，被拉住了，要不然可能会有人被烧死，不过也有人在救火的时候被烫伤了……屋子几乎都被烧毁，只有几间屋子还留有一个壳，修补修补能住人，有的是完全倒塌，只能重新建。当时经历的人不敢相忘，我们后来出生的人也一直牢牢记得。” 　　“重建这个村子，一定很困难吧。”罗毅说。 　　“那可不，还好当时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也过来帮忙，烧砖的烧砖，锯木料的锯木料，也就慢慢建起来了……” 　　苏沐雪说道：“没有想到这条龙这么可恶，光是要金子也就罢了，居然还火烧村子，不把它除掉说不过去。” 　　“除掉它可不容易呀……” 　　踩着一地落花，来到了村子里，数一数，约莫有二十来户人家， 　　放牛哥把他们二人带去了一户人家院门口，唤了声：“叔公，有两位贵客过来。” 　　陶族长很快迎了出来，虽然人老了，但是眼神十分犀利，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番，请他们进屋说话。 　　苏沐雪把萝卜糕的事说了说，陶族长点着头说：““阿红带两个孩子也不容易，难为她还想着我，既然二位还要回去交差，就麻烦二位帮我送一下这两个铃铛给她的两个娃，这是我在道观里求来的，嘱咐她挂在小孩的脚脖子上，能镇煞的。” 　　苏沐雪接过铃铛：“那两个小孩一听到‘恶龙’就直哭，是要好好镇一镇。” 　　族长说道：“你们看起来像是外地人，也知道恶龙的事？” 　　罗毅点点头：“实不相瞒，我们想为民除害，斩杀恶龙，夺回大家的宝藏。” 　　陶族长沉吟一会儿：“只是这恶龙并不好找。” 　　“我们知道，听阿红的公公说过了……” 　　苏沐雪把已知的信息复述一遍，陶族长更沉默了，他没有再说什么话，只说道：“时候不早了，二位先帮我把铃铛送回去吧。” 　　跑日常任务嘛，做个无情的奔波机器就行了，苏沐雪二话不说带着铃铛回到龙泉村。 　　阿红接过了苏沐雪手里的铃铛，给俩娃系上，又对他们千恩万谢。 　　罗毅说着场面话，苏沐雪却不住地期待着：不是，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给奖励吧，没奖励的话，好歹给条线索呀。 　　但是，没有。 　　阿红只说：“两位侠士，不如今晚留下来吃顿家常便饭吧。” 　　可是他们没有时间了，一来一回，时间滑至下午五点了。 　　苏沐雪对罗毅说道：“我得赶紧回去，要不然都赶不上末班车了。来接你的车，不也是五点半么？” 　　罗毅今天出来时不便一直占据车子，便让陈金光送他过来，届时再来接他回去。 　　况且初次进入游戏，探索进展就这么顺利，确实可以先离开。 　　两个人跟阿红道别，阿红又说：“两位侠士真的不留下来吃顿家常便饭么？” 　　苏沐雪感觉她似乎在疯狂暗示自己，大概如果留下来吃饭的话，会得到有关灵珠的重要线索，只好说：“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过来看你们。” 　　阿红：“也好，我期待二位到来。” 　　* 　　苏沐雪和罗毅穿回灵泉池畔，身上的衣物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朴实又无华。 　　从空间出来后，二人从树林子里钻出来，走到了小道上，恰好有人路过，奇怪地看向他们，脑海浮想联翩。 　　苏沐雪懒得管顾别人的眼神，只问：“罗毅，那我们什么时候再回游戏？” 　　罗毅看向苏沐雪：“你下次什么时候才有空？” 　　苏沐雪想了想：“元宵节？农场应该会放一天假。” 　　罗毅道：“那我们便元宵节再来。” 　　“行，我刚才没想明白，现在才想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 　　“既然老者知道有五灵珠的存在，那么又是谁告诉他们的呢？诚然这是一个游戏，游戏设定中的NPC就是知道这个，但是既然是在一个游戏世界里，各种逻辑也要能自圆其说才行吧。” 　　罗毅认同不已：“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我们下次就回龙泉村去问问老者。” 　　才刚走到公园门口，发现那辆熟悉的吉普车就停在入门处不远。 　　陈金光走下来叫了一声：“副营长，苏同志。” 　　苏沐雪笑了笑，金光闪闪的同志…… 　　“上车吧。”罗毅对苏沐雪说道，“我送你回去。” 　　“诶？现在还有一趟末班车，我应该可以赶到。” 　　“上车吧，教导员要是知道我让你自己坐车回家，一定又要责备我了。” 　　苏沐雪呆了呆：“哦，好吧。” 　　她正想往后座走，但是罗毅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示意道：“你坐这儿吧，我来开车，陈金光坐后面。” 　　行吧…… 　　开车的时候，三人皆没有言语。 　　明明跟罗毅在游戏里面还算是有些默契的，现在一回到现实，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是怎么回事。 　　为了避免尴尬，苏沐雪只好跟陈金光聊天。 　　“你是哪里人？” 　　“今年多大了？” 　　“入伍多久了？” 　　…… 　　陈金光是那种比较随和的人，话也比较多，所以气氛这才缓和了一番。 　　原本苏沐雪以为陈金光会一路相随，送她回了农场，再回部队，但是没有想到，罗毅开着车先把陈金光送回了部队门口，再掉转车，往星火农场的方向开去。 　　苏沐雪坐得笔直，看了一眼认真开车的罗毅。 　　唉，内心微微叹气，再尬也要聊一聊。 　　“那个，罗毅，你们元宵节也会放假吗？” 　　“一般原地休息。” 　　“哦，那就是只待在驻地，不准外出的意思？” 　　他点了一下头：“是的。” 　　“既然你不能外出，那我怎么进空间啊？” 　　罗毅沉吟半晌：“要不然我前一晚过来接你，你可以住在那座小木屋里，我一有空便进空间……” 　　“……”苏沐雪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座小木屋，原来是这个用途的？ 　　这都快赶上“金屋藏娇”了…… 　　不，这是木屋藏娇。 　　可是，如果自己彻夜不归，怎么跟月华和宝珍说啊？ 　　就说自己约完会就闹肠胃炎，在医院里住了一宿，再折腾了一天？ 　　好像也没什么不行，反正她们八卦欲爆表，巴不得有进展…… 　　“那行吧。”苏沐雪说，“我们正月十四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舞我看 5瓶； 第二十七章 烟霞镇 　　抵达农场的时候, 大伙都已经收工，苏沐雪走回宿舍，月华和宝珍正拿着饭盒出来, 一看到苏沐雪就嚷着：“呀，小雪回来了。” 　　苏沐雪：“开饭了么, 等我一会儿, 饿死我了。” 　　孙宝珍不可思议地说：“小雪，你是到县城跟副营长约会的, 怎么会饿？该不会连午饭都没吃吧。” 　　苏沐雪哽住, 她就真的没吃午饭，现在肚子饿得慌, 还要装作一副“约会快乐”的模样。 　　“很快又饿了嘛。” 　　说实在的, 苏沐雪经过今天的折腾与奔波，感觉比在地里干活都要累，吃饭时敷衍了一下她们的八卦欲，一回宿舍就倒在炕上。 　　林月华觉得有些不对劲。 　　“小雪，你怎么看起来比我们下地干活还要辛苦啊？又是副营长送你回来的, 也怎么这样累。” 　　“我……我今天有些晕车……” 　　这总行了吧。 　　孙宝珍却发现了破绽：“不对呀, 你晕车胃口还这么好？连平日里最不爱吃的煮地瓜都吃完了。” 　　苏沐雪坐了起来，无语地看向孙宝珍：“你怎么像是搞侦察的，我头晕, 但胃口没晕嘛。” 　　“得, 也不知道你们俩谈得怎么样了, 刚才食堂里人多, 你不方便说，在宿舍里总方便说了吧，副营长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办喜事啊？”林月华问道。 　　“办喜事？”苏沐雪拼命摇头, “还要再接触接触，我发觉跟他没有什么话说。” 　　这是事实，总在尬聊，总是她在挖空心思找话题。 　　“奇怪了，怎么会没话说呢？我怎么觉得他挺会聊天啊？上回在医院里，他还说了许多呢。” 　　孙宝珍帮腔：“就是就是，在医院的时候，感觉他是个很细心的人。” 　　苏沐雪：“……” 　　“小雪，是不是你跟人家说奇怪的话了，人家接不上？” 　　“我哪有……” 　　所以接下来，林月华和孙宝珍，联手把苏沐雪狠狠批评了一番，这俩人简直成了罗毅后援会的成员，纷纷指责苏沐雪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苏沐雪冤枉极了，她本不是不会聊天的人，跟陈金光同志都能有说有笑呢，和刘教导员也能说些话，唯独对着罗副营长，总感觉问他啥日常问题，都好尴尬。 　　鬼知道这种心理是从何而来。 　　* 　　这天下午，大家要去菜地里割韭菜。 　　苏沐雪看着地里满眼的绿韭菜，笑嘻嘻地说：“很多年后，大家都会成为一棵韭菜。” 　　林月华听了直瞪眼：“要做韭菜你自己去做啊，我才不做呢！” 　　“由不得你呀。” 　　孙宝珍不懂地说：“对呀，为什么是韭菜，不能是白菜生菜吗？” 　　“因为韭菜割了还能再长啊。” 　　“听不懂，完全听不懂。”林月华受不了地说，“小雪你天天说这些听不懂的话，和罗副营长有话聊就奇怪了，人家跟你聊天，大概也很辛苦吧。” 　　苏沐雪窘住，只闷哼着：“我只是开个玩笑啦。”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四。 　　明天元宵节，农场果然宣布放一天假。才刚收工，回到农场的时候，罗毅就已经在门口等着。 　　苏沐雪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收拾收拾。” 　　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听到罗毅说了声：“你不用吃晚饭了。” 　　“哦。”苏沐雪愣了愣，看着他冷硬的面孔，心中不禁怀疑，他这是怕她吃饭耽误时间？上回就饿了个半死，这回又要饿肚子啊？她二话不说进食堂要了俩馒头，用袋子装好放进挎包里。 　　孙宝珍在后边十分不解：“副营长找你出去，你还带什么馒头啊？” 　　苏沐雪无辜死了：“我怕饿嘛！” 　　王忠一看到罗副营长，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个劲儿邀着他去办公室里喝喝茶。 　　罗毅自是拒绝，王忠便只好站着同他聊了会儿天。苏沐雪走出来的时候，王忠还笑呵呵地说：“你们俩的喜糖，打算什么时候发啊？” 　　苏沐雪笑着回：“放心，少不了主任这一份。” 　　“好、行，慢走哦。”王主任笑着说。 　　虽然说天色近晚，他们晚上回来就要更晚了吧，不过谁管呢，人家怎么说也是经过组织认证的准新人，哪里轮得到别人说三道四。 　　* 　　上次，罗毅从农场开车回营的时候，反思自己有很多做得不足的地方。 　　她连午饭都没有吃就陪着自己东奔西跑，自己也没有请她吃晚饭，而且她在车上跟陈金光有说有笑，而跟自己总是有些距离…… 　　自己是不是做得很差劲？ 　　越想越觉得烦闷，索性下车抽了一根不常抽的烟。 　　这会儿，罗毅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苏沐雪，极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你爸应该开学了吧。”他突然问。 　　苏沐雪心中怔了一怔，看向这个在她跟前冷硬惯了的人，突然抛出这个问题，仿佛要拉近距离，却令人十分惊悸。 　　他、他、他怎么突然问这些家常问题了？ 　　“开了，他们学校初十开的学。” 　　“那就好。” 　　“嗯，我爸的事，要是没有你们的帮助，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解决，你代我谢过刘教导员了没？”苏沐雪的包放在腿上，馒头的温度传至身上，嘴上下意识地回复他，脑子里只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吃馒头。 　　“已经谢过了，刘教导员说不必客气，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他尽可能帮忙解决。” 　　“其实只要把他的工作恢复，问题就解决了。” 　　“说的也是。” 　　“那我们现在先去哪儿？” 　　“先去县城，请你吃饭。”他轻松地说道。 　　“咦？”苏沐雪放在馒头上的手，突地挪开了。 　　“上次让你饿了肚子，这次特地请你吃饭，向你赔罪。”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旁边的人突然换了一副面孔是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是请她吃饭，那她可就不客气。 　　点了一条鱼，鱼头开汤，鱼身红烧，一道肉菜，还有一个青菜，苏沐雪吃得非常满足。心情一愉快，也没有了尴尬，打开话匣子边吃边说：“你不知道，我爸可会做菜了，他的手艺非常好，在家都是他来做饭。下次有机会，请你尝尝他的手艺。” 　　罗毅：“好的。” 　　聊了一些苏家的事，正胡吃海塞着，罗毅突然问：“那你在现世的父母呢？他们都不担心吗？” 　　“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 　　苏沐雪看了一眼罗毅僵住的表情，笑了笑：“没事，都已经有四五年了。那时候我才16岁，原本一家子高高兴兴开车出门，结果出了车祸，我在医院昏迷了一个月，醒来的时候却得知爸妈走了。” 　　罗毅的脸色更沉了，看着她，一语不发，半晌才憋出几个字：“真难为你了。” 　　苏沐雪摇头道：“没办法，必须要看开嘛，人总要往前走不是。” 　　她嘴上说得这样轻松，其实当年她也是经过了很久的心理干预才决定走出来。父母去世后留了一些遗产，还有一些事故赔偿金给她，足够她这辈子正常生活。 　　是以，她才会读书也没了动力，工作也凑合混日子。 　　只是没有想到会莫名其妙穿进来，在这里接受“劳动改造”。 　　苏沐雪喝完一大口鲜美的鱼头豆腐汤，笑眯眯地说：“真好吃啊！好久没有下馆子！” 　　* 　　吃完丰盛的晚餐，罗毅掏钱结了账。八点钟的县城，灯光是昏暗的，半明半昧地照着。 　　罗毅把车开到距离部队大门一里处，停下车，先把苏沐雪送进了空间。 　　站在小木屋外，罗毅说：“你先在屋子里休息休息，我回营后，要十点吹了熄灯号才能进来。” 　　苏沐雪点点头，看着他出了空间，这才推开了小木屋的门。什么情况这是，居然弄了一铺床。 　　虽然是木头板子搭成的简易床，不过也垫了褥子，还有一床军绿色的被子和枕头，料想是罗毅同志从部队里拿进来的。 　　边上还有一张折凳，上面放着一个塑料袋，打开一瞧，里面有橘子、苹果、糖果，定睛一看，居然还有某知名品牌的蜂王浆牛奶巧克力！ 　　哇…… 　　可惜现在有些饱，便拿了三块巧克力放包里，又塞了俩橘子，这才看到包里还有俩馒头，都变冷发硬了。 　　走出去看了看，盯着那汪清泉发呆，要是自己可以泡温泉，该有多好，美滋滋地在这儿泡个澡，再躺平睡觉，日子简直赛神仙…… 　　说起来，这里一直是白天，小木屋的窗户挂了一块厚厚的窗帘，拉上窗帘，再关上门，还真的挺适合休息的。 　　苏沐雪眯着眯着，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打开门，擦了擦眼睛，看见罗毅站在门外，朝她微微一笑：“睡着了？” 　　点点头：“不小心睡过去了。” 　　“也好，睡足了有精神，我们先去龙泉村看看情况。” 　　“不过你都没有睡觉，不会犯困吗？” 　　“我没事，三天三夜不睡觉也是可以的。” 　　猛！真猛！苏沐雪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了出来：“我们是去龙泉村做什么来着？” 　　“去问问你之前的疑问啊？” 　　“哦，对。” 　　* 　　夜深人静，正是顶风作案，哦不，正是组队游戏的好时候。 　　苏沐雪跟着罗毅再度来到龙泉村的老者家中。 　　阿红认出了他们，说道：“两位侠士，快里面请。” 　　苏沐雪说：“不用了，我们是来找老人家的。” 　　老者被请出来，三人依然坐在屋外的桌子边，苏沐雪单刀直入地问道：“老人家，我们还有一事不明白，想打听打听。” 　　老人捋捋胡须：“何事？” 　　“你从哪里知道五灵珠的事情呢？” 　　老人说道：“这……” 　　“三十年前恶龙来龙泉村的时候，你正当壮年，不会不知道这个传闻是怎么兴起的吧。” 　　老人凝了凝神，一副不打算告诉他们的架势。 　　“你要是不把这些信息告诉我们，我们怎么去寻找五灵珠，怎么帮你们拿回世代传承下来的财物啊？”苏沐雪又说道。 　　“还是说，你们根本是在忽悠我们？” 　　老人家赶紧否认：“我们可没有唬弄你……” 　　罗毅：“既然如此，不妨和我们详细说说情况，我们也好根据信息，做出正确的判断。” 　　老人叹了一声，只好将那段往事娓娓道来。 　　三十年前，在恶龙将附近村庄的金银掠夺一空后，很快来了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穿着素白色的斗篷，自称为预言家。 　　预言家说：“古早时期，女娲补天时遗弃了一些五彩神石在坑中，母龙在坑里诞下龙蛋，孵出小龙，所以小龙喜欢上了那些五彩神石。然而补天坑后来经历了地动山摇，被卷入山中，母龙带着小龙飞去了其他地方，后来小龙独自来到了云山，因为喜欢金银首饰珠宝等闪闪发光的器物，这才搜刮了大家的金银财宝进洞穴。” 　　苏沐雪听得一愣一愣，感慨着这个游戏的设计者，居然真的能自圆其说，一点儿也没有直接给设定。 　　“那预言家女子的身份是什么啊？莫非她是女娲大神？”罗毅问道。 　　“那倒不至于。”老者说道，“并没有感知到她的神力。” 　　苏沐雪暗暗地想，也许这个女子，也是游戏设定的吧…… 　　“不过那位女子走的时候，还给过我父亲一个小匣子。” 　　“小匣子？” 　　老者很快把小匣子取了出来，打开匣子一瞧，里边嵌着五个圆形凹槽，分别有红、蓝、黄、绿、金，五种颜色，苏沐雪一看便了然。 　　“这就是装五灵珠的匣子啊！红色估计对应定火珠，蓝色对应定水珠，黄色是定土珠，金色是定雷珠，剩下的绿色应该是定风珠。” 　　罗毅惊讶地问：“你知道这些？” 　　“这些都是常见游戏的基本设定了。” 　　老者说：“听你说得言之有理，这个匣子便交给你们装珠子吧。” 　　苏沐雪喜滋滋接过了匣子，发现匣子上还刻了八个字，仿佛偈语或者咒语似的，仔细分辨了一番，应该是“五灵之力，听我号令”。 　　行吧，虽然幼稚了一些，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 　　带着小匣子离开时，阿红走过来，说：“我送送你们吧。” 　　走到院外，阿红才吱吱唔唔地说道：“其实有关五灵珠……” 　　虽然拿到小匣子，但其实还是无从找起，一听阿红的话，苏沐雪眼睛都瞪圆了，期待起来。 　　“不过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诉你们，见你们为人这样热情，不计报酬，告诉你们也无妨，只是真假需要你们自己判定。” 　　“嗯嗯，说说看。” 　　“我外婆是一位接生婆，三十年前，银龙走之后，我们这儿下了一个月的暴雨，山洪爆发，灾民无数，人人都期盼天晴。偏巧此时，外婆带着我娘在镇上给一位姓梅的大户人家接生，孕妇难产，三日三夜也生不下来，直到后来忽然红光乍现，雨过天晴，云霞满天，小姑娘顺利出生，嘴里还含着一粒鹌鹑蛋大小的红色珠子，可是一展眼，珠子却消失不见了。” 　　苏沐雪下意识地说：“定水珠？！被咽下去了？” 　　阿红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当时我母亲只以为是看错了，因为那么大一颗珠子被咽下去，小婴儿怎么会啥事也没有，一般来说早被噎住了，后来几年也没听说她有什么事。” 　　苏沐雪越发觉得这个小婴儿便是自带定水珠而生的，毕竟她一出生就雨过天晴了呢！那个珠子，莫非不是被咽下去了，而是被身体吸收了？ 　　“那个镇唤作什么镇？” 　　阿红说道：“烟霞镇。” 　　苏沐雪“哇”了一声：“真是好听啊！” 　　谢过阿红，苏沐雪对罗毅说：“我们现在就去烟霞镇上打听一下消息吧，你看看地图上解锁了什么新地方没有？” 　　罗毅点着头，打开了操作界面，点击地图。 　　地图里果然出现了一处城镇：烟霞镇。 　　“事不宜迟，快些过去。” 　　* 　　走到烟霞镇，镇上热闹非凡，年轻男女，还有幼稚孩童，全都打扮得焕然一新。找了个拿着纸扇的书生一打听，原来今天是花朝节，镇上举办花朝盛典，大家要去百花林祭花神、赏红、扑蝶…… 　　书生还说：“你们是外地来的吧，都不知道我们这儿的花朝节久负盛名么？” 　　苏沐雪：“嗯，我们确实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今日你们算是来对了，我们烟霞镇之所以被称作烟霞镇，并不是因为这里能看到天空中美丽的云霞，而是春暖花开之时，种种鲜花盛开，从高处看去，仿若天边烟霞。” 　　“原来如此。小哥，你现在是要去百花林吗？” 　　书生摇了摇扇子：“那当然，每年花朝节，我们镇上的闺中女子，都会剪下五色彩笺，取了红绳，把彩笺系在花枝上，供游人观赏，也就是‘赏红’，听说镇上梅家的三小姐女红一绝，今年她就剪了许多彩笺，还写了许多小诗，众人纷纷前去观赏，我当然也不能落下。” 　　梅家三小姐？！ 　　苏沐雪一把拉过了书生：“你说的梅家三小姐，可是那位出生时降了一个月的雨就停止的梅小姐？” 　　书生有些诧异：“你们也知道这一段奇事？” 　　“那当然，我们就是听闻这段奇事，才过来的，碰巧又遇上了花朝节。” 　　书生原本是对他们俩有些鄙夷的，但是现在一听苏沐雪这样说，登时又热情起来。 　　“是的，不错，梅家三小姐梅若云，便是为我们整个烟霞镇都带来福运的人，此后三十栽，镇上风调雨顺，几乎没有水旱之灾，大家都想去认识梅三小姐，奈何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住在她的小阁楼中，听说只有贴身的两个丫环近前侍奉，即使亲戚朋友来访，她也是戴了面纱遮脸的。” 　　“这么神秘？” 　　“眼下梅三小姐也有三旬了，据说这次花朝节可能会来百花林赏红，大家都盼着能一睹芳容呢！” 　　苏沐雪看着书生花痴的模样，说道：“你年龄多大呀，不过才十八十九吧，人家梅小姐已经三十了。” 　　岂料书生睨了她一眼：“女大三，抱金砖，区别只在于几块砖，要是真能入她眼，多几块砖又何妨。” 　　苏沐雪：“你的觉悟还真是高哎！” 　　书生：“不跟你闲扯，我要去百花林了。” 　　被晾在一边好久，充当了背景板的罗毅，终于按捺不住插话道：“我们也去百花林看看情况吧。” 　　* 　　去向百花林的路上，会先经过花神庙，庙里有许多妇女带着小孩在烧香，祈求花神降福，保佑花木繁茂，祈祷家庭平安…… 　　百花林其实相当于一处百花公园，园子里花木繁多，百花盛开，除了花木，还有几处亭台楼阁，还有几条游廊，围着一个清澈小湖。 　　桃花、梨花、杏花的花枝上，果真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笺，有的彩笺上还用小楷写着一些诗词，苏沐雪读了读，诸如“洛阳城东桃李花，飞飞去落谁家”“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好家伙，这都快赶上飞花令了。”苏沐雪说道。 　　随后捏着几张彩笺对罗毅说：“这几张彩笺的字迹这么娟秀，不会就是梅家三小姐写的吧。” 　　罗毅摇头：“不知道。” 　　苏沐雪无语：“来到这样浪漫的地方，你说话也这样生硬，可如何是好啊！” 　　罗毅：“……” 　　这儿的牡丹、芍药开得甚美，大朵大朵的花，有说不出的富贵，几个穿着各色漂亮衣衫的小姑娘拿着团扇在花间扑蝶……苏沐雪转了转，感觉今天只在这里赏花，那也着实太浪费时间了，总要触动什么剧情吧！ 　　正想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回头一看，正是之前的书生。 　　“是你，抱砖小伙啊！” 　　书生叹了一声，说道：“我听人说，梅家三小姐今天确实有来赏红，可惜这儿许多姑娘都戴着纱帷，一时分不清哪位才是梅三小姐。” 　　苏沐雪无语地说道：“看来你对这个梅若云，心中非常向往啊！真的打算非她不可了？” 　　“胡言乱语，倘若她真是绝世美人，又有丰厚家底，男人都抢着要，她自然也要挑一挑的，又怎么会轮到我？我只是出于好奇，想看看她的容颜罢了。” 　　正跟书生打着嘴仗，忽然前边人群一窝蜂地朝着某处涌过去，还有人喊着：“梅三小姐来了！” 　　人潮涌动，苏沐雪二话不说，拍了一把书生，带着他就往前奔。 　　书生缺乏运动，身体跟弱鸡似的，不过才跑了半个林子，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姑娘，你跑得也太快了。” 　　苏沐雪：“快吗？最快的又不是我……” 　　抬眼望去，前边的罗毅一脸平静，连气都没喘似的，正回头怜悯地看向他们。 　　…… 　　书生有些不服气地说：“他身体壮如牛，我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同他比。” 　　罗毅只说道：“其实根本没必要跑。” 　　苏沐雪：“我哪知道呀，大家都跑，我不跑的话，总感觉要吃亏。” 　　罗毅看着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前方就是一个阁楼，楼上栏杆处，有几个丫鬟模样的人立着，似乎在等什么人出现。 　　苏沐雪说：“莫非这个梅三小姐要在阁楼上抛绣球择夫？” 　　此言一出，身边的几个路人全都哗然起来，传着传着，最后大家全都信以为真。 　　“梅三小姐要抛绣球啦！” 　　“谁要是接到绣球，就能娶了她为妻。” 　　“大家快准备好接绣球吧！” 　　…… 　　苏沐雪目瞪口呆：“我刚才说啥了？” 　　* 　　正吵嚷着，阁楼上终于出现了一位娉婷美人，只是很奇怪，她并不是正脸面对大家，而是以右侧的脸示人。 　　苏沐雪一眼看上去，侧颜真是极美！皮肤白皙不说，眉目、鼻子、下颌的各种弧度，堪称模版。 　　美人浅笑一弯，给大家福了福，说道：“各位安好，我便是梅若云，谢谢大家厚爱来给若云捧场。” 　　苏沐雪欣赏着美人，发现书生已经看得呆滞，又下意识看了一眼罗毅，用手撞了撞他：“这位姑娘好看不。” 　　罗毅面无表情地说：“仅仅看侧脸，不能下判断。” 　　哼了哼：“真是理智……” 　　又听梅若云说：“三十年来，我从不曾露脸于大众跟前，并非我惜貌，只因有说不出的苦衷。但是今天，我想坦诚面对不堪的自己。” 　　她说着，缓缓转身，将脸正面地面对大众。 　　全员哗然。 　　苏沐雪抬眼看着，不由得吃了一惊。 　　梅若云的左脸脸颊，竟然有好大一块紫红色的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夏 6瓶； 　　这章小肥，下章就搞到珠子哈~~ 第二十八章 第一颗灵珠 　　周遭的围观群众全都哗然不已, 原来梅家小姐的脸上居然有块这么大的红色印记，以才一直不敢见人的！ 　　只是除去这块印记，她又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且即便有这块印记，也不至于丑得让人不忍直视。 　　于是众人不得不感慨万千, 一时议论纷纷。 　　苏沐雪心中吐槽着, 这玩意儿用激光是可以除掉的吧，只不过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不存在激光。 　　可是等等, 阿红讲她出生的时候, 并没有说她脸上有什么印记，难道它是后来才长出来的？莫非是因为那个灵珠在体内作遂, 才促使印记生长出来？ 　　梅小姐的父亲梅员外也出现了阁楼上, 他台风沉稳地说了一大通客套的话，苏沐雪听了一耳朵，大概意思是说是如果有不嫌弃这块印记的适龄青年，不妨去梅家应征，为小女找个如意郎君…… 　　说来说去, 果然是要招亲…… 　　苏沐雪回头对罗毅说：“走吧, 剧情果然好俗套。” 　　罗毅跟着苏沐雪来到了一处空点儿的地方，这儿没有了人声喧哗，苏沐雪这才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也许她那块红色印记, 就是因为灵珠在体内才慢慢长出来的, 如果能把灵珠弄出来, 说不定印记自然就没有了。” 　　罗毅听毕, 点头认同：“你的猜测很有道理，可是我们要如何将灵珠弄出来？” 　　苏沐雪皱眉道：“是啊，这个游戏根本没有开发完全, 战斗、法术系统几乎不存在，要怎么才能弄出灵珠呢？” 　　愁…… 　　百花林繁花似锦，苏沐雪无心观赏，回看一眼阁楼处，发现有许多男青年跃跃欲试，在报名处去应征亲事。 　　虽然说这些都是系统设定的，但是书生之前分析得很有道理。梅家家境优渥，富甲一方，梅小姐的身姿、才情又这么出众，还自带福星人设，不过是脸上多了块印记而已，看多几眼也就习惯了，不介意这个的人多的是…… 　　苏沐雪百无聊赖地站在高处，看了看情况，手摸到布包里还有俩馒头，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吃点儿东西，补充点儿能量。 　　于是拿出俩馒头，递给罗毅。 　　“吃馒头不？” 　　看着他无语的眼神，苏沐雪并不觉得有啥难为难：“我说了我自带干粮的。” 　　以为他会奚落两句，不料他没有奚落，而是接过了馒头，轻笑说道：“也好，就当是赏花加野餐了。” 　　“你能这样想，看来你也是个正常人嘛。”苏沐雪又递了巧克力和一个橘子给他。 　　“我哪里不正常了？”他没要巧克力，只接过了橘子，“巧克力你自己吃吧。” 　　“不知道，很难说，反正之前觉得你好难接触。” 　　罗毅的脸黑了黑。 　　馒头又冷又硬，外边的皮都跟乌龟壳似的，苏沐雪叹道：“要是有热茶喝喝就好了，吃这个太干了。” 　　罗毅提议道：“不如我们直接去梅府讨杯热茶喝，顺便再看看能不能把灵珠给弄出来。” 　　苏沐雪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似乎有了主意。 　　“你有办法？” 　　“没有，先去摸清底细，再见机行事。” 　　“这……”虽然听起来不靠谱，可脚步还是很自觉地跟着他前行。 　　* 　　梅府果然是朱门大户，偌大一个宅院，连看门的家丁都有四位。 　　罗毅十分直白地对家丁说：“我们有办法消除梅三小姐脸上的印记。” 　　家丁告知管事，二人才被请进了府里。 　　罗毅一入府门，就开始习惯性地环顾四周，考察地形，苏沐雪琢磨他是不是在思考，如果不行，哪条路线最有希望跑路成功。 　　笑呵呵地问：“万一这次不成，会不会被乱棍打出去啊。” 　　罗毅极认真地说：“刚才衡量了一下，他们应该打不过我。” 　　苏沐雪：“无语。” 　　待了一刻钟，阁楼那边还有人在大排长龙地报名应征，苏家父母与三小姐先打道回府了。 　　她覆了半张脸的面纱，让人看不出来脸上有什么异样。 　　梅家老爷、夫人是极好说话的，待人也十分亲切，听罗毅胡诌了一通他们的来路。 　　“我们远道而来，懂点儿玄学命理造化，算出三十年前梅三小姐伴随红珠降生，那颗红珠便是促使梅三小姐渐渐生出红色印记的原因……” 　　苏沐雪听着直发愣，以前没觉得他能说会道，现在编起来，居然头头是道。 　　梅家上下也被他忽悠得直惊讶。 　　毕竟红珠的事，当年除了梅夫人和接生婆，就没有人知晓。 　　连梅若云也不知情。 　　梅若云十分惊讶地说：“父亲、母亲，真的有此事？我竟然完全不知。” 　　梅夫人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只有接生婆看见，告之于我，我也以为是她眼花，毕竟那么大一颗珠子，刚出生的婴儿怎么会吞食下去而毫无异样。” 　　苏沐雪接过话：“是了是了，就是这颗珠子作遂，才让三小姐脸上长出来印记的。”她说着把小匣子拿了出来。 　　“实不相瞒，除了这颗红珠，还有另外四颗珠子散落人间，这几颗珠子是妖邪之物，只有装入这五灵匣中，才能不至于祸害人间。” 　　罗毅也接过话：“正是如此，以我们才奉了师命下山来寻找珠子，才贸然登入你们府上。” 　　“那二位高人，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苏沐雪道：“理论上说，灵珠一引出来，她脸上的印记也就自然消失。” 　　梅夫人叹了一声：“若是能消除小女脸上的印记，你们要什么报酬我们都给。二位有不知，正是因为脸上的这块印记，小女才一直羞于见人，年近三十也不愿婚嫁。” 　　苏沐雪皱了皱眉，吐槽道：“三十岁也不算大啊，风华正茂呢，而且不嫁也没啥，若是嫁个对自己不好的，还不如不嫁。” 　　一席话说得梅家上下全都发愣，不知作何回答。苏沐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好了，扯远了，赶紧找个清静的地方，引灵珠出来吧。” 　　梅夫人和梅员外商量了一下：“那就去偏厅罢……” 　　苏沐雪起身要走，发现罗毅还呆坐在椅子上不动，不禁叫了一声：“罗毅，走了。” 　　他这才回过神。 　　* 　　苏沐雪边跟着他们走边看向罗毅，用唇语和眼神问他：“你知道怎么引这玩意儿出来？” 　　罗毅轻微摇头：“先看看。” 　　“那咋整？要穿帮了都。” 　　苏沐雪心道：“完了，铁定就被当作招摇撞骗的乱棍打出去。”她心急如焚，却看到罗毅镇定自若，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淡定，还是装出来的。 　　抵达偏厅，苏沐雪把梅家旁人都支走了，独独留下了梅若云。 　　场面一时尴尬起来，苏沐雪求助的眼神看向罗毅，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罗毅依旧淡定地说：“梅三小姐，请先把面纱摘了吧。” 　　梅若云很爽快地摘下了面纱。 　　苏沐雪细细地观察，发现她脸上的这一块印记，居然还有些像一朵梅花…… 　　不对，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接下来要怎么弄，罗毅是不是知道什么？他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急死个人…… 　　梅若云坐在酸枝椅上，一脸茫然地看着二人。 　　罗毅站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闭上了双眼，手里结了一个印，右手大拇指掐在小指二、三节之间，无名指屈于大拇指下，食指、中指并拢伸直，立于额前…… 　　苏沐雪看着他这般煞有介事，有模有样，仿佛真的在做法，可是她心中一点儿谱也没有。 　　梅若云也奇怪地看向苏沐雪，眉眼间仿佛在问：“这是要做什么？” 　　苏沐雪除了陪笑脸，便是陪笑脸，笑到最后，感觉脸都有些抽了。 　　这才听到罗毅说了一声：“灵珠，出！” 　　苏沐雪一愣，却看到长身玉立，蓝衫飘飘，凝神静气的罗毅，从手中发出一道白色的光波直直朝梅若云围绕而去，就跟搞了什么特效似的。 　　随之而来的是一枚赤红色的鹌鹑蛋大小的珠子从梅若云的体内浮现出来，一直被引到半空中。 　　苏沐雪看呆了。 　　罗毅松开手中的印，一把拿过苏沐雪手里的木匣子，将灵珠收入匣盒中。 　　“收！”他又说了一声。 　　此时的梅若云已经晕倒在酸枝椅上。 　　这一幕跟看仙侠电视剧似的，让人惊讶不已，完全不敢相信。但是见梅若云晕了过去，苏沐雪还是很快来到了梅若云身边，探了探她的气息。 　　“还好，只是晕了过去，人应该没事。” 　　再一看她的左侧脸颊，印记果然消失不见，脸上只留下白嫩的皮肤。 　　苏沐雪看得瞠目结舌，不禁欣喜地站了起来，揪着罗毅的衣服，指着梅若云：“快看，快看，成功了！印记没了！” 　　罗毅拿着木匣子，递给她，笑道：“这个才应该是我们关心的吧！” 　　苏沐雪：“呃，都关心，都关心！” 　　“还有，你刚才明明知道怎么做，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都快急死了。” 　　罗毅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是在你们谈话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去操作界面上看一看的，结果发现上面有提示，可以学习一个‘灵珠归元术’……” 　　“灵珠归元术？听起来有点儿意思，不过你刚才施术的样子，真像修仙文里描写的那样，居然有几分帅气……” 　　“……” 　　*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梅若云才悠悠苏醒过来。 　　梅家上下看到三小姐脸上的印记消失，全部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对着苏沐雪和罗毅一口一个恩公、大师、高人地叫着，又说要给他们准备宴席，又说要给他们重金酬谢。 　　苏沐雪潇洒地挥了挥手，回绝了他们的感谢。灵珠在手才是最重要的。 　　出了梅府大门，又有些后悔：“哎呀，刚才应该收下他们的酬金的，万一可以带回现世呢？刚才没有想到这茬……” 　　罗毅微微无语：“要不然再回去问他们要？” 　　苏沐雪转过身，看了一眼梅府，却发现他们家的大门紧紧关闭，连看门的家丁都没有了。 　　“喂，不是吧，这也太无情了！剧情跑完就不让再次回去了啊！” 　　罗毅也觉得很奇怪，想上台阶拍一下门，却发现连门都摸不到。 　　“已经被结界隔开了，成了个摆设……” 　　“这什么游戏啊！”苏沐雪真的有些受不了。 　　她掏出了包里的小匣子：“不会连灵珠都消失了吧。” 　　打开匣子，万幸，灵珠还在。不过拿在手里，感觉跟拿了个红色玻璃珠子没两样，也不会被身体吸收，大概它只对游戏里的角色有用。 　　把珠子放回红色的那一格，再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半。 　　苏沐雪说：“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二人回到了小木屋前，苏沐雪要在木屋里休息一晚，罗毅约好次日有时间了再进入游戏。 　　可是就在苏沐雪转过身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布包里空了许多，一翻找，这才发现小匣子消失了！ 　　急忙大叫了一声：“罗毅！” 　　罗毅正要出空间，被她的叫声惊得停了下来，匆匆走过来：“怎么了？” 　　“小匣子不见了！”苏沐雪大惊失色地说。 　　“怎么会？当时我是看着你把它放进布包里，我们就回来了。” 　　“是啊，我也记得，穿回来只是一瞬的工夫，中间我绝对没有打开过布包。” 　　“别慌，我们再回去看看。” 　　于是二人又匆匆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梅府门口。 　　神奇的是，小匣子又回到了布包里，苏沐雪翻找出来，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 　　罗毅沉思道：“会不会……这说明游戏里面的东西根本带不出去？” 　　苏沐雪僵住，顿时石化。 　　“啥？？？” 　　虽然很不情愿相信，但是又不得不说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如果游戏里的东西能轻易带出去，那都要乱套了，通货都要引起膨胀了…… 　　可是……她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宝藏吗？ 　　那还怎么搞？没有宝藏的诱惑，整个人的动力少了一大半，苏沐雪的情绪登时低落下去。 　　“其实，那些财宝，本身也是要归还给村民的。”罗毅说。 　　“我知道呀，可不是说还有宝箱奖励嘛！” 　　“也许奖励的东西是可以带出去的呢？如果真的可以带出去，里面的金银财宝全都归你好了！”罗毅安慰着。 　　苏沐雪看了罗毅一眼，笑问：“真的？” 　　他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对这些金银财宝，不感兴趣。” 　　“那么说好了，都归我！”苏沐雪眉间的愁云这才散开。 　　罗毅很难得地被逗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贪财。” 　　“是啊，我就是贪财，是个财迷。” 　　苏沐雪又看了他一眼，犹疑道：“你刚才，不会是以为我要打退堂鼓，不玩游戏了，才这样安慰我吧。” 　　“并不是。”他的声音有些低。 　　“你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既然这个游戏里有你想知道的真相，那我还是愿意帮你通关游戏。”苏沐雪笑呵呵地说道。 　　罗毅却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苏沐雪：“嗯，谢谢你。” 　　猛地发现他的眼神是那样认真，深邃得仿佛能把人吸进去，苏沐雪僵了僵，好半晌才回过神，转过身，讪讪地笑着说：“不用这么客气……” 　　说到这里，又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只好胡诌着说：“来都来了，被这样一搅和，困意都没了。马上回去多不划算，不如找找其他灵珠的线索吧。” 　　可是怎么会莫名心慌，好像欠了他什么似的。苏沐雪一紧张便话多，最后变成了吐槽模式。 　　“这个游戏太坑了，每次都是刚进入状态，线索就中断了，其他灵珠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啊，你的界面上有没有什么提示啊？” 　　罗毅看了看，摇头：“没有。” 　　“那咋整啊……” 　　“边走边看罢。” 　　* 　　两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悠。 　　这个镇子格局还不错，人员流动也比较大，也许是过节的缘故，人们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许多姑娘、妇女头上都簪了鲜花，还有的人从郊外回来，提了一篮子鲜花。街市两边摆着各色小摊，茶棚里有一些人在喝茶。 　　苏沐雪东看看，西看看。 　　“可惜这些捏的泥人、烧制的瓷娃娃、竹篾编的小玩意儿都不能带出去，只能瞧一瞧，摸一摸。”苏沐雪说道。 　　罗毅很安静地陪同在一旁，没有什么话。 　　苏沐雪正在玩一个不倒翁的时候，摊子后边的茶棚里，有人在说：“万万没有想到，梅家三小姐的脸就这么被两个年轻的高人治好了。” 　　“可不是，没有了印记，梅三小姐美得真是惊心动魄。” 　　“不过，没有了这个硬伤，那些招亲应征的普通人，自然也就看不上了。” 　　“现在梅家也搬到了州里，听说他们家的生意早就在那里做大了。” 　　苏沐雪不由愣住。 　　他们才出去几分钟而已，怎么这里就好像过去了好多天？ 　　问摊子老板：“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老板说道：“三月初三啊，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记得？” 　　果然过去了二十天啊…… 　　“这个游戏系统真的，不要以常理来判定。”苏沐雪非常无语地说。 　　往前走着，想着要是再遇不到什么剧情，就离开游戏去睡大觉好了。 　　正在此时，身后有人在喊道：“侠士，等一等！” 　　转头一看，竟然是之前遇到的书生。 　　寒暄两句，书生说：“我听说有人把梅三小姐脸上的印记治好了，想必就是你们吧。” 　　“是啊，就是我们。”苏沐雪丝毫不避讳地说，又打趣道：“不能被成功招亲，你是不是还挺遗憾的？” 　　原以为书生会说一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长篇大论，却没有想到，书生说：“咱们还是实际点吧，没有这回事，梅家也不可能看上我，我对梅三小姐也没那么多想法。”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实在人。” 　　书生说：“我听说你们有驱邪捉妖的本领，眼下就有一件怪事，不知你们能不能过去帮忙看一下。” 　　有剧情了啊！苏沐雪眼前一亮，问向书生：“出什么事了？” 　　书生叹了一声：“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我家里发生的，而是我姑姑家的一只猫好像成精了。每天都喜欢掘地，一直刨出个一尺深的坑，下回还去刨其他的坑。” 　　“猫咪刨坑？还有这样诡异的事？” 　　“是啊，你们不是会驱邪捉妖吗？能不能帮个忙……”书生态度十分谦逊。 　　* 　　书生名叫谢子轩，二话不说，带着二人来到了镇外的一个村庄里。 　　进入姑姑家院子里之时，一只纯黑的猫咪正在刨坑，旁边还分布着其他几个坑，足足有三十公分左右深。 　　他们一进院子，猫咪就十分警觉地跑开了。 　　说起来也奇怪，猫咪的爪子虽然锋利，但是并不适合用来刨坑，但是这只猫咪大大小小刨了好几个坑了，肉垫没有受伤吗？ 　　谢子轩的姑姑说道：“这只猫之前都好好儿的，就在半个月前，猫咪被两条大黄狗追进了山林里，隔了两天才回来。我以为这只猫不打算回来了，没想到它不但回来了，还变得怪异了起来，每天白天都在家里刨坑，光挖不填，一到晚上就不见影子，也不知它去哪了。” 　　姑姑的儿子毛毛插嘴道：“娘，我知道猫去哪了。” 　　“小孩子不要乱讲话。” 　　“不，我没乱讲话，是二蛋说的，他父亲有一天砍柴很晚才回来，在林子里遇到过这只黑猫，当时它正爬在树上，朝他叫唤，咱家的黑猫就是去林子里了。” 　　“这猫不会真的成精了吧！还是跟梅三小姐一样，吞下了什么不该吞的东西？”苏沐雪揣测道。 　　“有可能……”罗毅也思索，“不如我们去看看，最好捉住猫，如果真的吞下了什么，把它引出来就是了。” 　　书生听得一头雾水。 　　“它能吞下了什么？”书生问道，“还有，梅三小姐的事情，那些天也传得十分诡异，说是她体内有什么邪门歪道的珠子，脸上才有红色印记的？” 　　“当时流言蜚语也吓退了一些应征者，甚至还有人把梅三小姐说成了妖物，梅家扛不住压力，才搬去州里的。” 　　苏沐雪看了看书生：“如果梅三小姐体内真的有邪物，你害怕吗？” 　　“我当然不怕，而且不是已经被你们取出来了么？” 　　“看不出来，你还真的是个富有正义的书生！”苏沐雪赞道，“这只猫也许是在森林里吞噬了什么邪物，我们现在就要把它捉住，引出那玩意儿。” 　　书生非但不害怕，反而有一丝兴奋，他立马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跟你们一起去林子里找猫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舞我看 2瓶； 第二十九章 考虑回城 　　罗毅十分奇怪地看了谢子轩一眼。 　　“为什么要去林子里找一只猫？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家等着它回来，不是更容易把它捉住么？何况那只猫不一定是去林子里了。” 　　书生愣住。 　　苏沐雪笑了笑，对罗毅说：“没有想到, 你还挺机智的，在家守株待猫更方便。” 　　罗毅只看了苏沐雪一眼, 点点头, 跟谢子轩的姑姑商量了起来。 　　姑姑说：“要是猫回来了，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 我是很容易抓住猫的。” 　　“既然如此, 我们先去其他地方转一转，待会儿再过来看看情况。”罗毅说。 　　于是罗毅、苏沐雪和书生在村子里转了转, 在毛毛的带领下, 去二蛋家里坐了会儿。二蛋爹刚好也在场。 　　找他一打听，这才得知原来这个村子三十年前以前也被恶龙夺取过闪闪发光的金银财宝。 　　苏沐雪一点儿也不惊讶，她觉得整个镇的村庄都被恶龙给袭击了一遍。 　　“当年我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小伙子，看见恶龙飞在空中，起先大家都以为神龙出现是吉兆, 纷纷朝拜它。没有想到是灾难, 卷走了我们世代积累的金银财宝不说，还用这么粗的尾巴，把村头的大槐树给打断了……” 　　“那后来村里有没有来什么怪异的人？” 　　二蛋爹想了想：“没有来什么怪异的人。” 　　正聊着, 书生的姑姑过来了：“好了好了, 猫抓住了。” 　　众人很快回到姑姑家的院子里, 黑猫正在一个笼子里露出利爪獠牙, 凶狠得很。 　　姑姑生气地说：“这只死猫，以前也没发现它有这么奇怪啊！现在也变凶了！” 　　苏沐雪看了一眼罗毅：“开始吧。” 　　罗毅不想有太多人看见他施术，拿着装猫的竹笼子, 独自进了屋，还把门关上了。苏沐雪把小匣子递给他，又在外边把守着门，对他们说：“要是猫吃了邪祟的东西，他自然能驱除出来，只是施术过程不便观看……” 　　书生的好奇心十分重，说道：“就看一眼嘛，我不会说出去。” 　　苏沐雪伸出双臂挡在门边阻拦：“难道你没听过好奇害死猫吗？” 　　书生：“还有这样的说法？我真没听过。” 　　“呃……”苏沐雪无语地摇了摇头，这话是西方的谚语，他确实没听过。 　　只是正僵持之时，大门已经被打开了，当时苏沐雪正站在门槛上，倚在门边，门一开，她整个人都往后仰，失重的本能让她慌乱起来，但是身后有一只有力的手，把她稳稳地托住了。 　　当时苏沐雪脸容都失色了，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又恰好对上他冷毅幽深的眼神……苏沐雪怔了怔，赶紧挪开了眼神，被扶着站稳后，平了平气息，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罗毅的另一只手臂竟然抱着那只黑猫，手里则拿着那只小匣子。 　　此时此刻的猫咪已经恢复了温驯的状态，跟先前的凶狠模样判若两猫。 　　“这么快就好了啊！”书生叫道。 　　罗毅点点头，把猫还给了姑姑，又将小匣子递给了苏沐雪。 　　“真的有珠子？”苏沐雪欣喜地问。 　　他一副你看看就知道了的表情，令苏沐雪果断地打开了盒子，果然，一颗黄色的珠子躺在匣子中。 　　书生奇怪地问：“哇，这是什么宝贝？” 　　“宝贝？这种邪物可不是普通生灵可以触碰的。”罗毅说道。 　　谢子轩把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真的这么邪？” 　　“不然你试试？它一触碰到生命体便被吸引进体内，猫咪一定是在森林里无意中遇到了这颗珠子。我只是想不明白，这颗珠子怎么出现在森林里呢？” 　　苏沐雪说：“我也有些好奇，来都来了，总要弄个分晓，不如我们去森林里查探查探？” 　　书生一听，急忙举手：“我也去，我也去。”* 　　于是一行人进了林子，同行的人里，还有二蛋的爹。 　　这个庄稼汉子倒是很讲义气，听完他们忽悠说，师父让他们下山来找寻五个“邪祟珠子”的事，二话不说就领着他们朝之前遇到猫的地方走去。为了方便，他们还把猫关在竹笼里一起带了过去。 　　林子里大树参天，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林子里显得更加阴暗。 　　书生嘴上说不怕，身体很实诚，一个劲儿地靠在罗毅的身边。 　　二蛋爹说：“其实我在那个地方不只遇到过一回了，得有两三回了吧。最近隔壁村有人在伐木盖房子，我特地等他们收了工，傍晚才去捡一些粗壮些的树枝挑回家。” 　　“怪不得你天黑了才回家，大叔，走夜路你不害怕吗？”苏沐雪问。 　　“这有啥好怕的，这片林子也没听说有豺狼老虎出没，只是前些年偶尔有野猪……” 　　“还有野猪啊？！”书生不禁抖了一抖。 　　二蛋爹见谢子轩这么害怕，不禁反问：“既然你害怕，怎么还跟过来？” 　　“我哪知道有这些凶猛野兽……”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些野猪出现一头就基本上被村民抓一头，都已经被抓光了，现在哪里有这些野味。” 　　二蛋爹还很好心地给他们每个人折了一根树枝做棍子，用来探路。 　　抵达某个小径路口的时候，二蛋爹说道：“就是在这儿遇到的，当时猫咪就在树上朝我叫唤呢。” 　　与此同时，笼子里的猫也叫唤起来。 　　苏沐雪说道：“那八成就是这一块地方了。” 　　众人在这一个区域分散开来，罗毅提着的那只猫咪，一直不断地喵喵叫着。 　　书生听到猫叫，看向罗毅的方向，隔着五六米的距离，问道：“它是害怕还是什么？” 　　一边的苏沐雪说道：“也许是，当初它在这里，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珠子才会附在它身上，黑猫体质极阴，本就易招这些东西附身。” 　　她正拿着棍子拨开草丛，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却听见猫咪的叫声越来越大，苏沐雪有些弄不明白了，看向罗毅。 　　“它怎么叫得越来越大声了？是不是感应到附近有什么不祥的东西？” 　　罗毅停下脚步，环顾了一下四周。 　　当时天色正在变暗，猫咪已经在开始撞笼子了。 　　罗毅停下脚步，举着笼子说道：“猫咪应该就是在这附近遇到了什么。” 　　树林子里时不时有飞鸟惊起，有鸦雀鸣声，一个人过来的话真的很渗人，书生这会子简直缩成了一团，紧紧地拽住罗毅的胳膊。 　　苏沐雪也看了看四周，总觉得这棵树的上方好像怪怪的。 　　疑惑地道：“这只猫会不会在上面发现了什么？树干与树枝之间，好像有个小洞。” 　　罗毅看了看，决定爬上去看一下。 　　“你还能爬树？” 　　“试一试吧。” 　　然后苏沐雪见识了什么叫飞檐走壁，牵藤爬树。 　　书生也看呆了，说道：“高人的身手真是相当了得啊！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罗毅看着树洞里搭的窝，说道：“只有一窝刚孵化出来的小鸟。” 　　“啥？！” 　　罗毅把那一窝四只小鸟都端了下来，黑猫隔着笼子，居然散发了母爱似的，叫声也乖了起来。 　　“所以它这些天都是来林子里来看望这几只小东西的？” 　　四只小鸟仿佛已经很久没有母鸟来喂食它们了，一只只饿得皮包骨。 　　“母鸟会不会已经死亡了？” 　　“有可能，不然怎么会这么瘦！” 　　“既然它对这几只小东西如此有爱，就带回去一起养着它们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最终决定把它们一起带回去养着，长大后由它们飞走。黑猫也安静了下来，不再叫唤。 　　苏沐雪甚至脑补了一个故事：原本灵珠是在母鸟体内的，母鸟可能为了保护鸟巢而死，珠子回归时，恰好被狗追进林子里的黑猫撞见，就进了黑猫体内。 　　回烟霞镇的路上，罗毅听着她脑补的故事，说道：“也有这个可能。” 　　“可是这一切的设定都好奇怪啊……毫无章法逻辑可言，也没有一个合理解释。”苏沐雪说道，“你看我们现在又断了第三颗灵珠的线索……” 　　罗毅也十分无奈：“那早些回去休息吧，都快吹起床号了。” 　　* 　　等苏沐雪被敲门叫醒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 　　罗毅说道：“出空间去吃饭吧。” 　　在游戏里跑了一晚上，又睡了几个小时，苏沐雪不禁有些懵，疑惑地说：“可是还在部队里啊？我怎么出去？” 　　罗毅笑了笑：“已经在县城了。” 　　“啊？” 　　“出来吧” 　　从空间出来，前面不远就是县城，几栋楼房隐隐约约可见。苏沐雪感觉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真的，这一切都太割裂了，让人怀疑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不过好在罗毅又请她下馆子吃饭，苏沐雪感觉即使做梦，也好歹能吃饱喝足，所以十分欣然。 　　吃饭的时候，问他：“你今天不是原地休息吗？怎么有空出来？” 　　“抽点空出来总是可以的，晚上去参加会餐就行。” 　　“哦，我一晚上没回去，想必他们肯定都急着找人……” 　　“没事，我一早打电话到了农场，按你说的，告诉他们你昨晚急性肠胃炎在医院挂水，午后就回去，让他们别担心。” 　　苏沐雪笑道：“那就好。” 　　* 　　回到农场，林月华和孙宝珍全都围了过来。 　　“你真没事吧！” 　　“没事啊，已经好了，昨晚吃坏东西了。” 　　“嗯？真住医院了？” 　　看林月华和孙宝珍完全不相信的模样，苏沐雪只能干干地笑。 　　“那个，我昨晚要不住在医院，能住哪里呢？住部队里是不可能的啊，我都没有进去过，住招待所我也没有介绍信之类的呀……” 　　她们俩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还是觉得奇怪，但也不得不信。 　　勉强算是忽悠住了，因为跑游戏的事，苏沐雪现在提不起什么劲儿，躺在炕上休息。 　　问她们俩今天去哪了？ 　　林月华说：“我们原本还打算去医院里看你的，但是副营长说你很快就出院，没啥大事，我们便只好去集市上逛了逛，就回来了。” 　　“那晚上有加餐吗？” 　　“晚上有包汤圆啊……” 　　“哦行吧，我睡会儿。”苏沐雪是真的又困又累。 　　林月华和孙宝珍见她果然很疲惫的模样，没有再生疑，只让她安静地睡着，俩人跑去隔壁宿舍打牌去了。 　　一直到食堂里叫人包汤圆的时候，也不见她醒来，二人便把门关上，直到吃饭的时候才把她叫醒。 　　食堂的汤圆包了两种馅，花生馅和芝麻馅。 　　花生芝麻都是农场里栽种的，煮了一大锅，吃完饭后，每人碗里再装七八个，过节意思意思。 　　苏沐雪问：“我们下旬，还有没有假？” 　　“肯定有，过节的假不算数的。” 　　“那就好。” 　　孙宝珍笑问：“怎么，这么快就舍不得副营长，迫不及待要去见他了？” 　　苏沐雪拧了拧眉。 　　林月华干脆说：“也是奇怪，你们感情都到位了，要不然干脆结婚得了……” 　　苏沐雪继续拧眉。 　　哪里就到位了…… 　　* 　　苏沐雪有些想尽快把游戏通关，可是吃坏肚子晚上住医院的借口，总不能一直用，夜不归宿实在说不过去，而且罗毅也有工作要忙，两个人的时间根本凑不到一起去。 　　下旬休息日即将到来，苏沐雪想着要不再依样画葫芦，通宵打一晚，这样说不定剩下三个珠子都能搞到。 　　结果罗毅先一步来农场找她。 　　“我接下来要去师部学习两个月，所以游戏恐怕要暂停两个月了。” 　　苏沐雪：“两个月，这么久啊？” 　　“嗯。”罗毅也有些无奈，这次外出学习，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涉及升职的，不出意外，学习回来后，他的职务就要上调为正营级了。 　　苏沐雪只是觉得，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最近农场里春耕的活儿特别多，天气渐渐炎热起来。3月份栽种的东西特别多，各种瓜果蔬菜都在要这个时候打秧苗，或者播种豆子。 　　苏沐雪每天都觉得很累，感觉非常糟糕，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林月华和孙宝珍只以为她在思春，不住地调侃她，苏沐雪有口难言，已经把目光转向了那张病历证明……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哦~ 第三十章 林月华回城 　　认真地说, 现在而言，把病历证明拿给主任，办好回城手续是最优选择。 　　苏沐雪可以暂时住在空间里面, 把游戏通关之后，再出空间, 然后回城。 　　事已至此, 宝藏不一定能带得出来，但是即便没有宝藏, 她既然已经决定要帮助罗毅通关游戏, 就一定会做到。 　　只是可惜，罗毅出差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 就是5月份了。 　　要是等到夏天，她真的可能熬不住，身体实在吃不消…… 　　这天林月华推门进来，兴高采烈地说：“太好了，选调的指标下到星火农场了。” 　　“真的啊！” 　　“是的, 主任亲口说的。” 　　省会来的选调指标, 星火农场只有两个，要求高中毕业的知青才有资格，农场里只有林月华和李娟, 还有另外一个男知青朱华龙是高中毕业的, 因此他们三人都有资格, 要一同去公社参加选调考试, 最终按分数排名拿指标。 　　苏沐雪十分高兴地说：“月华，加油啊，这次机会难得, 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林月华也有些坚定地说：“这次一定要成功。” 　　他们考的选调试卷没有题目可以温习参考，但是据以前考过的人说，都是一些论述方面的东西，大概有点儿像现在的公务员考试中的申论吧。 　　跟林月华同样在摩拳擦掌的人还有李娟，她已经等这个机会很久了，这两天还跑去主任办公室里去借阅之前的报纸。 　　苏沐雪见了，也跑去借报纸，把一沓报纸拿给林月华。 　　“多看看报纸，了解时事，知道一些政策，会有利于答卷的。”苏沐雪说道，“我看李娟就挺用心的。” 　　孙宝珍因为读了高二就没念了，所以没有参选的资格，不过她也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顶职上面，得知李娟十分拼命，不禁疑惑地说：“如果李娟铁了心要回城，那她跟刘轩，不就掰了？” 　　苏沐雪：“是啊，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也许还是回城重要吧。” 　　林月华也点头：“回城可不就是头等大事！” 　　由于李娟不喜欢跟外人聊自己的感情八卦，大家也很少听到她的传言。 　　只是从公社考完试回来，苏沐雪等人恰好从田里收工，吃过饭后，苏沐雪看到刘轩跟李娟前后脚出了农场，转过头跟孙宝珍八卦这事。 　　孙宝珍说道：“他们俩肯定是去约会了，看来现在还没有断，等选调结果吧。” 　　林月华考完后的心情有些沮丧，说道：“果然没有好好听小雪的话，报纸没有读太认真，有一个会议的精神，我只瞟了一眼，要是读仔细些，兴许就能答到点子上。” 　　苏沐雪安慰道：“你瞟了这一眼，答的总比没有看过的人好吧，等结果出来再说，现在就担心多不划算。” 　　“也是，不想了，考完就算了结。实在不行，继续在这里修理地球。” 　　* 　　3月下旬，选调成绩出来了。 　　主任一收到消息，就把李娟和林月华叫进了办公室，没多久，又把朱华龙也叫了进去。 　　苏沐雪和孙宝珍，还有一干知青，全都在互相打听消息。 　　“你们知道他们成绩排名吗？” 　　小队长说：“我听说李娟第一，林月华第二，小朱第三。” 　　苏沐雪和孙宝珍激动得互相看了一眼，赶紧又问：“真的吗？真的吗？” 　　小队长点点头，又说：“不过小朱也未必不能选调上。” 　　“不是只有两个名额吗？” 　　“有的指标只能选男知青，比如去派出所做民警之类的，好像是其他几个大队或农场的指标有空缺，所以不知道会不会把指标调配到咱们农场，现在还不确定。” 　　“哇，这么幸运！”有人羡慕道。 　　“还没确定的事，只能说希望能成吧。”等李娟和林月华走出主任办公室，看她们脸上的笑容，大家就知道这事成了！ 　　三人在宿舍里兴奋地聊到大半夜。 　　什么前程未来，一片光明。 　　孙宝珍问：“你们两人都是调到一个单位工作吗？” 　　“一个在区工商局，一个在区物资局，具体是哪个区，谁去哪，还不知道如何分配。” 　　苏沐雪说：“不要紧，只要能把指标弄到手，这些都是小事情。” 　　“我也是这样想的。” 　　孙宝珍又说：“我还听说朱华龙有希望调剂？” 　　“嗯，主任是这样说的，具体的还要过两天才确定下来。” 　　“要是真的能调剂，三个人齐齐被选上，那是皆大欢喜的事！” 　　大概是太兴奋，三人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林月华问孙宝珍：“你顶职的事怎么样了？” 　　“我妈说在办理，估计也快了。” 　　林月华又感慨：“小雪回城是分分钟的事，要是我们三个人能同时回城，那就好了。” 　　孙宝珍说：“我也希望啊能早些落实啊。” 　　…… 　　* 　　今天苏沐雪帮厨，帮厨的同志都要比其他人早半个钟起床，昨晚聊着聊着就睡着了，直到有人来敲门叫自己，苏沐雪这才起床。 　　今天早上蒸馒头吃，白面馒头是好吃，但是少，此外还有一些玉米面的窝窝头，面点这类的都交给李大厨来做，苏沐雪等人主要负责剁猪草，然后煮猪食、搞卫生。 　　今天李娟跟苏沐雪一起，两人把猪草剁好、煮熟。 　　吃罢早饭，跟李娟二人抬着装猪食的木盆走向猪圈。 　　现在猪圈里又多了六头小猪崽，都是白猪，没有花猪与黑猪。一个个的动作灵活得很，抢猪食的时候一窝蜂朝这边拱，简直要打起来。 　　苏沐雪真是极喜欢看小猪吃食，呵呵地傻笑不停，还拿了一根赶猪棍去帮助抢不上的小猪崽。 　　李娟非常无语：“小雪，你怎么这么喜欢看猪吃食，有啥好看的？” 　　苏沐雪：“本来就很可爱嘛。”继续笑眯眯对李娟说，“你已经选调成功，要回城了，恭喜你呀！” 　　李娟笑了笑：“你们也应该很快就能回城，看现在这形势，大家不可能一直待在乡下。” 　　苏沐雪想起李娟跟刘轩的事儿，原本是想打听打听八卦，但是又觉得当着面让人家难堪也实在没有必要，便只好说：“但愿如此吧。” 　　“不过，你跟罗副营长在一起，这又不同了，暂时留在这边也好，能多见面总比一年见不了两面好一些。” 　　苏沐雪下意识地问：“你也觉得隔太远了不好吗？” 　　“那当然不好啊，虽然说可以写信，但是见异思迁的人比比皆是，男的可能守不住，女的也有可能守不住。”说到这里，李娟又仿佛在安慰她似的，“不过在部队里的军人同志要好些，受不了什么诱惑，也耐得住寂寞。” 　　“那要是两个人都在外边呢？” 　　“那就很难说了。” 　　李娟说得十分明了，丝毫没有要为自己掩饰。 　　苏沐雪暗暗地想：“她是真的想得很透彻啊，想必真如大家猜的那样，她一回城就分手吧。” 　　不过感情这事，他们没有结婚，也没有小孩，谈个恋爱，没必要给她上道德枷锁，随她们去吧。 　　准备做晚饭的时候，王忠走进了食堂，特地站着宣布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咱们农场又多了一位选调成功的知青，那就是朱华龙同志！” 　　“哗”的一声，几个人都叫开了。 　　“主任，真的调剂上了？”李娟问。 　　“那还有假，我刚才接到通知的，调剂成功了！他要回派出所做民警同志了。” 　　众人无不羡慕。 　　“老李，今晚吃什么？”主任问。 　　“米饭配地瓜，炒油麦菜、韭菜炒蛋。” 　　“既然三个符合这次选调条件的知青全都成功了，咱们农场一下子拿了个大满贯，晚上得加餐。老李，那就再多做一个菜吧，把过年做的腊肉加些蒜薹给炒了。” 　　有人皱眉道：“主任，那能不能别配地瓜煮了，就吃一顿纯米饭。” 　　“行，那就吃餐好的！” 　　几个人全都高兴不已，李大厨甚至说：“我怎么记得上回你们几个帮厨的时候，就吃了饺子，这回又加餐，看来你们的运气是最旺的！” 　　王忠也十分高兴地说：“那你们先忙着，我去田里报喜去。” 　　* 　　林月华、李娟、朱华龙走的前一天晚上，农场特地为他们办了一场小小的告别宴。 　　李大厨多做了两个菜，炒了些花生米，用菜碗、盘子分装好，摆在食堂桌子上。 　　由于这种告别宴是喜宴，当事人全都兴高采烈的，所以他们三位也凑了点儿钱，去集市上买了汽水、啤酒，庆祝庆祝。 　　主任是最高兴的那个，一下子减了三个名额，可以招三个员工，但是他一般只招两个成年村民就足够了，毕竟两个村民的劳动力，比三个知青还要强。 　　刘桂香笑道：“这样一来，农场开支又少了，活儿又照干不误，他当然高兴。” 　　苏沐雪听了哭笑不得…… 　　当天喝酒喝得最猛的是刘轩，各种滋味在心头……其他人怕他出事，把他架回了宿舍，苏沐雪看了一眼李娟，发现李娟真的无比冷静…… 　　苏沐雪没有经历过感情，只想着也许她对刘轩并没有用什么情吧，否则她也太冷静了…… 　　* 　　翌日一大早，苏沐雪和孙宝珍先下地干活，林月华留在农场里收拾行李。吃完早饭，林月华等人的各种手续均已办妥，拿着行李等刘师傅开送菜车送他们一程。 　　苏沐雪和孙宝珍跟林月华道别。 　　林月华说道：“小雪、宝珍，我先回一步，在那儿等你哦。” 　　“嗯，我们都快了。” 　　苏沐雪佯装难过地说：“我还没有这么快……” 　　林月华掐了她的脸：“你肯定也快了，况且你还有罗副营长嘛。” 　　刘桂香也过来说道别的话，苏沐雪看了看李娟那边，也围着几个要好的知青，不过没有看见刘轩，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忍心说道别的话。 　　车子开走后，众人拿着农具继续去种菜。 　　苏沐雪见刘轩就走在前方不远处，使了个眼色给孙宝珍：“我刚才都没看到他。” 　　孙宝珍：“我也没看到。” 　　刘轩身边站着两个年纪稍长的男员工，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既然她的心不在这儿，走了就走了，赶明儿我给你介绍实在的姑娘……” 　　“介绍个踏实的农村姑娘得了。” 　　苏沐雪和孙宝珍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看来大家都看得很开嘛…… 　　林月华走了之后，苏沐雪有点儿不习惯，没想到，很快孙宝珍的好消息也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撒花~~~ 第三十一章 涂改的病历证明 　　千盼万盼, 总算把家里的顶职手续盼来了，孙宝珍扬着那张盖了大红章的证明，兴冲冲地朝苏沐雪叫道：“小雪, 小雪，来了, 我妈寄的顶职手续终于来了！” 　　苏沐雪正在打哈欠, 一听，整个人精神起来了。 　　“真的来啦！” 　　“你看！” 　　苏沐雪比孙宝珍还要高兴：“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快去跟主任说啊！让主任给你办手续！” 　　“不着急, 天都要黑了, 明天再办嘛。” 　　“还不着急啊，也许到了明天, 政策又变啦！你给我赶紧的！”苏沐雪直接把孙宝珍推向了主任办公室。 　　孙宝珍虽然觉得太着急了些, 不过还是很听话地去了主任办公室。 　　“主任，宝珍要回城顶职了！”苏沐雪站在门口说道。 　　主任正在喝茶，听毕呛了一口茶。 　　“啥，宝珍要顶职，也没听你透露个风声啊！” 　　“手续没来, 也怕这事办不成, 到时候成了笑话。”孙宝珍说。 　　“拿过来我瞧瞧。” 　　…… 　　孙宝珍在办公室里跟主任交谈的时候，苏沐雪去洗了个澡。今天给菜地下肥，感觉一身都是猪粪牛粪的味道。 　　待她洗了衣服回宿舍时, 宿舍里已经聚了一堆的知青、员工。 　　“宝珍, 你真的要回城去顶职啦？” 　　“嗯, 我妈在街道居委会办理内退了, 我可以接她的班，先去做临时工，到时候转正就行了。” 　　“哇, 真好，真羡慕你！” 　　“不用羡慕我，你们也一定可以回城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城啊？” 　　“信上说尽快，我看看情况。” 　　好不容易把围观看热闹的大家给送走，苏沐雪问：“你明天还是后天回城啊？” 　　“后天吧，明天还要去县里办户口迁移，后天一大早，直接坐班车去市火车站。” 　　* 　　孙宝珍离开的前一晚，刘桂香带着二女儿春丹走了进来。 　　“哎，宝珍，小雪，你们几个，我可是把你们当亲闺女一样看的，现在一个个回城，做城里姑娘了，我这当妈的心，也挺复杂。” 　　“桂香嫂，你复杂啥啊。”苏沐雪不禁吐槽，“上回月华回城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说啊。” 　　“小雪，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月华回城的时候，我也过来陪着说了好些话哎，你怎么给忘了？” 　　笑着说了一阵子话，因为月华走的时候，有一床破被子没要了，刘桂香毫不客气地盘腿上炕，最后索性盖着被子躺了下去。 　　“今晚我就在这儿陪你们聊一宿了。” 　　春丹便一个人回去睡觉。 　　结果刘桂香睡觉会打呼噜，吵得苏沐雪和孙宝珍根本睡不着。 　　孙宝珍只好一把将她拍醒：“桂香嫂，你还是回你那屋去睡吧，你的呼噜声会吵醒我们。” 　　刘桂香一个劲儿地说：“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居然嫌我打呼噜。” 　　送宝珍去坐班车的时候，孙宝珍说：“小雪，要不然，你还是早点儿回城吧，我和月华都不在，你一个人在那儿，太孤单了。” 　　苏沐雪点点头：“再看看吧……我肯定是待不长久的，天气也热起来了，我受不了晒。” 　　其实林月华走了后，苏沐雪就有些不习惯，现在孙宝珍也走了，屋子里空荡荡的，苏沐雪更加觉得五味杂陈。 　　不过晚上睡觉的时候，刘桂香把春丹叫过来陪苏沐雪，等周末的时候，她姐姐春兰也睡在一起，所以说说笑笑也好过。 　　只是，白天就显得更加难熬了起来。 　　以前她们一起在地里干活，基本上都是聚在一块儿的，聊天打闹，开心得很，现在她们两个一走，陪自己说话的人，站在自己这边的人，无条件帮自己的人都不在了……苏沐雪的心啊，空落落的，别提有多凄婉。 　　她在现世里虽然是个独行侠，但是现世有手机电脑网络，时间好打发一些。好不容易在这个破败荒凉的时空里结交了两位好友，习惯了有温暖欢笑，现在又要一个人，怎么会习惯？ 　　好几次，干农活的时候还因为自己的技术不到家，力度又不够，春耕任务又重，不但磨不了洋工，还经常被人说种地不像样，水平太差……被处不来的员工时常嘲讽，苏沐雪觉得委屈巴巴。 　　眼下正是4月中旬，路两旁的杨树叶子正嫩绿一片，苏沐雪种完玉米回来，准备去食堂吃饭。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帮厨的员工割了一些香椿，用来做香椿炒蛋。但是这种菜量不大，每个人只能分那么一丢丢，回农场时苏沐雪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去食堂的时候，香椿炒蛋已经分完了。 　　苏沐雪无语凝噎，天知道她期待这道菜期待了多久。 　　路边的香椿才刚发芽的时候她就留心着了，好不容易等着它们能吃，种玉米时还心心念念地想着晚上有好吃的，结果居然连一片香椿叶子也没吃着。 　　虽然说还有好些人也没分到，但是苏沐雪心中的失落真是没法形容，想着如果有月华和宝珍在，她们俩一定会先帮自己打饭。 　　偏偏帮厨的人还笑话她：“你爱吃这个，怎么不早点儿来排队，应该知道这个菜不够分的。” 　　苏沐雪当时就想着：“不干了，说什么也不干了！” 　　农场不值得！ 　　香椿炒鸡蛋不值得！ 　　郁闷之时，主任走过来说道：“小苏，来接电话。” 　　“谁打来的？” 　　“罗副营长。” 　　苏沐雪端着饭盒来到主任办公室，接过了电话。 　　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接到罗毅的电话，感觉怪新鲜的。 　　罗毅开口第一句便是：“你吃了没？” 　　“正在吃，可惜香椿炒鸡蛋没我的份。” 　　“为什么呢？” 　　“轮到我就分完了呀，你不知道我盼这道菜盼了多久……唉，我在这里过得可惨了，月华、宝珍都回城了，这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都要干不下去了，早晚我也要回城去！” 　　原本这话只是闹性子的吐槽，可是罗毅听得极认真，他凝重地说：“既然这样，你也回城吧！” 　　“诶？不玩游戏了？”苏沐雪有些惊讶。 　　罗毅说道：“我现在在省城师部单位里学习，后半程学习任务会轻松一些，我想着，如果可以的话，你不如回城里来，我们更方便操作，你也不用太幸苦。” 　　苏沐雪愣住。 　　那还等什么？就等他这句话了。 　　说回咱就回，一秒都不耽误。 　　* 　　一吃完饭，苏沐雪就拿着病历证明摆在了王主任面前。 　　“主任，我决定了，我也要回城！” 　　主任的嘴巴张了一秒：“什么？” 　　“其实我早就可以回城了，只是因为罗副营长的事，没有回去，刚才跟他商量了一番，决定先回城再说……” 　　王忠目瞪口呆地接过病历证明。 　　省会大医院开具的证明，有医生签名有医院公章，不会有错。 　　他原本就不会在回城的事情上面做文章，爽快得很，只是有些惊讶地说：“你们这些小鬼啊，一个个的明明有杀手锏，却绝口不提，就是要杀我一个措手不及。” 　　苏沐雪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着准备好的客套话：“主任，我其实也是挺无奈的，身体原本就不好，心脏一直受不了，但是为了罗副营长，我还坚持在田间地头，现在既然他都那样说了，我当然就没有顾忌了。” 　　王忠一边开文件柜，一边说：“你们这些城里的知识分子，有文化有知识，又从小在城里长大，来乡下干农活确实也不大合适，回城是最好的选择。”他把苏小雪的登记表找了出来，说道：“明天你拿着这个表，还有病退证明，还有你的户口页，去县里派出所开证明、调档案……回城后，再在你们家的派出所，办一个户口迁入……” 　　有林月华和孙宝珍办手续的经历，苏沐雪已经非常熟悉，连声说：“好的，谢谢主任。” 　　“不用这么客气，只是这样一来，你和罗副营长要是结婚了，我还能不能吃到喜糖啊？” 　　苏沐雪笑开了，这个主任是真的很在乎这份喜糖啊！ 　　苏沐雪不想说出实情让主任失望，便说：“要是真的跟他结婚，怎么会少了主任这一份。” 　　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杜兰英的那份病历证明，不由问道：“主任，你还记得杜兰英吗？” 　　“记得啊，以前她不是跟你很要好吗？她是去年办的病退。” 　　“她啥病啊？我问她，她总不说。” 　　“跟你一样，也是心脏有问题。”王主任说道，“我当时还调侃过她，说你看起来这么健壮，怎么会有心脏病呢？” 　　王忠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什么：“不过说起来很奇怪，她的病历证明，名字那一栏其实被涂抹过。” 　　“什么？！” 　　“杜兰英解释说，医生写的时候把她的名字跟后一个体检的人弄错了……” 　　苏沐雪的心沉了下来，后一个不就是苏小雪吗？ 　　“那主任，你都没有起疑心吗？” 　　“主要是看她的名字，跟底下医生写的病况证明，字迹是一样的，所以觉得没问题。” 　　当时的医生字迹，还没有像未来的鬼画符那般完全看不懂，如果是医生帮忙改的名字，或者杜兰英模仿医生笔迹改的名字，那是完全可以过关的。 　　真的没有想到，杜兰英会这样干，她的行径，直接引起了原主分手，还可能把原主害死了！ 　　主任并不知晓这些，还奇怪地问：“你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没什么，就是想着我们宿舍的四个知青，这下都走光了。” 　　“那倒是，不光你们宿舍要空了，用不了多久，其他宿舍也要空，依我瞧，这是趋势。”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哈 第三十二章 女主回城了 　　终于要回城了, 苏沐雪在乎的两个好友都回城了，她自然马不停蹄，一分钟都不想耽搁。 　　一些不想带的东西, 全都留给了刘桂香。 　　桂香嫂很舍不得地说：“小雪，你也说走就走了啊！” 　　“是啊, 我也没有料到会这么快。” 　　“将来要是有时间, 常来农场瞧瞧呀？” 　　苏沐雪用十分肯定的语气：“一定的，有机会一定会回来看望你们。” 　　虽然和有的员工相处不来, 但是刘桂香一家子对她是很好的, 春兰、春丹都跟自己的妹妹似的，主任也挺好…… 　　“那你和罗副营长的事怎么办？” 　　苏沐雪顿了顿, 她也说不好, 现在只想先回城再说。 　　薛红莲和几个稍微熟悉些的知青也过来告别，说了些场面客套话。 　　次日一早，苏沐雪就带着一个行李袋，挎着包、水壶之类的去搭班车了…… 　　抵达家中依然是晚上，昏黄路灯下, 熟悉的小巷子, 熟悉的家门口。虽然知道这里不是自己真正的家，但心中仍然把它当成了一个可以回来的地方。 　　苏沐雪敲了敲门，故意不吱声, 苏小庆把门打开后, 欣喜不已地叫道：“姐姐！” 　　随后又朝院里喊着：“姐姐回来了！” 　　伴随着惊喜的声音, 苏小梦和苏小晨也涌了过来：“姐姐回来了, 姐姐回来了！” 　　这次回城，她也是仓促，并没有打电话通知家里, 所以家人惊讶是很正常的。 　　苏立民也知道女儿有医生开的证明，早晚能病退回城，只是他总认为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城，是留在那儿跟罗副营长处对象。 　　现下见女儿独自回家，又没有跟罗副营长登记结婚，只怀疑女儿是不是跟罗副营长告吹了。 　　所以在喜悦之余，他不免有些担忧，也不敢单刀直入地问，怕勾起女儿伤心，给女儿做了香喷喷的蛋炒饭，还炒了一盘青菜过来，然后拿眼神瞟向程秀芳。 　　程秀芳也有这样的顾虑，见苏沐雪吃着蛋炒饭，直夸好吃，笑了笑，问：“你这次一个人回城的？” 　　“是啊，月华和宝珍都已经回城了，我一个人在那儿待着也没意思。” 　　“那，你跟罗副营长……”程秀芳有些小心翼翼。 　　“他也在城里，在他们师部单位里面学习。” 　　苏立民和程秀芳松了一口气，看情形是没有分手。 　　“既然罗副营长也在城里，要不然，你什么时候请他来家里坐坐呀……” 　　苏沐雪噎了噎，喝了半杯水，低声道：“我还不知道，我也有一个多月没见着他面了，得见了才知道。” 　　这个问题，她在回家的路上有仔细想过。 　　如果不回城，在农场里天天干活，根本很难腾出时间去打什么游戏。如果回城，跟他去通关游戏，也还是要从家中消失一段时间，所以还是得让家人知晓他在城里。 　　苏立民和程秀芳听后，倒是挺满意的，苏立民说道：“嗯，也不着急，这事急不来。” 　　苏沐雪岔开话题：“爸，你的工作还好吗？” 　　“还好呀，照常上课，一切都恢复如初。” 　　“那就好。”苏沐雪想了想，“我可能要先休息一段时间，再看看能干点儿什么工作。” 　　苏立民说：“不着急，不着急，现在工作是难找些，眼下我的工作稳定了，家里不差你这一口饭。” 　　苏沐雪便是知道，苏家是真的是个可以留下来的地方。 　　* 　　次日一大早，苏立民就骑着自行车去菜市场买了菜和包子馒头回来。 　　洗脸的时候，苏沐雪发现香皂还剩一点点，便说：“我今天上午要去办户口迁移，顺便再买块香皂回来吧。” 　　苏妈问：“要不从我这拿钱。” 　　“不用，我现在还有点儿钱。” 　　吃罢早餐，苏立民、程秀芳，还有三个小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整个院子安静无比。栽的几盆兰花、茉莉这个时候正在开花，一棵桂花树也在茁壮成长，小院温馨舒适。 　　苏沐雪在派出所办妥了迁移，来到供销社，一眼就看见了杜兰英。 　　杜兰英也一眼就看见了苏沐雪，她的表情有些吃惊。 　　“小雪！”她惊讶地问，“你是请假回城的？” 　　当苏沐雪确定原主的病历是被她替换的时候，便已经对她产生了厌恶之感，现在看见她这般惊讶，勉强地笑了笑。 　　“不，彻底回城了，过年时检查出来心脏有问题，就回城了。” 　　苏沐雪观察着杜兰英的表情变化，发现她微微扯了扯嘴角，很快说：“哦，那就好，回来就好。” 　　“我听说你也是因为心脏问题回来的？” 　　杜兰英的脸更加僵硬起来，十分不自然地说：“是有点儿问题，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估摸着是在农场里干农活累着了。” 　　苏沐雪也给了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回应。 　　“我去买香皂了。” 　　“哎，好，香皂在那边。” 　　苏沐雪买完香皂就离开供销社，没有再跟杜兰英打招呼。 　　杜兰英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她果然就是那个人前微笑，人后插刀的人。怪不得当初她走的时候连招呼也不打，也许就是害怕病例被苏小雪看到吧。 　　这事如果被宝珍、月华知道了，一定得唾骂她一顿…… 　　* 　　回到家中，因为苏沐雪的厨艺不怎么样，苏爸早上还交代她，把菜洗干净，再煮好饭就行，回来他做菜。 　　所以她把土豆丝削了皮放水里防氧化，又把木耳泡发好。等苏爸回来，做了一道小葱拌豆腐，一道酸辣土豆丝，还有一道木耳炒肉。 　　春夏之交的天气极好，不冷不热，苏小晨的气色比冬天时红润了许多，说是哮喘犯得少了些。 　　苏沐雪边吃边说：“爸，我下午要去找罗副营长。” 　　苏立民点点头：“去吧，你知道他们师部在哪里吗？” 　　“知道，他给了我地址，就在城北，我坐个公交车，再找人问问知道了。” 　　“那就好。” 　　…… 　　罗毅在师部，跟着其他晋升的若干位干部同志学习、训练。 　　为期两个月，中间也会有休息的时间，尤其是到了后期，学习任务比较松，有事需要外出的话请假即可，所以他才觉得，苏沐雪一个人在农场里待着也不是办法，干脆回城，会更方便一些。 　　这会儿正好是下午五点半，刚下理论课，有位同志过来问：“哪位是罗毅罗副营长？” 　　罗毅：“我就是。” 　　“大门岗哨处有位叫苏小雪的同志找您。” 　　这么快就回城了……罗毅微微惊讶，跟刚离开的教官请假。 　　教官是个四十多数的干部，看了一眼罗毅，问：“罗毅，来这儿这么久了，怎么也没听说你在城里有认识的人？” 　　罗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报告教官，我未婚妻就是这儿的，她刚回城，在大门口等我。” 　　教官有些惊讶：“原来岳父岳母一家都在城里，你这臭小子也不早些说？不去看看他们，实在说不过去。” 　　“前段时间忙，也抽不出空。教官，我想先去大门口跟她打个照面，马上回来。” 　　教官点点头：“去吧，晚上八点前回来就好。” 　　* 　　师部单位的岗哨十分严肃，大门内也有一种威严的气场环绕，苏沐雪不敢窥探里面的情形，自报家门后，就远远儿地站着等待。 　　罗毅走过来的时候，苏沐雪感觉到了他的脚步，扭头一眼便看到了他。 　　很自然地笑了笑：“没有打扰到你吧。” 　　罗毅浅笑：“没有，刚好下课了。” 　　“你什么时候回城的？” 　　“昨天晚上。” 　　“事情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我上午已经把户口迁好了。” 　　“那就好。”罗毅说道，“走，别站在这儿说话，我们去街上走走。” 　　“你现在可以出来逛吗？” 　　“教官让我八点前回去即可。” 　　苏沐雪了然，这次隔了一个半月未见，感觉反而熟悉了许多，说话也不觉得尴尬了，而且他也时不时有主动地聊他学习的一些事情，还问了她家人、朋友的事。 　　人行道旁栽种了一排高大的梧桐树，正是下班时分，路上一溜儿的自行车经过。苏沐雪望了他一眼，抿唇笑了笑。 　　“既然你8点前回营就好，那我们还能进游戏里面看看能不能遇到什么线索。” 　　罗毅有些顿住，沉默半秒后说：“也不急于一时，我们先去吃饭吧。” 　　苏沐雪惊讶了：“你不着急通关游戏啊？” 　　罗毅思考了一会儿：“后天是星期天，我能请一天假出来，等那时，我们有一天的时间可以找灵珠。” 　　苏沐雪点点头：“要是你能请到假的话，当然是最好的。” 　　进了一家国营饭店，罗毅特地点了一道香椿炒鸡蛋，笑道：“上回你没吃着它，这次补上。” 　　苏沐雪窘得不行：“我当时也并不是纯粹为了这道菜而悲愤……我是在农场里待不下去了，朋友又走了，跟那些人又处不来。” 　　他抿笑道：“我知道，不过现在这个季节，吃香椿炒鸡蛋正好。” 　　苏沐雪哼了哼声，总觉得这厮好像变了个人，居然学会开她的玩笑了？ 　　长进了呀！ 　　而且总感觉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瞧是怎么回事？ 　　苏沐雪感觉脸有些微微发烫，只好埋头吃饭，他还很主动地往她碗里夹香椿炒鸡蛋。 　　虽然，但是…… 　　也不能光吃这道菜吧！她还想吃红烧肉呢！ 　　苏沐雪不住地发窘，才刚夸了他一点儿，马上又现出钢铁直男的原形…… 　　作者有话要说：手动撒花~~~ 第三十三章 罗毅遇到肖国梁 　　吃完饭, 罗毅把苏沐雪送到了公交站台。 　　现在车次并不多，等车的时候，罗毅说：“那我们约好了, 后天上午九点钟，就在这里碰面。” 　　苏沐雪点点头, 忽地想起苏爸苏妈请他去家里坐坐, 吃顿饭的事……—时有些纠结。 　　罗毅见她欲言又止，问道：“你是不是那天有什么事情来不了, 那我们可以改天再约。” 　　“不是。”苏沐雪猛烈摇头, 脚还不由自主地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我家里知道你在城里学习, 想让你去我家坐坐。” 　　话—说出口, 苏沐雪就有些后悔。 　　她跟罗毅，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通关游戏才闹这—出处对象的戏……万—把事情弄得越来越大，让越来越多的人都以为他们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结果游戏—通关就散伙，到时候怎么收场啊…… 　　唉, 也是艰难。 　　见罗毅—时呆怔, 没有回应，苏沐雪猜测他可能认为这样不妥，上门见了面, 就越发难收场…… 　　她心中不免叹息, 赶紧又说：“我觉得这样不大好。”随即还有些语无伦次, “我会跟他们说你很忙, 没有时间的。” 　　因为公交车恰巧到站，苏沐雪没有再听罗毅说什么，有些慌乱地跳上了公交车。 　　只余下罗毅呆呆地立在原地, 看着公交车驶离的方向。 　　感情的事情，罗毅这个糙汉子委实没有七窍玲珑心，不过分开的这—个多月，回想起这些点滴，尤其是游戏里荒唐又真实的细节……说他没有想法，又是不可能的。 　　他在这儿学习，闲暇之余，时常听到其他干部同志提及自己的媳妇、孩子之类的，他是羡慕的，每当别人问起他有没有对象的时候，他第—时间脑海里也会浮现苏沐雪的笑颜。 　　她是很好很好的，长得水灵好看，性格又很率真…… 　　可是，听她刚才那样说，估摸着她只把这—切当成是为了帮他的忙，玩的—场游戏罢了。 　　唉…… 　　* 　　苏沐雪回到家里，苏爸已经把饭做好了 　　苏沐雪说：“我已经吃过了。” 　　程秀芳—听有眉目，问道：“跟罗副营长—起吃的？” 　　“嗯，他请我吃的。”苏沐雪说，“他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出来见了—面，说接下来要进行学习考核，可能没有时间过来。” 　　苏立民十分理解地说：“那没事，你们见到面了就行。” 　　苏沐雪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努力笑了笑，回厢房去躺了会儿。 　　次日买了—些糕点去看望外婆，跟外婆说了—些家常话。 　　舅舅感慨着：“你现在既然回了城，要找工作吗？现在找工作也是难啊。” 　　外婆说道：“不着急，工作的事总能找到，回来就好，在那里干农活，把白白嫩嫩的—个姑娘弄得又黑又瘦，先养几天再说。” 　　苏沐雪笑了笑：“我爸妈也是这样说的，我先休息几天，工作的事总会有着落的。” 　　虽然回家才两天，但是因为苏沐雪没有事做，仿佛回来很久了，日子漫漫长长，心情也非常散漫。 　　大人们都在上班、工作，自己闲人—个，又不像—些小孩子除了读书就是玩，现在也没有鸡娃，日子好过得很。 　　所以苏沐雪琢磨着要不然通关游戏就重新去念书得了，原主的学历是高中肄业，读完高二就下乡了，成绩也不大好，或者下个学期去插班读高三？这样来年正好赶上高考恢复。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下赶紧把这个破游戏给通关要紧，拖得人都快无力了。 　　* 　　星期天—大早，苏沐雪吃完早餐就坐去站台等公交车。 　　同时在站台里等着的，还有苏沐雪—点儿也不想看见的肖国梁。 　　两个人—碰面，空气就仿佛凝固了。肖国梁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不大好，过年期间相的那次亲当然没有成，但是这两个月，又有人介绍对象，他在苏家丢人现眼，又根本接受不了苏沐雪这么快就移情别恋，整个人都处于—种狂躁的状态，所以连对方都没有见就推掉了。 　　现在—看到苏沐雪，大脑先是停止了运转，接着才思索：现在又不是假期，她回来做什么？难道是回城了？还是回来结婚？ 　　心突然就梗了—梗。 　　“小雪……”他哑然失声。 　　苏沐雪惊了—惊，—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最后是下意识地离开站台，说道：“我走错站台了。” 　　有些仓惶，出于完全不想跟他碰面，更不想跟他说话的心情。 　　偏偏她—走开，那路公交车就来了，肖国梁居然也是上那辆公交车，苏沐雪又有些“幸好”地拍了拍心口：还好自己及时走开了，不然两个人又坐同—辆车，多尴尬。 　　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跟他同—辆车又怎么了，他们还在同—个城市，同—个地球，为什么要躲避？自己又没有欠他的。 　　有些烦乱地回到站台处，继续等下—辆公交。 　　当时的公交车是真的很难等啊，错过这—辆，下—辆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来了。 　　等苏沐雪抵达约定的地点时，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她—下车就看见罗毅颀长的身影，立在站台旁边的梧桐树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苏沐雪连声道歉。 　　罗毅笑了笑：“没事，这趟车车次太少了。” 　　“嗯嗯，是的。”苏沐雪点头表示确实不是自己的错。 　　二人找了附近公园—处僻静的地方，打开空间，走了进去。 　　* 　　再次回到烟霞镇，苏沐雪打趣道：“这个游戏真的太简单了，估计游戏地图就是—个镇这么大，烟霞镇都快成了宇宙中心了。” 　　罗毅点开了界面，发现系统并没有什么新的提示，也没有新的法术要学。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在镇上瞎逛？” 　　“现在只能这样。” 　　走在路上，遇到了两个商人，正在卸货，其中—袋药材不慎被刮破了，药材散了—地。 　　这些药材都是来自西域治疗毒蛇、毒虫咬伤的，在烟霞镇卖得比较贵，所以药材—漏出来，就涌上来几个小流氓—样的人来抢这些药材。 　　罗毅实在看不下去了，在现场帮忙维护了—下秩序，阻止他们哄抢。几个小流氓武力值不高，见他长得高大，身手又好，全都被吓住，不敢上前。 　　罗毅以—人之力，三两下就赶走了他们。 　　趁着这个空当，商人赶紧招呼伙计，把掉在地上的药材捡了起来。 　　那几个小流氓见拣不到便宜，只好—哄而散。 　　商人冲罗毅笑了笑，礼貌说道：“刚才真是多谢你了。”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苏沐雪笑呵呵，心里还想着，可算触发剧情了，接下来是不是得给点儿啥感谢的礼物，然后指引指引方向。 　　结果完全没有，商人指挥着伙计继续卸货。 　　苏沐雪：就这？ 　　只好无语地跟罗毅两个人瞎逛，小声逼逼地说：“我刚才还以为那位商人会给点儿线索呢。” 　　正走着，却看见前边拥过来五个小混混，带头的正是之前哄抢药材的那两个。 　　“大哥，就是他，拦着我们捡药材！” 　　为首的大哥—脸的凶神恶煞，吓得苏沐雪下意识地揪住罗毅的衣衫，躲在了后边。 　　如果纯粹是在电脑里玩游戏，苏沐雪是不在怕的，可是这里挨的打都是实实在在的，她可不想受伤。 　　扯了扯罗毅的衣服：“他们人多，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还是走吧。” 　　小流氓大抵是见苏沐雪有些害怕，又有几分姿色，索性调｜戏起她来：“哟哟哟，小娘子，别怕，只要跟了我们，做了我们大哥的女人，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苏沐雪—听就上火，这是什么狗屁流氓地痞恶霸，想必天天欺负良家妇女了…… 　　当时他们背靠着的墙边，有几根竹竿，苏沐雪—把拿过两根竹竿，把其中—根递给了罗毅。 　　“罗毅，干翻他们！留着也是祸害百姓。” 　　罗毅有长兵在手，本身又是个练家子，丝毫不手软，三两下就把他们打趴下了，这些小混混—个个躺在地上直喊：“大侠饶命。”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苏沐雪看得十分过瘾，跳出来扬眉吐气地对那几个小混混说：“赶紧滚吧，以后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们为非作歹，—定取你们狗命。” 　　这群小混混走了之后，苏沐雪有些不解说：“不是说这个镇上民风淳朴吗，怎么还有这样的小混混，镇长或者里长什么的不管吗？” 　　她原本以为触发了这个剧情，能得到有关于灵珠的线索，结果却—点儿用处也没有，太令人失望了。 　　* 　　继续往回走的时候，遇到之前那位商人，他在集市里摆摊卖药材，看见了二人，说道：“二位恩人，见你们来来回回在集市上走，看起来仿佛在寻找什么人似的？说出来听听，也许我能帮到你们的忙呢？” 　　苏沐雪摇摇头说：“我们并没有在寻找什么人，只是你走南闯北，去的地方多，不知道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商人疑惑地说：“奇怪的人或事？倒是有—件，也不知道算不算。” 　　“说来听听？” 　　“前两日我老家刮了—阵龙卷风，就在村子边，刮倒好些大树，却独独有—棵树处在龙卷风的风口处，却屹立不倒。” 　　苏沐雪下意识地觉得，—定和定风珠有关。 　　于是苏沐雪和罗毅决定前去—探究竟。 　　商人还说：“我家距离这儿有—定的距离，要不二位坐我的马车去吧。” 　　说罢还招来了他的车夫伙计，载着二人去往商人老家村子里。 　　这里—片狼藉，看起来果然被龙卷风侵袭过，—些断了的木材，已经被村民锯断做木料了，枝桠也被抬走当柴火了，唯独有—颗槐树好好地立在原地。 　　苏沐雪和罗毅对视—眼，很快，罗毅施了术，把—颗绿色的珠子给逼了出来。 　　“果然不错，就是定风珠。”苏沐雪看着匣子里的珠子说道，“只是奇怪啊，不是说它只能附在生灵身上吗？莫非这颗槐树也成精了？” 　　想想也有可能，槐者，木中鬼也，吸附了这颗珠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不管这些设定了，珠子在手，宝藏我有。 　　* 　　车夫在车上坐着，远远儿地看着，觉得很是神奇。 　　“你们怎么能从树上弄出来珠子呢？” 　　“这不是普通的珠子，这叫定风珠，所以槐树才没有被龙卷风卷倒。” 　　车夫有些惊讶，他知晓五灵珠去云山上能起作用的事，不禁聊了起来。 　　得知他们二人要去云山斩恶龙拿回大家的财宝，车夫不禁十分敬佩。 　　而且不聊不知道，—聊才知道车夫打小起有个发小，—靠近他就仿佛被雷电击过—般，什么小猫小狗被他碰—下，轻则伤，重则亡。 　　“你们说，他会不会也是被什么定雷珠附体了？” 　　“极有可能啊！” 　　于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苏沐雪和罗毅又坐着马车去了车夫的老家，把金色的定雷珠给取了出来。 　　施术的时候，有好多村民要来围观，罗毅照旧把车夫的发小叫进屋子里，珠子取出来之后，村民争相围着他们不散。 　　车夫率先碰了碰发小，发现并没有被雷电击过的感觉之后，欣喜不已，而那位发小同志，则是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我终于可以娶媳妇了——”他哭着说道。 　　苏沐雪听着这位发小同志朴实无华的话语，哈哈直笑。 　　现在他们手上已经有四颗珠子了，就还差—颗定水珠。 　　因为跑了大半天，两人有些饿，便决定先去吃些东西。 　　也不是不能在镇上吃，只是他们没有在这里能花的钱，所以只好出空间，在市里吃。 　　* 　　从公园里走出去时，他们走的另—边，苏沐雪见到道路旁边种的几株紫色玉兰花开得极好，芳香淡雅，秀丽怡人，不禁驻足赏了赏花。 　　罗毅没见过这种花，问道：“这花叫什么？” 　　“紫玉兰，也叫辛夷花。” 　　“怪不得，我只见过白玉兰。” 　　“很美的，没有想到这儿居然种了这么多棵。” 　　虽然想多欣赏—会儿，但是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便继续前行，才转过身，却是冤家路窄地遇到了肖国梁，他的身边还有—位女孩子。 　　肖国梁这是在相亲？苏沐雪愣住。 　　以及，为什么总是遇到他们相亲啊？ 　　不是这个相，就是那个相。 　　苏沐雪有些无力吐槽。 　　不过想想也对，当时肖国梁也坐那路车，想必就是在沿途某个站来见相亲对象，或者恋爱对象，公园也是最好的恋爱的去处…… 　　肖国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又遇到苏沐雪，还有她身边的这位高大英俊，还有—些些冷毅的军人同志，不，确切地说是军官同志……莫非就是她的对象？那位副营长？ 　　肖国梁自认为自己是长相不差的，脸容白净，长得斯文，相亲—相—个准，女孩子都吃他的外表，可是在副营长面前，又不自觉地矮了三分。 　　此时此刻，狭路相逢，肖国梁可不想变缩头乌龟，先前被妈妈拉着去苏家，结果当场被打脸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今天无论无何也不能输给他们。 　　于是他抬起步子，—步—步朝前行去。 　　苏沐雪见他带着阴森森的笑容走过来，仿佛故意要打个对抗赛似的，—时不知所措。 　　罗毅见苏沐雪的表情有些怪异，又看了看前方走过来的人眼睛里透露着几许不怀好意，不禁问向苏沐雪：“怎么了？” 　　“这不是小雪吗？”肖国梁率先说道，“这位想必就是你的对象，那位军人同志吧。” 　　苏沐雪皱了皱眉，这个肖国梁，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怎么，遇到了曾经处过的对象，感觉不好意思？”肖国梁又说道。 　　苏沐雪愣住，她真的没有想到肖国梁敢在这个时候说这话……安的什么心？ 　　“不用不好意思，我们谈对象的时候，怎么说也是真心相爱、如胶似漆的。” 　　这话说得真的太缺德了，他怎么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来羞辱她？！ 　　—般的人，听到这话—定会往那方面想。 　　且不看罗毅，跟在肖国梁身边的那位相亲对象，脸色就变了—变，仿佛在思索他们之前处对象的时候，是不是走到了关键的那—步…… 　　擦擦擦，苏沐雪觉得肖国梁是真的嘴贱到—定程度了，跟这种人打嘴仗显得自己也low，所以不想废话，直接冲上前去，迅速地抬起手，啪的—声，狠狠煽了他—个耳光。 　　去特么的，打得自己的手也疼。 　　可是自己的这口气不能输，苏沐雪趁着肖国梁—脸懵逼，对肖国梁说道：“以后再嘴贱，就不只是—耳光的事了。” 　　罗毅看见苏沐雪长得这样清纯，却爆发这样的威力，—时也愣了愣，但是长年的训练，也让他条件反射地担心肖国梁会反手打过来，所以—把将苏沐雪拉了过来。 　　“怎么回事？” 　　苏沐雪被罗毅护在身后，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事，他不过是小雪以前短暂处过两天的前任对象，因为嘴太贱，让人很生气。” 　　罗毅跟—座小山似的，挡在苏沐雪前边，也让回过神来的肖国梁十分忌惮，不敢上前，身边跟着的女子更是无比发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肖国梁恶狠狠地丢下—句：“苏小雪，敢打我，你给我记着。” 　　苏沐雪看着肖国梁愤怒离去的身影，更是气得不行，连哼了几声，说道：“居然在这么美的花下遇到这个瘟神，真是太晦气了！” 　　罗毅：“你手没事吧？” 　　“有点疼……我当时真的太生气了！” 　　* 　　走去吃饭的地方，苏沐雪把原主的事情说出来。 　　“在我穿进来之前，苏小雪是跟肖国梁有处对象的，不过据我所知，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写信保持联络。后来因为苏家爸爸的事，肖国梁写信分手，我穿过来时，苏小雪刚好收到分手信，在大寒冬夜里心脏病发作，晕倒在树下了，醒来之后就是我了……” 　　罗毅听得直皱眉。 　　“后来弄不懂为什么这个肖国梁又后悔，过年的时候缠着我，我又不是苏小雪，当然是没给他好颜色看，人武部的干事来我家调查那天，他还跟他妈先来我家里求和好，正好碰上，真是恶心死我了……” 　　罗毅不光皱眉，还咬了咬牙。 　　“这个肖国梁，心眼真坏！” 　　“可不是，刚才肖国梁说得有多难听，你也听见了，亏得你不是—般人，也知道我不是苏小雪……要不然，是个男人估计都得心生嫌隙……” 　　罗毅却十分认真地说：“不，其实我刚才并没有多想，倒是见他过来时有些不怀好意，心中不由多了几分防备。” 　　“所以我才说你不是—般人啊……有时候想想，真为苏小雪感到不值，居然跟这样—个道德败坏的男人谈过对象。” 　　罗毅沉吟道：“日久见人心，她也不想的。” 　　苏沐雪沉默了—会儿，—时没有再搭话，冷不防，却听到罗毅幽幽地说了—句：“不过，你能为她打抱不平，她如果知道，—定会很感谢你。” 　　说到这儿，苏沐雪不禁产生了—个身份上的疑问，停下脚步，看向他。 　　“那个，那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是谁？我是苏沐雪？还是苏小雪。” 　　这个问题充满了伦理味儿，不光是现在，这段时间苏沐雪自身也产生过身份认同上的困惑。 　　罗毅—时怔往，不知该作何回答。 　　良久，他才十分郑重地说：“你既是苏小雪，也是苏沐雪，你们无法割裂，也没必要割裂，你在这个世界—天，就要连同苏小雪那—份也活得精彩、璀璨、熠熠生辉。” 　　苏沐雪不禁愣住，仿佛被—记木鱼敲醒，醍醐灌顶，风吹散了眼前困扰自己的云雾。 　　清澈眼睛看着罗毅，感觉这厮虽然外表冷硬粗糙，但思想却有些像个哲学家，也有—丢丢中二。 　　她笑了笑：“嗯，那我就要活得精彩、璀璨、熠熠生辉！”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二合一了哈~~ 第三十四章 灵珠集齐 　　肖国梁带着那个新的相亲对象, 气冲冲地出了公园。 　　过年之后，他真的如同着了魔。对苏沐雪放不下，丢不掉, 忘不了。 　　好不容易经过两个多月的时间，肖国梁心情得以平复, 这才决定出来相相亲, 认识新的女孩子，结果又遇到了她。 　　男人的自尊心、控制欲, 在苏小雪的身上都没有得到满足, 遇到他们的一瞬，心中再度升腾起了妒忌的火花。 　　她身边的那个罗副营长, 说实话, 五大三粗的汉子，与自己完全不是一个类型，苏小雪说到底也是看上了他的身份、地位罢。 　　毕竟他再过几年往上升就是营长，再干长久些，就是团级干部。 　　即便将来转业, 也能分到好一些的单位。 　　一想到这, 肖国梁又不禁鄙视起苏小雪来，她也不过是一个嫌贫爱富、拜高踩低，一心想攀高枝的女人。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放不下这个女人！ 　　新的相亲对象是一个工厂的女工, 老实本分, 虽然对肖国梁的皮相是满意的, 他也比较会哄人, 但是刚才那阵仗，是个正常的女性，都会觉得他失礼吧……而且感觉他还没有放下那个长得灵秀的女孩子…… 　　所以她跟肖国梁走了一段路, 便说自己要回家了。 　　这次的相亲之事自然告吹。 　　肖国梁才不在意呢，反正以他的长相，不愁找不到对象。不光相亲，身边也有认识的女孩子在对自己示好。 　　刚才被打过的脸，现在还有一丝丝疼痛，肖国梁从鼻孔里哼出一点儿气息，咬了咬牙：苏小雪！ 　　* 　　肖国梁出现的这段小插曲，并没有打乱苏沐雪和罗毅的计划，而且苏沐雪反而得到了罗毅的支持与理解，心中更加坦然起来。 　　他们二人吃完饭，再次进了空间，继续寻找最后一颗灵珠。 　　重新进入游戏，里面的时间果然又与之前不相同了，这里的时间滑至初夏，烟霞镇街边院子里有结满了青杏的树枝探出围墙，苏沐雪笑道：“这叫‘一枝青杏出墙来’。” 　　罗毅没有多说话，只看着苏沐雪，露出轻松的笑。 　　俩人在街上转了大半日，也没有触发什么剧情，就连先前的那些小混混也不见了踪影。 　　今天跑了一天，走得腿又酸又胀，苏沐雪直摇头：“不对不对，咱们俩来的地方不对，也许不是在这里触发剧情，换个地方才可以。” 　　罗毅打开了地图：“我们目前就只去过这几个地方，那么可能是在哪里触发剧情？” 　　苏沐雪用直觉说：“不如先回龙泉村看看吧，就算不在那里触发剧情，也好歹拿这四颗灵珠给老者瞧瞧。” 　　于是二人又回到最开始的地方，龙泉村。 　　此时的龙泉村里，漂浮着一丝不安的气息。阿红家里聚集了一些人，仿佛在开什么作战会议。 　　苏沐雪在院子外唤了一声：“有人在家吗？” 　　阿红的两个小孩先迎了出来，苏沐雪给他们俩一些糖果，问道：“你娘呢？” 　　“原来是两位侠士。”阿红从屋子里走出来，“快请进来吧。” 　　须臾，那位老者还有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出来了。 　　看他们脸上凝重的表情，罗毅见状问道：“这儿可是出什么事了？” 　　老者一看到他们，就直呼：“壮士，你们可算来了，我这几天差人去打听你们的下落，可是一直没遇到你们。” 　　苏沐雪感觉这儿出大事了，急忙先把老者拉到一旁，说道：“老人家，你还记得那五颗灵珠吗？我们收集到四颗了，还有一颗不知道去哪里收集。” 　　老者一听，惊诧地看向他们：“你们这么快就收集到四颗了，那么还差一颗了。” 　　“是啊……村子里出什么事了？” 　　老者叹了一声，说道：“我们村之所以称为龙泉村，一是后山的山形蜿蜒若龙，二是在后山脚有一眼泉水，甘甜无比，几百年来一直滋养着我们村庄里的人。可是近日却出现了一条小黑蛇，一直居于灵泉中，泉水都变浑浊不说，重要的是泉眼给堵上了，灵泉成了死泉……我们试图找几个精壮小伙子去驱赶捕捉那条蛇，结果那条蛇虽然不大，威力却无穷，尾巴就能掀起浪，生生把人击倒……” 　　苏沐雪和罗毅听毕，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果然是要回到原来的地方，才能触发剧情啊！这个游戏估计是简单模式，没有什么难度。 　　二人在几个壮小伙的带领下，来到了后山的泉水边，一眼就瞥见那条小黑蛇在愉快地嬉戏。 　　苏沐雪直皱眉，就这么点儿大？长得也不是很凶，甚至有些小可爱，眼珠子还乱溜，居然是个熊孩子属性…… 　　小黑蛇一看到人来了，尾巴一甩，就向岸上甩出了一道水波，原本这种水，力量也不大，可是经它甩出，却仿佛有千斤重似的，一下子能把人击倒。 　　按之前商量好的，几个小伙子抵住水的攻击，用长木杆子等东西与小黑蛇较量，罗毅则在一旁施术。 　　很快，一颗蓝色的珠子从小黑蛇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小黑蛇没有了灵珠加持，居然还是个怕水的小家伙，在水里扑腾起来。 　　“把它捞起来，放生吧，就是个熊孩子……”苏沐雪把木杆丢进水中，让小黑蛇沿着杆子爬上了岸，很快消失在草丛中。 　　* 　　罗毅把那颗蓝色珠子递给了苏沐雪，她把小匣子拿出来，将蓝色珠子放进去，现在匣子里躺着红、绿、蓝、黄、金，五颗五色灵珠。 　　“Yes！全都聚齐了！”苏沐雪兴奋地说道。 　　虽然收集的过程真的是太扯淡了，要多扯有多扯，苏沐雪都怀疑自己以前玩的游戏白玩了…… 　　不过不在乎过程，只要灵珠齐了就行。集齐灵珠斗恶龙，拿财宝！ 　　回到了村子里，老者感激不尽地说：“真是多谢二位相助。” 　　“不用谢，你们的泉眼还要疏通疏通，那池子里的水也暂时不能喝。”罗毅说道。 　　“这个无妨，我们还有其他的井水。” 　　老者说完，十分好奇地说：“这样一来，五颗珠子都集了，能不能让老朽开开眼？” 　　苏沐雪大方地打开木匣子，让他看了看五颗珠子，又疑惑地问：“老人家，这几颗珠子怎么使用？要不要合炼在一起什么的？” 　　老者摇摇头：“其实我也不清楚，并没有人用过。” 　　“那云山在哪，你总该清楚吧。” 　　老者点头：“就在烟霞镇往南走二十里的地方。” 　　他的话音刚落，罗毅的地图上就已经出现了新的标记——云山。并且还有一行提示的字：本次游戏地图已经全部打开。 　　罗毅对苏沐雪说：“这个游戏地图，果然跟你猜测的那样，只有这么点大，已经全部打开了。” 　　苏沐雪无语凝噎：“也好，速战速决。” 　　只因经过这些折腾，当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罗毅说道：“我们先回去，只要集齐了灵珠，任务就完成了一大半，接下来只需上云山寻找恶龙洞穴即可。” 　　* 　　每次从游戏中出来，看着一花一木，行人匆匆，苏沐雪总是有些恍惚。 　　街市旁边的树木、行人，在夜色之中影影绰绰，边走边问罗毅：“你下次大概什么时候有时间请假出来？我们方便赶紧解决恶龙，通关游戏。” 　　罗毅似乎有些踟蹰，突然反问：“你似乎很着急把它通关了。” 　　苏沐雪有些不解：“那不然呢？我们折腾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通关游戏么？你不想早点弄清那个宝箱，跟你进福利院的箱子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他的话问得好奇怪，怎么变成了是她在着急。虽然她是想速战速决啦，毕竟被这些事情牵牵绊绊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可是，难道罗毅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笑了笑：“也对，战线拉得太长，我都忘记了当时玩游戏的初衷了。” 　　苏沐雪表示听不懂了，事关身世哎，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 　　她有些弄不懂这位军人同志，也不想去琢磨。 　　罗毅说下周是他们的考核周，之前学的那些东西只要通过考核，顺利结业，就没有什么事情了，所以下个周五的傍晚可以再去找他，两人可以再约个时间去通关。 　　苏沐雪点着头，坐上公交车就回家了。 　　苏家小院里，今天的伙食还不错，腐竹烧肉的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苏沐雪不由道：“饿死我了。” 　　程秀芳有些奇怪地问：“你们没有一起吃晚饭啊？” 　　苏沐雪只好道：“有一起吃午饭，后来他回去了，我在街上随便逛了逛。” 　　“怪不得。” 　　苏爸则问：“他真的没有空过来坐坐啊？” 　　苏沐雪摇摇头：“下周要进行干部培训的结业考核，他还要忙着写军事小论文之类的，我看看到时候他有没有时间吧。” 　　“哦，那还挺忙的。” 　　苏沐雪有些心虚地道：“是挺忙……” 　　“那月华和宝珍，你都没去找她们么？” 　　“要的……我下周就去找她们。” 　　反正时间充足得很，苏沐雪打算一天找一个玩，也好让自己的时间充实起来，要不然成天在家无所事事，外边的街又不像现代那样好逛，学习充电吧，也漫无目的，人再多待几天，估计就得疯。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哈 第三十五章 “恶女三人组” 　　这天中午, 苏沐雪去了某工商分局找到林月华。 　　看着林月华工作已经步入正轨，身上的气质也更加起来职业化，苏沐雪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当时是吃午饭的时间, 林月华带着她去吃牛肉面。 　　在餐桌上聊了几句什么时候回来的之类的话，苏沐雪正想把自己最近发生的事告诉她, 结果这家伙就说：“先别跟我说这些, 等我下班后，我们一起去找宝珍, 我们三人热热闹闹地聊天, 那才过瘾呢。” 　　感觉林月华也憋八卦憋了很久的样子！ 　　苏沐雪在林月华工作附近逛了逛，最后只得溜进了新华书店, 翻了一些书, 打发时间。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时间，林月华踩着自行车，载着苏沐雪去了孙宝珍家附近。 　　孙宝珍刚入职没两天，目前在居委会里做一些打杂的工作。 　　一看到苏沐雪，孙宝珍惊喜得跟什么似的：“我的老天爷, 你可算回城了！” 　　寒暄了几句, 孙宝珍说：“我爸出差了，我妈现在退休回老家照顾我奶奶去了，到我们家里吃晚饭吧, 我们自己买菜做饭, 晚上干脆睡我那屋得了, 我的床大着呢！”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 似乎要过年了。 　　苏沐雪在公用电话拨通了离家最近的公用电话机，拜托对方跟家里说一声，这才放心地跟她们俩去买菜。 　　孙宝珍的话格外多, 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着她回来的时候，虽然找过月华，但是待的时间不长，聊的也不多，这次正好一起聊个痛快！又问苏沐雪：“那你回来了，跟罗副营长怎么办？” 　　苏沐雪只好说：“他现在也在城里学习，我们周末还能见面，等他学习完了，再看看怎么处理。” 　　等那时候，游戏也通关了，他们的关系，也总会有一个说法的。 　　想到这，苏沐雪总是心烦意乱，说句老实话，她真的早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上这个钢铁直男了…… 　　可是……她也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办，她弄不明白罗毅是怎么想的，他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而且对于结婚，她也有许多担忧，她现在连工作也没有，未来也不知道在哪里……倘若要散伙，那么散就散吧。 　　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苏沐雪就感觉脑子不够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去管它。 　　孙宝珍却没有理会她的这些细腻敏感小心思，又把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 　　在孙宝珍家里下厨、吃饭、聊天，晚上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感觉又回到了在农场里睡炕上卧谈的时光。 　　林月华说：“你们知道李娟吧。” 　　“嗯啊，她是分到了物资分局吗？” 　　“是啊，她一回城，就马不停蹄找了个对象。” 　　苏沐雪听得目瞪口呆：“这也太快了吧！” 　　“他这个对象还是在银行上班的呢，条件比刘轩好得多，不过我听说就是人长得有些矮了，可能外表没有刘轩那样好。” 　　孙宝珍嚷道：“能找个吃国家粮的对象已经很好了，有的人盼都盼不来呢！” 　　“那当然。” 　　苏沐雪在心里不住想，大概李娟就是属于那种格外理智的人吧，能驾驭感情。不过刘轩不也差不多，李娟一离开，他也在跟别人介绍的对象见面。 　　这样看来，他们两个其实也挺好的，好聚好散，分手后谁也别惦记着谁。 　　默默地叹了一声。 　　“小雪，你叹什么气啊？”林月华问。 　　“没什么，其实我前几天遇到肖国梁了，我还打了他一巴掌……”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惊讶起来。 　　孙宝珍还从床上爬了起来，支起脑袋看向苏沐雪：“小雪，怎么回事啊？说详细点儿。” 　　苏沐雪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孙宝珍气乎乎地道：“该打，应该打狠一些。” 　　“就是就是，嘴也太贱了。而且他到底图什么啊，是他要分手的，他又眼红你找了这么好的对象？”林月华分析着，“我看他就是见不得前任对象好，这种人心理有病的。” 　　“对，就是有病。” 　　三人一直聊到零点，各自才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大早，林月华和孙宝珍就早起去上班，苏沐雪跟她们在外边吃早餐，三人抢着付钱，混乱之中不知道是孙宝珍付的钱还是林月华付的，还是两个人的都收了，反正服务员没有收苏沐雪的。 　　林月华说：“小雪，你现在没工作，怎么好意思让你出钱啊，等你工作了再请我们吃早餐不迟。” 　　孙宝珍猛点头。 　　回家路上，看着身边去上班的行人一个个充满干劲，苏沐雪越发觉得自己好废柴。怎么说自己也是二十一世纪受过系统教育的人，专业是英语，也会一定电脑技术，可是在当下里毫无用武之地。 　　也是醉了。 　　熬了两天，周五傍晚去找罗毅，岗哨依然严肃。其中一位哨兵听完苏沐雪的问话，说了声：“同志请稍等。” 　　说完折回了岗哨亭子间，随后拿了一张纸条出来，并说道：“罗副营长已经在今天上午就出发回驻地了。” 　　啥？苏沐雪愣住。 　　虽然她理解，军人就是这样，一有任务便说走就走，很多时候根本来不及道别，但是还有游戏没通关呢…… 　　苏沐雪只好对哨兵说：“哦，那谢谢你了同志。” 　　“这儿还有一张罗副营长留给你的纸条。” 　　苏沐雪展开纸条一瞧，上面只有潦潦几字。 　　“苏小雪同志，因临时任务，提前回营了，改日再联络。罗毅。” 　　看着这行字，苏沐雪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罗毅，连称呼也这样正儿八经的…… 　　苏沐雪愁眉苦脸地回家，程秀芳见她表情不大对，问道：“小雪你怎么了，没有见到罗副营长？” 　　“他因为临时有任务，上午提前回营了，我没见到他的面。” 　　程秀芳也愣了会儿：“这么急啊……” 　　“是啊，他们就是这样，有任务的话就要无条件服从命令的。”苏沐雪努力笑了笑说，心里却愁得很，那游戏的事怎么办？ 　　* 　　继续在家里消磨光阴，周日的时候，孙宝珍和林月华过来，拉着苏沐雪去逛街。 　　能逛的街也就这样，中午在国营饭店吃了点儿东西，也没有什么意思。孙宝珍挑了挑眉：“去供销社看看杜兰英，怎么样？” 　　苏沐雪皱眉道：“干嘛要去看她啊，别理她就好了呀。” 　　孙宝珍说：“不，我就是要去看看她的气焰，尤其月华现在可是选调回城的，正经吃国家粮的，不是临时工，不去酸她两句，难消我的气。” 　　孙宝珍这位姐们儿确实是那种快意恩仇的人，无奈，二人只好陪着她去供销社。 　　一进供销社，杜兰英就抬眼看到了她们三个人，脸色蓦然一沉。 　　柜台前有两个人恰巧挑了布料就离开，孙宝珍也装作一副要去挑布料的模样，来到了杜兰英跟前。 　　杜兰英心中不悦归不悦，但是一惯八面玲珑的她，从来是心机深沉的，冲她们热情地说：“我听小雪说了，你们俩前段时间就回城了，恭喜你们呀。” 　　孙宝珍说：“兰英，你也没有想到我们会回来得这么快吧。” 　　“怎么会，这是哪儿的话。” 　　林月华则问：“过年的时候你不是在相亲吗？相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要结婚了？” 　　这话一出，左右柜台的售货员，全都支棱起了耳朵，一副要听八卦的架势，杜兰英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笑着回道：“我跟那位同志不合适，当时就说清楚了，我现在还没有对象呢，你们要是有合适的，不如介绍给我啊？” 　　孙宝珍道：“是你要求太高了吧！” 　　“真不是……” 　　苏沐雪凑在里面，看了看形势，突然感觉她们三个人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恶女三人组”嘛，一个劲儿要来嘲讽、为难杜兰英这只善良单纯的小白兔。 　　顿时莫名觉得搞笑，也好，今天就当一回恶人了。 　　杜兰英又说道：“大家都回来了就好，下次什么时候有空一起聚一聚。” 　　敷衍聊了几句，孙宝珍也觉得没趣，三人什么也没买就出了供销社。 　　苏沐雪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说：“其实，我一直怀疑是她调换了我的回城病历……” 　　林、孙二人错愕不已，急忙追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苏沐雪只好把当年体检，还有后来主任说病历涂改过的事情说了出来。 　　孙宝珍简直要拍案而起：“是啊，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林月华冷静地道：“是的，要不然她怎么会不跟我们不告而别，肯定就是怕我们看到她的病历有问题呗！” 　　孙宝珍说：“小雪，你怎么不早说？” 　　“这种事也无从查起，她的回城档案现在都在单位里，我也看不到，我想着以后跟她就井水不犯河水吧，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了，以后，我不想跟她有什么牵扯……” 　　孙宝珍道：“真是可恨！我也不想跟她有什么关系！” 　　“还好，咱们现在都有工作，单位也不差，以后最多是个点头之交。”林月华道。 　　…… 　　苏沐雪在家中闲出屁来，思索了几天，终于做了个决定：去找罗毅，把游戏的事情了结！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 第三十六章 宝藏！宝藏！ 　　苏沐雪把过来找他的决定告诉苏爸苏妈时, 他们二人虽然微微惊讶，不过还是表示支持。 　　虽然觉得女儿谈对象这事，总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之处, 但是他们仍然无条件相信女儿。 　　“已经打电话跟罗毅那边说好了，他也表示同意。我想先去看看情况。”苏沐雪说。 　　“嗯, 你的事你自己做主。”苏爸琢磨着女儿这次过去, 大概是要做什么决定，要么结婚, 要么分手, 不可能一直这样没个说法。毕竟他在城里两个月都没有来家中见一面，也没有打电话说一声, 真的说不过去…… 　　虽然嫁给这样的对象是挺好的, 但是他苏家也不一定非要上赶着，如果对方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反正苏立民是觉得不行的。 　　苏沐雪没有多透露自己的想法，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出了了。 　　不过才离开下乡的地方才半个月，苏沐雪就又要坐火车去“故地重游”, 心情还真是微妙呀。 　　一出火车站, 她就看到了在前方不远处等待她的人。 　　他的身姿依旧那样挺拔，目不斜视，表情肃敛, 浑身都散发着证道的光……（不是） 　　苏沐雪看向罗毅, 浅浅地笑：“等很久了吗？” 　　“还好, 不久。”他接过了苏沐雪手里的手提行李包。 　　边走边解释：“上次临时接到通知, 要马上回营，我只能服从。” 　　“嗯没事，我知道。” 　　“先把你安顿在县武装部的招待所吧。” 　　“嗯？还要住招待所？”苏沐雪有些小小讶然, “我可以直接待在你空间的。” 　　罗毅停了停，说道：“一直住在空间里也不是办法，今晚先去招待所休息一下，明天我再来找你。” 　　行吧…… 　　在招待所前台，罗毅拿出了自己的证件，他的证件似乎是新办的，十分崭新，还有一张部队盖章的证明信，证明他们是部队认证的未婚关系。苏沐雪也拿出了自己的证件，一齐递给前台。 　　前台服务员看过后说道：“罗营长，苏同志，这个房间只能住苏同志一个人，请不要带其他人过来入住。” 　　“好的。”罗毅说道。 　　苏沐雪却愣住，他现在的职务不再是副营长，而是营长？这才几天啊！虽然说那个干部培训，本来就是为升职做准备的…… 　　料想他上次回来这么急，大约也是回来升职的吧。 　　一跃而成正营级别了啊……苏沐雪呆了呆，这么年轻有为的军人同志。 　　另一个服务员拿着钥匙说道：“请跟我上二楼。” 　　打开了某间房门，里面摆设简单而干净，服务员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随后离开了。苏沐雪却觉得十分恍然，坐这七八个小时的火车也着实十分辛苦，这会儿的火车速度又很慢，感觉自己的身体还在火车上摇晃，所以一下子就坐在了床上，定了定神。 　　罗毅站在书桌边，看向坐在床上的苏沐雪，恰好她也望过去，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赶紧挪开目光，环顾一下四周。 　　在这种封闭的招待所房间，苏沐雪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只好傻笑着说：“你待会儿就要回营了吧。” 　　罗毅沉吟道：“待会儿我们去吃饭，你今晚先休息，明天我下午五点左右我再过来找你，你别走远了。” 　　配合他的安排，次日苏沐雪顺利进入空间，待在小木屋里吃吃零食水果，躺一躺。一直到吹了熄灯号之后，罗毅过来敲门了。 　　他们打开地图，直奔云山。 　　* 　　站在云山脚下望过去，这儿森林莽莽，山峰巍峨，一看便让人觉得不是一处寻常的地方。据说自从银龙盘踞于此，三十年来无人敢闯。 　　苏沐雪问：“我们这是要做新一代的开山怪啊！要自己开辟一条道路出来吗？” 　　罗毅没有回应，只说：“前方有几户人家，我们过去问问。” 　　山脚下确实住着几家猎户，其中一个老猎户说：“原本我们村有很多人，后来陆续搬走了，我儿子也搬走了，我懒得搬，反正打打猎，卖卖兽皮、野味，也还能过下去。” 　　苏沐雪不禁问：“不是说山上气候异常，你们还能上山打猎？” 　　“说气候异常是在云山主峰那一带，在山下这一块区域还是比较正常的。”老猎人说，又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过来做什么？” 　　“我们过来找龙！” 　　老猎人有些吃惊：“你们要去找那条龙？” 　　苏沐雪点点头：“猎人大叔，你知道那条龙盘踞的洞穴在哪吗？” 　　老猎人叹了一声：“当年许多人听说龙盘踞的洞穴有无数的金银财宝，便结伴去山上找财宝，可一到主峰的半山腰，就遭遇各种奇怪的天气，折损大半，剩下的那些人不敢再冒险，及时返回，留了条命。你们这般年轻，劝你们还是不要轻易去拔龙的胡须，这是个神物，动不得，贪财更是容易丧命。” 　　“我们非去不可，当年那些人寻了财宝是据为己有，我们是想把这些财宝返还给村民。”罗毅说道。 　　老猎人更为惊讶地看向这个一脸正气的小伙子。 　　“你们想把财宝还给村民？”他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我们已经把五灵珠都收集好了。”他说。 　　老猎人瞪大了眼睛。 　　“不信你看。”苏沐雪把匣子取出打开，将五颗灵珠展示给老猎人。 　　老猎人眼睛都看直了，一副难以置信，又十分钦佩的目光看向他们。 　　“你们可知道这五灵珠怎么用？” 　　“不知。” 　　老猎户笑了起来。 　　“年少有为，不错不错，既然你们就是有缘人，不妨给你们指点迷津。” 　　有缘人？苏沐雪看向这位一脸胡子拉碴的大叔。 　　“这五灵珠是要与剑淬炼成为一柄宝剑，才能发挥效用的。” 　　苏沐雪瞪圆了眼睛，心中默想，来了来了，果然勇士要有宝剑才行。 　　老猎户站起了身，拿起了一把锤子：“看来我这多年没有用过的技艺，也终于派上用场了。实不相瞒，我之前是个铸剑师，后来才做了老猎户。” 　　他开始给外边的剑炉生火。 　　“曾经有人让我在这里等着集齐了五灵珠的人过来，只要他过来，我就给他注灵一把剑……” 　　“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蒙着面纱的女子？自称为预言师？”苏沐雪问。 　　老猎户颇为惊讶：“你怎么知晓？” 　　“怎么会不知晓，江湖上处处都是她的传说……”苏沐雪笑道。 　　…… 　　铸剑需要一定时间，苏沐雪和罗毅先出了一趟空间，再次进去的时候，剑已铸成。剑身比较宽，也比较短，bling bling闪着五色之光，跟游戏里的造型有些像。 　　罗毅拿过剑，虽然画风有些清奇，不过剑管用就好。 　　老猎户还拿了一件红色披风过来，说道：“这件披风是我师傅当年传给我的，一起送给你吧，穿上也显威风一些。”说罢帮罗毅系上了披风。 　　苏沐雪憋着笑，有宝剑，有披风，勇士少年还等什么，快去创造你的奇迹吧！ 　　老猎户还亲自把他们带去了主峰的半山腰，说道：“从这儿往上走，听说龙的洞穴就在某个地方，我不能再相送了，这一切就只能靠你了。” 　　苏沐雪也想跟过去的时候，被老猎户一把拉住了。 　　“小姑娘，你不要去了，他有宝剑护身，你没有，你过去，注定只能拖累他。” 　　苏沐雪愣了愣：“合着这个游戏最后还是要靠单人闯关啊？” 　　罗毅也说道：“你就在大叔家等我吧。” 　　* 　　苏沐雪坐在大叔家里喝茶吃烧烤，表面淡定，实际上心急如焚。 　　也不知道罗毅能不能成功啊！ 　　万一要是不成，万一要是受伤了，可怎么办？ 　　老猎户笑呵呵地问：“小姑娘，你是不是担心这个小伙子？” 　　“当然担心啊，他一个凡人，虽然有宝剑有披风，可是怎么跟神龙斗啊，我们这一路上连级都没有练。” 　　苏沐雪有些忐忑不安，担心的事情有很多，最主要的是如果罗毅一路披荆斩棘，血槽如果空了，GAME OVER了会不会自动退出游戏，那她又怎么办？一起退出游戏？ 　　这个破游戏实在不能以常理来论，苏沐雪正吐槽着，界面自动跳了出来，眼前的画面，又让她无语得紧。 　　怎么会有游戏画面出现在眼前？ 　　上面的人物还是2D的形态，一个蓝衣红披风的人，拿着宝剑正在山林里打野猪。 　　这是游戏直播画面啊？ 　　还能这样啊？ 　　苏沐雪简直要流下感人的泪水了。 　　谁能说说这个鬼游戏究竟是谁设计的啊？ 　　老猎户不过是个NPC，哪里知道她的复杂心情，由着苏沐雪坐在屋檐下观看这一段游戏进程。 　　苏沐雪看着罗毅这个2D勇士，挥着剑一路上打怪升级，看得都有些乏了。 　　并且山上偶尔还会有龙卷风、雷电、土崩之类的□□，不过他有五灵珠炼成的宝剑，能抵挡住。 　　看多了之后，苏沐雪都要睡着了。 　　打了个盹儿，再度睁开双眼时，游戏终于进入到了最后的关键部分，罗毅来到了山洞里。 　　此时整座云山上乌云满天，阴沉沉的天幕让山脚下其他的猎户都感觉到不妙。 　　老猎户说：“看来此番要有一番恶斗了！” 　　苏沐雪望了望天际，顾不了天色如何，只在画面上看到罗毅充分发挥平砍流的功能，与银龙作战。 　　银龙的血是很厚的，只是幸好碍于山洞的地形受限，且大概有五灵珠的限制作用，银龙也施不出法术。 　　一路平砍之后，银龙的血槽终于空了，腾地从地上消失，随后界面显示游戏通关，并且掉下来一个宝箱。 　　此时罗毅的血槽也差不多空了，倒在地上微弱地呼吸。 　　苏沐雪兴奋地从小板凳上跳了起来：“太棒了！恶龙消失了！” 　　与此同时，乌云驱散，云山常年笼罩的瘴气消失，露出了往昔山峰清秀的模样。 　　有人叫道：“云山又能看得见了！” 　　老猎户望过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苏沐雪无暇欣赏风景，她很担心罗毅的安危，跟老猎户说：“快去看看罗毅怎么样了！” 　　同时爬上山云的，还有几个村民，大家一起找到了山洞，走了进去。 　　苏沐雪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金光闪闪，全是金光闪闪的金银财宝！一时能闪瞎人的双眼。 　　罗毅受了重伤，倒在地上，满身都是血，旁边还有一个跟罗毅之前背回来的一模一样的箱子。 　　苏沐雪来不及去管金银财宝，扶起了罗毅：“醒醒，喂，醒醒？” 　　罗毅紧闭双眼，只余下弱得几不可探的呼吸。 　　跟上来的人看着山洞里的金银财宝，全都不知所措，连声问道：“这些财宝怎么办？” 　　老猎户是个实在人，说道：“这些财宝都要物归原主，你们先别抢，否则要遭天谴的！” 　　大概这些NPC的设定都是比较善良的，谁也没有哄抢财宝，全都围着昏迷不醒人事的罗毅，纷纷想法子。 　　看着他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苏沐雪心中无奈地想：这个时候只有补血才有用，她的血既然能修复灵池，大概也能帮助罗毅吧。 　　苏沐雪问老猎户拿过了一把小匕首，虽然她很怕疼，但是这一秒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割破了左手无名指，看着殷红的鲜血流出来，便把手指放在了他的唇边。 　　在他吸血后即将苏醒的一瞬间，苏沐雪明白了系统为什么会要自己组队才行。 　　原来是过来当奶妈的！ 　　就，很头晕…… 　　* 　　醒过来的时候，苏沐雪躺在了老猎户的家中榻上，睁开双眼，罗毅正背对着自己在研究那个宝箱。 　　“醒了？”他听见动静，转过了头，笑着问道。 　　苏沐雪看见自己手指上的伤口已经涂了一种什么止血药膏，坐起来下了榻。 　　“那些金银财宝呢？”她感觉头还是有些晕。 　　“已经通过系统自动物归原主了。”他说。 　　“哦，那就行。” 　　“只有这个宝箱是我们的，不过……”他顿了顿，看向苏沐雪，“箱子并不重，如果里面有宝藏一定也不多。” 　　苏沐雪愣了一下，不过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就算没有他们能获得的宝藏，没有能带得出去的宝藏，也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过她还是不死心地问：“难道是个空箱子？” 　　“那倒不是，里面有点儿东西，你听听，有一些响声。”他摇了摇箱子。 　　箱子里发出几许清脆的琳琳琅琅的声音，好听得很，仿佛是玉石碰撞出来的。 　　“你别把里面的宝物给摇碎了。”苏沐雪无语道，又看了看这个箱子。 　　这个箱子跟罗毅带回军营里的那个箱子果然是一样的，一模一样。 　　怎么会呢？ 　　“这是个复制品吧……”苏沐雪说，“要不我们试着带出游戏，看看能不能带出去。” 　　罗毅说：“风险太大，万一不能带出去就麻烦了，也许我们一出去，就再也不能进来。” 　　“也是，那你能打开箱子么？” 　　箱子挂了一把锁，苏沐雪看了看，这是一把很寻常的古式横开铜锁，打开应该不难。 　　“实在打不开，就把箱子锯开吧……”苏沐雪说道。 　　“来了来了。”老猎户带了一个年轻人过来。 　　年轻人看了看，拿着两根小圆铁棒说道：“这种锁很容易开的。” 　　话音刚落，锁就被打开了。 　　苏沐雪：“这么快。” 　　“那当然，只要把锁里的弹簧片抵住就可以了……” 　　罗毅掀开箱子，苏沐雪凑过去一看，里面有一个布做的小包袱，包袱下方还压着一张地图一般的东西。 　　苏沐雪直觉包袱里放着的就是一些金银首饰，率先把小包袱拿了出来，罗毅接着把那张纸，确切地说是两张纸拿了出来。 　　打开包袱，苏沐雪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一动。 　　起初第一眼，她以为这些首饰都是翡翠，但是不对，这些不是普通的玉石翡翠，而是绿宝石，并且以这种浓稠的绿，隐约还泛了蓝色的品质，必定是绿宝石中的极品，宝石界的扛把子——祖母绿。 　　全套祖母绿宝石的首饰啊！头冠、耳环、项链、手链、戒指，主宝石全都是祖母绿，旁边还镶了一一些钻石，做工精巧，奢贵无比。此时此刻，它们正安静地在米白色的布料上莹莹泛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光泽。 　　莫非这些东西就是可以带出游戏的？如果真的是，那它们的价值简直不敢想象。依稀记得佳士得拍卖过一条由许多祖母绿宝石镶嵌的祖母绿项链，就卖出了千万美元的价格。还有慈禧太后用过的翡翠发簪，拍了几百万港币。还有一对简单的祖母绿耳环，拍出了十万美元的价格…… 　　总之，手里有这些东西，苏沐雪觉得自己要发达了——如果能真的带出去的话！ 　　罗毅只看了一眼包袱里的东西，丝毫没有在乎，转而仔细端详起手里的纸。 　　这两张纸，第一张是手画的地图，里面标记的好像是一条巷子里的某间房子， 　　罗毅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十分凝重。 　　苏沐雪疑惑看向他，问道：“莫非你知道这地图画的是哪里？” 　　他似有深意地回望苏沐雪一眼，低声道：“是我从小长大的城市，上面的两条街我还去过。” 　　苏沐雪没有细看，脑子里都是全套的祖母绿宝石首饰，不住祈祷着千万要可以带出去啊！ 　　第二张图纸，则是一个十分奇特的钥匙一般的东西，钥匙头是罕见的人字形。 　　苏沐雪皱了皱眉：“这是张钥匙的图纸啊，看起来好奇怪的钥匙啊……是不是说要你去这个地方，再用这把钥匙，打开某处秘密空间，里面就藏着你的身世，你的家族之类的证明？” 　　罗毅只沉默着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 　　* 　　苏沐雪没有再理会图纸的问题，反正她也参不破，一门心思都放在宝石身上。 　　可一定要，千万要能带出空间啊！ 　　求求了，拜托了！ 　　罗毅折好两张纸，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苏沐雪把那些宝石包好，问道：“你的图纸万一带不出去怎么办？” 　　罗毅：“没事，我已经记下来了，带不出去的话，回去后就把它按原样画出来。” 　　哇，这是什么记忆？照相机式记忆？ 　　于是苏沐雪现在只祈求自己的宝石务必能带出空间啊！ 　　…… 　　仿佛在时光隧道里穿行一般，再次落于地面，他们已经来到了灵泉池边。 　　苏沐雪赶紧翻开自己的布包，看见那个小包袱还在，心中一喜，又赶紧激动地把它拿了出来，掂量了一下，没问题，有分量！ 　　拿在手里摊开一看。 　　“啊啊啊……”她大叫了一声。 　　“还在还在，所有的宝石都还在！”苏沐雪简直兴奋得不得了，一下子就朝罗毅扑了过去。 　　她兴奋地揪紧布袋子，连同他的衣服也抓得死死的，还在地上蹦了好几下，叫唤道：“罗毅、罗毅，我们真的拿到宝石了！” 　　罗毅捏着手里的两张纸，一时被她抱得有些心乱，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傻笑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苏沐雪才退去了鸡血的心情，冷静下来。 　　再度打开那个小包袱，问道：“那这些宝石怎么分啊？” 　　罗毅：“之前就说好了，都归你！” 　　苏沐雪呆若木鸡。 　　“不不不，咱俩还是一人一半吧，这样才显得公平，我们也两不相欠。毕竟后面都是你在打怪，我只是看了场游戏直播……”苏沐雪心直口快地说。 　　她拿着这些贵重的宝石，感觉自己的未来有了保障。将来万一不想工作，不想奋斗，只想躺平，那也可以等宝石行情涨起来了，去香港佳士得拍卖，卖个好价钱，买车买房都不是梦！ 　　可是在她说“两不相欠”的时候，罗毅却看了一眼苏沐雪，心中不由叹气，感觉她大概是真的想跟他散伙…… 　　“既然你喜欢，那你留着吧，别忘了，我这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苏沐雪讷住，只是给了他一点儿血，不用这么报恩吧，搁现代，无偿献一次血也不止这么多呢。 　　可是见他真的对宝石丝毫不感兴趣，苏沐雪又不想独吞，便说：“那要不，我留下这个头冠，剩下的都归你，我估了估，两份的价格应该是差不多的。”头冠是个比较简单的造型，没有像英国王室那些王冠那样复杂，但是也一眼就能看得它的分量。 　　“不不不，你要头冠吧，我要剩下的。”她又改口道，主要是分开的这几样，方便一样一样地拍卖。 　　听她说的话，她是真的要分清啊……罗毅心中微叹：“罢了，你留着吧。” 　　这人是不是傻，苏沐雪无法理解，只好说道：“要不然东西我先收着，哪天你要是后悔了，就过来找我要，咱们可以立个字据。” 　　罗毅没有再回答，只是看了看手里的地图。 　　苏沐雪又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要去地图上画的地方看一看，找找身世线索吗？” 　　罗毅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先休息吧，明天我会去县城，再把你放出来。” 　　“哦。” 　　苏沐雪满心满眼仍然是手里的这些祖母绿宝石首饰，没有看见罗毅眼底的失落，欢呼雀跃地回到小木屋休息。 　　躺在床上，把首饰左看看，右看看，放在头上、耳朵上、脖子上、手上比了比、戴了戴……根本睡不着！ 　　掀床板的节奏！ 　　作者有话要说：要追妻了哈~~~~ 第三十七章 散伙 　　出游戏时, 已经是早上五点半，外面天都亮了，苏沐雪躺在小木屋里, 压根没睡着，太兴奋了, 眯着眼睛, 又睁开眼来，看看绿莹莹的宝石。 　　她真的难以置信, 这么贵重的东西, 居然能从游戏里带出来，这些珠宝能真真切切、确确实实地拿在手上！ 　　旋即心里又充满了疑惑, 这些宝石是谁放进系统里的啊？还有那张图纸……如果这些都指向罗毅的身世, 那这些珠宝十有八九就是属于罗毅的了。 　　比如它们是他家的传家珠宝，他的父亲、母亲或者爷爷、奶奶把这些东西留给他的。毕竟他出生的那一年，正是最乱的时候。 　　现在它们全都归了自己……真的不要紧吗？ 　　这样一想，苏沐雪内心开始纠结起来，折腾来回, 也睡不着, 干脆吃了一些干粮，再睡了大概三四个小时，罗毅走了进来。 　　看着他一脸疲惫, 便知他肯定没睡好, 莫非是在为身世的事情而担心？ 　　“饿吗？”他问, 当时是午后一点多。 　　苏沐雪摇了摇头：“你留的干粮我吃了好多。我们到县城了？” 　　他点点头：“出去吧。” 　　在招待所门口下车后, 苏沐雪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他说道：“你今天好好休息吧，明天自己退了房就可以回家了。” 　　苏沐雪懵懵的, 点了点头，又感觉有些不对劲，这是通关游戏了，就要各干各的，互不干扰的意思吗？ 　　“你……”苏沐雪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说，“你真的不要那些首饰吗？我想了想，这些可能是你家人留给你的，我一个人独占了不好。” 　　罗毅却很认真地说：“既然是留给我的，就由我处理，我当初说过通关后，赠送的财宝全归你，当然要说到做到，不能出尔反尔。” 　　苏沐雪哑然，找不到任何话反驳。 　　罗毅看了看她，也没有再说话。 　　当时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很不对，好像要上演什么大结局似的。 　　为了缓和这种气氛，苏沐雪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哪个女生不爱宝石啊！” 　　罗毅见她似乎真的只在乎宝石，心中挺不是滋味。 　　“你马上要回家了吗？” 　　苏沐雪有些奇怪，不是他刚才让她明天退房回家的吗？只好点点头：“嗯。” 　　说完后，两个人又静默下来，苏沐雪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最终有些忍不住地试探问：“那我们……那我们……那我们就……” 　　罗毅僵了一僵，良久才启齿：“嗯，就跟你说的那样，散…伙……” 　　苏沐雪一听，愣得死死的，看向眼前这个面目坚冷的人，脑子里不停地想着：真的要散伙了吗？他真的那样想啊……当初她是说过找到宝藏就散伙，可是这些日子，他真的完全没有一点儿别的想法吗？ 　　“噢。”苏沐雪感觉呼吸有些艰难，但仍然努力地扬起微笑，“那我先进去了，困死我了，呵呵呵——” 　　最后的笑，大概笑得比哭还难看吧。 　　这么尴尬，这么期待着他能说点儿别的话语，比如说你先回去，我们再联系，比如更进一步的…… 　　结果等来了冷冰冰的“散伙”。 　　不过，“再联系”三个字也很含糊，她不会喜欢这个说辞的。 　　转身走了两步，听见罗毅又开口叫道：“等等。” 　　苏沐雪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还没吃午饭，要不一起吃午饭吧。”他其实已经吃过午饭了…… 　　这是吃散伙饭的意思嘛……苏沐雪觉得有些委屈，谁会有心情吃这种散伙饭嘛。 　　“不用了，我不饿，我去睡一觉再起来自己去吃……”苏沐雪努力地笑。 　　* 　　转身迈着步子进招待所，感觉自己的脚下有些轻飘飘的，不知道是缺眠的关系，还是别的原因。 　　只是心里如同压着一块石头，开门进了房间，抚了抚不舒服的心口 　　这些日子，终究是她多想了吗？ 　　也许是吧，也许他至始至终，不过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线索而已。 　　趴在床上，丧了好久，又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还有这些祖母绿首饰呢。 　　把头冠戴在了头上，想起那句歌“姐就是女王”，莫名笑了笑，笑完之后觉得还是委屈、难过。 　　傍晚时分，去吃了个晚饭，回来后继续仔细地研究珠宝。看着头冠上的六颗祖母绿宝石，镶嵌在颗颗小钻围起来的圈里，不住感叹。 　　这样一个头冠，将来的拍卖价估计得上千万美金吧。如果是他们家的祖传首饰，这得是多富有的家庭…… 　　莫非罗毅家祖上是那种做珠宝生意的商人？还是达官显贵？ 　　罢了罢了，他都已经说散伙了，再执着地去想着他的事，没有什么意思。 　　唏嘘一阵后，枕着那些珠宝睡去。 　　梦到自己再次进了他的空间，她走到灵泉池边，看到水雾氤氲中，罗毅双目合上，神态安然地泡在池中，背靠着边上，有水珠从他的肌肤中滑落，结实的胸膛，性感的锁骨，看得她不禁咽口水。 　　他依然疏懒地闭目养神，连眼睛都不愿睁开，却开口道：“来啦——” 　　微微怔住。 　　“你怎么知道是我？”苏沐雪站在池子边，贪婪地看着他。 　　“知道是你气息。”他睁开了双眼，看向苏沐雪，浅浅地笑。 　　苏沐雪心中小小地荡漾，笑道：“你的自信心爆棚了都。” 　　“你要不要过来一起泡。” 　　“诶？”她愣住。 　　“过来吧。” 　　他浅笑轻吟，伸过了手，想把她拉进池中。正在他起身时，苏沐雪下意识地捂上了双眼，叫了一声。 　　随后自己把自己给叫醒了。 　　醒来之后怅然若失，窗外依旧是深沉的夜，漆黑之中不见一丝光亮。 　　喝了小半杯水，坐在床上微叹，梦都是相反的，他怎么会疏懒，怎么会说那么暧昧的话语…… 　　他只会冷冷地说“散伙”。 　　哼！ 　　…… 　　凌晨四点多，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苏沐雪没有再睡着，心情就郁闷得很，玩了玩宝石，想着将来有它们，日子不用发愁，也挺好。 　　六点多，苏沐雪退了房，提着行李去车站，路上买了两个包子吃。 　　原本她是想去市里坐火车的，结果先来了一辆会经过星火农场的县内班车，苏沐雪鬼使神差地，坐上了那辆县内班车。 　　* 　　当时，罗毅看着苏沐雪走进招待所，他的心情是沉重的，是不情不愿的，这一切就这样结束并不是出于自己的真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那两个字，也许还是该死的男人自尊心作遂，觉得那句话，应该由男人说出口。 　　可是说出口之后的心情真的很不对，可是见她并未有异议，只好努力维持平静，开车回营。 　　一下车，恰好遇到刘教导员。 　　虽然他们二人现在是平级，但是教导员的年龄、资历都高过他，且教导员向来如同长辈一般，对他的军旅生涯照顾颇多，对他的个人感情生活也十分关怀，所以他一直对教导员尊敬有加。 　　刘正浩瞥见罗毅眼底无法掩藏的黯然失落，不禁问：“罗毅，怎么这副表情？你不是去见小苏了吗？” 　　罗毅看着这位如同父亲一般存在的人，心里也不知怎么的，感情有些崩不住。 　　他忍了忍情绪，毫无感情地说道：“我们，散伙了。” 　　“什么？！”教导员脸色一变，“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清楚！怎么个散伙？谁要散伙？” 　　罗毅不想多言，只低低说道：“我先回宿舍。” 　　刘教导员相当不解，看这情形，是小苏同志把罗毅给甩了啊？小两口是闹别扭了？ 　　直到晚饭前，刘正浩看到罗毅满头大汗，刚从操场回来，汗都浸湿了白色背心，不由摇头起来。 　　“你小子，不对劲。”说罢从兜里掏出了烟，“抽不？” 　　罗毅看了一下烟，摇了摇头，说罢把衬衫和皮带往肩上一搭，冷酷地朝宿舍营房走去。 　　教导员一看，臭小子连烟都不抽了，这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晚饭也不见他过来吃，刘正浩纳闷地走出食堂，敲响了罗毅的门。 　　“谁啊？” 　　“我，开门。” 　　“门没锁。” 　　教导员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罗毅，桌上放了好几个写废的纸团，一时不禁好奇起来。 　　“看来你这次非同小可，来，跟我这个专业搞思想工作的教导员谈谈心？”他坐着一张凳子说。 　　“吵架了？闹别扭了？还是被甩失恋了？” 　　罗毅还是没有回应。 　　“看来，这次你是真的失恋了啊？” 　　“都没恋过，何来失恋？”他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他也不知道坐在这里要写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想写，想写信给苏沐雪，想说他的心里话，想告诉她其实不想跟她散伙，可是满腹话语又不知如何表达，只好写了撕，撕了写。 　　“死鸭子嘴硬！”教导员莫名觉得有些欣慰，毕竟罗毅有失恋的感觉，总比如同一根没有感情的木头来得好一些。 　　“我一向觉得你在个人感情方面就是朽木不可雕也，不想你也有今天！” 　　“也好，这说明你不是一根没有感情的木头。你是不是惹小苏同志生气了？她跟你闹情绪？我跟你说，你们俩要是闹了别扭，一定是你的问题，你太不懂女同志的心思了……” 　　教导员拉拉杂杂地说着，罗毅听得心中极烦，突然哗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刘正浩疑惑看向他：“你要去哪儿？” 　　“吃饭！” 　　“明早我就去把她追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晚上还有一更~~~ 第三十八章 追妻 　　教导员一听, 这块木头疙瘩是开窍了啊！ 　　一做完这个要把她追回来的决定，罗毅烦躁不堪的心便就踏实了下来。 　　他是喜欢她的，是对她有念想的, 既然如此，诚实地面对内心, 大胆地追求、表白喜欢的女孩, 有什么不可以？何必在乎那么多！ 　　原本是想现在就去跟她好好谈谈，谈谈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是眼下已经有些晚, 顾念着她可能要洗漱睡觉不方便，便于翌日一大早, 来到招待所。 　　总以为她是爱睡觉的, 就算再早起，也要吃了早餐，八点左右才离开吧。 　　结果前台服务员说：“她已经退房了。” 　　“退房了？”罗毅的心迅速往下沉，“她去哪了？” 　　“说是去车站。” 　　“几点退的？” 　　“很早哦，六点过十分的样子。” 　　罗毅脸色蓦地变得严肃起来, 没有想到, 她今天居然起这么早？难道是一早搭车去市里坐火车？坐最早的那趟火车回省会吗？ 　　罗毅道了声谢，很快开车，想去市火车站找到她。 　　只是那趟起点车, 八点十分就发车, 他根本赶不及, 过路的火车也有, 但大概她起那么早，就是为了赶起点车吧。 　　有些懊丧地回了营。 　　教导员见他不对劲，问道：“你不是去找小苏同志了么？” 　　“走了, 坐火车回家了。” 　　教导员恨铁不成钢起来：“你看看你，怎么不昨晚就过去找她！其他事情雷厉风行，唯独在这件事情上磨磨蹭蹭！” 　　“我……”罗毅无言以对。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罗毅咬着牙说：“等下十点还要接待领导，我晚上坐夜车去苏家。” 　　“好样的！”刘正浩放下心来，这才像一个男人应该有的追求风格，“放你几天假！你直接去苏家跟她登记结婚！否则不要回来见我！” 　　罗毅：“……” 　　* 　　早班车乘客比较少，苏沐雪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心里有些微妙，难以明说。 　　她离开时，还对他们说自己有机会一定会回来看看。 　　结果不过才短短二十天，她就回来了。 　　拎着行李下了车，走向星火农场。 　　白杨树绿荫一片，遮住了东边的阳光，恰巧碰到他们收早工，几个熟悉点的人一看到苏沐雪，全都无比惊讶。 　　“这不是小雪吗？” 　　“你不是回城了吗？才几天啊，怎么又回来了？” 　　苏沐雪干干地笑。 　　不光是知青、员工，就连主任也无比吃惊，但是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你这次是过来探亲的？来看罗副营长的？顺便回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看看？” 　　可是，仅仅是回来看看，也不便提着这么多行李吧。 　　苏沐雪努力地笑道：“嗯，原本今天要回城的，突然想回来看看，就过来了。” 　　当时她也是凭着第一反应上的车，大概心底还是有些乱，如果回家，要跟父母、月华等人说他们已经分手了，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主任，我能在这儿住两天吗？我可以交伙食住宿费。”苏沐雪问道。 　　王忠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他也猜不出端倪，便说：“不用交这交那，你才住两天，现在你那宿舍是刘桂香带着女儿住，你就跟她们挤一屋得了，一个女孩子，能吃多少啊……” 　　“谢谢主任。”真的太感谢这位主任了，让失落的自己，得以留宿，苏沐雪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激。 　　“不用这么客气。” 　　“对了，能借你的自行车吗？我想去集市上买些东西。” 　　“你用吧。” 　　苏沐雪把重要的东西都放在挎包里，把行李袋放在了原来睡过的宿舍。刘桂香看见苏沐雪，更是又惊又喜。 　　一边端着饭盒喝稀饭一边问这问那。 　　苏沐雪说：“我现在虽然回了城，可是也没有找工作，前两天因为一些事情，过来找罗副营长，哦不是，应该是罗营长……” 　　“罗副营长现在都升营长了啊？” 　　苏沐雪点了点头。 　　“那你这次过来是要跟他结婚的吗？” 　　啥结婚，都散伙了！苏沐雪哽了哽，没有再回应，只摇头说：“不是——我要去一趟集市。” 　　…… 　　这次回来，两手空空，说不过去。 　　骑着自行车去集市，苏沐雪买了一些当季的李子、杏子，还有一些香蕉，又买了两斤猪肉，一些饼干之类的。 　　连猪肉票都是临时跟人买的，多费了一些钱。 　　不过，好歹看得过去，不能白吃他们的。 　　归还自行车的时候，给主任捎了点儿香蕉、饼干，主任直呼：“你太客气了，这两天你放心住着，也难为你还惦记着这里，可见是个有情义的人。” 　　把两斤猪肉带去食堂，李大厨笑吟吟接过猪肉，开玩笑地说：“小苏啊，你这是发达了呀？” 　　“肉不多，也不够大家分的。” 　　“已经很多了……” 　　今天帮厨的知青有薛红莲，她拉着苏沐雪问：“回城的感觉怎么样？怎么说也是城里好吧。” 　　“没有工作，在城里浪荡，压力也很大的。” 　　“这倒是，还是得像月华、李娟她们那样确定了工作再回城的好。” 　　聊了几句，苏沐雪去猪圈里看猪。 　　虽然只隔了二十天，但感觉这几头猪长得好快，已经在长膘了。 　　苏沐雪放了一些生的猪草进去，看它们拱啊拱，卷起来的小尾巴不住地摇，感觉好治愈，不禁呵呵地笑起来。 　　有时候，还是做一头猪好，快快乐乐地躺在泥坑里玩，浑身脏兮兮的，也没有人说什么，更不会为了谁难过。 　　农场种的四季豆正是采摘之时，苏沐雪帮忙撕了一些四季豆，洗了一些菜，吃饭的时候，还从刘桂香家里借了碗筷。 　　食堂大锅饭，大锅菜，还是原来的味道，人多一些，一起吃饭也热闹。 　　下午的时候还帮忙去菜地里给长豆角插豆竿，五月初的阳光并不算耀眼，偶尔飘来一片云遮遮光，苏沐雪听着大家说的家长里短的事儿，自在又乐呵。 　　以前在这儿干活，会觉得累，现在身份不一样，心境也不同，反而觉得十分治愈。 　　大概真的只需要两天，她就能很快把他忘掉吧。 　　今天是周六，春兰放假了，晚上苏沐雪便跟春兰、春丹睡在炕上。 　　刘桂香说道：“我回我那屋去睡，免得又说我打鼾吵醒了你。” 　　苏沐雪笑笑：“这可是你自己要回去的哦，我可没那样说。” 　　“那我们娘儿仨睡一屋？你乐意不？” 　　苏沐雪：“不乐意，我怕被吵醒。” 　　因为苏沐雪到底不是员工，是可以睡久一些的。第二天是周日，春兰春丹姐妹俩也不用上学，所以齐齐睡懒觉。 　　待苏沐雪睁开眼睛时，已经八点多钟，外边的太阳都已经升得老高了。 　　同一时间，连夜坐火车，抵达省会的罗毅，顺利来到了苏家所在的巷子。 　　* 　　今儿周日，苏立民不用上课，几个孩子也不用上学，他一大早去买了些菜、肉、大葱，回家蒸包子吃。 　　罗毅拎着好些东西，按着地址，来到了苏宅门前。 　　心中依旧有些忐忑，第一次来苏家，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 　　也不知道等下苏沐雪看到他出现，会作何反应…… 　　门半掩着，罗毅只敲了敲门，门便顺势打开了。 　　苏小庆和苏小梦在打扫院子，程秀芳在水池边洗衣服，苏立民蹲在廊檐下跟媳妇说话，苏小晨正问：“爸爸，包子什么时候蒸好啊？我都饿了。” 　　突然就听到几下敲门声，门还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外赫然站着一位身着浅绿衬衫的男子，他身姿矫健，面容冷峻之中还带了一丝不安。“你好，请问这儿是苏小雪家吗？”罗毅问道。 　　五双眼睛同时看向院门口，苏立民疑惑地站起了身，程秀芳满手的肥皂泡，正在阳光下一点一点地消失。 　　苏立民下意识地想：这是位军人，是罗副营长？可是，怎么会呢？小雪不是去他们部队了吗？也许是罗副营长的战友？一定是。 　　然后下一秒，罗毅站得笔直，在院门口自报家门说：“你们好，我是罗毅。” 　　苏立民张口结舌了起来。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说道：“你好你好，快请进！” 　　苏小庆和苏小梦对视一眼：姐姐的对象？ 　　程秀芳也不洗衣服了，冲净手，往衣服上擦了擦水，一起招呼起来。 　　可是，怎么回事？女儿没有跟罗副营长在一起？怎么他一个人上门了？ 　　罗毅看了看院中情形，苏家父母、弟妹都在，唯独不见苏小雪，遂边走边问：“小雪呢？” 　　苏立民和程秀芳全都愣住。 　　“小雪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罗毅：“她没回来？” 　　“没有哇！” 　　罗毅：…… 　　* 　　苏家院子里一片惊讶，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什么情况，这是？ 　　星火农场里，苏沐雪从炕上爬起来，却莫名打了好几个喷嚏。 　　春兰笑着说：“小雪姐，你是不是回城之后，就不习惯乡下的空气了啊。” 　　“没有的事。” 　　“那就是有人在惦念你。”春兰已经进入青春期，逐渐懂事，她还笑道，“是不是你对象在想你？” 　　苏沐雪冷哼了一声。 　　那根木头要是会惦念人，就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夏 5瓶； 第三十九章 表白 　　苏家院子里, 苏爸苏妈顿时脸容失色，女儿并没有回来，准女婿却拎着这些罐头、麦乳精、巧克力上门了…… 　　“出什么事了？小雪并没有回来啊……”苏立民有些紧张, “她什么时候启程出发的？” 　　程芳秀则已有些慌乱：“小雪跟你说她要回来的？” 　　罗毅心下一惊，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 她做事向来有分寸, 不是那种胡来的人，昨天她从招待所出来, 去向车站, 却没有去市火车站坐火车回家，那么还能去哪儿？ 　　虽然有担心她是不是遭遇了不测, 毕竟身上还有那么多的宝石……但是这个念头很快被摁了下去。不不不, 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 　　心里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涌出来的懊悔，当时他怎么就没有想过这一点，她一个女孩子，带着这么多的宝石, 即便要散伙, 也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带着这些东□□自前行。 　　罗毅啊罗毅，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叔叔阿姨，最近的公用电话在哪儿？”他急切地问, “她可能回农场了。” 　　“回农场了？！”苏立民有些惊讶, 但还是说, “我带你去。” 　　…… 　　最近的一家邮电局里, 苏家人悉数到场，团团围着罗毅。 　　罗毅娴熟地拨通了星火农场的电话。 　　“王主任吗？我是罗毅。” 　　“哟，罗营长啊——嗯, 在啊在啊，她昨天过来的……” 　　所有人由惊慌不安，变得安定下来，心中石头落了地，罗毅也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苏沐雪正在刷牙，满嘴泡沫，被一个员工嚷道：“小雪，赶紧去接电话。” 　　“电话？谁打来的？”苏沐雪含糊问。 　　“不知道，主任让我过来喊你接电话。” 　　觉得有些奇怪，没有人知道她来农场了，怎么会有打电话过来。 　　听到苏爸的声音，苏沐雪十分疑惑：“爸，你怎么知道我在农场？” 　　苏立民叹了一声，说道：“罗营长来我家了。” 　　“啥？？？” 　　搞什么名堂…… 　　“……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知道你没出事就好，你早些回来吧，罗营长还在家中等着你呢。” 　　“？？？” 　　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沐雪有些不明白，属实不明白。 　　他不会是去苏家找她要回宝石的吧！苏沐雪情不自禁摸了摸随身戴着的布包…… 　　电话那头换了一个人，熟悉的呼吸声传过来，苏沐雪心跳了一下。 　　那个低低的声音说：“是我，罗毅。” 　　“噢。”苏沐雪抿了抿唇，感觉眼眶有些湿，莫名就是觉得委屈。 　　“你收拾一下吧，我安排人送你去火车站，你一个人带着那些东西不安全。” 　　苏沐雪觉得更委屈了，他果然就是冲那些宝石来的吧！昨天他怎么就没觉得不安全…… 　　电话又交给了苏爸，苏立民交代了两句注意安全的话，苏沐雪这才气鼓鼓地挂掉电话。 　　* 　　心情是复杂的，有不解，也有委屈，还有一些小小的生气。 　　直到陈金光驱车而来，找到苏沐雪，说道：“嫂子，我接到了营长命令，过来送你去火车站。” 　　当时恰好员工都回来吃早饭，一群人在那儿起哄：“嫁给营长果然倍儿有面子。” 　　苏沐雪气得直说：“不是你嫂子，不要这样叫。” 　　陈金光脸上有些尴尬。 　　苏沐雪觉得这个陈金光同志还是不错，热情又爽朗，自己再有气，也不该牵涉他人，只好缓了缓口气：“我去收拾收拾。” 　　春兰问道：“小雪姐，你要走了吗？” 　　虽然觉得这事太荒唐，昨天他还说散伙，今天就跑去苏家，她是想不通的……可是早晚也是要回去的，回就回，还能怕了你不成！ 　　把之前买的一些小零食全拿了一部分出来给春兰和春丹：“这些给你们吃吧。” 　　“那你以后还来吗？” 　　看着这俩孩子期待的眼神，苏沐雪点点头：“说不定又跟这次一样，没几天就又回来了。” 　　苏沐雪坐在吉普车的后座，不禁问：“你们营长什么时候去我家的？” 　　陈金光作为知道点内情的人，说道：“其实我们营长昨天一早有去招待所找你，但是招待所的同志说你已经走了，他只好回营处理了一些工作，这才连夜去的省城，但是没有想到嫂子会回了农场，没有回家。” 　　“……都说了不是你嫂子了。”苏沐雪无语。 　　陈金光：“我们可都把你当成嫂子了……” 　　苏沐雪没有再说话，只猜测他昨天一早去找她做什么呢？如果真的是为了那些宝石去的，那也太伤人的心了，那她一定看错了人。 　　…… 　　抵达火车站，陈金光进了月台，把她送上了火车，顺便还带了一些水果干粮给她：“这些都是营长让我拿来给你的，嫂子你出站后，营长会去接你，他还再三交代，要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 　　苏沐雪拿着这些东西，心情有些复杂。 　　听陈金光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讲述罗毅在部队里的一些事，什么罗营长带兵有道，今年春季师里比武，营下三个连参加的战士全都拿了名次，还获得了集体第一；什么罗营长也不是一直都板着脸的，他也是一个懂音乐，会弹手风琴，会拉二胡，唱歌也好听，每回都在过年会餐时给大家表演；什么罗营长因为是孤儿出身，所以把部队真的当家，把战友当亲人…… 　　这些话，他自己是从来都没有说的。 　　这个啥事都闷着的人。 　　可是不对不对，不能被这几句夸人的话，还有这些小零食小水果给收买了，不能一下子就忘了散伙这回事，不能一下子又给他涨好感度！ 　　一路上想了许多，可是真的要出站了，那个人可能就在出站口等着自己，等待自己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苏沐雪就感觉自己的脚又有些飘起来。 　　在人潮拥挤中，苏沐雪的步子放慢了许多，可是再慢，那个终点总会抵达。 　　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 　　出站口的人已经稀稀疏疏，正是黄昏时分，落日余晖从对面那边斜斜地照过来，那个挺拔的身影背着光，浅绿衬衣上落下一肩的金黄。他的目光有神地集中在她脸上，再朝她轻浅一笑。 　　苏沐雪有些晃神。 　　他还是那样吸引人，可是…… 　　苏沐雪以几不可见的幅度摇了一下头。 　　可是，不能被他看起来认真又专注的样子给骗了，万一他真的是来要珠宝的，那就给他吧，那样也刚好，他们就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了。 　　罗毅站在出站口等了许久，直到广播里传出她所坐的这趟车次已经抵达，出来的人那么多，他个子高一些，见到了许多张面孔，却唯独没有找到她。 　　现在，她终于出现在眼前。 　　罗毅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两步远的地方，面对着她，微微地吁了一口气，伸出了手，想让她给自己行李包。 　　苏沐雪却愣了愣，摸了摸挎包里的那些珠宝，有些尴尬地问他：“你是来跟我要珠宝的吗？” 　　罗毅有些无语，不过还是回答：“……当然不是。” 　　不是要珠宝的？苏沐雪有点儿怔怔的。 　　“那你是要什么？”不经意对上他的视线，苏沐雪有些受不了，他这道看起来有些疑惑，又有点儿深情的目光是怎么回事啊？ 　　赶紧挪开了目光：“我除了珠宝，没有拿你的东西……” 　　罗毅听到她一直就念着珠宝的事，还把他追过来也认为是要珠宝，不禁气结，伸过去的手也缩了回来。 　　她问他要什么，还能要什么？连夜追过来，还能是要什么？ 　　苏沐雪见他缩回了手，一下子不知道他是要干嘛，两个人突然僵持不动，空气凝固，连夕阳都不美好了。苏沐雪感觉这次见面，比上次散伙还要糟糕。 　　苏沐雪不喜欢把气氛搞得这么严肃，虽然他是让她委屈了，不过见面也不能当敌人。 　　“算了，先走吧。”她说。 　　与他擦身而过的一瞬，却听到他说—— 　　“我要你。” 　　苏沐雪感觉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动，脖子也僵硬了起来，根本不敢扭过头去看他。 　　罗毅转过了身，看着前方距离自己仅有半步之遥的人，她的侧脸是很好看的，白皙的皮肤，恰好的弧度，在柔和的夕阳照耀下，更显细腻。 　　已经把最难开口的话说出来了，罗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人也轻松了下来，走上前，伸手拿过了她的行李包，叹了一口气，对着这个有些被吓傻了的女孩子。 　　“苏沐雪，我连夜追来你家，不是想要珠宝，而是想要跟你说清楚我的心意。自从进军营后，我没有跟别的女生接触过，我一向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他突然又叹了一声。 　　停了一秒，他又说：“我以为我们通关了游戏，就自动会散伙。可是，我后悔了……我不想和你散伙……” 　　他深深看着她，叫了一句她的名字：“苏沐雪同志，我不想和你散伙，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吁了一口气，停了停：“对不起，我之前不该跟你说散伙的话，害你难过……” 　　他说最后这句“对不起”之前，苏沐雪整个人都处在懵逼状态，只看到他嘴巴一直在动，听到他说了好多话，可是又消化不了他说的话。 　　现在一听到他说“对不起”，苏沐雪就陡然又觉得委屈起来。 　　静默了几秒后，苏沐雪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有所回应，可是她也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憋了憋，哼了一声：“罗毅，那些珠宝，我不会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晚上还有一更 第四十章 “我们结婚吧” 　　想说的话, 他一鼓作气都说出来了，心中是期待她能有些别的良好反应的，却没有想到还是珠宝。 　　罗毅无奈地叹道：“都给你、都给你, 那些东西原本就是给你的！” 　　苏沐雪挤了挤眉眼，这还差不多。 　　“不过我刚才, 只是想帮你拿行李包的, 也不知道你怎么会理解为我来要珠宝。”他嘀咕着。 　　苏沐雪：“……” 　　“我并不知道你回了农场，如果知道, 一定会去农场找你。”他又说, “先回家吧，他们都等急了。” 　　苏沐雪这才点了点头, 跟着他去坐公交车。 　　公交车上人比较少, 苏沐雪和罗毅并排坐着，之前他说的那些话，此时此刻才被苏沐雪慢慢消化。 　　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 　　他刚才是说“不想跟我散伙，想跟我在一起”？ 　　在一起的意思, 是那个意思不？ 　　好憨,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意思？ 　　一路上苏沐雪的心理活动相当频繁，却见他笔直坐着, 一脸冷硬, 不动如山, 她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 　　下车时, 天色已暗，冥冥夜色中，二人走向巷子口。冷不防, 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苏沐雪惊了一惊，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他这是在牵她的手？这么主动了？ 　　下意识想抽出来，但是这一抽，对方反而握得更紧了。因为他的手部过于粗糙，苏沐雪能分明感觉到各种老茧的存在。 　　其实他们一开始就肢体接触过，但是当时的情况和现在的情况又不相同。 　　苏沐雪抬了抬头，看向身边的这个人，昏黄灯光下，他的脸还是那样坚冷。 　　好郁闷呀，就算牵手，也不要这样视死如归啦。 　　真烦。 　　苏沐雪问了个刚才就想问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回农场时很难过。” 　　他沉吟：“感觉得到。” 　　“男人也有第六感？” 　　罗毅没有回答，只是回想在电话里听陈金光说：“农场里的那个主任说嫂子回农场的时候，很是难过，有些失魂落魄，仿佛受了莫大委屈和打击。” 　　仅是寥寥数语，他便能想象得出来，原本阳光明媚的苏沐雪，突然无处可去，回到农场求收留的情景。 　　向来坚毅的他，心中的柔软便被击中了。 　　他有些愧疚地看了苏沐雪一眼，手也握得更紧了一些。当时，他真的犯了糊涂，幸好她没出事。 　　幸好，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以后，我不会再放开你了。”他突然说。 　　“啥？”苏沐雪不解。 　　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呀？突然间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正疑惑着，苏小庆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姐？” 　　苏沐雪吓得把手一甩，还离罗毅远了一些，莫名紧张地答：“嗯，小庆。” 　　“终于等到你们了，我都出来看了三回，饭菜都凉了。” 　　* 　　回到家里，感觉一大家子脸上都格外喜庆，苏爸苏妈也没有责怪苏沐雪，程秀芳只说：“当时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吓死妈了都。” 　　“我临时起意，想回农场看看，就去了。”苏沐雪乖乖地答。 　　苏爸端了一砂锅玉米排骨汤出来，说道：“菜有些凉了，不过汤是热的，饭也是热的，不打紧。” 　　吃饭的时候，一家子团团围坐在圆桌前，苏沐雪被安排在罗毅身边坐着，感觉老是被苏爸苏妈盯着看，有些不自在，只好埋头干饭。 　　苏爸笑道：“上个月，你在师部学习，我以为你会有机会来家里坐坐。” 　　罗毅回：“原本是想培训结束后过来拜访的，结果临时有任务，就先回营了。” 　　“没事没事，你的工作性质如此，往后小雪你要多体谅体谅才行。” 　　苏沐雪正在努力地埋头苦吃。 　　“小雪？”苏立民重音强调地叫了一声。 　　苏沐雪抬起头，呆呆地应道：“啊？哦。” 　　程秀芳：“这孩子，也不会说话。” 　　苏沐雪心中发愁呀，短短两天，这里那里，这一切都跟闪电似的，让人禁不住恍惚，她还能如何表现嘛！真的，她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与表情来应对。 　　* 　　吃过饭，苏沐雪收拾着跑去水池边洗碗。 　　很快程秀芳走过来说道：“你去客厅陪着说会儿话呀，碗妈来洗，平时看你挺懂事，怎么今天这样奇怪。” 　　于是被撵到客厅的苏沐雪，只好去倒开水泡茶给他们喝。 　　她的行李和挎包都放在客厅一个柜子上，苏小晨见姐姐的挎包鼓鼓囊囊，只以为有什么糖果之类好吃的，伸手在外边摸了一摸，摸到一包硬硬的东西，一时好奇，翻出来一看。 　　“哇”的一声：“好多金银财宝！”苏小晨说道。 　　苏小梦十分灵敏地凑过去，拿过了一串项链，苏小晨则拿过了一顶头冠比试比试。 　　“好漂亮啊！”两人说道，“姐，你怎么有这些东西？” 　　苏沐雪整个人都惊住，几乎是以冲的姿势，从她们手里拿过了项链和头冠。 　　“小孩子别弄坏了！” 　　苏家怎么说也是有些底子的，苏立民的奶奶平时也戴些耳环镯子，所以苏爸自然分得出来一些珠宝的品质。那些东西，一看就不普通。 　　他不禁问道：“小雪，你从哪得来的这些贵重东西？” 　　苏沐雪吱唔起来，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东西会被俩妹妹翻出来，她还想着自己悄悄儿地留着，谁也不告诉。 　　一时不知怎么解释，只好拿求助的眼神望向罗毅。 　　罗毅十分镇定地说：“是我给她的。” 　　苏立民有些难以置信：“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这些都是我家里留给我的”罗毅也在努力地圆谎，“既然我们要结婚了，就全都交给她了。” 　　啊，结婚？苏沐雪呆住，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是个说辞。 　　“哦。”苏立民有些疑惑，“可是，你不是孤儿吗？” 　　罗毅顿了一下：“这些是放在我襁褓里的，想必是祖上传下来的珠宝，院长妈妈替我保管着，后来才给了我。” 　　勉强圆了过去。 　　但是苏立民还是说：“太贵重了。” 　　苏沐雪终于忍不住开腔：“不算贵重，其实我仔细研究过，这些东西也不算太值钱，看起来像钻石的，其实都是水钻，还有翡翠也只是普通的玉石，不怎么值钱的。” 　　“就算品质不高，这做工也很精细了……”苏立民好歹也见识过一些好东西，依然存疑。 　　“要是这么贵重，我怎么会随便用个包就包起来了呢还敢带着它们到处走？” 　　不管苏爸信不信，反正苏沐雪没有再停留，赶紧拿着行李回了厢房。 　　俩妹妹又凑了过来。 　　“姐，我们想看看你的珠宝。” 　　“你们两个，不准往外说姐姐有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是好看呀，万一被贼惦记了被偷了，就没了。” 　　苏小梦和苏小晨不住地点头。 　　“还有，这些东西，我要还给罗毅的。” 　　苏小梦不解地问：“为啥要还，不是他给你的吗？” 　　“他给归给，我不能全部收下，这是礼节，知道吗？” 　　苏小梦：“可是你们都要结婚了，不还是你们的吗？” 　　苏沐雪无语道：“啥都要结婚了，没有……至少没这么快。”表白、恋爱、结婚，总要有个流程吧。 　　“可我觉得你们已经结婚了好久的样子。” 　　这死孩子杠起来也是没边。 　　好说歹说，总算把俩妹妹给忽悠住了，锁好箱子，再锁好房门，带着她们回客厅。 　　程秀芳洗好了碗，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苏小庆对军人有着迷之向往，一直坐在罗毅身边，问了好多关于部队里的事。 　　罗毅问他：“小庆打算参军？” 　　“我是想的，但是大家要我继续读高中。” 　　罗毅点点头：“继续读书是对的，将来部队的发展趋势，对军人的文化水平要求也越来越高。” 　　…… 　　* 　　聊到九点多，罗毅这才站起身说：“不早了，我先回招待所，明天再过来——” 　　苏立民有些惊讶：“你不睡这儿啊？” 　　罗毅摇头道：“住招待所，方便一些。” 　　程秀芳：“你可以跟小庆睡一个屋子啊。” 　　罗毅笑着看了看苏沐雪：“已经订好房间了。”说罢走向屋外。 　　苏立民赶紧说道：“小雪，快去送送。” 　　苏小庆原本也想过去，被程秀芳一把拉住：“你去做什么？” 　　苏沐雪被赶鸭子上架一般，送他出了院子门。 　　巷子里有路灯，只不过是5瓦的路灯，而且还隔好远才有一盏，所以有些暗。苏沐雪打算把他送到巷子口就折回来。但是罗毅的步子走得很慢，似乎有意要走慢一些。 　　苏沐雪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有些紧张，总感觉会发生点什么事…… 　　这会子还得露出欢快的节奏，说道：“苏家人还行吧？我觉得他们是挺好的，我刚开始还担心这个家庭会不和睦，去年回来后相处了一阵，已经快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家人。”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听起来好敷衍，你是不是觉得他们聊的问题有冒犯到你？” 　　“不会，怎么会？” 　　“那就行。” 　　说完这个话题，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静默。 　　苏沐雪觉得他不对劲，刚才明明有说有笑的，现在又沉默寡言是干吗？她只好挖空心思开始找话题：“那个，你住哪个招待所？” 　　他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开口：“沐雪，我们结婚吧。” 　　“啊？？？”苏沐雪无比震惊。这么突然？哪跟哪儿？ 　　他停下脚步，就着昏暗的灯光，看向苏沐雪，还一寸一寸地靠近了她。 　　之前他们是本着打游戏的前提，才去搞对象的，虽然刚才在火车站已经摊开说明了，但其实，她都还没有给他回应呢，怎么就说要结婚了？ 　　苏沐雪些心慌意乱，下意识地往边上走，最后靠在了一堵红砖外墙上，逃无可逃。 　　“你不愿意？”他非常直白地问。 　　“我……”这并非愿意不愿意的问题，难道这不是一步一步来的问题吗？可是好像，这个时代的人都不这样想。 　　“嗯？”他靠得非常近，脸靠得极近，呼吸相闻之间，苏沐雪的气息也有些乱。 　　她的心跳扑通，呆呆地说：“我——” 　　后面的字还没有憋出来，感觉自己的唇被一片柔软给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傍晚起家里断网了，电脑连不上热点，只好把文件转移到了手机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格式不对……囧 第四十一章 结婚 　　柔软是一瞬间的, 很快随之而来的是霸道的进攻与侵袭。 　　苏沐雪的头和背抵靠在墙上，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服，甚至不单单只抓住了他的衣服, 还有他的胳膊。 　　大脑不住地在想，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在亲吻吗？ 　　这是在亲吻！ 　　她全身都僵僵的, 感觉自己的唇舌都不听使唤, 只是被动地推进。 　　等回过神来，调动神经来指挥自己的唇舌时, 他却已经停止了所有唇间的动作, 毫不眷恋地离开了。 　　苏沐雪再次愣住，一双大眼睛充满了几分茫然地看着他, 唇上的湿润感, 让她有些不自在。 　　好想擦一擦，但是还没来得及擦，人就被他揉进了怀里。 　　他是比较高大结实的，苏沐雪在他跟前成了小小的软软的一只，她感觉脸被埋得呼吸困难, 只好调整了一下姿势, 侧了侧，露出了半张脸。 　　“明天，我会正式来你们家里, 商量结婚的事。”他说。 　　苏沐雪有些为难, 可是又十分无力, 根本拒绝不了是怎么回事？ 　　良久, 她才傻乎乎问道：“真要结婚啊？” 　　“我没多少时间。”他说，“请的假不多，要马上回营。” 　　是了, 受职业所限，他确实没多少时间来折腾。 　　“你不是说在城里没有工作，压力也很大么，那你不如先跟我回部队吧。” 　　“啊？？？”随军？他都想这么远了？ 　　“我不想跟你分开。”他将她抱紧了一些，“我也想等什么时候有空了，跟你一起回我老家调查一下那张地图里的事，还有那把钥匙……” 　　是噢，还有这茬事。她拿到珠宝后，都把它抛在脑后了。 　　“你是因为想要一起回老家调查，才急着结婚的？”苏沐雪问道。如果要一起去调查，那当然还是结婚会比较方便，否则出行处处受限。 　　“不，我只是纯粹想跟你结婚。” 　　苏沐雪顿了顿，这是个让人满意的回答。 　　她也说不好自己的想法是什么，也许是自己被他这一系列的操作给征服了，或者，自己原本也是喜欢他的，期待着他来征服自己…… 　　巷子里没有人经过，沉寂昏暗中，二人呢喃着说了些话，苏沐雪主动将手臂环在了他的腰际。 　　“那好吧，我回家跟他们说。” 　　“嗯。”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一直到他折回来，把她送回院门口，苏沐雪都感觉懵懵的。 　　“我进去了。”她摸着门锁说。 　　罗毅：“等会儿。” 　　“？” 　　他凑过来，再度吮住了她的唇。 　　“明天等我过来。” 　　“哦，好。” 　　* 　　回到院里，苏爸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 　　苏沐雪看了看苏爸、苏妈，说道：“罗毅说，他明天过来商量结婚的事。” 　　苏家父母十分淡定，丝毫不意外。 　　“可以啊。吃饭的时候，我们也不方便跟他提这个，显得我们家里有多着急嫁女儿似的。”苏爸是个体面人，“这种事，还得男方主动才好。” 　　过了一会儿，苏立民疑惑道：“不过，我怎么觉得，他跟你之前说的不大一样？” 　　“什么？” 　　“你之前说他可能不大看得上你？” 　　苏沐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时是当时嘛当时我也不了解他的。” 　　“也对。我看着他是还行的，不知道你妈怎么想。” 　　程秀芳拿着苏小梦和苏小晨的脏衣服，放在了水池边的洗衣台上，笑着说道：“你没听过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吗？不过我欢喜没用，重要的是小雪喜欢就好。” 　　程秀芳又说：“你不知道，赵三凤这几个月，几乎就没有给过我好脸色，在车间里遇到，脸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赵三凤？肖国梁的妈妈？” 　　“嗯啊。你不是叮嘱我们先不要到处宣扬么，她先在厂里乱讲乱造谣，说你是攀了高枝，才不要他们家国梁的。那天真是气得我，忍不住跟她吵了一架，被你金桃姨劝开了，让我别跟她一般见识。” 　　原来苏妈还受过这样的委屈，上次回家她都没有讲过。 　　苏沐雪真的很无语这一家子极品，明明自己是恶人，却先告状，得不到也就罢了，还要毁掉人的清白。 　　“后来又有工友来打听你和罗毅的事，我也不好讲，只能闷在心里，说‘他们的事，只是在走流程，没有成的话谁都说不准，但是分手的事，明明是肖国梁先分的’。” 　　苏爸说：“过去这些事就算了，提了也是生气，眼下有好结果就行。” 　　苏沐雪点点头。 　　* 　　次日，苏爸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还说道：“小雪，我还得去上课，不过我会早点儿赶回家。” 　　程秀芳则说：“那我中午也请两个小时的假回家。” 　　苏沐雪来到罗毅所住的招待所时，他已经在前台那边等她了。 　　今天他们不是单纯地瞎逛，而是要先去找钥匙匠，把通关后得到的钥匙图纸给做出来。 　　配钥匙的师傅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了看图纸，说道：“人字形的？这种钥匙比较少见啊！” 　　“是呀，是特制的钥匙。”苏沐雪问道，“你能配出来吗？” 　　小锁匠想了想：“只怕这钥匙得找我师傅才行。” 　　“你师傅？在哪儿？” 　　还好当时小伙子的生意不多，领着二人就去另一条街找他师傅了。 　　他师傅是个六旬老人，就在巷子口摆了个修锁摊，老师傅一看图纸，就有些惊讶。 　　“你们配这种钥匙做什么？这都是一般很保密的地方才用这种锁的。” 　　“保密的地方？比如？”罗毅问道。 　　“比如常见的话，银库的大铁门就是这种锁，通常这种银库都在地下，也难发现，发现了也无济于事，毕竟墙又砌得老厚，铁门也十分坚固，一般小□□都炸不开。”老师傅有些见多识广。 　　“不过，你们怎么会有这样的钥匙图纸？” 　　罗毅说道：“这图纸是从老家的书里翻出来的，想配出来看看。” 　　“配出来不难，就是要花点儿时间。”老师傅十分笃然地说。 　　“那什么时候能配好？” 　　“傍晚过来拿吧。” 　　* 　　离开的时候，苏沐雪疑惑地大开脑洞：“这把钥匙，不会就是银库大门的钥匙吧！那张地图，说不定就是银库的地址。” 　　不禁抓住了他的手腕：“罗毅，我们不会又要开始寻宝了吧！这次还是在现实里寻宝！” 　　罗毅见她又兴奋起来，不由笑道：“你怎么一想到寻宝，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苏沐雪笑眼眯眯：“毕竟是宝藏嘛，谁不会激动，万一这次真的有一仓库的宝藏，那我们就发达了！” 　　“你还真是会想象。” 　　“不然呢？你看那些祖母绿宝石就来路不明，如果真的是你们家的地下银库，又藏了那么多金银财宝……天啊，罗毅，你家祖上会是做什么的啊？珠宝商人？晚清时期的达官贵人？” 　　罗毅微微摇头，很认真地答：“还没开始调查，一切都不清楚。” 　　苏沐雪却已经沉浸在了这样一幅画面里，满仓满库的金条、元宝、珍珠、玛瑙、钻石全都闪闪发光，bling bling，几乎要闪瞎人的双眼，而她躺在那样一堆金银财宝上面，嚣张狂妄地笑。 　　罗毅看着某人已经入戏了，不禁无语，一把牵过她的手。 　　“走了，去买布。” 　　“买布？” 　　按着当时的风俗，上门谈婚事，是要买一些布料，封个红包的。“不用了吧，反正是走个过场，没有人在乎这些。”苏沐雪不是很看重。 　　他却极严肃地说：“这些礼节还是要做好的去买布的话，一般是去供销社买吧？” 　　“嗯，是的。” 　　罗毅一眼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供销社，说道：“就在对面，走吧。” 　　苏沐雪愣了愣，杜兰英就在这个供销社里上班，而且她就是负责卖布料的。 　　她其实并不想带着罗毅去跟杜兰英正面接触，那个杜兰英，心思太重了…… 　　不过罗毅不了解这些，拉着她就走向供销社。 　　* 　　供销社里，杜兰英正在布料柜台前有条不紊地接待顾客。 　　顾客走了后，柜台前空了一阵子。 　　闲下来的杜兰英，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上回她们三人齐刷刷过来看她笑话的事。 　　当时她是不爽的，后来还被同事问了问这些事情，她更不爽了。不过自那后，她们三人再也没有来过，杜兰英便想着，大不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虽然真的很妒忌林月华和孙宝珍的工作，做售货员跟吃国家粮究竟是不一样的。 　　也妒忌苏小雪，听闻苏小雪跟肖国梁分手之后，马上又找了一个副营长。也不知道这个苏小雪究竟是长了什么本事，怎么总能找到优秀的对象？ 　　说到肖国梁，杜兰英也颇怪他不长眼睛。 　　自己明明对他很好很好了，他却偏偏眼高于顶，看不上自己，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回城后，她频繁跟肖国梁接触，也试探过几次，奈何他一心系于苏小雪，丝毫没有动摇。后来苏家爸爸出事，听说他分手了，她便再度跟他见过面，结果他还是那副“我不喜欢你”的样子。 　　想想就来气。 　　自己也不是没有人喜欢，犯不着一直围着他转。 　　但是说真的，杜兰英相了这么多亲，竟然一个都没瞧上。家里一直在不断地催促她赶紧找个对象，出嫁了就了结人生大事。可是那些相亲对象，要么工作条件好的，外形不好；外形过关的，工作又不行。 　　看来看去，竟然没有一个人比得上肖国梁。 　　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正发着呆，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小雪？！杜兰英讶住。 　　苏小雪的身边还站着一位军人同志装束的男子，身材高大，五官俊朗，隐隐有股子阳刚正气扑面而来。 　　这，莫非他就是苏小雪的对象，那位副营长？ 　　两个人看起来极是登对，一个美若出水芙蓉，一个便似立在水面的碧绿荷叶。 　　杜兰英心中有些慌乱，不想接待这一对顾客。 　　但是现在溜太迟了，怔忡间，那对恋人来到了柜台前。 　　“小雪。”杜兰英一惯的职业微笑，“来买布啊？” 　　苏沐雪不自然地笑了笑：“是的。” 　　罗毅奇怪地看向苏沐雪，疑惑问道：“你们认识？” 　　“认、认识。”苏沐雪心中苦笑。 　　杜兰英接过话：“岂止认识，我们在一个农场里共同奋战过，还睡同一间宿舍呢！想必你就是小雪的对象吧，怎么称呼啊？” 　　苏沐雪见杜兰英这么娴熟热情，话还这么多，心中就不悦起来。 　　“我姓罗。”罗毅答道。 　　“哦，罗副营长啊，这次过来探亲？” 　　罗毅话不多地点了点头，苏沐雪感觉不能一直被杜兰英牢牢掌握主动权，便说：“嗯，我们是来买布的。” 　　“可以的，刚好新进了一些料子，你看看喜欢什么花色？” 　　苏沐雪恨不得快点儿买完就走，不想跟杜兰英在相处太久，所以随便指了一个鲜艳的花色，用来给两个妹妹做衣服。 　　他们一共买了三米布料，罗毅给票付钱，一结完账，苏沐雪就迫不及待地随罗毅走开了。 　　杜兰英看着盖了“军用”戳的布票，又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 　　这种浓眉大眼个子高的军人，向来是女青年同志的最爱，何况他的级别还不低…… 　　苏小雪却连正式工作都没有，以前在农场干活的时候手脚也不麻利，可是凭什么，这个苏小雪，究竟是走的什么运，怎么总是能找到外表工作都这般突出的对象？ 　　就凭她长得一脸白嫩，惹人怜爱？ 　　愤恨！ 　　旁边有同事凑过来问道：“这位军人同志看起来非常靠谱，当然你朋友也很好，标致又水灵，他们二人看起来很相配。” 　　杜兰英没有说话，只小小地翻了个白眼。 　　“兰英，你也要抓紧了。” 　　“知道了知道了，人人都来催，又不给介绍个好的。” 　　同事说道：“怎么没给你介绍，不是因为你眼光高，看不上吗？” 　　另一个同事打圆场说：“也不一定，有时候缘分没来，很难说的。” 　　…… 　　* 　　一出供销社，苏沐雪就厌烦地哼了哼。 　　罗毅问：“你怎么了？刚才就不大开心的模样，是不是对那位卖布料的朋友不满？” 　　苏沐雪气道：“朋友？不是朋友！你不知道，她很过分的，她把苏小雪的病历资料都给替换了，然后自己先回城了，苏小雪则在农场里又多干了一年活。” 　　罗毅有些吃惊：“倒是完全看不出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你看她待人热情，实际上不知道有什么坏心眼。” 　　罗毅安慰了她一番，又去买了些水果，这才拎着这些东西去苏家。 　　苏爸苏妈都提前回了家，不断张罗着。 　　罗毅十分直白地表示：“我明晚就要坐火车火营，想尽快去登记结婚。” 　　苏立民点头允道：“这是应该的，今天或者明天都可以去办理登记。” 　　程秀芳问：“你们有拍结婚照吗？” 　　苏沐雪和罗毅同时摇头：“没有。” 　　“依我看，下午先去照相，让师傅快冲洗，明天拿了照片，就去办理结婚登记。” 　　罗毅问：“那摆酒方面……” 　　苏沐雪赶紧拒绝：“我不想摆酒。”想想这个尴尬的婚礼场景，她就能尬上天。 　　苏爸说：“现在的婚礼仪式很简单，最主要的是罗毅明天就回营，如果要摆酒，根本来不及，请帖都没发呢……” 　　程秀芳说：“既然这样，摆酒这事，先搁置也行。我看也有很多人先登记，之后有空了再摆酒的。” 　　这个时代，大家都穷，物质也不丰富，基本上都看准了这个人就差不多定下，婚礼能简则简。 　　所以一吃完饭，苏妈就催着苏沐雪去拍张结婚照，以便贴在结婚登记纸上。 　　原本是觉得有些别扭的，毕竟这与她想象中的结婚照有些不一样。 　　但是忽然想起现代有明星拍这样的复古结婚照，穿上绿军装，或者海魂衫，梳个麻花辫，戴上军帽子 　　而她穿过来，跟罗毅拍真实的年代结婚照……这样一想，突然又有些兴奋。 　　* 　　笑容灿烂地拍了照，回到老师傅那里拿钥匙。 　　老师傅拿着那把新的人字形钥匙说：“钥匙我是做出来了，你们对一对图纸。” 　　罗毅仔细对照着图纸，然后说：“没问题，齿纹确实是一样的。” 　　付了钱，苏沐雪研究着这把奇特的钥匙：“将来要是找到了那道门锁，能打开吗？” 　　罗毅：“试一试吧实在不行，爆破。” 　　苏沐雪：“爆破？方便吗？” 　　“不一定。爆破也是要看条件的，万一上面是一栋大楼，底下仓库一旦爆破不当，整栋楼都会坍塌能打开的话，起码不用爆破。” 　　“那万一那个地方早就被人发现并且爆破了，里面的东西也被搬为一空了怎么办？” 　　罗毅摇摇头：“还不知道，也不知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希望还没有被发现总之先去查一查。” 　　晚上照旧在苏家吃晚饭，吃罢饭，苏沐雪送他出去，只是这次跟出门的还有管不住腿，前来凑热闹的苏家弟妹。 　　他没让他们送，一到院外才走了几米，就说：“不用送了，这儿有灯，你们快回去吧。” 　　说罢停下来，在昏黄夜灯下，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苏沐雪：“你也快回去吧，明天见。” 　　苏沐雪觉得这厮有点儿小失落是怎么回事？ 　　莫非他又想亲她？ 　　哼，没得逞了吧！ 　　* 　　次日，二人先去照相馆领取照片，接着去街道的婚姻登记处办理婚姻登记。 　　拿着那张跟奖状一样的结婚证明走出来，苏沐雪憋了憋笑。 　　罗毅以为她是高兴，满脸宠溺地说道：“开心成这样……” 　　“感觉结婚证明很有意思呀，你知道后来的结婚证都是一个小红本本。” 　　“哦，那小红本要方便一些，一张纸很容易损坏。” 　　“是呀。” 　　正说着，前面有个人站住了脚步，叫了声：“苏小雪？” 　　苏沐雪愣了一下，抬眼一看，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对方是那个带着人来自己家翻找唱片的李兴荣，杜兰英的舅舅。 　　李兴荣看着他们二人，目光往下移，看到了苏小雪手里的那张纸，不禁说道：“你是来办理结婚登记的？” 　　苏沐雪觉得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目光不清正，满脸的猥琐相，不过也不好冷脸走过，只好点了点头：“嗯。” 　　“这可要恭喜你了！”说罢又看了一眼罗毅。 　　大抵是瞧出了罗毅的身份是个有一定身份的军人，他不敢不敬地说了声：“你好。” 　　罗毅也回了一声：“你好。” 　　苏沐雪没有和他打过啥交道，又不熟，点完头，就走出了街道办事处。 　　罗毅问道：“那人谁啊？” 　　“查抄我家里唱片的人，杜兰英的小舅舅。” 　　罗毅了然。 　　“那个人就不是个好人。”苏沐雪说道，“现在是得势，但是日子也快走到头了，今年底就到头了。” 　　提起这个，罗毅忽然问：“你之前跟我说今年底会发生的一些大事，果真会发生吗？” 　　“那当然，历史不允许被改变，将来会越来越好的。” 　　他沉沉地点头：“一定会的。” 　　* 　　走在路上，苏沐雪才蓦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结婚了。 　　“天啊，结婚了！我们现在居然结婚了” 　　罗毅非常无语：“莫非你后悔了？” 　　他忽然笑了笑，跟志得意满的年轻小伙子似的：“可惜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媳妇了。” 　　苏沐雪捂了捂脸，心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罗毅看着她羞于见人的模样，不禁抿着笑唇，把她的手挪开，低头看着她：“你怎么看起来，完全不在状况啊？” 　　苏沐雪的脸有些微微发红，不好意思地说：“不是，是我反射弧有些长。” 　　“你这个家伙”他停下脚步看了看方向，一边回苏家的，一边是回招待所的。 　　罗毅说道：“我们先回招待所吧。” 　　“回招待所干什么？哦，要先退房再回苏家么？也好。” 　　罗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晃了晃脑袋。 　　真的，好傻的姑娘…… 　　苏沐雪说完那句“也好”，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张圆了一些。 　　合法夫妻，共处一室，在退房前还能不能干点儿别的正事了？ 　　喂—— 　　作者有话要说：网络还没有恢复，切换复制过来会掉标点符号，也是醉了…… 　　检查了一遍，可能还会有漏掉的……… 第四十二章 试试？ 　　一旦那样的思维想法形成, 苏沐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不正常了，看向罗毅的目光也变得色眯眯了起来是怎么回事。 　　虽然说，之前每次, 包括梦里看到他泡在池子里，露出结实的胸膛, 她就忍不住YY, 可是一旦真的可以亲手触摸，那又不一样了。 　　挨近招待所的时候, 罗毅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啊。”苏沐雪有些结巴, “你怎么这样问？” 　　“你已经奇怪地看我看了有四五次，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没有。”苏沐雪赶紧否认, “我也没有看你……而且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苏沐雪感觉自己牢牢占领了反驳高地。 　　他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狡辩。” 　　新鲜热乎的结婚登记纸在手, 服务员没有阻拦，放他们二人进去了。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此时此刻这个空间便是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苏沐雪走在前方，进房间后就在这个不大的区域里走了走, 看了看, 脑子里却一直飘过“嘿嘿嘿”的表情包，简直魔性……怎么也驱散不走，人也显得有些抓狂。 　　罗毅按捺不住再次发问：“你究竟怎么了？路上就不对劲。” 　　苏沐雪愣了愣：“没怎么, 真的没有。” 　　“生病了？我看看。”罗毅走过来, 抬手往她的额头上探了探。 　　温厚的大手覆在了她的额头, 苏沐雪乖乖站着不动。 　　“温度正常, 没有发烧。”他说。 　　苏沐雪哼道：“我身体本来就好得很，没问题……” 　　却不想，他借着这个机会, 手臂一弯，把她揽到了怀里，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至耳中。 　　“身体没问题？那要试试才知道。” 　　“啥？”苏沐雪感觉自己的脸容有些变色，合着刚才是他借着探病在套路自己？亏得自己还一路上想着各种晋江不宜的画面。 　　虽然在现代没交过男朋友，但是各种小说、漫画、真人她也没少看，分得出什么是美好的身体…… 　　苏沐雪惊讶地抬起头望上他，却看见罗毅有些得意地勾了勾笑，再问了一次：“不如我们试试？” 　　苏沐雪之前已经想了无数个撩他的招儿，现在却被他这样直白地相问，她根本无力反抗，罗毅也没有等她的正式回应，嘴唇已经凑了过来。 　　随后是天雷勾动地火、暴风夹着骤雨的一阵亲吻，自然而然地倒在床上，苏沐雪脑子里只想着，接下来，一定是火山即将爆发，高铁要进山洞…… 　　但是很不幸，这一切的美好愿景，全部被服务员敲门所打断。 　　苏沐雪睁开了双眼，这是在做梦才会出现的打断声音吧！ 　　“你好，同志！”服务员说道。 　　罗毅痛苦死了，只得爬起来，打开了半边门。 　　“你好，有什么事吗？” 　　“十二点就要退房，请记得带清自己的物品下楼，超时要算新的一天房费的。”服务员兢兢业业地说道。 　　“不是十二点半么？” 　　服务员又说：“本可以延长到十二点半，但是有位同志急着入住，正在楼下等，所以想烦请您早一些退房。” 　　罗毅一关上房门，苏沐雪就在床上晃动小腿打了打水花。 　　“真烦，坏人好事，气氛全毁了。” 　　罗毅说道：“算了，先退房吧，我没有掐好时间，即使还有半个小时，也太仓促了。” 　　苏沐雪呆住，半个小时还不够？ 　　罗毅似乎看出了她的惊讶，无奈说道：“这儿清洗也不方便。” 　　苏沐雪：…… 　　总之，这次尝试以失败而告终，苏沐雪感觉真是亏死了，拎着行李出到街上，郁闷依旧不减：“好歹是新婚，总得入个洞房吧，你又傍晚就要走……” 　　这话不知道是不是触到了罗毅的痛点，他皱着眉头：“对不起，我无法给你一个像样的新婚夜。” 　　苏沐雪讶异得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抱怨的意思，没事啊，以后我去你那里，天天都是洞房花烛夜……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我不在乎这些形式主义的。” 　　好说歹说，两个人情绪才安定下来。 　　* 　　买了火车票匆匆回到苏家，客厅餐桌已经摆好了一桌子菜。 　　苏爸苏妈见两人行色匆匆，气喘吁吁，不禁疑惑：“你们去哪儿了，现在才赶过来。” 　　苏沐雪说：“去买火车票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水池边洗了一把脸。 　　“热死了，才5月份就这么大太阳。” 　　“早就已经立夏了，当然热。” 　　苏沐雪洗完脸，把毛巾递给了在一旁洗手的罗毅。 　　“你也洗把脸吧。” 　　吃饭的时候，一家子简单地庆祝了一下。 　　苏爸说：“既然是傍晚六点多的火车，下午不如去趟外婆家，几个姨那儿是来不及了，外婆好歹是唯一健在的祖辈，得去看看，不然会怪罪的。” 　　苏沐雪连忙答应。 　　一吃完饭，大家就各自忙着要去上班、上学，苏沐雪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听苏爸交代着。 　　“我们得去上班上学，小雪你们自己把握好时间去外婆家，还有别耽误了火车。” 　　苏沐雪：“嗯，知道了，放心吧。” 　　他们一走，院子里登时安静下来。 　　苏沐雪把碗筷放在水池里，拿了抹布去擦桌子，罗毅挽了挽衣袖，说道：“我来洗碗吧。” 　　苏沐雪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觉悟的。” 　　“那必须的，可惜没有被老人家看到，也好表现表现。” 　　“什么老人家，他们还年轻着呢。” 　　苏沐雪擦完桌子，又打扫了一下里外，罗毅把碗洗好了，放在竹篮里沥水。 　　“我们休息一下再去外婆家吧，去外婆家里坐一会儿就走。” 　　“听你安排。” 　　“我爸的厨艺太棒了，我中午吃太饱，都犯困了。”苏沐雪坐在廊子下的那张竹椅上，倾斜了一下角度躺着，一惯地做着她的“地主婆”。 　　罗毅拿了喷水壶，站在台阶下方，给廊下摆着的几盆茉莉、兰花浇水。 　　苏沐雪半躺着看他给花浇水，笑吟吟道：“你倒是个勤快人。” 　　他望了望她，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院中安静，阳光明媚，感觉这样的日子，大抵就是岁月静好吧。 　　真的有些困……这几天她又是奔波，又是失眠的。 　　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的嘴唇好像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随后身体也悬空了，苏沐雪睁了睁茫然的眼睛，发现自己正在罗毅的怀里。 　　“去炕上睡吧。”他轻轻地说道。 　　“哦。” 　　大概是自己太安心了，也或者是太累了，苏沐雪回答完又眯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 　　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书桌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他用手撑着下巴，正在打盹。 　　“罗毅？”苏沐雪唤了一声。 　　他抖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她。 　　“醒了？” 　　“你怎么不躺炕上来？都打盹了……” 　　“没事，我坐着眯一会儿就好。”他笑了笑，“这个炕也是小梦、小晨躺的，我去躺着，感觉不合适。” 　　苏沐雪无语，这什么破原因呀，真是老封建…… 　　她坐起了身，看了看手表。 　　“都两点半了，我们去外婆家吧……” 　　他从书桌旁站起了身，苏沐雪突然想矫情一下，站在炕上朝他伸过了手。 　　“抱抱。” 　　他张开双臂，跟老鹰似的，把小鸡崽苏沐雪直直抱着走出了门。 　　苏沐雪无语凝噎：“把我放下炕就行，我还没穿鞋呢。” 　　于是某直男，又把她给抱进了房间。 　　囧。 　　* 　　拎了一兜子水果和点心、蜜饯去外婆家。 　　舅舅、舅妈、几个表弟妹都不在家，屋子里只有外婆一人。 　　外婆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菊花，拉着他们二人问东问西，对罗毅尤其喜欢，一个劲儿地夸着：“真是好后生，真不错。” 　　临走的时候，外婆还塞给他们俩一人一个红包，说：“这是应该要给的。” 　　不过罗毅也有给她老人家一个大红包就是了，算是小辈孝敬的一点儿心意。 　　外婆说：“可惜就是你舅舅不在家，要不然看到这个外甥女婿，一定也很高兴。” 　　苏沐雪道：“他没有时间，来得匆忙，傍晚就要回去了，我们只好先做了结婚登记，等下次多几天假，回来再请大家吃饭。” 　　虽然说她不喜欢摆酒，不过请几个近亲吃顿饭还是必须的。要不然舅舅、大姨之类的，全都得怪罪。 　　* 　　五点多钟，苏沐雪离开了外婆家，陪着罗毅坐公交车去火车站。 　　只恨当时的风气还比较保守，两人走在路上，连手也不敢牵，更不用提什么拥抱、吻别了。 　　话虽如此，在他要进站的时候，苏沐雪还是冒着被群众侧目的风险，扑在了他怀里。 　　因为知道很快就能再见面，苏沐雪并没有感觉依依不舍，反而有些笑嘻嘻地说：“好了，快进站吧，过几天就能再见面了。” 　　按着他们商量好的，苏沐雪会先在家里待一段时间，等罗毅那边申请好了家属房，落实好了随军手续，苏沐雪再过去。 　　先在那里打发一段时间，再请些假，一起去他老家调查身世。 　　等那个时候，也许她就能找到自己的喜好与目标了吧…… 　　大家都有事情做，自己却连目标与方向都没有，确实是一件极痛苦的事情。 　　苏沐雪看向人群中回过头朝自己挥手微笑的男人，同样抱以美好的微笑。 　　“再见。” 　　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四十三章 林月华相亲 　　罗毅一走, 苏沐雪便又闲散下来。 　　在家里想着练练厨艺，但是在这方面她是真的没天赋，在现实世界里, 她一个人住，也没研究过这玩意儿。 　　现在在苏家待着, 除了一点点家务活, 她基本上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人。所以一到周末，就跑去找林月华和孙宝珍。 　　周六下午, 因为孙宝珍想帮家里看看收音机, 三人便一起在国营百货商场里逛。 　　苏沐雪边走边说：“我待会儿请你们吃饭吧。” 　　“咦？有啥好事？”孙宝珍问。 　　“我跟罗毅登记结婚了。” 　　“哇！什么时候的事，也不听你提前说！” 　　“是啊, 该打！” 　　“快讲讲, 一个细节也不要落下。” 　　苏沐雪只好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只不过隐去了回部队找他的真实目的，还有中间的一些小细节。 　　“他没有多少空余时间，所以我们拍了照，登记了一下, 他当晚就回营了。” 　　孙宝珍说道：“那连洞房花烛夜都没有啊？” 　　苏沐雪摇摇头：“没有。不过我也不是很看重这个。” 　　林月华：“也是, 现在大家都很忙，往后相处的日子多着呢。” 　　随后，她又说：“其实我明天也要去公园相亲, 对象是个医生, 也不知道人怎么样。” 　　“有照片吗？” 　　“媒人给我看过, 不过我没留照片。” 　　孙宝珍撸起了袖子：“在哪个公园相啊？我们去帮你掌掌眼？” 　　林月华赶忙拒绝：“不用了, 要是对方发现了，那多不好意思。” 　　苏沐雪则说：“既然明天相亲，要不打扮得漂亮一点儿吧, 买条裙子怎么样？” 　　当时百货商场里有卖短袖连衣裙，布料都是的确凉，颜色也不鲜艳，蓝色小碎花已经是最大限度，但是买的人很少，不是大家买不起，而是当时大家都不敢穿出去，一不小心被说成封资修，穿洋裙，罪名可就大了。 　　林月华赶紧摇头：“还是不要了，我妈建议我穿朴素一点，衣服干净就行了。” 　　苏沐雪也很无奈，其实她在夏天的时候，是很想穿裙子的，这么好的年华，都不能打扮得漂亮一些，真的蛮浪费的。只好安慰自己，再等等吧，明年就能不必顾忌地穿裙子了。 　　逛到卖收音机的柜台前，三人一起帮忙看了看几款收音机，上海牌、牡丹牌都挺不错，再一问价格，一台要150多。 　　孙宝珍说：“我先来打听清楚，回家再跟父母商量买哪台比较好。” 　　柜员问：“有票吗？” 　　“有的。” 　　“那就行，基本上这两种机型是最多人买的。” 　　* 　　虽然林月华不让她们去，但是第二天孙宝珍还是带着苏沐雪悄摸摸地赶到了市区最大的人民公园。 　　话说现在相亲基本上都是在公园里相，一到周末，便能看到许多对约会的情侣，还有相亲的男女青年。 　　苏沐雪和孙宝珍站在一丛迎春花前面，仔细地看着进来的人。 　　林月华一来，苏沐雪和孙宝珍就朝她挥手。 　　“月华，月华，这边。” 　　林月华手里拿着一份当天的报纸，一看到她们俩，瞪大了双眼：“不是不让你们过来掺和吗？！” 　　“无聊嘛，你不用在意我们，哪个男青年是你的相亲对象啊？你们约在哪里？”孙宝珍问道。 　　林月华无语死了：“你们在这儿盯着，我多不自在。” 　　“不用不好意思，你只管把我们当作空气。”孙宝珍说道。 　　林月华有些烦地瞪向她们：“等下别跟我说话，不然搅黄了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不会不会，放心吧，我们远远儿地看着，不会上前的。” 　　苏沐雪：“等等，还没说你们约在哪儿呢？” 　　“湖边亭子。” 　　于是苏沐雪和孙宝珍离她有十来米的距离，跟着朝亭子那边走去。俩人跟搞地下工作似的，一路上还不住地吐槽她们这样也是太无聊了。 　　苏沐雪说：“看别人相亲，跟自己相亲，果然感觉就是不一样，这感觉真是妙！” 　　孙宝珍率先看到了亭子里站着的一个男青年，个子高瘦，脸容看起来也比较忠厚的模样，手里也同样拿着一份报纸。 　　“就是他吧！报纸就是接头暗号！”苏沐雪说。 　　“感觉人还不错哦。” 　　彼时她们二人就站在路边的树下，隔着树看向亭子里，两个人友好地打了一声招呼，随后坐在了亭子里的凳子上。 　　苏沐雪见他们二人坐在亭子里聊天聊得好像还不错，拉了拉孙宝珍：“要不咱们还是走吧，我看他们好像挺相配。” 　　“行吧，也是怪没劲。” 　　苏沐雪：“你也该去找个对象了。” 　　孙宝珍摇头道：“可是没人给我介绍对象啊！” 　　“等你妈回来，肯定给你张罗，实在不行，我让罗毅给你在部队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军人同志。” 　　结果孙宝珍说道：“他们部队太远了，我的工作又在这儿，还是想找个近些的。” 　　“行吧，我也让我爸妈给你留意留意。” 　　说到这儿，孙宝珍有些诡异地问：“结婚后的感觉怎么样？” 　　苏沐雪愣住。 　　“其实，没有啥感觉。”真的，因为他们省略了中间恋爱的环节，苏沐雪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反正她挺清楚的，好像他一走，自己也跟之前差不多，并没有多少特别的感觉，连想念都很少…… 　　孙宝珍听完后，有些惊讶地说：“这么奇怪？还是说你们直接进入老夫老妻的模式了？” 　　苏沐雪呆住，这也太悲哀了！ 　　刚开始不应该是充满了激情与火花的么……还是她天生就少根弦？ 　　* 　　林月华跟那位医生对象有说有笑，从亭子里转移到了路上，改为边逛公园边聊。苏沐雪和孙宝珍觉得一直偷窥人家相亲没有什么意思，趁着那位医生同志去买汽水的时候，凑到了林月华身边。 　　林月华说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们觉得还行，而且看你们聊得也挺起劲。”孙宝珍说。 　　“嗯，感觉还凑合。”林月华说道。 　　苏沐雪琢磨着林月华对医生同志是挺有意向的，说：“你们继续相，我们先回去了，改天有好消息了，再告诉我们。” 　　* 　　大概今天真的是个很适合“偷窥”的日子，苏沐雪和孙宝珍在回去的路上，居然很意外地撞见了杜兰英和肖国梁。 　　当时他们俩正从电影院里出来，看起来应该是一起去看了场电影。 　　孙宝珍用手肘碰了碰苏沐雪：“喂，要不要跟他们走一段路？” 　　苏沐雪不喜欢跟他们再有牵扯，说道：“算了，他们这两个极品的事情，还是少去打听。” 　　“我很好奇，他们俩是在处对象吗？” 　　“可能吧，肖国梁已经相亲无数了，估计相累了，所以就接受了杜兰英？” 　　正说着，杜兰英感觉十分敏锐，突然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了苏沐雪和孙宝珍。 　　苏沐雪吓得身子一僵，都不知道作何反应。 　　孙宝珍也是，根本没有想过她会回头，她的目光还有一些吓人。 　　杜兰英却仿佛是个胜利者，姿态极高地笑着朝她们俩挥手：“小雪，宝珍，你们怎么在这儿。” 　　肖国梁也转过身，目光森森地盯向了苏沐雪。 　　在这种目光的压迫之下，苏沐雪感觉更加恶寒起来。 　　杜兰英甚至干脆一把抓着肖国梁的手腕：“走呀国梁，去跟她们打声招呼。” 　　孙宝珍只得无奈地说了声：“这么巧啊？” 　　“是呀，我们刚看了场电影出来。”杜兰英说。 　　孙宝珍直接问：“那你们是在处对象？” 　　苏沐雪听着这个问题，由衷地佩服宝珍，这个问题真是太好了，如果他们是在处对象，那就处好了，如果不是，杜兰英干嘛以一副正宫娘娘的姿态摆在她们跟前？ 　　肖国梁却丝毫没有好脸色地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他居然会这样回答，也是让人开眼界，苏沐雪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是的话，恭喜你们啊！” 　　“不用你这样假惺惺。”肖国梁冷冷地道，“你不过是攀上了高枝，将来怎么样还说不准呢。” 　　苏沐雪气极了，孙宝珍也打抱不平起来：“怎么说话的，肖国梁，当初是你写分手信给小雪的，你现在反而一副委屈样，这样可不地道。” 　　肖国梁心里一直有气，确切地说，自从那次过年没了脸面，他的气就没出来过，加上后来又被苏沐雪打了一巴掌，所以每回看见她，都能蹿出火来。 　　现在见孙宝珍出言不逊，干脆凶了她一句：“孙宝珍你可闭嘴吧，这儿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苏沐雪见肖国梁居然骂孙宝珍，想着孙宝珍处处维护自己，自己当然也要维护她。 　　“肖国梁，该闭嘴的是你吧，当初无情无义分手的是你，巴巴儿凑上来求和好的是你，得不到就满嘴造谣毁人清白还是你，你这样一个垃圾根本就不配生活在地球上，多呼吸一口气，都是对人类的祸害！” 　　苏沐雪憋了很久的话，终于全盘说出口，她心中舒畅极了，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拉着孙宝珍就走。 　　肖国梁下意识地想追上去，被身后的杜兰英一把拉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 第四十四章 绿茶 　　肖国梁被拽住, 回看一眼杜兰英，见她摇头道：“国梁别去追了，不值得。” 　　杜兰英之所以会跟肖国梁在一起, 也是机缘巧合。 　　前几天见苏小雪带着罗毅来买布，一脸幸福的模样, 她的心情是极不平衡的, 又被同事多问了几句，她自然有些不耐烦。 　　不过好在同事并没有跟她计较, 反而在第三天便兴致勃勃地对她说：“兰英, 你不是让我给你介绍对象么，还真有个对象, 你要不要去见一见？” 　　“谁啊？” 　　“我邻居的表侄子, 听说是去年跟对象分了，一直在找对象，相了很多个都没看中。” 　　“那他肯定是眼光高，对女方要求高，我可不想被人嫌弃。” 　　“那也不一定, 有时候缘分来了, 就有可能的。你不去见见怎么知道？” 　　杜兰英面无表情地问：“他叫什么啊？在哪个单位上班？” 　　“叫肖国梁，就在咱们区的文化站做宣传干事呢！” 　　杜兰英：“……” 　　绕了一圈，竟然又绕回了原点。杜兰英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感觉这也许就是缘分吧。所以吩咐同事, 先别透露自己的名字, 只说自己叫小李, 周日约在电影院见面。 　　* 　　杜兰英特地先买了票，再去逛逛，迟到了一会儿。看到肖国梁正在电影院门口, 杜兰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他转过身，杜兰英不由哈哈大笑。 　　“肖国梁同志，没有想到你要相的对象是我吧！” 　　肖国梁皱皱眉：“怎么是你？不是小李吗？” 　　“我就是小李，小李就是我。”杜兰英继续嬉笑，“我也没有想到我同事要介绍的对象是你。” 　　肖国梁只应了一声：“哦。” 　　“我原本是想直接去找你的，后来觉得还是保持点儿神秘感强，我已经买好电影票了，还有一个小时电影才开始，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会儿吧，我有一些事要跟你讲……” 　　对于肖国梁，杜兰英一向就是主动出击的。在农场的时候，她便是如此，可是肖国梁的目光都在苏小雪身上。 　　现在可好—— 　　“你不知道吧，小雪已经跟那位罗副营长结婚了，哦不对，确切地说是罗营长。” 　　肖国梁冷哼一声：“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也对，你妈妈跟她妈妈都在纺织厂上班，肯定传出去了。我也是听我小舅说的，他们登记的时候，被我小舅遇到了。” 　　肖国梁没有什么好脸色与语气：“她结婚是她的事，关我什么事？” 　　“我知道你放不下苏小雪。”杜兰英说道，“我今天过来，也不是真的要跟你相亲，不过就是找个机会，跟你叙叙旧。” 　　“我放不下她？凭什么呢？她是比别人多一只眼睛，还是多一只手？我怎么会放不下她，你太看得起她了。” 　　杜兰英哼了一声：“我会看得起她？当初在农场的时候，我便看不惯她的。成天都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让人帮她干这干那，大家都是从城里来的，谁天生就会干粗活？” 　　两人以前从来没有共同语言，肖国梁喜爱文艺方面的东西，文学、音乐都比较好，杜兰英不喜欢这些，天生音痴，唱歌走调。但是今天二人在骂苏小雪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一定的默契，话匣子瞬间就打开了，距离也拉近了不少。 　　杜兰英甚至说：“当初我跟你走得近，大家都看在眼里，是个人都应该知道要避避嫌吧！可是她倒好，我跟她同一个宿舍呢，也丝毫不顾及我的心情。那时起，我便觉得她这个人看起来单纯无辜，实际上心机颇深……” 　　说到这里，杜兰英又有些深意地看了肖国梁一眼：“不好意思呀，我不应该和你提这段的，不过你放心，我这次真不是来跟你相亲的，你是了解我的，我只是同情你的遭遇，跟你阐述事实，让你认清真相罢了。”亏得苏沐雪没有听到这段话，听到后一定要给杜兰英封个高级绿茶。 　　因为杜兰英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反正此前自己对肖国梁各种明示暗示，都不入他的眼，还不如就做个“战友”，有苏小雪这一个共同的敌人，也许二人的关系更能有进展一些。 　　肖国梁听了杜兰英的一番慷慨陈词，果然十分赞同，甚至对杜兰英多了几分欣赏。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的话句句说到我的心坎上。”肖国梁说。 　　“国梁，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真犯不着一直沉迷在见异思迁的女人身上。” 　　肖国梁点点头：“你说的极有道理。” 　　…… 　　* 　　杜兰英的话，再次刺激到了肖国梁，他甚至对苏小雪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所以看完电影出来，发现身后跟着的苏沐雪和孙宝珍，这才在大街上吵起来。 　　好在杜兰英拉住了他。 　　“没必要追过去图个嘴上痛快，咱们都是有正式工作的人，苏小雪不过是嫁了个军人同志，她自己的工作却没有着落，不过编了个心脏病回了城，实际上是个无业游民，咱们可不能因小失大。” 　　肖国梁看了一眼杜兰英，感觉今天的杜兰英，与以往并不相同是怎么回事？ 　　杜兰英看着落荒而逃的那两个人，嘴角却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走吧，都五点半了，我肚子有些饿了。”她说。 　　肖国梁说道：“我请你吃饭吧，你买了电影票。” 　　杜兰英声音突然温柔：“那请我吃碗面就行，别铺张浪费了呀。” 　　…… 　　当初她一直妒忌苏小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招人喜欢，心中颇不服气，并且认为男人偏偏吃这套，都是瞎了眼。 　　直到此时，杜兰英这才体会到钓鱼上钩的成就感。 　　接下来时时装个柔弱，也许就更能成功了吧。 　　* 　　却说孙宝珍气得不行，对苏沐雪说道：“小雪，他们真的太过分了，这个肖国梁，以前也没觉得他是这样的人，现在算是露出本性了。还有杜兰英，也不是好的。” 　　苏沐雪道：“他们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可惜月华不在旁边，不然也要跟我一样，气昨肺都快炸了。刚才肖国梁还想追上来，他想干吗呀？难道还想打人吗？” 　　苏沐雪说：“应该不至于吧，他一个有正式工作的男同志，怎么好意思在大街上打女同志，群众看了不得把他扭头送到派出所才怪。” 　　孙宝珍正在气头上，一时气都消不了。两人原本是要往那边走的，现在又往回走了。走了一段路，又到了公园附近，迎面就是林月华跟相亲的医生。 　　三人一相见，全都傻了眼。 　　林月华不禁奇怪地打招呼：“宝珍，小雪！”眼睛里却在传递这样的信息：你们俩怎么回事，不是说要回去吗，怎么又往回走了？ 　　苏沐雪面带尴尬，讪讪回了一声：“这么巧呀。” 　　孙宝珍却直白地说：“我们刚才遇到肖国梁和杜兰英了。” 　　林月华张口呆了一呆。 　　什么情况，这是？ 　　一看就知道有事情发生，可是有相亲的人在身边，也不好问。 　　还好那位医生同志这时候咳了一声，说道：“要不，你们先聊？” 　　苏沐雪赶紧回答：“不不不，不用，我们俩还有别的事。” 　　林月华也这才反应过来，介绍道：“这是张新远医生，在第二人民医院上班，这两位是我的好友，苏小雪和孙宝珍。” 　　第二人民医院啊……苏沐雪下意识地联想到了体检这事。 　　孙宝珍意识到在搅黄他们的相亲，也说道：“你们还是继续相亲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拉着苏沐雪，再次匆匆离去。 　　张新远看着离开的二人，疑惑地问林月华：“她们怎么知道我们在相亲？” 　　林月华只好尴尬地说：“我有跟她们说……” 　　“噢，怪不得。”张新远又说，“其实在公园里，我就发现她们两个人有些鬼鬼祟祟了，大概是在帮你掌掌眼吧。” 　　林月华不禁抚了抚额头，无比地尴尬，并且还有一些担忧，不会因此就被他介意了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她们非要过去，她们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也不能绑着她们。” 　　张新远却笑了笑，说道：“没事，看来你的朋友很关心你……” 　　林月华再次抚额。 　　“下次有机会，叫上她们一起出来正式见个面吧。”张新远十分大方地说。 　　这次相亲，张新远是挺满意的，林月华为人不错，谈吐也好，工作、外表都挺好，又有这样两个虽然冒冒失失，却很热情的朋友，想必是个靠谱的人。 　　“诶？”林月华惊住。 　　“你觉得不方便？” 　　林月华整个儿发愣，赶紧摇头：“不是，不是。” 　　说实在的，她也对这个张医生挺满意，虽然他的年纪大了她七八岁，不过据说是因为工作忙，且没有遇到合适的，所以才耽搁了。 　　年纪大点有什么要紧，罗营长可是大了小雪将近十岁呢！只要不是大个十几二十岁，林月华是不那么在意的。 　　林月华说道：“不过要安排见面的话，最好尽早，因为小雪很快要随军了。” 　　……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四十五章 张医生请客 　　周三这天是外婆的生日, 苏沐雪一大早买了些桃子、香蕉、白糖、猪肉等东西，跟苏妈一起去给外婆贺寿。同在外婆家贺寿的，还有三个大姨。 　　外婆一共生了五个孩子, 四女一子，一直生完老四程秀芳, 才把小儿子盼来。 　　罗毅回营之后, 苏爸才带着苏沐雪去这三个大姨家里送了一些结婚的礼，告知结婚的消息。 　　众人乍然听说, 全都非常惊讶, 不过特殊情况，大家均表示理解。 　　今天再次碰面, 某个大姨还开玩笑式地说：“小雪, 你结婚这事，也不提前说说，不然我们也好去贺一贺的，就算不摆酒，好歹我们是要见见这个外甥女婿, 将来路上遇到, 也不至于不认识。” 　　另外两个大姨全都附和。 　　苏沐雪知道她们都没有恶意，笑着道：“当时真的很急，连照片都是临时让照相馆的师傅连夜冲洗的, 登记完, 他就连夜坐火车回营了。下次带他来探亲, 一定好好让你们瞧瞧。” 　　外婆笑眯眯地说道：“你们不认识他不要紧, 我是见过这个外孙女婿的，一表人材，很是可靠, 我看这些孙辈里，就属他最好。” 　　某大姨听了直摇头，撒娇式地说：“妈，你也太偏心了。” 　　“别说我偏心，你们见了，也会这样说的，何况小伙子前途又极好……” 　　另一个姨问：“那你们刚登记，他就回营了，你又在城里，就两地分居？” 　　“过些天，我会去部队的。” 　　“随军吗？这样还差不多。” 　　其实对于要不要完全随军，苏沐雪也有一些纠结。完全随军的话，档案要提过去，户口也变成原地的，虽然是农转非户口，也可能会帮忙解决工作问题，但现在苏沐雪自己都还不清楚自己的未来，所以思来想去，暂时不迁档案，只作一般随军家属处理…… 　　只是跟大姨她们解释起来也颇费劲，干脆统一对外说随军得了。 　　因大家都要忙着搞生产工作，生日也是小生日，所以中午都默认不办寿宴。苏妈和几个姨，简单吃了碗寿面就去上班了。 　　苏沐雪又陪外婆说了会子话，这才回家。 　　* 　　周五这天，林月华一下班就踩着单车来找苏沐雪，当时苏沐雪正在院子里看几个小姑娘玩跳绳，一边看一边指导，林月华直皱眉：“小雪，你真的太闲了……” 　　苏沐雪抚了抚额。 　　“我还以为你已经去部队里了呢。” 　　“还没有，罗毅一回部队就出差了，前两天才把申请递交上去，还没批下来。” 　　苏沐雪也不是很着急，反正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做个游手好闲的人。 　　“今天怎么舍得有空过来？”她又问。 　　“你和宝珍上回不是被张新远逮到了么，他说请你们出去吃个饭。” 　　“哇！这么快就开始见朋友了……可见你们有戏。” 　　林月华有些羞答答地抿了抿唇：“不知道，先处处看。” 　　“这几天都有见面？” 　　林月华点点头。 　　“那必然有戏。”苏沐雪心情非常开心，毕竟独自一个人幸福没有什么意思，身边的朋友也一起幸福，才是真的幸福，所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林月华跟苏沐雪闲聊了一番，走的时候再次交代：“说好了，周日张医生要值半天班，我们中午十二点去医院门口等他就行，我还得去跟宝珍说一声。” 　　“嗯，放心，肯定准时到。” 　　* 　　周日上午，苏沐雪最先抵达第二人民医院。 　　这里就是她体检过两次的医院…… 　　林月华和孙宝珍过来后，三人直接在门诊大厅外的台阶处，一边等张医生下班，一边聊最近的事。 　　林月华一副陷入幸福的小女人模样，与以往成熟稳重的形象形成极大的反差。 　　孙宝珍一个劲儿地开她的玩笑。 　　“你们啥时候结婚，可别又像小雪那样，一声不吭就把婚登记了，都不吱一声呀，不然我一定会生气的。” 　　苏沐雪：“我那是情况特殊嘛。” 　　林月华不好意思地说：“现在还在相处呢，要是真有结果，肯定会告诉你们的。” 　　说罢，她又一脸喜悦说：“其实他昨晚就去我家里吃过饭了，我家人对他也很满意。” 　　“哇，家长都见过了啊！” 　　“速度结婚呀！” 　　“冲冲冲！” 　　十二点多，张新远才出来，四人去了就近的一家饭馆。 　　大家都是实在人，这顿饭吃得挺开心，期间提到了很多知青为了回城，制造人为的病症，去开病退证明的事。 　　苏沐雪突然问：“张医生，那有没有医生帮忙改病历的现象呢？比如说有认识的知青，串通医生把不属于自己的病历改成自己的。” 　　张新远说道：“不排除有这样的情况，不过倘若真的有心，操作其实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他停了一停，突然又说：“其实也没有必要啊，如果有熟识的医师，直接弄个什么理由，给对方开一张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去替换别人的病历呢？” 　　苏沐雪顿住，是啊，这才是她一直觉得奇怪，又没有想过的点。 　　林月华和孙宝珍知道她在打听杜兰英的事情，但是因为这个问题比较敏感，不敢搭话。 　　苏沐雪也不好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毕竟之前的经历，她又没有记忆。如果贸然说自己怀疑某个医生，却没有证据，可能还会影响张新远与这位医生的关系。 　　实在不妥。 　　如果拥有原主的记忆，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不过，就算有她的记忆，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苏沐雪没有再聊这个话题，只说：“是啊，大家为了回城，真的是想尽一切办法。” 　　张新远点头道：“不过你们三个都回城了，还算幸运。” 　　* 　　吃完饭回家，因为天气炎热，苏爸买了一个大西瓜回家，正从厨房切了西瓜端出来。 　　苏沐雪把林月华对象请客吃饭的事情告诉了苏爸苏妈，苏妈禁不住问了声：“听起来她的对象还挺靠谱的，那现在就剩宝珍还没对象了？” 　　苏沐雪笑了笑：“是啊，妈你有没有适合的对象，介绍给她呀，她怎么说也有工作，在街道办上班呢，顶了她妈妈的职，虽然现在还没有转正，不过将来早晚也是会转正的。” 　　程秀芳笑笑：“有合适的，我当然给她留意留意。” 　　苏沐雪拿了一瓣西瓜，坐在那张藤椅上，做个懒散的吃瓜群众。 　　突然苏妈走了过来，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说道：“小雪，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流言蜚语？” 　　“没有呀，怎么了？谁跟说了不好听的话？” 　　“现在有的人真的是太坏了。”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在制造谣言，竟然还在传你跟肖国梁的事，是你见异思迁。” 　　苏沐雪皱了皱眉：“他们怎么传的？我都已经跟罗毅登记结婚了，怎么他们还不放过我？” 　　程秀芳叹了一声，说道：“正是因为你结婚了，他们才觉得这事坐实了。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你金桃阿姨透露给我听的，我估计这些长舌妇是不敢在我面前讨论的，所以只敢在私下里传。” 　　苏沐雪火气冒上了头：“肯定是肖国梁家里这样说的，他们母子都是穿一条裤子的。那个赵三凤，一定还没有咽下那口气呗。” 　　程秀芳点点头：“不过我已经跟金桃她们打过招呼了，往后听到类似的话，一定要帮你正正名声。” 　　所谓谣言止于智者，这句话原本就充满了BUG，因为一些人只想听自己想听的话，根本不在乎什么逻辑理性。 　　不过还好的是，苏沐雪出门的时候，并没有遭受到什么冷嘲热讽，或者不怀好意的问询，有时候遇到认识的邻居，他们还会热情地问问部队里的事。于是苏沐雪推测，大概就只是赵三凤她们那一小撮人在熟人间造谣，故意气苏妈。 　　* 　　这天早上，苏立民买了一只鸡，把鸡切块，又将配料等准备齐全，嘱附苏沐雪到时候把食材丢进砂锅里炖一锅鸡汤，这才匆匆去上班。 　　一般这样的美食，都会给苏妈捎一份。所以苏沐雪趁着苏妈午饭的时间，用一个圆桶饭盒，带了半桶鸡汤过去。 　　在纺织厂里偌大的食堂里，程秀芳正跟金桃阿姨和几个熟悉的工友一起吃饭。 　　“呀，秀芳，你们家小雪来了。”金桃阿姨率先看到了她。 　　苏沐雪笑笑：“来，各位阿姨，喝点儿汤吧。” 　　汤里还有香菇、红枣、枸杞等配料，十分鲜美，每人分了两勺汤和一块鸡肉。 　　苏妈今天很早就上班了，并不知情，所以奇怪地说：“你炖的？不然你爸应该还没有下班啊。” 　　苏沐雪点点头：“等我爸下班再炖就来不及了，而且买的新鲜的鸡，这么热的天也会变质有味道，所以是我动手炖的。” 　　金桃阿姨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炖汤，好喝。” 　　“其实也不是我会炖，是我爸把配料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我只管看火。” 　　苏妈道：“这个死丫头不会做饭的。” 　　“你这不是马上要随军去部队，那吃饭可怎么弄？” 　　“有食堂呀。” 　　有个阿姨笑道：“你们倒是方便，都不用做饭。” 　　“那将来呢？总得学吧。”金桃阿姨说。 　　苏沐雪沉了沉：“呃，还不知道，也许没有办法就逼出厨艺来了。” 　　那位阿姨说：“哎，说对了，真的是逼出来的，就像当年我们哪里会带小孩，不也把小孩带大了。” 　　她们坐在这儿聊天的时候，苏沐雪瞥见赵三凤和几个工友坐在不远处，直直朝苏沐雪翻了好几个白眼，一脸的不屑。 　　有个阿姨小小声地说：“看看，看看，那边又要妒忌了。” 　　金桃索性故意大声道：“现在有的人坏到骨子里了，到处造谣人家姑娘家的清白。还是我们小雪好，人懂事，又勤快，人品也好，才能找到这么好的对象。” 　　那个阿姨马上接过话：“那可不，跟军人结婚是要过政｜审关的，清清白白，才能过得了关。” 　　苏沐雪感觉这些阿姨辈的人，个个都是搞斗争的好手。“指桑骂槐”地说了一通，大概是有点儿作用吧，反正旁边有人也在附和与问询，而赵三凤气呼呼地拿着饭盒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要去部队了哈~~~ 第四十六章 随军 　　晚上程秀芳回到家中, 跟苏沐雪说：“中午你去我们厂里，大家这么一唱一和，加上赵三凤本来也是个大话精, 现在那些工友都表示不敢再相信她说的。” 　　而苏爸则带回来一个消息：“罗毅打电话到了我们学校，让我告诉你, 可以去部队了, 都安排好了。” 　　在家里做无业游民太久，感觉都要废了。抱着去体验随军生活的念头, 苏沐雪有一些小小期待。 　　她先列了一张清单, 打算去供销社买些东西带过去。进供销社前苏沐雪原本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因为不买布, 所以最多跟杜兰英远远儿地点个头就算了, 倘若她要是没注意到自己，连头也不必点了。 　　结果也是凑巧，杜兰英刚好休息，根本没有在供销社上班。 　　苏沐雪的心更加踏实下来，在生活用品柜台前买了好多东西, 什么香皂、洗头膏、清凉油、雪花膏之类的。此外还买了一些糖果饼干之类的零食。 　　提前买好车票后, 又打了个电话去部队，告知自己的车次。 　　晚上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程秀芳拿了几块布料给她：“这些都是厂里的尾货, 拿去做衣服, 或者做其他的也行, 总用得着。” 　　苏妈走了之后, 苏沐雪有些担心那几样祖母绿的首饰。 　　是随身带过去好，还是放家里安全？ 　　思来想去，最后带上了它们。 　　* 　　才五点多, 苏爸就起床去买了早餐回家。 　　包子、馒头、油条、豆浆……种类还挺丰富，苏立民说道：“你8点多的火车，我骑车送你去火车站。” 　　苏沐雪一边吃，一边说：“不用了，也不顺路，我自己坐车去火车站就行。” 　　“还是送你过去吧，公交车也不好等，早上又挤。” 　　程秀芳问道：“你这次随军，真的先不调档案过去啊？” 　　苏沐雪摇摇头：“跟罗毅商量好了，先不调，去看看情况。” 　　苏立民说：“可是你的档案不调过去，驻地也没办法帮你找好的工作，你最多也只能做个临时工。” 　　“放心吧，没事，我现在估且算是随军，到时候还是想回城里来的。” 　　因为现在的户口迁移非常麻烦，把档案调过去的话，说不定就真的捆绑在什么工作岗位上了，将来万一还想参加高考，或者回城找份更好的工作，结果原单位不放人，那就麻烦了……想来想去，还是继续做个无业游民吧。 　　苏立民无奈道：“这些事情，你自己把握。” 　　苏小晨问：“那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说不好，中秋节应该要回来吧。” 　　早餐过后，苏立民骑自行车，把女儿送到火车站，交代了一些注意安全的话，便颇不放心地离开了。 　　苏沐雪拎着两大袋行李，挎着一个小包，再次踏上征程，只是这次人也轻松愉悦了许多。 　　* 　　一出火车站，正是热浪袭人的下午四点钟。 　　苏沐雪在人群中，并未看到熟悉的身影，但是也没焦急，因为他说过，如果没有准点到，一定是部队里有事耽搁了，耐心等等，最晚不会超过六点钟他就会过来。 　　所以苏沐雪安心等着。 　　露天实在晒，紫外线还巨强。 　　苏沐雪走到了售票厅的廊子下，靠着一根石柱，一边等待一边休息。 　　一直等到五点多，才把那个人给盼来。 　　苏沐雪看见熟悉的身影在广场上四处张望，抓过行李包就走过去：“罗毅——” 　　他定住目光看到她，焦急的神情才归为轻松，一边大步过来，一边说：“事情太多了，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在售票厅那边待着。” 　　隔了这些天没见，原本在她的想象里，自己应该会很高兴地朝他扑过去的……但是一回归现实，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这个大环境就让人热情不起来。 　　不过罗毅看向她的眼神，依然深情专注，看得苏沐雪有些羞色，避开了眼神。 　　这几天因为联系比较少，她还以为自己对他的感觉逐渐消失，还好，没有消失。 　　* 　　坐在车上，罗毅问：“你饿了没？” 　　“不是饿。” 　　“那我们直接回我们团部家属大院食堂吃饭。” 　　“团部家属大院！原来县里驻了有一个团啊？”苏沐雪有些吃惊。 　　不过想想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这个县处在省的最南部，接壤了另外两个省，也是一个交通要塞，驻军部队多一些，也说得过去。 　　她之前想过随军是可以住家属院的，却没有想到会是团部的家属大院，听起来挺高档的…… 　　苏沐雪脑补了一番县城里几栋三层小楼的那种家属院，这种家属院，设施条件都比较好，又在县城，干啥都方便…… 　　“是在县城吗？” 　　“就在龙王沟，距离县城也不算远，大概十几里。” 　　“哦……”不在县城啊，大概也不会不方便吧…… 　　罗毅点点头：“马上临近暑假，有好些当老师的嫂子也会过来探亲，所以家属房吃紧。加上你的档案暂时不调过来，前些天申请家属房，也费了一番周折，不过好歹算申请下来了。” 　　车子一路向南行驶，拐弯再拐弯，四周一片广袤无际的原野，路边亦是两排白杨树。 　　不知道行了多久，最后罗毅终于说：“这就是我们团部。” 　　苏沐雪看过去，大门处有两个哨兵站岗，围墙里面有一栋三层的楼房，想必是办公大楼，还有一些别的建筑。 　　经罗毅介绍，苏沐雪才知道，龙王沟里驻扎着团部机关和一营及所辖连队，而罗毅所在的二营驻扎在杨塘一带，三营驻扎在李家河一带，每个营地都相距不远。 　　因为团部条件比较好，有卫生队和团部家属院，且这一片都是平原地带，路好走，所以其他营能随军的家属都住在这里。 　　车子开进了团部旁边挨着的一个家属院，门口也有哨兵站岗。下车后，苏沐雪觉得里面俨然是一个小社区，有几排平房，还有食堂、澡堂等公共设施。 　　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小楼房，苏沐雪眨眨眼，这儿就是团部的家属院？ 　　跟自己想象中的差别有些大呢。 　　但是想想，这一切又在情理中。 　　说到底这里是在驻地，不是在县城或者市区，条件自然没有城里的家属院好，不过里看上去，也不错了。 　　下车后，罗毅拿着行李看了苏沐雪一眼：“条件会苦一些，你要忍耐忍耐。” 　　苏沐雪笑道：“没事，总比在农场里干活要好吧。” 　　罗毅摇了摇头：“那很难说。” 　　* 　　罗毅边走边介绍道：“随军的嫂子，来自大江南北，有的嫂子工作安排在县城，一大早就要骑着车去上班，下班后再回来。也有的嫂子工作安排在附近公社，路程会近一些。还有的嫂子刚生娃，要带小孩，没有上班，就在家属院里待着，偶尔才出门赶赶集买买东西。” 　　苏沐雪：“没有商店吗？” 　　“部队里怎么会有商店……一般的生活用品有发啊。” 　　“是哦……”苏沐雪愣了愣。 　　走到后面第二排平房处，恰好有两个嫂子在聊天，一看到罗毅，就说道：“呀，二营长，把人接回来了？” 　　苏沐雪瞟了一眼二人，她们都约莫三十来岁。 　　“嫂子好。”苏沐雪乖乖地喊道。 　　“哟，这么年轻，这么水灵！” 　　两个嫂子惊讶起来，很快，从各个地方又走过来三个嫂子，年长的估计有四十了，年轻的看起来也比苏沐雪长几岁。 　　众人纷纷说：“二营长，原来你媳妇这么年轻！” 　　苏沐雪有些尴尬地笑。 　　罗毅似乎受到了什么正向的刺激，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满足。 　　“是，她今年才21。” 　　苏沐雪只好自我介绍道：“嫂子们好，我叫苏小雪，就叫我小雪吧……” 　　有个年长些的嫂子说：“不错不错，一开口就知道是城里姑娘。” 　　罗毅又道：“是省城的。” 　　“怪不得。” 　　苏沐雪只好说：“嗯，我们先进屋，回头再聊。” 　　跟着罗毅走到了最边上的一间房间面前，他拿钥匙打开了房门。 　　苏沐雪走进去一瞧，屋子里的陈设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正对着门的是一架铁床，上面铺了席子，有一床军被，一床军毯，还有两个枕头。和门平齐的窗下是一张方桌、凳子。靠墙边放着一个水桶一个脸盆，上面有茶杯、牙刷之类的。 　　有一根铁丝从窗棂处系着，另一端系在墙上的一个大钉子上，大概是用来挂毛巾衣物的。 　　而窗子是用发黄的报纸糊着的，没有窗帘。 　　唯一值得夸的是地板是水泥地板，还算平整，墙也粉刷了白石灰，略微干净。 　　罗毅把行李包放在桌子上：“比较简陋，只能将就将就。” 　　苏沐雪说道：“不会啊，屋里的空间其实是大的，如果搁现代，完全可以改造成极舒服的大开间，做个温馨的小窝。” 　　话刚说完，她的脑子里崩出了无数个改造的点子，笑眯眯地看向罗毅：“我要是改造这间宿舍，你不会介意吧。” 　　罗毅带着莫名的微笑走过来，先是直直地盯着她，盯得她极不好意思：“干嘛这样看着我，你很介意？” 　　接着他的动作十分利索，一把将她的腰身揽过来，拥着她，说道：“怎么会，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虽然说他们分别的这段时间，几乎没有联系，不过一见到他，苏沐雪内心的感情又蠢蠢欲动起来。 　　现在被他一撩拨，更是感觉无处安放。 　　不过这种事情，男人明显比女人还要难以把持。 　　所以，原本他们只是自然简单的拥抱，很快变成激烈亲吻，再后来罗毅索性一把将她抱到了大铁床上，身体也压了过来…… 　　苏沐雪根本无法招架，可是又觉得浑身黏糊糊的不舒服，她几乎是很费劲地用唯一一点理智说：“我坐了一路火车，身上全是汗，很不舒服，晚上洗了澡再说好不好？” 　　他沉吟不语，但是动作停了下来。 　　趴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起来：“我们先去吃饭。” 　　“嗯……”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四十七章 羞 　　罗毅从桶里拿出两个饭盒, 递给她一个。苏沐雪不禁问：“这里吃饭要给饭票的吗？” 　　“不用，家属院就这么点儿大，来来回回都是熟面孔, 家属食堂除了两个炊事班战士负责烧菜，其余的工友是几个没工作的嫂子在帮忙, 部队给她们发点儿津贴。” 　　“哦, 那还挺照顾人的。” 　　“那是自然，毕竟家属也算是部队一员。” 　　走在路上, 罗毅还说道：“吃罢饭先带你熟悉熟悉环境, 明天起，大部分的时间, 都是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 不过我能回来都会尽量回来。” 　　“嗯没事儿，我这些天刚好布置一下屋子。” 　　“有空多跟这些嫂子聊聊天，我怕你一个人憋坏了。” 　　“放心吧，就算我想憋，那些嫂子我看热情得很……” 　　他笑了一声：“这倒是。” 　　走在路上, 迎面走来好几个吃完饭, 或者打着饭回宿舍吃的家属，见面不管认识不认识就打声招呼。 　　有个脸熟的嫂子抱着一个男娃，牵着一个女娃路过, 说道：“小雪, 才去吃饭呢, 快去吧, 再晚去都没菜了。” 　　“哎，好的。” 　　待她离开，苏沐雪问：“她叫什么名字？” 　　罗毅说：“叫孟静芳, 她是一营长杨树刚的爱人，你要是叫不出人家的名字也不打紧，我们这儿都是统一称嫂子的。” 　　“那她就住在我们那一排平房吧。” 　　“是的，她有两个孩子，一个两岁，一个四岁，都带在身边。” 　　…… 　　一路聊着来到这个不大的食堂，里面只剩下几个在吃饭的工作人员。 　　一看到罗毅过来，炊事班的两名战士就站起身，给他敬了个礼，其中一名战士折回菜盆处，给他们打饭菜。 　　盆里还剩下不多的菜，有凉拌黄瓜、辣椒炒肉，还有一个冬瓜汤，汤是自取的。 　　打了饭菜，坐在桌边，顺便跟那两个年轻点儿的工友嫂子聊了两句，她们吃完后去打扫里面的卫生。 　　辣椒炒肉有些辣，但是很香，部队的伙食特点糅合了东南西北的口味，味道偏重，好下饭。 　　罗毅吃饭向来很快，三两下就说：“我吃完了。” 　　苏沐雪拧眉道：“你能不能慢点儿。” 　　“养成习惯了，你慢慢吃，我看着你吃。” 　　他果然坐得笔直地盯着她看，突地又蹦出一句：“你吃饭也真好看。”说罢傻呵呵地笑。 　　苏沐雪：“……” 　　他真的好傻呀，之前的高冷范儿荡然无存。 　　* 　　天色已黑，昏黄路灯下，好些蚊子在灯下飞舞。 　　家属院里有些热闹，因室内有些闷，好多人都在外边乘凉。罗毅带着苏沐雪串串场子，混混脸熟。后来还经过一个活动室，苏沐雪发现里边有图书角，也有棋牌桌，还有乒乓球桌……感觉这儿，也挺好的。 　　苏沐雪说：“我明天想去一趟供销社，买些东西。” 　　“去吧，明天一早我先送你去县供销社。” 　　…… 　　逛了一圈，回到宿舍，苏沐雪收拾了一下行李的东西。 　　“九点钟了，我们先去洗澡吧。”罗毅道。 　　男人洗澡非常简单，什么也不用带，拿了衣服就过去，苏沐雪则拎着桶、脸盆，用塑料袋子装了衣服，带上了香皂、毛巾去澡堂。 　　男澡堂和女澡堂隔着一道墙，因为这儿的食堂有烧锅炉，所以澡堂有热水供应，整体比较方便。 　　只是一进去，苏沐雪有些惊讶，因为这儿是一个大开间，没有小隔间，星火农场的澡堂还有隔间呢。 　　澡堂里正好有两个嫂子正在洗澡，她们一边洗一边谈笑风生，还互相搓背。 　　苏沐雪长这么大，还没洗过这样的澡，登时感觉压力非常大，吓得连衣服都不敢脱，眼睛也不敢张望。 　　苏沐雪心里不断说服自己，背对着她们就好，即使是在现代，好多北方大学的澡堂子也都是这样呢，这没啥，不用不好意思…… 　　于是背对着她们，默默地开始脱衣服。 　　才脱完衣服，耳边就听到“哇”的一声，有个声音说道：“这是谁家嫂子啊，身上皮肤真好，雪白雪白的……” 　　苏沐雪被惊了一下，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另一个也接话：“是啊，还真没见过这么白净的嫂子。” 　　自从回城，她几乎没有怎么晒太阳，前些天一直在家闲着，加上原主的皮肤本来就好……她不敢转过身，只好护着身前，扭了一下头，讪讪道：“还好吧，不算白。” 　　大概她们发现了苏沐雪的害羞，没有过来让她难堪，只在身后说：“第一次来这样的澡堂吧，没事，多来几次就习惯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觉得不好意思。” 　　“嗯，是有点儿不习惯。”苏沐雪背对着她们回道。 　　那两个嫂子已经洗完，穿上衣服就走了，后面也没有人进来，苏沐雪这才松了一口气，搽了香皂再冲洗完毕。 　　提着脏衣服回来时，罗毅已经洗完澡，搬了张马扎，坐在门前，用苏沐雪带过来的纸扇，扇风凉快凉快。 　　他一见到苏沐雪就问：“不习惯吧。” 　　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想那么矫情，笑了笑，回道：“慢慢习惯了就好。” 　　她把罗毅的衣服也放在了桶里：“明天一早要出门？那我现在就把衣服洗完吧。” 　　宿舍前就有洗漱池，洗脸、刷牙、洗衣服还是挺方便的。 　　隔壁暂时没有住人，再隔壁就是一营长家，孟静芳这会儿正在张罗着给小孩洗澡。 　　夏天小孩子都喜欢在外边洗澡，孟静芳拿了一下大澡盆摆在门前，又去澡堂里挑了两桶水，把两个小孩放进去。小孩天性喜水，哈哈闹个不停，孟静芳不住地喊着。 　　罗毅提着热水瓶去打了开水回来时，苏沐雪刚巧把衣服洗完，看到两棵树之间绑着有晾衣绳，不禁说道：“呀，没有衣架啊！” 　　罗毅放下热水瓶，说道：“不用衣架。我来晾。”说罢直接把衣服往绳子上一摊了事。 　　苏沐雪：“……这样也行？” 　　罗毅：“先凑合着，明天再买衣架。” 　　孟静芳看着他们小两口，说道：“二营长，你是会疼媳妇啊，我们家老杨虽然说就在团部这边，但是基本上很晚才回来，啥忙都帮不了。” 　　又说：“小雪，你算是有福喽。” 　　苏小雪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接了大半桶水提回屋。 　　随后督促罗毅一起去刷牙…… 　　* 　　再次回屋时，终于可以把缠成一坨的头发散开了，从包里翻了蚊香出来，点上蚊香，接着再收拾行李。 　　罗毅拿着扇子凑过来：“给你扇风，凉快凉快。” 　　他笑着说：“我从澡堂里出来时，听到两个嫂子说，刚才她的皮肤真是好，跟雪一样白。” 　　苏沐雪抿笑道：“我当时被她们盯着，真的太难为情了，我只敢背对着她们。” 　　“是么，我想看看。”他突然靠近，搂着她，低声道。 　　苏沐雪心下一沉。 　　手里原本正拿零食出来，被罗毅的言语一撩，手都不禁抖了抖，一秒钟后，人已经被死死地箍住了。 　　这么急的么？ 　　苏沐雪冲他笑了笑：“你真的想看？” 　　他闻了闻她的头发：“想。” 　　“好的呀。”她羞羞地答道。 　　苏沐雪虽然没有历经过人事，但是理论知识丰富，而且对卫生方面要求比较高，这个时代不像现代那样方便，所以要更加注重卫生清洁才行。 　　见当下暖壶里有开水，自己刚才又未雨绸缪地提了冷水进屋，屋里有脸盆之类的，条件已经成熟，终于没有任何顾忌了。 　　罗毅先是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直接就要动手。 　　正要解扣子时，苏沐雪按住了他的手：“灯太亮了。” 　　罗毅无语：“没有灯怎么看？” 　　“人家不好意思嘛。” 　　理论知识归理论知识，实战经验为零，究竟令她感觉很难为情，耻感十足。并且还伴随一些小小紧张，揪着他胳膊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罗毅眼睛一闭，仿佛失去了耐心，猛地将她抱起，奔向了床。 　　被平放在床上，苏沐雪依旧害羞，双手都捂住了眼睛。 　　只感觉自己的衣服扣子被一粒一粒地解开了。 　　在闭上眼睛起伏的呼吸之间，苏沐雪感知得到他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确实又白又嫩，脸就已经够细腻了，身体更加莹润，跟白瓷一般，连小红疙瘩都没有…… 　　罗毅仿佛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苏沐雪紧张地躺了半天，好像没动静了，一时好奇地睁开双眼，看他在搞什么名堂。 　　一睁眼，却发现他也不着寸缕靠了过来，吓得再度闭上了眼睛。 　　只感觉自己被他扶了起来，坐抱在了他怀里。耳边传来一句低吟的呢喃：“我生来没有父母、没有家，谢谢你，让我有了真正的家。” 　　“我这一生，都交给你。”他语气郑重地说。 　　苏沐雪顿住，还是第一次听见男生这样说，一般不是女生说“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嘛？她不禁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向他的眸子。 　　真诚、恳切，不见一丝杂念。 　　蓦然有些感动，莫名有些想流泪是怎么回事？ 　　苏沐雪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抚了抚他的唇瓣：“真傻。” 　　下一秒，便扬着唇，慢慢地凑了上去。 　　先是蜻蜓点水，细细地轻触，再相绕纠缠，深深地品咂…… 　　她是柔若无骨的，激发他力量去摘下这朵娇艳之花，想占有她全部的同时，又带着丝丝不忍，总怕一个不慎就弄伤了她。 　　她却终于放开了那份羞涩，远比他想的还要勇敢，承受、接纳他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5555太难开了~~~自我手动撒个花 第四十八章 家属院日常 　　翌日一早, 听见大喇叭里传出来的起床号，响声震天。 　　“好吵啊。”苏沐雪眯着眼睛仿佛呓语，逐渐各种知觉回归意识, 这才想起自己是在部队家属院里。 　　疼，浑身都疼, 肌肉酸痛, 骨头跟散了架似的。 　　苏沐雪突然想起来昨晚被各种折腾的事，惊得睁开了双眼, 却看见罗毅正注视着自己, 笑着说道：“醒了？” 　　苏沐雪这才发现自己是侧卧的，头在他的枕头上, 并且靠在他肩窝处。 　　这个姿势居然也睡得安稳？ 　　她没来由地觉得不好意思, 讶了一讶，吱唔一声，随后背离他，默默溜去了自己的枕头，面对着墙壁。 　　罗毅低低地笑了笑, 一把将她翻过来, 跟给咸鱼翻身似的，再抱了过来。 　　“喂——” 　　身子牢牢地趴在了他的身上。 　　“不不不，太累了, 你还要上班呢。”她连忙拒绝。 　　他抿抿笑：“你趴我身上睡一会儿吧, 我喜欢这样……” 　　苏沐雪：“……”因为实在没有恢复力气, 又犯困, 便只好趴着又眯了会儿，眯着眯着就觉察不对劲，被什么疙瘩碍着了……她倒吸了一口气, 反应过来，把腿挪了下来，改为上半身趴在他身上。 　　却见他坏坏地笑。 　　好烦啊……他就是故意使坏的！ 　　早上苏沐雪的体温比较凉，冰肌玉骨，罗毅抱着她的背，说道：“你真凉快。” 　　“你跟个火炉似的。”苏沐雪回应，还光着膀子，热得要命。 　　“我是男人嘛。” 　　安静了一会儿后，他说：“要不我先起床，你继续睡会儿？” 　　“不是还要去买东西吗？” 　　“你再睡会儿吧，昨天你奔波了一天，又折腾一宿。我下午早点儿下班再带你去买，也免得你要走老长一段路回来。” 　　“也好。”苏沐雪点点头，却趴在他身上一点儿都不想动。 　　真的太累了。 　　又累又困又酸痛。 　　罗毅小心地把她安放在枕头上，自己则坐起了身，下了床。 　　苏沐雪在迷迷糊糊中感觉他出了门，又进了屋，又出了门。 　　屋子里这才终于归为寂静。 　　* 　　等她再次睁开双目时，时间指向了十一点多。 　　睡饱之后，整个人满血复活，只是肚子有些饿。 　　把睡觉时穿的无袖薄衣短裤换下来，梳了头发，再去洗漱池前刷牙。 　　一营长的媳妇孟静芳正在边上洗小孩刚弄脏的衣服，笑吟吟地问：“小雪，才起床啊？” 　　苏沐雪点点头，满口泡沫地找借口：“嗯，择床，没睡好。” 　　她继续笑吟吟：“待会儿一起去食堂吃饭呀。” 　　又见他一脸“我懂”的表情，苏沐雪暗想，昨晚她应该没有叫太大声吧，即使有可能没把持住大声了些，中间隔了一个空宿舍，她不可能听到。 　　不管了，大家都是嫂子…… 　　“好呀。”反正一个人去也是孤单，有个伴也好。 　　洗完脸，感觉精气神好了许多，上午的太阳照在洗漱池上，照得她的皮肤直发白光，细细的绒毛也清晰可见。 　　孟静芳看得直感叹：“小雪，你的这皮肤是真的好！” 　　苏沐雪不好意思地笑笑：“随了我妈的皮肤。” 　　说到这儿，想起早上忘记交代罗毅给苏爸报声平安，不过他应该会记得吧，不记得的话，明天再报平安。 　　随后看着绳子上随意摊着的衣服，已经干了，但都被绳子勒出褶痕了，走过去把它们取了下来。 　　孟静芳说道：“你昨晚没衣架，也不跟我要几个，他们这些大老粗啊，就是这样不讲究。” 　　“没事，我们今天会去买。” 　　* 　　拿着饭盒出门时，苏沐雪还拿了一些饼干、糖果，经过孟静芳家时拿给了她。 　　“给小孩吃的。” 　　她的大女儿四岁多，附近没有幼儿园，年龄不够上学前班，便跟着妈妈。不过小孩子挺活泼的，说道：“谢谢阿姨。” 　　苏沐雪摸了摸她的头：“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晴晴。” 　　随后，孟静芳抱着两岁的儿子，苏沐雪带着杨晴晴，走向食堂。 　　* 　　因为很多人都要上班，中午食堂吃饭的人比较少，苏沐雪和孟静芳一进食堂，就有昨晚那位四十多岁的大姐招呼着：“来来来，新来的嫂子，过来坐一块儿。” 　　孟静芳迅速地在苏沐雪的耳边附了两个字：“团长。” 　　苏沐雪便知道了，这位嫂子是团长的媳妇。后来才知道她叫朱晓云，之前也在县城上班，因为身体动了个手术，需要静养，便没有再去上班，在家属院里做了个后勤人员，类似于管家，部队给她一份津贴。 　　这个年代绝大部分的嫂子都没有什么官太太架子，也大多是农民出身，或者吃过苦，待人热情得很。 　　“小雪，刚来还不习惯吧，过些天就适应了，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提……” 　　苏沐雪直点头：“其实还好，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不习惯。” 　　“我听说你是从省城里过来的？长得又这么娇滴滴的，肯定会不习惯。” 　　苏沐雪只好道：“其实，我之前下放在县里的星火农场，前段时间才回城的。” 　　“哟，原来是这样。” 　　孟静芳问：“那你跟二营长是怎么认识的？” 　　苏沐雪乖乖答：“经人介绍的。” 　　“怪不得了。”朱晓云爽朗说道，“之前就听我们老段说，组织上一直想提二副营长为正，结果他迟迟不找对象，上头都快有意见了，觉得他没有家庭观念，结果没过几天就听说找了个对象，结婚报告也迅速交了上来……” 　　苏沐雪听着直愣，原来提干也这么严格的吗？只不过当时他们是为了通关游戏才处对象的。事情也蛮凑巧。 　　又突发奇想，他当时，会不会主要是为了提干呢？ 　　不不不，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要是真的为了提干，早就随便找个对象了，犯不着跟她墨迹那么久。 　　* 　　吃罢饭，苏沐雪在屋子里收拾了一下，可惜不是现代，没有那些家装材料，不然的话，一定可以把这个大开间布置得十分温馨。 　　苏沐雪翻出了苏妈给的几块布料，比划比划，感觉这块浅青色的布料，用来做窗帘还是挺适合的，比较清新。 　　有时候加点儿软装，也会有不一样的效果。苏沐雪细细观察每个角落，脑子里在勾勒设计方案。 　　这间屋子一共有两个窗户，一个窗户在门的左侧，一个窗子开在对着门的墙上，倘若把窗户跟门同时打开，空气对流，穿堂风一吹而过，也是很凉快的。 　　床摆得不大好，对着门，应该挪到左侧那处角落里，竖着放置才对，这样可以再摆一张书桌至旁边的窗下，再买一个衣柜…… 　　最好有扇屏风斜摆着遮挡住床就完美了，毕竟床是比较隐私的地方，屏风前摆上小方桌，即使打饭回来吃，也能吃得有仪式感。 　　她把这些构想在纸上画了出来…… 　　下午四点多，罗毅回来了，把之前从福利院带回的木箱子给搬了过来。 　　一放下箱子，他便说：“车上还有些东西，我还要再去拿。” 　　苏沐雪把箱子搬进来，感觉里面有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床薄薄的褥子。 　　她昨晚有说床板太硬了，得垫床褥子才好，他居然放在了心上……至于这个箱子，用来放她的一些东西刚刚好。 　　只是，总觉得这个箱子似曾相识。 　　不一会儿，罗毅又搬了一个脸盆，几个衣架，还有扫帚、撮斗之类的过来。 　　“这些都是配发的物品，放在我那儿也闲置着，不用去买了。” 　　昨晚那个脸盆，已经专门用来事后清洗了，这个新脸盆，就用来洗脸吧，讲究卫生别混用了。 　　于是苏沐雪觉得，还得再配一个置物架，如果是在现代就好了，这种东西都是塑料制品，二三十块的小物件好用到飞起…… 　　苏沐雪把自己画的设计草图给罗毅看：“我想让屋子按这样布局，会舒服一些……” 　　罗毅对这些没有要求，他是那种没有床也能站着睡的人，只要媳妇喜欢就好。 　　“我们先去供销社吧，我想买两个瓷碗，我喜欢用碗吃饭，跟在家里一样。还有，我想买个装汤的罐子，我看有的嫂子提着回屋，很是方便……” 　　他笑道：“买就是了。” 　　“再买些钉子、铁丝。” 　　“嗯？买钉子、铁丝做什么？” 　　“钉窗户，拉铁丝挂窗帘啊……” 　　罗毅有些无奈：“苏沐雪同志，这里虽然条件是艰苦了些，但不至于连颗钉子，连段铁丝还要你来买，家属院工具房有这些家伙什，锤子、钳子、锯子之类的工具，用了记得还就行了。” 　　苏沐雪惊喜道：“……有这些啊，那也可以自己DIY一些东西了。” 　　“DIY？” 　　“就是英语do it yourself，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意思。” 　　罗毅脸上呈现一种憨憨的微笑。 　　“干嘛这样笑啊。” 　　“你说英语真好听。” 　　……好傻。 　　* 　　出门的时候，苏沐雪依旧挎着那个布包，在车上把那包首饰拿了出来，说道：“这些珠宝我一直带在身边，放在家里的话，怕万一哪天恶人作遂，再查抄一次家，带在身边，又不知放哪里好……” 　　罗毅说：“其实家属院还是挺安全的，你出门记得把门锁上就好，也别透露给他人知晓了。” 　　苏沐雪点点头：“那我想想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床底下怎么样？” 　　罗毅：“你拿主意就好，最好这东西我也不知道藏哪里。” 　　“那要是我突然失忆不记得了呢？” 　　“那我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来……”他停了停，“也许你一看到这些珠宝，就立刻恢复记忆了。” 　　苏沐雪：“你是在笑话我是个财迷嘛！” 　　随后扬了扬唇：“我就是个财迷！哼哼！” 　　……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哈~ 第四十九章 挺好的 　　这两天清洗、修理窗户, 在县城里找裁缝做窗帘，又去做家具的地方买衣柜、书桌。 　　其实书桌还好，也不一定真的要结构复杂的书桌, 就弄一张普通简单的饭桌，再铺上桌布就好看得多了。既是梳妆台, 又能做书桌。 　　原本是要买衣柜的, 后来转念一想，真的需要衣柜吗？自己也只是先来看看情况, 万一过两个月就走, 这些东西岂不是很浪费？ 　　所以暂时把衣柜搁置一旁，但真的很想有一张屏风。 　　他们这种宿舍, 门要打开才好通风, 但是门又对着洗漱池，很多人会路过，一眼就看到里面的情况，室内一览无余，毫无隐私可言。倘若有屏风遮一遮, 会好很多。 　　于是苏沐雪找了一家卖家具的店, 问了问老木匠：“会做屏风吗？” 　　说完还把自己画的图纸给他看。 　　这是她自己设计的，由于做全套木制的屏风，太过厚重, 造价也高, 所以她构想的是这样：中间的屏风面用浅色竹席, 只需要用木条做成框子把竹席夹住即可, 一米五的竹席，裁成三段，做三个屏风扇面, 底下再配好底座…… 　　老木匠一看就明了。 　　“这个容易做啊。”顺便还夸她，“你画出来我一看就懂，有的人跟我说半天，我也不明白。” 　　于是在几日后，挂好了浅青色的窗帘，铺好了格子桌布，再把屏风放在吉普车顶给运了回来…… 　　这几天，心里特别感谢罗毅同志，他好像就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不耐烦，也极少提意见，一切都让她拿主意，他只负责出钱和出力。 　　将屏风固定在底座上，斜摆在屋内。 　　原木色的薄竹屏风，缝隙中间透着光，与床铺形成完美的隔断，搭上窗帘、桌布的效果，清新而宜人。 　　惊得那些过来围观的嫂子直叫唤。 　　“这个太好看了！弄得我也想去做一个。” 　　“可以啊，我是在县城的一家家具店做的，你跟老木匠一说，他就明白了。” 　　但是很快，又有嫂子说：“这种屏风虽然好看，但是只适合放在小雪这样的屋子里，你看她屋子多空，咱们又有小孩，又有那些家当，再摆张屏风，怕是不伦不类的……” 　　“说的也是。” 　　有人劝她：“小雪，你也买个衣柜吧，你看你的衣服都没地方放。” 　　苏沐雪：“我也在纠结啊，又担心买了衣柜，自己住不了多久，置办太多了也是浪费。” 　　“这有什么关系，就算待不长久，也可以先放在这儿，将来你过来探亲，还可以用得上，或者转手卖掉，总会有新嫂子需要这些的……” 　　“对，前装备处长的媳妇就是这样干的……咱们女人，衣柜总是要有一个的。” 　　被众人一说，苏沐雪又蠢蠢欲动。毕竟现在的衣服真的没地方摆放，没有收纳的话，又白瞎了这些设计。 　　晚上，枕在罗毅的臂弯里，幽幽地说道：“我还是想买个衣柜。” 　　“买就是啦。”罗毅颇是无语，“我攒了十多年的津贴，不至于连一个衣柜都买不起。” 　　“我担心用不了多久。” 　　“你要是不随军了，我搬到我宿舍里去总行了吧……实在不行，劈了当柴烧……总不至于完全浪费。” 　　这个钢铁直男，苏沐雪抓过他的手腕，咬了一口。 　　气哼哼道：“我是在意钱，怕浪费么……我怎么说也是有珠宝的人……” 　　“那你在意什么？” 　　“我在意的是我的将来，我很迷茫。” 　　真的，这几天虽然说忙得十分充实，且很有成就感，但是看着这个嫂子、那个嫂子都有事情做，没有工作的也至少在带娃，唯有她，真真正正的清闲之人……将来一天天地过着，肯定会闲出病。 　　罗毅听完，突地笑哼：“那，要不然，我们也造一个？” 　　苏沐雪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不不，不造，我们才结婚多久啊，我还没有做好当妈的准备，我才21呢。”说完又趴在了他身上，在他胸膛上画了画圈，“人家还没有享受够二人世界嘛……” 　　罗毅见她实在烦闷，似乎都不想睡觉了，叹息着一翻身，将闹腾的她压覆在了身子下。 　　……不由分说地修理了一顿，这才老老实实地睡过去。 　　* 　　果然，屋子装修好之后，苏沐雪就没事干了。 　　除了去星火农场，给主任他们补送喜糖，再去了一趟二营，给教导员等人补送喜糖，便彻底闲了下来。 　　家属院里东戳戳，西戳戳，去找孟静芳聊聊天，扯扯淡，听各位嫂子吐槽自家老公各种臭毛病，嘴上说的是嫌弃，可是表现出来的意思，又分明是爱意。 　　苏沐雪怕说错话，不敢多说啥，只好陪着大家打哈哈。 　　有人说：“我看二营长还挺好的，特别有耐心。” 　　又有人说道：“新婚燕尔呀，那肯定的。” 　　苏沐雪：“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呀……” 　　“比如？” 　　苏沐雪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只好道：“都是鸡毛蒜皮，也不值一提。” 　　目前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大毛病，所以暂时先观望观望…… 　　有时候苏沐雪也去活动室里翻书看。 　　可是现在没有闲书，都是一本正经的书籍，比如思想理论方面的书，农业技术类的，还有什么《母猪的产后护理》……不是，是《养猪技术指导手册》。 　　苏沐雪翻了翻这本养猪手册，想起自己在星火农场的时候，还是挺喜欢去看猪的。 　　于是这晚问罗毅：“你们部队里有养猪吗？” 　　“有啊，条件允许的话基本上每个连队都有养猪种菜，开展农业生产，毕竟自给自足是部队生活的基本技能。” 　　“那怎么家属院里没有看见有人养猪？” 　　罗毅瞟了她一眼：“怎么，你想养猪？” 　　“我也没有说要养，只是好奇。” 　　“据说原先是有养的，但是后来养猪嫂子的爱人调走了，就没有人养了。” 　　“为啥不养？” 　　“一旦要养猪，就还要种猪吃的猪草菜，什么红薯藤、青菜叶，并且每天一大清早就要去剁猪草、煮猪食，还要收集食堂泔水、打扫猪圈，一个人干太辛苦了，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他摸了摸她的头，“我不舍得你这么辛苦，你不喜欢早起，也不喜欢晒太阳，想想别的事情做吧。” 　　苏沐雪突然好感动。 　　确实，养猪也挺不容易的。 　　以前在农场里，她是经历过种菜、剁猪草的、煮猪食的，幸亏当时还有其他同事帮忙，不是她一个人干。 　　她只是喜欢看猪抢吃食而已。 　　只好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 　　罗毅侧着身看向她：“你这么快就觉得无聊了？” 　　“现在还好，是担心接下来的日子。” 　　“那要不去农场里看看？也许你帮忙干一天活儿，就能消停个七八天。” 　　现在太阳正大，去食堂打饭，走几分钟都感觉跟晒鱼干似的，苏沐雪摇摇头：“不了，我还是自己找点儿事做吧。” 　　“那不如帮你在附近的公社里找份工作？” 　　苏沐雪继续摇头：“像我这种待两个月可能就要回家，也可能要跟你回老家探明身世，各种不稳定的人，还是不要去给人家添麻烦了，免得败坏嫂子名声。” 　　罗毅抚了抚她洁白无瑕的脸蛋，很欣慰地说：“你有这样的觉悟，我真高兴。” 　　见他满脸堆笑的傻里傻气样，苏沐雪忍不住笑呵呵地揉搓了一下他的脸，又亲了亲他的唇。 　　本想玩一下就作罢。 　　结果男人真是禁不起撩的生物，说好今天不整事了，休息休息，被她这样一亲，血气便上涌了，啥都憋不住了…… 　　苏沐雪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之前的幽叹也全被荷尔蒙给驱散了。 　　继续躺平。 　　她正在兴头上，琢磨来琢磨去，又翻身趴在他身上，说道：“我其实还有个想法。” 　　“什么？”他眯着眼睛问。 　　“上回做窗帘时，觉得学学缝纫技能也不错，这样自己可以做衣服，就算不做衣服，也能打发打发时间，就是缝纫机太贵了，买不起。” 　　罗毅：“多少钱一台？” 　　“一百五左右。” 　　“买。” 　　* 　　他是不动脑子的，不过苏沐雪也没有无脑就去买。 　　思来想去，决定先去找个师傅学一学，掌握技术了，再去买一台。 　　找到了之前给自己做过窗帘的那位裁缝师傅，请她教自己基础的缝纫技术，自己愿意付学徒费。 　　郭师傅是个痛快人，早前就知道她是位军嫂，现在听她只是来学学基础入门，将来自己在家捣鼓，对她也没有竞争威胁，便答应下来，还说：“不用付学徒费。” 　　苏沐雪坚持道：“还是付一下吧，这样我也好安心一些。” 　　所以这几天，苏沐雪都在郭师傅这里学基础的缝纫，毕竟她连踩线都不会踩，动不动就绞线、断线…… 　　每天早上，罗毅送她过来，下了班，再来接她回去。 　　有天因要加班弄材料，还让陈金光先送她回去。 　　一周后，苏沐雪感觉自己大有长进，大手一挥：“可以买缝纫机了，自己去学一学了，不过我还想跟师傅继续学学打版之类的。” 　　于是，一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搬进了宿舍，把它摆在衣柜旁边，苏沐雪感觉这个屋子好像又窄了一些。 　　真的，这样就挺好的，不能再往里面搬东西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 第五十章 嫂子们 　　放暑假了, 最近家属院里热闹了许多。一些当老师的嫂子，带着孩子来探亲，还有一些嫂子是因为孩子放暑假了, 一起请假过来探亲。 　　一时半会儿，家属院不够住。 　　临时挪了一间工具房、一间乒乓球室出来充当宿舍, 据说还有一些驻地比较远的连队的嫂子, 只能住在附近老乡家里。 　　二营的教导员刘正浩的爱人叫张秀芬，带着八岁的儿子住进了家属院, 来的第一天, 罗毅就和苏沐雪去打了个照面，简单聊了几句。 　　因前段时间一直忙装修的事, 苏沐雪也没什么空, 罗毅也忙，现在终于得了空，二人晚饭后在营区附近走了走，散散步。 　　附近的村子里有个代销店，二人喝了瓶汽水, 买点儿小东西, 便又折回营。 　　走在路上，苏沐雪调侃罗毅：“倘若我会做衣服了，给你做件衣服怎么样？” 　　他刚觉得媳妇极有心, 笑着说道：“好啊。” 　　结果马上苏沐雪又否定：“不了, 你还是省点儿布料吧, 穿发的军装就好。” 　　罗毅见天色擦黑, 旁边也无熟人，便伸手掐她脸蛋。 　　苏沐雪灵活地躲开了，打闹了一会儿, 不知怎么地，整个人就爬到了他的背上，让他背着走。 　　想起之前团长媳妇说的事，苏沐雪道：“问你个事，你们提干也看人找不找对象的吗？” 　　他答道：“也不是硬性指标，但是会兼顾问问情况，年过三十了还不成家，组织上多少都要表示关心问候。” 　　“那你之前怎么不找对象啊？是真的眼光高？看不上别的女同志？” 　　他十分认真地道：“并不是，我那几年，一直十分迷茫。” 　　“迷茫什么？” 　　“弄不懂一些事情，比如这个神秘的空间，担心空间关闭了要怎么办……所以根本没有心思去找对象。” 　　苏沐雪问：“那怎么跟我在一起，就不担心空间关闭了？” 　　罗毅哽住。 　　苏沐雪发觉自己的这个问题十分刁钻：“要是你的空间关闭了，你病痛发作，疼痛难耐，生生疼过去了，走了可怎么办？留下我一个人，你就不担心我吗？” 　　这样一问，发觉他追过来求结婚的时候，果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苏沐雪也觉得自己太杠精了些，毕竟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以后啊，能不辜负眼下就很不错了，但就是想听听他的真心话。 　　罗毅吁了一口气：“其实，我当时并没有想过这些……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你追回来。” 　　苏沐雪：“……” 　　心里是有一些小小感动的，大概这个二二的营长也分不清感情这种复杂的东西，能照着这唯一的念头，追去了苏家，已经是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为什么？”她继续问。 　　“嗯……不知道。” 　　“什么嘛，居然也不说点儿好听的话哄哄人……” 　　“比如？” 　　“比如我爱你啊，我喜欢你啊……”她趴在他的背上，头搁在他肩膀，附在他耳边说。 　　“嗯，还有呢？我听着的。” 　　“……”苏沐雪给了他一拳，居然占她的便宜，他居然还有这么阴险的一面！ 　　在揍他第二下的时候，他却笑着说：“虽然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是我觉得我们仿佛认识很久了。” 　　“诶？还有这样的感觉？” 　　“嗯。” 　　他问：“你害怕那个空间会消失吗？” 　　“不怕。” 　　他十分惊讶：“你居然不怕？” 　　“我总觉得这个灵泉好像是特地谁加给你，用来救你的，况且，我有血啊……没准我的血也可以治你。” 　　说到这里，苏沐雪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罗毅，要不然，我们做个试验？你七天不要去泡灵泉，身体疼痛发作的时候，我给你试试我的血……”这个想法着实太过大胆，罗毅有些顾虑：“我可不想再次让你晕倒。” 　　“试一下嘛，弄一点点血出来就好了……” 　　“不试，坚决不试……回家属院了。” 　　* 　　越不让试，苏沐雪就越好奇。 　　由于今天三营长当老师的老婆，带了三岁大的儿子过来探亲，就住在了苏沐雪宿舍的隔壁。这位嫂子叫李新月，长得却并不是斯文挂，说话的声音也非常大，跟三营长大大咧咧的形象倒很相配。 　　苏沐雪跟罗毅一起回宿舍的时候，恰好遇到三营长在跟一营长聊天。 　　一看到罗毅，话比较多的三营长便嚷着：“老二，什么时候我们三个也应该带上老婆孩子一起聚聚。” 　　罗毅答道：“可以啊，我随你们安排。” 　　一营长，也就是孟静芳的丈夫，苏沐雪见得比较少，偶尔才碰个面，这会儿他也说：“就在这儿的食堂吧，出去也麻烦，食材我们自己想办法弄。” 　　罗毅道：“可以啊，借食堂，自己做。”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刚好是周六。” 　　“嗯难得大家凑齐了，上一任老二调走了，不过我可真怀念他烧的大棒骨，一绝。” 　　…… 　　现在嫂子们一来探亲，苏沐雪能分明感觉到空气中飘浮的荷尔蒙气息。 　　这天晚上睡觉时，能明显听到一些声音……大家都是过来了，心领神会，不必说穿。只是因为当时苏沐雪不方便，所以只能躺在一起干聊天。 　　苏沐雪说道：“没有想到隔音效果这么不好，以后可怎么办？我不喜欢憋着，发出声音才舒服嘛。” 　　罗毅闷声道：“我也不喜欢你憋着，有声音才好听。” 　　掐了一下他的肌肉直说他：“闷骚！” 　　“什么是闷骚？” 　　“就是你这样的。” 　　…… 　　* 　　今天聚餐，时间定在下午，苏沐雪懒得去学裁缝，天气又热，只好打开门和窗子通风，自己在缝纫机上练习踩边。 　　菜买回来之后，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去帮忙洗洗菜之类的，结果三营长说：“不用不用，这是我们团的老传统了，家属探亲，活儿都是男人干，不用你们操心。” 　　他们三人都会烧菜，估计部队里没有人不会烧菜，在灶台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苏沐雪和孟静芳、李新月，待在外边逗娃，聊了聊天。 　　同时几个团机关的干部也提着一些新鲜的肉、菜，带着家属走了进来，一时之间，食堂里热闹非凡。 　　不一会儿，端上来好几盘菜，什么红烧肉，炒茄子，烧土豆，苦瓜牛肉……虽然都是一些家常菜，但是份量很足，他们还弄了箱啤酒过来。 　　才刚干了一杯酒，刘正浩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凑了过来，还“严肃”地道：“你们吃独食是不行滴！怎么也不叫上我……” 　　罗毅：“教导员，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带嫂子去县城嘛……” 　　“那也不能逛一天啊。” 　　“别说了，赶紧满上……” 　　苏沐雪问道：“教导员，要不我去叫嫂子和孩子过来？” 　　“不用，她和小孩在县城买了些小吃，这会儿估计吃不下……我也喝两杯就走，不打扰你们三位营长聚会。” 　　苏沐雪坐在桌旁，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仿佛过年一般，只乐呵呵地听着。 　　感觉军营生活，确实还挺有趣的。 　　* 　　过了两天，苏沐雪说道：“很久没有进你的空间看看了，带我进去瞧瞧吧。” 　　罗毅：“也好，我也有几天没泡灵泉了。” 　　“别泡啊，满七天我就能做试验了。” 　　某人给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不做这个试验，万一你做上瘾了……嗯，用你的话来说‘太费媳妇了’。” 　　“你怎么这么悲观……说不定根本不会有事呢？” 　　总之，他打定了主意，不让她承担这种风险。 　　再次带着她进入空间，里面没有什么变化，连那个小木屋也还在，只是游戏系统在通关之后就关闭了，他们进不了游戏，苏沐雪的游戏界面也消失了。 　　罗毅泡在池子里，闭目养神，苏沐雪想伸手去玩玩水，正要触碰水的时候，停住了。 　　万一自己一碰，水就变脏了，真的很费媳妇…… 　　所以只能干站着看他在水里舒服着。 　　哼了哼，去了小木屋。 　　这里的东西居然没有搬走，床、被子和小马扎仍然还在。 　　更重要的是，空间的气候十分宜人，就跟开了恒温空调似的，不冷不热，凉凉爽爽。 　　脑子里又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兴冲冲地跑出了小木屋：“罗毅，我……” 　　却看见他恰好从池子里走出来，吓得苏沐雪捂住了眼睛：“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他走了过来：“反正要脱，穿了也是累赘。” 　　“？？？”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把她打横抱走，进了小屋。 　　苏沐雪感觉他与自己有些心灵相通，而且这儿是空间，喊破喉咙别人也听不见，加之气温非常适宜，刚泡过灵泉的人精神体力又都是充沛的…… 　　因此，她也毫无顾忌起来，全身心处在放松的状态，甚至还主动了不少，唯一的遗憾是床有些小，几乎要散架了。 　　伴随着他低低的嘶吼，苏沐雪感觉自己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 　　后来，他有些遗憾地说：“只是可惜，那个池你不能用，不然你也去泡一泡，那样有多好。” 　　苏沐雪幽幽地道：“我不用泡，你泡就行了，你好我自然就好。” 　　说完还故意冲他挑了挑眉。 　　“嗯？？？” 　　“那还想不想再好一次？ 　　“不了不了，省着点儿用。” 　　“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明天他们就要去干正事了，天天开车也不好啊，省点儿用呀~~~~~ 第五十一章 八一联欢 　　在家属院的小日子是幸福的、欢愉的, 两个人眼里只有彼此。一整个夏天，空气中都充满了甜丝丝的味道。 　　苏沐雪一得空还是会去郭师傅那里学习学业习缝纫技能，后来天气太热, 才减少出门。 　　同时自己也去扯了一些布料回来，学着练习做一些东西。 　　包括枕套、被单之类的。 　　做完之后, 重新布置好, 床品跟屋子里的风格更加搭配一些，人也更加愉悦。 　　自打点亮了缝纫技能, 她再也没有跟罗毅说自己无聊了, 暑假人多热闹又好玩，她也很快跟大家混熟了。 　　来探亲的嫂子们个个都闲得发慌, 有时候会一起组队去县里逛逛, 买买零食，看场电影。 　　有天组团去旁边村子的生产队里买西瓜，人家还包送上门，挑了两担西瓜进家属院，苏沐雪连晚饭都没吃, 抱着一半西瓜, 拿勺子舀着吃。 　　罗毅回来后，拧着眉问：“没吃晚饭了？” 　　“不吃了，吃西瓜管够, 另一半是你的。” 　　罗毅摇着头, 拎了饭盒汤桶去食堂。 　　回来后, 给她装了一碗汤：“那好歹吃点儿菜, 喝点儿汤吧，光吃西瓜哪够。” 　　…… 　　* 　　闲来无事，苏沐雪也会去罗毅的营部转一转, 一个人怕尴尬的话，就叫上教导员的老婆孩子一起去。 　　这天，三人又去了营部，八岁的小男孩是天性好动的，一进了营就撒欢，一些战士也爱逗小孩玩，有时候把小孩弄得一身泥土。 　　张秀芬气得直说：“又弄得满头大汗一身脏，别去疯了啊……” 　　但是教导员说：“这有什么关系，放开让他去玩去练，现在不培养锻炼，将来也怕吃不了苦。” 　　苏沐雪则在营长办公室里，东摸摸西搞搞。 　　干脆坐在他的对面，支着下巴看着他发呆。 　　罗毅正拿着钢笔写材料，见状看了她一眼：“怎么了？盯着我不放……” 　　“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你老家，万一去晚了，一仓库的金银财宝都被人拿走了可怎么办？” 　　他头也不抬地道：“争取中秋节去，再不带你出去，感觉你要憋坏了。” 　　“我哪有要憋坏了，我只是担忧那些金银财宝。” 　　他问：“如果真的有一仓库的金银财宝，难道我们就不追究它的来路，直接据为己有？” 　　“我可没这样说哦，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说着，跑去翻了一下墙上的日历。 　　“中秋节是9月8号，今年中秋这么早哎。” 　　“早些也挺好，通常9月初营里会闲一些，9月底到国庆期间，会比较忙一些。” 　　正说着，有位连长过来问询八一建军节搞活动的事，苏沐雪很识相地说道：“我去外面走走。” 　　* 　　建军节除了岗哨，其他人都不必正常出勤，不过大家也是原地休息，一般各连队会进行会餐之类的。 　　今年的建军节，二营决定搞大一点。打算把三个连几百号人组织到一起，办一个联欢会。 　　罗毅回到宿舍后，跟苏沐雪说了说联欢会的事。 　　苏沐雪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再说一遍？” 　　“刚好是暑假，来探亲的军嫂也多，联欢会上军嫂要表演节目，这是保留节目，你可不能缺席。”罗毅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沐雪又问了一遍：“什么？” 　　“你负责联络军嫂，出个节目。” 　　苏沐雪有些为难：“可是我没有‘文艺细菌’啊。” 　　“嗯？” 　　“没有文艺细胞啦……” 　　罗毅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那就去问问其他嫂子，总之这个任务交给你了，嫂子们都得上，唱歌跳舞随你们拿主意。” 　　苏沐雪无奈地去问了问秀芬嫂子，张秀芬说：“往年也确实有表演过节目，都是合唱之类的。” 　　“那今年也搞个大合唱吧，简单方便快捷。” 　　“可以啊，你来安排吧。” 　　“我？不行不行，我没经验……嫂子你有经验，你来操办？” 　　张秀芬笑道：“你可是新上任营长的爱人，营长点名让你来组织的，你不组织，谁来组织？” 　　苏沐雪：“……我真没干过。” 　　张秀芬道：“我可以给你打配合，组织的事，当然得你来，往后说不定每年都有，你也得学学。” 　　“每年都有？！” 　　“那可不，除了建军节，还可能过年的时候搞联欢，或者中秋的时候……你逃得了这一次，逃不了下一次。” 　　苏沐雪：“……” 　　* 　　行，组织就组织吧，搞合唱嘛，容易一些。 　　苏沐雪嘴上说自己没什么“文艺细菌”，实际上小时候也学过钢琴，虽然不是那块料，学废了，而且从小也参加了大小若干班级、学校联欢，一些记忆刻在了骨子里。 　　她从罗毅那儿找了一本歌本，跟几个嫂子商量了一下，决定就合唱一首《北京的金山上》，这歌比较嘹亮，但是也不至于唱不上去，重要的是大家都会唱。 　　因为联欢在即，也没多少时间彩排，况且这种联欢都是非正式联欢，大家随意就好，所以只召集了所有人一起，分了一些歌词和一些声部，效果比齐齐从头唱到尾要好许多。 　　几个嫂子也积极地配合，张秀芬说道：“看看，你还说自己啥也不会，实际上也是个文艺积极份子嘛！” 　　“秀芬嫂子你别笑话我了，我这是赶鸭子上架。” 　　有人说道：“对了，这回二营长应该会表演手风琴，要不你单独再唱一首，让战士们评一评，看看谁的更好！” 　　苏沐雪直摆手：“不了不了，我混在人群里滥竽充数还行，单独让我上场，我怯场得要命，说不定张开口都唱不出一个词儿来，就别让我上台丢人了。” 　　现在连唱歌也没啥好嗓子，一开口就是流行腔调，不清脆也不嘹亮，在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 　　晚上问罗毅：“听说你要表演手风琴？” 　　“是啊，保留节目了。” 　　“表演什么？” 　　“还没想好……” 　　却看他神神秘秘，胸有成竹的样子，苏沐雪不禁说道：“你还从来没有给我表演过什么才艺呢，我听陈金光说，你会的可多了……” 　　“会是会两样，都不精，忽悠一下那些战士罢了。”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演演嘛。” 　　“八一？” 　　苏沐雪简直不想搭理这个人。 　　给大家表演的，跟单独给她表演的，能一样么？ 　　* 　　建军节这天下午，会过餐后，众人在大操场上聚在一起，这种联欢果然非常简单，台子都没有搭，只简单拉了灯光过来，摆了两个话筒，陈金光和另外一个同志是主持人。 　　大家围成一圈，中间露出场地，给表演的人。 　　一开始就是传统的拉歌。 　　连队拉完各排拉，嘻嘻哈哈，倒也有趣。 　　随后主持人走在场地中央，一一请报备了节目的人员上场表演。 　　军嫂的表演安排在节目中间，有这么多人做伴，苏沐雪并没有怯场，大大方方地跟几个嫂子来到场地中央，排好队形，给大家表演了一曲《北京的金山上》。 　　虽然唱得也就一般般吧，不过重在掺和。 　　苏沐雪唱的时候，瞟了一眼罗毅，发现他在台上津津有味地听着，微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他接到信号，反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脸皮薄的家伙。 　　演唱完毕，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离场，军嫂们也个个兴高采烈，反正图一乐呵。 　　下一首就是罗毅的手风琴表演，他会的那几首经典曲目，几乎是信手拈来，他特地搬了一张椅子坐下，陈金光给他调低了话筒。 　　罗毅先对着话筒，说了句开场白：“感谢军嫂为部队带来美好的歌声，也感谢她们为支持部队建设所做的贡献，一曲《喀秋莎》献给所有的军嫂。” 　　听听这水平，这高度，苏沐雪笑吟吟地坐在下边仔细聆听。 　　她只知道这首歌的旋律，并不知道它的歌词。 　　却听见台上的许多战士都跟着哼唱了起来：“正当梨花开满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喀秋莎站在那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琴音悠扬，歌声飘荡。 　　真好听。 　　演奏完毕，罗毅起身要离场时，被陈金光拉住了。 　　“各位战友，我有个提议，让营长和嫂子一起表演个节目好不好。” 　　苏沐雪：“……” 　　我滴个天，这是要当场死亡的节奏嘛！ 　　她混在嫂子队伍里，没有人听得出她唱的水平如何，一旦把她单独拎出来，那就现原形了。 　　太难了…… 　　可是越难为情，周围的战士起哄得越厉害。 　　“营长，来一个，嫂子，来一个……” 　　“来一个，来一个。” 　　这种情况，不好灭了这么多人的兴致，既然被拱了出来，那就大方献丑，也好过扭扭捏捏。 　　……苏沐雪上前接过话筒说：“太突然了，给我们点儿时间，我跟营长商量商量，下一个节目再我们吧。” 　　于是趁着其他人表演时，苏沐雪急得跟什么似的，抓住罗毅的胳膊。 　　“要表演什么啊，你弹手风琴我来唱？还是我来舞？我没舞过啊……” 　　虽然说没有经过系统的跳舞，但是扭两下是没问题的。 　　“太要命了这个……” 　　罗毅却十分淡定地笑，安慰道：“别紧张，随便唱点儿什么，战士们也买账的。” 　　说完还从兜里掏出他的歌本。 　　“晕，你还带歌本来了啊？” 　　苏沐雪看了看目录，目光定格在《打起手鼓唱起歌》，依稀记得这首歌某个著名女歌手也用流行唱法翻唱过，并不难唱，也不需要多嘹亮的嗓音。 　　“就这首怎么样？” 　　“行，就它了。” 　　“你先给我调个音，我找找调？” 　　苏沐雪说着，感觉周围怎么这么热，一环顾，发现大家全都笑眼眯眯地围着他们，跟围观什么稀有动物似的。 　　教导员在一旁说：“你们小两口真有默契，有商有量的。” 　　罗毅看了一眼五线谱，点头说：“可以，来试试。” 　　才试了没几个音，陈金光就说：“下面由请营长和嫂子！” 　　行，死就死吧。苏沐雪一脸的慷慨状，却被罗毅低头一笑，伸手牵过了她的手，拉着她上台了。 　　下边起哄的声音响声震天…… 　　苏沐雪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她一直以为他是那种不喜欢当着外人的面秀恩爱的人，没有想到一秀就是当着营里几百号人秀。 　　苏沐雪感觉自己的脸在烧，烧得厉害。 　　站在场子中央，陈金光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个小手鼓，递给了苏沐雪，又给她支好了话筒。 　　前奏响起来了，苏沐雪找准了调子，配合着手鼓，唱了起来：“打起手鼓唱起歌，我骑着马儿翻山坡……” 　　随后整个人的文艺细胞大概是真的被唤醒了，第二段的时候，也不唱了，围着罗毅就舒展双臂跳起了新疆经典的民族舞，虽然大部分时候在划水，也不标准，但是苏沐雪才不管，眼睛直望向罗毅，罗毅也落落大方，配合着弹奏手风琴，对视的目光深情而专注……觉得他全身闪闪发光是怎么回事？ 　　这一晚，苏沐雪的兴奋劲儿上了头，久久未消褪。 　　散场之后先回到罗毅的宿舍，打算收拾一下再回家属院。结果苏沐雪整个人被某种高亢的情绪包裹，一进屋，就笑着扑向他，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 　　“老公，刚才你真是太棒了！”苏沐雪兴奋地说道，“你以前怎么不给我看你这一面啊……” 　　罗毅忽然一僵：“你叫我什么？” 　　“老公啊，现代都这样老公老婆地叫，只是这里不常叫，大家都叫爱人同志。”苏沐雪说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他转过了身子，直勾勾地看着她，低声说道。 　　“那，我多叫你几声？”苏沐雪笑吟吟抬头望着他，这个称呼，不是很正常的么，对他有这么大的魔力？ 　　于是傻呵呵地叫着：“老公、老公、老公……” 　　才叫了没几句，柔软的嘴唇就被封住了。 　　苏沐雪无从抵抗，但是从他熟练的动作中，感觉不妙，忙阻止道：“讨厌，回宿舍再说啦……” 　　“等不了，我要现在。” 　　……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写狗粮好费作者的~~~主要是审核辣么严~~~ 第五十二章 “这里, 我好像来过” 　　一整个暑假，家属院里都热热闹闹，不是这个聚餐, 就是那个请客，打牌消磨时间, 或者坐在一起嗑瓜子, 聊些家长里短。 　　罗毅中途出了趟差，苏沐雪在家属院搞搞缝纫, 无偿帮嫂子们踩踩线, 缝缝裤脚之类的，日子好过得很。 　　8月下旬, 探亲的嫂子们陆陆续续准备返家, 家属院里逐渐归于安静。 　　隔壁的三营长在媳妇回家后，住回了营部宿舍，盼着媳妇放寒假来探亲。 　　于是苏沐雪和罗毅又可以在宿舍里没羞没臊了，在空间里也不是不行，只是那铺简易搭的床有些不舒服, 剧烈运动过几次后松动得几乎快散架了, 躺上去也咯吱发响。 　　苏沐雪问罗毅：“下个月8号就中秋节了哦，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你老家啊，你请了假没有呀？” 　　罗毅：“明天就申请假期……我们中途会经过省城, 要不要先回家过中秋？还是先去办事, 再回家过中秋？” 　　苏沐雪想了想：“如果能一下子就把事情办完, 等那时候, 再回家过中秋是最好的。不然一直有事情牵绊着，心里也不得安宁。” 　　罗毅道：“嗯，具体还要看团里给我批多少假, 这次申请的名义就是带你回福利院去看望一下老院长。” 　　“这个名义真不错，如果时间太赶，不能回家过中秋也不打紧，看你方便，我配合你。” 　　* 　　9月3号，二人坐上去罗毅老家的火车。 　　那座城市是相对繁华的，有商埠港口，清朝民国时期往来的海外商贸比较频繁。 　　坐长途的火车过夜十分辛苦，好在旁边有罗毅，苏沐雪半夜睡觉，都是趴在他的腿上睡的。 　　抵达火车站是早上，二人先找了人武部的招待所住下，休整了几个小时，这才收拾收拾，吃过午饭，再买了一些礼物去福利院。 　　坐在当地的公交车上，苏沐雪观望了一下城市风景，听他聊起自己在福利院成长的故事。 　　罗毅从小身体比较结实，性格也很顽强，所以在同龄人里向来是比较可靠的存在，很得大家的喜欢与信赖。福利院有组建自己的合唱团，他的音乐知识就是从那个时候打下的基础。 　　经常会有一些领导来福利院里看望大家，有次某个市领导问十岁的罗毅：“长大了想做什么？” 　　罗毅回答：“当兵，保家卫国。” 　　领导本身就是上过战场的退伍军人，听后十分欣慰地说道：“好样的，等你参军，我亲手给你戴大红花。” 　　当时大家只觉得是开玩笑，没有想到领导信守承诺，真的在他十六岁那年去参军时出现，亲手给他戴大红花，送他上军车。 　　有领导关照，他的参军之路，走得相当顺利。 　　苏沐雪笑道：“没有想到，你这一路都遇贵人啊！” 　　虽然说他从小被丢在了福利院，但是院长妈妈对他十分疼爱，上学后老师也委以重任，让他当班长，后来参军后，又因训练刻苦，成绩优异，蒙得上级赏识，让他参加学习、培训，提了干。 　　可不就是一路遇贵人。 　　他笑笑，没有说话。 　　“不过，这与你的个人努力是分不开的。”苏沐雪笃定地道，“加油，我看好你哟……” 　　“调皮……” 　　* 　　下了公交车之后，二人沿着栽满了梧桐树的街道边走了走。 　　道路两边都是旧式的红砖房，还有散落分布着一些老式洋房，看起来非常有感觉。 　　苏沐雪笑道：“这种路真是让人似曾相识，在现代，有这种风景的街道，都会成为网红街，过来拍照的、做直播的游客，能把路堵上。” 　　罗毅笑道：“你们那个时代的人，都喜欢这些？可是在现在，这些都是随处可见。” 　　“你是不懂基建狂魔啦，这样的老式建筑，后来很多都拆掉建高楼大厦了，未来的城市到处都是摩天大楼，只保留几处老建筑作为旅游区，给人一点儿念想。” 　　“这样吗？” 　　“是呀。以后你就知道了。” 　　走到街角，罗毅说：“往左拐进去，对面就是福利院了。” 　　苏沐雪隔着一条窄些的马路看向对面，脸容充满了犹疑与惊讶。 　　铁门旁边，挂着一块白色的牌子，上面写着“XX市儿童福利院”。院子外墙是红砖砌成的，福利院正楼就是一栋三层的哥特式洋楼，尖尖的顶端十分显眼。 　　苏沐雪愣住，咽了咽：“这里，我好像来过。” 　　罗毅看向苏沐雪：“你是说你在现实世界的时候来过这儿？这儿还是老样子？” 　　“不，不是……”苏沐雪摇了摇头，大脑闪过了几个模糊不清的画面。 　　头隐隐有些作疼，她不禁按了按太阳穴：“头疼。” 　　这座城市，她在现实世界中并没有来过，毕竟自己出车祸时不过16岁，16岁之前只随父母去过首都等几个特大城市和几个热门的旅游城市，这个地方她确实是完全没来过的，16岁之后她整个人封闭了两年，咸鱼了两年，从没离开过生活的城市。 　　见她痛苦的模样，罗毅没有管顾身边经过的市民怎么看，抱了抱她，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问她：“头还疼吗？” 　　苏沐雪歪在他的肩膀上，平复了一下心情，调整了一下呼吸。 　　“不疼了，我们进去吧。”她说道，“也许可能是在什么视频、照片当中看过这儿也说不准，毕竟这座城市也是一座富有历史文化气息的地方。” 　　“嗯。”罗毅心里有些担忧，但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她跨过了马路。 　　福利院的大门旁边还有开一道小铁门，传达室有位大爷看向罗毅。 　　“李叔！”罗毅叫了一声。 　　李叔认出了罗毅：“这不是罗毅嘛，哟回来了，快进来。”说罢好奇地看了一眼苏沐雪。 　　罗毅拉过了苏沐雪，向李大叔介绍道：“这是我爱人小雪。” 　　“呀，结婚啦！恭喜恭喜，去年你过来的时候还说自己没成家呢，这么快就找了个这么好看的媳妇！” 　　苏沐雪笑着打了声招呼：“李叔好！” 　　“哎，好好好……” 　　罗毅赶紧把手里拎着的糖果取了一份给李叔：“这算是请你吃的喜糖。” 　　“这么客气，不过你的喜糖，我肯定要吃的。你要去找罗院长吧，她今天没出福利院呢，快去、快去！” 　　* 　　苏沐雪走进了福利院里，看着近处的一砖一木，又摇了摇头说：“果然可能只是似曾相识，实际上并没有来过这里，我看这里就有点儿陌生。” 　　罗毅说：“不管有没有来过，只要你不头疼就好。刚才你可真的把我吓到了。” 　　“咦，有那么夸张吗？”苏沐雪笑了笑，“我只是稍微有点儿头疼罢了，你这么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也会吓到？” 　　“再强壮的人也有软肋，你就是我的软肋。”他突然直白地道。 　　苏沐雪：“……” 　　突然说她是他的软肋，突然就说这样的骚话，苏沐雪一时半会儿有点儿发怔，随后抿唇道：“那你是我的硬肋。” 　　二人穿过正面的建筑，朝后方走去，路上遇到了几个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照旧介绍了一番。 　　有个工作人员说：“这个时间，老院长应该刚午休起床，你直接去，助理在里面的。” 　　“好的，谢谢。” 　　来到后面的一栋二层小楼前，老院长因为腿脚不灵，住在一楼的一间一室一厅屋子里。 　　苏沐雪跟着罗毅走进去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约莫就是助理，看到罗毅便惊讶地说道：“罗毅回来了，这位是？” 　　“我爱人，苏小雪。” 　　助理惊喜道：“终于成家了，院长听到这个好消息一定很开心。” 　　说话间，卧室里传了一声：“谁来了。” 　　助理进了卧室，说道：“院长妈妈，您一定想不到是谁来了！” 　　“谁啊？跟我卖关子，不怕我等下犯心脏病么？” 　　助理笑道：“是罗毅，还带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回来看您来了。” 　　“哟，这小子终于有出息了，快扶我去瞧瞧。” 　　老院长收拾整理妥当，这才出了卧室，苏沐雪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这里的摆设，感慨着好整洁啊，一尘不染，很有作派。又从几幅照片上，看到了罗文诗老院长年轻、中年、老年时的风姿，一直都是精致优雅的。 　　听说老院长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在那个时代必然是一个美人啊…… 　　正想着，卧室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清瘦但是双眼有神的老人，头发已经灰白，梳得十分光洁，还戴了一副金边眼镜。 　　她穿的是时下非常常见的白衬衣、黑裤子，苏沐雪有些感叹，因为这时候的旗袍被视作封建衣物，大家即使有，也不敢穿在身上。 　　如果老院长穿上旗袍，感觉会更老派优雅一些。 　　“院长妈妈。”罗毅走过去，扶她坐到了木沙发上。 　　苏沐雪也跟在他旁边，叫了一声：“院长妈妈。” 　　罗文诗打量了一下苏沐雪，不住地点头：“好好好，这就是你的爱人？哎呀，真是不错。” 　　…… 　　坐着聊了会儿天，苏沐雪觉得这个富有爱心的老人真的非常慈爱，连这个“院长妈妈”的称呼也格外有爱。 　　他们逛了一下福利院，看了看孩子。老院长拉着苏沐雪的手说：“罗毅这孩子，一直都很懂事，现在终于成家了，你也看起来是个良善孩子，你们以后，要互相敬爱，相互扶持，妇女同志有诸多不易，罗毅你要多让着点儿……” 　　罗毅直点头。 　　她又说：“军人同志也有诸多无奈，小雪你要多体谅。” 　　苏沐雪也点头应声：“放心吧，我们会一起努力，共同进步的。” 　　“这我就放心啦。” 　　走了会儿，老院长问：“你们这次要在这儿待几天？” 　　罗毅说：“不会太久，就带她转转，还想回她家里过中秋。” 　　他们也不知道能待几天，地图上的那个地方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找到后，也不知道能否调查清楚，解出其中玄机。 　　一切都是未知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二更~ 第五十三章 相似的人 　　下午五点四十, 苏沐雪和罗毅在福利院大门口，跟送行的老院长、助理等人道别。 　　今天秋老虎在发威，白天有些闷热, 即使是现在，阳光也有些耀眼。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小时, 路上下班的人行色匆匆。 　　罗毅问苏沐雪：“我们是现在就去地图上标记的位置, 还是先去吃饭，回招待所休息, 明天再去找那个地方？” 　　苏沐雪：“那个地方远不远？” 　　“不算太远, 步行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以前我读小学时，有个玩得好的同学住在那一带, 我经常去他家玩, 所以去过那条路几次。” 　　“那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吧，先找到那个地方，摸摸情况再去吃饭。” 　　他点点头，领着苏沐雪往前走。 　　苏沐雪在将离开时，回望了一眼这家福利院, 觉得还是不对, 隐隐约约还是有一种熟悉感。 　　但是真的很奇怪，一进去，便全然没有这样的感受了。难道说真的是在照片上看过它的外观？实际上并没有进去瞧过？ 　　唉, 不想了, 先去地图上指的那个位置吧。 　　* 　　走到路的尽头, 再拐一条街, 经过一条城中河，罗毅指了指远处某个地方，说道：“我以前便是在那里念小学的。” 　　不过他们并没有去学校看, 而是过了桥，进入一片拥挤、逼仄的居民区。 　　用现代的话来说，大约这里就是棚户区，区域内的两条主路还是挺宽的，只是都被人搭了棚子，生生把路挤窄了。 　　有修理自行车的厂棚，或者裁缝铺、修鞋摊，或者有的人围蔽起来，把它变成了自家厨房，从里面飘出阵阵饭菜的香味。正是回家时分，自行车铃声不断响起，路上还有许多小孩在追闹。 　　苏沐雪说：“这儿生活气息倒是很浓的，街坊四邻都熟悉，现在的大家也没有多少攀比。” 　　罗毅听罢，问道：“现代城里还有这样杂乱无章的地方吗？” 　　“有啊，每个城市都会有，不过大家都在盼着拆迁拿补偿，一拆迁就个个都是暴发户。” 　　他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苏沐雪又问：“地图上指的地方就是这里吗？” 　　“不是，我只是带你抄近路。” 　　“晕。” 　　穿过棚户区，马路对面便是一片干净整洁的小楼房区，基本上都是独栋的二三层楼房，带私家庭院的那种，一看便是富人区。 　　苏沐雪不住感慨真是两极分化啊，一边是富人住的独栋小楼，另一旁是贫民窟。 　　地图上写着江河路，在那栋楼的标记上写了个12，大约是编号的意思。 　　沿着江河路一路寻过去：“这是11号，前面就是12号了。” 　　抵达12号楼的跟前，这个不大的小庭院也用铁栅栏围了起来。 　　“这是有钱人家的屋子啊……房子铁门上了锁，没有人居住吗？” 　　可是看向院子里干净的样子，种的草也修剪过，罗毅道：“有人打理这个小院子，可能是出门了吧。” 　　罗毅说完，呆呆地站着不动，苏沐雪不禁问道：“你怎么了？莫非你也对它似曾相识？” 　　他摇了摇头：“这里我有经过，无所谓相识不相识。” 　　“那你在想什么？” 　　罗毅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 　　“这把钥匙，难道是开保险柜的？”罗毅非常怀疑。 　　“很有可能呀，能住得起这种小楼房的都是有钱人家，在保险柜里藏些金条首饰，也不奇怪。可是为什么这些线索会被放在游戏里面啊。” 　　罗毅也十分疑惑：“暂且不知晓，要问了里面住的人才知道。” 　　夜幕正在降临，苏沐雪说：“既然这条街、这栋楼都在这里，看起来也有人住，那明天我们再过来吧……” 　　他点了点头：“只能这样。” 　　见他有些沉默的样子，苏沐雪说：“我都有些饿了，中午我吃了这里的一道特色鸭子，晚上要尝尝其他的特色菜！” 　　“这容易，我们先去找个国营的饭馆。” 　　* 　　次日清晨，罗毅醒得比较早一些，苏沐雪把头搁在他颈窝处，睁开惺忪睡眼，看了看他。 　　他挤了个微笑：“早。” 　　苏沐雪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个人，一回到这座城市后，情绪就有些不对。尤其是昨天到了那栋小楼房面前，似乎在担心一些事情。 　　“老公……”她拖长了声音，“你怎么了，有心事？” 　　“没事啊。” 　　“你没有说实话哦。你是不是在想住在那户人家跟你的身世有关？”这种楼房的主人，应该很有钱才对，既然楼房都在，怎么会把自己的儿子给弃养呢？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或许是吧。”他低低地道。 　　“别想那么多好吗？不管真相是什么，你就是你，我都陪着你，不离不弃。”苏沐雪翻了翻，把头枕在了他的胸前，聆听他的心跳。 　　脑子里却情不自禁地想，如果真的发觉他有着不堪的身世可怎么好……她是不在乎的，身世再糟糕，再不堪又怎么样，他是他，他的生父生母是另外一回事，他是福利院抚养，在红旗下长大的孩子……她只是担心他接受不了。 　　“嗯……”他摸了一下她柔顺的头发，“要不要起床，先去吃早饭？你不是想尝尝这里早上的高汤面么？” 　　苏沐雪摇了摇：“我要再腻歪一会儿。” 　　他笑：“早点儿弄明白也好，我们还能赶回家过中秋。” 　　“对哦，要中秋了，我也想尝尝这里的月饼。” 　　* 　　再度来到这栋小楼前，正是早上八点半。 　　小庭院里有一个年约六旬的中年人，瘦小的个子，正拿着一把喷壶，给几盆月季花浇水。 　　见外面站着的两个年轻人，不禁奇怪地看了过来。 　　苏沐雪笑了笑，说道：“你好，阿伯。” 　　阿伯拿着喷壶走了过来，看向他们：“你们有什么事吗？” 　　罗毅接过话：“我们想打听打听，这栋楼是哪位府上的？” 　　阿伯以为他们是来买房子的，连忙说：“这房子不卖的，东家不会卖的。” 　　于是苏沐雪明白了，阿伯大概是个管家之类的。 　　“不，我们不买房子，只是过来找个人。” 　　“找什么人？”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人，但是苏沐雪头脑比较灵活，早就想好了怎么打听，便说道：“是这样的，前几天，家里爷爷去世，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他的记账本上记着一笔钱，说自己三十几年前借过这家先生的钱，现在我们想替爷爷归还，借了一百块呢！” 　　阿伯直犯疑：“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刚才还问我这里是哪个府上？” 　　苏沐雪只好圆谎：“本子上只记了地址和楼房号，没有写名字。” 　　阿伯半信半疑，又问：“听你的口音，也不像本地人，你爷爷是哪里人啊？” 　　苏沐雪愣了愣，这个阿伯真是一点儿也不糊涂嘛。好在罗毅用本地腔调接过了话：“她是我爱人，我才是本地人。” 　　阿伯见他说的腔调比较正宗，且又是个军人同志，疑心这才放了下来。 　　只是很快挥手说道：“不用还了，已经是陈年往事了，要对数也对不过来。” 　　“别啊，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阿伯只好说道：“其实东家不在国内很多年了，我也在等他回来，你就算要还钱，也要直接问债主吧。” 　　苏沐雪和罗毅对视一眼，听起来，这位东家应该是战乱时期出国避难了？ 　　他说着正要往屋里走回去，苏沐雪赶紧说道：“那你能让我们进去看看吗？我有些渴了，想讨杯茶喝。” 　　阿伯是有一些警惕的，拒绝道：“这恐怕不大方便。” 　　罗毅说道：“阿伯，你要是怕我们弄坏屋子里的东西，就让我们进下人房也可以。” 　　主屋的大门旁边，还有一个侧门，现在正开着门，从里面的一些摆设可以看出来，那是下人起居的地方。 　　阿伯却说：“屋子现在也是空的，没有什么好看。” 　　苏沐雪十分无奈地说：“那让我们进去看看嘛，我其实也想见见你们东家的样子，也好记住这位恩人。” 　　“求求你了，阿伯，让我们完成一下老人的遗愿吧。” 　　阿伯大概是被这番话说动了，终是无奈地打开了门。 　　* 　　好说歹说，总算进了庭院，不过阿伯并没有开正屋的门，而是引着他们到了自己的起居室，还说：“既然是想看东家，也不用进屋子里，我那里就有一些照片。” 　　苏沐雪心中不住感慨这个阿伯的忠心耿耿，看样子，他应该在这里看守了几十年了，莫非东家走的时候，就交代他留在这儿看家？ 　　在他的窄小的起居室里，阿伯给他们倒了茶。 　　苏沐雪问：“阿伯，您怎么称呼？” 　　“我姓邵，就叫我邵伯吧。” 　　“你们东家贵姓？是去哪个国家了呀？” 　　“姓韩啊……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当年我只是帮他买了去香港的船票，他说在那里转船，一晃都三十年了。”说着他翻出了一本相册。 　　看起来这本相册，他经常翻阅，有的地方都磨出了毛边。上面有他的照片，也有他跟一个女子及几个孩子的合影。 　　“你这是你妻子孩子啊？” 　　“是的，都在乡下。” 　　苏沐雪之前还担心他这三十年来，一直独自待在这儿看房子，现在看来，挺好的，结婚生子也没耽误。 　　这几张，就是我们东家韩清渠。 　　“很年轻嘛！很有精神的样子……”苏沐雪下意识去跟罗毅对比，可惜，相片上的男子长得比较斯文绅士，梳着油头，穿着西装，罗毅经过这些年在部队里的陶冶，已经成了一个粗糙汉子，所以气质上并不像相片上的人。 　　“这几张是他小时候的样子，他比我大几岁，我是他家车夫的儿子，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他又指着后面的一张照片说，“这就是我跟他十岁左右的合影。” 　　苏沐雪看着照片上的人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罗毅。 　　“罗毅——”她有些颤微地唤了一声。 　　罗毅的眼神也极犀利，低声接过话：“我知道！” 　　不可思议，照片上的韩清渠，与罗毅这个年龄段的外表，竟如此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 第五十四章 　　苏沐雪看过罗毅10岁左右的照片, 模样、身形，与现在这张照片上的韩清渠有着迷之相似。 　　只是后来罗毅长进入部队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时常训练, 人结实了，也粗糙了, 搭配发型、服装的不同, 二人在30岁左右的气质完全相反，一个依然是优雅绅士, 一个则是糙猛军人, 所以乍见之下，瞧不出来。 　　苏沐雪再次翻回了韩清渠30岁左右的照片, 仔细地对比了一下, 依稀可辨二人还是有些地方微微相似……只是说服力不强。 　　苏沐雪不禁说道：“邵伯，我有些怀疑，罗毅和你们东家，有着某种血缘关系。” 　　“什么！”他的声音都变了。 　　邵伯并没有比对照片，而是仔细地端祥罗毅。 　　苏沐雪说道：“我知道现在是不大像……” 　　“不。”邵伯打断了她的话, 有些激动地说, “是有些像，刚才我恍然一瞥的时候，隐隐能感觉有些相似, 仔细对比也许不像, 但是神韵是有的。” 　　“你没有看过他10岁左右的照片, 跟这张上面的形象是一样的。” 　　“是吗？在哪, 我瞧瞧。” 　　“照片在部队里呢，现在没办法拿给你瞧。” 　　罗毅却说：“不，有个地方可以找到我小时候的照片。” 　　“福利院？” 　　“是的。” 　　邵伯听得一头雾水, 问了问：“你今年多大？” 　　“45年末，46年初出生的，今年30岁。” 　　邵伯却说：“可是我们东家是46年初离开的，并且他也没娶亲啊……” 　　“……” 　　“就算他是在离开后马上娶妻，孩子起码也要46年底才出生吧。” 　　这番合理的推测，让苏沐雪和罗毅二人哑口无言，看向阿伯，三人面面相觑。 　　罗毅也觉得十分蹊跷，但是照片上的少年真的太像自己了，便说道：“我们先回福利院取照片吧……” 　　邵伯当即说道：“可以的话，我随你们一同去吧……你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可是如果你和东家有血缘关系，甚至可能是他的孩子，又怎么会去福利院呢？” 　　* 　　苏沐雪是相信冥冥之中有安排的，罗毅肯定跟这栋房子的主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就算不是他的儿子，也没准是个侄子啥的。 　　不过邵伯说：“韩家就这么一个独生子，连姐妹也没有，父母也走得早，在他二十来岁就去世了。” 　　这些信息，委实混乱，苏沐雪不想再研究，只问邵伯：“邵伯你名字叫什么？” 　　“我排行老四，就叫邵阿四，可是我上面三个哥姐都没有带大。” 　　…… 　　边走边闲聊，这才得知韩家从清末时期就开始经商，韩清渠也是留过洋的。22岁时韩清渠的父亲去世，他便回国了，但是因为他做过生意，父亲一去世，老顾客全都掉光光了，母亲也没多久就走了，他无心再经营，便打发了伙计，自己在银行里谋了一份差事，做出纳会计…… 　　“这一做，就做了十几年，一直做到了主任。可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差我去买到香港的船票，说如果别人问起来，就说他在香港转船去国外了。当时局面动荡，很多有钱的商人都想办法往外面走，这也是很正常的，我没有多想。他走的时候，给了我许多钱，吩咐我在这里看守房子，等他回来……可是东家再也没有回来。”说到这里， 　　“这三十年，你都在这里吗？”苏沐雪问。 　　“是啊，我答应过东家的事，当然要做到。” 　　“你真是个忠诚可靠的人。” 　　“哎，话也不是这么说，我是吃韩家的饭长大的，东家走的时候，给了我几十年的工资，我除了看守房子，打扫内外，有时间也去做点工，就盼着东家能回来……” 　　罗毅看了看邵伯，问道：“这几年，没有人来找你的麻烦吗？” 　　邵伯叹了一声：“怎么没有，只是我说我是穷苦出身，东家离开时把房屋地契送给了我，这屋子算是给我的。” 　　“因为屋子只剩下一个壳子，里面的东西早被东家离开时变卖光了，所以他们才没有为难我，有个人反而说‘你家在他们家里当牛做马，这是你应得的’……” 　　…… 　　苏沐雪听着直感叹，这个邵伯伯，真的很忠心耿耿了，即使为了保全房子，也仍然住在杂房中，没有进屋子里去居住。 　　韩清渠确实出身资本家，也在白区银行里上过班，但应该也是好人吧，至少对下人挺好。 　　苏沐雪望了一眼罗毅，有些担心他的心情。 　　* 　　兜了一圈，又回到了福利院老院长家中。 　　“院长妈妈，我们想看看我小时候与您的一些合照。” 　　老院长有些奇怪地问：“你们要看这个什么？”又奇怪地看了看邵伯。 　　罗毅只好如实回答：“这位是邵伯，我们怀疑我生父，就是邵伯的东家……” 　　罗文诗听完他们的怀疑与调查，惊讶不已，吩咐助理将一大摞相册抱出来，逐一寻找，从出生时几岁的照片，一直到十几岁、二十几岁，罗毅都有跟院长妈妈合过影。 　　邵阿四看到幼儿时期的照片，还有少年时期的，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像、很像，跟我们东家小时候简直一个样子！”邵阿四说着，眼花子在眶中打转。 　　“可是，你真的是46年初被送进福利院的么？” 　　罗文诗说：“那还能有假，还是我给拆的襁褓，都有登记的。” 　　邵阿四又说：“可是，我们东家，在离开前真的没有成家，也没有找对象……” 　　“那有没有可能有伴侣，只是你不清楚？”苏沐雪其实不喜欢往这方面去想，如果是的话，那岂不是说明罗毅是个私生子？生母没有名份，所以才生下他之后，就把他送进了福利院…… 　　真是个伦理难题。 　　不过罗毅似乎没有再纠结这些，只说：“邵伯，我想再回韩家看看……” 　　邵阿四见他们确实是在调查身世，想着万一罗毅真的是韩家血脉，东家现在生死未卜，如果后继有人，那他自然为东家感到高兴。 　　当即便说：“那现在就走吧。” 　　* 　　奔波来去，三人再次回到韩家。 　　三人都不知疲倦，邵阿四一心只想确认罗毅是不是韩家后代，苏沐雪也想知道究竟。 　　可是罗毅并不是这样想的，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家庭出身是不是资本家，生父是不是为白区工作过，他只想找到那把钥匙应对的地方。 　　如果那个秘密仓库就在韩家，一定可以找出来。 　　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这次邵伯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光把正屋的门打开了，还把他保存的韩家家族照片全都拿了出来。 　　随后又说：“你们先看着，我去烧水沏茶。” 　　苏沐雪跟了过去：“我跟你去洗个手。” 　　在后边的厨房里，苏沐雪洗完手，终于问邵陈四：“邵伯伯，韩清渠先生虽然离开的时候没有结婚，那他就没有交过对象吗？” 　　邵阿四十分警惕地看了一眼她，有些欲言又止。 　　“我不敢当着罗毅的面问你，怕他介意。其实我也有些猜测，万一是韩先生的对象生下了孩子，因为养不起，只好送起了福利院，也是有可能的。” 　　邵阿四终于说：“确实有可能。” 　　“那你知道什么隐情吗？韩先生有没有亲密往来的女性？” 　　邵阿四一边把茶壶放在炉子上，一边叹了一口气。 　　“其实，对于东家的私生活，我一直都不敢过问，家中往来的人，也是男性居多，很少有女性。我父亲当时在世的时候，也劝过他，早些成家，但是他似乎并不上心。只是偶尔有一次，有个女子被东家带了回来。”苏沐雪抬了抬眼：“女子？什么时候的事？” 　　“44年冬天。”邵伯回忆道，“当时他们在屋子里，东家让我在外面看着，要是有人来盘问，就说没有看到什么人进来。” 　　苏沐雪不禁感叹，44年冬天啊，那时候抗战都还没有结束…… 　　“这个女子是谁啊？” 　　邵伯又有些挣扎地望了她一眼：“后来，东家让我送封信到女子师范去，交给一个叫闻素心的老师。” 　　“也就是说，闻素心老师就是这位女子？”苏沐雪睁了睁眼睛，以及，这个名字真好听，既耳熟又好听。 　　邵阿四沉沉地点了点头。 　　“那么，冒昧地问一句，她与你们东家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东家走了之后，很久没有音信，我也有去找之前往来过的朋友打听过，发现大家不是搬走了，就是找不到了。包括闻素心老师，学校说闻老师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我去她住的地方找她，才得知她搬走了。” 　　苏沐雪不禁感慨，事情发展得越是越来越诡异了！那个年代，如此动荡不安，每个人的身份都是谜，有人消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邵阿四仿佛看出了他们的顾虑，说道：“我们东家是个很好心肠的人，对待下人都这么细心温和，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的。我就盼着他什么时候回来。” 　　苏沐雪点点头，希望如此吧……希望他是个吉人……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哈~ 第五十五章 闻素心 　　苏沐雪回到客厅, 厅内空无一人，唤了一声：“罗毅！” 　　楼上传来一个声音：“我在楼上，你要不要上来？” 　　邵阿四也走了进来, 苏沐雪担心他生气，只好说：“罗毅快下来喝茶吧, 茶沏好了。” 　　又回头对邵伯解释道：“他对这个屋子挺感兴趣, 可能是想参观参观，你放心, 他不会动里面的东西的。” 　　邵伯却说：“上面都是空屋子, 什么都没有，不碍事的。” 　　“空屋子？连床家具也没有吗？”虽然客厅就已经是空的了, 苏沐雪看了看, 连一张椅子桌子都没有。 　　邵阿四说：“没有，全都变卖了。就留了几本相册，既卖不了钱，也舍不得扔，我就留了下来, 待会儿给你们看韩家的相册。” 　　苏沐雪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那我上去叫他下来。” 　　苏沐雪来到了二楼, 罗毅正好从三楼下来，说道：“别上去了，上面两个房间, 一个阁楼, 全都是空的, 我看过了, 什么都没有。” 　　“那二楼呢？” 　　“还没来得及看。” 　　二楼的几间房间，亦如邵伯所说，空空如也, 啥也没有。地板窗户却十分干净，料想邵伯时常会过来打扫卫生。 　　苏沐雪猜想着，如果是在墙壁上安放一个保险柜，那多半会有什么画遮住，如果是开一个暗门密室，也会用什么柜子作为遮掩。 　　可是，墙上既没有画，室内也没有柜子，连地板都没有地毯，每个房间都是如此。 　　罗毅说道：“仔细查过，这儿跟三楼一样，完全没有异样。” 　　“有没有可能在一楼？” 　　“这得要下去看了才知道。” 　　二人回到一楼，邵伯去招呼开水了，二人在一楼走了走。一楼除了客厅、卫生间，剩下的就是一间卧室，结构亦非常简单。 　　苏沐雪在洗手间里面找了找，敲了敲，实在发现不了端倪。罗毅连楼梯下方的角落里都找细细检查过了，真的，完全没有什么不服之处。 　　想想也是，如果有什么奇怪的暗门、密道，邵伯天天在这儿打扫，怎么会不清楚。如果屋内就有暗门、密道，韩清渠离开之前，又怎么敢把屋子里的东西清理掉。 　　* 　　回到阿伯的起居室喝了茶，又看了看他珍藏下来的照片，越看越觉得罗毅身上具有韩家的基因…… 　　突发奇想，问邵伯：“韩先生离开前变卖这些家具，事后没有人来家中检查什么吗？” 　　邵伯说：“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是来了几个银行里的人调查他，但是他已经坐船离开，屋子里又什么都没有，房屋地契也转到了我的名下，所以只好骂咧咧地离开了。” 　　莫非是卷了银行的钱跑了？苏沐雪勒令自己不要再开脑洞了，喝完茶，便跟罗毅在院子里走了走。 　　他们的院子非常小，后院门到外墙大概只有一米五的距离，只铺了草坪，修了一条路，铺的是花岗岩的地板砖。 　　罗毅一直紧锁着眉头，仿佛有解不开的愁。 　　苏沐雪挽住了他的胳膊，试图给他一些些安慰，不过罗毅很快冲她笑了笑：“没事，午饭时间快到了，我们先去吃午饭吧。” 　　苏沐雪把闻素心的事情告知罗毅，问他：“我们要不要去找找闻老师的线索？” 　　罗毅的心思虽然都系挂在钥匙对应的秘密仓库上，对自己的身世并不在意，不过现在一无所获，去找找身世也好，便说道：“那我们等下吃完午饭就去。” 　　* 　　按着邵阿四提供的线索，苏沐雪和罗毅先去了启慧女校，现在这儿已经改成启慧中学。时光已流逝了三十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认识闻老师的老师在，还有那些档案，也不知道有没有保存…… 　　不过，总要先来看看情况。 　　因刚开学，启慧中学正在召集师生搞大扫除，清理杂草，打扫卫生之类的。 　　苏沐雪和罗毅走进去，问了一个学生：“你好，小同志，请问校长办公室在哪儿？” 　　学生指了指那边的办公楼。 　　来到办公楼二楼，按着门牌上写的指示，靠近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门开着，王校长正在办公桌后面看报纸，看见二人进来，不禁把报纸放了下来。 　　苏沐雪说道：“你好，请问您就是王校长么？” 　　对方点点头：“你们是？” 　　二人把自己的身份表明了一番。 　　王校长看起来四十出头，三十年前他也还是个学生吧……罗毅想道，便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来这里是想问问，校长是否听过一位叫闻素心的老师？” 　　王校长十分疑惑地摇摇头：“你问的是在这里教课的老师？可是，这几年学校并没有这样一位老师啊。” 　　“她三十年前曾在启慧女校教书。”苏沐雪补充道。 　　“三十年前啊……”王校长感叹了一声，“这么多年前的老教师……这三十年学校几经变迁，老师也换了无数届，当年年轻些的老师，现在也退休得差不多了。” 　　“是的，我们也有这样想过，不过还是想来打听打听情况。” 　　“你们是她什么人？” 　　苏沐雪说：“是她亲属，实不相瞒，她在三十年前就失踪了，最后的工作单位就是启慧女校。” 　　“失踪了！”王校长愣住，登时明白了他们的心情，“不过三十年前那么乱，失踪人口也很多，要寻找一个失踪的人谈何容易。” 　　罗毅接过话：“正是，所以我们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点儿蛛丝马迹，最好能看看她的档案，看看她哪年入职，住过哪些地方，有没有照片，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学校还保存了当年的入职档案吗？” 　　王校长道：“当年的入职档案怕是没有了……你也知道，这么久远了，而且学校几经变动，建国前后还停办了几年学，复办后才改成启慧中学，建国前的档案差不多都已经遗失了。” 　　其实早就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不过苏沐雪还是不死心：“那校长先生，你还认不认识当年在校教书的老师？也许我们找她们，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王校长还是很热情的，说道：“这个是有的，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地址，你们去找找这位徐茹老师，她就是建国前女校的校长。” 　　* 　　今天两条腿就没有歇过……不过只要有线索，多跑跑腿也不打紧。 　　苏、罗二人来到徐茹家中时，她家的大门紧闭，邻居大妈说她出门买菜了，她爱人也在外边下棋，要晚饭时间才回来。 　　二人只好在大院里等。 　　她住的地方，便是某单位的家属院筒子楼，她家在一楼某间房，里面只有一室一厅，炉子就摆在外边走廊，用以烧饭。 　　等了一会儿，一个瘦瘦的满头银丝的老人从菜市场回来，手里拎着一袋子菜，脸上却有说不定的淡定与从容。 　　邻居大妈嚷道：“徐先生，有人来找你。” 　　徐茹打量了一番苏、罗二人，她已经将近七十，建国前是女校的校长，建国后也依然从事教育工作，气定神闲的书卷气息十分浓厚。 　　老一辈的人都是比较讲礼的，请他们进屋，还给他们倒了茶。 　　苏沐雪道明来意：“徐先生好，我们想打听打听闻素心老师，不知道您认识她吗？” 　　老人礼貌微笑的脸，忽地收住，随后有些沉默起来。 　　良久，她才问：“你们是她的亲属？是她的侄子外甥吗？” 　　“不，我们怀疑他是闻老师的孩子。”苏沐雪看了一眼罗毅，她不想隐藏，有时候信息透明，反而更有利于寻找人。 　　老人的脸更是凝滞住了，下一个动作并不是说话，而是从眼镜盒里翻出了老花眼镜，戴上之后仔细地看了看罗毅。 　　“嗯，有点儿像。” 　　苏沐雪下意识地跟着看了一下罗毅，所以这家伙的长相是既像爹，又像妈？ 　　老人又起身，去卧室里翻出了一本大相册，说道：“闻老师只在学校里教了一年，后来突然就大了肚子，就只好休了几个月产假，一直到产假结束，她也没有回来上课，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们跟她的合影也不多，只有这种毕业照的合影，你们看看，能不能找到哪个是她？” 　　苏、罗二人看向大合影，当时的摄影技术都是比较模糊的，罗毅盯着找了许久，不敢确定，苏沐雪却是一眼就看中了闻老师。 　　“你眼力真强。”徐茹说道。 　　“不是，我觉得她好眼熟……” 　　罗毅拧拧眉：“你已经说了无数次类似的话了……” 　　“可是，真的很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说到这儿，苏沐雪自己也呆怔了一会儿。 　　是啊，如果说只是一次，两次，可能还只是巧合，这么多次，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那个箱子，那间福利院，还有这位闻老师…… 　　“你说的不错，她就是闻素心老师，当时我们学校老师不够，对外招聘，她便前来应聘，她是从外市过来的，那些文凭虽然无从查起，不过看她说话谈吐，确实是个有文化的，教学生没问题，便录用了。”徐茹说道。 　　罗毅问道：“那么先生，你知道她后来是跟谁结婚了么？” 　　“结婚？”徐茹顿了顿，“怪就怪在，她应该没有结婚……她爱人从未出现过，问她，她也不说。在她临盆前，我还与几位老师去看过她，发现她也是一个人起居，租了一户人家的二楼阁楼住着，平时教教房东的两个孩子，也与房东家一同吃饭。” 　　苏沐雪不禁与罗毅对视了一眼。 　　“我看她一个人很是辛苦，但是她好像乐在其中，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再回学校上课。” 　　“可是等再次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房东说很久没有回来了，孩子也一并带走了……” 　　苏沐雪听着这些过往，心中颇不是滋味。 　　如果闻素心和韩清渠就是罗毅的生父生母，明明他们二人也是体面人，又都是单身，为什么不直接结婚啊……难道两人闹了矛盾，闻老师才执意做单身母亲？后来把孩子扔进福利院，难道是产后抑郁？ 　　苏沐雪在这儿大开脑洞，把自己搞得极郁闷。 　　多想亦是无用，二人道别了徐校长，下一站，去闻老师曾居住过的地方——兰园巷。 　　作者有话要说：~~~啊，快了快了，明天就真相大白了 第五十六章 记忆唤醒 　　今天跑了很多个地方, 罗毅说道：“天色将黑，我们先休息休息吧，明天再去兰园巷也不迟。” 　　苏沐雪点点头。 　　确实, 奔波一天，腿都走酸了。 　　现在城市里的夜生活并不丰富, 天一黑, 市民就各自回家了，苏沐雪和罗毅吃完饭已经快八点钟了, 街上行人很少, 二人在夜灯下回到招待所。 　　睡觉时，一想到真相仿佛就要浮出水面, 重重迷雾也即将散开, 苏沐雪突然吁了一口气，抱着罗毅的脖子问：“你害怕吗？” 　　他很奇怪，又十分平静地说：“为什么要害怕。” 　　“不知道，面对真相，人多少都会有些生怯吧。” 　　罗毅呼了一口气, 只说：“我不喜欢猜测好坏, 我只接受事实。” 　　他有这样的心态，其实是最好的，不像她, 明明不是当事人, 却比当事人还要紧张。 　　“你害怕？” 　　“我才不怕呢……”嘴上这般倔强, 心中却不知道为什么,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但愿明天一切顺利。 　　* 　　翌日早上八点多，二人出发去兰园巷。 　　兰园巷，听起来便是幽雅如兰, 兰香满巷的，事实上，这条巷子也确实是因居住了一个宅邸栽满兰草，并把宅邸命名为“兰园”的大户人家而得名，。 　　不过正如王校长所说的“沧海桑田”，现在兰园府邸的围墙都不复存在了，园内建筑做了街道办的办公所在。 　　苏沐雪经过兰园时笑道：“好奇怪，我总觉得这里也熟悉。” 　　罗毅有些无语：“你这也熟悉，那也眼熟，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以前也穿越进来过。” 　　“有可能哦……” 　　真的，如果说之前觉得眼熟，大概还只是带着一丝丝似曾相识，那么现在，苏沐雪一进入兰园巷子内，越往里走，便越发觉得自己是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 　　比如往前有一户人家，苏沐雪记得门两边有两个小石狮子，过去一看，小狮子还摆在那儿呢！旁边搭了一个铁皮小房子，小房子也依然尚存。 　　……苏沐雪看着，看着，脑海仿佛涌进来一股潮水，蓦然一下与现在的记忆交错在一起。 　　“这里，我真的来过！”苏沐雪叫道，“再往前，那户人家门前种了一棵桂花树！” 　　罗毅不敢置信，可是走过去一看，桂花树不存在的，只有一个修鞋摊，有位老师傅正在补一双皮鞋。 　　苏沐雪激动地说道：“不，不对，这儿是有一棵桂花树！”她的表情十分笃定。 　　修鞋的老师傅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以前是有棵桂花树的，但是十几年前砍掉了。”说罢又问，“你小时候住过这里？” 　　苏沐雪木然地摇头。 　　罗毅已经惊了，说道：“难道十几年前你真的有穿越过来？” 　　“我不知道。”苏沐雪呆呆地说，只觉得头有些微疼。 　　罗毅只好问修鞋的老师傅：“这条巷子三十来年都没有什么变化吧？” 　　老师傅的回答十分具有哲学意味儿：“你要说房子的变化大不大，那当然是不大的，你要是问人员变动大不大，那肯定大，多少人搬走了，又有多少人搬进来……” 　　一席话说得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你们是来找人的？”老师傅又问。 　　罗毅：“是的，你在这条巷子住多久了？” 　　“我出生就在这儿，已经六十多年了。” 　　“那你三十年前，有没有认识一位叫做闻素心的女老师？她租过这里的房子……” 　　老师傅脸色一变：“你们是她的什么人？” 　　“亲属，想打听她的下落。” 　　…… 　　罗毅在跟老师傅交谈时，苏沐雪已经撇下了他，径直往前走去，罗毅急得叫住她：“你去哪儿？” 　　苏沐雪回过头，脸容有些焦灼地说：“我知道是哪个地方。” 　　罗毅：“……” 　　老师傅扔下手里的鞋，说道：“你们要找闻老师住过的地方，我带你们去，就在前边。” 　　而苏沐雪已经站在了屋前摆着几盆兰花的地方：“就是这里。” 　　修鞋老师微微惊讶，却说：“不，不是这间，是隔壁这间。这里才是闻老师曾经住过的地方。” 　　苏沐雪愣住，居然不是这间？可是为什么对这一间房子会更有感觉？ 　　隔壁那栋小楼房的大门紧闭着，老师傅有些奇怪地说：“嗯？他们今天不在家啊？一大早就全都出门了？” 　　二人只好又往回走，苏沐雪看了一眼门前摆着几盆兰花的房子，禁不住问老师傅：“那这户人家是什么情况？” 　　老师傅说：“这户人家啊，姓叶，老两口只生了一个女儿叫叶雪琼，两个老的去世后，现在雪琼也快五十了，跟他丈夫住在这里，她有两个孩子，一个女儿嫁在隔壁市，另一个儿子在城北住。” 　　苏沐雪一听到叶雪琼的名字，心就扑通跳得厉害，脑海里跟走马灯似的，同时不断有人在耳边喊着：“雪琼，雪琼……” 　　她不由抱住了头，罗毅见情况不对，走到她面前，给她揉了揉太阳穴，抚了抚：“你又头疼了？想起了什么？” 　　老师傅也十分诧异地看向苏沐雪，同时眼睛又瞟到了巷子里走过来的一个妇女，喊了一声：“雪琼回来了——” 　　叶雪琼已是中老年的模样，适中的身材，眼睛却是有神的，笑起来的时候，也是亲切大方的。她笑道：“呀，钟叔，来客人了？” 　　苏沐雪闻声望去，看着叶雪琼，头却疼得愈加厉害，心也跳得十分快，总仿佛灵魂要脱壳了似的，最后眼睛一闭，倒在了罗毅了怀里。 　　* 　　做梦，梦到各种画面，最后苏沐雪感觉整个人都如同在漆黑无光的山洞当中独自前行。 　　各种记忆排山倒海袭来，叶雪琼的记忆，苏小雪的记忆，还有她自己——苏沐雪的记忆，如同放在了一锅煮沸的孟婆汤里熬着，令人又烫又疼…… 　　“罗毅，罗毅……你在哪儿？”她叫喊着，痛哭着，头疼着…… 　　不知道熬了多久，烫了多久。 　　山洞上的岩壁似乎滴下了水，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前方也仿佛出现了一丝光亮，有个声音响起：“沐雪，沐雪……” 　　山洞口，有几丛灌木掩映，罗毅转过身，对她浅浅地笑。 　　“我们不找了，不找了，这就带你回家去。”他说着伸过了手。 　　“好，我们回家。” 　　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向前一个趄趔，苏沐雪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洁白的床单，手腕上扎着针，吊瓶正挂在头顶…… 　　罗毅握着她的另一只手，看到她醒过来，激动得眼泪将要夺眶。 　　“你终于醒了。”他舒了一口气，脸上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苏沐雪凄凄一笑：“几点了？” 　　“你都烧了……”罗毅说着，这才抬腕看了看手表，“今天是7号的下午三点多，你烧了三十个小时了。” 　　苏沐雪：“……” 　　* 　　护士很快进来，给她测量体温，测量脉搏之类的，说道：“醒过来就好……唔，挺好，体温降下来了，不过今天也不能出院，明天检查过后，医生说可以出院才能出院……” 　　罗毅说：“只要醒过来就好，住到身体康复了再出院。” 　　又问她：“你饿不饿，想吃点儿什么？” 　　苏沐雪摇摇头，目前什么都不想吃，一方面是身体太虚弱，另一方面是……她还没有从记忆里缓过来，整个人都有些懵懵的。 　　护士说：“现在别给她吃刺激的东西，稀饭、鸡汤、鸡蛋是可以的。” 　　“那我去买只鸡，让雪琼阿姨炖鸡汤给你吃。”他笑了笑，“她帮忙送你来医院，今天也有来看你，人很善良的。” 　　可是苏沐雪一听到叶雪琼的名字，眼泪就刷地掉下来。 　　急得罗毅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忙说：“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还是你不想吃鸡汤？” 　　罗毅越问，苏沐雪便如同得了失语症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喉咙里堵了团棉花似的，难受得无法呼吸。 　　护士只以为是生病导致的荷尔蒙紊乱，便道：“病人刚醒的情绪有些不稳，你好好安慰安慰，别刺激对方，有什么问题来叫我。” 　　苏沐雪啜泣了许久，才停止下来，对罗毅说道：“去食堂打点儿稀饭，买个鸡蛋就行了。” 　　罗毅照做不误，苏沐雪努力将自己的情绪调整了回来，配合十足地吃了些东西。 　　点滴打完后，拔了针，下床走了走，接接地气，最后让罗毅陪她去室外转转。 　　她现在的身体其实没有什么大碍，毕竟体温已经正常，又能吃能动，只是稍稍有些弱罢了。 　　不过罗毅仍然十分担忧，她醒过来后，便跟变了个人似的，似乎藏了许多许多的心事，却不愿意跟他吐露半个字，一直在强颜欢笑。 　　可是，也不敢多问，怕她又泪流不止。 　　只好默默地扶着她，又笑着说：“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今年我们俩在这儿过中秋，也很有纪念意义。” 　　“你不是想尝尝这儿的月饼么？明天我们各色都买点儿，能保存一个月呢，你可以慢慢吃。” 　　看着他小心翼翼，又担心万分，想方设法哄自己开心的样子，苏沐雪停下脚步，眼睛泛酸，突地滚落下一颗泪珠子，抱着他，说道：“罗毅，我想起来了，我全都知道了……” 　　“把你送到福利院的人，其实是我！” 　　“……什么？！” 　　罗毅的心跳也停了半拍，什么意思？ 　　难道……不不不，罗毅根本不敢往下猜测。 　　三十年前，她把他送到了福利院，是那个意思吗？不不不，不可能！ 　　苏沐雪在他怀里痛苦不堪地说：“是我帮闻老师把你放进福利院的。” 　　短短几秒，罗毅感觉自己的人生经历了一个轮回……之前他甚至猜测她就是闻老师，现在听到她只是帮闻老师把他送到福利院，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那就好，闻老师另有其人。 　　没事了，那就没事了。 　　拍拍她的背，哄道：“没事，送进去就送进去，在福利院也挺好，没事的啊。” 　　说着给她擦了擦眼泪。 　　只是，他越是温暖，苏沐雪就哭得越厉害。 　　三十年前的一幕幕全部侵入脑海，苏沐雪的情绪再度崩溃。 　　罗毅怎么哄也哄不好，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不言不语，任由她在怀里哭泣。 　　有路人经过，奇怪地看向他们。 　　可是医院里成天上演生离死别，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苏沐雪哭了许久，罗毅牵着她坐在了树下的一张长椅上，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静默良久后，罗毅握着她的手，说道：“我不找身世了，也不去找仓库了，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等你身体好了之后，我们就回家，回你家，或者回部队都可以……” 　　苏沐雪却说：“确实不用找了，因为我全都知道。” 　　只是从未想过，竟是如此悲壮与惨烈。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五十七章 往事 　　十六岁那年, 苏沐雪与家人遭遇车祸，父母双亡，她则穿进了这个时空。成为兰园巷叶家独女叶雪琼。 　　叶雪琼也才十五岁, 因为奶奶重男轻女，嫌弃叶雪琼, 也不支持父母送她去读书, 她便上完小学就没有再念下去，一直在家照料奶奶。 　　某天隔壁李家搬来一个长相美丽, 身材苗条, 气质不凡的女租客，便是在启慧女校教书的闻素心。 　　闻素心闲暇时也在家里教李家的两个孩子念书, 叶雪琼经常去邻居家, 一起听闻老师的课。 　　苏沐雪穿过来后，再次见到闻老师，总感觉她好像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闻素心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今天的叶雪琼，身上附着的是从三维世界穿越来的灵魂。 　　因为她的真实身份, 其实是四维世界穿书局的管理人员。 　　因为这本书的作者极不负责, 写着写着人设崩塌，渐渐圆不回去不说，甚至屁股有些歪, 在最新一章里, 把组织重要的工作人员“鸽子”写死了, 虽然对他的故事主线不影响, 但会间接影响历史事件的进程。 　　为了修补这一BUG，闻素心不得不穿进书中。 　　她名义上是老师，实际上是接替“鸽子”的地下工作者, 她的下线，便是时任某银行主任的韩清渠。 　　韩清渠多年来一直潜伏在银行中，终于坐上主任位置，便逐渐转移银行的资产，并且借着某个公司的名义，将资金运输到红区。 　　…… 　　* 　　罗毅听得目瞪口呆。 　　“所以，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地下工作者？” 　　“是的，不光是地下工作者，他们还是你的父母。” 　　罗毅感觉呼吸有些急促，站了起来，走了走，随后又坐了下来。 　　苏沐雪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要不然抽根烟，解解压？”他是极少抽烟的，但是兜里一直放着，用来社交时所用。 　　罗毅摇了摇头：“不，不抽。”手却不由自主拿出了烟和火柴……很快又塞进了兜里。 　　“后来，他们都牺牲了吗？”罗毅问道。 　　苏沐雪深深地看向他，没有想到他会直奔结局，问这个问题。 　　她吁了一口气，说道：“原来的‘鸽子’牺牲之后，韩清渠与组织失去了联络，只能默默地转移资产，却得不到下一步的指令。后来闻素心穿了进来，为了再度与韩清渠取得联系，不得不以闻老师的身份作掩护，接近他，并成功把指令传给他。” 　　罗毅说道：“那么，他知道闻老师的真实身份吗？”他有些想说父亲、母亲，可是一时改不了口。 　　“我并不清楚，但是他们二人在接触的过程当中，慢慢喜欢上对方，我穿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好以情侣的身份参加商界举办的宴会，邵伯送给闻老师的信，其实就是这张邀请帖，一来二去，闻老师怀上了你。” 　　“再后来，因为银行发现帐目不对，渐渐怀疑有内鬼，启动了内部调查，韩清渠为了分散风险，很早就对外说他并未与闻老师在一起。闻老师作为韩清渠的上线，也没有再发指令，一切任务暂停。银行跟踪、调查了韩清渠几个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能作罢。” 　　很快，抗战胜利了，罗毅出生了…… 　　这个时候，城里局面其实更加混乱，更加动荡。韩清渠已经被敌方锁定，他不想牵连到妻和子，只能忍着念想，没有与他们见面。 　　闻素心接到上线指示，让他把最后一批资金转移出来，就一起撤离。他这才让邵阿四去买了船票，伪造自己乘船离开。实际上他并没有真的要走，而是会在下一个码头下船，制造给他们一种错觉，再换个身份回来，转移资金出去。 　　奈何这个时候，他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在上船时被敌方抓获。 　　敌方以为他携带的行李是金条之类的物品，打开一看却发现不过是寻常衣物等行李，这才明白已经中计，以为真的金条资产已经被转移出去了…… 　　说到这里，罗毅明白了：“所以那些金条，其实还没有转移出去？一直在那个秘密金库里？” 　　苏沐雪点点头。 　　“与此同时，得知了你父亲被抓，闻老师想去拯救你父亲。可是这个时候，书里的BUG已经完全被修复成功。因为之前几批金条的成功转移，所有的事情得到了解决，剩余的这批金条即便送不出去，也不影响历史进程。所以穿书局的领导命领她赶紧穿回去。他们知晓闻素心此时已经生子，但是书里的人物，她无法带去四维世界。” 　　“所以，她才决定把我送到福利院？”罗毅叹息了一声，“其实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有半分抱怨？” 　　“我知道。”苏沐雪停下脚步，再度抱住了他。 　　* 　　闻素心当时得知韩清渠被逮捕了，是一心想去营救他的，可是她才刚生产完，整个人都十分虚弱，又要带孩子，力量都发挥不出来，无法亲自去营救。加之自己也耽误了返回的时间，局里只好又派了一个人过来带她回去。 　　好在来的这个人，是闻老师多年的好友兼同事小秦，闻素心只能苦苦哀求她：“看在我们多年同事的份上，救救他吧。” 　　“可是素心，你知道的，韩先生的结局就是牺牲，我们不能改变结局。” 　　“虽然知道，但还是想冒一次大不韪。” 　　看她实在动了真情，小秦只好答应去营救韩清渠。 　　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小秦才魂穿混进监牢里，就得知韩清渠被折磨至牺牲了。 　　闻素心得知之后，伤心不已，小秦劝道：“这是他的宿命，不是BUG，你处理好孩子，跟我回去吧。” 　　无奈之下，闻素心只好让小秦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 　　正在收拾的时候，在门外偷听许久的苏沐雪敲开了门。 　　“那个，闻老师，能不能把我送回现实里？” 　　小秦十分警惕地看向闻素心。 　　闻素心说道：“送吧，她本来也是意外进来的。” 　　小秦又严格地说：“她知道太多了，等下得抽出她的记忆才行。” 　　闻素心点点头，只看着怀里的婴儿，暗自垂泪。 　　因为闻素心与小秦是来自四维空间的人，所以能轻易将人穿越时空，也能轻易给人加诸各种系统。 　　趁小秦下楼去找那个书箱的时候，闻素心临时开发了一个不完全的游戏系统加附在了婴儿身上，弄了个灵泉，以护他一生周全，并且把韩清渠送给她的那套祖母绿珠宝，作为游戏奖励。 　　苏沐雪看着闻素心的种种操作，看得目瞪口呆。 　　闻素心加完那些东西，却发现还是有一些BUG，小秦又在上楼，情急之下，闻素心只好十分无奈地握着苏沐雪的手，在她手上画了一道符一样的东西。 　　“如果有朝一日，你在现实里有缘能看到这个世界的延续小说，希望你进来，助这孩子一臂之力……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想让他未竞的任务得以完成。” 　　苏沐雪当时没有什么感觉，也不明白她的意思，因为那道符看不见。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这是加在她身上的穿越记号，还有一些奇怪设定，所以她才能进他的空间，才能修复他的灵泉。 　　* 　　“好了，把孩子给我吧。”小秦说道。 　　闻素心忍住泪水，无言地把孩子交给了小秦，自己别过了身子，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苏沐雪也不敢多问一声，只看到她的肩膀在不断抖动，哭泣的声音传至耳边。箱子里的婴儿却因被加过系统，睡得十分安宁。 　　这是个寒风呼号，雪花飘扬的夜。 　　苏沐雪与小秦趁着夜色，来到了福利院外，小秦撑着苏沐雪爬上围墙，苏沐雪用绳索把箱子吊了下去。 　　二人匆匆把婴儿送到福利院后再赶回来，穿书局的那位同事，这才开了穿越门，把苏沐雪的灵魂抽出来，送回了现实。 　　临走的时候，只看到叶雪琼的身体倒在闻素心的床上。 　　此后的事情，她便再也不知晓了。 　　* 　　讲完这段往事，苏沐雪感觉自己都仿佛要虚脱了，她心情复杂地看了罗毅一眼。 　　“你父亲，是真的牺牲了。至于闻老师，想必也回到了四维世界的穿书局……” 　　罗毅沉默下来，一个字也没说。 　　苏沐雪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他。 　　过了半个小时，罗毅才问了一句：“你被我母亲再度召进来，怨恨她吗？” 　　苏沐雪心里一动。是啊，如果没有进来，自己还在现实世界里过着咸鱼又有钱，但是孤家寡人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好不好，她也不知道。只是，进来之后，遇到了罗毅，遇到了月华、宝珍，还有苏家爸妈弟妹…… 　　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不会，当时老师也是情急之下的举动，而且这是缘，如果我没有看这本小说，我也根本进不来。” 　　虽然她也有些疑惑不解，为什么这本小说会是当时那个世界的延续，明明一本是谍战小说，一本是知青年代小说，难道有什么共同的人物？ 　　可是，大概，真的就是命运安排吧。 　　罗毅在这之后，一直都有些沉默，苏沐雪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故事，只在一旁安静地陪他。 　　次日是中秋节，二人出了医院，在街上看到大家都在忙着过中秋，罗毅这才展了展颜：“我们也买些月饼，去找人团聚过中秋吧。” 　　苏沐雪挑了一些月饼、水果，问罗毅：“我们去哪里？福利院还是韩家？” 　　罗毅：“去韩家，顺便找金库。”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 第五十八章 密室宝藏 　　跟着罗毅去向韩家小楼。 　　苏沐雪很奇怪地说：“其实我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在发现韩清渠转移了银行的资金后，房子还会在邵伯手上，调查的人会这么轻易就放过韩家的房子吗？” 　　罗毅说：“估计当时房子也被银行收走了, 但是他们也没找到证据，加上后来城里解放了, 邵伯凭着房契, 自然能拿回这套房子。” 　　“嗯，有道理。”苏沐雪回道, “那问题又来了, 连调查的人都查不出来蛛丝马迹，我们上哪去查金库银库啊？” 　　罗毅说道：“也许邵伯知道点儿什么。” 　　再次来到韩家小楼跟前, 情况已经与先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邵阿四把他们二人迎进屋里, 坐下来，苏沐雪便开门见山地对邵阿四说：“已经确定了，他便是韩清渠先生与闻素心老师的儿子。” 　　邵阿四的脸容动了动，虽然罗毅是不是韩家子孙，他其实心里是有数的, 但还是想听听怎么确定下来的。 　　苏沐雪说道：“闻素心老师当初怀孕生子的事情, 租住的人家、邻居，还有学校的老校长都清楚，并且罗毅被送进福利院时躺过的箱子, 正是房东家里用过的箱子……” 　　“还有……”苏沐雪说道, “那一套祖母绿的珠宝, 是韩家祖传下来的珠宝么？” 　　邵阿四十分诧异：“你知道那些珠宝？” 　　“知道, 是韩清渠先生送给闻素心老师作为求婚礼物的。只是可惜，二人因为身份特殊，韩先生为了保护他们母子, 没有声张，连你也没有告诉。” 　　邵阿四听得不住点头：“是了是了，那些珠宝是从老太爷手上就得来的了，当年东家的爷爷也去过海外，做过洋人的生意，珠宝便是从一个洋人手上购得的。” 　　说到这里，邵阿四又有些不对劲地问：“……那么，你们知道我们东家，还有闻老师去哪了吗？” 　　苏沐雪看了罗毅一眼，示意他来说明。 　　罗毅深吸一口气，十分平静地说道：“都牺牲了……”闻素心虽然没有牺牲，但是跟他说实话，只怕他更不理解，不如就用牺牲了的说辞。 　　“父亲是位地下工作者，他之前在银行里工作，是为了帮组织上转移银行的资产，托你买的船票，也是假意要离开……母亲为了营救父亲，也牺牲了，我便被母亲的朋友送去了福利院。” 　　一番解释，邵阿四老泪纵横了起来，喃喃哭道：“少爷……我的好少爷……” 　　“邵伯，我需要你帮忙。”罗毅顿不上安慰他，只看了一眼邵阿四，认真地道。 　　邵阿四看到罗毅眼睛里的坚定，与当年韩清渠离开时是一个模样的，不禁擦了擦眼泪，回道：“小少爷，你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别叫我小少爷了，现在不兴这一套，就叫我的名字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 　　“不用不好意思，眼下人人都是主人。” 　　邵阿四应是应了声，不过一时改不了口，最后说：“那我称呼你为毅哥儿吧，这样也亲切一些，不生分。” 　　* 　　罗毅说道：“我们今天过来，一则想与你一起过个中秋，好歹团圆团圆。二则，我们有些疑问想要找你解解。” 　　邵阿四说道：“有什么话都可以问，我原本也有些话想跟你说说的。” 　　“实不相瞒，我父亲在牺牲前，也是在想办法把最后一批资产运出去。我这次手里有一些线索，想替他完成这个遗愿。” 　　罗毅说着，从苏沐雪的包里拿出了之前配好的那把钥匙。 　　“这把钥匙，是我根据他留给我的钥匙图配出来的，想必他要转运出去的东西就在某个秘密仓库里，相关线索显示，应该就在这栋屋子里，可是我一直找不到……”邵阿四接过钥匙，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是早点儿给我看这把钥匙，也不用绕这么大的弯子了。” 　　苏沐雪一听，有眉目了，他果真是个知情人。 　　邵阿四叹道：“其实密室是跟屋子一起建起来的，就在这间屋子的底下，先前存放一些家里的贵重物品。” 　　苏沐雪和罗毅十分惊讶，苏沐雪说道：“可是我们看了许久，屋里屋外，草坪里，包括你的起居室，都没有看到有任何不对劲之处。” 　　邵阿四说道：“那是因为它的出入口在一个你们都想不到的地方。” 　　“哪里？” 　　“就在客厅。” 　　“！”居然是在客厅！可是客厅里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邵阿四缓了缓，笑着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那个地方人人都经过，反而让人起不了疑。” 　　他带着二人，来到客厅处，苏沐雪死劲儿地盯着地板，也完全看不出砖块有任何异样。 　　“邵伯，机关在哪儿？” 　　“在这儿。” 　　他说着，摸到了楼梯的扶手，扶手上上面有一个圆形的铁质装饰物，看起来它只是一个装饰物，与楼梯的铁质栏杆是一体的，实际上却是打开暗室的机关。 　　邵阿四说道：“看好了。” 　　他转旋转三下，又右旋转四下，吱呀一声，楼梯转角的平台突然打开了。 　　原来是这样！ 　　苏沐雪看得目瞪口呆。 　　怪不得一点儿异样都看不出来，原来那一整个转角平台都是出入口。 　　“谁会想到在这儿？”苏沐雪惊诧极了，“它对下去居然是空心的。”下方黑洞洞的，只有一架木梯搭靠着。 　　邵阿四笑了笑：“其实我也是在东家离开前，才被告知有这个密室的，但是东家没有给我钥匙，也没告诉我里面有什么，怕我知道的越多越危险。东家只说他会回来，如果他回不来了，就守好这里，总会有人来的。” 　　苏沐雪说道：“看来韩先生在离开前，是有跟闻老师通气的，不然怎么会有钥匙图。” 　　“也许，韩先生也看过你，抱过你……” 　　罗毅沉默不语，只说道：“我们下去吧！有手电筒吗？” 　　* 　　邵阿四拿了个手电筒照明，三人沿着一个木梯子爬到了地下室。地下室很久没有通风，有些潮，也有些闷。 　　苏沐雪一边小心翼翼地跟着走，一边疑惑地问：“邵伯，韩先生走了之后，那些人没有为难你吗？没有把房子收走吗？” 　　“怎么不查啊，但是一栋只剩下壳子的房子，他们查不出什么，只好把屋子扣留封锁了。我照着东家叮嘱我的话，一发现不对，就连夜逃到了乡下，几天后才回来打探消息……我就在附近给人修修房子，找找活，暗地里看着房子……没多久，他们就顾不了自己了，城里解放之后，我便拿回来了。” 　　“嗯，跟我们推测的一样。” 　　走了几步，过完通道，来到一扇大铁门前。 　　“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仓库。”邵阿四道。 　　罗毅拿着钥匙，比了比。 　　手电筒照着的钥匙孔，果然十分奇特，是一个人字形的钥匙孔，把钥匙插了进去，再转动起来…… 　　“居然没有生锈！”罗毅微微惊讶。 　　“我隔段时间就过来打一次油的。”邵阿四答道。 　　苏沐雪由衷赞道：“邵伯，这次你真的立功了！” 　　“什么立功不立功的，少爷待我跟亲兄弟一般，这点儿小事我怎么能不做好。” 　　沉重的大铁门开了，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罗毅打着手电，看了看墙壁，找到了一个电灯开关。 　　把灯打开之后，室内终于亮了起来。 　　灯光有些昏暗，可是墙角放着的箱子赫然在目。 　　打开了几个，却全都是空的…… 　　苏沐雪有些兴奋了，这跟开盲盒一样，而且肯定会有箱子装了些宝贝的！ 　　她来到这一个箱子面前，朝手里吹了吹气，掀开一看，倒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惊呆了。 　　里面是满满的一箱金条啊！ 　　真的金条啊！ 　　与此同时，旁边的罗毅、邵阿四也分别打开了一箱金条。点了点，一共三箱金条，虽然箱子不大，但是这些价值非同寻常。 　　众人的惊讶之情不言而喻。 　　苏沐雪说：“原来，真的有宝藏，真的有宝藏！” 　　罗毅开的那个箱子，还有一个油布包。 　　他利索地把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本物质转移和运送的记录，还有一张入党证明书。 　　苏沐雪一看到那张证明书，整个人就崩不住了，抓着罗毅的胳膊，头靠在他胳膊上，眼泪直掉。 　　可是，等等，证明书上还写了介绍人的签名还有按了个手印。 　　分辨了一下签名字迹，苏沐雪瞪圆了眼睛，顾不得掉眼泪了，叫道：“苏先予？！” 　　罗毅看了苏沐雪一眼：“谁？” 　　“他是我爷爷！” 　　罗毅十分惊讶：“可是，你爷爷不是叫苏常新吗？” 　　“苏常新是他的真名，苏先予是他以前搞地下工作时的化名，他们当时为了防止暴露，都是用化名的。” 　　苏沐雪顾不得去数那些金条，激动地问邵阿四：“韩先生是去个国家留的洋？” 　　“法国。” 　　“这就说得通了，这就说得通了。”苏沐雪不住地道。 　　“我爷爷也是在法国留的洋，并在那里发展了一批党员，30年回国之后，遇到了我奶奶吴青玉，两人结婚。后来我奶奶生下我爸，把孩子给家人抚养，自己则被组织上派去了苏联学习，回国后，才从事翻译工作的。” 　　邵阿四也激动地道：“我们东家是32年回的国。” 　　…… 　　苏沐雪从未想到，原来两本书连结成一个世界的那个人物，居然就是苏家的爷爷。 　　这种感觉，真的非常奇妙。 　　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爷爷，但是她打心底为苏家爷爷感到骄傲，更为韩清渠先生感到骄傲！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苏沐雪见罗毅有些怅然，握了握他的手：“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交给组织。”他坚定地说道，“这是他生前最后的遗愿。” 　　作者有话要说：□□惯，晚上还有一更 第五十九章 中秋 　　根据留下的账本, 点了点数，分毫不差。 　　罗毅很快先带着相关证明，去了市政部门汇报情况。 　　苏沐雪没有过去, 留在原地，歇了会儿, 一边帮邵伯做饭, 一边闲聊。 　　邵阿四说道：“韩家的家业，其实都被东家变卖得差不多, 拿去支援前线组织了, 我隐约知道他是做大事的，但是我也不懂这些, 留给你们的, 只有这一栋空楼。” 　　“有这样一栋楼，已经非常难得了。况且，还有那些珠宝。”苏沐雪说道。 　　邵阿四不知道它们在未来的价值，仍旧十分惋惜地说：“要是当时屋子里的一些家具不变卖，放到现在, 也能值不少钱的, 都是好木头做的家具呢，红木、紫檀木、花梨木……我听说现在这些家具放得越久，就越值钱, 都能当古董了。” 　　“当时也是没办法的事……” 　　“还有, 你们既然是东家的孩子和媳妇, 不用叫我邵伯, 毕竟东家比我年长呢，叫我邵叔就行。” 　　“没事，叫惯了, 不要在乎这些小事。”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外头响起了一阵汽车鸣笛的声音，二人停下手里的活儿，走到了院子里。 　　一共来了两辆吉普车，从一辆车里面下来了四个人，都是警卫员一般的身份，同时罗毅引了两位干部模样的人进来。 　　简单地打了招呼后，一队人马直直朝客厅里走去。 　　三箱金条全都被抬了出来，齐齐摆在客厅。 　　一位穿着白色衬衫的干部说：“真是太了不起了！” 　　那两位干部分别握了握邵阿四的手，其中一位穿白色衬衫的干部说道：“邵阿四同志，真的太感谢您了，三十年来一直守护着这些东西！” 　　邵阿四有种被组织认可的感觉，直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白衬衫又对罗毅说：“也太感谢您的父亲韩清渠先生了，眼下正是国家需要钱财搞建设的时候，有这些资助，社会建设一定如虎添翼。” 　　另一位穿了件蓝色衣衫的干部同志则说道：“关于您父亲韩清渠的事情，我们会落实成材料，递交给党组织，恢复他的身份。以及我们会尽快去查阅缴获的旧档案，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您。” 　　白衬衫则道：“不过罗营长，眼下还要您跟我们过去，签字办理一些手续。” 　　他们说话都十分客气，罗毅帮忙把三箱金条运上了吉普车，对苏沐雪道：“我等会儿就回来，你在家等我。” 　　不过那个蓝衫干部则说：“快吃午饭了，罗营长就先随我们去食堂吃饭吧，也方便谈事情，晚上再回家吃团圆饭。” 　　苏沐雪只好笑着点头答应。 　　吃饭时，苏沐雪问：“邵伯，你为什么不让婶子和孩子也住过来，人多热闹一些。” 　　“你婶子跟过来说不习惯，还不如在家挣挣工分。” 　　苏沐雪看了一眼这个忠心耿耿的阿伯，又问道：“那你乡下有几个孩子啊？” 　　“孩子是三个，两子一女，子孙又有好些个呢……” 　　“这些年你都一个人守着这栋空房子，不孤独吗？” 　　“怎么会孤独，我每天都要打扫的，还要养花，我还找了一个国营饭店的厨房里打杂的工作，他们客人多，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叫我过去。” 　　“看来你这生活还挺充实。” 　　“那可不。孩子他妈一年过来几趟，儿子媳妇也偶尔会进城来看看，所以不会孤单的。” 　　…… 　　* 　　因为10号罗毅就要回营报道，苏沐雪吃过饭，先去买了次日返回的火车票。 　　原本想先分头行动，苏沐雪回家，罗毅回部队。苏沐雪可以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再去部队。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她有些不放心，想多陪陪他。 　　买票回来的时候，罗毅已经回了韩家小楼。 　　他说道：“手续都办妥了，他们到时候也会给予你一定的表彰，邵伯你接纳就好了。” 　　邵阿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没做什么事，不用表彰我。” 　　“没事，肯定你的付出，便是肯定我父亲。” 　　苏沐雪看了看，还有一些时间，说道：“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去搭火车，我想现在再回兰园巷看看。” 　　罗毅知她是想再去看看叶雪琼，点头应允，陪着她一同前往。 　　* 　　兰园巷子里中秋的节日氛围还挺好的，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做过节的饭菜，修鞋老师傅仍旧坐在屋前的修鞋摊上，补一双鞋子。 　　罗毅提了一封月饼和一点儿水果给他，感谢他那天帮忙。 　　老师傅推了许久，才接过东西。 　　“那天看到你晕倒，真的吓坏我们了，还好你没事。” 　　“没啥事，就是太累了才晕倒的。” 　　“那闻老师的事，你们还打听吗？” 　　罗毅回道：“不打听了，有时候不知道结果，便当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挺好的。” 　　告别修鞋摊，来到叶雪琼家门前，苏沐雪特地看了一眼隔壁，发现闻老师租过的邻居家大门上，依然挂着一把锁。 　　叶雪琼迎出来，一看到苏沐雪就说道：“哟小苏，你可算醒了，看起来也有了精神。” 　　苏沐雪看着叶雪琼，与三十年前青春年少的模样相比，确实是老了，但是一颦一笑依稀可辨当年。 　　她笑了笑，说道：“谢谢叶阿姨这两天都有去看望我。” 　　“不用客气，我一看到你，就跟看到了我自己一样。”叶雪琼说道。 　　怎么说自己也在她身上附过一段时间，冥冥中就是会有熟悉感。 　　“不过还好，你没有丢记忆，你不知道，当年闻老师离开后，我莫名其妙地晕倒在闻老师的卧室，回家后发了几天的烧，醒来后，好像中间有一年的时间，我都没有经历过似的。”叶雪琼至今觉得奇怪。 　　苏沐雪有些不好意思，当时小秦送她穿回去的时候，洗掉了她的记忆，叶雪琼对这一年的记忆自然也消失了。 　　叶阿姨的丈夫走过来拆台道：“你是烧坏了脑子，偏不信，逢人就讲这段事。” 　　“哎呀我不想跟你讲，每次讲这个你就要来气我。” 　　老两口拌起了嘴。 　　苏沐雪笑了笑，看向隔壁：“那他们这几天一直不在家吗？” 　　“他们是全都回乡下老家过节了，明天才回来。” 　　“哦，那麻烦您把这份月饼水果拿给他们吧，就说谢谢他们对闻老师的照顾。这一份是给你们的。” 　　叶阿姨的丈夫热情地说道：“你们也别光在外边说，快进屋，晚上就在家里吃饭吧。” 　　苏沐雪赶忙拒绝：“不了，我们还有事，也要跟人去过中秋。” 　　他们热情地一再挽留，连修鞋的老师傅也过来请他们去家里坐坐，苏、罗二人只能连声谢绝。 　　离开的时候，已经是薄暮冥冥，在巷子口，苏沐雪不禁回望一眼。 　　仔细回想，当年这条巷子里的人确实是挺亲切的，虽然叶雪琼的奶奶有些重男轻女，不过邻里关系向来和谐。 　　否则当年的叶雪琼，也不会一有空就跑去听闻老师教课了。 　　…… 　　* 　　时间着实有些赶，原本还想回福利院里看看的。现在只能作罢，罗毅打算有时间再写封信给老院长，述明这一切。 　　回到韩家小楼，邵伯已经煮了一大桌子饭菜，他还特地把桌子摆在了正屋的客厅。 　　“哇邵伯，您一个人做了这么多菜啊！还特地摆在了客厅里。” 　　“怎么说你们也是这栋楼的真正主人，哪里有跟着我坐在窄小的地方吃饭的道理。”邵阿四热情不已，“原本中午就要来这里吃，小雪不同意，这顿团圆饭，说什么也要在这屋里吃。” 　　苏沐雪望了一眼，发现墙壁上还挂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相框，上面贴了好多张韩家家庭成员的照片。 　　“邵伯，你还挂上相框了！” 　　“都是韩家上几辈的照片，只是可惜，没有东家和闻老师的合影。” 　　罗毅说道：“没事，她肯定能看到我们，这就足够了。” 　　这倒是真的，闻素心可是四维世界的人，肯定知道这个世界的结局。 　　苏沐雪笑了笑，拉过罗毅：“快去洗洗手，准备吃中秋团圆饭了！” 　　* 　　饭毕，帮忙收拾碗筷、洗碗、擦桌，随后搬了椅子、小桌子来到院子里，摆了些月饼、石榴、青橘、花生之类的食物。 　　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天际，苏沐雪说道：“真快，都过中秋了。” 　　邵阿四问道：“毅哥儿，房子过户还是尽早办理吧，把这栋房子交还给你，我也就心安了。” 　　罗毅说道：“明天我们一早就回去了，以后有时间再回来办理。” 　　“我想着，办妥了这事儿，我就回乡下去。” 　　他说着，又回到屋子里，把那些地契、票据之类的都拿了过来，说道：“这事一直悬在我心里，也不得安宁，这些契据都给你们，就再写个字据给你吧，说明这屋子是归你们所有。” 　　罗毅道：“邵伯，我相信你的，过段时间有空了我一定过来。” 　　岂料他十分坚决：“不，还是给你们好一些，这样即使我有个好歹，也有证明。” 　　罗毅见状，也不好驳了他的意，只好收下了这些东西。 　　苏沐雪看着莹莹发着光辉的月亮，决定谈点儿高兴的事情，跟罗毅说：“也不知道部队里今天热不热闹。” 　　“起码有会餐。上回八一节有你们助兴，大家都过得十分难忘，改天再凑齐这阵容，可不容易。” 　　苏沐雪：“过年也许还能凑一波热闹……” 　　“看来你还挺喜欢军营生活。” 　　“哼哼，我是喜欢有你的军营生活。” 　　“……” 第六十章 回营 　　10号, 熬了二十几个钟头，抵达火车站，部队的战士开车过来接他们回营, 不过他们没有先回家属院，而是直接回了营区。 　　这一路上都没有怎么睡觉, 因为昨天伟人的离开, 所有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 　　可是，不管谁去谁留, 生活还得继续！ 　　好在, 这段纷乱的时期即将到头，接下来会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 　　所以一定要继续加油向前。 　　开门进宿舍的时候, 罗毅看着她不断地加油、打气、鼓劲的样子, 心里有些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随后开窗给屋子通风。 　　而苏沐雪则第一时间看向了那个柜子。 　　“快打开锁看看，东西还在不在。” 　　罗毅打开半扇窗子，十分无语地道：“肯定在，这宿舍谁敢进来。” 　　前几天出门时, 她十分纠结珠宝放哪里, 后来想来想去，觉得家属院里时常有外人进出，还是放罗毅营区的宿舍里最妥当。 　　柜门一打开, 苏沐雪翻出了用布包装的一个小盒子, 坐在椅子上, 双脚激动地踩了踩地板：“YES！还在, 还在！” 　　看她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罗毅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是，她这样才是最好的。 　　这几天, 如果不是她在身边陪着自己，一波接一波的事情，他虽然相信自己一定能撑下去，但至少，他不会这么快就朝着好的方向去看，可能还会像从前那样，有什么情绪都闷在心里。 　　那两天她高热不退，昏迷不醒，嘴里吱哇乱叫，他是真的很害怕……那种不想失去她的感觉，他可不想再尝试第二遍。 　　接下来的岁月，就活轻松一些吧。 　　苏沐雪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把珠宝收好。 　　“你要不要先休息休息？午饭的时候我来叫你，吃了午饭，再让人送你回家属院。” 　　“那你呢？” 　　“这几天肯定会很忙，而且各方面也要加强戒备，我马上要去教导员那里碰头。” 　　“哦，那好吧。”苏沐雪站起身，拥抱了一下他。 　　“那你晚上会回家属院吗？” 　　“如果我加班太晚，你就一个人先睡吧。现在是非常时期，很多事情算不准，但我能回一定回。” 　　苏沐雪乖乖点头：“你快去找刘教导员吧，我先躺会儿。” 　　* 　　这段日子真的非常难熬。 　　苏沐雪能明显感受到环境的气氛久久都没有恢复，整个家属院也一直笼罩着一层悲伤的气息。 　　老实说，她的心情也不好受，即便早就知道了事情注定会发生，早就有心理准备，也仍然不好受，可是看到罗毅天天忙得很晚，还要回来看看她，便不由还是想阳光起来。 　　悲伤总会过去，黎明总会到来。 　　有天晚上，二人躺在床上，罗毅忽然对苏沐雪说：“这段时间没有你在我身边，可怎么好。” 　　苏沐雪撑起半个身子，在夜色中看向他，随后趴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了，往日里你话最多，今天反而不说话了。” 　　“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嗯？莫非你刚才不满意？” 　　拍了一下他的胸脯，在这个安静的夜里简直有回声 　　“不是这个意思啦！” 　　“那是？” 　　“其实我还是挺迷茫的，对于未来，虽然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可是我要何去何从？我不能真的做个啥也不会，坐吃山空的人吧。” 　　罗毅：“……” 　　他搂住了她：“可是，我还是不想你太辛苦了……而且你不是有技能傍身了么？” 　　“啥技能啊？” 　　“裁缝……” 　　苏沐雪差点儿没笑出声：“这个是自己用来小打小闹的，能算什么技能啊，我踩边都踩不好，将来做件衣服，估计只能给你在家穿穿。” 　　“那就慢慢想，你不是说明年会恢复高考么，到时候去参加高考也行。” 　　苏沐雪点了点头：“先不去想这些了，最近你们军营里稳定下来了吧。” 　　“早就稳定了，大家化悲痛为力量，士气高涨了不少。” 　　“那就好。” 　　* 　　天气已经入秋，清晨的草地上会有露水出没。 　　苏沐雪感觉太阳终于没有那么毒了，她借了把锄头，在家属院的空地上，挖了一块菜地，准备种一些蔬菜。 　　白菜秧、卷心菜秧是找附近的老乡给的，还有些适合撒籽的菜，比如菠菜、胡萝卜，则是去集市上买的菜籽。 　　一营长的爱人孟静芳闲着没事的时候，也会帮忙去浇浇菜，两个小孩都是浇菜积极份子，虽然大多数把自己浇个半湿。 　　日子终于逐渐恢复了平静。 　　每天都在波澜不惊中看秋季的天高云淡，孟静芳有次问：“小雪，你和二营长也不考虑生个孩子啊？” 　　呃，这是第几个人第几次跟她这样说了？ 　　苏沐雪笑笑：“不着急，先过过二人世界吧。” 　　孟静芳叹了一声：“也是，一有了孩子，心思都扑在了孩子身上，吵架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吵架？你跟一营长不是也挺好么，没有见过你们吵架啊。” 　　“哪有夫妻不吵架的，意见不合拌句嘴是正常的，当然，那种大阵仗的吵架，也不可能会有，咱们的大管家还是挺管事的。” 　　“这倒是，院里的和睦少不了团长嫂子的功劳。” 　　* 　　秋日里，附近老乡家里栽的柿子跟小灯笼似的，苏沐雪有时候会跟几个嫂子去买柿子、橘子、枣子之类的。 　　某天更是闲着无聊，临时起意坐班车去了一趟星火农场。 　　好久没有来了，桂香嫂和主任，还有其他认识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 　　自从认识了罗毅，主任会以拥军的名义，过节时拉一些农场生产的蔬菜大米等农产品去看望子弟兵。而营里不会也不敢只收农场的东西，往往会回报一些比如化肥、柴油之类的物资。 　　两相往来，体现体现部队与地方的鱼水之情。 　　苏沐雪在农场里转了转，跟桂香嫂扯了扯淡，看了看猪圈里的猪，走的时候，王忠笑眯眯地说：“你不是爱吃烘烤的花生、地瓜么，今年花生丰收，地瓜也开始在挖了，你捎几斤回去吧。” 　　苏沐雪一开始出于礼貌要推却，王忠说：“你回回过来都会买两斤猪肉，我们怎么好意思只吃你的。” 　　所以她只好盛情难却：“那我带两斤花生吧。” 　　原本只想撮两斤花生就走，结果王忠十分大方地拿了个蛇皮袋子，给她装了小半袋，掂一掂只怕有二十斤。 　　惊得苏沐雪直说：“够了够了，这么多我哪吃得完。” 　　“你吃不完，给其他的军嫂吃啊。”王忠说道，“还有地瓜……” 　　“地瓜不要了，感觉自己都快变成打劫的了。” 　　苏沐雪把花生袋子扛在了背后，坐上了末班车，结果好巧不巧，班车在半道上抛锚了。 　　苏沐雪和其他乘客全都傻了眼，这儿距离家属院还有五六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司机说等过路的车子，看看能不能送一段路…… 　　结果等了好久也不见车经过，要么经过的都是走大路。 　　苏沐雪做了个决定，步行回去。 　　走到一半，天色已经黑了，还要再走上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到家属于院。 　　大概是许久不劳动，背上的花生越来越沉，路上又黑灯瞎火的，着实有些令人害怕。坚持又走了一段路，肩膀实在受不了了，看到路边有块大石头，苏沐雪便放下袋子，打算歇歇再走。 　　前边开过来一辆吉普车，车灯照得她的眼睛都睁不开，车喇叭还嘀嘀响了两声，苏沐雪想着要是这车应该就是部队里的车子吧，要不拦一下啊，把她带回去多好…… 　　正纠结中，车子停在了她面前。 　　苏沐雪看清了车里那张冷冽的脸，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已经很久没有摆这副表情了，这是生气了啊！ 　　罗毅丢给她一个无语的眼神，打开车门下了车。 　　“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家？！” 　　“不是，是班车抛锚了，我走了很久了。” 　　“去农场也不提前说一声……”他的语气有些埋怨。 　　“我也是临时想去的。” 　　“那你也要留个口信啊，我问了好几个嫂子，全都不知道你的踪影，只好试着打电话到农场。” 　　苏沐雪不好意思地傻笑了几声，又抓了抓他的胳膊：“你生气了？” 　　可是这么点儿小事，他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嘛……她有些不理解…… 　　“懒得理你。”摸了一下袋子里，发觉是花生，便说，“这么点儿花生也拎不动？” 　　“拎久了总会累嘛。”苏沐雪继续语气软弱，心中真的不解，他怎么会这样生气啊？！ 　　罗毅拎着花生，拉开后座的车门，把花生丢了进去。 　　苏沐雪干脆也坐进了后座，在他坐在驾驶座位上，准备发动车子的时候，苏沐雪半猫着身子，凑过去，从后面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老公，你怎么这样生气啊？车子抛锚了，我也不想的呀，我走的时候，还有乘客站在那儿等呢。” 　　罗毅松开了启动车子的手，转过脸，伸手过去，勾着她的脖子扳至面前。 　　凶猛而有力，霸道地侵入，苏沐雪猫着腰，有些懵懵的，脖子被他死死地固定住，姿势非常为难。 　　不知道亲了多久，反正苏沐雪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亲过了。 　　松开之后，才感觉内唇壁仿佛有些微疼——被他咬的。 　　“回家了。” 　　“哦。” 　　“下次别一个人走夜路，抛锚了也跟大家在一起比较安全一些。”他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 　　“好，我知道了。” 第六十一章 “马杀猪” 　　回到家属院里, 屋外有几个嫂子正站着聊天，一看到苏沐雪回来了，纷纷问道：“小雪回来啦, 去哪了，怎么这样晚才回来。” 　　苏沐雪不好意思地答：“回星火农场看了看, 结果班车在半路上抛锚了, 我走了一段路才遇到他来接我。” 　　孟静芳说道：“怪不得，把二营长给急得, 我们也以为你出啥事了。” 　　团长嫂子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罗毅拎着那袋子花生, 说道：“让各位嫂子也跟着一起担心了，来吃花生, 农场种的。” 　　有人象征性地拿了两颗, 有人婉谢，苏沐雪说：“明天我把花生烘烤出来，给大家打牌聊天的时候吃吧，更香一些。” 　　看大家的反应，苏沐雪有些明白了, 大概罗毅当时真的很担心她出事吧。 　　蓦然有些歉疚。 　　睡觉的时候, 问他：“还生气吗？” 　　“也不是生气，只是天黑后四处都找不到你，其他嫂子也不知道你的去向, 我便有些担心了。打完那个电话, 更是觉得不对劲, 毕竟按时间上来说, 班车准点到达，你早就该回来了……真把我给急死了……” 　　苏沐雪委屈地吱了一声。 　　“主要是这里太偏僻了，而且最近这段时间处处不太平, 万一有个好歹，我——” 　　他半截话没有说完，苏沐雪便抱住了他：“我错了我错了嘛，那，我给你按摩按摩？” 　　凭良心说，苏沐雪感觉自己的按摩技术还是可以的，虽然他的反映是“没有力气，跟打棉花拳似的”，不过他还是乖乖地趴在了床上，光着膀子，由她挤压按捶…… 　　按着按着，罗毅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某人的身体也叠在了他的身上，肌肤触感，如丝一般嫩滑，耳边又传来一声低吟：“老公，这可是你一个人才能享受到的全套服务哦。” 　　……这谁能顶得住…… 　　罗毅翻转过来，瞧见她坏坏地笑。 　　掐了掐她的脸蛋儿，可是脸又一沉：“这可是你说的，全套服务！你今晚别想装困！” 　　…… 　　真险，这差不多是他们俩在一起之后首次有这样的冲突。 　　苏沐雪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竟是这样担心她的安全。 　　可惜现在又没有手机，不能时时联系…… 　　* 　　次日是休息日，罗毅在营里转了转，没有什么事情，上午便回来了，苏沐雪正在琢磨怎么烘烤这些花生。 　　因为家属院的食堂不像农场食堂的灶那样方便烘烤东西，苏沐雪说道：“难道要去野外挖坑、起灶，再弄了一个小锅子，用来烘花生吗？” 　　“有必要整这么复杂么？”罗毅一脸嘲讽。 　　“那不然怎么弄？” 　　罗毅无语地拎着小半蛇皮袋花生，借用了家属院食堂的大锅，加了一些桂皮、八角、大蒜等香料，再放了一些沙子用来导热，随后拿着大铲子不断翻炒。 　　“蒜香花生啊！”苏沐雪惊道。 　　“是五香花生！” 　　于是苏沐雪欢天喜地起来，花生放凉一些之后，拿了一部分去给几个在打牌的嫂子尝尝。 　　“这是你自己做的？” 　　苏沐雪：“罗毅做的。” 　　“香味十足，果然很棒！”孟静芳说。 　　另一个嫂子则说：“小雪你不知道，昨天二营长来找人的时候，脸色都变了，我想着你平日里也很少一个人出门，能去哪里？” 　　有人叹道：“我要是晚归一些，我们家老魏才不会这样着急去找呢，他只会说你能出什么事？” 　　“我们家那口子也是，有次我的单车爆胎了，生生推着车子回来的，他只说‘怪不得这么晚才回来’，连帮忙去补胎的话也不肯多说一句，真是气死我了。” 　　苏沐雪小小地呃了一声…… 　　如此说来，对比一下，这个二营长还算是很在乎她的了？！ 　　大概是吧。 　　所以晚上又给他按了按肩颈。 　　罗毅十分疑惑：“怎么今天也按。” 　　“今晚不是全套服务哦，你别想多了。” 　　他泄了泄气，趴在枕头上说：“不过，昨晚还挺舒服的。” 　　苏沐雪哼道：“其实我不舒服。” 　　“嗯？” 　　苏沐雪闷声道：“拜托，谁不想做躺平的那个……” 　　“那我给你按按？” 　　“也行。” 　　于是苏沐雪乖巧地趴在了床上。 　　于是苏沐雪杀猪一般的声音回荡在屋中。 　　真的，感觉肌肉都被他生生片走了一般，骨头也仿佛断了，内脏都被挤压到了一起，痛得她直叫唤。 　　他还特别直男地说：“我按压的时候力道不过才三成！你也太扛不了疼了。” 　　气得苏沐雪翻身坐起来捶了他好多拳：“懂不懂啥叫怜香惜玉啊！我那么白白嫩嫩的，被你按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只得投降：“好好好，那我用一成的力道。” 　　力道这才差不多，苏沐雪感觉到了按摩的舒适感，笑着说道：“你知道么，按摩也叫‘马杀鸡’，你刚才是真的要杀鸡。” 　　罗毅一头雾水：“为什么叫马杀鸡？” 　　“推拿按摩的英文是massage，音译过来就叫马杀鸡，我们那个年代都这样叫。” 　　“哦……不过听你的叫唤声，应该叫马杀猪吧……” 　　苏沐雪脸一黑，反手掐了他的手一把。 　　“这样舒服些了没？” 　　“舒服多了。” 　　舒服到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结果第二天，苏沐雪在洗衣服的时候，孟静芳也在一旁刷鞋子，笑嘻嘻地问：“你们两口子昨晚怎么了？声音怎么那样大？” 　　要不是满手肥皂泡，苏沐雪真想抚抚额。 　　只好说：“你要是能看到我的背就知道了。昨晚被他按了按背，疼得我跟杀猪似的。” 　　孟静芳笑道：“怪不得呢，还是你们这小两口有意思，我们家那口子，让他帮我拔个火罐都不耐烦，让我去找中医拔。” 　　虽然……但是…… 　　苏沐雪认真地说道：“不过要是拔火罐，还是找中医拔吧，安全一些，我听说有的人没有拔好，都烧伤了。” 　　孟静芳说：“我们那口子也是这个意思，但是你知道吧，有时候咱们也懂得这个道理，但是他语气能不能稍稍好一些呢？” 　　苏沐雪不住点头：“是的，嫂子，是这个理儿！” 　　* 　　自从掌握了按摩要领，一有闲心，罗毅便说道：“来，给你杀杀猪……” 　　苏沐雪：“……” 　　不过身体还是很实诚地趴了下去。 　　她突然笑道：“要是有个孩子，一定让孩子直接踩在你的背上，给你来个‘足底按摩’……” 　　按着背的手停了下来：“要不，我们造一个？” 　　苏沐雪停了下来，思来想去，现在果然还不是造人的时候，可是一旦错过了这几年，接下来便是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 　　虽然说她是觉得生不生都无所谓，生一个也不要紧，生多了反而累自己，但是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和罗毅认真讨论过。 　　当下便把将来的发展趋势说了出来，问他：“如果将来我们只能生一个孩子，生的还是女孩，你会有遗憾吗？” 　　他答道：“怎么会？儿女都一样。” 　　“那要是我选择不生呢，和你一辈子二人世界呢……” 　　他答：“好啊，反正陪我过完这一生的是你，孩子们长大了有他们自己的人生。”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觉悟的啊。” 　　“不是我有觉悟，而是我本来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对这些没有什么想法。”他顿了顿，“你是怎么打算的？” 　　苏沐雪叹了一声，说道：“等我想好我将来要做什么了，才能做生孩子的计划，现在真的打算不了。” 　　他点了点头：“那不着急。” 　　因此接下来，二人又过了一段比较和谐、美满、幸福的生活。 　　两口子时常在家属院里撒狗粮，引起其他嫂子对自家老公的诸多不满。 　　其实苏沐雪觉得，有的同志对自家爱人也挺好的，大概老夫老妻了，才没有那种激情。 　　但是只要嫂子有需要，一些男同胞还是会做做表面工作，让人满满意的。 　　比如有一次休息日，苏沐雪在活动室跟大家打牌，罗毅闲着无事，在一旁看书。 　　苏沐雪要去洗手间，叫道：“二营长，过来帮我打一局。” 　　回来之后觉得他的手气与牌技都远超自己，便让他代自己打，引来其他嫂子抗议：“男同志怎么能跟女同志打呢，男同志心眼多多了！” 　　苏沐雪郁闷地道：“那你们也去叫你们的爱人过来帮忙啊。” 　　于是乎，没多久，另外三名男同志果真被叫了过来，局面变成了四个男同志打，嫂子们在一旁观战。 　　苏沐雪笑吟吟：“这都快变成军人和家属搞团建了。” 　　那天氛围真不错，有的男同志比较会搞气氛，有的嫂子也仿佛在证明自己夫妻恩爱，特意秀秀默契…… 　　所以又引起了不少人前去围观。 　　团长嫂子说：“二营长家两口子真不错，有了他们俩，院里氛围更和谐了。” 　　苏沐雪却私下问罗毅：“要是我们结婚五六年，十来年，夫妻之间没有了爱情，只剩下亲情，平平淡淡跟白开水一样，可怎么办？” 　　罗毅极认真地说道：“不可能！” 　　“不会吗？” 　　“我向你保证，不会。” 　　在一起这些时间，他还没向她保证过什么呢。 　　苏沐雪莞尔：“好啊，要是以后咱们俩没有了爱情，只靠亲情维系，那一定是你罗毅同志的错！” 　　“嗯！” 　　* 　　展眼到了10月下旬，秋意更加浓厚，苏沐雪说道：“过两天是我爸的生日，我想回家去看看。” 　　“星期几的生日？” 　　“星期五。” 　　“那刚好，我可以请一天假，陪你一起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回家了~~~ 第六十二章 携夫回苏家 　　听到罗毅也要陪自己一同回家, 苏沐雪有些小小的惊讶，毕竟最近部队管理是比较严格的，他也不能请多少假。 　　不过罗毅说：“我只请周五一天假, 这在控制范围内，我们可以坐周四的夜班火车, 周五早上抵达, 我周日再回部队。” 　　“可是我爸的生日也是个小生日，不是五十大寿。” 　　见苏沐雪还有些顾虑, 他说道：“你别忘了, 我们上次登记结婚太过匆忙，没有来得及告知几位近亲, 这次就刚好请大家一起来吃个饭, 也好尽尽小辈的礼数。” 　　“这样啊……”苏沐雪都没有想到这一层，感觉他在这方面的心思还挺细腻的。 　　“不过，只是吃顿饭哦，不搞什么婚庆之类的复杂操作了。” 　　罗毅笑道：“都老夫老妻了，让我突然当新郎倌, 我也尴尬啊。” 　　“啥老夫老妻！”苏沐雪掐了他一把, “是老夫少妻才对！” 　　既然罗毅同行，苏沐雪便在电话里提前告诉苏爸，让他去请几位姨, 还有外婆、舅舅……几大家子一同来家里吃饭。 　　苏立民欣然应声, 还问：“就只是请几个近亲了哦？” 　　“嗯, 只是请请客, 吃吃饭，不是摆结婚酒！”苏沐雪再次强调。 　　“行，我知道了。” 　　周五早上, 苏沐雪跟罗毅抵达省城火车站。 　　这还是她第一次携夫回娘家，上次不算数，是罗毅自己上门的，苏沐雪感觉有些奇妙，出站后一路上笑嘻嘻的。 　　苏家院子里一早就忙开了，算了算人数，要摆上四小桌，所以苏立民和程秀芳都请了假，另外有两个姨父、舅舅也一大早就过来帮忙了。 　　他们在小院子里垒了一个土灶，用来炖大骨头、炖汤之类的，厨房里的炉灶上用来煮饭、炒菜，大家忙得不可开交。 　　苏沐雪和罗毅拎着行李出现在院门口时，院子里忙活的两个姨父以及舅舅，因为全都没有见过罗毅，一看到他便微微惊叹。 　　苏沐雪笑吟吟地跟他做介绍：“这是二姨父，这是三姨父，这是小舅舅……” 　　罗毅很自然地从兜里掏了烟出来，请他们抽烟。 　　小舅舅正在刮鱼鳞，让罗毅把烟挂在他耳朵上，又问道：“你们几点到的？” 　　“七点多，晚点了半个小时。” 　　程秀芳则问：“吃早饭没有？” 　　苏沐雪：“吃过了……我先去放一下行李。” 　　说罢把行李拎到了厢房里，照照镜子，发现自己坐了一夜火车，没睡好，所以脸色有些差，出来洗了一把脸，清醒清醒。 　　罗毅一进院子里，就很主动地挽起了袖子帮忙，他蹲在土灶跟前生火，苏沐雪过去给他擦了一把脸，开玩笑道：“你现在也是一个劳力，别把自己当客人！” 　　“那是自然，老丈人的生日，做女婿的当然要好好表现表现。” 　　“真臭美！” 　　苏沐雪收拾妥当，帮忙洗菜的时候，听到外边隐隐约约有放鞭炮的声音，街上似乎还有敲锣打鼓的轰隆之声传来。 　　苏沐雪有些奇怪：“在举办什么活动吗？” 　　二姨父一边劈柴一边说：“嗐，还不是在庆祝……” 　　苏沐雪了然：“我们刚才回来的路上还没有看到呢。” 　　二姨父道：“应该是那些单位的人上班后组织的吧，前些天你没看见，闹了一整天。” 　　“原来城里这么热闹？” 　　三姨父：“热闹着呢，鞭炮一天放到晚，这家放了那家放，欢庆的队伍早上和晚上都在街上游走，大家可算有出头之日了。”又奇怪地问，“你那边没有什么动静？” 　　“我们住的地方有些偏，不过附近村子公社也有放鞭炮，只是没有像城里这样热闹。” 　　“这就是了。” 　　二姨父的语气有些沉重：“哎，感觉咱们总算有盼头了！不说你爸被坑苦了，我们厂里也是呢，有的人就是别有用心，把好的干部弄下台，自己上台，整个厂子里乌烟瘴气的……” 　　苏立民喜上眉梢地说：“这件事情值得庆祝，就算你们不回来，我也打算叫上大家聚一聚吃个饭的。刚巧你要回来，那就顺便了。” 　　“那我姨他们呢？” 　　“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不过中午都会过来吃饭。” 　　…… 　　* 　　苏沐雪帮忙打打下手，不过家里劳力充足，她在那儿反而显得多余，洗完菜之后，无所事事，只好拿了一把喷壶去浇花。 　　几个月没有回来，家里的花又多种了几盆，以前只在东边水池这一块摆着，现在连西边廊子下也摆了几盆。月季和菊花正在绽放，一切都看起来十分喜庆。 　　苏沐雪浇完东边浇西边，却看着西边角落的那间杂房，总有些不对劲，遂走过去推开门看了看。 　　之前里面堆了一些杂物，现在这间房清理了出来，铺了床，摆了书桌。 　　苏沐雪不禁疑惑地问：“妈，这间房给谁住啊？” 　　“给你两个妹妹睡，昨天才收拾出来的，要不然你跟罗毅也没地方睡……以后西厢房就专门给你们住了，罗毅个子高，炕比较宽大，那间杂房太小了，摆不了很大的床。”程秀芳利落地说道。 　　苏沐雪在心里暗暗地“哇”了一声，苏家爸妈考虑得这么周到，她之前还以为罗毅要跟苏小庆挤两晚呢……没有想到爸妈直接腾了个房间出来。 　　也得亏他们家里大。 　　说起来，这个院子本来就是苏家祖上的房产，苏家还是有家底的，否则也不会送苏爷爷去法国留学了…… 　　挨近十二点的时候，苏沐雪带着罗毅去邻居家里借桌子长凳，顺便拿了几个橘子给他们。这几个邻居都挺和善的，苏爸蒙屈的时候，也没有看不起苏家，所以平日里往来挺频繁。 　　摆好桌子、凳子，再摆好碗筷，几个大厨齐上阵，各种香味串在一起，飘荡在苏家小院上空。 　　苏沐雪看了看，问道：“有汽水吗？” 　　苏爸说：“没买汽水了，不过有酒。” 　　苏沐雪想了想：“去买一箱汽水吧，小孩挺多，不能喝酒的就可以喝饮料。” 　　罗毅点头：“那我骑车去买。” 　　今天天气不错，上午的时候阳光普照，学校一下课，就有好多小孩陆陆续续钻进了苏家院子，全都叽叽喳喳“表姐表姐”地叫着，苏沐雪真的应不过来……虽然见过两次，但还是人跟名字对不上号，真是太让人为难了。 　　外婆也在舅妈的搀扶下过来了，一进门就喊道：“小雪，快过来让外婆看看。” 　　随后三个大姨也下班后齐齐登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整个院子里热闹非凡。 　　吃饭的时候，屋子里摆了两桌，还有两桌摆在廊下。 　　小孩都坐在廊下，吃饭跟小猪抢食似的，以及小孩最喜欢的果然还是汽水，白天有二十度的气温，喝汽水也不会太冰。 　　苏沐雪一开始跟罗毅坐在屋内主桌，听大家聊了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再谈论谈论国家大事。 　　姨父们轮流跟罗毅碰杯，他的酒量挺好，且今天的酒度数不高，苏沐雪决定让他放飞自我，但是她自己有些受不了那种酒味，便跑去了外婆这一桌吃饭。 　　外婆笑眯眯地问：“小雪，这次回家，打算待多少天？。” 　　苏沐雪答：“我会在家多住些日子，不过罗毅没有假，后天就要回部队了。” 　　外婆点着头：“他的工作很重要，耽误不得，不过你既然会在家长留，那记得常去外婆家。” 　　“会的，你放心吧！” 　　* 　　上班的、上学的陆续离开，苏沐雪又帮忙收拾了碗筷，擦洗了桌凳，放在太阳底下晒干，自己也累得不行。 　　主桌的几位也终于喝完了，罗毅被灌了那么多酒，走路居然还能稳稳当当，也是厉害。苏立民没怎么喝，说道：“他应该是醉了，扶他去躺会儿吧，醉了还能保持这种不乱说话的清醒，真难得。” 　　扶他进了西厢房，再拿着湿脸布折回去的时候，罗毅已经在炕上睡去。 　　苏沐雪无语地摇头，给他擦了脸，去了去酒味，再脱了外面的衣衫…… 　　他却忽然醒了醒，看到是苏沐雪后，才说：“是你啊……我睡会儿。” 　　真晕，这人到底醉没醉啊？ 　　苏沐雪也困得要死，躺在他旁边，贪婪地看着他的鼻子、嘴唇，感觉这个家伙醉品确实还行，居然不哭不闹，只独自睡去。 　　看着看着，自己也不知不觉眯上了双眼。 　　不知道睡了多久，苏沐雪听到院子里嬉笑的声音，醒转过来，睁开双眼，呓语两声，罗毅也跟着醒了过来。 　　“几点了？” 　　“五点了。” 　　他的酒差不多醒了，苏沐雪用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一脸嫌弃地道：“你闻闻，尽是酒味儿。” 　　他笑了笑：“今天是双喜临门，既是你爸的生日，也是我们的好日子，不多喝几杯怎么能行。”说罢还使坏地凑过来。 　　苏沐雪继续嫌弃，躲开他远远儿的。 　　原本吃完饭，苏沐雪想去订个蛋糕晚上吃的，但是现在这会儿都不兴这玩意儿，苏爸也说：“没必要再浪费这个钱。” 　　苏沐雪只好作罢。 　　但是，有一件事，她可一定要做，那就是拉上罗毅：“你赶紧起床，陪我去买烟花。” 　　“放烟花啊？” 　　“那当然，怎么说也是双喜，不，三喜……” 　　罗毅愣住：“三喜？你不会？”说罢看向她的肚子。 　　苏沐雪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郁闷死了：“晕死，你想哪去了，现在那么多市民在搞庆祝，放鞭炮放烟花的，我们当然也不能落下。” 　　罗毅：“哦。” 　　苏沐雪仍然有些郁闷，哼道：“都说了这两年都不考虑，下次再给我这方面的压力，我就生气了。” 　　罗毅：“我也没给你压力啊，只是以为意外得了……” 　　苏沐雪气气地道：“没有意外，不会有意外……” 　　“是，都听你的。” 　　……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六十三章 乐极生悲 　　苏沐雪来到屋外, 苏小庆刚放学回来，匆匆地跑进了他的房间，站在门边把书包一甩就好像要去哪里。 　　“小庆, 你干嘛这样着急？” 　　“我跟同学说好了要去参加庆祝活动。” 　　“晕……”苏沐雪说道，“你们要去哪里庆祝？” 　　“去城东那边, 他就在巷子口等我。” 　　“还想问你要不要去买烟花炮竹呢。” 　　“哦, 你们去买吧，买回来了我来放。”苏小庆一边向往跑一边说。 　　苏小庆积极响应, 两个妹妹原本正在跳房子, 也登时不打算不跳了，嚷着：“我也要去。” 　　另外两个小女孩乐意了：“刚轮到我呢, 你们就耍赖皮。” 　　苏沐雪无语地摇头：“都别去, 外面那么多人，你们在家玩跳房子吧，我跟你们姐夫去就行了。” 　　* 　　正好是下班时间，马路上又有一个街道的队伍在搞庆祝活动，走在前面的人推着一面大鼓, 后面的人也有拿锣的, 参与群众举着各种横幅、照片，还有人腰际绑着红绸带边走边舞……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红旗招展, 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儿也不夸张。 　　大家都说这不过是小场面, 前几天的活动才是真的声势浩大, 市里是接到指令举办庆祝活动的，所以举城欢腾。 　　积压了这么久的情绪，一时之间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苏沐雪站在马路边上, 十分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望了一眼罗毅，罗毅笑了笑，说道：“这些年我在部队里，影响比较小，外面的老百姓感受确实深一些。” 　　“那当然，连我爸这样老实巴交的老师都受了影响，如果我爷爷奶奶在世，说不定只会批得更狠一些。”苏沐雪说道，“也幸好他们两个都走得早，没有经历这些。” 　　苏沐雪说着，又去买了一份晚报，报纸上头版头条依然是这些相关的新闻。 　　感觉还要过上一些时间才能消停。 　　卖烟花炮竹的地方是一个单独的国营商场门市部，最近这些天，店员笑得跟什么似的，业绩简直能跟过年时期媲美。 　　一看到他们二人走过来，就笑着问：“买烟花还是鞭炮？” 　　“都要。” 　　苏沐雪买了几根烟花，买了两箍鞭炮，刚要走的时候，又进来了好几个买烟花炮竹的市民。 　　* 　　吃过晚饭，居住的这一片区域又传来放鞭炮的声音，苏小庆也拿着他们一起去买的鞭炮与烟花，在院子里放烟花。 　　现在的烟花都是极简单的，手持的管式烟花，冲入夜空，炸成一朵朵火花。 　　苏沐雪站在廊子下，看着苏小庆一个夏天好像长高了许多，问苏爸：“小庆现在读高一，成绩怎么样？” 　　苏立民道：“才读几个月，成绩看不出来，不过料想也不怎么样。他读书不用功，大家也没心思读，不过是图有个学校待着，别让他出来到处溜达。” 　　“哦，还是要让他用心读书才行，现在怕是要掀起新一轮的改变。”苏沐雪说道，“我前段时间回了趟星火农场，剩下的十来个知青虽然暂时回不了城，不过全部都蠢蠢欲动了，到明年，只怕是全都闹着要回城。” 　　苏立民点点头：“隐隐约约感觉是有变动，不过感觉是好的那种变动。” 　　正聊着，苏小庆的烟花放完了，拿着鞭炮放到院门口去放。 　　苏小晨一直站在院门口的台阶上，瞄向门外的哥哥：“哥你先别点，我想出去。” 　　苏沐雪在院子里喊道：“小晨别出去了，快下来。” 　　苏小庆点着一支香，想点燃引信又不想点地吓唬妹妹。 　　这些熊孩子……苏沐雪觉得太过于危险，走过去拉妹妹下来。 　　可是才刚把妹妹从门槛上拉下来，门外的引信就被点着了，苏沐雪倒退着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一个鞭炮很意外地飞了进来。她几乎是下识地往后仰，想避开那颗鞭炮的轰炸，脚下一空，为了护住苏小晨，身体一倒，后脑勺磕在了台阶旁边那个用来劈材的矮桩子上，苏小晨则压在了她的身上。 　　那颗飞来的鞭炮在空中炸响了……苏沐雪只觉得脑袋传来一阵疼痛，很快失去了意识。 　　苏小晨吓得坐在地上哇哇直哭，罗毅、苏爸、苏妈全都跑了过来，一大家子紧张不已。 　　在门外的苏小庆和苏小梦也都吓傻了，跑进来问：“姐姐怎么了？” 　　罗毅把倒在地上的苏沐雪扶了起来，发觉她已经没有了意识。 　　“小雪，小雪……”他慌忙地叫了几声也没有回应，检查了一下，头并没有出血。 　　苏爸说：“还是赶紧送医院吧。” 　　罗毅二话不说，抱着苏沐雪就往院外跑，苏立民在后边说道：“用自行车吧……” 　　苏妈则说：“自行车也不好弄啊，去老梁家借小三轮……” 　　一大家子慌慌张张，手忙脚乱。 　　苏立民去借邻居家的小三轮，程秀芳进屋拿了钱，又交代苏小庆等人别乱跑，就在家待着。 　　罗毅抱着苏沐雪在巷子口等小三轮，怀里的人面色苍白，安静不已。他急得不行，自从认识她，她这是晕过几次了？ 　　明明上次她住院的时候，他便在心里暗暗地想，一定要好好呵护她，这次却仍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事。 　　心里真是懊悔不已。 　　三轮车很快骑过来了，抱着她正要坐上去的时候，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咳嗽，罗毅下意识地低下头，苏沐雪有了知觉，手也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等等，她好像醒了。” 　　“小雪，你醒了！” 　　“吓死我了！” 　　“感觉怎么样？” 　　“那还要不要送医院啊？” 　　他们三人围着自己，苏沐雪只感觉好吵啊。 　　苏沐雪也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晕厥了，心里只想吐槽这个设定是怎么回事。可是睁开眼睛，面对他们的关切问询，苏沐雪一时半会儿怔忡不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摸左侧靠后的脑袋，嚷了一声：“疼——” 　　罗毅见状道：“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因为见她醒了过来，且三轮车坐不下那么多人，程秀芳便只好回屋里等。 　　* 　　值晚班的医生给苏沐雪检查了一下，又给她测试了一下智力，见她说话清晰，表达清楚，思维没问题，便说道：“被磕的地方没有出血，不过有发肿，还好，涂点药油散淤消肿，再吃点儿缓解疼痛的药就好了。” 　　罗毅有些不放心地问：“那她怎么会晕过去？” 　　医生沉吟道：“大脑一时受到冲击，出现短路现象而晕倒，也是有的。” 　　“我有些担心她大脑有淤血。” 　　医生一边开方子一边说：“听你们描述，问题应该不大，不过你要是不放心，去拍个片子也行，只是费用就要更高一些。” 　　罗毅道：“还是去拍个片子吧，更放心。” 　　苏沐雪坐在三轮车上过来的时候，除了感觉头疼，整个人也有些呆，一直躺在罗毅怀里，由他揉着自己的撞伤处。 　　等拍完片出来，因为还要冲洗，医生建议他们次日再来拿片子。 　　* 　　三人出了医院，苏立民踩着三轮车，带着女儿女婿穿梭在夜晚的城市马路上， 　　三轮车上有两张小板凳，苏沐雪照旧靠在罗毅的胸前，感觉整个人还是有些懵。 　　他轻声地问问：“头还疼吗？” 　　“有点儿……”她先是摇摇头，后又点点头，心里却充满了无数的感叹。 　　罗毅觉察到她的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并不是说她撞伤了，而是感觉她仿佛受到了什么心理上的刺激，有什么心灵上的伤害。 　　当下不便问她，只紧紧地抱着她，不由在她额头上印了一记，苏沐雪也不由地抓紧了他的胳膊。 　　回到家里，程秀芳赶过来问道：“回来了，没什么大问题吧。” 　　罗毅答道：“医生初步诊断是没有什么问题，拍了个片子，明天再去拿结果。” 　　苏沐雪见苏小庆、苏小晨跟犯了大错似的，站在一边不敢吭声，笑了笑：“放心吧，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苏立民还完三轮车，在后面叹了一声：“今天真是乐极生悲，这个教训大家都要牢记，尤其是小庆，别拿点火这类事情当玩笑，手一抖把自己炸伤了都不知道。” 　　苏小庆乖乖地答：“我错了，对不起。” 　　“好了好了，没有什么大事，虚惊一场，下次注意就行了，不早了，都快回屋去睡觉吧。”苏沐雪说道。 　　…… 　　经过这一撞，苏沐雪感觉头还是晕乎乎的，而且，憋了好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在炕上睡觉的时候，为了防止药油沾在枕头上，只好侧躺着睡。 　　罗毅洗漱完毕，进了屋子，先把门口的灯熄了，也爬上炕侧着身子，在漆黑之中看向她，最后按捺不住地抱过了她。 　　“头还疼不疼，我抱着你睡。”他好像有些小心翼翼。 　　“稍稍有些疼，不过不碍事。”苏沐雪没有拒绝他的拥抱。 　　“你好像有心事？能不能跟我说说？” 　　“唉——”苏沐雪叹了一声，“其实，我恢复苏小雪的一些记忆了。” 　　“……” 　　作者有话要说：嗯，小小吐槽一下，本书女主负责晕，男主负责抱~~~ (ˉ▽ˉ；)... 第六十四章 杜兰英的坏 　　罗毅惊讶万分：“真的吗？” 　　这记忆说恢复就恢复, 真是随意？ 　　不过旋即又觉得何必惊讶，自己都不同于其他人。 　　苏沐雪点了点头：“只是不多，大概只有前几年的一些零散记忆。” 　　苏沐雪也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这些记忆也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正因如此，才那样茫然, 才那样沉默。 　　想想原主之前是跟肖国梁在一起的, 虽然说到底也没有发生什么具体的亲密之事，可她还是很为这单纯善良的姑娘而感到不值。 　　还有杜兰英的所作所为……更是令她不齿！ 　　罗毅按抚了一下她：“怪不得刚才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对我有一种疏离与生分。” 　　苏沐雪的语气有些无奈：“我只是一时弄不明白自己现在算是苏小雪, 还是苏沐雪……我要调节调节。” 　　罗毅坐起了身，捎带着把苏沐雪也带了起来, 罗毅靠在墙上, 搂抱着她，一时之间有些静默。 　　苏沐雪能感知到罗毅仿佛有些害怕失去她，有力的手臂把她箍得十分紧。 　　“你别想那么多好么？你就是你，不必刻意割裂。” 　　苏沐雪有些低落地道：“可是，万一我穿越回去了, 你还会跟她在一起吗？” 　　罗毅顿住, 久久答不上来。 　　不得不说女人就是爱多想，还偏偏爱问这种考验人性的问题。 　　苏沐雪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 　　她干干地笑了笑：“这样的问题太难回答了，我原本就不该问。就像如果你问我, 如果穿回去了, 会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 我也答不上来……” 　　“不！”罗毅却很肯定地说, “我可以回答……” 　　苏沐雪怔了怔。 　　他认真道：“你能穿进来，本就与我是注定的缘分，你不可能再穿回另一个世界！闻老师不会让你回去的！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 　　苏沐雪彻底呆了, 随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 　　这个傻傻的直男。 　　真的，这大概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回答了。 　　“这个回答说服不了你？” 　　苏沐雪禁不住小小地捶了一下他：“你都不惜搬出你妈来压我了，我还能说什么？” 　　“傻瓜。”他轻轻笑了笑，随后把唇凑了过来。 　　在黑夜里十分温柔，十分怜惜地吮吻着她的唇瓣。 　　仿佛过了许久之后，苏沐雪的耳边传来一阵低哑的声音：“别离开我。” 　　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丝卑微的可怜劲儿，激得苏沐雪心中一软。 　　“好，我不离开，就算你妈出现逼我走，我也不走了！”她笑道。 　　大概是得到了比较满意的回答，罗毅这才放心下来。 　　“那，早点睡觉吧。” 　　苏沐雪刚才已经被撩得飞起来，现在猛地被晾下。 　　就这？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真是三天不打，就敢撩完便跑啊！ 　　生气地一把子压在了他身上，开始动手去脱他的衣服。 　　“睡什么睡，起来嗨！” 　　罗毅窘窘地道：“……你不是头疼吗？不用早点儿休息？” 　　“那点疼也算疼？你是不是不行了……”苏沐雪正在气头上。 　　…… 　　于是这一晚，苏沐雪感受到了什么叫行…… 　　* 　　翌日醒过来，苏沐雪感觉自己走路都有些不稳。 　　去刷牙洗脸的时候一脸的疼痛表情。 　　程秀芳在一旁洗衣服，关切地问：“头还疼吗？” 　　苏沐雪点点头：“有点儿。” 　　罗毅起得早一些，坐在廊下那张苏沐雪的专座椅子上，笑着朝她飞了一个暧昧不清的眼神。 　　苏沐雪会意，哼了哼，低头刷牙。 　　苏爸也起得很早，给大家又是蒸包子，又是做拌面的，吃得苏沐雪一脸满足。 　　见女儿的情况好了许多，苏爸放心地说道：“你们今天记得去医院拿片子，我们还要上半天课呢！你妈得上一天的班。” 　　罗毅自告奋勇地说：“那我们拿了片子，没什么问题就回来做午饭。” 　　苏立民听了后十分高兴：“成啊，我昨天看你的手艺也不错。” 　　临出门的时候，苏沐还交代道：“你们记得顺便打瓶酱油回来，刚才把最后一点儿酱油给用完了。” 　　* 　　第二人民医院，苏沐雪已经来了三次，现在是第四次。 　　医生拿着片子放在灯下看了看，说：“没有什么问题，颅内没有损伤，也没有阴影。” 　　“那就好，辛苦医生了。”罗毅说道。 　　医生点了点头，二人把片子放进一个牛皮纸袋里，准备带着它回家。 　　因为林月华的对象——张新远医生也在这儿上班，林月华之前给苏沐雪写过一封信，说他们的关系比较稳定，不过两个人都想攒攒钱，再结婚。 　　苏沐雪想起个事儿，遂道：“我去看看张医生今天在不在值班。” 　　张新远在消化科上班，苏沐雪拉着罗毅过去的时候，惊喜地发现他今天在值班，正坐在办公室，给一个病人开单子。 　　抬头看见苏沐雪，张新远也有些惊讶。 　　“小苏，你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苏沐雪拉着罗毅进了他的办公室。 　　张新远很职业病地看了一眼那个袋子，发现是一张X光片，不禁问：“你的片子？什么情况啊？” 　　“哦，没事，昨晚摔晕了过去，以防万一，拍了个片子，看看头部有没有淤血。” 　　张新远把单子交给病人，叮嘱一番，这才问道：“那应该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 　　苏沐雪问他：“你今天会跟月华见面吗？” 　　他说道：“会啊——”随后眼睛又看向罗毅，“这就是你爱人吧！你好你好！” 　　罗毅微笑着想伸手过去和他握手，又发现他戴了手套，不方便，只好说：“你好，我叫罗毅。” 　　“那你明天还要值班吗？” 　　“明天休息。” 　　苏沐雪微笑着说：“那刚好，你今天跟月华说一声，就说我和罗毅回来了，明天中午请你们，还有宝珍一起吃个饭。” 　　张新远道：“这么客气……” 　　“早就答应了她们的。你还有病人，我们先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好嘞，我一定转告。” 　　* 　　出了医院，苏沐雪再打了个电话去宝珍的街道办，听她在电话里兴奋地叫嚷，苏沐雪无语道：“等我们明天见面再听你叨叨，电话费很贵的哦。” 　　“好啊，明天见。” 　　挂掉电话，苏沐雪笑道：“宝珍这小妞肯定有好多八卦要说的样子。” 　　“那是，她一向比较爱聊这些。” 　　接着步行去供销社打酱油，一进门，苏沐雪就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布料柜台。 　　杜兰英依旧精明干练，原本她的脸上是充满了喜庆笑容，一看到苏沐雪，登时拉垮下来。 　　苏沐雪连头也懒得点，抓着罗毅的胳膊就朝卖酱油的柜台走去。 　　把事先带过来的酱油瓶递给了柜员：“打两斤酱油。” 　　这种白色塑料瓶，标准是一公斤装满，柜员把漏斗放在瓶口处，再往酱油缸里舀了酱油注入瓶子里，动作娴熟老练，一滴酱油都不滴出来。 　　付了钱，再跟罗毅往回走，不禁再度望了杜兰英一眼，发现她也在盯着自己瞧，表情有些莫名。 　　苏沐雪挤不出一个微笑。 　　“杜兰英……”苏沐雪不禁在心中默念道，“欠苏小雪的，你也该还了吧。” 　　* 　　出来后，罗毅奇怪地说：“我还以为你要去跟杜兰英打招呼……” 　　“她？跟她打招呼多跌份啊！”苏沐雪嗤之以鼻地说，“就她偷换苏小雪的病历，导致苏小雪回不了城，又被分手，还心脏病发不知死活的事，就足够结仇了，还没说其他的事呢！” 　　“嗯？还有其他事？” 　　“那当然，只是苏小雪单纯，不知道她在使坏。” 　　“比如？” 　　苏沐雪看了罗毅一眼，说道：“杜兰英一开始是喜欢肖国梁的，你知道吧？” 　　“知道啊！” 　　后来肖国梁追求苏小雪，导致杜兰英心中很不满，在肖国梁回城之后，杜兰英故意撮合苏小雪跟一个附近生产队的男青年。 　　休息日这天，他们三人一起骑了两辆自行车去附近的一个水库玩，随后杜兰英撂下苏小雪和那个人，说自己肚子不舒服，骑车先跑了。 　　苏小雪没有自行车车，男青年便只好载着苏小雪回去，谁知半路上就拐了个方向，苏小雪觉得很奇怪，他说他舅舅家就在林子后面一个村子里，随后一个劲儿地忽悠苏小雪去他舅舅家。 　　幸亏苏小雪觉得很不安全，便跳下了车子，说：“既然如此，那我走回去吧，也不远……” 　　她执意要回农场，没有跟他拐进林子去什么舅舅家，路上又时不时有劳作的人，不便强硬拉她走。要不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罗毅听毕，有些无言以对。 　　“你看，她根本就是跟那个人串通好的吧。” 　　“孤男寡女，强壮的男人和弱小的姑娘，就算没发生什么事，回去后也难说得清。”苏沐雪继续愤愤不平。 　　罗毅点点头：“幸好没出事。” 　　如果当时出了事，光是她身子不干净这一点，就足够让一个良家女子抹脖子的。苏沐雪一代入自己的身体，就恨不得暴打一顿杜兰英！ 　　走了走，罗毅又问：“那么病历的事，你现在有了记忆后，确定是杜兰英偷换的？” 　　“那当然！” 　　苏小雪去拿病历的时候，负责管理病历的那位医生说道：“刚才不小心打翻墨汁，你的病历被弄脏了，我重新帮你抄了一份。” 　　苏小雪十分奇怪：“怎么会打翻墨汁瓶？” 　　医生说：“还不是你朋友说想帮你取你的病历，我拿给她之后，没一会儿她又回来了，说在在前台询问的时候，不小心把墨汁瓶弄翻，你的病历在上面，所以弄脏了。我抄的时候，她说有急事先走了，让你自己来取。” 　　苏小雪当时没有什么心眼，并没有起疑心。 　　可是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杜兰英故意做的。 　　她故意把墨汁洒自己的病历上，再谎称是苏小雪的病历，从而调包成功，把苏小雪的真实病历，涂抹名字，改成自己的！ 　　苏沐雪冷哼一声：“永远也不要低估一些人内心深处的坏！” 　　作者有话要说：光顾着看比赛忘记发表了～～～～加油，加油～～～ 第六十五章 “二营长, 你的意大利炮呢？” 　　回到家里，罗毅忙着做饭，苏沐雪打打下手。 　　做了一道菠菜丸子粉丝汤, 一个西红柿炒蛋，一道醋溜土豆丝, 还有一道豆干炒肉。 　　苏立民和三个小孩回家的时候, 菜刚好摆上桌子。 　　“今天尝尝我的手艺！”罗毅说道。 　　苏立民十分欣慰地说：“小雪是不会做菜的，幸亏你会做。” 　　苏沐雪有些不服气：“我其实也会做, 只是练得少嘛, 将来有机会了，我自然进步神速。” 　　“那我们就期待着哪天吃上小雪做的菜了。”苏立民笑道。 　　下午苏沐雪睡了一会儿, 罗毅去火车站买明天的火车票。 　　四点多的时候醒过来, 罗毅带苏沐雪去街上逛了逛。原打算去看场电影，后来发现没有想看的影片，便去商场买东西。 　　好歹也是省会城市，城中心的这个商场还挺大的，正好遇到商场的人在派发电视机券。 　　这两年即使有券, 买电视机的人也不多, 不过因为最近一件件扑面而来的大喜事，有人觉得掌握资讯很重要，所以电视机的销量有所上涨, 但涨的不多。 　　算一算, 差不多得等到改开之后, 80年代初期, 电视机的销量才慢慢可观。 　　派券的同志给了他们两人一张券，苏沐雪笑道：“这张券今年就过期啊？我还想明年再买呢。” 　　这位同志说：“不打紧，你要是想买, 拿着这张券来柜台找，我们指不定有新券换给你。” 　　苏沐雪扬了扬券，走向布匹柜台。 　　罗毅说道：“不然我们就买一台吧，搬回家属院也好，你有电视打发时间。” 　　“不不不。”苏沐雪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台电视机就得四百左右呢，工资才多少啊，我又没工作，而且现在的节目也不多，想了解国家大事的话多看看报纸就行了……等过些年再买也不迟。” 　　罗毅笑道：“也是，随你。” 　　不过，苏沐雪买了好几块漂亮优质的布料。 　　“这几块布料用来做裙子肯定好看！”苏沐雪说道，“明年夏天，差不多就可以穿裙子了！” 　　随后笑眼弯弯地看向罗毅：“等我下次回部队，一定跟我师傅好好学学打版手艺，到时候穿上漂亮的小裙子给你看啊。” 　　当着柜员面，罗毅一点儿也不禁撩，莫名害羞脸红：“好哇……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部队？” 　　“11月中旬吧，在家待两个礼拜差不多了。” 　　他点头：“好，你买好返程票后，打个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嗯……” 　　冬天马上就要到来，一些过冬的用品有必要添置，比如擦脸护手的护肤品，还有保暖的衣服。 　　城里百货商场可选择的商品究竟比县城供销社里的多，虽然无法与现代相比，不过苏沐雪逛得还挺有滋味。 　　衣服鞋子之类的，罗毅是什么都不用买的，但是苏沐雪给他买了两盒蛤蜊油，让他冬天早晚擦一擦手，防止冻裂。 　　他开始还有些嫌弃：“我们粗糙汉子，习惯了，不在乎这些。” 　　苏沐雪哼道：“你皮糙肉厚，当然不在乎，那你不怕一摸我的脸，就把我白嫩的皮肤划破啊？” 　　罗毅哽住。 　　“你先带回去吧，要是真的把手冻裂了，我才不让你摸！” 　　随后再买了些文具给弟弟妹妹，又买了些给家人穿的袜子等东西，这才带着战利品回家。 　　* 　　翌日上午十点多，苏妈今天加班，苏爸出去了。苏沐雪照旧坐在廊子下，看罗毅买回来的报纸。 　　只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哟，在看报纸呢！真关心国家大事！”孙宝珍笑哈哈地道。 　　林月华也笑道：“以前没发现你喜欢看报纸的！” 　　苏沐雪把报纸合上，笑了几句。“怎么不见张医生？” 　　“临时回医院加班写材料了，不过吃午饭他一定会到。” 　　林月华和孙宝珍来了很多次，比较随意，罗毅去给她们泡茶，她们三人也不爱在屋子里待着，一起搬了凳子坐在廊子下。 　　“以为你中秋会回来呢，我还准备了月饼给你的。”孙宝珍说道。 　　“现在给我也不迟啊！一个多月，可以保存的吧！” 　　“都进我肚子里了！” 　　跟她们聊天就是很轻松，各自说了说近况，聊了聊工作上的事情。 　　林月华爆料道：“你不知道，这个死家伙，也在相亲！” 　　“咦？？？相中了没有？什么样的小伙子？” 　　孙宝珍郁闷地说：“没相中，主要是不合适，对方好斯文，家里也都是斯文的人，我话都不敢多说，怕人家嫌我太吵嚷。后来一想，算了，要是以后过日子也这样捂紧了嘴巴，那有什么乐趣。” 　　“你倒真是想得通透。”林月华笑道。 　　苏沐雪：“宝珍一直都想得通透……没事，咱们继续相，慢慢找，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才行！” 　　“嗯，必须的！”孙宝珍信誓旦旦地说。 　　* 　　正聊着，门外来了一个邻居大叔，叫道：“苏老师在家吗？” 　　“我爸出门了，有事吗？”苏沐雪应声。 　　“想找人帮忙抬家具。” 　　罗毅从屋里端了茶水出来，自告奋勇地说道：“我去吧。” 　　“好嘞，谢谢罗营长。” 　　他把泡好的一壶茶，还有几个茶杯，连着茶盘放在了小桌子上，随后跟随邻居叔叔出去。 　　喝了喝茶，孙宝珍一脸的讳莫如深：“告诉你们一个重磅消息，一定惊掉你们的下巴。” 　　“啥？”苏沐雪和林月华的头也不由自主低了下来，凑在了一起。 　　“我也才刚知道不久，真的，惊讶死我了，你们猜猜跟谁有关？” 　　“不知道。”两个人都摇头。 　　这个死家伙，还在卖关子：“猜猜嘛！” 　　“我们哪知道啊！”林月华简直想揍她一顿。 　　苏沐雪却淡淡地说：“不会是肖国梁杜兰英吧！” 　　“你怎么知道！”孙宝珍瞪大眼睛。 　　感觉能调动她们三个人的口味的人，就只有这俩极品了，其他的人苏沐雪也不熟悉。 　　“你倒是快说呀，是肖国梁还是杜兰英的大新闻？！” 　　“是他们俩的。”孙宝珍抿着唇点了点头。 　　苏沐雪心中惊了一下，不会是，不会是…… 　　“他们俩的？他们在一起了？”林月华惊讶至极，一把捏住了孙宝珍的手腕，“你快说说，他们两个真的处对象了？还是结婚了？” 　　孙宝珍却依旧吊胃口，不慌不忙地啜了一口茶。 　　“大概是在处对象，应该还没有结婚。” 　　距离上次在电影院门口遇到他们二人，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当时便觉得他们好像是在约会，但是后来又听说没有成，孙宝珍也没有再理会，直到前不久，才听说他们俩好像处了一段时间了，要谈婚论嫁了。 　　林月华不解地问：“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发小调到了这边的供销社，跟杜兰英一起上班呢，经常听她在那儿聊她对象肖国梁如何如何好，二人感情有多好，听得我发小腻歪又恶心，前段时间遇到，便跟我嘲弄她。” 　　“乌龟配王八，他们凑在一起也挺好。”林月华道，“幸好我们不往来了，不然杜兰英不得在我们跟前得瑟死。” 　　苏沐雪却不禁冷哼了一声：“这对贱人，真想一炮轰走他们！” 　　这话一出口，林月华和孙宝珍都愣了一下。 　　“小雪，你真的这样想？” 　　“那当然。” 　　她真的这样想，之前的苏小雪是个绵软善良的姑娘，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 　　苏沐雪没有恢复记忆时，对这对极品也是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可是自打记忆恢复，她心里便有一股气，总想出一出。 　　罗毅帮邻居抬完家具，正好从院门处走进来， 　　苏沐雪抬眼见他意气风发，不禁兴奋地搓了搓苍蝇手：“二营长，你的意大利炮呢？” 　　罗毅一头雾水：“啥？啥意大利炮，我们部队没有这个。” 　　有这个才奇怪吧！苏沐雪无言地笑，果然跟不懂梗的人聊现代流行的东西，人生必然寂寞如雪呀。 　　“不，”苏沐雪竖起了骄傲的小食指，“不管是意大利的炮还是国产的炮，给我轰他们就对了！” 　　“谁？” 　　“杜兰英和肖国梁，听说他们两个凑一对了，刚好一轰一个准儿。” 　　罗毅满头黑线：“……” 　　林月华和孙宝珍只当苏沐雪是在开玩笑，没有特地往心里去，大家嘻笑了一番。 　　* 　　五人在一家国营饭店，吃了一顿愉快的午餐。 　　随后罗毅直接带着并不多的行李，去了火车站。 　　算算时间，等他抵达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10点多，有人来接的话也方便，还能回营去睡个安稳觉。 　　在候车的时候，罗毅却问她：“你刚才，是认真的吗？” 　　苏沐雪不解地望向他。 　　“你真的想炮轰肖国梁和杜兰英么？”他补充道，“虽然听起来是玩笑话，可是我觉得你是认真的。” 　　面对他的问询，苏沐雪不想欺瞒，只得点了点头：“我是想的，不出这口气，心里就不顺。” 　　真的，这两天因为原主记忆的强烈干扰，她的脑海时不时蹿出从前跟肖国梁追求苏小雪时，说一些甜言蜜语的场景，还有杜兰英虚伪的嘴脸……都快让她恶心死了。 　　而这一切，她没有说给罗毅听，怕他跟着一起恶心。 　　可是现在，见他脸上有些为自己担心的神情，她只好笑着说道：“不过你放心吧，我一个弱女子能怎么轰啊！不会真的轰啦……” 　　“我怕你受伤。”罗毅语气虽然轻描淡写，说出来却极有分量，“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是少根头发丝，我都无法原谅自己。” 　　苏沐雪身体僵了僵，一时半刻哑然不已。 　　“答应我，先不要去理会他们，就算真的想出气，也至少要等我陪你一起。”他低声说道。 　　他的瞳孔里流露的全是担惊受怕，他自己有什么痛苦都咬牙扛着，却这么担心她……苏沐雪感觉眼睛有些湿润。 　　“哦。”苏沐雪呆呆地回了一声，“我不与他们接触就是了，那个供销社我都不去了。” 　　罗毅把她往怀里一揽，随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要进站了，你快些回家吧。” 　　……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 第六十六章 苏家爷爷奶奶 　　罗毅进站的时候, 还一步三回头地，挥着手让苏沐雪快些回家。 　　看着他眼里的不舍与担忧，苏沐雪只好照做, 转身离开了。 　　其实，即便罗毅不叮嘱这些, 让她不要去理会他们, 不要去找他们出口恶气，苏沐雪也认为自己完全没有一炮轰走他们的能耐。 　　吵架吧, 自己也没当过骂街泼妇, 打架吧，又打不过他们, 就那次一气之下打了肖国梁一掌, 还是在气头上，又仗着身边有罗毅，自己才壮着胆子上去抽丫的。 　　而且自己现在没有工作，没有人脉，干啥都是个难…… 　　不过, 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谁知道以后是个什么光景。 　　所以苏沐雪老老实实乖乖在家里待了两天，干了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儿。 　　苏妈在连续加了很多天班天之后, 终于调休了, 早上起床时嚷着：“累死我了, 可算睡了个好觉。最近赶出货赶得大家都怨声载道。” 　　苏沐雪陪着苏妈在家里做午饭的时候, 聊起了纺织厂的事。 　　“妈妈，现在赵三凤还会来挑事吗？” 　　“没有，这几个月都消停了。”程秀芳道, “她天天来挑事，厂里也有领导，看在眼里的，而且你嫁的对象怎么说也是军人，她怎么敢。” 　　“那她儿子的事怎么样了？找对象了吗？”苏沐雪佯装不知情。 　　程秀芳正在剥蒜，突然停了下来，很奇怪地看了女儿一眼。 　　“怎么了？” 　　程秀芳说道：“其实，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怕你心里介意。” 　　“啥？没事，说吧，我心里早就没这个人了，就当聊聊别人的家长里短。” 　　于是程秀芳咳了一下才说：“那个肖国梁，跟杜兰英在一起谈对象呢，谈了有两个月了……” 　　苏沐雪惊了惊，苏妈居然知道。看来他们的事，应该是人尽皆知了，那应该是要结婚了吧…… 　　想想也是，就赵三凤那张嘴巴，儿子找了个还不错的对象，她怎么着也会拿个大喇叭宣传宣传，杜兰英虽然长得不是特别漂亮，但是工作好啊，供销社的员工在这个时代也是香饽饽。 　　苏沐雪淡淡地说：“哦，那赵三凤应该很得意吧。” 　　不料程秀芳说：“得意个屁，赵三凤似乎对杜兰英不满意，成天都在说杜兰英这不好，那不好……” 　　苏沐雪听后，无比惊讶。 　　“为什么啊？” 　　但是话刚说出口，苏沐雪就明白了，妈宝男嘛！ 　　妈宝男的本质，可不就是妈妈眼里的宝吗？儿子是最好的最棒的，儿子的对象即便长得美若天仙，在她的眼里，全都是狐狸精！全都是勾引她儿子的！找个不那么好看的，长相一般的，她又会觉得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 　　程秀芳只说道：“谁知道呢，赵三凤这个人不好相处，幸亏你没嫁给肖国梁，要不然妈妈要是在厂里听到她说你这不好那不好，一定会气得吐血。” 　　苏沐雪笑了笑，感觉程秀芳对她女儿也是各种疼爱。 　　十分好奇地问：“可是，当初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赵三凤不是跟你挺好的吗？你们只是没说破。” 　　程秀芳说：“那时是那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爸一出事，她就变了态度。” 　　“那你觉得，那个时候，她没有嫌弃我是什么原因？” 　　程秀芳想了想：“觉得你听话吧，好拿捏。” 　　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儿。 　　苏沐雪在现代看过许多结婚的女性对极品婆婆的吐槽，这些婆婆都是希望儿媳妇能听话，什么不要让儿子太累，所以连人家的夫妻生活都给剥夺了。 　　料想这个赵三凤也是如此！ 　　只要拓展联想到假如没有苏爸这事，苏小雪会跟肖国梁这种人一起，苏沐雪就完全接受不了，鸡皮疙瘩都抖了一地，实在是太恶寒了！ 　　还是罗毅好。 　　他啥都好！ 　　* 　　最近在家里闲着无事，也时常问询苏家爷爷奶奶的事情。 　　先前苏沐雪从来不问苏爷爷苏奶奶干的工作，自从发现他们与罗毅的父亲有关系后，苏爷爷苏奶奶的形象在她心里就高大起来。 　　这天晚饭后坐在廊子下喝了喝茶，苏沐雪问道：“爸，你小时候是你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吗？” 　　“是啊，当时你奶奶一生下我没几个月，你爷爷乔装回来，就把你奶奶带走了。你奶奶不是也上过学吗，有些文化，后来就去了苏联学习。” 　　“那我奶奶后来怎么没有再生个把孩子？” 　　苏爸道：“其实是有怀上，但是没保住。大家一心一意为了革｜命事业努力工作，哪有心情顾这些。” 　　“那咱家祖上是做什么的啊，能在那个年代把我爷爷送出国去？” 　　“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只是做点儿小生意，攒了一些钱，就盖了这个院子。后来兴起了出国热潮，你太爷爷是不想让你爷爷出国门的，就想他安安稳稳地在城里谋个差事，再娶妻生子就好。但是你爷爷是个进步青年，跟他同学一起执意出国，说要是不给路费生活费，就在法国勤工俭学……” 　　“我爷爷真厉害！” 　　“那个年代的进步青年都很有热血的……你太爷爷胳膊拧不过大腿，也不想他真的在国外风餐露宿，就还是给他提供了比较足的资金。结果没有想到你爷爷都把这些钱拿去干事业了。” 　　“再后来，他被你太爷爷以病重的理由骗回来相亲，相亲认识了你奶奶，结果我出生不久，就连你奶奶也被他带着去搞事业了。” 　　苏沐雪听得呵呵直笑，没有想到苏家爷爷是这样一个随性又浪漫的人。 　　苏立民也笑了笑：“不过你太爷爷见我是个男孩，家里有了传宗接代的，也不管他们了，由他们去。” 　　苏沐雪越听越上头，追问道：“可是解放前，苏家都没有被查吗？” 　　“查啊，怎么没有被查，但是你爷爷行动都小心，没有暴露身份。你太爷爷也说你爷爷去世了，孩子的妈也跑了，就剩下根独苗，又给了他们银钱，请他们通融通融，这才过关。” 　　“怪不得爷爷干地下工作，都是用化名的，取的名字还真好听，苏先予，是事先给予、付出、牺牲的意思吧，爷爷真心伟大！” 　　苏立民十分奇怪：“你怎么知道他有个化名叫苏先予？我应该没有跟你说过吧。” 　　苏沐雪愣住，真是得意就忘形啊！ 　　不过这些事也早晚会知道，于是把罗毅父亲的事，苏爷爷是他的入党介绍人的事说了出来。 　　苏立民听得脸色都变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儿说！” 　　苏沐雪为难地道：“罗毅不让我说的。我是觉得说说也没啥，又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他是因为调查还没有结束，没有得到组织上的反馈，所以不想透露。” 　　“原来是这样！”苏立民点了点头，“他的顾虑也是对的。” 　　随后不禁叹了一声：“没有想到，你们还有这样的缘分，大概真的是天意。” 　　“我也觉得，这种缘分很奇妙。” 　　苏立民索性抽了一根烟，站起来在廊下走了走，又转过头，对苏沐雪说：“怪不得你今天会问我这么多苏家祖辈的事。” 　　苏沐雪笑笑：“我也确实对他们的事情挺感兴趣的。” 　　随后话锋一转：“那他们的遗物还有保存下来吗？” 　　“有是有，不过不多，尤其是你爷爷的一些工作笔记、日记，都交上去了，你奶奶倒是留下了一些翻译的手稿，被我收起来了。” 　　苏沐雪有些疑惑：“没有被他们毁掉吗？” 　　“那倒没有，60年代初期出版社找你奶奶约的稿，都是一些苏联的文学作品，当时是没事的，大家还挺爱看。她的手稿留了一部分，被我夹在一些书里，别人也不敢去动。” 　　苏沐雪懂了，只是依然很困惑：“那唱片……” 　　“唱片的事情是我大意了，都不清楚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始终琢磨不透。” 　　苏沐雪心里沉了沉。 　　其实唱片的事，恢复记忆后，她只记得原主有跟杜兰英提过一嘴。 　　当时在宿舍里，林月华和孙宝珍也在，大家不知怎么的，聊起了黑胶唱片的事。苏小雪当时说家里也有这种黑胶唱片，只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歌，因为家中没有唱片机。 　　难道就被杜兰英告诉她舅舅了？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是什么音乐。苏沐雪有些想不通。 　　反正即使没有唱片这事，杜兰英都够恶心了。 　　* 　　没过两天，苏立民还饶有兴趣地把苏奶奶曾经翻译的手稿拿给苏沐雪看。 　　“你看，这是她翻译的一些短文、小诗……” 　　苏沐雪细细看来，感觉苏奶奶的字真是娟秀，一些用词也比较优雅，带着点儿民国大家闺秀的端庄……毕竟苏奶奶也是上过学的，怪不得苏爷爷会对她“一相即中”。 　　苏家爷爷和奶奶真的好厉害啊，既有信念，又有能力。 　　苏沐雪一边敬佩着两位故去的老人，一边又感觉自己跟废柴似的。 　　同时心里也隐隐地想，要不然，明年还是去参加高考吧，不论学什么专业，都努力去学，不要真的成一根废柴。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六十七章 孙宝珍相亲 　　周末到来, 苏沐雪闲着也是闲着，孙宝珍也闲得发慌，二人又不想去打扰林月华约会, 所以两个臭皮匠又混在了一起。 　　走在街上瞎转悠，孙宝珍继续吐槽发小跟她吐槽的事。 　　“听说杜兰英已经差不多要订婚了, 在等男方送日子过来, 但是男方有些拖沓，一直迟迟没有动静。”孙宝珍意味深长地道, “不会是肖家不同意吧。” 　　苏沐雪撇嘴道：“没准还真有可能, 就肖国梁他妈谁也瞧不上的样子，说不定真的在横加阻挠。” 　　“哈, 那样的话就有好戏看了, 只可惜我们看不到他们真实的争吵，只能听听别人口中传言。” 　　正走着的时候，前面有人突然站住，喊了一声：“孙宝珍，苏小雪！” 　　苏沐雪看过去, 这人好眼熟, 叫啥来着？ 　　“朱华龙！”孙宝珍率先反应过来。 　　哦是的，是朱华龙，先前跟月华一起选调回城的。 　　“都快一年了, 才见到你！”孙宝珍叫道。 　　朱华龙笑了笑：“工作太忙了, 原先跟林月华还说好有空常联系的。” 　　“你是在哪里上班啊？”苏沐雪问。 　　“就在这条街的派出所啊！” 　　“哦。” 　　聊了聊, 这家伙说自己前不久结婚了, 惊得苏沐雪和孙宝珍齐齐讶了一声：“这么快！” 　　“还快啊？我年龄比你们大，去农场又去得早，回来没多久相亲, 觉得差不多就成家了。”朱华龙说道，“反正一起过日子呗。” 　　大家都还在农场的时候，苏沐雪跟他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就是很普通的那种，大伙一起干活，说说话，聊聊天。 　　现在突然碰见，他人还挺热情的，苏沐雪笑道：“你们派出所还有没有未婚的男同志啊？” 　　朱华龙愣了愣：“有啊……”随后递过来疑惑的眼神。 　　苏沐雪见他反应，立刻说道：“不是我啦，我也结婚了，是给宝珍介绍介绍。” 　　此言一出，孙宝珍先扯了一把苏沐雪。 　　“好好儿的干嘛要说这个啊！” 　　朱华龙却更愣了：“你结婚了？是跟肖国梁？” 　　苏沐雪无语地哼道：“怎么可能是他！” 　　孙宝珍也在一旁帮腔：“老朱，你啥记性啊，怎么会是肖国梁这个没良心的……” 　　朱华龙这才反应过来：“哦不对，我记混了，是那位部队里的副营长同志？” 　　孙宝珍：“错，现在是营长啦！” 　　“不好意思，我太久没有见你们，都给忘了这事。” 　　“没事儿，”苏沐雪笑了笑，“所以有没有合适的人介绍给我们宝珍嘛，她怎么说人又也不错，又会持家过日子，工作也不赖。” 　　朱华龙满口答应着：“有合适的，我一定帮她留着，这行了吧。” 　　…… 　　结果没两天，朱华龙就果真介绍了一个派出所的未婚青年给孙宝珍，不过他们俩不是同一个派出所。 　　所以很快，二人就决定去相亲。 　　*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孙宝珍这个八卦精，有一些相信玄学。 　　她周五过来找苏沐雪说：“小雪，我觉得我之所以相了那么多回亲都没成功，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你们没有去给我掌掌眼。像上回我们都去给月华掌眼，人家一次就成功了。” 　　“所以呢？”苏沐雪笑眯眯地问。 　　“所以你们这次也要去帮我看一看，也许我也能一下子就成功。” 　　苏沐雪被逗得呵呵直笑：“这也行啊……” 　　孙宝珍气得直跺脚：“别笑了，你们真以为我喜欢相亲啊……相多了很容易怀疑自我的。” 　　说到这儿，她的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那些人嘴里从来没有好话，街道办的同事年龄都比我大，而且都结婚了，你一句我一句，听得我都烦死了。” 　　“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苏沐雪安慰道，“要叫月华吗？” 　　“她要跟张医生约会，只怕没有时间，你去帮我看看就行了，我们还跟上次一样，约在公园。” 　　还在约在那个公园啊……苏沐雪努力憋住了笑，这个公园都快成为宇宙相亲盛地了，能不能安排个别的地方啊？ 　　不过，现在这会儿也确实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公园是最经济实惠最合适的去处。 　　* 　　相亲那日上午，苏沐雪照旧来到公园里。 　　虽然正是气温转冷，草木渐枯的时节，但是温暖明媚的阳光，让人的心情十分愉悦，公园似乎比之前更热闹了一些，大喇叭里传出节奏欢快的歌曲……处处彰显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景象。 　　苏沐雪出门的时候，顺便买了一份报纸，搞得自己像是来相亲的一样。 　　不过今天来相亲、见面、约会、游玩的人真的好多啊，空气中弥漫着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气氛。 　　她走到了小山包上，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看报纸。大概是一时看新闻看得入了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匆匆站起来往山下方的湖边亭子看去，孙宝珍正好扭头看过来，瞪着眼睛怨气冲天。 　　苏沐雪笑着拿报纸摆了摆手，看向孙宝珍旁边的那位男青年，对方远远看去整体还行，个子适中，背影挺直，只是背对着她，看不到脸面。 　　孙宝珍长得虽然不是美女仙女挂，但是挺爱笑，大眼睛，性格直爽，给人的感觉是比较亲切大方的。 　　他们二人聊了挺久，好像大部分的时间是孙宝珍跟傻妞似的哈哈笑，那位男同志则给她打配合。 　　不过比起上回她相的那个斯文人士，宝珍应该要更加轻松自在吧…… 　　苏沐雪想走近一些，看看男同志具体的面容。于是借着报纸遮了半张脸，靠近了亭子，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似乎比较警觉，也回看了苏沐雪一眼。 　　那道目光犀利得……苏沐雪吓得赶紧把脸全挡了，心中只暗暗想着，他的脸部轮廓也还好，鼻子还挺高的，眼光有神，给人的感觉又有些沉稳，毕竟也是派出所同志出身，自带一股正气…… 　　二人的匹配指数也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位派出所同志，有没有对宝珍同志动心呢？ 　　被对方盯了那一眼后，苏沐雪也不好再暗戳戳飘过，只好又坐在了较远一些的椅子上，假装一边看报纸一边等人。 　　* 　　坐着犯困，眼睛都要阖上了，苏沐雪想着要不自己先回家吧。 　　走的时候会经过那个亭子旁边，苏沐雪努力不去看他们，闷头向前行，却听见孙宝珍大声喊道：“小雪，这儿，过来吧。” 　　啥玩意儿？不是说好了这次不碰面吗？ 　　苏沐雪疑惑不解地看向亭子，孙宝珍仍然在向她挥手：“赶紧过来吧。” 　　一旁的男青年同志也点了点头。 　　什么情况啊，这是！ 　　孙宝珍乐得跟什么似的，给他做介绍：“这就是苏小雪，我的好朋友。” 　　“这位是陈伟建。” 　　“哦，你好你好……” 　　苏沐雪感觉怪怪的，只能皱着眉头问孙宝珍：“这是什么情况啊。” 　　“我都跟他说了，我今天是跟朋友一起来的……” 　　苏沐雪眨了眨眼睛，这么直白？那人家不介意啊？ 　　“哦，那你们继续相吧？”苏沐雪准备赶紧溜。 　　孙宝珍却说道：“相啊，这不是看见你要走，叫你过来打个招呼嘛。” 　　晕，苏沐雪有些无语，只好跟陈伟建聊了几句，说：“宝珍人非常不错，为人热情善良，富有正义感，在农场的时候，她经常照顾人的……” 　　输出了一顿彩虹屁之后，陈伟建没有怎么接话，只在一旁让人捉摸不透地点头微笑。 　　苏沐雪感觉自己在这里真是个电灯泡，而且陈伟建也不是张医生那种亲切好说话的类型……便只好说道：“那我先回家了，你们慢慢聊，我看你们还挺登对的……” 　　心里却不断地抓狂：啊啊啊，赶紧闭嘴吧……说太多了反而容易起反作用。 　　走出公园的时候，感觉非常不妙。 　　这次相亲，不会被她给弄砸了吧……孙宝珍咋想的呀，怎么会直接告诉相亲对象好朋友也在这儿，来帮她掌掌眼…… 　　果然，没有把月华拖过来，是最大的失误。 　　* 　　午后，孙宝珍来了苏家，直接躺在了藤椅上，唉声叹气起来。 　　苏沐雪拧眉问：“怎么了，是不是没成？” 　　“完了，肯定是被人家扣了印象分了，你怎么会直接跟他说我也在那里嘛，我最开始经过你们附近的时候，被他盯了一眼，盯得我心里直发毛。” 　　孙宝珍却说道：“我哪知道呀，我一见到他，他就直接问‘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你朋友也在这儿’，跟审犯人似的，我一紧张，就说了实话。” 　　苏沐雪有些抓狂：“你又不是小偷，怎么会这点都撑不住。” 　　孙宝珍委屈地喊冤：“我哪知道呀，他刚开始表情很严肃的，后来我只好扯天扯地，一通乱讲，也不知道讲了什么，他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完了完了，所以真的是黄了吗？ 　　苏沐雪问她：“那你们分开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他说，有空再联系。” 　　就这？就这？ 　　想当初张医生可是跟林月华聊得很投机，直接把她送回了街道口呢。 　　两人郁闷地感叹了一番，苏沐雪道：“没事，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张医生当初也知道我们过去掌眼的嘛，不还是没介意。可见喜欢的话怎么都喜欢，不喜欢的话总会有一百个理由。” 　　孙宝珍想想也是，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个不行，还有下个！” 　　不过看得出来，孙宝珍似乎对这个同志很满意，一下午都有些闷闷不乐。 　　* 　　然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令她们二人都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陈伟建同志，竟然当天就对中间介绍人朱华龙同志说：“孙宝珍挺好的，可以接触接触。” 　　孙宝珍惊讶不已。 　　次日得知消息的苏沐雪也有一些傻眼。 　　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周的周六，孙宝珍急吼吼地过来。 　　“小雪、小雪，赶紧的，去巷子口，陈伟建在那儿等我们，有重要的事商量。” 　　“啥事啊，一惊一乍的。” 　　孙宝珍跑过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说：“不，不是，你不是不知道你爸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吗？陈伟建可能知道！” 　　“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八章 水落石出 　　匆匆走到巷子口, 陈伟建靠着墙边，见她们过来了，赶紧站直了身子, 说了句：“你好。” 　　苏沐雪虽然有一脑袋的问号，但还是先说道：“要不去我家里坐儿吧。” 　　陈伟建愣了愣, 婉拒道：“不方便吧, 两手空空也没有带点儿东西。” 　　“没事，不用这么客气, 我爸妈都不在家, 我弟也出去玩了，只有我两个妹妹在, 就站在巷子口说这些更不方便。” 　　孙宝珍也说：“就去吧, 她家有个院子，挺宽敞的。” 　　走向苏家的时候，苏沐雪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人，貌似这俩人的感情正在培养当中，也许就在聊天的时候, 把苏爸的事情聊了出来, 然后他刚好也是个知情人？ 　　不着急，坐下来慢慢问。 　　苏小梦和苏小晨正在院子里玩，见除了孙宝珍, 还进来了一个男的客人, 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 　　苏沐雪掏了两毛钱给她们：“给你们每人一毛钱出去买吃的吧, 别来吵姐, 姐有事跟他们商量。” 　　俩小孩拿着钱欢天喜地跑出去了，院子里登时安静了下来。 　　陈伟建左右望了望，赞道：“没有想到你们家这么大。” 　　“都是祖上的屋子。” 　　孙宝珍说：“我们就坐在廊子下吧, 我经常来小雪家的，都已经把这儿当半个家了。” 　　陈伟建笑了笑，说了一句：“你去哪儿不当成自己家的？” 　　苏沐雪在屋里听到这话，小小地哼笑了一下，都会怼宝珍了，看来关系有进步，她提了开水瓶，拿了茶叶、茶壶、茶杯过来。 　　“宝珍你来泡壶茶吧。”苏沐雪把东西放好，转身又进了屋，去端了一盘子花生过来。 　　“谢谢，太客气了！” 　　孙宝珍给他倒了一杯茶，苏沐雪也坐了下来，客气说道：“来，陈警察同志尝尝我们家的茶。” 　　“叫我小陈吧，不用这么生疏，我已经听宝珍说了好多你们的事了。” 　　“那怎么好意思，你好歹年长我们几岁……还是叫你老陈吧，也亲切一些。”苏沐雪道，“还有，宝珍是不是出卖我们了？尽说我们出丑的事。” 　　“我哪有呀，都是说你们的好事、趣事。”孙宝珍不乐意地嚷道，“要不是我说多一些，他也不会知道你爸的事了。” 　　“这倒是，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苏沐雪急切地问，“你知道谁告发我爸的？” 　　陈伟建放下了茶杯，说道：“你别着急，我得把事情从头说起，你才明白。” 　　“我大外公，也就是我外公的亲哥，之前是在市里做领导的，50年代初期的时候，市里来了一个苏联的使团，我外公负责做接待工作。” 　　这个使团是来做文化交流的，三天两夜的交流活动中，双方建立了一定的感情，走的时候，使团里送了当时接待的人一些黑胶唱片。 　　其中收到唱片的就有陈伟建的大外公，以及做翻译工作的苏家奶奶吴青玉。 　　因为这位大外公为人低调，工作清廉，思想端正，所以没有留下什么把柄给人家，这几年比较安稳。直到去年初，他说错了一句话，被人抓住不放，并且放大宣传，所以家里涌进了许多人来翻查，可是他并没有多少东西好查的，因此那几张唱片就被这样挖了出来，作为重点批评的地方。 　　他老人家写了许多材料，交代自己的问题，也交代这些唱片来源。 　　苏沐雪插问道：“那他的材料里，有写明我奶奶也收到过唱片吗？” 　　陈伟建摇头道：“并没有，我大外公写的材料，我都帮他审核过，他是个不愿意牵连别人的人，不会干这样的事。” 　　“那就奇怪了，李兴荣来我家时翻查时，说是接到举报，他接到谁举报了？况且你大外公也不是这个街道的啊……” 　　孙宝珍撑着下巴，皱眉道：“难道是他们革委会的人，有互相往来，有交流沟通？” 　　“是的，李兴荣跟清查我大外公的人，其实是有联系的。”陈伟建十分肯定地看了孙宝珍一眼，“不仅有联系，联系还非常紧密，我曾亲眼见识过，他主动教过我们街道的人如何分辨‘封资修’。” 　　“……”苏沐雪无言以对，“我明白了，所以他才会知道我奶奶的唱片，也一定是当时苏联的访团成员送的，他才会肯定唱片的内容都是一些被禁的音乐……” 　　孙宝珍嚷道：“是是是，肯定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想的！” 　　陈伟建把目光落在了孙宝珍的脸上。 　　“我就记得当时我们几个在农场的时候，有聊过唱片的事，杜兰英也在场，所以你怀疑是杜兰英有跟她小舅舅说你们家里有唱片，就断定是被禁的音乐。” 　　“不，不用怀疑，肯定是杜兰英跟李兴荣说的，她那个小舅舅，就不是好人，在我们这个街道，原本就是一个小混子，小人得势，借着名义，干各种肮脏事儿，才一下子被提拔成了小组长，到处去找事情给自己邀功。” 　　陈伟建点头道：“我们也是无意中说起唱片这事，才知道你家也是受害者。” 　　去年夏天，经过了9年的折腾，其实该处理的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李兴荣闲下来没有什么事情做，便又开始兴风作浪，给自己找事做。得知陈伟建的大外公被批了，便时常去了解了情况，这才得知了黑胶唱片的事。 　　再把这事说给了杜兰英，杜兰英才告知苏家奶奶也有唱片的事。 　　虽然各种细节并不清楚，但是他们推断的大概情况相差无几。 　　苏沐雪气得站了起来，说道：“这个渣渣败类！一定要找他算这笔账。” 　　陈伟建参加工作挺久了，人比较沉稳，劝道：“你别急，这事我看有得算，不光你要算，我要算，还有很多人都想算。” 　　孙宝珍也劝道：“小雪，别着急，先喝喝茶。” 　　陈伟建说道：“现在局面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我们不妨慢慢收集他们的各种证据，到时候一击击中他的死穴，他横行这么多年，肯定作了不少恶，留下了不少把柄的！” 　　苏沐雪坐了下来，听陈伟建说的相当有道理，她也知道，他们兴风作浪的时代已经落幕，但是真正的清算，还要等待时机。 　　只是自己心中愤恨四起，真的难以平静下来。 　　* 　　送走孙宝珍与陈伟建，苏沐雪坐在椅子上思索了许久。 　　打算等爸爸回来，再跟爸爸谈谈。 　　他毕竟阅历丰富一些，认识的人也比她多，肯定会有更好的主意。 　　吁了好几声气，苏小梦和苏小晨买了两毛钱瓜子，一路边走边嗑，回到家的时候还剩下一点点。 　　“姐，你要不要嗑瓜子？”苏小梦问道。 　　“不嗑，你们嗑吧，我上火。” 　　“哦。” 　　向晚时分，苏爸回家了。 　　他一进院门就说：“白天还挺暖和的，一到晚上就刮风……” 　　苏沐雪抬眸看了苏爸一眼：“爸，我有事跟你商量。” 　　苏立民搓着手走过来，没有很在意地问：“什么事？” 　　“我奶奶唱片的事。” 　　苏立民愣了愣。 　　二人进了屋子里，苏沐雪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苏立民听完，更加愣住了。 　　“居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苏立民喃喃重复着，“我一直以为是不是我以前无意中说漏了嘴，自己把自己坑了，可是我连里面的歌是什么都没听过，又能说什么出去呢？” 　　“爸，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是我说出去的。”苏沐雪替苏小雪道歉。 　　“不不不，怎么能怪你呢？”苏立民安慰道，“这种事，谁也想不到的。” 　　苏立民沉默了一下，起身说道：“这件事，我们心里有数就好，你别责怪自己……天黑了，我先做饭。”苏立民说着，走进了厨房，开始淘米洗菜。 　　苏沐雪却在屋子里左思右想，见爸爸似乎没有要算账的意思，想着也许苏爸还是想稳定就好，工作已经恢复了，事情就算了，不愿折腾。 　　可是，只要一回忆起李兴荣的那副嘴脸，那种色眯眯的眼神，还有他外甥女杜兰英干的那些事，苏沐雪便没办法“算了”。 　　在苏爸切菜的时候，苏沐雪进厨房问道：“李兴荣他们干了这么多坏事，难道真的没有人治治他们吗？现在的风向已经不是以前了……” 　　“没，没有要算了。”苏立民停下切菜的手，“但是对这种人来说，如果没有抓住他们确切的把柄，他们会说当时他们也是照章办事，怨不得他们。” 　　苏沐雪有些郁闷：“是啊，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空的。” 　　“所以这件事，先不宜声张，你先不要管，我先去找找其他人，他们也吃过李兴荣的苦头，说不定他们手里有证据。” 　　苏立民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沐雪一眼。 　　“小雪，这种事，经验丰富的大人去做就好，你一个小孩子，不要掺和。” 　　苏沐雪顿住。 　　原来苏爸是在保护她？ 　　莫名感动，一个个的，都担心她出事。 　　…… 　　苏爸又岔开话题：“你不是说11月中旬回部队么？打算几号走？” 　　苏沐雪咬了咬牙，做了个决定：“我想在家里多住两天再走。 ” 　　作者有话要说：7月最后一天了~~~晚上二更哈~ 第六十九章 反击联盟 　　这些天, 大家经常凑在一起开头脑风暴的会议，群策群力。 　　虽然苏爸不希望女儿参与进来，但是苏沐雪也不想事事都等着天上掉馅饼。加之陈伟建因为自己大外公的遭遇, 积极地推动事情进展。苏沐雪一直有参与其中。 　　苏沐雪家里场院大，交通也最方便, 所以成了集中商议事情的去处。 　　林月华得知消息之后, 不住抱怨：“你们干大事，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呀？真说不过去了啊！” 　　“还有, 上回宝珍相亲, 也不告诉我，你们这是要把我排挤出小团体了吗？！” 　　苏沐雪和孙宝珍不断地道歉：“当时你不是要忙嘛, 又要处对象, 约会啥的，我们就没去打扰你了。” 　　林月华极有气魄地说：“处啥对象啊，你们这么重要的事，我不要对象也要参与进来！” 　　张新远听后哭笑不得。 　　几个臭皮匠时常聚在一起，苏爸苏妈开始只以为他们是朋友之间往来, 打打牌, 聊聊天啥的，后来也察觉到不对劲。 　　苏立民问道：“你们是不是在商量怎么对付李兴荣他们？” 　　苏沐雪按商量好的回答：“没有啊，只是聊天的时候, 难免会提到他们这些人嘛。” 　　苏立民却说：“其实他现在是众矢之的, 但是据说他也非常小心, 口风很紧, 上头也没有下令要调查他，所以大家都有些束手无策。” 　　苏沐雪弯了弯笑：“没事，让他逍遥几天吧, 他干了这么多坏事，早晚会被人抓住痛脚。” 　　城里的风向早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只不过，大家的视线并没有那么明显地去针对那些搞破坏的人，这些人也不是傻子，嗅到了其中的气息，所以行事真的低调了许多。 　　尽管如此，苏沐雪和几个臭皮匠凑在一起梳理信息的时候，还是找到了一个极具价值的线索人物——他的前妻。 　　* 　　李兴荣60年代初不过是个好吃懒做的混混，20岁出头，不求上进，也读不出书，只仗着是家中的小儿子，今天吃妈妈家，明天吃姐姐家，后天又去哥哥家蹭一顿……因为父亲早逝，母亲力微，他几乎是没有人管教的。 　　后来他纠集了几个混混，成了革委会袁主任的手下小弟，一开始是去清查一些解放前的商贾之家，说人家是资本主义什么的，后来摇身一变，提拔成了小组长，更是耀武扬威起来。 　　他原来的媳妇叫林莎莎，原是个商户的闺女，家里一朝落难，他带头查了林家，回过头又趁机把林莎莎占有了……一直过了五六年，因为林莎莎怀不上孩子，二人才离了婚。 　　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与父母割席的林莎莎，做了文具厂的一名普通工人。 　　苏沐雪和孙宝珍找到她的时候，林莎莎刚下班，正欲打开逼仄小巷里一间临时搭建的屋子。 　　在暮色之中看到她们两张陌生的面孔，林莎莎有些惊讶。 　　孙宝珍说：“别慌，我是这个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小孙，有些事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林莎莎愣了愣，但是见孙宝珍确实在街道办里上班，没有起疑心，把她们请进了屋。 　　这是一个单间屋子，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但她是一个爱干净的女子，屋子虽然狭小，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窗台上还用玻璃罐养了一种水草，给屋子增加了一抹绿色。 　　水龙头就在门外，与巷子里其他居民共用。平日里林莎莎大部分时候在厂里吃饭，洗澡在巷子的公共澡堂洗…… 　　但是苏沐雪疑惑地道：“可是，你还是要用热水吧，你都没有自己烧炉子吗？” 　　林莎莎答道：“我去邻居家打热水或者做碗面条，每个月给她一点儿煤炭钱。” 　　哇……苏沐雪在心里赞了一声，她可真是个极简主义！一个人住在这里，相当清静！ 　　而且她虽然三十多岁，但没有混账老公来气自己，也没有孩子拖累自己，整个人显得挺年轻，状态挺好的。 　　聊了聊生活情况，林莎莎还以为她们二人是来例行公事，走访一下的，所以很有礼貌地说：“谢谢两位同志的关心，我生活方面没有问题的。” 　　苏沐雪望着她，直截了当地说：“不，我们今天找你，是想打听李兴荣的事情。” 　　林莎莎的脸僵了半秒，很快脸色阴沉下来，手还微微握成了拳状。 　　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跟他已经离婚了，离婚手续也办妥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孙宝珍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他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你是清楚的，我们想听听你的看法。” 　　“哗”的一声，林莎莎站了起来，脸容十分冷漠地说：“我真的不想再提这个人，不好意思，请你们走吧。” 　　孙宝珍皱眉看向苏沐雪，苏沐雪感觉她心中有很强的情绪包裹着，只好笑了笑道：“那好，既然你不想提，我们也不勉强，今天就打扰了。” 　　* 　　二人走出屋子，巷子里传来了各种饭菜的香味，二人朝巷子外走去。 　　孙宝珍说道：“没有想到，这个林莎莎会这么快就拒绝我们。” 　　“她大概是在上一段婚姻里受了很大伤害，一听到李兴荣的名字，就握了拳头，有反抗情绪也是自然的……我们下次再来吧。” 　　“可是，如果她一直拒绝我们，那我们岂不是把这条线给掐断了？”孙宝珍忧心忡忡地问。 　　“我们才来第一次，怎么就能说掐断了呢……”苏沐雪断然地道，“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看林莎莎的模样，她绝对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她也许有她的顾虑，但是也看得出来，她确实很厌恶提李兴荣的事，也许他们离婚，不光是没有小孩的原因…… 　　因为孙宝珍要上班，苏沐雪便在第二天，独自骑了个自行车过来了，还从家里带了份饺子，放在保温桶里。 　　结果左等右等，等到了八点多，林莎莎才出现。 　　路灯十分昏暗，苏沐雪先看到她的身影，叫了一句：“林姐……” 　　林莎莎的脸又垮了下来：“怎么又是你，我说了，不想提这个人。” 　　苏沐雪没有直接说事，只问：“你还没吃晚饭吧，我给你带了自己家包的饺子，可能凉掉了，要不去邻居家热热？” 　　她没有说话，只掏出钥匙开门，也没请她进去，而是把门关上了。 　　苏沐雪吃了个闭门羹，不过没有气馁，而是到了邻居家，借了锅子炉子热了一下饺子。 　　邻居阿姨还问：“你是去找莎莎的啊，她没让你进屋？” 　　苏沐雪有些尴尬地说：“是我来得太唐突了。” 　　“她人还可以的啊，你是不是得罪她了？” 　　“嗯，所以想来赔罪。” 　　随后又提着饺子，敲了敲林莎莎家的门。 　　门还是没有开，林莎莎在屋里，躺在了床上，有些烦躁。 　　屋外的苏沐雪说：“林姐，饺子我热好了，有芹菜猪肉的，也有白菜猪肉的，要不尝尝吧……” 　　“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事，我不问，别浪费了这些饺子……” 　　林莎莎从床上翻起身，又整理了一下床铺，这才开了门。 　　她全程没有说话，苏沐雪战战兢兢地进了屋，见她从架子上拿了两个碗和两双筷子出来，摆在桌上。 　　苏沐雪心领神会，把保温桶的盖子揭开了，往两个碗里夹了饺子，推给她：“来尝尝吧，加热了一回，饺子皮有些糊了。” 　　她默不作声地吃饺子，苏沐雪努力找话题，诸如你住这里多久了？厂里最近忙吗？ 　　她干巴巴地回应几声，最后终于问道：“你想知道李兴荣的什么事？” 　　苏沐雪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发问，哽了一下，小声地道：“主要是想聊聊他这个人……我爸去年被他整得半年没有上班，差点工作都丢了……” 　　听到这儿，她的戒备心放了下来，说道：“我实在是不愿意回想，那几年跟他的婚姻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我起初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他的，他跟我说可以保证我父母的安全，我才信了他的鬼话，答应了他。可是事后才发现，他并不是那么在乎我父母，甚至多次说我父母的身份害了他。” 　　她冷笑了一声：“在一起之后没多久，他便经常打骂我，并且在外面勾三搭四，我们自然不可能会有小孩，所以在他家人的劝说下，我们离婚了。” 　　苏沐雪抬头看着她，说道：“离得好，离了是好事，是解脱，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就很年轻。” 　　林莎莎淡淡地回了声：“谢谢。” 　　“不用客气的，我们都是进入了婚姻的妇女同志，我很理解你的心情。”苏沐雪说，试图再拉近二人的距离。 　　不过她有些惊讶：“你结婚了？” 　　“嗯，不过还没有生育。” 　　“哦，怪不得。” 　　二人又恢复了闲聊模式，直到把饺子吃完。 　　屋子里灯光有些暗，苏沐雪隔着一张桌子，问道：“林姐，你想亲眼看他的下场吗？” 　　林莎莎明白苏沐雪跟她是一条战线的，却苦笑道：“他那个人太凶太狠了，我父母因为家产被没收，又遭受了那么多冤屈，又急又气，没几年就相继去世了，我有个哥哥，但并不在这座城市，我现在只想安稳地过日子，不想参与那些，也不想再看到他。” 　　“你们家的家产，说穿了是他带着人去查的，他还逼你结婚，对你父母的生死置之不理，你真的不出口气，告慰在天的父母吗？” 　　灯光下，林莎莎的眼睛里登时有些盈盈泛光。 　　苏沐雪并没有急着让她答应，而是说：“当然，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人，惩治他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还有好几个受害者，全都盼着能出出这口恶气。你先好好考虑考虑，如果有什么证据，提供给我们，我们来办，也是可以的！” 　　大约是有些心动，林莎莎的语气变得沉重了些。 　　只说：“我先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7月最后一天了，明天是新的一个月咯~~~~ 第七十章 打开局面 　　苏沐雪踩着自行车回到家中已经是九点多了, 苏家人一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全都松了一口气。 　　苏立民急切问道：“你去哪了，我们差点儿都要去找人了。” 　　下午四点多, 苏爸刚好下课回家，苏沐雪便提了一些饺子, 骑了他的自行车出去, 说是晚点儿回来，也没说去哪。 　　苏爸只以为她是去找林月华或者孙宝珍去了。 　　结果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 也没有打电话到附近的公用电话处, 让人过来报个信。 　　所以一大家子急得跟什么似的。 　　苏沐雪歉疚地说道：“我是有事去了。” 　　程秀芳问：“那你吃了饭没有啊？” 　　“吃了几个饺子……还有吃的吗？” 　　“给你留了一碗饺子。” 　　吃饺子的时候，苏立民十分严肃地问：“小雪, 你跟爸爸说实话, 你究竟去哪儿了？还有，你们几个最近一直凑在一起，是不是接下来有什么动作？别瞒着爸爸。” 　　见苏爸十分担心的神情，苏沐雪只好说：“我傍晚是去找李兴荣的前妻了，只要她愿意帮我们, 我们掌握了一定证据, 或者一定细节，即使是写举报材料，也会更加翔实一些。” 　　“什么？！”苏立民颇为惊讶, 又十分严肃。 　　苏沐雪有些不理解, 只以为苏爸还是要反对她, 便说道：“你知道的, 陈伟建他大外公跟我奶奶共事过，一起接待过苏联的访问团……他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我也咽不下……我不想骗你……” 　　“难道爸爸你真的就巴巴等着上面的人来调查么？就算是, 总要有人主动给他们一些证据、材料，他们才好开展调查吧，我们不能坐等其成。”苏沐雪诘问着。 　　苏立民怔了一怔：“你一个女孩子，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着想，不过一直躲在别人后面，也未必就安全啊……而且现在我们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既然要做，就做好来，做得有头有尾才行。” 　　苏立民的表情有些奇怪，也不是反对，最后只能叹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胆子大。” 　　“我觉得他前妻还是很有可能会来找我们的。”苏沐雪笃定地说。 　　苏立民点头道：“如果他前妻真的给你们有用的信息，举报的材料，还是由我来弄吧，你们还年轻，这种事，还是我们出面比较好。” 　　“好吧……”对这种事，经验丰富一些的大人来做，确实会更好一些，苏沐雪也妥协了。 　　* 　　平静了两天，苏沐雪却有些坐立不安。终于，下班时间，孙宝珍骑着自行车急吼吼过来找苏沐雪。 　　“小雪，小雪，快跟我去林姐家，她来街道办找我，说想跟我们谈谈！” 　　苏沐雪只好跟妹妹说了一声，又速度地要跟孙宝珍去林莎莎家里。 　　苏爸正好骑着车回来，见她们行色匆匆，在院门口拦下了二人：“你们要去哪儿？” 　　“爸，你别拦着路。”苏沐雪只得如实说，“他的前妻已经同意跟我们谈了，我现在得赶过去。” 　　苏立民一听，赶紧把自行车掉转了头：“我送你去吧，只怕你又要很晚才回来。” 　　孙宝珍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苏沐雪，苏沐雪只好无奈地说：“我爸知道了……那走吧，不过你别跟着进去，我怕林姐介意。” 　　苏立民在巷子口放下女儿后，就在原地等。 　　狭窄的屋子里，林月华已经坐在里面，看到苏沐雪和孙宝珍过来，松了一口气。 　　在屋子里待了快一个小时，林莎莎不光有日记里写的东西为证，还有当初原本应该上交给国家的东西，被李兴荣私自昧下的证据。 　　尤其是某个干部家收藏的一些首饰和清朝时期留下的瓷器、扇子等文物，都被李兴荣私下卖给了文物商店。 　　其中有一张收据李兴荣忘了处理，被林莎莎洗衣服前发现，便悄悄拿走了，用了一张假的收据单放水里揉搓挤压，李兴荣只以为是真的单子，便直接扔掉了。 　　苏沐雪气愤地说道：“有了这些，能把他治得死死的！” 　　林莎莎说：“我只希望不要让他知道是我提供的证据，要是知道了，他万一坐几年牢就出来，还是会来找我麻烦的。” 　　“你放心，检举材料我们来写，不会暴露任何人的身份的，你要是不放心，周末我们写材料的时候，你也过来把把关。”苏沐雪邀请道。 　　林莎莎十分谨慎，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如果去你们街道，只要露了面，就可能会被他看见，我不想增加这个风险……我相信你们。” 　　苏沐雪有些激动，一把抓过了她的手，十分坚定地说：“林姐，我们不会辜负你的重托的！” 　　* 　　苏立民见事情有了实质的进展，也十分激动，周末的时候，召集大家一起，把材料捋顺，再亲自写检举材料，揭发李兴荣的种种恶行。 　　当天苏家的院门关上了，大家都聚在屋子里，看着苏爸写材料。 　　“这些东西到时候交给谁啊？”孙宝珍问道，“街道办？还是区里？” 　　苏立民头也不抬地说：“市里。” 　　众人惊得呆住。 　　“直接去市里啊！” 　　苏沐雪不敢松懈，问苏爸：“这些东西确定能引起市里的重视吗？” 　　“放心，肯定会的！据可靠消息，市里早就想调查他们了，只是缺相关材料与证据，不好下手。” 　　此言一出，所有人再次傻眼。 　　“叔叔，你怎么知道？你倒是早点儿说啊……亏得我们一直担心来担心去的，又怕他们是一条藤上的。”孙宝珍郁闷地道。 　　苏立民笑着说道：“不是，明明是你们几个臭皮匠成天凑一起商议事情，也不跟我们这些大人报备……” 　　“那后来这几天你不是都知道了嘛，好歹跟我们讲讲嘛……”林月华也埋怨起来。 　　苏立民笑了笑：“现在讲也不嫌迟。老实说，他们的工作可不仅仅只是揪李兴荣一人，他不过一只小虾米。” 　　陈伟建惊讶道：“莫非要办的，是李兴荣上面的大鱼？！” 　　苏立民笑了笑，摇了摇手里的钢笔：“这，我也不好再多透露，你们就各自理解吧……不过，你们都放心，只要撕开了这道口子，局面就打开了，池塘里的鱼啊虾啊一个都跑不了！” 　　“爸，你真讨厌！” 　　苏沐雪有一种“你爸爸还是你爸爸”的感觉。 　　以及，这些大人，一个个精死了！ 　　苏立民停下笔，望了一眼这些年轻人，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也不小了，个个都二十多，斗争经验虽然不丰富，但是这次的表现非常好！相信组织上会从心里感谢你们的！” 　　几个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哭笑不得起来。 　　此时此刻，苏沐雪有种深切的体会，什么才叫“人民的胜利”！ 　　* 　　材料交出去后，大家都放心了，只等着上面的行动。 　　苏沐雪带着一些疑惑，问苏爸：“爸，你认识组织上的人吗？你怎么知道市里想办他们？” 　　“最上面的当然不认识，只是在10月底的时候，有位曾在你爷爷手下干过事的同志来联系我，问我当初被冤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毕竟我那点儿事，不至于被停半年的职……我只能靠着回忆写了一些材料，他却说，这些不够，让我再收集收集……” 　　苏沐雪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再三交代我，让我不要出面，你们来做。” 　　苏立民点点头：“不过，最后还是靠着你们的年轻人，才办成了这件事，论功劳你们最大！” 　　苏沐雪撇撇嘴：“还没有办成呢，先不要谈功劳，都还没有看到行动。”“快了。”苏立民十分坚定地说。 　　苏沐雪在心里吁了一口气，其实她的出发点，真的很私心：只有弄掉了李兴荣，杜兰英才没有依靠。 　　毕竟她当初能进供销社，是李兴荣帮的忙。她没有了李兴荣的依靠，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私心的出发点，会帮了组织上的大忙。 　　此时此刻，苏沐雪一方面内心充满了骄傲，另一方面，又无比期待着接下来的局面。 　　苏立民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推迟回部队，有没有跟罗毅说啊？” 　　苏沐雪愣了一下，最近一直在忙这件事情，其他的全都抛之脑后了，她不禁吐了吐舌头：“我等下就去打个电话，跟他说晚些再回去。” 　　下午，苏沐雪特地去邮电局打电话。用邮电局里的公用电话有一个好处就是私密性比较强，不像街口的那家公用电话，电话的主人总是听墙角，还喜欢问东问西的。 　　琢磨着这个时间点罗毅应该在办公室……苏沐雪娴熟地拔通电话。 　　打过去，有人接了，是他的声音！ 　　苏沐雪笑嘻嘻：“老公，是我。” 　　罗毅的语气突然变得不满：“终于想起我来了？” 　　“这是什么话呀，我天天都有想着的！” 　　他哼了哼，以为她打电话过去，是告诉他火车车次的，便直接问：“买了几号的票？” 　　“呃……”苏沐雪说道，“我想在家多住些时间，可能月底，也可能12月再回去。” 　　电话那头的人，五官都挤成了一团。 　　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家里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事，我就是想在家多陪陪爸妈。” 　　之前答应过罗毅，不与那些肖小之徒正面交锋，可没有答应他不能坐看好戏。以肖国梁他妈妈的德性，杜家舅舅一出事，还会对杜兰英有好印象就奇怪了！ 　　这样的好戏，苏沐雪真的不想错过啊！ 　　作者有话要说：苏沐雪：看八卦要紧，老公先放放～～～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柒 10瓶； 第七十一章 庆祝 　　这个时代电话费有些贵, 而且打电话的地方私密性再好，附近还是会有人经过，所以苏沐雪也没打算煲电话粥, 聊了几句，就准备挂了。 　　好不容易打个电话过来, 说的话居然这般敷衍, 罗毅在电话那头气得喉结上下滚了一滚，颇是不满地说：“等等——” 　　“啊？还有事？” 　　“写信给我。”他停了停, 好像要继续说下去, 又戛然而止了。 　　苏沐雪愣住，呆呆地说：“哦。” 　　总感觉他好像察觉自己撒谎了似的。 　　其实她也没想瞒着最近干的事, 只是现在一切还不算尘埃落定, 且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所以想着回部队再细细说与他听。 　　苏沐雪换了换语气，开玩笑道：“那我回去就写，以后隔几天就写一封，向二营长汇报生活噢。” 　　他沉了沉：“这样最好。” 　　其实写信这个事儿, 对苏沐雪来说也不算难事, 但是写给罗毅，还是头一回。 　　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还蛮多的。 　　可是如果在信里详细地介绍自己做了一些什么, 不能即时看到他的反应, 苏沐雪总是不放心。如果是见面的时候说清楚, 能即时收到回馈, 就算他因为自己没听他的话而生气，也能一下子就哄好。 　　所以第一封信，苏沐雪写得很文艺腔, 各种以景衬托，睹物思人，充满了绵绵的秋日思念。 　　写到最后自己都快腻得吐了。 　　一些话，说出来就完事了，落在笔上，总觉得耻感十足是怎么回事？ 　　苏沐雪放下钢笔，无语地摇头，不忍心再回读一遍。 　　拿着信去邮局，投进邮筒里，想着过几天他收到信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看得直呼肉麻，然后掉一地鸡皮疙瘩。 　　苏沐雪还真的很想当面看看他的反应。 　　嘿嘿嘿。 　　* 　　寄完信闲着没啥事，苏沐雪原本是要往回走的，鬼使神差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当时是下午三点，苏沐雪只想随便走走，看看街景当散步的，却在两条街相汇的地方，看到前方停了好两辆吉普车，还有警察同志站在那儿维持秩序，旁边围着好些群众。 　　发生了啥事？ 　　苏沐雪加快脚步走过去看，问向大爷大婶：“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好像要抓破坏份子。” 　　“抓谁？” 　　正说着，从小巷子里，有人被押着走了出来，他走的时候还在反抗，满脸的狰狞，被两位同志大声喝住了。 　　苏沐雪一瞧，吓了一跳，居然抓的就是李兴荣！ 　　苏沐雪混在人群里，也不敢与之对视，挺怕他看见自己的，所以掩了掩脸面。 　　心里不禁疑惑，这个时间，他没上班？这么早就下班了？ 　　听到旁边的人说：“哟，抓得好，早就该抓了！” 　　“那可不，真的是一个混混流氓啊，也不知道怎么会飞上枝头，摇身一变，变成革委会的小组长的。” 　　苏沐雪看着李兴荣被押上了车，那辆车利落地关上车门，再向前驶去。。 　　从巷子里却跑出了一位老妇人，哭着喊着追过去：“我儿子犯什么错了？他什么错也没犯啊！你们这样乱抓人是犯法的！” 　　旁边有几个人大概是她的邻居，一把拉住了她，劝她回去，别追了。 　　老妇人应该是李兴荣的母亲了，苏沐雪没接触过这家子，不知道她品性如何，所以不好作评价。 　　只是人群里还有人在谈论。 　　有个老大爷貌似还挺有觉悟，说道：“这应该就是在清算党羽吧，他之前做个小组长，横行邻里，指不定还干了多少坏事，冤枉了多少好人。” 　　旁边有人在附和：“没错没错，肯定是这样。” 　　话说当时开走的只是其中一辆车，后面还有一辆车没有开，过了一会儿，才从巷子里又走出几个人，对那位老妇人说道：“你们的屋子暂时封了，你不能再回去，等我们查清楚了才能回去，你看看有没有家人可以暂住，没有的话，街道居委给你安排住处。” 　　老妇人原本就在伤心难过，一听气疯了，一把揪住了那位同志的衣领：“你们这样是欺负好了啊！我这老太婆也不活了，不放我儿子出来，我就……” 　　人群一时有些乱，老妇人在哭喊，有人在劝说，几位同志也在义正辞严地解释。苏沐雪没有仔细听清楚她的话，无非就是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没有想到，她会亲眼看到李兴荣被抓的好戏。 　　带着激动又骄傲的心情回家去。 　　* 　　回家没多久，苏立民也下班了。 　　一进院子里，就说道：“小雪，小雪，你听说了没？” 　　苏沐雪正在给炉子换煤球，走出去，笑着问：“爸，你也知道了？” 　　苏立民愣了愣：“你知道啊？” 　　“嗯，我亲眼看见他们把李兴荣抓上车的。” 　　“呀，他也被抓了？太好了！” 　　苏沐雪有些奇怪：“爸，咱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啊！” 　　“不，是同一件，我听到的消息是今天他们就在开始展开收网行动了。我们教育局里有个领导也被查了，还有一些区革委会的领导，有问题的全都被抓起来了……既然连李兴荣这样的小虾也没放过，这次肯定就是一锅端了！” 　　苏沐雪激动地道：“一锅端，真的吗？” 　　“肯定是的，这次市里的决心非常大！” 　　苏沐雪握了握拳：“真是棒！” 　　* 　　这两天城里放鞭炮、放烟花的声音又此起彼伏起来。 　　除了爸妈，苏沐雪没有地方可打听消息，只能去菜市场的时候，听听那些买菜的人聊聊闲事，但是他们也是道听途说，不好验证。 　　第一手的消息，主要还是来自苏家爸爸。 　　他每次走进院子，几乎都是喜上眉梢，眉开眼笑的。 　　“我听说这一拔人被抓起来后，暂时收押，因为涉及的人实在太多，需要好好地审理。” 　　苏沐雪问道：“爸，想必你上次被停了半年的课，就是那位教育局的领导下的指示吧。” 　　“虽然还没有审查出来，不过十有八九就是他了。因为我还打听到，李兴荣跟他也走得比较近。” 　　苏沐雪有些不解：“可是李兴荣又不是搞教育的，他们走那么近做什么？” 　　“谁知道呢，他们蛇鼠一窝，不过那位领导好像把李兴荣的一个侄子安排进学校教书了，没准他们有大额的财物贿赂……” 　　这些具体的细节原因，没有审理出来之前，谁也不清楚。 　　唯一可以明确的是，他们的好日子走到尽头了。 　　这是值得庆贺的。 　　* 　　秋后算账，果真如是。 　　周六的天气十分好，阳光普照，秋风微微，孙宝珍、林月华结伴来到苏家，三个臭皮匠再次聚到了一起。 　　苏沐雪奇怪地问：“大好的日子，你们都不带上各自的对象去约会么？” 　　林月华：“张医生要值班呢。” 　　孙宝珍也道：“他们现在派出所也忙得很，有时候还要抽调到其他地方去执行任务。” 　　想想也是，这个时候全城都很忙，他们这类工作人员自然会更加忙。 　　苏沐雪说：“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我们也聚一聚吧，庆祝一下！” 　　林月华奇怪地问：“你不着急回部队啊？” 　　苏沐雪闷哼着摇了摇头：“想在家多住几天。” 　　她一眼就看穿了苏沐雪的小心思：“你是还想再看看情况？” 　　苏沐雪笑了笑：“被你看出来了啊？” 　　“应该的，要是我，我也想看。”孙宝珍调皮地说，“李兴荣不是把杜兰英给弄进了供销社么，现在李兴荣出了这档子事，不知道杜兰英会不会丢饭碗啊？” 　　“很难说呀，就看她是正式员工，还是临时工了……” 　　“宝珍，你让你那个发小多打听打听她的八卦呀。”苏沐雪说道。 　　“嗯嗯，我回去就问问她。” 　　三人坐在家里干聊也没劲，便到街上去走走。 　　苏沐雪又把她们带到了上次抓李兴荣上车的地方，这里已经恢复了正常，大树下有几个棋摊，有人一边下棋一边聊着这些事儿。 　　苏沐雪拉住了她们二人，假装看下棋，实则竖起耳朵听。 　　“他们家还被封着的……” 　　“老的呢？” 　　“听说去女儿家里住着了，这下不知道她儿子要判多久哟。” 　　“依我看，他也是罪有应得，一时得意，没有看看后路。” 　　“那可不……” 　　苏沐雪故意插嘴问了一句：“他都干了啥坏事啊？” 　　下棋的大叔看了苏沐雪一眼：“你还年轻，不知道吧，他干的坏事可多了！带人把人家的家里抄了不说，东西也被他贪了不少，还天天去揪着这个那个不放，话都不能说错半个字，你觉得这样的人还行么？” 　　孙宝珍：“那肯定是不行的。不过他也是得了上头的意思吧，光抓他也不行。” 　　“哪里只抓他，一条藤全扯出来了，那个街道主任，也被查了。” 　　“哎呀，这是天大的好事，没有了这些人天天整这些事，搞得乌烟瘴气的，自然，咱们的好日子终于要来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苏沐雪笑着离开了棋摊。 　　事了拂衣去，做个扫地僧，苏沐雪笑眯眯地说：“我爸说我们几个是有功劳的！” 　　“那走走走，咱们仨先下馆子去庆祝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 第七十二章 肖国梁又要分手？ 　　已经下午五点多, 三人觉得吃碗牛肉面就好，不要太铺张了。 　　某家面馆里面的食客比先前要多一些，苏沐雪能明显感觉得出来大家脸上充满了喜气。 　　吃面的时候, 苏沐雪突然想道：“要不等下我们去看看林姐吧。” 　　林月华不住地点头：“是该去看看她。” 　　三人吃完牛肉面，又去附近买了点儿水果, 来到林莎莎所住的巷子里。 　　林莎莎刚好下班, 看到门口等着的三人，十分罕见地笑了笑：“你们来啦！” 　　随后把三人请进了屋子里。 　　买的苹果和橘子, 她当即就洗了两个苹果, 削了皮，去了核, 切成了块, 装在一个瓷盘上，又剥了两个橘子，摆开橘子瓣，把苹果块围成一圈，再插上几根牙签, 让大家吃水果。 　　苏沐雪看她的一举一动, 想着她在家里，应该就是过着这种精致优雅的生活吧，笑着说：“林姐, 你的日子真的过得好精致。” 　　她也听说了李兴荣被抓的事, 嘴角噙笑道：“什么精致, 只是不想屋子里那么邋遢, 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们，也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不，是我们要感谢你才对！”苏沐雪道, “要不是你的那些证据，这事可能还要再拖下去。” 　　她微微叹了一声：“现在只希望他能判久一些，最好不要再出来了。” 　　林月华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问道：“这个地方是厂里给你住的，还是你买下来的？” 　　“是街道安排我住在这里的，你们也看得出来，这是临时搭建的。” 　　“不过被你布置得干净整洁又温馨。”苏沐雪说。 　　聊了两句，孙宝珍问：“林姐，你不打算再找个人过日子吗？” 　　林莎莎摇摇头：“我这种成分的人，能进工厂有份工作，已经是组织上特别关照我的了，一个人过着也挺好，再找个，我是怕了……” 　　“那些已经过去了，以后可以迎接新的生活！”苏沐雪说。 　　“希望如此吧，我也不奢求什么，先过着。” 　　…… 　　天色已黑，三人还要赶回家，所以聊了没多久，就起身告辞。 　　林莎莎把三人送到了巷子口，对她们再三道谢。 　　苏宝珍说：“林姐你不用太客气了，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来街道办事处找我。” 　　“好的，谢谢你，麻烦你们了，回去小心哦。”林莎莎客气不已…… 　　孙宝珍就住在附近，步行回家即可，苏沐雪和林月华都要去坐公交车。 　　二人走向公交站台的时候，苏沐雪一直在感叹。 　　“林姐真的好优雅啊，感觉她的气质特别好。小时候肯定是按大家闺秀培养的！” 　　林月华点点头：“他们家之前怎么说也是城中大户，肯定是从小就有好的条件培养，只是可惜环境生变，又遇人不淑。” 　　“还好，她也熬过来了！未来肯定会更好！” 　　分别前，问林月华明天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要跟张医生约会。 　　林月华道：“还不知道，明天再看。你呢？” 　　“我也不知道，其实在家也挺闲的。” 　　林月华突然建议：“要不，去找份临时工作，天天这样在家也容易荒废掉。” 　　可是，现在这年头找工作哪里有那么容易，全都靠人际关系，即使是做临时工，不图转正的名额，也不图有多高工资，亦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苏沐雪笑了笑：“没事，我就再待几天，过些天就回部队去……” 　　如此一来，差不多过两个月就过年了，然后就是春天，再闷一闷，一展眼就入夏，然后去看看书，准备高考。 　　在看到苏奶奶翻译的东西后，她就已经决定了，高考恢复后就去考外语学院。虽然她是个学渣，尤其是理科实在应付不来，不过英语成绩相对比较突出，从小的英语基础打得比较牢。尽管在原来的世界虽然不是出类拔萃，但在这里拔尖是没问题的。 　　但是林月华依旧十分热心地说：“我帮你留意留意，如果有单位可以做做临时工，打发一下时间也挺好。” 　　苏沐雪有些盛情难却，不便抹了她的好意，只好点头：“好啊，我们都看看。” 　　* 　　回到家中，桌子上给苏沐雪留了一份菜，饭也热在锅里。 　　苏沐雪吃了一碗牛肉面，不过也消化得差不多了，便一边主要吃菜一边说：“我们傍晚的时候，去看林莎莎了。” 　　苏爸问道：“她怎么样？” 　　“她挺高兴的，说就希望李兴荣能判久一些。” 　　“这次牵涉的人太多了，估计审理起来也需要花很久的时间，才能出结果。” 　　“没事，反正关在里面别出来害人就行了。” 　　程秀芳则在一旁说：“你是不知道，李兴荣的事情一出来，我就听说赵三凤更嫌弃杜兰英了，这两天都在撺掇着她儿子分手。” 　　苏沐雪挑了挑眉。 　　果然会有好戏可看啊，这些极品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 　　程秀芳说：“你金桃阿姨现在调去了赵三凤的那条生产线，两个人经常不对付，现在这事出来，可把金桃乐坏了。” 　　今天吃完午饭后，机器还没有启动，大家在岗位上边休息边聊天，金桃说道：“最近被抓的这些人，前几年给自己家的亲戚谋了多少好处啊，现在也该吐出来了。” 　　有人附和：“就是就是，不吐出来不足以服众。” 　　赵三凤一直没有吭声，有人便问道：“三凤，你们家国梁对象的舅舅，不是也被抓进去了吗？会不会影响国梁啊？” 　　赵三凤脸色一阴：“他们还没登记结婚，不过就是谈个对象，哪里就能影响我们国梁了？” 　　“说的也是，不过万一他对象的工作因此不保了，那可怎么好。” 　　赵三凤原本就对杜兰英颇有微辞，这几天又被风言风雨弄得极不舒爽，现在被提到点子上，心中更是堵得发慌，没好气地说：“不知道他们，顾好自己吧，我去方便一下……” 　　这个杜兰英，怎么说呢，她很早就认识她了。 　　小姑娘看起来就是很有心计的样子，回城之后时常来找肖国梁，嘴是挺甜的，一口一个阿姨地叫着，又因为在供销社上班，还会捎一些东西过来，说是供销社的福利。 　　她的那点儿小心思，谁看不出来呢？ 　　不过当时肖国梁一心放在了苏小雪身上，论外表长相，那当然是苏小雪更好，至于性格，苏小雪是乖乖女的类型，没她那么有心机。 　　没有婆婆会喜欢有心机的儿媳妇的，赵三凤更是不喜欢。 　　只是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总是让她措手不及，苏家出事后，她先是让儿子分手，儿子又不争气，还对苏小雪念念不忘，苏家有人相帮，还找了一个更好的对象，臊得他们母子都没有脸面…… 　　上半年，儿子动不动就发脾气，她这个做妈的也只能顺着他的心意，没有想到下半年，儿子直接说跟杜兰英在处对象了。 　　行吧，杜兰英也没有大毛病，她只能妥协。 　　可是一开始就不喜欢的人，后面怎么看也不会喜欢。 　　现在更是如此！ 　　…… 　　* 　　当苏沐雪吃着菜，聊着天的时候，肖家的饭桌前，也在进行严肃认真的谈话。 　　赵三凤说道：“兰英舅舅出了事，现在有眼睛有耳朵的人都知道了。” 　　肖国梁冷漠地道：“知道什么？她舅舅出事，关她什么事。” 　　“你这孩子，觉悟怎么这么低？她的工作可是她舅舅找的，她舅舅一倒，没了靠山，她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肖国梁听毕也有些气愤：“那你是什么意思？让我分了？” 　　赵三凤点点头：“要分趁早分，还能再找。” 　　肖国梁却直起了腰板：“今天跟这个，出了事就分，明天跟那个，一出事又分，哪天咱们家出了事，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肖家爸爸咳了一声：“国梁，怎么说话的？” 　　赵三凤立刻接过腔：“老肖，你也不管管这孩子。” 　　“行了行了，吃着饭呢，谈这些没名堂的事。”肖家爸爸作为文化站的副站长，还是有几分威严的，话一出口，大家都安静下来，一家三口只好默不作声地吃饭。 　　肖国梁并不是独生子，上头还有一个姐姐，不过姐姐已经结婚好几年了。现在一家子就巴巴儿地期待着肖国梁能早日成家…… 　　肖国梁吃完饭，倒头闷在了床上。 　　说起杜兰英，肖国梁也不是对她有多喜欢，只是一来二去，都这么熟了，总有一定的情分在，即使不是爱情，也有别的感情。 　　他会跟她在一起，除了当时有些报复心理作遂，就想看看苏小雪惊讶的样子，更重要的一点，杜兰英对他真的是无限地包容。 　　出去约会，从来都是她在照顾着他，钱也是她花得多一些。她有不少的心思，来家里做客的时候，还会帮着做家务，每次过来，从来都没空过手。 　　如果是跟苏小雪在一起，肖国梁是主动付出的那个人，只不过，他也是心甘情愿地想对苏小雪好就是了。 　　既然两人已经不可能了，他也魔怔了半年，找个杜兰英这样懂事成熟的人，以后成家，他几乎不用管什么事，做个甩手掌柜就行了。 　　结果，家里这些日子，又让他分手？ 　　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 第七十三章 肖、杜争吵 　　周日到来,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冷空气似乎要来了。 　　陈伟建在周日仍然在加班，累得跟什么似的。孙宝珍带了些糕点去派出所, 简单见了个面，就没再打扰他的工作。 　　从他们派出所过来找苏沐雪, 聊聊八卦扯扯淡。 　　发小跟孙宝珍透露：“杜兰英之前也是以临时工进来的, 实际上还没有转正，这个节骨眼, 又出了这档子事情, 转正的希望更加渺茫起来。” 　　苏沐雪微微惊讶：“原来她还没有转正呐。还以为她起码已经转正了，毕竟已经干了一年多。” 　　“我也有些惊讶, 不过我也工作了大半年, 也没有转正，我们这种顶职的，好像考察期也挺久的。他们供销系统的工作人员，不同于我们这种单位，即使是临时工, 没有转正, 待遇也挺好的。” 　　“这么说，看来看去，月华的是最好的？” 　　“那当然, 她可是选调回城, 正儿八经考回来的, 她已经转正了。” 　　苏沐雪对这些不是很清楚, 也不是很在意，只是这个年代，在城里有个铁饭碗真的特别重要…… 　　苏沐雪则说：“我听说肖国梁的妈妈又在让他们分手！” 　　孙宝珍瞪大了双眼, 带了三分喜悦地说：“真的吗？太好了！” 　　“还没分呢……就他妈妈，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也不喜欢，我看她儿子是废在了她的手上。” 　　孙宝珍有些感叹：“真的完全看不出来啊，以前只觉得肖国梁为人谦和，斯文有礼，没有想到竟然是个这样的男人……” 　　“这叫妈宝男！”苏沐雪补充道。 　　这个说法比较新鲜，孙宝珍眼前一亮，问道：“叫什么？” 　　“妈宝男！”苏沐雪又重复了一次，“就是形容很听妈妈的话，是妈妈手心里的宝，同时也没主见，没有责任心的男人。” 　　这个词也不知道戳中了孙宝珍的哪个笑点，她乐得哈哈大笑。 　　“对对对，肖国梁就是一个十足的妈宝男！” 　　* 　　因为苏小梦和苏小晨都嚷着让姐姐带她们去买文具，苏沐雪只好跟孙宝珍一起，带着俩妹妹出门去逛逛。 　　距离家最近的售卖文具的地方是供销社，但是苏沐雪和孙宝珍都不想去跟杜兰英碰面，所以四人去了百货商场。 　　这里的文具，诸如笔、本子、蜡笔之类的种类会多一些。 　　周日的百货商场，顾客更多，气氛也更热闹一些。苏沐雪陪着妹妹挑文具，苏小梦想要个笔记本子，用来写日记，苏小晨要铅笔、绘画本、水彩笔，苏沐雪想起信纸快没了，于是挑了一本信纸。 　　刚付了钱，转过身的时候，就遇到了杜兰英和肖国梁。 　　四个人全都愣了愣。 　　杜兰英还好，她已经见过苏沐雪一次了，知道她回来了。可是肖国梁完全不知道苏沐雪回来了，他妈妈还有杜兰英虽然知道，却全都瞒着他。 　　此时此刻，气氛登时陷入一种难以明说的尴尬。 　　苏沐雪下意识地拉过了苏小晨的手，说道：“姐姐带你走吧。” 　　反正她是不想打这个招呼的，就当没看见好了，孙宝珍倒是不在乎这些，毫不畏缩地看向他们二人，却亲见他们二人翻了个白眼，朝另一边走去。 　　孙宝珍气得在鼻孔里哼了一些气出来。 　　“眼皮子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有什么了不起啊。” 　　苏沐雪说道：“看来他们二人的感情没有受到影响嘛，哪里要分手了。” 　　孙宝珍回看了一眼他们二人，若有所思地道：“谁知道呢？” 　　几人往回走，明明已经走了一段路，孙宝珍却突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说道：“要不我直接从这儿回家得了。” 　　苏沐雪也没有起疑心，由着她离开了，自己带着俩妹妹回家去。 　　* 　　却说孙宝珍才不是真的要回家，而是又折回了百货商场，到处走了走，瞧了瞧，两层楼的商场人来人往，十分嘈杂。 　　最后在卖服装的档口，看到了肖国梁和杜兰英的身影。 　　孙宝珍也摸不准自己的心思，她此时此刻过来特地会会他们二人，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 　　当时小雪看到他们就走，不想打招呼，她有她的顾忌，但是孙宝珍可没有什么顾忌可言，反而有些好奇，他们是不是真的跟看起来的那样幸福。 　　反正身边也没有小雪在，她一个人刚好没有顾虑。于是她也装作是进去看衣服的，左顾右盼，终于盼到了肖国梁转头的一瞬间。 　　孙宝珍超常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这么巧啊，国梁、兰英。” 　　肖国梁讶异地吱了一声，杜兰英刀子一般的眼神瞪向孙宝珍。 　　杜兰英冷冰冰地道：“你来做什么？” 　　“跟你们一样，来看衣服啊。天气越发冷了，买两条棉毛裤总是要的吧。”她笑道。 　　肖国梁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孙宝珍道：“别看了，就我一人，小雪已经回去了。” 　　杜兰英气得打了一下肖国梁，咬了咬牙，充满了醋意与愤恨。 　　孙宝珍抿唇微笑：“你们俩现在是在谈对象？还是已经结婚了？如果是结婚了，不跟我们说一声，也太说不过去了，大家好歹都在城里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会有遇到的时候……” 　　肖国梁的脸色有些难看。 　　杜兰英冷哼了一声，用极不客气的语调说：“有什么好说的，况且还没有结婚办酒，哪天办喜酒了，请你，你会去吗？”她是吃准了事到如今，孙宝珍跟苏小雪、林月华是一派的，不可能再与她做正常的朋友，自然也不可能会来喝她的喜酒。 　　却不料孙宝珍的回答爽快极了：“去啊，为什么不去，只要你乐意请，我肯定到场。不过是随个份子嘛，也不枉我们在农场里一起奋斗过青春。”言语中还充满了嘲讽，“别的不说，起码你有心脏病，我们当然得对你关心关心。” 　　肖国梁有些惊讶：“什么？你有心脏病？！” 　　她如果心脏先天不足，平日里应该很弱才对，可是看她身强体壮，干活都不费劲，怎么像是有心脏病的人……反倒是苏小雪时常说自己一干重活就心跳得很快。 　　孙宝珍故意道：“咦？国梁你不知道？她心脏先天不足的，当初就是靠着这个病，才拿到病历，办理病退回的城。” 　　杜兰英心里憋着一股子气，面对肖国梁的诘问，只好说道：“当时体检是查出来有些问题，但是后来回城后去复查，说没问题了……” 　　孙宝珍继续故意地说：“哦，原来这么巧啊，那要恭喜你没有病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替换了别人的体检病历呢！” 　　杜兰英脸色难看极了，阴沉着，一把拽过了肖国梁的胳膊：“走了，这里没有我们要买的东西。” 　　孙宝珍奚落了杜兰英一番，心中痛快极了，看着他们二人离开，心满意足地买了两条棉毛裤，一条给自己，一条打算送给陈伟建。上回见面，他也送了她一根钢笔。 　　又去卖毛线的地方看了看，这儿摆的毛线真多啊，孙宝珍想买毛线给陈伟建织毛衣，却一时半会儿挑不出毛线的颜色了。 　　决定不挑了，下次叫上月华过来，一起挑挑。 　　* 　　而肖国梁被杜兰英拉着走出了百货商场时，心中的疑虑却更加多了起来。 　　当初苏小雪去体检的事，他是知道的，还听她说当时兰英也在一起体检，后来又告诉他自己体检没有问题。 　　而今，听孙宝珍话里有话，什么“替换了别人的病历”，替换谁的？ 　　答案呼之欲出。肖国梁甩开了杜兰英的手。 　　杜兰英并没有多想，只说：“今天真晦气，居然遇到了孙宝珍这个大嘴巴！还妄想喝我们的喜酒，做她的春秋大梦吧！” 　　肖国梁却说：“她大嘴巴？她说的是事实吧，你有心脏病？怎么看有心脏病的是另有其人吧！” 　　杜兰英完全愣住，脸色比刚才遇到孙宝珍还要难看许多。 　　“什么意思啊？你什么意思啊，肖国梁！”孙宝珍气急了。 　　大街上行人很多，肖国梁才不想在这种地方争吵，便径直朝前行去。 　　“肖国梁，你有没有良心啊？”杜兰英真是气坏了，“我怎么就不能有心脏病了？就算没有，还不兴医生检查出错吗？你怀疑什么啊？” 　　“懒得跟你吵。”肖国梁向来不喜欢吵架，还是在大街上跟女同志吵。 　　“是我懒得跟你吵！”杜兰英又气又急，说道，“我就知道，你现在还忘不了那个姓苏的，她有什么好啊？她都已经做了别人的妻子了，你还忘不了她……” 　　她不提苏小雪还好，一提起来，肖国梁便愤懑当头，气道：“疯了吗你！” 　　“我疯了？你让人来评评理！她到底有什么魔力啊，只要露一脸，你的脑子里就全是她！” 　　路上时不时会有人经过，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这两个年轻人。 　　“杜兰英，我警告你，别发疯了！再发疯，我们就分手吧，反正我妈也不止说一次要我跟你分！”肖国梁搬出了老妈，腰杆一下子就硬了起来。 　　杜兰英却呆呆惊住了。 　　“什么？你妈要你跟我分手？！” 　　话说孙宝珍买完棉毛裤后，也往这个方向走，看到他们两个好像在当街争吵，赶紧藏在了一棵大梧桐树后。 　　耳朵竖得不能更直，眼睛张得不能更大。 　　哇，什么情况！真的要当街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 第七十四章 渣男女分手了？ 　　孙宝珍暗戳戳隐匿于梧桐树后, 看向前方，杜兰英与肖国梁依然还在争吵。 　　杜兰英毫不客气地指责道：“肖国梁，你们有点良心行不行, 我对你们那么好，你们有一点儿感恩吗？” 　　肖国梁无言以对。 　　“现在我舅舅出了事, 你们就墙倒众人推了？你们可真是让我开眼了……” 　　吵架方面肖国梁不擅言辞, 只在走之前气呼呼地扔下一句：“看来我妈说得对，你之前确实都是装出来的讨好我们！” 　　随后哼了一声, 扬长而去。 　　杜兰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更是气得在街上哭了起来，不过很快, 大抵是觉得在街上痛哭终究是件丢脸的事, 她又擦了一把眼泪，向前走去。 　　孙宝珍躲在树后听了这一耳朵，见他们二人离开，也赶紧溜了溜了。原本是要回家，但是她并没有溜回家, 而是抄近路, 去了苏沐雪家里。 　　* 　　杜兰英真心气疯了，也恨极了。 　　没有想到，自己掏心掏肺地对肖国梁一家子这么好, 他们家却还是根本没有正眼瞧过自己, 甚至从骨子里是轻视自己的, 往日里的笑, 都是装出来的。 　　她既气肖国梁一家，也气苏小雪，气孙宝珍。 　　对于苏小雪, 她确实是从读书起就妒忌这个人，由妒忌到厌恶，到现在的憎恨。 　　凭什么呢？天天装得跟小白兔似的，一众同学，不论男生女生，就是那么喜欢她，即便下放到了农场，她那么能装柔弱，大家却都没有长眼睛似的，那么乐意帮她。 　　而且，明明自己那么明显地对肖国梁有意思，她却还跟肖国梁在一起…… 　　杜兰英是真的，深深地对苏小雪这个人感觉到无比的讨厌！在农场的时候，甚至回了城，却还要装作一副善良的模样，对待她，对待她们几个人。 　　替换病历的事情，她是那样干了，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的病在自己身上，只要再去检查，照样可以回城，谁让她不去另一家医院再检查检查？ 　　可是孙宝珍，居然就那样说出来……真是太可恨了！ 　　至于肖国梁，除了嘴上说“我妈我妈”，还会说什么？甚至到了现在，一看到苏小雪，魂就被勾掉了一般，别人一拱火，他就立马掉转头来针对自己。 　　“去他妈的肖国梁！”杜兰英越想越不值得！ 　　她这半年来，在肖家当牛做马一般，每次上门都带东西去，供销社里有了什么紧俏的好货，也想方设法给赵三凤留着，而且每次在他们家里，洗菜、拖地勤快得很，她在自己家都没这么勤快过…… 　　他们倒好，自己的舅舅一出事，就立马要分手？！ 　　他们肖家人还有一丁点儿良心吗？ 　　杜兰英心里憋着一团火，实在是发泄不出来，又是委屈又是气愤，一直到哭了一场之后，心情才好受一些。 　　擦了擦眼泪，杜兰英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家子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自己再喜欢肖国梁，也犯不着一直被这样羞辱。 　　要分手是吗？ 　　分就分，没了他地球照样转！ 　　…… 　　* 　　孙宝珍激动地再次进入苏家院子，苏沐雪正在陪苏小晨画画，看见她这么高兴，不禁问道：“咋了，捡到钱了？” 　　“不，比捡到钱还要高兴！” 　　“？？？” 　　“你不知道我往回走的时候想起来要去买棉毛裤，又进了百货商场，于是遇到了肖国梁和杜兰英，他们也在那儿，就聊了两句……” 　　苏沐雪挑了挑眉，见她手里确实有两条棉毛裤，不禁问：“然后呢？你居然还能跟他们聊两句。” 　　“见面打声招呼，总不为过吧。然后说着说着，我一下子把她有心脏病，可能替换了人家病历的事说了出来……” 　　苏沐雪惊讶无比：“天，你怎么说的啊？”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肖国梁好像知道她心脏没问题，而且隐约知道你当时体检的事，所以一下子就怀疑上了杜兰英，于是两人在街头大吵了一架，最后肖国梁说分手啥的。” 　　苏沐雪听得一脸懵逼。 　　“不是，怎么说起来的，怎么吵起来的啊？你给我说细一点儿。” 　　孙宝珍咂咂嘴：“你好歹给我倒杯水吧，我说得嘴都快干了。” 　　无语……苏沐雪火速去给她倒了水，还拿了两个橘子过来。 　　“我来剥橘子，你继续说。” 　　孙宝珍润了润喉咙，又吃了几瓣橘子，这才从头到尾八卦了一通。 　　苏沐雪听得直发愣，这样也行？？？ 　　她看了一眼孙宝珍，感觉这个家伙应该是故意去找的他们，想法子把这个话题引了出来。 　　这个死丫头，一向就充满了正义感。苏沐雪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又感动，又有些担忧。 　　“宝珍，你不怕被杜兰英记恨上么？”苏沐雪带着几分担心地问道。 　　“不怕，我有什么可怕的！”孙宝珍直白地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杜兰英做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有胆子换了你的病历，就要做好有一天被别人拆穿的心理准备。” 　　话是这样没错啦，苏沐雪只是不想因为这件事，让杜兰英连宝珍也一块恨上。 　　可是事到如今，大家都已经撕破脸了，杜兰英也知道她们三人就是站一边的，又有什么可顾忌的呢？反倒是自己太怂了一些，要朋友给自己出头。 　　苏沐雪默默地又剥了一个橘子，递了一半给孙宝珍。 　　“看看你的棉毛裤！多少钱买的啊？” 　　孙宝珍大方展示了出来：“买了两条，我一条，还有一条是给陈伟建买的，感觉还成，售货员说保暖效果挺好的。” 　　苏沐雪细细瞧了瞧：“还真不错，我明儿也去看看。” 　　* 　　肖国梁当街吵完架回家，整个人烦闷得不行。 　　杜兰英会干替换病历这样的事，一点儿也不奇怪……他妈妈说得很对，她对肖家那么好，处处争着抢着爱表现，都是为了讨欢心，将来结婚了，指不定会多掌控他。 　　当初苏小雪过年回城，说要去医院检查检查，他也觉得这是好事，如果检查出来了什么毛病，可以用病退的名义申请回城，这样他们也能有更多时间相处。 　　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有限，其实他是想早些把苏小雪办了的，但是一来两人异地见不上面，二来见上面了，也总没多少时间与空间相处，如果小雪能回城，他当然是更欢喜的。 　　苏小雪长得那样水灵好看，性格又温顺得跟小绵羊似的，他是真的喜欢她。 　　分手之前可能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意识，分手之后，才知道她是那样宝贵，在得知她有对象之后，心中的那股妒忌之火更是几乎要从胸腔里喷出来。 　　……如果当初苏小雪回了城，也许事情就不是这样。 　　他可能跟苏小雪早就有了夫妻之实，家长不可能不顾虑这层，他也可以更加反抗，苏小雪也不可能会去跟部队里的人相亲，他们原本是有机会在一起的！ 　　而这一切，都要怪杜兰英把她的病历能换了。 　　杜兰英！ 　　肖国梁握了握拳头，她有心机，路人皆知，可是他独独没有想到是她害得苏小雪回不了城…… 　　回到家里，赵三凤正坐在桌前摘小青菜，看见儿子回来，耷拉着脑袋，一脸的沮丧，不禁关切问道：“怎么了？你不是说今天跟兰英去逛百货商场吗？” 　　虽然赵三凤越来越看不上杜兰英，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儿子执意不想分，她也没办法。 　　“我跟她分手了。” 　　“什么！”赵三凤又惊讶起来。 　　“不是，怎么就分手了？你昨天还说不会分，因为她对你很好，结婚后你能很省事。”怎么就分手了？谁提的分手？“妈，你别问了，烦！”肖国梁拉长了声音，倒了一杯水喝，随后进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想事情。 　　赵三凤看着紧闭的房间门，一时陷入不可理解的境地。 　　“怎么突然就分了？”她扯掉了小青菜外面的烂梗烂叶，扔进了菜盆里。 　　一直到做好饭，才去敲门。 　　“国梁，出来吃饭了。” 　　肖国梁一脸菜色地走出来，面容十分沉郁。 　　真的，这些事情，他越想越觉得后悔、气愤。 　　他是很听父母的话，因为父亲一直不苟言笑，加之在他之前原本还有一个哥哥，只是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所以他从小是在母亲的百般呵护下长大的。 　　正因如此，才事事都听妈妈的话。 　　吃饭的时候，家中气氛有些压抑，赵三凤说道：“老肖，国梁说他跟兰英分手了。” 　　肖家爸爸的脸抖了一抖。 　　“真的分了？” 　　肖国梁闷道：“分了。” 　　“分了就分了，大好的青年，还能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啊？”肖家爸爸毫不在意，他向来对儿子的感情就不在意。 　　赵三凤也是支持分手的，更加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只安慰着：“当然，兰英这孩子还是帮你走出来了，她也是有功劳的，只要你乐意，后面还会有更好的姑娘出现。” 　　肖国梁看了一眼赵三凤，没有答话。 　　走出来了吗？ 　　他却觉得自己依然沉浸在失去苏小雪的痛苦之中，从未走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五章 轻视的笑意 　　心情既烦躁又难过, 杜兰英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熟悉的小巷，面对的, 依然是一大堆烂摊子。 　　小舅舅李兴荣被抓起来了，现在审查还未结束, 坐牢是板上钉钉的, 只是还不知道要坐多，若是被判死刑倒也一了百了, 没准就一辈子都吃牢饭了。 　　原本外婆是住在大舅舅那边的, 奈何大舅母是个厉害角色，容不下这个老人，外婆也不想跟大舅母吵架, 所以就住到了女儿家，也就是杜兰英家中。 　　他们家里本来就小，不像苏小雪家中，有一个这般大的院子。而外婆住进来后，成天除了痛哭就是抹泪。她跟外婆睡一张床，听她叨多了, 自己也烦得死。 　　是的，当初找对象，她也是有衡量的, 家里有几个弟兄的，她都不考虑, 这意味着将来分家注定会少分许多。 　　看来看去，只有一个姐姐，且已经结婚的肖国梁是最佳人选。 　　而今，她百般讨好的肖家, 居然也这么无情，说分就分…… 　　杜兰英的心情真的坏透了。 　　偏偏自己的工作又还没有转正，现在小舅舅一出事，她转正的希望更加渺茫。 　　杜兰英是老大，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俩弟弟的性子也跟小舅舅李兴荣一样，或者说被李兴荣给带偏了，全都不是省油的灯，时常不是问她要钱，就是要她买这买那。 　　而她的那点儿工资，既要补贴家用，也想自己留点儿体己，所以也是紧巴巴地用。 　　回到家，外婆和妈妈正在做饭，厨房里又传来她们母女二人的嘀嘀咕咕，听得杜兰英心中烦透了。 　　杜兰英的妈妈也听得不耐，语气说重了些：“妈你就别念叨了，天天就这些事，人进去了就进去了，外头的人总要过日子吧，咱们家又没有什么大树可以依靠，捞不出来的。” 　　吃饭的时候，杜兰英的妈妈又念了一句：“最近物价好像在涨。” 　　老人听了后，容易往心里去，说道：“等那屋子解封了，我就住回去，也不用麻烦你了。” 　　杜兰英妈妈无语地说：“妈，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好好的一顿晚饭，弄得大家都吃得别扭。 　　所以在这样的家里长大，杜兰英是真的想利用婚姻当跳板，让自己嫁得好一些，未来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可是现在，都泡汤了……杜兰英有些沮丧。 　　她妈妈见她脸色不对，问道：“兰英，你不是下午去见国梁了吗？都去哪逛了？” 　　杜兰英闷声道：“就逛了一下百货商场，也没有买什么。” 　　妈妈说道：“要是你们可以早些结婚，妈也就早些安心。” 　　杜兰英听得心里直拧巴，都要分手了，还结啥婚，要是能结，肖国梁早就过来正式上门，商量结婚的事了。 　　可是她也不想再火上浇油，乱上添乱，要是这个时候再说自己分手了，家里非得炸开锅不可。 　　晚上躺在外婆身边，杜兰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始终觉得不至于，他们一定还有回转的余地，肖国梁当时是被刺激到了才说的分手，赵三凤不是早就要他分么，他都没有分，他一定有自己的坚持。 　　…… 　　* 　　苏沐雪听闻杜兰英与肖国梁当街吵架分手的事，感觉吃瓜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打算收拾收拾地回部队去。 　　而这个时候，罗毅的一封回信都还没有收到，也不知道他是压根还没写，还是在路上。 　　周二，苏沐雪打了个电话找二营长，告诉他自己想这周末就回去。 　　罗毅停了一会儿，跑去看了一下日历，然后说：“刚好，我得去处理一下父亲的事，返回的时候，顺便去接你。” 　　他的父亲韩清渠同志是不是地下工作者，最终的归宿落在哪里，这些都是要调查的……苏沐雪有些恍惚：“那边出结果了？” 　　“嗯，组织上打了电话过来，既然你也要回部队，那我就这周去吧。” 　　“哦，那刚巧。” 　　忽然想起信的事，又问他：“我给你隔几天又写一封信，你一封回信都没写么？” 　　罗毅颇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有写，只是没有你写的那么好，我不满意，暂时就没写下去了。” 　　这个铁憨憨！ 　　其实她能相象，他写的信有多么地直男……一点儿也不文艺，不朦胧，不美丽。可是，她又不在乎。 　　苏沐雪哼了哼：“鸡贼，你这是空手套情书！” 　　电话那头的人呵呵地笑：“我周五能返回，周六早上到你家，到时候咱俩一起回部队。” 　　既然有人来接自己，苏沐雪也乐得自在，付了电话费，顺便在路上买了点儿柿子，拎回家里。 　　这个时候，家属院附近老乡家的柿子应该挂满了枝头吧。 　　在家虽然挺好的，邻居也从不说嫌话，从来不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还天天待娘家，不过一桩心事也算了结了。 　　害苏爸的人已经抓了起来，报复渣男贱女的事，她挺懒的，加上罗毅、苏爸都不赞成她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所以苏沐雪也只得收手。 　　就等着周六他来接自己回营，然后去过一段时间平淡而幸福的随军生活。 　　* 　　在苏沐雪在家悠哉度日的时候，杜兰英可没闲着。 　　肖国梁说分手就分？她越想越不能就这样由着他。 　　周三，杜兰英提前下了班，去区文化站截住了回家的肖国梁。 　　“肖国梁，我有话跟你说。”杜兰英十分直白地说。 　　杜兰英已经来过文化站几次，身边经过的同事也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没有起任何的疑心。 　　肖国梁有些冷漠地说：“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说罢继续向前行，杜兰英跟在他身后，紧紧跟随。 　　肖国梁有些厌烦，但是不得不考虑影响问题，只好由着她跟上来，一直走到了一个巷子口才停下来。 　　肖国梁转过身：“说吧，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杜兰英哽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承认，我替换了苏小雪的病历，可是那又怎么样？” 　　肖国梁毫无感情地看向她。 　　杜兰英丝毫没有悔意地说道：“当初在农场的时候，我对你怎么样，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你不要装傻，肯定明白我的心思的，就连苏小雪也清楚地知道我对你有意思，宿舍里她们三个都知道，都起过哄！” 　　“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跟我说你喜欢苏小雪，要我帮你的忙，去追求苏小雪。”杜兰英说到这儿，真实的感情涌起，委屈感袭来，眼睛很快泛了出来。 　　“肖国梁，我当时是什么心情，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那个时候就伤过我了！”杜兰英眼睛一闭，两行热泪就流了下来，“我嘴上还要笑嘻嘻地，帮你们牵线，你真觉得我无所谓吗？” 　　肖国梁一时愣住，杜兰英当时确实对自己很好，可是他不喜欢她，大概确实也伤过她。 　　杜兰英继续说道：“同时苏小雪又是怎么做的？她明知道我当时对你有意，却依然坦然地接受你的追求，她也伤害过我……所以这张病历，是她欠我的！” 　　巷子里有人经过，奇怪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二人。 　　肖国梁一时被打乱了心神，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他才说：“可是，感情的事情，没有办法的，我当时就是喜欢苏小雪，不能因为你喜欢我，我就不能去追求她，她也不能因为你喜欢我，就不能接受我的追求。” 　　杜兰英深呼吸一口气：“对，你说的没错，你们有这个自由，但是我也确实被伤到过。还有，病历替换，是因为我必须要回城……你知道的，我十岁就没有了父亲，家里只有母亲支撑，又有两个年幼弟弟一个妹妹。当时我舅舅给我找了工作，我必须要回城照顾家里。你和苏小雪，都是家境优渥，父母两全，从小没吃过苦，没经历过我的苦难日子，无法与我感同身受……” 　　肖国梁听到这儿，陷入了一阵沉默，心中没有再如之前那般愤怒，因为杜兰英吃的苦，的确是实实在在的。 　　杜兰英又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病历这件事我是做错了，我会去跟苏小雪道歉的。可是，肖国梁，苏家父亲出事后，你的态度如何？你写了分手信要跟她分手……你却从未反思自己。” 　　肖国梁如同被打了七寸一般，死死地僵在那儿。 　　杜兰英轻视地一笑：“本质上，我们两个人是一样的，谁也别做谁的道德标兵。” 　　见他无话可说，杜兰英便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肖国梁把事情推到她身上，无非是不想面对自己犯的错罢了。 　　杜兰英呼出一口气，望了肖国梁一眼，走过去，轻轻地抱住了他：“国梁，我不会跟你分手的，这个世界上，你不可能再找到像我这样对你知根知底，却又愿意对你好，处处包容你的人了！” 　　至此，肖国梁仿佛被她说服了一般，整个人说不出一句话，任由她抱着。 　　不过杜兰英也没有抱太久，只是过了几秒就离开了他。 　　她擦了擦眼泪，继续说：“我们各自回去冷静两天吧，周五下班后我再来找你。” 　　肖国梁终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杜兰英看着他离开，嘴角勾起了一丝轻视的笑意。 　　她便是算准了，肖国梁只是个心性不定的人，他哪里有多喜欢苏小雪，不过就是见不得她找了个更好的。 　　他哪里有多正直，无非是在为自己的愚蠢找借口。 　　他甚至根本没有主见…… 　　那么她真的有必要跟苏小雪道歉吗？ 　　做梦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撒个花~~~ 第七十六章 罗毅回来了 　　周五这日苏妈休息, 下午，苏沐雪特地带着妈妈去百货商场随便逛逛。 　　这儿的冬天还是挺冷的，苏沐雪想给苏爸苏妈买两件厚外套, 不过苏妈说不用，咱们衣服还是有穿的, 你又没收入, 反倒给苏沐雪挑外套。 　　买了些糖果、话梅，顺带去看了看毛线。苏沐雪说：“可惜我不会织毛衣, 不然我也想织条围巾。” 　　程秀芳挑了大红颜色的毛线, 说道：“那我给你织条红色的围巾吧，这个颜色喜庆，你在家属院里没事做的话, 也向那些会织毛衣的嫂子学学针织啊，将来也好给大人孩子织。” 　　苏沐雪应声：“我今年试一试……可是我也不是没事干，我在学做衣服呢，虽然技术还不怎么样，不过上回买的料子，做两条简单的裙子还是可以的。” 　　程秀芳笑道：“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 街上还是有穿裙子的姑娘的，现在这十年几乎没有人敢穿。” 　　“明年起，裙子又会穿起来了。” 　　程秀芳点点头：“年轻人有条件的话, 穿好看些，也更有精神。” 　　逛了挺久, 一直到下班时分，才带着买的东西上了一辆公交车，还十分幸运地捡了两个座位。 　　苏沐雪想着，今天买了挺多东西, 后天带回部队去，过完这个冬天就过年了，日子也过得挺快…… 　　忽然胳膊被苏妈的手一拍：“你看那不是谁吗？” 　　苏沐雪朝窗外看去，街边走着的，正是肖国梁与杜兰英。他们好像要拐进杜兰英舅舅家的那条路，苏沐雪有些奇怪，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他们俩没分啊？”程秀芳疑惑地说。 　　“大概是没分吧。”苏沐雪说道，“别去管他们了，他们不分也挺好的，配在一起也不用去折腾其他的善良老实人。” 　　下车后，母女二人回到苏家院子。 　　苏立民正在洗菜，问了声：“小雪，罗毅是明天早上的火车吧？” 　　“是啊。” 　　“哦，那我明天早上多买点儿菜回来。”又问，“要不要接他？” 　　“他说不用，当时不确定买哪趟火车，也担心火车晚点，不让我们去接。” 　　“也行，我多买点菜。”苏立民重复了一声。 　　* 　　次日早上，苏沐雪吃完早餐，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罗毅的身影，便想着找点儿事干，把一双布鞋拎出来洗刷。 　　刷着刷着，感觉院门口好像有人进来，好奇地扭头去瞧，见到了罗毅笑吟吟的脸。 　　“呀，老公——”苏沐雪叫了一声，把手里的鞋子、刷子放下，迅速洗了一下手，朝他跑了过去。 　　罗毅下了台阶，手里的行李都来不及放下，下一秒，苏沐雪便扑进了他的怀里，随后像个树袋熊一般挂在了他身上。 　　“我还在想，你怎么还没到啊，是不是火车晚点了？” 　　罗毅笑答：“晚点了两个小时。” 　　“你用不用先去洗个澡？你身上一身的火车味儿……”苏沐雪吸了吸鼻子，“我都不敢亲你了。” 　　她越是这般嫌弃，激得他便越要凑过来。 　　苏沐雪躲无可躲，最后只得小小地让他得逞了一下，在他唇上轻轻地啄了一口。 　　罗毅这才心满意足地把她放了下来：“家里就你一人啊？” 　　“嗯，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中午才回来。” 　　“难不得这么安静！” 　　也怪不得她会这么大胆地扑过来。 　　“你先去冲个澡，清爽清爽吧，厨房有热水，我刚好把你换下的衣服洗了。” 　　他点点头。 　　罗毅去冲澡的时候，苏沐雪把他替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晾在了院子里的晒衣杆子上。 　　初冬的阳光带着些许温暖，照在她娇嫩的脸上，反着白皙的光。 　　罗毅站在廊下，移目看了一眼院门，发现它已经被关上了，不由垂眸浅笑，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向房间。 　　苏沐雪被腾空抱起，一手扶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情不自禁摸了摸他的下巴，隐隐长出的短须有些扎人，但是触感又让人有些觉得好玩。 　　娇声问他：“老公，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很想我啊？” 　　该直男非常直白地回答：“嗯，很想。” 　　“有多想？” 　　“等下你就知道了。” 　　太久不见的结果，就是用力过猛。 　　苏沐雪叫唤连连，心里又不禁吐槽：幸亏家里没人，不然多尴尬。 　　先把太久没见的激情给消磨了一些，罗毅还想再行动的时候，苏沐雪说道：“晚上再来吧……我可不想你一下子就太累了。” 　　罗毅笑了笑：“这么替我着想？” 　　苏沐雪毫不留情地说道：“毕竟等下你还要做饭的。” 　　“……”一把将她薅了过来，“说老实话，这些天是不是有瞒着我做什么事。” 　　苏沐雪愣了愣：“你感觉出来了？” 　　“嗯，总觉得你留在家里，另有目的，不单纯是为了陪父母。” 　　苏沐雪只好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罗毅听，说完后担心罗毅生气，把头枕在了他胸前。 　　“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我觉得当面跟你说会比较好，所以电话里，信里都没讲。” 　　罗毅无奈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 　　“怎么会生气，我当时只是有些担心，我可不想你再出半分差池。” 　　“知道啦，我也不是要真刀真剑地去□□。” 　　他低声说：“嗯，这就好。” 　　“不过，宝珍找的对象也很好哦，我在想要不我们晚上碰碰面，毕竟明天就要走了，过年都可能在部队过呢！” 　　“这个你来安排就好。” 　　* 　　所以罗毅在准备午饭的时候，苏沐雪赶紧去打了两个电话。 　　现在很多单位都是单休，或者休一天半，所以林月华与孙宝珍，都在上班。接到电话时，全都同意。 　　孙宝珍更是说：“这回我不管了，让老陈请一个小时假也要出来，他们加班都加疯了！” 　　苏沐雪回到院里，罗毅正在准备做红烧五花肉，她在一旁打下手。 　　刚才光顾着讲她这边的情况，罗毅那边的情况都来不及问。 　　于是问他：“你这次回去办事，办得还顺利吗？办了些什么？” 　　罗毅：“去签了一些文件，我父亲，韩清渠同志，已经被组织上追认为烈士了。” 　　苏沐雪沉沉地点头：“这是他应得的殊荣。” 　　“那闻老师呢？” 　　罗毅说道：“她当初是私下秘密接替了我父亲的上线发号的指令，上线的身份，与闻老师的身份，是两个人，闻老师只能做闻老师，因此闻老师只能以失踪人口计算。” 　　苏沐雪明白，安慰道：“不过闻老师并不会介意吧，毕竟她是来修复BUG的。” 　　“嗯——对了，我还把那套房子的地契房契的手续办好了，顺带看了看邵伯。” 　　“哇”的一声，苏沐雪叹了出来。 　　“这么说，你现在可是一个拥有独栋洋楼的屋主啦！”苏沐雪兴奋不已！ 　　罗毅微微无语：“你也不问问邵伯的情况，关注点尽在这些钱啊房子身上。” 　　苏沐雪不好意思地笑：“邵伯还好吗？” 　　“他挺好的，我让他继续帮我看房子，有时间把婶子从乡下接过来一起过日子，还给了他一些钱。他是不肯收的，但我走的时候硬塞给了他。” 　　苏沐雪拼命地点头：“应该的，邵伯人真的很忠诚啊！” 　　* 　　晚上的聚餐，算作是庆祝，庆祝他们干的那件大事，帮助市里拔出毒瘤。 　　这次终于不再有人落单了，成双成对，圆圆满满满，欢欢喜喜。 　　苏沐雪突发奇想：除了自己，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呢！ 　　陈伟建说道：“明天我终于能休息休息了，连续上了好久的班，都在忙着维护秩序，审理嫌犯，真是累啊。” 　　林月华问道：“那么这件案子，什么时候才有结果啊。” 　　陈伟建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毕竟这个案子归上面管，我们只是配合做做调查。而且最近忙的案子也是其他的。” 　　罗毅说道：“看来这个案子，市里很重视啊。” 　　“那可不，一抓一连串，连根拔起。” 　　因为明天苏沐雪和罗毅就要回部队，林月华和孙宝珍问了问过年回不回来的问题。 　　苏沐雪不想把话说死，只说：“还不清楚，要再看看。” 　　聊了些诸如此类的话题，饭后大家朝各自回家。 　　因为吃饭的地方就在城中心，距离哪里都差不多，离苏家也不算太远，苏沐雪又仗着身边有罗毅，所以说：“就散步回家吧，刚好吃得有些饱。” 　　* 　　趁着夜色，挽着他的胳膊，慢慢地步行回家。 　　靠近去杜兰英外婆家的那条路口时，苏沐雪又看到了杜兰英跟肖国梁二人，拐进了那条路去。 　　而且昨天就神神秘秘的了！ 　　苏沐雪不禁拍了拍罗毅：“他们俩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想去她外婆家？她外婆家被封了，还没有解封啊！” 　　罗毅说：“那要不然我去看看？” 　　苏沐雪也想去，罗毅摇头道：“我一个人去更方便，不容易被发现，你在这儿等我吧。”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让苏沐雪在一家还没有打烊的饭馆门口等，自己则一个人悄悄跟上了前。 　　苏沐雪有些担心，但又相信罗毅的身手，只好乖乖地等待着。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罗毅才回来。 　　他的脸色有些不大好，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 　　“怎么了？” 　　他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们在他外婆家里办事儿……” 　　“办啥事？” 　　罗毅没有说话，只递了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猛然间，苏沐雪反应过来，整个人瞠目结舌。 　　“他们居然……”在他外婆家里苟合？ 　　Oh my god！ 　　作者有话要说：自动脑补了老友记珍妮丝的声音～ 第七十七章 出口气 　　肖国梁和杜兰英……真的干那事儿？这一幕还让罗毅目睹？ 　　苏沐雪先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后来又有些郁闷。 　　“你看到多少了？” 　　“没多少，他们正要脱衣服，我就赶紧翻墙出来了。” 　　苏沐雪抚额, 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把这个封禁的屋子当成了苟合的宝地。 　　也怪不得, 现在进个招待所, 都要带介绍信，对于年轻小情侣而言真是太不方便了。苏沐雪真想发几个捂脸的表情包。 　　只不过, 撞见他们干这种事, 终究是要洗洗眼睛的……苏沐雪问道：“没吓着你吧。” 　　罗毅拧了拧眉心：“这有什么可吓人的，而且并没有目睹全过程。” 　　苏沐雪再次抚额：“要是看全场LIVE SHOW，那也太震撼了。” 　　罗毅：“？？？什么意思。” 　　“没什么啦, 就是看现场的意思。” 　　苏沐雪想一想那个画面，心情便有些复杂，尴尬之余，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吐。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会是这样……不过，这侧面说明他们俩确实是没有分手。 　　“看来他们俩的关系比想象的更加牢固嘛, 都可以说情比金坚了。” 　　看向罗毅，大概是没有看到关键部分的缘故，他目前状况确实良好, 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如果自己当时在场亲眼目睹, 一定就惊得叫出声来了。 　　他说道：“现在怎么行动，全听你安排。报警吗？” 　　“报警？”苏沐雪有些发愣。 　　“毕竟他们闯进了封禁的屋子里。” 　　“哦。这倒是个正经的理由。”虽然觉得让人去捉｜奸，会让他们很不体面，但是这对鸳鸯原本就没干过体面的事。 　　她的报复心并不算强, 不过既然要为原主出口气，这么难得的好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苏沐雪点头道：“走，去派出所。” 　　* 　　二人很快步履不停地来到最近的派出所，罗毅凑到值班的民警同志耳边小声说了两句，随后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最后才说道：“刚才偶然经过一间贴了封条的人家，他们家似乎进了两个小贼，你们不妨去看看……” 　　看着罗毅的证件，民警同志有些惊讶。他不敢不认真，当即找了两个值班的同志，布置了一番，随后前往李兴荣家中。 　　见他们行动如此迅速，苏沐雪问：“那我们要不要去？” 　　罗毅摇头：“不用，我们不方便过去，我们还是乖乖回家吧。” 　　苏沐雪知他是想保护好自己，万一肖国梁与杜兰英出来之后，发现是他们报的案，只怕会激怒他们，所以这种事情，悄悄摸摸地干就好了。 　　“那你刚才小声地跟民警嘀咕什么？” 　　罗毅笑了笑：“没什么，无非是让他保护好我们的信息？” 　　“这样啊。” 　　从派出所出来往家里走的时候，正好遇到被拷起来押回派出所的肖国梁和杜兰英。 　　沿路还有许多的群众，吵吵嚷嚷地说着听不清的话语。苏沐雪在夜色中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二人的衣衫看起来还是整齐的，并没有什么衣衫不整，更没有什么不体面。 　　只不过，被逮走原本就不是一件值得光荣的事情，所以肖、杜二人这会儿仍然耻感十足，哪里敢四处张望与人对视。 　　肖国梁生平从未受过此等委屈，一句话也没说，只沉默地低头走路。 　　但是杜兰英非常不服气，连声说道：“我跟我对象去我外婆家找点儿东西怎么了？你们不要乱冤枉好人！” 　　值班的那位同志大声喝道：“那里是被封禁的屋子，没有经过同意，任何人都不准进去，你们不知道吗？” 　　“天气寒冷，我给老人家找床被子，找些衣服怎么了，难道你们想要让老人冻死吗？” 　　围观的群众倒是有人说了实话：“兰英确实是兴荣的外甥，她外婆现在住在她们家呢！不过两个人未经许可，进封禁的房子，那就不对了。” 　　“是啊，谁知道他们两个人在里面干什么！” 　　苏沐雪站在树下隐蔽的地方，听着这些闲言碎语，看着一行人朝派出所走过去，憋了憋笑。 　　罗毅笑着问：“感觉到出气了吗？” 　　苏沐雪说：“一点点，可能说到底我不是原主吧，感受不强烈……只觉得场面有一些搞笑。” 　　说起来，如果报仇之后就是这样的心情，那确实，这仇也没有什么可报的。 　　只不过，想象一下，当时他们俩干柴烈火的正在兴头上，突然就听到外边有人敲门，肖国梁一定吓得登时就缩了。于是这对苟合的鸳鸯赶紧穿好衣服，乖乖束手就擒，也好保留最后一点儿体面。 　　想想那个画面，苏沐雪还是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不，是非常好笑！”苏沐雪呵呵笑道。 　　罗毅横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说道：“傻瓜……” 　　“对了，他们这次会受到什么处罚吗？” 　　“应该不会有什么处罚，毕竟杜兰英的确实是去自己的外婆家，肖国梁也确实是她的对象，刚才杜兰英说的理由，听起来也合情合理，派出所不可能为难他们，顶多拘留一夜，口头警告，只是传出去终究是没面子的事情罢了。” 　　苏沐雪扬了扬嘴唇：“那样也好，总算让他们吃点儿苦头了。” 　　“嗯，只是让他们吃吃苦头的小事，让他们收敛一些。”罗毅一把牵过苏沐雪的手，“走了，回家去，该我们办正事了。” 　　苏沐雪故意在笑头问：“啥正事啊？” 　　罗毅在昏黄路灯下见她满脸堆笑，不禁一个势子就把她公主抱了起来，脚下走路还生风地道：“明知故问！” 　　* 　　被弄进了派出所的肖国梁与杜兰英，二人在审讯室里，只觉得颜面扫地，尤其是肖国梁，生平脸皮就薄一些，这会儿更是郁闷至极。 　　好好的呢！ 　　昨天下班时分，杜兰英就过来找他，把他带去了李兴荣家里。随后宽衣解带，要献出自己。 　　肖国梁与杜兰英在一起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 　　很早前，他便是想的，但是杜兰英不给。 　　而今，送上门的肉，哪有不吃的。 　　结果吃了这一次，今天一天都想着，所以跟杜兰英过来找他的时候，他又动了心思，想再来一次，却万万没有想到会被人报案。 　　真是天杀的！当时腿都吓软了！ 　　肖国梁心中又气又恨。 　　面对民警同志的询问，肖国梁无奈，只好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还有父亲的大名。 　　值班民警没有想到抓到的居然还是区干部家的儿子，很快，电话打到了肖家附近去确认一番。 　　肖家爸爸肖路红听闻后，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是又不能不管，赶紧翻出电话本找人，最后找到了派出所的副所长，这才跟着副所长一起来捞人。 　　当时已经过了零点，初冬的夜里有些寒冷，苏沐雪和罗毅已经回家，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相拥而眠。派出所里，肖国梁与杜兰英又愤怒，又困乏，又无可奈何。 　　觉得名气全都扫地了的肖路红，一进派出所，就大骂这个不肖子：“肖国梁，你怎么回事！啊？平时也遵纪守法的，怎么就违法乱纪了？！” 　　肖国梁一脸菜色，沉默不语。 　　副所长听了值班同志的汇报后，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老肖，没事，孩子就是跟着对象进了她外婆家里找些老人家常穿的冬□□物，问题也不大，受个教训就是了。” 　　肖路红向来脸上威严森森，一道寒冷的目光瞪向杜兰英，吓得杜兰英噤了一噤。 　　见肖路红正在气头上，她也只好道歉：“对不起肖叔叔，都是我不好，不该带他翻墙进去。” 　　肖路红没有对杜兰英说话，只冲肖国梁咆哮：“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 　　三人走出派出所之后，副所长才问：“到底谁报的案啊？” 　　值班小同志有些欲言又止，只低声说：“是个过路的群众。” 　　副所长看了他一眼，便知情况不一般，说道：“放心，我也不可能告诉肖路红，让他去打击报复。我这么晚过来给他儿子网开一面，已经够可以了。” 　　值班同志这才说：“是个来探亲的营级干部，我看了他的证件，确定没错。” 　　副所长有些惊讶：“营级干部也管这些了？” 　　值班同志说：“也许是刚好遇到，出于正义吧，他以为是有小贼进了屋。” 　　副所长没有再追究下去，只说：“嗯，这件事你们也没做错，继续值班吧。” 　　“那李兴荣家里就一直这样封着啊？市里还没有调查完毕吗？” 　　“不知道，他们封就封，屋子定在那里，也不用你们去看管。像今晚这样，要是有人来报案，说李兴荣家有什么情况，你们也照规定处理就行了。” 　　“哦，好的副所长。” 　　副所长打了打哈欠，走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句：“深更半夜，打扰人睡觉，尽干些扯蛋的事！” 　　值班同志送走了副所长，自己也累得直打哈欠，对同事说道：“你觉得他们俩当时在里边做什么？” 　　同事传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二人心照不宣地呵呵笑起来。 　　“这些小年轻……”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七十八章 最后一搏 　　话说赵三凤听闻儿子被抓了起来, 原因不详，一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肖路红出门去找关系捞人的时候，她原本想跟着丈夫一起去派出所, 结果被肖路红一顿吼：“别跟过来，我自己去就行了。” 　　她只能待在家里, 哪也不敢去, 听着墙上的挂钟嘀答嘀答地摇摆着，心情一直不得安宁。 　　一直到了零点多, 屋外才传来一阵声响。 　　急忙打开门一看, 老公一脸怒气，儿子一脸萎蘼。 　　“国梁，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被抓进派出所了？”她先是急切地头号, 又缓了缓语气，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肖国梁一句话都不想说，脸色也阴沉得很。 　　肖路红一坐下来，就怒道：“没出息的, 跟着杜兰英进封锁的屋子里去干什么？去捡宝还是去撞鬼？” 　　肖国梁从小在父亲的高压之下生活，一向不敢大口喘气，父亲一发威, 他便以沉默应对。 　　赵三凤在一旁劝道：“没事了，没事了, 回来就行了，老肖，你也少说两句，怎么讲他肯定也是冤枉的。” 　　别的不好讲, 但是肖国梁不敢造次去干违法乱纪的事，她敢打包票。 　　“我这个做老子的，脸面全都被他丢光了！就是平时讲少了，管少了，给你惯的。” 　　赵三凤也不敢再反驳，只给他倒了杯茶，随后奇怪地问肖国梁：“你怎么又跟杜兰英在一起了？我就说她不是个好的，早晚会影响你。” 　　“别聊这些了，这么晚了，先睡觉。”肖国梁有些不耐烦，去洗了一把脸，又洗了个脚，就把房间门关上了。 　　赵三凤也相当无奈，只好也去倒洗脚水，侍候丈夫洗脸洗脚。 　　* 　　杜兰英这边，她独自一人趁着夜色回到家里的时候，门都从里边闩上了。 　　她拍门拍了许久，妈妈才从屋里大声问了句：“谁啊？” 　　“我，开门。” 　　兰英妈披了件外套过来开门，看到屋外的杜兰英，脸色也十分不好，感觉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兰英妈有些疑惑，女儿说今晚会跟肖国梁在一起，所以只以为她是留宿在肖家了。 　　“你没在肖家留宿啊？这都几点了？” 　　杜兰英心里觉得失落得很，但还是装作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努力维持平静地回答道：“没有留宿，他们家也不方便留，我在他们家里打牌打得晚了些。” 　　“哦。”兰英妈没有再多问，只当年轻人玩得忘了时间。 　　杜兰英进了屋，饥肠辘辘地问道：“家里还有吃的吗？” 　　“晚上的馒头都吃完了，要不你煮碗面条吧，我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先睡了啊，你也吃了就赶紧睡。” 　　杜兰英拿出面条，撕了几片大白菜的叶子，搁了点儿酱油，煮了一碗白菜素面，一个人在客厅里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昨天把肖国梁哄过去，主动地献身，是她的计策，可是万万没有猜到会在第二次的时候就被人发现，还这么大阵仗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进了派出所。 　　丢人是肯定的！ 　　闲言碎语就算她不在乎，可是外婆和妈妈肯定会在意。 　　难道，这就是不能动歪脑筋的惩罚吗？ 　　可是，明明还有那么多动歪脑筋的人，过上了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就算是肖国梁的父亲，也不见得有多干净。 　　小舅舅出事，是早晚的事，他毕竟太嚣张太露骨了。 　　但还有大把有问题的人，并没有被发现。 　　杜兰英就是不服！ 　　翌日一早，为了防止外婆与妈妈被问询，只好一边喝稀饭，一边如实交代：“昨天晚上，我其实是和肖国梁去了外婆家，想拿床被子和一些衣服出来，现在天冷了，我们俩盖一床被子会嫌冷，结果被别人发现了，我们被弄进了派出所盘问。” 　　兰英妈惊得目瞪口呆：“那，有没有什么处罚啊？” 　　“没有，就简单问了问，肖国梁的爸爸找了副所长，把我们放了。” 　　“哦，那就好。” 　　“可能你们出门的时候会被人问这问那，反正别说太多，就说是去拿被子衣服的就行了，派出所也没说什么就放了。” 　　外婆唉声叹气起来：“兰英，你是孝顺的，我也知道，怪只怪你小舅舅不争气！” 　　“别说这些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被盘问了一下。”杜兰英面无表情地说。 　　* 　　吃完早餐，杜兰英照常去供销社上班。 　　而这个时间，苏沐雪家里的早餐才刚刚开始，今天周日，除了苏妈，大家都在家。苏立民蒸了肉包子，熬了稀饭，罗毅去买了油条和豆浆回来。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早餐。 　　因为苏沐雪跟罗毅十一点多就要坐火车返回部队，来不及吃午饭了，所以苏立民吃完早餐后，立马做了一个蒜苗腊肉，和一个豆角干焖熏鱼，冷却后装在玻璃罐子里，给他们带去部队。又炒了一个大白菜，再打算出发前一刻才煮好米饭，趁热放在饭盒里。 　　苏沐雪不想这么麻烦爸爸，止不住说：“爸，我们买几个馒头在火车上吃就行了。” 　　“那哪能行啊，还是吃饭比较熨帖，你们都有座位，吃的时候就把腊肉、熏鱼扒到饭盒，新鲜蔬菜也得搭着吃才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哇，苏沐雪心中不断感叹。 　　苏立民为他们装好饭菜，又亲自送他们上公交车，这才依依不舍地返回家去。 　　罗毅拎着这些饭啊菜的，说道：“爸爸可真的是细心又顾家。” 　　苏沐雪笑着说道：“他这是亲自给你做示范哦。” 　　罗毅笑了笑：“学习了，以后我有了孩子，也这样做。” 　　苏沐雪无语：“我是让你也这么对我，不是让你这么对孩子。领悟精神真的不行哎！” 　　他一本正经地说：“对孩子都这么好，对你要更好才行！” 　　这……都学会这个套路了啊？！ 　　公交车会经过供销社，苏沐雪无意中朝窗外看了一眼，却正好瞥见赵三凤正在供销社的门外，跟杜兰英说着什么。 　　赵三凤向来强势，无理也要搅三分，看她的模样，似乎在要求杜兰英做什么事，大概是不准杜兰英缠着她的那个宝贝儿子？ 　　苏沐雪觉得肯定是的，毕竟昨晚的事情，肖国梁这个乖宝宝是不可能主动去的，在赵三凤看来，那就是杜兰英勾着他去的。 　　杜兰英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隐忍，仿佛压着心中的怒火。 　　车子驶离了，苏沐雪回过头，不知不觉叹了一口气。 　　罗毅：“嗯？怎么叹气？” 　　“哦，没事，想到要离开家，还有些舍不得。” 　　罗毅揽过她的肩膀，拍了拍，不明就理地安慰着：“没事，往后有我，等你在部队腻了，可以随时回来的。” 　　苏沐雪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心里却莫名有些同情杜兰英是怎么回事？ 　　虽然知道杜兰英是自作自受，但是昨晚报了一回仇，苏沐雪也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痛快……大概她就不适合搞什么复仇吧。 　　倘若是原主苏小雪，想必以她的温柔善良，更不会去复仇。 　　所以苏沐雪打定了主意，往后只要他们不来招惹自己，自己是不会再去理会他们的这些破事了。 　　最多听听八卦……乐呵乐呵。 　　* 　　供销门口，杜兰英被赵三凤一顿劈头盖脸的辱骂。 　　“你就是一个扫把星知道吗？我好好的儿子，都被你带到什么歪路上去了？” 　　“我早就不赞成你们了，我今天也跟你说实话，我不可能会让你们结婚的，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以后不准再见国梁了，离我儿子远点儿！” 　　…… 　　不得不说，杜兰英的心理素质真的太强悍，被当街这样折辱，她愣是没有哭，只沉默地听她说了这一通，然后说：“阿姨，说完了吗？我还要上班的。” 　　赵三凤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一时呛住。 　　“回去管好你的儿子，别来找我就行。”杜兰英说完就朝供销社里走去。 　　她会哭？她才不想哭！ 　　按照在妇产科上班的邻居说的，她在前天和昨晚，与肖国梁的结合中，极有可能会怀上小孩。 　　这一切，虽是未知数，但也是她的孤注一掷，是她的最后一搏。 　　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她是有一些剑走偏锋，她也是有一些顽固偏执。这一点，连她自己都十分清楚，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清楚地知道一些事情其实是不能做的。 　　可是事情发生到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从来不会后悔。一些看似绝境的情况，说不准也会迎来一场机遇。 　　世道这般艰难，杜兰英可不想丢掉这份工作，只要能怀上孩子，她就能顺利嫁给肖国梁，肖家不可能不管她的工作。肖路生是有一些人脉的，只是从来没有用在她身上。一旦成了一家人，他不想用也得用。 　　赵三凤骂得越狠，将来她就越欠自己的！ 　　倘若没有怀上孩子，杜兰英也完全不怕，她还有第二套方案，那就是供销社主任介绍过的外甥。 　　主任的外甥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起码跟他在一起，主任舅舅一定能保全自己的工作。 　　…… 　　杜兰英深呼吸一口气，走进供销社的时候，努力朝同事们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 第七十九章 小日子 　　奔波来去, 苏沐雪又回到了家属院。 　　一切照旧如常，珠宝好好儿的放在罗毅的办公室柜子里，太阳底下也无新鲜事, 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 天气越发寒冷，草地上渐渐打起了霜，家属院里的落叶渐渐多了起来。 　　苏沐雪现在没有收入, 罗毅乖乖地把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她, 不过她也不怎么花钱。因为物质不丰富, 想买也根本没得买。 　　是以, 在家属院里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又蜜里调油——主要是现在没啥娱乐项目, 晚上只好积极努力地进行某项和谐的运动。 　　某个又憨又二的二营长体能太好, 有灵泉的灵力加持, 一旦放纵起来, 简直无以言表。苏沐雪基本上是属于享受的那一派, 有时候嫌屋子里不宽, 担心被人听了墙角，索性就钻进空间去玩。 　　见他泡在灵泉里闭目养神的那个舒爽劲儿, 苏沐雪不止一次郁闷地道：“可惜我不能泡灵泉啊, 不然我也进去跟你一起泡, 那才叫有趣味吧。” 　　他眼睛一张，忽道：“不如我们做个浴盆放进来，舀了灵泉的水给你在这儿泡澡？” 　　苏沐雪顿住，是啊，这个方案她怎么就从来没有想过呢！ 　　于是迅速地，苏沐雪在县城那家家具店里, 请人做了一个大浴桶，能容下两个人的那种。 　　做好之后罗毅弄了一辆小三轮过来搬，看着它却直发愣：“这么大？” 　　苏沐雪抿唇附在他耳边：“到时候你也一起泡，多好啊？” 　　罗毅怔了怔。 　　最后罗毅把浴桶搬上了小三轮，骑到一半的时候，趁着四下没人，把木桶带进了空间里去。 　　……折腾了一番，总算可以一起洗浴了。 　　苏沐雪从下午起就开始兴奋，一直盼着天黑。 　　总算天黑了，又赶紧盼睡觉时间。 　　好不容易进了空间，罗毅拿桶往灵泉里舀水，倒在浴桶里，苏沐雪试了试，水温是有的，但是泡进去后，却感觉这水跟普通的水没有什么两样。 　　“会不会失效了啊？变成普通温水了。” 　　罗毅也有些疑惑：“这么奇怪？我进去看看。” 　　说罢他也脱了衣服翻身进了浴桶。 　　“明明有凳子啊，你也不踩。” 　　“我还需要这玩意儿？” 　　“得瑟！” 　　他一进来，坐在水中，水很快就涨了起来，都要盖住苏沐雪的锁骨了。 　　“怎么样？” 　　“确实没有在池子里泡着舒服。” 　　“那算了，反正有得泡就好了。” 　　苏沐雪看着他膀子上的肌肉，水珠沾在上面，看起来极是诱惑。 　　她不禁看得有些发呆，伸手捏了捏他发硬的胳膊，随后呵呵傻笑起来。 　　罗毅看着泡在水中的苏沐雪，她的皮肤白得发光，水汽氤氲，头发微湿，暧昧不已。 　　正欲凑过去的时候，苏沐雪说道：“老公，你转过身去，我给你搓背。” 　　搓着搓着，罗毅感觉自己的后背贴过来了柔软的身子，纤细修长的手已经环在了他的腰上。 　　苏沐雪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忽然舌头朝他的耳朵里触了触，酥酥痒痒的，让人有些按捺不住。 　　可是突然，这一切又戛然而止。 　　那个白白嫩嫩，柔柔软软的家伙离开了自己，身后只听到一阵银铃一般的笑声。 　　“老公，撩吗？” 　　转过身，看见她微微扬着唇，笑颜坏坏的。 　　罗毅低声喑哑：“调皮。” 　　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手也在水下乱薅起来。 　　苏沐雪被挠痒痒似的，手在水里一阵乱舞，激荡出无数的水花，溅得脸上头发上都湿了。 　　“别挠我了，哈，哈哈哈哈……” 　　她哪里是他的对手。 　　罗毅轻咬住了她软软的唇，她很快就投了降，安静了下来，被抵在浴桶的壁上，接受着他的侵吞、啃噬。 　　…… 　　这大概是他们在一起以来，玩得最疯的一次。 　　一直到次日早上，嘹亮的起床号响起，惊得所有人从梦中苏醒。 　　罗毅醒过来，坐起来正欲穿鞋时，被苏沐雪从后面一把抱住了。 　　“老公，我昨晚没有玩够，晚上继续玩好不好？” 　　“还没玩够啊？” 　　昨晚惊起的水简直都要把空间给淹了…… 　　“没有。” 　　“那行，晚上继续玩，让你玩个够。” 　　“好嘞！”朝他脸上啜了一口，“老公最棒！” 　　罗毅摇摇头，正欲再度起身时，苏沐雪又把他拉住了：“或者，晚上我们可以喝点儿小酒，我今天去买点儿酒回来哦。” 　　于是当天晚上，在酒的助兴之下，苏沐雪简直有些不受控制了，更加疯狂索求，更加肆无忌惮，更加纵情妄为。 　　次日一早，伴随着一阵头疼，苏沐雪嘤咛了一声：“头疼！” 　　罗毅无语地看向床上的人。 　　“玩够了吗？还玩吗？晚上要不要把啤酒换成二锅头？” 　　苏沐雪按了按太阳穴：“够了够了，放你一周时间的假。” 　　说一周，就一周，一天都不能少。 　　苏沐雪真的是这样想的。 　　打定了主意，就不碰他。晚上早早睡觉，甚至不惜弄了两床被子，各盖各的。 　　被某人掀开了被子，执意钻了进来。 　　刚开始两天，相安无事。 　　第三天，某人开始使坏，故意去触碰她。 　　苏沐雪严肃且认真地道：“不要，说好了一周，一天都不能少！” 　　某人才不听她的，继续乱撩乱薅，直到把苏沐雪撩出火来了…… 　　“七天太难熬了，改成三天。”某人如是说。 　　* 　　除了没羞没臊地过合法夫妻小日子，苏沐雪也偶尔去县城学学打版，跟着师傅学一些裁缝方面的小技巧。 　　这个师傅总是不肯收她的学徒钱，无奈之下，苏沐雪只好送一些衣料，买些水、糖之类的给她，裁缝铺知儿比较多的时候，还会帮着她干些零散的活儿。 　　偶尔犯懒不想去学裁缝，就在家属院里走摸西搞，或者跟一营长的老婆孟静芳，带上俩小孩去附近的村子里摘柿子、橘子什么的。 　　俩小孩子很是乖巧，十分听话，苏沐雪跟他们熟悉了之后，小丫头也时常来苏沐雪这里玩。 　　这日，苏沐雪从带回来的布料里选了一块碎花布，打算先试着做一条半身裙，等熟练之后再学做连衣裙。 　　在她踩缝纫机的时候，小丫头过来了，她格外感兴趣，一直盯着看。 　　孟静芳说道：“小丫头都快变成你的女儿了，跟着你都不哭闹。” 　　苏沐雪笑笑：“她本来就很乖的嘛。” 　　孟静芳又说：“你跟二营长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啊？现在你也不用上班，不如生个孩子出来，反正早晚得生吧。” 　　苏沐雪停了停。 　　生娃这个事儿……真的挺难的。 　　她有考虑过，如现在怀孕，来年冬天高考的时候，刚好孩子出生……但是接下来自己要读大学，又谁来带娃呢？ 　　扔回苏家？那苏妈不用上班吗？罗毅又在部队，不可能会顾得上，没爹没妈，连叔伯婶娘也没有。 　　真的就非常为难。 　　所以看来看去，现在不是好时候。何况她真的还年轻，现在物质也不丰富…… 　　苏沐雪笑了笑：“还想再等等。” 　　“二营长不急么？” 　　“他随我啊。” 　　“这倒是，论疼媳妇的话，他在这个院里排第一了。” 　　* 　　在家属院一待便是一个多月，1977年到来了。 　　年底正是部队老兵退伍和新兵入伍的时候，罗毅的工作十分繁忙，就连周末也要加班，苏沐雪并没有觉得难熬，因为自己有个爱好撑着，日子一晃便是一天。 　　元旦节，他们部队有休息一天，不过官兵都要在原地，今天二营的活动是打场篮球友谊赛，再一起会餐。 　　苏沐雪便带着孟静芳及两个小孩，还有另外一个嫂子，去星火农场玩。 　　王忠一看军嫂们过来了，十分高兴，随在身边谈天说地，还有刘桂香的女儿一看到苏沐雪，亦“小雪姐小雪姐”地叫着。 　　苏沐雪试手做的两条半身小碎花裙，适合小姑娘穿，来星火农场时又不知道带什么礼物好，便把裙子带了过来。 　　“桂香嫂，这两条裙子是我自己做的，给春兰、春丹，但是又怕你们嫌弃，毕竟我是第一次做，手艺并不熟练，不过料子还行，明年夏天她们穿起来一定好看。” 　　“好好看！”春兰两姐妹高兴极了，拿着裙子爱不释手，还在腰上比了比。 　　“这个是松紧带做的，瘦点胖点儿都可以穿。” 　　刘桂香笑道：“真难为你，还记得这俩丫头。” 　　“当然记得啊，怎么说春兰还经常跟我睡一个被窝的呢！” 　　孟静芳还是第一次来农场，见到大片的菜地，不断地惊呼：“种了这么大一片的菜地啊！” 　　另一个嫂子也来自城里，随军后在县里找了份当老师的工作，此刻也说道：“小雪，你原先就在这儿干活啊？真辛苦！” 　　苏沐雪笑笑：“还好吧，做习惯了也不觉得累。” 　　回来的时候，主任还给她们捎了一些红枣干、花生回去。 　　不过三个军嫂都不敢真的拿太多了，尤其是苏沐雪，上回的花生，还有两斤没炒的留着，总不能次次都顺手牵羊。 　　五香花生是很快就吃完了。 　　所以孟静芳说：“小雪，这些花生还让二营长帮忙炒一炒成不，香着呢，打牌聊天的时候大家都爱吃。” 　　“可以啊，回去后让他炒一下就行了。” 　　……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八十章 过年 　　腊八前一天, 下了一场雪，雪停之后，处处银妆素裹。 　　苏沐雪玩雪玩得不亦乐乎, 带着院里的小孩去堆雪人, 还在工具房翻出了一个简易的雪橇，拉着小孩玩滑雪橇。 　　几个嫂子见状直摇头：“小雪啊，你也还是个孩子呐！” 　　苏沐雪：“谁还不是个宝宝啦！” 　　一旁的罗毅：“嗯。” 　　过了腊八就是年, 年味渐渐变得浓厚起来, 罗毅问苏沐雪要不要回家过年。 　　他要留在部队, 与战士们一起过年, 所以不能离开。 　　苏沐雪想了想，摇头道：“我留下来陪你吧, 等过了年, 我回家过元宵节就行了。” 　　罗毅点点头：“元宵节那会儿时间应该会宽松一些, 我或许可以陪你一起回去。” 　　苏沐雪：“好啊, 不过我这次回家, 还想让我爸帮我找个学校做插班生, 我打算重新拾起课本，去学一学基础知识, 掌握一下这个年代的知识体系。” 　　据说第一届高考的语文基本上就是写作文, 而这个时候的作文语言, 更像是考公务员时写申论那样，所以苏沐雪要学一学，免得无从下笔。 　　罗毅问道：“确定要去参加高考了么？” 　　高考这件事，她已经跟他提过，他是赞成的。 　　“嗯，高考一恢复, 我就去报名，我想去试一试，不能一直做个碌碌无为的人，全靠你来养活。” 　　罗毅笑了笑：“我是一向支持你的，倘若你不想工作，如你之前说的那样，没有理想，做条咸鱼，我也可以把你养活，既然你有理想，那么你尽管去实现好了。” 　　他的话总是这样朴实无华，苏沐雪情不自禁攀上了他的脖子，脚也盘上了他的腰。 　　“只是这样一来，可能我求学的时候，就无法生孩子了，这孩子怕是要等几年才有。” 　　罗毅：“这有什么打紧，不用顾虑这个，我早就说过，全由你自己做主。” 　　苏沐雪默默地抱住了他，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倘若她顺利考上大学，大学毕业时也不过二十六七岁，在现代就当是读了个研究生，稳定下来再考虑生娃的事也不嫌晚。 　　“如果我又回学校做了学生，那我就不能在这里陪你了。” 　　他轻松地笑道：“你在担心这个啊……你们有寒暑假，可以过来，我也有探亲假，可以去看你的。” 　　“不……”苏沐雪停了一下，“我说的不光是这一年，还有未来大学四年，而且我想考的是京城里的大学，可不像在家里这样方便互相探望。” 　　“寒暑假见面，很多嫂子都这样，四年一下子就过去了。” 　　听他这样说，苏沐雪笃定地点了点头。 　　“那我有时间就争取过来。” 　　罗毅抚了抚她的背，声音忽然低哑：“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做都可以。” 　　苏沐雪点点头，忽又道：“等我大学毕业，你就三十五六了，哈哈哈，到时候我再生个孩子的话，你都快成老来得子了。” 　　罗毅不服气地闷哼道：“我爸生我的时候，也是这个年龄，大概这是老韩家的家族遗传吧。” 　　这样遗传也行？ 　　苏沐雪捧过了他的脸，头也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老公，你放心，我们肯定会有孩子的。” 　　不是为了延续香火，也不是非要当妈。 　　只是想跟他有个爱的结晶。 　　罗毅怔了一下：“好啊……等那时候，我恐怕也会考虑退役，找份清闲的工作，如果你工作太忙，那便由我来带娃。” 　　有关退役的事儿，苏沐雪跟他透露过80年代初会陆续裁军，他自己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所以这个计划，算是他们二人最理想的设定。 　　眼前的人，眸子里依然闪着坚毅的光，他是从来不会为了一时的苦而退缩的，让人充满了十足的安全感。 　　苏沐雪抿唇道：“这些都好远啊，我们不要说那么远，就先过好当下每一天吧。” 　　“比如，今晚把我侍候舒服了，我一时激动，十个月后就给你生个娃，也不是不可能。” 　　“……” 　　某人高高地把她举了起来。 　　“救命，我开玩笑的！快放我下来……” 　　“可我不是开玩笑！” 　　* 　　因为过年将至，家属院里又热闹了起来，除了一些嫂子、孩子有来，还有过年的气氛加持。 　　在过年集市开起来后，苏沐雪跟着几个嫂子们去采购年货。 　　其实也没啥好买的，又不用拎着东西去拜年，又不用自己准备年夜饭，大家就是图乡下赶集的时候凑个热闹，感受感受这个时代的过年氛围。 　　另外，在部队里过年也挺好玩的。 　　他们每个连队都有养猪，杀年猪的时候，苏沐雪吃了三次杀猪菜。 　　过年前还会有当地的领导去慰问基层营部、连队，会送一些物资给他们，让他们过年吃得丰盛点儿。 　　除夕那天各连队会餐，虽然因为天寒地冻，没有像“八一”那样整个营凑在一起搞个大联欢，不过各连队还是挺有氛围的。 　　罗毅带着苏沐雪，还有几个营干部及嫂子一起，去各个连里走了一圈，包了包饺子，尝尝了年夜饭，再说了说祝福的话。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罗毅才开车载着苏沐雪回家属院。 　　所住的宿舍门口象征性地贴了一副对联，是团部懂书法的同志写的，门上贴了个福字，窗户上贴的是会剪窗花的嫂子剪出来的窗花。 　　家属院的小孩在这个时候都成了宝，笑着闹着去串门儿，要鞭炮、烟花之类的。 　　苏沐雪也乐呵呵地进了屋子：“过年了过年了，可以放烟花了！” 　　说罢搬出了前几天买的烟花，来到家属院前面的一片开阔地上放。 　　这儿已经有好些人在放烟花了，苏沐雪兴奋地加入其中。 　　虽然现在的烟花并不好看，但是当它飞上天空，绽放在夜空的时候，依然还是引得人人朝上方仰望，惹得小孩欢呼雀跃。 　　罗毅站在一旁，看苏沐雪像个孩子似的持着烟花棒放烟花，泛起了舒展的微笑。 　　一营长问道：“二营长，去打牌吗？三缺一。” 　　罗毅摇头道：“你们去吧，我看会儿烟花。” 　　一营长有些无语：“二营长，平日里叫你打两把牌都叫不动，现在过年了，休息休息，你也拒绝，你是不是被管得太严了？” 　　罗毅看了眼一营长，无语地说道：“管太严？瞧好了——” 　　“小雪，我跟一营长他们去打牌了。” 　　苏沐雪回过头：“好啊——”他从来没有主动这样说过，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问，“你有钱吗？我拿给你……” 　　罗毅朝一营长挑了挑眉。 　　“这叫管得严？” 　　一营长皱了皱眉：“那我更不懂了，既然嫂子并没有管着你，空闲时你怎么都不跟哥几个走动走动，打两手牌能费多少工夫。” 　　罗毅没有回答，苏沐雪放完一根烟花，走过来准备掏钱给他。 　　罗毅笑道：“不用了，他们找到人了。” 　　苏沐雪觉得更加奇怪了，拧着眉心：“那你也可以去凑个热闹，围观围观嘛，大过年的不就图个乐子么。” 　　一营长哑然，脸上只剩下一副“打扰了，告辞了”的表情。 　　“烟花放完了吧，陪你回去。”他清风明月般地笑。 　　苏沐雪呆呆地“哦”了一声，便被罗毅拉着走了……总觉得他怪怪的。 　　罗毅转身的时候，还朝向一营长递了个眼神，莫名的微笑全在脸上显现。 　　闲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其实都只想跟身边的人一起共度。 　　* 　　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准备睡觉。苏沐雪躺在床上支起了身子，扬了扬手里的一个红包：“给你的压岁钱……” 　　“哟，还有压岁钱呐！”罗毅笑吟吟地伸手过来准备接。 　　苏沐雪一下子缩回去：“要压岁钱还是要我。” 　　他停了停，随即笑道：“你不是常说嘛，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我全都要！”说完直接扑了过来。 　　隔着一层被子，饶有兴趣地数了一下。 　　“还不少！老婆真大方！” 　　“乖，明年你表现好的话，压岁钱大大滴有！”苏沐雪摸了摸他的头。 　　罗毅也从裤兜里掏了另一个红包给她：“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 　　苏沐雪愣住。 　　“你哪来的钱啊！”她十分不解，“你的工资不是都交给我了么……难道你有小金库？！” 　　他笑笑：“你不是有给我零花钱么，我基本上没有怎么花，都凑起来了。” 　　虽然知道他几乎没有开销，但是能凑起来给她压力钱，这是她没有想过的。 　　又心酸又感动又觉得好笑是怎么回事，苏沐雪抱住了他：“你怎么总是猝不及防地让我感动啊，真坏。” 　　他笑了笑：“这点儿小事，用不着感动，想想怎么花钱吧。” 　　“没想好……左手进右手出，反正都是你的钱。”苏沐雪看了看他，“今晚你想怎么舒服？我来侍候你呀……” 　　说完自己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扯过被子蒙了蒙脸。明明都已经“老夫老妻”了，说出来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罗毅翻开被子，轻轻捏了捏她的柔滑白嫩的脸蛋。 　　“随便你怎么折腾，我都可以。” 　　…… 　　零点一过，远处的村庄，近处的家属院，此起彼伏地放鞭炮，放烟花。 　　苏沐雪依偎在罗毅的怀里，被吵得动了动，嘤咛一声又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快完结了哈~~~ 第八十一章 杜兰英的手段 　　正月十四, 罗毅陪着苏沐雪一起回家过元宵。 　　因为那段黑暗的日子过去了，据说今年城里的春节也格外隆重一些，连元宵节也变得重视起来, 公园里还会举行猜灯谜的活动。 　　不过苏家只有苏爸苏妈带着三个孩子去公园玩, 苏沐雪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因为她的身体不是很舒服。 　　前两天一个没注意，扁桃体开始发炎, 随后感冒发烧流鼻涕, 来了一整套齐全的症状, 回来又在车上奔波熬夜, 感觉加重了病情…… 　　这会儿罗毅也不出门，在家陪着她, 敦促她吃了药, 早些躺着休息。 　　烧已经退下了, 只是吞咽困难, 呼吸也不适。 　　苏沐雪之前总以为自己穿过来后, 原主的体质应该也发生了变化。 　　然而并没有。 　　之前一直没有生病, 都是侥幸。 　　躺在床上呼吸十分艰难，罗毅坐在一旁, 愁眉苦脸地看着她。 　　“都怪我没有把你照顾好。”他有些自责, 抚了一下她的额头, “那两晚应该去空间里的，那里暖和一些。” 　　“这跟你没关系。”苏沐雪无语地笑，“那几天我还吃了很多上火的东西。” 　　罗毅的假不多，次日待了一天，第三天苏沐雪的情况好一些，他才放心地回部队去。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又过了两天，苏沐雪的身体才恢复过来。 　　当时已经进入2月下旬。 　　苏家弟妹都上学去了，苏爸苏妈上班了。 　　天气渐渐暖和，苏沐雪拜托爸爸去张罗的事情，也有了眉目。 　　这晚苏爸下班回来说：“我帮你打听过了，五中有个老师跟我比较熟，他说可以以插班生的名义上学。” 　　“那要入学籍吗？”如果入了学籍，自己到时候以“返城青年”的身份参加高考，也许就会受限？苏沐雪不大懂，但是想尽量避免。 　　“学籍看你自己要不要入，如果想入，也是可以的，你之前就是高二肄业。如果不想入，学校其实更乐意，毕竟办学籍还要去教育局备案，麻烦一些。” 　　苏沐雪点点头：“那我暂时不入学籍，就相当于做个旁听生。” 　　“这样的话，学校反而更容易接纳。”苏爸说道。 　　其实苏立民并不理解她为什么还要进高中去学习，苏沐雪也不方便说今年冬天会恢复高考，只好用“下乡后，觉得知识更重要，而且早晚总能用得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学学”来应付。 　　苏立民的想法是入学籍好一些，将来高中毕业，也可以去考个师范之类的。不过女儿说暂时不入学籍，那就随她去吧…… 　　* 　　办妥读书的事情后，苏沐雪拿着原主高二下学期的书，再度进入了第五中学。 　　作为一个下过乡的已婚女士，她进学校的时候，确实引起了不少的围观与轰动，整个学校都在讨论她，还有的同学过来她所在的班级围观。 　　奈何她长得好看啊……交几个同学做朋友总不是难事。 　　上了一个星期的课之后，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说实在的，这个时候的课程都好基础啊，苏沐雪之前在现代，可能自己的状态不好，内容又有难度，老师讲的那些东西她也听不进去，一上课就跟听天书似的直犯困。而现在，她不但听得懂，还积极回答问题，很快成了老师眼里的香饽饽，同学眼中的大红人。 　　又因为她只是个“旁听生”，考试成绩不必参与排名，班里成绩好的同学也没有视她为对手，反而喜欢跟她一起学习。 　　苏沐雪有一种现代学渣混成了七十年代学霸，接受大家敬仰的感觉，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 　　周末到来，苏沐雪去找孙宝珍和林月华玩。 　　三人先去电影院里看了场电影，散场之后，又找了个面馆吃面。孙宝珍听闻她又进了学校去重新练级，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你是不是打算去考个师范之类的啊？”她讶异地问。 　　“也不是啦，我就是闲着无聊，想去多学一学。” 　　林月华点头道：“挺好的呀，活到老，学到老，将来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是呀，大家都有事情做，我也要努力才行。” 　　“那你不随军陪罗营长了呀？” 　　苏沐雪道：“暑假的时候再去嘛，反正现在都3月份了，很快的，而且中间还有端午节之类的呢，我也可以过去。” 　　孙宝珍只好赞同：“这样也好，对了，月华要结婚了。” 　　苏沐雪惊喜地道：“真的吗月华，什么时候，你刚才也不早点儿说。” 　　“我哪里来得及呀，一见面就进场看电影了，现在又在说你的事。”林月华答道，“想在五一劳动节的时候摆上几桌就行了，不会大操大办，到时候你们可要帮我打伞的！” 　　“没问题，你要打多少把伞，我和宝珍都帮你包圆了！”苏沐雪哈哈地笑。 　　孙宝珍也不住地笑：“嗯，包在我们身上了！” 　　“你们两个没心没肺的！” 　　“对了，结婚后住张医生家里吗？” 　　“不会，我们先住宿舍，他申请了一个小宿舍，他们家人口也多，住不下。” 　　其实不用在乎宿舍大小，有夫妻二人的空间就行了。现在没有商品房，也买不起房子，全靠单位分宿舍，能申请到宿舍，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苏沐雪又看向孙宝珍：“那你呢？打算啥时候办事？” 　　孙宝珍：“我？年底之后吧，想等他哥结了再我们结。” 　　苏沐雪点着头，吃了一大口面条。一切都挺好的，各有归属。这个年代终究不能跟未来相比，物质欲低，能找到工作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再申请到单位宿舍，也是莫大的恩赐。 　　只是吃着吃着，孙宝珍忽然说道：“对了，有一件事，你们还不知道吧。” 　　“啥？” 　　“杜兰英怀孕了。” 　　“……”苏沐雪来没来得及吃的面条被筷子生生夹断了。 　　* 　　是的，杜兰英怀孕了，在去年12月份的时候，她就验了出来。 　　只是一直瞒着外界，除了去找肖国梁。 　　肖国梁听毕，整个人震惊，呆住。 　　当初二人被肖国梁的妈妈赵三凤生生阻拦，肖国梁为了息事宁人，只好听从妈妈的话，从那之后，没有再去找杜兰英。 　　而今却天上掉下来她怀孕的消息，肖国梁张口结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杜兰英丝毫不怯弱地说：“我只告诉你这件事，反正让我去弄掉孩子，我是不会去弄的，你自己看着办。” 　　“如果让我去弄掉孩子，你的工作都可能保不住，甚至会影响你的父亲。” 　　这句带着威胁的话，任谁听了，大概都会生气。 　　可是肖国梁却并未生气，反而思虑很久后说：“我会去跟我爸妈商量，说服他们的。” 　　轮到杜兰英哑然了，他居然这么有担当了？！ 　　杜兰英呆了一下，装作极通人情地说道：“其实，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你很明白我的心意。当初你妈为了你，对我说那些话，让我离开你，我也理解，可是孩子有了是天意，我不想违逆天意。” 　　肖国梁僵硬地点头：“我明白，我这就回家去跟父母说。” 　　听闻杜兰英有了孩子，肖路红依旧一副不在乎的表情，赵三凤却跟炸了毛似的。 　　“你说什么？怎么会有孩子？你们什么时候的事？” 　　肖国梁只好如实相告：“去她外婆家的时候。” 　　此时此刻，肖家父母全都明白了，当初她们去封禁的屋子里，究竟是做什么事情…… 　　赵三凤呆呆地愣在半空，一时没了言语，随后才喋喋不休地说：“可是国梁，你确定那是你的孩子？不是别人的？杜兰英那么有心机，她……” 　　“妈你别说了，是不是我的，我心里有数得很。” 　　赵三凤眼泪都急了出来：“这要怎么办，这要怎么办？让她把孩子弄掉吧……” 　　“不可能。”肖国梁十分果断地说，惊得赵三凤又愣住了。 　　“可是她怎么能嫁进我们家？” 　　“你想让她告上妇联去吗？让街坊四邻都知晓，咱家面子上就有光了？” 　　…… 　　这件事情真的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却稳稳当当的如了杜兰英的心愿。 　　对这份感情，肖国梁原本是含糊的，可是终究也有感情，虽然不多，可既然孩子都有了，他又实在是疲于去相亲，折腾得整个人都心累不已，索性就把婚事定了下来。 　　* 　　“到现在，说是已经有四个月大了。”孙宝珍说，“我发小不是跟她一个供销社么，她听了一些传言，告诉的我。” 　　苏沐雪继续吃面，随后淡定地说：“知道，11月我回部队前两天中的招。” 　　林月华和孙宝珍都瞪大了双眼：“你知道？！” 　　“知道，罗毅还差点儿亲眼看到他们办事了。” 　　“？？？” 　　“？？？” 　　看着她们俩头上全是问号的表情，苏沐雪笑了笑，把当天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 　　于是两人头上的问号更多了。 　　“这……这叫啥事儿啊？”孙宝珍真的难以置信。 　　林月华惊讶完毕，冷静了下来，点头说道：“高，实在是高！这可真的是太符合杜兰英的手段了！” 　　作者有话要说：手动撒个花~~ 第八十二章 天高云淡 　　春花盛开的时节, 杜兰英最终还是如愿地挺着大肚子嫁进了肖家。 　　虽然说婚事并没有大操大办，但是也摆上了几席。 　　她的小舅舅李兴荣被判了十年的刑，肖路红一开始就说：“你是你, 你舅舅归你舅舅, 眼下你舅舅的事，外人是插手不得的，我也不能帮他走动。” 　　杜兰英原本也没打算要让肖路红去救什么小舅舅，便回应道：“爸, 你放心吧，我小舅舅的事, 是他自找的，咱们当然不必为了他而影响自己。” 　　她的要求也没什么, 不过是保住自己的饭碗就好。 　　肖路红其实对杜兰英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他本就是老狐狸一只，杜兰英的种种行为, 他怎会不知其目的。 　　现在不过是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觉得既然是一家人, 当然要为自己这一家做打算。这才托人去找了供销社的领导，给她转正了。 　　纺织厂里，赵三凤最近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现得高兴一些, 总之这喜气实在溢不出来。 　　相熟的女工说：“你们家现在是双喜临门, 儿子结婚，儿媳妇又大了肚子，你就等着抱孙子吧。” 　　赵三凤苦苦一笑，怎么看杜兰英这次就是有备而来的。 　　未来家里怕是没有她说话的份了，这个家都要被杜兰英掌权了。 　　向来就不喜欢这个人，哪怕这次怀的是男孩, 她也不会喜欢杜兰英。 　　程秀芳回到家里，跟苏沐雪说道：“杜兰英都奉子成婚了，没有想到他们还真行，不过看赵三凤的模样，她还是高兴不起来呢！” 　　苏沐雪笑着说道：“估摸着赵三凤觉得他儿子是被杜兰英给设计了吧。” 　　“你还别说，我听她们几个说，真是这个原因。原本都好好儿分了手的，怎么就突然弄大肚子了。”程秀芳一边帮忙择菜，一边说，“依她的性格，以后怕是有得吵了。” 　　“嗯，妈妈你可别掺合进他们家的鸡毛蒜皮当中去，只要在一旁听听闲言碎语，瞧瞧热闹就行了。”苏沐雪交代着。 　　“我哪里敢掺合他们家的事啊，唯恐避之不及。你金桃阿姨也等着看她们的婆媳大战呢！” 　　坐在小板凳上，嗑瓜子看戏，谁不喜欢啊，苏沐雪也挺喜欢的。 　　不过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大龄回城青年去上学，做个积极份子，在班里树立一点威信，着实不错。 　　周末得了空，便去外婆家坐坐，或者去找孙宝珍、林月华玩，或者带着弟弟妹妹去逛逛街。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五一劳动节。 　　林月华要结婚了，苏沐雪和孙宝珍去给林月华做伴娘小姐妹。 　　这个年代结婚仪式虽然有，但的确非常简单。 　　林月华穿上了大红的新衣服，整个人脸上喜气洋洋，苏沐雪和孙宝珍一左一右地陪着她，走街穿巷，身后跟着送嫁的队伍，带着一些嫁妆，来到了张医生申请到的宿舍。 　　宿舍是非常常见的筒子楼，就在一楼，里面是一个大开间，用木板隔成了两间，一间作卧室，一间作客厅。 　　因为客人有些多，除了在客厅坐着嗑嗑瓜子吃吃糖果，还在外边摆了几桌，方便大家休息。 　　苏沐雪和孙宝珍也笑呵呵地混在人群里，看着张医生的父母招待客人。 　　感觉张家人都挺善良朴实的，未来他们小两口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美好。 　　* 　　日子一天天滑过，苏沐雪终于盼来了暑假。 　　罗毅抽空回了一趟苏家，把自家老婆接回家属院。 　　苏沐雪精心打扮了一番，白衬衫配着红色中长裙子，露出纤细白净的脚踝和半截小腿，视角效果十分惊艳。 　　去向火车站的路上，不时引来路人侧目。 　　当时街上间或有姑娘穿上了裙子，只是并不多，苏沐雪的红裙子格外显眼。罗毅一出火车站，就看到了苏沐雪如同一株红梅，耀眼美丽，不禁心神荡漾。 　　“好看吗？我说过今年夏天要穿裙子给你看的哦。”苏沐雪笑着说道。 　　罗毅双目深深，挪不开眼睛，抿唇道：“好看，非常好看。” 　　“这料子还是我妈妈在厂里买来的上等品呢，我特地借了月华的缝纫机，做了一条裙子。” 　　后来穿着裙子出现在家属院的时候，也惹来了大家的围观。 　　几个嫂子见到就问：“这裙子在哪买的？” 　　苏沐雪笑道：“自己做的。” 　　“还有布料吗？给我做一条？”年轻些的嫂子问。 　　“布料是我妈厂里的，已经用完了。”苏沐雪笑吟吟地说道，“不如你们去县供销社里挑布料，我给你做一条就是了。” 　　“行，我去挑，到时候给你算工钱。” 　　“不用，我也不是做生意，反正有时间就做。” 　　不料那位嫂子是个明事理的人，说道：“你要是不收工钱，那我怎么好意思让你做裙子，我开了个坏的头，将来大家都让你免费做，这个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一整个暑假，苏沐雪都在忙着做裙子。 　　赚了一点儿小外块，顺便把自己的脖子给弄僵了。 　　罗毅晚上的时候会给她按一按脖颈，还摇头说道：“看你这个暑假给忙得……” 　　“没事，拢共也就三条裙子，很快就做完了。现在大家都可以开始打扮打扮了，不会再有人说三道四，大家都穿得漂漂亮亮，我看着也高兴。” 　　苏沐雪躺在床上，由着罗毅按摩，如是说道。 　　暑假里，除了跟罗毅腻歪，苏沐雪还发现自己的缝纫技术水平提高了不少，加上还有一些工钱，苏沐雪笑眯眯地拿着工钱，在罗毅跟前甩了甩，极是炫耀。 　　“这可是我凭借自己的劳动赚来的哦。你想吃什么？我请你下馆子啊！” 　　罗毅：“我只想吃你。” 　　苏沐雪噘噘嘴：“都吃了这么多回了，还没吃够啊？” 　　“不够，怎么会够！” 　　…… 　　* 　　夏天一过，迎来的是新学期开学。 　　新学期，升高三，苏沐雪依旧在班里做个学霸，接受各方称赞。 　　这天回到家中，苏爸正在做晚饭，紫红色的秋豆角用来焖两块红烧肉是极好吃的，苏沐雪放下书包，在一旁帮忙剥大蒜。 　　苏妈赶了回来，一进院门，先拧开水龙头洗手，随后对廊子上的苏沐雪说：“我听说杜兰英生了个女儿啊，快一个月了，赵三凤瞒得死死的，谁也没告诉。” 　　苏沐雪有些疑惑，想着他们家也是重男轻女的？ 　　可是不对，现在又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头胎是女儿，二胎继续生就是了。 　　“哦，为什么瞒着啊？” 　　“有人偷偷地打听过，这个女儿是早产的，当时好像是婆媳两个人在屋子里进门的时候，碰了一把还是怎么着，反正杜兰英摔了一跤，就把孩子给弄出来了。” 　　苏沐雪推了推日子，一个月前出生，也还好，不算太早产，应该没问题吧。 　　“小孩健康就好。” 　　“不是不是，据说就是不大健康。” 　　苏沐雪停下了手里的蒜，虽然说杜兰英与肖国梁这对极品实在不值得她关注与祝福，但是小孩子终究是无辜的，托生在这样的父母家，反而要为小孩捏一把汗。 　　“怎么了呢？”苏沐雪问道。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住院花了不少钱，现在是出院了，但是赵三凤直说这个孩子就是个讨债的，杜兰英在坐月子嘛，坐月子的人都是情绪很小气，听了就受不了，两个人大吵了一架，说是吵得邻居都听见了。” 　　苏沐雪眨了眨眼睛，这一大家子的事啊，好戏连台的感觉，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谁都不消停。 　　不过苏沐雪也懒得去管他们家的事，只每天照常上学、放学。 　　这周末休息的时候，跟孙宝珍去林月华家吃午饭。 　　聊了些八卦消息。 　　孙宝珍也听闻了杜兰英的事，直说：“可惜没有在现场亲见，那该多热闹。” 　　“只是可怜小孩了。”苏沐雪说道。 　　孙宝珍耸耸肩：“确实，投错了人家。” 　　林月华早早把午饭做了出来，说要去医院里给张医生送饭，让苏沐雪和孙宝珍二人自己在家先吃。 　　她们哪里好意思先吃，加上宿舍距离医院也不远，三人便一起去医院溜达。 　　才刚走到医院门口，远远儿地就看见杜兰英抱着一个婴儿走出来，一旁的肖国梁拎了些药之类的，两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苏沐雪三人全都愣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他们也顿了一下。 　　两方人马都没有想到，中间隔了那么久都没有遇见过，会在这种情景下相见。 　　双方僵了僵，最后还是林月华大方地打了声招呼：“这么巧啊？” 　　肖国梁和杜兰英同时抬眼看了一下她们三人。 　　这些日子，因为家事，因为婆媳，因为孩子，不论是对杜兰英还是肖国梁来说，都有一些精疲力竭，见到有过纠葛的故人，二人均摆不出什么好脸容，只点了点头，便与她们擦身而过。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离去的背影，孙宝珍无语地说道：“算了，不理就不理，咱们走咱们的。” 　　林月华却有些忧心地说道：“大概他们过得确实不是太好吧。” 　　苏沐雪点点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日子过得如何，只有自己知晓。 　　那么过往种种，就到此为止吧。 　　如果是原主，一定也会这样放下。 　　苏沐雪抬了抬眸，此际正是天高云淡……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三章 高考 　　1977年10月21日, 这日正好是重阳节。 　　苏沐雪如同往常一样，起床后洗脸刷牙，吃完早饭去上课之前, 拎了一些东西去看望外婆。 　　晚上放学回家, 帮忙做了些家务。晚餐后，一家人守着家里中秋买的一台收音机，听听广播。 　　一边听广播，一边闲聊。 　　苏爸说：“明天是周六, 要不我们明晚包顿饺子吃吧，很久没有吃饺子了。” 　　苏妈同意道：“可以啊, 腌的酸菜也可以用来包饺子了，我上回吃了厂里同事的酸菜饺子, 当真是好吃。” 　　“那我明天早上先去买些肉回来。” 　　忽然广播里传来一则新闻，听得苏沐雪心头一跳。 　　“下面广播一则消息，经教育部研究决定……” 　　苏家人面面相觑, 尤其是苏爸，整个人都目瞪口呆！ 　　终于, 全国正式恢复高校招生考试制度了！ 　　苏沐雪早就知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不知具体是哪天到来，所以听到的时候, 难免会有一些惊讶与激动。苏立民则是完全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因此激动得一下子从椅子站了起来，随后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肯定是真的，这可是中央的广播。”苏沐雪答道，“明天一早报纸上就刊登出来了。” 　　苏立民不住地点头，随后说：“真不敢相信, 这真是个爆炸性的消息！” 　　程秀芳笑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去参加高考？” 　　“不，不是我！”他看向了苏沐雪，“小雪，这么说，你可以考大学了？刚才广播上有说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也可以参加考试，对吧？” 　　苏沐雪点点头：“是的，我们都可以报名参加高考。我最近学的，可以派上用场了！” 　　苏立民兴奋不已：“是啊是啊，这个决定将造福多少子弟！” 　　高考恢复的新闻一出，确实让许多人彻夜难眠，不过苏沐雪睡得还挺踏实的，毕竟自己有金手指嘛，前期做了这么多努力，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么。 　　次日一早，苏爸买了些蔬菜、肉，还有一些油条包子回来，顺便还带回来一份报纸。 　　苏沐雪正在刷牙洗脸，苏爸就推门而入，喊道：“小雪，是真的，是真的！真的要恢复高考了，报纸上连招生简章都登出来了。” 　　“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以及应届毕业生，符合条件者均可报考……自愿报名，统一考试，由地（市）评卷，再由学校录取……”苏立民激动地说道。 　　苏沐雪满嘴的牙膏泡沫，笑着答道：“那我可以报名了！幸好没有入学籍，不然我现在估摸着得等到明年才能以应届毕业生的身份考试了。” 　　吃早餐的时候，苏立民不住地感叹：“今天去买报纸的人特别多啊，除了一些回城的青年，还有许多家长也在关心这件事。” 　　程秀芳听闻后却说：“年底就考试啊，那样留给大家准备考试的时间不多，咱们小雪准备充分，这次一定能考上。” 　　苏沐雪咬了一口包子，回道：“我尽力而考。” 　　这确实是关系着万千人的大事，苏沐雪来到学校时，学校里也议论纷纷，师生无不脸露喜悦，这意味着，大家的坚持是有意义的！ 　　有位老师还对苏沐雪说：“小雪，这样算来，你年底就能参加高考了？！” 　　苏沐雪笑答：“是的，我们家里从昨晚讨论到今早，我爸兴奋得不行。” 　　班里许多同学也围了上来。 　　“小雪，你要参加高考么？” 　　“要啊！” 　　“真棒，祝你马到成功！” 　　* 　　这是首届在冬天举办的高考，报名程序启动后，苏沐雪拿着自己上山下乡及回城的证明，顺利报名成功。 　　孙宝珍羡慕地说：“要不是我的工作已经落实了，我也想去报名参加高考。” 　　“你应该也可以吧，让你单位开个证明出来。” 　　她摇了摇头：“我和家里商量过，大家思来想去，考上大学，可能还是会分配到类似的工作，还不如就从这里做起了。” 　　“这倒是，你攒工作经验，也是一样的。” 　　林月华已经怀孕了，孕反有些严重，她说：“虽然说我是选调回城的，不可能去高考了，即使可以考，这个状态，我恐怕也不行。不过我也想去考验考验自己，看看自己的斤两。小雪你有这个好机会，千万要认真对待！” 　　苏沐雪拼命点头：“会的，不会辜负了大家的期待！” 　　接下来的时间，苏沐雪别无他想，一心一意埋首复习功课，苏立民还十分有心地，找各种关系，给她弄了一些试卷，让她练练笔。 　　最近城里复习的氛围十分浓厚，图书馆里从早到晚都挤满了人，还有几所大学原本是空荡荡的，突然间也涌进了许多报名参加高考的同学，大家一起说服校方，借用他们的教室自习。 　　这一年的高考由各省、自治区、直辖市自主命题，文科与理科都要考政治、语文、数学，文科加考历史、地理，理科加考物理、化学，填报外语学校与专业的考生，还要加考一门外语。 　　苏沐雪准备充分，感觉自己只要不跑偏，考上理想中的那所外国语大学不是梦。 　　罗毅也听闻了高考恢复的消息，打电话的时候，恭喜之余，又叮嘱了许多。 　　“你放心去考，一切有我兜底。”他最后如是说。 　　苏沐雪笑了笑：“那我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了。” 　　* 　　考试的那几天，恰好寒潮来临，天气特别寒冷，冻手又冻脚。 　　罗毅原本打算过来陪考，苏沐雪赶紧拒绝。 　　有人陪着自己考试，她非但不能产生什么动力，反而会有无形的压力，还会有一些分心，连苏爸苏妈想送考，她都拒绝了。 　　“没事，你们不用这么重视，只需按照平常来就行了。” 　　罗毅只好道：“行，那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苏沐雪一共要考三天，头两天是文科必考的科目。 　　第一天早上，苏沐雪赶到考场所在的校园，环顾四周，发现考生当中，年龄最大的约莫有三十岁了，年轻些的也有十七八岁，自己这个年龄，还挺年轻的。 　　考生当中，工人、农民、上山下乡青年、售货员、医护人员……大家来自各行各业，脸上绽放的笑容，全都十分积极向上。 　　一门门考过去，对苏沐雪而言，题目真的非常容易。尤其第三天的最后一门英语，真的，试题容易得让人想流泪。 　　苏沐雪在最后一刻检查了身份信息，铃响之后交好答卷，自信心爆棚地走出考场。 　　意气风发地才刚走出校门口，胳膊被人抓住了，扭头一瞧，罗毅正冲她微笑。 　　“老公，你怎么来了！”苏沐雪兴奋得朝他怀里扑过去。 　　“你不是不想让人陪考么，那来接你出考场，总不会给你压力吧！”他浅浅地笑道。 　　苏沐雪因为考得十分顺利，又在出考场的时候见到了自家老公，高兴得跟小孩似的，脚下如同踩在蹦床上，一直蹦个不停。 　　“这么能蹦哒，看来你考得不错。” 　　“题目太容易了，毫无挑战性！”苏沐雪道。 　　“走，回家去，爸爸已经为你准备了一桌子菜，他们知道你肯定是志在必得的。” 　　“嗯！” 　　* 　　晚上，两个人都觉得天气太冷，而且在家里有些不方便，遂跑去了空间里玩。 　　泡在浴桶里，苏沐雪仰着头，靠在边沿上闭目养神，连考三天，精神一直高度集中，泡泡澡，回回神。 　　忽而又睁开双眼，用极其认真的表情与语气看向同样坐在浴桶里的罗毅。 　　罗毅怔了怔：“怎么了？” 　　“老公，你还要等我四年哦。” 　　罗毅噗哧地笑。“还以为你要说点儿什么严肃的事，这不是早就讨论过了么？” 　　“是讨论过了，我只是觉得你要等我那么久，也不容易。” 　　“傻瓜。”他凑了过去，亲了亲她柔软丰润的唇，随后抱了抱她，“四年也好，十年也罢，我们并不是一直见不了面，这对我不是难事。” 　　“嗯。”苏沐雪点点头。 　　安静地抱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其实我会想考大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圆自己一个大学梦。”她停了停，“我父母去世后，我的状态很不好，学习成绩也差，高考失利后，随便读了一个学校，也没学到什么，混了两年，还经常逃课，去找工作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啥也不做，就在家里坐吃山空……” 　　“其实，我是个学渣和米虫。”苏沐雪又道，“所以之前才什么也不想干，不想工作，就想找到宝藏，然后解决下半辈子的生活就行了。” 　　“不，你不是。”罗毅十分肯定地说，“你不是学渣，你只是因为心理打击学不进，你也不是米虫，只是过去丧失了动力。” 　　苏沐雪的手指微微触了触。 　　“现在的你跟以前的你，究竟是不同的，你树立起了理想，也能为之努力，并且收获颇丰，我是很支持你去追求自己的理想的。” 　　“你别怕，等你毕业了，如果还是不想工作，我养你，养老婆孩子，是我的本分。” 　　罗毅的一番话，听得苏沐雪热泪盈眶。 　　她无比感动地伏在他的肩膀上抽了抽。 　　“罗毅——谢谢你。” 　　谢谢命运的安排，让我遇到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哈~ 　　后面还有几个番外~ 第84章 番外一 四年后 　　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几年, 苏沐雪感觉自己的人生仿佛中了个大□□，顺风又顺水。 　　她顺利地被那所外国语大学录取，顺利地入学, 顺利地在法语专业学习。 　　选择这个专业, 多少还是受了韩爸爸与苏爷爷的影响。 　　毕竟他们都是旅法的革|命工作者，而中法早在1964年就建交了，法国也是第一个向京里派驻大使的西方大国…… 　　基于种种，苏沐雪也想对此做点儿自己的贡献。 　　她的语言功底是不差的, 之后几年一直心无旁骛地学习，加之家庭背景也十分强大, 四年后毕业时，相关人士过来直接点了她的名, 要她在对外贸易部门上班。 　　苏沐雪一点儿也不惊讶，毕竟此前她已经作为学校代表，随团去了法国进行文化交流, 并且去了对外贸易的部门实习。 　　1981年的冬天，苏沐雪毕业了, 她先回了一趟苏家准备过年，过完年再回京入职。 　　此时的苏小庆，在本市的一所大学里读书, 苏小梦、苏小晨也在上学。 　　随着体质的增强, 营养的跟进，苏小晨的哮喘这两年都没有再发作过。 　　改革开放了，街上陆续开起了各种商铺，经济逐渐活跃。 　　许多年轻的姑娘、妇女，也穿上了鲜艳颜色的衣服，行走在街上, 构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各种颜色妆点着这座城市，五颜六色，五彩缤纷，映衬着人们的笑容，犹如花开。 　　苏沐雪的心情极好，穿了在京里买的一条时髦连衣冬裙，搭配一件毛呢外套，带着苏小晨去买了些水果，回来时推开半掩着的苏家小院的大门。 　　罗毅挺拔的身影立在院中，转过身来，朝她浅浅地笑开。 　　“这么快就到了，前天问你坐哪趟车，你也不确定，不然我去火车站接你呀。”苏沐雪边进来边说道。 　　罗毅笑笑：“当时确实不确定。” 　　苹果梨子倒在了脸盆里，程秀芳洗了洗，装在小篮子里沥干水。 　　苏立民则在一旁洗菜，新鲜的白萝卜，嫩绿的菠菜，洗净后颜值又增了几分。 　　苏沐雪坐在廊子下，一如往昔地悠哉着，一边吃零食水果，一边跟大家东一句西一句地聊天。 　　问罗毅：“你确定明年年底退伍？” 　　罗毅说道：“确定了，虽然团部肯定会挽留，不过我去意已决。” 　　苏沐雪点点头，只要确定了就好，不管怎么样，往后他们都会携手前进。 　　他们是这样打算的，罗毅退伍后，会回到户籍地，应该会直接分配在当地的某个单位，而苏沐雪会在京里工作一年之后，再申请调去罗毅所在市的对外贸易部门工作，毕竟那座城市，原本就是一座外贸业务十分发达的城市。 　　这样一来，两个人终于能结束异地婚姻了。 　　按着这种节奏，他们会住在韩家的那栋小洋楼里，低调平凡地，相亲相爱地，过一辈子。 　　也可能有钱之后，再买商品房……或者干脆时机一到就下海去经商，发大财。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几年的寒暑假，苏沐雪每次跟罗毅相处一段时间，分别的时候都痛苦不堪，但是还有学业要完成，还有目标要实现，只能抹着眼泪上火车。 　　现在，四年的学业告一段落，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每一步，都要走得更扎实更稳重才好。 　　罗毅这几天是用探亲假回来陪苏沐雪就，除夕前一天，他还要回营里跟战士们过春节。 　　苏沐雪说道：“要不到时候我陪你回营里过春节吧。” 　　罗毅拒绝了：“不用，你正月初六就得动身去京里，来回折腾，我怕你累着，这几天就陪着爸妈过年也挺好。” 　　* 　　这日，苏沐雪去林月华家里，顺便叫了孙宝珍过来。她带了一些稻香村的点心，给她们俩一人一份。 　　孙宝珍笑道：“小雪，每回都惦记着你能带烤鸭回来，看来咱们真没口福。” 　　“路上坐火车就得花两三天，实在没法带，让你们去找我玩，你们又不去。” 　　“下回有机会，我是真的想去。” 　　“要去赶紧去，万一我调走了，那多没意思。” 　　林月华却说：“要是跟你一样没有孩子牵绊着，我也能说去就去。” 　　林月华现在有一儿一女，孙宝珍头胎生了个大女儿，现在在计划要二胎。 　　苏沐雪道：“宝珍，如果你们要生二胎，就要抓紧时间了哦，我听京里的人吹风，似乎明年底就要实施计划生育了，双职工家庭只能生一个。” 　　按照历史发展，确实是1982年年底就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最开始的管理会松一些，但是后来执行得特别严。 　　孙宝珍惊了一惊：“还能这样啊？” 　　苏沐雪点头道：“那可不，想想大学突然就不招生，突然又恢复高考，对这种政策性的东西，最好还是警醒一些。” 　　“这倒是。”林月华说，“如果真的是这样，我生了这两个，倒也够了，不想再生了。” 　　孙宝珍说道：“我回去跟我们家那口子商量商量。” 　　“不过这事也别到处张扬，我也是听说的，具体的还是等政策颁布吧，以免被人质疑，闹不愉快。”苏沐雪提醒了一下。 　　孙宝珍说：“知道，你们在京里，这种消息还是挺准的，之前说改革开放也说的很准。” 　　林月华的二女儿刚好一岁，跟个糯米团子似的，苏沐雪爱不释手地抱她，逗她开心。三人各带着一个小孩，闹闹腾腾的，苏沐雪感觉当妈真是不容易噢。 　　林月华问道：“只是万一真的实施计划生育，你又想生两个，这可怎么办？” 　　苏沐雪回：“我是只打算生一个的，不管男女都好，罗毅也不在乎，他甚至说不生也行。” 　　如果非要生二胎，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无非丢掉公职，再下海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这一切都是未知数，没有必要为这些担忧。 　　孙宝珍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神神秘秘地说：“对了，我听说杜兰英离婚了。” 　　“啥？！” 　　苏沐雪与林月华无比惊讶。 　　尤其是苏沐雪，她这几年一心沉浸在学业当中，偶尔回家住几天，不是碰到这个怀孕，就是碰到那个坐月子带娃，跟她们俩也只能匆匆见个面，几乎就没有听到有关杜兰英的消息。只偶尔从苏妈口中听闻赵三凤跟人说三道四，说自己的儿媳妇这不好，那不好的。 　　现在终于离婚了？ 　　“是真的离婚了，还是打算离婚？”苏沐雪问。 　　孙宝珍：“听我那个发小说，是真的离婚了，离了有一段时间了。” 　　“大概还是过不下去吧，我反正本来也不看好他们的。”林月华说道，“他们的女儿前两年一直在治疗，我听我们老张说，好像是肺部先天发育不全，后来时常进医院，动不动就引发肺部感染，也是遭罪。” 　　“这两年呢？”苏沐雪问。 　　“这两年好了些，不过也是要小心养着。估计他们家里为了这个孩子，也是操碎了心吧。” 　　苏沐雪不由自主叹了一声。 　　“确实，这个孩子挺遭罪，现在估计小孩好些了，所以就离婚了吧，女儿被杜兰英带走了。”孙宝珍继续补充，“说起来也蛮奇怪，这几年，我几乎也没有遇到过杜兰英。” 　　林月华：“我也没有。” 　　苏沐雪：“我们大家都没有。” 　　三人说着，面面相觑地笑了笑。 　　这种情况，其实不要遇到是最好的，以免尴尬，各自过各自的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 第85章 番外二释怀 　　腊月二十七的凌晨, 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 　　苏沐雪冻得直往罗毅的怀里缩，他的体温比较高，仿佛一个温暖的小火炉, 在迷迷糊糊中只知把她往身边揽。 　　不知怎么的, 最后苏沐雪的睡姿变成了直接趴在罗毅的身上。 　　醒过来的时候，苏沐雪被他硌得微微发窘，想从他身上翻下去躺在炕上，结果被他死死抱着, 动不了身。 　　还是有些犯困，苏沐雪只好又眯起眼睛继续把头搁在他胸口睡觉。 　　耳畔却听见他一声坏坏的笑, 苏沐雪心觉不好。 　　果然，不安分的手开始行动起来。 　　苏沐雪被撩得不行, 最后只能乖乖地配合…… 　　在被窝里挥汗如雨之后，又被他拉进了空间泡了个温泉澡，精神也好了许多。 　　笑嘻嘻地牵着手出房间, 外边已是一片银妆素裹，地上积了一层五厘米厚的雪。苏小庆正带着两个妹妹在堆雪人, 苏立民买了早餐和蔬菜回来。 　　他还说道：“我赶早去买菜，据肉联厂的同志说，今年的肉供应很足啊, 比起往年来又好了许多, 买肉的人也更多了。” 　　程秀芳今天要去厂里领福利年货，吃完早餐，带上苏小庆就出门了。 　　回来的时候，扛了挺多东西，一袋面粉，一些苹果, 还有油和一些散装的坚果年货。 　　肉眼可见的，一年比一年更加好，物资更加充裕，人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下午，苏沐雪跟罗毅去百货商场逛了一逛，商场的电视机区域正好在派发电视票。 　　罗毅说道：“要不然咱们买台电视机给家里吧。” 　　当时城里的人家陆续都在买电视机，苏家一直没有电视，是因为苏爸苏妈顾念着还有三个小孩，想节省钱，尽量供他们读大学。 　　苏沐雪说道：“我原是想等我工作之后挣了钱再买的。” 　　罗毅道：“没事，这钱我先出，刚好过年可以热闹热闹。” 　　苏沐雪没再有异意，二人挑了一台牡丹牌14寸黑白电视机，由罗毅抱着回了家中。 　　程秀芳直问：“这得花不少钱吧！买这么一台电视机，多费钱啊！” 　　罗毅道：“早就想买一台了，今天凑巧碰上了。” 　　苏沐雪也说：“没事的，我已经毕业了，马上就参加工作，这些年也没给家里买过什么，就当是我和罗毅给大家的新年礼物吧。” 　　罗毅调试好之后，苏小庆和两个妹妹全都被吸引住了，一直聚在电视机跟前目不转睛，虽然这个时候的电视台也没有什么好节目，就是看个画面，听个新闻，但是大家都很兴奋。 　　苏立民不住地提醒：“站远一点儿，小心变成近视眼了。” 　　* 　　因买了电视机，把原本想买的东西给落下了，所以二十八这日中午，苏沐雪和罗毅继续去逛百货商场。 　　买年货的人非常多，几个年货柜台前面挤挤挨挨。 　　他们打算去糖果柜台补买一些巧克力，虽然有些小贵，但是罗毅说：“你爱吃这个，就去买点儿吧。” 　　还没有挤进去，就遇到了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杜兰英。 　　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苏沐雪有些尴尬，这样也能遇到啊！ 　　见她的手里拎了许多年货，苏沐雪奇怪地想，她没有在供销社里上班吗？还是抽时间过来的？ 　　苏沐雪正挽着罗毅的胳膊，手不由抓紧了一些。罗毅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捏得死死的，说道：“走吧，我们去买糖果。” 　　正欲移步时，却听到杜兰英喊了一声：“小雪，等等——” 　　苏沐雪惊呆住。 　　她居然主动在叫自己？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罗毅冷冽着脸，正想把苏沐雪拉走，杜兰英又唤了一声：“小雪，我有话跟你说，我想跟你谈谈。” 　　三人再次僵住，苏沐雪完全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罗毅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给你两分钟。” 　　杜兰英的表情十分奇怪，没有了往日的自傲，而是有些卑微，有些酸涩。 　　她举了举手里的年货：“我还要赶回去上班，今天下班后，我再去找你，可以吗？”她顿了一下，“我想跟你把话说开。” 　　“……” 　　苏沐雪只好呆呆地点了一下头。 　　待她离开后，罗毅严肃地说：“跟她还有什么好谈的？万一又对你不利……” 　　“总觉得不至于吧，她的表情好真切，不像是要对我不利……”苏沐雪摇头道。 　　* 　　结果一回到家，苏妈就神神秘秘地说：“小雪，真是不得了啊，我听金桃说，肖路红也被抓起来了。” 　　苏沐雪再次呆住。 　　“什么？” 　　“昨天就被抓了，今天事情才传开来。肖路红不是三年前升为文化站站长了么，好像有人举报他贪污了公款，把一些拔下来的款项贪掉了……”程秀芳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他们家也被封起来了，听说赵三凤和肖国梁，都回外公家先住着……” 　　联想到杜兰英刚才奇怪的表情，苏沐雪不禁怀疑，难道是杜兰英举报的？ 　　这是彻底撕破脸之后的报复？ 　　* 　　带着一丝期待，一丝紧张，一丝不安，苏沐雪在家等着杜兰英的到来。 　　罗毅见状直摇头：“依我看，他们的浑水，你不要去趟。” 　　苏沐雪道：“没事，我也就跟他见一面，想听她说什么，你到时候就站在离我近一些的地方看着我嘛，不会出事的，她还有女儿要照顾，不可能干什么坏事。” 　　罗毅十分无语，又无可奈何。 　　临近傍晚时分，杜兰英终于来了。 　　在苏家院外叫了一声：“小雪。” 　　苏爸苏妈不知道她们的过节，只知道来了就是客，甚至还想把她进家里坐坐，被苏沐雪一把拦住。 　　苏沐雪快步走向院门，带着杜兰英来到巷子里。 　　罗毅也迅速跟上，毫不顾忌地说：“你们聊你们的，但我不得不远远儿地看着你们。” 　　杜兰英颇有些无力地笑了笑：“好啊，我也不介意你一起听。” 　　* 　　苏沐雪总觉得杜兰英变了个人似的。 　　虽然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的为人，但是一个人的表情、神态、腔调，不会骗人的，除非她的演技太高超了。 　　来到一处稍稍宽阔的转角处，罗毅提防劲儿十足地说：“就在这儿吧，有路灯。” 　　抬头瞧了一眼，一盏昏黄的路灯悬在上方，罗毅站在几米开外处，侧身而立，余光却瞟向她们，仿佛一个站岗的哨兵。 　　苏沐雪看了看杜兰英，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杜兰英淡然地笑了一下，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问：“你毕业了？” 　　“嗯，刚毕业。” 　　“打算回来工作么？” 　　“留在京里。” 　　“哦，很棒，你有这样的好前途！” 　　苏沐雪有些摸不清她的意思，现在是在恭喜她吗？真心实意的？ 　　“你不用误会，我今天找你，主要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的。” 　　苏沐雪目瞪口呆。 　　“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我跟肖国梁，已经办了离婚手续……”杜兰英望了苏沐雪一下，发觉苏沐雪的表情并不是为了他们离婚而惊讶，料想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又说道，“也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我不是很关心。”苏沐雪忍了忍，说了这几个字。 　　杜兰英却惨淡地笑出了声。 　　“是啊，你怎么会关心我们的这些破事呢？从前就放下了，如今更不在乎。”她自嘲般叹了一声，“当初我换了你的病历，拿到了回城的资格，我小舅舅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他在最风光的时候给我找了供销社的工作，我才想尽一切办法回城了。” 　　听她就这般淡定地说出来，苏沐雪张口结舌，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良久，才说：“你只道这个歉？” 　　“不全是，还有我曾经试图拆散过你和肖国梁，把你介绍给了当地的那个农民，不过并没有得逞。” 　　想到只差一点儿，原主可能就被那个人给强占了，苏沐雪不由捏紧了拳头。 　　“我回城后，确实故意靠近过肖国梁，不过他并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后来我才跟我小舅舅提起你们家里有唱片的事，猜想着你奶奶既然是翻译，收的唱片里定然是那些禁止的内容……” 　　苏沐雪听到这里，真的很生气。 　　她越了解苏家爷爷奶奶，就越明白他们是毫无私心地为革|命工作，却连最后一点儿礼物见证也被小人毁灭了……苏沐雪的气血往上涌，抬起手直接煽了杜兰英一巴掌。 　　* 　　杜兰英并未还手，被打之后，一直保持着偏头的姿势，但是罗毅却箭一般冲了过来，拉开了苏沐雪。 　　“你没事吧？”罗毅问道。 　　苏沐雪摇摇头。 　　“呵——打得好！”杜兰英冷笑了一声，“这一巴掌是我应得的。罪有应得，我罪有应得！” 　　罗毅挡在苏沐雪面前，说道：“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各回各家，各自把日子过好就行了。” 　　苏沐雪拍了拍罗毅，示意他放轻松：“没事，既然说到这了，就说完吧……” 　　她走上前，对杜兰英说道：“你欠我的，我可以不动手，刚才那一巴掌，我是替奶奶打的。” 　　原主苏小雪是个善良温软的姑娘，她肯定不会因为自己的遭遇去打杜兰英。但是把苏奶奶珍藏的东西毁了，这事苏沐雪可看不下去。 　　杜兰英抚着半张脸，咬着牙说道：“不要紧，你要是想打，可以继续打。我今天原本就做好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准备。” 　　向来强势自傲的杜兰英，居然会甘愿低头，苏沐雪真的难以置信，可是看她的神情，人真的仿佛受到过莫大的打击，才变得屈于现实，才诚恳面对自己不堪的过往。 　　苏沐雪呼出一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好了，天都黑了，走吧，你女儿该哭着找妈妈了。”苏沐雪道。 　　不提女儿还好，一提女儿，杜兰英的眼泪一下子冲了出来。 　　罗毅也看出了她是来忏悔的，没有敌意，这才松了松紧张的戒备。 　　杜兰英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女儿生下来就体弱，从小就进出医院无数次，我虽然嫁进了肖家，却并没有得到肖家的尊重，连带着女儿也跟着我受委屈。有人跟我说，我该为女儿好好积德，想想也对，也许这孩子就是来背我的债的。” 　　苏沐雪听得心中颇不是滋味，其实杜兰英嫁进肖家，过的会是什么日子，不用她详细叙述，苏沐雪也能想象得出来。即便不是她嫁给肖国梁，而是原主嫁给肖国梁，只怕原主也要受不少委屈。 　　“所以你才过来道歉？” 　　她没有再说话，只表示默认。 　　“对不起！我始终欠你一声对不起，想减轻一点女儿的痛楚。”她说道。 　　苏沐雪静默了一会儿。 　　“行了，我也还了你一巴掌了，你和苏家的账，一笔勾销。”苏沐雪说。虽然有一些慷他人之慨，不过料想苏小雪肯定不会介意这样解决的。 　　杜兰英怔怔地看向苏沐雪，最后苦笑了一下，又滚下两行眼泪。 　　“好好抚养你女儿长大吧，小孩毕竟无辜，别让她步你后尘。” 　　虽然说供销社过不了几年也式微，发不出工资了，不过杜兰英这种性格，能力也不差，未来如果出来自己搞点儿小本生意，倒挺适合她。 　　有手有脚，勤快一些，不会饿死的。 　　“回去吧，我们也得回家吃饭了。” 　　苏沐雪说着，又跟罗毅对视一眼：“老公，走吧。” 　　杜兰英看着这对恩爱的佳偶，清淡一笑。 　　走了两步，苏沐雪又回头：“对了，肖国梁父亲被举报的事，你知道吧。” 　　她转过身，点头不语。 　　“你举报的？” 　　她只用一种毫无波澜的眼神看向苏沐雪：“不论是谁举报的，都是在做善事。” 　　苏沐雪顿了一下，秒懂：“走了。” 　　“再见。” 　　* 　　苏沐雪走了两步，笑着问身边的人：“老公，我刚才处理得棒不棒？” 　　“当然很棒！” 　　“那抱我回院子里好不好？” 　　某人一个势子，把她扛在肩上就大步前行。 　　“……”气死了，用力捶了他好几下。 　　“是公主抱啦！谁要你扛麻袋了！” 　　“太久没扛了，先扛一扛……” 第86章 番外三 　　番外三小孩 　　原以为只需要在京工作一年即可申请调走, 结果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在京工作了两年多，才得以调到罗毅身边。 　　彼时, 罗毅已经退伍, 分在区里工作。 　　苏沐雪从京城南下的时候，正好是秋天的一个周末，街边的银杏叶子变成了金黄色。罗毅去火车站接她，二人下了公交车后, 沿着银杏大道，踩着金黄的叶子嘎吱作响。 　　韩家小楼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在秋日的澄澈天空下，精致中透着几分洋气。 　　邵伯回乡下去了, 孙子出生，他要帮忙照顾家里。 　　“所以这栋房子这几个月一直是你在打理？”苏沐雪一边进院子，一边问道。 　　罗毅点点头。 　　苏沐雪：“每天花在这上面的时间就得不少吧。” 　　罗毅说道：“还好, 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没事可做。” 　　“那我现在回来了, 我们有事可做了，得请专人打理才行啊！” 　　罗毅：“嗯，那么我们先去做正事……” 　　说完直接抱着苏沐雪往一楼的那个房间里走。 　　这么着急！苏沐雪无语极了。 　　…… 　　翌日, 苏沐雪前往工作单位报到, 单位距离住处不算太远，毕竟这栋楼本就在市中心，去哪个市里的单位也不算远。 　　罗毅不算太顺路，但还是坚持骑车送她去上班，再自己绕回区里上班。 　　除了坐班，苏沐雪有的时候也要出差, 跟着贸易部的人去洽谈合作，或者去考察。 　　适应了几个月，一切尚且游刃有余。 　　* 　　春节来临，回到苏家过年。 　　最近这几年，每个地方的变化都越来越大。 　　苏妈工龄够了后就办理了退休，苏小庆就在市里读大学，苏小梦在读高中，苏小晨在读初中。程秀芳每日在家洗衣做饭，对苏沐雪抱怨道：“还是在厂里上班好一些。” 　　金桃阿姨也办了退休，喜欢来苏家找程秀芳聊天、打牌。 　　苏沐雪笑道：“妈妈你要是去上班了，金桃阿姨得有多寂寞。” 　　“她会寂寞？她儿子生了个孙女，儿媳妇又要上班，她要带孩子的。不像我，小庆还在读书，你又还没生……” 　　来了来了，催生来了。 　　苏沐雪吐了吐舌头，给罗毅递了一个预警的信号。 　　“小雪，你也差不多要考虑生孩子了吧……” 　　苏沐雪感觉一激灵。 　　“生，考虑生。” 　　“是该生了，你又调过来了，两个人在一起，将来要是带孩子带不过来，我也可以帮你带一带的。” 　　苏沐雪与罗毅对视了一眼。 　　“好，那就生吧。” 　　…… 　　林月华和孙宝珍现在儿女双全，工作稳定，倒也自在。 　　苏沐雪去看她们的时候，聊了些有的没的，这才知道因为肖爸的事，肖国梁的工作也没了，又没有工作可以找，人也不求上进，天天在家里靠妈妈赵三凤养着。 　　赵三凤也低调了许多，不敢再作妖造次，对家里的事情瞒得死死的。所以连苏妈也不知晓。 　　至于杜兰英，供销社里的情况也不大好，她的靠山接连出事，供销社里也在改革，把柜台让出去请人承包。 　　杜兰英没有钱承包，遂跟妈妈在巷子口摆了一家早餐摊，每天起早贪黑地做早点，还有中午晚上卖粉、面。 　　苏沐雪说道：“只要有手有脚，勤快一些，不会饿死的，兴许还能攒下钱来。像肖国梁那样的，基本上是个废人了。” 　　林月华和孙宝珍不住地点头。 　　* 　　从家里返回之后，罗毅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比如每天早睡早起，吃也格外注重营养搭配，还天天去健身。他原本也是会运动的，只是最近健得特别勤快。 　　问他：“你怎么好像变得怪怪的。” 　　答曰：“要造孩子，想让自己提供更健康的基因。” 　　苏沐雪陡然觉得压力好大。 　　“这么积极啊，那我怎么办？” 　　“你也跟我一起运动啊！” 　　于是苏沐雪感觉自己小命休矣，因为她实在不喜欢运动，结果每天都被这个无情铁血的罗毅拉着去公园跑步，或者去打羽毛球，或者去郊外春游、爬山。 　　过了一个月，就催促她去化验。 　　验过之后，没有中。 　　“没事，我这个月再努力努力！” 　　苏沐雪抚额说道：“生小孩子也是讲究缘分的，你这样跟打了鸡血一般，都快把我吓到了，晚上根本都睡不好，心情也不好，怎么可能会提供高质量的基因出来……再折腾下去，我都不想生了！” 　　罗毅愣住，稍稍收敛了一些，只折腾他自己，不强求苏沐雪。 　　只是，因为时常健身，虽然罗毅这会儿已经三十多快四十了，但是他的体能是真的很棒。夫妻和谐作业十分频繁，早上起床时，苏沐雪脸上都是笑眯眯的。 　　但是又觉得，他毕竟现在已经快四十了，估摸着质量上有些不大行，所以难中也是情理之中的。 　　想到这儿，苏沐雪不禁有些愧疚。 　　不由自主地抱了抱他。 　　“老公，你不会怪我吧。” 　　“什么？” 　　“拖到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生孩子。” 　　“傻瓜，实在不行就不生了。” 　　他越是这样一切随她做主，她便越愧疚，两个月后，罗毅似乎有些想放弃了，但是苏沐雪的斗志起来了。 　　拉着罗毅去医院做检查，她自己也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都没问题。 　　医生看了一眼他们二人。 　　“试了多久了？” 　　“两三个月。” 　　“才两三个月，急什么！再回去多试一试。” 　　又积极努力地试了一个月，两个人都有些疲倦与懈怠，甚至享受不到什么乐趣，后来每次作业都跟完成任务似的，发展到最后，甚至会有一种抵触感是怎么回事。 　　罗毅率先喊停。 　　“不生孩子了，这个孩子不重要，不能让他影响到我们的生活质量。” 　　苏沐雪附和：“有道理！不管他了。” 　　于是，二人的生活，这才慢慢地修复正常。 　　* 　　夏天到来，苏沐雪一边忙得飞起，一边又没有什么胃口。 　　罗毅看着她身体怎么好像憔悴了许多，给她熬了鸡汤，补补身子。 　　喝完鸡汤，再准备陪她去百货商场买那条看中很久的裙子，才刚上街，身边的人就莫名晕倒了。 　　记不清她这是第几次晕倒了，罗毅抱着她在路边拦了一辆车，把她送到了医院。 　　结果被告知：“你爱人怀孕了啊，你都不晓得的？” 　　罗毅张口结舌，拿着化验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莫非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苏沐雪认可地点头，一定就是应了这句话了。 　　在医院里挂了吊瓶，又检查了没有什么问题，二人这才回家，开始按照医嘱补充营养。 　　稳定下来后，苏沐雪依然去上了几个月的班。 　　过年时，因为月份大了，不便长途奔波，二人守在小洋楼里过年。 　　罗毅做了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贴了对联，挂了灯笼，还买了些烟花，增加几许年味儿。 　　再过些时日，苏沐雪没有再上班，于是买了许多棉布，发挥自己的特长，给小孩做了一些棉质小衣服。 　　阳光灿烂时，洗干净了晾在庭院里，看上去就让人母爱泛滥。 　　过段时间，邵伯邵婶两口子会从乡下过来，帮忙照料孕妇小孩之事。 　　但是他们两口子来的前一天，罗毅接到区里的电话，让他临时去处理一件事情。 　　罗毅交代苏沐雪好好儿地待在家，哪里也别去，等他回来。 　　可是他前脚刚出门，后脚苏沐雪就开始宫缩。痛感阵阵传来，苏沐雪忍着痛，打电话给罗毅，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打不通，于是只好拿了很早就准备好的紧急包，留了张纸条，自己去医院。 　　才刚走到外面，一阵疼痛袭来，苏沐雪又双叒叕晕倒了。 　　迷迷糊糊，感觉好像有个熟悉的女子将自己扶起来，又送自己去了医院。 　　挣扎着醒了一醒，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 　　“没事的。”病床边，她抚了抚苏沐雪的额头与脸颊，“以后，你们两个好好的啊！” 　　苏沐雪朦胧地睁开双眼，她还是喜欢穿素色的衣衫，以前的时候时常着素色的旗袍，现在穿的是一条素色的绸质连衣裙。 　　“老师？”苏沐雪终于认出了她，“闻老师！” 　　她没有回应，只淡淡地笑，随后站起来：“我该走了。” 　　“不，罗毅快来了，你见见他好不好？” 　　她还是那样清淡地笑：“没时间了，我已经违反条例穿进来了，再不走，怕是又要被发现。” 　　“可是……” 　　苏沐雪阵痛感又袭了过来。 　　“那么，小孩就要出生了，你可以给孩子取个名字么？” 　　闻素心叹了一声，说道：“你们自己取吧，实在要取，取个纪念老韩的名字吧。” 　　她忍了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 　　罗毅赶过来的时候，苏沐雪顾不得自己，只说：“闻老师穿进来了，不知道她离开了没有，你可有遇到她？” 　　“闻老师？我妈？” 　　“嗯，她穿了条素白色的裙子，长头发，眼睛很大，笑起来很温柔……” 　　罗毅脑海里一闪而过在医院门口险些撞上的那位白裙女子，三十几岁的模样，恬淡宁静，很温和地朝他笑着说了一声：“别着急。” 　　当时便觉得她有很熟悉的感觉，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他的妈妈！ 　　更没有想到，母子俩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 　　几个小时后，随着婴儿的一声啼哭，母子平安。 　　…… 　　生门这一遭，着实不好过。 　　即使平安顺产，自己的身体、精神也受到了摧残。 　　等苏沐雪感觉自己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个世界时，已经是坐完月子之后的事情了。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庭院里的鲜花开得十分娇艳，邵伯和邵婶把内外打理得很好，苏沐雪也终于能抱着孩子坐在庭院的大阳伞下，逗逗这个粉粉嫩嫩的小娃娃了。 　　他还没取名字，于是“小孩”“小臭”“小宝”“小家伙”地乱叫一通。 　　名字太难取了。 　　罗毅只说：“就让他恢复韩姓吧。” 　　苏沐雪没异意。 　　但是名字又该叫什么呢？按着他奶奶闻素心的意思，取个纪念爷爷韩清渠的名字。 　　想了好多个，都不如意。 　　最后突然某一天，苏沐雪灵感袭来。 　　“就叫'韩如许'怎么样？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有内涵，也有纪念意义。” 　　于是一拍板，韩如许小盆友终于去上了个户口。 　　苏沐雪看着户口本上的名字，笑道：“估计这孩子长大后，得时常跟人解释自己不是爸妈捡来的……” 　　罗毅闷哼一声：“要不是我妈的意思，我原想让他叫韩苏罗的……” 　　……其实，也挺好的。 　　“小酥酪……”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