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快穿)》 作者:二月梢   文案   在小说的世界中总有这样一些男主,他们或高傲,或偏执,或冷漠……   然而一物降一物,直到他们遇上了瑟瑟,一个以一己之力不断鞭策他们的弱女子。   从此冰雪消融,万物生长。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先放个预收《为师》,详情请移步专栏。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快穿   主角:瑟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主为我要死要活   立意:谎言中开不出灿烂的花朵 第1章   瑟瑟刚进入这个世界就遇到了刺杀。   兵荒马乱,刀剑相击,马车外面的两方人开始了厮杀。   对方早已埋伏好,蓄谋已久的刺杀不允许失手,很快就逼近了马车。   车帘忽地被人掀开,浓重的血腥味随之而来。   眼前一花,她的身子被扯了过去,一头磕在了硬邦邦的胸口。   瑟瑟黛眉轻蹙,怪这男人的莽撞。   没有时间废话,瑟瑟被男子勒着腰抱下了马车。   他紧紧地把她护在怀里,右手持剑,在护卫的掩护下,杀出了包围圈。手腕被男子紧紧地攥着,瑟瑟看不清前方的路,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她的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几乎是被拖着踉跄奔走。   这具身体有些娇弱,没跑多久就撑不住了,气息紊乱,鼻腔间似有浓重的铁锈味,胸腔都要炸开了,瑟瑟有种自己还没被杀死就先要跑死的错觉,或许这不是错觉,再跑下去真要没命了。   “停、停一下……我跑不动了。”   断断续续的话被风吹散,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瑟瑟苦不堪言,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上了男人的胳膊,企图将她身上的力分给对方一些,好替她分担一下。   刺杀的人紧追不放,身后还带着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废物,陆衡面带寒霜,漆黑的眼眸透着冷漠,完全不理会她。   身后“扑通”一声,瑟瑟脚一扭直接扑到了地上,黄土扬起,呛的她咳嗽个不停,要不是还被人拉着手腕,怕是脸都要着地了。   陆衡忍了又忍,被这废物气的额头的青筋直跳。   地上的人不赶紧爬起来还没骨头似的扭了两下,如果可以,陆衡真想把人扔给后面的人算了。   “沈姑娘是想等死吗?”   那怎么可能!瑟瑟咬牙起身,脸都憋红了。   于是,陆衡便看到那废物扭腰摆臀的又扭了两下。   陆衡素有雅量宽和的美誉,从未有人见过他谦谦君子之外的面孔。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才是士人所追求的从容不迫,这一点陆衡一向做的很好。   但此刻他的表情有了一丝龟裂。   就在瑟瑟还在努力的时候,一只结实的手臂穿过她的腰肢,身子腾空,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扛麻袋似的扛到了肩上,肩膀上坚硬的骨头硌在她柔软的腹部上疼的厉害,头晕腹痛,颠簸之后更是要命。   瑟瑟无比唾弃这副没用的身子,便是被抛下了她都觉得情有可原,危急时刻拖后腿实在是可恨。   .   这不是瑟瑟第一次进入小世界做任务了。   自从停云岛的主人离开后,岛上灵气日益稀薄,花木凋零,好好的仙境都快秃了。   好在瑟瑟抓到了一个自称系统的玩意儿,这才做起了任务,为停云岛提供灵力。   她所穿越的世界是以小说为背景的世界,每个世界都有男女主,不同于你侬我侬的甜蜜剧情,这些世界走的是虐恋情深的路线,各种虐身虐心,不虐得心肝脾肺肾抽抽地疼都不罢休,一定要来一段死去活来的情感纠葛才算达成目标。   原本运行的好好的世界出了点儿问题――女主经不起折腾罢工了。   这里所说的罢工,情况也不尽相同,有的是主动罢工,大部分却是被迫罢工,种种原因就不一一明说了,但据瑟瑟了解到的情况,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在男主身上,那种不配合的态度直接导致女主的待遇沦落到和炮灰一样了,开局不久就结束了,还怎么进行的下去!   女主撑不起虐恋情深的剧情,于是乎这个没人干的任务就落在了瑟瑟的身上,她一点都不嫌弃,高高兴兴的揽在了身上。   谁知道一睁眼就面临生命危险。   在马车的车帘被掀起的一瞬间,脑海中就响起了提示音。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任务对象的模样就先被迫踏上了逃亡之路。   瑟瑟的脑海中没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剧情。   [系统:不提供世界剧情是为了让宿主更好的完成任务,宿主只要知道任务对象是谁,并让他爱上你就足够了。]   [瑟瑟:你是不是也不知道剧情?]   [系统:……]   系统沉默了。   瑟瑟叹了口气,她早该知道这玩意儿是个残次品,时好时坏的,不拖后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凭着脑海中原主留下的记忆,瑟瑟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原主也叫瑟瑟,在这个时局混乱的时代,战争频发,百姓流离失所,瑟瑟是一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她有记忆起就被养在宅院里,每天都在四四方方的深院里学习琴棋书画,等长大一些,还会有专门的嬷嬷来教她那些羞人的东西。   及笄之后,她被精心的装扮好送到了另一座更大更华丽的院子,她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等待着主人闲暇之余的垂怜。   瑟瑟被送进沈府的时候不巧,正是府上忙乱的时候,一道旨意下来,镇西将军的嫡女被选为了皇后,众人都为此事忙碌,谁还管一个送来的礼物,连拆封都懒得拆,就把人随意放置到了一边。   瑟瑟也觉得与自己无关,然而谁能料到那位将军嫡女在紧要关头逃婚了,眼看着京中来接人的队伍就要到达,正是焦头烂额之际,有人看到了在花园经过的瑟瑟,眉眼之间竟是与小姐有几分相似。   就这样瑟瑟被稀里糊涂的顶了上去……   正被颠的难受的瑟瑟顿时来了精神,还有这种好事,她这是要当皇后了!   突如其来的惊喜还没持续多久,她的肚子又被硬邦邦的肩膀咯了一下,疼的瑟瑟瞬间清醒了,幽怨的瞥了一眼扛着她的男人。   她是要当皇后了不假,可她的任务对象却不是皇帝,这般不知怜香惜玉,也不知他肯不肯为她做这大逆不道的事。   瑟瑟叹息一声,伸着胳膊搂上了陆衡的脖子,她把身子往下滑了一些,为自己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陆衡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身上的女人没骨头似的瘫在他身上,纤细的手臂环了上来,细腻幼嫩的肌肤贴在他的脖颈,似有幽香浮动。 第2章   瑟瑟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草地里,茂盛的野草快要将她淹没了,浓重的青草味熏的她头晕。   撑着散了架的身子坐起来,瑟瑟看到了站在湖边的男子。   她轻声唤道:“陆大人。”   陆衡闻声转过了身。   瑟瑟这时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长眉入鬓,目如点漆,下颌的线条流畅,单论五官无可挑剔,晃一眼过去确实是个皎如玉树临风前的世家公子,即使因为一番奔波而带出的几分狼狈到了他身上都成了洒脱不羁的风流。   瑟瑟心想,长得还挺俊。   他的神色平淡,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沈姑娘睡醒了?”   瑟瑟抿了抿唇,矫正他的说法,“是昏了,不是睡。”   陆衡看了她一眼,没再回应。   瑟瑟也没管他想什么,他对她的嫌弃不用说她都感受的清清楚楚,按理说这应该是两人第一次单独接触,她又没招他没惹他,不应该招人烦才是呀,可事实上他就是在嫌弃她,似乎还不是一点半点,瑟瑟猜想大约是她这娇弱的身子占了很大的原因,任谁都不想在危险关头,身边还有个拼命拖后腿的。   走到湖边坐下,她低头看着身上沾满的草屑,皱着眉头摘了起来,很怀疑他是故意把她扔草地里的。   作为美人可不应该是这样的待遇,瑟瑟掏出手帕在湖水中浸湿,不紧不慢的擦干净脸。   对着湖水中倒映出的那张美人脸欣赏了一会儿,瑟瑟不由得想,这人是不是没看清她长什么样,要不然怎会对她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   这张脸简直楚楚可怜到了极点,瞧瞧这乌黑水润的眼眸,挺翘的鼻子,红润的唇瓣,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软,眉心微微一蹙更如西子捧心般教人好不怜惜。   这样一副弱不堪怜的样子,就是她手里拿着血淋淋的刀子都不会有人相信她能伤人。   瑟瑟对她的样子很满意,在她积累的经验中,这副模样在男人眼里是很受欢迎的,能极大的激发他们的保护欲,这也就意味着她的任务能更容易些。   之前她经历的几个世界是有世界剧情的,虽然剧情已经跑偏,但在原定剧情中是有一见钟情的设定的,这让她惦记了很久,就盼着她也能靠着脸躺赢一回,这样也不用费心劳神了,可惜至今还未实现。   提起这事瑟瑟就怨念深重,一个个非跟她犟,早点从了她,不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瑟瑟瞟了一眼陆衡,得,又是一个不听话的。   相比瑟瑟的不满,被她逮到做苦力的系统也是有苦难言,这女人已经将好几个世界搞崩溃了,他们的任务是填补世界的感情线,不是让她乱搞一气的,一想到上个世界的惨烈结局,系统就要乱码了。   [系统:提醒宿主,要用爱攻略任务目标。]   [瑟瑟:这才刚见面呢,说什么爱不爱的,好害羞呀。]   [系统:……]   脑海中发出嗞嗞的电流声。   这捡来的系统果然不好用。   瑟瑟挽着袖子在湖水中撩了撩水,碧玉手镯环在纤细白腻的手腕上,绿的愈绿,白的愈白,越发让人移不开眼。外面罩着的一层纱衣沾了灰尘和草屑,瑟瑟索性脱了下来,在湖水里甩了甩,然后便起身想要挂到树上晾干。   为了不让纱衣拖到地上,自然要往高处挂,结果转了一圈,瑟瑟悲哀的发现她竟然够不着。   然后,她就盯上了旁边那个事不关己的人了。   “喏,我够不着。”瑟瑟也不逞强,这有个个高的当然要物尽其用,她说的理所应当,丝毫不理会他冷冰冰的脸色,不由分说的把衣服塞到了他的手里。   这个举动着实让陆衡愣了一下,一个女子将自己的衣裳往一个男人的手里塞,这已经堪称是赤.裸裸的引诱了。   陆衡握着手里的女子纱衣,漆黑的眼眸看了她一眼,瑟瑟不知收敛,纤细的手指指着一根树枝娇声道:“挂那里吧,多谢陆大人了。”   陆衡沉默了一息还是依着她的话将衣服挂了上去。   瑟瑟只有原身的记忆,对这位陆大人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是奉命来迎她入京的人,不过陆这个姓氏却是给了她很多信息,第一世家的名头,她还是听说过的,当朝丞相便是陆家家主,想来这位陆衡陆大人便是出身陆氏了。   难怪人也傲气的很。   虽然瑟瑟是个假冒的千金小姐,但他又不知道,所以她也尽可以摆摆千金小姐的架子。   稍作停留他们便离开了,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一个小村庄。   瑟瑟喜极而泣,这副身子中看不中用,这一天折腾下来,真是要命。   没高兴多久,瑟瑟突然停住了脚步,于此同时陆衡也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也觉得有些奇怪?”瑟瑟走了两步,挨近陆衡的身侧,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嗯。”陆衡看向不远处的那个小村子,“太安静了。”   确实,这会儿正是家家户户生火做饭的时候,却不见丝毫的炊烟升起。   瑟瑟时刻谨记自己弱女子的身份,仰着头娇娇弱弱的说道:“你背着我吧,我走不动,那样能跑快点。”   这时两人倒是有了默契,想来陆衡也了解了她的体力,默不作声的背起了人。   “我们要去哪儿呀?”瑟瑟抱着他的脖子,小腿悠闲的晃动,她都一天没吃饭,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好不容易看到个小村子却又进不得,眼看天都要黑了,看来是要在荒郊野外露宿了。   陆衡没回答她,在想着这次的事情,此次刺杀明显是早有预谋,事先知道了队伍行进的路线,刻意埋伏在他们前面,杀了个措手不及。   其实他并非毫无准备,护送队伍俱是以一敌百的精兵强将,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新帝继位,朝局不稳,为了尽快稳定局势,才有了这场婚事。镇西大将军手握重兵是几方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其他人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小皇帝占了便宜。既然自己拉拢不成,那也不能让小皇帝拉拢了去,于是几方势力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来破坏帝后大婚。   这次刺杀也是好大的手笔,都是为了要他此刻背着的这个女人的命。而他不光不能扔下她,还得护着她,忍着她。   陆衡抿着唇,脸色不太好,他沉默的拉下她环在他脖子上的纤细手臂,不一会,她又自然而然的环了上去,几次三番之后,他也就是不管了。   可是这个女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在他背后还不消停。   但凡她能碰得着的野花野草都要抓上一把,她自己拿着玩还不够,还要往他的头上插。   陆衡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把将头上的黄色野花掷到了地上。   “你把我的花踩了。”   “你是在游山玩水?”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闭了嘴。   瑟瑟瞅着他气极之下仍然忍耐的模样兀自笑了笑。   过了会儿,她贴到他的耳边,细细弱弱的说道:“大人,眼看着天都要黑了,我们今晚不会要露宿在荒郊野外吧,我怕……”   陆衡本不欲搭理她,然而那双环着他脖子的纤细手臂带着些微的颤抖越收越紧,直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拉开她的手臂,喘了口气冷声道:“已经安全了,而且此处并非深山老林,没有野兽袭人。”   “我……我不是怕这个。”   陆衡皱着眉听了一下,那是怕什么。   她像是怕极了,不光身子发抖,声音也颤抖了起来,“我是怕大人……”   怕他?   陆衡不解其意,却听到她再次开口道:“毕竟孤男寡女,大人又这样年轻。” 第3章   脚步顿时停住,陆衡抬起手抓住那细细的手腕毫不留情的把人往下拉。   “别别别。”瑟瑟早有准备赶紧抱紧了他,细胳膊细腿像藤蔓一般缠了上去,贴在他的耳边苦恼的低语着,“我的脚还疼着呢。”   陆衡冷着脸没作声,继续往前走着。   “我就是说一说嘛,我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哪里遇到过这种事,还不许我害怕了?我是信任大人才把心中的忧虑说给大人听的。”   瑟瑟往前趴了趴,想要去看看他的表情,还没看见什么,就被他用修长的手指点着她的额头推了回去,瑟瑟揉了一下,混不在意的把下巴尖压在他的肩膀上,头一歪瞅着他的下颌说道:“不过我也知道大人是正人君子,即使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绝不会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我对大人很是放心。”   为了表达信任,瑟瑟两条细胳膊紧紧地抱了上去,陆衡被勒的呼吸一滞,就算打定了主意不理会她,还是被她气的脑子生疼,他张了张口,又紧紧地抿了起来。   瑟瑟这番话倒也不全是胡言乱语,至少有一点她说的没错,陆衡确实年轻,也确实是血气方刚,她得让他明白他背着的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可不是硬梆梆的木头桩子。   “大人怎么不说话?”瑟瑟耐不住手痒的捏了捏他的耳垂。   陆衡身体一僵,像甩烫手山芋一般甩开了她。   他的动作太快,瑟瑟一时没有防备,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她的屁股都要摔成八瓣了,疼的她瞬间就窜出了泪花。   陆衡眼神幽幽的盯了她一会儿,瑟瑟跌在地上,瞪着眼睛凶巴巴的瞧着他,然而她的模样实在撑不起凶狠的神情,鸦羽似的眼睫毛湿漉漉的缀着点点泪珠,要掉不掉的,让人瞧着心烦。   “起来。”他的声音有些哑,表情也不太好,方才那种酥.麻的感觉仿佛还停留耳朵上,让他忍不住想去揉,但他还是忍住什么都没做。   瑟瑟垂着眼睛摇了摇头,“我受伤了,起不来。”   陆衡一撩衣袍蹲下身,咬着牙道:“你当自己是瓷瓶,摔一下就碎了?”   “我不是瓷瓶。”   陆衡缓了一下脸色,还算有点数。   然而下一瞬,又听她煞有介事的说道:“我是珍宝,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现在好了,我被你摔碎了。”   “呵。”陆衡想敲开她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水。   “行,那你就碎在这吧。”陆衡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大步走开,不一会儿就见不到人影了,真的就这样将瑟瑟留在这里不管了。   日光暗淡,正是太阳下山的时候,高大的树木之间是还算明亮的天空,周边的草木茂盛,时不时传出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瑟瑟倚着一颗大树坐着,在陆衡走后还是待着那块地上,没移动半点。   这具身子从小就被娇养着,半点粗活都没干过,比起那些真正的千金小姐还要精细,毕竟将来卖的就是这身皮囊,自然要细心养着。   有专门伺候她的丫鬟,除了学习琴棋书画,其余生活上的诸事从来不让她亲自动手,就这般还要每日浸泡牛乳,以保持双手的柔嫩。   陆衡嫌弃她不中用,瑟瑟也不想如此,并不是她懈怠懒惰有意拖累,实在是这具身子的极限就在那里,她难道要豁出命去,赚他一个另眼相看?   那他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她伺候不了。   既然她没法改变只能让他来适应她了。   瑟瑟曲起腿,双臂抱着膝盖,把头埋到了双膝之间。   趁着这个动作,她悄悄地侧头往四周偷瞄了几眼。   竟然还没出现!   该不会被她气跑了,真不管她了?   瑟瑟暗自思忖,没这么小气吧。   她再等一会儿,不信他敢扔下她不管,就算真走了,她也可以追上去嘛。   打定主意后瑟瑟就安安静静的等着。   天黑的很快,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暗了下来,没了日光的林间,树木的黑影开始显露张牙舞爪的本色,到处都幽幽暗暗的看不分明。   白天的热气渐渐褪去,山间阴冷的凉风幽幽的吹来,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原本寂静无声的山林似乎也热闹了起来。   瑟瑟紧挨着树干,双臂抱的更紧了些,指尖因攥的用力而泛白。   她把头深深地埋在膝间,不去听那些乱糟糟的声音,整个人像绷紧的弦。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阵脚步声响起,停在了她的身前。   陆衡垂眸看了一眼把自己抱成一团的瑟瑟,蹲下了身,轻触了一下她的胳膊。   瑟瑟的身子抖了一下,慢慢抬起了头,水润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无助与惶恐,像极了受惊的小鹿。   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她迅速的眨了眨眼,撇开头强撑着说道:“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听听这话,倒是嫌他碍事似的,陆衡要不是见了她之前害怕到恨不得把自己缩成球的样子,真要以为她自个待在这里多自在呢。   “你不是说自己是珍宝,怎么说也算个宝贝,扔在这里也是可惜,倒不如捡回去,修修补补说不定还值一点钱。”   “值一点钱?”瑟瑟对他这个说法很不满意。   “你不是都摔碎了,还想按原价?”陆衡瞟了她一眼,“想什么好事呢。”   瑟瑟哼了一声,“没眼光!”   “走不走?”陆衡朝她伸出手。   瑟瑟道:“你抱着我。”   陆衡知道是给她掰不过来了,不知沈家是怎么养的女儿,竟然娇成这样,就算京里头的那些娇纵的闺秀也没见连路都要别人抱着走的。   抿了抿唇,陆衡伸出了双手,算是妥协了。   瑟瑟没动,就那么看着他靠近她,等着他将她抱起来。   他微微侧着头,目光看向了别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正要将她抱起来时,瑟瑟忽然朝他的怀里用力的扑了过去,她使了全身的劲儿,陆衡一时不防,又是单膝半蹲的姿势,着力点是后面的那只没有完全着地的脚,被她猛地一扑,还真被她扑到地上了。   瑟瑟压在他身上,下面有肉垫,没感觉到疼,她埋到他的脖间,头一歪朝着陆衡的耳垂用力的咬了下去。   陆衡先是被她猝不及防的扑倒,反应过来就要抓着她的胳膊把人推开,可谁知瑟瑟的动作实在迅速,直接张嘴咬了上去。   也说不上疼,只是酥.麻之中又有些轻微的刺痛感,陆衡闷哼了一声。   瑟瑟磨着自己的小尖牙,不肯松口,泄愤般的含糊说道:“让你摔我!让你摔我!”   柔软的唇瓣轻轻的触碰,她的说话声呼吸声一个劲儿的往他的耳朵里钻,陆衡攥紧了她纤细的手臂,喉结滚动,哑声道:“你给我下去!”   瑟瑟趴在他的怀里才不听他的,竟然敢摔她,她不就是捏了一下他的耳垂么,他是金子做的不成,摸一下怎么了。   摔她那一下可疼了,瑟瑟报复性的暗暗使劲,结果一个力道没控制好,舌尖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糟糕,咬破了。   瑟瑟掩耳盗铃的迅速舔去血珠,察觉到陆衡身体的僵硬,她赶紧松开了嘴。   没去看他的脸色,想来好不到哪里去,瑟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决定恶人先告状。   她抓着他的衣襟,将头埋在了他的胸膛里,耳边听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陆衡正欲起身,却发觉她似乎在小声的抽泣。   奇怪的看了看她乌黑的发顶,他这个被咬的还没说什么,她倒是先发作起来了,她那种细细弱弱的哭法实在让人受不了。   陆衡冷眼瞧她,好歹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完,原本只是老老实实埋头啜泣的瑟瑟顿时带着哭腔控诉了起来。   “都怨你,都怨你,你摔我,还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那么大一片林子,谁知道有什么东西,要是窜出一个老虎,我不得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陆衡不得不提醒她,“这种小树林不会有老虎。”   “那蛇呢,蛇总会有吧!”   陆衡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   瑟瑟继续抽哒哒说道:“我总听着有动静,到处都是草,什么也看不清,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莫名其妙的被人追杀已经很惨了,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还要被你欺负!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又累又饿,我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罪,我的命好苦啊!呜呜呜……”   陆衡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歇一歇?”   瑟瑟不依不饶的往下扒拉他的手。   陆衡按了按额头,放开了她,身子往后一躺,将目光投向偶尔飞过几只小鸟的天空。   没一会儿,瑟瑟懒懒的往前一趴,有气无力的道:“我饿。”   陆衡也不废话,起身抱起了这位祖宗。   怀里的人还挺轻,没什么分量,然而没走几步路,陆衡还是觉得这个姿势十分不妥。   低头看了一下怀里那个直勾勾盯着他的女子,陆衡淡淡的问道:“你看什么?”   “看大人你呀。”瑟瑟眨巴眨巴眼,“大人长得真俊!” 第4章   陆衡没吭声,瑟瑟也没再说什么。   她喜欢一切赏心悦目的事物,夸赞他的话也是有感而发,陆衡的皮相生得好,她自然就想多看几眼,就像见到路边开的极好的花,她也会将目光停留。   瑟瑟在说这话时是带着全然的欣赏,可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一个女子对男子说出这话便会让人觉得她轻浮,再一细想又能品出其中暗含的挑逗意味。   难得的是两个人竟然都没想歪。   此时在瑟瑟的眼里,陆衡固然秀色可餐,但着实比不上一只香喷喷的鸡腿来的实惠。   前者她就是看上一百眼,肚子照样饿的咕咕叫,后者却是可以实打实的填饱她的肚子。   而陆衡大约是被瑟瑟折腾够了,对她的容忍度直线上升。   之前护着瑟瑟逃避追杀时抱着她,还能说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而后来的接触可就大大超出了应有的界限。   几次被瑟瑟气到青筋直跳,陆衡连君子风度都欠奉了。   当天晚上,饿的前胸贴后背的瑟瑟终于吃上了东西――一条没滋没味还烤焦了的鱼。   天黑之后,山间的气温骤降,陆衡找了一些枯草和干柴点燃了一堆火。   鱼是陆衡摸黑从湖里捉的,费了不少工夫,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把穿好的鱼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瑟瑟坐在旁边眼巴巴的瞅着,等着吃东西的时候格外的乖巧。   片刻之后,烤鱼的香味飘了出来。   瑟瑟期待良久,等她从陆衡的手里接过来,小心的咬了一口,当即皱起了眉头。   她一边将烤焦的鱼肉摘掉一边对陆衡幽怨的说了一句,“陆大人果然是遵循君子远庖厨的古训。”   就这手艺,怕不是要把人毒死!   旁边斜斜地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在瑟瑟手里的树枝上,往外抽了一下,他温和的笑道:“不想吃可以饿着。”   不光瑟瑟没吃过苦,陆衡也同样如此,出身大族的他,走到哪里都有人费心巴力的讨好,那些人或有求于他,或因他身后的家族攀附他,无论那种缘由,都使得陆衡的身边会围上一堆人,这些人绞尽脑汁的揣测他的想法,很多事不用他多说,只要透露点意思,立马就有人替他办的妥妥当当。   哪会有机会让他亲自去下河摸鱼,更遑论动手烤鱼了。   总而言之,这确实是陆衡第一次做这种事,可那个干等着吃的人居然还挑上了。   瑟瑟攥紧手中的树枝,乌黑的眼眸看过去,柔声道:“我还要吃呢。”   陆衡收回了手,解决掉自己手里的那条鱼,便坐在火堆前沉思。   他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如何走。   没一会儿旁边传来细微的动静,陆衡没理会她,等她越来越近时,他才抬起手里的一截木枝挡了过去。   “做什么?”   瑟瑟推开戳在自己肩膀上的木枝,无辜的看着他道:“我想和大人说说话呀。”   陆衡眯着眼瞧她。   显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瑟瑟见他不作声,就又往他的身边挪了一下。   “有什么话,就在那儿说。”   “可我想离大人近一些。”   “近一些?”陆衡挑了挑眉,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火光晃动,瑟瑟微微垂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男女授受不亲,沈姑娘想离在下多近?”   若是其他女子听到这暧昧不明的话,早就羞的面红耳赤的离远了,可瑟瑟反倒又凑近了些,轻声问道:“陆大人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陆衡没回答她。   瑟瑟也没想他回答,自顾自的说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哦,那在下劝沈姑娘还是趁早断了的好。”陆衡面无表情的拨了拨火堆。   “唉。”瑟瑟叹了口气,“我也想断啊,我可是要去做皇后的,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谁不想呢。可是那人偏偏就让我放不下,自从见了他,我这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别人了,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陆衡想,沈将军怎么就没打断你的腿呢。   “那人是谁?若沈姑娘不嫌弃,在下替你解决了如何?”   “怎么个解决法?”瑟瑟问道。   陆衡笑,“自然是一劳永逸的法子,保证断的干干净净。”   别说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有点阴恻恻的瘆人。   其实瑟瑟还挺想点头的,但她忍住了,连连摆手道:“那可不行,我舍不得的。”   “你不知道,那人不仅长得好看,还会捉鱼,怕我走路累着就背着我走,虽然架子大了点,勉强也能接受,就是这烤鱼的手艺实在是差劲了些。”   瑟瑟一一的细数。   陆衡神色古怪了一瞬,又恢复了平静,瑟瑟说完后,他冷冷的道:“别想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你的皇后去吧。”   瑟瑟认同的点了点头,“陆大人说的和我想的一样。我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应该进宫。虽然现在是皇后,但等将来我当上太后,没人管着我了,再把他弄进来续续旧情也就是了。”   陆衡冷冷的睨着她,“啪”的一声攥断了手里的木枝。   瑟瑟托着香腮,兴致勃勃的问道:“怎么样,陆大人也觉得我这主意不错吧。”   陆衡随手拨开瑟瑟,“你想的美。”   “我不光想的美,长得也挺美的,大人你瞅瞅?”瑟瑟丝毫不惧他黑沉沉的脸色,笑的愈发笑靥如花。   陆衡八辈子都没遇见过瑟瑟这种女人,直接能把人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什么气度涵养全被一肚子无处发泄的火气燃烧殆尽。   陆衡咬着牙问:“脸皮呢?”   瑟瑟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白嫩的脸颊上,“这呢。”   手下的肌肤细嫩光滑,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从小便用秘方细养出来的肌肤,每一寸都令人爱不释手。   触及她的脸颊,陆衡本该及时收手,但他不仅没有收回去,还带着些恶意的捏了一下。   瑟瑟感到有些疼,蹙了一下眉,“疼。”   心头的火越烧越旺,见她眉心微蹙的娇弱模样,陆衡心中不可遏制的生出一种欲.望,想让她更疼些才好。   瑟瑟微微仰着头,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昏黄的火光照耀在她的脸上,为她增添了一份朦胧柔媚的光晕,令人目眩神迷。   她看起来是如此的柔弱,与她气死人的性子截然不同。   陆衡觉得她欠教训!   然而对着她那精致脆弱的模样又叫人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仿佛真如她说的那样,她是会碎的。   只要他用些力,就像折下花枝那样轻易,扑簌簌的零落一地艳红。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滑到那段纤美的颈子上。   “大人要做什么?”瑟瑟抚上他的手。 第5章   陆衡的眼眸幽暗难辨,搁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炙热滚烫,一点轻微的力道就让瑟瑟呼吸不畅。   她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小命被人掐住了也不见丝毫惊惶,像是不明白他在做什么,无辜的神色中透着不解世事的妩媚。   被弄的疼了,瑟瑟难受的轻哼了一声,掐着她脖子的手转而捏上了她的下巴,她听到他用低沉的嗓音说道:“离我远点。”   瑟瑟被他用力的推开,她拍了拍沾上的土,对着陆衡的背影扬声道:“陆大人要去哪儿,可别走远了。”   对方也不知听没听到,反正是一个字都没回,身影很快就淹没在了黑暗中。   瑟瑟笑了一声,再一看身上沾满了土的裙子,她的心情顿时就不怎么美妙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瑟瑟坐在湖边解开了自己的头发,满头青丝散了开来,她将头发全都拨到一边,以手作梳细细的梳顺,细白的手指穿过缎子似的乌发有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奔波了这么久,瑟瑟望着眼前这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特别想到里面洗个澡,就是水有点凉,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好撩着水清洗了一番。   顺便褪下鞋袜瞧了一下她饱受摧残的脚,白嫩嫩的脚上都磨红了,瑟瑟可心疼坏了。   自我怜惜了一会儿,等脚上的水珠都干了,瑟瑟拿起鞋袜,弯下腰正要往脚上套袜子的时候,忽然在眼角的余光中瞟到了一个身影,侧头一看,正是陆衡。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声不响的,怎么也不说句话。”   瑟瑟语气随意的和他说着话,将手里洁白的袜子套到那一只玉足上。   正要穿另一只的时候,瑟瑟的面前忽然被一片阴影遮住了,她抬眸看去,终于发现眼前这人似乎有点异样。   他站在她的面前,火光被他高大的身影遮挡,瑟瑟对上他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心中当即敲响了警铃,他的脸色苍白,双眼泛红,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拳。   瑟瑟从他的身上觉察到了危险。   他这模样明显不正常,看她的眼神就如同看死物一般,仿佛他下一刻就会扑上来,露出锋利的獠牙,撕咬她的血肉。   瑟瑟想了想自己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正面硬抗是没戏了,她可能都不够他戳一指头的,逃跑似乎也不太可能,对方那眼神明显是把她当成按在爪下的猎物了,她一逃可能更惨。   瑟瑟不由得暗骂了一声,要知道他有病,她一定一开始就把他绑起来。   “陆大人,你怎么了?”她放柔了声音,生恐惊动了什么似的。   瑟瑟一边说着一边往后缩了一下脚。   因为她发现,他的目光竟然紧紧地凝在她那只还没来得及穿上袜子的脚上。   如莲瓣一般白皙柔嫩的玉足往裙摆下怯生生的缩了缩。   下一瞬,瑟瑟一点点往里缩的脚被他一下抓到了手里,手心滚烫的温度令人发颤。   瑟瑟往外抽了一下,根本抽不出来,他使的劲儿很大,抓得她的脚都疼了。   这样的力道要是往她的脖子上一放,她的小命立马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算了,对她的脚感兴趣总比对她的脖子感兴趣好。   就是能不能不要用那种恨不得要扑上去咬一口的目光盯着她的脚啊,她这又不是猪蹄子!   她刚这样想完,他还真下口了,照着她的脚背上就咬了下去。   那是真咬啊!   一点都没留情,雪白锋利的牙齿嵌入她的皮肉。   瑟瑟倒吸一口凉气,另一只脚反射性的朝着他的脸就踹了上去。   “住、住口!”   你还真下口咬啊你!   陆衡似乎很不满意她的反抗,膝盖一压,将她乱蹬的腿给压了下去。   瑟瑟一对上他瞥过来的猩红的眼眸,头一撇,没出息的将嫩生生的脚丫往他面前递了一下。   这一动作果然很得陆衡的心意,他收回视线继续可着她的脚背咬。   关键是你换个地方咬也行,死活对着一个位置咬,她那层薄薄的皮肉都被他咬破了。   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陆衡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的幽暗。   他没再用力咬了,似乎被她血液的滋味吸引,双唇贴在上面,摩.挲舔.舐了起来。   瑟瑟抿着红唇,疼痛是减轻了,又添了痒意。   她抬眸瞄了一眼。   只见她雪白的脚上出现了一个渗出血的牙印,他握着她的脚,每当有血珠冒出来的时候,他便垂头贴上去,将鲜红的血珠卷入唇间。   陆衡一贯是都雅俊秀的,可此刻他的双唇被她的鲜血染红,看人的眼神也是危险至极。   在这般深夜里,既令人脊背发寒又有种诡异的绝艳。   瑟瑟撑的身子累了,便往后一躺,等着他什么时候清醒了再说。   她真的有些疲惫了,眼皮也快要撑不起来了。   然而瑟瑟没想到一只脚竟然还不能满足他了,感觉到他越来越焦躁的情绪,瑟瑟迷迷糊糊的将另一只脚也塞了过去。   陆衡看了看怀里的已经不再冒血珠的脚,又将目光投向了那段细嫩的脖颈。   心里有个念头不断的在叫嚣,驱使着他不断的靠近。   瑟瑟本来都要睡着了,突然就被疼醒了,眼睛瞬间窜出了泪花。   “疼疼疼……”   瑟瑟一迭声的叫了出来。   陆衡这混蛋,直接将她的脚掰到了她脑袋边上。   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不打声招呼真的合适么?!   事实证明,对疯子而言,从来没有合不合适,只有他想不想。   她还当他要做什么呢,结果就见他一脸渴望的盯着她的脖子,似乎在考虑从哪儿下嘴比较好。   这明显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咬着她的脚还不够又盯上了她白嫩嫩的脖子。   贪得无厌!   离的这么近,她瞅着他那雪白的牙齿,心想这要往她脖子上一咬,她还有活路么?   瑟瑟心一横,在他对着她的脖颈落下来的时候,她把头一歪,直接堵上了他的嘴。   陆衡明显愣了一下,柔软细嫩的触感令人失神,黑幽幽的目光看得人心头直颤。   瑟瑟蹭了蹭他的唇,耐着性子哄道:“不咬了好不好?”   她的语气娇软,轻轻柔柔的说话让人的心都化成了一汪水。   陆衡神色不明的看着她,那张脸看起来照样阴沉瘆人,但他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   瑟瑟以为自己那话起了作用了,看来就算发疯也能听得懂人话,她的心神稍定,安抚般的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瑟瑟那叫一个温柔似水,连眼神都柔的滴水。   陆衡没出声,目光却凝在了她的朱唇上。   瑟瑟察觉到了,赶紧又叭叭亲了两口。   她微笑着,混蛋,够了没有啊!   陆衡垂下了眼,瑟瑟见他缓和了下来,松了一口气,刚想说能不能先把她的脚放下去,结果眼前一黑,她的嘴又被他堵上了。   不是亲,就是在咬!   瑟瑟大怒,刚刚白哄他了! 第6章   忍无可忍之下,瑟瑟揪住他的头发就往外扯,但是没起到一点儿用,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只知埋头啃咬,还沉迷其中,一副上瘾的样子。   咬完了嘴唇,又往下咬了下去,连她白嫩的脸蛋都没放过,这不又再次盯上她脆弱的脖子了,可算是对她的脖子念念不忘了。   瑟瑟心头的怒火蹭的一下就窜了上来。   啃完她的脚又啃她的嘴,她这都没说什么,他竟然还没完没了了!   此刻在陆衡的眼里身下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子,就像是摆在他面前的一盘珍馐,是他千辛万苦捕获的猎物,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能按捺住扑上去狼吞虎咽的冲动已经是十分不易了,他是在极力的忍耐,想要好好的品尝美味。   只是这个猎物似乎不怎么听话,不但妄图挣脱他,还粗鲁的揪着他的头发。   陆衡危险的眯起眼。   瑟瑟感觉他下一瞬要亮出雪白锋利獠牙,狠狠地撕咬她的血肉。   然而,他虽然是埋下头去了,但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袭来,反倒是传来了一点湿漉漉的痒意。   说实话,这感觉还真有点毛骨悚然。   就仿佛在告诉你,我要开咬了,就在这个地方!   太嚣张了!   这都要咬她脖子了,还要提前声明一下!就是觉得她反抗不了,看不起她是不是?!   他提前知会这一声,难道她还会觉得他比较懂礼节?   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事实与瑟瑟想的也八.九不离十了,不过陆衡的举动还是受了瑟瑟的启发,他这是在下嘴之前先安抚一下自己的猎物。   他垂下浓密的睫毛,猩红的眼眸被掩盖。   雪白细润的肌肤散发着甜蜜的滋味,双唇触到那片温热,他的喉结滚动,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   原本细微的声音,因挨着极近的距离而清晰可闻,他吞咽的声音,喷洒在她颈边的炙热呼吸,以及不知是她还是他的咚咚咚的心跳声,全都直往瑟瑟的耳朵里钻去。   就算看不到他的脸,也能感觉到那种一触即发的紧绷感。   瑟瑟侧了一下头,他立刻寻了上去。   渐渐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焦躁起来,瑟瑟的脚也被他抓的生疼。   就当他对着那段雪白的颈子咬下去的时候,瑟瑟抓着在地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才够到的石块,用尽力气朝着他的头砸了上去。   陆衡的动作顿了一下,松开了那块雪白的皮肉,瑟瑟观察着他的神色,一见他逐渐皱起的眉心,立马当机立断又补了一下。   这下彻底把人砸晕了,就是昏过去之前那个眼神有点可怖。   不管如何总算是消停了。   瑟瑟浑身都卸下了劲儿,用力将倒在她身上的人给推开。   这人晕都晕过去了,居然还牢牢地抓着她的脚不放。   瑟瑟钻出来之后,一点点把他的手指掰开。   然后,她冷着脸,恶狠狠地将自己的小脚踩在了他的脸上,对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可劲儿作践。   出了一口恶气,她蹲下身来去瞧他。   这会儿倒是安安静静的了,刚才发起疯来简直六亲不认,瑟瑟疑惑的打量着他,这是什么毛病啊?   在脑海中询问了一下系统这是怎么回事,果不其然得到了一个剧情缺失,请自行探索的答案,瑟瑟原本就是随口一问,指望系统能靠谱,母猪都能上树。   正琢磨着事呢,瑟瑟忽地目光一凝,陆衡的脑后流出了暗色的液体。   瑟瑟赶紧换了个位置,借着火光看了一下。   不得了,她把他脑袋打破了。   “陆大人,陆大人,陆衡?”瑟瑟拍了拍他的脸,昏迷不醒的人没有丝毫的回应,他闭着眼睛,从那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情况似乎不太好。   瑟瑟皱着眉头,盯了陆衡一会儿,认命的拿起手帕沾了水替他擦了擦脸。   陆衡这一昏迷,到了第二天也没能醒来,瑟瑟觉得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他不醒,她也不能就这样跟他一直耗在这里。   之前瑟瑟有意留下了一些痕迹给那些追杀的人,虽然有风险,但同样的也有收获,毕竟共患难的机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若是顺顺利利回了京,怕是以后见个面都不容易,而且她是要去和皇帝成婚的,进入了深宫当了皇后,就算见着了,那也是前呼后拥,无时无刻的提醒对方她的身份。   一但拉开了距离,再想靠近就可就难了。   所以在由他护送她的这段时日就格外关键了,然而这条路就那么远,只要陆衡联系到人,没有了被追杀的危机,那么那些暂且可以忽略的规矩和距离也会重新摆到前面,令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瑟瑟能做的就是让这段旅程多一点波折,至少不是那么轻松,可她怎么也没料到,陆衡这里出了岔子。   瑟瑟怕他们在此地停留久了会被人追上来,如今陆衡情况不明,万一真追了来,就凭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不过是人家挥一刀的事。   陆衡还好,怎么说也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被人杀了,但她可就不好说了,毕竟那些人的目标本来就是她。   过了一夜,陆衡不见有清醒的迹象。   她打的有那么重么?瑟瑟有些疑惑的瞅了一眼自己软绵绵的手,也不再想他什么时候醒了,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把陆衡拖到了茂盛的草地里。   荒草丛生,已经没过小腿的杂草将人遮的严实,瑟瑟又拽了一些枝叶盖在他的身上。   做完这些,瑟瑟便朝着山下去了。   .   陆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陆衡打量着四周,眼神中有些疑惑,他按了按自己有些疼痛的脑袋,正要坐起身来。   忽听的外面响起一连串轻巧的脚步声。   似是朝着这边而来,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前,在即将推门进来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陆家娘子在家么?”   瑟瑟回头,看到院子门口的人,便笑着招呼道:“在呢,王婶子快进来吧。”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圆脸妇人满脸带笑的走了进来,她的手里端着一盘米糕。   “家里刚做的,还热乎着呢,就给你端了一盘来,你可别嫌弃才好。”   瑟瑟笑着接下,“好香啊,婶子能想着我就是好的,我怎么会嫌弃呢,您这手艺,外头还买不着呢。”   王婶子被瑟瑟夸的心花怒放,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她是越看这姑娘越喜欢,长得乖乖巧巧,又会说话,那小嘴摸了蜜似的,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叫人打心眼里高兴。   可惜啊,这样好的姑娘命不太好,刚成了亲相公就遇到了不测,如今昏迷在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王婶子担忧的问道:“你家相公可好些了?”   瑟瑟垂了垂眼,表情哀切,“还是老样子,大夫只说要好生养着,却一直不见他醒来。”   王婶子拍了拍瑟瑟的手,叹息不已,“真是的,怎么就遇到那样的事了,好端端的咋就惊了马了呢?”   “若不是相公护着我,怕是躺在那的就该是我了。”瑟瑟太过投入,还真垂了两滴泪。   “唉,快别伤心了,你那相公也是个痴情的,肯定也不愿见你这样,你还得多保重自己才是,要不然等你相公醒了,你却累倒了。”   “婶子说的是,我不哭了。”瑟瑟试了一下眼角。   “这就对了,有什么事你就去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可别一个人扛着。”   “多谢婶子了。”   “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谈什么谢不谢的,那我先回去了,你别送了。”   虽然王婶子一再说别送,瑟瑟还是将人送到了门口才转身往回走。   此时再看,哪里还有方才的愁容满面,她心情不错的捻了一小块米糕放到了嘴里,嗯,确实挺香的。   端着盘子推开了房门。   外面的阳光洒了一地,瑟瑟娉娉袅袅的走了进去,她手里捧着白瓷盘,裙裾随着她的移动荡起醉人的涟漪。   柳眉如烟,眸若秋水,眉目间自有一段风情叫人移不开眼。   瑟瑟放下手里的盘子,一转过身,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陆衡的眼睛。   瑟瑟都快习惯他闭着眼躺床上的样子了,他这突然醒了,还真让她愣了一下,瑟瑟缓缓地眨了下眼。   “你醒了?”   “嗯。”陆衡声音沙哑的应了一声。   瑟瑟立刻道:“我去给你倒点水。”   瑟瑟觉得陆衡的态度不太对啊,尤其是在他发疯,她又把他打破头之后,而且看她的眼神也有点奇怪。   难道是他自知理亏有意不提?还是他根本就不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这倒是有可能,可是就算不记得了,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也不该如此平静。   走到桌前,瑟瑟拿起茶壶,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他是什么情况再说。   她这边正想着,陆衡忽然开口道了一声,“辛苦娘子了。”   瑟瑟下意识就回了句,“不辛苦。”   一说完,瑟瑟直接愣在了当场。   他是不是在叫她……娘子? 第7章   在一番旁敲侧击之后,瑟瑟终于确认了一件事――她把陆衡的脑子打坏了。   她把目光投向床边,陆衡正端着茶杯喝水,垂着长长的睫毛,神色平静,看起来竟有几分乖巧。   瑟瑟实在不是伺候人的料,茶杯里的水滚烫无比,根本难以入口,可她就那么给递过去了,好在陆衡没有因此不满,小心的捏着杯子,微微的轻抿着。   作为一个对丈夫不离不弃,痴痴等待的妻子,瑟瑟眼含热泪的问道:“相公,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衡抬起头,嘴唇被烫的发红,“不记得了。”   说完他又低头喝水去了。   “……”瑟瑟咬了咬唇肉,回答的还真是干脆利落。   明明大夫都说他没事了,他一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要不是瑟瑟确定陆衡没有耍她的必要,真要怀疑这人是在装疯卖傻。   不对,他哪里用装疯。   瑟瑟又想起了那晚不太美好的经历,险些咬断她的脖子,这就是个真疯子!   相比那晚的陆衡,瑟瑟再看眼前这个就顺眼了不少,至少不会有见血的风险。   抿了几口水,喉咙里滋润了不少,不再干涩发疼,陆衡感受到身旁灼热的视线,抬眸看了一眼,只见他那个任劳任怨的娘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一双美目泛着水光,其中的担忧关切让人看的揪心。   这委实是个美丽的误会,他哪里知道瑟瑟只是单纯的在看着他出神呢。   只能说瑟瑟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太会迷惑人了,不言不语也能带出秋水漾漾,含情脉脉。   陆衡在心中叹息一声,面对如此情深不悔的娘子,即使他不记得曾经的过往,也不得不心软了下来。   他向她伸出手,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一下,轻轻地覆在瑟瑟的手上。   “娘子不必忧心,会慢慢想起来的。”   瑟瑟在他把手搭上来的时候怔了一下,这还是陆衡在清醒的时候第一次摸她的小手呢。   再一听他的话,嘿,他还安慰起她来了。   一口一个娘子叫的倒是顺口。   陆衡见她低头不语,想了一下又开口道:“其实也不是全都忘了。”   “嗯?”瑟瑟瞬间看了过去。   陆衡心道,她果然还是在乎的,这   是生怕他将她忘了?   这种浓烈的情感让陆衡不太适应,瑟瑟可不管他在想什么,她现在就想知道他还记得什么,说话可不能说一半留一半啊,真是急死个人。   她捏了捏陆衡的手指,娇声道:“相公还记得什么,怎的不说了?”   葱白似的手指一缠上来,陆衡的手当即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就想抽开手,可又觉得他这个反应似乎太过强烈,只好由她勾着。   陆衡缓声道:“还记得你。”   此话一出,瑟瑟懵住了,她要真是和他是一对恩爱夫妻,他忘记所有,唯独记得她,那叫感人肺腑。   可她和陆衡……不至于吧。   “相公记得我什么?”不会是记得她砸他那两下吧,那确实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   陆衡不太想说,他的脑海里的确闪过了一些关于瑟瑟的画面,但那种画面是不好说出口的。   那是他将她压在身下耳鬓厮磨的情景。   她的乌发铺在地上,微微蹙着眉,表情似乎有些痛苦,一双水漾的眸子变得迷离,眼尾拖出一抹艳红。   他的手里紧握着一只洁白如玉的脚,俯身埋在那片凝脂般的肌肤上。   尽管失去了记忆,陆衡仍然觉得他绝不会做那样的事,可脑海中隐约闪过的画面让他不得不承认那就是他。   他的确和她有肌肤之亲,这也是陆衡接受她是他娘子的关键。   但此刻她眼巴巴的看着,等着他说还记得什么,就让陆衡有些头疼了。   瞥了她一眼,陆衡镇定的回道:“记得我对娘子十分爱重。”   说是说出来了,但这种闺房之中的事也不能细说,陆衡只得挑了一个不显得轻浮的词。   他对她应该是很喜爱的,若不然也不能在野外就急不可耐了。   是的,那地上的青草,静谧的湖泊,清凉的夜风,无一不在提醒他,那地方绝不可能是室内。   瑟瑟“呀”了一声,捏着帕子朝他一甩,拿眼瞪了他一下,娇羞的道:“相公说什么呢!”   陆衡:“……”他说什么了?   得到了答案的瑟瑟彻底放心了,心道,可算是落到她手里了,这不是由着着她为所欲为么!   瑟瑟心情大好,笑容愈发灿烂,闲着没事,拿着剪刀到院子里剪了好几枝白玉兰,插到装了水的瓷瓶中。   “好看么?”瑟瑟特地把瓷瓶摆在陆衡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嗯。”陆衡应了一声。   此时他还觉得自家娘子有莳花弄草的闲情逸致倒也风雅。   可随后的桩桩件件让陆衡对自家娘子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瑟瑟为了体现她的贤惠,特地拿了一件衣服也学着穿针引线,缝缝补补。   她侧腿坐在床边,长裙勾勒出她袅娜的身姿,白皙细长的手指捏着针线,看上去娴静美好。   可是那该死的针眼竟然死活穿不进去!   瑟瑟盯的眼睛发花,连陆衡都看不下去了。   “给我试试。”   “这个太难了,你穿不进去的。”瑟瑟可不信他能行,她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家都不行,他一个笨手笨脚的大男人就更不行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陆衡就把线穿进去了。   陆衡撵了一下手里的针线说道:“好像也不太难。”   “……”瑟瑟一脸复杂的接过穿好的针线,明明她才是那个心灵手巧的女孩子,竟然被他给比下去了!   瑟瑟不服气,捞过一旁的衣服想要一展身手。   此刻陆衡还没意识到,这是他唯一一件外袍,若是早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一定第一时间阻止她。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瑟瑟有模有样的做起了针线活,她起初是想缝补衣服的,但找了一圈没发现有破损的地方。   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瑟瑟暗暗使力,撕也要撕出个口子,结果勒的她手都疼了,愣是没撕开。   如此一来,瑟瑟只得临时改了主意,挑战了一个更有难度的。   “相公,你说我在这儿绣朵花好么?”瑟瑟伸出细白的手指点在衣服上,笑意盈盈的问他。   见识了她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的操作后,陆衡张了张嘴,“……随你。”   瑟瑟低着头认真的绣了起来。   说实话,不论她绣的如何,至少她撑出的温婉样子,还是可以赞一句赏心悦目。   岁月静好没持续多久,只听瑟瑟突然轻呼了一声。   陆衡眉头一跳。   只见她的指尖上冒出了一点鲜红的血珠。   “相公。”她抬着指尖,委屈的看过来。   陆衡郑重道:“以后不要再碰针线了。”   瑟瑟在他的肩头蹭了蹭,“还是相公疼我。”   陆衡嘴角抽搐了一下。   疼她?   算是吧。 第8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经到了该用晚饭的时候。   陆衡自醒来就只喝了点水,此时腹内已是饥肠辘辘,他忍不住把目光转到了瑟瑟的身上。   天色已晚,她不去生火做饭?   瑟瑟正咬着米糕吃呢,瞄到陆衡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吃独食的行为有点不地道,于是便把碟子往他身前递了递,大方的邀请道:“相公也吃点。”   陆衡也没和她客气,拿起了一块已经凉了的米糕,他想了想,还是把话问了出来,“娘子不去做饭?”   瑟瑟迷茫的看向他,仿佛他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她用指尖指向自己,“相公要我去做饭?”   “有何不妥么?”陆衡揉了揉额头,家中并无奴仆可供驱使,由家中主妇烹制膳食难道不是理所应当之事。   不妥!   大大的不妥!   瑟瑟眼圈一红,痛心疾首道:“原来你哄骗我跟了你,就是为了伺候你!给你做饭的!当初说的话,你全都忘了!”   “我说过什么?”陆衡不明白自己只是问了一下,怎么就捅了马蜂窝了。   瑟瑟瞪了他一眼,“你说不让我吃半点苦的,如今才过了多久,就支使我去做饭了,分明是拿我当丫鬟使呢!我在家时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当初是你信誓旦旦,我才信了你,没想到全是哄我的。”   陆衡一把握住朝他胸口捶来的粉拳,抬眼看向那件挂在床边的衣袍,衣襟上被歪七扭八的绣了一朵醒目的小红花。   他的确不该指望她能做这些事。   不过,瑟瑟的这番话让陆衡心里有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他一直以为他和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听她方才所言,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看着忿忿地往外抽手的瑟瑟,陆衡试探的问道:“我们当初是如何在一起的?”   瑟瑟瞬间停止了动作,拿眼瞅了他好几下,或许是忆起曾经的甜蜜,眉眼间柔情似水,也不怪他让她做饭的事了,往陆衡的身边靠了靠,盯着自己的手指,难为情的道:“我们是私奔出来的呀。”   她就这般软绵绵说出了令陆衡大为震惊的话。   “我被相公的才华折服,可我家里嫌你家贫,不肯将我许配给你,你便带了我私奔,说是等将来安顿好了再带我回去,到那时父亲母亲也会原谅我们的。”   陆衡的神情古怪了起来。   瑟瑟一脸憧憬的环上他的手臂,笑道:“等相公将来考中进士,我们就回去,那时衣锦还乡,我家那边哪里还有不愿意的。”   陆衡一时哑然,好一会儿才复问道:“我如今是何功名,举人?”   瑟瑟摇了摇头。   陆衡又道:“那是秀才?”   瑟瑟笑道:“都不是呢,相公去年参加院试刚落了榜。”   陆衡:“……”所以说她到底是怎么被他的才华折服的。   “相公不要气馁,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中的!”瑟瑟一脸信任的看着他。   此刻陆衡的心中很不平静。   这种穷酸书生诱拐富家千金的戏码,真的是他做出来的?   瑟瑟没让他纠结在里面,细究起来,岂不是漏洞百出。   她直起身子,捧着他的脸怜惜道:“相公咱不急,先不想这些事了,我还有银子呢,能养得起你!”   陆衡霎时看了过去,没想到还有更让人羞耻之事,“你说你养着我?”   瑟瑟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这宅子不就是我买的么,房契还在我手里呢。那时相公你昏迷不醒,我想着住客栈也不方便,就将这宅子买了下来,相公可喜欢?”   陆衡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需要缓一下。   他这娘子还真是……傻的厉害。   若她不是自己的娘子,他肯定要觉得这人脑袋进水了,上赶着往坑里跳。   可这傻姑娘就是他的娘子,似乎还是他将她哄骗至此,这就让陆衡对她有了更多的耐心。   “相公是不是饿了?”瑟瑟说道,“再等一会儿饭菜就送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   瑟瑟出去了一趟提着一个食盒进了屋。   对陆衡招呼了一声,“相公来吃饭了。”   “这饭是?”陆衡看着瑟瑟从食盒里把饭菜端到了桌上不禁问道。   “我给了酒楼银子,让他们送的。”瑟瑟也饿了,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陆衡觉得这实在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没有生计,坐吃山空,又日日让酒楼送饭,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只听瑟瑟向他抱怨道:“相公,这家酒楼太坑人了,我的银子都快花没了,再这么下去,我只能把我这副耳坠给当了换银子了。唉,之前为了给你看病,我把那只玉镯都当了,我很喜欢的。”   陆衡抿了一下唇道:“银子的事,我来考虑。”   “要是咱们自己买了菜来做,可以省很多银子呢。”瑟瑟漂亮的眼睛转到了陆衡的身上,“相公,要不以后你来做饭吧。”   作为一个吃穿住行全靠娘子养活的男人似乎无法说出一个不字,他张了张嘴,无比艰难的道了句,“……我试试。”   瑟瑟笑眯眯道:“相公最厉害了,我相信相公一定能行!”   瑟瑟都要被自己感动了,全天下去哪里找她这种无条件信任丈夫的好妻子!   男人么,哪能说不行呢!   这顿饭吃的陆衡食不知味。   当天晚上,瑟瑟就让他提前熟悉了一下厨房。   站在厨房之中的陆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沉默的加着柴火,火光照在他的脸上,瑟瑟清楚的看到他紧抿着唇。   瑟瑟就在一边托腮看着,看着他一趟趟的打水烧水,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终于把浴桶里倒满了水,陆衡也是累的够呛,“好了。”   瑟瑟没进去,而是走到陆衡的身边,踮起脚尖,抚了抚他的眉心,“相公不高兴么?”   “没有,你去洗吧。”陆衡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高兴的。   瑟瑟哦了一声,迈出两步,又转过身来,柔软的唇瓣迅速的触碰了一下他的下颌,柔声道:“相公你真好。”   说完她就立即退开了。   瑟瑟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洗完澡拭去身上的水珠穿上了衣裳,她用干布绞着头发,走出了浴室。   瑟瑟回到房间突然想到一件事,新婚燕尔的夫妻哪有分房睡的!   差点就露馅了!   这边陆衡洗漱完毕,刚解开衣服,房门“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他只好又把衣服系好,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只见瑟瑟散着一头青丝,娇羞的说道:“相公,我来了。” 第9章   熄灯之后,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月光透过窗棂如水般静静地流淌进来。   陆衡闭着眼睛却没有丝毫睡意,他身边的人倒是很快进入了梦乡,头歪在他的肩膀上,顺滑冰凉的头发嚣张的甩在他的身上。   因着她的姿势,她的气息直往他的颈间拂去。   陆衡睁开眼睛,一抬手把她的脑袋给拨到了一边,这才放松的喘了口气。   然而没过多久,他的肩头一重,她又歪了过来。   在瑟瑟第三次歪过来时,陆衡坐起了身,看着她别扭的睡姿,陆衡总想给她改过来,他皱着眉头盯了她一会儿,默默的把她的腿拉直,又将她的头摆正。   睡的迷迷糊糊的瑟瑟被折腾醒了,她不舒服的蹬了蹬腿,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没好气的道:“你在干什么?”   “没事。”陆衡淡定的收回手,“你继续睡。”   瑟瑟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嘟囔道:“你别乱动了,快睡吧。”   陆衡想说究竟是谁在乱动,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的躺了回去。   这一夜过的实属不易。   翌日,瑟瑟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陆衡抱在怀里,抱的还挺紧。   她一动,陆衡也瞬间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对上了瑟瑟看向他的目光。   瑟瑟就势趴在他的胸膛上,眨着水润的眸子,甜蜜又羞涩的道:“相公抱的我好紧啊。”   自家娘子的热情让陆衡一下子清醒了。   昨晚几次三番后,他不胜其扰,手臂一捞,直接将她按在了怀里,她的身子娇娇软软的,抱在怀里也是十分舒适,便也就那么睡了过去。   此时天色已明,她穿着单薄的亵衣趴在他的身上,陆衡抬眼便看到那系在纤细颈子上的细带以及那丰盈白嫩的一抹艳色。   陆衡呼吸一滞,捞过被子把人一裹,他迅速起身下床。   瑟瑟莫名其妙的扒拉开被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背对着她穿衣的陆衡。   陆衡穿好衣服,回头看了瑟瑟一眼。   她拥着薄被,一头青丝散在身前,将她的脸衬得更加精致小巧,她就那么不言不语的看着他,水润乌黑的眸子中流露出淡淡的失落与哀伤。   陆衡捏了一下手指,走到她的身前,动作生疏的抚了抚她的头发,“怎么了?”   因为他这个亲近的动作,瑟瑟忍不住依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腰带,半晌才闷闷的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陆衡垂眸看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你都忘了,全都忘了,把我也忘了!”她把头死死地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隐隐有些颤抖,像是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你不想要我了么?”   屋子里落针可闻。   两个人谁都没开口。   过了片刻,陆衡忽然伸手摸上了她的下颌,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修长的手指将她的头发挽到耳后。   陆衡眸光深沉的看着她。   瑟瑟不肯看他,鸦羽似的眼睫轻颤着,眼圈泛红又咬着唇强忍着。   她确实是美的,也确实是脆弱的,陆衡有些无奈的开口道:“没有不要你。”   怎么都不肯看他的瑟瑟,因为他这一句话,瞬间抬眸看了去,似是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下一瞬,陆衡环着瑟瑟的腰往上一揽,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一触即离。   他抬眸看着她道:“信了么?”   瑟瑟愣了一下,怎么一言不合就亲上了,她下意识抿了一下唇,陆衡看的眸色一深,不待她说什么,又低下了头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结束。   瑟瑟觉得自己的嘴都麻了,她摸着自己的唇瓣感叹道:“想不到相公如此喜爱我。”   瑟瑟喜滋滋的想,她果然是很招人喜欢啊!   陆衡瞥了她一眼,她的眼睛都在发光,就这么高兴?仅仅是因为他肯亲近她?   真是够傻的。   但又傻的不让人讨厌。   他刚这样想着,一只细白的手指就在他的肩膀上戳了戳。   “相公你怎么还不去做饭,你心爱的娘子要饿肚子了!”   所谓“得了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在瑟瑟的身上有了生动的诠释。   刚和娘子温存完的陆衡就被无情的赶下了床。   他沉着脸进了厨房。   家里根本没有米面,连根菜叶子都找不到,干净的不像话。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陆衡本想先出去买点回来,刚迈出厨房,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银子都在瑟瑟手里攥着。   瑟瑟梳洗打扮完毕,推门一看,陆衡正站在院子里,她疑惑的问:“相公站这儿做什么?”   “厨房里没有东西。”   “那去买呀。”   陆衡面无表情的看向她。   瑟瑟顿时明白过来,她笑了起来,“相公等我一下。”   片刻之后,瑟瑟从房里走了出来,拿了一个小荷包给他,笑意盈盈道:“这些银子你先花着,不够了再问我要就是了,我是你的娘子啊,给相公花钱我乐意。”   手里的荷包烫手的很,陆衡拿了银子出了门。   他低头看了一下衣襟上绣的那朵小红花,这玩意儿还真是丑的扎眼,他抬手摸了上去。   也罢,她的一番心意。   买菜做饭,洗衣打扫,陆衡之前从未做过也绝不可能做的事他全都做了。   谁让他家里有个干啥啥不行的娇妻。   他不做,他们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被生活不断磨练的陆衡已经开始游刃有余。   每天瑟瑟还躺在床上睡的正香的时候,陆衡就已经早早的醒来。   他动作极轻的穿好衣服就出门去了菜市,因为这时候的菜比较新鲜。   她的嘴巴叼,菜做的难吃可以忍,但绝对不能不新鲜,也不知道她怎么尝出来的。   陆衡买完菜回来,隔壁的王婶子刚开门,看见了陆衡,便打了声招呼,“陆家相公这么早啊!”   陆衡略一颔首,拎着买好的蔬菜瓜果进了门。   王婶子看得啧啧称奇,还以为这陆家娘子命不好,没想到是个有福气的,相公生得这般俊模样,又是个知道疼人的。   “看啥呢?”   王婶子瞪了自家男人一眼,“还能看啥,你看人家陆家相公,一大早就去买菜了,一点粗活都不让他家娘子做,当菩萨似的供着呢,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男人嗓门洪亮的道:“那是他家娘子不懂事,哪有让男人做这些的,赶紧做饭去。”   王婶子想,她倒也想不懂事,但上哪找能由着她不懂事的男人呢。 第10章   在充分发掘了陆衡的天赋后,瑟瑟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眼睛还没睁开,已先闻到了一阵香味,她一闻这味就知道是街东头的林记小笼包。   这家的小笼包汁鲜味美,她尝了一次觉得确实不错,之后他就时不时的买点回来。   有次和隔壁的王婶子闲谈时才知道那家每次排队都要排出长龙,有钱人家一早就派了仆人去排队,就连附近住的近的也没吃到几次。   瑟瑟琢磨着,陆衡这算不算有心了呢,他大概也是怕她饿死。毕竟一开始他做出的那东西,只要尝过一次就终身难忘,她能尝一尝已经是很有勇气了。   为了鼓励他,天知道那些天她都吃了些什么。   陆衡一进来就看到一副玉体横陈的香艳美景,他面不改色的过去,“该起了。”   瑟瑟抬手捏住他的衣角,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莹白的藕臂。   陆衡坐到床边,将她的手抓在手里把玩。   瑟瑟坐起身来,软绵绵的靠在他的身上,勾了一下他的手指,说道:“相公不会嫌我没用吧。这里里外外都让相公一人操持,我却帮不上什么忙,每每一想到这儿,我就愧疚不已,心疼的不得了。”   这话或许一开始陆衡还会信,只道他这娘子身娇体弱,心有余而力不足,着实怨不得她。可时日一长,他如何看不出,她使唤他使唤的欢着呢。   他低下头,温柔问道:“娘子哪里疼?”   瑟瑟做出西子捧心,蹙着柳叶眉,“心疼。”   “哦,那我给你揉揉。”陆衡抬手按了上去,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自然的很。   瑟瑟怔了一下。   厉害啊,耍流氓都耍的这么理所当然,佩服!佩服!   瑟瑟微笑着道:“相公,不疼了。”   “娘子还是得多加注意,年纪轻轻落下个心疾的毛病可不好。”陆衡收了手,一本正经的说道。   “相公说的是。”瑟瑟抬了抬胳膊,由着他给她穿上衣裳,彼此配合的十分默契,连陆衡都差点忘了,自己是怎么把这穿衣的活接过来的。   想了一下,似乎是前几日,她一起来就说昨夜没睡好浑身乏力,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她说这话时,陆衡就那么看着她,心道,再没有比她睡的更香的了。   可明知道她的心思,他还是纵容了,磕磕绊绊给她穿好衣服,他有时也想,如此下去,他家娘子还不得上天?   若是有天她用娇娇软软的语气对他说要天上的月亮也丝毫不稀奇。   陆衡半点不怀疑她能做的出来。   但逐渐的陆衡发现,他家娘子的志向并不在摘星星够月亮上,她单纯的是想踩在他的头上。   被生活磨练过的陆衡对此生出的第一个反应竟是松了口气,欣慰的想,她到底是懂事的,不会提那些荒缪无理的要求。   随即,陆衡才意识到他这个想法有多可怕,他居然会觉得,让她踩在头上也无妨。   这些偶尔涌出来的念头,往往还不及细想就会被她一声娇滴滴“相公”打断。   陆衡熟练的往火灶里添着柴火,听到院子里传来清脆的笑声,他侧头看了过去。   看到瑟瑟坐在门边,她的腿上放了一个碟子,盛着各色的零嘴,三四个小孩围着她,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她开怀大笑,笑得眉眼弯弯,眼睛里星光点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陆衡收回视线,不禁好笑的摇了一下头。   然而没过多久,一个黑瘦的小孩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声喊着,“陆家相公你快去看看吧,你家娘子被狗堵住了!”   陆衡面沉如水,这才一会儿没看住就惹事了,被狗堵住了,她可真是厉害!   “相公……”一看到陆衡,瑟瑟就像看到了救星,眼睛亮了一下,颤巍巍的叫了一声,生怕惊动对面的恶犬。   陆衡来的很快,但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他就忍不住头疼了。   “你过来。”   瑟瑟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害怕的直往墙角缩,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迈一步。   陆衡一脚拨开那只小黑狗,再次道:“过来。”   瑟瑟警惕的盯着那只狗不放。   要说人都有害怕的东西,而瑟瑟呢,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狗,每次见了都是绕着道走。   谁知今日有此一劫,被堵在巷子里了。   陆衡没辙了,直接走过去把她抱了出来。   瑟瑟心有余悸,“太可怕了。”   “……”陆衡的表情一言难尽,“你认真的?”   瑟瑟激动的朝地上一指,“你看看,多吓人啊!”   陆衡看了过去。   那只小黑狗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蹲在地上,后面短短的尾巴还一摇一摇的,仰着圆滚滚的脑袋 “汪”了一声。   果然是好!吓!人!   瑟瑟赶紧缩进了陆衡的怀里。   陆衡:“……”   护驾有功的陆衡得到了瑟瑟亲自磨墨的优待。   为了维持家计,陆衡便想卖字画赚些银钱,平时得了闲,他就提笔挥毫。   原先陆衡以为她是一时兴起,只当陪着她玩了,谁知她也似模似样,素白的手指捏着墨锭细细的研磨,神色认真竟不是在胡闹。   瑟瑟微微垂着头,细细的发丝从雪白的脸颊上滑了下来,沾到她嫣红的唇瓣上,被她随手挽到耳后。   她笑问道:“相公,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叫红袖添香?”   陆衡没答,他只是觉得今夜的烛光格外的温柔,一切都朦胧了起来,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瑟瑟也不在意,她知道他挺喜欢她的,要不然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   晚上沐浴过后,瑟瑟把干布递给了陆衡,让他帮自己擦头发。   瑟瑟百无聊赖的勾着发丝想,陆衡大概这辈子都没为哪个女子付出过这样的心力。   以前没有,以后嘛,也只会有她一个。   “好了。”他道。   瑟瑟往后一倒,身子歪进他的怀里,陆衡低头看她,她只对着他笑。   她仰了仰脖子,红唇凑到陆衡的耳边,温热的呼吸轻拂过去,令人心里酥.麻一片,她轻声道:“相公是我心上的一粒沙,磨着磨着就磨到我心里去了。”   陆衡心生涟漪,虽然知道她惯会甜言蜜语,但此时此刻他看着倚在他怀里笑意盈盈的她还是被蛊惑了,忍不住握紧她的手臂,低头吻了上去。   她才是他心上的那粒沙,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狡猾的直往心里钻。   瑟瑟后悔了,她这样侧仰着头实在别扭,他的呼吸渐渐急促,手慢慢勾着她的衣领往下拉开,露出了圆润的肩头。   瑟瑟这时突然意识到他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这是终于想起她这个娘子不光可以一起抱着睡觉也能做些别的了?   只一个晃神的工夫,她的衣带就被扯开了。 第11章   瑟瑟飞快的抓住他的手。   陆衡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问道:“怎么了?”   你都要睡我了,还问我怎么了!瑟瑟睁着无辜的双眼说道:“相公,我们还没正式的拜过堂呢。”   陆衡的动作一停,看着她没说话。   “虽然没有三书六礼,但我也想像其他女子那样与相公拜过天地再……”瑟瑟凝视着他,“相公,我不想这样草率。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我怕你以后会瞧不起我。但若相公非要如此,那我也只得依了相公了。”   陆衡咬了咬牙,贴着她的耳朵道:“你怎的不早说。”   瑟瑟啊了一声,眼神往他身上瞟了瞟,支吾道:“我也没想到相公会这么急嘛。”   他垂眸看着瑟瑟,她的脸蛋莹润透粉,嘴巴嫣红晶亮,看上去仿佛一颗成熟的桃子,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咬一口就能流出鲜甜的汁水。   瑟瑟抚了抚他微微汗湿的胸膛,朝他飞了一个娇媚的眼波,“相公还来么?”   陆衡面无表情的拉开她的手,翻身躺到了一边。   来什么来,她都那样说了,他再来不成禽兽了。   “还是相公疼我。”瑟瑟笑容甜蜜的贴了过去。   陆衡身上正躁着呢,她还不知死活往前凑,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娇软的身子一贴过来,就被他无情的推开了。   瑟瑟翻了个身,又滚了过去。   他接着推,她接着滚。   推来滚去的。   她还玩上瘾了。   陆衡的额头青筋直跳,“还睡不睡了!”   “你干嘛凶我。”瑟瑟委屈不已,“相公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陆衡撩眼看了过去,他什么时候说过爱她。   当然,这话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他很清楚他要说出口,她还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陆衡的沉默被当成了默认。   “你、你竟然承认了!”瑟瑟颤抖着手指,不堪忍受的捂住了嘴,只露出一双泪光闪闪的美目无声的控诉。   陆衡不知道是全天下女子都如此难缠,还是他的娘子格外不省心。   他朝她伸出手 ,“你……”   瑟瑟拨开他的手,忿忿道:“我不要你做我心上的沙子了,我要把你吹走,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你敢!”陆衡说完也是无奈,他怎么也和她扯起这些有的没的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听她说这话,心里的确不舒服。   “你看我敢不敢!”瑟瑟梗着脖子不服气的道。   面对换了一副面孔的瑟瑟,陆衡也是头疼,因为他发现他对她根本没有办法。   瑟瑟双手环胸,抬着下巴睨着他。   心中暗暗点头,她这姿态拿捏的好,也得给他点危机感,不能让他以为她就那么死心塌地了。   握在手里的东西往往会容易让人忽略,新鲜的时候就时常把玩,过后就搁置一边,在角落里等着落尘,而只有那些想要又没有得到的东西才会不断的引着人去追寻。   她才不做他的理所当然。   两方对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陆衡败下阵来。   不顾瑟瑟的挣扎,他紧紧地抱着人躺了回去。   “做什么呀,咱俩还没和好呢!”这人讲不讲武德。   “已经和好了。”   “谁跟你和好了,正吵着呢!”瑟瑟还没过瘾,厉害的手段还没使出来,怎能停战谈和。   陆衡淡淡说道:“娘子如此善解人意温柔贤惠,我们怎会吵架。”   跟着瑟瑟待久了,陆衡也是张口就来。   严重偏离事实的话由陆衡语气平淡的说了出来,仿佛他就是如此想的,他只是将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而已。   瑟瑟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反应过来他是在夸她呢。   不经夸的她羞涩的呀呀叫了两声,小拳头朝他胸口锤去,“讨厌!”   陆衡被捶的闷哼一声,嘴角抽搐了一下。   “以后这些话你私下偷偷说给我听就是了,虽然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实话,但让外人听了去多不好意思呀。”   瑟瑟小鸟依人的靠在他怀里,抿着笑看着他。   “娘子放心。”他打死也不会对别人说这些!   “相公。”瑟瑟拖着长音唤他,那叫一个缠绵悱恻,陆衡被她喊得半边身子都麻了,“你可真好。”   陆衡一颗心被她扯的上上下下,她不高兴时他会烦躁,她高兴了他也跟着愉悦,全然不由自己。   新奇的感受,他也不知是好是坏。   抱着她想了半宿也想不出所以然,低头看了看她的睡颜,把她往怀里抱紧了些,下巴在她的发顶蹭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   瑟瑟觉得就这样过下去,任务完成也只是迟早的事。   可这世上的事向来是顺风顺水的少,节外生枝的多。   这日瑟瑟一推开门忽然发现一个乞丐晕倒在她家门口。   瑟瑟打眼一瞧视线就顿住了,她挑了挑眉,走近了些,捡了一根树枝撩开那脏乱的头发,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半晌,瑟瑟放下了手。   瑟瑟心道,果然是无巧不成书,她这假冒的千金遇到真千金了,只是这位逃婚的大小姐未免混的也太惨了些。   瞧瞧这蓬头垢面的样子跟街上的乞丐有什么分别,靠的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古怪味道。   瑟瑟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放着好好的皇后不做非要逃婚,这下吃苦了吧。   虽然瑟瑟没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剧情,但依着她猜测,这位大概率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了。   这不,明明她都将陆衡拐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来了,还是碰上了,莫非这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你在看什么?”陆衡冷不丁的出声,他从瑟瑟身后走来,一看她在围着地上的一个乞丐,当即把她拉到了一边,她怎么什么都好奇?   “诶,等一等。”瑟瑟甩了甩胳膊。   陆衡疑惑的看向她。   瑟瑟指了指地上的人,“我们把她带进来吧。”   “为何?”陆衡看了地上的乞丐一眼,不明白好端端的娘子为什么要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乞丐,若说是发善心,给些吃食也就够了,实在没必要往家里领,而且他家娘子也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主。   瑟瑟知道不给个合理解释他是不会应的,“咱们家不是还缺个下人么,原本我也想哪天去买个回来,这不碰巧了,我看她就挺合适的,等她醒了,我再问问,合适就留下,如此既能省下银钱,也能分担相公的辛劳,岂不两全其美。”   陆衡还在迟疑。   瑟瑟摇着他的手臂道:“相公,好不好么,我就看中这个了。”   陆衡拗不过她,应了下来。   “那相公把她弄进去吧。”   陆衡走过去,抓起后衣领就拎着人往里走,过门槛时连往上抬一下手都懒得抬,碰碰两声磕了上去。   瑟瑟:“……”   光看着都觉得疼,而且她隐约的还听到了两声叫唤。   瑟瑟这时才发现,原来陆衡对她还是相当温柔的。 第12章   感觉人已经清醒,陆衡干脆将人放到了地上。   沈曼儿被磕疼了,五官不受控制的扭曲起来,完全是被硬生生疼醒的,可当她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陆衡时,似乎连疼痛都忘了,一个劲儿的拿眼往他身上瞅。   “是,是公子救了我么?”沈曼儿觉得自己心跳的好快,这位公子生得可真好看,她所见过的男子中竟没有一个比得过他的,而且在她落难之际施以援手,可见是个正直善良的人。   这一路上,沈曼儿吃了不少苦,银子被人偷走了,还差点被人迷晕,好不容易逃出来,也是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她这辈子哪里受过这种罪。   连日以来的种种心酸委屈齐齐涌上心头,再看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她瞬间红了脸,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止不住的想,这莫非就是话本子里写的英雄救美。   沈曼儿抬起眼眸,娇羞的唤了一声,“公子。”   瑟瑟跟上来时,正好看到这“郎情妾意”的一幕。   她实在是佩服这姑娘的心大。   都已经沦落成乞丐了,还有心情想男人。   再说了,她怎么确定陆衡就是好人了,是从哪里看出他的一身正气了,就算长得不错,但谁规定坏人就一定长得丑呢?   难道就不怕进了贼窝?   “不是他。”被忽略的瑟瑟绕了过去,指了指自己,“是我救了你。”   沈曼儿一见瑟瑟就怔住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和自己长得如此相似的人。   瑟瑟转头对陆衡说道:“相公,你去烧些水吧。”   “相公?!”沈曼儿睁大了眼睛,声音一下子尖利了起来,他已经娶妻了,怎么会这样。   “有什么不对么?”瑟瑟歪头问道。   “没,没。”沈曼儿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她还以为……原来他已经娶妻了,沈曼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闷闷的喘不上气。   陆衡皱着眉看了沈曼儿一眼,不明白娘子看中她什么了。   “快去呀。”瑟瑟推了推陆衡的手臂,“她太脏了。”   沈曼儿咬紧嘴唇,她竟然说她脏!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说!沈曼儿有心反驳,又忍了回去。   等到沈曼儿清洗过后焕然一新的站在瑟瑟的面前。   瑟瑟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笑道:“你和我长得真像。”   五官看起来十分相似,但二者的气质却截然不同,沈曼儿是俏丽娇艳的,而瑟瑟是精致脆弱的。   “相公你瞧她长得像我么?”   沈曼儿听了不太乐意,暗自撇了撇嘴,凭什么她像她呀,她一个平民百姓拿什么和她比。   但听瑟瑟去问陆衡,沈曼儿就偷偷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她也想知道他是怎么看的。   陆衡撩了一下眼皮,“不像。”   “可我觉得很像啊。”瑟瑟拨了拨耳坠,这眼睛鼻子嘴巴明明就很像嘛。   沈曼儿微微仰了仰下巴,谁跟她像,这女人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瑟瑟道:“相公,以后曼儿就留在咱家了,多个人也好减轻你的辛苦。”   “你既然喜欢就留着吧,权当给你解个闷。”陆衡没什么意见,在很多事情上他都纵容了她。   瑟瑟悄悄地勾了勾陆衡的手指,被他反手攥在了手里。   她转头问道:“曼儿你觉得呢?”   沈曼儿脸颊泛红,娇声应道:“曼儿愿意留下。”   “这就好,我们家里也没什么活,你平时就做做饭,洗洗衣,打扫打扫院子,其余也就没什么了。”瑟瑟一一细数,好像陆衡平时也就干这些了。   沈曼儿听傻了,这些粗活累活全都让她做?   这女人一定是故意折磨她!   她不甘心的问:“那夫人做什么?”   “我?”瑟瑟疑惑的看着她,“我当然是玩呀。”   沈曼儿:“……”好厚的脸皮。   瑟瑟问陆衡,“相公,我说的不对么?”   她找的就是丫鬟,丫鬟不做难道要让她做么?   “娘子说的对,你只要吃好玩好就行。”这绝对是陆衡的真心话,他家娘子一个不如意,首当其冲的人就是他。   陆衡眼神锋利的扫了沈曼儿一眼,这个丫鬟太不懂规矩了,主人家要做什么也是她该过问的?   瑟瑟想了想,“这些活儿你会做么?”   沈曼儿捏着衣角,语气有些生硬,“不会。”她怎会做那等下人做的事!   沈曼儿原以为这样说了就不必她做了,没想到瑟瑟来了句,“那你好好学吧。”   沈曼儿噎住了,她不想被这个恶毒的女人折磨,便楚楚可怜的向陆衡看了过去。   公然在她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当她眼瞎么?!   瑟瑟深感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受到了威胁,当即一拍桌子,“你看他做什么?他都听我的,这个家我说了算!”   沈曼儿吓了一跳,被瑟瑟直接点破多少让她有些难堪。   她不过是想向陆公子求个情,却被这女人当着面厉声呵斥。   沈曼儿心里委屈,她这样针对她,不就是怕陆公子会多看她么。   可陆公子想看谁是他自己的事,即便是他的娘子也管不着,她处处管着,也不怕陆公子对她生厌,真是个无知的蠢妇。   对于瑟瑟一家之主的言论,陆衡没有丝毫辩驳,连财政大权都在她手里,一家之主确实是实至名归。   陆衡明智的起身退离,给他家娘子留出管教丫鬟的空间。   瑟瑟摇了摇头,“你看你,都把我家相公气走了!”   沈曼儿瞪大了眼睛。   被瑟瑟气的一口气堵在了胸口,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   沈曼儿留了下来。   她这才知道,原来平日里这些洗衣做饭的事竟然都是陆公子在做。   而那个女人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一天到晚什么正事都不干,就知道玩!   就这种女人陆公子不趁早休了她,还整日里被她欺压。   沈曼儿看的心疼不已。   像陆公子这样清风朗月的人物,怎能整日围绕着柴米油盐,都怨那个无知妇人,耽误了陆公子的前程。   他合该配一个真正的贵女才是,哪是一个村妇可配的。   “夫人,我是不是该学着干活了?”沈曼儿对瑟瑟说道。   瑟瑟没想到还有主动要求干活的,顿时高看了沈曼儿一眼,点了点头,“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沈曼儿心中雀跃。   这个村妇根本什么都不会,那教她干活的就只能是陆公子了。   这岂不是要和陆公子单独相处了?   沈曼儿满怀欣喜的轻笑出声。   瑟瑟看了她一眼,“你这么高兴啊。”   要不说人家得是女主呢,就这思想觉悟,一般人拍马都赶不上。 第13章   瑟瑟看沈曼儿这么喜欢干活,正在考虑要不要多给她找点活干。   沈曼儿被瑟瑟看的后背发凉,总觉得这个女人没安好心,她实在不想和她待在一起,就开口道:“夫人,我这就去请教公子。”   “等等。”   没走出两步路,沈曼儿被瑟瑟叫住了。   她僵硬的转过身,“夫人还有何吩咐?”   瑟瑟抚平衣袖,慢悠悠的道:“你去找他做什么,难道我还教不了你?”   沈曼儿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会干个屁!   “你是不是在骂我?”瑟瑟眯了眯眼。   沈曼儿心里一虚,立马摇头否认,“没有,没有。”   “没有就好。”   瑟瑟兴致勃勃的领着人走到了井边。   “我想了一下,你既然都不会做,那就做些简单的。”瑟瑟指着井边的水桶,“喏,就把这个桶扔进井里,然后再摇上来就可以了。”   沈曼儿依着她的话把水桶放进了井里,桶里灌满了水,再往上摇的时候可就不那么简单了,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憋的脸都红了,才终于打出了一桶水。   回头一看,瑟瑟正坐在一旁悠闲的嗑瓜子,葱白似的的指尖捏着黑色的小巧瓜子往唇边一放,红唇微张,贝齿轻咬,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手缓缓一放瓜子皮,又捏起一个瓜子。   咔咔咔咔……   不断的发出恼人的声响。   沈曼儿恨不得把她那碟瓜子全扔地上,还有完没完了!   陆公子一表人才为什么会娶这种好吃懒做的女人!   沈曼儿越看瑟瑟越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活都要她来做!   她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却被一个村妇当丫鬟使唤!   沈曼儿气的胸口起伏。   瑟瑟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她抬头一看,沈曼儿正恶狠狠的盯着她,被瑟瑟逮了个正着,沈曼儿的表情来不及收好,僵在脸上越发的怪异。   “继续啊。”瑟瑟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那么凶的盯着她做什么,不是她自己强烈要求干活的么。   瑟瑟觉得自己也很无辜,把沈曼儿收留下来让她不至于流落街头已经是大发善心了。管她吃管她住,只是叫她干一点活而已,这都不想干,那她为什么要养着她,她又不是她妈,才不伺候她呢。   辛苦灌满的水缸到了晚上全被那个女人用来洗澡沐浴了,直让沈曼儿恨的牙痒痒,她累的瘫坐在地上,却看着那个女人步履悠闲的迈进了浴室。   沈曼儿在心里把瑟瑟骂了个遍,捶着酸疼的胳膊站起身,目光无意间一瞥,看到了亮着灯的书房。   这一眼,让沈曼儿不由得心跳加速。   想到陆公子秉烛夜读身边却无人嘘寒问暖,沈曼儿顿时心疼不已,一时也不顾得身上的疲惫,匆匆沏好茶往书房送了过去。   “陆公子。”沈曼儿在门外抚了抚头发,轻轻地敲响了门。   陆衡眼都没抬,随口说了个进。   沈曼儿端着茶盘走了进来,一看到那个在书桌前提笔挥毫的身影就羞涩的咬了咬唇,她忍着羞意慢慢的向他走去。   “陆公子,这是曼儿亲自为你沏的茶。”   一直没理会她的陆衡一听这话抬起了眼眸。   他还以为是他家娘子让她来的,没想到是她自作主张。   陆衡看着她,手里捻着细长的笔杆转了转。   被那双深邃的眼眸盯着沈曼儿整个人都热了起来,他怎么这样看着人家啊,他是不是也……   沈曼儿飞快的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将自己的一段白皙的颈子展现在他的眼前。   她俯身端起茶杯,往陆衡的身边递去,撒娇般说道:“陆公子,请喝茶。”   陆衡的眼中一片冰冷,嗤笑一声,还未发作,忽然听到瑟瑟在大声喊他。   他瞬间站了起来,往外疾步而去。   沈曼儿手里端着热茶挡在桌前,被陆衡一撞,手里的茶杯倾斜,一下合到她的手上了,滚烫的茶水接触皮肤,疼的沈曼儿立马尖叫了起来。   陆衡半点没耽误,径直推开浴室的门迈了进去。   适才听她叫的那么急,还以为她是摔了或者跌了,结果进来就看到她安安稳稳的坐在浴桶里什么事都没有。   不对,也不算什么事都没有,她的嘴还嘟着呢。   陆衡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发脾气都不叫事。   不知不觉陆衡的底线已经是没有底线了。   陆衡问道:“怎么了?”   瑟瑟不高兴的拍了拍水面,晶莹的水珠溅到脸上,滚落到红唇边被她抿了去,“你还问怎么了,水都凉了也没有给我加水的,叫了好几声压根没人理我。我扯着嗓子喊了好一会你才来,嗓子都喊疼了。”   “曼儿呢,曼儿去哪儿了?”瑟瑟仰着脖子看了几眼,“她是不是偷懒去了,哼,我就知道。”   “消停些吧。”陆衡走上前把她往下按了按,顺手探进浴桶里想试一下水温。   这个无心之举却让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清凌凌的水面一览无余。   玲珑有致的身子一下子展露在眼底,水波轻轻地荡开,漫过身前细腻洁白的丰盈。   静了好几息。   瑟瑟缩了缩身子,背过了身去,乌黑的湿发贴在纤薄的脊背上。   她把半张脸藏到了浴桶下面,只露出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眸。   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怯生生的说道:“相公,你把我看光了。”   瑟瑟觉得陆衡看她的眼神火辣辣的,好像她是什么很好吃的东西一样。   可别是又要犯病吧。   瑟瑟警惕的瞅着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姿态有多撩人。   从陆衡的角度看,只见她腰身轻折,沿着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勾勒出一道妩媚曲线,乌黑的发半遮半掩的贴着雪白的身子,偏偏她还用潋滟生姿的眼眸凝着他,简直就是无声的邀请。   陆衡忍不住俯下身去,按着她的后脑勺,含上了她的唇。   亲着亲着瑟瑟被他抱到了怀里,湿漉漉的水珠全蹭到了陆衡的身上。   瑟瑟怪难为情的,这混蛋就不能让她穿件衣服!   哼唧了几声以作抗议,可他不仅没放开她,还抱的更紧了。   瑟瑟清楚的感觉到他在渴望她,但他一直没有再进一步。   瑟瑟的眼中闪过疑惑但又是出奇的冷静,她冷眼旁观一般看着他沉溺,却不肯垂怜一二。   她抱着他,轻抚着他的背,等他自己平息。   水已经彻底凉了。   瑟瑟草草的裹好身子,被他抱了出去。   沈曼儿包好了手就在外面等着,但一直不见陆公子出来。   张望了一会儿,沈曼儿愈发心烦意乱,那个女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就她事多,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这时,“吱呀”一声,浴室的门开了。   陆衡抱着瑟瑟走了出来。   瑟瑟环住他的脖子,一看到沈曼儿她就要说什么,被陆衡按在怀里动不了,只能用眼神示意,她明日再和她谈。   沈曼儿被她嚣张的姿态气得跺脚又无可奈何,一张脸都憋红了。   回了房,陆衡把瑟瑟放到床上,拿了干布给她擦干头发。   每次弄干头发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索性瑟瑟就交给陆衡打理了。   她闭着眼睛昏昏欲睡之际,忽然听到陆衡在她耳边道:“明日就打发了那个丫鬟吧。” 第14章   瑟瑟睁开眼睛,撑着下巴玩味的看着他,“为什么?”   “不安分。”陆衡一想起那女子在书房的作态就厌恶的皱起眉头,不想污了瑟瑟的耳朵,也就隐去不提了。   他转而说道:“你若想找个伺候的丫鬟,改日叫了牙婆亲自挑选一个合眼缘的就是了。”   瑟瑟倒是对他口中的不安分起了好奇之心,她环住他的手臂,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相公再说说呗,她如何不安分了?”   陆衡一看瑟瑟这副看好戏的样子就来气。   这哪像自家夫婿被人觊觎该有的反应。   她就半点不生气?   陆衡沉着脸扯开她的手,睨着她道:“自然是端茶送水关怀备至,倒比你这正头娘子还要体贴。”   啊,瑟瑟惊讶的睁大眼睛,她还挺会见缝插针的,就这点工夫还跑去献殷勤,看来是活干的少了。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就是会来事。   还端茶送水,啧啧啧,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可是以贤妻良母来给自己定位的,良母就不提了,贤妻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能不断鞭策自家相公奋发图强,一个贤字当之无愧。   不过她这样的贤惠似乎不太明显,一般人也难以理解她的苦心,反倒是沈曼儿这种浅显的更让人看在眼里。   瑟瑟本着学习的态度认真反思,却发现她好像就等着陆衡给她端茶送水了。   这个……   哎呀,都差不多嘛。   反正有人端茶送水就够了。   这头瑟瑟还在暗自思忖,那头陆衡早就被她气出满肚子火气。   这个女人净会花言巧语哄骗人。   平日里说的好听,却也不过是嘴上说说,哪曾付出过半点真心。   他果然就是那不值钱的沙粒,什么磨进她心里,分明是渺小到不占丁点地方!   他看连隔壁的王婶子都比他有分量!   给她送盘米糕,她就能对人家笑成一朵花。   对着他都没这样笑过。   枉他这日日夜夜想着她念着她,当祖宗似的伺候着她。   怕她累着,便将那些活儿全接了过来,怕她饿着,便买了她爱吃的候着。   事事以她为先,反将自己推到了后面。   如今又得了什么好。   陆衡不觉心灰意冷,同时他也暗暗一惊,喜怒哀乐全皆系于她一人,他竟沦落到看她脸色行事的地步。   可悲的是这种堕落还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一步步纵容的结果。   陆衡背对着瑟瑟越想越烦躁。   想起他这几日正在忙活的事就愈发觉得一番心意全喂了狗。   罢了。   这种女人骂她一句狼心狗肺都是轻的。   “相公。”这不,狼心狗肺的瑟瑟终于记起了她的相公。   陆衡闭着眼睛不应她。   “相公。”   陆衡紧抿着唇,叫魂呢!   “相公。”   瑟瑟一声声的唤着,见他不理她,俯下身去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   陆衡瞬间睁开了眼睛,“做什么!”   瑟瑟趴在他的肩膀上朝他看去,这点凶狠可吓不到她,她柔声道:“这么早就要睡了么?”   陆衡有些不耐的看着她,不然呢。   “我们还没说完话呢。”   “你的丫鬟你自己做主,要去要留都是你的事。”   瑟瑟哦了一声,“那我就留下了。”   陆衡闭上了眼睛没作声。   瑟瑟托着下巴看着他。   半晌,她伸出纤细的胳膊搂了过去。   刚落在他的腰上,就被他提溜起来甩开了!   碰都不让碰了!   瑟瑟深吸一口气,双手双脚全缠了上去。   有本事他就继续扯!   事实证明,陆衡果然是个有本事的。   不辞辛苦的一个接着一个扯开。   就是不让她碰他了。   来劲了是不是?!   瑟瑟撸了一把头发,抬起腿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你起来,有话说清楚!”   陆衡咬着牙用力的捏住她的脚。   这女人……   “瞪我干什么,瞪我你就有理了?”瑟瑟不甘示弱的抬起下巴,“是谁先不理人的。”   陆衡一时没控制好,手里的劲大了,瑟瑟轻哼了一声,他瞬间甩开了。   瑟瑟看了一眼被攥红的脚,默默的往他的手里放去。   陆衡气急败坏道:“你在干什么,谁会把脚往别人手里放!你当你这是什么宝贝不成!”   怎么不是宝贝了。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又亲又咬的,喜欢的不得了呢!   瑟瑟也不跟他顶嘴,谁心虚谁清楚。   她慢慢的靠近陆衡,见他没有避开,就放心的倚在了他的身上。   陆衡冷眼看去,“你没骨头么?”   “我有没有骨头相公你捏捏不就知道了。”话说着她拉着他的手往身上捏。   瑟瑟也不过是意思意思,谁知他一点都不见外,真的动手捏了起来。   陆衡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一双黑眸深不见底,脸上的表情冷漠严肃,四处游动的手又滚烫轻挑。   瑟瑟故作娇羞的垂下头,实则暗暗的磨牙,有必要浑身都捏一遍么!   他是捏骨头呢,还是捏肉呢!   关键是他捏都捏了,还对她冷着个脸,这就很不地道了。   瑟瑟本着双方互惠的原则,不肯吃亏的也摸了摸他。   他不肯让她碰耳朵,她就偏要碰,捻捏了几下,又戳了戳他的腰腹。   哇,硬邦邦的。   瑟瑟有一搭没一搭的四处摸索,反而激起了暗火,让陆衡溃不成军。   他的额头生出汗珠,喉结滑动。   忍无可忍的对她吼道:“你别乱碰!”   瑟瑟无所谓的问道:“我碰哪儿了?”   陆衡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动。   瑟瑟笑道:“相公你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太霸道了。”   陆衡被她气笑了,揽过瑟瑟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娘子盛情难却,不若今夜就洞房花烛。”   瑟瑟点了点他的胸膛,“这恐怕于礼不合啊,相公。”   陆衡淡声道:“事急从权。”   瑟瑟闻言,下意识往下瞄去,被陆衡冷着脸抬起了下巴。   她在往哪儿看?!   瑟瑟认真说道:“我觉得也不是很急。”   陆衡扯了扯嘴角,“既然不急,那就早些休息。”少招惹他。   撒手撒的倒是快,瑟瑟见他背对着自己,显然是没消气。   行啊,气性还不小。   依着瑟瑟的意思,她是想看看他自己能生多久的闷气的。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如果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想必这种平静的生活也没多久了,那在此之前自然要能多甜蜜就多甜蜜,可经不起长时间的消磨。   良久的寂静过后。   瑟瑟忽然开口道:“相公,你睡着了么?”   陆衡没有回应她,瑟瑟自顾自的说道:“我睡不着,只要一想到曼儿竟然有那种心思我就生气。”   陆衡才不信她的鬼话,她生气?他看她好得很。   “我既是气她,也担心相公会受不住诱惑。”   陆衡冷笑一声,“少拿我作幌子,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当然不是。”瑟瑟见他终于说话了,立刻否认,“正是因为我相信相公是正人君子,所以才不赶她走的。她敢对我相公有企图,我岂会轻饶了她。相公可是我一个人的,她明知道相公心里只有我,还不知死活的献殷勤,这就是在破坏我们的夫妻感情!着实可恼可恨!”   陆衡默默的听着。   她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他是她一个人的,如此不知羞的话也就她说得出口。   陆衡不禁想,当初到底是谁哄骗了谁。 第15章   不得不说陆衡还是明智的,知道和瑟瑟生气,气死的也只有自己,所以他很快就消气了。   但这个过程太快了,快到陆衡都忍不住唾弃自己没骨气,三言两语就哄得他团团转,她当是哄小孩呢!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真就吃这一套。   这一点令陆衡有些郁闷。   他把瑟瑟捞到怀里,发泄般的使劲儿抱了抱。   瑟瑟抬头去看,什么也没看到就被他按着后脑勺压在了他的胸膛上。   这是什么奇怪姿势,瑟瑟的腿也被他压住了,她感觉如果可行,他甚至想要把她团成一个球。   透过一层单薄的衣料,陆衡炙热的体温清晰的传了过来,跟抱着个火炉一样。   幸亏不是炎热的夏天,要不然谁受的住。   毕竟是年轻啊,火气旺,被他抱着都不用盖被子了。   瑟瑟闻着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才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些酸疼,瑟瑟很怀疑陆衡是不是就那样勒了她一夜!   要不然她能这样腰酸背疼的?   唤了沈曼儿到跟前训话时,瑟瑟还在皱着眉头捶腰。   这可不行,严重影响了她的睡眠质量,必须得和他好好说说,再勒她,他就自己睡去吧!   沈曼儿也有些魂不守舍。   她看着瑟瑟的动作,一下就想到了她家府里的那些姨娘。   一个个承了宠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不要脸的说这疼那疼。   眼下这个女人和那些承宠的姨娘们何其相似,如此惺惺作态不就是想告诉她昨夜陆公子有多疼爱她么?!   不知怎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象陆公子和这女人在一起时情景。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叫人看了面红耳赤。   当看清那个女人的脸时。   沈曼儿的心跳骤然加速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和那个女人长得如此相似。   就好像被陆公子压在身下的女人是她一样。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么?”瑟瑟拍了拍桌子。   沈曼儿吓了一跳,刹时从迷乱的心绪里回了神。   对上瑟瑟的眼睛,她心虚的避开了。   瑟瑟又问了一遍,才听沈曼儿回了一句,“听见了。”   瑟瑟似笑非笑的说道:“那你重复一遍我刚才说的话。”   她就不信沈曼儿能说出一个字来。   也不知在想什么,一会儿脸红,一会儿气愤,当着她的面玩变脸呢!   沈曼儿被瑟瑟问住了,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瑟瑟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她沉吟道:“曼儿,我待你可不薄啊,又是给你吃又是给你住的,你去外面找找,像我这样心善的可不多。”   沈曼儿不屑的想,什么给吃给住,她又不是要饭的,这村妇哪有什么好心,无非是想逼着她干活!   瑟瑟的视线从沈曼儿那张不以为然的脸上扫过,话锋一转,“不过,这点小恩小惠也没什么可说的,我看你生得貌美,在这里做些粗活也是可惜,你若是愿意,不如将你许给相公如何?”   沈曼儿听到前面还觉得这女人有些自知之明,可当她听最后那句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说什么?   要把她许给陆公子。   沈曼儿呆了一瞬,随即心底涌出的喜悦压都压不住了。   能嫁给陆公子,沈曼儿当然是愿意的,见了他第一面她就心动了。   本应该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可是中间偏生有个碍事的村妇!   就像昨晚那样,明明她和陆公子相处的很融洽,结果全被这女人搅了局,还害得她的手被热茶烫着了,到现在还疼的很。   此时此刻,沈曼儿乍然听到瑟瑟这话,整颗心都活泛过来了。   如今她私自逃婚出来,在事情还没过去之前,她自然不能回去,要不然不仅要承受父亲的怒火,说不定还会把她绑去京城。   她才不要当什么皇后呢。   说的好听,还不是守活寡!   哪里比得上与自己心爱之人恩恩爱爱。   沈曼儿觉得自己此时跟了陆公子也不是不行,有了她,陆公子难道还会看那个村妇一眼么?   这种乡野之地的女人,怕是连字都不识,如何与陆公子谈诗论赋,他说的话她能听懂么,即便是说给她听,也不过是对牛弹琴。   沈曼儿已经想好,早晚要让陆公子休弃这个好吃懒做的粗鄙村妇,到那时事情过去了,她再和陆公子一起回去。   心中一定,沈曼儿面上露出一抹笑意,正要张口说一句“一切但凭夫人做主”。   话到了嘴边,脸上的笑还没完全绽放开。   只听哗啦一声响,余光中一个茶杯直直朝她掷了过来。   沈曼儿大惊失色,连连后退,慌乱间踩到了裙角,一下子跌倒在地。   小巧的茶杯应声而落,“啪”的一声向四周的迸开了。   沈曼儿的耳畔被一块细小的碎片划过,吓的她一缩脖子,脸色苍白的看向了瑟瑟。   这会儿那个笑意盈盈的女人仿佛变了个人,一双眼睛冷的让人心里发寒。   瑟瑟睨着她道:“你倒是敢想。”   沈曼儿被她唬住了,一时间忘了反应。   “还坐在地上做什么?别教人说我欺负你。”瑟瑟慢悠悠地说道。   沈曼儿从惊慌中回神,这下是恨毒了瑟瑟,但又敢怒不敢言,正欲起身,忽然看到陆衡往这边走来。   心思一动,她立马楚楚可怜的看着瑟瑟说道:“夫人对我是有什么不满么?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对,您说出来,我改就是了,何苦这样磋磨人。”   瑟瑟挑了挑眉,跟她来这手。   陆衡走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曼儿得意的笑了笑,终于让陆公子看到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此等蛇蝎心肠的妇人怎配做陆公子的娘子。   “还不是她。”瑟瑟头疼的按了按额角。   “不是你说留的?”陆衡笑了一下。   瑟瑟歪了歪头,语气有些危险,“你是在看我笑话?”   “不敢。”陆衡说着不敢,眼里却全是戏谑。   抱的她腰酸背疼的,他的心情反而出奇的好了。   瑟瑟看到他的手里拿的字画,“你这是……”   陆衡答道:“养家糊口。”   瑟瑟抚着发髻笑了,“那相公可要多努力,赚了银子给我买花戴呀。”   被两个人同时忽略的沈曼儿傻眼了。   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陆公子看到这女人如此恶毒的行为,难道不愤怒?   他怎么还与她谈笑?!   被沈曼儿寄予厚望的陆衡正眼都没看她一下的走了。   瑟瑟起身走到沈曼儿的身前。   “还愣着干嘛,不干活了?”   她早就说了,她才是一家之主,可沈曼儿偏偏不信。 第16章   沈曼儿每日辛辛苦苦的干苦力,她觉得自己的手已经粗糙的不能看了,而那个女人却作威作福,一点活也不沾,养的那叫一个细嫩水灵。   有几次她撞见陆公子和那女人亲近,看着瑟瑟被滋润的白里透红的脸蛋,沈曼儿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隔壁的王婶子来串门的时候看到沈曼儿还以为是瑟瑟的姐妹,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收留的一个丫鬟。   她仔仔细细的看了沈曼儿半晌,对瑟瑟说道:“没有你俊。”   瑟瑟听了直笑。   沈曼儿气的不轻,显然是听到王婶子的话了。   她一边气愤的扫着地,一边在心里头咒骂。   就这等村妇也配跟她比?!   这些人都什么眼神,谁贵谁贱都看不出来!   尽管这样想着,沈曼儿还是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是不如以前嫩滑了。   沈曼儿这下着急了起来,之前风餐露宿的顾不上,如今又被那个恶毒的女人欺压,定然是憔悴极了。   可她身边没有能抹脸的香膏,手里又拿不出银子,想买也买不了。   巧的是这日瑟瑟使唤她去祥瑞斋买玫瑰酥,沈曼儿接过银子,捏了捏分量,心里盘算着或许能省下点银子买些胭脂水粉了。   出了门,沈曼儿往瑟瑟说的糕点铺子寻去,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那家铺子,结果进去买了几块玫瑰酥就把银子全花光了。   沈曼儿不敢置信的晃了晃空荡荡的钱袋子。   心中大骂,她一个乡野村妇吃这么贵的点心做什么?!   胭脂水粉买不成了,连几文钱的跑腿费都没有。   沈曼儿一张俏脸满是戾气。   路上撞了人,连头也没回,气恼的拿着那几块玫瑰酥出气,手里使劲儿的捏了几下。   叫她吃,吃碎末去吧!   没走出几步路,眼前一黑,两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沈曼儿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两个人强行带走了。   瑟瑟没等来自己的玫瑰酥还被陆衡推去王婶子家学做米糕。   瑟瑟扒着门框不肯走。   扑闪着泪光说道:“相公你不疼我了。”   陆衡问:“怎么不疼你了?”   “你以前从不让我做这些事的。”瑟瑟伸出白皙柔嫩的手,“你摸摸滑么?”   陆衡握着她的手摩挲了几下,嗯了一声。   瑟瑟露出甜蜜的笑容,随手给他戴了一顶高帽,“这都是相公的功劳,可是相公你想想,我被你养的这样好,你舍得我去下厨么。”   陆衡想了一下,“舍得。”   “……”瑟瑟嗖的一下抽回了手,白让你摸了!   “你果然是不疼我了。”   “自然是疼你的。”   陆衡把瑟瑟抱进怀中,瑟瑟拍了拍他的手臂,乱抱什么!   他没松手,瑟瑟也不挣扎了。   陆衡环住她,贴到她的耳边,唤了一声,“娘子。”   低沉的嗓音如流水般滑过,瑟瑟缩了一下脖子,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像拿了根羽毛往她耳朵里扫了一下似的,痒的难受。   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陆衡什么时候这样温柔过。   瑟瑟咽了口口水,“相公。”   “嗯?”   瑟瑟张了张口,很想问他是不是要犯病了?   陆衡将她细细的手指攥在手里,“我还从没尝过娘子亲手做的东西呢。”   瑟瑟望了望天,“你要是尝了,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吃第二次了。”   “是么?”陆衡声音含笑,“可我还是想试一下,娘子做给我吃,可好?”   瑟瑟想说不好,但是一对上陆衡隐含期盼的目光,她的话止住了。   推着他的胸膛退开几分,她打量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在学我?”   陆衡的神色平静,“娘子想多了。”   瑟瑟还没打消她的怀疑,又听他补充道:“我可不及娘子的万一。”   “你……”瑟瑟顿了一下,“是在夸我么?”怎么听着不像好话。   “当然。”陆衡笑着含了她的唇一下,然后就推着她出了门,“早去早回,我等着娘子亲手做的米糕。”   瑟瑟站在自家门外懵了一会儿。   抬头一看,门都关上了!   瑟瑟生气的踢了踢腿,他敢把她关在外面!真是能耐了!   深吸了一口气,瑟瑟思考了一番,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陆衡近来日日忙碌,可卖字画的银子她却是丁点都没收到,全进了他自个的腰包。   有了银子,腰杆子自然就硬了。不必吃她的软饭,就开始使唤起她来了。   这可不行。   她得想个法子巩固她的地位。   瑟瑟略一思索,转身往王婶子家走去。   先礼后兵,他既然要吃,那她就给他做,也让陆衡感受一下他家娘子的贤惠。   瑟瑟来了兴致,果真去和王婶子请教起如何做米糕。   好不容易哄走了瑟瑟,陆衡把藏在书房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喜烛喜服大红喜字,一样样的摆满了桌子。   陆衡看着眼前红通通的一片,耳根子有点发烫。   他觉得自己在做傻事,可谁让她想要呢。   虽然还是太过简陋,但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所有了,他的身上再也掏不出一文钱了。   看来还要让娘子继续养着他了。   陆衡笑了一声。   将东西拿进了内室。   此时的两个人各忙各的,再一次把沈曼儿忘到了脑后。   她被两个陌生男人带去见了一个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伯。   一开始她要吓死了,还以为是遇到拐子了,可当听了他们的问话后,沈曼儿迷茫了。   他们问陆大人在哪儿。   又问她当时遇刺之后发生了什么。   一个个问题抛出来。   沈曼儿根本无法回答。   她那时一听说京里来人了就立马逃了出来,哪里遇到过什么刺杀,更没见过什么陆大人。   沈曼儿一直没开口,又一副神志恍惚的模样,那位老人不禁提高声音喊了声,“沈姑娘!”   沈曼儿抬了一下头,电光火石之间,她记起当时曾听人说那位去接她的大人就是姓陆,他们都叫他陆大人。   既然队伍启程了,还遇到了刺杀,那当时是谁代替她坐上了那辆马车呢?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与她极为相似的脸。   会是她么?   沈曼儿不敢置信,哪有这样巧的事,可陆公子也是姓陆,听周围的人说,他们也是刚搬来的。   老人厉声道:“沈姑娘,陆大人到底在哪里?”   沈曼儿的心砰砰直跳,犹疑了片刻,“我……我带你们去找他。” 第17章   一行人立即跟着沈曼儿前去找人。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陆衡皱着眉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芹菜。   面对院子里的不速之客,还没开口询问,就见一个老人热泪盈眶的朝他奔了过来。   “公子,老奴可找到您了!”老人是陆府的管家,一听说公子出了事,就带了人奉命来寻找公子的下落,附近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消息,生怕是遭遇了不测,如今见到了人差点喜极而泣。   沈曼儿原本心里直打鼓,这会儿看到眼前的情景,立马明白过来,陆公子就是他们要找的陆大人。   这样说的话,那个和她容貌相似的女人一定就是家中安排的代替她出嫁的人了。   “公子您受苦了,这哪是您该做的事。”管家看着陆衡手里拿着把芹菜从厨房走出来,顿时心酸不已,活像陆衡受了多大委屈一样,他连忙伸出手,想把陆衡手里的芹菜给拿过来。   陆衡抬了抬手,没让他碰,拧着眉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管家震惊的抬起头,“公子您不记得老奴了?”   陆衡看着他不作声,如同在看陌生人一般冷漠。   这可出大事了,管家立刻扭头大喊道:“邹大夫,邹大夫,您快给公子瞧瞧。”   这么多年一直由邹大夫在医治和调理公子的身体,公子的状况邹大夫是最清楚的。即使事情紧急,他们也还是将邹大夫带上了,就是怕又公子发起病来,有邹大夫在也好及时压制下去。   没找到人之前,种种情况都设想过了,唯独没想到公子会不认识他们了。   管家心急如焚,立马请了邹大夫上前来看。   陆衡根本不认识这些人,不仅不配合,还想将这些私闯民宅的人都赶出去。   管家没法子了,暗暗给邹大夫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也是有经验了,邹大夫取了一根银针,趁陆衡不备之际迅速扎进了他的后颈。   两人赶紧扶住倒下去的陆衡,将人扶进了屋里。   沈曼儿眼睛转了转也跟了上去。   屋子里安静无声,管家忧心的等待着。   良久之后,邹大夫收回了给陆衡诊脉的手。   管家急急追问:“公子的身体如何?”   邹大夫摆了摆手,“你别着急。”   管家瞪大眼睛,“如何不急,公子连我们都不记得了,以前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应该是发过一次病了,身体里的毒素扩散,又没有药物及时压制,这才失去了记忆。”邹大夫沉吟片刻,“我近来为公子新配了一剂药丸,倒是比以往的药丸效果要好,先给公子喂下药丸,我再以金针疏导,或许可行。”   管家自然无有不应。   给陆衡喂下药丸,又给邹大夫留出了空间。   正要退出门去,忽然瞟到内室的一角。   脚步一转,管家走近一瞧。   里面摆着红烛,缠着红绸,墙上还贴了鲜艳夺目的大红喜字。   俨然是谁家新人的洞房。   再把目光往床榻上一扫,两套喜服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   管家怔了片刻。   细细打量起这个屋子。   目光从梳妆台扫过,再到衣架上交叠搭在一起的男女衣物,才发现这屋子里处处有女人的痕迹。   管家心中一惊。   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沈曼儿被赶到屋外后就一直想着事。   她方才在屋里听他们说话,那意思是说陆公子失去记忆了。   之前想不通的事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她就说嘛,陆公子这样的翩翩公子怎么会娶一个好吃懒做的村妇,如今她算是懂了,肯定是那个女人趁陆公子失去记忆胡编乱造欺骗了陆公子。   还有脸装人家的娘子!   这下真相大白,看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都替她臊得慌。   沈曼儿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多日的郁闷一扫而空。   就在沈曼儿得意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沈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   “这么多够么?”瑟瑟抓了一把糯米放进碗里,觉得有点少,干脆拿碗舀了一碗。   “哎呦,太多了,太多了。”王婶子拿着瑟瑟的手又倒回去了半碗,一看就知道这姑娘没下过厨,这么大的海碗,她装了满满一大碗,这些米都够她们家吃三天的了。   “这么多就够了,再倒点水淘洗一下。”   瑟瑟卷好袖子,舀上水,认真的淘洗了几遍。   这时王婶子又问了一句,“要加点枣泥么?”   “加!”瑟瑟回答的那叫一个干脆。   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最好。   可当守着一盆子红枣一个个剔枣核的时候瑟瑟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   要是大枣还好剔些,可她眼前的一盆子红枣个个玲珑的很。   王婶子不敢让瑟瑟碰刀,给她拿了一根筷子使,瑟瑟低着头剔枣核,半天才剔了不到三分之一,可她的手已经磨的红通通的了。   王婶子一瞧这哪是干活的料啊,手嫩的跟葱白似的,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先磨的通红了。她一看差不多了,就把瑟瑟喊停了,对她说少做点就行。   瑟瑟点头,她以为剔枣核已经很费事了,没想到后面还有更麻烦的。   煮熟的红枣还要剥皮!   瑟瑟捏着红枣一点点剥枣皮,一个两个还好,剥多了简直令人抓狂。   瑟瑟蹲在一旁剥枣皮,纤细的身子看起来好不可怜,王婶子还感叹道:“你们小两口的感情可真好。”   相公舍不得娘子辛苦,连买菜做饭的事都做了,而他家娘子也为了他来学做米糕讨相公欢心。   像陆家娘子这种一看就没受苦的,能学着做这些也是不容易啊,手都磨红了也没抱怨一句。   听了王婶子的话瑟瑟笑了一下。   他们的感情确实是好,要不然她能给他做米糕,还是加了枣泥的!   她可是疼死他了!   所以陆衡必须得给她吃的干干净净。   这辈子都别想再吃第二回 了!   一小盘米糕着实费了瑟瑟老大的劲儿。   锅盖一开香气扑鼻,瑟瑟尝了一小块,她的眼睛一亮,味道还不错。   难以相信是她做出来的。   为了跟陆衡好好炫耀一下,瑟瑟只尝了一点,剩下的全都整整齐齐的摆好了盘。   瑟瑟左看看右瞧瞧,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王婶子捂着嘴笑道:“快回去给你家相公尝尝吧。”   “谢谢婶子了,改日我再来谢婶子。”瑟瑟端起盘子,捧着宝贝似的出了门。   怕在路上沾上尘土,瑟瑟一路抬着手,用衣袖遮挡。   大门开着。   瑟瑟迈进院子,向里面喊了一声“相公”。   屋子里的人听到这声呼唤表情各异。   谁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管家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自从醒来就默不作声的陆衡,心中叹了口气,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立一旁。   此刻只有沈曼儿是兴奋的。   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门口,盼着瑟瑟赶快进来,她要好好看看那女人是如何出丑的!   看到院子里出现的陌生人,瑟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么快就来了么?   瑟瑟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   她一来,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只有坐在中间的陆衡没有抬头。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瑟瑟没有因为突然多出的人而惊讶,她什么也没问,慢慢的走到陆衡的身边。   停在他的面前。   瑟瑟把手里捧了一路的盘子往他身边递了递。   她说:“吃么?刚做好的。”   陆衡垂在膝上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在她再次向他靠近时,他一下子推开了她的手,盘子“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沈姑娘玩够了么?”   他终于肯抬头看她了,只不过那眼神冰冷刺人,如同呼啸的寒风,刮的人骨头都疼了。   这是都想起来了?   瑟瑟看了看滚在地上沾了土的米糕。   抬头对着他笑了一下,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弯,她看着人时,仿佛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对方一人,就像她每次缠着他的手臂喊相公时的神情一样。   她看着自己的指尖,低声说道:“玩够了,不好玩。”   陆衡出奇的冷静,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场闹剧。   如今结束了,自然要恢复原状。   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只有管家想起那一屋子的摆设,觉得公子冷静的过头了。   陆衡起身越过瑟瑟往外走,没有半分迟疑。   在即将迈出门的一刹那。   瑟瑟在他背后问道:“陆大人,您能把我相公还我么?”   陆衡的脚步顿了一下,头也没回的丟下一句,“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26 23:39:28~2021-03-27 20:3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外面已经备好马车。   如今找到了人,不敢再耽误下去,连夜启程往京城赶去。   瑟瑟进了马车就没再露面。   管家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把沈曼儿也带上了,让她去马车上伺候瑟瑟。   沈曼儿当然不愿意去看瑟瑟的脸色,可一想路途遥远坐在马车里也舒坦些就忍气吞声的进去了。   谁知她刚进去,就被瑟瑟撵出来了。   气得沈曼儿脸色发青。   她央求了管家想去伺候陆衡。   管家可不敢在这时候去触公子的霉头,也没应她,只让她去后面一辆放杂物的车上坐着。   走了两天的路,瑟瑟在第二日歇息的时候,掀开车帘走了下来。   所有的人在看到她的装扮时都愣了一下。   她穿着一身深色衣裙,不施粉黛,如云般堆叠的乌发间别了一朵白花,身段袅娜如弱柳扶风,别有一番风流妩媚。   这身打扮好看是好看,但总让人觉得有点怪异。   瑟瑟拿着帕子拭了拭泛红的眼角,鸦羽般乌黑浓密的睫毛轻颤,一双雾蒙蒙的水眸叫人看的心都要碎了。   众人恍然,这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俊俏小寡妇么。   隐约猜到些内情的几个人明里暗里的把目光偷偷往陆衡身上扫。   管家也忧心的看了过去。   陆衡正在低着头喂马,神色冷淡,仿佛根本不关心发生了什么,从始至终都没抬头看一眼。   自从知道那两人之间的事,管家就一直悬着心,这会儿看到公子平静的神色稍稍安定了些。   还没等管家松一口气,眨眼的工夫他的心又高高的提了起来。   眼睁睁看着那位沈姑娘向着他家公子走了过去。   “陆大人,好看么?”瑟瑟停在陆衡的面前问道。   陆衡冷眼瞧她不置一词。   那眼神黑沉沉的压的人喘不上气。   瑟瑟看着他冷漠的眼睛,对着他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苦涩的很,“你果然不是他,相公他从来都不会这样看我。”   陆衡听到她的称呼,讥讽的笑了,“相公?沈姑娘不觉得这个称呼很可笑么,既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有拜过天地,更没有洞房花烛,沈姑娘哪来的相公?”   瑟瑟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使劲睁大眼睛不肯让眼泪掉下来,梗着脖子大声的反驳他。   “我怎么没有!我家相公最是心疼我了,他舍不得我干一点活,寻常男子不屑做的家务活他都接了过去,从来没下过厨也为了我去用心的学,记得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会买我爱吃的讨我欢心,他一直都哄着我让着我,我都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即使极力压着,还是染上了哭腔,怎么看都是色厉内荏。   听着她说的这些话,陆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够了!”   他厌恶那个像傻子一样的自己,她的每一句话无一不在提醒他那时在她的面前是何等的卑微,更是为了他那个弱不堪怜的娘子做尽了蠢事!   那她呢,她那时又是怀着怎么的心情看他的,是不是也曾在心里无数次的嘲笑过他?   陆衡的脸阴沉的厉害。   “沈姑娘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很得意么?”   瑟瑟怔怔的看着他,“你是这样想的?”   他反问:“你说我该怎么想?”   瑟瑟的眼睛睁的再大,眼珠还是盛不住的滚了出来,眼睫一颤就滴了下去,不知落入何处,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起了风,衣衫和头发都吹乱了,她纤细的身子显得尤为单薄。   陆衡撇开眼,冷漠道:“不要再缠着我。”   说完这话,他没再看瑟瑟一眼,擦过她的身侧,大步离去。   天边响起一声惊雷。   方才还挂在太阳的天空转眼间就乌云密布,下起了瓢泼大雨。   瑟瑟心道连天气都这么应景。   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众人措手不及,管家指挥着人收拾东西往前赶路,雨下的越大越不好走,要是被大雨耽搁了,就只能在荒郊野外露宿了。   众人各忙各的,只有瑟瑟还孤零零的站在溪边,浑身都淋湿了。   风声雨声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说话都要大声喊着才能听见。   管家叫了瑟瑟几声,见她没反应,塞给沈曼儿一把伞,让她去把人叫回来。   沈曼儿一边骂瑟瑟一边撑着伞往那走。   “姑娘,回去了!”   沈曼儿朝着她大喊了好几声,瑟瑟没理会她,只拿眼睛默默的看着陆衡。   大风一吹,沈曼儿的伞都吹跑了,她叫了一声,也不管瑟瑟了,捂着头向马车跑去。   隔着雨幕,陆衡冷着脸遥望着她。   管家为难的唤了一声“公子”,这一直僵着也不是办法呀。   陆衡气极了。   她这是做什么?   拿她自己逼他有什么用,她要死要活也是她自己的事,还以为他会对她心软么。   尽管这样想着,在看到她摇摇欲坠的身影时,还是沉着脸走进了雨里。   他走到瑟瑟的面前,一把抱起了她。   瑟瑟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将头靠在他的胸前,抬起胳膊搂上了他的脖子。   陆衡把人抱上马车,没有丝毫迟疑的转身离去。   身后忽然贴上了一个纤细的身子。   陆衡去扯她的手。   “不要。”   瑟瑟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不放。   额头抵在他的背上。   低声道:“你真的要把我送出去么?”   陆衡的手收紧,瑟瑟被抓疼了也没放。   “我以后会听话,会懂事的,我不让你总是干活了,我会学着做一个贤惠的娘子的,你别不要我啊。”   瑟瑟在他的背上蹭了蹭。   “那天我都给你做米糕了,可你都没尝一口,你还想吃么,我以后再给你做好不好?”   陆衡闭了闭眼,用力的扯她的手。   他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再听这个女人的花言巧语。   她只会把他拖入深渊。   “相公。”   陆衡猛地推开瑟瑟,俯下身去,伸手钳着她的下颌,“闭嘴。”   他一句话都不想听。   他紧盯着她,“别再说这种话,也别这样看着我!我跟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关系,别再把我当傻子一样哄骗。”   瑟瑟浑身都湿透了,深色的衣裙贴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子,乌发从雪白的肌肤上蜿蜒而下。   她的脸上湿漉漉的,肌肤透着一层水润光泽,睫毛上的水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抬手在颈间擦了一下水珠,拉着陆衡的手,仰头向他吻去。   陆衡僵了一下,伸手把她拉下,瑟瑟却又低头解起了衣裳。   “你疯了!”陆衡被她搅得头都要炸了,额边的青筋直跳。   “你敢说你不想要我?”瑟瑟扯开衣襟看着他。   瑟瑟衣衫半解,深色的衣物已经湿透,颜色更深了些,贴在雪白的肌肤上,说不出的旖旎,纤细的脖颈下是诱人的艳色。   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先服输。   管家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陆衡出来,心里着急,于是就大喊道:“公子,公子?”   马车里的人被惊醒一般退开身子。   瑟瑟抬起身,一手捂着胸前的衣物一手攥住他的衣袖,喘着气道:“陆衡,你要是走了,我就当你死了,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陆衡眼眸深深地凝着她。   “公子!公子!”   手中的衣袖终究是没抓住。   瑟瑟倚着车壁看着他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车帘扬起又落下,灌进满车的凄风冷雨。 第19章   看到陆衡从马车上下来,管家如释重负,走上前去刚要张口,猛然对上陆衡漆黑如深夜的眼眸,瞬间就哑声了。   大雨倾盆,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嘈杂猛烈的雨声隔绝在外,周遭静谧无声,连胸腔也是空荡荡的。   陆衡神色如常的往后面走去。   之前如何,以后还是会如何。   她本来就是一个意外,一个硬生生闯入的意外。   他的人生里不该有她。   既然是错的就该改正。   如今回归正轨。   她去做她的皇后,他也会听从家里的安排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   陆衡想的清楚,只是不知为何心口疼的厉害。   他闭上眼睛,极力的忽略那撕扯般的疼痛。   她其实没那么重要。   与她朝夕相处的是那个被她哄的团团转的傻子,他可以没有顾忌没有牵绊的爱他的娘子,愿意听那些经不起推敲的花言巧语,愿意让她踩在他的头顶上恣意妄为。   可他不是他,不是出身陆氏嫡系被寄予厚望的陆衡,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患得患失,更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他承认她对她有欲.望,但那只是一个普通男子正常的反应而已,毕竟她是个美人。   不是非她不可。   换作另一个女人也可以。   陆衡似乎被自己说服了,紧紧攥起拳,不再去想她。   外面的雨下了好一阵才停,土路变得泥泞不堪,拖慢了行程。   在傍晚时分,到了驿站。   马车停住,瑟瑟却一直没动静。   掀开车帘一看。   她正歪在车厢里闭着眼睛昏睡。   湿透的衣服还没换下来,就那么阴冷潮湿的贴裹在身上。   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身子轻微的颤抖。   陆衡登上马车,探出手碰了一下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人心头一紧。   他立刻把她抱出了马车,一边喊着邹大夫一边疾步往驿站中走去。   他抱着她进了厢房。   邹大夫连忙上前把脉,然后开了药方令人去抓药。   管家把干净的衣服带了上来。   刚要说让沈曼儿来给瑟瑟换衣服。   结果话还没说就被关在了门外。   陆衡沉着脸,走到床边,把烧迷糊的人拎了起来,一边解她的湿衣服一边骂道:“你是没长脑子么,衣服湿了都不知道换?!”   瑟瑟烧的难受,蹙着眉头,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没有力气,软绵绵的东倒西歪,陆衡把她的头拨到了他的身上让她靠着,离的近了,可以感受到她不仅身子烫,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   陆衡被她气死了。   动作粗鲁的给她脱着衣服。   脱到一半。   他猛然停了下来。   手里还拿着她的湿透的衣裙。   而她软弱无力的贴着他。   目光触及那一片耀眼的细润白腻。   他的瞳孔紧缩,僵在了那里,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陆衡只是习惯了。   习惯在对她的事情上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瑟瑟有意无意的把陆衡的心神都牵到她的身上,之前让他帮着穿衣服,虽说使唤他的成分更多些但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连她的衣物都是他洗的,更何况两人同床共枕很多界限早就模糊。   已经习惯了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   陆衡久久未动。   直到瑟瑟喃喃的说了句冷,他才回神。   低头看了看她。   没有把她推开,而是沉默着替她换好了衣服。   门一打开,管家正在一旁候着   陆衡扯了扯嘴角,“你放心,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管家明白公子是懂得分寸,但他总觉得不放心,想了想还是委婉的劝了句,“公子,京里面已经为大婚准备多时了。”   “我知道。”陆衡往楼下走去。   管家苦笑,希望是真的知道才好啊。   瑟瑟虽然还病着,但京城那边却是等不及了,大婚的日子早已定好,就等着瑟瑟这位主角了。   因此她还病歪歪的就得坐上马车继续赶路。   下楼时,她的头依然晕乎乎的,脚像踩在棉花上,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叫人看的心惊。   在还有三四节台阶时,她一下踩空了,身子一歪,随即被人抓着胳膊拽住了。   瑟瑟顺着看了过去。   见是陆衡。   瑟瑟从他的手里抽回手,语气冷淡,“多谢陆大人。”   言罢,她缓缓地走了下去,再没看他一眼。   陆衡神色不明的抬了抬眼眸。   路上的日子不太好过,瑟瑟的身子弱,每日懒洋洋的倚在马车上不下来,偶尔会撩开车帘看看外面的景色,也不多说话,安安静静的。   倒是看到沈曼儿围在陆衡身边伺候着,瑟瑟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每日都要喝的苦药又端了上来,苦的瑟瑟眉头都拧起来了。   她眨着眼问:“能不喝么?”   邹大夫笑的慈祥,“良药苦口嘛。”   瑟瑟捏着鼻子灌了下去,险些把她喝吐了。   到了次日,除了照旧的一碗苦药又多出了一小碟蜜饯。   瑟瑟纤细的手指捏起一个蜜饯,她抬眼看去,一眼看到了沈曼儿嫉恨的表情,瑟瑟瞬间就了然了。   她的手一松,指尖夹着的蜜饯掉了下去,真没意思,不是恨她骗了他么,又做这些干什么?   瑟瑟笑了一下,陆衡你输了。   “陆大人。”这是自那天之后,瑟瑟第一次主动叫他。   陆衡看了过去。   瑟瑟抬手将那碟蜜饯拨到了地上,笑容甜蜜,“陆大人在可怜我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您当是训狗呢?”   陆衡紧紧地抿起了唇。   他不是这个意思,那些事也是不由自主地做了。   连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做这种多余的事。   她吃不吃都由她。   陆衡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   他想着,只要到了京城一切就都会恢复正常。   凭着这个念头,陆衡一直在忍耐着。   然而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像想象中的如释重负。   “陆大人,我走了。”   瑟瑟笑容平静的跟他告别。   陆衡的指尖微颤。   他不知要说些什么,嗓子疼的厉害,半晌只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嗯字。   “这一路上多谢陆大人包涵了。”瑟瑟向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她说了毫无瓜葛,那就是真的没有关系了。   她能做到,至于他做不做得到她就管不着了。   毕竟可是他亲手把她送出去的。   陆衡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宫门。   “公子,该回府向丞相回禀了。”   “嗯。”   管家提心吊胆了一路,这一刻终于彻底放松了。   至于公子这里,若是实在喜欢,不是还有个长得差不多的丫鬟么。   陆衡的手在颤抖。   直到坐上马车,压抑许久的情绪一下子翻涌而出,他按着头痛欲裂的额头,倒出一颗药丸服了下去。   他只当是发病了,往常一颗药丸就能压制下去的疼痛这一次却失效了。   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的涌来,疼的他呼吸都困难了。   他以为离了她便是解脱,却原来是会疼的。 第20章   瑟瑟进宫后一直没见到皇帝,她被安排在一处宫殿,身边一大堆的宫女太监任她使唤。   毕竟是在宫里面混的,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茶杯里的水永远都是刚好入口的温度,用膳时只需她瞟一眼就夹到了她的面前,她起个身也立马有人来扶她。   瑟瑟被服侍的舒舒服服的,都要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当这一日凤冠凤袍送到了她的面前,瑟瑟摸了摸自己被养的水嫩嫩滑溜溜的脸蛋,突然有种养肥开宰的感觉。   大婚那日瑟瑟被折腾的不轻,被人服侍着穿上一层又一层的礼服,虽说既华丽又庄重,但绝对称不上舒适,再把那凤冠往头上一压,她忍不住为自个那纤细的脖子担忧。   瑟瑟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至少表面上要撑起皇后的风仪。   奏乐声起。   瑟瑟在女官引领下接过金册金宝,行完册立礼。   而后前往坤宁宫行大礼。   据说这次大婚已经是一切从简,但瑟瑟一点都没看出从简在哪儿,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提线木偶,被人拉着这拜一拜,那叩一叩。   幸好这些天养的还不错,要不然她可能得让人搀着走。   因为太累,送入洞房后,瑟瑟这才想起行大礼时她竟然都没看看和她拜天地的皇帝长什么样。   啊,她的心可真大。   瑟瑟正捏着手指想着,外面又进来了人。   一阵脚步响起,瑟瑟垂眸端坐,一片绣了金龙的衣角从她视线里扫过,紧接着有人坐到了她的身边。   宫人奉上青玉合卺杯。   瑟瑟这个身子不宜沾酒,她端着酒杯象征性的抿了一下。   行过合卺礼宫人就退了下去。   方才人多,瑟瑟也不能乱瞟,这会儿没人了,就显得格外安静。   瑟瑟正想要悄悄看一下,旁边忽然伸来了一只手。   手心朝上,是一小捧红枣桂圆。   瑟瑟眨了下眼,歪头看去。   不是想象中的歪瓜裂枣,也不是白发苍苍,而是一个精致秀气的小少年。   一双眼睛虽明亮,仍然掩饰不住他脸上病态的苍白。   他对着她笑,手依然向她捧着,“皇后,吃么?”   瑟瑟确实饿了,从他的手里拿起了一颗枣,咬了一口,又忍不住去看他。   小皇帝含笑问她,“皇后为何总是看朕?”   “陛下……好年轻。”   “皇后也年轻。”   瑟瑟看着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小皇帝,心道那跟你比不了。   小皇帝一直捧着手,瑟瑟吃了好几个枣,见他只是看着她吃自己却没动,就说道:“陛下也吃。”   他摇了摇头,“我不能吃这些东西,你吃吧,我看着你吃。”   瑟瑟顿了一下,她已经够弱的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弱的,连东西也不能随便吃,难怪说婚礼从简了,若是按照繁琐的礼仪来,怕是他也撑不下去。   瑟瑟吃了几颗枣,又剥了几个桂圆,随口问道:“陛下怎么拿了这些?”   这些干果他又不能吃,再说也不填饱,当个零嘴吃还行。   小皇帝看了看手心,“因为早生贵子。”   “……”瑟瑟手里的桂圆滴溜溜的滚了下去。   “我与皇后说笑的,不过是从外面顺手拿的罢了。”   瑟瑟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小皇帝的心口一点,“陛下好坏。”   小皇帝愣了一下,大约是被自己端庄美丽的皇后这一个轻浮的举动弄懵了。   瑟瑟见他呆住,生怕自己吓到人家孩子了,刚要说些什么,就见小皇帝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放。   “皇后再点一下,酥酥麻麻的,好生奇怪。”   瑟瑟瞧着他认真的样子,依言又轻轻地点了一下。   小皇帝像研究什么稀奇事一样,拉了一会瑟瑟的手。   瑟瑟也凑过去看,“你怎么了?”   小皇帝皱了皱眉,“心跳的有些快。”   瑟瑟关切的问:“呀,可要传太医?”   小皇帝摇了一下头,“不必了。”   他抬起眼眸,忽然发觉他和皇后离的很近,近到他可以闻到皇后身上传来的香气,他还从来没和女子离的这样近过,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子身上的味道都如她这样好闻,不像他即使日日沐浴也洗不掉身上难闻的药味。   皇后的脸白净无暇,眼睫纤长卷翘如同翩跹欲飞的蝴蝶,扑闪着蝶翼往直往人心里飞,她的唇也是娇嫩的红,哪里都是精致好看的。   小皇帝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皇后叫什么?”   他问这话时脸颊微红,说来惭愧,他只知所娶的是何人的女儿,却连皇后的闺名都不曾记过。   瑟瑟对着他笑,“陛下叫我瑟瑟吧。”   小皇帝在心底念了一遍。   瑟瑟仗着小皇帝脾气好,在他耳边悄声道:“其实也可以叫我姐姐。”   毕竟她比他大着两三岁呢。   这是不是女大三抱金砖?   瑟瑟有点想笑。   咬着嘴唇,眼里却流露出笑意。   小皇帝这次却没依她,坚定的唤了她的名字,“瑟瑟。”   好吧,小皇帝再小那也是皇帝,得保持他的威仪不是?   瑟瑟笑着应了一声。   小皇帝纵容了自己年轻的皇后,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问他,他只好亲自对她说道:“你也可以叫朕景淮。”   瑟瑟反应过来,看着他认真的模样,觉得他怪可爱的,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蛋,“知道了,我的陛下。”   “皇后为何要摸朕的脸?”小皇帝问道。   “不能摸么?”她就是手痒。   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   小皇帝垂下眼,“可以摸。”   既然说可以摸,瑟瑟就又摸了一下。   被小皇帝盯着看,她都不好意思了,把脸朝他的方向侧了一下,“要不你也摸一下?”   小皇帝把手贴在她的脸上,轻声道:“皇后,该歇息了。”   瑟瑟早就累了,他这一说,自然就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看到小皇帝伸开了手臂看着她。   这是要等着她给他宽衣解带呢。   瑟瑟抚上小皇帝的脸,温柔的说道:“陛下您已经长大了,该学着自己脱衣服了。”   一直被人服侍的小皇帝第一次听说长大要自己脱衣服。   他见皇后真的没有要管他的意思,只好自己低头去解衣服。   那模样说不出的可怜。   躺在床上。   瑟瑟下意识侧身抱了过去。   这一抱才想起身边换人了。   都是陆衡,晚上睡觉非要抱着她,弄的她都习惯抱着点东西睡觉了。   瑟瑟刚要收回手,就听小皇帝说道:“皇后抱着吧。”   小皇帝觉得自己该对皇后多宽容些,她喜欢亲近自己,让他很高兴。   瑟瑟也无所谓,嗯了一声,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边的龙凤喜烛燃了一夜,另一边也是彻夜长明。   陆衡想起他也曾给她准备了一个洞房花烛夜,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看到。   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总是会闪过她那日在宫门看他的眼神,没有怨恨没有眷恋,什么都没有,就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应该高兴的。   这是他想要的结果,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可事到如今,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他终于把那个女人从他的生活里赶了出去。   她终于和他……再无瓜葛。   陆衡一夜未眠,翌日一早去就寻了父亲。   “你说你去领剿匪的差事?”   “是。”   丞相看着他道:“你可知这是烫手山芋,人人避之不及的事,你要去做?”   陆衡回道:“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丞相沉吟片刻,“你可想好了,办好了虽有功,办不好却有性命之忧。”   “正是想好了才来向父亲说明。”   “你既去意已决,为父也不拦你,过几日吧,等忙过这阵子再上奏疏。”   陆衡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外面的阳光灼热,却驱不散他周身的冰凉。   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到底是低估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29 23:38:59~2021-03-30 23:2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文采飞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今年的天气格外炎热,刚入初夏,在太阳底下走一会儿就能生出一身的汗,宫人们早早地换上了轻薄的宫装。   此时天蒙蒙亮,是一天中最为清凉的时刻,宫人们安静的守在殿外,挂着重重帷帐的殿内光线有些昏暗,清风吹不进来,添了些许的闷热。   小皇帝睁开眼睛,一只肤如凝脂的藕臂搭在他的胸前。   他顺着雪白的手臂往上看去,只见手臂的主人还在闭着眼睛睡着,她的眉头轻蹙着,额头微微的汗湿,乌黑的发丝贴在白皙的脸颊上,红润的嘴唇也不高兴的嘟了起来,显然睡得不安稳。   小皇帝看了一会儿,伸出手给她把发丝撩到了耳后,然后轻轻地拿开她的手臂,起身下了床。   没有唤人进来伺候,小皇帝自己穿起了衣服。   简单的穿好外衫,才走出去由宫人伺候着穿戴起来。   他想着今年可以早些去行宫避暑。   这样皇后就不必为了迁就他而受热了。   “陛下,该喝药了。”   热腾腾的苦药端到了小皇帝的面前。   小皇帝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喝完之后,旁边的小太监立马奉上香片,小皇帝拿起一片含到口中。   他总疑心身上还有药味,便向身边的人问道:“可还有药味?”   小太监哪里敢凑到皇上的身上去闻味,连闻都没闻就说没有。   小皇帝拢了拢衣袖,他怕皇后会闻到。   没有人会喜欢苦涩难闻的药味,就连他日日喝药如饮水一般也还是不喜欢。   好在也有令人欣喜的事,他又长高了,已经和皇后一样高。   小皇帝笑了笑,她再不能让他叫她姐姐了。   朝会上官员们争论不休。   陆衡今日回京述职。   三年没有踏足京城,如今回来倒生出些近乡情怯来。   他站在官员的队伍中,神色平静,仿佛此刻被争论的对象不是他一般。   小皇帝说道:“陆大人平匪有功,又对当地民众施以教化,理应有赏……”   大司马上前一步,打断了小皇帝的话,“陛下,有功自然该赏,可论资历还是黄大人更适合吏部尚书的职位,陆大人虽然年轻有为,但论经验丰富还是黄大人更胜一筹。”   谁都知道黄大人是大司马的人,这就是堂而皇之的安人了。   大司马手握重权,在朝堂上一向霸道,根本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   陆氏在朝堂上也有自己的人脉。   朝中官员分成两派互不相让,最后也没争论出个结果,只得容后再议。   散朝后小皇帝留下陆衡单独谈话。   陆衡被小太监领着往后面走去。   他站在殿门外候着。   隐约可以听到里面女子娇软的声音。   瑟瑟早上起来时小皇帝已经去上朝了,她梳洗打扮后又用了早膳才来前面寻他。   也没让她等多久,见小皇帝下朝回来,她摇着团扇身姿婀娜的迎了上去。   “陛下热不热呀,臣妾给您扇扇。”   “朕不热,皇后自己扇。”   瑟瑟看他确实没有一丝汗,顿时羡慕不已,摸着他凉丝丝的手,瑟瑟眼热的说道:“臣妾也想要陛下这身冰肌玉骨。”   小皇帝不得不纠正她的说法,“冰肌玉骨是说女子的。”   而且他只是身子不好,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也手脚冰凉,明明是体虚,怎的到了皇后嘴里却成了令人艳羡的地方。   他顿了一下,握着瑟瑟的手真心称赞道:“皇后才是冰肌玉骨。”   “陛下就会哄臣妾开心。”瑟瑟捏着扇子半遮着脸,露出一双潋滟水眸朝他飞去一个眼波。   小皇帝对着她笑,“皇后的眼睛生得真美,像朕时常把玩的两颗宝珠。”   “……”瑟瑟手里的扇子差点没拿住,她也想起了小皇帝拨弄着玩的那两颗珠子,还别说,真像两颗眼珠子。   瑟瑟微笑着伸出纤细的手指抵在小皇帝柔软的唇上,“陛下,咱能别笑着说这么吓人的话么?”   小皇帝的唇瓣动了动,眼里闪过疑惑,不明白哪里吓人了,但皇后香香细细的手指贴着他的嘴唇,让他舍不得开口,于是就点了点头。   瑟瑟拉着他坐下,“今早没吃东西吧,臣妾让御膳房给陛下熬的粥,还温着这会儿吃正好。”   其实小皇帝已经用过了,他没什么食欲,每次也是匆匆应付几口,但皇后精心准备了,他还是端了起来,用了一口见皇后正笑意盈盈的托着腮看他。   小皇帝在她期待的眼神下一连用了好几勺,舀了舀粥说道:“不如让人送些冰来。”   提起这事瑟瑟就想起那年夏天她让人在屋里放了冰,而小皇帝一声不吭,由着她放,结果第二天他就受不住的病倒了。   听了太医的话才知道小皇帝受不得寒,往年宫里也从来不放冰的。   瑟瑟问:“送冰做什么?”   小皇帝抚上她的额头,“皇后会热。”   瑟瑟是比小皇帝大,但有时候她觉得小皇帝一直在纵容她似的。   她凑到小皇帝的耳边悄声道:“臣妾要是热了抱抱陛下不就好了,陛下让臣妾抱么?”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耳畔,小皇帝半边身子都麻了,白净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红。   他想说皇后不可以这样,但像无数次一样,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   他好像没办法拒绝皇后。   这让小皇帝既甜蜜又苦恼。   外面的小太监暗暗着急。   陆大人已经顶着毒辣的太阳站了多时了,但皇后娘娘在里面,宫里就这一位尊贵的女主子,陛下又有求必应,这贸然进去,岂不是得罪了皇后娘娘。   “陆大人这凉快些,您往这边站站吧。”   陆衡回绝道:“不必了。”   小太监也不想得罪了陆衡,就低声说道:“这会儿皇后娘娘在里面呢,陛下和娘娘在一起时,奴才们不好打扰,只要里面传了信,奴才立马就去给您禀报。”   陆衡什么话也没说。   他只把目光投向了紧闭的殿门。   不知是不是他的耳力太好,她的声音总在耳边萦绕。   听着她在对另一个人柔声细语,陆衡有了片刻的恍惚。   当陆衡被请进去的时候,瑟瑟还拉着小皇帝的手不放。   “谁呀,比我还重要?让他再等会儿嘛,你的粥还没喝完呢。”   “皇后你先等等朕可好,朕一会儿就来陪你。”   “那臣妾等着陛下。”   瑟瑟“叭唧”亲了小皇帝一下,就撂开了手。   这还是皇后第一次亲他。   小皇帝晕晕乎乎的走了出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热浪依然下不去,本想跟这位他甚是欣赏的臣子说话的心思也淡了。   不仅小皇帝没了心思,陆衡更是没心思,眸光淡淡的扫过小皇帝脸颊上浅色的口脂印子。   衣袖下的手捏的死紧。   陛下如此孱弱的身子,她也下得去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30 23:23:44~2021-03-31 21:4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文采飞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前往行宫的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瑟瑟每次去都玩的乐不思蜀,今年夏天太热,她早就盼着来了。   虽然在皇宫里也没人约束她,但就是不如在行宫自在。   不像小皇帝还有政务要处理,瑟瑟是一个彻底的闲人,宫里连个嫔妃都没有,宫女太监全围着她一个人转,很多事情有的是人抢着干,哪用得着她操心。   如此一来,瑟瑟只好把精力挪到了吃喝玩乐上,除了这个她也的确无事可做了。   小皇帝在看折子,瑟瑟就在一旁吃冰碗。   磨的细细的冰沙和各色鲜果配在一起,再用碧玉碗盛了,光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纤细的手指捏着汤匙一口一口的吃着,凉飕飕的清甜滋味甫一入口,瑟瑟便像一只餍足的猫一般愉悦的眯起了眼睛。   小皇帝抬头说道:“皇后不可贪凉。”   瑟瑟抿了一下被冻的通红的唇瓣,把到了嘴边的再来一碗给咽了回去。   “臣妾听陛下的。”瑟瑟往他的身边坐去,这会儿没人,龙椅又宽大的很,她坐到了龙椅上小皇帝也没怪她没规矩,反倒往一边移了一下,给她留出空。   小皇帝身姿端正,取过一本折子认真的看着。   瑟瑟看了看一摞摞堆积如山的奏折,不由问道:“这些都要陛下亲自批阅么?”   这么多奏折,还不得把人累到吐血,就小皇帝这身子可撑不住。   小皇帝慢慢的放下折子,“其实也不一定要朕看,朝中诸事自有大司马和丞相定夺。”   瑟瑟听着他一贯温和的语气,竟听不出他是何心情。   她看着他说道:“可陛下才是一国之君,谁也取代不了。”   小皇帝侧过头对着她笑道:“皇后天真烂漫。”   “……”   被小皇帝说天真烂漫,那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   瑟瑟不满的挑了挑眉,“陛下可是在取笑臣妾?”   “朕没有取笑皇后。”   小皇帝握住瑟瑟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朕喜欢皇后,只有皇后才把朕当成皇帝,朕愿意做皇后一人的陛下。”   哎呀呀,瞧这话说的。   瑟瑟眨巴眨巴眼,忽然靠了过去,几乎和小皇帝鼻尖贴着鼻尖,清灵妩媚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小皇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和瑟瑟商量道:“皇后可否退后些,朕好像有些喘不上气。”   瑟瑟低笑了一声,“陛下可知您方才在说什么,怎么这会儿又喘不上气了?”   小皇帝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问他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瑟瑟咬了一下唇瓣,摇着团扇直起了腰,慢悠悠的说道:“您在调戏您的皇后呢,陛下。”   这一声陛下喊的像拿猫爪轻挠似的,直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小皇帝捏了捏瑟瑟的手,低语道:“分明是皇后在调戏朕。”   瑟瑟噗嗤一声笑了。   这才哪到哪呀,她家陛下就是不经逗。   说曹操曹操到。   刚聊了大司马,就有一个小太监进来通传说大司马求见。   小皇帝还未开口让人进来,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直接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没有对此表示出诧异,小皇帝的脸色平淡,似乎也习以为常。   只有瑟瑟第一次感受到他们是如何不把小皇帝看在眼里的,往日里只听说过大司马位高权重说一不二,照眼前这架势看来,哪是个臣子该有的做派。   见到瑟瑟在这里,大司马不禁多看了几眼。   小皇帝转头对瑟瑟说道:“皇后你先回去,朕与大司马有事商谈。”   瑟瑟点头应是,起身往外面走去,身后有一道目光黏在她的身上,直到出了门才消失。   瑟瑟厌恶的蹙了一下眉,也没有走远,只在附近的游廊下散着步。   湖边清凉有风,瑟瑟便在湖边停了下来,坐在亭子里看了会儿水中的锦鲤。   听到背后有声音,瑟瑟转头看去。   一看来人正是大司马。   “参见皇后娘娘。”   “大司马免礼。”   大司马目光直直的看向瑟瑟,没有丝毫避讳。   为了端出母仪天下的仪态,瑟瑟穿了一身深紫色绣凤衣裙,老气的颜色,保守的款式,把端庄稳重从头写到了脚。   瑟瑟平日不会这样穿,但今日往前面来陪小皇帝,怕遇到来往的臣子才特地换上的。   瑟瑟以为这是端庄稳重,但在别人眼中这和端庄稳重压根不沾边。   她生得唇红齿白,走起路来又摇曳生姿,如此一个水灵灵的娇柔美人,非要穿上如此老气庄重的衣服,让人只想粗暴地撕开她的衣服。   这不就引来了不怀好意的恶狼了。   “皇后娘娘怎么一人在此?”大司马打量着眼前这位小皇后,离近了看越发觉得她楚楚动人,鲜妍娇媚,肌肤嫩的能掐出水来。   “随意走走罢了,这就回去了,大司马也早些离开才好。”   瑟瑟起身欲走。   眼前一黑。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前面,把她拦在了亭子里。   瑟瑟冷眼看去。   “大司马这是何意?”   “臣还有事向娘娘请教。”   “你……”   一道玉石相击的声音插了进来,“大司马。”   瑟瑟抬眸,看到陆衡正往这边走来。   大司马收敛了神色。   瑟瑟直接绕过他走出了亭子。   与陆衡擦身而过时,他站立一侧对她行了一礼。   瑟瑟没看他,径自走了过去。   深紫色的裙裾从陆衡的眼底扫去,再无一丝踪迹。   这件事瑟瑟没跟小皇帝说,但她不由得担忧起他们的处境来,旁敲侧击的在小皇帝的耳边说了一些大司马的坏话。   他听的认真,末了抚着瑟瑟的头发说道:“朕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瑟瑟把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欺负陛下也不行啊。”   小皇帝愣了一下。   欺负他也不行,他还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瑟瑟忽然摸上小皇帝的脸,怜惜道:“陛下似乎瘦了。”   小皇帝没注意过自己瘦没瘦,但听瑟瑟如此说,他下意识低头看了她一眼,欣慰的笑了,“皇后倒是丰盈了不少。”   “……陛下在看哪儿?”   小皇帝无辜的看着她。   瑟瑟轻哼一声,“陛下变坏了。”   被瑟瑟说变坏的小皇帝自我反省了一番,虽不知错在何处,但仍然想要弥补。   为了好好陪皇后,他命人把折子拿了回来,在皇后这里批阅。   瑟瑟看到那本奏折也是意外。   因为小皇帝每本奏折都会认真浏览一遍,唯独那一本看的太快了,几乎是扫了一眼就合上了,怎么看都有点做贼心虚的意味。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敢让小皇帝扩充后宫。   很好。   她要杀了陆衡那个挨千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可能没时间更新,先说一下哈。   感谢在2021-03-31 21:49:12~2021-04-01 21:3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食 10瓶;你文采飞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瑟瑟暗暗咬牙,正琢磨着如何把陆衡大卸八块。   小皇帝从她的手里抽走奏折,在瑟瑟看过去时微笑着说:“朕有皇后一人就够了。”   这话说到瑟瑟心坎里去了。   她环过小皇帝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娇滴滴又带点委屈的说道:“是吧,臣妾也这样觉得。再说陛下和臣妾同床共枕三年有余,是会认床的,就算不认床,陛下也该知道臣妾的睡姿一向端正,从不和陛下抢床,要是换了别人,那可就不好说了,说不定不仅要和陛下抢床抢被子,还会一脚把陛下蹬下床呢!”   听瑟瑟说她睡姿端庄,小皇帝出了会儿神,皇后的睡姿端不端正他当然是清楚的。   不知皇后是如何养成的习惯,总喜欢抱着他睡,那么大的龙床两个人还是挤在了一起,到了夏日她就更喜欢抱着他了,每日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皇后。   如皇后所言,同床共枕三年有余,他依然看不够。   “陛下?”瑟瑟扯了扯他的衣袖。   小皇帝回神,应和道:“原来其他女子竟是如斯可怕,会抢朕的被子?”   瑟瑟毫不心虚的重重点头,“是呀。”   “还会把朕蹬下床?”   “嗯嗯。”   小皇帝含笑看着瑟瑟,“那还是皇后好。”   瑟瑟拿团扇羞涩的遮了遮脸,心中却是叹了口气,她这么好,可陆衡还那个没长眼的是半点不记她的好。   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当她是好欺负的。   瑟瑟憋着一口气就想给陆衡一个教训,但考虑到她和小皇帝的境况,想要以势压人是不太可行了,也不能胡乱吹枕头风给她家陛下惹麻烦不是。   这件事只好暂且压了下来。   瑟瑟近来发现了一个好去出,镜湖东南角那边的遍植了荷花,凉风习习,风景甚美。   她乘着小船去里面摘莲蓬,太阳晒了就用荷叶当伞撑着,无人时便褪去鞋袜拨水玩,她和小宫女一边剥莲子一边说笑,不多时就剥出了好多莲子。   “这些送去御膳房,给陛下做莲子羹。”   “是,娘娘。”   瑟瑟整了整衣裳,正要回去了,远远看到一个小太监引着一个人往前面走。   打眼一瞧,瑟瑟笑了,挥退了身边的宫女,自己走了过去。   看方向是要出园子。   瑟瑟躲着暗处,见小太监和他分开了,就从腰间拿出了弹弓,瞄着他的背后射了过去。   这弹弓原本是瑟瑟让人做了给小皇帝玩的,她见他闲着无聊时也没什么好玩的,男子喜欢的那些弓箭骑射根本不适合他,平时就见他拨着珠子玩了。   这弹弓小巧又不用使多大的力气,让他拿着打个花打个鸟的玩玩也好。   今日刚做好就送了来,瑟瑟顺手拿了新鲜新鲜,这会儿正好用陆衡试试准头。   瑟瑟自认她这一发准头十足,可最后关头被陆衡给躲开了。   瑟瑟气的跺脚,懊恼之际,眼前的阳光被遮住了。   “皇后娘娘在做什么?”   瑟瑟抬起头,看到陆衡神色冷淡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瑟瑟干脆不躲了,正大光明的拿起弹弓对着他的胸膛打了一下,这下她舒畅了不少,对他笑道:“陆大人看不出来么,本宫在玩弹弓啊。”   陆衡没躲,被打了一下,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没有半点反应。   “既然如此,臣便不打扰娘娘的雅兴了。”   说完陆衡就要行礼告辞。   瑟瑟喊住了人,“陆大人留步!”   陆衡停下脚步,问道:“娘娘还有何吩咐?”   瑟瑟把玩着手里的弹弓,“本宫想说什么陆大人不清楚?”   陆衡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扫过,他问:“臣该清楚什么?”   “陆大人别不承认,那本让陛下扩充后宫的折子本宫都看到了。”   陆衡若有所思,“臣给陛下上的折子娘娘如何看到的?”   瑟瑟没说话,只听他语调轻缓的说道:“娘娘,后宫不得干政。”   瑟瑟眯了眯眼,还教训起她来了。   陆衡又慢条斯理的补充道:“更何况这本该是皇后娘娘的分内之事,娘娘母仪天下应当对陛下多加规劝才是。”   瑟瑟皱了一下眉,“陆大人是不是管的太多了,这是本宫与陛下的家事。”   瑟瑟刻意咬重家事二字。   陆衡寸步不让,“陛下的家事便是国事。陛下尚无子嗣,朝政不稳。”   瑟瑟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陆衡你故意给我找不痛快是不是?”   陆衡抬了抬眼,“娘娘觉得不痛快了?”   瑟瑟冷冷的看着他。   他忽然低笑一声,身体向瑟瑟靠近,在她耳边哑声道:“娘娘不痛快了,臣便痛快了。”   瑟瑟偏不让他如意,挑了一下眉道:“原来陆大人是为国为民忧心皇嗣,倒是本宫错怪陆大人了,这也好办,本宫这就回去和陛下多使使劲儿,说不定明年就有小太子了。”   陆衡脸色越难看瑟瑟说的越起兴。   “陆大人学识渊博,到时候就让您来教导小太子如何?”   陆衡额头的青筋直跳,“你能闭嘴么?”   谁要给她看孩子!   瑟瑟惊讶的看向他,“陆大人你竟然用这样无礼的语气跟本宫说话,你……唔唔……”   陆衡忍无可忍的捂住了她的嘴。   气的瑟瑟抬腿去踢他,他也没动,由着她踢。   瑟瑟踢累了,靠在背后的参天古树上喘气。   陆衡垂眸看着她,掌心贴着她娇嫩的唇瓣,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像如今这般靠近她,也很久没有仔细的看过她了。   片刻之后,他慢慢的松了手。   瑟瑟微微垂头,发丝垂下几缕,被随意的挽到耳后,她勉强的笑了一下,“陆大人就这么恨我么,当初我确实不该骗你,可陆大人不也没让我得逞么。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我这小女子计较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你我就都忘了吧。”   陆衡厌恶她风轻云淡的语气。   他看了她良久,语气平淡的道:“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瑟瑟哦了一声,唇角弯起,“那你怎么不动手?”   “总不会是舍不得吧。”瑟瑟笑的愈发灿烂,“这我可就不明白了,扔掉不要的东西也会舍不得么?”   陆衡感觉心头绞痛,像插进了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下绞着他的心口。   “陆衡,你是不要我的。”   剧烈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陆衡颤抖着手去拿随身携带的药瓶。   自她走后他好像又添了一个心口绞痛的毛病,邹大夫说是心病,他总是不信,每次疼了就吃药,却也不见效。   今日见了她,他就知道他又该疼了。   毕竟她一向很会气他。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疼。   “你怎么了?”   她惊讶的来扶他,他推开她的手。   “你是不是发病了?这是药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01 21:36:58~2021-04-02 23:4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日何欢’ 5瓶;你文采飞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陆衡推开她继续往前走。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她,更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诶,掉了掉了。”药瓶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瑟瑟急忙捡起药瓶追了上去。   她拦在他的身前,动作利落的从药瓶里倒出了一颗药丸。   陆衡的脸色苍白,没有接她手里的药丸,再一次拨开了她。   瑟瑟被他一推,手里的药丸晃到了地上。   她愣了一下,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他拽住了。   若是放在平时,瑟瑟可拽不住他,不仅拽不住,多半还得被他拖着走,但此时陆衡正难受着,反倒被她拽的身形不稳。   “把药吃了!”瑟瑟态度强硬,重新倒出一颗药丸就往他的嘴边送。   陆衡挥开她的手,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想快点走,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你发什么疯,这药难道是为我吃的?我告诉你陆衡今天你就是死在这里,我都不会眨一下眼,这药你爱吃不吃。”   瑟瑟冷静的说道:“陆大人是死是活与我毫不相干,我照样过我的日子,陛下疼我宠我,哪有工夫想起陆大人是何许人,到时我和陛下子孙满堂,更不会管陆大人的坟头草有几尺高!”   瑟瑟话音未落,手就被人狠狠地咬住了,疼的她闷哼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狗么,一犯病就咬人。   陆衡咽下她手心的药,直到尝到了血腥味才松了松口。   瑟瑟一看都咬出血了,气的她挥手朝他打去。   奈何武力值不够,被他轻易地环住了身子。   瑟瑟气恼的喊道:“陆衡你放肆!”   陆衡压制住她,将她的双手反剪,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盯着她道:“我会好好活着,一定比你活的长久。”   “好啊。”瑟瑟突然笑了,她把头往他的心口处贴了贴,“那就好好活着吧。”   陆衡怔了一下,被她贴近的位置灼热滚烫。   一瞬间,仿佛没有了这三年的疏离隔阂,她还像那时一样靠在他的怀里眉眼带笑的喊他相公。   可这都是假的!   陆衡确实恨她,但有时候他也分不清是恨更多些还是爱更多些。   恨的不够纯粹,爱又爱不起来。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她逼疯了。   而他面前的女人却照样无忧无虑,不过是换了个人,她依然能对另一个男子笑靥如花。   他不禁想,她在面对陛下时又是怎么的模样。   记起那次在殿外隐约听到的对话,陆衡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他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过就是个女人,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天下女子多的是,比她美的,比她有才的,比她温柔的……随便挑出一个,哪个不比她更好。   这三年来,他一直这样觉得。   可家中为他安排的婚事,他又以各种理由推拒了。   那些女人再好,也不是她。   不是那个让他恨的牙痒痒,想起来就想咬下一口血肉的女人。   此时这个女人就靠在他的怀里,陆衡的手指微动,似乎想要抱紧她,又最终什么都没做。   他怕这又是一次陷阱。   这三年的挣扎已经够了,再踏进一次,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   他缓缓地松开了她,低哑的说道:“臣失仪了。”   瑟瑟看了他一会,笑着问道:“陆大人可好些了?本宫也该回去了,陛下还等着本宫呢。”   走出两三步,瑟瑟忽然转身问他:“陆衡,承认心里有我很难么?”   他瞬间抬眸,眼里的情绪晦涩难辨。   长久的沉默,压抑的人喘不上气。   在树影婆娑间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蝉鸣声声,树叶摇曳。   瑟瑟看不清他的神色,也得不到他的回答。   但她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   的确是难,至少对陆衡来说是很难的,难的是放下他二十多年的骄傲以及他自幼背负的责任。   让他自己想去吧。   瑟瑟低笑一声,没有停留,轻敛裙裾,沿着石阶走了下去。   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陆衡也仿佛失去了支撑,靠着背后的古树勉强站稳。   他闭上了眼睛,喉结滚动。   心里有她么?   瑟瑟回去之后,睡了个午觉。   一觉醒来看到小皇帝正坐在她的床边。   “陛下?”因着刚睡醒,瑟瑟的声音有些微哑,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皇后的手怎么伤了?”小皇帝看到瑟瑟的手被白布包扎着,出声询问道。   “被狗咬了。”瑟瑟懒洋洋的回道。   小皇帝似乎当真了,拧着眉道:“可让太医看过了,还疼不疼?”   “看过了,陛下给臣妾吹吹就不疼了。”瑟瑟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有意逗他。   没想到小皇帝果真依言吹了吹,他抬着她的手叮嘱道:“皇后以后要小心些。”   “还是陛下好,从不会让臣妾生气。”   “谁惹皇后生气了么?”   瑟瑟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说。   小皇帝见她没有说出口的意思便也不再询问。   没一会儿,瑟瑟推了推他的胳膊,“陛下怎么不问了?”   “皇后想说么?”小皇帝温和的问道。   瑟瑟摇头,“不想说。”   小皇帝道:“那便不说。”   瑟瑟咬了咬唇,清灵的眸子看着他。   小皇帝侧过头,“皇后怎的这般看朕?”   瑟瑟叹了口气,抱了抱这傻孩子,“陛下,您会把我宠坏的。”   小皇帝也抬手抱住了热情的皇后,她满头青丝散在背后,触之清凉,如缎子般顺滑,令人爱不释手,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皇后很好,便是宠坏些也无妨。”   瑟瑟被夸的都不好意思了,但心里很高兴就是了,没有人不喜欢被夸赞,尤其是小皇帝还夸的如此真心实意。   哪像陆衡那个混蛋,凶巴巴的还咬人。   就他这样的还想要媳妇,做梦去吧。   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好娘子都被他给作没了,不知足啊。   瑟瑟想起一件事,兴致勃勃的找出了做好的弹弓,献宝似的递了过去,“给陛下的,你喜欢么?”   小皇帝接过弹弓,把玩了一番,笑道:“喜欢,皇后有心了。”   瑟瑟笑了笑,“陛下喜欢就好。”   礼物送出去了,收到礼物的人又很开心。   趁此时机,瑟瑟便放心的说道:“陛下既然喜欢是不是也该给臣妾一些回礼呢?”   小皇帝很好说话,“皇后想要什么?”   “臣妾想要小太子了。”   “朕让人给送……”小皇帝猛然顿住,“皇后说想要什么?”   “小太子呀。”瑟瑟眨巴眨巴眼。   全拜陆衡所赐,这可是他的提议,要不然她也不会想到这儿。   小皇帝看着她,脸慢慢的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02 23:40:45~2021-04-03 22:5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日何欢’ 5瓶;雪婷易欣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夜幕降临,月光如水般流淌。   沈曼儿得了信,精心装扮好在院门处等人,可要等的人迟迟不归,天气闷热不说,还有蚊虫叮咬,她越来越急躁,用力的掐了一把身边的小丫鬟。   “人呢,不是说公子快回来了?”   小丫鬟伺候她时间长了,受了沈曼儿不少气,心里虽然怨恨,但仍忍着眼泪说道:“是管家派人来说的,公子一会儿就回来了,再等等吧。”   “等等等,你就会说等,这都等多久了,这些该死的蚊子要咬死我了!”沈曼儿在手臂上抓挠了几下,越挠越痒,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   这几年沈曼儿留在陆家倒也没受了苦,虽说名义上是丫鬟,但她可不是真来当丫鬟的,不仅不用她去伺候人,身边还给她配了一个小丫鬟专门伺候她。   那个女人已经走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她留在陆公子的身边,他就一定会注意到她。   可万万没想到,陆衡一走就是三年,沈曼儿就这样留在陆家了,吃穿倒是没有短她的,唯一让她郁结的就是她每日要被逼着学那个女人走路说话。   一开始她不愿意学,要她一个出身显赫的贵女去学一个不知道哪来的低贱女子的做派,这像话么,那女人有什么可学的,没看见陆公子都厌了她了。   沈曼儿不屑。   这时一向和蔼可亲的管家仿佛换了另一副面孔。   不学那就不给饭,什么时候愿意学了,什么时候再给饭吃。   要她来是做什么的,陆家缺她这一个丫鬟么,要不是看她和那位长得像,谁会管她是谁。   人就该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价值才能活的更自在。   沈曼儿的骨气没撑过三顿饭。   从那以后就乖乖的听管家的话模仿起瑟瑟的言行举止。   陆衡回京的消息传来,沈曼儿也很激动,只是一直没机会见到人。   今日管家传了消息,让她去等着,这才梳洗打扮了一番。   兴高采烈的心情在长久的等待中变了味。   沈曼儿拿着小丫鬟出了会儿气,正要让她去前面看看。   这时,她忽然看到一个身影往这边走来。   沈曼儿定睛一看,立马摸了摸头发,迎了上去。   待离的近了,沈曼儿看清了人不由的脸颊飞红。   她已经三年没见陆公子了,记忆里他还是那个清俊都雅的少年公子,如今再瞧,又觉得他的身上添了一种锋芒内敛的威慑,却更令人心醉了。   让人恨不得软在他的身上,任他予取予求。   沈曼儿心头火热。   张了张口,想起管家交代的话,她只好学着那个女人的神情和声音,露出一抹微笑,轻声的唤了陆衡一声。   一出口的嗓音几乎与瑟瑟相差无几,管家特地寻了人来教导沈曼儿,练了三年,再没有天赋也能学的八.九不离十。   夜色中忽然传来她的声音。   陆衡忽地止住了脚步,将深邃的目光投了过去。   沈曼儿提起一口气,心跳的很快,她暗自高兴,管家的办法果然是有用的。   “公子怎么才回来呀,曼儿等你等的脚都疼了。”沈曼儿学着瑟瑟的语气跟陆衡撒娇。   那个女人不就是会跟陆公子撒娇么,当谁不会呢?   她不仅会,还能比那女人做的更好,沈曼儿这般想着脸上的笑愈发甜美。   感受到他的目光,沈曼儿想起那女人经常去拉陆公子的衣袖,她便也伸出了手。   只是还未碰到,就听到他如寒冰般的声音响起。   “你也配学她?”   沈曼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一对上陆衡流露出冰冷厌恶的眼睛,她的心就直往下坠。   怎么会这样?   他不该这样对她的,他明明对那个女人都那样好!   “公子……”   陆衡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把她当空气一般视若无睹的走了过去。   沈曼儿满腔的不甘和愤懑,气冲冲的回了屋。   小丫鬟一见这情况,就偷偷的禀告了管家。   不多时,管家就来了。   沈曼儿趴在桌子上哭了一阵,开始摔起了屋子里的摆设。   瓷片碎了一地。   一见到管家来了。   沈曼儿表情僵硬了一瞬,手里的瓷瓶没砸下去,她愤愤不平道:“我早就说公子不喜欢那个贱人了,你非要我学她!”   管家来的匆忙,扫了眼屋子里的狼藉,慢慢说道:“学不学由不得你,既然公子不喜欢,那你也没什么用了,咱们府里从不养无用之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曼儿大惊失色。   管家叹了口气,无奈道:“到现在你也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若不是因为你这张脸,谁会把一个丫鬟当小姐似的养三年呢?”   可惜啊,养了三年,公子还是没瞧上。   “丫鬟?”沈曼儿可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丫鬟,但管家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她悚然一惊。   因为情绪激动,沈曼儿一下喊破了音。   “我怎么可能是丫鬟?”   管家抬了抬眼皮,“不是丫鬟,还能是千金小姐不成?”   似乎被管家的态度刺激到了,沈曼儿脱口而出的喊道:“我才是真正的小姐,那个假冒的被你们当成宝,却把我当丫鬟!你们全都瞎眼了!”   管家眼眸微动,“姑娘先歇着吧,这些胡言乱语就不要再说了。”   “我才没……”沈曼儿想要为自己辩驳,但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一下子止住了话头。   她的确说的是实话,可没有人相信,所有的人都当她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而那个低贱的女人如今却成了皇后。   沈曼儿仿佛这一刻才意识到她自己放弃了什么。   那个女人不仅代替她嫁给了皇帝,更代替了她的身份。   从她离家出走的那一天起,她便再也不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了。   沈曼儿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这一点,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浑身的力气在瞬间被抽走,失魂落魄的跌坐在了地上。   那她呢?她该怎么办,沈曼儿无比的恐慌,神情愣怔,这才知道怕了。   管家没再停留,转身迈出了屋子。   他在屋外思索了片刻。   曾经那些被当做巧合的事以及压在心底的疑惑被沈曼儿脱口而出的话给掀开了遮布。   这里面或许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管家往陆衡的院子走去。   见到陆衡,他将心中的疑虑和沈曼儿的言行一一告知。   良久,陆衡轻吐出两个字,“去查。” 第26章   “娘娘可要传膳?”   瑟瑟摇了一下头,“去问问陛下被何事绊住了,为何至今未归?”   小宫女领命而出。   瑟瑟倚在美人榻上,看着小几上摆着的鲜果微微出神。   那日小皇帝听她说完那话,脸便红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让朕想想。”   瑟瑟也不明白他要想什么,但还是体贴的给他留出充足的时间去想。   于是接连几日她就看到小皇帝魂不守舍的,最爱看的奏折也吸引不了他了,时常拿起一本折子就发起了呆。   这让瑟瑟不得不反思,是不是她提出的那个要求为难了小皇帝。   也许他对她并没有那个意思,她突然问家人要一个孩子的确是太过莽撞,定然是吓到他了。   往常小皇帝都会回来和她一起用膳,今日却一反常态,莫非是在躲着她?   瑟瑟赶紧起身往外走。   罢了罢了,她这就去跟小皇帝说,不用回礼了,省的他再纠结。   出了殿门,前去询问的小宫女回来了。   瑟瑟一边走,一边听着小宫女的回禀。   “大司马和陛下不知因何事起了争执,大司马摔门而去,陛下正一个人在殿里面……”   瑟瑟眉头紧拧,敢对皇帝摔门而去,她还没见过如此嚣张的臣子,简直就是把皇帝的权威往脚下踩,今日敢摔门,明日就敢反叛。   小皇帝脾气是好,也不能如此欺负人。   瑟瑟提起裙子,步履匆匆,夜风吹拂,将她身上那袭素纱衣裙吹得衣袂飘飘。   伺候的宫人垂着头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外。   见到瑟瑟来了,一个个正要给她行礼。   瑟瑟挥了挥手,喘匀了气,走上前去对着里面扬声道:“陛下,能让臣妾进去么?”   等了片刻,才听到小皇帝的回应。   “皇后进来吧。”   瑟瑟推门而入。   此时天色已暗,早已到了该掌灯的时刻,然而屋里一片昏暗,一盏灯也没点。   瑟瑟确定了一下小皇帝的身影,在昏暗的屋里摸索着朝他走去。   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寂静之中忽的传出一声响,隐约夹杂了瑟瑟极轻的惊呼。   “皇后怎么了?”小皇帝瞬间站了起来,向瑟瑟的方向伸出了手。   “无事,只是碰了一下。”瑟瑟就势握住他的手坐了过去。   小皇帝的手永远都是微凉的温度,像极了温润的玉石,捂久了也会留住手心的余温。   她和他并肩而坐。   小皇帝开口问道:“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在等陛下一起用膳,等不到陛下,臣妾自好自己来找了。”   小皇帝满含歉意的说道:“朕该让人告知皇后一声的,下次不会了。”   瑟瑟想了一下,轻声问道:“陛下可是生气了?”   说实话她还没见过小皇帝生气是什么样子,在她的记忆中小皇帝就没对她生过气,好像她做什么他都可以包容她。   小皇帝明白大概是那些宫人把事情告诉了皇后,所以皇后才会匆忙的赶来,他摸到她手心微微的汗湿。   小皇帝的语气依然是平和的,“朕只是想自己静一静,让皇后担忧了。”   “臣妾打扰陛下了?”瑟瑟问。   小皇帝摇了一下头,意识到她可能看不到,便说道:“不会。”   “那臣妾陪陪陛下吧。”瑟瑟对小皇帝是有一种怜惜的,或许是他笑起来的模样太招人疼。   小皇帝应了一声。   在黑暗里待久了,便能渐渐地看清东西,不再是两眼一抹黑。   小皇帝其实没有生气,这样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经历,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耗费心神。   他只是因为此事想到了别的事情而已。   一件他从未考虑过如今又不得不去考虑的事情。   但皇后似乎误会了什么。   特地来陪他是因为担心他么?   皇后身上常有淡淡的香气,闻了便让人心安,但其实他的心并不宁静。   只要有皇后在身边,他的心口就像偷偷揣了一只雀鸟,不停的挥动羽翼,发出欣喜的鸣叫。   他得小心的藏好,不要吵到皇后。   小皇帝弯起唇角,他没有对皇后解释,私心里却是很享受皇后的关心,他握着瑟瑟的手说道:“皇后的手是暖的。”   瑟瑟大大方方的把手给他,“陛下喜欢,那便给陛下握着。”   他喜欢,她便给他么。   小皇帝轻笑,“皇后在讨好朕。”   “因为喜欢才会去讨好啊。”瑟瑟怪稀罕小皇帝的,差点都想跟他商量一下,能不能在他死之后让她把他的灵魂带回停云岛,她可以把他放在最漂亮的珠子里面。   但这事吧,不好说,只能自己想想了。   瑟瑟还在胡思乱想着,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紧握了一下。   下一瞬,在黑暗中,一个微凉柔软的事物贴上了她的唇。   瑟瑟的睫毛颤了一下,身子没动,他也只是如蜻蜓点水般轻碰了一下便移开了。   之后好一会儿没有动静,只听到略微错乱的呼吸声,以及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心跳声。   瑟瑟的手被他紧紧地握着。   她觉得小皇帝似乎在……紧张。   他该不会是觉得轻薄了自己的皇后吧。   瑟瑟摇动了一下与他交握的手。   “陛下方才亲臣妾了。”   小皇帝脸烫的厉害,唇瓣动了动,最终只“嗯”了一声。   他试图从皇后的语气中分辨出她的情绪。   可惜没有成功。   他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因此不悦。   小皇帝有些懊恼,不是懊恼亲了皇后,而是懊恼他不应该喝那碗药。   他忘记了,皇后一定闻到药味了。   小皇帝头一次对太医院的太医们产生了几分埋怨,为何他们不能开出闻起来香香甜甜的药!   他的皇后爱美又娇气,会不喜欢的。   “陛下。”瑟瑟唤了他一声。   小皇帝叹息一声,他想说,皇后要是不高兴,他可以给她擦擦。   然而,他的皇后娇怯的问他:“还要再来么?”   小皇帝心里那只蔫哒哒的小雀鸟被皇后的一句话给救活了过来,活蹦乱跳的快要扑棱着翅膀飞出来了。   他按了按心口,摸上瑟瑟的脸庞,眼睫颤动,“皇后不会厌恶苦涩的药味么?”   瑟瑟微仰起头,“陛下是甜的呀。”   小皇帝脸颊微红,甜蜜又苦恼的想,皇后又在调戏他了。   虽然在他的认知中皇后乃是一国之母,一言一行皆为天下女子之表率,理应是端庄的稳重的,但他实在无法把这些强加到她的身上,他不想以礼法禁锢他的皇后。   然而小皇帝也会有招架不住的时候。   比如那日她向他要回礼,比如此刻她对他言笑晏晏。   “走吧皇后,朕陪你回宫用膳。” 第27章   派出去的人传回了信件,陆衡看完之后,枯坐一夜,直达天将明才起身将信件烧毁。   第二日照常上衙办公,与同僚也能相处自如。   似乎得知真相对他来说并没有丝毫影响。   然而表面看起来平静如常,对陆衡自己来说却绝不平静。   他只是不敢去细想。   脑海里各种纷乱杂念,在没办法理清头绪的情况下,陆衡逃避般的将其搁置在一旁。   在面对悍匪之时,也不曾退过一步的他,唯独在面对她的问题上迟疑了。   “陆大人在想什么?”小皇帝含笑问道。   陆衡瞬间回神告罪。   “无妨,朕看陆大人好像很喜欢这株海棠。”   小皇帝的指尖轻轻拂过海棠花的枝叶,眉目温柔。   不是他小气,这是皇后让人送来的,若是其他的东西,无论多贵重,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唯独皇后送给他的,他不想送。   “陆大人若是喜欢,朕让人挑选几株品相好的送到府上。”   “多谢陛下。”陆衡哪是在看海棠花,不过睹物思人罢了,想到曾经也有人说要在家中摆几盆海棠。   他那时觉得她是想一出是一出,但依然背地里去花市逛了一圈,没找到海棠花,抱回来一盆兰花,她嫌弃的拨了拨叶子,皱着眉问他,为什么要买一盆草。   他哑口无言,气她没有品味,一整天没理她,一边咬牙一边默默的给他那盆草浇水。   这些事陆衡已经许久没有想起,他以为他已经忘了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原来还记得这样清楚。   清楚到,他一闭眼就能想起她那时的每一个表情。   “今日天气不错,陆大人随朕一起到外面走走吧。”   “是,陛下。”   园子景色秀丽,依山傍水,清净雅致。   小皇帝屏退左右,只和陆衡沿着一条小径而行。   景色清幽,花鸟相闻。   小皇帝在飞泻的山泉前驻足欣赏。   陆衡也停住了脚步。   看着喷珠吐玉,银雾飞溅的山泉,小皇帝忽然用平淡的语气谈论道:“前几日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张大人上了本折子,弹劾大司马结党营私,贪赃枉法。”   陆衡眼眸微抬,他没想到陛下会和他谈起这事,大司马在朝中树大根深,牵一发而动全身,往日陛下对大司马的态度多是听之任之,如今骤然提起这事,倒叫人猜不透陛下的意思。   “朝廷拨下去的赈灾银子被贪墨,百姓流离失所,朕亦日夜难安。”   小皇帝说到这儿叹息一声,澄澈的目光看向陆衡,“天地之大德曰生,如今民生维艰,陆大人可愿为黎民百姓出一份力?”   这一刻,陆衡忽然觉得这个人人都把他当做傀儡的小皇帝长大了,已经不甘心再当一个傀儡。   之前他从陛下的身上看不到丝毫的不甘与反抗,只有平静的接受,好的也罢,坏的也罢,似乎在陛下的眼中都无甚差别。   这当然不是一个圣明的君主该有的所为,也绝不是臣子心中期待的皇帝。   陆衡不明白他变化的原因,倒也佩服小皇帝的勇气。   陆氏和大司马一派一向不和,虽有矛盾冲突,但多半时候是选择明哲保身。   陆衡理解父亲要为整个家族考虑,然而他们退让了,对方却只会得寸进尺。   陆衡倒想试一试小皇帝能做到哪一步。   他问:“陛下要臣做什么?”   小皇帝如水般温润的声音缓缓响起,“朕想让陆大人去都察院,先从淮河水患查起,慢慢来吧,不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他该多些耐心。   瑟瑟明显的感觉到小皇帝忙碌了起来。   这和以往的忙碌不同,之前的忙碌是他给自己找的事情,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朝中诸事自有大司马和丞相定夺,他看折子也不过是在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这样才不会感觉无所事事罢了。   但现在他的忙碌却是实打实的,瑟瑟时常看到他在沉思,不知是为何事忧虑,秀气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何事让陛下如此困扰?”瑟瑟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在小皇帝的眉心,将他的眉心舒展。   小皇帝对着她笑,“朕无事。”   瑟瑟看着他说道:“陛下嘴硬什么,眉头都皱起来了。”   小皇帝叹息一声,“好吧,是有一点棘手的事,不过朕会处理好的。”   “陛下真厉害!”瑟瑟奖励般的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虽然被皇后亲了一下很开心,但……   “听起来有些像哄孩子。”   瑟瑟倒在榻上,把袖子遮在脸上低低的笑了起来。   小皇帝俯过身去,掀开她的衣袖,静静地看着她。   瑟瑟笑的脸颊绯红,眼眸漾着动人的水光,“可臣妾本来就比陛下大嘛。”   不是两岁三岁,认真算起来她得大他好几百岁。   这样一比,可不就是孩子。   小皇帝向来拿自己的皇后没办法,抵着她的额头,没什么威慑力的喊了一声“皇后”。   “诶,听着呢。”瑟瑟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笑着应了一声。   小皇帝无奈的搂住了她。   “陛下,明日臣妾去摘莲子,陛下也一起去吧。上次陛下不是还说莲子羹好喝么,这次可以多摘点莲子。”   小皇帝含着歉意道:“明日朕还有事,可能陪不了皇后了。”   “陛下很忙么?”瑟瑟抬了抬头。   小皇帝嗯了一声,不愿多说。   瑟瑟其实想说他要觉得辛苦就不要忙了,但看着小皇帝自己都没抱怨一下,她也就闭上了嘴。   翌日,瑟瑟找了一个竹编的小篮子,在底部铺上了一层干净洁白的细布,找好了工具她就带了人往镜湖那边去了。   盛着小船往湖中划去,随手摘了好多的莲蓬,瑟瑟和小宫女们一起剥了半天的莲子。   “娘娘歇着吧,剩下的奴婢剥出来就好了。”   “就是啊,别伤了娘娘的手。”   瑟瑟看了一眼竹篮,觉得差不多了便从湖里撩了撩水,手一抬起,立马就有人递上了帕子。   接过帕子擦了一下手,瑟瑟看着那个小宫女笑道:“之前那个络子是你打的吧,你的手可真巧,配色也好看,能不能也教教我?”   小宫女受宠若惊,连忙道:“娘娘折煞奴婢了,您要学,奴婢哪有不教的道理。”   瑟瑟还要说些什么,忽然看到岸上有小太监在朝着这边挥手疾呼。   瑟瑟连忙命人往回划。   猛然听闻小皇帝遇刺的消息,她心中一紧。   问清小皇帝现在何处便匆匆赶去。   疾走了几步,索性提着裙子跑了起来。 第28章   蓼汀阁临水而建,出事时,小皇帝正在与陆衡商议政事。   凉风吹过,透着湿润的水汽,阁中视野开阔,远远地能看到东南角上那片映日碧荷。   小皇帝行至窗前,将目光投向远处。   陆衡将事情禀明便不再多言了,如今朝内暗流涌动,陛下这一动,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昨夜父亲找他谈话,然而身在其中,便不可能置身事外,只是陛下沉寂已久,大司马早已将陛下视为可操控的傀儡,怎能容忍陛下脱离掌控。   思及此,陆衡望了小皇帝一眼。   他帮陛下也不过是互惠互利而已,但论私情,他未必多待见小皇帝,毕竟中间还隔了一个她。   “今日先到这里吧。”   陆衡垂眸,跟随小皇帝下楼。   小皇帝一边缓步而行一边含笑说道:“今日皇后去摘莲子,也不知收获如何。”   他若是此刻赶去,不知能不能赶上为皇后提一提篮子。   陆衡的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复又如常的走了下去。   蓼汀阁虽然环境清幽,但位置较偏僻,依山靠水,后面山林防守薄弱。   当他们走出水阁,一群刺客从山林之中冲了出来,手持刀剑,直奔小皇帝而去。   此时小皇帝的身边除了陆衡还有贴身伺候的几个小太监以及三四个侍卫,陛下不喜欢身边围着太多人,谁也没料到在行宫内会突然闯入刺客,几个小太监更是吓的腿软。   侍卫们将小皇帝护在中间,一边抵挡着刺客,一边护着小皇帝逃离。   双方力量悬殊,侍卫很快就抵挡不住,一个刺客出其不意的越过侍卫直直的刺向了小皇帝。   雪亮的剑锋锋利异常,小皇帝躲避不及,被剑刺入胸口。   陆衡手中没有兵器,只能徒手抓住了剑身,瞬间鲜血淋漓。   突然闯入的刺客没有过多停留,相互递了眼神,迅速撤退。   “陛下!陛下!”   众人乱做一团。   陆衡拧眉道:“快去传太医。”   小太监急忙跑了出去。   太医来的很快,没有再移位置,就地在蓼汀阁中进行救治。   陆衡站在外面等候。   众人来来往往的忙碌起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陆衡被撞了一下,他侧头一看,一眼看到她焦灼不安的脸。   瑟瑟喘着粗气,一路跑来,跑的她胸腔都疼了,不小心撞了一下,险些跌在地上。   陆衡扫过她跑乱的头发和苍白的脸,旋即移开了眼。   瑟瑟想要进去,但被拦在了外面,她抓住一个太医问道:“陛下何如了?”   “回娘娘,血已经止住了,但陛下还在昏迷。”   瑟瑟心中稍定,看着太医们进进出出,她就坐在了外面等。   一位年轻的太医忽然说道:“陆大人您的手可要包扎一下。”   陆衡的手垂在身侧,鲜血顺着指尖不断的往下流,不多时地上已经汇成了一滩血。   陛下那边挤满了人,这位年轻的太医也挤不过去,看陆大人这手也伤的不轻才有此一问。   陆衡只道:“无妨。”   瑟瑟闻言看了过去,目光在那片刺眼的血迹上微凝。   她命令道:“太医给陆大人包扎。”   他冷声道:“不必。”   瑟瑟听了就来气。   话不多说,直接走过去,将他推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给他包扎!”   太医愣了一下,“是,是。”   陆衡抬眼看向她,眼眸泛着猩红。   瑟瑟几乎以为他要哭。   好吧,一定是她的错觉,要咬死她还差不多。   “陆大人,这药需要每日一换,不可沾水,日常饮食也需多加注意,不宜食用发物和辛辣之物……”   陆衡面无表情听着太医的叮嘱。   手上的伤口疼痛难忍,都说十指连心倒也不无道理,要不然他怎会感到胸口闷疼,连呼吸都撕扯的难受。   陆衡觉得没意思的很。   靠在椅背上,心中时不时的闪过一些大逆不道的念头,如果他不出手阻止,到那时她又会如何呢?   是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还是生不如死,以身相随。   抑或感伤一二便又抛之脑后。   陆衡不想她好过。   他也有很多种法子能让她不好过。   但无论那种法子似乎都不能让他舒心。   “今日多亏陆大人出手,陛下才得以脱险。”瑟瑟了解了事情经过,前来对陆衡道谢。   “这是臣应做的,当不得娘娘的道谢。”陆衡语气平淡。   “陆大人救驾有功,如何当不得。”   瑟瑟还有话没说出口,但对着陆衡那张冷冰冰明显不痛快的脸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陆衡瞟了她一眼,眉心微蹙,添了几分不耐,“娘娘还有何话要说?”   “本宫想让陆大人府上的邹大夫来为陛下诊治,不知陆大人可否同意。”   小皇帝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还昏迷不醒,邹大夫的医术瑟瑟是亲身体验过的,不说药到病除,但绝对有奇效,这才想着让人来看看也好。   瑟瑟越说声音越低,陆衡的眼神简直要冻死人。   她叹了一声,“陆大人也要体谅一下为人.妻子的心情,陛下还躺在床上,本宫只是担忧陛下。”   陆衡不想再听她说下去,“臣这就让人去传邹大夫来为陛下诊治。”   “有劳了。”   瑟瑟话音刚落。   年轻的太医一声惊呼,“陆大人小心伤口!”   陆衡平静的将已经染红的掌心递了过去,“麻烦太医再包扎一下吧。”   瑟瑟转过了身,望着内室。   待里面的太医退了出来,她立刻走了进去。   小皇帝面容苍白的躺在榻上。   “陛下。”瑟瑟坐在榻边唤了他一声。   小皇帝阖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眼睫低垂着,没有像往日一般微笑着回应她。   瑟瑟轻轻地撩开他的中衣看了一眼,伤口已经包扎好,只是那靠近心脏的位置,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凶险。   给他把衣服盖好,瑟瑟跟他小声的嘟囔着,“今早不是还好好的,我还给你剥了好多的莲子,这下你可吃不到了。”   瑟瑟坐在榻边陪着他。   不多时有宫人通报说邹大夫到了。   瑟瑟赶紧将人请了进来。   诊完脉,开了药方,瑟瑟跟着送人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坐久了,她没走几步路一阵头晕目眩,直接朝着前方倒了下去,差点摔在地上。   陆衡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人。   看着怀中昏过去的人,陆衡心中发慌,急声道:“快来给她看看。”   邹大夫一搭脉眉头就皱了起来,又反复把了几次脉,才收回了手。   周围人多眼杂,陆衡见邹大夫神色间有些犹疑,便摇了一下头,让他先不要开口。   瑟瑟很快就醒来了,也没在乎这点事。   蓼汀阁临水,湿气太重,一开始是情况紧急,众人怕加重小皇帝的伤势不敢挪动他,所以才暂时安置在这里。   瑟瑟询问过太医之后,决定还是换到附近的碎玉轩。   命人先过去收拾妥当,才让人抬着小皇帝过去。   “娘娘,药熬好了。”   “嗯,给我吧。”瑟瑟接过药碗,捏着汤匙轻轻地搅动。   觉得不烫了,才舀了一勺往小皇帝的嘴里送去。   汤匙抵在他的唇上,稍一倾斜,药汁没进到他的嘴里,而从嘴边流了出来。   瑟瑟“呀”了一声,连忙拿帕子给他擦。   以前喝药从不让人费心的小皇帝,如今倒成了难事。   瑟瑟也没干过伺候人的活,都是别人伺候她来着。   虽然如此,她依然觉得自己可以胜任。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于是瑟瑟就对小皇帝伸出了手。   周围没人,还不是由着她施为。   葱白似的指尖点上了小皇帝的嘴唇,还怪软的,瑟瑟点了两下,从唇间探了进去,用了点力叩开了他的牙齿。   一手压着他的唇,一手拿汤匙舀药。   灌了一口,观察了一会儿,见他不往下咽,又往上抬了抬他的下巴,这才咽了下去。   一碗药喂完,瑟瑟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累。   “陛下您快醒醒吧,不要再让臣妾喂药了。”   瑟瑟知道小皇帝每日都要喝药。   但她很少见到他在她面前喝药。   偶见间见过一次,宫人端了药去,小皇帝眼睛都不眨的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速度快的不得了,好像怕谁跟他抢似的。   那时瑟瑟还好奇的问:“陛下怎么喝的这么快?”   小皇帝说:“朕有些渴。”   瑟瑟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种苦涩到喝一口都要吐的药汁,他都能当水喝,还喝的面不改色。   小皇帝是个狠人!   可现在他乖巧安静的躺在床上,喝药也要人喂,就看着有点可怜兮兮了。   喂完药。   瑟瑟看了他一会儿,没有看到小皇帝有醒来的迹象。   一直到了晚上,小皇帝也还是在昏迷中。   “把窗户关上。”   夜里起了风,瑟瑟命人关了窗子。   忙活了一天,瑟瑟也是疲倦不堪,打了个哈欠,使劲儿闭了闭眼,将眼里因困倦而涌出泪花挤了出来。   瑟瑟怕自己睡觉会不小心打到小皇帝,就打算去榻上睡。   临睡前,她摸了摸小皇帝没有血色的脸说道:“陛下,明日就醒来吧,别再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05 22:59:55~2021-04-07 16:4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文采飞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皇后娘娘所中之毒与公子体内毒.药相同,这种秘药甚是稀有,也不知皇后娘娘是如何中了此毒。”   邹大夫有些话不好明说,此药一般是大家族中用来控制暗卫的,像皇后娘娘这般深闺千金按理说是不该碰到此药的,但一想到发生在公子身上的事,他就不好说了,深宅大院中的不堪多了去了,血脉相连的兄弟之间尚且因为利益而出手,皇后娘娘身上的毒似乎也不难理解了。   陆衡明白了过来,她身上的毒怕是在将军府就被人喂下了,只有如此才能将人牢牢地控制住。   他该感到畅快才是啊,被她牵绊困扰不得解脱,有时恨极了,做梦都想和她同归于尽,看着她在满地艳红中,他定当拍手称快。   可事实上他并不畅快,反而心中闷痛。   不都说祸害遗千年么。   她那样的,合该活的长长久久。   陆衡哑着声问:“可能解?”   他本身就中了同样的毒,有没有办法解毒,他自己再清楚不过,只是还是不死心的问出了口。   这一次依然没得到不同的答案。   陆衡低喃道:“她一向怕疼。”   邹大夫多少知道些内情,知道公子与那位曾经有些牵扯,但如今物是人非,他也只当没听见,邹大夫又补充道:“所幸的是皇后娘娘中的毒不深,应是一直服着解药压制毒性,只要不受刺激,毒被压制住,不再发作,应当于寿数无碍。”   不像公子身上的毒,致死的量,当年差点救不过来。   这话自然是往好了说的,但对于溺水之人却是极大的安慰。   他让邹大夫先离开。   陆衡紧攥着圈椅扶手,因太过用力,掌心渗出了鲜红的血迹,他缓缓地闭上眼睛,眼睫颤动,喉间隐有血腥之气。   好吧,他承认他其实没有那么恨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有时候恨要比爱来的简单。   如果非要说恨,恐怕他最恨的是他自己。   那时他以为她是出于戏耍之心才去哄骗他,他沉溺之中,她却洋洋自得。   所以他狠下心来弃了她,认为这才是正确的决定,再也不用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蛊惑,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在她抱着他软下身段哀求他不要将她送出去的时候,他几乎是报复性的推开了她。   冷眼看着她进了宫里。   他那时并不知道她曾经也是这样被人精心打扮再当做玩意一般送出去。   她求他,骗他,是否也是在为自己挣一挣。   陆衡满心苦涩。   如今看来,当日种种更像是在自己的心上插刀子。   第二日小皇帝仍未清醒。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生怕这一变故会引发动荡,以致牵连自身。   大司马前去探望小皇帝。   陆衡得到消息立马赶了过去。   “陛下正在养伤,大司马请回吧。”瑟瑟站在门外,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迈出两步,裙角被扯住。   瑟瑟转身,只见她的裙摆被大司马踩在了脚下。   她羞愤的往回拽,怎么也拽不出来。   “放肆!”   大司马不加掩饰的打量着小皇后,只见她微侧着身子,身姿曼妙,仅一个侧影便妙不可言,饱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挺翘的臀,像极了河岸边上初春的嫩柳,压下去还会再弹起来,柔弱又有韧劲。   的确是个难得的尤物。   可惜跟了小皇帝。   观其眉眼身形,分明还是个雏儿,让如此美人独守空闺,简直是暴殄天物。   灼热的视线贪婪的黏在瑟瑟雪白的脖颈上,大司马笑道:“皇后娘娘伺候陛下辛苦了,不知夜里锦衾凉否?”   瑟瑟厌恶的皱起了眉。   “大司马请自重,再不松开,本宫要叫人了。”   大司马不退反进,愈发来了兴致,小皇后认不清现实,还当自己这个皇后当得牢靠。   “娘娘不妨叫叫试试。”   大司马朝她伸出了手,半路被拦住了。   “大司马在做什么!”   再一次被陆衡打断好事的大司马面露不悦,但到底还有几分顾忌。   大司马嗤笑道:“陆大人如此焦急,是来看望陛下,还是另有他人?”   小皇后生得貌美,这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实。既然他能注意到,那别人就能注意到,陆衡几次三番的回护小皇后,该不会也瞧上眼了。   陆衡说道:“下官自然是担忧陛下的安危。”   大司马最看不上他们这些自诩君子的士族,表面上个个清高,谁知道心底想的是什么,哪有什么君子坦荡荡,背地里可没少出阴招,这些年他跟陆氏对上可吃了不少闷亏。   大司马黑了脸,一甩衣袖往外走去,愤怒的想着早晚把陆氏一族连根拔起。   一时无言,陆衡正欲离去。   “陆大人……”瑟瑟的声音有几分缥缈,刚起了头又闭上了嘴。   她垂了垂头,脖颈白皙而纤细,阳光照在她雪白的脸上,透着剔透的润泽。   他因她的话停了脚步。   瑟瑟转身走出几步,传来一句话。   “陆大人既然来了,喝些茶再走吧。”   她走到小亭中落坐。   宫人奉上热茶。   瑟瑟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陆衡迟疑了一下,坐了过去。   竹影斑驳,沙沙作响。   沁凉的绿意落在她重叠的白纱裙上,她的手腕间带了一只通透的碧玉镯子,愈发衬得那手腕纤细脆弱。   “陛下至今未醒。”   这是瑟瑟开口的第一句话。   她有一管声如流莺的嗓子。   高兴时,像是裹了丝丝缕缕的糖丝,能甜到人心里,哀伤时,便如夹了碎冰的流水,轻轻一触便可伤手。   陆衡看着茶盏中沉沉浮浮、缓慢舒展的碧绿茶叶,垂眸不语。   他并不想听她诉说对另一个男子的担忧。   可她从来看不懂他的心思。   也或许是并不在意了。   “太医只说陛下的情况已经稳定,可药也喂了,伤口也包扎好了,为何还醒不过来呢?”   她迷茫的问道。   似乎是在向他问答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茶水滚烫,薄透的茶盏温度极高,陆衡自虐般的握着杯盏,仿佛感受不到热度。   他道:“娘娘该去问太医。”   瑟瑟转头看向他,好一会儿才道:“我知你怨我,可我也没旁人可求了,陛下一向看重你,你能不能……”   陆衡瞬间抬头看去。   她说求他,为另一个男子来求他。   可这是求么!   倒不如说在挖他的心更直接些。   他打断她的话。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为了你趟浑水?”   瑟瑟正义凛然的说道:“为了国家大义。”   陆衡瞥了她一眼,“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瑟瑟一噎,行,那就来点实际的。   “高官厚禄?”   “……”   “黄金无数?”   “……”   “美女成群?”   “……”   瑟瑟撇了撇嘴,“那大人想要什么?”   她敢说天底下男人想要的也就这些了。   再挑下去,这买卖是做不成了。   陆衡道:“要一个好吃懒做的娘子。”   瑟瑟板起了脸,“大人在开玩笑?”   “是啊,开玩笑。”陆衡缓慢的说道:“谁家娶娘子会要好吃懒做的。”   瑟瑟很怀疑他在骂她。   陆衡忽然站起了身。   瑟瑟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走出亭子,脚步一顿,说道:“朝中之事……你放心。”   谁让她受不得刺激。   旁人中毒,能捡回一条命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倒好,成了万事不忧心的富贵病。   可真是好命。   原本他也有问题想问问她。   问她为何不告诉他真相,如果他知道了,一切都会和今日不同。   可转念一想,那时年少气盛,又正在气头上,即使没有入宫之事,说不得又会因其他事情伤她的心。   而今时过境迁,她当初说只要他走了,就当他死了,从此毫无瓜葛,她果然做的很好。   他虽走的果断,终究不如她断的彻底。   .   碎玉轩虽然地方不大,但布置的十分雅致。   廊下挂了几个鸟笼,里面养着百灵,声鸣啾啾,甚是好听。   瑟瑟守了小皇帝两天,太医来了又走,还是老一套说辞,就是不见人醒来。   这两日里都是瑟瑟给他喂药,一开始手忙脚乱,到后来越发的熟练了。   宫人端了药来,她用干净的帕子拭了拭手,一边伸出手指去探小皇帝的嘴唇,一边拿汤匙去舀药。   刚熬好的药还有些烫,瑟瑟碰了一下碗沿都觉得烫手,根本没法给小皇帝喝,她只好用汤匙慢慢的把药舀凉一点。   连续两天睡在窄窄的榻上,瑟瑟就没睡好过,用来小憩也就罢了,舒适性根本没法和床比,她想翻个身都没地方。   要是去别的屋里睡,万一小皇帝醒来怎么办。   宫人是宫人,毕竟代替不了她这个皇后。   试想一下,小皇帝半夜醒来,身边只有小太监守着,她这个皇后却在呼呼大睡,听起来有点不像话啊。   瑟瑟考虑着,今晚要不就和小皇帝一起睡床好了,她睡姿挺规矩的,肯定打不到他。   此刻屋里太过安静,瑟瑟搅动着药碗,眼皮合了几下,产生了困意。   这时,小皇帝的眼睫颤了颤,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头顶的帐子不是熟悉的颜色,感觉到嘴唇似乎被压着,他下意识的抿了一下唇。   唇间的触感让他愣了几息,眼睛转到一边,看到了他的皇后。   她半垂着眼睛,蝶翼般的浓密睫毛在她的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外面的夕阳透过纱窗照进来,将她的身影融入了一片朦胧的光晕之中。   小皇帝静静地看着她。   从她挺翘秀气的鼻子到小巧精致的下颌。   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在看到她已经昏昏欲睡,还拿着汤匙不放的样子,小皇帝有些想笑。   瑟瑟心里惦记着要给小皇帝喂药,因此眼睛闭了闭,又倏地睁开了眼,一个激灵清醒了一些。   瑟瑟碰了药碗,觉得温度不烫了,就赶紧舀了一勺药。   另一边也伸出手指压向了小皇帝的唇间。   被那截细白的指尖一碰,他的舌尖仿佛被烫到一般缩了一下。   小皇帝整个人都怔住了,心口怦怦怦的不停跳动。   瑟瑟转过头,刚要把药喂进去,不期然对上了一双澄澈黑亮的眼眸。   瑟瑟和小皇帝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几瞬。   “陛下你醒了!”   瑟瑟高兴的笑了起来,眼里仿佛落满星辰,璀璨夺目。   小皇帝被她抵着唇说不出话,只是眼睛微弯流露出笑意。   瑟瑟瞬间反应了过来,一下把手抽了出来,不好意思的低声道:“臣妾给您喂药来着。”   小皇帝点了点头,“朕知道,皇后扶朕起来吧,朕自己喝。”   “会不会扯到伤口?”   “无碍。”   瑟瑟将小皇帝扶起了身,把药端给了他。   小皇帝接过药碗,没用汤匙,直接拿碗喝了起来,简简单单就把一碗苦药喝了个干净。   瑟瑟歪头看他,耳边小巧玲珑的碧玉坠子在颈间轻轻地晃动,“陛下这次也是渴了?”   小皇帝对瑟瑟笑了笑,“确实是渴了。”   好吧,就当他是渴了。   瑟瑟拿帕子擦了擦小皇帝的唇角,“干嘛喝这么快,臣妾又不会和陛下抢。”   小皇帝刚清醒,喝完药瑟瑟就让他躺着休息了,又让人叫了太医来给小皇帝诊脉。   等到全都忙完,天已经黑了。   小皇帝醒来,很多事情就方便了很多,至少吃饭喂药都能自己解决了,特别省心。   用过晚膳,瑟瑟便去沐浴了,后面有温泉,这两日瑟瑟就是靠泡温泉解乏的,白腾腾的雾气恍若仙境,一边泡温泉一边欣赏美景别提多舒服了。   泡完温泉,瑟瑟从水中出来,系好衣裳,由小宫女帮着绞干头发,等这些都忙完了,她才施施然的回了寝室。   身后的两个小宫女各捧着一盆水随着瑟瑟走了进去。   “放到这里吧。”   瑟瑟指了指床边。   小宫女将水盆放下就退了出去。   小皇帝奇怪的问:“这是要做什么的?”   瑟瑟将头发拨到一侧,随意的答道:“给陛下擦身呀。”   小皇帝的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瑟瑟像是知道小皇帝要问什么似的,对他笑道:“这两日都是臣妾帮陛下擦的身呢!”   对瑟瑟来说,做了好事那是一定要让人知道的,这是在对小皇帝邀功呢。   她把头发挽好,撩了一下袖子,坐到了床边。   小皇帝脸颊发烫,还没从皇后给他擦身的震荡中缓过神来,就见一只莹润洁白的手扯开了他的衣带。 第30章   “皇后。”小皇帝一下握住了瑟瑟的手,将那只柔软的手在掌心收紧。   “嗯?”瑟瑟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一缕发丝调皮的扫在精致的锁骨上,在那片光洁细嫩的肌肤上轻荡。   小皇帝心口发烫,撇开眼道:“朕……自己来。”   “好呀。”瑟瑟答应的干脆,把沾湿的帕子往他手里一塞,“那陛下快点擦吧,小心别碰到伤口。”   小皇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瑟瑟背过了身去,她觉得小皇帝可能在害羞,所以便不去看他,只在旁边给他递一递帕子。   小皇帝解开衣带,碰了一下胸前包扎好的伤口,他至今还记得被利剑刺入血肉的那种疼痛。   瑟瑟和他说着话,问道:“陛下对那日行刺的主谋可有猜测?”   小皇帝心中清楚,却不想让皇后跟着担心,只含糊的说道:“不是已经在查了么?”   有时候所谓的调查只是一种形式,即使所有人心知肚明也还是要按照惯例而行。查来查去,最后不了了之,就算是没有意义,也必须要有这样的一个行为,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这次刺杀看似凶险,却仍是留有余地,要不然在当日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要取他的性命易如反掌。   既然留下他,自然是还有他的作用。无非是给个警告,让他继续做个傀儡,不要妄图反抗。   有他这个傀儡皇帝在,在时机尚未成熟的情况下确实是很方便。对方得了益处,但同样给他留出了时间,日后之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瑟瑟听出他似乎不愿多谈,便隐了过去,虽然小皇帝还很稚嫩,但已然有了自己的主意,瑟瑟一日日看着,有那么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作为一个通情达理的好皇后,她有时也要维护一下她家陛下的权威。   “陛下要臣妾帮您擦后背么?”瑟瑟想到他身上有伤可能够不到,于是好心的问了一句。   小皇帝自己的确够不着后面,听到皇后温柔体贴的话,只好答应了。   瑟瑟接过帕子在温水中洗了几下,拧了一下水,回头一看,小皇帝已经乖乖的背过了身去,还贴心的把头发也撩开了。   瑟瑟被他逗笑了,指尖轻点在小皇帝光洁的后背上,“陛下怎么像个小姑娘?”   小皇帝瞬间绷紧了脊背,“皇后。”   “好了,好了,臣妾不说了。”   小皇帝很了解皇后,她一向认错认的飞快,但下次还敢。   “可以了,陛下。”瑟瑟快速的给他擦了一遍,帮他把中衣穿上。   好不容易照顾了一回人,瑟瑟觉得自己相当能干,什么事都难不住她,平时不做,只是因为她懒得做而已。   瞧瞧,她照顾小皇帝不就照顾的很好么。   瑟瑟让人把水盆搬走,才上了床。   “陛下,您昏迷的这两日,臣妾怕碰到您,都是睡的榻,睡的一点都不安生。”   瑟瑟侧过身子,对着小皇帝说起了自己的辛苦。   小皇帝果然心疼了,抬手摸上瑟瑟的脸颊,低语道:“难怪皇后都瘦了。”   “……陛下是不是有点夸张了,才不过两日。”听了小皇帝的话瑟瑟略微心虚,她这一诉苦,陛下也太配合了。   “是么,才不过两日皇后便瘦了。”小皇帝侧过身怜惜的抵着瑟瑟的额头。   行吧,有种瘦是陛下觉得你瘦了。   “明日让御膳房给皇后多做些补品,皇后要多注意身子,不可大意。”   小皇帝说的认真,瑟瑟听了连连点头,颇有兴致的和他探讨起该吃些什么补身子。   最后陛下一锤定音。   “还是燕窝适合皇后些,滋阴补气,每日用些,对身体有益。”   听着小皇帝恳切的话语,瑟瑟真觉得自己得好好补补了。   “都听陛下的,臣妾从明日就吃。”   小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瑟瑟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困意来袭,瑟瑟这才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她竟然和重伤未愈的陛下谈论起怎么给她补身子,难道最应该补的不是他么。   都被他搞糊涂了。   瑟瑟努力的睁了睁眼,抓了一下他的衣襟,“一起吃,臣妾和陛下一起吃。”   小皇帝把手搭在她的眼睛上,轻声道:“皇后睡吧。”   .   翌日。   阳光透过纱窗照了进来,撒了一室的碎金。廊下的百灵鸟快活的鸣叫,其鸣啾啾,清脆悦耳。   瑟瑟听着鸟鸣声醒来。   睁开眼睛,一眼看到自己那只罪恶的手居然按在了小皇帝的伤口上。   造孽呀。   她往哪儿压不好,偏偏往人家伤口上按,再一个不小心使上了劲儿,那不是让小皇帝伤上加伤么。   看来她当时决定睡榻的决定还是很明智的。   往常小皇帝起的比她早,当瑟瑟醒来时,他早就上朝或者去干其他的事情去了,小皇帝没有懒床的习惯,不用上早朝的时候就会去看奏折或者看书,还从来没有和她这样一起懒床的时候。   瑟瑟抬头看了看,小皇帝果然已经醒了。   “陛下什么时候醒的?”   瑟瑟的声音还有些睡后的沙哑。   他道:“有一会儿了。”   瑟瑟猜测,小皇帝说有一会儿,那就是很有一会儿了。   生活太规律了也不好,就像小皇帝这样,在受伤养身的时候也睡不了懒觉。   瑟瑟又在床上磨磨蹭蹭了片刻才起身。   她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漆黑如瀑的秀发滑过小皇帝的手臂,他轻轻地握了一下瑟瑟透着凉意的发梢。   夏日衣衫单薄。   瑟瑟穿着薄如蝉翼的淡绿里衣,颜色极为清新淡雅,隐隐约约映出雪白细润的肌肤,她伸着酥白藕臂挺了一下腰,愈发显出纤腰楚楚的动人身姿。   瑟瑟侧过头,粉白的脸颊上还留着一道睡觉时压出的红痕。   小皇帝没有与皇后一同起身的经历,他的觉少,往往天不亮就醒了,这时候皇后还睡的正香,他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起身然后出去,穿戴整齐再饮下他每日必喝的汤药。   他有意与皇后错开时间,等她醒来,那药味也就淡了。   此刻,小皇帝看着皇后如海棠春睡的娇态,心中生出了几分惋惜。   他原不知皇后在睡梦初醒时也是这般可怜可爱。   之前那些日子,倒像是辜负了一般。   瑟瑟系着衣带,感受到小皇帝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试探着问道:“陛下是不是也想起了?”   也是,小皇帝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睡也睡不下去,躺着也辛苦,肯定想起身了。   “陛下等臣妾一下啊。”瑟瑟下了床,取过一件纱衣穿上,而后俯身去扶小皇帝。   小皇帝无奈的想,皇后这是把他当幼童了,“皇后,朕其实可以自己来。”   瑟瑟的动作停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笑道:“臣妾知道呀,不过臣妾想试试对陛下为所欲为的感觉,陛下就满足臣妾这个小小的愿望,依了臣妾吧。”   小皇帝垂着眼睫,耳根发烫,为所欲为听起来好怪,皇后又在乱用词了。   “都依着皇后便是了。”   他配和着皇后把手臂抬高,看着皇后的纤纤玉手如穿花蝴蝶般捏着他的衣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拨了一下那个蝴蝶结,眼里流露出温柔的笑意,称赞着:“皇后的手真巧。”   “陛下,不必如此捧场的。您再夸下去,臣妾就要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小皇帝笑,“并非捧场。”   “啊,原来陛下是真心觉得臣妾心灵手巧,温柔体贴呀,咱们陛下的眼光真好。”瑟瑟捧起小皇帝的脸,亲热的和他贴了贴脸。   小皇帝目之所及是皇后,心之所想是皇后,身之所依亦是皇后。   一颗心满满当当的全是眼前人。   他在皇后即将退开之时,拉住了她的手,微微侧头,吻上了那抹朱唇。   气息交缠。   小皇帝这次没像上次那样蜻蜓点水似的一掠即过,他印着她的双唇轻轻的压了一下,轻柔的碰触。   小皇帝的唇瓣微凉,却意外的柔软,瑟瑟被他这样贴着厮磨,唇上被蹭的酥.麻一片,一时没忍不住抿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这个举动鼓励了他,小皇帝大着胆子抱住了自己的皇后。   外面鸟笼里的百灵鸟不停的鸣叫。   磕磕绊绊的吻在迷乱中结束。   瑟瑟趴在小皇帝的胸前,咚咚咚的心跳声直往她的耳朵里钻,一时又想起他的伤口,瑟瑟正要起身,刚抬了一下头,又被小皇帝按着脑袋压了回去。   “皇后再趴一会儿,让朕缓缓。”   “臣妾怎么觉得臣妾这样趴在您的怀里,您的心跳的更快了,陛下能缓的下来么?”   小皇帝肯定的答道:“能。”   小皇帝说道做到,但这个时间是不是太久了些。   瑟瑟听着听着都要睡着了。   没想到现在起个床都这样难。   早膳没吃上,醒来时已经不早了,再这样折腾了许久,快到中午两个人才穿戴妥当。   瑟瑟没让宫女给她梳那些复杂的发髻,她自己用玉簪随意挽了一下,反正不见外人,自然是怎么舒适怎么来。   她在梳头的时候,小皇帝就在一边看着她,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难得他有如此空闲的时候。   瑟瑟笑着打趣道:“陛下不去看您最爱看的折子,看臣妾做什么?”   小皇帝也笑了,拿起一支芙蓉玉簪轻轻地推入瑟瑟的乌发间,“皇后好看。” 第31章   悠闲的日子没过多久,小皇帝的伤养的差不多了,事情也多了起来。   积压的奏折等着批阅,小皇帝嘴里说着用不着他,但依然会认真的对待。   瑟瑟经常去陪他,他批折子,她就和小宫女学打络子,各忙各的,互不干扰。   有时瑟瑟也会想,既然都是各忙各的,那她留在那边是不是有点多余,于是她去问小皇帝的意思,他抬头看她,说道:“朕看到皇后,只有满心欢喜,何来多余之说。”   瑟瑟身心舒畅了,抱着小皇帝的腰使劲儿蹭了一下,“陛下的嘴真甜。”   “是么?”小皇帝笑着抱住她。   瑟瑟直点头,“陛下很招姑娘家喜欢。”   “朕不需要其他人的喜欢。”只要皇后喜欢就好,小皇帝在心底默默的说。   “陛下见的姑娘太少了,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各有各的可爱之处,陛下觉得臣妾好,只是因为没接触过其他姑娘罢了。”   “正如皇后所言,天下女子多的是,可朕也不会随便让谁接近朕。”   小皇帝不喜欢皇后这样说,她该知道,他对她和其他女子不同。   小皇帝抱着瑟瑟不让她动,语气中多了几分认真,“因为是你,所以朕才愿意靠近,其他人与朕有何关系。你说天下好姑娘多的是,随她们如何好,也不及皇后在朕眼中的一个笑。”   他贴着她的颈边轻声道:“皇后便是朕心中最好的姑娘。”   瑟瑟被他这番可以说是表明心意的话说的脸颊飞红,埋在他怀里不抬头,抵挡不住的伸出手来捂上小皇帝的嘴,“知道了,知道了,知道陛下最喜欢臣妾了。”   小皇帝动了动嘴,只道了个“嗯”。   不知怎的话赶话说到那处去了。   说完之后,气氛有些怪怪的。   最后,还是小皇帝先开口了。   他说:“皇后,你把朕的腿坐麻了。”   “……”   瑟瑟生气的抬起头,质问道:“陛下是嫌臣妾沉了?”   刚才还说她是最好的姑娘。   最好的姑娘能把人的腿坐麻么?   能么?!   “是陛下非要抱着臣妾的!”   小皇帝敏锐的觉察到皇后的暴躁,立刻把人抱的更紧了些。   “皇后坐着吧,朕的腿不麻。”   瑟瑟撇开头,“呵,男人。”   小皇帝好不容易才哄好了皇后,暗暗想着定要谨记此次教训,日后不可重蹈覆辙。   朝廷之上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大司马提出的要求,小皇帝一应顺从,甚至比之前还要痛快干脆。即使有人弹劾大司马,小皇帝也一律驳回。   见小皇帝肯乖乖听话了,这让大司马畅快不少,不给个教训永远不知天高地厚,知道疼了,也就知道怕了,老老实实当他的傀儡皇帝多好,竟然听了那帮子酸腐文官的话要对他动手,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皇帝能做的了什么?   吓一吓就吓破了胆,早这样听话,哪用受那个苦头。   这一年多来,大司马是春风得意,人人逢迎,连陆氏那边的人也都老实了,朝中渐渐地成了大司马的一言堂。   家中的喜事也是接连不断,前段时间他新纳了一个美妾,那小模样和小皇后生的极为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双胞姐妹。   长得像是像,可惜没有小皇后身上那股勾人的劲儿。但有一点大概是小皇后比不上的,那美妾在床笫之间甚是顺从,服侍起人来也卖力,比那冷淡的小皇后要知趣多了。   独宠了一段时间,那美妾也争气,直接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大司马一时又想起了那销魂滋味,别过众人急匆匆的回府去了。   于此同时,小皇帝也在和陆衡谈论大司马的事。   倒春寒的天气,瑟瑟染了轻微的风寒,正在里面歇息。   小皇帝和陆衡在殿外说话。   “陛下有何打算?”   小皇帝看着殿外花木说道:“朕听说大司马近来喜得贵子。”   陆衡不明白小皇帝为何突然说起这事。   不过他也听说了,朝中谄媚之人围着大司马绞尽脑汁的夸赞那尚在襁褓的婴儿,着实令人发笑。   小皇帝捏着一片嫩叶,缓缓说道:“大司马家中的子嗣众多,有野心有志气的也不在少数,然而被正值壮年的父亲压在头上,不能施展志向也会心有不甘吧。”   闻言,陆衡不禁抬眼看去。   小皇帝已经逐渐的褪去青涩稚嫩,没有血色的脸庞通透如玉,鸦羽般的眼睫低垂,教人窥不见其中神色,早已不再是那个孱弱的孩子。   也是,孩子怎会笑着说出这样的话,釜底抽薪,陛下果然是长大了。   陆衡暗想自己还是小看陛下了,这般温和俊秀的模样也确实会让人掉以轻心。   他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正要开口,殿中忽然传来“碰”的一声轻响。   小皇帝一抬手顾不得别的,立马往殿中而去。   看到皇后还安安稳稳的睡在榻上,脚步便缓了下来。   往地上一看,原来是一颗夜明珠被皇后踢下来了。   小皇帝俯身将夜明珠捡起。   行至榻前,垂眸看着犹在熟睡的皇后。   盖在身上的锦被有一大半垂在了下面,或许是感到冷了,她闭着眼睛,手里无意识的四处抓着,却怎么也抓不到被子。   小皇帝将被子给瑟瑟盖好,又将夜明珠放到了她的身侧。   陆衡在外面站着,从他的位置抬起头看去,透过那扇半开的窗子,正好可以看到里面的一角。   他看到小皇帝为她盖好被子,又俯身轻吻了一下,然后一双纤细的手臂就缠上了小皇帝的脖颈。   陆衡瞬间移开了目光。   不知跟谁置气般死活不肯再看一眼。   “陛下?”   瑟瑟醒了过来。   “皇后好些了么?”小皇帝问。   “好多了。”瑟瑟坐起身来,“大中午的陛下不歇息一会儿么?”   她往里坐了坐,给小皇帝留出空。   “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小皇帝坐过去,让瑟瑟靠在他的身上。   瑟瑟疑问道:“那陛下怎么在这儿?”   “来看看皇后。”   瑟瑟摸了一下小皇帝的脸,眨着水润润的眼睛感叹道:“陛下真是一刻也离不开臣妾呀。”   这话由自己说出来,怎么听都有点自吹自捧的意思。   小皇帝低笑起来。   “陛下。”瑟瑟幽幽的唤了一声。   他道:“的确离不得皇后。”   小皇帝确实还有事,陆衡还在外面等着,他只道了句朕去去就回便出了殿门。   再留下去,他又要不想走了。   事情商议好,就看具体的操作了。   陆衡找到了大司马的一位不受宠的庶子与其接触。   蒋南在大司马的儿子中算是极有能力的,但向来不得大司马欢心,后宅之中的阴私多的是,一番查探之下才知蒋南的生母便是被大司马酒后误杀。   虽是父子,更似仇敌。   几番接触之后,蒋南答应了下来。   然而大司马的儿子不少,蒋南要想进入大司马的眼里还是很困难的。   于是在一番思虑之后,蒋南把目标盯在了父亲最宠爱的那房妾身上。   时间缓缓流淌。   转眼间便到了初夏。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   后花园中的阴凉处俨然成了避暑的好去处。   沈曼儿扇着扇子从游廊下走来。   身后的丫鬟抱着哭闹不休的孩子怎么哄也哄不好。   沈曼儿捂住耳朵,拧着眉道:“你是怎么看孩子的,快让他闭嘴,吵死人了!”   “姨娘……”   “住嘴!”沈曼儿最烦别人喊她姨娘。   大司马都答应她了,等过几年他就把她扶正。   到那时她就是大司马夫人了。   沈曼儿笑了笑。   大司马位高权重,比嫁给陆衡可要好多了。   沈曼儿此刻觉得自己从陆府逃出来真是正确极了,要不然她还在被人当丫鬟使唤呢。   摇了摇扇子,耳边又是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沈曼儿要烦死了。   “没用的东西,哄个孩子都哄不好,快把他给奶娘抱去。”   “是,奴婢这就去。”   小丫鬟抱着孩子急急忙忙的往回走。   小公子哭的脸颊通红,天气又热可别再哭出什么毛病来。   沈曼儿皱着眉头,扇了扇风,总算消了气。   她下了游廊,欲往那边树荫浓密处走。   路边一个拐角,她一下撞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沈曼儿心口乱跳,抬眼一瞧,入目是一张英气的脸。   “原来是四公子呀。”   “姨娘小心。”   蒋南钳住沈曼儿的腰肢不放。   沈曼儿被他灼热的眼神看的喘不过气,觉得他的胸膛又硬又热,一下子就脸红了,“四公子快放手。”   “姨娘想让我放开么?”蒋南贴着她的耳朵道。   沈曼儿没想到他这样大胆,咬了咬唇道:“你快放开我。”   蒋南抱的她愈发紧了。   沈曼儿心里发慌,身子又使不出一丝力气。   蒋南生得还算不错,比之大司马的粗犷,多了几分英气。   沈曼儿在陆衡那里大受打击。   大司马虽然宠爱她,但终究不是她想要的年轻儿郎,像这样被一个青壮的男子紧紧地抱着还是头一次,这才是正常男人的反应,陆衡那种的肯定是有隐疾。   蒋南扯了扯唇,看出了她的动摇,一把将人抱起进了一旁的厢房。   事情的发展比陆衡预料的还要顺利,当陆衡看到沈曼儿的名字时下意识皱了一下眉,然而在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后,陆衡万万不敢小瞧女人了。   像沈曼儿这样的简直就是祸家的祸头。   怪道都说娶妻娶贤,要是一个没掌好眼,进了一个“沈曼儿”,不说全家,全族都要跟着倒霉。   而大司马能被沈曼儿哄的团团转,更是让人不可思议。   想来想去,陆衡只能说,大概是沈曼儿蠢的让人不设防。   陆衡可不会为大司马操心,看着眼下的情况,只觉得有沈曼儿在大司马府上,可以省他们很多心力。 第32章   瑟瑟一直以为小皇帝只想跟她进行高层次的精神交流,对那些庸俗低级的身体交流不感兴趣,后来她发现她错了,小皇帝也是男人。   这日,瑟瑟沐浴之后拿着梳子梳头,不知不觉把目光移到了小皇帝的身上。   被皇后欲说还休的看着,小皇帝也看不下去了,把书一放,叹道:“皇后还要打算看多久?”   “臣妾觉得陛下似乎长高了不少。”   小皇帝默了默,问道:“这很奇怪?”   奇怪算不上奇怪,就是在瑟瑟心里小皇帝一直就是小皇帝,平时没觉察到什么,当突然有天发觉他比她长的还高了,那就有点,有点……   瑟瑟也说不上来,“臣妾有点不适应陛下比臣妾还要高。”   “为何?”小皇帝温和的看着她,耐心十足。   瑟瑟瞟了一眼他那双长腿,“大概是因为嫉妒。”   若是其他的,小皇帝还可以给皇后,但皇后若是在意身高,他就没法子了。   小皇帝安慰道:“不如再给皇后补一补,也许还能再长点。”   瑟瑟把头往他腰间一倒,“陛下,臣妾并没有被安慰到。”   小皇帝抚了抚她的乌发,“抱歉。”   瑟瑟忍不住笑了,他抱歉什么,抱歉不能让她长高,还是抱歉没安慰到她?   瑟瑟不由得想到小皇帝养伤那会儿,她没伤没痛却一个劲儿的在吃补品,而小皇帝带着伤还在一旁看着她吃,太医看到那一幕眼睛都瞪圆了,活像她抢了小皇帝的补品吃似的,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可吃了那么多补品,净往脸上补了,养的水灵灵嫩生生,唇红齿白的,气色好的不得了,跟小皇帝那苍白的脸色一比,简直把没心没肺写在了脸上。   “陛下,臣妾不想欺负你。”但他这样纵容她,很容易让人恃宠而骄的。   小皇帝抬起瑟瑟的下颌,在她细润的肌肤上轻轻地摩挲,轻声道:“可朕想欺负皇后。”   瑟瑟努力不让自己想歪,但小皇帝的眼神就是要拐着她想歪。   “陛下咱们歇息吧。”   瑟瑟一说完就发现,她这话平时说没什么,但在此时说出来就有点不对劲。   “如果臣妾说臣妾不是那个意思,陛下信么?”   “信。”   瑟瑟和他对视了几眼,转身往床边走去。   她绝没有勾搭小皇帝的意思,但小皇帝眼巴巴等着她勾搭就很难为情了。   瑟瑟低着头解衣服。   小皇帝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在她的颈后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明明是带着一点凉意,但又烫人的很。   他清润的嗓音添了一些暗哑,“皇后。”   瑟瑟心道,我的陛下,您终于不把您的皇后当摆设了么。   她的后背紧贴着小皇帝的胸膛,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乱糟糟的混在一起,杂乱无章的跳动着。   小皇帝寻着她的唇吻了上去,按着她的后脑一点点加深了这个吻。   稀里糊涂的就亲到床上去了。   其实,瑟瑟很怀疑小皇帝知不知道要做什么,然而事实证明,她太小瞧人了。   帐子里温度逐渐升高,小皇帝那常年偏凉的身体也变得滚烫。   瑟瑟微张着莹润的红唇,眼神迷离,脸颊酡红,乌发贴在汗湿的雪肤上,像一只离水的鱼。   小皇帝的体温比她低些,瑟瑟搂着他的脖颈贴了过去,贪恋那一丝清凉。   小皇帝抱紧他的皇后,吻了吻她汗湿的鬓角。   他克制极了,将她当成了易碎的珍宝,生怕撞坏她似的。   越是如此越是难挨,瑟瑟咬了咬唇,在他的耳边低喃了句,“快些……”   恃宠而骄这个词不是说说而已,以往没有“宠”瑟瑟都能要啥有啥,如今有了“宠”,更是要上天了。   对着小皇帝也是想发脾气就发脾气了。   事后她也有些愧疚,明知道小皇帝挺无辜的,可就是忍不住。   “陛下要不您离臣妾远点吧,臣妾这些天脾气不好。”   瑟瑟垂着眉眼,楚楚可怜。   小皇帝叹气,“皇后怎么样才能开心?”   “不知道。”瑟瑟忧郁的看向窗外开到荼靡的花。   看着看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就垂了下来,滑过细腻白皙的脸颊。   小皇帝一开始还会因为皇后垂泪而手足无措,到后来已经习惯性的抽出帕子给她擦泪。   有时皇后盯着一盘肉都能默默垂泪,想不习惯都不行。   小皇帝心疼的摸了摸瑟瑟的脸。   试探的问道:“让太医来瞧瞧?”   “不要。”一提起看太医,瑟瑟就一边摇头一边狂流泪。   “好好好,不瞧,不瞧。”小皇帝抱紧了她。   瑟瑟点了点头,抽哒哒的指着自己的肚子问道:“陛下,臣妾的腰是不是粗了?”   小皇帝一直记着皇后很在意这事,哪敢在这时候触她霉头。   只道:“没粗,皇后看错了。”   瑟瑟这才平缓了下来,继续趴在他的手臂上啪嗒啪嗒掉眼泪。   两个人瞎折腾了一个月,直到皇后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才发现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   这下两个人都懵了。   太医也发懵,肚子都那么大了,竟然才发现有孕。   见过糊涂的夫妻,没见过这么糊涂的。   瑟瑟摸着肚子道:“原来不是吃胖了呀。”   小皇帝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太医:“……”   不知为何,太医有些同情皇后肚子里那还未出世的小太子或小公主。   瑟瑟怀孕期间倒也没有孕吐,该吃吃,该睡睡,除了对花流泪,对镜伤怀,其他都好的不能再好。   然而随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小皇帝就整日揪着心。   瑟瑟咬了一口苹果,问道:“陛下在担心什么?”   小皇帝将手轻轻地贴在她的肚子上,半晌才道:“朕有些害怕。”   他的母妃也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才丟了性命,皇后……   小皇帝眉头皱在一起,他看着皇后细细的腰肢挺着那样大的肚子只觉得惊心。   不安的感觉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而逐渐增加。   有好几次他都梦到皇后因生产而血崩,满目的红。   一次次从睡梦中惊醒。   小皇帝抱着皇后低声道:“我们不生了好不好?”   瑟瑟现在脾气躁的很,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陛下在说什么傻话,既然不想要,当初干什么去了,这孩子可不是臣妾一个人折腾出来的。”   小皇帝没再说什么,但依然忧心忡忡。   若是能以身替她,倒也省了这些烦恼。   这种不安的感觉太强烈,早知如此,他宁愿一辈子不碰皇后,总好过拿她的性命冒险。   小皇帝忧心的同时陆衡也悬着心。   她身子弱,体内又压着毒,这样的身子,怀孕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想了许久,陆衡立马派人四处寻找良药。   自从有孕以来,瑟瑟除了多愁善感些,并没有觉出任何的不适,再省心不过,有时她都会忘了她肚子里还揣了一个。   前期的安逸让瑟瑟大意了,在生产那日给了她迎头痛击。   她怎么也没想到生个孩子能这样痛。   呼啦啦的人一下子围了上来。   小皇帝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因太过用力而抓得她有些疼,然而这样的疼在此刻根本不足挂齿。   后来发生了什么瑟瑟记不太清了,等她醒来后才从宫人的嘴里知道当时的凶险。   好在母子均安,小太子被抱到瑟瑟的身前,她看着那小小的一团。   看了半天也找不到和自己的相似之处。   倒是那小鼻子小嘴和小皇帝像极了。   “陛下,你瞧像你么?”   小皇帝垂眸看了一眼襁褓中的粉团子。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看,那时皇后的情况不太好,谁又顾得上这孩子。   像他,但不像皇后。   小皇帝觉得他不太会长。   蠢笨些便蠢笨些吧。   只他是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这一条就足够了。   瑟瑟觉得小皇帝不太喜欢小太子。   她看那小家伙挺可爱的,整日攥着小拳头睡觉,睡的小脸粉嘟嘟的,像一只小猪。   “陛下是不是不喜欢他呀。”   瑟瑟如此问道。   小皇帝含笑的拨开小太子要去抓瑟瑟的小手,“怎会?”   瑟瑟:“……”   不用说了,已经嫌弃的清清楚楚了。   这一日清晨小皇帝在外间看书。   忽听到屋里传出了几声啼哭。   他抬了抬眸,皇后还未醒。   起身走了进去。   那小东西在皇后的身形晃着小肉手,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浸了汪水,正张了粉嫩的小嘴,准备大声啼哭。   猛地一看到有人来了,粉团子歪了歪头看去,一时忘记了要哭。   小皇帝垂眸和粉团子对视了一眼,俯身轻轻地把小太子抱了起来。   怀中的粉团子浑身软绵绵的,让他有些无从下手,只能轻一些再轻一些。   小皇帝缓步而出。   到了外间的罗汉床上,他低头对着怀里的小东西说道:“你吵到朕的皇后了。”   小太子不知道自己被父皇不满的训了,还咧着小嘴啊啊叫了几声,伸着小手乱抓。   瑟瑟醒来走到外面,看到一大一小相处的融洽极了。   “原来陛下这样喜欢小太子,表面不说,私底下偷偷抱着不撒手。”   小皇帝抱着又睡着的小太子,见皇后笑的眉眼弯弯,想了一下,说道:“朕喜欢小太子。”   “是吧,你瞧瞧这小家伙是不是很好玩,脸软软的,手也小小的,浑身都软呼呼的,还有股奶香味,让臣妾总想吸一吸他。”   小皇帝看着她笑,“是。”   瑟瑟生完小太子,揽镜自照,只觉得镜中女子多了几分妩媚风情,像成熟的果子散发着甜香。   但小皇帝仿佛成了柳下惠,死活不肯再碰她了。   “陛下是不是嫌弃臣妾了,以前陛下很喜欢的,现在是不是看臣妾人老珠黄,想找别的小姑娘了。”   “疼爱还来不及,怎会嫌弃皇后。”小皇帝急急的打断她的话。   瑟瑟目光盈盈的看着他不说话。   他叹了口气道:“朕不想皇后再生了。”   这件事让小皇帝心有余悸。   瑟瑟道:“哪有那样容易。”   可小太子就是那么容易得来了。   沉默了很久。   瑟瑟道:“那陛下是准备一辈子不碰臣妾了?”   小皇帝张了张嘴。   “那臣妾先睡了。”   小皇帝:“……”   小皇帝的纠结在某个夜晚结束了,据说是询问过太医。 第33章   大司马在朝中的势力逐渐瓦解,小太子六岁那年大司马在骑马时从马上摔了下来,脑袋撞到了地上尖锐的石块,血流不止,当场殒命。大司马一死,以往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种种罪行被公之于众,大司马的家眷和一干来往密切的官员都受到了牵连,树倒猢狲散,一时间人心惶惶,朝堂因此混乱了一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朝中的动荡波及不到后宫,瑟瑟听说了大司马的死讯愉悦的多吃了半碗饭,在她看来大司马死的一点不冤,只是死的有些蹊跷,恐怕有不少人都不会相信这是纯属意外,然则不是意外又如何,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大司马较真。   这其中有多少人暗地里谋划了大司马的性命瑟瑟就不得而知了,她跟小皇帝说起时,他十分认真的听完她说的话,而后笑道:“皇后说的在理。”   小皇帝垂眸细思又恍然大悟的看着她,眼神中透着赞叹,似乎再说“朕怎么没有想到呢,皇后果真聪慧”,他虽没说出口,可那眼神明明白白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一瞬间瑟瑟差点以为自己是在世诸葛,随口一句话便有指点江山的精妙。   被小皇帝捧的晕晕乎乎的,瑟瑟谦虚的摆摆手,“还好啦,臣妾就是比一般人聪明了那么一丢丢。”   小皇帝搂着她低笑了起来,瑟瑟被他笑的耳朵发痒,歪头往肩上蹭了蹭。   于瑟瑟而言,大司马死不死对她的关系不大,在听过之后也就过去了,若说真正感到松快的应当是小皇帝,至少瑟瑟是这样认为的,然而观其言行,仍是与往常一般无二,并没见多少欣喜。   瑟瑟感叹,小皇帝越来越像一位帝王了,连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都学了去了。   入夏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照例前往行宫避暑。   小皇帝尽量抽出了时间陪她,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摇船,代替了宫人,摇着船桨,划入了藕花深处。   本来玩的好好的,却被那壶清甜的饮品坏了事,谁能知道那喝起来甜丝丝的一点酒味都没有的饮品会是酒呢,瑟瑟这副从小用秘方养大的身子不能饮酒,对别人来说顶多是醉倒,对她来说那就是催.情的引子。   接下来的事就不可说了。   那只摇摇晃晃的小船在午后进去,直到日头西斜才出来,碧波荡漾,让人不禁想起那句“天光云影共徘徊”。   她难受的直哼唧,无处着力的乱抓,感觉自己也快要随着摇晃的小船翻下去了。   身子缠他缠的紧。   过了许久之后才消停了下来。   瑟瑟无力的抬了抬眼,“陛下,以后您看着臣妾些,不要再让臣妾喝酒了。”   小皇帝红着脸“嗯”了一声,“好。”   瑟瑟埋头咬了咬他的锁骨,她也不想拉着她家正经的陛下在这种地方行此事,虽然的确……瑟瑟赶紧摇了一下头,戒酒,戒酒,以后滴酒不沾。   小皇帝为皇后理了理汗湿的乌发,垂眸见她埋在他的颈间轻咬,心道,皇后莫不是又想了……   这件事后,瑟瑟为了表达自己的清心寡欲,一连几天都早早的上床就寝。   然而小皇帝似乎误会了什么,看着早早躺下等待他的皇后,无奈又纵容的解开了外袍,把她抱进了怀里。   瑟瑟想的是小皇帝纵欲了,而小皇帝想的是满足皇后的一切要求。   想法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着实过了几日“春宵苦短日高起”的日子。   这日,瑟瑟懒懒的起身,没看到小皇帝的身影。   里外看了一圈,她向身边的宫人问道:“陛下人呢?”   “回皇后娘娘,陛下去钓鱼了。”   瑟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忽地想到她昨日刚夸了御膳房的鱼汤做的极为鲜美,小皇帝今日就去钓鱼了,这让她有充足的理由怀疑那鱼是给她钓的。   让人在前面带路,瑟瑟好奇的寻了过去。   绿柳垂堤,清风徐徐。   小皇帝坐在一张黄花梨的交椅上,穿着一身白色绣竹纹常服,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杆长长的碧玉竿,眉目平和,温润如玉。   “陛下。”瑟瑟放轻了声音,生怕惊动了什么。   小皇帝转头看她,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瑟瑟走过去,搭上了手。   一低头看到小皇帝的腿边还睡了一个胖团子。   小太子躺在铺着白绸的草地上呼呼大睡,一点形象也没有的扒拉着他父皇的衣摆。   不是小太子有多黏他,是小皇帝习惯性的把他拎出来,不让他去烦皇后。   睡的正香的小太子被瑟瑟推醒了,一睁眼看到他漂亮的母后,小太子伸着小胳膊就要抱抱,结果手还没够到母后的衣角,就被父皇温柔的挡了下去。   小太子泪眼汪汪的看着瑟瑟,小奶音糯糯的说道:“人家想要母后抱抱。”   原本看到他这小萌样,瑟瑟都伸出手去了,猛地一听他说的话,一下愣住了。   什么人家不人家的。   这臭小子一定是偷听了她和陛下说话,连她故意拿腔拿调的声也学了去了,太不像话了!   哪有一国储君该有的样子。   瑟瑟冷酷道:“找你太傅去!”   被父皇母后同时不待见的小太子伤心了,连母后也不爱他了。   “你们太过分了!”   最近跟着瑟瑟一起听了不少话本的小太子感情特别充沛,也不知道把自己代入到哪个角色里去了,眼泪汪汪的朝着两人吼了一小嗓子,一撅屁股,迈着小短腿就跑了。   父皇不爱他,母后也不爱他了,他要去找太傅!   “陛下,臣妾真的很过分么?”瑟瑟眨了眨眼,看向小皇帝。   “不会。”小皇帝抚了抚她的发鬓,“太子应该学着坚强点。”   瑟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小小年纪就被迫坚强的小太子跑到太傅那里寻找安慰显然不是个明智之举。   当他跑到太傅的身边,刚委屈的喊了一声“太傅”,还来不及控诉那两个人的罪行。   就听他的太傅淡淡的说道:“殿下,先把鼻涕擦干净吧。”   小太子捂着心口连退两步,睁着乌黑的大眼睛,不敢相信他都这样伤心了,太傅竟然还要他擦鼻涕!   陆衡看向小太子。   他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但神情又像极了她。   陆衡恍惚了一瞬。   小太子还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样子。   “殿下,过来。”   小太子吸了吸鼻子,往前面挪了一小步,不能再多了。   陆衡面无表情的掏出一张洁白的帕子,搭在小太子的鼻子上,“擤一下。”   小太子一边使劲儿一边想着看在太傅帮他擤鼻涕的份上他就原谅他了。   小太子快乐又有些小烦恼的日子在他十二岁的那年彻底改变了。   他的父皇在这一年生了重病,庇护他和母后的那片天塌了。   从小被要求坚强却从没真正面对过风浪的小太子开始认真学起他之前偷懒不想学的东西,因为他的父皇对他说:“太子,照顾好你的母后。”   小太子难过的同时也感到了责任,父皇把他最珍爱的母后托付给了他。   小皇帝还是温柔含笑的俊秀模样,他抱着瑟瑟跟她说了好久的话。   他说他想要她一直陪着他,可又舍不得,他漂漂亮亮的皇后不该陪他沉寂在黑暗中。   他说山河秀丽,她该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他说了很多,唯独没有说他。   瑟瑟抚上他苍白的脸庞,看着那双一如初见时明亮的眼眸问道:“那陛下呢?陛下不想看看您治理的秀丽江山?”   小皇帝对她笑了笑,他这辈子都被困在宫里,抬头便是四四方方的天,日复一日,像一潭死水般不起波澜。   唯有遇到了皇后,才觉得这日子有了意义。   皇后不是他选的,却是他最爱的。   他也会担心他不在了,他的皇后会不会被人欺负,会不会照顾不好自己,会不会……想他。   到底是存了自己的私心,他不想皇后忘了他,即使没办法在她身边,他也要在皇后的心里留下痕迹。   他眷恋的看着她,平和的说道:“这次朕不陪皇后了……”   瑟瑟看着他渐渐地闭上了眼睛,她贴在他的心口说道:“那臣妾来陪陛下。”   ……   天子驾崩,新君即位。   二十年后,陆衡辞官归隐。   他这一生位极人臣,权柄在握,却仍然不畅快,越是老了便越容易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想来想去,才发觉与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竟是他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光,只可惜终究是错过了。   皇帝挽留不住,陆衡离京,时隔多年后再次回到了那个地方。   他已经老了,头发也变白了,站在那扇门前迟迟不敢迈出一步。   “你是……陆家相公?”   陆衡转身,看到了一个面容苍老的老妪。   “是了,我还记得呢,你们怎么说走就走了,你家娘子还特地来找我,说要给你做米糕,那双手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又是淘米又是做枣泥,手都磨红了,好不容易做好一盘,当宝贝似的捧走了……”   老妪见着旧人,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往事。   “怎么不见你家娘子?”   陆衡愣了半天,低语道:“娘子生我的气,再不肯理我了。”   “哄回来不就好了。”   听着恍如隔世的话,陆衡已经一把年纪的人了,却难受的想哭,哄不回来了,再也哄不回来了。   ……   陆衡鞠躬尽瘁了三十多年,人人赞他忠心。   可只有他清楚。   他推开了她一次。   却忠于了她一辈子。 第34章   一阵雷雨袭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往下砸,在地里干活的农民都跑到了一个茅草搭的棚子下避雨,一时半会雨下不停,几个人凑成一堆聊起了地主家发生的奇事。   “白老爷家里就那一个小姐,还是个傻子,这些年不知看了多少大夫,听说连那种黄头发蓝眼睛的洋大夫也看了,个个都说治不好。我看呀,以后多半是要给那傻小姐找一个上门女婿,也不知道是谁能得了这万贯家财。”   “你还羡慕这个,你可不知道,这傻小姐不光傻,身上还邪乎着呢!”   “怎么个邪乎法,你快说说。”   “我家兄弟就在白家干长工,有次晚上出来解手,远远地看到墙头上好像挂着一块白布,他好奇的走了过去,你们猜怎么着,这一看,把魂都吓掉了。”   “咋了,咋了,你快说。”   “就是,快点说。”   那人往前倾了倾身,小声地说道:“那墙上挂的呀,压根不是什么白布,是那傻小姐大半夜的趴在了墙头上,一听到声她就扭过了脸,直勾勾的盯着人笑。”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发毛。   一人干笑几声,“都说是傻子了,哪能和正常人一样。”   “这你还别说,这傻小姐和别的傻子可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去年白老爷过寿,镇上的黄太太也来做客,那傻小姐一把抓住黄太太的胳膊非嚷嚷着让黄太太身上那个小孩跟她一起玩,可黄太太身边哪有什么孩子,当即就冷了脸,结果那傻小姐就指着黄太太的脖子说,‘就是那个搂着你脖子的小孩,他还盯着你呢’。”   几个人齐齐噤了声,不由自主的扭了一下脖子。   一人吞咽了几下,嘀咕道:“说的跟真事一样,你亲眼见了?”   “我虽然没亲眼见着,但当时在场的人可不少。”   “说不定那傻小姐真能看到那些脏东西。”   “谁知道呢,最近白家那边又闹腾起来了。”   “闹腾啥呢?”   那人压低了声道:“还不是那傻小姐,天天往坟地里跑。”   “去哪里做什么?”   “找吃的呀。”   “净扯蛋,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吃的,全都是坟。”   话音未落,这人忽然意识到不对,他们中间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女人。   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个人被吓的屁滚尿流,连叫带跑的跑出去老远。   这时,从草垛后露出了一张脸,瓜子脸,柳叶眉,一双眼睛大而明亮。   瑟瑟蹲在地上,抓了抓自己脑袋上的稻草,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找到了一根细长的树枝,敲敲打打的蹦哒着走了。   系统已经不对瑟瑟抱有期望了,宿主已经傻了。   [系统:请宿主规范自身行为,清醒一下。]   [瑟瑟:我很清醒啊,我又不傻。]   [系统:傻子从来不说自己傻。]   “找到人没有?”   白老爷在堂中走来走去,眼看着天又要黑了,心里更是止不住的烦躁。   “回老爷,已经让人去找了,小姐就爱去那几个地方,肯定没多久就能把人找回来。”   白老爷眼睛一瞪,“你们全都出去找,把那死丫头给我拎回来!”   老爷发了话,几个下人不敢不去,出了门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往北边的坟地走去,那种地方白天的时候都要绕着走,眼看天要黑了,谁的心里都忍不住犯嘀咕。   “你说那傻小姐也是,哪里不够她胡闹的,偏偏专爱往那种晦气地方钻。”   “还说这个干啥,赶紧把人找到要紧,再啰嗦,等到太阳下山,谁还敢往坟茔里进。”   “对对对,快点走,早找到人早完事。”   把家里的人都派出去找人后,白老爷坐在椅子上,不由自主的想起今日在镇上遇到的事情,越想越心惊,真是桩桩件件都让那人说着了,让人不信都不行。   “老爷。”白夫人走了进来。   白老爷兀自出神,乍然听到白夫人叫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瞬间生出一身冷汗。   “走路也不出个声!”   白夫人疑惑的看着他,“想什么呢,吓成这样。”   白老爷烦躁的摆了摆手。   “你不是去黄老爷的府上了,是不是他们怠慢你了?肯定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让他们记住了,他们也忒小家子气了,跟个傻丫头计较什么。”   “你别胡猜了。”白老爷不耐烦的说道。   “不是因为这个?”白夫人更迷糊了,“那还能有什么事让你烦成这样?”   被白夫人不停追问,白老爷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那个死丫头!”   “瑟瑟啊。”白夫人哑了声了,这就是他们夫妻两人的心头病,平日里没少为这事发愁。   “她又惹你生气了?她就是一个傻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咱不早就认命了么,犯得着气成这样?”   白夫人年轻时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在一帮同龄的姑娘中谁也没她出挑,她本身条件好,眼光高,性子也要强,样样不肯输人。   后来嫁给了白老爷,那是十里红妆的娶进了门,不知让多少人羡慕嫉妒的眼红。婚后老爷也疼她,就是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四处求医问药,好不容易才得了那么一个宝贝旮瘩。   那时白夫人摸着她的肚子得意的想,看哪个碎嘴的还敢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她这不就怀上了。   怀胎十月,白夫人和白老爷成日里小心翼翼,吃的用的都按着最好的来,就盼着生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一朝分娩,白夫人疼了一整个晚上,在清晨才把孩子生了出来。   虽然是个丫头,所有人心里都失望了一下,但瞧着那小小的一团也让人心生欢喜。   孩子的百日宴,白老爷大摆流水宴,认识不认识的,只要去给他家闺女送上几句吉祥话都能坐下随便吃。   大鱼大肉不停的往上摆。   附近的村人平时不见荤腥,在这时候敞开了肚皮吃,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各种吉祥祝福的话车轱辘一样的冒出来。   听的白老爷和白夫人笑容满面。   白夫人抱着孩子,不辞辛苦的在那群背地里碎嘴的女人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   可是后来,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夫妻俩发现了不对劲,那孩子眼神呆滞,没有一点神采,无论别人怎么招她,都是一副木愣愣的模样,连尿了拉了也不哭不闹。   这下白老爷和白夫人着急了,赶紧请了大夫来看,结果让他们彻底傻眼了。   他们千求万盼的孩子竟然是个傻的。   小孩躺在白老爷托人买回来的婴儿床里睡得正香,白老爷和白夫人抱着哭了一夜。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流言蜚语长了翅膀似的传开了,人人都知道白家的那位小小姐是个傻子。   要强了一辈子的白夫人在这事上受了打击,见她憔悴的样子,来往的那群夫人这时候都成了好心人,纷纷给她出主意、想办法,私底下又窃窃私语,让白夫人在中间抬不起头,渐渐地以往爱出风头的她也就不爱去各种场合里凑了。   别人都说没治,可夫妻俩不死心,孩子长到五六岁了,还不会说话,呆呆傻傻的像个木头人。   伺候的婆子见小小姐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在没人的时候直接把她扔到一边不管,要是尿湿了裤子,就会死死地掐她的胳膊让她长记性,傻小姐不哭不闹,更是助长了对方的火焰,背着人时经常拿孩子撒气。   有一次,那婆子和人聊天笑得前仰后合,而被她扔在一旁的小小姐伸手去抓蝴蝶,结果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白家乱成了一锅粥,小小姐溺水,被救上来时已经没了心跳,白老爷和白夫人赶了过去,白夫人看到那躺在地上安安静静的孩子,一下子扑到了地上。   抱着孩子就嚎啕大哭。   白夫人哭的喘不上气,就在她差点岔过气去的那一刻,忽然感觉她的袖子被扯了扯,她低头看去,怀里的孩子睁开了乌黑的眼睛,歪了歪头喊了她一声“娘”。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白老爷急急的走了过去,生怕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蹲在白夫人的身边,看着转着黑葡萄般水润眼睛的闺女,两个人喜极而泣。   面对失而复得的宝贝闺女,白夫人抹了抹泪,“咱们瑟瑟都会叫娘了,再叫一声。”   脆生生的小嗓子软软的喊道:“娘。”   “诶。”白夫人高兴的应了一声,紧紧地抱着不撒手。   当天晚上,白老爷和白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我就说咱们瑟瑟不傻,就是比一般小孩开窍晚,你看这不就好了,都会叫娘了,那小嗓子喊起人来甜丝丝的,随我。”   “是是是,都随夫人。”   夫妻俩没高兴多久。   发现这孩子是会说话了,也不像以前那么呆呆的了,但她还是傻的,除了傻以外又多了“坏”。   落水后的第二日就把伺候她的婆子的头发给剪秃了。   那婆子跑到白夫人的面前哭诉。   “夫人啊,您看看小小姐给我剪的呀,我可没脸见人了!”   白夫人扫了一眼那婆子秃了一块的头顶,把瑟瑟叫到了身边。   “这是你做的?”白夫人不太相信她的傻丫头能干出这种事。   瑟瑟依偎到白夫人的怀里,把小胳膊伸到她的眼前,“娘,疼。”   白夫人一看那莲藕似的小胳膊上露出的青紫掐痕,当即就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0 15:01:26~2021-04-11 21:1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家有只萨摩暖 40瓶;百事可乐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万万没想到傻小姐也会告状了,那婆子一瞧夫人的脸色难看,立马就跪在了地上求夫人饶恕。   白夫人哪能轻易饶了她,从来没动过手的白夫人气的胸口起伏,一抬手就朝着那婆子的脸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   耳光清脆响亮,那婆子“哎呦”一声捂住了脸,瑟瑟拍着小手咯咯的笑了起来。   白夫人扭头一看,那傻丫头笑眯了眼高兴的直拍手,她是又好气又好笑。   傻丫头能说能笑了,再不肯像以前那样老老实实的待在一个地方了,整日里到处乱窜,仿佛要把之前没玩过没看过的通通玩一遍看一遍,白家的下人跟在她屁股后面,满院子的追着跑。   白夫人在边上看着,笑着让她跑慢点。   这孩子啊,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夫妻俩想着闹腾点就闹腾点,最起码她能有说有笑、快快乐乐的长大。   然而老天爷像是故意跟他们过不去似的,他们就这一个傻丫头,还让她多灾多难。   也不知是冲撞了什么还是怎么了,随着那孩子一天天长大,她的行为就愈发的诡异,尤其是到了晚上,不在床上好好睡觉,一个人爬到墙头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白老爷和白夫人偷偷的去看过,一到深夜里,她就推开门往外走,身影飘飘悠悠的,吓的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爬到墙头上,然后整个人就在上头趴着,一动不动,过上许久再从上面下来,慢吞吞的回了屋。   白老爷和白夫人一合计,这是中了邪了呀,得赶紧找人给治治,于是一些道长和大师就被白家请上了门。   又是撒黄符又是做法事,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临走还奉上丰厚的酬金。   结果一点作用都没有。   不仅没好还更严重了,除了在晚上往墙头上趴,白天也开始往坟茔地里钻。   那种地方能是她一个小姑娘爱去的地方么?!   白老爷愤怒的问她去哪里做什么?   她就委屈巴巴的说自己饿。   气的白老爷到处找东西,抓起一根木条,抬手就要抽她。   饿,饿,饿,他们亏着她了,有山珍海味不吃,跑到坟地里找吃的,她就是欠揍!   白老爷狠下心来要给她治过来,把瑟瑟关在了屋里不让她出来,看她还怎么往坟地里跑。   白夫人虽然心疼,但也同意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白夫人慌了,她每日去给瑟瑟送饭,看着傻丫头一天比一天憔悴,她着急的摸着她的脸,心酸的哭道:“你说你这是咋了呀?”   瑟瑟睁着乌黑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说道:“娘,饿。”   这下,白夫人更想哭了。   我的傻丫头欸,你到底要吃啥东西呦。   次日,瑟瑟被放了出来。   白老爷和白夫人心照不宣的默认了这一行为,谁都没有再提起那些疑虑。   每日里给她收拾收拾烂摊子,看着她高高兴兴的也就不求什么了。   想通之后,反而轻松了一些。   白夫人已经很久没见白老爷这样烦躁不安过了,又说是因为瑟瑟,这让她一头雾水的同时,也提起了心。   正要再问清楚点,院子里传来了瑟瑟欢快的声音,“娘,娘。”   派出去找她的人还没回来,她自己倒是先回来了。   “诶,这呢。”白夫人回了一声。   瑟瑟跑了进来,白夫人看见她头上沾着草根,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摘了摘头上的草,念叨着:“你又往哪里去了,看这满头的草,就不能安生点?”   瑟瑟对白夫人笑了笑,转头看向白老爷说道,“爹,你回来了。”   白老爷板着脸“嗯”了一声。   瑟瑟从袖子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个东西,往白老爷眼前一放,“爹,送给你。”   白老爷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个金戒指。   虽然是金子,但做工粗糙,成色也不好,不知她从哪儿翻腾出来的,面上黑乎乎的,看着实在上不了台面。   刚要问她是从哪儿弄的,就见外面跑进来一个下人。   “老爷,李家婆子在外面大喊大闹,说小姐拿了她家老头子的金戒指。”   李家婆子在外面喊的话可要难听多了,直接大骂小姐是个傻子,连挖坟的缺德事都干的出来,早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话谁敢在老爷和夫人面前说,只能把事情往轻了说。   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白老爷和白夫人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李老头不久前刚下葬,瑟瑟她是从哪里拿了人家的金戒指。   两个人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   此时再低头去看那金戒指,顿时就浑身不舒坦了。   白老爷气极了,一把打掉瑟瑟手里的金戒指,哆嗦着手,指着她骂道:“你个死丫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死人的东西你也拿!”   “是他给我的。”瑟瑟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她可不是不劳而获,要不是她好心帮着补了补坟,那地方早晚得淹了,阴宅出了问题,那一家子也得遭殃。   “你还胡说八道!”白老爷拿起拐杖就要打她。   这拐杖是白老爷特意定制的,按理说白老爷正值壮年,腿脚也没有毛病,用不着这拐杖才是,可他偏偏整日里拐杖不离手。   不是用来拄着走路,纯粹是为了震慑某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老话说的好,“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他家这个,但说要打又下不了手,本来就傻,再打的更傻了怎么办,只能吓唬吓唬她。   每次她一惹事,白老爷的那根拐杖就派上用场了,高高的一扬起来,就把她吓的直躲。   这次也不例外,唯一不同是,白老爷这次是真想打她了。   瑟瑟一见大事不妙,赶紧搬出救星,大喊道:“娘,你快看啊,爹要打我了!要打你的宝贝闺女了!”   瑟瑟的眼泪说来就来,跟个小泉眼似的哗哗往外流,雾蒙蒙的杏眼望向她娘,像是一个等待拯救的小可怜。   “别扒拉我,你娘被你气死了。”白夫人站着不动。   瑟瑟躲着白夫人的身后,从后面探了探头,跟怒火正旺的白老爷商量道:“爹你别打了,我本来也没想要那东西,这就给他埋回去行不行。”   埋回去,她还想再去翻人家的坟?   白老爷气的拿着拐杖咚咚咚的杵了好几下地,看瑟瑟还一副不知错的模样,没好气的骂道:“我看当初就不该让你叫什么白瑟瑟,该叫你白嘚瑟才对!”   “爹!”   瑟瑟忽然喊了一嗓子。   白老爷被她喊的一愣,“干……干什么?!”   瑟瑟表情严肃,“不好听!”   白老爷:“……”   把人家的金戒指奉还,又把瑟瑟拉过去跟对方赔礼道歉。   “不是我说,白老爷你们家这么多人,连个傻……”李家婆子住了住嘴。   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了,白老爷和白夫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这事也就搁我身上,要搁别人遇到这事,你看谁不跟你们急眼,真是丧天良啊,要不是看你们摊上这样一个孩子,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总之啊,你家这孩子呀可得好好教训教训。”说完李家婆子把丰厚的荷包揣进了怀里,又戴上她家老头子的金戒指,心满意足的走了。   被人当面戳心窝,白夫人的心里不是个滋味,哼了一声,“咱们家瑟瑟好得很,比她家那个吃喝嫖赌的败家子好多了,用得着她教训?”   瑟瑟挽着白夫人的胳膊,也哼了一声,“不用她教训!”   “你还跟着哼,你不去拿人家东西,人家能找上门来?”白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拿手指使劲儿推了一下瑟瑟的额头,“你可长点心吧!”   白老爷皱着眉头挥了一下手,“回去了。”   “娘,爹今天没给我买糖人。”瑟瑟跟白夫人小声的说道,她都惦记一天了,说好要给她买,结果啥也没有,还差点挨揍。   “你还想要糖人,西北风都没处喝!”白夫人叹气,心里不断的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老爷今日如此反常。   夜深人静的时候,白夫人又和白老爷提起了当时没说完的话。   白老爷看了看她,说道:“今日我去老黄的府上看字画,遇到了一个人。”   白夫人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他往下说,“快说呀,遇到什么人了?”   白老爷思绪飘忽,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人,只道:“一个先生。”   “什么先生啊,哎呦,你可急死个人了。”白夫人听得着急,非得她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就不能干干脆脆的说明白了。   白老爷瞪了她一眼,“你急啥,你让我想想咋说,我也得捋一捋。”   “行行行,您捋,好好的捋。”白夫人也不问了,等着他说。   被白夫人这一打岔,白老爷反而顺了一些。   “我到了老黄府上,本来聊的好好的,突然有门房通报说荀先生到了,我还在想这荀先生是谁,老黄就急急忙忙的起身往门口迎去了。”   “这人是谁呀,这么大面子。”白夫人好奇的问。   白老爷道:“一个阴阳先生。”   一听这话,白夫人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许久。   白夫人低声问道:“他和老爷说什么了吧?”   白老爷点了点头。   “他说咱们没有子女缘,注定无儿无女。”   “胡说八道,咱们还有瑟瑟呢!”   白老爷当时也是这样激烈的反驳,但那人只是抬了抬眸,下了断语。   “水劫,六岁早夭。” 第36章   白老爷一直忘不了那人说这话时的神情,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简短的几个字,从他口中平静的说出来是如此的笃定,就像是在阐述既定的事实。   一瞬间白老爷的心中骤然一紧,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话想了下去。   那年的事确实诡异。   当时他和夫人一听说那丫头掉进水里了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过去,他们到的时候,看到那丫头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几个下人站在一旁,说小小姐已经去了。   晴天霹雳一般的话,让白老爷整个人都懵了,他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不忍心去看他那个傻丫头。   耳边响起夫人的哭嚎。   那一刻白老爷心如刀绞,他们就这一个傻丫头,老天爷还要夺了去,这是在挖他们的心,要他们的命啊!   就在这痛不欲生之际,忽然一个微弱的小女娃的声音传了出来,甜丝丝的叫了一声“娘”。   在场的人全都惊住了,白老爷急忙过去,看到那丫头又活了过来。   失而复得的喜悦难以用语言来表达,他和夫人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去想别的。   事后再回忆当时的情形,白老爷便回想起一些他那时没在意的细节,比如在场的下人脸上的惊恐,再比如他隐约听到身边有人在说什么明明身子都开始凉了。   这么多年过去,白老爷还能忆起那时的事,说明他心里也不是没有疑惑,只是一直压在心底没往外揭。   落了一次水,傻丫头再不是之前那个木呆呆地样子,能跑能蹦,能说能笑。   白老爷没敢细想,掩耳盗铃的过一天是一天。   被这位荀先生一语点破也是始料未及之事。   白老爷想着既然他能说出那丫头落水的事,或许也能有法子治好她身上的邪病。   所以白老爷请他为瑟瑟算上一算。   但那人却说,他只算活人,不算死人。   白老爷顿时就急眼了,他家那丫头活的好好的,怎么就、就……   他平常是死丫头、死丫头的叫她,但那都是被她气的,又不是要咒他家丫头。   可这个人说的话分明就是在咒他家丫头,白老爷就忍不了了,火气蹭的一下就窜上来,差点撸起袖子冲上去揍人。   黄老爷哪能让白老爷打了他千辛万苦请来的贵客,赶紧拦住人,劝道:“消消气,消消气,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他家丫头都让人给说成死人了,能有什么可误会的,白老爷气的直喘气,再看那人坐的稳稳当当的淡定喝茶,压根儿不在意他是不是快被气死了。   白老爷觉得这人简直跟他家那个傻丫头有的一拼,一样的气死人不偿命。   黄老爷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老白,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才请来的,你可不能把人给我得罪了。”   “我看他就是个骗子!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就是来骗吃骗喝的,先是玄玄乎乎的说一套为人耸听的话吓唬你,再装模作样的贴点黄符念点咒,然后就跟你说解决了,拿着钱就走了,根本啥事也不顶!”   白老爷在这种事上吃了不少亏,这些年他家来来回回的请了多少所谓的大师了,他见过的那些有的仙风道骨,有的不苟言笑,随随便便拎出一个来也比这个小白脸看着靠谱。   那些像模像样的都不行,白老爷就更不信一个小白脸有什么真本事了。   至于他能说准他家丫头落水的事,肯定是他提前打听好了,做了充足准备才来的,现在的这些骗子一个个精着呢,为了干成一桩生意,把人家祖宗八代都能给扒拉出来。   白老爷对这些骗子是深恶痛绝,曾经他听人介绍,说是从南边来了一个大师本领很大,白老爷恭恭敬敬的把人请到家里,再让瑟瑟出来给人看,那大师沉默许久说是她这个名字取的有问题。   白老爷就赶紧问是什么问题,又该怎么改。   那大师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改名就是改命,以后就叫她白好好。”   白老爷和白夫人从那日开始就对着瑟瑟叫好好,他们一叫,瑟瑟就捂耳朵,嚷嚷着,“不好,不好,我不好。”   夫妻俩没法子,私底下也琢磨着不是那么回事,白好好,白好好,听着就是别想好。   他们自己叫着都不得劲,瑟瑟也不乐意,这真能好了?   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又听说在某处有一个驱鬼的大师,白老爷和白夫人对他抱了极大的期望,到了晚上这个大师在院子里四处撒黄符,瑟瑟就在墙头看着,她拿了一张往自己的脑袋上一贴,好奇的问这东西管用么,那人猛地一回头看到贴着黄符的长发女鬼,吓的尖叫一声扔了桃木剑就跑。   白老爷和白夫人也是无语,胆子这么小,还装什么驱鬼大师。   这些年看的多了,白老爷越发觉得到处都是骗子,而这个荀先生还是装的最不像的一个。   黄老爷说道:“你小点声,你说的那些能和荀先生比么?”   “我看这位荀先生还不如他们呢。”   “老白呀,你这人怎么这么犟,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还能骗你?荀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人,我拉你出来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怕你得罪了人。”   见黄老爷语气郑重,白老爷不禁想,难道那人不是个骗子?   要是有几分本事的话,就不好得罪了,这些人要想给人使坏,那是防不胜防。   “不是我说啊,你家那闺女是有些邪乎,诶,你别瞪我呀,上次你过寿那事你还记得不?”   白老爷点了点头。   关系到家里的私事,黄老爷不便细说,只含糊道:“你家那闺女也不是胡说,我夫人身上是有点事。”   白老爷惊讶的看了过去。   “也是偶然的机会我才碰到了荀先生,从他那里得了一张符。这符看着没什么奇特的地方,但自从戴上那张符之后,晚上睡觉时那种憋闷的感觉就没有了。这次我就是想请荀先生再给看看,你这正好遇上了,还不赶紧跟荀先生说说你家闺女的事。”   “真的有用?”白老爷半信半疑。   “有用。”有些事黄老爷不想跟别人说,那根本不是什么憋闷,而是感觉有人压在自己身上,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还能隐约听到咚咚咚的声音,就像小孩光着脚在地上跑。   每次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会瞬间从睡梦中惊醒,但又不敢睁眼看,只能僵着身子等着天亮,浑身都是冷汗。   白老爷被说的心动了,和黄老爷一起进了屋,好声好气的说了说自家的一些事,那位荀先生倒是对此颇感兴趣,说是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再登门拜访。   “所以你就让人到家里来了?”   白夫人早在听白老爷说那什么荀先生说“只算活人,不算死人”的时候就不高兴了,她家瑟瑟是傻了点,但也知道吃啥都不能吃亏,那人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盼着她好的,说什么早夭啊,死人啊,她家瑟瑟招他惹他了!   白夫人看向白老爷说道:“你咋啥人都往家里请,这些年请的人还少啊?!”   “就是让他来看看。”   白夫人激动道:“不看了,我看他们也看不出什么好来,又是来骗钱的。”   白老爷握住白夫人的手,“咱们还能照顾她多久,让人看看我们也好心里有个底。”   “怎么不能了,咱们再努力活久一些,也能照顾她一辈子。”白夫人哽咽了起来。   白老爷叹了口气,“先别想了,早些睡吧。”   白夫人存着心事,睡的也不踏实,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就醒了。   刚收拾妥当就听到那傻丫头一个劲儿的在喊娘。   “来了来了,大清早的叫魂呢。”   瑟瑟挽住白夫人的胳膊,“娘,爹还在生我的气么?”   白夫人看了她一眼,傻丫头还知道关心人了,转念一想,大概是被昨天的事吓到,怕挨揍吧。   白夫人的心软了,说道:“不生气了。”   瑟瑟的眼睛亮了起来,没心没肺道:“那我让爹给我买糖人!”   白夫人:“……”   白夫人一把将瑟瑟拉住,瑟瑟扭头,“娘?”   白夫人深吸一口气,“去吧,不怕你爹揍你就去吧。”   “可娘都说爹不生气了。”瑟瑟眨着明亮的杏眼瞅她。   “……”就那么点心眼,全用在这上头了。   “到那边坐着去。”白夫人把瑟瑟拉了过去,“这几天老实在家待着。”   瑟瑟问:“为什么?在家里不好玩。”   “玩玩玩,在哪儿不能玩。最近这几天有客人到咱家,你别跑的找不到人了。”   “哦。”瑟瑟把辫子往白夫人手里一放,“娘给我编个好看的。”   “坐直了。”   瑟瑟坐在白夫人身前,想着这位要上门的客人会是谁。   在家里待了两天,瑟瑟逛着逛着就逛到了门口。   在门口停了片刻,在出去与不出去之间来回摇摆。   白老爷发了话,只要她这几日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就给她买那种奶油蛋糕吃。   这个对瑟瑟的诱惑还是相当大的。   瑟瑟刚要回去,忽然听到有人问:“这里可是白府?”   瑟瑟闻声看去。   那人一身长袍,长发垂肩,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锐利的看了过来。   瑟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转身就往府里跑。   边跑边喊道:“爹,你给我找的上门女婿来了!” 第37章   “那丫头在嚷嚷啥?”   “你给她找上门女婿了?”   白老爷和白夫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这时候瑟瑟跑了进来,她跑的气喘吁吁,脸颊粉扑扑的,兴奋的挥手。   “爹,娘,人在外面等着了。”   白老爷不明所以的问:“谁在外面?”   瑟瑟抓着自己的辫子,歪了歪头,扑闪着水润的大眼睛,说道:“上门女婿呀。”   白夫人问:“谁的?”   瑟瑟抱住白夫人的胳膊,“娘,当然是我的呀,你问爹嘛,爹给我找的。”   傻丫头还会害羞了!   白夫人瞬间瞪向白老爷,找上门女婿这样的大事他都不跟她商量一下,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夫人!   而且男人看男人能有什么好眼光,她还没看过就先让人进家了,这太不像话了!   “老爷,这样的大事您怎么就自己做主了!这人是谁啊,姓甚名谁,家在何处,今年多大,父母可健在,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白老爷被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晕头转向,下意识就要回答白夫人的话,“这人是……”   白老爷一顿,不对,这人是谁呀?!   他看向对面,他家夫人和那个死丫头都在眼巴巴的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他也很想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娘,这个好看,我喜欢。”   “是么,这男人光好看可不行,还得看看他的人品怎么样,关系一辈子的事一定要慎重考虑,你看你爹。”   白夫人往白老爷身上一指,瑟瑟跟着看了过去。   被母女俩同时关注,白老爷暗暗的挺直了腰。   白夫人大喘气的说完后半句,“长得就不咋地。”   白老爷:“……”   给了会心一击的白夫人,接着说道:“但他人品好,靠得住。”   母女俩旁若无人的谈论起如何选男人的话题。   门房进来通报。   “老爷,外面有位……”   白老爷表情凝重的抬了一下手,“我知道了。”   他要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把他家丫头给忽悠了。   白老爷握着自己的拐杖就出去了,还想进他家门,想都不要想!   “在哪呢?想做我白家的上门女婿,还得看我答不答应。”   白老爷声若洪钟,气势汹汹的出了门。   “就是你要……荀、荀先生。”   荀锦楼看了一眼白老爷抬到半空中的拐杖,“白老爷。”   白老爷收起了拐杖,“是、是荀先生啊,招待不周,来来来,快请进。”   白老爷满脸带笑的请人进府,那个死丫头瞎说什么上门女婿,他还以为是哪个小兔崽子想忽悠他家丫头呢,没想到是荀先生到了,看这尴尬的,还好他够理智,没拿拐杖打过去。   白老爷引着人往里走。   白夫人和瑟瑟从屋里往外看。   白夫人说道:“还别说,长得眉清目秀,是怪好看的啊。”   瑟瑟点头,“嗯嗯,好看。”   白夫人瞥了瑟瑟一眼,“好看也不行,还不知道这人怎么样呢!”   白夫人用丈母娘挑剔女婿的眼光仔细打量。   荀锦楼的脚步停住。   白老爷奇怪的问道:“荀先生怎么不走了?”   荀锦楼叹了口气,“白老爷,有件事还是要说一下的好。”   白老爷以为他要说酬金的事,心想这还没办事就先谈钱了,也太急了点,但早点说清楚也好,省的他到后面再狮子大开口。   思及此,白老爷大方道:“荀先生放心,钱的事都好说。”   荀锦楼挑了挑眉说道:“白老爷果然大气,可我要说的却不是这事。”   那还有什么事,白老爷摸不着头脑,“荀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荀锦楼道:“在下卖艺不卖身。”   白老爷愣了一下,他卖不卖身关他们啥事啊,他请人来就是让他来看事的,又不是……白老爷瞬间反应了过来,你看这不是误会了么。   白老爷立马义正言辞的表示。   “这个荀先生不用担心,都是那死丫头在瞎说,我可没看中你!”   还以为当他家的上门女婿那么容易么,必须得经过层层考验,他和夫人都得点头了才行。   他家那丫头本来就傻,他们不把好关,肯定要吃亏。   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的当他白家的上门女婿!   虽然有被嫌弃的意思,但荀锦楼并不放心,里面那两个已经在讨论将来的孩子跟谁姓的问题了。   “夫人,荀先生来了,快让瑟瑟出来。”   白夫人一听白老爷说荀先生,立马就想起两日前他跟自己提过的那位先生。   “娘,原来他叫荀先生,好好听啊。”   “好听啥好听,我怎么就信了你这傻丫头的话了,还上门女婿,你咋知道上门女婿的?”白夫人问。   “他们都这样说。”瑟瑟拉了白夫人就往外走,“娘,咱快出去,爹叫我了。”   “急什么,平时你爹叫你,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白夫人在知道那人不是上门女婿而是那个她不待见的荀先生后,就没那么热络了。   偏生傻丫头喜欢的很,巴巴的往前凑。   “娘,给我戴朵花吧!”瑟瑟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戴在这里,要粉色的。”   “还戴花?插根草都不行!”白夫人气的呦,这个傻丫头,还要戴花,戴花给谁看啊!她知道那人是来干什么的么。   “走了,走了。”   “娘,戴一朵吧,好看。”   “叫爹也不行。”   白夫人拉着瑟瑟走了出来。   没花戴的瑟瑟垂着脑袋,有点小委屈的跟在白夫人的身边。   “老爷,我把瑟瑟带过来了。”白夫人攥着瑟瑟的手,心里总有些紧张。   “娘,你抓疼我了。”瑟瑟小声道。   白夫人这才松了手。   白老爷转头对荀锦楼说道:“荀先生你看,这就是我家丫头,瑟瑟你走近些,让荀先生看看。”   瑟瑟听话的走了过去,站在荀锦楼的面前。   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   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盯着有种从里到外都被人看光的错觉。   有些人甚至不敢和他对视,会有种无所遁形的恐惧感,但瑟瑟不闪不躲,任由他看。   白老爷和白夫人在一旁提着心,不敢打扰。   过了一会,瑟瑟一转头,对白老爷说道:“爹,看完了,就他吧。”   “我不同意!”白老爷强烈反对,顺口就来了这么一句,说完才意识到他又被带跑偏了。   紧张的气氛被瑟瑟这一搅和,彻底变了味,白老爷训道:“你个死丫头胡说啥呢,这是给你看上门女婿么?”   他看向荀锦楼,安慰道:“荀先生不必担心,我们家最讲理了,绝没有这个意思。”   瑟瑟在一旁插嘴,“我有这个意思!”   白夫人一把捂住瑟瑟的嘴,瞪了她一眼。   荀锦楼一直在观察瑟瑟,一个本应该早就死去的人却没死,这确实是一件异事,他来之前有过猜测,在看到真人后才真正明悟。   可惜了这一具天生道骨的身子,常人担不住,以至于生魂损耗,三魂七魄缺失,落得个痴傻还是轻的。他看过白老爷给出的八字,八字太轻,早夭之象,一切都和他算的一般无二,只是出了点小意外。   白夫人先领了瑟瑟回去,留下白老爷和荀先生单独说话。   “荀先生,你看这丫头是什么情况啊?”白老爷问的小心翼翼,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不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荀锦楼抬眸说道:“白老爷可听说过借尸还魂?”   白老爷怔住了。   荀锦楼道:“之前我已经和白老爷说过,令千金有水劫,六岁早夭,如今我也还是这句话。”   白老爷急急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家丫头……”   “孤魂野鬼。”   荀锦楼暗自思忖,那小野鬼不仅能撑住这具身体,还能以阴煞之气作为滋养,倒是有些奇异之处。   白老爷被那四个字惊住了,脊背生出冷汗,他们养了十多年的闺女怎么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那丫头虽然和别人不大一样,但也是活生生的人啊,鬼哪有她那个样子的!   一定是这个骗子在骗他!   白老爷勃然大怒,“荀先生再这样信口雌黄,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我家丫头好好的一个人,都被你说成啥了!要是鬼敢在太阳底下走么!”   荀锦楼说道:“不,她现在算是人。”   一会儿说是孤魂野鬼,一会儿又说是人,白老爷都被他搞糊涂了,而且,他还说算是人,什么叫算是?   白老爷感觉自己一腔怒火,想发又发不出来。   “寿数有定,借尸还魂也难以维持长久,像令千金这样能如常人一般生活多年已经是极为罕见,若是没了阴煞之气的滋养,怕是会即刻失去生机。”   一听这个白老爷慌了,“不行,不行,这可如何是好,那什么阴煞之气在哪弄,可不能断,不能断了!”   荀锦楼若有所思的看着白老爷,“白老爷想留她?”   白老爷颤着声道:“那是我的闺女啊。”   荀锦楼没说话,他见过很多的人和事,很多事都无法理解,比如这位白老爷,明知不是他女儿,还是割舍不下。   “白老爷好好考虑一下,是去是留。”   白老爷让人给荀锦楼安排了厢房。   他回屋和白夫人说了这些话,白夫人听后出奇的冷静,半晌说了一句,“她就是我闺女。”   荀锦楼在路上遇到了瑟瑟。   瑟瑟跟在他的身后,他往哪里,她就跟着往哪里。   荀锦楼忽然转过身,双指点住她的眉心,“你要做什么,小野鬼。”   眉心微热,瑟瑟告诉他,“我叫瑟瑟。”   荀锦楼撩了一下眼皮,“哦,小色鬼。” 第38章   “我不是小色鬼。”   “别跟着我,小心我把你收了。”   瑟瑟没怕,反而问他,“收到哪里去?”   荀锦楼唇角微扬,指尖施了一点力度,“你想试试?”   瑟瑟睁着乌黑的杏眼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倒显得他在欺负人似的。   荀锦楼收了手。   走过一段路,她还在后面跟着,荀锦楼没管她。   瑟瑟在后面踩着他的影子玩。   一路跟到厢房,瑟瑟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一件事,拉住他的袖子认真说道:“我还有事,到晚上再来找你。”   荀锦楼心道,大可不必,真不用来找他。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瑟瑟挥了挥手潇洒的走了。   瑟瑟从门后找出了她的打狗棒,村里养狗的人多,走在路上时不时就窜出一条狗来,这么危险,没有点武器防身可不行。   她一路向北,朝着她经常去的那片坟地去了。   树林里竖着密密麻麻的墓碑,阳光照不进来,到处昏暗阴森,一走进去气温要下降好几度,便是白天也很少有人往这边走,不过今日这里的人不少,不知是哪家在下葬,一群人穿着丧服,围着一个坟坑走,边走边往里面扔黄纸,有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哭的撕心裂肺,两个人搀着她的胳膊才勉强站住。   瑟瑟是来找东西的,她拿着她的打狗棒,在小树林里四处找了起来。   “你这个傻子,滚远点!”   瑟瑟好端端的被人推了一把,直接摔在了地上,沾了一手的泥巴。   她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推她的人。   “看什么看?”男人对她吼了一声。   李家婆子拉着自己的儿子,“行了,跟个傻子说什么呀,她听的懂么。咱家兰兰命苦啊,这么小的年纪就去了,这个傻子却活得好好的,老天爷真是没长眼啊!”   “养了她那么多年,连个本都没收回来,我就说她是个赔钱玩意。”李壮烦躁的骂骂咧咧,“你说她挖个野菜也能从坡上摔下去,干点啥行?”   “不该去挖野菜呀,那坡那么陡,从上面摔下来还有活路么!”李家婆子大声的嚎了起来。   瑟瑟看到她使劲儿的在扯着嗓子干嚎,半天了也没挤出一滴泪。   那个被人搀着的女人就不一样了,整个人都快哭的喘不上气了,嗓子嘶哑到几乎失声,一个劲儿的用拳头捶着自己的心口。   “兰兰啊,是娘对不住你啊,娘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铲子土下去,那个女人差点要扑进去,还好有人拉着她。   李家婆子暗暗的跟她儿子说道:“快把你媳妇拉过来,人都死了,还想让大家看热闹啊。”   李壮皱起了眉,三两步走过去,扯着那女人的胳膊拽到了一边。   “你放开我,我要找我的兰兰,她死的冤啊……”   “你再胡说一句?”李壮死死地盯着那女人。   李家婆子走了上来,“秀娟啊,兰兰已经去了,你就让她平静的走吧,伤心大家都伤心,可这种意外谁又能料到呢。再说她要是安分守己也遇不上这事呀。”   那个女人喘着粗气,浑身都在打摆子,对着还在滔滔不绝的李家婆子狠狠地“呸”了一口。   李家婆子惊住了,她这个儿媳妇唯唯诺诺了几十年,从来不敢跟她大小声,一向是她说啥是啥,从来不敢违背。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也是震惊,李家这个媳妇竟然还有这份胆子。   被人看了笑话,李家婆子发了狠,擦了一把脸,对李壮说:“你这媳妇发疯了,还不带回去好好教训一下。”   李壮烦透了,这女人净给他惹事,娶进门这么多年也生不出儿子,养的那个赔钱货也是木木讷讷跟她一个德行。还是镇上花楼里的小春燕知情识趣,上次她非跟他要镯子,趁着如今手里还有钱,正好买了镯子去哄她。   “哎呀,大壮,你这身后怎么全是泥巴?”李家婆子叫着了他。   李壮扭头扯着衣服看了一眼,大怒道:“这是谁干的?”   人群中,突然有人说道:“李大娘你的后面也都是泥巴。”   李家婆子往背后一抹,抹了一手的污泥。   “哎呦,是哪个缺德玩意干的呀,连老婆子也欺负呀!”   想到了什么,李家婆子往人群里找了找,“白家那个傻子呢?这事一定是她干的,除了她别人干不出这种缺德事!你们都不知道吧,我家老头子的金戒指就是被她拿去了,连死人的东西也拿,你们说这傻子还是个人么,没人性呦……”   李家婆子逮不到人就在人群中大肆宣扬瑟瑟的恶行。   而瑟瑟擦了擦手,拿着她的打狗棒继续在路上寻摸着。   她在路边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瑟瑟有点印象,在村里被人叫做傻子的就两个,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这个人了。   好像是姓林来着,瑟瑟记不清了,他二十多岁,身材微胖,见了谁都盯着笑。   但他那个笑吧,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让人看着就不舒服。   瑟瑟从旁边走过,他一下子转头看了过去,直勾勾的对着她笑了起来。   瑟瑟走远了还感觉他在看她。   她扭头看去,人已经不见了。   瑟瑟找不到东西,就打算回去了。   到了她家门口,见到一个男人蹲在门口的石狮子前。   “你在给我家看门么?”   周庆猛地抬头,因为速度太快仰的太高,他仿佛听到脖子咔嚓了一声。   “小姑娘,这是你家?”   瑟瑟点了点头,看着这个身材魁梧的陌生男人,年纪不大,五官端正,在她点头后,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我是来找荀先生的,他是到你家来看事的吧?”   “你找他做什么?”   周庆爽朗一笑,“拜师。”   瑟瑟看他一腔豪情壮志,问道:“他要收你了?”   周庆的笑容顿时一僵,哈哈笑了两声,“我相信荀先生一定会被我的真诚打动!”   瑟瑟“嗯”了一声,“那等你成功了得叫我师娘。”   “啥?”周庆怀疑自己听错了。   瑟瑟说道:“他要给我当上门女婿啊。”   “!!!”周庆睁大了眼睛,“荀先生已经沦落到要卖身的地步了么?”   瑟瑟听到他说“卖身”,便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家是挺有钱的。”   “先生啊,我来迟了。”周庆没想到荀先生过的这么不容易,被生活磋磨的走到了这一步!   难怪荀先生不肯见他,不是不想收他,而是出于男人的自尊才不见他的。   周庆痛心疾首,恨自己不能分担先生的辛苦,他一直追着荀先生的脚步,身上的盘缠也没多少,若是早一点知道,他也不能让荀先生做出这样的决定,入赘到别人家那日子是好过的么,还不是要处处看别人的脸色,腰板都挺不直。   他看向自己的未来师娘。   水灵、俊俏,就这模样十里八乡都找不出一个,好歹不算埋没了荀先生。   他厚着脸皮叫了声,“小师娘。”   瑟瑟笑着点头。   见她应了,周庆真诚的恳求道:“对荀先生好点。”   瑟瑟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放心吧,跟着我不会苦了他的!”   周庆感动的喊道:“小师娘。”   瑟瑟应的干脆,“诶。”   “你俩够了没有?”   两个人一同回头,看到荀锦楼面无表情的站在门边。   瑟瑟立马跑到了他的身边,捞起他的袖子在手里攥着。   荀锦楼看了她一眼,瑟瑟对着他笑,乖得不像话。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他便由她攥着了。   “先生,他……”瑟瑟看向周庆,不知该怎么称呼他。   周庆赶紧接道:“周庆,您叫我小周就行。”   “先生,小周挺好的。”   周庆瞬间觉得这个小师娘没白叫,他隐含期盼的看向荀锦楼。   荀锦楼对瑟瑟笑了一下,转身往里面走去。   瑟瑟跟着他往里走。   “小师娘。”周庆喊了一声。   “你进来吧。”   瑟瑟转头说了一句,就匆匆跟着荀锦楼走了。   白家的屋子多的是,随便找一间客房就把人安排下了。   到了晚上,白夫人因为白天的事心神不宁,睡又睡不着,索性起身打算去看看瑟瑟。   白老爷道:“拿着灯,早点回来。”   “知道了,我看她一眼就回来,你先睡。”   白夫人提着灯出了门。   夜里的风有点凉,四周乌漆嘛黑的,白夫人手里的灯被吹的吱呀作响。   沿着走廊走着,还没走到瑟瑟的屋子,白夫人就在墙头看到了人。   以前看到傻丫头这一些不正常的举动他们是担心和不安,但现在反而平静了。   白夫人走了过去,对着上面说道:“别待太久了,下来的时候小心着点。”   墙头的白影子动了一下。   白夫人说完话就回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想,傻丫头的头发什么时候那么长了。   在路过东边的厢房时,忽然听到瑟瑟的声音。   “娘。”   白夫人闻声望去,看到那个傻丫头正坐在荀先生的门口。   白夫人问:“你在荀先生门口干什么?”   瑟瑟说道:“我想进去找他呀。”   “大半夜的,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往男人的屋子里跑,你……”   白夫人猛地顿住了,瑟瑟在这里,那刚才趴在墙头的又是谁? 第39章   白夫人“哎呦”了一声,吓的腿都软了。   瑟瑟赶紧扶了她,“娘,你怎么了?”   白夫人咽了咽口水,“你刚才一直在这儿?”   看到瑟瑟点头,白夫人的背后升起一股寒意,她就说看着有点不对劲,乖乖呦,那是个啥东西呀?   这时,客房的门从里面打开,荀锦楼问道:“白夫人可是看到了什么?”   “我是想来看看这丫头,半道上看到墙头趴着一个人,我还以为是这个丫头……”白夫人打了个哆嗦,她竟然还走过去跟那东西说话了。   荀锦楼道:“白夫人先回去吧,我去看看。”   “好、好。”   瑟瑟扶着白夫人回了房。   “娘你好好歇着,我回去了。”   “欸,你站住。”   瑟瑟疑惑的回头,“咋了娘?”   “这么晚了你别瞎跑。”   “没事,我看的清路。”   那是看不看得清路的事么,白夫人被瑟瑟一噎,之前的恐惧冲散了,没好气的说道:“快走快走。”   瑟瑟步伐轻快的走远了。   她很快就找到了荀锦楼,凑到他身侧问道:“你在看什么?”   此时墙头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荀锦楼收回目光,看向瑟瑟,“你跟来做什么?”   “找你呀。”瑟瑟攥住他的袖子,对着他笑。   “三更半夜来找我?”   瑟瑟重重点头,“嗯。”   荀锦楼往回扯了扯袖子,“我们的关系可没这么好。”   瑟瑟攥着不撒手,退了一步道:“你说要怎么好,都好商量的。”   荀锦楼扬起了一个恶劣的笑,“怎么都不好。”   瑟瑟一瘪嘴,晶莹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泪眼婆娑的盯着他。   荀锦楼的身子一僵,威胁道:“不准哭。”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瑟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荀锦楼抿着唇,好一会儿才咬着牙道:“都好商量。”   “真哒?”瑟瑟的眼泪瞬间就止住了。   “……”他十分怀疑她眼里装了开关。   荀锦楼不走心“呵”了一声。   瑟瑟开心的用他的袖子擦了擦泪,“先生的身上好香。”   荀锦楼眸光微动,瞟向她,“香?”   瑟瑟吸了吸鼻子,再次肯定,“香的。”   她倾身靠近,鼻息间嗅到一股清凉的香气。   荀锦楼垂眸,少女缎子似的乌发编成辫子垂在身前,她眯着眼睛,卷翘的睫毛如蝶翼般翩然欲飞,几缕碎发扫在白皙的小脸上,愈发显得那张脸精致动人。   “你想做什么?”荀锦楼问。   瑟瑟抬起眼眸,清亮的杏眼中透着盈盈水泽,她脸白唇红,在静谧的夜色中,轻轻地开口道:“想吃掉先生。”   说完,她还咽了一下口水。   荀锦楼把手搭在她的额头上往外一推,“果然是个小色鬼。”   瑟瑟失望的叹了口气,捂着额头道:“先生不让我吃就算了,那让我闻闻总可以吧。”   “你还会讨价还价了。”   荀锦楼往回走。   瑟瑟跟了过去。   到了客房,她还要跟着进去,荀锦楼挡在门口,将她的身子一转,“回去睡觉。”   “可是……”瑟瑟扒着门框不想走,扭头去看他。   “没完了是不是?”   瑟瑟一抿嘴,酝酿泪意。   小泪珠还没往外蹦,就被他按到了怀里。   瑟瑟高兴的抱住他,使劲儿吸气,那兴奋的样子恨不得在他怀里打个滚。   “不许乱动。”荀锦楼警告道。   瑟瑟敷衍的点头,“知道,知道。”   他望着清冷的月色说道:“你要是不占着这具身子,我早把你收了。”   瑟瑟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问道:“你要收我为徒么?”   “呵,是魂飞魄散。”   显然他的话并没有吓到这个小色鬼。   两条细细的胳膊还抱的更紧了,这小色鬼的身子软软的,与男子截然不同,荀锦楼忽然有点不自在。   她在他颈间闻来闻去的,呼出的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肌肤上,荀锦楼侧过了头去。   当她的手摸上他的衣领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都说了,不要乱动。”   “没有乱动!”瑟瑟立马为自己辩驳。   “闻够了就回去。”   荀锦楼把她拉开,快速的转身、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虽然被关在了门外,但瑟瑟还是满足的转身离开了。   荀锦楼坐在床边,月光照进屋内,他解开衣襟,露出的胸膛上用朱砂写满了符咒。   一夜过去,天光大亮。   几个人坐在白家的厅堂里用早餐。   因为昨夜的事情,白老爷和白夫人无精打采,没什么食欲。   桌子上最心大的就要数周庆和瑟瑟了。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周庆一概不知,酣睡整晚,休息好了,吃嘛嘛香,一个人干掉了一笼包子,不是小笼包,而是那种一手抓一个的大包子。   瑟瑟小口咬着包子,看的是目瞪口呆。   荀锦楼瞥了过去,周庆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一看桌子上的早餐几乎被他一个人吃了大半,他立马学着瑟瑟的模样小口小口的咬起了包子。   瑟瑟心道,别装了,你已经暴露了。   吃过饭,白老爷对荀锦楼说道:“荀先生,你看昨晚上是怎么回事,是真有脏东西?”   昨晚夫人出去后,他也没睡,等到人回来了,却听她说撞见鬼了,白老爷第一个念头是她眼花了,可白夫人啪啪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她看的真真的。   白老爷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他对这种事是既信又不信,他相信这世上有这些东西,但不信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就算有瑟瑟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他依然没有切实的感受。   对荀锦楼说的那些话,白老爷心里始终存着一丝怀疑,不过为了他家丫头,他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如今他家夫人说亲眼看到了,白老爷就不得不上心了,那玩意儿万一要进了他家那还了得。   荀锦楼道:“它进不来,白老爷不必担忧。”   这么说是真有脏东西了,白老爷干笑了几声,“不担心,不担心。”   说着不担心,手却抖个不停。   荀锦楼取出两张护身符,“这两张符,白老爷收下吧。”   白老爷从黄老爷那里听说过这符管用,他没有推辞,立即接了过来,看着手里的两张符,他说道:“荀先生您再给我一张吧,我家丫头也得戴一个。”   “她不用。”一般邪物哪里敢碰她。   白老爷想到了什么,也说道:“对对对,她不能戴。”   别再把她自己镇住了。   提到瑟瑟,白老爷顺便问了一下家里的下人,下人说小姐出去了。   “这个死丫头天天往外跑,家里盛不下她呀?”   不光那个小色鬼不见了,荀锦楼发现连周庆也不在了。   荀锦楼之所以如此确定周庆出去了,是因为只要他在哪里,周庆就会千方百计的往前凑,在周庆看来他多在荀先生面前露露脸,早晚会打动荀先生,殊不知,他天天往荀锦楼眼皮子底下钻,导致荀锦楼看见他就烦。   周庆不知道自己紧随荀先生的脚步,不仅没让荀先生感动,还起了反作用。   他本来是想在荀先生身边伺候,但早上的时候,他看小师娘要出门,就随口问了一句,“小师娘要去哪儿,要不要帮忙?”   瑟瑟打量了他一下,便点头了。   于是他就和瑟瑟出了府宅。   “小师娘要找什么东西?”周庆注意到瑟瑟一直拿着木棍在草丛各处拨拉,像是要找什么东西。   “对,找东西。”瑟瑟有些苦恼,“我找了好几天了,都没找到,你也跟着我一起找。”   “好嘞,不过到底要找什么?”   “人头。”   “……什么头?”周庆心想,他昨晚睡的挺好的,怎么还幻听了呢。   瑟瑟重复了一遍,“人头。”   这一遍说的是一字一顿,清清楚楚。   周庆嗓子发干,“什么人头?”   为什么娇滴滴的小师娘要找人头?!   “你的问题好多啊,就是一个人头,你头上不也顶着一个么。”瑟瑟指了指周庆的脑袋。   周庆一缩脖子,“你找的应该不是我这个吧,哈哈。”   瑟瑟摇头,“不是,要找一个老一点的。”   “……”合着他这个还不合格。   周庆感觉身上有点冷。   他想问,她找这个荀先生知道么?   再说了谁会把人头到处扔啊,她真觉得在草丛里能找出一个人头,还得是个老的。   周庆想到他在白家下人那边听到的几句流言蜚语,难道小师娘的脑子真有点不清醒?   周庆只当是哄孩子了,认命的跟着瑟瑟到处翻找。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坟地。   周庆看着那密密麻麻挤成一堆的坟堆,啧啧两声说道:“你们这坟地也太不讲究了吧。”   墓碑东倒西歪,坟堆挤到一起都快分不清谁是谁的了,有的甚至是在一个坟堆上又堆起一个,简直就是个乱葬岗。   难怪阴气这么重。   瑟瑟直起腰,“还是没有啊。”   “没有咱就回去吧。”周庆早就想走了,这种地方多待一秒都难受。   话音刚落,周庆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抓木板。   周庆惊恐的问瑟瑟,“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瑟瑟抬头,“没有啊。”   “咱们快点走。”周庆心里毛毛的,又不好在这里说,一直催着瑟瑟走。   两个人往外面走去。   在快要出林子的时候,瑟瑟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她记得那天,那块墓碑是朝南的。   现在怎么朝西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5 21:15:15~2021-04-16 20:3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见过美女啊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瑟瑟还在想着,周庆忽然问了句,“小师娘,该往哪边走?”   瑟瑟回道:“往前走。”   “可是……”周庆迟疑了一下,“前面没路啊。”   怎么可能,明明就在前头,瑟瑟抬头望去,刚才的那条土路不见了,眼前是一片看不见出路的茂密树林。   “这片林子可真大,走了这么久,连个路都没看见。”周庆心想,地方这么大还把坟堆都挤到了一块,不知道咋想的。   “我们村没有这么大的林子。”瑟瑟说道。   周庆瞬间看向瑟瑟,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瑟瑟又道:“你进来的时候也走了这么长时间么?”   当然没有!   他从路边直接进来,顶多走了个几百米。   可现在他们已经走了快一刻钟了也没看到来时的路,周庆小声说道:“咱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瑟瑟抓着辫子道:“应该吧。”   “那怎么办?”周庆见瑟瑟神色淡定,不自觉向她询问了起来,俨然忘记了村里人给瑟瑟的称呼。   被当做主心骨的瑟瑟立刻感觉责任重大,严肃的说道:“别害怕,小师娘会保护你的。”   周庆感动坏了,瞬间觉得小师娘娇小玲珑的身子变得伟岸高大,让他很想趴在小师娘的肩头嘤嘤嘤。   但鉴于他的块头太大,这个动作做起来太别扭,只好放弃了。   树叶沙沙作响,两个人走了半天,前后左右都是树,像是进了迷宫一样,怎么绕都绕不出去,明明是一直朝前走,但就是见不着来时的那条路。   “咱们是不是又绕回来了,我看这棵树有点眼熟。”周庆皱着眉头。   “那我们做个记号。”瑟瑟拿出一块手帕系到了树枝上。   继续走了半天。   周庆忽然停住脚步,“等等!”   他指着一棵树惊讶道:“小师娘,你看这树是不是咱们做记号的那棵树,我记得那棵树的树干上就是有这样一个像眼睛一样的树疤。一定是那棵树,可是你系的手帕怎么没了?”   又转回了这里,这说明他们的确是在绕圈子,周庆走的累了,又有种被戏耍的愤怒,不蒸馒头争口气,他还偏不信走不出去了!   撸了撸袖子,就准备继续走。   身后传来瑟瑟的声音。   “我走不动了,你背着我吧。”   “行,小师娘上来吧。”   周庆想走了这么久,他一个大老爷们都累了,更何况身娇体弱的小师娘。   他二话不说就半蹲下了。   等小师娘趴上他的背,他才直起了身。   这一站险些把他勒的后仰过去。   没想到小师娘看着瘦瘦小小,体重是一点不轻。   周庆没抱怨什么,背着人卖力的往前走。   没多久他就出了一身的汗。   太沉了。   一个小姑娘真有这么重么?   这个念头一闪,周庆整个人都僵住了,瞬间生出一身冷汗。   卧槽!   他背了个什么东西?!   身后的那玩意儿忽然出声问道:“怎么不走了?”   依然是瑟瑟的声音。   周庆僵着身子往前迈步。   那东西开口时,周庆的鼻间闻到了一股腐烂的臭味,让人忍不住作呕。   “小周!”   一声脆生生的呼唤。   周庆看到瑟瑟正站在他前方不远处,神色古怪的看着他的背后。   她说:“你把你亲戚挖出来了?”   周庆:“……”   小师娘,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啊!   周庆撑不下去了,把背上的东西一扔,疯狂的朝瑟瑟跑去。   大喊道:“小师娘快跑啊!”   瑟瑟看得清楚,那是一个女人,她的衣服破破烂烂,胸前像是被刀割去了,一片血肉模糊。   来不及多看,她和周庆呼呼的往前跑。   身后那东西竟然还追上来了。   周庆脸都白了。   却听瑟瑟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们不该跑的,就像在路上遇到狗一样,你不跑它就不追,你一跑它就会追着你咬。”   周庆苦着脸说:“小师娘,都到这时候了,咱就别开玩笑了。”   这玩意儿能和狗一样么?   狗顶多咬一口,这玩意儿谁知道要干什么。   或许是两个人还有闲情说话的举动激怒了身后的东西。   那东西的速度忽然加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两人的身后。   周庆感到身后不对劲,不经意往后瞟了一眼,这一眼,险些把他的魂吓掉了。   他直直的对上了一张惨白腐烂的脸,黑洞洞的眼睛里流着血泪,一股刺鼻的腥臭扑面而来,那半张脸都烂掉了,他甚至看到有东西在里面蠕动。   周庆又是惊惧又是恶心,差点吐出来。   那东西的嘴张的极大,牙齿森白,腐臭难闻,人在恐惧到极点时,腿也不听使唤了,那一刻,周庆几乎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眼睁睁看着那东西朝自己咬了下来。   紧急关头,一根棍子捅了过去,瑟瑟用她的打狗棒戳进了那东西的嘴里。   大声娇喝道:“滚开!”   周庆瞬间回了神,看着以一己之力跟那玩意儿硬抗的小师娘,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   没等他们缓一口气,就见那玩意儿直接把木棍咬碎了,咔吃咔吃,嘴里哗啦啦的往外掉木屑。   一根长长的木棍很快就咬到头了。   瑟瑟拿着还剩一小截的打狗棒,顿时就生气了,这可是她从好多根木棍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又结实又耐用,拿着还趁手,竟然就这么被这玩意儿给咬没了?!   瑟瑟气坏了,把剩下的一截朝那女鬼头上狠狠地一扔,“你还我的打狗棒!”   周庆睁大眼睛惊住了,额头流下一滴冷汗,看着小师娘气呼呼的还想上前跟那东西理论一番的样子,他默默的咽了口口水。   那女鬼顿了一下,半张烂掉的脸瞬间变得狰狞,张着血盆大口就扑了过来。   周庆目露惊恐,刚要去拉瑟瑟。   刹那间,一道金光飞过,直直的射入女鬼口中,一声凄厉的惨叫,女鬼的身影扭曲,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看不到边的树林消失,一条土路显露了出来。   于此同时,荀锦楼出现在土路之上。   “荀先生!”周庆如同看到亲人一般眼含热泪。   荀锦楼一看他这副猛男落泪的模样就嫌弃的移开了眼。   他走进坟地,在一处新坟前停住脚步,细细端详了一番,又在周围踱步了一会儿。   心中有数后,他才退了出去。   出来一看,瑟瑟抿着嘴一脸气愤的站在原地,他走过去说道:“还在这儿站着干什么,回去了。”   “它把我的打狗棒咬碎了!”   瑟瑟愤愤不平的跟荀锦楼告起了女鬼的状。   周庆在一旁插嘴,“……小师娘,这个,咱就不要为了根棍子和那种东西计较了嘛。”   “那是我的打狗棒!”瑟瑟不允许他用棍子这样普通的称呼来称呼她的打狗棒。   “行……打狗棒。”   瑟瑟觉得周庆不理解她,她把目光投向了荀锦楼。   满眼的期盼,仿佛在说,你是明白的是不是?   荀锦楼望了望天,再看向她道:“回去给你做……嗯,打狗棒。”   瑟瑟得到了安慰,委屈的“嗯”了一声,环住他的胳膊,认真的提着要求,“要直一点的,还要结实的……”   周庆呆若木鸡的看着两个人转身离去,还在讨论着如何做“打狗棒”。   见两个人的态度认真,搞得周庆都疑惑了,难道那个“打狗棒”还是个了不得的法器不成?   两个人越走越远。   一阵阴风吹过,周庆脊背发寒,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敢再回头看,迈开腿就跑了起来。   “荀先生,小师娘,等等我!”   一路上,周庆不停的在说当时的惊悚。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那玩意儿的口水都滴我脖子上了。”周庆一想到那股腐烂的臭味儿就想吐,他拍了拍胸口忍了下去,“多亏了小师娘拿棍子……”   瑟瑟不高兴的纠正道:“是打狗棒!”   “哦,对!是拿打狗棒给戳过去了。”周庆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他那会连跑都不会跑了。   荀锦楼思虑着,那片坟地阴气聚集,那女鬼下葬的位置又正好处在聚阴眼,以至于短短时日那女鬼已经小有气候。   荀锦楼蹙了一下眉道:“改日备好东西再来。”   瑟瑟攥起小拳头,恨恨地道:“嗯,收了它!”   荀锦楼看了她一眼,心道好个嚣张的小色鬼。   三个人一起往回走。   路过一户人家,门口坐了好几个女人在聊家常话。   这几个女人似乎在说最近村里有好几家的猫都不见了。   荀锦楼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只是一直抓不住。   “先生,怎么了?”瑟瑟摇了一下他的胳膊。   荀锦楼没说什么。   回去之后,被小色鬼缠着要打狗棒。   白老爷赞助了一块黄杨木,荀锦楼沦为了小木匠给瑟瑟做打狗棒。   当荀锦楼应瑟瑟的要求,拿着刻刀在上面雕花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她指挥?   “好漂亮的小花呀。”瑟瑟赞叹的摸了摸,“你雕的真好看。”   他抬了抬眼,一眼望进她清亮的眼眸。   荀锦楼抖了一下落在衣袍上的木屑,唇角微扬,算她有眼光。   周庆见荀先生竟然笑了,立马懂了,先生喜欢别人夸他!   周庆紧跟小师娘的步伐,“好好看的――”   荀锦楼:“闭嘴吧你。”   周庆:“……”   白老爷和白夫人在屋里偷偷的往院子里看。   看到两个人凑在一起的画面。   白夫人对白老爷说:“那傻丫头不会是认真的吧?”   白老爷心事重重,“这可不行,我可没相中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6 20:35:41~2021-04-17 21:0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鱼 5瓶;身为莲华华的挂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夜幕降临。   客房里亮起了灯光,书案上摆着一叠黄纸、一支毛笔以及一碟调好的朱砂。   荀锦楼站在案前,闭着眼睛凝神静气了片刻。   拿起毛笔沾了一下朱砂,手腕悬于黄纸之上,口中默念咒语,笔走游龙,周边灵气浮动,符成之时,金光闪现。   画好了一张符,荀锦楼便放下了笔,这种蕴含灵气的符纸是极耗费心神的。有些所谓的大师便是画上几百张,都不见得有一张含有灵气波动。很多都是空有其形,看着像模像样,其实是废纸一张。   荀锦楼能一气呵成的画好一张符,光是这一点已经能让很多懂行的人惊叹,更不要说他画好的这张符灵气充沛,完全够得上上品符箓。   然而他看似轻松,实则不然,在调动灵力画符时,笔尖每移动一寸,他就会承受仿佛烈火焚身般的剧烈痛楚。   荀锦楼的师父曾告诉他,他虽有慧根,但不适合修道,很多事情一开始便是上天注定,人力无法更改,逆天而行,只会自讨苦吃。   荀锦楼为他人算命,自己却不信命。   若是信命,他哪里还能活到今日,早该在他幼时就被野兽撕咬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荀锦楼的思绪。   他抬眸看向房门。   不用问他就知道,门外那个定然是那个小色鬼。   果然,下一秒,门外响起了一个清甜的声音,她软软的说道:“先生开门,是我呀。”   荀锦楼心道,凭什么是你,他就要开门,脸可真大。   荀锦楼没动,门外的敲门声也停了。   他以为他不开门,她讨了个没趣就自己回去了,可没想到,她在门外,闷着声儿说道:“先生,我有点想哭了。”   打蛇打七寸,果不其然,不过几息,那扇门便打开了。   瑟瑟眼中含泪的看向他,双眼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荀锦楼黑着脸道:“憋回去。”   “先生好为难人呀。”都快滚到眼边了,还要让她憋回去,瑟瑟委屈的嘟了嘟嘴,“那我试试吧。”   瑟瑟睁大眼睛,使劲儿仰了仰头。   “你看,没有了。”瑟瑟指着眼睛给荀锦楼看。   荀锦楼看到她卷翘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泪珠子,他抬起食指在上面蹭了一下,“谁说没有了。”   这个动作一做完,荀锦楼自己就先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随后他若无其事的将手攥起收回了袖中。   瑟瑟觉得有些痒,眨动了几下眼睛,她得逞的笑了起来,“这下没有了。”   她捏着荀锦楼的袖子轻轻地扯了一下,“先生,咱们快进去吧。”   说着,她迈进屋里,把门一关,拉着荀锦楼就往里面走。   荀锦楼道:“你倒是一点都不见外。”   “见外是什么意思?”瑟瑟问。   荀锦楼扯了扯嘴角,“就是你不能进我的房间。”   “那不行!”   瑟瑟着急了,抓住他的胳膊急急的说道:“咱们不见外!不见外!”   荀锦楼走到书案前坐下,好心提醒道:“小色鬼,男人的房间是不能随便进的,尤其是在晚上。”   瑟瑟拖过来一个小板凳,坐到荀锦楼的身侧,把下巴往他膝盖上一搭,一脸求知欲的问道:“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荀锦楼双指点在她的额头,将她推远了点。   瑟瑟从他的口中得不到答案,自己想了一下说道:“男人的房间不能随便进,但先生的可以。”   荀锦楼挑了一下眉。   瑟瑟脆生生的道:“先生不是男人啊。”   “……”   看着得意洋洋等着他夸奖的瑟瑟,荀锦楼深吸了一口气,“小色鬼,你可以,你很可以。”   瑟瑟喊了他一声,“先生!”   荀锦楼看了过去。   瑟瑟忽然捂住微微泛红的脸颊说道:“你不要再夸我了,我会不好意思的。”   荀锦楼默默地顺了顺气,在心中默念起了清静经。   “先生。”瑟瑟小声地唤了他一下。   荀锦楼撩了撩眼皮,不怎么想搭理她。   瑟瑟软着嗓子道:“你再给我闻闻吧。”   荀锦楼对她笑了一下,瑟瑟的眼睛一亮心道有戏,然后她却听到他无情的吐出两个字,“休想。”   “你不能这样。”瑟瑟推了他一下。   荀锦楼回视过去,仿佛在说,我偏要这样。   两个人对视片刻。   瑟瑟忽地一瘪嘴。   荀锦楼的手指一颤,在暴风雨即将来临前,他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给你闻也不是不可以。”   瑟瑟立刻阴转晴,睁着水雾迷蒙的杏眼,露出了笑。   就这样说停就停的模样,说她不是装的,打死他都不信。   荀锦楼也搞不清自己怎么就见不得她掉泪珠子。   她要哭就让她哭好了,哭够了,自然就不哭了。   他见过的人和事多了去了,也曾有人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但那时他没有一丝触动。   这小色鬼哪来的心酸往事?   眼泪说来就来,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跟从眼睛里往外流水差不多。   一点真情实感都没有。   但她就有本事哭出全世界她最可怜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被她超强的信念感影响,搞得荀锦楼也觉得她确实有点可怜了。   仔细一想也挺荒谬的。   此时,她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完。   荀锦楼指了一下他画好的那张符,“你要能画出一张一模一样的,一切都好说。”   “都好说?”瑟瑟被这三个字吸引了。   荀锦楼点了点头,应的干脆,“对。”   他无非是笃定她画不出来。   这符纸由普通人看来就是鬼画符,她照着画也很难画的一样。   瑟瑟在他的目光下,拿起了毛笔,一时不知从哪里下笔。   看又看不懂,就当比着画画了。   她认认真真的趴在书案上,沾了朱砂,拿着笔描了起来。   画一张扔一张。   看得眼睛都花了,只觉得那符纸上的纹路像是都活了起来,仿若金蛇一般舞动。   起初荀锦楼没怎么在意。   但渐渐地他觉察到了什么,目光紧盯着她的笔尖。   最后一笔落下。   屋里涌起了一阵风。   蜡烛被吹灭。   屋里陷入了黑暗。   荀锦楼第一次意识到何谓天生道骨,只要是修道之人就没有人会对此无动于衷。   瑟瑟问:“先生,屋子怎么黑了?”   在客房不远处等着的白老爷和白夫人也同样有此疑问。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白老爷撸起袖子就往前冲,白夫人紧跟其后。   “哐当”一声,门从外面推开。   白老爷怒喝一声,“畜牲!你要对我家丫头做什么?!”   白夫人也喊道:“瑟瑟啊,娘来救你了――”   屋里的蜡烛忽然亮了起来。   荀锦楼熄了手里的火折子。   瑟瑟坐在书案前,拿着毛笔,疑惑的看向冲进屋里的白老爷和白夫人。   “爹,娘,你们干啥呢?”   白老爷和白夫人看清屋里的情景,意识到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瑟瑟问:“爹,什么畜牲啊?”   荀锦楼抬眼看去。   白老爷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吞吞吐吐的道:“咳,这个……”   白夫人赶紧上前替白老爷解围,“你爹是看到有老鼠窜进来了,怕吓到你。”   白老爷立马应和,“对,是老鼠!”   瑟瑟说道:“可是都这么晚了。”   白夫人一下子抓住了瑟瑟的小辫子,几步走到瑟瑟的面前,说道:“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大晚上的你不在屋里乖乖睡觉,跑到荀先生的屋里做什么?”   瑟瑟拿起她画好的符纸,“我在画符呀。”   “什么时候画不行,非得晚上!”   听着白夫人的话,白老爷也有了底气,对啊,本来就是他们占理,什么时候画符不行,非要在晚上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肯定是对他家丫头不怀好意!   白老爷沉着脸看向荀锦楼,那眼神恨不得割下他一块肉。   荀锦楼不得不解释了一句,“白老爷你可能是误会了。”   白老爷“哼”了一声,“是么?”   荀锦楼:“……”   白夫人拉着瑟瑟往外走。   瑟瑟刚画好了一张符,还没得到报酬呢,怎么甘心离开。   她扒着书案不肯走,“娘,你和爹先回去,我和荀先生还有事要做。”   夫妻两人瞪大了眼,异口同声。   “不行!”   “不可以!”   这丫头和荀先生能有什么事要做,还得让他们先回避。   两人心中大感不妙。   一看瑟瑟这态度,分明是她愿意的,这还得了?!   白夫人态度强硬的拉了瑟瑟就走,“走,回你屋睡觉去!”   白老爷也板起了脸。   瑟瑟恋恋不舍的把画好的符扬了扬,对荀锦楼说道:“我们说好的,你可不能反悔。”   白老爷一听,说好了,什么说好了,他还没答应呢!   荀锦楼“嗯”了一声。   险些被白老爷的目光洞穿。   瑟瑟得到了他的回答,开心的跟着白夫人走了。   白老爷感叹,女大不中留啊。   他皱着眉头看向荀锦楼。   万万没想到,当初就是想找个看事的,如今却要混成上门女婿了。   白老爷整理了一下衣袖,“小荀啊,我白家的上门女婿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荀锦楼张了张嘴,“我……”   白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好好表现吧。”   荀锦楼看着白老爷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的呢喃道:“上门女婿?”   他怎么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7 21:09:32~2021-04-18 21:5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inzzz 20瓶;梦蝶 10瓶;本秃利手上的草莓蛋糕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瑟瑟被白夫人念叨了一路。   总之就是一句话,晚上不准往荀先生的屋里钻。   瑟瑟抓到了白夫人话里的漏洞,“好吧,我白天去。”   白夫人刚要点头,听清楚她说的什么,立马瞪起了眼,“白天也不行!”   瑟瑟蔫哒哒的说道:“那我去趴墙头吧。”   白夫人一听这个就浑身打了个哆嗦,自从那晚之后,她现在都不敢往墙边靠近了。   “趴什么墙头,好好睡你的觉。”   撂下这句话,白夫人把瑟瑟往屋里一推,麻利的关上了门。   瑟瑟想到他答应的事,也不在意这一时半会儿,只盼着明天早点来。   那边白夫人和白老爷会头之后,为今晚发生的事进行了一番严肃的讨论,一致认为,这两人不合适。   白夫人道:“咱家瑟瑟就是个傻丫头,心眼就那么丁点大,还用不到正地方,你再瞧那荀先生,暂且不说他干的那个行当,单就他这个人看着就是个精明的。一个傻一个精,咱家那傻丫头不得被他忽悠的团团转啊!不行,不行,这个不行。”   白老爷长叹一声,“你说的这些我心里有数,但你也瞧见了,是咱家那丫头瞧上人家了。现在是墙头不趴了,又开始往荀先生的屋里钻了。大晚上的跑去画符,糊弄谁呢!”   “诶。”白夫人心思一动,“你说那荀先生是什么意思。”   白老爷道:“不好说。”他看荀先生对瑟瑟挺有耐心,不跟旁人一样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在这一点上,他还是稍稍满意的,但要说男女之间的感情,他就看不出来了。   “哼,什么不好说啊,咱家瑟瑟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模样生得好啊,你们男人看女人,是选谁更聪明么,还不是看长得俏不俏。咱家瑟瑟在这方面可不输给别的姑娘。”   白老爷问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白夫人摇了摇头,“再看看吧,或许那傻丫头就是一时兴起。”   白老爷也是这样想的。   到了第二日。   瑟瑟去找荀锦楼,却发现他和周庆要出去。   她看向荀锦楼,“你们要去哪儿?”   他回道:“去镇上买些东西。”   “我也要去!”   瑟瑟不依了,她环住荀锦楼的胳膊,不高兴的看了周庆一眼,“你叫他都不叫我。”   无辜躺枪的周庆立马解释道:“小师娘我……”   “你和他有什么差别?”荀锦楼问。   瑟瑟跺了一下脚,执拗的盯着他,“不一样!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荀锦楼淡淡道:“比如?”   周庆眼看着小师娘要急眼,他在心里暗暗着急,荀先生这不是存心要气小师娘嘛。   他刚想缓和一下气氛,就听小师娘斩钉截铁的说:“我比他漂亮!”   “……”荀锦楼看向周庆,周庆条件反射的咧嘴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仿佛被刺伤了眼,荀锦楼飞快的移开了目光。   他很想告诉小色鬼,比周庆漂亮,真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她可以有更高的追求。   “你要跟着便跟着吧。”荀锦楼想她是该多出门长长见识。   瑟瑟欢呼一声,“你等等我,我去拿我的打狗棒。”   事实证明,瑟瑟拿着打狗棒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她没想到两人去镇上是要去弄黑狗血的。   村里的土狗多,但荀锦楼要的是那种不含一丝杂色的黑狗,这就有点难找了,打听到镇上有专门卖狗的,这才找了过来。   瑟瑟听到汪汪汪的狗叫声,吓得浑身僵硬,紧紧地抱着荀锦楼的胳膊不放,手心都攥出汗来了。   “你发什么抖?”荀锦楼疑惑的问。   瑟瑟哆嗦着嘴唇道:“有、有狗。”   “你怕狗?”   瑟瑟无辜的攥紧手里的打狗棒,她怕的还不明显么?   荀锦楼恍然道:“原来你这打狗棒不是拿着玩的。”   他还以为她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毕竟她连鬼都不怕,气极了还想冲上去跟那玩意儿理论理论,倒没想到她会怕狗。   瑟瑟眨了一下眼,正在想她在他眼中究竟是有多爱玩,忽然小腿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瑟瑟低头一看,瞬间头皮发麻,尖叫一声,“噌”的一下就跳到了荀锦楼的身上。   “你弄开它,弄开它!”她两条胳膊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腿也盘了上去,像爬树一样,一个劲儿往上蹬腿。   荀锦楼好险没被她跳上来的这一下子扑倒,赶紧伸手抱住了她。   刚喘了口气,一抬眼就迎上了无数灼灼的目光,都在看着他俩呢。   荀锦楼把她往下拽了一下,低声道:“小色鬼,出门在外,你能不能注意一点。”   瑟瑟不撒手,问道:“它走了么?”   “早走了,你下来。”   瑟瑟不想下去,她把鼻尖凑到他的脖颈儿,偷偷的闻了闻。   香!贼香!馋的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荀锦楼见她不仅赖在他身上不下来,还往他的脖子上凑,他钳住她的腰想把她扯下来,“小色鬼,你干什么呢?”   他的话音未落,脖颈上传来一点温软湿濡的触感。   荀锦楼僵了一下,这个小色鬼!   “诶、诶。”瑟瑟被他扯了下来。   她乖乖的站在他面前,一副再听话不过的样子,瞟了瞟他的脸色,瑟瑟小声的说道:“我一时没忍住嘛,你可别生我的气,下一次我不这样了。”   “还有下一次?”荀锦楼问。   瑟瑟笑着“嗯”了一声,从她的衣服里掏出了一张符,“你看看,这是我画好的符,你答应了我的话不能不算数。”   荀锦楼见她笑的眉眼弯弯,微风吹着她耳边的碎发,如春光一般明媚动人。   他忽然问道:“就这样喜欢?”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瑟瑟却懂了,她点了点头说了句喜欢,继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能让我再――”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荀锦楼打断她的话,“不能。”   瑟瑟失望的垂下眼,她把作为证据的符纸收了起来,“好吧,那以后再说。”   荀锦楼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很想伸手摸一下,手在袖中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做。   周庆抱着个罐子出来,三个人又去买了墨斗线。   回到村里,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在路边找猫,见了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一只黄色的花猫。   周庆嘟囔着,“怎么这么多人都丟猫了,肯定是被人偷走了。”   瑟瑟好奇的问:“偷那么多猫做什么,捉老鼠么?”   周庆摸了摸脑袋,“应该是拿去卖吧。”   荀锦楼皱起眉头,走了一段路,脚步突然一停。   心道不好!   他转头跟周庆说,“你先带她回去。”   瑟瑟急急跟上,“你要去哪儿,我跟你去。”   荀锦楼步伐匆匆,来不及跟他们解释,他得先去看看他的猜测对不对。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麻烦了。   一路不停的赶到坟地。   荀锦楼瞬间觉察到此处的阴气大盛。   停在路边没再往里走。   周庆和瑟瑟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   一看是到了坟地,周庆立马心领神会,原来荀先生是迫不及待的要降伏那女鬼了。   激动的心情压过了恐惧,周庆想,有荀先生在,何须惧怕那女鬼,上次荀先生轻而易举的击退了那玩意儿,这次就要彻底降伏了它!   周庆把东西往荀锦楼的身前一递,“荀先生,出手吧!”   荀锦楼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周庆一眼。   霎时,阴风骤起,树叶沙沙作响。   周庆的背后就是那片坟地。   瑟瑟歪了一下头,越过周庆,看到那块墓碑挪动了一下。   一张惨白腐烂的脸在墓碑上若隐若现。   风陡然变大,风声中隐隐可闻几声凄厉的猫叫。   周庆转过了身,下意识往荀锦楼的身边靠近。   “荀先生,我好像听到猫叫了。”   荀锦楼没有说话,神色有几分凝重,猫叫声越来越清晰,像是从不同方位发出来的。   太阳被遮住,天色暗了下来,本就阴森森的坟地愈发阴冷瘆人。   在密密麻麻的墓碑后忽地亮起了数十只绿幽幽的猫眼。   一只只猫从墓碑后钻了出来,身上的毛全都竖了起来,身子弯起,随时准备扑上来。   “卧槽!”周庆眼睛瞪大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猫?!而且这些猫一看就不正常,绿幽幽眼里泛着凶光,像要吃人一样。   一声声尖利的猫叫听的人头皮发麻,在这一声声猫叫中,瑟瑟似乎听到了咀嚼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吃什么东西。   当瑟瑟看清楚了那女鬼,才知道她听到的咀嚼声并不是错觉。   那女鬼手里抓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在啃咬,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了出来,瑟瑟看到那团东西是带毛的。   周庆惊恐的退到荀锦楼身侧,声音发颤,“荀先生……”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女鬼陡然抬起了脸,那张腐烂的脸上还沾着鲜血、碎肉以及猫毛。   瑟瑟嫌弃的“咦”了一声,“她都不擦一下。”   荀锦楼:“……”   周庆:“……”   “你们看我干嘛?”瑟瑟疑惑的问。   这时,变故突生,十多只猫齐齐的冲向他们,身子一躬一跃,直直的扑了过来。   荀锦楼快速掐诀念咒,甩出一张符纸。   周庆信心满满的说道:“先生,上吧!”   荀锦楼忍不住飙出一句脏话,“上你个头,还不快跑!”   他一把捞过站在一旁的瑟瑟,抱起人就狂奔。   周庆愣了一下。   “先生,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8 21:50:27~2021-04-19 22:1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这个项目我王多鱼投了 50瓶;今天依旧喜欢妞妞 20瓶;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周庆拼命往前跑,身后响起凄厉的猫叫,逼着人跑快点,再跑快点。   他不敢往后看,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远,直到在前方看到了荀锦楼和瑟瑟才停了下来。   骤然一停,周庆感觉自己的腿又酸又胀,差点跌在地上,他扶着树干剧烈的喘气,吓死他了,好家伙,被那群猫追上,还不得活生生挠死,想想就后怕。   瑟瑟是被荀锦楼抱着跑的,这会儿两个男人都累的不行,只有她好端端的跟没事人一样。   她掏出小手绢,对荀锦楼说:“先生你弯弯腰,我给你擦一下汗。”   荀锦楼喘息着看了她一眼,直接从她手里抽走了手绢,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又放回了她手里。   瑟瑟揪着手绢,不满的说道:“我想自己给你擦。”   荀锦楼往北面望去,随口回道:“嗯,下次。”   瑟瑟把小手绢一收,欢喜的环住他的胳膊,“好吧。”   周庆浑身无力的看着荀先生和小师娘打情骂俏,刚从那样惊悚的险境逃脱,他们还有这份心情,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   荀锦楼忽然开口问道:“那处新坟是谁家的?”   这种事,周庆当然不知道,作为本村人的瑟瑟当仁不让的举起了手,积极发言,“我知道!”   荀锦楼抬了一下下巴,“你说。”   “是村里姓李的那户人家的。”   荀锦楼正想她是怎么知道的,没等他问出口,瑟瑟就气呼呼的说道:“那个李家婆子特别坏,光在背后说我坏话,她儿子也不好,上次就推我了,还骂我是傻子,我才不傻呢。”   荀锦楼曲指敲了一下瑟瑟的额头,“你还挺会告状。”   “我说的都是实话呀。”瑟瑟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细声细语的说道,“你敲疼我了,得揉一揉。”   荀锦楼心道,她不仅会告状,还挺会撒娇。   只是,对他撒娇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这样想着,拇指还是在她的额头上轻柔的揉了一下。   周庆感觉自己就是个透明人,那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他几次三番想说话都插不上嘴,眼见他们没说话了,他赶紧抓住机会问道:“荀先生,那些猫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像发了疯一样,一跳就老高。”   “是猫死后的怨灵。”   “死、死了的猫,我就说不对劲,眼睛泛着绿光,毛都炸起来了,平常的猫哪有这样的,这么说村里丟的那些猫不是被人偷了,是被那玩意儿给弄死了?”   荀锦楼沉吟片刻说道:“只怕是人为。”   “人为?还有人故意帮那玩意儿?这是想干啥?”   “猫本是阴邪之物,那么多只猫的怨气被那女鬼吸收,周身的煞气几乎快要凝实,一般厉鬼都不是她的对手。”   周庆一听荀锦楼的话,立刻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荀先生一定有办法吧。”   荀锦楼笑了。   周庆瞬间有了底气,他就知道荀先生会有办法!区区女鬼,不在话下!   他满怀希望的看向荀锦楼。   荀锦楼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有办法,为何要跑?”   瑟瑟点了点头,“对,我们没办法!”   周庆:“……”   荀锦楼拍了一下周庆的肩膀,“我看那女鬼对你倒是情有独钟,你若有办法,也可以试试。”   周庆的腿一下子软了,情、情有独钟,他可不稀罕那玩意儿的情有独钟。   真是见鬼了。   周庆使劲儿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三个人找人问了一下路,往李家寻了过去。   原本荀锦楼是想治服那女鬼之后,再找其家人谈一下迁坟的事,但现在情况有变,只好先来问一下情况。   不巧的是,他们刚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在吵架。   男人操着粗犷的嗓门大骂道:“你这臭娘们又跑哪里去了?!这么多活不知道干,成天往外跑,你说你去做什么了,勾搭汉子了是不是?看老子不劈了你!”   李家婆子在旁说道:“我现在都使唤不动这个媳妇了,一天天给我脸色看,谁对不起她了?她这段时间光往外跑,我可听人说看到她和村里那个赖子钻小树林了。”   “你个臭娘们!”男人勃然大怒,拎起女人就扇了过去,女人的惨叫声响起。   周庆听的拳头都硬了。   瑟瑟二话不说,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对着李家的窗户使劲儿砸了过去。   准头还挺好。   只听“哐当”一声,糊着窗纸的木窗被砸破了,不知道是不是那木窗年久失修,晃动了一下,“哐”的一下掉下来了。   “谁扔的石头?给我滚出来!”男人发出了怒吼。   李家婆子喊道:“哎呦,这个缺德玩意啊!把窗户都砸下来了,赔,让他赔钱!”   男人怒火冲天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瑟瑟拉着荀锦楼飞快的躲进了隔壁那家的后墙。   周庆也急忙跟了上去。   李壮已经走出了门,没看到人影,又找了一会儿,在门口发狠的骂道:“他妈的,让老子逮到人,看老子不宰了你!”   瑟瑟撇了撇嘴,不屑的“哼”了一声。   荀锦楼看的好笑,捏了一下她的脸。   瑟瑟愣了一下,水汪汪的杏眼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害羞似的,往他怀里埋了埋头。   荀锦楼觉得她在故意占他便宜,但他也没动就是了。   周庆看着那男人骂骂咧咧的回去了,刚一转头就看见那两人抱在一起了。   他懵了一瞬,这是咋了,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么?   荀锦楼看了过来,周庆立马背过了身。   他心里直嘀咕,在这犄角旮旯里搂搂抱抱是什么情趣啊?   “小色鬼,可以了。”荀锦楼轻拍了一下她的脖子。   瑟瑟恋恋不舍的从他怀里抬起头,乖巧的“嗯”了一下。   周庆咳嗽了一声,探过头来,“小师娘,你的反应太快了,这位置找的也好,往这里一躲就是个死角,从外面根本看不见。”   瑟瑟得意的笑了,“是吧,我都躲了好几次了,就这个地方不容易被发现。”   “??”周庆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躲了好几次,敢情小师娘这种事没少做呀。   “回去了。”荀锦楼道。   周庆问:“咱不去问问了?”   “怎么问?”   周庆一想也是,这种人家根本就没法好好说话。   三个人只好打道回府。   在经过李家的门口时,瑟瑟往院子里瞥了一眼,东北角的阴影里似乎站着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影看着有点奇怪,模模糊糊的看不分明,一时间瑟瑟也说不上哪里奇怪。   她拉了一下荀锦楼的衣袖问道:“你看那边是不是站了一个人?”   荀锦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不像小色鬼是天生道骨,只能感觉有无阴气,如果不是那东西有意显形,不会直接看到。   他凝神望去,确实觉察到一缕阴气,但这缕阴气十分微弱。   “先回去。”   瑟瑟点点头,没再去瞅。   在李家的屋内。   李壮怒火未消,一看那女人还在低着头默默流泪,又挑起了火气。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要你有什么用,养个不值钱的丫头也随了你!真他娘的倒了血楣。”   女人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原本无动于衷的神情一听到他提起女儿,瞬间就盯上了男人,黑洞洞的眼睛看的人心慌。   “看什么看?”男人一个大跨步跨过去,抓起女人的头发,朝着她红肿的脸又扇了一巴掌,“还看么?”   “哎呀,别吵了,再让人听到了。”李家婆子说了一句。   李壮撒了手,坐到了一边,“是我要吵么,你看看她这眼神!问问她要干什么!”   “秀娟啊,你闹什么呀,兰兰死都死了,你还要做什么?我看这个事也怨不着旁人,就怨你这个做娘的,你要看好了她,能出这个事?”李家婆子撇了一下嘴,“我说出来都嫌丢人,你这个娘当不好,那女儿还不有样学样?自己不知道检点才遇到了那样的事,要不然人家怎么没事偏偏就她出事了?你看看那都糟蹋成啥样了。”   “啊――”一直没发声的女人突然瞪大眼睛,尖叫着掐住了李家婆子的脖子。   瘦弱的手臂爆发了惊人的力量,一双粗糙的手死死地掐着。   李家婆子被掐的喘不上气,眼睛都翻白了。   李壮大惊,“你这个臭婆娘想干啥,快撒手!”   他使劲儿去扯那女人的手,竟然一时拉扯不开。   女人的神情疯狂了起来,嘴里发出似哭似笑的凄恻声音。   李壮一看这情况,直接拿板凳砸向了女人的胳膊,硬生生给砸到她松了手。   李家婆子在地上抽搐的喘气,迟迟缓不过来。   “都死吧,都死吧,你们这些禽兽都该去死!我的兰兰啊――”   一想起女儿的遭遇,女人就心如刀绞,她捂着心口大哭。   “你们干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我都知道!爹是怎么没的,你们心里清楚!现在我的兰兰也没了,你们凭什么还活着,要死大家一起死!”   “你找死啊!”李壮冲上去就是一顿打,但无论怎么打,那女人都是在笑。   李壮看着那女人嘴里流着血,还在诡异的笑着,忽然就有点心里发毛。   把人一扔,骂了句“晦气”,直接出了门。   女人擦了擦嘴角的血,慢慢的走到了李家婆子的身边。   李家婆子被掐的脖子疼,声音嘶哑难听 ,“你……干啥?”   女人失神的说道:“你们欠的债都要还,都要还,一个都跑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9 22:17:12~2021-04-20 23:2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这个项目我王多鱼投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入睡前,瑟瑟忽然想到那模糊的黑影哪里不对劲了,那分明是个没了脑袋的人影。   瑟瑟来了精神了,一下从床上坐起,穿上衣服就跑了出去。   或许是知道她喜欢三更半夜往他屋里跑,这次荀锦楼没让瑟瑟久等,她敲了三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荀锦楼披着衣服站在门边。   瑟瑟探头探脑的往四周望了一下,身子一闪就要往屋里钻。   荀锦楼懒得和她掰扯,往后退了退,让瑟瑟进了门。   她急急的说:“先生快关门,别让我爹娘看到了。”   荀锦楼随手合上门,问道:“既然怕被你爹娘看到,你还敢来。”   瑟瑟欢喜的笑了起来,“我想见你嘛。”   荀锦楼道:“少来。”   瑟瑟抓着辫子,黑白分明的眼睛扑闪了几下,问道:“你嫌我来的少了?那我以后多来好不好。”   “……”荀锦楼抬了抬手,指向小板凳,“去那坐着。”   瑟瑟应了一声,坐了过去,发现离他有点远,又拖着板凳往他身边靠近。   荀锦楼道:“待够了就回去,知道么?”   瑟瑟立马接道:“可我待不够。”   荀锦楼不松口。   瑟瑟只好不情不愿的说了声好。   “今晚还要画符么?”瑟瑟主动问道,在她看来,那些符纸不是符纸,是亲近先生的小令牌。   画好符纸,她就能抱着他狂吸,想想都美滋滋。   她要画上一沓!   瑟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袖子都撸起来了,结果他轻飘飘的来了句,“歇着吧你。”   “先生,我不累。”瑟瑟浑身充满干劲儿,只有一张符纸怎么够,她要一沓!   他哪是管她累不累,荀锦楼抚额,“大半夜的你跑到我这儿,就是为了来画符的?”   这一问,瑟瑟才想起正事来,“不是的,我来找先生是有正事要说,可我一见到你就光顾着看你了,其他的都忘到脑后了。”   荀锦楼动了动唇,“你这小色鬼。”   “说吧,什么事?”   瑟瑟凑过去,摆出严肃认真的表情,说道:“今天我给你指的那个影子,我想起来了,那是个没有头的人影!”   “没有头?”荀锦楼挑了一下眉。   “对啊。”瑟瑟攥着发尾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然后呢?”   “然后?”瑟瑟咬了咬唇,“我觉得他像死了的李老头。”   “没有头你也认得出来,你这……”荀锦楼默了默,“厉害。”   瑟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睛弯出了月牙,“先生也厉害。”   “哪里厉害?”荀锦楼来了点兴致。   瑟瑟认真的想了一下,眼睛一亮,“先生跑的快!”   “……”荀锦楼以手遮眼,不想说话了。   “先生,你怎么了?”瑟瑟歪过头去从下面看他。   荀锦楼硬生生的把话题掰了回去,“你方才说那个黑影是李老头,你认识?”   瑟瑟说:“认识,我还给他找过头呢。”   荀锦楼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又问了一遍,“找什么?”   瑟瑟点了一下自己的头,又伸手点上他的头,“头,脑袋。”   荀锦楼拉下她的手指,无奈道:“你干过的事可真不少。”   “我娘说看到别人有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那个李老头的头不见了,成天喊着要找头,我帮着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他今天应该是回家找头去了吧。”   荀锦楼道:“别人都是助人为乐,到你这成了助鬼为乐。”   瑟瑟对他笑,雪肤乌发,眼波盈盈。   荀锦楼移开眼,“笑什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瑟瑟趴在他的膝盖上,“看见你,我就高兴。”   荀锦楼捏了捏手指,“小色鬼,少对男人说这种话,要不然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瑟瑟点头,“都听你的。”   “别,我可管不着你。”荀锦楼起身,“不早了,快回去休息。”   瑟瑟欲言又止,“那、那我……”   他就知道这小色鬼是有目的的!   荀锦楼胳膊一伸,“快点。”   瑟瑟激动的扑进他的怀里,那股劲冲的荀锦楼踉跄了两步,他没好气的说道:“你可真行。”   毛绒绒的发顶蹭的他脖子发痒,荀锦楼把瑟瑟的脑袋拨了一下,过了片刻,他把人往外一扯,“回去吧。”   瑟瑟不太满意,“这次好短呀!”   “白天不是给你抱过了?”   瑟瑟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就那一时半会先生也跟我计较。”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黑心的老板!   缺斤短两,货不对板。   良心大大的坏!   荀锦楼笑道:“不满意?”   瑟瑟矜持的“嗯”了一声。   荀锦楼慢悠悠的说道:“可以啊,那明天也没有了。”   瑟瑟慌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道:“可满意了!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荀锦楼低笑一声,“满意就好,既然满意了,那就回去吧。”   瑟瑟也听出他的意思来了,他说了明天,那就是明天她还能再抱。   这就像挂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牵着引着她往前走。   当瑟瑟还在心心念念的想要吃到面前的胡萝卜时,李家出了事了。   深更半夜,村里的人家睡的早,这会儿全都熄灯睡觉了,土道上一个人影也见不着,连白天的狗叫声都没有了。   李家婆子躺在床上睡不着,被那个胆小如鼠的儿媳妇给掐了脖子,越想越气,敢对她动手真是胆肥了,等儿子回来,她得好好跟他说说,这个媳妇不教训是不行了!   正想着儿子什么时候回来,房门就被拍了一下。   李家婆子睁开眼侧过头听了一下,外面响了一声又没动静了。   应该是被风刮了一下或者她听岔了吧。   李家婆子闭上眼睛,继续睡。   没多久又传来“啪”的一声。   这次李家婆子听清楚了不是被风吹的,就是有人拍了一下门。   李壮出去了,家里就剩下她和儿媳妇。   那就是秀娟在拍门了。   李家婆子正在气头上,又被白天她那种不要命的架势弄的有点怕了,没去开门,就在床上骂道:“大晚上的敲什么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拍门声一下又一下的响了起来。   李家婆子心里发毛,她要干什么?   一想到白天的事李家婆子就心慌,儿媳妇看着瘦弱,手里是真有劲儿,一掐上她的脖子掰都掰不开。   这么晚了来敲门,明显不安好心。   李家婆子没吱声。   外面敲门声停了下来。   李家婆子刚要松一口气,窗户那边又响起动静来了。   李家婆子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一个影子出现在窗户上,看着不像是女人。   难道是儿子回来了?   以前也有这种情况,李壮从城里喝了酒,三更半夜的又回了家。   这次是不是儿子喝迷糊,找错屋了?   李家婆子稍稍松了一口气,她试探的问了声,“大壮,你回来了?”   外面的人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声音。   李家婆子听不真切,但听着是有些像她儿子的声。   她赶紧穿了衣服起床,一边开门,一边朝对面的屋喊道:“秀娟啊,你咋睡得和死猪一样,你男人回来了你听不见啊,快点出来伺候着!哎呀,这得喝了多少酒啊,连屋都不记得了。”   李家婆子走到窗边,看到一个人蹲在墙角,以为是儿子喝多了搁那儿吐呢。   她走上前去,“大壮啊,你……”   那道身影站起来了,肩膀上啥也没有,只有留了半截脖子,血管啥的还在往外冒血。   李家婆子吓傻了,睁大了眼睛,浑身筛糠一般发抖。   “头……我的头……”   “啊啊啊啊――”李家婆子尖叫一声,当即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李壮下半夜回了村。   身上的钱全被小春燕摸走了,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一点都不假,上半夜还卖力伺候,一没了钱,就被赶下了床,换个人继续干买卖。   李壮被赶了出去,身无分文,没有地方住,只好又回家了。   大半夜的赶路已经够让人烦躁的了,结果到了家门口,还没人来开门。   李壮哐哐砸门,“开门!都睡死了么!妈的,快点开门!”   拍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   是李家婆子开的门。   李壮朝门上踹了一脚,愤怒的进了门,走了一路,又累又饿,“那臭娘们呢,让她起来给我做点吃的!”   “吱呀”一声,大门关上了。   李壮走到院子里停住,他回头看向站在门边不动李家婆子,发现她正在对着他阴恻恻的笑。   “你笑个啥?!”李壮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惊恐,身体发冷似的抖了一下。   李家婆子的嘴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几声之后,她才开口说话了,却赫然发出了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我的头在哪儿?还我的头……”   李壮悚然一惊。   再借着月光看李家婆子,竟在她的脸上隐约看到了一张苍老男人的脸。   李壮声音发颤,“爹……”   “还我的头……”   李壮吓了一跳,吓得拔腿就往屋里跑,但屋里的门打不开。   他眼睁睁看着李家婆子靠近,惊惧的狂拍门,“臭娘们,快开门,让我进去!”   屋里的人没有动静。   只见李家婆子直勾勾的盯着李壮,一下子掐住了他的脖子。   一个瘦弱的老太婆竟然把高大的李壮掐的死死地,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很快李壮的脸就涨成了紫红色,他的眼睛睁的老大,透过窗户看到屋里的女人就站在窗边看着他,缓缓地对他露出了一个笑。 第45章   李家的动静把周边的几户人家都吵醒了,家里养的狗叫个不停,吵的人再也睡不着,外面的天还黑漆漆的,但也快要到干活的时间了,有好事的人索性起了身,想去看看李家发生了什么事。   李家婆子疯了似的大叫大骂。   旁边的邻居都探出了头,李家的门关着,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有人爬上墙边的树往里面打量,这一看也是吓了一跳。   一个瘦弱的老太太竟然在李壮的身上使劲儿蹦哒,而那李壮躺在地上毫无反应,像死了一般。   这时,李家婆子忽然扭过了头,把爬到树上往里看的人吓个半死,一下跌了下去。   “有鬼啊,有鬼啊――”   那人大叫着跑开。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了。   白家正在吃早饭时,下人忽然说有村里人来请荀先生。   对于地主家的事,一向是村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所以当荀锦楼上门时,他们也一早就知道了,而且还对这事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了好久。   起初有人说是来给白家那个傻小姐看事的,后来有人看到那傻小姐抓着人家的手,又传出了一些不一样的风言风语。   本来这种事,也就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今日李家发生了那种邪乎事,大家都有些恐慌,于是有人就想到了白家,说他们家不就有位先生在么,赶紧请人来看看。   大家一听是这个理,便匆匆忙忙的到白家来请人了。   听到下人把事一说。   白老爷看向荀锦楼,询问他的意思,“荀先生,你看这……”   荀锦楼道:“我去看一下。”   “我也要去!”瑟瑟积极的很。   白夫人一把将她拉了下来,“哪都有你,你老实待在家里,没听人说么,那家死人了,你去做什么?”   “娘,我想去,我不怕。”瑟瑟央求道。   白夫人不为所动。   瑟瑟一看荀锦楼和周庆已经迈出门去了,她一下急了,“娘,你看看他们都要走了。”   白老爷挥了挥手,“让她去,成天闲不住!”   瑟瑟一下笑了,“爹疼我!”   白老爷哼了一声。   白夫人伸出手指一戳瑟瑟的脑门,“你个小没良心的。”   瑟瑟笑着抱住白夫人,“娘也好。”   白夫人笑了一下,“出去只准在一边看,别往前乱凑。”   “我知道了!”   瑟瑟急急的拿了自己的打狗棒,去追那两人。   李家的外面围了一圈人。   大家伙虽然心里害怕,但也挡不住好奇,毕竟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来看热闹的人多的是。   “来了,来了,先生来了,大家快让开,让先生进去。”   人群往两边分开,荀锦楼从中间走过,迈进了李家的门。   此时李家婆子已经不再踩在李壮的身上跳了,她坐在暗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李壮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睁得老大,脸上还保持着惊恐的神色。   荀锦楼蹲下身子,试了一下他的脉搏。   人已经死了。   外面的人伸着头往里看,但没有人进来,只有瑟瑟和周庆跟进来了。   “李家婆子疯了,连自己的儿子都弄死了。”   “你也不看看,李家婆子明显是中邪了,要不然她怎么杀得了李壮。”   “哎呀妈呀,李家婆子这眼神太吓人了,她是想干啥呀。”   “……”   外面议论纷纷。   瑟瑟看了一会儿,忽然对荀锦楼道:“她的身上好像还有个人。”   瑟瑟想往前看清楚些,刚迈出几步。   荀锦楼赶紧把她拉了回来。   他侧过头对周庆道:“看好她。”   周庆立马应是,“小师娘,咱们到那边去。”   荀锦楼迅速出手,擒住了李家婆子的手腕,然后在她的中指上缠了一根红线,厉声呵道:“还不出来!”   李家婆子痛苦的挣扎了起来。   瑟瑟听出她的叫喊声中混杂着一个苍老的男声。   瑟瑟认得那个声音,是李老头的声音。   原来他真的来找自己的头了。   李家婆子大喊了起来,“疼啊,疼啊,我要我的头,要这婆娘把头还我……”   门外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这怎么是李老头的声音?。”   “他说要什么头,这李家婆子和李壮干啥了呀?”   荀锦楼又施了些力道,瑟瑟看到那根细细的红线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李家婆子惊呼一声,身子忽然倒了下去。   荀锦楼收了红线,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家婆子。   瑟瑟跑过去瞧,已经看不到李老头的影子了。   她刚想问什么,突然“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瘦削的女人。   人群中有人惊呼,“啊呀,是秀娟!”   “秀娟还在家呢,怎么把她忘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就在屋里一声不吭?”   被称作秀娟的女人无视了所有的人,她出了房门,走进了灶房烧火做饭,没朝地上躺着的人看一眼。   瑟瑟好奇的看了看她,又转头去看昏过去的李家婆子。   她抓了抓辫子问荀锦楼,“我们要等她醒过来么?”这得等到啥时候。   荀锦楼摸了一下下巴,“也有个更快的法子。”   瑟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什么法子?”   荀锦楼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银针,寒光闪闪,分外逼人。   瑟瑟一拍手,“我知道了,你要扎醒她!”   周庆心道,荀先生和小师娘果然是绝配,一个掏针,一个鼓掌,啧啧。   “你来。”荀锦楼把针递给了周庆。   “什、什么?”周庆懵逼的看着第一次对他露出温和笑意的荀先生,居然感到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激动。   周庆很快就从那种错觉中清醒了,苦着脸道:“先生……”   “嗯?”荀锦楼扬了一下眉。   “对,这种粗活就得我来做!”周庆英勇无畏的走上前,“小师娘避开些,小心溅你一脸血。”   “……”瑟瑟觉得跟周庆比起来,她绝对不傻。   这么大阵仗,瑟瑟还以为他要干啥呢,结果,就是捏着针在李家婆子的手指上扎了一下,一个小血珠冒了出来,他就跳开了。   一个小血珠能溅她一脸血么,瑟瑟十分严肃的考虑了一下,难,忒难。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针起了效果,李家婆子的眼睛滚动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一醒就大喊大叫,踢腾着腿往后缩,“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啊啊啊――”   瑟瑟被吵的直往后退。   荀锦楼皱了一下眉,“神志已失,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言罢,他将目光投向了在灶房做饭的女人。   那女人淘米下锅,炒菜切肉,饭菜的香味很快就弥漫开了。   瑟瑟耸了耸鼻子,觉得还怪香的。   荀锦楼没过去,拉着瑟瑟往门外走。   周庆还想问怎么不去找那个女人问问,但见两个人都走了,他也跟着出了门。   出了李家的门,荀锦楼找到在李家附近住的人询问了一下情况。   老太太提起这个就是满肚子的话,“半年前李老头瘫在床上了,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他那个婆子对李老头也不尽心,说不定心里就盼着李老头早点没了好少个累赘。他们家也就秀娟任劳任怨,家里的活、地里的活都是她一个人忙活,一个女人累死累活的,就是老黄牛也没有这样使的。”   荀锦楼问:“那李壮呢?”   老太太一拍大腿,“快别提了,没有他还好点。你是不知道,这人是吃喝嫖赌全沾,家里的事一点不管,回家也就是来要钱的,要我说啊,这样的人趁早死了干净。”   “听说他们家还有个女儿。”   “是,是叫兰兰,那姑娘的性子也好,懂事,经常帮着她妈干活,长得也白净。可惜啊,前不久出了意外,到山坡上挖野菜,摔下去了,这一摔就把人给摔没了,可把她妈疼死了,你看秀娟现在都成啥样了,人都不正常了,要是兰兰还在,她也不会这样。”   荀锦楼突然问道:“他们家很有钱么?”   老太太直摇头,“有啥钱呀,都被那个败家子给败光了,是有点钱就被他扒拉走了,啥家底都不够被他霍霍的,去年过年的时候他们家都揭不开锅了,还是上我家借了点米面。”   荀锦楼笑道:“可我看到他们家的伙食不错,有菜有肉。”   “这……”老太太想了想,“你要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们家好像在李老头没了以后就宽裕起来了,那李家婆子还穿着新衣服跟我们炫耀,这可是以前没有的事。我猜啊,应该是李老头手里还藏了点钱,他这一走,就便宜了那母子了,所以这日子就好过多了。”   荀锦楼思忖了片刻,道谢起身。   瑟瑟还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他点了一下她的脑袋,“起来了。”   瑟瑟抬了抬头,“腿麻了。”   荀锦楼伸出手去,瑟瑟抓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   荀锦楼撑着她的身子道:“踢踢腿。”   “哦。”瑟瑟忍着酸麻踢了踢腿。   周庆还在一边愤愤不平,“这个李壮太不是东西了,这就叫报应。”   说到这儿,周庆忽然问瑟瑟,“小师娘,你上次一直要找的那个头,不会就是李老头的头吧。”   村人都说上了李家婆子身的是李老头,他又听到说要什么头,这一下子就想起之前小师娘就一直在找头,还说要老一点的,完全对上了。   瑟瑟点了点头。   “为啥要找头,他的头没了?”周庆摸不着头脑。   瑟瑟也疑惑李老头的头在哪儿呢? 第46章   李家门口的人渐渐地散去。   几个人三五成群的谈论着李家的事情。   “李老头瘫了那阵子可受了罪了,这是回来磨他们来了。”   “可是那李壮是他亲儿子啊,这得造了多大的孽才让那李老头把他也带走了。”   “他家的事儿咋说的清。”   “诶,林家的,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一个壮硕的中年女人脚步不停,“我儿子还等我做饭呢。”   女人迈开步子,很快就把几个妇人甩在了身后,她一进家门,“哐”的一声把门关紧了。   转过身,脸瞬间拉了下来。   屋子里昏昏暗暗,一个牌位立在中间,香炉里插着香,香头忽明忽暗,像人的眼睛在眨动。   女人在屋里来回走个不停。   嘴里嘀嘀咕咕的说起了话。   “孩他爹,李家那个死老头真回来要头了,还上了李婆子的身,李壮都被他带走了,你说他会不会找到这来?”   屋子里没有动静。   女人又开口了,“那个死老头,他就是鬼我也不怕他,活着没用,死了也成不了气候。一想起他还敢打咱儿子我就来气。能看上他家兰兰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还不乐意,把自己气的中风了能怨得了谁,他就该死!该死!”   女人的眼中发狠,咒骂了几句,院子里响起脚步声,一个看起来有些呆傻的男子走了进来。   女人的脸色缓和下来,她站起身,走进灶房端着一个碗走了出来。   “来儿子,把药喝了。”   男子一看到女人手里的碗就抢过来喝了个干干净净。   女人笑着接过空碗放好,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戒指。   “这回可不能再丟了,大师说了,戴这个辟邪。”   男子傻笑着伸出了手。   女人给他戴好,“等着啊,我这就去做饭,今天中午吃包子,肉包子!”   女人说完就走进灶房生火。   男子蹲在院子里刨了一会儿土,突然听到门外有小孩吵吵嚷嚷的声音,他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快到中午,那个叫秀娟的女人出了门,手里还挎着一个篮子。   荀锦楼三人远远地跟了上去。   瑟瑟挤开周庆走到荀锦楼的身边,把自己的小手,偷偷往他手里塞。   荀锦楼一把握住她碰来碰去的手,“你老实点行不行?”   “嗯!”瑟瑟赶紧拉住他的手,像偷吃了一颗糖豆似的掩不住的欣喜。   掌心握着的那只小手软乎乎的,荀锦楼下意识攥了一下,他这个举动一出,就见小色鬼的眼睛里漾起了无数的繁星,差点叫人迷失在那片星河里。   之所以说差点,是因为旁边有个随时能把人拉回现实的人在。   周庆左看看右瞧瞧,问道:“荀先生,小师娘,你俩干啥呢?”   荀锦楼瞬间回神,抿了一下唇,“都停下来做什么,还不跟上。”   周庆想说,分明是你俩好端端停住了。但是他还惦记着拜师的事,那当然是荀先生说什么是什么,他知道荀先生是在考验他,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他觉得先生还可以对他更严厉些,他完全受的住。   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俨然是往坟地去了。   女人走进坟地,在一块墓碑前停住。   她蹲下身子,从篮子里端出做好的饭菜,一一摆在坟前。   风从林间刮过,像极了人在呜咽。   女人看着墓碑眼里流出了泪。   “兰兰啊,娘给你做好吃的了。你看看都是你喜欢吃的,还有肉,你不是一直说想吃肉么,娘给你做了,这一大盘都是给你吃的,没有人再骂你了,你快吃……”   女人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   “兰兰,你再让娘看看你啊,再让娘看看你。”   林子里只有女人的哭声在回荡。   荀锦楼思忖片刻,对瑟瑟说道:“你和周庆先回去。”   “我想跟着你。”   “你先回去。”   荀锦楼见瑟瑟还要再说,他又道:“今晚让你画符。”   一句话成功把瑟瑟哄住了。   “我要画好多好多!”   荀锦楼不知为何耳根有些发热,这小色鬼明显居心不良。   瑟瑟对周庆道:“走吧。”   周庆一头雾水的和瑟瑟往回走,走出一段路,他忍不住问道:“小师娘,画啥符呀?”   周庆跟小师娘熟悉之后,他发现小师娘就对两种东西最感兴趣,一个是各种小吃食,比如小师娘经常缠着白老爷要的糖人,另一个就是荀先生了,两相比较,小糖人要排在荀先生的后面。   有时候他见小师娘看荀先生的眼神,就跟看见什么珍馐美味似的,比小糖人好吃一万倍那种。   不光是小师娘,就连荀先生看小师娘的眼神也怪怪的,打个比方,就像小孩子看中了一个非常喜欢的玩具,心里很想抓到手里玩,可边上的大人严厉的告诉他不可以,所以只能隔着远远地看着。   虽然这样想有些奇怪,但周庆就是这么觉得。   瑟瑟笑道:“我不告诉你。”   “得,那我不问了。”   瑟瑟拿着打狗棒,在路上东戳戳西敲敲,看着几个小孩拿着糖葫芦走了过去,瑟瑟站在那里一路目送。   “小师娘,你看什么呢?”周庆问道。   “走走走,回家让我爹给我买糖葫芦去,嗯,给先生也买一根。”   瑟瑟看向周庆,“再给你一根。”   周庆感动的泪眼汪汪,“难为小师娘还想着我。”   周庆可没捞到过荀先生给他买的一根糖葫芦,不要说一根,一颗都没有。   在荀锦楼那里受了不少打击的周庆一遇到小师娘这样的人间小太阳,可把他感动坏了。   就差说将来要给小师娘养老了。   周庆沉浸在感动中不能自拔,刚要说前面有个土坑,小师娘小心些,结果一扭头发现人不见了。   “小师娘,小师娘别玩了。”   周庆在周边找了找没找到人,他摸了摸脑袋,难道急着回家买糖葫芦去了?   周庆往白家走去,到了白家一问,门房说小姐没回来。   没回来?周庆又急匆匆的往回返去。   那边,荀锦楼等到那个女人出来便走了上去。   他开门见山的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用这种法子留人,是在害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啥。”女人神色一变,绕过荀锦楼就走。   荀锦楼道:“她如今怨气深重,不得解脱,要是再造下杀孽,只会落得万劫不复,你难道想让她成为为祸一方的厉鬼?若是被鬼差抓去,她更是要吃尽苦头,不若早些度化,也好再投胎。这般强行挽留,你以为是在救她?你可知你女儿愿不愿意,她又为什么不愿意见你。”   “啊啊啊!闭嘴!闭嘴!”女人把篮子抡了过去。   “兰兰怎么会不愿意见我,我是她娘啊!都是那些畜牲的错,都是那些畜牲的错!”   女人崩溃的大哭,“兰兰啊,你为什么不愿意见娘啊,是娘胆小,娘没保护好你,娘知道错了,你再让娘看看你啊。”   过了片刻,等女人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荀锦楼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见到周庆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荀锦楼眉头微蹙,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周庆焦急的问道:“荀先生,小师娘没来找你么?”   荀锦楼的手攥了起来,“她不是和你一起回去了?”   周庆懊恼道:“在路上走着好好的,小师娘还说要赶快回去买糖葫芦,结果我一扭头就发现人不见了。”   “荀先生你说小师娘是不是跑哪里玩去了?白家的家丁说,小师娘经常往外跑,玩够了就回来了。”   荀锦楼快速掐算,但一个死人的八字又能算出什么呢?   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有时候这种感觉比什么都来的要准。   荀锦楼烦躁的想,他就该把那小色鬼拴裤腰带上。   “快去找人。”   他顾不上别的,先把人找到再说。   周庆说一扭头就人不见了,瑟瑟也是一晃眼被一个金色的东西吸引了。   她定睛看去,看到那个林家傻子的手上带了一个崭新崭新的金戒指,被阳光一照,黄澄澄的。   瑟瑟倒不是看上对方的金戒指了,她家有的是,比这种做工粗糙的好多了。   只是她越看越觉得这戒指眼熟。   特别像李老头给她的那个。   只是一个旧了点,一个新了点。   难道他俩还戴同款的?   瑟瑟歪着头多看了几眼。   谁知,那林家傻子傻笑着抓了她的打狗棒就跑。   力气还挺大,瑟瑟一时没抓住,被他抢走了。   这可气死她了。   瑟瑟撸起袖子就追了上去。   别以为他是傻子她就不敢打!   她要打的他满地找牙,连他妈都认不出是谁!   瑟瑟追了好一会儿才追上。   “还给我!”   林家傻子只是傻笑,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嘴角上还有油光,笑的特别瘆人还恶心。   说实话,瑟瑟早想打他了,他每次见了她都露出那种恶心的笑,也不知道在想啥,反正让人看了拳头就硬!   瑟瑟拽着她的打狗棒往外抽。   一时半会竟然还抽不出来。   那个林家傻子忽然脸色涨红,呼吸急促了起来。   瑟瑟一看,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   她使劲儿夺过了自己的打狗棒,一下戳了过去,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滚开!”   林家傻子不知道疼似的,又笑着走过来。   瑟瑟扭头就跑,他也追了上来。   “儿子,儿子,在哪儿呢?要吃饭了!”   一个中年女人迎面走来。   那女人看了看瑟瑟。   林家傻子指着瑟瑟说,“要,要!”   瑟瑟大怒,要个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2 21:08:07~2021-04-23 20:4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川上富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林家那个傻子从后面追,前面又堵着他妈,瑟瑟一看周边偏僻没有人路过,她挥了一下手里的打狗棒,拔腿就跑。   林家傻子在背后叫嚷,“要、要她,做媳妇!”   瑟瑟一听这话,恨不得再给他一棍子,他可滚一边去吧。   中年女人一看她儿子急了,她直接伸手去抓瑟瑟。   蒲扇大的手掌一下钳住了瑟瑟的小细胳膊,猛地这一拽,疼得她眼泪都快滚出来了,感觉整条胳膊被卸下来似的。   “你想往哪儿跑!”   “放开我!”瑟瑟忍着疼拼命的往外挣扎。   女人使了狠劲,掰着瑟瑟的手把她的打狗棒给扔到了一边,“叫你跑!还敢打我儿子,你个小贱人!跑啥跑,没看到我儿子在后面追的多累!”   林家傻子追了上来,咧着嘴傻笑,“要、要媳妇!”   “儿子,你看上这个了?”女人笑了。   林家傻子喘着粗气,眼里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要媳妇!睡、睡觉!”   女人笑得合不拢嘴,“哎呦,好,给你找媳妇,你喜欢这个,咱就要这个。走,咱回家去,让你新媳妇陪你啊。”   “滚开,滚开!”瑟瑟的胳膊被抓着,她只能踢腾着腿。   “我儿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给我老实点!”   “唔唔唔……”   女人一把捂着了瑟瑟的嘴。   转头对林家傻子说道:“走,咱回家给你娶媳妇。”   ……   荀锦楼心中越发的急躁不安。   他和周庆分头在村里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到人。   周庆见荀锦楼的神色严肃,不由问道:“荀先生,你是觉得小师娘遇到什么事了?可在村里能有什么事呢?”   荀锦楼默不作声,他没有头绪,只是心里的感觉很不好。   视线忽然在田埂上一凝。   荀锦楼迅速走过去,捡起了那根被扔在一旁的打狗棒。   周庆惊讶的睁大眼睛,“这、这是小师娘的打狗棒,怎么会扔在这里,她不是爱惜的很么?”   荀锦楼握紧打狗棒。   “你去白家叫人,一起找人。”   “好、好。”周庆不敢耽误,飞快的往回跑。   荀锦楼在原地站了片刻,解开衣襟一点点擦掉了胸前朱砂符文。   周庆跑回白家把事情一说,白老爷和白夫人一下就急了,把全府上下的人都派了出去。   “我就说不让她去,不让她去,你看看现在出事了吧,那丫头是喜欢到处疯着玩,但每次都记得回家吃饭,这都啥时候了,也见不到她的人!”白夫人急哭了。   “你先别着急,她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白老爷安慰道。   “一会儿是多久,你没听见小周说那丫头的经常拿的那根棍子都扔地上了,你不是不知道她怕狗,平常出去手里都得找个树枝木棍的拿着,她能好生生的把棍子扔了?”白夫人越说越担心,连白老爷也埋怨上了,“我看你就是不关心闺女!”   “我怎么不关心了?”白老爷的担心不必白夫人少,他一直压着,就怕他再乱了,就全乱了。   “这不是在找着么?”白老爷拍了拍白夫人的肩,“那丫头那么能折腾,谁能治得了她,你不也说了她不会让自己吃亏。”   众人在村里挨家挨户的询问。   瑟瑟被那个壮硕的女人关进了屋里。   “儿子,去拿绳子,这小贱人不老实,得把她绑起来。”   林家傻子傻笑着去拿绳子。   瑟瑟用力的往后蹬腿,狠狠地蹬在了女人的腿上,女人“哎呦”叫了一声,伸手就往瑟瑟身上掐,“小贱人,还蹬我,我叫你蹬!”   瑟瑟疼的直流泪,趁着女人松开了一只手,她身子一转,照着女人的肚子又踢了一脚。   这下,女人松开了手,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瑟瑟快速往门外跑。   一打开门,那个林家傻子正拿着绳子站在门口傻笑。   “儿子,抓住那个小贱人,别让她跑了!”   林家傻子伸着手去抓。   瑟瑟身子一矮,从旁边钻了出去。   跑到门口想去开门,结果一看那门上居然被一根铁链子锁了起来。   她就是力气再大也不可能徒手掰铁链啊!   身后一个疯子一个傻子,瑟瑟真是够够的了。   眼见着那傻子又要扑上来,瑟瑟直接跑进灶房,拿起一把菜刀就冲了出来。   “你们都别过来!”   女人根本就不看在眼里,一个小丫头片子就是拿着菜刀又能怎么样。   “不吃好饭食的东西!要你伺候我儿子是看得上你,别不识抬举!”   可滚一边去吧,瑟瑟被恶心的不轻,“就你这傻儿子,你自己伺候去吧!”   “你――”女人被气的脑门疼,抓起立在墙边的扁担就往瑟瑟的身上敲。   瑟瑟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救命啊,要杀人了!”   女人冷笑,“喊吧,喊吧,你看能喊来谁?”   林家在村西头,周边没什么人,离的最近的一户人家还隔着一个水塘。   有点什么声音,根本听不见。   林家傻子急切的向瑟瑟扑了过去。   瑟瑟手里拿着刀,一点没迟疑的挥了一下。   那傻子的手上瞬间划开了一个口子。   他没喊疼,看着手里流出的鲜血,反而咧着嘴笑了起来,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儿子!”女人怒火中烧,拿着扁担就去打瑟瑟,“小贱人!不打你不知道好歹!”   瑟瑟躲闪不及,背上“啪”的一声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被女人追着跑到堂屋。   瑟瑟到处乱窜,女人就在后面追着打。   一个没收住,把立在中间的牌位给打翻了,插着香的香炉也摔到了地上,砸出了一地香灰。   女人气疯了。   瑟瑟还火上浇油的来了句,“这可是你自己砸的!”   “咚、咚、咚。”   这时门突然敲响了。   “有人在么?”   瑟瑟一听像是她家里下人的声音。   她张嘴就要喊,谁知一只粗糙的手死死地捂着了她的嘴。   女人使劲儿的按住瑟瑟不让她出声,手里的菜刀也被她夺了过去。   门外的人叫了几声就没了动静。   瑟瑟被女人拖着往床上走,“小贱人还想叫人,没人能救得了你,你就死心吧,好好伺候我儿子,还有你的好日子过。”   “儿子,把绳子给我,绑好了她就老实了。”   瑟瑟被女人捂住口鼻,呼吸困难,拼命挣扎也挣不开。   林家傻子傻笑着把绳子拿了过去。   “荀先生。”   白家的几个家丁看见荀锦楼就迎了上去。   荀锦楼感受着那股微弱的气息,继续往前走去。   “荀先生,那边我们都去找过了,小姐不在那边。”   “是啊,西边没几户人家,我们都去问了。”   荀锦楼没有停止脚步。   几个家丁相互看了一眼,“算了,人家是大师,怎么会听咱们的话,他要去就去呗。”   荀锦楼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外停了下来。   他眉头一皱,这里好大的怨气。   推了一下门,发现是关着的。   荀锦楼往旁边绕去,借着树石一下跃过了墙头。   院子里乱糟糟的,像是经历了一场打斗似的。   荀锦楼耳朵一动,直接朝屋内跑去。   “嘭”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巨大的声响把屋里的人都惊动了。   女人愤怒的问道:“你是谁呀?怎么闯到我家来的?”   瑟瑟看到了荀锦楼,一下子泪眼汪汪,“先生,他们欺负我!”   女人眼睛一瞪,“胡说啥,这是我儿媳妇!”   林家傻子傻笑着要去摸瑟瑟,“媳妇。”   林家傻子的手刚伸出去,就被荀锦楼一把抓住,用力的一掰,只听“咔嚓”一声,手骨被折断了。   整个人被踹了出去,撞到了衣柜上。   “儿子!”女人赶紧去扶。   看到才一会儿不见就狼狈的不像样的瑟瑟,荀锦楼心里出奇的愤怒。   她的辫子散开了,眼睛红红的,露出的一截雪白藕臂上有青紫色的淤青。   荀锦楼脸色难看,“你的本事呢?就由着他们欺负?”   瑟瑟也委屈,一张嘴就是哭腔,“我又打不过他们,那个女人不光打我,还想让我给她的傻儿子当媳妇!我够委屈的了,你还凶我!”   瑟瑟忍不住打了他几下。   荀锦楼沉默着张开手臂把她抱到了怀里。   瑟瑟积蓄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可以放心的流出来了,小水闸一开,啪嗒啪嗒往外掉泪珠。   荀锦楼好奇她哪儿来的那么多泪,说哭就哭,把他的衣服都湿透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泪太多,哭得他也心头发闷。   抱着荀锦楼哭了一会儿,总算把那股委屈发泄了一些,瑟瑟忽然直起身子,气势汹汹的就要冲过去,“我要揍他们!”   荀锦楼道:“去吧,我给你撑腰,不用手下留情。”   瑟瑟擦了一把泪,对着他破涕为笑。   女人怨毒的看着瑟瑟和荀锦楼。   “你们要干什么?”   瑟瑟四处张望,找了那个女人拿的扁担,她就是拿这玩意儿打她的,贼疼。   瑟瑟举起扁担就朝女人打了过去。   女人被打的嗷嗷的叫。   林家那傻子坐在地上嘿嘿直笑。   这时门外又有了动静。   是周庆的声音。   “荀先生,小师娘,是你们在里面么?”   瑟瑟朝外面应了一声。   门外的人直接撞开了大门,把半扇门给卸下来了。   周庆和几个白府的下人进来了。   周庆一看小师娘的样子,再看地上那两人,瞬间明白了过来。   林家那傻子还在傻笑着叫媳妇。   “媳妇也是你叫的?!”周庆抡起拳头就挥了过去。   但无论怎么打,那傻子都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瑟瑟。   荀锦楼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一股浓郁的阴煞之气在手间聚集。   瑟瑟看到有两道黑气直接投向了那女人和林家傻子的眉心。   “走吧。”荀锦楼带着瑟瑟往外走。   走出了屋子,他忽然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前停住了。   周庆又打了那傻子几下才跟着出来。   他耸了耸鼻子说道:“这院子里怎么有种怪味?”   白家的家丁也说有种恶心的味儿。   其中一人指着灶房的锅说:“炖的啥东西?咋有股臭味。”   他边说边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想看看是什么东西。   屋里女人突然跑了出来,大叫道:“不要动我儿子的药!不要动!”   她这一喊,白家那个家丁吓的一抬手,反倒把盖子给打掉了。   低头一看,直接脸色惨白,屁滚尿流的跑了出来,趴在墙角就吐了。   女人紧张的跑过去,这可是给她儿子治病的药,她好不容易才弄来的。   女人跑了几步,突然停住了,怔了一下,神情恍惚了起来,眼前出现了无数的鬼手,一张张面孔都是她熟悉的,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惊恐,挥着手喊打喊杀。   “我不怕你们!我不怕!”   众人正觉得奇怪,又见林家那个傻子忽然躺在了地上滚来滚去的喊着疼。   “这是疯了?”周庆皱了一下眉,扭头看到还蹲在墙角吐的白家家丁,他好奇的往灶房的锅里看了一眼。   看清那锅里煮着的东西,周庆瞬间捂着嘴跑了出来。   瑟瑟也想去看一眼,被荀锦楼拉住了,“没看周庆什么样,你也想被恶心到?”   瑟瑟觉得他说的对,于是她就问周庆,“那里面是什么呀。”   周庆缓了半天,才忍着恶心道:“一个头……”   “啊。”瑟瑟终于知道李老头的头在哪了。   荀锦楼撩起衣袍蹲下身去,将那块石头移开了。   “为什么要搬石头?”瑟瑟问。   荀锦楼对她笑了一下,“没了这东西镇着,那些有仇的有怨的就不至于连门都进不来了。”   “有仇有怨的?”   荀锦楼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站起了身,“给你出气的。”   瑟瑟笑着去拉他的手。   荀锦楼抬了一下手,“别碰,脏。”   瑟瑟一把抓在了手里。   荀锦楼扯了扯唇,“小色鬼,你知不知羞?”   瑟瑟笑的灿烂,“我知道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3 20:49:53~2021-04-24 21:2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carlett 5瓶;川上富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李家和林家发生的事情迅速传遍了村子。   几个人凑到一起谈论的起劲儿。   “听说李老头那脑袋还在锅里煮着呢!”   “啊,这李老头都死了多久了,那还不得臭了。”   “那还用说,满院子都是腐臭味了!亏那个傻子也能吃的下去。”   “这不就是在吃人肉嘛,是人能干的事?现在想起来我都后怕,怪不得李老头死了都不安生,真是造孽啊!”   虽然没亲眼目睹,但每个人说的就仿佛自己亲眼看到了一般。   说那林家的儿子天生痴傻,林母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一个法子,要用一个新鲜人头做药引给她的儿子治好痴傻,于是李壮为了钱和李家婆子商量着把瘫在床上的李老头的脑袋给割下来换了钱。   一个个唏嘘不已。   正聊着,其中一人的余光扫到朝着这边走来的女人,立马打断了大家的谈话,“咳咳……秀娟啊。”   女人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她无视那些打量的目光,走进了李家的院子。   李家婆子缩在墙角发抖。   李壮的尸体还躺在地上没有人管。   李壮在村里的名声不好,事情传开后,本来那些看在同村人的份上想帮着安葬的人也都不管了。   女人目不斜视的走进屋里,从床垫底下拿出了一把刀,她看着锋利的刀锋有些出神。   想着那人说的话,女人陷入了迷惘。   兰兰是在怨她么,怨她没护着她是不是?   女人的眼中流露出痛苦自责,李壮第一次带兰兰出去的时候她其实不是没有察觉的,但她扭过了头装作没看见,是她胆小害怕,她根本阻止不了李壮,她想着只要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所以即使看到兰兰一天比一天憔悴消沉,她也什么都没做。   可当兰兰被那样带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疯了。   她的兰兰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全身没有一块好肉,她怎么叫也没把人叫醒。   女人那一刻才后悔了,可人已经没了,再也不能睁开眼叫她一声娘了。   那时李壮是怎么说的,他嫌丢人,说赶紧埋了了事。   女人忍了一辈子,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从一位大师那里听说猫的怨灵能留出鬼魂,于是她就去抓了村里的猫。平时连鸡都不敢杀的女人,冷静的把一只只猫掐死,然后埋到了兰兰的坟边。   可是她做了这么多还是没能再见到她的兰兰一面。   女人紧紧地攥着刀柄,林家的人她不会放过的!   ……   瑟瑟安安稳稳的回去了。   白夫人一瞧她的狼狈模样就哭了,一把将她抱到了怀里,啥话都说不出来。   等到大家的心情平复之后,才了解了事情经过。   这一听白夫人的心又揪起来了,“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老爷,快点报官把人抓起来!”   白老爷一脸严肃,立马让人去镇上请警员。   白夫人抱着瑟瑟不撒手,一抚到瑟瑟的后背,瑟瑟忽然轻嘶了一声。   “咋了?”白夫人一顿,紧张的看着她,“是不是哪里疼?他们打你了?”   荀锦楼瞬间抬眸看去。   白老爷和周庆也看向了瑟瑟。   其实瑟瑟挺想跟白夫人抱怨抱怨的,但对上她关切担忧的目光,瑟瑟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就是饿了。”   白老爷立马命人上菜。   摆了一桌子上好的酒席,几个人一一落座,白夫人此刻满心满眼都是瑟瑟,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而白老爷则对荀锦楼连连举杯。   白老爷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感谢荀锦楼,多亏他及时找到了他家这丫头,这就是他们白家的恩人啊。   “荀先生,以往有什么不周之处您多担待,这次真是要多谢您找到了这丫头了!”   “白老爷客气了。”荀锦楼心道,倒不至于连“您”都用上,不太合适。   白老爷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笑的和蔼可亲,看谁都顺眼的很,连周庆也没落下,招呼道:“小周,多吃点啊!管够!”   周庆的食量一向惊人,可瑟瑟这次才知道原来平时他还是收着的。   吃完饭白夫人就拉着瑟瑟回去了。   吩咐人烧好了水。   白夫人试了试水温,抬手就来给瑟瑟解扣子。   瑟瑟扭了一下身子,“娘,我自己洗,你看着我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跟娘你还不好意思。”白夫人寸步不让。   瑟瑟不想让她看,但白夫人站着不动,看来是没瞒过去。   瑟瑟只好解开了衣服。   外衫一脱下来,即使白夫人已经有所预料还是忍不住眼里闪烁泪光。   “你这死丫头,你看看你这身上伤的!还想瞒着!你要气死我呀!”   “不疼了。”瑟瑟抱住白夫人,“一点都不疼,娘你别生气。”   白夫人看着那身雪肤上的青紫掐痕就难受,她这丫头从小就是被娇养着,她和老爷再生气也没舍得戳她一个手指头,如今看到这样,怎么能不心疼。   那手腕上还有绳子的勒痕,背后更是吓人,有一大片的淤青。   “娘。”瑟瑟摇了摇白夫人的手臂。   白夫人拍了一下瑟瑟的胳膊,“快进去洗吧。”   瑟瑟问道:“那你不生气了?”   白夫人白了她一眼,“跟你生气,气的过来么?”   瑟瑟笑了,“气不过来。”   白夫人是又好气又好笑。   “水都要凉了,快进去。”   瑟瑟洗完澡,白夫人又给她上了药。   白夫人给瑟瑟梳理着乌黑的长发,看着鲜妍娇俏,如明珠生晕的瑟瑟,忽然就觉得她长大了。   “娘,我忘了一件事!”瑟瑟忽然站了起来。   白夫人赶紧问:“啥事啊?”   瑟瑟有点沮丧的说:“我忘了让爹给我买糖葫芦了,现在人家肯定都走了。”   “……”她就知道这傻丫头没啥正事。   天色渐黑,白家的灯笼亮了起来。   荀锦楼估摸着时间,推开门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路他就发现了身后跟着的小尾巴。   瑟瑟还以为他没发现自己,结果一个转弯就撞他身上了。   荀锦楼道:“鬼鬼祟祟的跟着我做什么?”   “哪有鬼鬼祟祟。”瑟瑟小声辩解。   荀锦楼笑了一下,“你觉得你这是正大光明?”   瑟瑟说道:“咱们都说好了,今晚要画符。”   “你这个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荀锦楼想了想,“你先回去,等我回来再画。”   “你要去哪儿?不能带我一起么?”瑟瑟叹了口气,有些小苦恼,“我这么想跟你在一起,你怎么什么事都不想着我呢?”   这话说的荀锦楼无话可说,“又不是什么好事,你凑什么热闹。”   “我就是想离你近一点。”瑟瑟试探着去拉他的手,见他没甩开,就高高兴兴的握住了。   “小色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荀锦楼有些郁闷的低语了一句。   瑟瑟凑近了一些,“先生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荀锦楼深吸一口气,“走,陪你去散散步。”   “好!”瑟瑟欢喜的应道。   白家是村里的大户,这附近有钱的人家一般都在镇上,但白家的祖宅在这里,就一直没往镇上搬。   与白家高大美观的房屋不同,村里人家的房屋大多是矮小的土屋,一到晚上,没有事做,便早早的入睡。   好多人家的灯都熄灭了,走在土路上,只有清冷的月色洒下,所有的房屋安安静静的在月光下沉睡。   瑟瑟的兴致很高,拉着荀锦楼的手晃啊晃的。   走了一段路,瑟瑟看出来了,他们是往林家去了。   白老爷派人去镇上请警员,得到明天才能回来。   林家母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疯疯颠颠的不太正常,村里的人个个人心惶惶,不敢再让这种疯子到处乱跑,就把他们关在了林家。   瑟瑟看向荀锦楼,“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荀锦楼道:“等人。”   瑟瑟还是一头雾水,但她不问了,反正一会就知道了。   荀锦楼没想带着瑟瑟来,但既然她要跟着,那就让她跟着了。   此刻万籁俱寂,荀锦楼往四周看了看,走到一棵大树前,揽着瑟瑟的腰往上一跃,轻飘飘的落在了粗壮的树枝上。   瑟瑟有些小激动。   荀锦楼叮嘱道:“坐好了,别摔下去。”   “嗯。”瑟瑟听话的抱住了他的腰。   “……”他让她坐好,没说让她抱他的腰。   罢了,荀锦楼由她去了。   瑟瑟兴奋的看来看去,捏着他的衣服轻轻地扯了一下,在荀锦楼看过去时,她扑闪着小扇子般卷翘的睫毛,羞答答的问道:“先生,我们是在幽会么?”   少女眨着清亮的杏眼,眼波流转,潋滟生姿,她的唇角上扬,欢喜抑制不住的跑了出来。   荀锦楼移开眼,“不是。”   瑟瑟往他怀里一贴,闷闷的说道:“怎么不是啊。”   荀锦楼重复了一遍,“不是。”   “那得怎么样才算是呢?”瑟瑟眼巴巴的看着他。   荀锦楼漫不经心的说道:“别瞎想了,要是让你爹娘知道非得打断你的腿。”   瑟瑟笑了,“爹和娘不会打我的,他们会打断你的腿。”   荀锦楼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没好气的说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会儿又比谁都聪明了。”   瑟瑟依旧在笑,“我不傻呀。”   荀锦楼笑着曲起食指轻轻地敲了一下瑟瑟的额头,“是,你不傻,再没有比你精的了。”   瑟瑟歪了歪头,忽然抬起纤细的双手捂住了荀锦楼的眼睛,向他倾过身子。   清幽的香气漾开,柔软的唇瓣贴了上去,气息交缠,瑟瑟含上去轻轻地咬了咬。   荀锦楼心头一颤,握住她的胳膊将她的手拉了下来,“你……”   瑟瑟眨着清亮的眼眸,笑道:“先生,好吃。” 第49章   荀锦楼眸色微深,看着眼前娇俏灵动的少女,握着她胳膊的手微微收紧,“小色鬼,占我便宜是不是?”   瑟瑟白瓷般的小脸染上了淡淡的薄红,水润的眼眸带着盈盈笑意,整个人的喜悦从眉梢眼角流露出来,她对着他笑,连夜风都像被她的笑容感染似的,轻柔的不可思议。   荀锦楼移不开眼,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乱。   他不得不承认,这小色鬼笑起来的样子好看的不像话。   瑟瑟扑闪着水润的杏眼看着他,抬手捂了一下微微发烫的脸颊,“先生,我有点害羞。”   荀锦楼松开手,语气平淡道:“你还知道害羞。”   “知道啊,我的脸都红了。”她嘴里说着害羞,两只胳膊又抱紧了他的腰,还把自己的小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以此力证自己的害羞。   荀锦楼微微低头,咬牙道:“小色鬼,你这叫害羞?”   他的气息拂在她的耳朵上,瑟瑟仰了仰头,两个人的距离极近,几乎要吻到一起。   荀锦楼微怔,随即往后抬了抬头。   瑟瑟说道:“是害羞的,可是就算害羞也想和你亲近嘛,我唔……”   荀锦楼抬手一环,捂住了瑟瑟的嘴,阻止她再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小色鬼别说了,你要闻就闻吧。”   瑟瑟眨了眨眼,荀锦楼松开了她的嘴。   他往后倚在树干上,一副大大方方任她闻个够的阔绰模样。   瑟瑟没跟他客气,身子直了直,抱着他就欢喜的闻了起来,“先生今日格外香呢。”   荀锦楼垂眸看了她一眼,心道她果然就是为了这个。   瑟瑟闻了好一会儿,看着他脖颈的喉结,忽然开口道:“先生,你就算不好闻,我也喜欢你的。”   荀锦楼撩了撩眼皮琥珀色的眼眸凝着她,“为何?”   “因为,”瑟瑟摸上他的脸,“你长得好看!”   荀锦楼:“……”   静了几息。   他皮笑肉不笑的拉下她的手,“谢谢夸奖。”   瑟瑟摇头笑道:“不用谢,先生好客气呀。”   说完她还要再贴回去,却被荀锦楼温柔的扶直了身子。   瑟瑟抓着他的衣袖说道:“我还没闻够呢。”   荀锦楼道:“好好坐着。”   上一秒还可以抱着,下一秒就不许了。   瑟瑟瞥了一眼,又瞥了他一眼。   自己小声嘟囔道:“先生,我觉得你不能这样。”   荀锦楼挑了一下眉,“不能哪样?”   “你看看,咱们离的这么远,我要是摔下去了怎么办?”瑟瑟表情认真,“很疼的。”   荀锦楼的嘴角翘了翘,“是么,那得离的多近才摔不着呢?”   瑟瑟一本正经的说:“就像刚才那样就好了。”   荀锦楼轻笑出声。   正要说什么,忽然神色一敛。   他揽过瑟瑟的腰,抱着她落到了地面。   “怎么了?”瑟瑟问。   荀锦楼望向林家的院子,只见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林家门口。   瑟瑟也看到了,是李家的那个女人。   林家被撞坏的门又被安上了,门外挂着锁,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没有钥匙也进不去。   里面传出林家母子惊恐的尖叫声,据村里的人说是疯了。   女人在门前停了一下,举起手里的砍刀照着门锁就使劲儿砍了下去。   声音很大,她像是根本不在乎惊动其他人,即使有人听到也没人会在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   砰砰砰的砍了几下,门上的锁被砸开了。   女人握紧刀柄,推开了门。   里面的景象让女人瞳孔紧缩。   十多只猫扑在林家母子的身上撕咬抓挠,一道道利爪落下顿时皮开肉绽。   林家那傻子的肚子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肠子都流出来了,不住的在地上翻滚,张着嘴啊啊的叫着。   一个身影背对着女人蹲在林家那傻子的边上,一只青白的手伸进了他的肚子里搅动,发出了阴森的笑声。   林母还想反抗,拿着菜刀不断的挥舞,大骂着,“贱人,贱人!都别过来!”   菜刀砍到那些猫的身上,身形散开又很快凝聚,而后更加疯狂的扑了上去。   女人看到这一幕,她震惊的盯着那道身影,忍不住往前迈去,“兰兰,是兰兰么?”   那道身影猛然转过了头,脸上挂着腐烂的皮肉,眼睛黑洞洞的,嘴角还沾着红色的鲜血,像是刚吃了什么东西似的。   女人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她曾经那个腼腆懂事的女儿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看过来的眼神空洞冷漠,女人心中一痛,手里的砍刀“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她迫不及待的朝着兰兰奔去。   “兰兰,是娘啊,兰兰……”   女人还未靠近就被荀锦楼拦住了。   荀锦楼道:“她现在是鬼魂,性情已经大变,不要再靠近了。”   “让开,让开,那是我的兰兰啊!”女人发疯似的想往前跑。   “既然心疼女儿,又为什么让她成了这副模样。”荀锦楼冷静的说道。   这话戳到了女人的伤心处,她浑身发抖,一个劲儿的摇头,痛苦的嘶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兰兰啊,娘对不起你啊!”   她只是想再看看兰兰,从来没想要害兰兰呀,可她的兰兰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女人崩溃的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瑟瑟抓着荀锦楼的袖子往院子里看去。   林母看到有人来了,一边往前爬,大声的呼救。   “救我啊,救我!!呃――”   一根绳子一样的东西从后面勒住了林母的脖子。   荀锦楼皱了一下眉,迅速甩出一道黄符。   他倒不是想救那对母子,林家母子死有余辜,但是这女鬼若是造下杀孽,只怕难入轮回,到了下面也得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孽。   他一方面怜其凄苦,另一方面是觉得对林家母子最好的惩罚便是要让他们也体验一番曾经的受害者的苦痛,他注入他们眉心的阴煞之气,足以令他们好生体会。   女鬼被激怒了,甩开了林家母子就要往荀锦楼扑来。   荀锦楼护着瑟瑟快速后退。   他扭头对瑟瑟道:“小色鬼借你一样东西。”   瑟瑟虽然不知道他要借什么,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荀锦楼握住她的手,“别喊疼。”   瑟瑟睁着无辜的杏眼看他。   看的荀锦楼都不忍心下手了。   瑟瑟的指尖一疼,血红的珠子就冒了出来。   荀锦楼腕间飞出红线,他捏着瑟瑟的指尖往红线上抹去。   红线泛出金光,荀锦楼掐诀念咒,红线迅速飞出将女鬼困住。   凄厉的叫声响起。   痛哭的女人看到眼前这一幕,激动了起来,“兰兰,兰兰,你快放开我的她,放开她!”   荀锦楼问道:“你是想要她化作厉鬼,不得解脱,还是化解怨气,再入轮回?”   女人愣在了原地。   她含着泪看向挣扎的兰兰,没有再阻挠。   荀锦楼席地而坐,嘴里默念经文。   瑟瑟在他身边坐着,托着下巴看。   随着时间的流逝,瑟瑟看到那女鬼的模样也慢慢的有了变化。   当一个清秀的少女出现在眼前时,一旁的女人眼睛都红了,想要靠近又没法靠近。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女人急急的跑了过去,却什么都抓不住。   荀锦楼站起了身,把瑟瑟也拉了起来。   他走到女人的面前,对着失神的女人说道:“逝者已逝,就让她好好的走吧。”   女人眼里的泪止不住的流。   荀锦楼走之前对那女人提了一下迁坟之事,女人没有回应,但荀锦楼知道她应该是听进去了。   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   荀锦楼带着瑟瑟离开。   “那个女人好难过呀。”瑟瑟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要是我没了,我爹娘肯定也很难过。”   荀锦楼拧起眉头,“别说不吉利的话。”   “那我不说了。”瑟瑟笑了笑,伸出食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瞧,我是不是还挺有用的。”   荀锦楼低笑一声,“是,你是大功臣,没有你在,我可遇到大.麻烦了,搞不好自己都脱不了身。”   “真的呀。”瑟瑟信以为真,用力的抓着他的手,“那你以后都带着我,我不怕疼。”   荀锦楼看了看她,半晌吐出一个字,“傻。”   “刚刚还说我精呢,怎么没一会儿又说我傻了?”瑟瑟歪了歪,眼里有些疑惑,“我不傻呀。”   荀锦楼叹了口气,伸手道:“给我看看你的手。”   瑟瑟把小手搭了上去。   荀锦楼捏着她的指尖看了一眼。   她若是不跟着,他也能降伏那女鬼,只是要费一番周折,但她跟着,自然就要选择更快的方法,以最快的速度降伏女鬼才不会出现意外情况。   隐约看到她的指尖有一个小红点,荀锦楼放下了她的手,他问道:“还疼不疼?”   瑟瑟摇了摇头,“不疼。”   荀锦楼看着前方说道:“我是问你身上的伤。”   瑟瑟回道:“有点疼,不过我娘给我抹药了。”   荀锦楼“嗯”了一声。   瑟瑟琢磨了一下,忽然拉住荀锦楼的手说道:“先生,我反悔了,可疼了!”   荀锦楼挑了一下眉,“这还有反悔的?”   “我刚才是没反应过来,一说完才觉得浑身都疼。”瑟瑟睁大眼睛,生怕他不信,“真的,老疼了。”   “那你反应够慢的。”荀锦楼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很好听。   瑟瑟摸了摸耳朵,看着他在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5 20:36:23~2021-04-26 21:5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183122 10瓶;川上富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回到白府时已经是深更半夜,瑟瑟心心念念的画符泡汤了,荀锦楼把她推回屋里睡觉。   瑟瑟还精神的很,一点困意也没有,不愿意荀锦楼离开,她恋恋不舍的拉着他的袖子说道:“要不咱俩一起睡吧。”   荀锦楼被她吓了一跳,“想什么呢你!”   他按了按额头,直接拉着瑟瑟进了屋,再折腾下去天都要亮了。   瑟瑟的眼睛亮了起来,欢快的跟他说道:“我的床很大的,可以分你一半。”   “谢谢,不用。”荀锦楼拉着她走到床边,“上床。”   瑟瑟听话的躺在了床上,还往里面挪了挪,给他留出了位置,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他。   荀锦楼有些不自在的撇开了眼,“闭上眼睛。”   瑟瑟把眼睛闭了起来,乖乖的说道:“先生,我闭上了。”   过了片刻,没有动静了。   瑟瑟试探的问道:“先生?”   荀锦楼正要把被子给她盖上,忽然听到她的声音,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做什么?”   “然后呢?”瑟瑟的语气中还有些小期待。   荀锦楼被她问的一头雾水,直起了身,“什么然后?”   “我都闭上眼睛了,然后要做什么?”瑟瑟疑惑的问他。   荀锦楼道:“当然是闭眼睡觉。”难道还要玩游戏不成。   瑟瑟睁开眼睛,叹息了一声,“可我睡不着呀。”   她无辜的看向他。   荀锦楼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你以前是怎么睡着的?”   瑟瑟摇了一下头,“不知道,说睡就睡着了。可我现在睡不着。”   “那就闭目养神。”荀锦楼道。   瑟瑟不肯,伸出纤细的手臂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衣袖,“闭上眼睛就看不见你了,我想看着你。”   她说的理直气壮,荀锦楼面色淡然,耳根却悄悄地红了。   瑟瑟坐起身,拍拍床边,大方的邀请,“先生坐呀。”   荀锦楼一看到她这副打算彻夜长谈的姿态就眉心直跳。   他严肃道:“小色鬼不准再胡闹了。”   瑟瑟求助似的望着他,“我没有胡闹,真的睡不着。”   她也有些困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晚特别有精神。”   荀锦楼皱了一下眉,思忖着莫不是让她闻多了?   “先生要不然你再让我闻闻吧,我觉得就是没闻够才睡不着的,你再让我闻一下,我肯定立马就睡着了。”   瑟瑟蹙着小眉头,说的一脸认真。   荀锦楼“呵”了一声,已经这么精神了,再闻还不得上房揭瓦。   他没理会她的小心思,抿着唇思索了片刻,忽然从衣袖里掏出了数张符纸。   瑟瑟的眼睛亮了起来,盯着他的衣袖想,他那么多东西都是放在哪里了?   好奇心作祟,瑟瑟拉起他的衣袖往里瞅,头都埋进去了,还是黑漆麻乌的什么也看不清。   荀锦楼把瑟瑟从衣袖里扯了出来。   “躺好。”   瑟瑟躺在枕头上,看他在符纸中翻找。   很快,荀锦楼抽出一张黄符“啪”的一声贴在了瑟瑟的额头。   瑟瑟对着黄符吹了一口气,“先生,这是干什么的?”   “让你睡觉的。”   荀锦楼没有哄人睡觉的经验,但他手里的符箓多的是,只是不知这安神符用在她的身上管不管用。   他观察了一会儿,问道:“感觉如何?”   瑟瑟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想了想道:“热热的。”   “热?”荀锦楼摸了摸下巴,刚要说些什么,只见瑟瑟又吹了吹符纸,符纸飘起,瞬间化成了灰。   灰黑色的灰烬往下落。   荀锦楼眼疾手快的拉过了瑟瑟。   瑟瑟揪着手道:“我不是故意的。”她就那么一吹,谁知道那符纸还能被吹化了呢。   荀锦楼见她的鼻尖上沾了一点黑色的灰烬,抬手给她抹去,“是我思虑不周,你没事吧?”   瑟瑟道:“有事。”   荀锦楼立刻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瑟瑟眨着水汪汪的杏眼看着他道:“这下我更睡不着了。”   “……”   荀锦楼深切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自作孽。   深夜寂静无声,微凉的风轻轻地拂过。   荀锦楼一语成谶。   他抱着这个精神奕奕的小色鬼坐上了墙头。   这一次墙头上成了两个人。   荀锦楼不明白墙头对小色鬼究竟有什么吸引力,在他问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告诉他想要和他一起坐墙头。   两个人并排坐在上面,瑟瑟心满意足的笑道:“这次是幽会了。”   荀锦楼心道,那她这个幽会可真是特别,大半夜在墙头上幽会,很绝,一般人绝对想不出来。   夜风轻柔的吹。   瑟瑟脸颊边细碎的发丝扫过白瓷般的脸蛋,她看着他轻笑,垂下去的小腿轻轻地晃动。   今晚的月亮没有乌云遮挡,撒下满地银辉。   月亮在天上,星星在她眼里。   荀锦楼看了半宿的星星。   直到东方既白。   ……   翌日,白老爷派出去的人请回了警员,村里的人跟着一起去了林家。   门上的锁松松的挂着,来的人多,声音杂乱,没人留意锁上的痕迹。   打开门一看,院子里的景象惊呆了众人。   流了一地的鲜血,还有掉出来的肠子,直直的刺入大家的眼中,有的人受不住直接吐了出来。   从镇上来的几个警员也没敢往里走。   有人惊恐的说道:“你们看他们身上那一道道的抓痕像不像猫抓出来的?”   “猫能抓的那么深么?那皮肉都翻出来了。”   “村子里的猫不是都不见了么,怎么会是猫抓的呢?”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越说越惊悚。   本来看到院子里的情景,大家都以为林家母子已经没命了,谁知道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又动了。   众人吓的连连后退。   林家那傻子的肠子都出来了,竟然还有气。   看着地上已经没个人样的林家母子。   有人摇头说道:“都这样了还不如死了痛快。”   几个警员对视一眼都有些为难,看样子就还剩一口气了,要是往回带,说不定到了半路就得没气,这还咋往回带,再说,这事处处偷着邪性,实在没人愿意管。   在这混乱嘈杂之际,一只狗从人群中钻了进来,在院子里瞎刨,本来没人在意,可当人的视线一扫过去,才发现那土里似乎埋着骨头。   众人拿铁锹往下挖了挖,上面的土一挖开,露出来的全是白骨,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份了,那些骨头明显不止一个人。   村里人既震惊又惊恐,不知是谁先扔了一块石头过去。   大家义愤填膺。   一个个都拿起石头朝着林家母子砸了过去。   几个警员几乎拦不住。   赶紧把人都推了出去,把林家的门关了起来。   林家母子没了动静,最后一口气也没了。   村里人提起他们就气愤,更不要说给他们收尸了。   没过几日,荀锦楼重新找了位置,帮着李家的那个女人给兰兰重新迁了坟。   女人道了谢,独自坐在坟前流泪。   谁知第二日就传出女人上吊的消息。   李家就还剩下一个疯疯傻傻的李家婆子,成日里缩在墙角喊着不要找她,不要找她。   这事传到白夫人耳朵里的时候,她很是感慨的跟白老爷说道:“你说这人啊,真是不能做坏事,老天爷都看着呢,谁干了什么,没干什么,记得清清楚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说得就是这个理了。”   白老爷也是连连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瑟瑟从外面喊了起来。   “娘,娘。”   白夫人走了出去。   瑟瑟脸蛋粉扑扑的跑了过来,“娘,你给我编个好看的辫子!还要戴上这个。”   瑟瑟手里拿着小蝴蝶发卡,这个是以前白老爷到外面做生意特地给她带回来的,说是大城市里的姑娘小姐们也爱戴这个,特洋气。   白夫人看了一眼,“什么时候这么爱美了,以前怎么不见你戴?”   瑟瑟捏着发梢说道:“我刚找出来嘛。”   白夫人哼了一声,什么刚找出来,分明就是戴给别人看的!   瑟瑟摇了一下白夫人的胳膊,“娘,你快给我编一个。”   白夫人冷着脸道:“坐好,站着怎么编。”   瑟瑟欢喜的应了一声,“诶。”   白夫人把瑟瑟的头发梳顺,分成几股,侧着编了过去,发尾垂在胸前,她拿起那个精致的蝴蝶发卡别在了瑟瑟耳边的辫子上。   瑟瑟笑着问白夫人,“娘,好看么?”   翩然欲飞的蝶翼映着娇俏的脸庞,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白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好看。”   白夫人心里盼着这般容貌也能留住那位荀先生的目光,这傻丫头啊,真是看中人家了。   瑟瑟高高兴兴的去给荀锦楼看。   她在他面前转了好几圈,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发间的小蝴蝶,带了点小小得意的说道:“我娘给我编的,好看吧。”   荀锦楼抬眸看了一眼道:“白夫人的手艺不错。”   虽然瑟瑟也是这样觉得,但她想听的不是这个呀。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再说什么。   瑟瑟又问:“你再看看,就没有别的了?”   荀锦楼扬了一下眉,“别的?”   “对呀。”瑟瑟凑过去,让他看的更清楚些。   荀锦楼恍然,“这发卡也十分别致。”   瑟瑟失望的叹了口气,抓着辫子“哦”了一声。   合着她娘手艺好,发卡也别致,就没她什么事呗。   荀锦楼从她的身边走过,弯了一下唇,“行了,你也好看。”   瑟瑟闻言立刻就笑了,抿着唇,笑意漾开,转身跟了上去。 第51章   这次事件的余波还未过去,李林两家发生的一桩桩事儿足够村里人说上半年了。   这一日,几个妇女坐在一起闲聊,忽然听到一阵声响,一辆吉普车从土道上开进了村子。   村里的大人小孩都跑去看,这种四个轮子的车子便是镇上的那些富人老爷也不一定有,他们这回真是开了眼界了。   一个人好奇的问道:“这个车咋怪模怪样的?”   “这有啥怪的,你们不知道吧,那叫汽车!”   “汽车?没有马拉着,是咋跑起来的?”   “这东西是要喝油的,喝了油就能跑。”   “啊?给谁喝呀?”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围着那个新奇的汽车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本就狭窄的土路被堵的水泄不通。   司机烦躁的按了按喇叭,从车窗伸出头来喊道:“都让开,让开!”   众人被唬了一跳,连忙散开了路。   司机坐好身子,重新发动汽车。   他不由的抱怨了起来,“这穷山僻壤的人就是没见识,一个汽车也围着看,这路本来就不好走,还一个个堵着。”   副驾驶上坐着的一个军官打扮的人皱着眉道:“赶快找到人回去复命才要紧,你都问好了,是在前面?”   “问好了,马上就到了。”   村里的小孩跟着汽车后面跑,一直跟到了白家门口,那辆奇怪的车子才停了下来。   几个小孩在车后面偷偷的伸手去摸,被司机发现骂了几句也哄不走。   白家的门房立刻跑去向白老爷禀报。   “老爷,外面来了两个军官。”   “军官?”白老爷皱了皱眉,“来做什么的?”   “他们是来找荀先生的。”   白老爷一边让人把门外的两个军官请进来,一边让人去通知荀锦楼。   不多时,荀锦楼来到厅堂。   这才知道来的两个人是在张大帅座下,此次前来是奉命来请荀锦楼去看事。   “荀先生,您看这边的事如果处理的差不多了,咱们就尽快出发吧,大帅那边可是已经等了许久了。”   白老爷看了一眼那个带着枪的军官,知道这些人惹不起,但他家那丫头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他还真不想让人走。   尤其是夫人跟他说那丫头对荀先生不是一般的上心,这人要一走,那丫头可咋办?   白老爷心事重重。   荀锦楼沉默了片刻说两日后动身。   瑟瑟买完糖葫芦回来,远远的就看到她家门口停了一辆车,好多小孩在围着看。   以前白老爷就跟白夫人说要不要弄一辆,出门方便还排场,但让白夫人给否决了,白夫人说财不外露,他们得低调。   瑟瑟看了看那辆车。   周庆从后面追上来,跑的气喘吁吁,“小师娘,你跑的可真快。”   “我怕糖葫芦化了。”瑟瑟一手一根糖葫芦,被周庆一打断,她没再去想那车的事,急忙往里面跑去。   刚到厅堂就听到荀锦楼说两日后要走。   瑟瑟站在门边跑不动了,发丝有些的凌乱,跑的额头微微汗湿。   荀锦楼迈出门槛,看到站在台阶下的她,脚步顿了一下。   瑟瑟把其中一根糖葫芦往他的身前递去。   荀锦楼接了过来。   瑟瑟的眼睛弯了一下,她低头咬了一口糖葫芦上面的糖丝,轻声问道:“先生,你是要走么?”   荀锦楼捻着糖葫芦的木签,“嗯。”   “我家不好么?”瑟瑟闷头咬着糖葫芦。   “好。”   “好你还要走。”   荀锦楼将视线投向远处,“小色鬼,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听过么?”   瑟瑟摇头,“没听过。”   “那你现在听到了。”   瑟瑟一边追着他走,一边跟他说着话,“为什么呀,就不能不走么?我把我所有的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你好不好,你别走了。”   荀锦楼忽然止住脚步,瑟瑟一下撞到了他的胸膛上,荀锦楼退开一步,看着她道:“你要我留下做什么?”   瑟瑟捏紧手里的糖葫芦,清亮的杏眼眨了又眨,轻声道:“做上门女婿。”   荀锦楼的嘴唇动了动,撇开了眼,“小色鬼别瞎想了,你让你爹娘再为你选……”   话说不去了,荀锦楼抬起手里那根糖葫芦狠狠地咬了一口,咬掉薄薄的一层糖衣,里面的山楂酸的要命。   荀锦楼咽下那口酸掉牙的糖葫芦,“算了,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瑟瑟站在原地看着他大步离去,什么叫她愿意怎样就怎样啊?   瑟瑟想了好久才去敲响了荀锦楼的房门。   荀锦楼一开门就见瑟瑟大彻大悟的来了句,“先生,我懂了。”   “懂了?”荀锦楼怀疑的问道。   “嗯,懂了!”瑟瑟十分肯定。   荀锦楼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你说说你懂什么了?”   “进去再说。”瑟瑟道。   荀锦楼“啧”了一声,要求还挺多。   他侧过身让她进来。   “说吧。”   瑟瑟瞅着她,慢慢的靠近,胳膊一伸抱紧了他的腰。   荀锦楼抿了一下唇,“小色鬼,你在做什么?”   “先生不是说让我想怎样就怎样么?”瑟瑟抬起头看着他,“我就想这样。”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瞧她那话说的可真是理直气壮。   荀锦楼捏起她的下巴,忽地一个转身将瑟瑟压在了门板上。   他的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唇瓣上,微微垂头,鼻尖蹭到了瑟瑟的鼻尖,温热的气息吹拂交缠,他只要再往前一点点便可以吻到她的唇。   荀锦楼的喉结滚动,眼睫颤了颤,抬眸看向了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没有丝毫的怯意,干净的宛如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水。   荀锦楼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暗哑,“小色鬼,你怎么就不知道怕?”   瑟瑟问:“我为什么要怕?”   “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竟然对他这么放心。   瑟瑟不太明白,“什么是不好的事情?”   “就像你那晚占我便宜一样,不过比那还要过分。”荀锦楼的指尖压了一下瑟瑟的唇瓣。   瑟瑟白瓷般的脸蛋慢慢晕开了红晕,眼睛变得水润润的。   荀锦楼敛起眼中的情绪,迅速收回手,正准备退来,一双纤细的手臂搂上了他的脖子。   水汪汪的杏眼凝着他,瑟瑟嗓音轻柔的说道:“那不是坏事。”   她轻咬了一下唇,踮脚吻了上去。   温热柔软的唇瓣带着诱人的芬芳,仿佛在唇间一抿就会化作琼浆玉液滑进嘴里。   荀锦楼被熏醉了,手臂抬起环住了那段纤细的腰肢。   日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半明半暗的光影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生出一层朦胧的光晕。   荀锦楼抚上她的脸颊,缓缓的退开。   瑟瑟抿了一下红润的唇瓣,抬手摸了上去,眨着眼看向荀锦楼,眼底漾起秋波,“先生,你亲得我的嘴都麻了。”   荀锦楼心跳加速,瞥向她道:“是谁抱着不撒手的?”   瑟瑟捏了捏发梢,“好像是我。”   荀锦楼忍不住轻笑出声。   瑟瑟拉着他的袖子问:“先生,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呀?”   荀锦楼看着她没吱声。   不用他回答,瑟瑟自己先点了点头,“肯定是特别喜欢,要不然你哪能亲我呀。”   荀锦楼道:“小色鬼,你大概不了解男人,男人对不喜欢的女人照样亲的下去。”   瑟瑟怔怔的看着他,带着些许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荀锦楼见不得她这副表情,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瑟瑟自己眨了眨眼,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一扫失落沮丧,高兴的笑道:“我可真笨,先生是先生,不是男人,和他们不一样!”   荀锦楼:“……”   他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把他独立于男人之外的。   瑟瑟欢喜的跟着他到处转。   她将酒倒入盛着朱砂的小碟子里,小心的搅动,然后问道:“先生不走了吧。”   荀锦楼道:“日子都说好了,怎可失信?”   瑟瑟有点慌,“可是……”   荀锦楼看了她一眼,“我会尽快回来。”   瑟瑟眼眸璀璨的看了过去,“先生回来是要做什么的?”   荀锦楼慢悠悠的道:“你若不想我负责,我也可以不回来。”   瑟瑟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要!要负责!”   荀锦楼失笑,“那就负责。”   瑟瑟调好朱砂,在荀锦楼的屋里画了好多张符纸。   临走前,她突然说道:“你带我一起去吧。”   荀锦楼道:“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可以考虑。”   “我可以给你帮忙。”瑟瑟伸出自己的手指晃了一下。   “用不着你。”   “别呀,用得着的。”   “你为什么非要跟着?”   “我不想和你分开。”   荀锦楼退了一步道:“要是白老爷和白夫人同意了,我就让你跟着。”   瑟瑟高兴的应下,“我这就去跟爹和娘说。”   在荀锦楼看来,白老爷和白夫人是绝对不会让瑟瑟跟着他出去的,他们怎么放心让他们的宝贝女儿跟着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出去呢。   可荀锦楼万万没想到,白老爷和白夫人竟然答应了。   荀锦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白家一家人是不是对他太放心了些?!   其实,白老爷和白夫人倒不是出于对荀锦楼的信任,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信任还是有些的,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迫于无奈,白老爷仍然记得荀锦楼当初的那番话,生怕瑟瑟离了他会出事,这才肯让瑟瑟跟着去。   之后,白老爷单独和荀锦楼谈了半天话,不知说了什么,总算让白老爷定了定心。   走的那天白老爷和白夫人心里很不舍得,这还是这丫头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他们身边。   “娘,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瑟瑟眼里满是兴奋。   “出去自己照顾好自己,看到好吃的也不能贪吃,冷了多加件衣服……”白夫人突然不想让她走了,但看着瑟瑟期待的模样就没说什么。   白老爷对瑟瑟说道:“出门在外别到处乱跑,跟紧了荀先生知道么?”   “知道了!”瑟瑟点头。   白老爷又道:“对了,钱也得多带点,万一有个……”   瑟瑟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得意的把斜挂在身前的小挂包打开给白老爷看,“爹,你放心,我把你藏的小黄鱼拿着了!”   白老爷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拐杖挥了起来,“你个死丫头!这都让你翻出来了!”   瑟瑟把小挂包一系,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她坐上了车,笑着跟他们挥手,“爹,娘,我走了!”   车辆没了踪影,白老爷和白夫人仍然站在原地没动。   “老爷,你说这丫头在家的时候光气咱们,这一走咋还怪不得劲儿的呢。”   “有啥不得劲儿的,没人胡闹了,正好清净清净。”   白老爷看了看白夫人,“那丫头走之前跟你说啥了?”   白夫人笑了,“说要给咱们带上门女婿回来。”   白老爷舒出一口气,“行,那咱等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7 22:14:21~2021-04-28 21:5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川上富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这么多年来瑟瑟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过年的时候镇上有花灯,一整条街都是各色各样的花灯,还有唱戏的卖吃食的,吆喝声和欢笑声不断,热闹极了。   每年白老爷和白夫人都会领着瑟瑟去看花灯,给她买好多吃的玩的,等回到家时手里的那盏莲花灯仍然散发的温暖的光,白夫人把莲花灯挂在瑟瑟的床前,瑟瑟看着漂亮的莲花灯舍不得眨眼,心里盼着下一年快点到,她要再去买一盏莲花灯。   镇上的繁华热闹是村里比不了的,可跟大城市里一比就远远不如了。   宽阔的马路,林立的高楼,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瑟瑟趴在车窗上看的目不暇接。   看了半晌,瑟瑟揉了一下疲惫的眼睛,扭身窝进了荀锦楼的怀里。   一路上荀锦楼已经习以为常,只在她贴过来的时候垂了一下眼,淡定的不得了。   但他淡定,周庆可淡定不了,原本荀先生能让他跟着,周庆的心里是很激动的,但上了车之后,他才发现这路程着实难熬。   他人高马大的,生怕挤到荀先生和小师娘,整个人都快贴车窗上了,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人家两人亲近,他就显得特别多余。   一开始周庆还没这感觉,是有一次小师娘困了,头一点一点的差点磕到车窗上,是荀先生及时伸手把人捞回了怀里。   周庆侧头看了看,谁知荀先生瞥了他一眼,周庆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机灵,他竟然看懂了荀先生的眼神,这是嫌他碍事了。   周庆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更是下定决心要讨好小师娘,从荀先生这里突破太难了,只有小师娘为他说说好话了。   对男人来说,枕边风绝对好使,尤其是小师娘这风力还十分强劲,他不信荀先生能挺得住。   周庆想到这儿情不自禁的傻笑了几声。   荀锦楼闭了闭眼,心道好险,幸亏没松口收下,脑子不好使果然是个硬伤。   车辆驶进了一栋小洋楼。   荀锦楼唤醒了瑟瑟。   下了车后,张大帅的副官接待了他们。   “大帅有事出去了,荀先生先到客房休息吧。”   荀锦楼颔首。   副官领着他们去客房。   一个穿着小洋裙,烫着卷发的圆脸少女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的面容虽然普通,但很会打扮,嘴上涂着口红,增添了几分气色,看到几个人好奇的打量了几眼,尤其是在荀锦楼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他们是谁?”   “小姐,这是大帅请的贵客。”   少女对荀锦楼问道:“你为什么要留长发?”   荀锦楼没理会她。   少女受了冷落脸色不太好,“喂,跟你说话呢?”   “不告诉你!”   少女寻声看去,看了看瑟瑟,哼了一声,“又没跟你说话。”   瑟瑟也学着她,哼了一声,“我也不爱理你。”   “你……”   副官赶紧出来当和事佬,两头安抚。   瑟瑟抓着荀锦楼的袖子跟着走,走了几步,忽然扭头对那个少女抬了一下下巴。   少女眼睛瞪的溜圆,气的直跺脚。   副官给他们每个人都安排了房间,但瑟瑟喜欢跟在荀锦楼的身边,她的目光在荀锦楼的头发上瞟了一下,也问出了同方才那个少女一样的问题。   荀锦楼反问道:“你之前怎么不好奇?”   “一直没往这边想,你怎么样我都觉得很好啊,不过听她那么一问,我有些好奇了。”瑟瑟歪了一下头,细白的手指捏着发梢,细细琢磨着,“难道先生也想留长头发,编这种漂亮的辫子么?”   瑟瑟眼巴巴的看着荀锦楼顺滑的头发,满眼的渴望,“早知道我该跟我娘好好学一学的,这样我就能给先生编小辫了。”   她还遗憾上了,荀锦楼微笑着挤出两个字,“不用。”   瑟瑟不解的问道:“那先生为什么要留长头发呢?”   荀锦楼默了默,“懒得剪。”   瑟瑟“啊”了一声,这个理由实在强悍。   瑟瑟走过去,摸了摸他那头冰凉顺滑的头发,“真的不编么,多可惜呀。”   有什么可惜的,荀锦楼拉下她的手,“不编。”   张大帅直到傍晚才回来,副官过来传话,荀锦楼和他一起去见张大帅。   瑟瑟出房门时又看到了那个少女。   本不想理她,结果对方不干,气冲冲的走到了瑟瑟的跟前拦住了路。   “乡巴佬,你被我逮到了,你竟然从男人的屋里出来!”   “先生不是男人!”瑟瑟气呼呼的道。   少女懵了一下,狐疑的看着瑟瑟,见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心里拿不准了,那个人莫非真是个女的?难怪留着长头发,长得也比一般男人好看。   不对,副官明明称他荀先生。   “你走开。”瑟瑟要回屋了。   少女挺了挺胸,“我偏不走,这是我家,你还挺凶的。”   瑟瑟不高兴的道:“我不想理你,你给我起外号。”   “我什么时候给你起外号了?”   “你叫我乡巴佬。”   少女撇了撇嘴,“你本来就土。”   瑟瑟疑惑的说道:“我不土呀。”   想到了什么,瑟瑟眼睛一亮,指着自己的小蝴蝶发卡给她看,“这是我爹给我买的,可洋气了。”   少女瞥了一眼,目光落在瑟瑟眉眼弯弯的笑脸上,这乡下丫头长得还挺漂亮。   “你这叫什么洋气,我让你见见世面。”   少女转过身,走了几步,发现没人跟上,一回头看到瑟瑟还站着没动,她走过去直接拽起了她的手。   瑟瑟跟着少女进了她的屋子,她打开了衣橱,从里面拿出了一件件漂亮的小洋裙。   “看到了么,这才叫洋气!”   瑟瑟目光落在那些漂亮的裙子上,笑道:“好看。”   少女笑了笑,又拉着瑟瑟来到了梳妆台前,各种首饰和化妆品,看的人眼花缭乱。   她看向瑟瑟,似乎在等她说什么。   瑟瑟想不出来,就对着她笑。   少女嘟囔道:“傻里傻气的。”   瑟瑟这可不干了,“先生说我精着呢!”   少女被她逗笑了,“你就是傻!”   瑟瑟直摇头,“不傻!不傻!”   瑟瑟越说少女就越笑的越厉害,笑着笑着忽然脸色惨白的捂住了肚子。   少女疼得直冒冷汗。   瑟瑟蹲在她身前问道:“你怎么了?我去叫人!”   “等等。”少女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忍着疼说,“我一会儿就好。”   瑟瑟以为她在逞强,结果没多久她果真缓了过来。   瑟瑟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生病了要看大夫才能好。”   少女没说话。   瑟瑟托着腮看着她想了一下,随后拉过她的手,大方的从小挂包里拿出了一根小黄鱼放到了少女的手上,“快去看大夫吧。”   少女看着手里的小黄鱼发愣。   这个乡巴佬在跟她炫耀。   少女不甘心了,她时不时在瑟瑟面前端着咖啡走动,说上流人都喝这个。   显摆够了,她让人给瑟瑟端了一杯,瑟瑟尝了一口,顿时皱起了眉头,苦死人了,比药还难喝。   “快别喝了,都坏掉了!”瑟瑟愈发同情她,这么苦的东西怎么喝的下去。   气的少女猛灌了一口,结果苦的自己差点吐了。   瑟瑟摇了摇头,学着白夫人的语气说道:“你说说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少女气的手发抖。   她似乎跟瑟瑟杠上了,拿着诗集在瑟瑟面前用洋文念起了诗。   声情并茂的朗诵完,刚想看看瑟瑟的表情,却见瑟瑟扭头就跑,少女皱了一下眉,难道是听她念诗自惭形秽了?   没多久,瑟瑟一脸严肃的跑了出来。   少女刚要说话,“啪”的一声,一张黄符按在了她的脑门上。   “我就说你是中邪了,都开始说鬼话了,这是我从先生那里拿的符纸,可以帮你驱邪的!”   少女:“……”   她那叫洋文!洋文!   这个乡巴佬到底懂不懂?!   瑟瑟帮助了人,高兴的回去跟荀锦楼说道:“先生,你那符纸果然管用,一贴上她就好了。”   瑟瑟嘴甜的很,“先生真厉害”   荀锦楼可不敢当,修长的手指抵着额头轻轻地笑,“还是你厉害。”   瑟瑟坐在椅子上,轻轻晃动小腿,嘴角扬着笑。   “出来,乡巴佬你出来!”   少女在外面咋咋呼呼的叫了起来。   荀锦楼瞟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握住了瑟瑟的手。   瑟瑟疑惑的看着他。   没人出去,外面的声音也消失了。   荀锦楼思索了片刻对瑟瑟道:“尽量离她远点。”   “为什么?”   “她……”那少女身上有些古怪,有种若有似无的死气,荀锦楼垂眸细思,一时没有头绪,“算了,反正过几日就要走了。”   张大帅请荀锦楼来是为了寻找父母的尸骨,当年他父母在村里下葬,后来那地方发生战乱,多年之后再派人回去找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很多坟墓都平了,周边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才想请荀锦楼去那个地方看看能不能寻到尸骨。   要出发的前一天。   少女堵住了瑟瑟,“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瑟瑟毫不犹豫的点头,“是呀。”   少女一噎,憋闷的道:“为什么!”   “先生不让我跟你玩。”   少女垂下了眼。   静了几息。   她忽然说道:“明天你也要跟着去么?”   “嗯。”瑟瑟点头,嘴角微微弯起,“等先生忙完,他就跟着我回去,做我们家的上门女婿。”   少女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翌日。   外面的车辆已经准备好。   瑟瑟站在楼下感觉有人在看她,她抬起头,看到那个少女站在阳台上往下看。   瑟瑟笑着挥了挥手跟她告别。   少女张了张嘴。   瑟瑟什么也没听到。   坐上了车,离开了那栋洋楼。   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风景,瑟瑟回想了一下,她似乎是在对她说,别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8 21:50:55~2021-04-29 22:3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彧不留是彧离 17瓶;清雾 16瓶;川上富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三天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除了荀锦楼三人,还有四个当兵的跟着,都是张大帅派来的人,说是有什么事尽可以让这几个人去做。   一下车,荀锦楼抬眼往四周扫了一圈,一个小小的村落出现在不远处,村子后面是树木繁茂的山林,天色将暗,茂密的山林黑沉沉的,仿佛是涌起的黑色波涛,一不小心就会翻涌而下,吞噬周遭的一切。   荀锦楼蹙了一下眉,这地方给他的感觉不太好,窒息、压抑、死气沉沉。   这是他第一眼的感觉,但随后再看,又是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平静祥和的景象,仿佛他那一瞬间的感觉仅仅是他产生的错觉。   一个男人说道:“荀先生请吧,这个村子就是了,先生这一路上累了吧,到了村里就能歇歇了。”   路上颠簸,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骨头都要散架了,一听说可以休息了,一个个都着急往村里走。   荀锦楼停了好一会儿才牵着瑟瑟的手缓步跟上。   一行人在村里人家借住,吃过晚饭,几个人开始分房间。   荀锦楼握着瑟瑟的手腕道:“你和我一间。”   瑟瑟笑着说:“好!”   其他人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心道这荀先生好艳福,出门在外还随身带着个暖被的。   荀锦楼对其他人的视线视而不见,拉着瑟瑟进了屋,随手关上了房门。   村里的屋子大多矮小,天黑之后,屋里昏暗下来,荀锦楼点燃了蜡烛,一点烛光散发出橘黄色的光,幽幽的照亮了屋子。   光影投在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上,将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映的更加深邃,似乎要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荀锦楼转过脸来,看到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便好笑的问道:“看什么看的这样目不转睛?”   瑟瑟抿着笑,走到他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先生弯一下腰。”   荀锦楼扬了扬眉,伸手捞起了瑟瑟。   双脚离开了地面,瑟瑟搂着他的脖子笑出了声。   “够不够高?”荀锦楼撩起眼皮看着她。   “够。”瑟瑟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柔软温暖的指腹又轻又柔的贴在上面,荀锦楼闭了闭眼。   瑟瑟低下头,亲了亲他的眼皮。   荀锦楼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抬头在瑟瑟的唇上亲了一下,一触即离,他牵起唇角,“礼尚往来。”   瑟瑟被他放到了地上,笑着看他。   荀锦楼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屋里只有一张土炕,土炕上叠放着两个木箱,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两条长凳,简单到简陋,但已经是村里条件比较好的人家了。   荀锦楼坐在长凳上,抬了抬手,示意瑟瑟过来坐。   两条长凳,瑟瑟没去坐另一条,和荀锦楼坐到了一块,看着她和他中间还有距离,又喜滋滋的往他身边挤了挤。   荀锦楼按住瑟瑟的肩,“你要挤到哪里去?坐好,我有话要问你。”   瑟瑟立刻坐直了身子,手也规规矩矩的放在腿上,“先生,我坐好了,你问吧。”   荀锦楼啧了一声,这么乖。   他看着瑟瑟问道:“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瑟瑟仔细的思索,抿了一下粉嫩的唇瓣,“感觉挺好的,软软的。”   “……”荀锦楼耳根一热,“不是问你这个。”   “那是什么?”瑟瑟问道。   荀锦楼扶额,“我是问你对这个地方,有没有特别的感觉。”这个小色鬼,谁会问她那个的感觉。   瑟瑟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荀锦楼正想着难道是自己多虑了,紧接着又听瑟瑟说完了下半句,她说:“跟我们村的坟地一样啊。”   “你说什么,”荀锦楼眸光微动,“坟地?”   瑟瑟揪了揪发梢,“对呀,都差不多么。”   “差多了好么。”荀锦楼捏了一下瑟瑟的下巴,咬了咬牙,“你见过哪个活人住在坟地里?”   这一点瑟瑟不敢苟同,嘟了嘟嘴道:“我就挺爱住的,可是我爹娘不同意。”   白老爷和白夫人能同意就怪了。   他怎么就信了她说的没什么特别,小色鬼口中的不特别就是最大的特别!   这下荀锦楼终于确定一进村的那种感觉果然不是错觉。   “先生,是不是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对劲儿?”瑟瑟侧过身子去问他,“难道也会像我们村那样有个很厉害的女鬼么?”   荀锦楼转过视线。   暖橘色的烛光映在瑟瑟白净无暇的脸上,一双杏眼闪动着璀璨夺目的光彩。   荀锦楼睨着她问道:“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瑟瑟高兴的说道:“如果有的话,我就能帮到你了!”   荀锦楼打断她的话,“怎么帮,用你的血?你有多少血够撒的,你好好待着就好,不需要你帮忙。”   瑟瑟看着他,眼睛里动人的光彩消失了,她伤心的垂下眼。   荀锦楼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朝着瑟瑟伸过手去,还没碰到她,就被她一把打开了。   “我不和你玩了!”   瑟瑟扭头跑了出去。   荀锦楼起身就要去追,刚迈出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也该让她长长记性,省的她遇到危险还傻乎乎的往上冲。   瑟瑟没舍得跑远。   连个院子都没出,结果她已经数到十了,他还不来哄她!   “小师娘,你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瑟瑟赶紧“嘘”了一声。   周庆摸不着头脑,压低了声音问:“咋了?”   瑟瑟走过去,问他:“你要去做什么?”   周庆端着木盆道:“我去灶房倒点热水,泡泡脚解乏。”   瑟瑟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房门,气呼呼的说:“我跟你一起去!”   “哦哦,行啊。”周庆搞不懂小师娘这是咋了,说话带着气的,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没想到连小师娘这种单纯的姑娘心思也这么难猜。   灶房里有一个老奶奶在烧水。   “大娘,热水快烧好了么?”周庆大大咧咧的问。   老奶奶苍老的嗓音响起,“快了。”   “那我们再等会儿。”   周庆抽过一个板凳,献殷勤的放到了瑟瑟的跟前,“小师娘坐。”   瑟瑟坐到小板凳上,往外面瞥了几眼,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收回了视线,托着下巴看着老奶奶烧火。   骨瘦如柴的手上覆盖着一层皱巴的薄皮,上面布满了老人斑,这双手抓着木柴往火灶里塞。   在那堆木柴中似乎还有白色的东西,等那个老奶奶抓了起来,瑟瑟才看清楚那是一根长长的骨头。   瑟瑟忽然开口问道:“这是什么骨头?”   周庆看了过去。   老奶奶回过头,干瘪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僵硬怪异的笑,“山里野兽的骨头。”   她说着将骨头塞进了火灶。   周庆正欲开口询问是什么野兽的骨头这么大。   “水烧好了。”老奶奶说道。   周庆立马端着盆子过去舀水。   住的人多,用水的地方也多,所以用大锅烧了一整锅热水。   一打开锅盖,白腾腾的雾气升了上去。   老奶奶拿了一个瓢给周庆。   窄小逼仄的灶房昏昏暗暗的,全靠灶火照明。   瑟瑟打量着这个灶房,到处都是灰黑色,像是经历了一场火灾似的。   周庆舀了小半盆热水,把瓢还了回去。   老奶奶把瓢放好,又坐回了火灶前。   火光照耀,老奶奶佝偻的身影投在了身后的墙面上。   黑色的影子被放大拉长,张牙舞爪的铺在一张面墙上。   瑟瑟顺着那道影子抬头看了上去,沿着佝偻的腰背一路往上,在看到头顶时,瑟瑟的目光忽然一凝。   她猛地低头看了看,又飞快的瞟向墙面。   的确是不一样的。   那个影子的头部竟然是凹进去的,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地砸了进去,大半个脑袋都不成形了。   周庆叫了她一声,“小师娘,咱走吧。”   瑟瑟嗯了一声,跟着出去了。   一出灶房,瑟瑟看到了荀锦楼。   他站在灶房外静静地看着她。   瑟瑟刚要向他跑过去,忽然想起自己正在生气呢,急急的止住了脚步。   周庆端着洗脚盆这边看看,那边瞅瞅,可算看出点门道来了,他就说小师娘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原来是被荀先生给气到了。   也不知荀先生干什么了,小师娘这样好的性子也能被他气到,周庆暗暗摇头,赶紧端着盆子溜走了。   荀锦楼朝瑟瑟走了过去。   他垂眸看着她道:“回去了。”   瑟瑟转了个身,“我不回去,你自己回去吧。”   荀锦楼问道:“你不回去要去哪儿?”   瑟瑟气恼道:“我又没有用,你管我去哪里!”   荀锦楼去拉她的胳膊,瑟瑟一下子甩开了,就是不让他碰。   之前是恨不得挂在他身上,这倒好,碰一下都不行了,可见是真生气了。   荀锦楼道:“我不管你谁管你。”   瑟瑟生气的踢他的小腿,“就不要你管!”   荀锦楼任由她发泄。   他看起来不痛不痒,瑟瑟倒嫌踢的脚疼。   瑟瑟偷偷的瞟了他一眼,又飞快的移开了目光。   荀锦楼投降了,他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样厉害怎么会没用。”   瑟瑟一时间分不清这是褒是贬,眨巴着清凌凌的眼眸看了过去。   “是在夸我么?”   “当然。”   瑟瑟的声音轻快了起来,“那你再多夸夸,多夸夸我就不生气了。”   荀锦楼看着她道:“小色鬼,你是不是有点好哄。”   “我本来就不想跟你生气嘛。”瑟瑟伸出小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你以后多让让我好不好?”   荀锦楼瞧她道:“好,让你。”   瑟瑟笑了起来,眼波流转,明媚生姿,“那回去了。”   回到房间,瑟瑟拉过荀锦楼跟他说了那个老奶奶的事。   荀锦楼沉吟片刻道:“我去看看。”   “那你快点回来呀。”   “嗯。”   不多时,荀锦楼提了热水回来。   他关上门,走了过来。   瑟瑟赶紧问:“怎么样,是不是有问题?”   “确实有些古怪。”荀锦楼觉得那个老人给他的感觉和那个在大帅府见过的少女有些相似,都有一股死气萦绕。   瑟瑟问:“那怎么办?”   荀锦楼随意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看情况再说吧。”   瑟瑟眨了眨眼,“就这样?”   荀锦楼道:“不然呢?”   听他说的那么随意,瑟瑟也就不提着心了。   “热水倒好了,你来泡个脚吧。”   荀锦楼话音一落,回头看去,只见瑟瑟已经利落的褪去了鞋袜,露出一双洁白的脚,满是感动的望着他说道:“先生,你对我太好了,从小到大只有我娘给我洗过脚,没想到你也要帮我洗。”   荀锦楼:“……”   她从哪里听出他要帮她洗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9 22:32:40~2021-04-30 21:5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芋圆红豆 30瓶;溪水 2瓶;4634368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荀锦楼抬眼看去,瑟瑟坐在炕上眼巴巴的等着他。   “先生。”瑟瑟唤了他一声,两只洁白的脚羞涩的搭在一起,“水要凉了。”   荀锦楼把木盆放到了炕边。   “过来洗。”   瑟瑟坐在炕边,点着脚尖撩了撩水,水温刚刚好,就是脚伸不到里面,她眨着无辜的水润杏眼看向了荀锦楼,“有点高。”   荀锦楼瞄了一眼,的确差点事,他把木盆端到长凳边,又转过身来抱起了瑟瑟。   瑟瑟搂住他的脖子,跟他解释道:“是那个炕高,真不是我的腿短。”   她使劲儿绷直了腿给他看,“先生,你瞅瞅,我的腿真的挺长的。”   荀锦楼被她逗笑了,他低笑道:“小色鬼,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瑟瑟好奇的问道:“什么呀?”   “此地无银三百两。”荀锦楼把她放到了长凳上,“坐好了。”   这下能够到了,瑟瑟把脚放到盆子里,热水漫过脚背,非常的舒适。   她微垂着头看着盆子,露出一截白皙细嫩的脖颈,细碎的发丝扫在上面,看的人心中一片柔软。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瑟瑟忽然抬头对上了荀锦楼的视线,她的眼睛弯了起来,带了一丝得意的说道:“先生在偷看我。”   荀锦楼挑了挑眉,“我就不能是光明正大的看?”   瑟瑟的嗓音软软的,对着他笑,“可以呀。”   荀锦楼牵起了唇角,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里满满涨涨的,喜欢的不知如何是好。   难怪白老爷和白夫人这么疼她,小色鬼却是挺招人稀罕的。   “先生,我洗好了。”   瑟瑟抬起滴着水珠的脚,纤细白皙,光洁如玉,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   好看是好看,但她抬着脚看着他是要做什么?   荀锦楼并不想看懂她眼中的意思,但谁让小色鬼生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眼望去就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装糊涂都不行。   荀锦楼从他们带的行李箱中翻出了一块毛巾,走到瑟瑟的跟前,半蹲下去,裹起她的双脚快速的擦了一遍。   荀锦楼咬牙道:“小色鬼,我都没给我师父擦过脚,倒给你伺候上了。”   瑟瑟笑道:“这不一样呀。”   荀锦楼抬了抬眼,“哪里不一样?”   瑟瑟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你师父能像我一样陪你睡觉么?”   荀锦楼的手哆嗦了一下,“你放过我师父吧,他老人家都仙逝多年了,还要被你拉出来。”   荀锦楼一把抱起瑟瑟,把她放到了炕上。   俯身看着她道:“以后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什么睡不睡的能是她一个小姑娘说的话么。   瑟瑟问他,“哪个是乱七八糟的?和你睡唔唔……”   荀锦楼捂住了她的嘴,“不准再说。”   瑟瑟听话的点头。   荀锦楼松开了手。   瑟瑟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荀锦楼眯了眯眼,“你要说什么?”   瑟瑟不得不提醒他,“先生,这里就一张床。”   所以他们就是得一起睡。   “我知道。”荀锦楼转身端起木盆走了出去。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外面洗漱完回来。   荀锦楼一进屋就看到瑟瑟正在忙活着铺床。   此情此景让他恍惚了一瞬。   瑟瑟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对着他笑了一下,“先生,我给你铺好了!”   荀锦楼走了过去,看着上面两个紧紧挨着的枕头,默默的拉着一个枕头往一边拖了过去。   没拖出多远就拖不动了,瑟瑟紧紧地揪着枕头一个劲儿的往回拉。   荀锦楼叹了口气,松了手。   瑟瑟欢喜的摆了回去。   她笑道:“咱们挨着多好呀。”   荀锦楼心道,这可不是好不好的事。   两个人挨着躺在了床上,荀锦楼盯着屋顶,半天没吱声。   瑟瑟侧过身子看着他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是白老爷和白夫人知道了,肯定会打断我的腿。”荀锦楼甚至觉得打断腿都是轻的。   瑟瑟笑了,“我爹娘最讲理了。”   荀锦楼看了瑟瑟一眼,心想白老爷和白夫人在其他方面讲不讲理他不清楚,但在她的问题上绝对是不讲理的。   不过也可以理解,若换作是他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那也得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想到这儿,荀锦楼连忙打断了思绪,他为什么会考虑到什么女儿不女儿的,他发誓他绝没有给人当爹的念头。   瑟瑟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轻声道:“我不会让我爹娘打你的。”   荀锦楼闻言看向了她,“这么护着我?”   瑟瑟抿着嘴笑,“得护着你呀,要不然先生跑了什么办?”   荀锦楼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慢悠悠的说道:“不跑。”   被她抓的死死的,他能跑到哪里去,哪儿都去不了了。   瑟瑟漾起了笑,抬起荀锦楼的胳膊,钻进了他的怀里,仰着头靠近了他的脖颈。   荀锦楼按住她的肩头。   瑟瑟软着声音说道:“再给我闻闻吧,都好几天了。”   “现在还会说谎了是不是,在车上的时候你少闻了,都忘了?”   瑟瑟一口咬定,“忘了。”   荀锦楼按住她不放,淡淡道:“你今晚够精神的了。”   瑟瑟眨了眨眼,疑惑道:“你不说我都没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困了,明明在车上的时候又累又困,怎么现在又精神了呢?”   她想了一下说道:“是不是没熄灯的事呀?”   瑟瑟刚说完这句话,屋里的蜡烛忽然熄灭了,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漆黑。   “先生。”瑟瑟小声的唤了他一声。   荀锦楼把瑟瑟搂进怀里,“别说话。”   屋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瑟瑟贴在荀锦楼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视线渐渐地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已经可以隐约的看清一些东西。   四周安静极了。   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一切都很平静。   或许刚刚熄灭的蜡烛是被风吹灭的。   瑟瑟刚这样想着,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窗户上。   纸糊的窗门,格外透光,今夜的月色很好,将那个影子清楚的投照在上面。   瑟瑟看着那个瘦长佝偻的身影以及残缺不全的头部,一下认出了这是那个在灶房见到的老奶奶。   那道身影忽然趴到了窗户上,似乎是在从缝隙里扒着头往里看。   荀锦楼一手搂着瑟瑟,另一只手的双指夹起了一枚古币。   外面什么声响都没有,瑟瑟看到那个老奶奶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整个身子像壁虎一样趴在了窗户上。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瑟瑟还是有点想笑,一大把年纪了,真是难为她了   瑟瑟怕自己笑出声,扭头埋在荀锦楼的颈间闷笑。   荀锦楼摸了摸她的头发,能不能尊重一下老人家,笑场很不厚道啊,小色鬼。   那道影子停留了一会儿又离开了。   瑟瑟觉得奇怪,“先生,你说她怎么不进来呀,那她趴在咱们窗户上做什么,就为了吓唬咱们?这个老奶奶太坏了吧!”   小色鬼怎么就跟别人不一样呢,荀锦楼附和道:“嗯,她坏。”   得到了肯定的瑟瑟点了点头,搂的他更紧了。   荀锦楼僵了一下,感觉别扭极了,香香软软的身子贴过来,哪哪都不对劲,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搂这么紧做什么?”   “我害怕呀。”瑟瑟说的理直气壮,“先生你得抱紧了我,我爹说了,让我跟紧了你。”   荀锦楼眉心跳动,白老爷要是知道她这样理解他说的跟紧,绝对会气死。   再说了,她如今说谎都不打草稿了,刚才笑到发抖的人是谁,这让人怎么相信她说的害怕。   心里这样想着,手却不听自己的使唤,十分自然的把这小色鬼严严实实的抱到了怀里。   一夜过去,无事发生。   第二日,荀锦楼和瑟瑟出了房门,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早饭。   周庆和其他四个人已经围着桌子坐下。   看到姗姗来迟的两人,一个当兵的打趣道:“荀先生,你们起的可够晚的,昨晚累坏了吧。”   荀锦楼没回应,但他确实没睡好就是了,昨夜小色鬼精神奕奕的,一整晚都不困,起初还能老实点,后来就动手动脚了,不是好奇的摸摸他的喉结,就是勾勾他的头发,对他简直好奇极了。   这个好奇不仅仅是在他的身体上,她对他的事情全都充满了好奇。   后半夜的时间基本上就是在陪她谈天说地,她问他答。   那些从未跟别人提过的过往,竟然就跟讲故事似的说给了她听。   说是讲故事,但他讲的实在不合格没有一点跌宕起伏,完全是平铺直述,干巴巴的讲了出来。   她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以为她会觉得无聊,却触碰到她湿漉漉的眼角。   荀锦楼不明白哪一点触动了她,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有爱她如珠如宝的父母,他不过是被抛弃了而已,能活下来已经比绝大多数的人幸运很多。   那些往事在他的心里早已不起涟漪,但他享受她的在意。   当她流着泪亲他的时候,荀锦楼感觉人生已经圆满,残缺的那个口子被她温柔的填补。   流多了泪,直到第二日瑟瑟的眼睛还红通通的。   坐在饭桌旁。   上面放着蒸好的粗面馒头和玉米面粥。   周庆拿起来就吃。   荀锦楼掰了一半给瑟瑟。   瑟瑟接过来小口的咬着。   “王武,你咋不吃?”一个当兵的忽然问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几个人的视线都聚集了过去。   那个叫王武的人站起了身,“我不饿。”   说完他直接离开了饭桌。   荀锦楼望着那个人的背影,眸光微动。 第55章   吃过早饭,荀锦楼打算先去村子里看看,他们此行是为了找寻赵大帅双亲的尸骨,当然是越早办完越好,因此荀锦楼这么一说,那几个当兵的也想跟着,看看能帮上什么忙,但荀锦楼没让他们跟着,只道需要他们的时候自然会开口。   荀锦楼只带了瑟瑟和周庆,三个人出了门,沿着一条小路慢慢的走着。   周庆从出门开始就一直咧着嘴傻笑,荀先生点名要他跟着,如此重视让周庆受宠若惊,虽然就算荀先生没让他跟,他也会厚着脸皮跟上,但这两者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周庆已经很知足了,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昨晚睡的好么?”   周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是在问他,睡得好不好这种问题怎么看都该是问小师娘的才对,荀先生怎么会关心他睡的怎么样,这点自知之明周庆还是有的。   但当他对上荀先生微笑的目光时,周庆傻眼了。   周庆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问道:“先生,您是在问我?”   他是不是没睡醒还在做梦?   荀锦楼撩起眼皮看去,“你觉得呢?”   瑟瑟也侧头看向了周庆。   周庆一脸的懵逼,他觉得?   他觉得今天的太阳可能是打西边出来的!   这就像没娘的孩子突然间有人疼了!   周庆瞬间感动的眼泪汪汪,“先生,我太感动了!”   荀锦楼额头青筋直跳,他真想一脚把他踢出去,看他还感不感动!   一瞅荀锦楼的脸色黑了下来,周庆连忙收了收即将涌出来的泪花。   瑟瑟掏出小手帕递了过去。   “谢谢小师娘。”周庆伸手去接,半道让荀锦楼给截住了。   荀锦楼抓回瑟瑟的手,看着周庆道:“要不要我给你擦擦?”   这他哪儿敢?   周庆抬手一抹,瞬间收的干干净净。   瑟瑟跟周庆说道:“小周,你昨晚看到了么?”   周庆摸了摸头,“我一上炕就睡着了,看啥东西呀?看月亮?这个你们姑娘家喜欢看,我不爱看那个。”   有这闲工夫他还不如多睡会儿觉。   荀锦楼看着周庆感慨道:“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瑟瑟无比赞同的点了点头。   周庆:“……”他觉得自己还是很聪明的。   三个人在村里漫无目的的闲逛,从东头走到了最西头,一个孤零零的墓碑出现在眼前,墓碑上面没有一个字。   荀锦楼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又沿着路往北边走去,一路走下来那种无字碑已经出现了不止一块,村子的各个方位都立着一块墓碑。   周庆疑惑的问道:“荀先生,这个村子里怎么有这么多没有刻字的墓碑,能分得清是谁的坟么,而且这坟墓东一个西一个的也太奇怪了,难道是这个地方的风俗?”   荀锦楼没言语,这哪儿是什么风俗,是有人想把他们困在这里。   瑟瑟突然语气惊讶的说道:“好奇怪呀,这个村子里竟然都不养狗。”   在她们村子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养着狗看家护院,在路上随便走几步就能看到,可在这里没有,他们几乎把村子周边绕了一圈了,一条狗也没见到,连狗叫都没听见。   “还真是,一只狗也没见着。”周庆也觉得奇怪。   荀锦楼盯着不远处那个在家门口坐着的村人,说道:“不光是狗,这个村子里没有一个活物。”   “这、这是啥意思?”周庆被荀锦楼的话吓到了,心里发毛,这青天白日的,咋还一个活物都没有了呢,不过话说回来,这村里还真是安静,平时村里人养的鸡、牛、羊等家畜一个也没见着,有些诡异的安静。   太阳还在头顶上照着呢,周庆却感觉周身发冷,他知道荀先生从不会无的放矢,但他依然不死心的指着前面那个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大爷说:“一个大活人在那儿坐着呢,这算活的了吧,哈哈。”   干笑了两声,看着荀锦楼平静的神色,周庆笑不下去了。   他看向那个老大爷,地上是有影子的,这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荀先生说的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师娘你看出什么了么?”周庆压低声音问瑟瑟。   瑟瑟对周庆说道:“你看看他的影子就知道了。”   荀锦楼牵着瑟瑟往前走,周庆在路过那个老大爷的时候,仔细的观察地上的影子,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   周庆狐疑的收回视线,就在他一掠而过的时候,忽地看到地上的影子动了一下。   不是眼花,是真的动了一下。   当他再次瞥过去时,又恢复了正常。   周庆转过身来,生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老大爷明明没动,地上的影子却抬了一下胳膊。   这也太……   周庆连忙走快了几步。   他声音发颤的跟瑟瑟说:“小师娘,我看到了,地上的影子自己动了,你是不是也看到了?我的妈呀,吓了我一跳!小师娘你害不害怕?”   瑟瑟摇了一下头,“我……”   荀锦楼看了过来。   瑟瑟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伸手抓住荀锦楼的手臂,细声细气的说道:“先生,我好怕呀。”   尽管知道她这话的真实性大大折扣,但荀锦楼还是安抚道:“没事,我会保护你。”   瑟瑟点头,“嗯。”   周庆也凑了过去,“先生,我也好怕。”   荀锦楼面无表情:“哦。”   周庆:“……”   转了一圈回去。   老奶奶已经在准备午饭。   一看到瑟瑟他们回来了,她就笑着对他们说了句,“今天中午吃肉。”   如果没有上午这一遭,周庆听到有肉吃,肯定是高兴的,但现在他不仅高兴不起来,还有点慎得慌,整个村子都没有活物,这老太太是从哪儿弄的肉。   周庆昨晚还能对着这个老奶奶亲热的叫大娘,但此时是怎么也叫不出口了。   几个人坐到饭桌前。   一盆香喷喷的炖肉放到了桌子中间。   周庆当即就恶心的捂住了嘴。   几个当兵的坐在桌前奇怪的看了一眼周庆,随后纷纷举起筷子,“来来来,吃肉,吃了两顿干馒头可算见到肉了!”   荀锦楼突然对着那个老奶奶说道:“把肉端下去吧,我们吃素。”   老奶奶没动,几个当兵的先不干了,“荀先生,你吃素,我们可不陪着你吃。”   “就是,这肉炖的多香啊。”   周庆一听这话又要吐了。   荀锦楼淡淡道:“这肉还是不吃的好。”   桌上的炖肉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几个人咽了咽口水,根本不听荀锦楼说的话,拿起筷子就去夹肉,一边大口咀嚼一边还说着真香。   荀锦楼拿了两个馒头带着瑟瑟离开饭桌。   周庆连忙跟上。   他问道:“先生,咱们不管他们了。”   荀锦楼道:“吃不死人。”   瑟瑟心想,虽然吃不死人,但能恶心死人。   荀锦楼和瑟瑟进了屋,刚要关门,   周庆死皮赖脸的挤了进来。   荀锦楼没说什么。   周庆现在就觉得跟在荀先生身边最安全,他看着荀先生给小师娘又是拿馒头又是倒水,艳羡不已。   瑟瑟啃了半块馒头就吃不下去了。   荀锦楼从她手中接过馒头,又把水递了过去。   他自己不嫌弃的把馒头几口解决掉了。   荀锦楼心里存着事,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样平静。   “荀先生,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鬼地方?我看那个什么大帅的事咱也别办了,这地方太邪乎了!”这个村子虽说不大,但一圈看下来,村里的人也不少,要都是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那真是要命。   周庆感觉跟进了狼窝似的,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扑上来了。   荀锦楼没回应他。   现在不是他们要不要离开的问题,而是他们能不能离开的问题。   这个村子四周设了阵法,找到出路不难,难的是怎么对付村里的这些东西。   一旦轻举妄动,撕开了表面的平静,那才是糟糕的事。   在看到那个阵法时,荀锦楼的心里隐隐有几分猜测,但还有几分不确定。   他按兵不动,不过是想找出幕后之人。   这个村子太诡异了。   完全就是一群鬼怪披上了人的皮囊。   这些事情他不想跟他们说,尤其是她。   算是他的私心,他就想看着她无忧无虑的傻乐。   “先生。”瑟瑟唤了他一声。   荀锦楼看向她,“没吃饱?”   瑟瑟摇了摇头,她坐到他的身边,不言不语,就拿一双清亮的杏眼看着他。   “做什么?”荀锦楼捏了一下她的脸蛋,“想要看得我无地自容?小色鬼,你的功力还达不到。”   瑟瑟看着他问道:“是不是很危险呀?”   荀锦楼笑了,“还好。”   瑟瑟看了他一会儿,嘟了嘟嘴,“你骗我。”   荀锦楼心道,小色鬼不好骗了。   他问:“我怎么就骗你了?”   瑟瑟揪着发梢说道:“上次是一个,这次多了这么多,肯定很不好对付。我是不太懂这些,但我会数数呀,一个和好多个还是分得清的。”   荀锦楼轻轻地笑,“你是数得清楚,但有时候很多个未必抵得过一个。”   瑟瑟歪了歪头,忽然漾起了笑,盈盈的眼眸中闪着星光,“我懂了,你就是那一个。”   荀锦楼挑了挑眉。   瑟瑟对着他笑,“好多个都抵不过你。”   荀锦楼牵起唇角。   伸手抚上她细嫩白皙的脸颊,瑟瑟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心,纤长卷翘的眼睫小扇子似的扑闪着。   他忽然转头看向周庆,“转过身去。”   周庆连忙闭上眼睛转了过去。   瑟瑟静静地看着他。   荀锦楼抬起她的下颌,慢慢的靠近,微微一顿,低头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1 23:07:23~2021-05-02 22:5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语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周庆心里是很佩服荀先生和小师娘的,这两人卿卿我我,在这种鬼地方也能有这份心思,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按理说他这时就该有多远滚多远,给两个人留出空间才是,但是他害怕呀,外面那么危险,还是待在这个屋子里最安全。   周庆把自己当成了聋子瞎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坐了半天,坐的身体都僵硬了,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这个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周庆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也听说过情不自禁这个词。此刻,他十分怀疑,是不是荀先生和小师娘太过投入,把他给忘了!   早知道这样的话,他还不如站在门口给他们看门呢!   周庆决定提醒一下他们。   于是,他咳嗽了几声。   无人理会。   “咳咳咳……”   荀锦楼淡淡道:“有病就去吃药。”   周庆瞬间止住了咳嗽,“那个,荀先生,我能转过身了么?”   “你要做什么还要问我?”   周庆心想,他这不是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么。   既然荀先生这样说了,周庆就转过了身,坐了半天,身上有点发酸,他站起身抻了一下腰。   目光扫到那边,在两个人的身上转了转,觉得有些奇怪。   他还以为荀先生和小师娘得腻歪歪的凑到一起呢,谁知道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中间隔了好大的空。   看到小师娘背着身子,双手捂着脸,周庆压低声音向荀锦楼问道:“荀先生,小师娘这是咋了?”   “你问她。”荀锦楼转身去取东西。   周庆摸不着头脑。   瑟瑟扭头飞快的瞅了荀锦楼一眼,说道:“我在害羞。”   荀锦楼从行李箱中拿东西,闻言轻笑了一声。   周庆两边看了看,顿时拨云见月。   他真傻,以后他再也不问了,问来问去他才是那个笑话。   荀锦楼拿出朱砂和黄纸,瑟瑟走到他身边,熟练的帮他调朱砂。   屋子里弥漫开一股浓郁的酒香,周庆一闻便知是好酒,当然价格也让人咋舌,这种好酒用来调朱砂也是够舍得的。   荀锦楼画了一下午的符,瑟瑟也跟着他画了几张。   周庆坐在一旁看的认真,对道法他怀有崇敬之心,当年他爷爷撞了邪,整个人变得疯疯颠颠,多亏遇到了荀先生,才让爷爷恢复神志,这件事给周庆留下了深刻印象,在他心里荀先生简直就是神人,后来爷爷离世,他循着荀先生的踪迹,一心想拜荀先生为师。   虽然至今还未成功,但周庆相信这一天不远了。   他激动的把目光投向了瑟瑟。   以前荀先生无懈可击,可现在不同了,小师娘就是荀先生的软肋,只要他感动了小师娘,荀先生这里不在话下!   周庆恨不得叉起腰大笑三声。   瑟瑟笔尖一顿,看了看自己刚画好的符,又转头看了周庆一眼,默默的捏起黄符按在了他的脑门上。   先生说得对,有病就得治。   到了傍晚,院子里又传来了一阵肉香味。   周庆一闻就变了脸色,“怎么又是肉?!”   放到之前,周庆可谓是无肉不欢,但上次在林家看到的那一幕恶心的他好几天见不得肉腥,本来时间久了已经过去了,谁知又来了这么一出,这是要逼着他吃素啊!   “你这是什么毛病,吃肉还不好?”一个当兵的摇了摇头,“今天中午那肉太香了,你尝尝就知道了,这大娘做饭真是有一手。”   “来吃饭了。”老奶奶端着肉放到了饭桌上。   几个当兵的全围了上去。   “荀先生,这肉真不错,你们都来吃啊。”   荀锦楼拿了两个馒头就要走,在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道:“怎么不见那个叫王武的人在?”   一个当兵的头也没抬的回道:“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走出去后,周庆问道:“荀先生,是那个人有什么问题么?”   荀锦楼道:“除了今早上,其他吃饭时间他都没有出现。”   便是早上的时候,那人也没吃东西。   周庆的表情变得微妙,“该不会那肉就是……”   话还未说完,就见那个叫王武的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周庆立马闭上了嘴。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瑟瑟看到荀锦楼将一个叠成三角的黄符飞入了那人的衣领内。   晚饭还是馒头,瑟瑟再不挑食,也经不住这样一天三顿的啃馒头。   她捏着馒头,一点一点的往嘴里塞,一小块馒头被她吃出了天长地久的感觉。   荀锦楼看不过去了,“好好吃饭,有你这样吃的么?”   “我吃不下。”瑟瑟苦着脸,“我感觉自己都快变成馒头了。”   她把馒头往荀锦楼手里一塞,“你吃了吧。”   荀锦楼抬眸看着她问道:“你不饿?”   瑟瑟说道:“本来是饿的,但看到这么大一个馒头,我就饱了。”   “小色鬼,有点夸张了啊。”荀锦楼笑着捏了一下手里的馒头,“你管这叫大?”   “先生,我真不想吃了。”再吃就要吐了。   荀锦楼也不勉强她,自己把那块馒头吃了下去。   瑟瑟拿过水杯给他递了过去,轻声问道:“你咽得下?”   这可不是那种刚出锅的香软馒头,不仅没滋没味,还干巴巴的。   荀锦楼咽下最后一口,接过瑟瑟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几口,“还行。”   这算什么,小色鬼就是没过过苦日子,他小时候饿极了甚至跟狗抢吃的,剩菜剩饭没少吃,像这样的馒头已经是很不错了。   他拍了拍手,朝瑟瑟伸出了手,“走吧。”   瑟瑟把手给他,疑惑的问道:“去哪里?”   “给你找吃的去。”   看到荀先生和小师娘都出去了,周庆也跟了上去。   荀锦楼走进灶房,对那个老奶奶说道:“能否借用一下灶台?”   老奶奶直勾勾的看了他一眼。   荀锦楼不避不闪,任由她看。   几息之后,老奶奶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周庆一路目送,还得是荀先生,在人家的地盘上把人撵走了。   荀锦楼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看到院子里有块种菜的地,他直接走了过去。   杂草丛生,菜和草几乎分不出来了。   荀锦楼撩起袖子,从地里拔了一把青菜。   侧过头对瑟瑟道:“帮我舀点水。”   瑟瑟应了一声,拿起水缸上放着的瓢,舀了满瓢的水。   “来,往这倒。”   舀了好几瓢水,把菜清洗干净。   荀锦楼走进灶房,重新换了一个铁锅,动作熟练的放油炒菜,不多时就炒好了一盘青菜。   然后他又把馒头切片,用油煎了一下。   酥脆金黄的馒头片配着一盘清炒小菜,色香味俱全。   周庆咽了咽口水,瞬间觉得自己手里的馒头不香了。   没想到荀先生还能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荀锦楼洗好筷子,又拖过小板凳,招呼了瑟瑟过来,“吃吧。”   瑟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馒头片,一咬下去,眼睛亮了起来,“好吃!”   荀锦楼坐在一边看着她吃。   瑟瑟终于吃上热乎乎的饭菜了,整个人都愉悦了,“这个菜也好好吃,先生你好厉害呀,怎么什么都会做,你以后教我吧。”   荀锦楼帮她把发丝往耳后别了一下,“你不用学。”   瑟瑟问:“为什么?”   荀锦楼慢悠悠的道: “因为我掐指一算,你天生就是享福的命。”   瑟瑟嘻嘻的笑,“我想做给你吃呀。”   荀锦楼牵起唇角,“那倒可以学一学。”   周庆默默的把自己手里的馒头切成了片,学着荀先生的方法,把馒头放到锅里用油去煎。   他忍不住感叹,他是没小师娘这种享福的命了,只能自力更生。   瑟瑟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糊味,她对周庆说道:“小周,糊了!”   周庆没想到油温这么高,他赶紧往外捞,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已经糊了。   周庆看着一盘子散发着糊味的馒头,欲哭无泪。   看来做饭这事还是要看天赋的。   瑟瑟把一块煎的金黄的馒头片放到了他的盘子里。   周庆眼含热泪的喊了一声,“小师娘。”   瑟瑟“诶”了一声,温柔的说:“吃吧。”   周庆这会儿觉得小师娘浑身散发着慈爱的光芒。   “差不多得了。”荀锦楼一句话瞬间粉碎了温情感人的氛围。   周庆讪笑了几声。   瑟瑟扭头对荀锦楼轻声道:“你就不能对他好点?”   荀锦楼难以理解,“我为什么要对他好?”   “……”瑟瑟眨了下眼,被他问住了。   看来周庆想拜师这事是任重而道远啊。   吃完饭,三个人回了房。   夜深人静,一切都静悄悄的。   院门发出一声轻响。   荀锦楼瞬间睁开了眼睛。   一个人影走了出去。   在深夜之中独自行走。   月光下的那个人赫然就是那个叫王武的人。   他走进了村子后面的山林。   一个身着道袍的男人等在那里,“人都看好了?”   王武还没回答,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师兄是要看好谁?”   王武瞬间回头看去。   荀锦楼从月光下走出。   道人眯起了眼睛。   王武惊恐的看向道人,“道长饶命,我不知道他跟在后面,饶命――”   道人扔出一道火符,王武浑身瞬间被烈火席卷,不多时便烧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荀锦楼扯了扯嘴角,“师兄何苦拿傀儡撒气。”   “没用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道人笑道:“许久不见了,小师弟。”   荀锦楼淡然道:“师兄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要与我叙一叙旧情?”   道人的眼中涌现出一种狂热,“当然不是,师兄终于为你找到了最适合你的归宿。” 第57章   “归宿?”荀锦楼笑了一下,“难道师兄也听说了我好事将近?您的消息够灵通的,不过以咱俩的交情,这杯喜酒我就不请您喝了。”   道人冷哼一声,“小师弟,你的喜酒是喝不上了,还是等着喝断头酒吧。”   荀锦楼道:“师兄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我本不想对师兄出手,但既然师兄要赶尽杀绝,便休怪我不顾同门情谊了。”   道人笑了起来,回荡在阴森森的山林中显得阴恻恻的。   “小师弟别逞强了,你不是已经发现了这个村子的诡异之处么,这里全都是我为大帅炼的阴兵,每一个都能以一敌百。小师弟,一个两个你杀的完,上百个一起你还能抵得住么?不用我出手,你就会被那些饿极了的厉鬼撕咬的连骨头都不剩。你放心,到那时,我会把你的魂魄留住,让你做阴兵的统帅,你觉得如何。”   荀锦楼眸光中泛着冷意,“听起来不怎么样。”   道人的脸上多了一抹戾气,“不要不识抬举,像你这般天生邪物竟也妄图修道!师父老糊涂了才收了你这样的东西,满身邪气,玷污师门!与其让你欺瞒世人,还不如为我的阴兵凝聚阴气!”   “师兄说我满身邪气,自己身上却已是恶业缠身,迟早要自食其果。”   “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道人的脸色阴沉,“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对了,还有你那个小丫头。”   荀锦楼攥起了手。   道人看着他说道:“天生道骨,若是用来做法器……”   这话触到了荀锦楼的逆鳞,“你敢!”   道人阴沉沉的笑了,陡然间一道金光朝他刺来,道人迅速腾转身体,还是被划伤了胳膊,鲜血瞬间流出。   他捂着胳膊,不敢置信看向荀锦楼手中的利剑,“师父连七星剑也传给了你!”   师父果然偏心的厉害!   荀锦楼不给道人喘息的机会,直直的刺了过去。   道人与他打了几个回合,眼看抵挡不住,撒出一手白色的粉末,消失的无影无踪。   荀锦楼冷着脸骂了一句,“小人。”   他收了剑,转身往回走。   道人的那些话勾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荀锦楼已经很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小时候周围的人总是对他指指点点。   他是在棺材里出生,吸收了母亲的血气和墓地的阴气才得以维系生机。那时人们常听到坟墓中传出婴儿的啼哭,等他们发现他时,已经过了半年的时间,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更不知道他究竟是人是鬼。   周围的人既害怕他又厌恶他。   家中不断发生诡异的事情。   每个人看他的眼光都隐含着恐惧和排斥。   父亲娶了新的妻子,那个女人在一年后生了一个男孩,所有人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他看到父亲高兴的抱着他的弟弟,可父亲从来没抱过他。   有一日,父亲突然说要带他出去游玩,他高兴坏了,兴奋的睡不着觉。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许久。   父亲说要去买点东西,把他放了下去。   他等了很久很久都等不到父亲回来,那时他就知道,他被抛弃了。   后来他被师父捡了回去,用符咒压制他体内的阴煞,师父说让他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但他铁了心要跟着师父修道。   每每引导灵气,身体就会产生难以忍受的疼痛,他咬着牙忍了下来,犯起了犟,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师父去后,他就一个人四海为家。   这种日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遇到她之后,荀锦楼才知道原来这日子还有另一种过法。   想到了瑟瑟,荀锦楼的步伐加快了几分。   出门时他在屋子外面贴了三道符箓,等他回来时发现已经有一道化为了灰烬。   看来在他走后有鬼物来过。   荀锦楼轻轻地推门而入,放轻了脚步,不想惊扰她。   没想到他刚躺下,她一个翻身就滚到了他的怀里。   他低头一看,只见她一双杏眼睁的大大的,哪有半点睡意。   “怎么不睡?”   “你去哪儿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   荀锦楼道:“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那看出什么了?”瑟瑟问。   “没看出什么。”荀锦楼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不睡?”   瑟瑟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响了起来。   荀锦楼:“……”很好,不用她解释了。   周庆在地上打的地铺,睡的昏天黑地的,忽然一下子喘不上气了,他难受的睁开眼睛,看到荀先生正冷着脸看他,周庆慢慢的闭上眼睛侧过了身,一定是在噩梦。   瑟瑟扯了扯荀锦楼的袖子,“让他睡吧。”   荀锦楼转过头,“你怎么办?”   “我不想睡。”   瑟瑟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娇娇软软的道:“我想亲你。”   荀锦楼心跳加速,握着她的肩膀道:“小色鬼,你克制一下。”   “先生,你别说我了。”瑟瑟摸上他的心口,“你听听你心跳的有多快。”   这个他也没法子,对着她跳的是快是慢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荀锦楼握住她的手,说道:“那咱们都克制一下。”   瑟瑟想了想,仰头“叭唧”一口亲了他的脸一下,“听你的。”   此时,院子里忽然传出了几声尖叫。   荀锦楼一凛,迅速起身走到了门边。   “咋了?”周庆被惊醒,看到荀锦楼靠在门边,瞬间紧张了起来。   “救命,救命――”   两个当兵的人跑到了门边疯狂的敲门。   荀锦楼从门缝中看到,一个人满嘴是血的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开了门,两个当兵的赶紧跑了进来,“快点关门!他疯了,他要吃人!”   被阻挡在门外的人使劲儿敲门。   “开门!开门!”   两个当兵的惊魂未定的看着被敲的哐哐作响的木门直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敲门声才停止。   荀锦楼问:“怎么回事?”   “谁知道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睡的好好的,他突然扑过来咬我们,胳膊上的肉都快被他咬下来了。”   两个当兵的腿上胳膊上都被咬破了,血还嘀嗒着往外流。   荀锦楼给了他们一瓶药让他们自己上药。   到了第二天,院子里多了一具尸体,正是昨晚那个发疯咬人的男人,他睁着眼睛嘴里塞满了木屑。   大家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那个老奶奶又端了肉出来。   闻到肉香,两个当兵的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   “不要再吃那肉了。”荀锦楼道。   “为什么不能吃,这肉太香了。”两个人咽了咽口水。   荀锦楼指着地上的死尸道:“想和他一样你们就去吃。”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再说什么了。   简单的用了点饭。   荀锦楼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些格子。   瑟瑟在他身后跟着转。   周庆还以为这是什么阵法,一脸认真的盯着看,试图看出什么道道。   结果,荀先生画完之后,对小师娘一伸手,“来,教你跳格子。”   瑟瑟高兴的伸过手去,“好啊!”   周庆:“……”   “往左边走。”   “是不是这样?”   “对,很好,再往前走。”   瑟瑟走到头上,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仰起脸笑道:“我赢了!”   荀锦楼含笑看着她,“是,你赢了,再来一遍。”   周庆看了大半天,就光看小师娘跳格子了。   原来真是在做游戏啊。   是他无知了。   周庆突然发现那两个当兵的鬼鬼祟祟的,于是就跟上去看了看,谁成想那两人是偷着去灶房吃肉去了,狼吐虎咽的,吃的那叫一个香。   看的周庆恶心的不行。   都说不让吃了,还偷着吃。   那东西就这么好吃?!   周庆去跟荀先生说了这事。   荀锦楼说道:“不用管他们。”   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就在他们了。   到了晚上,果然出了事。   两个当兵的不断的往嘴里塞东西,吃完饭还到处找吃的,眼睛里都泛着红光。   周庆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外面响起了打斗声。   两个人像野兽般撕咬在一起,咬的对方血淋淋的,撕咬声混杂着咀嚼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没过多久,这些声音全部消失了。   周庆忍不住好奇,又从门缝里瞅了一眼,只见那两个人身上到处被咬的血肉模糊,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不让他们吃非得吃,这下命都搭进去了。”   周庆心有余悸的转过了身。   荀锦楼拿了一叠黄符走出了门,在外面的窗门上一一贴上。   周庆问道:“荀先生,为什么要在门上贴这么多符?”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周庆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什么情况要用到这么多符,他不敢再想下去。   荀锦楼走在前面,瑟瑟迈着小步子跟在他的后面,他前脚把符纸贴上,瑟瑟也赶紧抽出自己画好的符纸贴了上去,就贴在荀锦楼画的符下面。   荀锦楼转头看了她一眼。   瑟瑟无辜的眨了下眼道:“我也想贴。”   荀锦楼扬起笑,“贴,想贴多少都行。”   瑟瑟得到了鼓励,贴的更起劲了。   周庆看着贴的到处都是的黄符,不得不说安全感一下子就有了。   他们进了屋没多久,外面忽然涌起了风,门上的黄符被吹的哗啦啦的响。   周庆忽然问道:“什么动静?”   瑟瑟听了一下,说道:“好像来了很多人。”   荀锦楼拉过瑟瑟,对她说道:“待会儿我拦住这些东西,你和周庆往西边跑,在最西边有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你把这张符纸贴在上面。”   瑟瑟接过了符纸。   荀锦楼摸了一下她的头,对周庆说道:“看好了她。”   周庆立马道:“荀先生放心。”   周庆话音未落,窗户和门上一下子趴上了一群黑影,在门窗上砰砰砰的敲打起来,震的屋子都有些摇晃了。 第58章   门窗上的符纸发出淡金色的微光,将那些东西阻拦在门外。   一个个黑影趴在门窗上,一触到符纸就发出了凄厉的叫声,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听的人头皮发麻。   周庆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即使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也能感觉院子里一定多的是那些脏东西。   他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吧?”   荀锦楼神色凝重,外面的阴兵太多,他一个人想要将这些阴兵全部拦住实在是分身乏术。   “周庆。”荀锦楼叫了他一声,“你往这边来。”   “哎,好。”   周庆走了过去。   荀锦楼看向瑟瑟叮嘱道:“你就在这站着,不许乱动。”   瑟瑟听话的点了点头。   荀锦楼抽出七星剑,走到窗边,对着窗户挥了一下,剑气破开木窗。   一阵阴冷的风吹进屋子。   在浓重的硝烟味中夹杂着血腥腐烂的味道,让人闻了就想吐。   外面的景象直直的刺入眼中。   尽管已经有所预料,周庆还是被惊到了。   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脏东西,院子里全都是,还有从墙头往里爬的。   这些玩意儿的样子没法看,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浑身焦黑,脸上身上血糊啦碴的,就像从战场上现扒拉出来的死尸一样。   头顶上发出一声响声,周庆抬眼看去,一张青白的脸从屋顶上面露了出来,凸出的眼球上布满血丝,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外面的东西疯狂的从破开的窗口往里爬。   这些阴兵依附在死尸之上,荀锦楼一剑刺去直接魂飞魄散,没一会儿外面的窗户上腐尸堆积的跟小山似的。   这时,一根木棍悄悄地从荀锦楼的身后伸了出去,将堆在窗户上的尸体给推了下去。   荀锦楼回头看了一眼,“不是让你在后面待着?”   瑟瑟无辜的道:“我就想帮你清清道,都堆在一起了,后面的进不来。”   周庆在一旁插嘴道:“小师娘,都这会儿了,咱就别担心他们进不进的来了。”   周庆对小师娘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小师娘看着娇滴滴的,倒比他这个大男人胆子还大。   荀锦楼手上动作不停,外面的阴兵源源不断的往里涌。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铃声。   铃声响起,黑压压的阴气涌动,院子里的东西像受了刺激似的狂躁起来,门板被敲打的哐哐响,仿佛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入。   周庆惊恐的问道:“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突然暴躁了?”   荀锦楼的手一个劲儿的发抖,手心发麻,几乎抓不住剑柄。   他咬着牙挥出一剑。   迅速从腕间抽出红线,在窗户上来回缠绕,暂时封住了窗户。   他喘着粗气,将身子靠在墙壁上。   瑟瑟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控制不住的发抖。   荀锦楼抬眸看着她,对她笑了一下,“怎么这副表情?”   瑟瑟问:“先生,你还好么?”   “还撑得住。”荀锦楼抬起手,似乎想碰一下她的脸,但看到手上沾到的血滴就放下了。   他笑了笑,“你不是说好多个都抵不过我一个么,没什么好担心。”   瑟瑟看着他不说话。   荀锦楼向她靠近了一些,看着她道:“真的,不骗你,但总得让我歇一歇不是,嗯?”   瑟瑟抬手给他擦了擦汗,倾过身子轻轻地在他的唇上贴了一下,“那你好好歇歇。”   在她要退开的时候,荀锦楼忽然将她搂了过来,用力的吻了上去。   窗户上的红线眼看抵挡不住。   荀锦楼松开瑟瑟,“和周庆一起往西边走,一定要找到那块半人高的石头。”   说着他将一枚玉坠挂在了她的脖间。   这玉坠他从小就有,听说是从他那个没见过面的母亲身上扯下来的,后来他看玉质不错,就做成了法器,此时正好可以用来给她防身。   瑟瑟点了一下头。   荀锦楼抬步往门口走去,似乎要去开门。   “先生。”瑟瑟忽然跑过去,握住他手中七星剑的剑身,往下拉了一下,顿时鲜血流出,剑身染红。   周庆惊了一下,“小师娘!”   “你在做什么?!”荀锦楼一把抓住她的手。   瑟瑟道:“我的血管用。”   荀锦楼真想好好教训她一顿,“你――”   瑟瑟打断他的话,“你不准凶我,划都划了,很疼的,你可别浪费。”   “你还知道疼!”荀锦楼伸手要过瑟瑟随身带的小手帕,给她包住了手。   荀锦楼看着她认真的一字一句道:“你给我好好的!”   瑟瑟“嗯”了一声,“你也是。”   荀锦楼转身去开门。   无数的阴兵涌了上来。   荀锦楼一剑挥开。   整个村子的阴兵全部聚集到了这里,地上的腐尸躺了一地,那几个刚死不久的当兵的也在其中。   荀锦楼挡着阴兵给他们开路。   那些阴兵抛弃了尸身,张牙舞爪的扑来。   荀锦楼不断挥杀,刺耳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七星剑上光芒大盛,一剑刺去便将鬼物杀的魂飞魄散。   “快走!”   荀锦楼护着他们走到了院门。   他将瑟瑟推了出去。   周庆道:“荀先生,我和小师娘把符贴上就……”   周庆的话还没说完,荀锦楼紧盯着他道了句,“别回来!”   院门哐的一声从里面关上。   荀锦楼持剑朝那些阴兵迎了上去。   迅速掐诀念咒,将符纸飞出。   几个阴兵尖叫着消散,后面的又源源不断的扑上前来。   荀锦楼筋疲力尽的挥动七星剑。   空中忽然传来阴恻恻的笑声。   道人突然出现在屋顶上,他一手拿着铜铃,一手拿着一面旌旗,居高临下的看着荀锦楼被阴兵包围。   “小师弟,不要再挣扎了,早点束手就擒,我还能让你少吃些苦头。”   荀锦楼不语,冷冷的看了道人一眼,一根银针射了出去。   道人看到一点寒光向他射来,躲闪不及,还是刺进了胳膊里。   道人当即大怒,疯狂的摇起铜铃,“不识好歹!你等着吧,等收拾了你,我就去把那小丫头逮回来,扒皮抽骨!”   随着铃声响起,院子里的阴兵更加疯狂的扑来,尖长的指甲轻轻一划就是皮开肉绽。   荀锦楼的手臂一个劲儿往下躺血,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长袍。   道人大笑起来。   没笑几声忽地脸色一变。   那根细小的银针从他的胳膊上往身体里钻去。   道人震惊的看向荀锦楼,“你做了什么!!”   荀锦楼冷笑道:“师兄不是要送我上黄泉?论资排辈,怎么也得您在前头,那就麻烦师兄先探探路了。”   道人连忙盘腿坐下,点了身上的穴道想把银针逼出来,结果那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越发往里钻去。   “噗――”道人吐出了一口鲜血。   周庆和瑟瑟跑到了村西头,只是没见到荀锦楼说的那块半人高的大石头。   在走到那块无字碑前面的时候,那快墓碑忽然移动了起来,凭空出现了好几块墓碑,挡住了去路。   周庆怀疑自己眼花了,使劲闭了一下眼,真的多出了好几块墓碑。   “这是怎么回事?”   他试着往前走,一走就被围了起来。   瑟瑟看着这些墓碑的排列,忽然想起了荀锦楼教她跳的那些方格,她说道:“你跟着我走。”   瑟瑟用荀锦楼教的方法,果然走了出去。   周庆问:“小师娘,你怎么会知道怎么走的?”   “他教的。”   周庆沉默了,看来荀先生一早就打算好了,只是不知那种情况下,荀先生有没有为自己找好退路。   周庆忍不住担忧起来。   瑟瑟忽然想到什么,她从怀里找出了荀锦楼交给她的符纸。   她打开符纸认真的看了好久,眉头渐渐拧起。   瑟瑟忽然把符纸往手里一攥,转身往回跑去。   “小师娘!”   周庆想去追她,却被墓碑挡住进不去了。   ……   道人痛苦的蜷缩着身体,体内银针四处游走,他的内脏被刺的千疮百孔,浑身透风似的凉,他脸色惨白的往外吐血,痛苦的挣扎了半天没了动静,连手里的铜铃也掉到了地上。   院子的阴兵没有人操控,渐渐平静了些。   荀锦楼将他们用红线困住,贴上了黄符。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手里的七星剑哐当一声脱了手。   “先生!先生!”   荀锦楼听到她在喊他。   院门被猛地推开。   瑟瑟朝他跑了过来。   一下扑到他的怀里,荀锦楼踉跄了两步,差点被她扑倒。   荀锦楼抱了住她,低头去瞧她,“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去贴黄符么?你找到那块石头了?”   “你骗人!”瑟瑟把手里攥着的黄符给他看,她皱起眉头,“这是你给我贴过的安神符!我还记着呢!”   荀锦楼低笑,“你还挺聪明的,这都骗不了你。”   瑟瑟揪住他的衣襟道:“你以后不能再骗我了。”   荀锦楼此刻疲惫极了,但看着她心里就高兴,“你这么聪明,我哪次骗得过你。”   瑟瑟煞有其事的点了下头,“那倒也是。”   “咱就不谦虚一下?”荀锦楼轻轻地笑。   “我――”瑟瑟正想说什么,忽然背后一痛,她闷哼了一声,身子往荀锦楼的怀里倒去。   道人使出最后的力气将手中那面旌旗的尖头刺入了瑟瑟的后背,他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原来小师弟也是个痴情种,既然他活不了了,怎么也要给小师弟留一份大礼。   荀锦楼脸色大变,紧紧地抱住了瑟瑟,提起七星剑向道人掷去,利剑穿透道人的心口。   道人的笑声僵在脸上,慢慢的从房顶往下滑去。   荀锦楼抱着瑟瑟,手握在那面旌旗上,“你忍着些,很快就没事了。”   瑟瑟点了一下头,她的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荀锦楼把她紧紧按在怀里,将那面旌旗拔了出去。   瑟瑟的身子一下绷了起来,张嘴咬住了他的肩膀。   荀锦楼的目光凝在那面萦绕着黑气的旌旗上,心里止不住的往下沉。   瑟瑟声音细微的唤了他一声,“先生。”   荀锦楼低头去看她。   瑟瑟感觉背后特别疼,身子冷的厉害,她往荀锦楼的怀里贴了贴,嘟囔道:“我想我爹娘了……”   荀锦楼说:“我带你回去。”   瑟瑟应了一声,“回去做我的上门女婿,我和我娘说好了,要领上门女婿回去的,先生可不能让我失言了。”   “嗯。”荀锦楼感觉她的生机在散去,慌乱的把她抱住,符纸散了一地,他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你答应了不能反悔。”她搂住他的脖子,眷恋的蹭着。   荀锦楼张了张嘴,“小色鬼……”   她撒娇般说道:“先生别吵,我有些困了。” 第59章   晨光照进屋内,细碎的光点落在眼皮上,瑟瑟纤长卷翘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有些陌生,这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屋子,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一应的家具摆设,地面上摆满了油灯,摇曳着的点点灯光在白天看起来有些晃眼。   她的身侧放了一盏油灯,边上还摆了几盏油灯,瑟瑟一盏一盏的数了过去,有七盏灯。   这七盏灯摆在了不同的方位,像天上的北斗七星。在这七盏灯的外围又有很多盏小灯,瑟瑟没有再一一去数。   她眨了下眼,眼睛转动,看到了闭目打坐的荀锦楼。   她开口唤了他一声,嗓音有些干涩沙哑。   “先生。”   微弱的声音传入耳中,荀锦楼瞬间睁开了眼睛,看到她清醒过来,心中骤然一松。   他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走到她面前语气平静的说道:“你醒了?”   瑟瑟撑着身子想要坐起,却使不上力气,荀锦楼连忙扶了她一把,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瑟瑟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头发,原本乌黑的头发此刻全部变成了白色。   她身上没什么力气,靠在他的肩上仰着头看向他,语气轻柔的问道:“先生的头发怎么变白了?”   荀锦楼扬了一下眉,“不喜欢?”   瑟瑟勾了他的一缕发丝缠在手指上,其实他白发也很好看,浑身冒着仙气似的。   荀锦楼抬手抱住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你若是不喜欢……”   瑟瑟侧了一下头,等着他把话说完,她若是不喜欢,他又会如何呢。   “我可以染回来。”   荀锦楼捻起一缕白发,似乎真的在认真的考虑。   瑟瑟看着他忽然说道:“先生是在讨我喜欢么?”   以前这种话,荀锦楼是打死不认的,就算喜欢的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想从嘴里说出去,就跟在嘴上下了一道禁制一般,诸如此类的话,一律严防死守。   但这次他真的吓到了。   荀锦楼把她抱紧了一些。   “是啊,在讨你喜欢。”   他在心里问道,那你是否喜欢呢,小色鬼。   瑟瑟搂上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边,轻轻地说道:“我很喜欢。”   荀锦楼轻笑。   周庆在外面走来走去,焦急的等待,已经七天了,荀先生说让他在外面看好,七天之内不让任何人进去。   眼下时间已经到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周庆想起那日荀先生抱着小师娘出来时的情形。   他从未见过荀先生那样狼狈的样子,长袍上满是血迹,不知道是沾上的还是自己的,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   周庆看到人出来是很高兴的,但荀锦楼的情况不太好,周庆有一瞬间竟有些不敢靠近。   小师娘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周庆看着荀先生那副神情,甚至觉得小师娘要是有什么不测,恐怕荀先生也……   他压着这些胡思乱想,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周庆知道荀先生很在意小师娘,但不知道他这份在意远远比他想的还要重。   当荀先生提出要用祭灯借寿,摆七星灯为小师娘续命的时候,周庆大为震惊。   他虽然没被荀先生收入门下,但对这些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尤其是用七星灯续命,周庆在很小的时候就曾听说书的人说过。   传闻诸葛亮就曾用此法续命,但在紧要关头被魏延闯入,本命灯熄灭,不久之后去世。   人的寿数有定,哪是想延寿就延寿的。周庆觉得这事不像荀先生说的那样简单,但究竟如何他也不清楚。   周庆确实猜到了几分,续命之事并不是易事。   尤其是瑟瑟的情况又与常人不同。   她这具身体本就是早夭之命,她能像常人一般生活已经是异乎寻常。   如今她的生机散去,想要留住她,为其增添寿数,重燃生机,只能去借寿。   于是,荀锦楼便将自身的寿数分与了她。   他虽然没有对她说,但瑟瑟看到他那变白的头发心里便有了几分明悟,他不说她也不再问,默默的埋到了他的怀里。   过了半晌,瑟瑟身上有了几分力气,她直起身子,伸手摸上他的脸,郑重其事的对他说道:“先生,我会负责的!”   荀锦楼挑了一下眉,缓缓地说道:“记住你说的话。”   瑟瑟重重的点了点头。   荀锦楼睨着她道:“要是白老爷和白夫人不同意怎么办?”   “不能吧。”瑟瑟苦恼的抓了抓辫子,在两者之间摇摆。   荀锦楼眼中含着笑意看着她。   瑟瑟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咱们生米煮成熟饭,我爹娘一定会答应的。”   “……”荀锦楼万万没想到她能想出这个主意,依着他对白老爷和白夫人的了解来说,他如果真和小色鬼生米煮成熟饭,白老爷和白夫人不仅不会答应他们在一起,还很有可能会把他打出府去。   “你这主意,还真是……”糟糕透顶。   “很好是不是?”瑟瑟眼巴巴的看着他。   荀锦楼在那双水汪汪的清亮杏眼的注视下可耻的屈服了。   “嗯,挺不错的。”   瑟瑟笑着往他身上倒去。   她使劲儿往下压,荀锦楼就势躺在了地上。   瑟瑟趴在他的胸膛上,抬了抬眼,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颌还有修长的脖颈,瑟瑟伸手摸了摸他的喉结,被荀锦楼抓住了手。   她这会儿精神了,被他抓住了手,她就笑着抬起头去亲他。   周庆听到里面有动静,没敢进去,就靠着门口仔细的听了一会儿,果然听到小师娘在和荀先生说说笑笑,看来荀先生是成功了!   在激动和喜悦之下,一不小心就推开了门。   “荀先生,小师娘醒来了――”   周庆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话音戛然而止。   瑟瑟眨了下眼,雪白的贝齿还咬着荀锦楼的唇,她迅速松开了嘴,把头往荀锦楼的怀里一埋,掩耳盗铃的掩藏起自己。   荀锦楼冷冷的看向呆住的周庆。   “打扰了!”   周庆被荀锦楼的眼神一扫,打了个激灵,瞬间回神了,他呲溜一下钻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后来,荀锦楼找到周庆,笑着说了句,“你要敢做魏延,我劈了你。”   “!!!”周庆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还是瑟瑟拉住荀锦楼劝道:“你别吓唬他了。”   周庆心道,他并不觉得荀先生是在吓唬他,他是真的是这样想的呀!!!   瑟瑟的身体恢复的很快。   几日之后,他们启程返回白家。   张大帅交代的事情不过是个幌子,跟着去的人全部葬身在那个村子,他们也没有再去大帅府。   前方又起了战事,张大帅自顾不暇,接连打了好几场败仗。   瑟瑟听荀锦楼说那道人帮张大帅用的那些邪术会反噬,她一下想起了那个在大帅府见过的少女,她那时似乎曾提醒过她。   瑟瑟把这些告诉了荀锦楼。   她对他说道:“她其实人很好的,从小村子里的人都骂我是傻子,根本没人和我玩,她虽然骂我乡巴佬,但是她会和我玩,还拉着我去看那些漂亮衣服。先生,你说她现在怎么样了,她也会遭到反噬么?”   荀锦楼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个少女和那个村子里的人一样都是已经死去的人,只是将魂魄附在了身体上,道人一死,她自然也逃脱不了。   生老命死本是自然轮回。   他修道多年,理应看开,但直到他身在其中,才知这是最看不开的事。   进了村子,白家的宅子出现在不远处。   瑟瑟欢喜的往前跑了几步,脚步停了一下,转身拉起了荀锦楼的手。   她的笑容灿烂,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荀锦楼心想,上门女婿便上门女婿吧,心都给出去了,还挣扎什么。   第一次登门时是被人请来的先生,再次登门却是要娶人家的宝贝女儿。   在前者时,白老爷和白夫人那是客客气气,然而变成了后者,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白老爷连荀先生都不叫了,直接就叫小荀了,俨然和小周成了一个等次。   白夫人拉着瑟瑟问:“他那个头发是怎么回事?”   瑟瑟亲亲热热的挽住白夫人的胳膊,“娘,先生都是为了救我才白了头发的。”   听瑟瑟说完事情的经过之后,白夫人沉默了片刻,摸了摸瑟瑟的头发没说话。   白夫人一直担心她家傻丫头被人骗了,这下心里算是放松了些,她和老爷也不用担心以后没人照顾她了。   私底下白老爷和白夫人交流了一番,虽然对荀锦楼点了头,但还得考察一段时间。   他们家姑娘还小呢,不急!   这俩夫妻不急,有的是人急。   白家的墙头成了两个人幽会的指定地点。   夜风轻轻地吹着,瑟瑟晃悠着小腿,小手悄悄地拉住了荀锦楼的手,嘴角抿起一抹笑。   荀锦楼捏了一下她的手道:“小色鬼,这种事就不能让我先主动?”   “那你主动吧。”瑟瑟把另一只手伸了过去,细细白白,十分好看。   荀锦楼低笑,握住她的手一使劲儿,将她抱到了怀里。   他说:“今天可以多闻一会儿。”   瑟瑟满心欢喜的搂了上去。   没等她高兴一秒。   忽然传来一阵怒吼。   白老爷指名道姓的喊道:“白瑟瑟!你在干什么?!”   白夫人紧随其后,“放开我闺女!”   一阵鸡飞狗跳。   大半夜的热闹了起来。   只有周庆睡的最香,梦里他拜了荀锦楼为师,师父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以后师门就靠你发扬光大了!” 第60章   瑟瑟刚走进大厅,一个玻璃杯就朝她迎面砸了过来,她的脚步及时停住,只听“啪”的一声,玻璃杯碎在了她的脚边,迸裂的玻璃碎片划过她白皙的小腿,瞬间划开一道浅浅的血痕,细小的血珠冒了出来。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就是这样当姐姐的?”   瑟瑟一进家门就被温业成骂个了狗血淋头,他怒气冲天,目眦欲裂的瞪着她,这也就是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如果有,肯定立马就抄起来打她了。   竟是连成功人士的涵养也不顾了,可见是气狠了。   瑟瑟没被他吓到,语气平静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温业成看着眼前的大女儿,忽然想到了他的前妻,她的模样虽然和前妻很像,但性格截然不同,前妻是个温柔如水的女人,你说一她从不敢说二,而这个女儿只是表面看着温柔,实则是块硬石头。   看着瑟瑟毫无悔改的模样,温业成怒火更盛,“你还不知错!婉婉是你妹妹,你竟然在学校里到处说她是私生女,你安的什么心!有你这样当姐姐的么?”   这时,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脸上化了点淡妆,头发编成了精致的辫子,整个人既俏丽又清纯。   她的眼睛微微泛红,像是刚刚哭过,看起来特别惹人怜爱。   温业成心疼坏了,“婉婉别哭了,爸爸给你做主!”   温婉婉摇了摇头,她看向瑟瑟说道:“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知道你在学校里散布这种谣言会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么,现在所有的人都对我议论纷纷,你让我怎么在学校里待?”   那是挺可怜的,瑟瑟表示同情,但是凭什么一口咬定是她干的,她长着一张一看就会干坏事的脸?   “事情不是我说出去的,不要把什么都推到我的身上。”   瑟瑟顿了一下,轻轻地说道:“而且,这难道不是事实?”   温婉婉的母亲不在了,她和温业成相认后,被接回温家没多久。温业成把她安排到瑟瑟那个学校,两个人是同一个年纪,生日就差两个月,这不明摆着的事么。   此话一出,温业成当即大怒,跨了几大步,扬手就甩了瑟瑟一个巴掌。   疼,火辣辣的疼。   瑟瑟抬眼盯着他。   温业成看到她那个像小狼崽似的眼神,更是气的怒火高涨,又抬手挥了过去。   掌风呼来,没有发出清脆的响声。   瑟瑟躲了过去。   “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温业成气笑了,“凭我是你爸!你的生命都是我给的,还教训不了你了?”   瑟瑟笑了一声,温柔的说道:“温先生,别高看了自己,您充其量就贡献了一颗精.子,这养啊,您是真没养过。”   “你、你――”温业成脸色涨红,被气的喘不过气。   温婉婉连忙扶着温业成的胳膊,她扭过头看着瑟瑟说道:“姐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看爸爸都被你气成什么样了,你太过分了!”   “我没养过你,你吃的穿的都是哪里来的?!”温业成知道这个女儿冷漠自私,但没想到她心里是这样想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瑟瑟站在大厅里,脸上还带着巴掌印,她的腰背挺直,对比温业成的怒不可遏,她实在太过淡定。   这种态度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温业成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地砸到了地上,“你给我滚,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女儿!”   瑟瑟转身就走,没有一丝迟疑。   走出了温家的大门,那些恼人的声音才消失了。   瑟瑟两手空空的出来,踏着夕阳的余晖在马路上走着。   摸了摸口袋,一分钱也没摸出来,手机也没电了,闪了两下自动关机了。   瑟瑟叹了口气,有骨气是有骨气,但今晚她该上哪儿去住呢,不会惨到露宿街头吧?   “温瑟瑟!女神!”身后有人在喊她。   瑟瑟回过了头,一个男生骑着自行车停到了她面前。   他爽朗的笑道:“诶,叫你好几声了都没反应,一叫女神你倒是回头了。”   瑟瑟笑了起来,温柔干净的脸庞泛着光似的让人移不开眼,她的头发微卷,自然的垂在肩头,美的像副画。   男生下意识把声音放轻,“这个时候了,你怎么不回家?”   温瑟瑟和他们这些一放学就到处放飞自我的人不一样,人家那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放了学就回家,天黑之后从不到外面乱逛。   作为同班同学,他可没少听别人谈起过她,毕竟她长得实在漂亮。   瑟瑟说道:“我离家出走了。”   “啥?”男生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瑟瑟笑道:“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么?”   男生点头,非常肯定的道:“像!”   瑟瑟眨了下眼,“好吧,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是被赶出家门了。”   “哈哈,更像了!”   瑟瑟:“……”   男生笑了两声,瞟了一眼她的神情,迟疑道:“是真的?”   瑟瑟悲壮的点了点头。   男生愣住了,温瑟瑟这样长得漂亮,学习又好,样样都优秀的闪瞎人眼的女孩子都被赶出家门了,那他岂不是更危险了!!!   危机感瞬间升了起来。   瑟瑟看了看他,思索片刻,开口道:“言青,你能借我点钱么?我没地方去了。”   “啊?”言青回神,看着瑟瑟乌黑的眼眸,立马大方的一挥手,“没问题,你要借多少,我――”   言青的话音陡然止住,他忽然想起了他窘迫的境况,几天前他半夜三更不睡觉,通宵玩游戏,被他叔叔给逮住了,不仅这个月的零花钱没有了,还把他偷藏的私房钱给搜刮走了,他现在连买根雪糕的钱都掏不出来。   这不,他出来骑自行车就是他叔叔把他赶出来的,不骑够十圈不准吃饭,美其名曰帮助他消耗多余的精力。   换作之前,这钱他肯定拿的出来,但现在是真拿不出来啊。   可她都跟他开口了,言青对着瑟瑟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对瑟瑟道:“你等等我啊,我去去就回,一定要等我啊。”   说着他踩着自行车飞快的骑了出去。   瑟瑟踩着地上的影子,在心里骂了一会儿系统,不靠谱的玩意儿跟她说了句世界线有异常就没动静了,这是要让她自己去猜啊?!   她就知道它靠不住。   脸颊还火辣辣的疼,瑟瑟半边脸都是麻的,她抬手摸了一下,疼的她轻嘶了一声。   远远的看到言青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朝她骑来,瑟瑟赶紧用头发遮了遮脸。   言青刹住闸,喘了几口气,缓了一下,把一把钥匙递给了瑟瑟。   瑟瑟疑惑的接了过来。   他说:“这是我们家以前的屋子,现在没有人住,你要是没地方住,可以去那里先住着。就是房子可能有点小……”   “没事,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谢谢你了!”瑟瑟真诚的跟他道谢。   言青有些不好意思,“客气什么,都是同学嘛。”   他窘迫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一百块钱,“这个钱你拿着应应急。”   这钱是他用洗碗一个月的条件跟叔叔换来的,他本来想着一个月呢,怎么也得给他个千数块钱吧,但他叔叔吝啬的只给了他一张,言青的心拔凉拔凉的,合着他就这么便宜?!   “言青。”瑟瑟叫了他一声。   “你别嫌少啊。”他就能拿出这么多了。   瑟瑟拿着一百块钱,摇了一下头,“我没想到你这么仗义,你放心,这钱我以后会连本带利的还你的。”   有了住的地方,还借到了钱,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瑟瑟告别了言青,根据他给的位置,找了过去。   天边的云霞染红了半边天,瑟瑟沿着街道走着,眼前恍惚了一瞬,走过一段安静的路段,一下子变得热闹了。   正是傍晚时分,街边摆起了小市,卖菜的,卖小吃的,一个个摊子摆了起来。   附近的居民挎着菜篮子出来买东西,吆喝的,砍价的,还有拿着马扎出来散步的大爷大妈。   周边的房屋和前段路上的高楼大厦完全不一样,有种脱离时代的老旧感。   瑟瑟转呀转呀,终于找到了言青说的地方。   站到一扇门前,瑟瑟感慨万千,没想到言青家以前这么穷啊。   她感叹了一番,默默拿出钥匙去开门。   刚把钥匙插进去,门忽然就开了。   瑟瑟愣了一下,不是说没人住么。   她和里面的少年对视了三秒。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懒洋洋的说道:“找错地方了。”   说完就关上了门。   瑟瑟退出去看了看,十分确定她没找错地方,可那里面怎么会有人住呢?   瑟瑟犹豫了一下,悄悄地把钥匙伸进去试了一下。   “咔哒”,门果真被她打开了。   屋里的少年抬眸看了过来。   瑟瑟无辜的抽回钥匙,对他说道:“那个,我有钥匙的。”   “所以说,我家的钥匙,你为什么会有,不解释一下么?”   瑟瑟也有点懵,“言青给我的。”   “谁?”少年皱了一下眉。   瑟瑟回道:“言青。”   少年深吸一口气,“言青,你给我出来!”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萌哒哒的小孩从屋里跑了出来,抱住少年的长腿,奶声奶气的说道:“叔叔,我有好好听话哦。”   少年一抬腿,把他捞了起来,往瑟瑟的面前一放,“看看你干的好事。”   瑟瑟和这个萌萌哒的小孩大眼瞪小眼。   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问。   你谁呀?! 第61章   两个人迷茫的看着对方。   瑟瑟看着眼前这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少年叫他言青,仔细瞅瞅还真在那张圆乎乎的小脸上看出了几分言青的模样,但她刚和言青见过面,顶多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瑟瑟张了张嘴,还没将疑问说出口,小男孩扭头就对少年控诉了起来,“叔叔,你竟然给我找了个婶婶!!”   小男孩一看到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姐姐就心慌了,叔叔找了漂亮婶婶,终于要抛弃他这个拖油瓶了么!   如果叔叔不要他了,那他就会变成没人要的小孩,那就再也吃不到香香甜甜的小蛋糕了!   小男孩陷入不能吃到小蛋糕的恐惧之中,小嘴一瘪,“哇唔唔――”   少年一把捂住了小男孩的嘴巴,眯着眼睛,威胁意味浓重的唤了他一声,“言青。”   小男孩瞬间老实了,眨了一下大眼睛,迅速把眼里的水光挤掉了。   言礼松开了他的嘴,扫了瑟瑟一眼,对言青道:“你把家里的钥匙给她的?”   言青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低头把挂在脖子上的钥匙从衣领里抽了出来,小手拿着钥匙摇了一下,“我的钥匙在脖子上挂着呢。”   他才不会把钥匙给这么漂亮的姐姐呢,抢走他叔叔怎么办,言青警惕的看着瑟瑟。   言礼也看了过去。   被一大一小同时注视着的瑟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我……”瑟瑟瞟到了塞到门上的宣传单,最下面有一排小字写着日期。   瑟瑟一把抽了出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这下,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感情她是回到了十年前。   难怪系统说世界线异常,她只是走了一段路就莫名其妙的的穿到了十年前,这哪里是异常的问题,分明是太异常了好么!   于此同时,脑海中系统的突然提示让瑟瑟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眼前的少年。   利落的短发,苍白的皮肤,浑身有股懒散冷漠的劲儿。   看着就不好接近。   尤其是此刻他眯着狭长的眼睛意味深长的看向她。   为了避免误会,瑟瑟捏着钥匙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想干坏事,这把钥匙的确是言青给我的,不过是十年后的言青给的。我和他是同学,他见我没地方住就给了我一把钥匙说让我来这里住。”   这些话句句属实,然而听到别人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   言礼低头看向言青,“你听懂了么?”   言青认真的点了点头,原来这个漂亮姐姐的脑子有问题啊,这下他放心了。   瑟瑟没来得及松口气,只见少年摸了摸言青的小脑袋,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老款的手机,修长漂亮的手指在上面按下了一串号码。   瑟瑟疑惑的看向他。   电话接通,言礼把手机放到耳边,清冽的嗓音响起,“请问这里是青山医院么?”   此话一出,瑟瑟瞬间抬起了头。   青山医院很有名,即使在十年后也依然有名,它有不有名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这是一家精神病医院啊!   瑟瑟往前迈了一步,细白柔软的手一下握住了言礼拿手机的那只手。   言礼望向她。   瑟瑟放下了手,抿了一下唇,柔声细语的说道:“我们好好说行不行?”   言礼挂断了电话,漆黑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   她身上穿着校服,衬衣穿的规规矩矩没有一丝褶皱,裙摆像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垂着,露出一双骨肉匀称的白皙小腿。   这个女孩生得漂亮精致,微卷的长发散在肩头,唇瓣红润,眼眸明亮,干净的不可思议,浑身上下都在诉说着两个字――名贵。   像她这样的女孩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拥挤破旧的居民楼。   言礼的视线轻轻地扫过她带着巴掌印的脸颊和划破的小腿。   或许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她侧了侧头,用乌发遮挡了一下。   瑟瑟抬起头看向他,白皙的脸庞柔美动人,一双细白的手不安的捏着衣角,她开口问道:“你能不能收留我?我没地方去了。”   言礼没说话,一个一看就是千金小姐的女孩跑到他这个破烂房子里问他能不能收留她,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不要说他这破地方没什么值得她看中的宝贝,即便是有什么宝贝,她一个女孩子就这么放心住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   “言青,进来。”   言礼拉回了言青,把门关了起来。   没管瑟瑟的手里是不是还拿着他家的钥匙,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可偷的东西。   “叔叔,那个漂亮姐姐真不是你给我找的婶婶呀?”言青抬着小脑袋问道。   言青瞥过眼去,“你的作业都写完了?拼音都学会了?课后思考题都做出来了?”   言青被问的晕头转向。   “半个小时后,我给你检查作业。”   言礼话音未落,言青抬起小短腿就窜进了屋里,坐到他的小板凳上,伸出短短的小手指开始算数。   言礼看了房门一眼,起身走进厨房做饭。   天色渐渐地变黑。   楼道里没有安灯,昏昏暗暗的。   瑟瑟百无聊赖的靠在门上。   琢磨着她是不是得死皮赖脸一些。   可她心里觉得,他可能不吃这一套。   这人又冷又硬的,硬着来不行,软着来不易,怎么这么难搞啊!   瑟瑟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她可不想流落街头。   楼道里又有了动静。   这里的隔音效果差到离谱,一有点动静,整个楼都听的清清楚楚。   楼梯上踉踉跄跄的走上来一个人,一股酒气传了过来,瑟瑟皱着眉头,屏住了呼吸。   男人的身材高大,走到这一楼层停了下来,正要拿着钥匙去开对面的门,忽然看到了靠在门上的瑟瑟。   他摇了一下头,并不是他看错了,这真是一个漂亮又清纯的女学生。   男人因喝酒而通红的脸更加涨红了,他咽了一下口水,目光贪婪的黏在瑟瑟饱满的胸和纤细的腰上。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红票子,“妹妹,这钱能够买你一晚么?”   去你妈的妹妹!   瑟瑟微笑着说道:“不能哦。”   男人变了脸,“你们女人都一样,全他妈见钱眼开的玩意儿,嫌少了是不是,你个小骚.货,还在我面前装纯,你给我过来吧!”   男人上前就伸手去拉瑟瑟。   瑟瑟往旁边一躲,男人扑了个空,他脏话连篇的骂着,又要去抓。   瑟瑟拿起地上堆放的啤酒瓶朝着他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男人本就不稳的身体被她一砸更晕了,脑袋上流出了血,被一个倒了的酒瓶一绊,陡然往后倒去,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男人的五官扭曲了起来,没来得及起身,忽然一只脚把他踩了下去,他怒火中烧,正要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小骚.货一个教训,一个尖锐的玻璃尖直直的对准了他的眼睛。   瑟瑟拿着半截啤酒瓶,微笑着问道:“谁骚?”   男人吓的腿软,惊恐的看着离他的眼睛不到一厘米的玻璃尖,瞬间冒出了冷汗,连酒意也消散了大半。   眼前的少女乌黑的长发从肩头滑了下来,嘴角凝着笑。   即使再漂亮,男人都升不起半点念头了。   他颤抖着说道:“我、我骚。”   瑟瑟笑了一声,轻轻柔柔的,悦耳动听。   可惜听在男人的耳中却是阴森森的。   楼道里的光线昏暗,她的漂亮脸蛋隐在暗色中,看上去添了几分诡异。   门锁扭动的声音响起。   瑟瑟“啪”的一声扔掉了手里的作案工具。   言礼打开了门。   男人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看了过去。   瑟瑟比他可快多了,先一步走到言礼的面前说道:“这个人想欺负我,拿了一百块钱说要卖我一晚,我不答应,他伸手就要来拉我,吓死我了。”   男人:“!!!”谁吓死谁!   言礼瞟了瑟瑟一眼,她一脸后怕的捂着心口,纤长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看上去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言礼有些好奇,她到底是如何说谎还能说得如此真情实感的呢。   瑟瑟见他沉思,适时的补充道:“你看,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   真正受了惊吓的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流血的额头钻进了自己的家门,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言礼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   瑟瑟也机灵,扬起笑跟了进去。   言礼已经做好了晚饭。   言青从洗手间跑出来,“叔叔,我洗好手手了。”   他一看到瑟瑟就愣住了。   言青瘪了瘪嘴,眼睛里积蓄泪花,“我就知道,你们还想瞒我!”   言礼淡淡道:“你要敢哭出来,今晚的鸡腿就没有了。”   言青泛着泪花的眼睛瞬间闪烁出喜悦的光芒,“哇,今晚有鸡腿吃么。”   瑟瑟和叔侄俩人坐在一起吃晚饭。   言青的小手抓着一根鸡腿在啃,他一边啃一边对瑟瑟炫耀道:“这个鸡腿是叔叔特意为我做的哦。”   瑟瑟拿起餐巾纸擦了一下他沾到酱汁的小脸,温柔的说道:“那他很疼你啊。”   言青愣愣的看着她,哼,还想笼络他,他是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   他仰着小下巴对瑟瑟说道:“叔叔可疼我了,其他人都比不过我的!”   “言青,把你的作业拿过来。”   言青:“……”   感觉心碎了。 第62章   瑟瑟亲眼看到言青站在小书桌前摸摸这里,翻翻那里,磨磨蹭蹭了五分钟还没把作业拿过来。   言礼开始倒计时,“三、二――”   “来了,来了。”言青也不到处翻了,抱起书包就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   他站在言礼的身边,把作业拿了出来,看起来有点小紧张。   言礼接了过去,从言青的笔袋里抽出一支铅笔,目光在练习册上扫了几下,笔尖刷刷刷的圈出了几道题。   “过来看看。”   言青伸过小脑袋去,大大的眼睛眨了眨。   言礼用笔尖点着一道题问道:“八加五等于几?”   言青伸出两只小手,一个个数了过去,脆生生的说:“十三!”   “你写的多少?”言礼点了点练习册。   言青一瞧,“啊,我写的十二诶。”   “……改。”   言青拿出橡皮,在练习册上使劲儿的擦了擦。言礼把笔给他让他改错。   瑟瑟旁观了一场亲子教学,言青刚上小学,字还不识几个,一个简单的题能磨叽上半天,有时候看的瑟瑟都抓狂,可言礼的耐心十足,并没有不耐烦,也可能是他表情冷冷淡淡的,所以旁人也看不出来。   言礼给言青检查完作业,把书给他装好,“自己去看会儿书。”   言青如蒙大赦的抱起小书包跑了进去。   言礼终于把目光看向了瑟瑟,瑟瑟见他看了过来,立马露出了纯真无害的微笑,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看不出一点拎起酒瓶就照人脑袋上砸的狠劲。   “谢谢你收留我。”瑟瑟跟他道谢。   “不用跟我道谢,只是今晚让你留下,明天你就离开。”他没有询问她的意思,直接做出了决定。   “你让我上哪里去?”瑟瑟垂下了眼,乌黑的卷发散在两侧将她的脸衬的愈发小巧精致。   “去哪里都可以。”   “我想――”瑟瑟的话还没说完。   他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冷淡的说道:“这里不行。”   “为什么?”   言礼看了看瑟瑟那一身贵族学校的校服,抬起眼望向她,眼眸中有一丝锋利,“你为什么要留在这儿,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他搞不懂这个大小姐在想什么,即使是一时冲动离家出走也不该跑到他这里个小地方赖着不走。   瑟瑟提醒道:“你这是犯法的。”   言礼站起身,不跟她闲扯,一锤定音,“明天就离开。”   “不要!”瑟瑟跟在他身后,“我不走!”   “这里似乎是我家。”言礼瞟向她。   瑟瑟好言好语的跟他商量,“你就不能收留我么?”   “我们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收留你。”   “怎么非亲非故了!”瑟瑟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从言青那里论,怎么着我也该叫您一声叔叔。叔叔!你就收留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小侄女吧!”   “……”   一切似乎都能解释的通了。   言礼扒拉下她的手,不跟精神病患者一般见识。   “叔叔?”瑟瑟可怜兮兮的唤了他一声。   言礼冷冷道:“再叫,今晚也别想留了。”   “那好吧。”瑟瑟闭上了嘴,明明是他占便宜了好不好,他以为对着他那张年轻的过份的脸叫叔叔很容易么?她豁出去的是她的面子啊!   言礼走了几步脚步一停,瑟瑟没收住,撞到了他的背上,磕到了鼻子,一阵酸疼。   瑟瑟捂着鼻子,眼泛泪花的望了过去。   言礼见多了言青动不动就往外冒泪花的模样,没有丝毫的触动。   不过,没触动归没触动,审美还是在线的,瑟瑟那梨花带雨的美感还是领略到了。   说实话他不喜欢看别人流泪,言青也经常是他一个眼神扫过去就收住了。   但此刻言礼的感觉是,她的眼睛很漂亮,哭起来很好看。   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瑟瑟抹了抹眼角,“你答应了么?”   言礼默不作声,心想他疯了才会答应。   瑟瑟跟他套近乎的说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瑟瑟。”   她等了半天,没等来他的回应。   于是,瑟瑟主动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言礼低着头擦桌子,没打算理会她。   瑟瑟自顾自的说道:“你瞧你,不让我叫你叔叔,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这让我怎么称呼你呢?你是言青的叔叔,那也该姓言,那我叫你言言?”   瑟瑟自己说完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更不要说言礼了。   他的动作一顿,“言礼。”   瑟瑟笑了一下。   她跟着他在屋里到处转。   言礼深吸一口气,“你跟着我做什么?”   瑟瑟无辜的说道:“我不知道要干什么,要不咱们说会儿话?”   言礼没功夫搭理她,拿出了他的书本开始做题。   他自己也还在上学,但却不得不承担起照顾言青的责任。   父母去的早是哥哥把他带大的,后来哥哥结婚,有了言青,原本幸福的家庭因为一次意外而破裂,哥哥出了车祸去世,嫂子跟着别人跑了,只留下了当时只有四五岁的言青。   言礼一边要上学,一边还要照顾言青,没有人去想他那时也还是个孩子。   言礼有很多的事情要忙。   没时间分心给无关紧要的人。   于是无关紧要的瑟瑟就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做题。   言礼的皮相生得好。   干干净净如冬雪一般清冽。   他修长的手中拿着笔,冷白色的皮肤下是青紫色的血管。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了一小片阴影,从他身上似乎找不到半点柔软的地方,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屋子里有些安静。   只听到他的笔尖落在纸上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   瑟瑟打了个哈欠,撑着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言礼做完题往她那边看了一眼,瑟瑟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路灯亮了起来。   “叔叔。”言青走了过来,他怀里抱着一本故事书,“我看不懂。”   瑟瑟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眼神中还有些迷茫。   言礼把故事书往瑟瑟的身边一放,“要留下也行,以后你负责给言青讲故事。”   “真的?”瑟瑟不敢相信他这么好说话,“就真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好啊。”   言青看了看叔叔又瞅了瞅瑟瑟,小嘴一撅,发出了抗议,“不好!我不要她给我讲故事。”   言礼道:“抗议无效。”   瑟瑟把言青抱了过来,对他笑道:“来吧,咱们凑活凑合。”   言青扭了扭肉乎乎的身子,气气的哼了一声。   瑟瑟把他环在身前,打开了故事书,上面有彩色的图画,讲的是哪吒闹海的故事。   瑟瑟看着故事书开始给言青讲故事。   轻轻柔柔的声音十分动听。   刚念了两句话,言青就抬起小脑袋疑惑不解的问她,“为什么怀了三年零六个月才生出来,为什么会是个肉球,我出生的时候也是肉球么?”   “……这是神话。”瑟瑟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咱们别较真行不行,而且他出生时是不是肉球,不应该去问他叔叔么。   言青可没那么容易被打发掉,接二连三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了出来,瑟瑟耳边全是他一句一句的为什么,她快要被“为什么”给淹没了。   瑟瑟望向事不关己当了甩手掌柜的言礼,她也很想问他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她!   她一个花一样的漂亮女生,怎么就沦落到看孩子的地步了。   瑟瑟为了长久之计暂时忍了,把言青使劲儿一搂,对着他笑道:“来,咱们一句一句的讲。”   言青眨了下眼,被瑟瑟那个笑容笑的有点怕怕的,但转头一想,他叔叔还在这呢,谅她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事实证明,言青还是太小了,不知道人心的险恶。   一个小时后。   “叔叔,我困了,我想睡觉。”   言青艰难的睁了睁眼。   言礼还没说什么,瑟瑟把话接了过去,她无比温柔的捧起言青的小脸,“可是,我们还没有讲完故事呢,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言青最厉害了,一定可以坚持下来的是不是?”   言青婴儿肥的小脸被挤在中间,“不唔唔……”   “不用说了,我都懂。”瑟瑟点住他的小嘴巴,“刚刚讲到哪儿了?我们接着讲……”   最后故事讲完,言青也趴在瑟瑟的怀里睡着了。   小孩子的身上有股好闻的淡淡奶香味。   言青的小手无意识的揪着瑟瑟的衣领,睡的那叫一个香。   言礼洗完澡出来,穿着一件白t,头发湿漉漉的,他用毛巾简单的擦了一下。   看到瑟瑟抱着睡着的言青,他走了过去,本想叫醒言青,但她细白的手指往唇间一放,让他不要出声。   瑟瑟无声的跟他说道:“他睡着了。”   言礼伸出双手,示意瑟瑟把言青给他。   瑟瑟的手臂有点麻了,可算有了接手的了,她抱起言青往言礼的手里送去。   言礼轻松的把言青接了过去,不成想言青的小手还揪着瑟瑟的衣领,她把人往前送的时候,把扣的严严实实的扣子给扯开了两个,精致的锁骨和一片白的耀眼的肌肤露了出来。   言礼淡淡的提醒道:“扣子开了。”   瑟瑟一把捂住胸口,赶紧侧身把扣子扣好。   再回头言礼已经抱着言青进了屋。   瑟瑟站在门边等他出来。   言礼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去,他去和言青一起睡。   他虽然让瑟瑟留下,但在言礼看来,她绝对撑不了几天。   几天而已,他可以接受。   言礼抱着被子往外走。   瑟瑟叫住了他。   言礼回过了头。   瑟瑟轻声道:“我没有衣服换,怎么洗澡呀?”   言礼放下被子,给她找出了两件换洗衣服。   在心里道了句,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8 23:23:48~2021-05-09 23:0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夕阳度西岭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衣服虽然不是新的,但洗的干干净净,上面还有股清新的味道。   瑟瑟抱起衣服去洗澡,腿上划破了一道口子,她几乎是全程翘着腿洗完的,洗完之后,她犹豫了一下,空着身子穿上了衣服。   衣服不合身,什么都要将就着来。   瑟瑟把衣服和内衣洗干净,端着盆子走了出去,客厅里已经没人了。   瑟瑟走到阳台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晾上。   窗户外面乌黑一片,夜色深沉。   忽然想起了什么,瑟瑟把转身把她的手机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翻了出来,插座那边有充电器,瑟瑟把手机插上,按了开机,结果没有任何反应。   按了半天依然黑屏,瑟瑟盯着包里的那一张百元大钞,不肯接受这就是她全部的身家。   她不死心的把小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竟然真让她从里层翻出了一张卡,这下瑟瑟安心了,瞧瞧她这运气!   里面有多少钱瑟瑟也不知道,事实上她都不记得有这么张卡,瑟瑟捏着卡想了许久,终于想起这似乎是用来存她小时候的零花钱和压岁钱的卡,好多年没用了,没想到这时候翻了出来。   瑟瑟把卡收了起来,走进了卧室,躺到床上,刚想把灯关掉,忽然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两个创可贴。   她伸手拿了过来,歪着头想了想,这是给她的?   瑟瑟不太确定,毕竟言礼的态度在那摆着,哪里会主动关心她?   为了不自作多情,瑟瑟又放了回去,关上灯盖上被子睡觉。   第二日,瑟瑟睁开眼时,屋子里还有些昏暗,看起来还很早。   瑟瑟揉了揉眼睛,她想到自己的衣服还在阳台上晾着,就坐了起来。   翻身下床,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宽大的t恤正好遮到大腿根,懒得再穿裤子,就这么走了出去。   他给她找的那条裤子穿上去都拖地了,走个路还得提着裤子走,太费劲了。   瑟瑟心想天还没亮呢,谁会起这么早,她放心大胆的走到阳台拿衣服,还有闲情从阳台的窗户上看了会儿楼下的景象。   街对面已经有人摆好摊子卖早餐,卖的是油条和豆浆,瑟瑟仿佛已经闻到了油条的香味。   她吸了吸鼻子,喃喃自语道:“香味能传这么远啊。”   隔着一条街和三层楼她居然闻的这么清楚,她的鼻子有这么灵么。   瑟瑟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忽然听到碗筷轻碰发出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瞬间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她怎么没听到声音。   言礼回道:“比你早。”   瑟瑟看向餐桌,上面摆着豆浆和油条,竟然是已经出过一次门了。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瑟瑟问。   言礼看了她一眼,她的身上还穿着他的t恤,一双腿纤细而笔直,雪白的肌肤被晨光施上了一层釉色。   他移开视线,冷淡道:“你确定要这样跟我说话?”   瑟瑟也觉察出不妥,脸颊一红,匆匆的往卧室走去。   她换好衣服出来。   言礼把言青叫醒,让他去洗手。   瑟瑟挨着言青坐下,那小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瑟瑟被他传染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   言礼拿着豆浆一回头就对上了两双泪光闪闪的眼睛,一大一小表情神似的看着他。   “……”   言礼默了一下,把豆浆盛到了碗里。   有一瞬间,言礼感受到了养家糊口的压力,不过他很快清醒了过来,一个言青也就罢了,另一个跟他可没关系。   瑟瑟咬了一口油条,眼睛愉悦的眯了起来,外脆内软,好好吃啊。   言青也这样觉得,小手抓着一根长长的油条卖力的吃着。   两个人吃的开心了,还不自觉的摇晃了起来。   言礼抬眸看着对面的两个人,抿了抿唇,“晃什么?”   瑟瑟和言青迷茫的看向言礼,然后又看向了对方。   瑟瑟露出一抹微笑,对言青说道:“吃饭的时候不可以乱晃哦。”   言礼看了瑟瑟一眼,她还好意思说言青,她也没好到哪去。   吃完早饭,言礼拎起书包,要去送言青上学。   瑟瑟跟着出门。   言礼牵着言青的小手在前面走,瑟瑟就在旁边跟着走。   附近的街道上的门头一间挤着一间,看起来有些杂乱,街道两旁摆满了卖早餐的摊子,热腾腾的雾气飘到路边,早餐种类丰富,包子、拉面、豆腐脑、馄饨,应有尽有。   瑟瑟看的移不开眼,忽然胳膊被拉住了。   她侧头看去,言礼蹙了一下眉,“看着点路。”   瑟瑟漾开笑,“谢谢。”   言礼松开手,看向了前方。   瑟瑟悄悄地伸手捏住他书包上的带子,言礼没去管她。   把言青送进学校,看着他进去后,言礼转身往他所在的高中赶去。   两个学校之间的距离有些远,言礼走的很快,瑟瑟有点跟不上他。   言礼忽然停住,看着瑟瑟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瑟瑟累的直喘气,“我想跟着你呀。”   言礼第一次遇到这样奇怪的少女,突然的闯进他的家里,又紧跟着他不放。   他问:“你不用去上学?”   瑟瑟说道:“本来要上的,现在上不了了。”   她现在要是去她之前那个学校,肯定会被赶出来。   言礼也想起她说过,她是被赶出家门的。   “我要去学校,你跟着我也没用,门卫不会让你进。”   “反正我也没事,就跟你去校门口看看嘛。”   “有什么好看的?你没上过学?”   瑟瑟道:“我是为了陪你。”   越说越离谱了,言礼并不觉得他需要她陪着。   走过一段路,在一个路口等绿灯的时候,言礼突然说道:“床头有创可贴。”   瑟瑟看向他,眼里带了笑,“原来真是给我的呀。”   言礼没说话,看到绿灯亮起,他迈开腿走了过去。   这时候正是上班上学的时候,路上的车辆很多,还有很多学生骑着电动车或自行车匆匆而过。   他们穿着的校服不比瑟瑟那个学校专门设计的好看精致,无论男女都是短袖和裤子,只是颜色上有所区分。   男生穿的校服是白色的短袖和黑色的长裤。   瑟瑟没看出有什么版型,只看出肥大了,但是衣服还得看是谁穿,言礼一穿那叫一个雪落青松,着实赏心悦目。   身边经过的人有意无意的往他俩身上瞅。   瑟瑟听到有两个小女生在夸她漂亮,她凑近言礼问道:“她们在夸我漂亮,你觉得呢?”   他冷冽的眉眼瞥了过来,没什么起伏的“嗯”了一声。   听起来敷衍极了,但即使这样,瑟瑟也弯起了唇角。   到了校门口。   瑟瑟停住了脚步,言礼被她拉住了书包,他侧过头去看她。   她精致的脸庞上带着温暖的笑,眨着水润的眼眸说道:“还没说再见呢。”   言礼想说他们不熟,没到相互说再见的地步。   然而她用一种纯良无辜的目光眼巴巴的瞅着他,仿佛他不说一句再见就会令她伤碎了心。   言礼知道这绝对是错觉,可是仍然在沉默了一瞬后道了句,“再见。”   瑟瑟忍不住想笑。   言礼往学校里走,有相熟的男同学凑了上去,“言礼,这个女生是谁呀?长得可真漂亮!是不是你女朋友?”   “不是。”   言礼的话音刚落,身后适时的响起了瑟瑟的声音,“言礼,我回去了,晚上在家等你。”   男同学瞬间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   言礼回头看去,看到瑟瑟笑容灿烂的跟他挥手。   “兄弟,是就是么,我不会跟老师告密的。”   言礼:“……”现在还需要告密么,恐怕已经人尽皆知。   瑟瑟到附近的ATM机查了一下那张卡里有多少钱,她生怕这卡用不了,就跟系统兑换了一下福利。密码是她的生日,一个个零数了过去,瑟瑟惊讶了,竟然有不少。   提出了一些钱,钱包鼓了,感觉腰杆都硬了。   瑟瑟去商场买了几身衣服和日用品。   在提着大包小包路过一家童装品牌店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女人。瑟瑟莫名觉得眼熟,多看了几眼,走出去一段路,当她在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身影时,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个女人眼熟。   瑟瑟又转身走了回去。   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她妈,因为她妈在她两岁左右就没了,在瑟瑟的记忆里只有她的照片。   瑟瑟走进了那家童装店,越看越觉得那个女人和照片上的妈妈长得像,她本想走过去问一下。   这时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男孩走到了女人的身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瑟瑟站在原地,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他们。   她身边的男人不是温业成。   那她是不是她妈呢。   仿佛感受到瑟瑟的注视,女人看了过来,对着瑟瑟温和的笑了一下。   一家三口买好东西走了出去。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开口问道:“怎么了?”   女人笑了一下,“只是觉得刚刚那个女孩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男人回想了一下,说道:“我看着倒是跟你有些相似。”   女人问道:“像我么?”   男人点了点头,“很像,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么,看到那个女孩,我可以想到以后咱们的女儿长什么样了。”   “是啊,生个女儿,要叫瑟瑟。”女人有些失神,希望这次她还愿意做她的女儿。 第64章   晚霞铺满天空,排着队从校门口出来的小朋友像倦鸟归巢般扑向了父母的怀抱。   言青背着小书包,大大的眼睛四处张望,一看到那个白衣黑裤的少年,脸上立刻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颠颠的跑了过去。   “叔叔!”言青抱着言礼的裤腿使劲儿的蹭,恨不得贴在他腿上。   言礼垂了垂眸,他一直不明白言青的这个习惯是打哪来的,每次来接他,都跟多年不见似的,往来的家长将目光投了过来,恐怕以为这是个感人肺腑的认亲大戏。   不要觉得人小就没有忧虑,言青小朋友也有自己细腻的小心思,每当放学的时候,言青总是提着心,害怕在门口看不到言礼,怕叔叔会不要他,就像他妈妈那样把他抛下。   言青抱着言礼的长腿,心里就踏实了。   他开始叽叽喳喳的跟言礼说起学校里的事,“今天老师在我的本子上贴了小星星,夸我作业做的好,叔叔,我给你看看!”   言礼牵着他的小手道:“回家看。”   回家的时候言青最高兴了,拉着言礼的手蹦蹦跳跳的,可跳了没两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转了转,仰头问道:“叔叔,那个姐姐还在家里么?”   “不知道。”或许已经离开了,言礼没把她早上说的话当真。   然而,当他们站在门口正要去开门时,里面的人把门打开了。   瑟瑟穿着围裙,带着面罩,手上还戴着手套,全副武装,猛地一看还以为她要去拆炸弹。   “你们回来了,我做了饭,快点洗洗手吃饭吧。”瑟瑟说完转身进屋。   言礼神色有些复杂,她不仅没走,似乎还适应良好。   言青好奇的跟着瑟瑟走了过去。   瑟瑟一脸严肃的拦住了他,“不要过来,太危险了!”   唬的言青一愣一愣的,不由得跟着她紧张了起来。   瑟瑟拿着切好的小白菜,伸长了胳膊慢慢靠近,等油一热就往锅里放。   言礼双手环胸,懒懒的看了过去。   锅里冒起了青烟,瑟瑟离着半米远把菜倒了进去,只听“呲”的一声。   瑟瑟瞬间跳开了。   锅里霹雳啪啦的响了起来。   瑟瑟侧过头跟言青说道:“你看是很危险吧,幸亏我退的快。”   言青懵懵的看着她。   言礼忍无可忍,走上前去,接过瑟瑟手里的菜铲,“你别误人子弟了。”   瑟瑟可不乐意了,不敢凑的太近,在言礼的身后问道:“我怎么误人子弟了?我是在告诉他要远离危险。”   言礼没理她,快速的翻动锅里的菜。   眼看快出锅了,瑟瑟很有眼力见的把盘子端了过去。   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言礼看着摆着在桌上的四菜一汤沉默了。   瑟瑟瞅了瞅他的表情,大方的邀请道:“不用跟我客气的,你让我在这里住,我又没什么可回报的,这些就当是我尽一尽心意了。”   言礼漆黑的眼眸转过去。   她笑的眉眼弯弯,眼睛里写满了真诚,仿佛真的是想好好谢谢他能收留她。   如果没看到桌子上的这些菜,他也就信了。   言礼随意的扫去,这桌子上除了他最后炒的那盘菜哪里还能找出其他能入口的东西。   “你是想谢谢我,还是想报复我?”   “这是哪里的话?”瑟瑟解下手套和面罩,又把帽子摘了下来,一头乌黑的卷发如瀑布般泻了下来,她将发丝挽到耳后,精致的脸庞上绽开了温暖的笑,“我当然是想谢谢你呀。”   言礼移开目光,把言青抱到了椅子上。   言青拿起筷子,眼睛转过来转过去,不知往哪里下筷子。   最后转到了言礼做的那盘小白菜上。   瑟瑟坐下,看着他们都没有动她做的东西,抿了抿唇,主动推荐道:“尝尝那个鱼汤吧,炖了好长时间了。”   言礼扫了一眼,淡淡道:“你没刮鱼鳞。”   瑟瑟呆呆地看着他,红润的唇瓣微张,“需要刮么?”   言礼抬了抬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嘴。   瑟瑟捏着手里的筷子低声道:“我第一次做嘛。”   她看着桌子上的菜,自己夹了一块鸡蛋,她炒的时候粘锅了,好好的鸡蛋被她炒成了鸡蛋碎。   他们不吃她自己吃!   瑟瑟夹了一筷子鸡蛋,又夹了一块炒牛肉片,往嘴里一放,瑟瑟的表情瞬间就不好了。   不得了,牛肉怎么变苦了!   十分艰难的咽了下去,赶紧拿起杯子喝了几口水。   瑟瑟放下杯子,对上了两个人投来的目光,她眨着水润的眼眸道:“好像是不怎么好吃。”   她垂着眼睛,看起来有些沮丧。   言礼夹了一筷子,面无表情的咽了下去,“还可以。”   瑟瑟的眼眼一下子有了光彩,抿着笑看他。   真的还可以么,为什么看起来黑乎乎的,言青犹豫了一下,伸出筷子想去尝一下,半道被言礼拦住了。   言青抻着脖子道:“叔叔,我也想吃。”   言礼道:“你还小,吃不了这个。”   瑟瑟:“……”   吃完饭,瑟瑟从她买的那些东西里找出了两个袋子。   “言青。”   言青抬起小脑袋,“你叫我?”   “给你的。”瑟瑟把在童装店买的衣服给了他。   言青好奇的打开袋子,“哇,是新衣服诶。”   瑟瑟把另一个袋子递给言礼,“昨晚穿的你的衣服,我给你买了新的。”   言礼没接,对言青道:“言青还回去。”   言青已经拿着衣服往身上比划上了,他抱着新衣服不舍得放回去,“可是,很好看。”   言礼皱了皱眉。   瑟瑟捏着袋子说道:“你不要也就算了,那是我给言青的,你不能替他做决定。”   言礼见言青很喜欢,也就没再说什么,不过他单独去找了瑟瑟。   房门开着,瑟瑟正在规整地上的袋子。   言礼叩响了房门,他站在门外,开门见山的问道:“衣服多少钱?”   瑟瑟直起身子,没想到他跟她说这个,“你要还我钱?”   “嗯,多少?”他问道。   瑟瑟不怎么高兴的回了句,“就当还房费好了。”   “你既然有钱为什么要留在这儿。”言礼扯了扯嘴角,“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里哪点能入得了你的眼。”   “房子是又小又旧,但是……”瑟瑟移过眼去,“人还不错。”   言礼冷淡的看着她。   “但凡脑子清醒的人,就不会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瑟瑟笑了笑,“我觉得我的脑子还算清醒,但是我就是这样想的呀,你说该怎么办?”   言礼转身欲走,瑟瑟拉住他的手臂,她说道:“言礼,谈个恋爱也不行么。你得承认我长得很漂亮,跟我在一起你不亏,而且我又不贪图你别的,要贪图也是贪图你这个人而已,于你而言完全没有负担,你就不想试一试么?”   瑟瑟在说这番话时就像一个拿着红苹果引诱无知少女的女巫,轻轻柔柔的嗓音中充满了诱惑。   言礼回了三个字,“没兴趣。”   瑟瑟失望的“啊”了一声,她揪揪他的衣袖,“那你什么时候有兴趣了,一定要告诉我呀。”   瑟瑟看着言礼的背影,想到他刚刚过快的脉搏,笑了一下,“也不是无动于衷嘛。”   晚上了言礼却要出门。   瑟瑟出来问道:“天已经黑了,你还要出去?”   言青走了过去,“叔叔要出去工作了么?”   言礼摸了摸他的头,“嗯,在家要听话。”   瑟瑟对他道了句,“早点回来。”   言礼走后,瑟瑟去给言青讲故事。   她看到故事书上的小蝌蚪找妈妈就沉默了一下,随手翻了页。   “我要听前面那个。”言青不满的提出自己的小要求,拉着瑟瑟的胳膊摇来摇去。   “行了,给你讲行不行!”   “嗯。”言青自己钻进瑟瑟的怀里,“开始吧。”   瑟瑟开始给讲,满页书全是妈妈妈妈的字眼,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沉默了。   瑟瑟今天去原来的家看了,都变了,这个世界没有温瑟瑟。   她不要她了。   她有了新的家庭,过的很幸福。   应该是要高兴的,可是心里有点闷闷的。   言青先绷不住趴在瑟瑟怀里哭了起来,弄的瑟瑟也跟着哭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还有点肿。   有了一起抱头痛哭的经历,言青倒是开始叫瑟瑟姐姐了,只是他叫她姐姐又叫言礼叔叔,这辈分有点乱。   言礼早上先去送了言青,瑟瑟跟着他往学校走的时候说道:“要不以后我帮你送言青上学吧,这样你就不用两头跑了。”   “不必。”   “你干嘛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呀。咱俩的关系都这么近了……”   言礼侧过头看着她,“我们什么关系?”   瑟瑟道:“可以更近一步的关系。”   言礼转过头去,“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瑟瑟不嫌事大的说道:“言礼,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很喜欢我。”   “我还真不知道。”言礼很少跟别人说这些废话,但他就见不得她得意,总想把她翘起的尾巴压下去。   “所以我在告诉你呀。”瑟瑟的话不是无的放矢,依着她对言礼的了解,他这个人除了模样看起来冷冰冰的,人也是冷漠的很,除了见他对言青在意,其他人都不见得能分他几个眼神。   他对她的退让和妥协简直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快到学校的时候,瑟瑟问他,“今晚想吃什么?”   言礼郑重道:“你别动,等我回去做。”   瑟瑟伸着细白手指勾了勾他的手,“言礼,你怎么这么好啊。”   言礼的手颤了一下,加快了脚步。   瑟瑟在校门口跟他挥手告别。   她在看言礼,没注意到也有人在看她。   “方老师好。”过往的学生跟她打招呼。   方静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瑟瑟。   没想到又见到了那个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到那个孩子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第65章   瑟瑟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忙碌,言礼一个人打了好几份工作,白天要上学,晚上去夜市帮忙,到了周末他还接了替人维修家电的工作,只有一有电话响起他就出去,要不是为了接言青放学回家,他几乎可以连家门都不入。   第一次见面那天,言礼在家里没出去,瑟瑟还以为是凑巧了,结果言礼不咸不淡的来了句,“你在家,我怎么敢走。”   瑟瑟琢磨了一下话里的意思,戳了戳言礼的胳膊,“我还能给你翻了天呀?”   这个言礼不担心,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些老旧的家具,她就是想翻天又能翻到哪去,不嫌累就随她折腾去吧。可是家里还有一个言青,他虽然让她进来,但不放心让一个陌生人单独和言青留在家里。   瑟瑟恍然大悟的说道:“你不会是怕我把言青给卖了吧。”   正在专心致志吃雪糕的言青忽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说道:“什么,什么,你要卖了我?”   “……”瑟瑟特别温柔的摸了摸他婴儿肥的小脸蛋,“是呀,你这么白白嫩嫩的,一定值不少钱,正好我的手机坏了,不知道能不能换个新的。”   “叔叔!”言青连雪糕也不吃了,“哇”的一声扑到了言礼的怀里,“叔叔,我不要给她换手机!”   言礼看了瑟瑟一眼,瑟瑟无辜的眨了眨眼。   他在言青的小胳膊上轻拍了两下,“没人要卖你,但你要把雪糕蹭到我身上,我会揍你。”   言青拿着雪糕的小手举了起来,他软软的问道:“真的不卖我?”   言礼“嗯”了一声。   从叔叔那里得到了答案,言青又转头去看瑟瑟,瑟瑟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身子对他说道:“开玩笑的,哪能卖你呀,把你卖了,你叔叔还不得跟我急呀。”   言青抬着小下巴骄傲的说道:“我就知道叔叔最疼我了,你要卖我,叔叔第一个不答应,不光跟你急,还会把你赶出家门哦,是不是,叔叔?”   小身子一扭,得意忘形了,小手里拿着的半截雪糕啪叽一下挥到了言礼的胸前。   雪糕已经化软了,严严实实的糊了上去,瞬间来了个透心凉。   言礼沉默了一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言青。”   一见大事不妙,言青呲溜一下跑到了瑟瑟的身后,言礼要来拎他,一下和瑟瑟面对面凑近了。   少女纤长卷翘的睫毛扑闪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眸流露出笑意,脸颊边有细软的发丝垂着,轻轻地扫着白皙柔嫩的脸庞。   言礼不自在的退开一步。   “叔叔,我不是故意的。”言青从瑟瑟的腿后面探出了小脑袋。   瑟瑟笑道:“快去换下来吧,我帮你教训言青。”   言礼转身去了屋里换衣服。   瑟瑟对言青说道:“怎么样,还是我仗义吧,救你于水火之中。”   言青皱起小眉头,眼里全是疑惑,“我没在水里也没在火里呀。”   瑟瑟无语的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个小笨蛋。”   言青哼哼了两声,“我才不笨呢,叔叔说我很有潜力!”   虽然言青也不太理解什么叫有潜力,但他觉得这个词一听就很厉害,一定是叔叔在夸他,他得让大家都知道他很有潜力。   瑟瑟上下打量了言青几眼,没看出他哪里有潜力,难不成还是个未被发掘的小天才?   回想了一下十年后的言青,瑟瑟迟疑了,什么样的潜力十年了还没发掘出来。   言礼换好衣服走出来。   言青纯属好了伤疤忘了疼,方才的事眨眼就忘了,跑到言礼的身边拉着他的裤腿问道:“叔叔你说我是不是很有潜力?”   言礼淡淡道:“嗯。”   言青开心的扭头对瑟瑟说:“你看了吧。”   瑟瑟走过去跟言礼交谈。   “言青是啥潜力呀?真要有潜力,那可得好好培养,不能埋没了孩子呀。”   言礼的表情有些古怪,“不用。”   瑟瑟惋惜的说道:“怎么能不用呢?关系到他一生呢。”   言礼抿了一下唇,“全班倒数第十,还是很有潜力往中游冲一冲的。”   瑟瑟:“……”误会了。   “你们在说什么呀?”言青眨巴着眼睛仰着头看他们。   瑟瑟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夸你。”   言青小脸蛋变得红扑扑的,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那你们继续夸吧。”   他坐到了小凳子上,小手攥起了笔,挺直了身子,坐的格外板正。   到了时间,言礼走到玄关换鞋,瑟瑟在边上问道:“你现在放心我了?”   言礼瞥了她一眼,“至少法律意识是有的。”   瑟瑟想起第一晚跟他说过的话,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轻柔动听,像微风轻轻地拂过。   言礼的手刚搭上门把手,忽然听她在身后问道:“言礼,你累不累呀?”   言礼没回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夜风清清凉凉的迎面吹来,言礼以往匆忙的步伐有些放缓。   他当然是累的,像他这般大的少年正是叛逆的时候,可他连叛逆的资格都没有。   家里的重担压在肩头,言青还那么小,他如果不承担起来,谁来承担?   言礼从不去想累不累的问题,他怕一旦去细究,就会松了身上的那股劲儿。委屈和埋怨不该是他生出的情绪,这对他来说奢侈且无用。   只有像她那样天真不知事的大小姐才有闲心去探究那点微不足道的感受。   言礼皱了一下眉,慢慢平复她带来的心绪起伏。   夜市已经开始摆摊,人渐渐多了起来。   “小言,来了?”   “嗯。”言礼面不改色的走进一家大排档,他白天要上学,只有晚上有时间,在这里一晚上能挣不少,只要舍得下面子就能赚到钱。   今晚言青的作业有些多,刚开始学拼音学写字,稚嫩的小手握着铅笔,得一笔一划的写,写个字就像画画一样,还是毕加索的风格。   瑟瑟看得昏昏欲睡。   “姐姐,再削一削铅笔。”言青小朋友也挺会来事,言礼不在,对着瑟瑟的时候一口一个姐姐。   瑟瑟一下清醒了,把铅笔接过来放到转笔机里转,“你们老师怎么布置这么多作业?给你笔。”   言青接了过去,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也没有办法。”   “快点写吧,写完讲故事。”   言青“哦”了一声,继续奋笔疾书。   等他写完,瑟瑟拿过来一看,那字丑的不忍直视。   按着言礼的鼓励教育,瑟瑟看了看满脸期待的言青,违心的说了句,“写得不错。”   言青开心的扬起了笑。   瑟瑟怕他以为这就是真的很不错,赶紧补了一句,“还是要继续努力啊!”   “知道了。”言青把本子收了起来。   自从那晚瑟瑟成功把言青熬倒了之后,两个人之间达成了协议,一个好好讲,一个认真听,配合的相当默契。   瑟瑟讲完故事,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表,她低头问言青:“你叔叔每天都出去工作?”   言青点了点头,小脑袋低了下去,“叔叔很辛苦的,我以后少吃点小蛋糕,叔叔是不是就没那么辛苦了?”   瑟瑟笑了,“你那点口粮就不用省了,你的小蛋糕我包了!”   言青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真的么?”   瑟瑟捏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花你叔叔的钱就知道心疼,花我的就不知道心疼了?”   言青闻到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比小蛋糕还好闻。   他吸了吸鼻子,心想她一定是吃了好多小蛋糕才变得比小蛋糕还好闻。   他也好想拥有小蛋糕的香味啊。   言青羡慕的看着瑟瑟,他眨着眼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很有钱呀?”   瑟瑟矜持的点了点头。   言青伸出两只小手一下握住了瑟瑟的手,“那我不要你包我的小蛋糕了,你包了我叔叔吧!”   “!!!”   瑟瑟被他吓了一跳。   他就这样把他叔叔送出去,真的不怕被打死么。   言青摇了摇瑟瑟的手。   瑟瑟缓了一下,开口说:“这事你该对你叔叔说。”   言青一愣,小脑袋想了想,似乎觉得瑟瑟说的很对,他认真的点点头,奶声奶气的说:“我会跟叔叔说的。”   瑟瑟可算见识了什么叫“无知者无畏”。   她真想给言青竖一个大拇指。   不过,瑟瑟还是有良心的,不忍心见到一场家庭伦理悲剧。   她摸了摸言青的小脸,“还是我跟他说吧。”   瑟瑟思索了一下,这事不是不可以考虑,如果双方都同意那就是皆大欢喜了。   言青在生活习惯方面被教导很好,可以自己洗漱不用人操心。   已经不早了,瑟瑟看到他上床睡觉就关上了门。   洗完澡,瑟瑟穿上了新买的睡裙。   在看言青写作业的时候她困的不行,现在反而没有了睡意。   过了十二点言礼还没有回来。   在一点多的时候瑟瑟才听到外面有了动静。   她起身推开房门。   果然是言礼回来了。   他的眉眼间有几分疲倦,看到瑟瑟还没睡,便抬眼问道:“有事?”   瑟瑟想起了今晚和言青说的那话,红润的唇瓣张了张,然而对着言礼那张冷冰冰的脸,谁能说出要包他的话呀?!   她总觉得她要说出口,他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把她拎出去。   还是放一放吧。   瑟瑟揪着发丝,水润的眼眸看着他,轻柔的说道:“就想跟你说个晚安。”   瑟瑟微卷的长发披在肩头,长长的睡裙面料轻薄像云一样裹着她,漂亮的让人心颤。   她说完回了屋。   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香味。   言礼心想,这是病的愈发严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1 19:02:05~2021-05-12 22:3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蛋MMs 8瓶;维维的安 5瓶;川上富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看什么呢,快点吃饭。”   言青转过头来,“叔叔,她怎么还没起呀?”   “你吃你的。”   言青咬了一口松软的包子,没人跟他抢,连包子都不香了。   他摇了摇头,“她也太懒了!我都起来了,她再不起,我可要把所有的包子都吃掉了!”   昨晚半夜还不睡,白天当然起不来,言礼想了一下,走到卧室轻叩了两下门。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没一会儿,卧室门就打开了。   她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   “糟糕糟糕,我起晚了!”   言礼和言青看着她风一般卷了过去。   言青咽下嘴里的包子。   言礼把粥放到了言青面前,这个屋里最不需要着急的就是她,她就是睡上一整天也没人管,不知道她慌什么。   很快言礼就知道瑟瑟为什么慌里慌张了。   “当然是要送你上学呀!”瑟瑟这样说道。   言青和言礼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瑟瑟没时间再吃了,好在他们还想着她,给她留了早饭,她拿了一个包子就要跟着出去。   “走吧。”   言礼站在没动,小学之后他就再也没听过这种要送他上学之类的话。   “你歇着吧,不用你送。”   “那怎么行。”   瑟瑟走到他身侧,踮起脚悄悄地跟他说:“你早出晚归的,我还不是想跟你多待会儿。”   言礼错开目光,看来很有必要抽出时间看些心理方面的书籍了,总能找到跟她一样的症状。   三个人一开门,对面的那户也正巧要出门,男人的腿已经迈到了门外,一看到瑟瑟,“嗖”的一下收回了腿,房门紧紧地关了起来,那动作快的,也不怕夹到腿。   瑟瑟觉得这就是心里有鬼的表现,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有什么好怕的。   她一边走一边咬着包子,还别说这边卖的早饭都挺不错的。   送下言青,瑟瑟和言礼一左一右并肩走着,基本上她不开口,他也不开口,把她当空气似的。   然而,看他走路的速度就知道,已经是在将就她了,瑟瑟清了清嗓子,“言礼,我好渴。”   关他什么事,言礼没回应她,脚步都没停。   瑟瑟的手指揪着他书包的带子绕啊绕啊,纤细的手指缠上了好几圈,一下卷到了他劲瘦的腰上。   她不仅没松开,还用细细的指尖戳了一下,言礼一把攥住了她作乱的小手,眸光沉沉,咬牙说道:“这就给你买水!”   “嗯嗯。”瑟瑟乖巧点头。   乖什么乖,言礼冷着脸去买水,也就长了个乖巧的样子。   “拿着。”言礼直接把水给她。   瑟瑟非常礼貌的询问道:“可以帮我拧开瓶盖么?”   “你的手是长来好看的?”言礼淡淡道。   “漂亮么?”瑟瑟伸出自己白皙柔嫩的双手显摆了一下,对他说道:“别忘了这双手还为你做过晚饭呢。”   言礼忘不了,那个味道想忘都忘不了。   他拧开瓶盖递给了她。   瑟瑟接过来,喝了一口,夸张的说道:“哇,好甜啊!”   言礼瞥了她一眼,“确实,农夫山泉嘛。”   瑟瑟呛了一下,白嫩的脸蛋染上了粉光,她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眼里泛着清透的光泽,“你好烦人呐。”   少女温热柔软的指腹勾住了他的手指。   言礼看了过去,“不是说烦人?”   “就喜欢烦你。”瑟瑟勾得更紧了。   言礼觉得哪里都不对。   今天的风有些柔,旁边的人有些闹,缠在一起的手指有些紧。   这些都让他无比的烦躁。   言礼垂了垂眼眸,黑长浓密的睫毛遮挡,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掰下瑟瑟的手,声音有些冷,“我说了对你没兴趣。”   “可我对你有兴趣。”瑟瑟丝毫没被打击到,她笑弯了眼,“今天也好帅啊,简直把我迷得神魂颠倒!”   言礼扯了扯唇,转身往学校里走。   瑟瑟看着言礼进了学校。   她刚要往回走,就被好几个小姑娘围住了。   “你和言礼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每天和他一起来学校?”   “对啊,快说!”   “他们都说你是他女朋友,是真的么?”   瑟瑟一个个看过去,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全靠脸上的胶原蛋白撑着,才没让她们显出刻薄。   “你们是?”   几个女生对视了一眼,“我们是言礼的同学!”   “对,是同学,学校不让谈恋爱!”   “你们管得可真宽。”瑟瑟没想到言礼还挺受小姑娘喜欢。   “你说什么?!”几个小姑娘气愤了。   瑟瑟摆了摆手,“你们可能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   瑟瑟笑着问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是言礼的女朋友呀?”   几个小姑娘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瑟瑟说道:“所以我说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他女朋友,我啊,是他小姨。”   “什么东西?”   “小姨,她说她是言礼的小姨!”   “真的假的?”   几个小姑娘有点傻眼。   “是啊,你们看我不是每天都来送他上学么?”瑟瑟笑的温柔又和蔼,“我们虽然年纪差不多,但辈分在那呢,错不了!”   瑟瑟说得跟真事一样,几个鼓足勇气来质问的小女生瞬间哑了声。   几个人面面相觑,盯着瑟瑟看了一会儿,还真看出了长辈特有的温和慈祥。   有心思转得快的小姑娘当即叫了一声,“小姨。”   这叫曲线救国,从言礼难以接近,可以从他身边的人入手啊,一看这小姨就面善!   瑟瑟对她点了一下头,脆生生的应下了,“诶。”   其他几个小姑娘不服气,在心里骂了一句那小姑娘滑头,纷纷跟着叫了起来。   瑟瑟含笑应下,“你们跟言礼是同学,那他在学校里表现的怎么样啊?”   “学霸嘛,就是不怎么理人。”   瑟瑟笑道:“他就是这个性子。”   瑟瑟和新认识的几个小姑娘简单交谈了几句,两方人各怀心思,相见恨晚。   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约好有时间再聚。   瑟瑟慢悠悠地走了回去。   白天她没有事做,闲的不得了。   于是,瑟瑟去超市逛了一圈,买回了好多食材。   当言礼带着言青回来时,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   言礼的眉心一跳,一个没看住,她居然又下厨了!   放下书包,言礼走了过去。   他皱了一下眉,“你做的什么?”为什么有股怪味。   “我给你煲的汤。”瑟瑟真诚的看着他,“你这么辛苦,可得好好补补。”   买这个十全大补汤的时候她都问好了,最适合像言礼这样辛苦工作的男孩子。   “我也要补!”言青举起了小手。   瑟瑟无情的说道:“没你的事。”   言青嘟着嘴去看言礼,“叔叔。”   言礼当然不会让言青碰那玩意儿,“听话。”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她做的东西,是能随便吃的么?   屋里弥漫着一股中药味,瑟瑟戴着厚手套打开了盖子,雾气腾腾,她扇了扇雾气,用勺子舀了满满一碗。   做这个不费劲,都是包装好的现成材料,只需要倒进去再加水,剩下的就是熬了。   乌黑的一碗端到了言礼的面前。   “快趁热喝吧,我熬了三个小时了。”   言礼不想喝,一看就有毒的玩意儿谁会喝得下去。   “我也好想补一补啊。”在言青看来,瑟瑟说的补就是喝了能长高高,他也想快点长高。   瑟瑟摇了摇手指,“不可以哦,这是我为你叔叔专门熬的。”只有是专属的,才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瑟瑟期待的看着他,连言青也一脸羡慕。   言礼:“……”   并没有什么可羡慕的好么。   他默默的推开碗,“我待会儿喝。”   “凉了就不好喝了。”瑟瑟有点失落。   现在也没好喝到哪里去!言礼一转眼,看到言青眼巴巴的看着。   他闭了一下眼,艰难的伸出手端过了那碗不知道加了东西乌黑一片的补汤,在两个人目光灼灼的注视下一口气喝了下去。   瑟瑟托着下巴看着他,“有什么感觉么,有没有感觉到活力满满?”   言礼淡淡的道:“没有。”   “那有没有觉得精力充沛?”   言礼喝了几口水压下那股怪味,“别问了,没感觉。”   瑟瑟气气的说了句,“这个骗子!”   还说什么很管用,明明一点用都没有,白熬了那么长时间了。   言礼不跟她瞎扯,幸亏她没再做别的,他快速的做了几个菜。   三个人坐下吃饭。   很快要到周末了,言青今天特别兴奋,小眼睛转来转去,试图跟言礼讨价还价,“叔叔,我可以明天再写作业么?”   “你觉得呢?”言礼抬眸看去。   言青想了想,天真的说道:“我觉得可以!”   言礼冷冷道:“别做梦了。”   言青瘪了嘴,瑟瑟安慰道:“想想还是可以的。”   言礼扯了扯衣领,觉得空气有些闷热。   吃完饭,瑟瑟惊呼一声,“言礼,你流鼻血了!”   她赶快抽了几张纸给他。   言礼起身去了洗手间。   瑟瑟和言青跟了上去。   打开水龙头,清凉的水流了下来,言礼接着水洗了几下,回头一看,两个人正站在门口。   言青问:“叔叔,你怎么了?”   瑟瑟琢磨着,“是不是空气太干燥了,要不然买个加湿器?”   “都在这儿干什么,我没事。”   言礼走了出去。   本想好好关心一下叔叔的言青被赶去做作业。   瑟瑟看着言礼一杯杯的喝水,便走过去问道:“你很渴么?这水是凉的,我给你倒点热的。”   身上的感觉很不对劲,言礼拉住瑟瑟的胳膊,黑沉沉的眼眸瞥了过去,哑声问道:“你熬的什么补汤?”   瑟瑟眨了一下眼,“十全大补汤啊。”   难不成补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2 22:33:50~2021-05-13 22:3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容安 20瓶;VV 10瓶;川上富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瑟瑟觉得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天气不是很热,他的额头上居然出了汗,身体也给人一种紧绷感。   瑟瑟伸出手去,想摸摸他是不是发热,谁知道手还没碰到他,就被他“啪”的一下打开了。   “你打我干嘛?”瑟瑟委屈的揉了揉手,“亏我还担心你。”   言礼喘了口气,“你不添乱还好些。”   他究竟是哪根筋抽了,才会去喝她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哪有添乱。”瑟瑟不接受这种污蔑。   言礼浑身燥热,抓起玻璃杯仰头喝了半杯凉水,喉结上下滚动,冰凉的水进入口中暂时把燥热压了下去,他握着水杯问瑟瑟,“你从哪儿买的那个补汤?”   “在卖保健品的店里买的。”这个瑟瑟可要跟他好好说说了,“那个店员说要按疗程吃效果才更好,我可没那么傻,想着怎么着也得先试一试,这不一回家我就给熬上了。”   说到这儿,瑟瑟凑过去打量着言礼,“到底管不管用啊?”   看言礼的样子,似乎反应还不小。   她一下子靠近了他,纤长的睫毛弯弯的翘起,一双清透的眼眸在他的身上扫来扫去,惹得人心烦意乱。   言礼咬牙道:“管用得很!”   “真的呀!”瑟瑟兴致勃勃的询问个不停,“是不是觉得精力充沛,活力满满?那个店员说效果很好,是那些为了养家糊口而奔波劳碌的男性朋友的福音!保证喝了龙精虎猛!”   瑟瑟“啧啧”了两声,看看人家这推销的技术,别的不说,这小词用的,一听就很霸气!   言礼闭了闭眼睛,嘴唇紧紧地抿起。   瑟瑟伸出指尖,快速的点了两下他的胳膊,轻轻地唤了他一声,“言礼?”   他忽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胳膊,掌心滚烫的贴在她的肌肤上,瑟瑟愣了一下,他稍一使力,便将她拉到了怀里。   顷刻间呼吸交缠,瑟瑟看着他领间微露的精致锁骨,有些反应不过来。因为靠得近,有些身体的反应就自然感觉到了。   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又是进补又是看着她在眼前晃悠,接二连三的刺激,使得体内的焦灼感更为强烈。   “以后还敢再熬补药么?”   他的嗓音添了几分暗哑,说不上是被她气的还是如何,总觉得憋着一股火气无处发泄,微微垂眼便看到她白嫩的耳垂。   言礼贴着她的耳畔,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上面,瑟瑟抬起头,耳朵蹭到了一个温软的事物。   言礼往后仰了仰头,黑沉的目光漾开涟漪。   瑟瑟没想到那补药竟是补到那种地方去了,她诚恳的看着他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要打那个主意就不会买这个得熬三个小时的,这多费劲啊!要买就买那种一粒见效的,省事!   瑟瑟忍不住往下瞅去。   言礼呼吸一滞,黑着脸抬起了瑟瑟的下巴,如此一来,她就只能看到天花板了。   “我这样不得劲,什么都看不着了!”瑟瑟不满的扒拉他的手。   “你想看什么?”言礼眯起眼。   瑟瑟握住他的手,一个劲儿的摇头,“没想看什么,你又不让我看。”   言礼松开她的下巴,垂眸看了她一眼,眼不见心不烦的把人往外推。   瑟瑟拉住他的胳膊,盯着他道:“干嘛啊,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得下!”   言礼撩了撩眼皮,“怎么,准备‘舍身成仁’?”   瑟瑟知道他在吓唬她,所以她根本没在意。   “我舍身,你敢要么?”   言礼漆黑的眼眸看了过去,她的唇角微微扬起,红润的唇瓣像涂了一层鲜艳的花汁,润泽诱人。   “言礼,我唔――”   他蓦地吻了上来,瑟瑟看着他利落黑发下的冷峻眉眼,仿佛结了冰的湖面碎开了道道裂缝,他在竭力压制着什么,却依然如同裂开的缝隙一般寸寸碎开,原来冰封的湖底也可以翻涌着岩浆。   他的唇很烫人,身体也很烫,瑟瑟觉得有些闷热,唇齿相依纠缠不休。   瑟瑟的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实在喘不过气了,她便揪了一下他脑后短发。   他松开了她的唇瓣退开了一些,鼻尖碰过瑟瑟的鼻尖,她的睫毛颤了一下。   言礼的目光落在她白嫩的耳垂上,微微侧头含了上去。   瑟瑟一下抓紧了他的肩。   “叔叔,叔叔。”   两个人顿时僵了一下,迅速分开。   瑟瑟避嫌似的退开了半米,惹得言礼瞥了她一眼。   言青拿着练习册走了出来,“我看不懂题目。”   言礼接过练习册,声音沉沉的道:“哪个?”   “这里。”言青踮起脚,伸着小手往书上点。   言礼给他念完题目,言青拿着铅笔在旁边做题,写完这个题,下一个题目又不认识了。   “叔叔你很热么?我给你扇扇。”言青见言礼的额头有汗,拿起了本子使劲儿给言礼扇风。   瑟瑟转过身,抿着唇笑了。   “可以了。”言礼按下言青的本子,“做你的作业。”   言青很苦恼,为什么叔叔看不到他的孝心,只会让他做作业呢?   唉,言青抱着练习册和小本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进去。   言礼洗了澡,出来时头发还滴着水,在路过瑟瑟的身边时顿了一下,没说什么直接走了过去。   瑟瑟扭头去看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说什么,又恢复成之前冷冰冰的模样,看样子根本没打算理她,她气恼的拦在他的面前。   “你不跟我说些什么?”   言礼抬眸看向她。   瑟瑟咬了一下唇,“刚才是谁抱着我亲的?这会儿不认账了!你个混蛋!”   “抱歉,方才我……”言礼顿了一下,“不太清醒。”   瑟瑟恨恨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你什么意思?又要跟我划清界限了是不是?”   他说:“我们之间本来就有界限。”   言礼看得清楚,他知道自己有什么,该做什么,从不做不合时宜的事。   刚刚的事已经是出格了。   她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也不打算让她打乱他的步伐。   所以一切点到即止。   瑟瑟用力地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并且狠狠地关上了门,明明白白告诉他,她生气了。   这晚言青没听到每晚都有的小故事。   第二天起来他揉揉眼睛对着言礼说道:“叔叔,姐姐昨晚没给我讲故事,我去敲门,她说她睡着了,睡着了怎么还能说话呢?她一定是在骗我。”   言礼以为经过昨晚的事情,她或许就会想清楚,也或许会离开。   可她第二日照常起来了,也跟着他们一起出门,唯一不同的是,她虽然跟着走,压根不理他了。   送完言青,两个人单独走的时候更是明显,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气氛很古怪。   沉默无声。   “你先回去吧。”言礼说道。   谁都能看出她不高兴,而她的不高兴很大程度上还是源自于他。   言礼觉得她看到他可能更不高兴,所以才提出让瑟瑟先回去。   谁知他的好意并没有人心领。   瑟瑟瞥了他一眼,“要你管!”   言礼闭上了嘴。   瑟瑟就是气给他看的,他不知道怎么行,她一个人生闷气,伤的还不是自己的身体。   瑟瑟就不明白了,别人家都是越是亲近就越如胶似漆,他倒好,亲了一下,愣是给她整出了一道东非大裂谷。   带着一个生气的瑟瑟,言礼反倒更迁就她了。   过马路的时候,时不时的往她那边看一眼,就怕她只顾着生气,不知道看路。   沉默了一路,终于到了学校。   言礼看了她一眼。   瑟瑟撇开了头。   瑟瑟觉得但凡他说句软话,她也就不计较了,可是言礼这人够硬的,她一转头,人已经没影了。   好得很!   “小姨?”有人跟瑟瑟打招呼。   瑟瑟一看,是她认识的那几个小姑娘,“是你们呀。”   “小姨,你不高兴啊?”有人问道。   叫的这么自然,瑟瑟还怪不习惯的,这就是人比人气死人,看看人家小姑娘多懂事多有礼貌多可爱,哪像言礼那个家伙。   瑟瑟对她们笑了一下,“别提了,还不是我那外甥气的。”   几个人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瑟瑟口中的外甥指的是言礼。   “他怎么气你了?”   瑟瑟垂下眼眸,“他说我跟他有代沟,他太过分了。”   几个小姑娘懵了一下,不太能理解他们的家庭相处模式。   瑟瑟挥了挥手跟她们告别。   几个小姑娘一边走一边讨论着。   “小姨和我们一样大吧。”   “看着年轻,说不定是保养的好。”   “哪有保养的这么好的,一定和咱差不多大。”   “那言礼怎么说他们有代沟呢。”   “对呀,小姨看着可不高兴了。”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谈论起来,说着说着话题就偏到瑟瑟的穿衣打扮上。   有从旁边经过听了两句的人又跟别人传了几句。   越传越离谱,没多久言礼就听说自己有了个从小抚养他长大的小姨。   言礼回家后,看着还在生气的瑟瑟,他拧着眉头迟疑的问了句,“小姨是?”   瑟瑟淡定得很,“别以为你叫我小姨,我就能原谅你。”   言青睁大眼睛,姐姐怎么又成了叔叔的小姨了,那他该叫她什么?言青彻底迷茫了。   吃过饭,言礼在阳台待了许久。   “咚咚咚。”   瑟瑟的房门被敲了三下。   过了半晌房门才打开,瑟瑟走了出去,言礼靠在墙壁上,听到声音,他抬眸看了过去。   瑟瑟直直的往前走,他忽然拉住了她的手,没等瑟瑟甩开他,他开口说道:“气够了么?”   瑟瑟没吱声。   他说:“你说是我小姨,我都没生气。”   不知怎的,瑟瑟从这句没什么起伏的话语中竟听出了一丝委屈。 第68章   瑟瑟稀奇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跟我道歉?”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个道歉也太不明显了,要不是她机灵,哪能听出这么隐晦的道歉。   “不是。”言礼这样说道。   瑟瑟本来都打算顺着梯子原谅他了,没想到让他斩钉截铁的否定了。   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看看这底气十足的模样,活该他单着!   虽然她在生他的气,但言礼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只是说出了事实,她不清醒,他不能也跟着不清醒。   他站在这里,只是不想看着她生闷气。这才多久,她的情绪已经可以影响到其他人,她不高兴整个气氛都不对了。   言礼之前觉得只有一个言青已经够能吵的了,再来一个她,这个家就没一刻消停,然而当她不笑了,连光线都暗了几分。   言礼捻了一下手指,清冷的目光移到别处,“你什么时候离开?”   沉默了片刻。   瑟瑟的声音低了下去,“你要赶我走啊?”   言礼烦躁地皱紧了眉。   “你既然这么不待见我,我走就是了。”   瑟瑟进屋去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不多,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瑟瑟拎着一个大大的包走了出来。   言礼的表情愈发冷淡,开口提醒她,“天已经黑了。”   瑟瑟道:“对不起,我收拾得慢。”   言礼张了张嘴,他不是那个意思。   瑟瑟可不管他什么意思,直接越过他,费劲的拎着包走到客厅。   “言青。”瑟瑟去跟言青告别。   言青抬起小脑袋看着她。   瑟瑟对他说道:“我要走了。”   “去哪里呀?”言青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瑟瑟摇了一下头,“不知道,反正不在这里了,你叔叔把我撵出去了。”   言青愣住了。   他一下想到了他的妈妈,也是这样走了,离开了,再也没见到。   “以后你让你叔叔给你讲故事吧。”   瑟瑟说完就要拎着包离开。   刚迈出了两步,就被言青抱住了腿,他大声嚷嚷着,“不走!不走!不让你走!”   他紧紧地抱着,瑟瑟的腿都迈不开了。   言青被触到了伤心事,小泪珠从眼眶里涌了出来,瑟瑟怔了一下,蹲下身子去看他,言青哭得稀里哗啦的。   “叔叔你别赶她,以后我养着她,我把我的饭分给她!”大不了他以后不吃小蛋糕了,一想到要失去小蛋糕,言青的泪更加汹涌了。   这眼泪分不清是为小蛋糕流的,还是为瑟瑟流的。   瑟瑟感动地说道:“言青,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你叔叔铁石心肠他是不会答应的!”   言礼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   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拿起了瑟瑟的包。   瑟瑟一把抓住,“你做什么,抢东西啊?”   言礼连包带人一下拎了起来,清冷的眼眸中添了几分无奈,“不赶你,你愿意住多久都行。”   “我可没说要留下。”瑟瑟看着他,“咱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收留我?”   这是拿他当初的话来堵他了。   言礼咬了咬牙。   低头一看,言青还仰着头看着他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言礼对他说道:“回去做作业,没你的事。”   “叔叔不要再赶姐姐了。”   言礼“嗯”了一声。   叔叔一向说话算话,得到了保证的言青,放心的回了屋。   言礼看向瑟瑟,瑟瑟使劲儿扯了扯包,没扯出来,她瞪了他一眼。   言礼开口说道:“不是要谈,谈吧。”   “谈什么?”瑟瑟摸不着头脑。   对上他的眼睛,她不太确定地问道:“谈恋爱?”   言礼敛着漆黑的眼眸,不耐烦地说道:“不想就算了。”   瑟瑟瞅着他问道:“你想不想啊?”   她的眼睛微微地弯起,清甜的气息萦绕在鼻端,言礼的视线里是她瓷白的脸蛋,盈盈的双眸,她生得真好,漂亮的东西总是格外吸引人。   言礼也是正常的男人,会被她吸引似乎也是情理之中,他喜欢她的漂亮,喜欢她的鲜活。   他一直在被迫懂事,被迫成长,鲜少有放纵的时刻,所以当她站在他面前,他也克制着自己不去碰触。   第一次见到她,他就知道她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人。   她一身鲜亮地站在昏暗逼仄的楼道里,看上去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言礼抿了一下唇,“想。”   瑟瑟笑了起来,“那行吧。”   一撒手,把包交给了他。   言礼轻松的把包拎进了屋里。   瑟瑟往床上一坐,“快点把东西拿出来吧,这次得让你亲自拿,谁让你赶我走的。”   必须要长长记性了。   瑟瑟惬意的在床上翻滚了一圈,显然忘了自己还穿着裙子,轻薄的裙子一蹭就滑到了大腿根,一双莹白的长腿露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双腿委实漂亮,骨肉匀称,笔直纤长,雪白的肌肤细腻如脂,灯光照耀下美不胜收。   瑟瑟伸了个腰,眼看就要走光,下一秒,一张被子直接朝她罩了过来,把瑟瑟从头到尾遮了个严实。   她扒拉开被子,“言礼!”   言礼不理她,拉开拉链,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地往外拿。   瑟瑟捋了一下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她趴在床边看着他收拾。   两个人谁都没不说话,但气氛却不显得尴尬窘迫,反倒是轻松自在。   瑟瑟低低柔柔地笑了一声,言礼抬眸看了过去。   瑟瑟以手支颐,眼中带笑,看着他说道:“你知道么,你同学说你不理人,那时我就想,你哪是不理人啊,简直是‘目中无人’,我在你眼前晃悠,你非得把我当空气。要不是我拼命跟你说话,你是不是就真的不打算理我?”   言礼点了点头,竟然承认了。   他是没打算理会她,但他怎么想有什么用,抵不过她压根就不讲理。   瑟瑟轻哼了一声,她的指尖在床单上划来划去,漫不经心地说道:“还好我知道你喜欢我,你就是口是心非。”   言礼起身,把瑟瑟的衣服挂到衣柜里。   言礼做事就跟他的人一样利落干净,瑟瑟的衣服被他一规整,板板正正的,看得她特别想去拨乱了。   她坏心地探出手去,刚摸到叠好的衣服,他忽然转身抓住了她的手腕,就跟背后长眼睛似的。   瑟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觉得太整齐了。”   言礼挑了一下眉,显然不明白瑟瑟的心思。   他哪里懂得那种矫情的破坏欲,瑟瑟弯起眼睛,“我喜欢凌乱美。”   言礼抬起手十分自然的把瑟瑟的一头秀发给揉凌乱了。   “这样?”   瑟瑟懵了一下。   言礼心情愉悦地问道:“喜欢么?”   瑟瑟扯出了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假笑,“喜欢。”   喜欢个屁啦!   瑟瑟从床上站了起来,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地说道:“亲爱的,我也让你喜欢一下。”   言礼往后一仰,瑟瑟伸手去够,不小心踩到了床边的被子,脚下一滑,身子往前倒去,言礼迈出一步,抱住了她。   瑟瑟惊魂甫定地抱着他的脖子不放。   “你给我放手!”   言礼的声音沙哑发闷。   瑟瑟觉得自己险些摔倒,他不安慰一下她也就罢了,还凶巴巴的,实在有点过分了。   她发泄般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揉了两下,瑟瑟猛然一顿,她低头一看,只在胸口看到他乌黑的发顶。   言礼被她紧紧地抱着,埋进了一片柔软,淡淡的幽香似乎从肌肤下透出,密不透风地缠来,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心跳加速。   瑟瑟瞪大了眼睛,她就说怎么感觉胸口热热的,松了松胳膊,她一下攥住了他脑后的头发。   有了喘息的空间,言礼皱了一下眉,“你能不能别光揪我头发?”   “不能!”瑟瑟气呼呼的,“你刚刚还、还……”   “讲点道理,是你把我按过去的。”   瑟瑟气呀,她低头对他说:“可是占便宜的人是你!”   这一点言礼无法反驳,由着她胡作非为。   瑟瑟伸着小手在他脑后揪揪扯扯的,说实话,他后面的头发有些短,微微的扎手,摸上去还挺上瘾的。   摸着摸着气氛就暧昧了起来。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   瑟瑟轻声说道:“你占了我便宜,我得还回来。”   她抬起手轻轻地描绘着他的眉眼,柔软的指腹触摸下来了,扫过他的睫毛,言礼微微阖眼,瑟瑟的指尖划过他高挺的鼻梁,低头贴了一下他的唇。   细软的发丝垂了下来,蹭到他的脖颈间,有种难耐的痒意,言礼环着她腰肢的手微微收紧。   两个人呆了似的没了动静。   一个脸颊微红,一个手心出汗。   奇奇怪怪的保持着一个不怎么舒服的别扭姿势,半天没动。   杂乱无章的心跳声乱作一团,分不清谁是谁的。   “我该出去了。”言礼说道。   瑟瑟说:“哦,那你快点去吧。”   说完也没见有人动。   过了片刻,两个人又重复了一遍上面的对话,这才撒了手。   很快言青就觉察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以前言礼做饭,会问言青要吃什么。   然而这次,言青眼睁睁看着言礼对瑟瑟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言青眨了眨眼,他觉得叔叔可能是认错人了,他举起小手使劲儿往上伸了伸,“叔叔,我在这里!”   言礼扫了他一眼,又看向了瑟瑟。   瑟瑟笑道:“随便,你做的我都爱吃。”   言礼冷静地点了一下头。   言青嘟了嘟嘴,不甘示弱地说道:“我要吃可乐鸡翅!”   言礼终于瞥向了他,“作业做完了么?”   言青:“……”   言青苦恼地想,为什么总有做不完的作业,叔叔又为什么总是关心他有没有做完作业? 第69章   “我感觉叔叔不爱我了。”言青这样跟瑟瑟说道。   瑟瑟吃着言礼洗好的葡萄,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心,“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细白的指尖夹着一颗紫葡萄,她慢悠悠地剥去葡萄皮,粉嫩的唇瓣轻轻一咬便将剔透的果肉咽了下去。   言青幽怨的小眼神落到瑟瑟的指尖,虽然她的动作优雅好看,但言青还没到能欣赏她美色的年纪,他看的是那一颗颗被她吃进嘴里的葡萄!   以前只有他才能吃到叔叔亲手洗的饭后小水果,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也吃上了,用的还是他专属的画着小猫钓鱼的水果盘。   言青嘟了嘟嘴,抓住瑟瑟的手把她刚剥好的葡萄一口吞了下去。   咬得有些急,瑟瑟的手指都被他的小门牙咬到了,“你属小狗的呀?”   言青哼了一声,把桌上的果盘拖过来,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我的!”   “言青,你在干什么?”言礼正好撞见这一幕。   被抓了个现行的言青,小身子一僵,小手紧张地摸着果盘边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我、我……”   瑟瑟的眼睛弯起,“言青想给我剥葡萄皮呢,这么小的孩子,可真懂事。”   言青抬起头看向瑟瑟,还可以这样说的么?   言礼欣慰地摸了一下言青的小脑袋,“他是比较懂事。”   夸赞来得猝不及防,言青看了一眼瑟瑟,红着小脸应下了这个夸赞,他仰头对言礼说道:“我是在给姐姐剥葡萄皮。”   言礼忽然笑了一下,这可是极为少见的,他那张脸冷冷淡淡的,平日里就没什么表情,肯给你个眼神已经是了不得了,冬天还没到呢,先在脸上封上一层冰了。   可他这一笑吧,就像从冰雪里开出朵小花似的,凉丝丝的风吹过去,柔嫩的花瓣在风中招摇,一下子就鲜活起来了。   可惜他笑了那么一下就收敛了,昙花一现都没他那么快!   怎么着,笑一下还要收费呀!   言礼感受到她的视线,瑟瑟偷偷地去勾他的手指,在他的耳边小声道:“你都没对我笑过,亲疏有别是不是?”   言礼反手攥住她的手,漆黑的眼眸看着她,“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瑟瑟对他翻了个白眼,不解风情的男人!   他何止是不对她笑,瑟瑟觉得之前他对着她的时候格外爱绷着脸,也就是现在缓和了。   瑟瑟去跟言青吃葡萄,不理他了。   正好是周末,难得言礼有时间,瑟瑟从包里掏出一张宣传单往桌子上一拍。   “既然大家都有时间,那我们就一起去这里玩吧。”   言青趴上去看,看不懂写的什么字,但是上面有图画,“哇,有摩天轮,我要坐这个轮轮!”   瑟瑟看了看言礼,言礼没有意见。   随便收拾了一下,三个人就出了门。   言礼又要上学又要工作,即使是周末也会去找点其他的事做,一点不让自己闲着,从没有像这样单单是为了出来玩。   言青很兴奋,他经常听别的小朋友说他们的爸爸妈妈领着他们去哪里玩,可他从来没去过,每次当别人问他的时候,他就装作不感兴趣地说他不喜欢,其实他心里是特别想的,可是叔叔那么辛苦,他不能要求那么多。   幸福来得太突然,言青高兴坏了,他挤到瑟瑟和言礼的中间,左边是叔叔,右边是姐姐,他抓着两个人的手,在中间打秋千似的晃悠了一下。   “老实点,小心摔倒。”言礼道。   地方不算远,坐公交车三四站就到了。   周末出来玩的人多,好多大爷大妈挤了上来,把言青放到座位上,瑟瑟和言礼站在边上。   过了一站,又涌进来一群人,一下拥挤了起来。   一个大爷还拖了一个大大的编织袋上来,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反正很占地方就是了。   人挤人,瑟瑟紧紧地抓着吊环,司机一加速,她的身子猛地一晃,脑子都晕了。   本来人多空气就不流通,竟然还有人在车上吃东西,这下瑟瑟更晕了,她无比坚定地想,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打车!   言礼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把她拉到了身前,他在后面挡着,倒是挤不到瑟瑟了。   她转过脸,想去看看他,可惜空间太小转不开身,左右腾转不开,瑟瑟往后一仰,脑袋靠到了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含着笑意道:“谢谢啊。”   隔着薄薄的衣衫贴着,身上的体温慢慢传了过来。   瑟瑟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转过了头,轻声笑了一下。   言礼垂下眼,视线落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耳侧的柔软发丝顺着脖颈滑了下来,轻轻柔柔地贴在上面,看得人心里软软的。   一到游乐园,言青激动的小脸都红了,不拉着他都不行。   在言青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去坐了摩天轮。   “我还要坐小木马!”言青迫不及待的说道。   瑟瑟看着言青坐在旋转木马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心想原来这小孩还有颗少女心。   一趟下来,净陪着言青玩了。   最后他们去玩了水上过山车,买的雨衣没起到多少作用,衣服湿了不少,好在气温高,冻不着,过一会儿就干了。   快到中午了,他们离开了游乐园,准备去吃饭。   正在逛着找餐馆的时候,突然街上有一个男人夺了一个女人的包。   瑟瑟听到动静看了一眼,怔了一下,她拔腿就去追那个男人。   言礼皱了一下眉,她动作太快,他来不及拉她,本想追上去,可言青又在身边。   瑟瑟拼命的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对周围的人喊道:“快拦住前面那个人,他抢东西了!”   有热心的人听到这话,帮着去拦那个人,人多力量大,跑得筋疲力尽的男人被大家围住,瑟瑟喘着气拿回了包。   她的腿又酸又胀,停下之后感觉更明显,她使劲捶了几下腿才打算往回走。   没走几步路就见到言礼抱着言青赶了过来。   言礼放下言青,走上去扶了一下瑟瑟的胳膊,她借着他的力把身体的重量分了过去,她跑的脸红扑扑的,跟言礼小小的抱怨道:“累死我了,腿好疼。”   言礼睨了她一眼,“见义勇为也会累么?”   他有些生气,那种情况下她说冲就冲上去了,他一点防备都没有,万一那个人有刀子呢,万一……   不能细想,越想越生气。   瑟瑟没说什么,这不是事出有因嘛。   手里还拿着找回来的包,她推了推言礼,“这包得给人拿回去,你送回去吧。”   言礼接过包,若有所思地看了瑟瑟一眼。   瑟瑟催他,“快点去呀。”   言礼拿着包转身,却见对方已经走了过来。   “言礼?”方静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言礼在学校一直是第一,认识他的人不少,而方静曾经给他们班代过课。   “方老师,这是您的包,您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言礼把包递了过去。   方静接了过来,看了看便抬起了头,“什么都没少。”   她心里惦记着别的事,“我看到刚才似乎是一个小姑娘追了上去。”   言礼点了点头,侧了一下身子,发现瑟瑟已经拉着言青跑到路边的饮品店买水去了。   “我想亲自谢谢她。”   瑟瑟正在排队买水,眼睛瞟过去,发现言礼和那女人一起朝这边走来了。   言礼一过来,瑟瑟便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问道:“干嘛呀?”   言礼淡淡道:“谢你。”   方静看着瑟瑟怔了一下。   她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谢谢你帮我追回了包。”   瑟瑟轻声说道:“不客气。”   方静看着她微微出神,“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   瑟瑟还没说话,言青瞅了瞅方静回了一句,“她叫瑟瑟。”   这一句话让方静彻底愣在了当场。   “瑟瑟……”   方静提起这个名字便心头泛酸,这个女孩的名字和她的女儿一样,便是长得也相似,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她的女儿。   只是方静知道,这不可能是她的瑟瑟。   眼睛有些模糊,方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脸上露出微笑,“你是要买水么,你想喝什么我给你买。”   瑟瑟张了张嘴,“不用麻烦。”   方静对她笑道:“不麻烦,想喝什么,快来看看。”   瑟瑟只好走过去点了一杯。   言青嚷嚷着:“我要吃冰激凌!”   方静温柔地笑,“好。”   言礼抱起了言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能随便跟人要东西。   言青没读懂叔叔的眼神,他的小脑袋想了想,终于让他想到了,他扭过身子对方静说道:“姨姨,还有我叔叔的!”   都怪他,怎么能把叔叔忘了呢,叔叔都不高兴了。   言青回过头想求夸奖,结果发现叔叔似乎更不高兴了。   啊,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买完饮品,方静提出要请他们吃饭。   推辞了几番,还是坐到了餐厅里。   方静很高兴,她把菜单给瑟瑟,让她点自己喜欢的,谁都能看出她很喜欢瑟瑟,眼睛都舍不得从瑟瑟的身上移开。   “姨姨,你和姐姐长得好像呀!”言青突然这样说道。   方静带着温柔的笑意,看向瑟瑟,“瑟瑟漂亮多了。”   瑟瑟端着杯子喝了口水。   菜很快就上来了,瑟瑟挽了挽袖子,拿起筷子吃饭。   方静的目光无意间扫了过去,在看到瑟瑟左手手臂上那颗小痣时,瞳孔瞬间紧缩,心里翻江倒海地搅动起来,她的瑟瑟在同样的位置也有这样一颗小痣。   方静的手有些颤抖,她会是她的瑟瑟么? 第70章   玩了一天,言青趴在言礼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进入梦乡时还想着要把今天的事跟他的同学好好讲讲。   回去的路上,言礼问道:“你认识方老师?”   他虽然是在询问,但话音中已有几分肯定。   “不认识。”瑟瑟回答得利落。   有时候回答太快,反倒像刻意回避。   言礼心里有疑问,换作旁人有疑惑那就继续问下去了,但他心里能盛得住事,见瑟瑟不愿多说,他也就不问了。   她本身就有很多的谜,她的来历、家庭、生活,一切都无从了解,一开始他是不关心,后来出于某种原因他也不想去问,如今只不过是又多了一层迷雾。   言礼的心态也是出奇的好,把她身上一切的不合理照单全收。   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知道她过得好就行了,瑟瑟没想去干扰她的生活。   即使留了电话,瑟瑟也没打算去联系,可瑟瑟不联系方静,方静却放不下她。   一整晚都没睡好觉,脑子里全是瑟瑟。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要不然怎么会觉得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会是自己的女儿,她如今也才三十岁而已,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她记忆里的女儿是穿着公主裙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而瑟瑟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不知为什么,这个荒谬的念头怎么也挥之不去,反而深深地扎根在脑海里。   方静给瑟瑟打电话,约她出来。   等瑟瑟去的时候,她已经等在那里了。   方静笑着迎了上去,“走吧,我们去逛逛街。”   她的年纪不算大,叫姐姐也合适,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瑟瑟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方静看出瑟瑟的纠结,她轻声道:“叫我方姨就好。”   瑟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所以也没怎么说话,显得格外文静。   方静挽过瑟瑟的胳膊,动作亲昵又自然。   “像你们这样的小姑娘都喜欢穿什么衣服啊?你看这件裙子怎么样?”方静拿起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给瑟瑟看,“你穿着一定漂亮,要不,我们试一试?”   瑟瑟本来想拒绝,但看到她眼中隐隐的期待,就接了过来。   从试衣间出来,方静拉着瑟瑟的手赞美道:“瑟瑟真漂亮。”   瑟瑟捏了捏手指,谦虚道:“还行吧。”   方静忍不住笑了,她笑起来很好看,身上有种温婉的气质。   “那就要这件了。”   她要去付款,瑟瑟赶紧拉住了她,“我有钱,可以自己付。”   方静说:“这件算我送你的,谢谢你帮我把包追回来。”   “那天不是都请吃饭了么。”   瑟瑟小声地说。   方静笑着说道:“可是我觉得还不够。”   瑟瑟提着袋子认真地说道:“我已经很满意了!”   所以,真的不用再多了。   方静回头看着她,目光柔和,“瑟瑟真可爱。”   瑟瑟红了脸,她夸她的时候那种真心实意太有感染力,好像她就是全天下最最可爱的女孩子,谁都比不上她。   被人喜爱的愉悦和她温柔的爱意让瑟瑟晕晕乎乎的像踩在云上似的飘了。   回过神来已经大包小包的拿不下了。   “够了,够了,我不能要了。”   方静看瑟瑟确实已经拿不下了,她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累不累?”方静伸过手,“我来拿着。”   瑟瑟抬了一下手,“我有得是力气。”   方静看了一眼她那小胳膊小腿的,抿着唇笑了一声。   “谢谢你肯陪我逛街,我很高兴。”   逛得累了,她们去餐厅休息吃饭。   聊起天来,方静问到她家里的情况,瑟瑟含糊地说了一句,她根本没法回答她的问题。   她就像这个世界凭空多出来的人,什么都是空白。   显然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沉默了很久,方静突然问道:“你想去上学么?”   瑟瑟觉得她这种情况应该没法上学,哪个学校会要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几日后,方静忽然给她打电话,说要带她去办什么手续。   瑟瑟一头雾水地跟着她登记这个办理那个,看着方静忙里忙外。   这只是瑟瑟看到的,在她没看到的地方,方静也出了力。   方静的丈夫问她,“这个女孩是谁,值得你这样费心?”   方静说道:“有眼缘吧,看着她就想对她好。”   当方静说她明天就可以去学校报到的时候,瑟瑟还有些懵懵的。   “我要去上学了?”   她抬头问言礼。   “嗯。”言礼应了一声,既然方老师跟她说了,那就是已经办好了。   言青说道:“原来你也要上学。”   原先言青特别羡慕瑟瑟,她不用上学,也不用做作业,还不像叔叔一样辛苦,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言青做梦都想过上瑟瑟这样的日子,可是谁知道神仙日子也有到头的时候。   言青同情地看了瑟瑟一眼。   言礼道:“方老师对你算是尽心尽力了。”   瑟瑟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言礼看了下时间,便出门干活去了。   瑟瑟平复了一下心情,不得不说被人这样真心对待确实是高兴的,大不了她对她也好一些嘛。   “言……言礼呢?”   瑟瑟一看人不见了。   言青抬头说道:“叔叔出去了。”   瑟瑟“啧”了一声,眼睛一转,跟言青说:“快点做作业,做完了,我们去找你叔叔去。”   一听可以出去玩,言青一下就有动力了。   “你等一会会儿,我马上就做完了!”   “嗯嗯,加油。”   言青每次回家就做作业,大概要做到八点半左右,这一次简直是超常发挥,过了二十来分钟,他把笔一放。   “我做完了,咱们走吧!”   瑟瑟看了看时间,才七点半多。   “真的做完了?我看看。”   言青把本子推到她面前。   瑟瑟接过来看了一眼,又翻了翻他其他的作业,还真是都做完了,“今天怎么这么快?”   言青眨了下眼,“我也不知道,我一急就做完了。”   瑟瑟说道:“你要每天都这么一急,你叔叔还不得高兴死。”   言青惊恐地睁大眼睛,“那不行,我不急了,我不想让叔叔死。”   瑟瑟:“……”   这傻孩子。   瑟瑟捏了一下他的小脸蛋,傻是傻了点,但孝心可嘉。   晚上的夜市很热闹。   瑟瑟牵着言青往里走,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飘过来,言青咽了口口水。   在一家格外火爆的烧烤店前,瑟瑟看到了言礼。   烟雾缭绕间,他一张俊脸冷冷淡淡的,烤着烟火味十足的烧烤,在他手上倒像是拿着试管做实验似的,一派地正经严肃。   “哇,好帅的烧烤小哥呀。”   言礼抬眸,瑟瑟正笑着看着他。   言礼眸光微动,“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呀,不看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多才多艺,连烧烤都会,厉害!”   言青也跟着大声说道:“厉害!”   瑟瑟和言青找了个桌子,两个人点了些东西,就当吃宵夜了。   言礼把烤好的羊肉串拿了过来,“你们俩吃完早点回去。”   “不嘛。”瑟瑟眨了眨眼。   “不嘛。”言青咬了一口羊肉串。   “……”言礼抚了抚额,言青都被她带跑偏了!   “我想和你一起回去。”瑟瑟托着下巴,含情脉脉地看着言礼。   言青赶紧跟上,“我想唔唔……”   瑟瑟一把捂住他的小嘴,“吃还堵不是你的嘴。”   言礼的唇角微微扬起,转身忙活去了。   老板娘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言礼来这里干活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这个男孩子话不多干活利索,长得又帅气,就他往前面一站,很多小姑娘看着他那张脸就愿意来这里吃,俨然成了他们店的门面了。   “小言啊,那个姑娘是?”老板娘拿东西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   言礼垂了一下眼睛,指尖微微捏紧,“我女朋友。”   老板娘笑道:“难怪之前那些小姑娘跟你搭讪你都不理,原来是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羊肉串烤得滋滋响,诱人的香味飘了出来。   “好了没?”言青眼巴巴的看着。   “你急什么,刚刚你吃的羊肉串还少了?”瑟瑟慢悠悠地转着签子,“大晚上的吃多了不消化。”   “我可以消化!”言青嘟了嘟嘴。   “我先替你尝尝熟没熟?”瑟瑟拿起一串羊肉串擦了擦签子尖头的灰,微微张嘴咬了下去。   “熟了么?”言青问道。   “没尝出来,我再尝尝。”瑟瑟又拿起了一串。   言青眼看着她一串又一串地吃,他急得不行,“你给我留点!”   瑟瑟笑了起来,眼睛里泛着细碎的星光,“还带抢的呀?”   言青一口一口吃得正香,他哼了一声,“你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抢东西吃。”   瑟瑟对他笑道:“我不跟你抢吃的,我抢你叔叔去。”   言青拿着羊肉串道:“叔叔才不会被你抢走呢,他最疼我了。”   正说着,言礼又拿了一把羊肉串过来。   瑟瑟拉住言礼的手道:“这就是你专门为我烤羊肉串么,真香,一定是因为这里面放了你的爱。”   说完,一个眼波飞了过去。   言礼抿了抿唇,又犯病了。   他淡淡地道:“不光有爱,还有药,快点吃吧,吃了能治病。”   瑟瑟纤长卷翘的睫毛眨了一下,“还是你关心我。”   言礼留下一句,“我更关心你的病。”   “……”   瑟瑟转头微笑着看向了言青,“看到没,这就是爱。”   言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原来爱就是关心对方有没有病,那叔叔也很爱他,他生病的时候,叔叔从来不问他有没有做完作业! 第71章   这一晚言礼比往常收工早,领回了两个吃撑了的人。   瑟瑟走在言礼的身侧,伸出手牵住了他,言礼的目光转到她的脸上,瑟瑟以为他不肯让她牵,谁知他看了她两眼,反而握住了她的手。   瑟瑟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她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瞧,试图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都快看出花来了,他还镇定如常,瑟瑟揉了揉眼睛,不看了。   她的目光从身上移开,言礼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   本来三个人走得好好的突然变了味,瑟瑟一牵上言礼的手,言青乌溜溜的眼睛就盯了过去,他想到了瑟瑟说的那番话,瞬间有了危机意识,他赶紧抓住了言礼的手。   “叔叔今晚我做作业做得可快了,一会会儿就做完了。”   言礼道:“不错,继续努力。”   言青笑着看了瑟瑟一眼。   瑟瑟两只手都握了过去,她拉起她和言礼交握的手说道:“言礼你好爱我呀,牵手都要牵两只。”   言青撇了撇嘴,一把抱住了言礼的腿,瑟瑟笑了一下,抱紧了言礼的腰。   言礼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一手一个把两个人扒拉了下来。   瑟瑟对他笑了笑,“情不自禁嘛。”   言青虽然不知道情不自禁是什么意思,但他想不出别的理由了,只好也学着瑟瑟的样子,说道:“情不自禁嘛。”   言礼深吸了一口气,果然让她跟言青待在一起不是个明智之举。   “干嘛学我?”瑟瑟眯了眯眼。   言青的眼睛里有几分慌张,“我、我才没有学你,我就是这样想的!”   瑟瑟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虚,刚要说什么,言礼开口道:“别逗他了。”   “听你的。”瑟瑟温柔地笑道。   今天已经很晚了,平时这个点言青早就睡了,困意涌上来,打着小哈欠爬上了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瑟瑟洗完澡,言礼才进去洗。   等他出来时,瑟瑟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还不睡?”   瑟瑟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来坐,“等你啊。”   言礼顿了一下,走过去坐下。   瑟瑟抱着腿看着他,“你困么?”   言礼说道:“不困。”   “那我们一起看个电影吧。”瑟瑟靠近了他,幽幽的香味萦绕鼻端。   每日忙碌,言礼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其实他骨子里就是个懒散的人,大哥在的时候,他也像言青一样无忧无虑,可当那个为他遮风挡雨的人离开了,他再没有一日轻松过。   电影播放到一半,她笑着问他,“好看么?”   暖橘色的灯光下,她一头柔软的乌发轻柔地垂在肩头,肌肤细腻白皙,莹白如玉,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令人着迷。   “好看。”   瑟瑟摸上他的耳朵,轻声道:“撒谎,你都没有看。”   言礼倚在沙发上,乌黑的短发下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瑟瑟,“你好看。”   瑟瑟笑开了,冰凉顺滑的发丝丝丝缕缕的垂下,言礼反过手,捞起了一缕。   “你怎么了,这可不像你说的话。”   言礼瞥向她,“什么像我说的话?”   瑟瑟想了一下,她板起脸来,学着他的语调,“这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瑟瑟先笑了。   言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手掌穿过她的发丝,声音低沉地说道:“好看的。”   他缓缓地靠近她,瑟瑟闻到他身上清爽冷冽的气息,他抱紧了她,吻上了她的唇。   言礼的吻是热烈的,跟他冷冰冰的外表截然不同,瑟瑟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抓住她的手按在了沙发上。   瑟瑟忍不住仰起了头,纤细的脖颈上落下了一点烫人的温度。   言礼克制住自己,在她的颈边喘着气。   热乎乎的气息吹拂到她的脖子上,瑟瑟痒得难受,手摸到他脑后的头发,“起来了,好痒。”   言礼翻过身去,看了瑟瑟一眼,她的睡衣领口斜了,经过刚才那一番,肩头都快要露出来了。   言礼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大的渴望,他移开眼,不再去看她。   可是他这种态度很容易让人误会,尤其是在刚刚亲近之后。   在瑟瑟的眼中,这俨然就是不给他亲,就把她抛到一边去了。   瑟瑟狠狠地瞪了他几眼,气不过地拿脚去踢他的腿,一个没收住,踢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位置,瑟瑟听到言礼忽然闷哼了一声。   她迅速地收脚,还是收迟了,言礼攥住她的脚踝把她拖了过去。   “诶诶诶,干嘛呀你。”   言礼眼眸深深地看着她。   瑟瑟伸出手抚了抚他的胸口,“消消气,我不小心的,也没怎么样是不是?”   言礼箍住瑟瑟的腰,忽然把她横抱了起来,瑟瑟愣了一下,下意思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手一搭上来,言礼挑了一下眉。   瑟瑟眼看着他把她抱进了卧室,然后把她放到了床上,瑟瑟义正言辞地说道:“你冷静一下吧。”   “我很冷静。”言礼俯下身去。   瑟瑟伸出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你确定么?”   这都冷静到床上去了!   言礼低下头去,瑟瑟闭了一下眼睛,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随即他将薄被盖到了她的身上,“晚安。”   他按开了床头灯,离开时关上了顶上的灯,带上了房门。   第二日瑟瑟和言礼一起去了学校。   方静一早就在等瑟瑟,亲自带着她去报到。   瑟瑟被安排到方静的班里,虽然没和言礼一个班,但离着也很近。   一上午下来,瑟瑟适应得挺好,到了中午瑟瑟本想和言礼一起去食堂吃饭,谁知方静叫住了她,把她带到了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里已经没人了。   方静特意给瑟瑟准备了饭菜,都是她亲手做的,“你快尝尝,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瑟瑟拿起筷子说道:“就这一次,以后我还是去食堂吃吧,不用麻烦了。”   方静笑道:“好,快点吃。”   都是家常菜,但闻起来很香,瑟瑟夹了块茄子,味道超级棒,瞬间就把她征服了。   瑟瑟吃得津津有味,方静就在一旁看着她吃。   “你也吃。”瑟瑟被她看得怪不好意思的。   “我吃过了,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好吃么?”   瑟瑟点头,“好吃!”   方静笑着给她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瑟瑟在原来学校就是快升高三了,如今又要面临高考的问题,她有些好奇地问了一下言礼想考哪所大学,他回答她说c大,瑟瑟有些惊讶,不是说c大不好,只是凭着他的成绩其实可以考更好的。   c大就在本市,言礼主要是考虑到言青,言青还小,需要人照顾。   瑟瑟并没有劝他选择更好的,他既然决定了就是已经想好了。   时间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大半年。   快要过年了,外面到处张灯结彩,瑟瑟和言礼捎着言青这个小尾巴一起去办年货。   毫无节制的两个人一个劲儿往购物车里放东西,言青专注于零食和小蛋糕,瑟瑟自认为比他更成熟,实则撒开的范围更广。   幸好三个人里还有个理智的。   言礼倒是不阻止他们往里放,但是能不能留下来还得过他这道关。   一圈逛下来,两个人竟然谁都没发现购物车里的东西又被放回去了一大半。   新年吃的水饺是速冻水饺,这一点令瑟瑟颇有异议。   言礼会做些简单的饭菜,但包水饺这么既麻烦又有技术含量的事他不会,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学,毕竟超市里就有现成的速冻水饺,非常方便。   可谁让瑟瑟有这个讲究呢,就爱吃手工包的。   言礼查了查怎么包水饺。   兑水和面,剁肉陷,研究了好半天还没弄出来。   瑟瑟也就那么一说,没想到她睡了一觉醒来,桌子上真的摆了一盘水饺,绝对是手工包的,速冻水饺包不出这么难看的!   “这……”   瑟瑟夹起了一个饺子,她皱了皱眉,生气地说道:“你是从哪个店里买的,必须得差评!都快烂糊了,简直是欺骗消费者!”   “是么?”言礼黑着脸冷冷道。   “当然!”瑟瑟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就别吃了。”他要来端走盘子。   瑟瑟终于察觉到他的异常,瞟了他一眼,“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言礼睨着她道:“是啊,已收到你的差评。”   瑟瑟拉住他的手,“实践出真知,我还没尝呢,不算数的,你等我尝一个。”   她夹起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水饺,迟疑了一下,眼见言礼要端走,她飞快地咬了下去。   瑟瑟:“……”   言礼停下来,看着她道:“怎么样?你实践出什么真知了?”   瑟瑟用力咽了下去,她实践出来了,他就是在报复社会!   他都在里面加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味道?!   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其实,还是别具风味的。”   言礼扬了扬唇,“难得你喜欢,那明天我再给你包。”   “……不必了吧。”瑟瑟的眉毛都皱在一起了,“多辛苦啊,我舍不得。”   言礼道:“不辛苦,谁让你爱吃呢?”   瑟瑟瞪了他一眼,谁说她爱吃的。   瑟瑟夹起一个水饺,温柔地说道:“你也来尝一个啊。”   快尝尝这要人命的水饺是啥滋味吧!   “你们在吃什么呀?”   言青哒哒地跑了出来。   “是水饺诶。”他眨巴眨巴眼,“为什么和平常的水饺长得不一样?”   瑟瑟看了言礼一眼,看了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来不及阻止他,言青按捺不住好奇,夹了一个就塞嘴里了。   他小嘴一瘪,“叔叔,我中毒了!”   言礼:“……”   毒死你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7 21:56:57~2021-05-18 22:5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天爆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有的人遇到挫折是一蹶不振,而有的人则是越挫越勇。   言礼是后者。   他仿佛在包饺子这件事上杠上了,一个人在厨房一边琢磨一边做。   瑟瑟收回视线和言青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   言青小声地嘟囔道:“今天中午还要吃水饺么?”   瑟瑟沉痛地点了点头,“没看这都包上了么?”   “可是……”言青的眉头皱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小苦恼,“我们已经吃了两顿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瑟瑟道:“这要看你叔叔什么时候能手下留情了。”   她侧过头往厨房瞟了一眼,言礼拿着一手拿着舀盐的小勺子,一手轻拍手背,跟做实验似的一丝不苟。   言青推了推瑟瑟的手臂,“你快跟叔叔说说吧,不要再包了。”   瑟瑟似笑非笑地说道:“诶,你怎么不说,你不是说你叔叔最疼你了,你的话他肯定听啊。”   言青仰头说道:“是你说要吃叔叔才包的,叔叔说过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瑟瑟捏了一把他的小脸,起身进了厨房。   不仅言青不想被荼毒,她也不想再吃了。   听到声音,言礼侧了一下头,“稍等,马上就好。”   “……我不急。”一点都不急!   瑟瑟被言礼包水饺的动作吸引,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拿起一片饺子皮,放上调好的肉馅,两只手并在一起一捏就出来了一个肚子圆滚滚的水饺。   单看卖相,和第一次做的那个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或许能吃也说不定。   瑟瑟拍了拍言礼的背,“我看好你,加油。”   这种不做就罢了,要做就做好的执着劲儿还是很值得鼓励的。   在瑟瑟和言青惆怅的目光中一盘热腾腾的饺子上桌了。   瑟瑟温柔地说道:“言青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来,多吃点。”   言青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姐姐先吃,我还不饿。”   连姐姐都叫上了,瑟瑟不为所动,“不饿也得吃饭呀,要养成按时吃饭的好习惯。”   两个人相互谦让,看起来分外和谐友爱。   言礼淡淡说道:“别让了,锅里还有。”   “……”   不一会儿,又一盘刚出锅的水饺端上了桌。   一共两盘水饺,言礼分配得特别公平,“刚好你们一人一盘。”   “那你呢?”瑟瑟看向言礼。   言礼以一种大无私的精神说道:“不用管我。”   说完他看到瑟瑟含泪夹了一个水饺咬了一口,就这样感动?   言礼的心软成一片,他的嘴角微微地牵起,“以后再给你做。”   瑟瑟的身子僵了僵,把饺子咽了下去。   瑟瑟吃不完,言青也吃不了一盘,一人分过去一些,正好有了他的那份,不得不说,比第一次包的好太多了。   吃完饭,方静给瑟瑟打来电话,问瑟瑟打算怎么过年,如果她愿意可以到她家去,瑟瑟拒绝了她的好意,人家一家子和和美美,多出她一个陌生人才叫奇怪和尴尬。   方静很尊重瑟瑟的意愿,没有勉强她。   瑟瑟看到买来的东西里有附赠的红包袋子,现成的东西,瑟瑟拿了过来,又抽出两张百元大钞放了进去。   看上去像模像样的。   把两个红包往两个人手里一放,“发红包了。”   言青很兴奋,抱着红包开心地说道:“我发财了!”   瑟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没见过世面的。   言青看了看言礼手里的红包又看了看自己的,小嘴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他拉着瑟瑟的手道:“姐姐,原来你不光包了叔叔,还把我也包了,我唔唔……”   瑟瑟一把捂住了言青的嘴。   瞎说什么呢!   言礼眯了一下眼,“包什么?”   瑟瑟笑了笑,“包饺子呀,不然还能包什么?”   言青疑惑地仰头去看瑟瑟,什么包饺子,明明是包叔叔嘛,大人说话真奇怪。   瑟瑟捏了捏言青的脸,“还想要红包么?”   言青重重点头。   “拿着你的红包一边玩去。”瑟瑟放开了他。   言青抱着一张薄薄的红包,如同怀揣了一笔巨款,他白嫩的小脸上添了一丝凝重,他现在也是个有钱人了,该把钱藏哪里好呢?   瑟瑟坐到言礼的身边,刚想说些什么,言礼忽然开口说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包养我?”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起伏,但瑟瑟看着他用一张冷淡的脸说着暧.昧的话,不由得有些脸热。   她倒是想这样,可言礼肯定不会愿意吃软饭的。   其实在瑟瑟看来,吃软饭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别人想吃还吃不上呢。   “红包我收下了。”言礼说道。   “嗯?”瑟瑟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言礼并不看她,黑长的睫毛微垂。   他说:“人是你的了。”   瑟瑟的嘴角漾开一抹笑,“不早就是我的了么,怎么现在才给?”   阳光照进暖洋洋的室内,言礼看着她融在一片温暖柔和的光晕里,整个人多了一份朦胧的不真实的美好。   他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假期是愉快的,结束也结束得突然。   当知道还有三天就要开学时,言青托着小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他迷茫的小眼神中,瑟瑟读出了一句话――时间都去哪儿了。   不管他愿不愿意,时间如流水般无情地逝去,转眼就到了开学的这一天。   “来来来,背上咱的小书包。”瑟瑟把书包给言青背上,“要上学了,开心么?”   言青嘟着嘴道:“开心。”   瑟瑟耸了一下肩。   没办法,谁都要经历这一遭的,她不是也一样么!   言礼和瑟瑟一起去送言青上学。   正是开学的时间,学校门口有很多来送孩子的家长。   言青背着小书包走到了门口,忽然一转头跑了过来,他一把抱住言礼的腿,眼泪汪汪的,“叔叔,你可要早点来接我呀!”   “知道了,快进去吧。”   言青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进去。   看到他进去了,言礼才转过身。   见瑟瑟在盯着他,便问道:“看什么?”   瑟瑟笑道:“看到你对言青的样子,可以想象你将来做了爸爸会是什么样子。”   言礼看了她一眼,望进她眼里泛着细碎星光的湖泊。   他对于未来的规划中除了言青并没有其他人,她的出现才是始料未及。   未来这两个字似乎多了无限的可能,每一种她都必不可缺,每一种都让他心潮澎湃。   下午放学时,言礼和瑟瑟一起去接言青。   路边有卖小吃的,肉夹馍的香味扑鼻而来,瑟瑟拉了拉言礼的手。   一个眼神过去,言礼就明白了,他买了两个,一个给瑟瑟一个给言青。   要是待会儿言青出来看到瑟瑟有他没有肯定要不高兴。   他伸过手去,“我给你拿着书包。”   “嗯嗯。”瑟瑟把书包取了下来。   言礼拎着她的书包,一只胳膊搭在围栏上,目光投向了校门。   随着一声铃响,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一队队小学生。   言青随着队伍出来,抓着书包东张西望。   一看到言礼和瑟瑟就高兴地咧开了嘴。   他小跑了过来,瑟瑟把肉夹馍给他,“喏,你叔叔给你买的。”   言青开心地接了过来,肉夹馍还热着,外面酥酥的,一口咬下去满满的肉香。   他满足地眯起眼睛,正要再要咬第二口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他迷茫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女人朝他走来。   言礼的眸光紧缩,紧紧盯着这个女人。   瑟瑟愣了一下。   女人直接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她对言青伸出胳膊道:“言青,我是妈妈呀,快过来,让妈妈看看。”   言青攥住言礼的裤腿,往后躲了一下。   王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她直起身,看向了言礼,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单刀直入地说道:“言礼,这几年麻烦你了,我这次回来是想带言青走的,以后言青就不用你操心了。”   此话一出,言礼紧紧地攥起了手。   他把言青推到瑟瑟的身边,对瑟瑟说道:“你先带他去一边玩会儿。”   瑟瑟点了一下头,拉着言青走远了些。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荟皱起了眉,“言青是我的孩子,你这些年照顾他,我心里是感谢的,但现在我要带他走,你还要拦着么?”   “言青不是货物,不是你不要就扔下,想要就带走的。”言礼的眼神中充满讽刺,“给你,让你再抛弃一次么?”   王荟气红了脸,“我那时没办法带他走,现在有条件了,这不是来找他了?我是他妈,我还能害了他么?!”   “你也知道你是言青的妈,可你尽到你的义务了么?”言礼对这个女人满是厌恶,他大哥出事没多久她就跟别人跑了,那时言青还那么小,她都能忍心抛下,他怎么可能让她把言青带走。   “姐姐,叔叔会不会不要我了?”言青的小手攥着书包带子,心里很不安。   瑟瑟看向他,“你不是想你妈么?她现在回来了你不高兴?”   那次还哭着喊妈妈呢。   言青答不上来,他是想要妈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只有他没有。虽然叔叔很疼他,可他看到别人的爸爸妈妈时,心里还是会小小的难过。   可是当她出现了,言青反而有些忐忑。   他嘀咕道:“我都不认识她了。”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言青现在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好像也没有很开心。   “言礼,你想清楚,你还在上学,你能给言青什么?让言青跟着我,你不也解脱了?”   言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他走到瑟瑟和言青身边。   “走,我们回家。” 第73章   言礼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言青也出奇的安静,王荟的突然出现显然给两个人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回去之后,言礼放下书包,去厨房洗手做饭。   言青坐到自己的小书桌前,拿出了作业,小手攥着铅笔迟迟不见动作。   瑟瑟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转头进了厨房。   言礼看到她进来便开口说道:“在外面等着吧,这里油烟大。”   瑟瑟没听他的,反而走到了他跟前,她看着他道:“你是怎么想的?”   热锅里倒上了些许油。   “我不会让她带走言青。”   切好的菜放入锅内,发出次啦次啦的响声,抽油烟机也运转开来,声音混杂在一起。   言礼沉默了许久说道:“除非言青想跟她走。”   这是言礼不确定的地方,每个孩子都渴望父母的疼爱,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满足孩子的期许。他可以照顾言青的生活,尽量让他和别的孩子一样健康快乐的成长,可他始终不能代替言青的父母。   言青虽然年纪还小,但他也有敏感的一面。他之前常常问他,爸爸妈妈都去哪儿了,那时言礼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   后来言青长大了些明白事了,就再也没问过这种问题。言礼心里明白他不问不代表不想。   有时候言礼想,王荟要是死了倒还好些,那时他便可以告诉言青,他的妈妈是爱他的。   谎话说多了也就成真了。   如今王荟突然出现,理直气壮地说要带言青走,但凡她多在意言青一些,都不会这样直白唐突。   饭菜摆上桌。   言青闷着头吃饭,以前看到有鸡腿,早就拿起来香喷喷地啃上了。   瑟瑟心下微叹,难怪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里面的事,可不单单是靠“理”就能解决的。   言青心里乱纷纷的,小时候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妈妈提着包离开,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还以为她很快就会回来,结果他等了好久好久她都没有回来。   叔叔说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直到他听到一个老奶奶和别人聊天,那时他才知道,他的爸爸去世了,而他是被妈妈抛弃了,是没人要的孩子,是拖累叔叔的拖油瓶。   那一刻言青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多了一片摆脱不掉的阴霾。   他喜欢叔叔,同时也怕叔叔会像妈妈一样把他抛下,可现在妈妈回来了,还说要带他走。   言青觉得自己在做梦,他很多次梦到过妈妈,看不清她的样子,却能感受到像阳光一样暖融融的爱。   然而当她清晰地站在他的面前,这个真实的妈妈让他感到陌生极了。   言青垂着小脑袋,闷闷不乐。   忽然一根鸡腿落在了他的碗里。   言青抬起头,看到了言礼,瞬间鼻子一酸,他瘪了瘪嘴,“叔叔……”   言礼淡淡道:“快点吃饭,吃完饭做作业去。”   言青吸了吸鼻子,没有了,什么郁闷和感动都没有了,他抓起鸡腿一口咬下,好香。   已经是高三下学期,不久就要高考,课业繁重,言礼不像之前那样每天都出去打工。   今晚他明显心不在焉。   瑟瑟的指尖在桌子上轻点,“在想什么?”   言礼看向瑟瑟,缓缓道:“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正确,我现在的确不能给言青一个很好的成长环境。”   瑟瑟认真地倾听着,一双盈盈美目像一湾温柔的水让人忍不住沉沦,她靠近了些,轻柔地说道:“言礼,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言礼看向她,抬起手将她拥到了怀里,一只手臂环在她的腰上,他低下头,埋在瑟瑟的颈间。   他的短发扫在她的肌肤上,刺刺的痒痒的,瑟瑟侧了侧头,他又寻了过去,仿佛对那块地方情有独钟。   瑟瑟的手无意识地摸着他的头发,细细的手指在发间轻柔地抚过,仿佛带着细小的电流似的,有轻微的酥麻感。   时间静静流淌。   瑟瑟过了把瘾,把手一停,侧过头在他的耳畔轻声唤了一声,“言礼。”   过了几秒,他才动了,浓密的睫毛垂着,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慵懒。   瑟瑟眯了眯眼,“你刚刚是不是睡着了?”   言礼沉默了一下,“嗯。”   她的身上有种甜丝丝的香味,抱起来也软软的,干净又温暖,让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闭上眼睛,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瑟瑟靠在他的肩上,说道:“那个的时候你也要抱着我就睡过去么?”   言礼一时没反应过来,瞥过眼去,“哪个?”   瑟瑟托起他的下巴,在他的唇上“叭唧”亲了一下,“这个呀。”   言礼的喉结滚动了两下,“不会。”   他的嗓音低低沉沉,如流水般滑过耳畔,喜欢还来不及,怎么舍得睡着。   第二日,言青睡了一觉又恢复了精神,背着小书包去上学,进校门时还和他们挥手。   言青像往常一样走进自己的班里,上了两节课,在大课间时,老师忽然说他妈妈来找他了。   他愣了一下,看到了王荟。   王荟跟老师说了几句,笑着拉着言青去一边说话。   她一拉他,言青下意识缩了缩手。   他们走到了学校的小凉亭里。   “言青,怎么不叫妈妈?”王荟看着言青,似乎在等他叫她妈妈。   言青揪着衣角,小嘴动了动,怎么也喊不出来。   王荟的笑容淡了几分,她还当言礼真心抚养言青呢,没想到就这样教的言青,小孩子懂什么,还不是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要不是对言青说了什么,言青能这样抵触她?   “言青,你听妈妈说,妈妈当初是迫不得已才离开的。那时是因为照顾不了你才没把你带走,你要理解妈妈。现在妈妈有条件了,这不是立马就想到你了么?”   王荟越说越起劲。   “妈妈带你去住大房子去,别跟你叔叔住那个小破楼了。咱们到时候也去念个贵族学校,吃的穿的用的,都用上最好的,这些可不是你叔叔能给你的。”   “才不是小破楼!”言青突然喊了一声,他不喜欢她那样说,那是他家,怎么就成了小破楼了!叔叔给他的也很好,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   王荟吓了一跳,嘴巴撇了一下,“好好好,不是小破楼。你听妈妈说,等你见了,诶,你要去哪儿?”   言青往外跑,王荟一把拽住了他。   “妈妈跟你说话呢,你要去那里?”   言青使劲儿甩了甩胳膊,“我不要跟你说话了,你放开我!”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有你这么跟妈妈说话的么?”王荟觉得自己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他不但听不进去,还使上小性子,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言礼也不知道怎么教的,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让他教坏了。   “老师!老师!”言青大声喊了起来。   王荟皱紧了眉头。   一松手,言青拔腿就跑。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言青看到言礼和瑟瑟的身影时,飞快地跑了过去。   憋了一天的委屈突然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言礼蹲下身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瑟瑟看到言青的胳膊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她抓住他的胳膊看了一眼,“这是谁给你抓的?”   言青抽抽哒哒地说不出话。   听到瑟瑟的话,泪眼朦胧的低头看了过去,他的胳膊上有两道细细的红痕,好像是那时妈妈抓他的时候划上的。   言礼猜到了什么,他看着言青道:“你妈去找你了?”   言青含泪点了点头。   瑟瑟抽出纸巾给言青擦了一下眼泪。   言礼的脸色很不好,瑟瑟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才缓和了一下。   “叔叔,我不要念那个很贵的学校,也不要住大房子,你别让她带我走,我以后都听话,我会好好做作业的,叔叔你别不要我!”   言青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了。   言礼从瑟瑟手里接过了纸巾,给言青擦了擦泪道:“哭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言青眨巴眨巴眼,“真的?”   瑟瑟笑道:“你叔叔最疼谁?”   言青挺了挺小腰杆,“我!”   瑟瑟道:“这么疼你,怎么会不要你,放心吧,就算不要我,你叔叔都不会不要你的。”   言礼抬眸看了瑟瑟一眼。   瑟瑟的话很管用,言青脸上露出了笑,一把抱住了言礼的脖子。   言礼无奈的把他抱了起来。   言青得意地转着小脑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   瑟瑟挽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手一放下,就被言礼握住了。   他一手抱着言青,一手又来牵她,也不嫌累。   瑟瑟轻哼了一声,抽开了手。   随即又被他抓了过去。   言青在战胜瑟瑟这件事上非常高兴,他转过头来跟瑟瑟炫耀道:“叔叔真的很疼我哦,你看叔叔还抱着我走呢。”   瑟瑟瞥了言礼一眼,“是啊,抱着走呢,我可没这待遇。”   言青快乐地笑了起来,趴在言礼的肩头像一只快活的小鸟。   傍晚的云霞艳丽夺目,三个人并在一起的身影被拉长。   瑟瑟万万没想到因为她的那句话,大晚上的言礼抱着她在屋里转了三圈。   瑟瑟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骂了一句,“神经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9 22:51:43~2021-05-20 23:2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然天黯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王荟走进小区时,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到处都破破烂烂的,不是小破楼是什么,在她看来这种地方,既有碍市容又占地方,趁早拆了了事。   她用手遮了一下鼻子,拎着包朝楼上走去,高跟鞋清脆的哒哒声在楼道里响起,走过别人家的家门时,甚至可以听到里面的谈话声,连谁家做的饭菜的味道都飘了出来。   要不是有事,她一辈子都不会踏足这种地方。   呼出一口气,王荟站在那道门前,抬起手敲了几下。   今天是周六,瑟瑟和言青都赖床了。   言礼做的面,面出锅了,两个人还没有动静,他先去叫言青起床。走进卧室时,言青蒙着头在被子里呼呼大睡,言礼走过去,面无表情地拍了两下被子。   “起床吃饭。”   言青动了动,意思是这就是要起了。   言礼转身又去敲了瑟瑟的门。   两个人起了床,同时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吃完饭,言礼端着碗进厨房清洗,瑟瑟也帮忙把碗端了进去。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   言青听到声音,自告奋勇地跳下椅子,“我去开门!”   他兴冲冲地跑了过去,“是谁呀?我来开门了。”   “言青。”王荟看到是言青,便对他露出了笑容。   言青愣了一下,“嘭”的一声关上了门,转身就往屋里跑。   被关在了门外,王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言青的反应实在让她有些不悦。   言青关了门就往卧室跑。   瑟瑟侧过身去问道:“诶,你跑什么呀?”   言青慌里慌张地说了句,“她要来抓我了!”   说完他钻进卧室,还把门关上了。   瑟瑟心道,你当自己是唐僧啊,还来抓你。   言礼的动作一顿。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王荟在外面喊道:“言礼开门,是我!”   言礼慢条斯理地洗了洗手,拿毛巾擦了一下,这才走过去开门。   言礼冷淡地问道:“有什么事?”   “进去再说。”王荟压下肚子里的火气。   言礼站在门边没动。   王荟说道:“言青的事情我想跟你谈一下。”   静了一下,言礼退开了一步。   王荟走进屋里,挑剔地打量着,在看到瑟瑟时,多看了两眼。   “她是谁?”王荟那天就注意到瑟瑟了,只是没心思理会,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又看到这姑娘,这是住在这里了?   言礼淡淡道:“不关你的事。”   “你……”王荟很不满他的态度。   当初他哥哥在的时候,她就对言礼很有意见,他们一家三口的吃穿用度本来就不宽裕,还要再加上一个言礼,这就更没有闲钱了,他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对弟弟比自己亲儿子还好,时不时地给言礼塞钱,生怕他的好弟弟缺着。   为了这事,他哥和她没少吵架。在王荟看来,言礼就是个讨债的,吃他们的喝他们的,到头来来赚不出一个好,对她这个嫂子也不见多少尊敬。   王荟在沙发上坐下。   “言青呢?”   言礼多了几分不耐,“有什么就和我说,没事就请离开。”   王荟气笑了,“好,我就跟你说。”   “那她是不是得离开,还要一个外人旁听么?”   言礼还未开口,瑟瑟挽住他的胳膊,对王荟甜蜜地说道:“阿姨,我不是外人,我是言礼的内人。”   女人最见不得别人说自己老,王荟一直很注重保养自己,但终究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着瑟瑟顶着一张娇美的脸对她喊阿姨,王荟心里格外的不舒坦。   她皱了皱,不再管瑟瑟,直接对言礼说道:“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带言青走的,这些时日你想清楚没有,我没时间跟你耗下去了,今天你就给个说法吧。”   “我一直说得很清楚,我不会让言青跟你走。”言礼的态度很坚定,他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王荟会突然想带言青走,真想着言青,这些年早干什么去了,这时候又忽然冒出来,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王荟确实是有别的原因,但她也是为了言青好,这些年她一直没生出孩子,她能生得了言青,那肯定不是她的问题,那个男人松口,说可以让她把言青带过去,这样一来,将来那些财产还不是她和言青的,这种好事,她可不能便宜了别人去。   言青跟着她是去过好日子的,她处处为言青打算,却被言礼拼命阻挠。   言青留在他身边那才没出息,真要为了言青好就该让言青跟她走。   王荟虽是这样想的,但她没有说出口,面对言礼时,她总有点怵他,不敢将他惹急了。   “好话我已经说尽了,好说歹说你就是不同意是不是?”王荟笑了一下,“没关系,你同不同意不要紧,我会让律师跟你谈的,毕竟我才是言青的妈妈。”   王荟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谁让言礼死活不配合呢,那边已经在催了,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言礼的脸色沉了下来。   王荟站起身,“就这样吧,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一声,闹开了对谁都不好,你还在上学,哦,是快高考了吧,这种关头可……”   言礼冷眼看去,“滚!”   王荟脸上挂不住,气得脸色通红。   这时卧室的门打开了,言青跑了出来,他使劲儿把王荟往外推,“你走,你走,我不要跟着你!”   王荟训斥道:“言青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谁教你这样推妈妈的?”   “行了!言青轮不到你教训,你可以走了。”言礼抱起言青,冷冷地看着她。   王荟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甩了一下手里的包走了出去。   她一迈出去,身后的门就关上了。   王荟气恼地走下了楼,楼下有户人家在炸什么东西,油烟味跑了出来,王荟一闻犯起了恶心。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她看言礼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们母子之间的事,哪里轮得到他插手。   王荟离开后,言青就抱着言礼不撒手,他心里有些难过,他的妈妈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瑟瑟点了点言青的背,“你还要抱多久啊?”   言青不敢相信,他都这么难过了,她还嫌他抱得久,他又没有抱她,他抱的是他的叔叔,他的!   言青哼了一声,两只肉乎乎的小胳膊收的更紧了。   言礼被他勒了一下,仰头喘了口气。   言青最近越来越沉了,言礼思忖着,是不是该给他减减肥。   “你抱我也要抱。”瑟瑟伸着手臂也抱了上去。   言礼眼中闪过无奈,仿佛在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啊呀,你压到我了!”言青扭了扭身子。   瑟瑟说道:“既然压到你了,那你就起来呀。”   “我就不起。”言青嘟了嘟嘴。   “那我也不起。”瑟瑟的手臂环过去,对着言礼笑。   她弯着眼睛,眼睛中有狡猾的笑意。   言礼的唇角牵起,冷冰冰的脸上骤然冰雪消融。   瑟瑟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唇。   柔软的唇瓣带着醉人的芬芳,令人忍不住沉醉其中,言礼轻含了一下,奈何中间还抱了一个赖着不走的小胖墩儿,只能浅尝辄止。   王荟回去之后就跟律师联系了。   她也不想闹开,让律师出面可以给言礼施加压力,他看着有主意,其实也就是个没经历过事的少年,让他明白厉害了,自然就懂得该怎么做了。   王荟让律师尽快去安排,她打完电话,正准备吃午餐。   可一闻到味就犯恶心。   王荟还以为是被今上午闻到的油烟味给熏的,也没当回事。   谁知道一直到了晚上也没缓解。   第二日,她去了趟医院。   结果让她大吃一惊,她怀孕了。   这段时间光想着言青的事,其他的根本没注意,就算有异常的反应,她也没往怀孕上想,好几年都没动静了,这一下就有了?   王荟震惊过后就被巨大的喜悦冲得晕头转向,她激动不已,又是打电话,又是做检查,早就把言青的事忘到了脑后。   等到律师给她打来电话,她才从喜悦中回了回神。   之前说是要带言青回去,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孩子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可现在她怀孕了,那边怕是不会再愿意接受言青了。   王荟怔怔地出神,言青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是不爱他,她也想让他过得好啊,可是她也有不得已的原因。   这天放学后,言礼和瑟瑟去接言青,他们本来正说着话,忽然看到了王荟,轻松愉悦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王荟走过去,她看着言礼说道:“我要回去了,言青就拜托给你照顾了。”   言礼讽刺扯了扯嘴角。   又是这么轻易的抛弃。   王荟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卡,“这张卡里有些钱,能让你和言青的日子都轻松些,你……”   言礼冷冷道:“言青我会照顾,用不着你的钱。”   王荟道:“拿着吧,你不需要,言青也不需要么?”   言礼睨着她说道:“你觉得言青需要的是钱?”   王荟说不出话,她收回了卡,过了半晌,她说道:“对言青好点。”   说完,她转身离开。   言礼一言不发地靠在栏杆上。   瑟瑟问道:“你在生气?”   他抬了抬眸,“有点。”   瑟瑟道:“都过去了,你的宝贝疙瘩不是没被她带走么?”   言礼觉得有些好笑,“这是什么说法?”   “你自己清楚。”   言礼并不清楚,他问道:“他是宝贝疙瘩你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地上的土砾石块吧。”瑟瑟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子。   言礼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不像。”   瑟瑟移开眼,抿着唇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0 23:26:51~2021-05-21 23:1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彧不留是彧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王荟在车里看着三个人的身影消失才离开,之后再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一开始言青还担心她会把他带走,警惕了好长时间,可后来他发现她根本没有再来找过他,她又一次把他抛下了。   每个孩子都希望父母是爱自己的,父母的态度对孩子的影响很大,王荟的行为不管她是有心也好无心也罢,都在向言青传递出一个信息,他是不被妈妈喜欢的孩子,是因为他不够懂事,不够好,所以才会被一次次抛下。   言青对王荟的感情很复杂,她虽然和他想的不一样,但她占着妈妈这个身份,是言青想着念着渴望着的人,他不想跟她走,可当她又这样离开之后,言青心里也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还不能理解这种感觉是什么,只是趴在桌子上提不起劲儿。   瑟瑟也趴了下去,幽幽地长叹了一声。   言青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原本不想搭理她的,奈何抵挡不住好奇。   “你在干嘛?”他还是问了出来。   瑟瑟枕在胳膊上,歪着头看向他,“学你呀。”   “我才没有这样!”   言青不承认,立马直起了腰坐得端端正正的。   瑟瑟不拆穿他,她知道这小孩心里不舒服,他那个妈来去匆匆,丝毫不顾忌言青的感受。   王荟要是一直不回来还好些,最起码言青还能在心中美化美化妈妈的形象,可她这一来,不仅破坏了美好的形象,言青也受到了影响,最明显的表现是越来越黏人了。   只要言礼在家,他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言礼的身后,眼看言礼要进卫生间了言青还跟着。   言礼停了一下,瑟瑟看不过去,一把拉住了言青。   瑟瑟对言青无奈地说道:“你歇歇吧,跟着转了一个上午了。”   她把言青拉到椅子边,伸过手去想把他抱到椅子上,言青倒是配合地张开了小胳膊。   “你怎么这么沉!”瑟瑟用力的把他抱了上去,不是说有心事么,怎么还能长胖,这是化悲愤为食欲了?   言青反驳道:“我不沉,是你没有力气,我叔叔一抱就把我抱起来了。”   “行行行,你叔叔最厉害。”   瑟瑟觉得言青过几天就好了,可当言青费劲地端着洗脚盆出来的时候,她和言礼都惊住了。   “叔叔,我给你洗脚。”   言礼立马走了几步,把盆子接了过去,他的神色复杂。   “谁让你做这些的?”   言青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捏着衣角,眼中有些无措,虽然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叔叔好像有些不高兴,他低低地说道:“没有人让我做,可是我想做。”   他想他要是懂事一些,叔叔就不会不要他了。   言礼看着言青,这样的言青让他想到了以前,那时王荟刚离开,那么小的孩子没了妈妈,只知道哭,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处在一种惊慌不安的状态里。   也就是后来时间长了,渐渐地淡化了。   言礼没想到,王荟来了这一趟,竟然给言青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言青抬起小脑袋看着言礼道:“叔叔你不要生气。”   瑟瑟从身后扯了一下言礼的衣服,他板着个脸,这么严肃,没看都把人吓到了。   她看着言青,轻声说道:“你叔叔没生气,你这么懂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再好好看看,看他是不是在高兴?”   言青看向言礼,被叔叔冷冰冰的脸冻了一下,他迷茫地想,这是在高兴么,怎么看着不像?   瑟瑟踢了踢言礼的腿。   言礼看了瑟瑟一眼,他扯了一下嘴角,勉强算是露出了一个笑。   言青受到了鼓舞,“我给叔叔洗脚!”   “不……”   言礼想说些什么,被瑟瑟打断了,“给你洗就洗嘛,人家言青好不容易端了水来,你洗洗怎么了?”   言青眼巴巴地看着言礼。   言礼只好应下。   他一点头,言青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瑟瑟道:“只给你叔叔洗不给我洗呀?没道理厚此薄彼,亏我还给你买了那么多好吃的,你这事做得不地道啊。”   似乎觉得瑟瑟说的也对,言青眨了下眼,“我去给你端水。”   “诶。”瑟瑟拉住他,“咱们一起去。”   两个人一起过去,瑟瑟拿了盆子,又兑好水,“呀,还剩半壶水呢,要不你也洗一个?”   言青想了一下,“那好吧。”   最后三个盆子摆在一起,成了三个人一起泡脚。   言青坐在中间,看看瑟瑟又看看叔叔,好像哪里不太对。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已经躺在了床上,枕头软软的,一枕上去就有了困意,言青的眼皮越来越沉,他打了个哈欠,等明天再想吧。   言礼出了卧室。   他坐在瑟瑟身边,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瑟瑟解开头绳,柔软顺滑的乌发散了下来,绑了一天,解开的瞬间,彻底放松了。   她顺势往言礼的肩上一靠,“别想了,说的不如做的,既然不知道怎么说,那就做给他看吧。”   安全感这玩意,不是两三句话就有的。   言礼垂眸思索着瑟瑟的话,手指无意识的在瑟瑟的发间穿过。   冰凉顺滑的发丝像是丝绸在手指间滑过,令他爱不释手。   言礼见瑟瑟合上了眼。   他侧了侧身,让她靠得更舒服。   言礼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缓缓地抱住了她。   瑟瑟弯起了唇,她仰了仰头,睁开了眼睛,“被我发现了,你在偷偷抱我。”   言礼说道:“不是偷偷,我知道你没睡着。”   瑟瑟向后仰下身子,言礼伸出手接住了她。   她伸出纤细的胳膊搂上了他的脖子。   她轻笑了一声,说道:“这么说,你就是想抱我是不是?”   “是。”言礼低下头去,鼻尖轻轻地蹭过瑟瑟的鼻尖。   他一点点靠近,清冽的气息缠绕过来,把瑟瑟密密麻麻地包裹进去。   屋子里空调的运转声,钟表的哒哒声,一切都很清晰,一切又不清晰。   他漆黑的眼眸中映着她的身影,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动作又意外的温柔。   瑟瑟睁开迷离的双眼,被他眼中的灼热情感烫了一下,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过了片刻,他抵着她的额头喘息平复。   瑟瑟无处安放的小手终于摸上了他的后脑勺。   忍不住地揉了一把。   言礼看向瑟瑟。   瑟瑟的眼睛移开,小手也拿了下来。   言礼握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放,“摸吧。”   瑟瑟笑着点头,“嗯嗯。”   软软的带点微刺的手感,好绝。   瑟瑟得寸进尺地问道:“我可以揪一揪么?”   言礼咬了一下牙,“可以。”   瑟瑟开心地抱住了他。   言礼开始有种担忧,他突然很担心他会被她摸秃。   炎炎夏日,进入了紧张的备考阶段。   瑟瑟自己不紧张,有人替她紧张。   方静天天给瑟瑟做一些汤汤水水,天热了之后,她还自己做了冰激凌和各种甜品给瑟瑟,好吃的不得了,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别人去一趟办公室是垂头丧气地拿着试卷回来,只有瑟瑟是去一趟办公室开开心心提着各种甜品回来,这差距太大了,叫人看了眼红。   要不是方老师太年轻,生不出瑟瑟这么大的女儿,他们恐怕要以为方老师是瑟瑟她妈!   “他们都可羡慕我了。”瑟瑟舀了一口凉丝丝的冰激凌,醇厚浓郁的奶香在舌尖化开,她享受地眯了眯眼。   方静笑道:“是么,是不是羡慕咱们瑟瑟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嗯,性格也可爱。”   瑟瑟脸红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这些。”   方静很有兴致地问道:“那是什么?”   瑟瑟看了她一眼,低头舀了一勺冰激凌,“他们羡慕你对我好。”   方静倒是没想过会是这种原因,她看着瑟瑟道:“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想对你好,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可是谁会无缘无故的对别人好呢?瑟瑟吃了一勺冰激凌,两个人心里都藏着事,但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捅破窗户纸。   如今这样,方静已经很满足了,她不敢奢望太多,生怕这个美梦像泡沫一般一戳就破。   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抓在手里,往往会什么都抓不住。   她能看到她就好,也算尽了她的心,圆了她的愿。   瑟瑟默默吃着冰激凌。   临走时,方静还让她带了两盒小蛋糕回去。   这可把言青高兴坏了,自从吃了方静做的小蛋糕,他的嘴巴就被养刁了,别的小蛋糕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了。   言青想了想说道:“这叫除了山就是云。”   “你说的啥?”瑟瑟懵了一下。   言青咬了一口小蛋糕,奶油蹭到了鼻尖上,他骄傲的对瑟瑟说道:“这是诗,电视里面讲过的!”   因为讲出了一句深奥的话,言青得意地抬了一下下巴,他也太聪明了吧,这么难懂的诗都被他记住了,还把她难住了。   难怪叔叔说他有潜力。   他懂了,这就是潜力。   瑟瑟看向言礼。   言礼抿了一下唇,“他说的应该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瑟瑟:“……”   这段时间好歹不想着给他叔叔洗脚了,这是又往诗词上发展了。   果然是小小年纪,大有可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1 23:12:58~2021-05-22 22:4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川上富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转眼就到了高考这天。   “我看看你的东西都带了么?”言礼伸过手去。   瑟瑟把笔袋交给了他,起的有点早了,她现在还在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言礼顿了一下,微凉的手指碰了碰瑟瑟的额头,“你清醒一下。”   她攥住他的手指,“醒着呢。”   言礼不操心自己,倒是对瑟瑟放心不下,事无巨细的给她想着,处处细心又妥帖。   看得言青很是不满,暗暗想着是不是该给叔叔洗脚了,要不然他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瑟瑟感受到言青怨念颇深的小眼神,又看了看给她检查笔袋的言礼。   她挽过言礼的胳膊,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踮起脚在他的耳畔轻声道:“别检查了,你可爱的小侄子都吃醋了。”   言礼抬起漆黑的眼眸,扫了过去。   言青的小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   看到叔叔看向了他,言青也把自己的小书包拖了过去,“叔叔,你也给我检查检查吧。”   瑟瑟低笑了一声,“言青小朋友,你已经长大了,该学会自己收拾东西了,怎么能总是依赖你叔叔呢。”   言青抓住了瑟瑟的破绽,机灵地说道:“你比我还大呢,你怎么能让叔叔给你检查?”   “我没让你叔叔给我检查呀,可是他放心不下我,偏要再看一遍,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瑟瑟把头往言礼肩膀上一靠,含情脉脉地抬头看去,“是吧?”   言礼的嘴角抽了一下,“确实不怎么放心。”   就这间接性犯病的情况,能放心的下才怪。   言青包着小书包,看着叔叔和瑟瑟深情地对视,大受打击,为什么叔叔从来没这样看过他?!   一定是叔叔不够爱他!   “叔叔!”   瑟瑟和言礼一同看了过去。   言青踩到椅子上,学着瑟瑟的样子抱住了言礼的胳膊,把小脑袋一歪,“深情”地看向言礼。   “……”   为什么学这种事学的这么快?!   微微垂眸,看到蹭到他衣服上的一小块油渍,言礼的眉心直跳,“言青,你吃完饭擦嘴了么?”   言青睁大眼睛,赶紧捂住了小嘴巴。   瑟瑟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   到达考场的时候,看到了方静。   外面到处都是学生和家长,她来这里是为了瑟瑟。   方静给瑟瑟整理了一下头发,对她说道:“别紧张,我就在外面呢。”   她像水一样温柔包容,缓缓地浸入心底。   瑟瑟看着她说道:“别等了,怪热的。”   方静笑道:“快进去吧。”   瑟瑟看了她一眼,她挥了挥手,瑟瑟转过身进了考场。   最后一场考完,彻底放松了,瑟瑟感慨自己终于不用再做那些没完没了的试卷了。   她回学校收拾了一下东西。   每个人都很兴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脸上洋溢着轻松和愉快,有的人干脆连书都不要了。   瑟瑟匆匆拿起东西就要下楼,结果被一个男生拦住了路。   长得清清秀秀的,瑟瑟看着眼生,好像不是她班里的同学,瑟瑟不由问道:“有什么事么?”   男生紧张地攥着手,脸都红了,鼓足了勇气看向了瑟瑟。   她绑着马尾辫,肌肤白皙,眉眼带笑,像一阵温柔的风吹来,带来了不知名的花香,让人陶醉其中。   “我、我……”   男生的话还没说完,瑟瑟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抹笑。   言礼走了过来,接过了瑟瑟手里的书包。   男生怔了一下,目光在言礼和瑟瑟身上转了一圈,什么话都没说,一低头转身离开。   瑟瑟疑惑地看了过去。   言礼淡淡道:“别看了,人都走了。”   瑟瑟说道:“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呢?”   言礼睨着她道:“你很想让他把话说完?”   瑟瑟一头雾水,“这有什么想不想的,说话总不能说一半吧。”   言礼看了她一眼,拎着她的书包往楼下走。   瑟瑟跟了上去,走了一段路,她恍然大悟地说道:“那个男生该不会是要跟我告白吧?”   她实在没往那处想,毕竟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言礼没回答她的话。   瑟瑟快走两步,一把勾过言礼的胳膊,“诶,那个人是谁呀,你认识不?”   “不认识。”   “原来是要跟我告白呀,那他不早说。”   言礼眯了一下眼,“早说?”   “早说也不顶用!”瑟瑟紧紧地搂住他的胳膊,“我可是名花有主了!”   言礼轻笑了一声。   考试结束,剩下的就是等待成绩出来,言礼时常有事出去干活,言青的学校还没放学,只有瑟瑟一个人闲了下来。   闲的没事干,跟着方静学着做雪糕冰激凌,买回来了一大堆东西,天天在家鼓捣。   做好了她也不怎么吃,大部分进了言青的小肚子。   言礼一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已经全被各种口味的雪糕给占满了。   他问道:“你打算卖雪糕?”   “不啊。”她就是做着玩的。   言青举起小手说道:“姐姐是做给我吃的!”   这声姐姐叫的,小嘴真甜,瑟瑟笑着摸了摸言青的小脸,“乖,再给你一根。”   言青伸手就要接,还没拿到手里,半道被叔叔截走了。   言礼道:“你少吃些凉的。”   言青眼巴巴地看着言礼手里的雪糕,他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再吃一根,吃完我就不吃了。”   言礼点了一下桌子上的雪糕棍子,“你自己数数你都吃了多少根了。”   言青低着头拨了拨雪糕棍子,眼睛亮了一下,“我数出来了,是三根。”   瑟瑟笑了笑,他高兴个什么劲儿,难道以为他数出来就会有雪糕吃么?   言青真是这样以为的,他天真地向言礼伸出了小手。   言礼的脸都黑了,他还敢伸手要。   言青见叔叔没有动,自己就主动抬了抬手。   言礼冷冷道:“事不过三,今天的没有了。”   “!!!”   言青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事不过三?   还有这个说法么,为什么他不知道?!   眼看着雪糕离自己越来越远,言青急急地说道:“我刚刚数错了,是两根,不是三根!”   言礼瞥了他一眼,“你当我眼瞎?”   瑟瑟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做的雪糕很小,要按根数算,那他是吃不上了。   瑟瑟对言礼说道:“你尝尝嘛,看我做的好不好吃。”   她也拿起了一根,“咱俩一人一根。”   言青嘟了嘟嘴,“我呢?”   “来,也给你一根。”瑟瑟微笑着拿了一根雪糕棍子给他。   言青捏着一根光秃秃的雪糕棍子,心碎了一地。   成绩出来后,要填报志愿,为了这个事方静特地来找了瑟瑟。   瑟瑟打算跟言礼报同一所大学。   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方静倒是没有过多干涉的意思。   她只是问道:“就认准言礼了?”   瑟瑟低声道:“他挺好的。”   方静笑了一下。   她细细思索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们要上大学,言青怎么办?”   瑟瑟说道:“言礼也一直在考虑这个事,他想找个可靠的人平时照顾着言青,到了周末一有时间就回来。”   只是这人一时半会儿不好找,总得找个靠得住的人才行。   这一段时间,言礼没少操心这事。   方静看着瑟瑟说道:“你要信得过我,不如就把孩子放我那里吧。”   瑟瑟抬头看向她。   方静笑着说道:“我儿子和言青差不多大,平时接送正好一起,两个人还可以做个伴,言青不是很喜欢吃我做的小蛋糕么,到了我那里就可以天天吃到了。”   她说得轻轻松松,但谁会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瑟瑟的手搅在一起。   半晌没吱声。   方静问:“你觉得怎么样?”   “是不是因为我,你才……”   “你不要想多了,我是很喜欢言青那孩子才这样说的,要是一个调皮捣蛋的,我哪里敢往家里领。”   瑟瑟突然抱住了方静。   方静微愣,她抬手抱住了瑟瑟,眼里湿润了起来,“瑟瑟……”   玻璃窗外行人来来往往,室内的音乐缓缓流淌。   瑟瑟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两片唇瓣轻轻地碰了一下。   方静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是在叫她“妈”。   方静的手有些颤动,“你叫我什么?”   瑟瑟咬了一下唇,“我说谢谢。”   录取结果出来了,他们很顺利的被录取了。   为了庆祝顺利考上大学。   瑟瑟当即决定,“今晚我来做一顿大餐!”   言礼和言青同时沉默了。   瑟瑟瞟过去,“你们怎么不高兴?”她可是难得下一次厨!   要不是今天心情好,她才不动手呢。   结果居然没人捧场。   言礼淡淡道:“太高兴了,没反应过来。”   言青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叔叔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做的那些黑糊糊的东西真的能吃么?   瑟瑟开心地问道:“那你们想吃什么呢?”   言礼心想,他们喜欢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做什么?   言礼还没说话,言青先点上菜了。   毕竟是没经过事,一听可以点菜就兴奋地点上了。   他掰着小手指一个个说道:“我想吃糖醋里脊、可乐鸡翅、糖醋排骨、拔丝山药……”   听听这些菜名,光是听着就腻了。   瑟瑟微笑道:“知道了,今晚吃西红柿炒鸡蛋。”   怎么成西红柿炒鸡蛋了?   言青赶紧说道:“你听错了,不是西红柿炒鸡蛋,我再给你说一遍,你要听清楚哦,是糖醋里脊、可乐鸡翅……”   “言礼,帮我打两个鸡蛋。”   瑟瑟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道:“两个是不是不太够啊?多放点西红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2 22:46:52~2021-05-23 22:4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川上富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言青盼了好久的暑假终于来了,他背着小书包,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时没刹住脚步,直接撞到了言礼的腿上。   他也不嫌疼,仰着头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看起来有些蠢兮兮的就是了。   言青兴奋地说道:“叔叔,我放假了!”   瑟瑟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纤细的手指往周边划了一圈,言青不明所以地跟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   瑟瑟轻声道:“看到没,不是就你自己放假了,大家都放假了。别又蹦又跳的了,摔到地上了,疼的人可是你。”   往四周瞅了瞅,虽然大家都放假了,但言青就觉得他放的假跟别人的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言青想反驳瑟瑟,可是小脑袋里想不出词,他嘟着嘴道:“我就要跳嘛!”   说着还使劲儿蹦哒了两下。   欸,地上怎么软软的?   言青眨了下眼,低头一瞧,他的小嘴惊讶的微张,叔叔的脚怎么在他的脚下面呢?   言礼自带冷气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踩够了么?”   被叔叔拎了下去,言青老实了。   瑟瑟把头抵在言礼的背后低低地笑。   这下,言青不乐意了,他扯了一下言礼的裤腿,跟他告状。   “叔叔,她笑我。”   瑟瑟抬起头说道:“诶,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笑你?我笑一下还不行么,你也太霸道了。”   在没有言礼在的时候,言青跟瑟瑟相处的格外融洽,一个觉得这个小孩真乖,一个觉得这个姐姐真好,两个人一起瞎鼓捣着玩,那叫一个志趣相投。   然而,只要有言礼在,总会牵扯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到底谁的地位比较高的问题。   之前言青肯定会挺胸抬头地说是他,渐渐的他没有底气了,因为他发现叔叔对她也很好,看她的时候,眼睛里再也没有别人,他想挤都挤不进去。   言青扭过头,抓住了叔叔的手。   言礼按了一下额头,把两个人分到了两边。   没过一会儿,言青又把刚刚的事忘了,跑到瑟瑟和言礼的中间,抓住了两个人的手。   “你们抓住我哦,我要荡秋千!”   瑟瑟和言礼把手抬了一下,配合着言青,让他过了把瘾。   言青高兴地笑,“再来一次!”   这个暑假言青过得很开心,王荟掀起的波涛,终于归于平静。   言青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最大的苦恼大概就是那些做不完的作业以及如何阻止叔叔被瑟瑟抢走。   前者努努力总有做完的时候,后者则是大势已成,不可阻挡。   有一天清晨,言青醒来没有看到叔叔,太阳都照屁股了,叔叔竟然还没有叫他起床。   因为睡了个懒觉,言青心中小小的窃喜,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来回地滚了好几圈。   自己穿上衣服,踩着小拖鞋出了房门。   外面也没有人。   叔叔去哪里了呢?   言青跑到瑟瑟的门前,伸着小手敲了一下门,“快起床了,叔叔都走了,我好饿呀。”   以前早上是叔叔叫他起床吃饭,他一起来就有吃的了,可这次叔叔不在家,什么早饭都没有了。   片刻后,房门从里面打开。   言青抬起头,看到叔叔从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真的是叔叔。   言礼看着他,语气如常地问道:“想吃什么?”   言青眨了下眼,忽然一瘪嘴,她不仅要跟他抢叔叔的心,连人也抢走了!   情绪一到,言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言礼蹲下身去,“哭什么?”   言青抽抽哒哒地说道:“你被坏女人抢走了!”   瑟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可都听见了,你骂我。”   言青眼眶红红地看着瑟瑟,伤心地说道:“我不和你玩了,你把我叔叔抢走了!你就是坏女人!”   瑟瑟走了过去,倾着身子道:“我怎么把你叔叔抢走了?他不是在这儿呢。”   “可是他的心都不在了!”言青一脸悲愤。   瑟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谅她在他这么伤心的时刻笑场,他又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一本正经的样子,太逗了。   瑟瑟笑得不行,轻轻地倚在了言礼的身上,他伸出手环住了她。   言青又想哭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谁也抢不走你叔叔。”   言青的哭泣稍微停止了一下,并不相信瑟瑟的话,“叔叔以前是和我睡的,现在都到你的屋里睡了,你还不承认!”   证据摆在那儿呢,他亲眼看到的!   她休想骗他。   瑟瑟和言礼对视了一眼,迅速移开了视线。   昨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知是他先亲了她,还是她摸了一下他的腰,稀里糊涂的就进了房,关了门。   瑟瑟咬了一下唇,转身往屋里走去,“你问你叔叔去。”   言礼看向瑟瑟,他的裤腿被一只小手拉了一下,言青仰着头道:“叔叔,咱们以后不要去她的屋里了。”   言礼:“……”   自此之后,言青处处严防死守。   晚上拉着言礼的手往屋里走,就是不让言礼进瑟瑟的房间,生怕瑟瑟把人抢走。   等言青睡着后,言礼走了出来。   这几天他一和瑟瑟说话,言青就撅嘴,大有一言不合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弄的两人从那日后就没好好说过话。   瑟瑟看到他出来,瞟了一眼,转过头继续拿着梳子梳头。   “我来吧。”言礼走了过来。   “不敢当,让言青看到,还不得大闹一场,说我这个坏女人抢了他叔叔。”   言礼牵起唇角,他将瑟瑟抱入怀里,利落的黑发下一双漆黑的眼眸看向她,“其实言青说得也对。”   “嗯?”瑟瑟撩起纤长的睫毛。   他垂眸看着她细白柔嫩的手指,握在手中摩挲了一下,“我确实偏心了。”   瑟瑟凑过去,幽幽的香气浮动,乌黑的卷发遮着白皙娇嫩的脸蛋,她看着他道:“哪里偏心了?”   言礼哑声道:“你不知道?”   清爽的气息缠绕过来,瑟瑟低下头,脚尖蜷缩了一下,“不知道。”   他俯下身,在瑟瑟的颈间停了一下,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肌肤上,瑟瑟缩了一下身子,他低低沉沉的嗓音响在耳边,“撒谎。”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明明最是清楚。   他的嘴唇碰到了她的耳朵,瑟瑟一下抓紧了他的胳膊。   比起那天的迷迷糊糊,这次的感受更为清晰。   他从她的颈边移到了她的唇瓣,鼻尖在肌肤上滑过,有种酥麻难耐的感觉。   瑟瑟陷在了沙发里,黑缎子似的乌发映着雪白的肌肤,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瑟瑟捂住他的眼睛,“不准看。”   他的声音中有一丝戏谑的笑意,“为什么不准看?”   瑟瑟低声道:“你的眼神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言礼抱紧了她,低头贴了上去,“那你闭上眼睛。”   凭什么呀,瑟瑟的话音消失在唇齿间。   他抱着她进了房间。   因为这栋楼的隔音效果差得离谱,瑟瑟紧紧地咬着唇,实在忍不住了伸腿踢了他一脚,反倒被他抓住了脚踝。   气温持续升高,瑟瑟难受了就去揪他脑后的头发,那力度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第二天一早,瑟瑟把他的衣服往他怀里一扔,转身躺了回去。   言礼穿上裤子,碰了一下她的肩头,瑟瑟头也没抬地拨开了他的手,“赶紧走,再不走,他就醒了。”   “……”明明是他正经的女朋友,为什么弄的跟偷情一样。   他被瑟瑟无情地赶了出去。   不仅不能跟女友温存,还要来照顾孩子。   看着天色尚早,言礼揉了一下额头,打算再躺一会儿。   头刚挨到枕头,一只小脚就踹到了他的腰上。   言青睡觉跟螃蟹过街一般横行霸道,言礼冷着脸把他的小脚扔了回去。   快要到开学的日期了,言礼和言青说了打算让他周一到周五的时间去方老师家住的事。   本以为言青会不愿意,出乎意料的是他看着虽然不怎么高兴,但也并没有反对。   只是一再说道:“到了周六周日可一定要记得回来呀!”   “当然。”有方老师看着,言礼是比较放心的。   言青其实哪里都不想去,可是他不想当拖累叔叔的拖油瓶。   瑟瑟对言青说道:“方老师会做好多好吃的,你不是最喜欢她做的小蛋糕么。”   言青点了点头,他看着瑟瑟说道:“叔叔要是忘了回来,你要记得提醒他,你们要是不回来,我就……”   “你要怎么样?”   言青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就不喜欢你了!”   “……”好有威胁性啊。   开学的时候方静想要去送瑟瑟,被瑟瑟拒绝了,她和言礼两人轻装简行地上了路。   和之前商量好的一样,他们一到周末就回来,接了言青回家过周末。   言青在方静那边适应的很好,这让言礼放下了心。   四年的时光匆匆而过。   言礼的事业刚刚起步,每天忙的晕头转向。   这天竟然陪着她出来逛街,瑟瑟疑惑地看着他,试图看出一些痕迹,她的眼睛一眯,“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言礼瞥了她一眼,“想什么呢。”   “那你陪我出来逛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言礼淡淡道:“没事就不能陪你?”   “能是能,可是你不忙么?”瑟瑟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不得不说,言礼越来越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了。   言礼道:“忙是没有忙完的时候,比起这个,你更重要。”   瑟瑟笑道:“了不得,这话说的我都想亲你了。”   “回家给你亲。”   起初瑟瑟还以为他是一时兴起,然而当他们走到一个珠宝专柜时,他忽然说道:“选一个吧。”   瑟瑟怔了一下。   她看向言礼,“选什么?”   言礼道:“戒指,婚戒。”   当他把一枚戒指缓缓地推入瑟瑟的手上后,瑟瑟眨了下眼说道:“我就这样被你套住了?”   言礼轻笑了一声,“是啊,套牢了。”   瑟瑟伸出手看了看,又瞥向言礼,“便宜你了。”   回家的时候,言礼接到了一通电话,似乎是有什么事情。   瑟瑟道:“你要有事就先走吧,我自己回去。”   言礼确实有事要处理,他亲了一下瑟瑟的额头,“我会早点回来。”   “嗯。”   瑟瑟又看了一下手上的戒指,慢慢地往回走。   他们已经不在那个老旧的小区住。   瑟瑟想到言青说他的故事书还放在那边,看着距离很近,瑟瑟就打算去给他拿回来。   她走过街道,往常热闹的街市今日没见到人。   瑟瑟疑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3 22:49:13~2021-05-24 23:0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川上富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言青闯祸了,他不小心把叔叔收藏的古董花瓶打碎了,当那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惨不堪言的下场。   他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瞅着四下无人,赶紧把碎瓷片包了包,他做贼心虚地躲进屋里,拿了502一点点修补起来。   要他来说,这种东西就不该摆在家里,放博物馆里多好啊,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买回家呢,现在好了,毁在他手里了,碎得彻底,补都补不起来了。   言青此刻不知道该为这古董花瓶惋惜,还是该为自己担忧,几百年都保存下来了,偏偏碎在了他的手里,这该死的缘分,太捉弄人了。   拿了镊子夹着瓷片一点一点往上粘,言青心想幸好叔叔不在家,这要是碎在他眼前……   言青咽了咽口水,手里的镊子抖了一下。   没事,没事,顶多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厚重的亲情。   言青欲哭无泪,哆哆嗦嗦地粘了半天,最后粘出了一个奇丑无比的怪东西。   他都不好意思说这玩意叫花瓶。   中午张阿姨做好了饭来叫他吃饭。   言青在屋里回道:“我不饿,不吃了。”   他现在哪有心情吃饭。   “不吃怎么行啊?”张阿姨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   言青没办法,只好道了句,“我一会儿就下去。”   等张阿姨一离开,言青开了门,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瓶放了回去。   左右打量了一下。   他泄气地低下头,只要不眼瞎,谁都能看出来。   言青翻了翻自己的小金库,悲哀的发现,他赔不起!!   所以说,为什么要买个这么贵的瓶子啊?!   比他这个亲侄子还贵,这合理么?   言青食不下咽地吃了点饭。   等待叔叔回家给他来个痛快。   时间是漫长的,言青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摆好了认错的姿势,每过五分钟就看看表。   张阿姨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   半个小时后,言青坐不住了。   不行了,与其直面风雨,不如先出去躲一躲。   等叔叔消了气他再回来。   言青说做就做,他回到屋里,翻出了一张白纸,拿起笔来,在上面写道:“叔叔,我把你的花瓶打碎了,我觉得你可能会生气,我先出去躲一下,等你气消了,我再回来,不要太想我。你的亲侄子言青留。”   写完之后,言青拿起来看了一遍,他点了点头,了了几句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的一清二楚,叔叔看了肯定会欣慰的。   他把白纸对叠了一下,轻轻地放到了花瓶旁边。   做完这些,他回屋收拾了几件衣服,叹了口气,悲壮地背起背包下了楼。   这些年,言青很少到老房子这边来。   这一来,他就不由得想起了温瑟瑟。   那时候她说没地方住,他就把钥匙给她,让她来这里住。   可谁知道钥匙是给出去了,人却不知道上哪去了。   整整五年,人就像消失了一样,谁也找不到她。   因为这事,言青一直很愧疚,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他当时要是把她送过来,或者让她去他家住也许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言青心情低落地打开了门。   听到开门声,瑟瑟回过了头。   看到屋里的那个人时,言青满眼的愕然。   “温瑟瑟?”   他可能是出现幻觉了,怎么会看到瑟瑟出现在他的眼前呢?   言青用力拍了拍脸,疼的!   一头乌黑的卷发轻柔地散着,缎子似的发质泛着淡淡的光泽,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随便一站就是一道风景线。   这确实是温瑟瑟!   言青立马问道:“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   瑟瑟看着言青,心中一沉,她张了张口,喃喃道:“这些年?”   言青看出她的神色不太对,“你怎么了?这五年来,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你妹妹一直在找你呢。”   瑟瑟坐到沙发上,半晌没吱声。   一双白皙柔嫩的手交叠地放在腿上,无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言青摸不着头脑,他转了几圈,看着她还是不言不语的,他蹲下身子,瞅着瑟瑟道:“你别不说话呀,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要是我能帮得上忙肯定帮!”   瑟瑟抬眸看向他,言青被她盯得怪不自在的,刚想站起来,她忽然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言青眨了下眼,忽然有些小紧张。   瑟瑟低语道:“真的是长大了,你怎么就长大了呢?”   “那个,人总是会长大的嘛。”言礼不太懂她说的话,她好像对他长大这个事情很在意似的,可是谁都是在慢慢地长大,慢慢地变老,这个事情很奇怪么?   他当然不明白,瑟瑟真正在意的不是他长没长大。在瑟瑟眼里,这个过程并不是缓慢的,而是猝不及防的,让人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突然之间,一切回归了正轨。   明明不久前言礼还给她戴上了戒指,他对她说会早点回来。   瑟瑟垂下了眸子,两只手攥在了一起。   言青不知如何是好,他试探地问道:“你不会是在哭吧?”   他刚问完,一滴泪珠从她的眼睛里啪嗒一下跌了出来,在她的手上砸开了一朵小水花。   “……”瞧他这张嘴!   ……   傍晚时分,一辆黑色的车子驶了回来。   车门打开,言礼从车上走了下来,一身挺括的西装被他穿得禁欲十足,冷峻的脸庞线条流畅,一双漆黑的眼眸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他像是一柄收在剑鞘中的利剑,深沉而内敛。   “先生回来了,饭马上就要做好了。”   “言青呢?”言礼在家里没看到言青,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张阿姨从厨房走出来,“今天一个人在屋里待了好长时间,也不知道在干啥,对了,出去的时候还背着一个大书包呢。”   言礼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把西服外套脱下,搭在手臂上,走上了楼。   经过了放花瓶的高几,言礼的脚步一停,转身折了回去。   看到那个形状怪异的花瓶,言礼眯了眯眼。   拿起了放在旁边的一张纸条。   打开看了看,言礼深吸了一口气。   拿出手机直接给言青打了过去。   手机铃声响起,言青拿出来一看,心里发慌,他看了瑟瑟一眼,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   “在哪儿?”言礼凉丝丝的声线传进了耳朵里。   言青打了个哆嗦,压低声音含糊地说道:“我在外面呢。”   言礼不跟他啰嗦,“回来。”   “叔叔,我还是在外面待几天吧,就不在你面前碍眼了。”一听就知道他还在气头上呢,言青可不傻,怎么着也得等到叔叔消了气再说。   那花瓶那么贵,他要洗多少年的碗才能还清啊。   这么下去,他可能要连张阿姨的活都抢走了。   言礼皱了一下眉,看了看手表,“七点之前回来。”   不给言青反驳的机会,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叔……”   言青苦恼地转过了身,看到瑟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抓了一下头发,“我得回家了,你要不要先跟你家里的人联系一下?他们……”   “我跟你回家。”   “就是啊,得回家。”言青说完猛地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你跟我回家?”   他听错了吧,她怎么会跟他回家呢?   瑟瑟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回去。”   言青愣愣地问:“去哪儿?”   “回家呀。”   言青瞪大了眼睛,她是怎么说得这么自然的。   温瑟瑟她不会是暗恋他吧?!   言青刷的一下脸就红了。   “太、太快了。”   最起码也要先谈个恋爱再见家长啊。   她怎么这么急呀。   言青一把捂住了噗通噗通的小心脏。   瑟瑟不解地问道:“你想多慢?”   言青受不住瑟瑟的热情,支支吾吾地说道:“那就听你的吧。”   短短一句话让他的脸上涌起了热浪。   “身体不舒服么?”瑟瑟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微凉的手一贴过来,言青就屏住了呼吸。   瑟瑟收回手,说道:“好像是有点热。”   她拍了拍他的胳膊,“回家量一下体温吧。”   “哦,好。”言青心里想,他跟她的关系是不是有点突飞猛进?   一路迷糊着把瑟瑟带回了家。   看到自家大门了,言青才清醒了几分。   他突然想到,他该怎么跟叔叔解释呢?   打碎了他的古董花瓶,现在又没有通知一声就把一个女孩子带回了家。   无论哪个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希望叔叔作为一个成熟男人可以冷静的面对这一切。   言青还没进门,张阿姨就先看到他了,立马对言礼说道:“先生,言青回来了!”   她又接着补了一句,“好像还带了一个女孩子。”   言礼抿了一下唇。   果然是长大了,敢直接把女生领回家。   门外,言青跟瑟瑟做了一下心理铺垫。   “我叔叔这个人可能不太好相处,要是他冷着脸,你千万别介意,他不是针对你,而是他一直就那副表情,虽然他冷酷无情,挑剔苛刻……”   言青的“不过”和“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身后便传出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是么,原来你心里是这样想的。”   言青的身体一僵,一股凉气窜了上来。   能不能等他说完,他后面的话才是重点啊!!   言青转过身,刚要说话,忽然看到瑟瑟从他身边跑了过去,直接扑进了他叔叔的怀里。   “???”   言青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暗恋他么,怎么去抱他叔叔去了?   温瑟瑟,你是近视眼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4 23:09:27~2021-05-25 22:2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这个项目我王多鱼投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然天黯 12瓶;维维的安 6瓶;江烨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言礼皱起眉头,试图把这个突然扑进自己怀里的女孩拉开。   瑟瑟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揪着他的衬衣不松手。   “松手。”   他的声音疏离冷漠,像是一盆冰水当头倒下,瞬间淋了个透心凉,瑟瑟缓缓地抬起头,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眸,层层的寒冰将她阻隔在外面,里面不再因她而生出涟漪。   瑟瑟一时怔怔地望着他。   她知道他为人冷漠,但没想到有一天这份冷漠也会对她。   言礼垂眸看向她,年轻、漂亮、眼眸清澈,一看便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他看了她一眼,浑然不在意的将视线移开。   瑟瑟紧紧地盯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每一处都是她所熟悉的,可又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他看她的眼神完全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瑟瑟把头低了下去,不去看他眼中刺人的冰冷。   言青对上叔叔的视线,瞬间回过神来,赶紧走了过去。   “叔叔,这是我同学,她叫温瑟瑟,她……”言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前这情况,他也很懵。   一看瑟瑟的手还拉着他叔叔的衬衣,言青顶着叔叔冷冷的目光,把自己的t恤往瑟瑟那边扯了过去,他低声跟瑟瑟商量道:“你要揪就揪我的吧,我叔叔不喜欢别人碰他。”   瑟瑟看着言礼开口问道:“言礼,我是别人么?”   听到瑟瑟直接喊了叔叔的名字,言青微愣了一下,他感觉温瑟瑟这声称呼中似乎含着很多情感,仿佛她是在叫一个她很亲近的人。   可是她和叔叔压根就没有交集啊,他也不记得跟她说过他叔叔的名字,她是怎么知道的?   言礼看到瑟瑟眼中的执拗,心里有些说不清的烦躁,他直接拉下了她的手。   不再看这个奇怪的姑娘,他对言青说道:“把你的事情处理好。”   言青点了点头,下意识去看瑟瑟,被叔叔一扯开,她的眼眶都红了,一双清澈的眼眸一下子变得烟雨蒙蒙,看着可怜兮兮的。   长得好看的人,哭起来也格外让人心软,瑟瑟这一哭,便是梨花带雨,看到她这样,言青忽然觉得他叔叔有点过分了。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不近人情,她又没做什么,只是揪了一下他的衬衣,她要揪就让她揪好了,一件衬衣又不值什么钱,叔叔都有闲钱买古董花瓶了,还在乎这么一件衬衣?   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得给人家留点面子。   言青斟酌着话语,“温瑟瑟,我叔叔他不是有意的,他就是……诶,你干嘛?”   言青本来是想安慰安慰她,顺便再替他叔叔解释一下,毕竟是他的亲叔叔。   可话说到一半,他的书包忽然被瑟瑟夺过去了。   瑟瑟从言青手里拽过他的书包,朝着言礼的背后掷了出去。   她砸得太快,让人始料未及,言礼被她掷过来的书包砸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转过了头去。   瑟瑟的下巴微微抬起,不避不闪的跟他对视。   那双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泛红,怎么看都有种逞强的倔强。   言青惊讶地张开了嘴。   温瑟瑟太牛了!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跟叔叔动手。   厉害啊。   言青佩服地看向瑟瑟,眼睛里都要冒小星星了。   好在理智回笼,随即反应了过来,他激动个什么劲儿,叔叔被打了他难道不应该是愤怒跟伤心么?   言青反省了一下,迅速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温瑟瑟,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   言青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转头跑到言礼的身边,扶住了他的胳膊,一脸担忧地问道:“叔叔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需不需要看医生?”   言礼收回手,瞥了瑟瑟一眼,淡淡道:“死不了。”   言青想尽尽孝心,奈何叔叔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目送叔叔离开,转身走到了瑟瑟的身边。   言青摆出正经谈话的严肃神情,“温瑟瑟,我得跟你好好说说,我叔叔就算长得再英俊,你也要控制住自己,不能上来就抱。你们女孩子的矜持可不能丟,再说,我长得也不差呀。”   最后一句疑问,言青没说出来,只在心里补了一句,你怎么不抱我呢?   言青刚说完,瑟瑟就忽然抱住了他。   他身体僵住了,动都不敢动了。   开始认真地思考起一个问题,他这嘴是开过光么?   瑟瑟抱住了言青,声音染上了哭腔,“言礼不认识我了,怎么办,他不认识我了,他把我当成了陌生人……”   言青听着她话里的意思,好像叔叔应该认识她似的。   唉,温瑟瑟消失了五年,脑子似乎不太正常了。   她低低地啜泣,言青脑子一抽说道:“不认识有什么要紧,认识一下不就完了,你不就是想认识我叔叔么,这还不简单,见面多了,保管他不把你当陌生人。”   他大包大揽的把事情揽到了身上,说得轻轻松松。   瑟瑟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她伸出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声音沙哑地说道:“谢谢你了。”   言青眨了下眼,想了想说道:“温瑟瑟,咱们说个事。”   瑟瑟看向他,“什么事?”   “你看我的时候能别这么慈祥?”   瑟瑟疑惑地看向他,“我有吗?”她怎么没有感觉到什么慈祥。   言青点头,太有了,刚刚一摸他头的时候,简直就是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   瑟瑟牵了牵唇角,对他笑了一下,“那好吧。”   “……”更慈祥了是怎么回事?   言青赶紧转移了话题,“温瑟瑟,你不跟你家里人联系一下么?”   “家里人?”瑟瑟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你指的是温家的那些人,那么就不用了,我早被赶出来了。”   温业成本来就不喜欢她,她在的时候他看到她就生气,她不在了,他说不定还觉得舒心了不少。   言青不清楚她家里的情况,但记得她那时也曾这么说过,说她被赶出家门,无处可去。   但是……   言青道:“你妹妹一直在找你。”   “你说谁?”瑟瑟十分诧异,“温婉婉?”   言青点头,“对啊,你不就那一个妹妹么,找不到你的人,她看着挺着急的。”   那时候温瑟瑟一直没去学校,学校联系了她的家人,言青说了那天他见过瑟瑟的事情,可是瑟瑟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寻不到踪迹。   言青很愧疚,连带着对温婉婉也多了几分照顾。每次一听到她提起瑟瑟,言青就说不出话,后来她要去叔叔的公司应聘,言青也帮了不少忙。   “你们姐妹感情真好。”言青感叹道。   瑟瑟:“……”   嗯,确实是好,水火不容的那种好。   “他们不是我的家人。”   言青惊讶地看向瑟瑟,不明白她怎么会这样说。   瑟瑟继续道:“如果要说家人,言礼和你才算。”   “不、不敢当……”   他这个曾经的同学竟然荣升成温瑟瑟的家人了,还连带着他叔叔。   怎么想都不可思议。   瑟瑟看了一眼他惊讶的表情,低下了头去。   她说:“我先回去了。”   “你去哪里?”   瑟瑟晃了一下手里的钥匙,“还能去哪儿?”   言青一看她拿出那把老房子的钥匙就心有余悸,他可不敢再让她回那边去了。   五年前就是这样,每每让他想起来就内疚,很后悔当时让她一个人离开。   如今人出现了,脑子又有问题了。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到处乱走了。   “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跟叔叔说个话,等我一下啊,很快的。”   言青和瑟瑟说完,匆匆跑进了屋里。   饭菜已经摆上桌了。   言礼从楼上走了下来。   言青跟在言礼的身后,琢磨着该如何开口。   言礼道:“洗手,吃饭。”   “叔叔,我跟你商量个事。”   言礼扫了他一眼,言青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言礼不忍直视地撇开眼,“说。”   “我那个同学您也看到了,她就是那个失踪了五年的同学,我跟您说过的吧,她这几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子可能不太清醒了,好在人没事。您看她长得这么漂亮,又……”   言礼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长话短说。”   “能不能让她在咱家住?”   言青一鼓作气地说完。   观察着叔叔的反应。   片刻之后。   言礼问道:“你和她什么关系?”   “同学啊。”   言礼漆黑的眼眸锐利地看了过去,“你会让同学住进家里?”   言青怔了一下,立马为自己辩驳。   “我可是清清白白的。”   他嘟囔道:“再说了,她抱着不撒手的人又不是我。”   说到这里,他赶紧住了嘴。   言礼坐到了餐桌前。   “叔叔,她……”   “食不言。”   言青被堵了回去。   想到瑟瑟还在外头等着,他硬着头皮说道:“你就让她在这里住一住吧,反正家里还有很多空房间,她脑子又不清醒,自己一个人多危险啊。”   见叔叔不为所动,言青狠下心来,“开个价吧,要我洗多久的碗,你才能答应?”   言礼抬眸看去,“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打碎了一只价格不菲的花瓶。”   “……”   言青痛心地说道:“叔叔,你就不顾念一下我们这么多年的亲情么?”   言礼淡淡道:“已经在顾念了。”   眼见这招不管用,言青威胁地说道:“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绝食!!”   言礼拍了两下手,“有志气。”   言青都要被他气哭了。   他怎么摊上一个这么狠心的叔叔!   他唯一的亲侄子都要绝食饿死了,他还给他鼓掌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5 22:29:07~2021-05-26 22:2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言礼侧过头去,透过窗户,遥遥地望见了瑟瑟。   外面起了风,她的裙摆被吹得飘飘摇摇,轻盈而舒展。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外,天边的余晖应合着她那纤细单薄的身子,愈发显得孤单寂寥。   瑟瑟微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倏地转过了头。   依然是大门紧闭,没有任何人出现。   瑟瑟盯着那道门看了许久,眼睛发酸了也没有移开视线。   “叔叔,你就让她留下吧,她这次要是再出事,我得内疚一辈子。”言青有些着急,叔叔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急的他头发都要掉了,要紧的是温瑟瑟还在外面等着呢。   言青不明白,叔叔怎么会这么铁石心肠,面对温瑟瑟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他怎么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呢!   扪心自问,言青是做不到无动于衷的,他觉得温瑟瑟身上有种魔力,让人没办法拒绝她,不单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好看的人很多,他也不是对每一个长得好看的人都想伸出援助之手,但温瑟瑟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似乎是一种天然的亲近感,看到她有事了,就想帮她拉她,还是无私奉献的那种。   好像看着她落难不管,就是他不孝一样。   言青立马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了出去。   要命,他怎么还自降辈分给温瑟瑟当儿子去了?!   言青把自己不着边际的思绪拉了回来,“叔叔,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看在我面子上让她留下吧!”   言礼转过眼来,视线轻飘飘地落在言青的脸上,“你有面子么?”   “……”言青心口一痛,不敢置信地看着叔叔,“这么多年的情谊,终究是错付了!”   言礼冷冷地看着他。   再起伏的情绪都被这一眼压下去了。   言青立刻收敛了几分,叔叔的脾气越发古怪了,太不好伺候了,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更年期?   唉,也就是他这个亲侄子,能容忍得了他,换作其他人,被他瞥一眼过去就躲得远远的了,哪还敢靠近,所以说,叔叔单身这么多年也不是没道理的!   言礼站起了身。   言青急忙跟了上去,追问道:“那到底……”   “既然是你的同学,你自己安排好,不要打扰到我。”   言青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叔叔的背影,把他的话在脑子里琢磨了一下。   让他自己安排好,就是可以依着他的意思喽?   言青咧开嘴笑了起来,没有迟疑,立刻去外头叫瑟瑟。   可当他兴高采烈地出来后,却发现她已经离开了。   言青急忙推出了自行车去追她。   瑟瑟没走多远,言青很快就追了上来。   “温瑟瑟,你怎么走了?快跟我回去吧,我叔叔答应让你留下了。”   瑟瑟看着他,“不了,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   言青急忙拦住了她,“你放心住,一点都没打扰!”   瑟瑟说道:“你叔叔也觉得没打扰么?”   言青:“……”   还真被她问着了。   言青眼神游移,支支吾吾了起来,“叔叔、叔……”   瑟瑟扯了一下唇角,绕过言青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看上去气呼呼的样子。   对此,言青表示可以理解。   他骑着自行车跟在旁边,“温瑟瑟,你先停一下,我叔叔的意思不重要,你是我的客人,我很欢迎你的!真的!”   “你能做的了主?”   “……”又是一个会心一击,为什么温瑟瑟每次说话踩的点都如此精准?!   言青离当家做主还有非常遥远的距离,具体有多远,也就有个十万八千里吧。   但是情况不同,这次叔叔说让他自己安排,这就是把权柄交到了他的手里,至少在这个事上是这样的。   所以,言青挺胸抬头地对瑟瑟说道:“当然可以!”   瑟瑟不怎么相信,一目了然的事,谁都看得出来。   不过她还是停下了脚步,都把孩子逼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就不为难他了。   她看向言青,轻声道:“言青,这些年苦了你了。”   言青叹了口气,沉重地摇了摇头,“不提了,都是为了维系亲情!”   要不是有他这个懂事的亲侄子在,就他叔叔那个古怪的脾气性格,肯定要孤独终老,想想就可怜,所以这些重担就让他默默地承受吧,除了他,叔叔也没别的亲人了。   瑟瑟跟言青回去了,两个人吃了晚饭,言青带她往楼上走去。   “我们家有好几间客房,你看看你想住哪一间?”   “言礼住哪儿?”   言青心里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果然下一秒瑟瑟就说道:“我住他旁边就好。”   就好?   有这么轻而易举么?   言青觉得他要敢把温瑟瑟的房间安排到叔叔的旁边,他肯定要对他来一场爱的教育!   “不行么?”瑟瑟问。   言青讪笑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谢谢。”   “……”他还没说完呢,你谢的是不是有点快!   言青自我安慰道,反正叔叔说让他自己安排,但怎么安排,他又没说,至于不要打扰到他这一条,也可以做到,人家温瑟瑟很懂规矩的。   不过,言青还是有些好奇,“你认识我叔叔?”   瑟瑟回道:“认识。”   看她的样子可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言青觉得她的脑子可能有些混乱,把他叔叔当成了别人。   “很熟?”   瑟瑟点了一下头,“求婚了算不算熟?”   “那是挺……什么,已经求婚了?”言青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瑟瑟抬起了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   言青的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卧槽!叔叔老牛吃嫩草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   真要像温瑟瑟说的这样,叔叔怎么会不认识她呢?   难道是不想负责?   言青拧起了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你等我一下。”   他留下一句话,气势汹汹地跑到了言礼的书房。   言礼抬起眼眸,“不知道敲门?”   一对上叔叔的目光,言青就先熄了火,但是想到瑟瑟,他又鼓起勇气说道:“叔叔,你怎么可以玩弄别人的感情?”   言礼瞥了他一眼,“我玩弄谁的感情了?”   言青痛心疾首地说道:“别瞒我了,你都给人家戴上戒指了,这会儿又不认账了!承认吧,承认了你还是我的好叔叔!”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我都明白,温瑟瑟那么好看,你一时把持不住也是正常的,但你不能骗了人家的心又不认账啊,我说她怎么要上这里来呢,这是人家找上门来了!”   言礼平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下次体检的时候再加一项心理测试吧。”   “……”   言青愤愤不平地说道:“叔叔,我是跟你说认真的!体检的事情以后再说!”   “我也没跟你说笑,青山医院那边的床位紧张,还是提早预约一下的好。”   言青又被叔叔气得眼泪汪汪。   言礼抬眸看了他一眼,言青还以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要跟他道歉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勉为其难的原谅他好了。   谁知道言礼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迎风流泪的毛病也该治治。”   什么迎风流泪?   他这是伤心啊!   是伤心的泪水好么?!   言青瘪了一下嘴,心碎地跑了出去。   瑟瑟早料到会这样,只是他说走就走,没来得及拉住他。   “快别哭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言青睁着泪眼看向她,“温瑟瑟,我们俩好惨啊!”   一个被亲情伤害,一个被爱情伤害,还都是因为同一个男人!   瑟瑟垂下了眸子,“嗯,是挺惨的。”   刚刚戴上戒指,眨眼间便是物是人非。   言青一看她这样子,一下闭了嘴,唉,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总是这么不清醒。   言青壮着胆子把瑟瑟的房间安排到了叔叔的旁边。   其实他不太赞成,直面叔叔是需要勇气的,就如同他不知道温瑟瑟是怎么跟他叔叔好上的一样,面对他叔叔那张冷冰冰的脸,她是怎么涌现出爱意的?   难以想象。   言青不自觉的把自己疑惑说了出来。   “不难想象。”   “嗯?”言青看了过去。   瑟瑟道:“他对着我的时候又不这样。”   哪里是寒冰,分明是烈焰,是岩浆,烫得很呢。   “……”   原来叔叔还有两幅面孔!   那为什么对他就是冷酷无情!敢不敢换一个?!   言青大受打击,刚想离开,又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对了,你和叔叔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没道理他一点都没觉察到啊!   瑟瑟眨了下眼,这要怎么算?   她想了一下说道:“你刚上小学的时候。”   “哦,那还挺早的。”   言青走出了一段路,又回头看了一眼,脑海里还回荡着瑟瑟那句话。   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和她一样大,他刚上小学的时候,她不也是刚上小学么?   这不对啊!   这样一想,言青的后背生出了一层冷汗。   还怪吓人的。   温瑟瑟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言青咽了一口口水,他错了,他怎么就信了温瑟瑟说的话,她这是明显脑子有问题了。   言青跑去跟言礼道歉,他态度诚恳,低着头道:“叔叔,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言礼没理他。   言青自己说了半天,又担心瑟瑟的状况,于是他就对言礼说道:“叔叔,你能不能给温瑟瑟预约一个好医生?她这种情况得看看医生吧。”   言礼抬起头,看了看他,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说道:“她比你正常。”   言青:“……” 第81章   言礼回到房间,刚准备去洗澡,房门被敲响了。   他很确定门外的人不是言青,言青不会在三更半夜来敲他的房门,如果真的有事要说,也绝不会在门外安静的等待,早就没耐心地喊起来了。   所以门外的人只可能是她,那个今晚留下来的女孩。   言礼看着房门,没有起身开门。   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敲门声叩两下,停一会儿,再叩两下,再停一会儿,敲得人心烦意乱。   言礼按了按额头,起身打开了门。   瑟瑟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这一开门,她伸过来的手就敲到了他的胸口上。   言礼把她的手拉了下去,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有事?”   瑟瑟答非所问地看着他道:“你甩开了我的手。”   言礼平静地道:“作为客人,你现在应该回到你的客房休息。”   被他这样冷漠的对待,瑟瑟很不适应,她心里明白此刻在他的眼中,她就是一个陌生人,他这种态度才是正常的,可明白归明白,自己能不能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瑟瑟不甘心他们的那些过往像云烟一样散掉,如果没有了那些共同的记忆,他还算是那个言礼么?   她靠近了一步,紧紧地盯着他,“你再好好看看我,真的没有一点印象么?”   言礼垂眸看去,只看到了她水汪汪的大眼睛。   言礼冷冷道:“你认错人了。”   瑟瑟怔怔地看着他,她张了张口,“你不是言礼么?”   言礼想转身回房。   “再等等好不好?”瑟瑟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她抬起手给他看手上的戒指,“你看看这个,这是你给我戴上的,我不知道怎么会回来,可你不能不认得我呀,你要这样,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言礼。”   瑟瑟紧紧地抱住了他,头埋在了他的胸膛上,隐隐带出了一丝哭腔。   言礼抬了抬手,又放了下去。   他语气平淡地重复道:“你认错人了。”   瑟瑟抓紧了他的衣服,言礼握着她的手往外拉,不管她怎么抓,还是被他拉开了手。   她的眼睛红红的,再次问道:“真的是我认错人了?”   言礼看了她一眼,“是。”   瑟瑟眼中的那簇火苗被他冷淡疏离的回答给熄灭了。她胡乱地点了点头,转身跑下了楼。   楼下穿来一阵动静,她想要出去。   言礼皱了一下眉,走了下去。   “你要做什么?”   “对不起,我可能真的认错人了。我现在就走,不给你们添麻烦了。”瑟瑟不看他,低着头去开门。   言礼看着她道:“你这才是给人添麻烦。”   瑟瑟的手攥了起来,贝齿紧咬着唇瓣,丰盈红润的唇瓣被她咬的发白。   门锁是需要密码或指纹才能打开,两者她都没办法,瑟瑟沙哑地开口说道:“麻烦开一下门。”   言礼站在一旁,看着她犯倔。   “你多大了,作为一个成熟的……”   瑟瑟再也忍不下去,“我就不成熟怎么了,关你什么事?”   明明是她在朝他吼,她反而泪眼婆娑,楚楚可怜,像是他在欺负她一样。   “开门啊!”瑟瑟恨恨地踢了一下门。   言礼面无波澜地走了过去,他垂眸看了瑟瑟一眼,伸过手去,按开了门。   外面的天空黑沉沉的,像化不开的墨。   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既打不到车也没人可以问路,他以为即使在气头上,也该被眼前的黑暗给拦住脚步。   然而瑟瑟没有一丝犹豫地迈了出去。   她纤细的身子冲进黑暗中,身影很快就被吞噬了。   言礼站在原地停了片刻,低骂了一声,甩上门追了出去。   她窜得倒是快,兔子似的不见了踪影。   言礼跑出去老远,才看到抽抽哒哒地往前走的瑟瑟。   “回去,天黑了往哪去?要走明天走。”言礼去拉瑟瑟的胳膊。   瑟瑟使劲儿的往外抽手,“走开!你拉我做什么?”   “别任性了行不行?”   言礼的语气有些严厉。   瑟瑟冷冷地瞪着他,用力地掰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言礼抿了一下唇。   直接搂上瑟瑟的腰,把人搂了回来。   “放开我,你个臭流氓!”   瑟瑟红着眼圈,对他连踢带掐。   言礼的胳膊上被她抓出了几道抓痕,他的手臂收的更紧了些,“别闹了!”   瑟瑟静了一下,言礼刚要松口气,下一秒她挣扎的更加激烈了。   “你又不是他,谁要你碰我的?臭流氓,放开我!”   言礼额头的青筋直跳。   “你要上哪儿去?”   瑟瑟一点不留情地捏着他手臂上的一点肉皮掐,“你管得着么!”   言礼被她掐的轻嘶了一声,“你属螃蟹的?”   掐得人够疼的。   瑟瑟下手更狠了,掐着掐着,她先崩溃的哇哇大哭了起来。   不是那种楚楚动人的梨花带雨,这是连形象也不要了。   言礼捂住了她的嘴。   瑟瑟按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言礼开着车带着瑟瑟上了路,他冷着一张脸,发丝凌乱,身上带伤,狼狈的不得了。   手臂上又是掐痕又是抓痕,手上还带了个牙印,衬衣也皱巴巴的,他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了锁骨。   车窗开了大半,夜风呼呼地吹进来。   言礼看了一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瑟瑟,自从坐上车她就把头倚在车窗上,一动不动的。   “系上安全带。”   他说完,她还是没动。   言礼停了车,伸过手去拉过了安全带。   瑟瑟瞥了他一眼,又转过了头去,压根儿不在意他在干什么。   由着他服侍,心安理得极了。   “……”这个孽障。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老小区那边。   言礼停了车,瑟瑟下车后便沿着她当时的路线往回走。   小区外面的路灯坏了,根本看不清路,瑟瑟踩到一个塑料瓶崴了一脚。   “怎么了?”言礼冷冷地问道。   瑟瑟比他更冷,一声不吭,理都没理他。   把人送到了,他也该回去了。   然而,言礼看着她纤细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瑟瑟走上楼。   找到了房门,又拿出了钥匙开门。   进了屋,开了灯。   什么都没有变。   瑟瑟坐在沙发上,抱着腿把头埋了起来。   言礼一开门进来就看到她这个样子。   他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去。   “既然已经到这里了,就好好在这儿。”他顿了一下,“太晚了,别乱跑。”   瑟瑟单薄的脊背微微地颤抖,她哽咽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他说会早点回来,可我没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   言礼走到阳台上,看着窗外黑沉的天空,突然感到很疲惫。   他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缥缈的烟雾修长的指间飘出。   瑟瑟闻到了一丝烟味,便抬头看了过去。   或许是感觉到她的注视,言礼侧了一下头,漆黑的眼眸看向她。   瑟瑟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她喃喃地说道:“他从不抽烟。”终究是不一样的。   言礼转过头去。   慢慢地抽完这根烟。   他很快就离开了。   瑟瑟一个人在屋子里走动了起来。   这个房子里,没有一丝她的痕迹。   在这个世界上,那些记忆只属于她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了她所熟悉的言礼。   瑟瑟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看得出神。   她不见了,他肯定得着急吧。   不是说套牢了么,套牢了,怎么还能跑呢?   找不到便不要找了,她不怪他。   ……   “叔叔,温瑟瑟不见了!”   言青焦急地跑下了楼。   怎么又不见了呢?   明明他都把她放到眼皮子底下了,还是没把人看住!   这次不会还要失踪五六年吧?   言青急得团团转,“不行,报警吧!”   言礼蹙了一下眉,“坐下吃饭。”   “叔叔,人都不见了,你还能吃得下去么?”   “能。”   言青噎了一下,你厉害。   言礼道:“她昨晚回去了。”   “回哪去了?”   言礼看了过去,“你不是把老房子的钥匙给她了?”   言青满是疑惑,他喃喃自语道:“她怎么又回去了呢,不是说好要住下了么?”   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言青狐疑地看向言礼。   “叔叔,是不是你把人赶走的?”   言礼眯了一下眼睛,“我很闲?”   言青心想,就算不是他赶走的,但八成跟他脱不了干系。   “那么晚了,她怎么回去的?”   言礼道:“你操心的是不是有点多?”   “我这叫有人情味,哪像……”   言礼冷淡的目光瞟了过来,言青干笑了两声,“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吃了早饭,言青就去找瑟瑟了。   他得问问,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要真是叔叔欺负她了,那他也可以替她……谴责叔叔!   言青去推自己的自行车。   顺便瞄了一眼车库里的车子。   两相比较,把他这辆自行车直接衬得没影了。   这辆自行车他已经骑了好多年了,放到外面不挂锁也没人推,但他骑的得劲儿就一直没换。   叔叔还因为这事夸过他,说他勤和俭里面总算占了一头。   言青把自行车退出来车库,虽然放在车库完全没必要,格格不入的同时又稍显碍事,但这是他最后的倔强,不能妥协!   他骑上自己心爱的自行车出了门。   在路上遇到了温婉婉。   温婉婉跟言青打招呼,“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温瑟瑟!”   温婉婉垂了垂眼,“姐姐这么多年都没消息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我和爸爸都很担心她。言青,谢谢你还想着姐姐,我……”   “不是,你先停一下。”言青打断了她的话,这才想起她还不知道温瑟瑟已经回来了。   “我忘了告诉你了,温瑟瑟回来了!我现在是要去见她!”   温婉婉愣了一下,“回来了?” 第82章   温婉婉想跟着言青去见瑟瑟。   言青没打算领着她去,他觉得温瑟瑟好像不太喜欢她这个妹妹,宁愿跑到他家那个老房子里住也不愿意回家,联系都不联系一下,这是打着老死不相往来的谱呢。   而温婉婉表现出来的样子又像很关心温瑟瑟似的,要叫旁人看来,就是温瑟瑟这个姐姐不像话,还不如妹妹来得懂事。   言青倒是没觉得温瑟瑟哪里不好,眼缘这个东西很难说,他看温瑟瑟就哪里都挺好,即使别人说她不好,也不会影响他的看法,叔叔说不能人云亦云,有自己独立的想法是一个人成熟的表现。   认为自己已经相当成熟的言青,在面对温婉婉的请求时,思考了一下,果断拒绝了。   “她可能不太想见你,要不你自己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温婉婉被言青过于直白的话说得红了脸,嗫嚅道:“姐姐怎么会不想见我呢?就算是以前我惹她不高兴了,但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我和爸爸都很担心她,姐姐回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们一下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言青弄不明白温瑟瑟一家的事,他大大咧咧地说道:“你自己想一下就明白了,叔叔说了,有问题要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温婉婉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她低声道:“是,是我做的不好,姐姐才不喜欢我,我以后会改的。”   言青这个一根筋的,压根听不出女孩子的小心思,他点了点头,“没事,知错能改就好,温瑟瑟那么大方,不会跟你计较的。”   “……”温婉婉的笑容有了几分勉强,她不明白为什么言青对温瑟瑟这样维护,温瑟瑟就一定是好的,一定是对的么?   她不再跟言青谈这个话题,转而笑着说道:“对了,你的生日快到了吧,言总那么疼你,一定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个盛大的生日宴会吧?到时候,可不要忘了邀请我呀。”   并没有。   没有什么盛大的生日宴会。   他叔叔从来不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跟平日里比起来,他生日的特殊之处就是可以吃到叔叔亲手做的饭。   以前他还在心里偷偷地说过叔叔小气,可后来他想明白了,要是哪一年叔叔不肯为他亲手做饭了那才是坏事了。   言青不想跟温婉婉说话了。   她说的好像必须要有个盛大的生日宴会才算叔叔疼他似的。   “我要走了,再见。”言青蹬着自行车的脚蹬骑了出去。   温婉婉转头看去,眉头微皱,想不出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   她反复地琢磨,还是没有头绪,便放下了。   她立马回家跟温业成说了瑟瑟的事情。   温业成怔忡了片刻。   那时他在气头上,被她当面顶撞,自然是勃然大怒,他是一直不喜欢她的性子,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女儿。   尤其是那天之后瑟瑟就失踪了,温业成的心里也有那么一丝悔意,但更多的是想,她要是听话哪有这么多苦头吃,就不能跟婉婉学一下,做个听话懂事的乖女儿么!   五年过去,温业成早就没什么气了,这会儿突然听到瑟瑟回来了,便想着让她回家。   “她在哪里?”   温婉婉摇了一下头道:“不知道,姐姐不想见我,她回来的事情,我还是听一个朋友说的,看来姐姐还是没忘了当年的事情,心里还有埋怨,这才连家也不回了。”   温业成的脸色微沉,“她还有脸怨这个怨那个!自己做错了事也不知悔改!怨得了谁?”   “爸爸,我知道你一直很记挂姐姐的,姐姐就是不理解您,这才钻了牛角尖。”   温业成神色和缓地看向温婉婉,“还是婉婉懂事,她要有你一半懂事,那就好了。”   温婉婉摇了摇头,“我哪里比得上姐姐。”   “你比她强多了!”   温业成想起那个不听话的女儿就头疼,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再问问你那个朋友,想办法联系一下她,在外面住着像什么话。”   “好。”   温婉婉应了下来。   还是都想着她啊,为什么温瑟瑟什么都没付出就可以拥有这么多?   ……   瑟瑟不想回温家,也不想见温婉婉和温业成,她又不是来受气的,干嘛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她现在自己住着,有时言青会来看看她。   除此之外,再没见过言礼一面。   只有偶尔从言青的嘴里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刚开始言青不经意间跟她谈起叔叔时,还会注意一下她的情绪,后来看到她压根没什么反应,就放心大胆地说了起来。   以前他可没地吐槽去。   如今逮到机会就跟瑟瑟说他的辛酸史。   “以前还好些,这几年越来越难伺候了,你是没见过他有多苛刻,身边的助理已经换了好几个了,不是叔叔辞的别人,是人家承受不住主动辞职的。当时温婉婉说要去的时候,我还劝过她,可她不听,偏要去叔叔那里,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不过她到现在还没辞职也算是厉害了。”   瑟瑟慢慢说道:“看来你对你叔叔很不满。”   言青当即摇头,“这可不是不满,我是担心他,这种脾气哪个女人受得了。”   瑟瑟起身给他装了一些做好的雪糕和冰激凌,言青开心地抱回了家。   他发现温瑟瑟对他的口味太了解了,他喜欢吃什么,不用他说她就知道,这就是缘分啊!   言青一回家就把东西放到冰箱里了,想留着慢慢吃。   谁知道到了下午,他打开冰箱一看,没有了。   言青里里外外地找了一遍。   什么都没找到。   “言青,你在找什么?要我帮你找么?”张阿姨过来问道。   言青严肃地说道:“家里出贼了,把我放到冰箱里的冰激凌偷走了!”   张阿姨说道:“真要有贼偷啥不好,偏要偷你的冰激凌?”   “那怎么没有了?”   张阿姨指了指楼上,“先生拿走了。”   言青懵了一下。   他怎么不知道叔叔还爱吃冰激凌?   吃晚饭的时候,言青看到言礼下来。   忍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叔叔,你把我的冰激凌拿走了?”   言礼抬了一下眼,“不能拿?”   “当然不是,您随便拿,随便吃,早知道您好这口,我早把咱家冰箱装满了!”   言青脸上笑得灿烂,心道怎么不给他留一点呢?   面对养了他二十多年的叔叔,言青实在不好意思因为几个冰激凌跟他计较。   在跟瑟瑟说起时,言青说道:“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叔叔喜欢吃这个,藏得太深了,难道是因为爱吃冰激凌不符合他的形象?”   瑟瑟道:“这次多给你带些。”   “温瑟瑟你人太好了!”   言青心满意足了,越发喜欢找瑟瑟玩。   言礼回家看不到人。   张阿姨说道:“言青又去找那个姑娘了吧,这小年轻谈起恋爱来就爱腻在一起。”   言礼的脚步顿住了,“谈恋爱?”   张阿姨笑道:“可不是么,那姑娘长得漂亮,言青这是开窍了。”   言礼没说什么,转身上了楼。   张阿姨在后面多看了几眼,先生看着怎么不太高兴?   言青都这么大了,谈个恋爱也正常啊,就算管得严,在终身大事上可不能耽误,遇到合适的,那就得先下手为强,晚了可就没有了。   张阿姨摇了摇头,没看先生到现在都独身一人么,就是太挑了!   言青觉得叔叔这段时间好像不太待见他。   至于是什么原因,他想不出来。   最近,他也没干什么事啊?   “叔叔,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言青直接问了出来。   言礼瞥了他一眼,“没有。”   言青放心了,他就说嘛,叔叔怎么可能会对他有意见呢?   “叔叔,我过生日的时候,可以让温瑟瑟来么?”   言礼沉默了一下,“确定了?”   “当然,她都答应了!”言青笑了起来,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言青忽然觉得有些冷,是空调的温度调的太低了么?   半晌,言礼道了句,“随你。”   言青生日那天,瑟瑟再次见到了言礼。   他在厨房做饭,没把目光放到她的身上   言青在外面招待瑟瑟。   “言青端菜。”   言青立马去帮忙端菜。   看着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言青自己嘀咕道:“今天竟然没做西红柿炒鸡蛋,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瑟瑟刚好听到他这句话不由得看向了他,轻声道:“西红柿炒鸡蛋?”   “我叔叔的最爱,每次下厨必做!”   这次过生日,不仅有叔叔在,温瑟瑟也在。   看着温瑟瑟坐在旁边,言青没觉得她在是不合适的,反而觉得她就该坐在那里。   只是这个气氛不太对。   叔叔面无表情,温瑟瑟也默不作声。   言青不满地说道:“你们是不是不愿意给我过生日啊?一个个都这样,这哪是过生日,说是去祭拜都有人信!你们就不能笑一笑?”   瑟瑟抬了抬眼,恰好和言礼的视线对上。   两个人同时移开了眼。   瑟瑟端起酒杯,对言青说道:“言青,生日快乐。”   言青也拿起酒杯去跟她碰杯,“叔叔也来。”   言礼以茶代酒,三个人碰了一下杯。   这一碰杯就跟一个开关一样,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   以往言青很少喝酒,即便是喝,叔叔也不让他喝多。   言青曾经以为自己是千杯不醉。   结果三杯红酒下去,他就开始晕乎了。   端着酒杯对言礼道:“叔叔,我祝你长生不老!”   “……”   言礼道:“你喝醉了。”   言青摇头,“我没醉,温瑟瑟你说我醉了么?”   瑟瑟回答得干脆,“醉了。”   言青眨了下眼,“你和叔叔是一伙的。”   坚持自己没醉的言青没多久就趴到沙发上睡觉去了。   天色不早了,言礼对瑟瑟道:“我送你。”   到了地方,瑟瑟没动。   言礼看了她一眼,伸过手去给她按开了安全带。   瑟瑟一把抓住他的衬衣,看着他的眼睛道:“言礼,骗我有意思么?” 第83章   街道上安安静静的,坏掉的路灯至今没有修好,车子停在路灯下面,浸入了黑沉的夜色。   言礼看着她黑亮的眼眸沉默了片刻,缓缓地抬手覆上瑟瑟的手,手掌收紧,将她的手往下拉,“你认错……”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巴掌便朝他的脸上扇来,清脆的声音响在车内,打得他微微地侧过了脸。   言礼抬起双眸看了过去。   一向冷漠的黑眸,掩藏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瑟瑟的眼睛红了一圈,她执着地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言礼移开眼,半晌没说话。   从车窗看出去。   天空黑得发蓝,夜幕之下一栋栋楼房紧密地挨在一起,橙黄色的灯光照亮了窗户,在一片冷色中点缀出几分暖意。   言礼疲惫地靠在车椅上,黑长浓密的睫毛半遮着眼,在长久的沉默过后,他缓缓地开口道:“瑟瑟,没有我你一样可以过的很好。”   清朗低沉的声音平静而缓和,就像一位被岁月历练过的长辈在面对未经世事的小辈时,平静地告诉他什么才是更好的选择。   瑟瑟扯了扯唇,看着他道:“你觉得我现在很好?”   “会好的。”言礼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言礼你就是个混蛋,不想在一起了就直说,我不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你,用得着装作陌生人么?你对我冷着脸的时候,我还想着言礼不会这样对我,拼命的给你找借口。可是,你要装为什么不装的更像一点,为什么要让我发现呢?”   眼眶里的泪珠沿着白皙的脸颊滚了下来,被瑟瑟迅速地擦掉。   “你知不知道,那天我突然来到这里有多害怕,我怕你会找不到我,会着急。脑子里乱哄哄的,只想见到你,可当我满心欢喜地抱住你的时候,你却那么冷漠地叫我松手。”   言礼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青紫脉络清晰可见,他哑声道:“别说了。”   瑟瑟的情绪有些激动。   “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就是不喜欢我了,不疼我了,不想跟我好了,你眼睁睁看着我难受,看着我哭,我讨厌死你了!”   瑟瑟使劲儿往下摘戒指,“我还给你,都还给你,也省得你费尽心思跟我摆脱关系!”   戒指滑出了纤细的手指,瑟瑟握在手心用力的攥了一下,刚要抬起手扔给他,言礼忽然倾过身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围在了他和车座之间。   他的脸色有几分苍白,张了张口,“别扔。”   瑟瑟盯着他道:“人都不要了,还留着戒指做什么?”   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瑟瑟等不来他的回答,心中添了些烦躁,她抬手去推他的胸膛。   这时言礼才开口道:“没有不要你。”   瑟瑟抬头看向他,“可你现在就是不要了,为什么不承认?你摒弃那段过往,不也是在抛弃我么?”   言礼不忍看她的眼睛,他抬起手,在空中停了一下,还是将瑟瑟抱在了怀里。   瑟瑟贴在他的胸前,耳畔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熟悉的清冽气息密不透风地把她包裹了起来。   她攥起拳头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背。   言礼反而把她抱得更紧,近乎贪婪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我怎么舍得抛弃你,这个权力从来都掌握在你的手里。”   瑟瑟缓和了一些,她抓住他的衬衣,闷声道:“骗人!”   “没有骗你。”言礼的目光变得深远,“只是我害怕了,胆怯了。”   “怕?”瑟瑟抬起了头。   言礼抚上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地摩挲,如同呵护稀世珍宝。   “失而复得固然欣喜,可是还会面临第二次失去的风险,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承担再次失去的结局。”   那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性。   他也是个普通人,无法摆脱这样的恐惧和忧虑。   有时候他会担心这是一场梦,是他朝思暮想求来的一场美梦。   梦里面她还在,即使不靠近她,只是这样看着她,和她生活在一片天空下便足够了,他不敢奢求太多,生怕惊扰了这场来之不易的梦境,眨眼间又回到死气沉沉的现实。   瑟瑟轻声道:“不会的,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言礼静静地看着她。   瑟瑟抿了一下唇,“你还愿意靠近我么?”   言礼早已溃不成军,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没有胜算。   他叹息一声,抱紧了她,“不是已经在你手里了么?”   瑟瑟靠在他怀里,笑着说道:“你瞧,即使我不见了,你也会找到我的。”   言礼“嗯”了一声。   于她而言不过是短短几日,可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   一大早言青打着哈欠下了楼。   不能睡懒觉太痛苦了。   这是叔叔立的规矩,不能懒床,要按时吃饭。   刚过完生日的言青,有点后悔,昨晚许愿的时候,他就该对着叔叔说出他要睡懒觉的愿望,这样一来叔叔心一软就能答应了。   唉,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这就是机不可失,错过了这一天,叔叔又不好说话了。   言青走到楼下去吃早饭。   发现叔叔竟然没在。   他问张阿姨,“叔叔呢?”   张阿姨也有些疑惑,言先生一向是什么时间干什么事,以前这个点早就下来了,可这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只负责做做饭干干家务,言先生在的时候她不会上楼去打扰。   张阿姨不确定地说:“可能睡过头了吧。”   “不可能!叔叔那个生物钟可是按秒来的,怎么可能睡过头。”言青说什么也不信。   “我去看看。”他自告奋勇。   正要上楼,门铃响了。   一大早的会是谁来了?   言青好奇地停了一下,想看看是谁。   张阿姨去开门。   温婉婉提着三个袋子站在门外。   言青问道:“温婉婉?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言总送东西。”温婉婉努力保持着微笑。   实则她的心里并不平静。   早上的时候,她碰到了言总的助理,说要来给言总送些东西。   温婉婉眼尖地看到了包装袋上面的商标,都是一些大牌的女装女鞋,言家没有女人,这些东西是给谁的?   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于是她主动提出让她来送。   助理想到温婉婉跟言青的关系不错,又是一个大小姐,反正就是送个东西的事,谁送都一样,温婉婉要愿意当这个跑腿的,那就让给她好了,还能赚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温婉婉一路上都在想这个女人是谁。   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言家,只能是被言礼承认的,温婉婉把那些出现在言总身边的女人挨个筛了一遍,并没有觉得言总对哪个女人有特别之处。   她咬了咬唇,她要看看究竟是被哪个女人捷足先登了。   想到那个男人,温婉婉心里就泛起一阵涟漪。   她跟着温业成也见过不少所谓的成功人士,但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   有能力有魄力,他白手起家能做到今天已经胜过太多人了,更别提他长得又英俊,冷淡的目光轻轻地扫过来便让人心口乱跳。   温婉婉一直觉得那些庸脂俗粉,卖弄风情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他才不会像那些肤浅的男人只看身材和容貌。   温婉婉这些心思,埋藏得很好,谁都不知道。   可今日这事让她着急了,这才过来想看看究竟是谁。   “是这些么?我给叔叔拿上去就好了。”言青要来接。   温婉婉笑道:“不用了,还是我亲自送上去吧。”   言青想,就是几个纸袋子,谁送不一样啊?让他拿着,他还能给扔了不成?   “叔叔不喜欢别人去打扰他。”言青补充了一句,“除了我。”   他的话音刚落,楼梯上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昨天晚上,瑟瑟还没上楼就被言礼又拉回来了。   自从听瑟瑟说那天她哪里也没去,就是回了趟家才消失后,言礼再不让她往这边跑,连上楼拿点衣服都不行。   导致瑟瑟洗完澡了没衣服穿,最后还是穿的他的。   本想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第二天还能凑合着穿,但衣服没挂好掉到了地上沾了水,瑟瑟不想穿了,言礼便叫人先送件衣服来应一下急。   衣服一直没送来,瑟瑟只好穿着言礼的衣服出来了。   “我的衣服怎么还没来呀,你这个裤子太长了!都拖到地上去了。”   她提着裤子,踢着腿走了几步。   言礼看了一眼,“过来,给你卷一下裤腿。”   瑟瑟拖着长长的裤子朝他走了两步。   她上身还穿了一件他的衬衣,也是不合身,就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怪可爱的。   言礼牵了一下唇角。   “你笑我!”瑟瑟抻了一下腿,“我还能长呢!”   言礼蹲下身,把她的两条裤腿卷了上去,露出半截莹白的小腿。   瑟瑟低头看着他那头浓密又利落的短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你这么大年纪了,竟然没有脱发欸!”   言礼站起身,横了她一眼,“这么大年纪?”   瑟瑟伸出细白的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对他笑道:“不大,男人四十一枝花,咱还是个花骨朵呢!”   瑟瑟和言礼一边说话一边往楼下走,冷不丁对上了好几双眼睛。   这一大早的,怎么这么多人?!   温婉婉满眼的不敢置信,因为太过诧异她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想过很多人,唯独没想到会是温瑟瑟。   他们怎么会牵扯到一起的?   言青也同样惊讶,他睁大了眼睛。   看着穿着叔叔的衣服还和叔叔一起下来的温瑟瑟,言青的嘴巴抿了起来。   证据确凿了。   叔叔真的对温瑟瑟这棵小嫩草下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9 23:00:41~2021-05-30 22:5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慕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瓜挺甜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好几道目光聚焦在瑟瑟身上,全都一副见了鬼的惊讶表情。   瑟瑟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衣服是不合身了些,可也没穿反呀。   她看向言礼,无声地询问,很奇怪?   言礼摇了一下头。   瑟瑟放心了。   温婉婉率先打破了凝滞的氛围,她关切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瑟瑟轻轻地扫了她一下,“你不也在这里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不是这样的。”温婉婉急忙为自己解释,她抬眸看了言礼一眼,“我是来给言总送东西的。”   看见她手里提着几个袋子,瑟瑟眯了一下眼睛,还有来有往了?   温婉婉脸上带着微笑,她走到言礼面前说道:“言总,这是你要的东西,我看李助理在忙,就帮他把东西拿过来了。”   瑟瑟把手伸到言礼的背后,在他的腰上掐了一下,秉承了能动手就绝不动口的原则。   疼是不疼,但她在后面乱摸一气也是让人招架不住。   言礼握住了瑟瑟的手,赶紧道:“是给你买的衣服。”   “原来是给我的呀。”瑟瑟笑了起来,瞬间就放晴了,她朝温婉婉伸出手去,“来,给我吧。”   温婉婉递了过去,她看着瑟瑟说道:“姐姐,爸爸很关心你的,一直让我联系你,就是想让你回家,可你见都不见爸爸一面,这让他多伤心啊,哪怕你打个电话也好啊。”   瑟瑟轻声笑道:“他不是有你这个乖女儿么,还要我去做什么?”   “可是,姐姐也是爸爸的女儿呀。我们已经长大了,也该为爸爸尽点孝心了。”温婉婉小声地说着,“外面终究不是家里,女孩子还是回自己家里比较好。”   “温婉婉。”   温婉婉看向瑟瑟。   瑟瑟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纤细的手指挽了一下发丝,“我好想揍你啊。”   “姐姐你、你……”温婉婉脸变得红通通的,难怪爸爸不喜欢她,温瑟瑟说话一点都不知道给人留情面。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你要尽孝也没人拦着你,只要别扯上我就成?”   瑟瑟懒得跟她生气。   生个气还要消耗精气神呢,干嘛浪费在她身上。   温婉婉这个人吧,小心思贼多。   说个话总是绕来绕去,表面听着是这个意思,再一细想又是另外一个意思。   说她多坏那倒不至于,毕竟也没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甚至在很多人眼中她还是一个善良懂事温柔的好姑娘。   但和她相处起来,太累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在背后捅刀子。   她被温业成赶出去,未尝没有她在旁边煽风点火。   瑟瑟不待见她,想来温婉婉也是如此。瑟瑟不喜欢她,可以直接了当地表达出来,但温婉婉不可以,她早被自己框在了框子里,一举一动都得符合善良的标准。   “以后也别姐姐姐姐地叫了,受不起。”瑟瑟挽住言礼的胳膊,“看到没,我不是在外面住,这就是我家,是不是啊,亲爱的?”   言礼被瑟瑟那声亲爱的给麻了一下,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得给她撑住场子,“当然。”   瑟瑟对着他甜蜜地笑,细细的胳膊藤蔓一般缠绕上来。   温婉婉怔了一下,眼神落到他们交握的手上。   到现在她还没办法接受,温瑟瑟跟他在一起了。   她知道言总对她没什么意思,但她相信只要她在他的身边,他早晚有一天会注意到她。   然而这一切都被温瑟瑟破坏了,温婉婉咬住下唇,心中既是酸涩又是不甘。   她哪点比温瑟瑟差了,为什么他会选择温瑟瑟?   温婉婉再怎么掩饰,神色上还是流露出了几分。   因此,当她离开后,瑟瑟对言礼笑道:“亲爱的,没想到你还挺抢手的。”   言礼淡淡道:“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之前的事情让她生气了,虽然算是和好,但言礼觉得她心里仍然憋着一股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一场燎原之火,为了避免这个可能,他不得不把一切能引起她怒气的小火苗扑灭。   简直跟伺候老佛爷似的伺候着,不光要操心她的衣食住行,连身心也得考虑到。   经过今早的事,言礼便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少让瑟瑟和温婉婉接触,她生气了,收拾烂摊子的还得是他。   瑟瑟看着他道:“这可是你说的,可要记清楚了。”   言礼挑了一下眉,“要不要挂个牌子,写上温瑟瑟三个字?”   瑟瑟轻轻地笑,“好啊。”   “叔叔。”   言青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个人同时看去,像是突然意识到原来还有个人在。   言青:“……”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我就像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个小时后,言青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瑟瑟,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叔叔。   “所以你们俩是真的在一起了?”   按理说叔叔找到了喜欢的人,他是该替叔叔高兴的。   但问题是温瑟瑟还曾经是他同学啊!   “叔叔,你怎么下得去手?”   瑟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睨着言礼道:“对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言礼冷峻的眉眼间多了一丝无奈。   言青再一次被忽略了。   难道叔叔眼里已经没有他了么?   言青惆怅地叹了口气。   “我以后是不是得叫你婶婶啊?”言青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别扭。   瑟瑟挥了一下手,“不用,叫姐姐就好。”   言青:“……”他家这辈分可够乱的。   吃完早饭,瑟瑟去楼上换衣服,言礼给她提着东西跟了上去。   言青一路目送。   以前定时定点地去工作,现在连公司也不去了,他可算见着什么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不过他也理解,这就是老房子着火,没得救了。   昨天还对人家温瑟瑟冷冰冰的,今天又好得如胶似漆了,中间就隔了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言青想了想,眼睛瞬间睁大,温瑟瑟不会对叔叔用强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温瑟瑟做得出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言青都用一种崇拜敬佩的目光看着瑟瑟。   瑟瑟实在想不出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你有没有觉得言青最近很……”瑟瑟顿了一下,“崇拜我。”   “有么?”   “有啊。”瑟瑟往后倒在他的怀里。   言礼捏起她的下巴,目光在她的脸上仔细地逡巡,“大概是羡慕你长得好看。”   瑟瑟被他逗笑了,抚上他的手,睨着他道:“有多好看?”   他低下头来,贴上她柔软馥郁的唇瓣,“让我神魂颠倒。”   瑟瑟抬起手臂环住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   瑟瑟累得睡了过去。   她的长发散在雪白的纤背上,脸颊贴着枕头,闭着眼睛睡得安稳。   言礼抬手穿过她柔软顺滑的发丝,轻轻地撩开。   他看着她的睡颜,微微出神。   瑟瑟动了一下身子,手臂伸了过来,搂住了他的腰。   言礼把她抱在了怀里,紧紧地抱着。   他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沿着她眉眼温柔地吻着。   瑟瑟是被热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无力地推了一下他的胸膛,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困得睁不开眼,勾上他的脖子说道:“你快点,我要睡觉了。”   原本温情脉脉的氛围全变了。   言礼就是没那个意思,在看到她主动嘟起嘴巴时也变得有那个意思了。   第二天瑟瑟没起来床。   言青在楼下没看到瑟瑟,他便问叔叔,“温瑟瑟怎么没下来?”   言礼道:“没醒。”   他走进厨房让张阿姨准备一份早餐放到托盘里。   言青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为什么温瑟瑟可以睡懒觉?”   他也想睡懒觉啊!   他不求叔叔能在他睡懒觉的时候把早餐端到他的床头,只要让他睡到自然醒他就满足了。   言礼瞥向他,“她为什么不能睡?”   言青瞪大了眼睛,见过双标的,没见过这么双标的。   “叔叔,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对我的么?”   言礼按了按额头,语气有些无奈,“言青,睡不睡懒觉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么?”   言青用力点头,“当然重要,我做梦都想睡觉睡到自然醒!”   言礼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事,竟然就是睡懒觉,这个追求会不会有点太低了?   “叔叔,你看我是不是也可以……”   “不可以。”   言青傻眼了,“为什么?”他就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么?   言礼道:“对没有自制力的人来说,放纵等于谋杀。”   “叔叔,你杀死我吧!”   “……”   言礼深吸一口气,“让让路。”   言青眼巴巴看着叔叔端起托盘走了上去,以前没有对比他还觉得自己是叔叔最疼爱的亲侄子,如今有了对比,他才知道叔叔的心竟然可以偏成这样!   窗帘透进微光。   瑟瑟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   这时门开了。   言礼走了进来,他把托盘放到了一边。   “吃点早饭吧。”   瑟瑟朝他伸出手,言礼把她拉了起来,瑟瑟裹着薄被笑道:“小礼子,给哀家更衣。”   言礼给她拿过衣服。   瑟瑟没有伸手接,她的眼波流转,在他的耳畔轻声道:“怎么,只会脱不会穿啊?”   他倒是配合得很,修长的手抓住了被子,“确定要我给你穿?”   瑟瑟从他的手里抽过衣服,“才不让你占便宜呢。”   她穿好衣服洗漱完,拿起一片吐司刚咬了一口,言礼说道:“今天有时间么?”   瑟瑟点了点头,“有事么?”   言礼淡淡道:“没什么,如果有时间,可以去趟民政局。”   瑟瑟差点噎住。   言礼把牛奶端给她。   瑟瑟缓了一下,“这么突然。”   “不突然,”言礼握着她的手,拇指抚过她手指上的戒指,“早该办了,现在只不过是补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30 22:55:59~2021-05-31 23:1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瑟瑟回了一趟温家,去拿户口本,她让言礼在外面等着她,自己走了进去。   面对消失了五年多的女儿,温业成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她有没有事,而是呵斥道:“你还知道回来!”   他习惯了对她挑剔和批评,无论大事小事,都会对她加以指责,就好像她做什么都是错的一样。要是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弱的,早就崩溃了。   瑟瑟没打算跟他多说,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要结婚了。”   温业成愣了一下,他拧起了眉,很不赞成地说道:“结婚这种事是随随便便的么?你从哪儿认识的人,说结婚就结婚,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瑟瑟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才关心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   温业成有些不悦,“温瑟瑟,你这是什么态度?”   “您生什么气,不是早就把我赶出家门了么?这是最后一次麻烦您,以后不会了。”   “温瑟瑟!”   温业成一直把瑟瑟当成是倚仗他生存的小姑娘,总想着让她听话让她懂事,可她从来不按着自己的意思行事,倔强又执拗,没有半点讨喜的地方,这不是他想要的女儿。   外表看着温柔,实则浑身带刺,温业成知道他没办法改变她,但还是忍不住对她挑刺。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了,他没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对,倒是愈发觉得这个女儿冷漠又自私。   忽然听到她要结婚的消息,温业成这才有了一丝感触,她也长大了,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不是他随意训斥的小姑娘了。   他按下火气,刚询问了几句,就被她顶了回来。   温业成的表情很难看,瑟瑟见多了他这个样子,接下来就是勃然大怒了。   可这一次,温业成竟然忍了下来。   瑟瑟感觉很诧异。   温业成压抑着怒火,竭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片刻之后,他把户口本拿了出来。   瑟瑟走过去接了过来。   温业成的脸色依然不好,他看着瑟瑟道:“你自己想好了,后悔了也没人管你。”   “我知道。”   瑟瑟走了出去,在外面看到了温婉婉。   她直直地看着瑟瑟手里的户口本,脸色有些苍白。   擦身而过之际,温婉婉忽然道:“你要结婚了?”   瑟瑟侧了一下头,笑道:“对啊。”   温婉婉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   太快了,她还以为……   瑟瑟对她说:“这个家里终于没有我了,再也没人跟你争了,你开心么?”   温婉婉看着瑟瑟从她的身边走过,出了门,投入了那个男人的怀里。   她是不会跟她争了,可她抢走了她最想要的。   温业成站在窗边往下看去,神色复杂,他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下午,那时候方静还在,她抱着孩子兴高采烈地跑到他面前说:“业成,你听,瑟瑟会就爸爸了。来,瑟瑟,再叫一声给爸爸听听。”   小丫头穿着小裙子,头上用头绳扎了两个小揪揪,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一张嘴露出了两颗小门牙。   她啊啊地叫了两声,伸着莲藕般白嫩的胳膊朝他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刚打好的领带。   那时他还有事要出去,被她抓乱后,皱着眉头扯开了她的小手,对方静道:“看好孩子。”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温业成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记得这么清楚。   车子渐渐驶出视线,温业成默默地看了许久。   ……   自从家里多了一个人,言青明显感到自己家庭地位的降低。   叔叔所有的规矩,在温瑟瑟那里都不是规矩。   言青看在眼里,羡慕的不得了。   这几日温瑟瑟心血来潮,也打算装一装贤妻良母了,天天的霸占着厨房,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言青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憔悴了许多,也就叔叔还能吃的面不改色。   “温瑟瑟,你可饶了我们吧,别再做东西了!”言青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他要打破温瑟瑟的幻想,她根本就不是个贤妻良母的料!   瑟瑟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言礼,“真的那么难吃呀?”   言礼道: “别听言青瞎说,他的口味一向和正常人不一样。”   言青瞪大了眼睛,污蔑啊,赤.裸裸的污蔑!他怎么和正常人的口味不一样了?好吃难吃他还分不出来么?   之前温瑟瑟做那个冰激凌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孩子,能把冰激凌做的这么好吃,做饭肯定也不能差了,结果,他一看到她做出来的饭就傻眼了。   他实在是佩服叔叔,那种看不出原材料是什么的菜都能吃的面不改色。   言礼走到瑟瑟的身边,问道:“今晚要做什么?我帮你切菜。”   “好啊。”瑟瑟想了一下,“那做西红柿炒鸡蛋吧。”   “又是西红柿炒鸡蛋?!”言青现在一听到这个菜名就饱了。   他算看出来了,温瑟瑟也就会做个西红柿炒鸡蛋,但她做出来的,还不如洗干净西红柿直接吃呢!   再好吃的菜天天吃也够呛,更何况还不好吃呢。   言礼瞥了他一眼,“什么都不做,光等着吃还那么多要求。”   言青痛心地说道:“叔叔你变了!”不过是想吃一顿正常的饭菜,他的要求过分么?   言礼没理他,在一旁给瑟瑟打下手。   他把菜都洗好切好了,瑟瑟也就是把菜往锅里一放,再随便搅一搅,放点调味料就可以了。   只是这个火候不好掌握。   “呀,糊了。”瑟瑟眨了下眼。   言礼十分淡定,“没事,我喜欢吃糊一点的。”   言青目瞪口呆,叔叔疯了!   糊味都飘出来了,瑟瑟的脸颊微红,没法再自欺欺人,她转身抱住言礼 ,仰起头道:“哪有人喜欢吃糊的?”   言礼垂眸看着她,“你做的我都喜欢。”   瑟瑟抿着唇笑。   言青幽怨地看着他们,这哪是做菜,分明是调情,别以为他不懂!这两人根本不拿他当回事儿!   当天夜里,言青收拾出了自己的东西,他决定了,他要离家出走了!不留纸条的那种!   由于天太黑,言青把时间推迟到了明天。   第二天,吃了早饭,才背起了自己的背包。   言礼去工作了,瑟瑟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言青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她看了看他的背包,此情此景有些似曾相识。   言青悲壮地往外走。   张阿姨叫住了他,“言青,又要离家出走啊?”   言青:“……”   张阿姨问道:“这次打算住几天,先生问起来,我也好说。”   瑟瑟好奇地看了过去。   言青的身体一僵,“不回来了!”   瑟瑟问张阿姨,“他干嘛去了?”   张阿姨说道:“肯定又闯祸了,怕先生责怪他,这才收拾东西往外头去避一避。”   张阿姨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没事,说不定到下午自己就回来了。”   瑟瑟想起那天她见到言青的时候,他也是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原来这是离家出走啊。   连张阿姨都见怪不怪的,瑟瑟忽然有点同情言青了。   小孩子嘛,受到冷落,觉得委屈了。   瑟瑟托着下巴想,貌似他的委屈还跟她有关,小时候就喜欢跟她争宠,赢了就得意洋洋,如今长大了也没怎么变呢。   言青上午出去,到下午还没回来,瑟瑟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   她想了一下,准备亲自去接他回来。   毕竟小孩子是需要哄的嘛。   瑟瑟不用想都知道他在哪里,直接过去了。一抓一个准,果然就在那里呢。   “能耐了,电话也不接。”   言青撇过头,“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   言青愤愤道:“我不回去了,你们根本就不在乎我!”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叔叔是怎么对你的,又是怎么对我的?”提起这个言青就委屈。   瑟瑟道:“你还想要你叔叔对你亲亲抱抱举高高啊?”   “这倒不用。”还亲亲抱抱举高高呢,一想到叔叔那张冷冰冰的脸他就哆嗦了一下。   “可他就是这么对我的呀。”瑟瑟坐到椅子上,黑亮的眼眸微微弯起,“你看,你不能跟我比呀,真要你叔叔这么做,你受得住么?”   “……”言青咽了咽口水,确实,他还是更喜欢,叔叔对他冷酷无情一些。   瑟瑟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吧,以后我不下厨了。”   “真的?”   瑟瑟发誓她看到言青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   言青站了起来,“那咱们回去吧。”   “……”瑟瑟不禁陷入了沉思。   两个人下了楼。   没走多远,忽然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言青道:“是叔叔来了。”   言青朝叔叔挥了挥手,然而叔叔对他视而不见,直接越过他一把抱住了温瑟瑟。   言礼的手臂收得紧紧地,因太过用力而有些轻微地颤抖,瑟瑟听到他心脏剧烈地跳动,他的焦虑和不安清楚地传了过来。   瑟瑟忽然明白了他在害怕什么,他晚上经常失眠,有时还会从梦中惊醒,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看看她还在不在,然后将她抱在怀里,这才算安心。   言青嘀咕道:“你们能不能注意一点,这可是在大街上。”   在家腻腻歪歪还不够啊。   言礼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黑漆漆的眼眸看着她。   还好,她在。   瑟瑟抬手抚了一下他的脸庞,纤细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言青赶紧捂住了眼。   言礼搂住了瑟瑟的腰,感受她的存在。   天边的落日余晖铺满天际,她的发丝也染上了淡淡的金色,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中。   “言礼,我就在这儿。”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31 23:16:27~2021-06-01 23:1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然天黯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饭菜的香味飘了过来,言青扭过身子看了叔叔一会儿,他一个人站在厨房里沉默地做着饭,动作熟练,有条不紊,看起来很平静。   言青乖乖地洗了手,哒哒哒地跑到厨房仰着头对言礼说道:“叔叔,我帮你端菜。”   “不用。”   言礼把菜端上桌,又给言青盛好了饭。   两个人坐在饭桌前,鸦雀无声地吃着饭,气氛沉闷,压得人喘不上气。   以前言青最爱说个不停,此刻却只是低着头吃饭。   漫长压抑的一顿饭结束,言青回到房间做作业。   他拿起笔,眼睛忽然模糊了,小泪珠从眼眶里啪嗒一下跌落到本子上,把上面的字晕开了。   她到底在哪里呀,快点回来吧。   他以后再也不跟她抢东西了,叔叔、叔叔也可以让给她。   言青捂着嘴巴,不敢让叔叔听到,叔叔已经够难过了,他不能再让他不高兴。   他还记得那天叔叔回家时,买了一捧鲜花,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连他都能看出叔叔的心情好极了。   可是她一直没回来,叔叔给她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言青看着叔叔焦急地出门去找她,一整个晚上都没回来。   等他再看到叔叔的时候,叔叔的发丝凌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绷紧的弦,仿佛下一秒就会因承受不力道而弓断弦崩。   那一瞬间,言青有些不敢靠近他,他从来没见过叔叔这个样子,让他感到陌生又害怕。他还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天她没有回家,叔叔说要去找她,也没把她找回来。   她走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安静地吃饭,安静地睡觉,仿佛整个世界变得沉默了起来。   言青不喜欢这种沉默,一片死寂,让人心头沉甸甸的,很不舒服。   她不在,叔叔都不笑了。   虽然以前叔叔也很少笑,但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睡觉前,言青躺在床上,默默的在心里许愿,希望她快点回来。   最好他一睁眼,她就出现了,这样叔叔会高兴,他也开心。   言青的愿望落空了。   然而每年过生日的时候他还是会许下这个愿望。   一年又一年,这个愿望始终没有实现。   当他不再是懵懵懂懂的时候,言青才渐渐明白,叔叔是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新的一年又到了。   叔叔亲手包了水饺。   说实话,味道很不错,他知道叔叔是为谁包的水饺,可惜她吃不到,即使如此,每年叔叔还是会认真仔细地包好。   “叔叔,我去给方阿姨拜年了。”   “好。”   房门开启又关上。   重新归于寂静。   言礼坐在书桌前,拿出了一本书。   翻开书页,里面夹着一个薄薄的红包,边沿已经泛白。   言礼拿出来看了许久。   很多事情他不是一无所觉,只是刻意让自己忽略,糊涂的人永远比清醒的人快乐许多。   他曾经以为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那些说不清的事情干脆不提。   直到她突然消失,他才陡然清醒过来。   他找不到她,什么地方都找遍了,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无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起初他担心她遇到了危险,无数次从梦中惊醒,生怕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吃苦,而他又无能为力。   后来他忽然回忆起第一次见面时,她说的那些“胡言乱语”。   言礼靠在椅子上,头微微后仰,闭起了眼睛,也许她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没有人相信。   ……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透过浓密的树荫洒下了点点光斑。   微风轻柔地吹拂,送来淡淡的花香,树上的鸟儿啾啾地叫着,奏成一支欢快的歌儿。   言礼在树荫下的椅子上醒来,一双漆黑的眼眸缓缓睁开,看到眼前的景象,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寒风霜雪不见,眼前是一片浓郁的绿意。   “叔叔!”言青笑着跑了过来,他把成绩单放到了言礼的面前,“我这次考试进步了三个名次,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言礼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让他怔住了,成绩单上面第一名的位置清楚地写着温瑟瑟三个字。   他一把拿过了成绩单,视线紧紧地盯在上面,手轻微地颤抖。   言青眨了下眼,叔叔这么激动啊。   他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再努力一点,这次考了倒数第六,下一次他可以朝着倒数第十冲一下!   他一定会让叔叔骄傲的!   言礼声线不稳地念出了那个名字,“温瑟瑟。”   言青点了点头,“嗯,我们班第一,长得很漂亮的。”   他忽然警惕地看着叔叔,“我可考不了第一啊,叔叔你的要求不能太高,做人要脚踏实地,这可是你教我的。”   言礼把手遮在额头上,在心中默念那个名字。   言青心里七上八下的,叔叔这是怎么了,就因为他考不了第一?   纠结了半晌,言青为难地说道:“叔叔你要实在想让我考第一,那、那我就试试吧。”   这话说出来言青自己就先不信。   他得怎么考才能考到第一啊?要不去跟温瑟瑟请教一下?   唉,叔叔怎么也学会攀比了,第一不第一的重要么?   言礼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低低沉沉的,微风吹起他的发丝,俊美冷峻的面容瞬间温柔了起来。   言青看呆了,心情有些复杂,叔叔究竟对他抱有多大的期望啊?他稚嫩的肩膀可能扛不动啊!   言礼想见她。   他开着车停在了学校的门口。   在人群中寻找了许久,终于寻到了她的身影。   他向她走了过去,又与她擦身而过。   她不认识他。   言礼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   心里空荡荡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没有莽撞地追上去。   只是经常在她放学时,来学校看她一眼。   保持着一个距离,能看到她就好,只要是和她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不再遥不可及。   在她消失的那些年里,他不是没有怨过她,即使知道她是无辜的,也会忍不住迁怒。   太久了,他从来不知道时间是这样的漫长和煎熬。   她既然闯入他的世界又为什么要离开呢?   为什么要让他来承受这种无望的等待?   言礼尝试过忘记她。   他对自己说,算了吧,别等了,那个女人回不来了。   可感情这玩意从来由不得自己。   他就算想的再清楚又如何,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每次晚上睡不着,他便到阳台去抽烟,经常待到半夜。   回头想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等下来了。   这一天,言礼在路上遇到了她。   她一个人在路边走着。   微卷的长发散在肩头,她把发丝挽到了耳后,露出了白嫩的耳朵。   他看到了她脸颊上的巴掌印以及小腿上的划痕。   言礼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第一次见面时,她便是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言礼的神色恍惚,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各种念头纷乱地闪过。   如果她没有回去,那么他们之间或许就不会产生交集。她会过得好好的,他也不会经历那些痛苦的等待,他们会像两条平行线一般过着各自的生活。   仅仅是这样想,言礼的心口就如同撕裂般疼痛。   他怎么舍得跟她成为陌生人。   言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方向盘,把车开回了家。   一听到车响,言青就知道叔叔回来了。   他赶紧出去迎接,那天他玩游戏被叔叔逮到后,他的零用钱就没有了,零用钱停了也就罢了,还把他的小金库也搜刮走了,叔叔这样可就不地道了。   没有钱的日子太难了,他想喝瓶饮料都不行,为了尽快拿回他的小金库,言青决定要好好地尽一尽孝心,让叔叔大发慈悲,给予他资金上的支持!   “叔叔回来了!”言青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叔叔辛苦了!”   言礼往屋里走,言青立马端着水过来了,“叔叔喝水。”   言礼看了他一眼,接过了玻璃杯。   言青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了一把扇子,卖力地给言礼扇了起来,“叔叔热不热,我给您扇扇风!”   言礼喝了一口水,抬眸看着言青道:“言青,你累么?”   果然!叔叔被他的真诚打动了,都问他累不累了。   言青扇得更起劲儿了,“不累!”   言礼点了下头,“既然不累,那就骑着你的自行车沿着外面的路转上十圈吧,骑够了再回来吃饭。”   啪嗒,言青的扇子掉地上了。   他一定是听错了,叔叔不会这样对他的!不会!   言礼捡起了扇子,“去吧。”   “为什么?”言青不能接受。   “帮你消耗多余的精力。”   “!!!”   言青不情不愿地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出去了。   不多时,他匆忙地跑了回来。   进了一趟屋,出来就对言礼说道:“叔叔你能借我点钱么?”   言礼看向了他。   言青赶紧说道:“我有急用,要不这样,我洗一个月的碗,用我的劳动力来换钱。叔叔,你看行么?”   言礼垂了下眼,“可以。”   言青开心地伸出了手,怕一只手不够,还用双手去接。   结果,只有一张轻飘飘的百元大钞放到了他的手上。   一点重量都感受不到!   言青抬了一下手,迟疑地问:“就一张?”   言礼道:“够了。”   言青倒吸一口凉气,黑心啊!   他这劳动力也太廉价了!   最后,言青怀揣着百元大钞,一脸委屈地离开。   言礼站在门口看着他骑上车子走远了。   ……   “言礼,你在想什么?”   瑟瑟对着他笑。   言礼漆黑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她,“想你。”   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着你。   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终于等到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1 23:17:13~2021-06-02 22:3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然天黯 9瓶;寻若木之遥远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车马辚辚,烟尘高举。   这是一支得胜归朝的队伍,每个士兵都满面红光,激动而又兴奋。   瑟瑟的手上挂着铁链,跟着队伍往前走。沉重的铁链不断地磨着她的肌肤,手腕上已经磨破了皮,每晃动一下便会蹭到伤口,如同在伤口上撒盐一般难以忍受。   炎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所有的俘虏全都被铁链拴着,前后左右的人挨在一起,各种气味混杂,让人闻了直犯恶心。   左右有士兵看着,不断催促他们往前走。   漫无尽头的路程,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已经变得模糊,瑟瑟已经感受不到腿脚的存在,只能麻木地往前走着。   头额上出了汗,也没办法抬手去擦,衣服因汗湿而贴裹在身上,难受极了。瑟瑟觉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了,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   他们这群人像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走着,没有一丝生气,跟那些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只有在队伍停下来的时候才能有片刻喘息。瑟瑟从来没受过这种罪,这样一天走下来,她已经累到想哭。   在傍晚时分,抵达了一座城池。   他们这些俘虏被关进了牢房。   “吃饭了!”   一个狱卒在外面喊了一声,抱着一个大大的筐子走了过来。   一听可以吃饭,牢房里的人们全朝着栅栏跑了过去。   瑟瑟被他们撞了一下,身子没稳住,直接往前跌去,心想这下少不得要摔一跤了,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倒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   没有汗味就不错了,竟然还香香的。   瑟瑟怔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她先是看到了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上面有喉结,确定这是个男人,再往上看去,是线条优美的下颌以及浅色的唇。   正要看清全貌,他忽然把她抱在怀里转了个身。   瑟瑟的鼻尖蹭到了他的锁骨上,他顿了一下,缓缓地抬了抬头,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淡淡的兰花幽香像是从他的肌肤下透出来似的,瑟瑟这样和他靠着,呼吸之间全是那股沁人的香气,污浊的空气顿时清新了不少。   瑟瑟偷偷地踮起脚,在他的颈间又闻了一下。   她自以为这个举动做的隐蔽,其实全被人看在眼里,端容鸦羽般的睫毛颤了一下,头微微地侧过。   栅栏边挤满了人,纷纷伸出手去要食物,眼里全是乞求和渴望。   狱卒似乎被这一幕取悦了,他哈哈大笑了起来,拿过筐子直接倒在了地上。   黑乎乎的窝头掉到地上,牢里的人们死死地伸出手去够,抓到一个就直接往嘴里塞,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土。   窝头又干又硬,有的人吃得急了,一下噎住了喉咙,死命地往下咽,脸涨得通红。   几个狱卒大笑了起来。   “看看,这就是姜国的贵族们,怎么跟狗一样?”   “哈哈哈,还真是像!”   “都说姜国的人长得好,我看也不怎么样么。”   “灰头土脸的看得出什么?”一个狱卒走到栅栏前一把抓住了一个小姑娘,使劲擦了一遍她的脸,“你瞧这个小丫头是不是长得清秀可人。”   小姑娘身子抖得不像话,惊恐地看着他们。   “是不错。”几个狱卒对视了一眼,“反正这些人让我们看着,要不……”   此话一出,几个人动了心思。   “先等等吧,怎么也得先紧着上面,你们着什么急。”   “这倒也是。”   牢房里的人因为食物乱哄哄地争抢起来。   瑟瑟即使被那人护在身前依然免不了被撞到。   持续了好一会儿,这种混乱才结束。   人群渐渐分散开。   他也松开了她。   瑟瑟这时才完整地看到了他的脸。   肌肤白净,容貌昳丽,一双桃花眼生得格外动人,凝着他的眉眼便似看到落英缤纷的美景,纷纷扬扬的花瓣飘落到平静如镜的湖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端容坐在了铺着枯草的地面,身子靠在墙壁上,轻轻地阖上了眼。   瑟瑟在他旁边坐下,挨着他近了些,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我见过你。”   她的气息轻拂过来,端容的耳朵动了动,瑟瑟看到他白嫩的耳垂染上了一层薄红。   端容睁开眼睛看向了瑟瑟,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起来清澈极了。   “我真的见过你。”瑟瑟对他笑了一下,“在兰溪边上,你骑着马向我问路,你不记得我了么?”   那时瑟瑟刚来没多久,不爱在家里待着,就总爱去那条兰溪边上转一转。   有一次,身后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她回头看去时,看到了那个坐在马上的少年,他握着缰绳向她问路。   那日阳光耀眼,马上的少年也同样耀眼,瑟瑟笑着给他指了路。   他看了她一眼,“记得。”   他的话音未落,瑟瑟的脑海中同时响起了提示音。   瑟瑟的目光轻轻地扫了他一下,如他一般靠在了墙上。   “真好,还记得。”瑟瑟揪着手里的枯草,“可惜回不去了。”   端容看了看她,忽然说道:“你转过身来。”   瑟瑟不明所以地侧过了头。   他微蹙着眉,打量着她,然后抬起手在瑟瑟的脸颊上摸了两下。   这是干什么?   调戏她?   瑟瑟眨了眨眼,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蛋,低头一看,摸了一手的灰。   他好像还是不太满意,又把瑟瑟的头发弄乱了些。   观察了一下,确定很像个小乞丐了,这才说道:“可以了。”   瑟瑟张了张嘴,“……谢谢啊。”   端容摇了一下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确实是举手之劳。   瑟瑟瞅着他白白净净招人稀罕的模样,轻声道:“我也帮帮你吧。”   端容眼中带着一丝询问地看着她。   瑟瑟把手按在墙壁上到处蹭了一下,看到手心沾满灰了,便拿了下来。   她把手靠近了他白净的脸庞,细声提醒道:“我要放上去了。”   端容没动,瑟瑟终于对那张漂亮脸蛋下手了,仔仔细细地抹了一圈。   柔嫩温热的手心贴在他的脸上,端容的脸上升起一股热浪。   对上她清透的眼眸,他愣了一下,也说了声多谢。   牢房里寂静无声。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哭声,而后越来越多的人受到感染,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瑟瑟没有他们那么强的感受,但她也确实吃了不少苦。   听着那些或是低泣,或是哭嚎的声音,她也有点难受了。   狱卒大声地喊道:“哭什么哭,都给我闭嘴!”   他拿着鞭子在外面狠狠地抽打,在栅栏边的人尖叫着往后退。   “都老实点!”   哭泣声低了下去。   有的人还在默默地流泪。   瑟瑟抱着双腿,把下巴搁在了膝盖上,提不起精神。   她又困又累还很饿,身上的劲儿一松下来,到处都疼得厉害。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瑟瑟蔫哒哒地垂着眼。   忽然,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瑟瑟好奇地看向他。   端容又把手往她的眼前伸了一下。   给她的?瑟瑟好奇地拿起了那块手帕,这一拿才发现里面是裹着东西的。   四四方方的,还有点硬,是什么呀?   瑟瑟悄悄地把帕子打开。   一块桂花糕出现在了她的手心。   瑟瑟立马握住,不让人看到,周围的人个个饥肠辘辘,跟饿了许久的饿狼似的,一看到吃的眼睛都绿了,方才就是为了抢吃的打起来的,这会儿看到她手里有吃的,肯定要扑上来抢了。   她饿了好久了,一直抢不到吃的,那些人太凶了,根本抢不到。这种时候,那些曾经的贵族早就不在乎面子身份了,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还不如一口吃食来得实际。   瑟瑟压低了声音,“你不吃么?”   端容道:“我不爱吃甜的。”   “那你为什么要随身装着桂花糕?”   瑟瑟是纯属好奇。   可她一说完,端容就红了一下脸,好在脸上抹了一些灰也看不出什么。   “不小心装上了。”   瑟瑟:“……”   这得是多不小心。   是桂花糕自己裹进他的手帕里的么?   瑟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独食。   于是她提议道:“咱俩分开,一人一半吧。”   本来就是一小块,一分就更没了,端容坚决不要,“你自己吃。”   瑟瑟不理解他的坚持,只好拿了过来。   “那我吃了?”   端容点了点头。   瑟瑟背过身去,小口咬着桂花糕。   香香甜甜的味道瞬间征服了味蕾。   这种平时摆上一盘子她都不一定动一块的小点心,此刻多了种迷人的魅力,让人无法拒绝。   瑟瑟舍不得一口吃下,小口小口地吃着,每一口都细细地品尝滋味。   她的眼睛享受地眯了起来。   瑟瑟满足了。   在这种环境下,人的要求真的能无限降低,她竟然因为一块桂花糕而幸福的想落泪。   小小一块,吃得再慢也很快吃完了。   瑟瑟刚要把手帕还给他。   有人进来了。   几个狱卒立马迎了上去。   为首的是两个老嬷嬷,她们的表情严肃。   “人都在这里了?”   “是,都在里面。”   两个老嬷嬷走到栅栏前面,朝里面打量了起来。   她们指到谁,谁就会被带出去。   一个个男人或女人被指了出来。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容貌都十分出众。   “把那个带过来。”   瑟瑟看到那个老嬷嬷指向了他们这边。 第88章   瑟瑟被端容按到了身后,眼睁睁看着他被一个狱卒拽了出去。   少年垂着头,顺滑的长发从肩头蜿蜒而下,即使他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依然遮不住丽质天成的美韵。   “给他擦一下脸。”   站在老嬷嬷身后的士兵听到吩咐走了过去。   端容蹙了一下眉,“我自己来。”   他极为厌恶别人的触碰,眼下的情形又不得不妥协,心中叹了口气,用衣袖轻轻地擦拭脸庞。   当他放下衣袖时,两个老嬷嬷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虽说姜国出美人,但如此美貌的少年实在是罕见,她们已经看过不少风情各异的美人,若论容貌,没有一个可以与面前这位少年相提并论。   这下她们终于可以交差了,两位老嬷嬷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端容抬了抬眼,微不可察地扫了一下牢房里侧。   她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脸上被抹得脏兮兮的,像一只小花猫,娇小的身子躲在人群里,丝毫不显眼。   端容的心里闷闷的,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头,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上气。国破家亡,当了俘虏又能好到哪里去,躲过了这次,谁知道明日又会如何呢?   他没有办法,即使自己挡了出来,还是改变不了什么,他果然就像三哥说的那样,是个没用的废物。   少年抿着唇,纤长的睫毛垂了下去,遮住了那双潋滟生姿的桃花眼,看得人心都揪了起来。   牢内众人的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皆被少年的美丽迷了眼。   两个老嬷嬷点了点头,其中一人又走到了栅栏边上,对剩下的人仔细地打量起来。   在那道目光的扫视下,众人心思各异,有的低着头缩着背,拼命地把自己藏起来,有的又高高地抬着头,希望引起关注,还有的一脸麻木,对周遭的事情完全不在乎……   瑟瑟在后面的角落里,她望向被拉出去的少年,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那位老嬷嬷观察得极为细致,视线几乎在每个人的身上都会停留一下,不放过漏网之鱼。   照这个速度,很快就会看完。   端容捏着手,神色中透出一丝紧张,他忽然提高声音说道:“有我还不够么?”   在场的人谁都没料到他会突然开口,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身边的那位老嬷嬷瞥过眼去,缓缓地开口道:“自然是不够,你一个人能伺候得了几位主子?”   端容脸色一白,袖子里的手不安地捏紧,显然是被她话中的意思吓到了。   狱卒和士兵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神满是讥诮和嘲讽。   这种羞辱使他倍受煎熬,端容紧紧地攥起拳头,却什么都做不了。   浅色的唇瓣愈加苍白,他抬起头,清澈的眼眸有一丝茫然,他的视线不经意和她对上。   端容怔了一下,迅速眨了下眼,脑子里嗡嗡作响,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我、我可……”   “哥!”   一个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小少年。   端容听到那声呼唤愣了一下,对上瑟瑟的眼睛,他不确定地想,她是在叫他么?   瑟瑟看着外面的那些人,怯怯地说道:“我要跟我哥在一起,你们也把我带走吧。”   老嬷嬷看了瑟瑟一眼。   “把他带出来。”   瑟瑟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个老嬷嬷走上前来盯着她看,眼睛扫过瑟瑟的胸口和臀部,突然伸手摸上了瑟瑟的脖子,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瑟瑟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老嬷嬷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是个姑娘?”   瑟瑟低着头没吱声,这种事根本瞒不住她们的眼睛。   瑟瑟的脸上太脏了,沾了一道道的灰黑,折腾的像个小乞丐,不过单看那双清透的眼眸便知其容貌不俗。   老嬷嬷正要上前端详一番,端容忽然挡在了瑟瑟的面前。   “你们别碰她,她、她还小。”   老嬷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头一次听到这种可笑的理由。   另一个老嬷嬷说道:“小才好呢,有些贵人就好这口。”   端容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来不及阻止,一个老嬷嬷直接从他身后把人拽了出来。   瑟瑟的手腕被她攥着,正好抓在了她的伤口上,疼得她轻呼了一声。   一张帕子糊在了瑟瑟的脸上,照着她的脸蛋使劲儿擦了起来。   渐渐露出的雪肤让老嬷嬷的眼睛一亮,哥哥生得那般模样,看来妹妹也是个美人。   看着那弯弯的柳叶眉,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老嬷嬷有了一丝喜色,可是擦到后面,老嬷嬷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了一丝皲裂。   本该完美无暇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块红色的胎记,硬生生地破坏了这张脸。   “怎么会这样?”老嬷嬷不死心的使劲儿擦,那块红色的胎记怎么也擦不下来,反而被擦得更红了。   瑟瑟挣脱了老嬷嬷的手,躲在了端容的身侧。   端容伸过手,把她抱在了怀里。   瑟瑟从他怀里抬起头,端容垂眸看向她泛红的脸颊,他微蹙着眉,忧愁地说道:“都擦红了。”   如何忍心下这样的狠手呢?   老嬷嬷拧着眉看了瑟瑟两眼,“可惜了。”   另一个老嬷嬷也点了点头。   若是没有这胎记,合该是个少有的美人,可这胎记在上头,委实太过碍眼,她生得越美,那块胎记便越是丑陋。   两个老嬷嬷不打算带这个丑丫头走,但端容抱着人不放,一副谁都不能跟他抢的模样,两个老嬷嬷一时拿不定主意,她们是来选美人的,要一个丑丫头有什么用?   一个老嬷嬷说道:“带上吧,当个丫鬟使也成。”   选好了人,两个老嬷嬷带着人离开了牢房。   天已经黑了下来,比白日多了一份清凉,夜风吹过,把牢房里浑浊的气味吹散了。   天空上闪烁着明亮的星星,高大的城墙下守卫着士兵。   瑟瑟抬头看看天又低下了头。   端容对她轻声安慰道:“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事实上他的心里也很忐忑,可他看着她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就想说点什么安抚一下她。   他这是哄小孩呢,瑟瑟抬眸看向了他。于是,端容对她笑了一下,顿时绽开一抹绮丽艳色。   瑟瑟心道,她哪是担心自己,分明是担心他呀。   端容看她仍是愁眉不展,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时冲动,他脱口而出道:“我会保护你。”   说完,端容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他要怎么保护她,拿什么保护她,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又能做得了什么?   浅色的唇瓣抿了起来,端容感受到这种深深地无力,沮丧地闭了嘴。   忽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握紧了他的手。   端容的呼吸一滞,心跳加速,白净的脸上晕开了一抹艳红。   瑟瑟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就像此刻的晚风卷过发丝,“嗯。”   端容这辈子都被人这样信赖过。虽然她只是握住他的手轻声“嗯”了一声,但在他看来就仿佛她把她整个人都托付给他了。   端容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看了看她小扇子般纤长卷翘的睫毛,视线稍一触碰,便飞快地移开了。   离开牢房后,他们换到了一个更为舒适的住处。   每个人都分了房间,瑟瑟和端容一间。   据两位老嬷嬷说,这地方只是暂时停留,不日就会启程回京,她们让瑟瑟在端容身边给他当个小丫鬟使唤,瑟瑟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她们离开后,又有人送来了食物和衣裳。   看到那些食物时,瑟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瑟瑟一把捂着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我有点饿了。”   端容让她坐到桌前,说道:“你吃。”   瑟瑟确实是饿了,不再客气,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刚吃了几筷子就被人逮住了。   老嬷嬷推门进来,一眼撞见瑟瑟坐在桌前吃得正香,而端容坐在边上还没动筷子。   瑟瑟看到老嬷嬷那张严肃的脸,差点噎住嗓子。   “让你来是做什么的,你倒是当起千金小姐来了!”老嬷嬷厉声呵斥。   瑟瑟无辜地说道:“就是丫鬟也要吃饭啊,饿坏了怎么办?我吃得不多,一点就够了。”   端容点头,极为赞成瑟瑟的话,人怎么能不吃饭呢,饿了就要吃饭。   她管她饿不饿得坏,老嬷嬷的脸色难看极了,“还懂不懂规矩了?!要你是来伺候人的!”   “我知道。”瑟瑟点头,“等我吃饱了就伺候。”   老嬷嬷气到手抖。   还没见过这种丫头,太、太不像话了!   端容把盘子往瑟瑟的面前推近了些,“你尝尝这个,味道应该不错。”   瑟瑟依言夹了一筷子,“好吃,你也吃呀。”   老嬷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丫鬟不懂事也就罢了,还有个把丫鬟当主子伺候的,这不是要翻了天么?   “你们这是――”   瑟瑟问道:“好吃吧?”   端容点了一下头道:“嗯,味道不错。”   老嬷嬷:“……”   根本没有人听她的。   吃过饭,几个粗使的婆子拎了一桶桶水进来,屋子里有浴桶,倒满之后,她们把屏风拉开,退了出去。   端容侧过头看向瑟瑟,“你先洗。”   瑟瑟开心地道:“好啊。”   终于可以洗澡了!她要洗得香喷喷的!   她刚迈了两步,后衣领就被人拎住了。   老嬷嬷冷着脸把瑟瑟拉了回去。 第89章   老嬷嬷的手里很有劲儿,瑟瑟在她手上,宛如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小鸡仔,只要那只手施加一点力道,就会轻而易举地折断她纤细的脖子。   瑟瑟没有乱动,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在这种情况下,她心里想的是,这个老嬷嬷的手保养得真好,一双手柔嫩的如同少女一般,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秘方。再看老嬷嬷布满皱纹的面容,瑟瑟十分不解,既然把手保养的这样好,为什么不保养一下脸呢?   瑟瑟不知道,老嬷嬷为了保持双手的柔嫩费尽了心思,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本事,在她的手上经过了无数的美人,有些美人只是一张脸生得好,却无内媚,如同鸡肋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有的美人,外貌虽不显,实则内有乾坤。   好与不好,总不能让主子们挨个试,所以她们便来替主子甄别是好是坏,肌肤、气味、体态这些都要把关。   老嬷嬷把瑟瑟拉过来,厉声道:“再不知道规矩,就把你扔回去!”   端容看不过去,连忙过去把瑟瑟解救了下来,“也没什么,就让她先洗吧。”   老嬷嬷对端容的态度比其他人好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此刻听了他的话便冷笑道:“把你们带出来可不是让你们当主子的,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你们只是低贱的俘虏!要是再不安分,你们就一起去军营吧,到那时才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的这番话,让两个人同时安静了。   端容握紧瑟瑟的手,他看向老嬷嬷,“我们会安分的。”   老嬷嬷瞥向瑟瑟。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瑟瑟也赶紧回道:“我也安分。”   就数她最不安分!   老嬷嬷看着这兄妹俩极为神似的桃花眼,再度惋惜,若是这丫头脸上没那块胎记,到时便可一起献上去,如此一来,上面定然欢喜。   想归想,那块碍眼的胎记就横亘在她的右脸上,显眼得很,怎么也无法忽视。   老嬷嬷心烦地移开眼。   片刻之后。   两个人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谁也没动。   瑟瑟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看上去姿态端庄优雅,她微微侧头,看向同样端庄的端容,她低声地问道:“咱们这样算是安分么?”   端容思索了一下,肯定地点头,“算!”   老嬷嬷:“……”   血液往脑袋上冲,老嬷嬷身形不稳地晃了一下,开始犹豫究竟要不要把人往上送,把贵人气到了谁来承担罪责?   端容看着瑟瑟赞美道:“你的坐姿真好看。”   瑟瑟叹了口气,“你不知道,这是被阿娘用戒尺打出来的。”   为了到达“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她得时刻提着一股精气神,等到放松下来的那一刻,浑身都酸了。   端容顺着她的话想了一下,仿佛看到一个小姑娘嘟着嘴坐在椅子上努力地摆着姿态,他的嘴角微微弯起,“原来你也会挨打。”   瑟瑟道:“会呀,阿娘说不打不成器,她得让我成器。”   端容知道她口中的挨打和他所经历过的挨打是不同的。看到她谈起她的阿娘时,脸上散发的光彩便可知,她的阿娘是极爱她的。   瑟瑟继续说道:“如此一来,即使长得不好看,也能混个贞静娴雅的美名。”   端容怔了怔,随即急切地想说些什么。   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老嬷嬷打断了。   “别说了!”   老嬷嬷脸色愈发难看,水都快凉了,他们还聊上天了!   以后这两人的事,还是让别人来好了,她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气,老嬷嬷严厉地盯着他们,抬起手按着心口顺气。   瑟瑟和端容立刻住了嘴。   老嬷嬷不再停留,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一关上。   瑟瑟和端容同时松了一口气。   端容对瑟瑟道:“她走了,你先洗。”   瑟瑟摇了一下头,“你去洗吧,她们让我给你当丫鬟,不能没规矩,要是被人看到,咱们都不好过。”   端容看着她道:“你不是丫鬟。”   瑟瑟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去洗吧。”   她细白的手捏着他的衣袖,明明没什么力量,他依然跟了过去,脚步不由自主地随着她走。   走到屏风后,瑟瑟停住了脚步。   狭小的一角,挤进了两个人。   她一转身才发觉离得他这样近。   后面是浴桶,前面站着他,瑟瑟连个退开的距离也没有。   这种距离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   想来端容也意识到了,他的眼睫乱颤,往后退了一步。   在牢房里的时候根本顾不上许多,此刻剩下他们两个人就生出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端容往后一退脊背一下子磕到了屏风上。   “没事吧?”瑟瑟往前走了一步,距离重新拉近。   端容苦恼地想,他是不是得再退一步?   “你躲什么?”瑟瑟见他微蹙着眉,白皙的肌肤细腻光洁,唇瓣微微抿起,颇有西子捧心的风情。   竟然把她比下去了!   “我……”端容不知如何开口,他是怕她觉得他离得太近,轻薄了她。   瑟瑟放轻了声音,“疼么?”   “不疼。”端容心也热脸也热,侧着头不敢去看她。   瑟瑟看到他的耳朵肉眼可见的变红。   “……”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么?   瑟瑟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你转过头来。”   端容不想转过去,他现在脸上滚烫,肯定像猴屁股一样难看,他一转过去,她就会看到。可她都说让他转过去了,端容纠结了一下,还是转了过去。   染着薄红的脸庞以及水润的眼眸暴露在瑟瑟的眼底。瑟瑟赶紧看了看她的衣服,嗯,还好好地穿在她的身上,所以说,她又没脱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他到底在害羞什么?   瑟瑟索性不再考虑这些,她踮起脚,把手绕到了他的脑后。   端容呼吸一滞,对上她清透的水眸,瞬间慌乱地移开眼,视线往下一扫,又看到她红艳艳的唇瓣,色泽娇艳欲滴,像熟透了的果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人很想、很想咬一口。   端容闭了闭眼,把这个轻浮的念头挤了出去,再睁开眼睛,又看到了她领口细腻白皙的肌肤,惊得他瞬间闭起了眼睛,睫毛颤抖着,显得有些不安。   瑟瑟摸到他脑后的发带,轻轻往下扯,慢慢抽出发带时,他的一头黑发也随之散开,柔顺地垂在肩上,看上去有些糜艳。   原本瑟瑟没觉得如何,但看到他这样,她也被带的不自在了起来。   空气忽然有些燥热,瑟瑟张了张口,“还要我给你脱衣服么?”   “我、我自己来。”端容的声音发哑。   瑟瑟说道:“那我过去了?”   “好。”   瑟瑟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隔着屏风,在边上等着,“你把衣服给我,我在这里接着。”   端容的手顿了一下,慢吞吞地脱着衣服,好一会儿才拿出了一件衣服。   瑟瑟背对着屏风,他往外一伸手,她就把衣服接了过来。   “还有么?”   “没了。”   瑟瑟拨了一下,“裤子呢?”   里面静了几息,端容颤抖着手把裤子拿了出来。   瑟瑟从他手里接过,抱走了衣服,随后又把送来的新衣服给放到了边上。   听着她轻轻的脚步声,端容的神色恍惚了起来,简直像做梦一样。他撩起一捧水洒到了脸上,水珠纷纷滚落,端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太长远的事情他想不来,能有此刻这般时光他已经很高兴了。   等他洗完后,瑟瑟用剩下几个水桶里的热水洗了个澡。倒水的活是端容干的,他坚决要自己去倒水,不肯让瑟瑟动手。   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干完了活,让瑟瑟舒舒服服的洗了澡。   瑟瑟穿好衣服走出来时,看到他已经铺好了被子。   端容听到声音回过了头,对瑟瑟笑道:“床已经铺好了,你来睡吧。”   瑟瑟走了过去。   端容说道:“有些简陋,委屈你了。”   瑟瑟眨了下眼,在他眼里,她到底是有多矜贵?   他转身拖出一床被子铺到了地上,打起了地铺。   瑟瑟坐在床边看着他忙活,忽然开口道:“你不睡床么?”   他摇了一下头,“床留给你睡。”   说完,他又接着忙活起来。   瑟瑟的脚尖绷起又松开,如此数次后,她说道:“我们可以一起睡。”   端容的身体僵住,他缓缓地回过头来,清澈的眼眸有一丝迷茫,“什、什么?”   “一起睡。”瑟瑟重复了一遍。   坐在床边的少女干净灵秀,乌黑的长发衬着瓷白的小脸,嫣红的唇瓣像涂了浓艳的花汁。   他只是看她一眼就觉得自惭形秽,如何敢冒犯她。   端容低着头道:“我睡地上就好。”   瑟瑟的膝盖压到他铺好的地铺上,“那我也在地上睡。”   端容和瑟瑟对视了片刻,他败下阵来,“好吧,睡床。”   躺倒床上,端容的身体紧紧地挨着床边,把空都留给了瑟瑟。   瑟瑟闭上了眼睛,突然听到他低声说了句,“好看。”   她睁开了眼睛,“什么好看?”   端容看着床顶认真地说道:“你很好看。”   是他见过最美的姑娘。   瑟瑟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大概是在回应她那时说的话。   因为脸上顶着一块十分显眼的胎记,瑟瑟很少听到赞美她容貌的话,这话听起来简直就像在嘲讽人,然而他说得太过真诚,让人感觉这就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瑟瑟想,如果他真是这样认为的话,那还真是审美独特。 第90章   两天后大队启程。   这一次瑟瑟和端容坐到了马车上,车内还有几个男人和女人,他们清洗之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一个个皆是样貌不俗,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在一众美人中多了一个瑟瑟就显得尤为突兀,仿佛一只丑小鸭挤进了天鹅堆里,惹得大家纷纷看了过来。因为容貌有瑕,瑟瑟很少出门赴宴,并不认识车上的人,同样其他人也不认得瑟瑟,只是看到瑟瑟的模样,眼神中多少生出了几分疑惑,仿佛在说,这样的也会被选上么?   瑟瑟往后倚了倚身子,试图躲开那些恼人的目光。她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块胎记,都省下抹腮红了!   与瑟瑟不同,自幼生得一副好容貌的端容见惯了各种打量,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他都能淡然处之,早已学会了视而不见。   因此当瑟瑟往后靠的时候,他还以为她是坐得不舒服。这么多人挤在一辆马车上,没有一点伸展的空间,只能把自己缩在一小块地方,如何舒服的了?再者道路不平,马车一个颠簸,身体就会随之晃动,坐在外边还有被甩出去的风险。   端容忧心忡忡,他怎么此刻才想到这个问题,她一定忍耐很久了吧。   端容一脸愧疚地看着她,瑟瑟愣了一下,“怎么了?”   他垂了垂眼,“我该早些想到的。”   瑟瑟一头雾水,“想什――”   端容左看看右瞅瞅,根本寻不到舒服的位置,最后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对瑟瑟说道:“你坐我腿上吧,我的腿比较软,而且……我还可以抱着你,这样你就不会摔下去了。”   他的确是为她考虑,绝无半点龌龊念头,可是,说着说着他就感到了些许的难为情,声音也越来越低。   端容抿了一下唇,心中疑惑,他说的句句是真心话,为何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呢?   当他看到瑟瑟眨巴着眼望过来时,心里的感觉更加奇怪了,忽然觉得有些热。   不止是瑟瑟,整个车厢里的人全看了过来。   当端容一开口时,众人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   好看的事物格外引人注目,更何况是端容这般罕见的美人呢。即使是他不说话,马车上的人也会有意无意地扫过来。   然而,当听清了他口中说的话,众人的神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端容瞥了他们一眼,虽然注意到了他们的神色变化,可他对他们的事情不感兴趣,继续转过头专注地看向瑟瑟。   他抚了一下衣摆,诚挚地邀请道:“坐么?”   瑟瑟瞅着他清澈的眼眸,任谁都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可是他为什么要邀请她坐到他腿上啊?还是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她也会羞涩好么!   难道他是想要抱着她?   不怪瑟瑟有此猜测,但凡端容争点气,说话的时候能不红着脸,瑟瑟也不会这样想,可他的眼睛水汪汪的,脸颊红扑扑的,这……她能不想歪么!   瑟瑟靠到他的耳畔,压低声音说道:“等没有别人了,再给你抱。”   香甜的气息拂过耳畔,端容半边身子顿时酥了,脑海中只盘旋着一句话,她要给他抱,他可以抱着她,只有他和她,没有别人!   端容激动坏了,极力地压住雀跃的心情,低声“嗯”了一下。   这是他们的约定,在没有别人的时候,她可以让他抱她。   端容的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当他抬眸看向马车里的其他人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碍眼。   瑟瑟瞟了他一眼,他兀自笑得开心,到了这步田地还能笑得出来,不得不说他的心真大。   这不就有人看不顺眼了,对面坐着的一个男子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端容的衣领,怒火中烧地骂道:“笑什么?国破家亡了你还笑得出来!你这个歌姬生的低贱东西,根本不配做姜国人!”   端容怔了一下,他下意识去看瑟瑟的反应。说出来了,他拼命隐藏的秘密还是被说出来了,就这样当着她的面不加掩饰地脱口而出,羞愧、恐慌、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冲得他神志不清。   无论他怎么伪装,还是改变不了低贱的身份。   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在打他骂他,仿佛他是别人可以随意发泄情绪的石头,这个看不顺眼来踢一脚,那个不高兴也来踩一踩。   他拍拍身上的灰,照常过他的日子。没觉得自己有多低贱,他们又有多高贵。   后来他遇到了她,那时正是春光明媚,她漫步在兰溪上,笑容浅浅像柔和的风,他看迷了眼,失了魂,日日跑去兰溪,期盼着再见到她。   也是从那时起,他才懂了人和人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譬如他和她,他便是撞得头破血流也没办法走到她的身边。   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还能离得她这样近。他小心翼翼地掩藏好,以为这样就可以变得跟她一样,可以放肆地靠近她。   然而这一切都被破坏了,端容惶恐不安地看向瑟瑟,害怕她也会对他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快速地扫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放开他!”瑟瑟使劲掰着那个男子的手,“你凭什么说他?你要有骨气,怎么没到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在这里逞什么威风?你就是看端容好欺负,欺软怕硬,真让人瞧不起!”   男子被瑟瑟说得恼羞成怒,一把甩开了她,“滚开,你个丑八怪!”   瑟瑟被推到车壁上,磕了一下背。   端容瞬间看了过去,想伸上去拉她,却被男子拎着衣襟不放。   一直都是忍受的端容,攥紧了拳头,拼了命似的朝男子挥了过去。   不防备端容会突然动手,男子反应不及,连躲都忘躲了,直接挨了一拳,打在了鼻梁上,瞬间流出了鼻血。   男子往后一倒,马车里的众人惊呼起来,无处可避。   打了一拳不够,端容毫无章法地对着那人乱打一气,男子回神后立马反击,然而端容跟他不是一个路数。   哪个男人打架是抓人,扯头发的?他从哪儿学了这些女人撒泼的路数?   还要不要脸了?!   端容才不管什么男人女人,只要有用就行,竟然敢欺负她?她肯定磕疼了,端容想起来就生气,他要打死他!   马车里闹哄哄地乱成了一锅粥。   “端容。”瑟瑟喊了他一声。   端容抽空对瑟瑟说道:“你等一下,我替你出气!”   他死死扯着那个男子的头发,那人被他扯得呲牙咧嘴、表情扭曲,端容逐渐占据了上风。   “……”还蛮凶的。   瑟瑟怕这里的动静引起外面的注意,她抬起手按在了额头上,柔声道:“端容,我头疼。”   “嗯?”   轻轻柔柔、毫无力量的一句话,让端容瞬间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把手里薅下来的发丝,摘吧摘吧扔到了一边,迈过歪倒在车上的男子,赶紧挨到瑟瑟的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会头疼呢?”   瑟瑟弯弯的柳叶眉微微蹙起,水润的眼眸看着端容,她摇了一下头,“我也不知道,突然疼了起来。”   “是不是刚才磕到了?”端容瞥向了地上的男人。   瑟瑟把他的脸掰了回来,“不是。”   端容有些焦急,她手腕上的伤养了两日还没好,如今头又疼了,要是有个大夫可以给她看看就好了,可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端容只怨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我给你按一按吧?”他小时候偷偷学过一点,想着可以凭借这个得到父亲的另眼相看,后来他才明白是他太傻了,这种不入流的事情,只能让别人更加鄙夷,根本不能给他带来他想要的东西。   瑟瑟应了一声,“嗯。”   端容把指腹按到了她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按,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真能派上用场,他忽然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就好好钻研一番了!   马车上的其他几个人把男子扶了起来。   看向端容和瑟瑟时,眼中都有了一丝指责和不认同。   马车内明显地划出了两个泾渭分明的圈子。   对面人多势众,相比之下,瑟瑟和端容就显得孤立无援了。   虽然不想引起大动静,但还是被传了出去。   不多时,一个老嬷嬷走了过来。   掀开车帘一看。   恰好看到端容在给瑟瑟按摩。   老嬷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经过那晚的事情,瑟瑟和端容立马分开坐好,看起来很规矩的样子。   老嬷嬷:“……”她都看到了,还给她装!   “刚才是谁闹事了?”   老嬷嬷视线严厉地扫了过去。   静了几瞬,有人率先开口指向了瑟瑟和端容,“是他们!是他们先挑事的!”   “对,还打人了!”   一旦有人开口,其他人都跟着附和,无一例外地把矛头指向了瑟瑟和端容。   “又是你们两个!”老嬷嬷丝毫不意外。   “我们是冤枉的,是他先动手的。”瑟瑟指出了那个男子。   端容补充道:“他推了瑟瑟!”   老嬷嬷瞥了一下那个狼狈的男子,又看向了毫发无损的两个人。   片刻后,瑟瑟和端容坐到了一辆装满杂物的马车里。   逼仄的空间几乎坐不下人,伸个腿都伸不开。   瑟瑟把腿缩了起来,她和端容对视了一眼。   她的下巴搭在膝盖上,“我们被‘流放’了。”   端容不在乎这个,他在哪里都一样,只是不想让她在这种地方受罪。   他关切地问道:“你的头还疼么?”   “不疼了。”本来就没事。   端容放心了。   过了一会儿。   端容看了看瑟瑟,紧张地捏了一下指尖,“现在,没有别人了。”   他是不是可以抱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5 23:21:51~2021-06-06 22:5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然天黯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瑟瑟点了点头,“嗯,不和他们在一起也好,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别提多热了,现在凉快多了,是吧?”   显然瑟瑟没和端容想到一块去。   端容看了她一眼,轻声答道:“是。”   他松开了捏紧的手,指尖上印出了一个月牙般的小红印,指腹抚了过去,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端容侧了侧头,让外面吹进来的一丝凉风带走了脸上的热浪,为自己那一丝妄念感到羞愧。   他望着被风吹动的车帘,神色间似有几分惆怅,瑟瑟对他说道:“别把那人说的话放到心上,他只是在发泄焦虑恐惧的情绪,谁都不想姜国灭亡,可事情已经发生,又如何是一个人能左右得了的?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谁知道下一刻又会遇到怎样的事情。别的事情不好说,但咱们是哭是笑他们可管不着。”   端容安安静静地听着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他对姜国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他娘亲的国家便是被姜国吞并了,如今姜国又被齐国攻破都城,这很公平,弱肉强食而已。   他虽生在姜国,长在姜国,却一直被人排斥,他们嘲笑他贬低他,视他为异类。   小时候端容时常听娘亲谈起她的家乡,每次说到最后,她的眼里总会涌出泪花。   他伸着手给娘亲擦泪,不解地问:“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乡么?”   那时娘亲抱着他没有说话。   等到他渐渐长大,他才有些明白了娘亲的沉默。   但端容知道,瑟瑟和他是不一样的,不似他这般狼心狗肺。   瑟瑟垂下眼眸,不知想起了什么,低喃了一句,“要是阿娘还在就好了……”   端容不知如何安慰她,看到她眼里滚出泪珠,顿时手足无措,“别哭。”   他拿出手帕,仔仔细细地给她擦泪。   除了娘亲,这是他第一次给别的姑娘擦泪。   疑心这帕子太粗糙会擦伤她的肌肤,端容揣了一份小心,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他像拿了一根羽毛似的,在她的眼角扫来扫去。瑟瑟感觉痒痒的,抬起指尖,轻轻地挠了一下,“好痒。”   两道淡淡的红痕出现在眼角,端容一把握住了瑟瑟的手,“不要挠了,你都挠红了。”   “……”我挠我自己也不行么?   只挠了一下,就被他抓住手不让碰了,还没解了痒呢,瑟瑟嘟了嘟嘴,努力伸着指尖往眼角去够,“再让我挠一下下……”   “不行,你的脸都挠红了。”端容紧紧抓着瑟瑟的手不让她动。   瑟瑟好急,纤长浓密的睫毛快速地扑闪着。   端容不忍心看她难受,于是开口道:“要不然我给你吹一下?”   “嗯嗯,快点。”瑟瑟朝他凑了过去   陡然拉进的距离让端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太近了,近到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一根根的睫毛。   弯弯翘翘像小扇子似的漂亮极了,这是怎么长得呢?端容走了一下神。   瑟瑟奇怪他怎么还不吹。   端容很快拉回了心神,倾了倾身,在她的眼角轻轻地吹了几下。   瑟瑟一下攥紧了手。   端容立刻问道:“怎么了?”   瑟瑟抬起眼,委屈地说道:“更痒了!”   “这……”端容不太情愿地松开了瑟瑟的手。   瑟瑟伸手就去挠,眼角红红的,像抹了胭脂。   端容朝着她的眼角看了一眼又一眼。   淡淡的红痕落在雪白的肌肤上,红得艳丽,白的耀眼,像是从眼尾拖出来一抹薄红,带了一分勾魂夺魄的媚惑。   端容呼吸急促,刷的一下扭过了头,身体里像着了火似的难受,他扯了扯衣襟,努力维持着镇定。   瑟瑟没多想,还以为他这是在生气。   只是这生气的理由让她不能理解,就因为她挠了自己的脸?   瑟瑟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我不挠了,你看是不是不红了?”   他哪里还敢去看她,端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他对她起坏心了。   端容不安又忐忑,生怕瑟瑟会发现,一个劲儿地往一边侧身。   瑟瑟看到他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扭了过去,她的目光落在端容的腰上,这么软的么?心里这样想着,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捏了上去。   端容的身子一僵,缓缓地转过了头,衣袖半遮着脸,只露出了一双水润的眼眸,视线往下一瞥,落在了瑟瑟捏在他腰间的那只手上。   “不是我。”瑟瑟抬起手,啪啪打了两下自己的手心,“都是这只手不老实!”   瑟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要相信我。”   端容眼里的星光散开,“我相信你。”   她怎么会愿意碰他这样的人呢?   端容将脸埋在衣袖里,光线被遮挡在外面,眼前漆黑一片。   他告诫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能在她身边已经很好了,其他的不是他该想的。   行了半个月的路程,即将到达齐国的都城。   将士们自然是激动不已,等待他们的是大好前程。在沙场厮杀,把脑袋别到了裤腰带上,终于打了胜仗,如今班师回朝,论功行赏,这才叫扬眉吐气。   而如端容和瑟瑟一般被当做战利品的姜国人就日日夜夜悬着心,异乎寻常的安静。每个人都绷着一根弦,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前不久发生了一件事,有姜国人半夜私逃,最后被逮住,当着其余姜国人的面杀一儆百。   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刺痛了众人的眼。   自那之后,姜国人更加安静了。   马车内。   端容跟瑟瑟分享着他私藏的果脯,修长的手指捏起一块果脯咬到了嘴里,脸颊微微鼓起,他蹙着眉头,忧郁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这些日子端容和瑟瑟都待在马车上,外面的士兵知道他是要送给上面的,虽然不敢对他做什么,但免不了口头上占占便宜。   相比之下,瑟瑟就安全多了,很少有人会对她动手动脚,基本上瞅见她的胎记就撇开眼了,然而这也不是绝对的。   有一天晚上,瑟瑟想去方便一下,突然一个人冲了出来,抓住她的手腕就来扯她的衣服。   瑟瑟拔下簪子就朝着对方狠狠地扎了过去,扎到哪里算哪里,黑漆麻乌地看不清楚,不知扎到了哪里,只听那人嗷了一声,松开了瑟瑟。   一有机会,瑟瑟转头就跑。   撞到了来寻她的端容怀里,他一看瑟瑟衣衫不整的模样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当即大怒,要去找人算账!   瑟瑟觉得他们的武力值加在一起也没多少,贸然过去,万一还有其他人怎么办,瑟瑟不让他去。   “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他被我扎了好几个窟窿呢!我已经还回来了,你就别去了。即便是去了,人也找不到了,谁会在原地傻等着?”   瑟瑟使劲儿拉了拉他的胳膊,端容站着没动,瑟瑟看了他一眼,踮起脚在他的耳边轻声道:“端容,你能不能陪我……”   端容的耳朵瞬间烫了起来。   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晚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端容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就在边上,你有事叫我。”   瑟瑟对他笑了一下,“好啊。”   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听到她含着笑意的声音,端容也牵起了唇角。   有士兵过来看情况。   端容把人挡在了外面。   “让开,我要看看人跑了没有!”   端容死死地阻止他往里走。   瑟瑟很快就走了过来,这才没有发生争执。   到了第二日,队伍里忽然死了一个人,听说是被毒蛇咬到了。   当士兵抬着尸体经过马车时,瑟瑟无意间看到那具尸体的胳膊上有几个伤口,像是被什么刺伤的。   瑟瑟思忖着说道:“死的那个人好像是昨晚那个要抓我的人。”   端容对瑟瑟笑了笑,“这就叫罪有应得吧。”   瑟瑟点了一下头,总觉得怪怪的,真有这么巧合么?   她看向了端容,昨晚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好像出去过。   端容见瑟瑟正在看着他,便把用帕子包着的果脯捧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眼睛清澈动人,嘴角微微弯起的模样乖极了。瑟瑟捏起一块果脯,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似乎很享受跟她分享吃食。   瑟瑟想到他当初一本正经地说自己不爱吃甜食,她还信以为真,后来才发现,他不仅喜欢随身藏着吃食,还犹爱吃甜的!   端容是被饿怕了,他曾经被几个同龄的孩子戏弄,他们把他的饭食全部扔了,他吃不到饭,饿得不行。那时候三哥正好经过,随手扔给了他一块桂花糕,虽然是被他咬过扔到地上的,但端容还是快速地塞进了嘴里,香甜的滋味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他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对于金银珠宝,端容没有确切的概念,但对食物他异常的重视。如果在他面前摆上一箱金子,他或许会想,这些金子能买到多少好吃的。   端容可以在钱财上大方,但对食物方面却可以说是吝啬,谁都别想从他的手里分走一口吃的!   当然,她是可以的。   端容问道:“好吃么?”   瑟瑟点头:“嗯,酸酸甜甜的。”   端容羞涩地把果脯献给了瑟瑟。 第92章   “皇兄!”一道婉转动听的声音传出。   梁弈顿时勒住缰绳,目光锐利地看了过去。   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后面驶来,车帘掀起,露出了一张明艳妩媚的俏脸。   一看到是她,梁弈便皱起了眉头,“惠阳!谁让你跟来的?”   惠阳娇娇地笑,“皇兄能来,我就不能来?”   梁弈无奈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素来听闻姜国出美人,我倒要瞧瞧这姜国的美人有多美,是否如传闻中那般举世无双。”惠阳抚着乌黑的发丝瞥向梁弈,“皇兄来这里不也是来看美人的么?”   惠阳一向深受父皇宠爱,梁弈对她也没办法。她来都来了,定然不肯就此折返,梁弈深知这位皇妹心高气傲,又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见过她的男子无一不为她倾倒,被人捧惯了,愈发容不得别人说不。   人人皆说姜国多美人,仿佛亲眼所见般说得绘声绘色,直把那姜国人说成了天仙下凡,这种言论越传越盛,近日都城之中的人谈论得热火朝天,都想看看这姜国的美人是何模样。   梁弈起了些兴致,知道队伍就在近郊,便想来瞧一眼,谁料惠阳也跟来了。   “谁能比得过你?那些传闻不过是以讹传讹,也值得你亲自来跑一趟?”   惠阳低笑了一声,“只当是散心了。”   梁弈劝不动她,只得一起同行。   齐国都城近在咫尺。   瑟瑟倚着车壁,遥遥望了半天。   她侧过头对端容道:“明日就要进入齐国都城了。”   端容喃喃道:“是啊,明天就到了。”   太快了。   他拿起一个酸梅子放到嘴里嚼了嚼,酸得他睫毛扑闪了几下。   他看了看瑟瑟,心里愈发舍不得。   这段日子,他一直当有今日没来日的在过,不去想之后会怎样。没心没肺的活着确实很开心,可就是太开心了,只觉得这日子长了翅膀似的飞走了,拼命地抓也抓不住。   一开始的知足不见了,渐渐生出了贪念,人一旦有了欲望,便会生出许多烦恼,譬如此刻的端容。   他听说,他们是要献给那些贵人,不是把他们当人,而是当做物件一般送出去。他的娘亲便是这样,穿着艳丽的衣物,画着精致的妆面,像主人养的雀鸟,关在笼子里清脆地鸣叫,等待着主人偶尔的垂怜。   在他记忆里娘亲没有一日是快乐的,她明明在笑着,他却觉得她在哭。   如今他也要娘亲那样被关在笼子里了么?   梅子酸得要命,端容不停地往嘴里塞。   瑟瑟光是看着他吃,牙就酸倒了,按住他的手道:“不酸么?”   这些梅子是他从路边上的树上摘的,他摘的时候态度严谨,每一颗都经过了仔细地挑选,大小基本一样,圆滚滚的分外好看。   “酸。”酸得他想流泪,可是他不能在她面前做出此等没出息的事,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可以忍回去。   瑟瑟瞅了他一眼,捏起一颗梅子放到了嘴边。端容来不及阻止,瑟瑟红唇轻启,咬下了一小块梅子肉,嚼都没嚼,仅仅是咬到了嘴里,瞬间酸出了眼泪。   这么酸,他是怎么吃得下的?!   “快吐出来!”端容把手伸到了她的嘴边,焦急地看着她。   瑟瑟低下头,把那块梅子肉吐了出来。   端容也不嫌弃,扔掉之后,又拿了水来给瑟瑟喝。   喝了几口水,终于把口中酸涩的感觉压下去了。瑟瑟看到那一小袋梅子就酸得倒牙。   端容抿着嘴拿起袋子往外倒去,圆滚滚的梅子纷纷落到了地上。   “怎么全倒了?”瑟瑟见他刚刚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很喜欢的样子。   “把你酸到了。”端容拿着手帕,给瑟瑟擦拭水润的唇。   瑟瑟嘟起嘴巴,让他擦得更方便些,顺便说道:“我吃不了那么酸的,可你爱吃呀,倒掉做什么?怎么说也是你辛辛苦苦摘了半天的。”   端容很执拗,“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最讨厌吃梅子了!”   说着,他眼尖地看到了一颗漏网之鱼,拿起来就扔到了外面,一副嫌弃得不得了的样子。   “……”   瑟瑟的红唇微张,黑白分明的水润眼眸眨了一下,“其实,梅子挺好吃的。”   端容看了过去,静了几息,他果断点头,“是挺好吃的,你要想吃,我再给你摘!”   瑟瑟笑倒在端容怀里,端容紧张地环住了她。   她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里面有他的身影。两位老嬷嬷说他们的眼睛最是相似,端容听了这句话,心中暗自高兴,他也有和她相似的地方了!   若是有人问他,哪里最好看,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眼睛,因为像她。   端容专注地看着她,仍然认为他不及她的万分之一好看。   她轻轻地笑着,“端容,你的立场呢?”   端容伸着手臂护着她不让她磕到后面的杂物,在心里默默回了句,你就是我的立场。   娘亲最大的心愿是看着他平平安安地长大,娶妻生子过上安稳日子。从前端容不愿意,娶妻生子就意味着要养家糊口,也就是会有两个人来跟他分吃的,一想到这个端容就皱眉,他才不想把吃的分给别人!   然而,这世上的事总有例外。   若是这个人是瑟瑟,端容一百二十个愿意。就算他不吃也要紧着她吃!   要是、要是有了孩子,端容脸色通红地想着,只要是她生得,无论多少个他都养!   但是,这只是他的白日梦。   烈日当空,将士们在树林中休整。   梁弈和惠阳到了此地时,端容正从马车下来,他顺滑的长发在阳光下流淌着光泽,丝丝缕缕地滑过肩头,他的眉眼精致动人,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为他添了三分艳丽。   他走下马车,站在光影斑驳的林间,含笑朝着马车伸出了一只如玉的手。   惠阳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眼里流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渴望。   梁弈也惊叹这少年的容貌之美,于此同时,对他伸出手去扶的那人更感兴趣了,想看看是否也是个罕见的美人。   车帘轻轻撩起,一只细腻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梁弈先看到了一抹如水波般荡漾的裙摆,小巧玲珑的鞋子怯生生地藏匿其中半隐半现,他的喉头滚动了两下,往上看去,瞥到了一截不盈一握的腰肢,他迫不及待想看清她的面容,恨不得一把掀开那碍事的车帘。   当她下半张脸露出来时,梁弈已经确定,这绝对是个美人!   车帘彻底掀开,梁弈愣了一下,盯着那块胎记拧起了眉头。   这简直就像在一副绝世名画上涂了一团黑乎乎的墨迹,看得人十分难受。   瑟瑟感觉有人在看她,便抬头望了一眼,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正皱着眉看她,好像她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好端端的她又没招他没惹他,谁知道这人有什么毛病。   瑟瑟收回视线,握着端容的手下了马车。   不仅是瑟瑟注意到了,端容一早也注意到了那两个人,马车里的女人盯着他不放,骑马的男人又一直在看瑟瑟,这让端容十分厌烦。   转了个身把瑟瑟挡得严严实实的。   谁都不给看!   两位老嬷嬷一看到六皇子和惠阳公主来了,急忙迎了上去。   “他是谁?”惠阳紧紧地盯着端容。   两位老嬷嬷不知这两位怎么会心血来潮到这里来,但还是恭敬地回道:“启禀公主殿下,这是姜国的战俘,名叫端容。”   “端容。”惠阳把这个名字在口中念了一遍,涂着嫣红口脂的朱唇微微弯起,在看到端容与瑟瑟举止紧密时,嘴角拉平了一些,“那个丑丫头跟他什么关系?”   惠阳不喜欢看到他跟别的女子亲近,哪怕是个丑丫头也不行。   在听到两位老嬷嬷回答是兄妹时,惠阳看了一会儿说道:“怎么生得这般丑?”   梁弈了解惠阳,她在容貌上一向自傲,容不得别人比过她,真要生得美了,她就该容不得人了。   想是这般想,梁弈依然感到可惜,若是没有那块胎记就好了。   惠阳指向了端容,“我要他了。”   两位老嬷嬷惊讶不已,虽然知道惠阳公主受宠,但没想到她行事如此专横。这些人按理说要先由皇上过目的,她们可做不了主。   “惠阳,你在胡说什么?”梁弈呵斥了她一声。   “我没有胡说,皇兄你知道父皇并不在意这个,只要我开口了,父皇一定会答应,只是一个男人而已,回宫后我会跟父皇说的。”惠阳公主的态度很强硬,她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   看到端容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她想要他。   ……   端容有了去处,由不得他自己的意愿,被人三言两语间做出了决定。   他只有一个要求,要带上瑟瑟,他怕他不在她身边,会有人欺负她。   端容心里沉甸甸的,抬起眼遥遥地望向那些所谓的贵人,他们衣着华贵,随口说出的话都有决定别人生死的力量,难怪有那么多人为了向上爬而不择手段,权势确实令人着迷。   端容握住了瑟瑟的手,如果他也像他们一样,是不是就可以护住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7 21:13:20~2021-06-08 22:1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看小说的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惠阳公主出了一趟宫,带回了一个男人。皇宫里的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私底下却是窃窃私语,毕竟惠阳公主还未出嫁,这般行事着实太过出格,然而连皇上都没说什么,其他人更没资格置喙。   梁氏皇族的人一向风流,皇上自己就有一大堆数不清的风流债,对儿女们这方面的事情也多是纵容,惠阳公主又深受皇上宠爱,在皇上看来,不要说一个男人,再多几个也使得。   百姓对皇家的风流韵事向来津津乐道,这档子事更是被传得沸沸扬扬,众人对端容产生了好奇,他是姜国人,又是被惠阳公主看中的男人,无论哪一点都能燃起大家的猎奇之心,他一定是个世所罕见的美男子,不然不能令一国公主心动,可是一个男人能有多美呢?   众人见不到庐山真面目,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想象。   来自姜国的神秘已经为端容蒙上了一层薄雾,而惠阳公主的身份又将他高高地抬起。   齐国都城内掀起了一股狂潮,端容这个名字成了众人向往的存在。   传言是有夸张的成分,但也有符合事实的一面。   端容的美毋庸置疑。   只需一面,便让齐国高贵的惠阳公主为其倾倒。   端容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看。   他也有仰慕倾心的人。   瑟瑟多美啊,那些人简直瞎了眼,竟然说她丑。   他们才丑呢!丑得不忍直视!   端容既气他们有眼无珠,又暗自窃喜。   仿佛这样,她就是独属于他了。   瑟瑟端着盛满清水的瓷盆迈过了门槛,裙摆抬起又落下,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宛如一朵被风吹开的花苞,风过之后,花瓣又收拢了回去,依然静静地立在枝头。   她一进门便看到端容在傻笑,也就是仗着这张脸生得好看,怎么笑都赏心悦目,换张磕碜点的,那就是傻得没边了。   听到动静,端容很快发现了瑟瑟,他急忙跑了过去,“谁让你干这些粗活的,快给我,我给你端着。”   端容心疼的不得了,她这小细胳膊,累坏了如何是好。   把瓷盆随意地往桌上一撂,端容捧着瑟瑟的胳膊低着头细细揉捏了起来。   细细的腕子搁在他的手心,肌肤莹润白皙,指腹落在上面,有种羊脂玉般的细腻质感,端容看得发怔,她的手腕上应该再戴一只玉镯,若是翠玉镯子,便要选绿得清透的,更能衬出她肌肤的雪白,红色的也不错,要鸡冠红的,鲜艳通透,带在她的手上一定很好看。   瑟瑟的红唇轻启,“哥,发什么呆?”   听到瑟瑟的声音,端容的手不自觉地攥了一下,他脸皮子薄,白净的脸上慢慢晕出了一抹薄红。自从进入齐国的皇宫,有人在旁边时,她便这样称呼他。   每次听她这样喊他,端容都会耳根发烫,她的声音细细柔柔的,一个称呼被她念得缱绻缠绵,惹得他心口乱跳,久久不能平静。   此刻没有旁人在,她却这样喊他……   端容看向瑟瑟,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她是故意的。   “我没发呆。”端容转了个身,手指在瓷盆边沿上紧张地扣着。   “你在扣什么呀?”瑟瑟问道。   端容看着瓷盆上绘着的那朵莲花,胡乱答道:“想要这朵花。”   瑟瑟抿了一下唇,“……这是画上去的。”瞧把他能的,还想扣下来?他要扣得下来,她就把这盆水喝了!   端容懊恼道:“我说怎么扣不动!”   “……”你扣不动就对了!   瑟瑟倾了倾身子,歪头看向端容,“不给我揉了么?”   端容张了张嘴,“揉好了。”   “谁说的?”   瑟瑟把衣袖往上撩了一下,手臂往他身前放去,她低低地叹息一声,可怜兮兮地说道:“这盆水可沉了,我端了一路,手臂都酸了,再揉一下吧。”   听到这话,端容顾不上其他,手指按在瑟瑟的藕臂上细细揉捏起来。   端容不太高兴,觉得瑟瑟被人欺负了,他问道:“是不是有人使唤你?”   瑟瑟摇了一下头,说道:“我现在就是伺候你的小宫女,我不做这些,那谁来做?”   惠阳公主把端容放在这个布置华丽的偏殿,除了瑟瑟,其他的宫女都被赶走了。   其实就连瑟瑟,惠阳也不想留,但端容在意,惠阳看了看瑟瑟的模样也就把她留下了。   之所以把那些宫女赶走,只因为他们进宫的第一日,有位小宫女冷不丁看到端容,竟当场愣在了那里,痴痴地看着他,移不开眼。   惠阳公主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她的东西怎么能允许其他人觊觎,她命人把那个小宫女拉了下去,又把所有的宫女全部赶走,只留下了三个小太监。   端容不喜欢别人围在他身边,便让那些小太监都在外面伺候,如此一来,这穿衣洗漱的事就落到了瑟瑟的身上。   不是瑟瑟主动承担过来的,是那三个小太监想当然地把事情按在了瑟瑟头上。他们想得简单,端公子不让他们伺候,那就是让瑟瑟伺候,除此之外,也没别人了。   于是,一大早三个小太监轮番来叫瑟瑟起床。   瑟瑟迷迷瞪瞪地打开门,三个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外。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一盆子水就端到了瑟瑟的眼前。   瑟瑟心想这服务也太周到了,伸手就放到了盆子里,竟然还是刚刚兑好的温水,瑟瑟很满意,没有注意到她一把手伸进去,几个小太监顿时睁大了眼睛。   刚要洗一下脸,盆子忽然挪走了。   “你在做什么?”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   瑟瑟看着三张同样诧异的面孔,伸手点了点自己白嫩的脸蛋。   “洗脸呀。”   不然还能干嘛,谁会用这么大盆子喝水?   瑟瑟伸着手往盆子里够。   几个小太监连忙张开手护住了盆子。   “谁让你洗了?!”   瑟瑟这就不懂了,她忿忿道:“你们一大早来敲我的房门,把我叫醒了,又端着个盆子往我眼前放,不是让我洗是让谁洗?”   几个小太监真没想到她是这样想的。   换作他们,就算面前摆着一桌山珍海味,他们也绝对不会认为这些东西是要给他们吃的,只会认为这是要让他们把菜端走,或者伺候主子用餐。   这就是作为奴才的自觉,可这个新来的小宫女太不像话了!一点自觉都没有!   她一个小宫女需要三个人伺候么?!   瑟瑟伸着湿答答的手,不高兴地道:“你们还让不让我洗了?”   她还急眼了!   小太监们被堵得说不出话,“你、你……”   最后,瑟瑟也没洗成。   三个小太监重新兑好了水让瑟瑟端了过来。   端容不曾想这中间还有这般曲折的事。   他蹙了一下眉,“怎么能不让你洗脸?”   “对呀,手都伸进去了!”   瑟瑟就气在这里,把水倒了,也不让她把脸洗完,太过分了。   “你坐下,我来给你洗。”端容撩起衣袖,把搭在瓷盆边上的白帕子浸到了水中,水珠纷纷滚落,修长的手拿着干净的湿帕子贴了过来。   瑟瑟睁着乌黑水润的眼睛看着他。   端容被她这样瞅着有些不自在,手里的帕子怎么也不敢贴到她的脸上。   他轻声道:“你可以闭上眼睛么?”   瑟瑟很好说话,闭起眼睛道:来吧。”   走了一段路,瓷盆中的水已经变凉了,贴在脸上凉丝丝的,端容拿着帕子温柔地擦过她的额头、鼻梁、脸颊,刚睡醒的瑟瑟忽然又想躺下来好好地睡一觉了。   端容擦过瑟瑟脸上的那块红色胎记。   这胎记放到别人身上,他或许不会认为那是好看的,但放到她的身上,端容就觉得她无论怎样都是美的。连这胎记也似一抹霞光映在脸颊,瞬间有了不一样的韵味。   端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往常听到这句话,心中并无任何触动,此时想来却是另有一番滋味。“情人”这两个字眼让他的心弦颤动了一下。   “好了么?”瑟瑟问。   端容收回手帕,“好了。”   刚刚洗漱完,有惠阳公主身边的太监来传话,说是公主殿下让端容到前面去。   端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他不敢去看瑟瑟。   他走到桌边,端起瓷盆,“我帮你把水倒了。”   来传话的太监说道:“端公子,公主殿下已经在等着了。”   他看了一眼瑟瑟,“这种事情让宫女来做就是了。”   “她不是宫女。”端容不想别人看低她。   瑟瑟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想要伸手接过来。   端容不给她,自己端着瓷盆把水倒掉了。   期间他没去看瑟瑟一眼,跟着来传话的太监走了出去。   瑟瑟看着端容离开,在权势地位面前,他们显得太过渺小低微,所以才会任人摆布。想要得到喘息,要么站到上面,让所有人臣服;要么向他人借权,狐假虎威。前者太难,后者靠运,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或许可以碰碰运气?   端容的脚步匆匆,直到出了门才缓了下来。   引路的太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惠阳公主目光灼灼地看着端容向她走来,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端容,你来了?”   端容垂着眼。   她眼瞎么,他都站在这里了还问!! 第94章   透过雕花的檀木窗子,阳光照进了殿中,端容侧着头看着外面绿树掩映间的雕梁画栋。   浓密的眼睫拢着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宛如浮在池塘上的缥缈雾气,把两岸花木半遮半掩,雾里看花般如梦似幻。   端容不言不语,这个姿势维持了半天,让人不由得想知道他在看什么,又是什么令他移不开眼。   实际上,端容的脖子都酸了,了不得起就是一些花花草草和几座宫殿,有什么好看的!   他之所以不回过头去,只是不想去看那个什么公主而已。她的眼神看得他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两边一比较,他倒情愿去看这些花草楼阁。   惠阳看得失神,目光从端容高挺的鼻梁缓缓地扫到他浅色的唇瓣上,停留了几瞬,又看向了他修长白皙的脖颈。   每一处都这样美,惠阳公主越发满意。   就连这冷淡的性子也让她满意,惠阳公主见多了男人们对她阿谀奉承,她生得美貌又身份尊贵,讨好她的人数不胜数,被他们追捧时是会有些得意,但时间长了也会觉得腻,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引不起多少兴趣。   端容的冷淡恰好勾起了惠阳公主的兴致,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单凭端容的容貌已经入了惠阳公主的眼,他表现出来的疏离冷淡又让惠阳公主的兴趣更为浓烈。   惠阳自信极了,没有人可以拒绝她,端容也不例外,她会让他心甘情愿的。   惠阳娇笑着问道:“端容,你在看什么?”   干嘛要问他,自己不会看么?   端容摇了一下头,“没看什么。”   惠阳公主靠在美人榻上,身姿婀娜,她轻咬了一下红唇,笑道:“既然如此,你怎的不回过头来,是不敢看我么?”   耳边是惠阳公主娇媚的笑声,换作其他男子或许早就心猿意马了,可端容的心中没有掀起丝毫涟漪,他提不起劲儿,只想长长地叹一口气,他还要在这里坐多久?   他的脖子好酸,腰背也难受,心里止不住的烦闷,她能不能不要跟他说话?他想回去了!   端容只是想想,他知道自己不能得罪惠阳公主,他倒没什么,牵连了瑟瑟怎么办?   把那些郁闷的情绪使劲儿压到了心底,这才没有在脸上流露出什么情绪。   虽然看不出什么不耐烦来,但端容忍得辛苦,硬是把脸憋红了。   惠阳公主看到端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目光变得更加灼.热,忍不住抓上了端容的手,细腻的触感让惠阳的手又收拢了几分,带了几分暧.昧地勾了一下端容的手心。   端容没想到惠阳公主会突然来抓他的手,他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瞬间抽出了手,微微蹙了一下眉,面上多了一层寒霜。   端容如此反应已经是拂了惠阳公主的面子,要是旁人这般,惠阳公主早就冷下脸了,但对端容,她很有耐心,甚至于他的举动,更加激发了惠阳公主不服输的劲头。   无论男人或女人都有征服欲,而端容就是惠阳公主瞄准的猎物。   惠阳公主往后倚了倚身子,拿起一颗葡萄推入了口中。   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看着端容。   她不信,凭她的样貌身段会有男子对她无动于衷。   端容的确不是无动于衷,他连那只手都不想要了。   可即使再不高兴也不能说走就走,他还得坐在这里看着她吃葡萄。   这位公主吃个葡萄也和别人不一样,慢吞吞地吃进去,嘴上还带着笑,嚼个半天才把葡萄皮吐出来。   她是没吃过葡萄么?   照她这个吃法,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端容看了一眼放到盘子里的两大串葡萄,感到了一种深深地无望。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拿起一大串葡萄直接塞她嘴里。   “媚眼抛给瞎子看”就是如此了,若是惠阳公主的妩媚风情展露给别人看,说不定对方立马被她迷得五迷三道,恨不得扑到她身上。   可惜,端容实在领略不到她的风情,他看着那盘葡萄,心想连公主都舍不得吃,这葡萄定然与众不同,要是能带回去给瑟瑟尝一下就好了,不知道她吃没吃过。   端容呆坐了一个上午,午膳时,还陪着惠阳公主吃了一顿饭。   满桌子美味佳肴,玉盘珍馐,却勾不起他的食欲,没什么心情吃东西,端容没动几筷子就不吃了。   好不容易熬到惠阳公主放他离开,一出门,端容整个人都轻松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郁结之气一扫而空。   端容脚步轻快地回去找瑟瑟。   ……   自从端容出门,瑟瑟就一直挂心着他。   因为是在白日叫他过去的,这个时间段多少也让瑟瑟松了一口气,再怎么样,作为一国公主也不会在大白天就做出什么事吧。   虽是这样想着,瑟瑟仍然觉得端容不太安全。男子长得太好看了也是个问题,像她这样就安全了许多,也少了很多麻烦。   端容不在,三个小太监看不惯瑟瑟无所事事的模样。   决定当面告诉她什么才是奴才该做的事。   三个人拿捏着气势走到了瑟瑟的面前。   瑟瑟正坐在石阶上拿着柳条编花环,忽然眼前暗了下来,三个人站在她面前,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的。   瑟瑟抬起头,水润的眼眸眨了一下,看着他们说道:“不用给我遮阳,晒一会儿没事的。”   三个小太监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对瑟瑟喊道:“谁要给你遮阳!我们是来――”   告诉你规矩的!   话还没说完,瑟瑟揉了一下耳朵,抬手打断了他们,“你们三个是三胞胎么?能不能不要一起喊,这么大声我的耳朵都要被你们吵聋了。”   三个小太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大声了,在宫里哪能如此大声喧哗,他们平时谨言慎行,凡事都是小心再小心,就怕办了什么错事小命不保。   像这样大声喊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都怪这个小宫女太不懂规矩,他们是被她气的!   原本的气势被她一打岔,再要找回感觉就不容易了。   “你们要说什么?”瑟瑟抬起头,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说吧。”   被瑟瑟这样看着,三个小太监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三个人相互推了推手,一个人站出来支支吾吾说道:“公、公子虽然不在,你也不能这么闲着。”   另外两个小太监直点头,就是,还编起花环了,有哪个宫女像她这样。   “我没闲着。”瑟瑟晃了一下手里的花环,展示她的成果。   三个人同时一滞:“……”   这就是闲的!   大概觉得瑟瑟是朽木不可雕也,三个小太监不管了,她这样的,早晚得摔个大跟头,到时候就知道厉害了。   本着友好相处的原则,瑟瑟主动给他们一人送了一个花环,或许是她编得太好看,三个人竟然帮她折起柳条来了。   事实上,那三个小太监根本不是看中瑟瑟编的花环,而是听瑟瑟说要给端容编一个最好看的,多说了几句,才明白这小宫女为何如此嚣张,那是因为有端公子在后面给她撑腰。   虽然端容的身份也算不上正经主子,但惠阳公主的态度摆在那儿,大家都不敢怠慢了端容。   如此一一算下来,瑟瑟的地位也有了一丝变化,至少在三个小太监眼中是这样的。   端容回来的时候,瑟瑟就在门外等他。   看到他回来,瑟瑟这才笑了起来。   端容加快脚步向她走去。   “给你。”瑟瑟踮起脚把一个花环戴到了他的头上。   用柳条编好后,她又摘了些花装饰了一圈,卖相很是不错。   戴在他的头上更是相得益彰。   瑟瑟弯起眼睛笑道:“好看!”   端容抬起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头上的花环,牵起了唇角。   他想问,她说的好看,指的是花环,还是戴花环的人?可这问题太难为情,端容没法问出口,即便如此,他依然感到欣喜。   “你编的?”   “嗯。”   得到她的回答,端容心里更是满满涨涨的。   她赠给他花环,他又该送给她什么东西呢?   端容捏着花环上的一片柳叶犯起了愁。   他摸了摸身上,并没有可以赠送的东西。   最后,他沮丧地道:“我没有东西可以送你。”   瑟瑟笑道:“我想给你就给你了,可不是为了图你的东西。再说,这花环又不值什么,用得着还么?”   端容说道:“这是你亲手编的,怎么会不值什么?”   珍贵着呢!   瑟瑟睨着他道:“这么想送我东西?”   端容点头,瑟瑟牵住了他的手,眼里漾着笑意,“好了,我已经收下了。”   端容怔怔地看着她。   手心滚烫,那只被他偷偷擦了一整天的手,忽然觉得也可以要了。   碧绿的柳条随着微风摇摆。   瑟瑟轻声说道:“端容,你听过一句话么?”   端容晕晕乎乎的,像飘在云彩上。   “什么话?”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瑟瑟缓缓地念着,耳边的发丝抚过白皙的脸颊,她忽然停住,对他笑道:“嗯,下一句是什么来着,我好像想不起来了。”   他小时候听娘亲唱过。   端容看着她,平稳着声线喃喃道:“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哦,原来是这句啊。”瑟瑟抬起眼眸,清凌凌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   端容的脸滚烫滚烫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   他大着胆子握紧了瑟瑟的手。   瑟瑟没有抽出手,任由他握着。   端容张了张嘴,“瑟瑟,我好像在做梦,你掐我一下。”   瑟瑟抬起手,落在他的耳畔,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耳垂,“醒了么?” 第95章   端容不仅没醒,反而更晕了,拉着瑟瑟的手回不过神来,他的眼睛水润明亮,白净的脸上透着红晕,如果是在做梦,那他一辈子都不要醒了。   “你还要握多久?”瑟瑟摇晃了一下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   端容连忙松开手,眼睛却舍不得移开分毫,“瑟瑟……”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惠阳公主派人给端容送来了两盘葡萄。   端容捧起一盘葡萄送到了瑟瑟的面前,“你吃么?都给你。”   “我不要,别人给你的,你给我算怎么回事?”瑟瑟坐到一边,撇开了头。   端容敏感地察觉到瑟瑟有些不高兴,说话的语气都和平日不一样,端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是他说错什么话了么?   冥思苦想了片刻,端容猜测着问道:“你不喜欢吃葡萄?”   瑟瑟不咸不淡地回道:“还好。”   端容琢磨着,这个还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端容捧着一盘新鲜水灵的葡萄犯了难,他瞅一眼瑟瑟,瑟瑟不理他,转过身去做针线。   她低垂着头,露出了一截白皙优美的脖颈,细碎的发丝扫在上面,看得人心里软成了一片。   端容觉得瑟瑟是如此的可怜可爱,教他在面对她时,总有手足无措之感。但这种感觉并不坏,他因她而欢喜,因她而忐忑,这才是活着,不像他之前只知道填饱肚子,其他的事一概不理。   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多年,竟仿佛白过了似的。   虽然想不出瑟瑟为何不悦,但端容知道跟他脱不了干系。既然是他的错,那他主动去认错好了,她不能不理他,他心里难受。   端容走到瑟瑟的身边,见她一手拿着绣花针一手拿着绣绷,有模有样地绣着,刚想夸她两句,缓和一下气氛。   “你绣得……”话音一顿,端容说不下去了,他在上面看到了一团乱麻。   他该怎么夸?   端容突然怨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冒冒然开口不知如何收场了。   瑟瑟抬起头,睨着他道:“怎么不说了?”   端容含糊地夸道:“绣得真好。”   瑟瑟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追问道:“好在哪里?”   端容眨了眨眼,视线落在瑟瑟手里的绣绷上,妄图在上面找到可以称赞的地方。   瑟瑟看着他绞尽脑汁地想,就是不肯松口放过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端容找到了,他稍稍放松了些,胸有成竹地指着瑟瑟的绣品说:“你每一针都绣得很直,没有一针是弯的,很厉害。”   瑟瑟看向他指尖所点的地方。   沉默了一下。   真难为他夸得出口。   从这头穿进,再从那头穿出来,他告诉她要怎么弯?想弯也弯不了好么?   瑟瑟抬起头,端容正偷偷观察她的表情,猝不及防地和瑟瑟对上视线,他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要吃葡萄么,很甜的。”   “你自己吃去吧!”他可算忘不了这个葡萄了!   端容接住瑟瑟扔给来的绣绷,一双潋滟生姿的含情目,此刻显得无辜又可怜。   他有些懊恼,又惹她生气了,他怎么这般笨嘴拙舌!   话说不好,端容索性就不说话了,把绣绷给瑟瑟放好,他走到桌子旁,默默地剥起了葡萄。   瑟瑟瞥了他一眼。   看到他正坐在桌边剥葡萄皮,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好啊,他的眼里果然只有葡萄没有她!她都生气了,他还只顾着自己吃葡萄!   是她气得还不够明显么?   瑟瑟咬了咬牙,发出了一声轻哼。   声音虽不大,但在安静的室内仍是清晰可闻。   声音传入端容的耳中,他的手抖了一下,没有回过头去,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瑟瑟瘪了瘪嘴,真的是变了,从前她挠一下脸,他都抓着她的手不让挠,现在可好,她生气了也不回头看她一眼。   这就是喜新厌旧,得到了就不珍惜了么?关键是他还没得到就先不耐烦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瑟瑟又是一个跺脚,表达了自己真的很生气。   她这一哼一跺,简直是往端容心上踩,他急急忙忙地端着一碟剥好的葡萄走了过去。   一颗颗鲜嫩的葡萄放到了她的面前,瑟瑟看都没看,侧过了身去。   “吃吧,我都给你剥好了。”端容绕到她面前。   “你剥好了,你自己吃呗,管我做什么?”瑟瑟用力揪着手帕,可恶,这是什么破手帕,竟然撕不动!下次要换那种一撕就撕开的,烦闷的时候还能听个响。   端容看了看跟手帕较劲的瑟瑟,又低头去看他剥好的那盘葡萄,“你不吃我也不吃!”   既然不能讨她欢心,这烂葡萄不要也罢!   端容端着盘子,疾走几步,推开窗子,把他辛苦剥了许久的葡萄全部倒了出去。   瑟瑟抬眸看去,看到他这举动,便开口道:“是我惹你不高兴,扔什么葡萄?”   端容转过身来,只见瑟瑟抿着唇,眼里湿漉漉的,他看了心中很不好受。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他走到瑟瑟跟前,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我是怕你会不高兴,你不高兴了,我也不好受。”   瑟瑟望着他道:“我生我的气,你有什么不好受的?”   “因为……”端容低下了头,声音沙哑,“我希望你能高兴。”   瑟瑟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她抬起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就这么说不出口么?   端容怔了一瞬,她的手温暖得不可思议,让他的心为之颤动,浓密的长睫垂了下来,他弯了弯腰,让她摸得更轻松些,“不生气了么?”   她肯碰他了,一定是不生气了吧,一定是!   端容的眼里满满的渴求,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起来有些紧张。   瑟瑟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嗯。”   端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桃花眼微微一弯,对她笑得灿烂,仿佛阳光照进了屋里,亮堂堂地闪得眼慌。   他高兴地说道:“我给你剥葡萄吃!”   瑟瑟:“……”   这怨她生气么?   什么葡萄啊,还非吃不可了。   瑟瑟的表情差点没绷住,但看着他讨好的笑脸,只好咬着牙忍了,“好。”   吃吃吃!   她吃还不行么!   太阳渐渐西下,天空染上了橘红色的霞光,映着深深浅浅地绿色,织成了一副令人沉醉的美景。   瑟瑟坐在石阶上,以手支颐,望着远处隐隐露出的飞檐。   端容原本低着头仔细地剥着葡萄皮,不知怎的视线就移到了她的身上,看她一眼就满心欢喜。   嘴角微微扬起,把一颗剥好的葡萄送到了她的嘴边。   唇上润润凉凉的,瑟瑟张了一下嘴,把葡萄咬了下去。   端容问:“好不好吃?”   “不错。”瑟瑟点了点头,“若是再凉一些就更好了。”   “可惜没有冰。”端容又拿起一颗葡萄,修长如玉的手指慢慢地剥着深紫色的葡萄皮,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剥好一颗,他就往瑟瑟嘴边送。   瑟瑟赶紧张嘴咬住,她咬得有些快了,把端容的指尖咬住了。   两个人同时怔住了。   一个忘了松嘴,一个忘了抽手。   指尖温热湿润的触感让端容动都不敢动,他的心跳加速,喉结滚动了几下,情不自禁地看向了瑟瑟的红唇,她没有抹口脂,唇色是自然的浅红,因刚吃了葡萄,唇瓣上有层淡淡的水光。   端容那个奇怪的念头有升起来了,要是能让他咬一口就好了。   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指尖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轻地按了一下。   瑟瑟一双黑葡萄似的水润眼眸快速地眨了两下,浓密卷翘的睫毛如振翅的蝶翼,仿佛要扑闪到人的心里去。   不知是什么鸟在叫,清脆的鸟鸣从树间传来。   瑟瑟忽地转过了头,抓起腰间垂着的系带在细细的手指上缠绕起来。   一圈圈缠上去,又一下子抽下来,再缠上去,再抽下来,乐此不疲地缠绕着。   端容捻着自己的指尖,总觉得那处指尖在发烫。   半晌后,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还吃么?”   瑟瑟听着有点怪怪的,她侧过头去,看到端容的腿上搁着一盘葡萄,他认真地看着她,一副随时准备着的样子。   瑟瑟低了一下头,抿着唇道:“剥吧。”   翌日,惠阳公主起身,忽然想起昨日命人给端容送去了两盘葡萄。   她看端容的目光在那盘葡萄上停留,便让人单独送了两盘过去。   此时想起了就命人去叫了端容身边的小太监来回话。   小太监来时,梁弈也在。   惠阳公主也没避着人,妩媚的眼眸扫了过去,“昨日送去的葡萄,端容可喜欢?”   惠阳公主想起昨日和端容相处的情景,脸上露出了娇媚的笑容,他不敢看她,这不正是证明他心乱了么?   不知道他看到她送去的葡萄会不会想起她,昨日她在吃葡萄的时候,他可是看了她好几眼呢。   小太监满头大汗,不知如何回答。   那两盘葡萄,他就没见端公子吃一口,全进了那个不懂规矩的小宫女肚子里了。   端公子不仅没吃到,还亲自给她剥葡萄皮。   两人坐在石阶上,一个剥,一个吃,悠闲得很。   这些话,小太监不敢跟公主明说,思索着如何说才更妥帖。   惠阳公主看出了端倪,娇声道:“照实说!”   小太监一心慌还是说了实话。   惠阳公主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心中生出不满,“去把那个丑丫头叫过来!”   梁弈看向惠阳,“何苦跟一个小丫头计较?”   惠阳看了过去,“皇兄是在替她说情?”   梁弈端起茶杯不再多言。 第96章   惠阳公主下了命令,小太监急匆匆跑了回去。   瑟瑟看到一个小太监在叫她,于是便走了出去,站在门边和小太监说起了话。   小太监催促道:“快跟我走,公主殿下让你过去。”   瑟瑟疑惑地拧起了眉,“为什么要叫我过去?”   惠阳公主不是看到她就嫌烦么?瑟瑟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惠阳公主拿眼角扫了她一下,就不再多看了,活像看到什么脏东西污了她的眼睛似的。   谁都不想被人这样轻视对待,不过是一块胎记,怎就被人嫌弃成这样了?   瑟瑟对着镜子看习惯了,还觉得自己长得挺美呢!当然,这主要是因为端容天天夸她长得好看,有时还会看着她发呆,被她逮到了,就面红耳赤地移开眼。   长此以往,瑟瑟也被他影响了。   时常捧着自个的小脸蛋想,她可真是个大美人。   瞧瞧脸上这抹落霞般的红晕简直美极了。   小太监说道:“公主给端公子送来的葡萄全让你吃了,你说为什么让你过去?”   “竟然是因为两盘葡萄?”瑟瑟惊讶地睁大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叹了口气,“早知道因为这个,我就不吃了,吃葡萄还要剥葡萄皮,太麻烦了。”   小太监:“……”   那是你自己剥的么?   从头到尾只管着张嘴的人还嫌麻烦,真应该让端公子来听听!看到时候谁还给她剥葡萄皮!   小太监能这般想,绝对是不了解端容。   即使让他听了也是无条件附和瑟瑟,少不得还要怨一句,葡萄为什么要长葡萄皮。   端容从里面往外面看去。   她和那个小太监站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端容仔细地听了一会儿,什么声都没听到。   他用力地扣着桌子上镶嵌的螺钿,瞥了那个小太监一眼,说话便说话,为何要离她这样近,天气这么热,要是一出汗,气味就不好闻,熏到瑟瑟怎么办?   他会像他这样,日日沐浴,把身上弄得香香的么?   端容在心里答道,不会。   能知道瑟瑟喜欢什么香味么?   他又笃定地想,不能。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走远点?!   端容眯着眼盯着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突然感觉脊背发寒,他打了哆嗦,疑惑在太阳底下怎么还发冷呢?   “快点走,别让公主等急了。”   “诶。”瑟瑟拉了他一下。   小太监觉得更冷了。   “你等我一下。”瑟瑟说完往屋子里走去。   端容对瑟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我要出去一趟。”瑟瑟对他说道。   端容笑着问道:“去哪里呢?”   “公主让我过去。”她得去为那两盘葡萄做出交代。   “为何?”端容有一丝不安。   瑟瑟没说葡萄的事,只道:“不知道,我去看一下。”   “哦。”端容看着瑟瑟欲言又止。   瑟瑟说道:“你要跟我说什么?再不说,我可要走了。”   她作势要走,端容赶紧拉住瑟瑟,叮嘱道:“你不要让她抓你的手。”   “什么?”瑟瑟迷糊了。   抓手?   惠阳公主为什么要抓她的手,这难不成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总之你要小心一些。”端容担忧地看着她。   瑟瑟这么美,万一那个公主也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如此一想,端容那双含情目变得忧郁起来。   瑟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端容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不是羊入虎口么,瑟瑟断然拒绝,她挥了挥手,“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没给端容说话的机会,瑟瑟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小太监着急地等着。   旁人听到公主传唤,哪个不是放下手头的事赶紧过去,她倒好,还得三催四请的。   瑟瑟跟着小太监走。   他走得飞快,瑟瑟提着裙子急急地跟着,愈发觉出当下人的辛苦和不易。   天气炎热,即使瑟瑟循着树荫走,也被晒得够呛。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惠阳公主又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把她晾在外头,不叫她进去。   瑟瑟见没人看着她,就自己往屋檐下挪去。   等了半天才终于有人出来喊她。   瑟瑟走进去,不仅看到了惠阳公主,还有那天看到的那位六皇子。   没有多看,瑟瑟低下头对两人行了礼。   惠阳公主打量着瑟瑟,从头到脚,连头发丝也不放过。   除了那双神似的桃花眼,她看不出这个丑丫头和端容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惠阳还记得端容去扶这个丑丫头下马车时的情景,他的眼睛那般明亮,笑容那般惑人,叫她一眼就陷进去了。   他不该去扶那个丑丫头,惠阳心里疯狂地想着,他那双手,若是来扶她该多好,那样的眼神也应当落在她的身上。   惠阳对男人向来是得心应手,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叫他们色授魂与,但这些男人没有一个能激起惠阳公主的兴趣。   直到看到了端容,那时她就知道她想要他,她也坚信自己可以让端容为她疯狂,就像那些男人一样,看她的目光充满灼.热。   惠阳公主对端容有种独占欲,连小宫女多看了他一眼,都被赶走了,瑟瑟这个多出来的“妹妹”就更加碍眼了。   能让瑟瑟留下来,也是看在端容的面子上。可实际上,惠阳公主是极其不待见瑟瑟。   在惠阳公主看来,她和端容两情相悦,这个丑丫头在里面添什么乱,即使是妹妹也不行。   时间一长,瑟瑟的脚麻了,惠阳公主也没开口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看她,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朵花来。另一个人也很奇怪,自从她进屋就看到他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喝茶。   两个人也不说话。   让她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瑟瑟裙子里的脚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心想,这惩治人的法子不错,熬得人心力交瘁。   梁弈微微抬眼,看到她的脚尖在裙底轻轻地动了动。   微微晃动的裙裾让他多看了几眼。   就是这不经意的几眼,恰好落在了惠阳的眼中,她正愁没地方打发这个丑丫头,这下却是有了主意。   惠阳笑道:“皇兄,你那边不是还缺一个小宫女么,不如把她带回去?”   如此既能把这丑丫头打发得远远的,又能对端容那边有所交代,岂不是两全其美?   惠阳越想越妙,脸上的不愉已经被娇媚的笑容取代。   梁弈不曾想这事还能牵扯到他的身上。   他何时说过缺小宫女了,惠阳这么说根本不给他反驳的余地。   当然,梁弈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驳了她的面子。   “是缺了一个小宫女。”梁弈看了瑟瑟一眼,“就这个吧。”   惠阳满意了。   作为没有发言权的小宫女,瑟瑟一句话没说就被人领回去了。   新任主子在前头走着,瑟瑟在后面蔫哒哒地跟着。   梁弈头也不回地问道:“叫什么?”   没有人回答。   他停下脚步,转过了头。   瑟瑟贴着边上的树荫走着,走两步叹口气,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突然脚下踩到了一个影子。   瑟瑟抬起头,只见这位新任主子正脸色微冷地看着她。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瑟瑟,跟他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两眼。   一下子福至心灵,瑟瑟赶紧往旁边迈了一步,把脚从他的影子上挪开。   有些人的规矩就是比较多,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不让踩影子,她不踩就是了。   很简单。   梁弈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重复了一遍,“叫什么?”   “瑟瑟。”瑟瑟觉得他的脾气不太好。   梁弈转过了身。   瑟瑟撇了撇嘴,趁他不注意在他的影子上踩来踩去。   走了一小段路,瑟瑟忽然开口道:“殿下,我能先回去一趟么?”   她得回去跟端容说一下。   就没见过这么多事的小宫女,梁弈说道:“可以,去了就别回来了。”   当他看不出她不情愿么?!   “真的呀?”瑟瑟的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惊喜。   梁弈:“……”   脑门一抽一抽的疼,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被她气的。   “假的!”   梁弈快要维持不住他一贯平和的表情。在众多性情各异的兄弟姐妹中,他都能左右逢源,即使是惠阳这般娇纵自傲的,他也可以迁就。但是,梁弈不得不承认,论起令人蹿火的本事,他们都比不上这个丑丫头。   瑟瑟失望地垂下眼,嘟囔道:“刚刚不是说可以么?”   啧,这么大人了,说话不算数。   让她白高兴一场。   瑟瑟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可梁弈却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言。   “要去快去!”   “谢谢殿下。”   瑟瑟一点没犹豫,也不怕太阳晒了,像只快活的小鸟似的跑出了老远。   梁弈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没忍住,朝着旁边的树干踹了一脚。   跑了一路,瑟瑟热出了汗。   端容看到瑟瑟的身影下意识对她露出了笑。   可没想到,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端容,我要走了。”   端容心中一缩,愣愣地看着瑟瑟道:“你要往哪走?”   不能带上我么?   瑟瑟跟他解释了一下。   片刻后,端容紧紧地抓住瑟瑟的手道:“我不想你走,我、我去求她……”   “你要是这么做了,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瑟瑟的表情少有的严肃,端容轻声道:“别不理我。”   他只是不想她离开。   瑟瑟缓和了神色,“只是离得远了点,又不是见不着面了,一有时间我就回来好么?”   端容看着瑟瑟说道:“好。”   瑟瑟也不想走,可是由不得自己。   她说:“要是姜国还在就好了。”   端容不知那样好不好,如果姜国没亡国,他也许一辈子都够不到她,但是她却可以继续过安逸的生活,华衣美食,奴仆成群,还有她口中那个严厉的阿娘。   这样看来,应当是好的。 第97章   无法留住瑟瑟,端容十分低落,但仍然打起精神去给瑟瑟收拾东西。   瑟瑟跟在端容的后面看他收拾,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   “这个拿着,要是饿了,可以填一下肚子。”端容拿出了一大盒桂花糕,全给她放上了,竟是没给自己留一点,可见是下了血本了。   “你自己留着吧。”瑟瑟知道他爱吃这个,宫里御厨的手艺好,做的桂花糕也更为香甜可口,然而比桂花糕好吃的点心多得是,瑟瑟也不明白,端容为何对桂花糕情有独钟。   “不留。”端容摇了一下头,态度坚定,“都给你拿着。”   “还有衣服鞋子。”瑟瑟只有进宫后给她的两身宫女衣服,他往瑟瑟的头上看了看,只看到一根银钗插在如云乌发中,不像那个公主,满头的朱翠,阳光一照,晃得他眼晕。   哪个姑娘不喜欢漂亮的衣服和首饰,端容看到瑟瑟这些少到可怜的东西,心里很不是滋味。   瑟瑟见他找不出可以拿的东西,便道:“好了,就拿这些吧,再多了,我可提不动。”   瑟瑟拎起端容给她收拾的东西往外走,走到门边对他说道:“我走了。”   “嗯。”端容往前跟了一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瑟瑟,生怕一错眼她就会消失。   瑟瑟抬步迈过了门槛,走出一段路,再回头望时,发现端容还站在门边没动。   离得有些远了,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一个人站在那里,看上去孤零零的。   这让瑟瑟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们不是分在两个地方住,而是生离死别一样。   把包袱抱到怀里,瑟瑟加快了脚步。   来到梁弈这边,瑟瑟最明显的感受就是,他这里并不缺人。   每个人都各司其职,瑟瑟完全插不上手。   一天下来,瑟瑟什么事没干,净跟着别人走来走去了。不用干活是挺好,但太闲了也是个事儿,没人跟她说话,自己又没事做,纯粹是在熬时间。   时间被拉长再拉长,瑟瑟差点被这种无聊折腾地精疲力尽,比那些忙碌的太监宫女还累。   很快梁弈就注意到了瑟瑟。   在一群认真做事的人中,只有她一个在里面闲晃。跟着这个转转,跟着那个走走,哪里都有她的影子,就是没见她干点正经事。   当瑟瑟再次跟着送茶水的小太监从梁弈眼前走过时,梁弈忍不住开口了,“你站住!”   瑟瑟拉住前面的小太监,“叫你呢。”   小太监诚惶诚恐地要下跪,“殿下……”   梁弈青筋一跳,喝道:“我叫的是你!”   叫她做什么,瑟瑟的眼中有一丝迷茫,“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梁弈一看她那副无辜的表情就心中一堵,不知她来这里是伺候人的还是气人的。   不过,梁弈有自己的考虑,心思几经变化,硬是露出了一抹微笑。   瑟瑟眨了眨眼,关切地问道:“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为何这样说?”梁弈好脾气地看着她。   瑟瑟决定实话实说,“您的嘴角在抽搐,可要让太医来看一下?”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一支毛笔折断了。   沾了墨汁的笔头落到梁弈的手背上,染上了一大团乌黑的墨迹。   梁弈的嘴角拉平,冷着脸看向瑟瑟,“还抽么?”   “不抽了。”瑟瑟再次觉得这位六皇子的脾气不太好,也不知道他那平易近人的好名声是怎么传出来的。   梁弈拿起帕子擦了一下手背,墨迹被抹开,整个手背都黑了。   瑟瑟轻声道:“殿下,您得沾一下水再擦。”   梁弈侧过头去,大约是见不得瑟瑟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把帕子一扔,“你来擦。”   这个她会,瑟瑟走了过去,拿起他扔到桌子上的帕子,往四周扫了一眼,端起茶杯在帕子上倒了点水。   看着那杯端上来他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的茶水,梁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瑟瑟提醒道:“殿下,手。”   梁弈把手伸了过去。   沾了茶水的帕子热乎乎的,一下下擦在手上,倒也算舒服,梁弈抬眸看向瑟瑟。   她微微低着头,露出的半张脸白净无暇,五官精致无可挑剔,雪肤上的一抹朱唇又显出几分女子的娇媚。   察觉到他的视线,瑟瑟抬了一下眼,又飞快移了下去,手下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些。   “殿下,擦干净了。”   瑟瑟正要退开,梁弈忽然反手握住了她。   炙热的手心把瑟瑟的手抓得牢牢的,瑟瑟抽了一下没抽动。   “殿下……”瑟瑟有点懵,突然想起了端容曾经的叮嘱,当时他让她小心不要让惠阳公主抓她的手,结果惠阳公主是没抓,六皇子倒是下手了,这兄妹俩还有相同的癖好不成?   梁弈握着瑟瑟的手道:“擦得很好。”   他的声音低沉,语调放缓,说话时一双眼睛深深地望着她,给人一种极深情的感觉,再配上不俗的容貌,杀伤力还是很大的,要是换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早就春心萌动了。   瑟瑟却是警铃大作,他这神情这举动分明就是在撩拨她。全靠端容不断给瑟瑟传输观念,导致瑟瑟的安全意识有了极大的提升。   除了端容看她哪哪都美,其他人还没这样表现过。这位六皇子,才见了她几面,之前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突然转变了态度绝对有问题。   可是瑟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能让他看中的地方。   “殿下,您要擦脸么?”瑟瑟觉得他需要清醒一下。   “不用。”梁弈松开了手,瑟瑟立马拉开了距离,避之不及的模样看得他眯起了眼。   “以后你就在书房伺候。”   瑟瑟不在意在哪里伺候,就是觉得他很奇怪。为了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瑟瑟特地找了个机会试了一下。   这日,她故意在梁弈的面前摔了一跤,没有立即起身,就看他会不会去扶她。   拒瑟瑟观察,在梁弈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无论是谁磕了碰了都没得到过他的一个眼神,这也正常,做主子的,能不苛待下人已经不错了,要是还嘘寒问暖的,那才叫人目瞪口呆。   因此,瑟瑟“哎呦”一声跌在地上就没动静了。   梁弈垂下眼去,看到她就跟落地生根似的一动不动,顿时感到脑门疼。   “殿下,我好像崴到脚了。”瑟瑟道。   “是么?”真是看不出来。   瑟瑟点头,“是啊,起不来了。”   他没什么反应,瑟瑟反而平静了,正想着自个起来呢,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梁弈声音平和地说道:“小心些。”   他真的扶了,瑟瑟垂了垂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故意的,这都亲自动手来扶她,要说没问题,打死她都不信。   一直觉得端容那样的危险,现在连她也不安全了么?   也不知端容如何了,瑟瑟想见他,又找不到时间,白日里在书房磨墨端水,事情不多,但是抽不开身。   白天没有空,瑟瑟只好晚上去了。   沿着石子路慢行,夜风清凉,惬意舒适。   还离着一段距离的时候,瑟瑟就看到了端容。   他站在窗子前面,明亮的烛光从他的身后透出,将他周身的轮廓照得朦胧,他的目光投向了天边,似乎在仰望那轮悬挂在夜空中的明月。   瑟瑟笑了起来,朝他跑了几步,刚想叫他一声,给他一个惊喜。   没来得及出声,她忽然看到一个身影婀娜摇曳地走了过来。   那张娇艳的面容不是惠阳公主又是谁?   她来到端容的身侧,弯起红唇,撒娇地说道:“端容你怎么不看看我,外面有什么可看的,有我好看么,嗯?”   “公主你该回去了。”端容没动,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因流露出的一丝忧郁变得更加深邃迷人。   惠阳痴痴地看着他,身子依偎过去,“端容,我今晚留在这里可好?”   不好!她在这里,他上哪儿去?   端容犯愁,她能不能别靠他这么近,她身上的熏香会沾染到他的身上,他不喜欢这个味道,到时间还要清洗,很费劲!   惠阳一双美目凝望着端容。   时间越久,她越是对端容着迷,日日见他仍觉不够,愈发想得到他。   今夜她特意打扮了一番,将她引以为傲的身材展露了出来,她要让他为她疯狂。   丰满的身子靠上来,端容吓了一跳,好在他心里有防备,赶紧躲到了一边。   惠阳公主险些撞到墙上,她娇嗔道:“你躲什么?”   端容心道,当然要躲!   他要被她吓死了,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不躲着点怎么行。   惠阳朝他迈了一步,看着他吃吃地笑,“端容,你出汗了。”   她一靠近,端容就往后退。   搞不懂大晚上的,她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就为了来吓唬他的?   那她成功了。   端容很烦,他出汗还不是为了躲她?!   “公主,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惠阳声音沙哑地说道:“你真想让我走?”   端容肯定地道:“嗯。”赶紧的!   惠阳公主轻哼一声,睨着他道:“口是心非。”   端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2 23:00:56~2021-06-13 23:0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看小说的 10瓶;江雨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明明看上去暧昧不清的场景却向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奔去。   端容到处闪躲,惠阳公主又紧追不放,两个人在屋里跑过来跑过去。   此情此景,让瑟瑟不由得想起了老鹰捉小鸡。   很快,金枝玉叶的惠阳公主就没力气了,站在原地喘息,胸口剧烈地起伏,将她婀娜的身姿展现得分外妖娆。   端容却是没事,跑了这么久也没见脸红气喘,见惠阳公主停住,他也停了下来,隔着一段距离警惕地看着她。   瑟瑟心道,到底是年轻,体力还是相当不错的,看来她不用太担心他,他跑起来,惠阳公主可追不上。   正在犹豫她要不要先离开的时候,里面发生了异动,惠阳公主的眼中闪过笑意,来了一个出其不意,身子往前一扑,就要来拉端容。   端容反应迅速,脚步一转,夺门而出。   差点撞上在走与不走间来回摇摆的瑟瑟。   幸好他及时刹住,身体晃了一下,站稳了脚跟。   端容的表情明显一愣,旋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含情目微微弯起,霎那间泛起粼粼波光,颇有笑生百媚的意蕴。   廊下挂着八角宫灯,驱散了周边的黑暗。   瑟瑟被他不加掩饰的目光看得有些难为情,侧过头去,看向边上的一丛花草。   “端容,你要跑到哪去?”   惠阳公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拖长了声调,像是在撒娇。   瑟瑟没想到惠阳公主私底下还有这样一面,看来也是分人,在面对她的时候,惠阳公主的姿态可是摆得高高的,都是拿鼻孔看人。   本来就不待见她,这下怕是要记恨上她了。   果然,下一刻,惠阳公主走上前来,原本带笑的面容在看到瑟瑟时骤然垮下去了,眼里要喷火似的盯着瑟瑟。   “你怎么会在这儿?”   瑟瑟行了一礼,说道:“回公主殿下,我来看看我哥。”   听到瑟瑟的话,端容笑得愈发灿烂。   瑟瑟低了低头,别笑这么好看了,没看到惠阳公主快要气死了。   被瑟瑟打搅了好事,惠阳公主狠狠瞪了她一眼,“没规矩,什么你呀我啊的,进宫这么长时间,连这个都没学会么?”   瑟瑟索性装傻,“我比较笨。”   惠阳公主还没说什么,端容抢先说道:“不笨!”   惠阳公主有气没出撒,见端容如此维护这个丑丫头,又生出一些不悦。   赶明儿她要跟皇兄说说,管好他手下的人!   有好几日不见瑟瑟,端容十分想念,就想着好好看看她跟她说说话,可是惠阳公主杵在眼前不动,端容忍不住说道:“公主先回去吧,我与瑟瑟说会儿话。”   其他人这样赶她,惠阳公主早翻脸了,但这话从端容嘴里说出来,即使不高兴,她也没对他生气,而是把怒火一股脑儿推到了瑟瑟身上。   惠阳公主从她的身边走过,瑟瑟又挨了一记眼刀。   瑟瑟也想瞪她,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除非她嫌活得太长了。   瞪不了她,瑟瑟跟端容告起了状,“她瞪我。”   端容蹙了一下眉,“不用理她。”   “嗯,你也不能理!”瑟瑟仰着头看他。   端容嘀咕道:“我躲还来不及呢。”   惠阳公主败兴而归,越想越气,端容对那个丑丫头比对她还热切,竟然还因为一个丑丫头催她离开!要不是有她打扰,今夜本该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夜晚才是。   回去之后,惠阳公主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这些日子,她派人给端容送了无数的好东西,什么奇珍异宝都没让他展颜一笑,那个丑丫头一来,他却笑了,难道她比那些奇珍异宝还珍贵么?   惠阳公主睡不着,喊了人来给她倒水。   在旁伺候的小宫女倒了温水,端着茶杯恭恭敬敬地送了过去。   接过茶杯,喝了几口水,心中躁意稍减,惠阳公主皱着眉陷入了沉思,心里的疙瘩如何也解不开。   那个丑丫头要不是端容的妹妹,她早就命人杀了了事了,然而她要顾及端容,就不能动手。   惠阳公主烦躁地把水喝完,“再去倒一杯!”   小宫女依言又倒了一杯。   看到惠阳公主心烦意乱,这宫女也机灵,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这次她可以为公主排忧解难,她就能入了公主的眼,以后便可成为公主殿下的心腹,身份一提,多得是人巴结,到那时想要什么好处没有。   这般想着,小宫女大着胆子看了一眼惠阳公主,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公主可是有烦心事?”   惠阳公主把杯子一扔,“轮得到你插嘴?”   小宫女立马跪到了地上,急忙说道:“公主恕罪,奴婢是见公主眉头紧锁,似有烦心之事,心中猜测大约是跟端公子有关,这才大胆开口,想为公主分忧。”   这个小宫女提到端容,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惠阳公主道:“你要如何为本公主分忧?”   小宫女暗暗松了一口气,今晚惠阳公主特地打扮好去找端公子,结果没多久又一脸怒气地回来。   思索一二,也能想个差不多。定然是端公子没顺公主的意,这才让公主如此气恼。   怕惠阳公主没有耐心,小宫女没多绕圈子,“公主想让端公子顺从,这还不简单。”   不得不说,这个小宫女确实会说话,一下就引起了惠阳公主的兴趣。   惠阳公主没作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小宫女心中一喜。   “公主,您是当局者迷,像公主这样的美人,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惠阳公主往后倚了倚身子,嘴角微微一翘。   “端公子也是男人,面对公主不可能不心动。端公子面上看着淡定,心里可不一定淡定。”小宫女一边说一边观察惠阳公主的神色。   这话是说到惠阳公主的心坎上了,她知道端容也对她有意,但每次她一靠近,端容就往后退,这让惠阳公主很困扰。   “公主,端公子是不知道您的好,要是知道了,只怕再也离不开您。”   惠阳公主的脸颊微微泛红。   她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今夜她主动去那边找他,可惜被那个丑丫头打搅了!   惠阳公主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小宫女,“起来吧。”   虽然这次没成功,但不代表这个事不可行。惠阳公主想了许久,对小宫女招了招手,吩咐了几句。   这边,瑟瑟和端容说了会儿话就要回去了。   端容不舍得她走,“你这一走,我多久才能再见你?”   瑟瑟想了一下,“白天我没法过来,晚上倒是有时间,要不然隔个两天,我来一次?”   “你来回走太辛苦了,不用你来,我去找你可以么?”端容私心想着,这样他可以天天去找她。   瑟瑟摇了摇头,“别了。”惠阳公主可不是省油的灯。   端容提起一盏灯道:“我去送你。”   两个人并肩走着,衣袖轻轻地扫过,端容情不自禁地看向瑟瑟。   瑟瑟抬头笑道:“看我做什么?看路啊。”   端容送了一路,站在石子路的尽头看着她纤细袅娜的背影渐渐消失。   熄灭了手里的灯,他独自走进了黑暗中。   第二日,瑟瑟在给梁弈磨墨时,梁弈忽然说道:“昨晚你去找端容了?”   瑟瑟的动作一停。   “惠阳一早派人来说的。”梁弈的目光在瑟瑟的身上转了转,“叫我管好你。”   瑟瑟抿了抿唇,继续磨墨。惠阳公主是没其他事可做了,成天跟她过不去。   梁弈缓缓说道:“兄妹之间,多走动走动也是常理,惠阳有些不近人情了。”   瑟瑟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   一个人说了半天,她一句话不说,梁弈忍不住说道:“哑巴了?”   瑟瑟终于开了口,“没有。”   行啊,她现在倒是比他这个主子的架子还大了!   梁弈气得走来走去。   瑟瑟说道:“殿下,墨磨好了,您还写么?”   他还有心情写字?   梁弈一甩衣袖,“放着!”   ……   这日,瑟瑟打算去找端容。   梁弈那日说的话,瑟瑟还记得清楚,他的意思分明是不阻止她去找端容,甚至还有些支持。   既然如此,瑟瑟也就去了。   没成想,在半路上就见到了端容。   他的身影有些踉跄,步伐凌乱地朝这边跑来。   “端容,你是……”瑟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此刻,瑟瑟才察觉到他的异常,隔着夏日单薄的衣衫,他炙热的体温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的胳膊勒得她紧紧的,滚烫的呼吸吹拂到她的颈边,烫得人心慌。   “瑟瑟、瑟瑟……”端容不断地唤着她的名字。   瑟瑟的耳边是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你怎么了?”   他喘了口气,声音低沉沙哑,“……难受。”   瑟瑟隐约猜到了几分,万万没想到惠阳公主会使这样的手段。   这时,有人往这边走来,瑟瑟似乎听到他们在喊端容。   瑟瑟拍了拍端容的背,急急道:“别抱了,我们快点走!”   这样让人把他找回去还得了?   皇宫里的路两个人都不熟悉,一边躲着侍卫一边躲着来找人的太监和宫女。   绕来绕去,不知道绕到哪里去了。   眼前出现了一座宫殿,黑漆漆的没有灯火,杂草丛生,显然是许久没有人住了。   瑟瑟拉着端容走了进去,料想这里应该一时半会找不过来。   “诶。”   瑟瑟拉不住他,端容靠着门滑了下去。   “你怎么样了?”瑟瑟蹲下身子,担忧地看着他。   端容艰难地撩起眼皮,看着瑟瑟嫣红的唇瓣,喉结滚动了两下。   “我、我想咬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3 23:06:40~2021-06-14 23:0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然天黯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瑟瑟愣是没反应过来端容口中的这个咬是如何的咬法,她想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横在了端容的嘴边,“轻点咬。”   端容渴望地瞅了一眼瑟瑟仿佛染了淡红色花汁的唇瓣,倾了倾身子,轻轻地咬上了她伸过来的这根葱白似的手指。   他的唇落下来,瑟瑟感觉手指被烫了一下,疼倒是不疼,端容压根儿不敢使劲,这细白的手指像玉石雕出来似的,白皙柔嫩,秀美异常,他总担心会咬疼她。   瑟瑟抬起眼眸,看着端容白净的脸颊泛起红晕,额头上有一层密密麻麻的小汗珠,他的长眉紧蹙,一副极力忍耐的模样,浓密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朝她看了过来,一双桃花眼变得湿漉漉的,看起来有些可怜。   即使如此,他仍然安安静静的,连她的手指都不敢用力咬。   瑟瑟抬起手,抚到他的额头上,将上面的汗珠轻柔地拭去。   柔软的手心贴上他的额头,端容闭了一下眼,嗅到了一股幽香,似乎是从她的袖子里传出来的。他没法形容这种香气,不是他闻过的任何一种香料,却让他瞬间心跳如擂,比今夜香炉里燃着的那种香料更让他难以自抑。   一个恍惚,齿间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瑟瑟的手指颤了一下,端容被惊到似的,连忙松了口。   身体的反应让他感到羞耻,不敢面对瑟瑟,怕在她的眼中看到厌恶的神色,这对他来说才是致命的打击。   端容蜷缩起身子,头靠在门上,墨发凌乱,半遮着脸,“瑟瑟,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伤到你……”   静了几息。   瑟瑟轻声问道:“端容,公主不美么?你为什么要跑出来?”   端容的眼圈发红,眼睛里酸酸胀胀的。他那点卑微的心思在她面前就是个笑话,明明知道他配不上她,还痴心妄想地想要靠近她。   听着她像局外人一般问他为什么要跑,端容心底的委屈压都压不住,泉水似的咕嘟嘟往外冒。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堵在心口,胸腔有种闷闷的钝痛感,端容第一次对瑟瑟使气,撇过头不去看她,“我不愿意!”   就当他犯贱好了,就喜欢眼巴巴瞅着天上的月亮。一辈子够不着也无所谓,只要偶尔能在他的肩上撒下一袭清辉,他就能心甘情愿的日日等待。   瑟瑟靠近了他,陡然拉进的距离,让端容呼吸一滞。   她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问道:“是因为我么?”   端容怔怔地抬起头,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   他死活张不开嘴,瑟瑟垂下眼眸低声说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往日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留给我,我还当你是在意我,谁知你根本就没那个意思。”   瑟瑟轻轻地触碰自己脸上的胎记,语气中有些落寞,“我知道自己容貌有瑕,根本没人会喜欢我,你之前夸我好看,全是骗我,哄着我玩的。”   端容急得满头大汗,身和心两重煎熬,焦急地说道:“我没骗你,在我眼里你哪儿都好看!”   瑟瑟瞥过眼去,“既然这么好看,你为何不喜欢?”   “我喜欢!”端容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整个人都僵住了。   瑟瑟接着问道:“你喜欢什么?”   说都说了,端容放弃了挣扎,“我喜欢你。”   他说完垂下了头,跟犯了错似的,等待着她的宣判。   瑟瑟的嘴角弯了一下,轻挑地抬起他的下巴,侧过头去,亲了一下他的唇,“我也是。”   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让端容呼吸急促了起来,巨大的喜悦冲得他头晕目眩,看着瑟瑟笑意盈盈的眼眸,他的心跳加速,顿时变得手足无措。   瑟瑟真没想到会在一个破败偏僻、长满杂草的地方跟他来说这些,可谁让端容把自己嘴缝得比蚌壳还严实,她不激他一下,让他自己开口,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他还当自己掩藏得很好,以为只要他不说出口就不会有人知道。然而,他眼睛里的光芒早把他的心思卖了个一干二净。   要想不被别人发现,何止要把嘴缝牢,最好也要把眼睛捂起来。   瑟瑟把手放了下去,端容见她要退开,立马抱住了她。   “胆子大了是不是?”瑟瑟看着他通红的耳垂,用手捏了一下。   “瑟瑟。”端容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   瑟瑟道:“叫我干嘛?”   他也不知道,就是想叫她,端容满心欢喜,心田里仿佛开出了一朵小花,随着微风舒展着身姿,他轻轻地笑道:“你再捏一下。”   这是什么要求,瑟瑟低笑一声,又捏了一下。   端容抱得她更紧了,把头埋在她的颈间高兴地蹭了蹭。   瑟瑟幽幽地说道:“别蹭了。”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端容的动作一顿,立马害羞地推开了瑟瑟,可是又舍不得移开目光,笑得比花儿还灿烂地看着她。   瑟瑟问:“还难受么?”   端容如实道:“难受。”   “……”笑得这么灿烂,谁能看出他难受来?   “能克服一下么?”   端容笑着点头,“可以。”   瑟瑟说了,他当然要照做。他现在已经开心到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听到端容的回答,瑟瑟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本能欲.望也能被他克服,这才是真男人啊!其他男人可都学着点吧!   端容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整个人散发着甜蜜的气息。   瑟瑟觉得他可能一点都不难受。   ……   灯火通明的殿内,惠阳公主一脸焦躁地走来走去,她的长发散在背后,身上穿着一身轻薄的衣裙。   开了窗子,殿內的熏香味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今夜一切都按着她所设想的顺利进行,点了熏香,又把端容唤了过来,她命人置了一桌酒菜,想先与他喝上几杯酒。   惠阳公主亲自给端容倒了酒,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女子的妩媚风情。端容抿了一口酒,菜也没怎么动,惠阳公主想要迷倒他,自己却先被迷住了,喝了几口酒就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香气丝丝缕缕地传了过来,惠阳公主身上有些热,她咬了一下红唇,伸手去握端容的手。   刚要落上去,端容突兀地站起身,甩下惠阳公主跑了出去。   已经派了宫女太监去找人,但是迟迟没有消息传开。   惠阳公主皱紧了眉头,那时她看端容的面色变红,定然是熏香起了作用,他这种时候自己跑出去,万一……   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惠阳公主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怒火中烧,要是真有人敢碰她的人,她非剥了对方的皮!   派出去的人恨不得挖地三尺把端容找出来。   半晌后,还真有人找到这边来了。   瑟瑟看了看端容,“已经有人找来了,你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端容道。   瑟瑟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事,他的额头微微汗湿,脸色倒是不那么红了。   “我们出去吧。”   “嗯。”   瑟瑟和端容走了出去,很快就碰上了来找端容的人。   “端公子,快跟奴才回去吧,公主殿下找了您许久了。”   一听小太监这话,瑟瑟便看向了端容,还真是不让人放心啊。   端容对瑟瑟露出笑容,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这下,瑟瑟更不放心了。   或许是看出瑟瑟的担忧,端容凑到瑟瑟的耳边轻声道:“我跑得快,她抓不到我。”   瑟瑟道:“她要是关上门呢?”   端容蹙了一下眉,“那我就跳窗!”   瑟瑟:“……”你赢了。   找回了端容,惠阳公主的眉头松开了些,看到端容无事,便让他早些回去休息,没有追问他为什么要跑。   端容走后,惠阳公主叫了小太监来问话。   “你看到端容时,他的身边可有其他人?”   小太监连忙回了话。   听到端容当时是和瑟瑟在一起的时候,惠阳公主的脸色变得难看,又是那个丑丫头!   她已经让皇兄好生管教,她竟然还是不知好歹。   惠阳公主心里很不舒服。   一想起端容对那个丑丫头呵护备至的样子就堵得慌。   除此之外,惠阳公主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每次看到端容和那个丑丫头相处的情景,便让她觉得分外刺眼。   两个人的相处不像是兄妹,倒像是……   不经意的一个念头闪过,惠阳公主怎么也放不下了,越是回想越是觉得像。   天亮之后,惠阳公主命人去找来了从姜国回来的两位老嬷嬷。   两位老嬷嬷也说不清,那个丑丫头叫端容哥,他们又生了一双极为神似的桃花眼,若是没有那块胎记,其实他们的确有几分相似。   本来就是当玩意儿的战俘,谁会关心他们究竟如何。   惠阳公主从她们这里得不到准确的答案,又让人询问了跟瑟瑟和端容一样来自姜国的人。   这次惠阳公主才得知了真相,原来她和端容根本不是兄妹!   惠阳公主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但她并不怪端容,全是那个丑丫头不安好心!   凭她那副丑样子也想跟本公主抢男人?   痴人说梦!   惠阳公主发了狠心,直接去找了梁弈。   梁弈有些惊讶,“惠阳,你怎么来了?”   惠阳公主开门见山道:“皇兄,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4 23:06:55~2021-06-15 23:2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38271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惠阳公主离开后,梁弈眉头紧锁,沉思了许久。   原来不是兄妹,竟是一对小情人。也难怪惠阳如此大发雷霆,只要是她看中的东西,旁人哪能沾手,更何况是如今被惠阳当成宝贝心心念念的端容,这丑丫头可真是硬往死路上走。   父皇对惠阳的宠爱无人不晓,宫里的人谁敢触惠阳公主的楣头,连他们这些皇子也不得不看惠阳的脸色,谁让她有个聪明又死得早的母妃呢?   梁弈讽刺地扯了一下嘴角,一些不太好的往事忽地从脑海中浮现,他玩味地想到,因为不是兄妹,惠阳便如此愤怒,若让她亲眼看到,两个人在床上缠绵的场景,她岂不是要气到吐血?   仿佛被这个场景逗笑了,梁弈低笑了几声,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很愿意成全这对有情人,可惜他也要顾大局,不能凭着一时意气随心所欲。   瑟瑟推门进来,怀里抱了一个大大的花瓶,里面插满了各色鲜花,花团锦簇,把她的脸遮个大半,露出一双水润的桃花眼,眼尾微翘,睫毛卷翘纤长,掩在花团后面,眼珠一转,看向了他。   这当真是一双极美的眼睛,梁弈不禁失神了一瞬。   瑟瑟低了低头,小心地迈过门槛,抱着沉重的花瓶走了过去,稳稳当当地放到了梁弈的面前。   “殿下,您要的花。”   瑟瑟站到了边上,手臂有些发酸,这位六皇子不知抽哪门子风,心血来潮要动笔作画,那画就画吧,还非要有实物在眼前摆着才行,太阳这么热,使唤着她去采花。   可怜她顶着烈日,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给他到处采花,她这是伺候的皇子还是伺候的公主啊!   要叫瑟瑟说来,他就是没事闲的,在附庸风雅呢,每次让她磨那么多墨,也没见他写几个字,就光折腾她了,她的手腕子可是又酸又疼。   瑟瑟对此事是怨念深重,恨不得按着他的手使劲写!不把墨汁用完了,不能停!   偷偷地捏了捏手臂,瑟瑟飞快地抬了一下眼,果然瞟到他在盯着她看。   她的脸上蹭上东西了?   瑟瑟抬起手往脸上摸去,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藕臂,微粉的指尖点在脸颊上轻轻地划动了一下。   梁弈想,他虽不能拂了惠阳的面子,但多留她几日还是可以的。   因为昨夜发生的事情,瑟瑟放心不下端容,想去看一看他,确定他是否没事。   然而,她白天绑在梁弈的身边,到了晚上也抽不出空,他走哪儿,她就得跟到哪儿,连他去睡女人,她还得在外面等着!   瑟瑟这个气呀,她不知道累的么?   能不能让她歇一会儿!   瑟瑟被使唤得团团转,其他的宫女太监对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认为她才来了不久就得了主子的重用!   他们哪知道瑟瑟压根儿就不想要这种重用,还不如把她放回去,让她多睡会儿觉。   夜色深沉,风把灯笼吹得微微摇晃。   瑟瑟站在朦胧的红色灯光下,眼睛都睁不开了,打了个哈欠,眼前漫上一层水雾,使劲儿眨了一下,视线才变得清晰。   在她旁边站着的小太监低着头一动不动像一个木头人,瑟瑟没他这份功力,踮了几下脚尖,又抻了抻腰。   也不知还有多久才完事,她要站到什么时候啊!   刚这样想完,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瑟瑟瞬间来精神了,心里高兴,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梁弈整理了一下衣袖,瞥了瑟瑟一眼。   她垂着眼,红润的唇瓣弯起,浑身洋溢着一股喜悦。   想忽略她都难。   梁弈问:“笑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可以休息了,瑟瑟这会儿高兴,看他也顺眼了不少,抬头对他笑道:“殿下真快!”   空气突然凝滞。   梁弈眯起了眼,周身散发着一股冷气,“快?”   和瑟瑟一起的小太监往后缩了一步,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马屁拍到马腿上了,瑟瑟抿了抿唇,尽量补救道:“其实也不是很快。”   小太监又往后缩了一步。   梁弈唰的一下侧过了头,“退什么!”   小太监吓得跪到地上请罪,“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殿下一般不发火,但发起火来也让人心里发颤。小太监弄不懂他一句话没说,怎么这火气朝他来了?殿下要怪罪也该怪罪她才是啊!   梁弈狠狠剜了瑟瑟一眼,甩袖离开。   小太监爬起来急忙跟上。   瑟瑟想了一下也慢吞吞跟去了,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她求之不得,正好回去休息,如果天天都能吃闭门羹该多好啊。   约摸了一下时间,瑟瑟猜测端容可能睡了,她也累了就没有再去,下次再找时间吧。   夜已经深了,端容却没有入睡。   准确的说,自从那晚瑟瑟跟他说了那样的话,他就一直没睡着,也不敢睡,生怕一觉醒来发现是他做的一场梦。   端容躺在床上,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唇,心里快乐极了,想到她贴上来亲他,顿时羞涩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憋得喘不上气了才抬起了头,眼睛明亮水润,不知道如何安置这颗躁动的心。   半夜爬起来,四处找东西。   终于从一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当日瑟瑟做针线用的针线笸箩。   端容想要瑟瑟也明白自己的心意,听说男女之间定情时会送荷包做定情信物,她不会绣,那让他来绣好了。   幼时娘亲做针线,他便在一边帮忙,或是趴在娘亲的膝上看着她绣,或是捏着针线给她穿个针。他那时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学一学。看着娘亲用一根针和几缕丝线就能绣出漂亮的花朵,他惊讶不已,便央求娘亲教他。   娘亲笑着问他,“你一个男孩学这些做什么?”   他回答不上来,不明白男孩为什么不能学,他只是觉得娘亲很厉害,他也想像娘亲一样厉害。他央着娘亲教他,娘亲给了他针线,他挨着娘亲,肉乎乎的小手捏着针线像模像样地跟着娘亲学。   后来长大了,对性别的概念渐渐清晰起来,也就没嚷嚷着要跟娘亲学绣花了。但在娘亲走后,他的衣服破了没人给他缝,他便只好自己拿起针线缝补。   端容仔细地描了花样,绣鸳鸯太过直白,而且他也绣不了,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他才决定绣兰草。   又是描花样又是选配色,精力旺盛的不得了,就盼着早点绣好送给她。   这边惠阳公主等得不耐烦了,又派人去催梁弈。   “公主殿下说,该办的事早点办,不要再拖了。”   梁弈挥手让小太监退下。   他的眸光微冷,不愿自己动手,便让他来做这些,惠阳还真是从来都没变过。   站在外头的瑟瑟隐约听到他们提起惠阳公主,她的耳朵竖了起来,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谁知里面只说了一两句不清不楚的话就没音了。   等小太监一走,瑟瑟走进去时,梁弈一下看向了她。   瑟瑟眼观鼻鼻观心地在一旁站定,自动略过了他的目光。   这几日,他时不时这样看她,像是在思考又像在发呆。   没一会儿梁弈撇开了眼,淡淡道:“今晚你来守门。”   瑟瑟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是她,他就不能换个人?上次她说了那句话后,他就不让她在外面守着了,瑟瑟也明白,指定是伤到他男人的自尊心了,这才不待见她了!   可是这次怎么又让她去?   看到瑟瑟的表情,梁弈道:“你有意见?”   她的意见大了去了,瑟瑟委婉地劝道:“殿下,纵欲伤身。”   梁弈说道:“这么关心我的身体,要不你来?”   “殿下说笑了。”瑟瑟老实地听从安排。   夜风徐徐。   瑟瑟不情愿地站到了门外。   本来今晚还想去找端容呢,这下又没戏了。   要是这六皇子能再快点就好了,那样她就有时间了。   梁弈被瑟瑟隐含期盼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门一关。   瑟瑟忽然发现之前那个跟她一起站着的小太监不在了。   周围只剩下她一个人。   寂静无声,只听到风声刮过耳畔。   瑟瑟垂下眼眸。   一个黑影骤然出现,一把捂住了瑟瑟的嘴。   她拼命挣扎,使劲儿踢响房门。   那人拖着她往后,在经过拐角时,她看到梁弈就站在窗边。   ……   荷包终于绣好了。   端容算着日子,他已经有四五日没见到瑟瑟了。   见不到她总是魂不守舍的,刚刚还刺破了自己的手,还好没沾到荷包上。   端容捧着荷包,心已经飞到她身边去了。   悄悄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就给她送个荷包,送完就回来。   端容努力让自己放松,但那种紧张和羞涩如何也平复不了。   若是她高兴了,也许会给他一个吻。   但愿这荷包能讨她的欢心。   不能也没关系,她喜欢什么,他再送就是了。   这次和上次来送她时不一样。   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看起来有几分混乱。   端容站在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两个小太监从身边经过,似乎在说谁没了。   端容不太关心,他要找他的瑟瑟。   他刚想向他们问一下,突然听到一个人说:“那丑丫头来了不久,却很得殿下看重,谁知就这么没了?”   “听说是突发心疾,很快人就不行了。”   “这就叫命啊。”   端容的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魂不附体。   里面抬了人出来。   他踉跄地跑了过去,却被人拦下。   白布被风掀起,露出了他朝思暮想的面容,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睡着了一般。   全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端容的世界塌了,陷入了一片黑暗。   ……   “端容,人死不能复生。”惠阳公主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端容的脸色苍白,他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惠阳公主微微上翘的嘴角,同样张了张嘴缓缓道:“是啊,人死不能复生。”   惠阳公主的眼睛一亮,笑得愈发妩媚。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打卡! 第101章   熬过了数九寒冬,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人们逐渐换上了单薄的春装。   枝头的桃花再次开放,两个小丫鬟各自抱了一大捧刚折下来的桃花往凉亭里送去。   她们伺候的姑娘跟别人不大一样,折下花枝不是为了摆在屋里好看,而是用来揪花玩。   纤纤玉手揪起花来是一点都不含糊,直到染上满手红艳艳的花汁才肯罢休。   要不说人长得美,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呢。姑娘冷着脸面无表情地揪花也让她们看迷了眼,怪不得那位公子愿意养着她,又是给她买院子又是给她买丫鬟的,还不是为了博得美人芳心。   但是姑娘是个冷美人,从来不肯给个笑脸,这天长地久的,再喜欢也要被她冻伤了,这不公子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来了。   两个小丫鬟暗自担忧,要是姑娘失了宠,她们又该怎么办呢?   皇帝不急太监急,她们伺候了姑娘这么久,也了解她的性子,压根不敢想她能听别人的,只盼着她能靠着这份美貌把人留住才是。   后院的凉亭上坐了一个窈窕的美人,乌发用玉簪随意地挽了一下,发尾垂到了臀部,一截纤细的腰肢看得人脸红。   两个小丫鬟赶紧把两大捧新折的桃花放到了石桌上。   “姑娘,您看这些够么?”   小丫鬟心想,院子里的两棵桃树都快被她们折秃了,再供应不上,她们就只能往外面去折了。   但是前面有人看着,她们并不能随意外出,这就麻烦了。要是姑娘能悠着点儿揪就好了,那两棵桃树也能多撑几日。   素白的玉手拿起了一枝花枝,粉白娇艳的桃花映着那雪肤花貌,当真是人比花娇。   瑟瑟微微颔首,细白的指尖捻着花枝,目光望向远处,缓缓道:“外面应该已经是花红柳绿了吧,真想出去看看。”   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谁都没开口接话,公子对姑娘好是好,经常派人来送一些她们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但只有一点,不能让姑娘出这个院子。   姑娘被困在这个院子里,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她们有时看着姑娘眉间的一缕轻愁也觉得揪心,可她们做丫鬟的,什么也做不了,能做的就是多折些花枝来让姑娘解个闷。   瑟瑟不过是有感而发,并不指望她们能说什么,她转了转手里的花枝,握上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毫不留情地扯了下来,花枝颤动,花瓣飘落到她的衣裙上。   任由花瓣落下,瑟瑟不紧不慢地辣手摧花,很快就把一枝花枝揪得光秃秃的只剩几片绿叶了,她正要去拿另一枝,手还未伸过去已经有人把花枝送到了她的眼前。   瑟瑟抬眸看去。   梁弈拿着花枝看着她。   两个小丫鬟已经退下去了。   瑟瑟绕过眼前的花枝,另取了一枝,“殿下怎么来了?”   梁弈放下了花枝,“来看看你。”   瑟瑟垂着头揪花,没再开口,但她冷漠的态度显然就是要看就看,看完赶紧走。   这次梁弈没如瑟瑟的意,看了她半晌的冷脸还不够,晚饭也留在了这里。   瑟瑟把他当隐形人一般忽略,洗去了手上的花汁,自顾自坐在桌前吃饭,全程没有半点交流,一个眼神也没给。   看到梁弈到来,两个小丫鬟很惊喜,但后面就一直担着心,姑娘这态度不要说把人笼络住了,不把人得罪了就是好的。   好在平平安安地用完了饭,让她们的心下一松。   梁弈看向瑟瑟。   她的五官精致,眉目如画,当年的青涩褪去,添了些清丽妩媚的风情。   梁弈回想起她曾经天真灵动的模样,此时有了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那时她的眼睛写满了她的喜怒哀乐,如今却是藏得严严实实。   不知是因为经历的这些事,还是因为她面对的人不同。   瑟瑟知道他在看她,这张脸对男人来说很有吸引力。   事实上梁弈也确实爱她的模样。   当时为了瞒过惠阳,给她用了假死药,以毒攻毒倒将她胎里带的毒素给解了,脸上的胎记也消了下去。   梁弈再次看到她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这才把这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和那个丑丫头联系起来。   沉默了片刻。   瑟瑟开口问道:“殿下打算把我关多久?三年还不够,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   “我是在救你。”梁弈没有丝毫心虚,他说的是实话,也的确救了她一命,要不然惠阳怎能饶她。   他救了她是事实,但要说没目的,瑟瑟却是不信的。   她转过眼去,美目盈盈,“所以我该如何还殿下的救命之恩呢,以身相许么?”   不可否认,梁弈的心动了一下。   瑟瑟垂了垂眼,低声道:“若是这样可以两清,殿下是不是就可以放我走了?”   “你想走到哪去?”梁弈扯了扯嘴角,“难道你不想见端容了?”   瑟瑟瞬间看了过去。   她的反应令梁弈心底生出一些不悦。   “他怎么样了?”瑟瑟问道。   梁弈看着她道:“锦衣玉食,好得很。”   她的表情平静,没有他想象中的伤心难过。   梁弈心道,他何止是好得很,简直能耐大了,竟把惠阳攥得死死的,像疯了似的对他痴迷。   “怎么不问了?”梁弈挑起瑟瑟的下巴,紧盯着她的眼睛。   瑟瑟推开他的手,有些气恼地道:“殿下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问了也没用。”   梁弈笑了一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细腻的触感。   他并不打算让她知道太多。   瑟瑟见他没再说什么,就明白了,她心里也是焦急,被困在这座院子里,什么事都不知道,谁会心甘情愿做一个聋子瞎子。   只是有些事急不得。   今夜梁弈的心情颇好,她的脸上总算不是冷冰冰的了,难得给了他一个好脸。   梁弈大方地说道:“明日让人给你多送一些花枝,随你揪着玩。”   瑟瑟摇了摇头,“不必了。”   他看了过去,以眼神询问。   抬了一下白皙如玉的手,瑟瑟轻声道:“手都揪疼了。”   纤纤玉指如春笋,指尖修剪得圆润干净,泛着微微的淡粉。   梁弈捏住了她的手指,瑟瑟往后缩了一下,却被他捏着不放。   她别开头,似羞似恼地染上了一层薄红,“殿下放手。”   将她的手收紧了一些,梁弈忽然嗅到了淡淡的花香,他低头轻嗅了一下她的指尖。   热气撒到上面,瑟瑟用力地拽出手,飞快地藏进了衣袖里。   从未见过她这般羞涩模样,梁弈的眼眸暗了几分。   瑟瑟垂着头,躲着他的视线,后来被他看恼了,索性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惹得梁弈轻笑了一声。   第二日他果然派人送了花枝。   看着那堆成小山似的花枝,也不知糟蹋了几棵花树。   没过几日,梁弈又来了。   他很少来的这般频繁。   瑟瑟指着那堆花树说:“花都蔫了,快让人当柴火烧了吧。”   梁弈说道:“我再让人送新的。”   瑟瑟瞥过眼去,“殿下要累死我么?”   梁弈轻笑。   “如今天气暖了,外面的花也开了,我坐在院子里都能闻到花香,可惜不能亲眼瞧瞧。”瑟瑟闷闷不乐地扯着帕子。   梁弈的笑容淡了些,“想出去?”   “出不出去还不是殿下说了算,我想不想有什么用?”瑟瑟这话说得有些赌气,扭过身子坐着,不去看他。   看她这般小女儿姿态,梁弈反倒觉得自己想多了。   思索了一番,慢慢道:“要出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瑟瑟瞅向了他,似乎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然而,梁弈下一句又说:“不过,外面太危险了。”   瑟瑟脱口而出道:“哪里危险了,你陪着我不行么?”   话音一落,仿佛刚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瑟瑟紧紧咬住了红唇。   梁弈看着她道:“要我陪你?”   瑟瑟不说话。   看着她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桃花眼扑闪了几下,他的心也跟着颤动。   梁弈握上了她的手。   瑟瑟立马甩开他,连手里的帕子也扔了。   “殿下哪有空,不出去了!”   看了一眼飘到椅子上的帕子,梁弈捡了起来。   “有空。”   ……   大街上人来人往。   瑟瑟戴了帷帽,透过薄薄的一层轻纱看着外面的景象。   后面跟着侍卫,梁弈在身边跟着。   瑟瑟走了没多久就说累了,找了一个酒楼歇脚。   她知道他不放心她,但她这次确实没想做什么,看得这么严,她能怎么样。   饭吃到一半,忽然有人来对梁弈说了些什么。   瑟瑟说道:“殿下要有事就先走吧,他们送我回去就行了。”   她指了指身后的两个侍卫。   梁弈对他们吩咐了几句才离开。   瑟瑟吃完饭,在路上慢悠悠地逛着。   这时,大街上突然喧闹了起来。   有官兵在前面开道,似乎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经过。   两个护卫护着瑟瑟退到了一边   人群中热热闹闹地议论起来。   “好大的排场,这是谁呀?”   “还能是谁,惠阳公主和她那个男宠呗!”   瑟瑟的眼睫一颤。   “真是太荒唐了,惠阳公主嫁了人还跟男宠厮混,这让驸马的面子往哪搁?”   “你管那么多,轮不到咱们操心,我就想看看,这个让公主殿下如此宠爱的男宠到底长什么样。”   ……   瑟瑟挤进了人群。   护卫阻止不了,只好跟了上去。   一辆华丽的马车逐渐驶来。   端容冷眼看着街边拥挤的人群。   他的容貌昳丽,肤白胜雪,清冷的眸光淡淡地扫过人群。   隔着拥挤的人潮,瑟瑟抬手撩起了帷帽。   素手,红唇,盈盈眼波。   四目相对,端容平静无波的眼眸骤起波澜。   “端容,怎么了?”   “无事。” 第102章   车帘飘起又落下,再也看不到那个身影。   端容侧着头,眼中的浓雾散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乌黑的长发从他的肩头蜿蜒而下,修长如玉的手随意地搭在膝上。   下颌的线条流畅优美,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单单一个侧影已叫人似醉如痴。   惠阳公主痴痴地望着他,这才是她想要的男人,哪像驸马那个蠢物,生得一副痴肥模样,让人看了就想吐。要不是父皇赐婚,她怎么会嫁给他!说什么是为了她好,都是在糊弄她!   为了这桩婚事,惠阳公主跟皇上大闹了一场,竟然对皇上说要让端容做她的驸马。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皇上这一次没有答应她的要求,一个男宠而已,闲暇时逗弄一二也就罢了,真要让他当了驸马,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   不管惠阳公主的态度如何,皇上直接下了旨意,驸马虽然相貌不出众,但是身后的家族强大,人品和才华无可挑剔,嫁到这样的人家,惠阳的日子只有好没有坏。   皇上为她考虑的周全,但惠阳公主不领情,甚至因为此事怨恨上了皇上。   若非父皇阻挠,她早就跟端容双宿双栖了!   “端容你要知道,我的心是在你这里的。”惠阳公主靠近端容,弯起红唇在他的耳边低喃,“我可没让驸马进过屋,你不许吃醋。”   端容淡淡道:“公主亲近驸马才是理所应当。”   惠阳公主撇了一下嘴,“要不是父皇胡乱指婚,我看都不看他一眼。”   “陛下金口玉言,无人可以违逆。”端容的目光落在惠阳公主的脸上,惠阳公主被他如此专注地看着,不由得心跳加快。   “便是公主也一样要顺从。”他倾身靠近,惠阳公主呼吸急促,缓缓闭上了眼睛。   没有等到她想要的,惠阳睁开眼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冤家!   她当初亲口说要让端容做驸马,却被父皇搅和了,事情没成,她知道他心里不高兴。   惠阳公主也很是恼怒,她在端容面前失了言,丟了面子,还嫁给了一个蠢猪一样的驸马,哪能顺得了心?   此刻又听端容说这样的话,唯我独尊的惠阳公主皱着眉说道:“父皇就是老糊涂了!”   端容道:“公主慎言。”   “怕什么。”惠阳公主混不在意,她摸上端容的手,柔情蜜意地看着他,她向他靠近,有意将自己妖娆的身材展示给他看,“不要管其他人,有我还不够么?”   端容缓缓地抽开手,“公主没听到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吗?一个贱奴如何配得上公主?”   “我派人把那些乱嚼舌根的人都抓起来!”惠阳公主大为恼火。   “公主难道要把全天下的人都抓起来?”端容垂眸抚了抚衣袍,“要叫全天下人闭嘴,公主怕是做不到。”   不管这话在惠阳公主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滔天巨浪,端容靠在车壁上轻轻地阖上了眼。   马车在公主府停下。   惠阳公主从马车上下来。   一个身材微胖的男子走上前来对惠阳公主行了一礼,“公主。”   看到驸马,惠阳公主一天的好心情都没有了,她紧紧地皱起眉头,扫过驸马额头上的汗水,立马嫌弃地撇开了眼。   端容对驸马拱了拱手,惠阳公主不耐烦地先走了。   驸马对端容微微颔首,并无常人那般目露鄙夷。   端容缓步而行,驸马诚然是个君子,宽宏平和,谦逊有礼,不似那些徒有其表的纨绔子弟。   皇上对惠阳公主算是尽心了,然而惠阳公主却并不领情。   端容的眸色微深,右手的刺痛让他回了回神。   王平在门外四处张望,看到端容往这边走来,立马跑回去倒水。   这水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清洗。   公子这习惯他已经摸透,早就备好了水,公子回来了马上就可以用到。   “公子,水倒好了。”   端容应了一声。   清水漫过手背,他垂着眼眸用力地搓洗。   王平低头一看,大惊道:“公子,你的手流血了!”   流血了怎么还这样用力地搓洗?王平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公子别洗了,奴才去找大夫。”   端容阻止了他,“大惊小怪。”   王平挠了挠头,他这叫大惊小怪么。   “再倒一盆水。”端容平静地吩咐。   还洗?   王平瞪大了眼睛,“可是……”   端容微蹙了一下眉。   王平一缩脖子,乖乖跑去倒水。   日头渐渐西斜。   昏黄的日光照在窗子上。   端容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他维持这个姿势快一个时辰了,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几下。   像一尊玉人似的。   王平觉得公子今日很不正常,魂不守舍的,该不是掉了魂了吧。   他偷瞄了几眼,仍是一头雾水。   端容不断地回想那一幕,想着想着忽地低笑了起来,他抬手遮在额前,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她果然还在。   ……   瑟瑟由两个侍卫送回了院子。   院门一关,像是将她关进了一座牢房。   两个小丫鬟围着瑟瑟说道:“姑娘,你可看到外面的花红柳绿了?好看么?”   “嗯。”瑟瑟的唇角牵起,“好看。”   两个小丫鬟看呆了眼,原来冷美人也会笑啊,笑起来还这样好看。   自这日起,瑟瑟的脸上也会露出笑容了,两个小丫鬟看了都替她高兴。   梁弈来时也发现了瑟瑟的不同。   “殿下在看什么?”瑟瑟收起笑容,板起了脸。   梁弈笑着问道:“什么事让你这样高兴?”   三年了头一次见到她的笑脸,这可是稀奇了。   瑟瑟回道:“整日闷在这里,能出去走走逛逛当然高兴。”   “就因为这个?”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殿下说话好奇怪。”   梁弈慢慢地说道:“我还当你是见到什么人才心情大好。”   “殿下不必拐弯抹角套我的话,我见没见到谁,殿下不是清楚得很么?”身边有人跟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他怎会不清楚。   瑟瑟抿了抿唇,继续说道:“那时少不经事,如今时过境迁,即使想起来怅惘,也留不住什么了。”   他试图分辨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从她的神色之间,他看不出她撒谎的痕迹,也许她说的是真的,也许是她太会掩藏。   梁弈几乎要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留下她了,原想着端容深得惠阳喜爱,她又和端容关系亲密,留着她当个棋子,在必要时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可他发现,他在这颗棋子身上投入的精力太多了,只要给她吃喝养着就行的事,他却三天两头地往这边跑。   梁弈来不及细想,便听瑟瑟道:“殿下若有时间,不妨多带我出去走走。”   他抬眸看向她。   瑟瑟垂着头,摆出一副柔弱顺从的姿态,“如果可以的话。”   梁弈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但看到她因他点头而扬起的笑容,便觉得这也没什么了。   春深日暖,繁花似锦。   梁弈带了瑟瑟去郊外赏花。   她身着月白色的素纱衣裙,这个颜色极衬她的肤色,清透嫩白的雪肤如剥了壳的鸡蛋,束腰的缎带系出纤细如柳的腰肢,行动间,衣袂飘飘。   看着她抬起素手勾住花枝轻嗅,梁弈勾住她的腰肢把她抱进了怀里。   花枝颤动,花瓣撒在了她的发间和身上。   瑟瑟抵着他的胸膛,脸颊微红,“殿下,你放开我!”   梁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钳着她腰肢的手不仅没放,反而收得更紧。   “你要做什么?也不看看在什么地方!”瑟瑟推拒着他,脸上的薄红渐渐加深,像施上一层的胭脂,清丽的面容多了几分艳丽。   梁弈低下头,“这里不行,别处就能行么?”   “你……”瑟瑟踩了他的脚一下。   梁弈笑着放开了她。   为了这事,回去的路上瑟瑟一直没理他。   梁弈来的次数越来越多。   只要一有空就来,每次看到她都让他心情舒畅。   慢慢地瑟瑟也能时不时地出去走一走、转一转,但前提是要有他在身边陪着。   梁弈对女人倒也大方。   送来许多的绫罗绸缎和珠宝首饰,让两个小丫鬟看花了眼。   瑟瑟勾着一支金步摇在手里轻轻地摇晃,流苏晃动闪烁着璀璨的光,纤纤玉手撩人心弦。   梁弈看迷了眼,情不自禁地握住了瑟瑟的手。   瑟瑟撩起眼睫,抬眸看去。   望着她的秋水明眸,梁弈捏紧了她的手,喉结滚动,俯下身来要吻她。   没吻到那抹朱唇,被一细白的手指抵在了唇间。   梁弈就势握着她的手亲了一下。   瑟瑟恼怒地扔了金步摇。   他却看着她笑。   ……   几乎一两日就要来一趟的人,已经有五六天不见踪影。   两个小丫鬟担心瑟瑟要失宠,天天到门边去看。   瑟瑟在心里猜测,不知他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梁弈近来确实很忙。   因为对婚事不满而跟皇上大闹了一场的惠阳公主突然转了性子,主动进宫去看望皇上。   皇上龙心大悦,认为惠阳终于懂事了,知道她不太满意驸马,存着弥补的心,对她的要求几乎是无条件满足。   让梁弈忙得焦头烂额的原因就在这里,惠阳竟然开始插手朝廷里的事,向父皇推荐的官员,都被应允,朝廷里的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这番举动,着实掀起了不小的波动。   梁弈不明白惠阳为何突然插手朝廷里的事,他派人出查,也没查出所以然。   梁弈思前想后,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   会是他么?   梁弈不太确定。   如果是他挑起的事,那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7 22:24:36~2021-06-18 22:4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鹿崖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梁弈来时瑟瑟正在午睡。   撩开纱帐,只见一美人侧卧而眠,云鬓香腮,雪肤花貌,美得不似凡人。   梁弈的动作放轻,坐在床边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瑟瑟悠悠醒转,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梁弈的身影,瑟瑟眨了下眼,扯过一旁的薄被盖在了身上,她身上穿了一件轻薄的纱衣,遮不住什么,不知被他占了多少便宜去。   瑟瑟羞恼道:“殿下出去,我要换个衣服。”   梁弈有一段时日没来了,没见到她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地想起她,等真正看到她了,又是如此惑人的美景,让他如何迈得动步子。   因此他不仅没离开,还将她拉到了怀里,不待她挣扎,梁弈在她的耳边忽然说道:“想见端容么?”   “殿下这是何意?”瑟瑟不知他是不是在试探她,她可不信他能这么好心。   “字面上的意思。”梁弈贴着瑟瑟的耳畔,缓缓往下,在她的颈边轻嗅。   瑟瑟一点都不温柔地拨开了他的头,“我说想,殿下就让我见么?那行吧,我想得不得了,殿下快让我见见他吧,最好直接把我送给他得了。”   “你倒是敢想。”梁弈抬了抬她的下巴,“就不怕再死一回?”   “那是我想的么,分明是殿下说的!”瑟瑟也不遮掩了,直接下了床,拿过衣裳穿了起来。   梁弈脸上露出笑容,走到瑟瑟身边,目光放肆地看着她,“惠阳视端容为她的所有物,其他人敢觊觎她的东西,简直就是找死,这一点你应当是清楚的。”   瑟瑟不理他,纤细的手指系着衣带。   闭嘴吧你!   “惠阳生得花容月貌,想要哪个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端容也是男人,面对这样的美人怎么可能心如止水?”梁弈要去给瑟瑟系衣带,被她躲了过去,“上次你也看到了,他们如今的关系如何,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瑟瑟不耐烦地说道:“殿下想说什么?我知道端容和公主亲密无间,我想也是白想!猫有九条命,我的小命可只有一条,三年前已经是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哪敢再去自寻死路。殿下这是怎么了?总跟我提起端容。本来想忘了的事,被你一次次提起,是嫌我记得不够清楚么?”   最后瑟瑟下了结论,“殿下好烦!”   梁弈被她这一大段话堵得哑口无言,稀奇的是他竟是一点不生气。   连她蹙着柳叶眉气恼的模样在他眼里都是娇俏灵动,别有韵味。   瑟瑟不加掩饰的态度让梁弈信了大半。   他捏着瑟瑟的手道:“我不与你说他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这颗可有可无的棋子已经变得十分重要。   他查到端容在国安寺的佛前供了一盏长明灯,供奉了三年,从未断过。   为谁供的长明灯,不言而喻。   由此可见端容并没有把她放下。   梁弈觉得这是好事,若是牵制住端容,以端容对惠阳的影响力,很多事都可以顺遂无虑了。   可一想到要把她送出去,梁弈就有些不舍。   他既想达到目的,又想要人,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梁弈还在思量,惠阳公主那边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大,竟然开始拉拢朝臣。   惠阳公主尝到了权力带来的美妙滋味,在朝堂上有了自己的人,她不仅可以指点江山,还让众人对她产生了敬畏。那些大臣求到她脚下的卑微模样,让她兴奋得脸都红了!她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祸福,无人敢说她的不是,真有胆子大的,她也能让对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愿意如何就如何,驸马更是屁都不敢放!   除了父皇,谁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   连端容也对她温柔了起来。   一场夜宴结束,歌舞停歇,众人散去。   惠阳公主醉醺醺地端起酒杯,眼眸迷离地看着端容。   他平静地把玩着杯子,眼睫低垂,清艳绝伦,举手投足都令她心颤。   惠阳公主的手一歪,酒杯倒在一边,酒液顺着桌子流到了地上。   她环住端容的手臂,贴在自己的怀中缓缓收紧,她抬头看向他,唇边挂上了暧.昧的笑容,“端容。”   身边伺候的下人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一个个训练有素,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惠阳公主娇媚一笑,一只手顺着他的胳膊慢慢地滑向了他的衣襟。   在即将探入其中时,手腕被拨开了。   “端容,你还要拒绝我么?”惠阳公主的笑容消失,面上带了一丝不悦,现在的她早已被人捧到了天上,端容的拒绝让她难以接受。   端容淡淡道:“公主醉了。”   “我没醉!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小贱人?”惠阳公主拧起了眉。   死了好几年的人了,挖出来也是具白骨了!哪能比得上她?!   端容将歪倒的酒杯摆正,拿起酒壶斟满了一杯酒,“公主想多了。”   惠阳公主的脸色缓了缓,接过了端容倒的酒,“那你为何不肯与我亲近?”   惠阳公主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端容多情的桃花眼看向她,“公主您有驸马。”   “你是不是怪我没能让你做驸马?”惠阳公主一想起此事就不由得埋怨起皇上,父皇往日什么都答应她,怎么这件事就不能如她的意呢?   惠阳公主愤懑地饮了一杯酒,愈发怨恨皇上乱点鸳鸯谱!   端容垂眸不语,继续给惠阳公主倒酒。   惠阳公主的酒意上头,拉着端容的手往他身上贴。   片刻之后,惠阳公主醉倒在端容的肩上。   端容把她从身上扯下,失去了支撑,惠阳公主歪倒在地上。   空空荡荡的厅堂没有一丝声音,烛光摇曳,投在地上的黑影张牙舞爪地扭动起来,像是潜伏在深夜中的鬼怪,睁着一双暗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端容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地上像一摊烂泥一样的惠阳公主。   这便是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的公主,不过是仗着权势为所欲为,把别人的人生毁掉,她就这么得意么?   简直令人作呕。   端容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那些曾经在姜国见过的那些男人。   他们把女人视为玩物,从来不顾她们的意愿,只为满足自己的兽欲!他在后院见过太多身不由己、强颜欢笑的女人,他的娘亲也在其中。   权力、欲.望、征服,每一个字眼都让他厌恶至极,但这些又是那些男人的最爱。   每一个他厌恶的点在惠阳公主的身上都能找到,她与那些压迫女人的男人没有丝毫不同,只不过换了一个性别而已。   因此在端容眼中,惠阳公主不是体态妖娆的美人,而是一个脑满肠肥的油腻男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打碎了他的梦,让他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端容无数次想亲手掐断她的脖子,但这样似乎太便宜她了。   端容起身,走了出去,不再看惠阳公主一眼。   ……   一开始梁弈以为惠阳只是贪恋权势,后来惠阳公主插手的地方越来越多,梁弈这才坐不住了。   父皇对她一味纵容,不管合不合适应不应该都应了下来,但有些事这么纵容是会出大事的!   仅仅一年的时间惠阳公主已经在朝堂上拥有了自己的势力。   梁弈思来想去决定去见一见端容。   他见到端容的第一句话就是,“她没有死。”   梁弈确信端容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紧盯着端容的表情,想看看她在他心里的重量。   听到梁弈的话,端容侧头看向了他,心间陡然一松,像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找到了。   端容看向梁弈,“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梁弈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端容答应帮忙,他什么东西都不要只要瑟瑟。   很简单的事,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这太划算了,梁弈当初救她,是存着利用的心,而今她能换取更大的利益,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梁弈不自觉地来到了那座院子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寒冬腊月,天气冷得很。   一看到他来,两小小丫鬟连忙替他打帘子。   瑟瑟瞥了一眼,“快关上,风都吹进来了。”   梁弈走到她身边,瑟瑟嫌弃地移到一边。   他拉住她的手道:“躲什么?”   “凉。”瑟瑟甩了甩他的手。   梁弈松了她的手,瑟瑟睨着他道:“殿下贵人事忙,怎么有空来这儿?”   他笑了笑,“不高兴了?”   “哪敢。”瑟瑟说着不敢,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梁弈问道:“闷了?”   瑟瑟以手支颐,指尖在小几上滑动。   梁弈耐着性子哄了许久才把人哄得露出了笑脸。他何曾这般对女人低声下气过,对她却甘之如饴。   过了年关,上元节就快到了。   瑟瑟之前便说想去看花灯,梁弈答应了她。   在上元节的前一晚,瑟瑟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好像见到了端容,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瑟瑟不敢认他,她从没见过端容这样的表情。   让她有种判若两人的感觉。   他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眼神冷漠又阴沉地看向一处。   她向他跑去,去触碰不到他。   画面一转,眼前被一片血雾遮住。   等到雾气散去,瑟瑟看到端容手里提了一柄剑,他的脚下似乎躺了一个人,瑟瑟走近一看,这才发现,脚下那人赫然是惠阳公主!   端容手中的利剑划破了惠阳公主的喉咙,鲜血汩汩而出,人已经瞪大眼睛没了生息,他依然没有停手,面无表情地划下一道道剑痕。   瑟瑟张了张嘴,他忽地抬眸看了过来。   瑟瑟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8 22:41:27~2021-06-19 23:0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藤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藤穆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心口传来一阵剧烈地跳动,瑟瑟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静静地过了一会儿,视线才渐渐清晰。   梦中的画面已经散去,瑟瑟却忘不了他最后的那个眼神,像是一潭死水,阴寒冰冷,还未走近就让人觉得这潭水定然是极冷极深的,若是不小心掉进去,便会被拖入无底深渊。   这样的眼神怎么会出现在端容的眼中呢?瑟瑟记得他的眼睛,那是一片水光潋滟的清澈湖面,有时还会拼命地撒落星光,生怕他那双眼睛不够闪瞎人眼。   若说这是她胡思乱想做的梦,那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瑟瑟躺在床上把脑海中的画面细细地捋顺,这时半死不活的系统突然出了声,她这才确定她看到的那些并不是梦。   忍了又忍,瑟瑟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快报废了?”   全让她一个人瞎折腾,万一不小心把小命折腾没了呢?   回答瑟瑟的是呲呲的声响。   “……”   不光没用,还装聋子,她这什么手气呀!   瑟瑟再次感叹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更不要指望一个快报废的小系统,它都这样了,还难为它做什么?放过它就是放过自己。   梁弈答应要带她去看花灯,两个小丫鬟比她还积极,这个给她找衣服,那个给她配首饰,瑟瑟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她们打扮。   “姑娘你真美。”一个小丫鬟看着瑟瑟怔了一下。   瑟瑟望向镜子里略施薄妆,眉眼如画的女子,她弯了弯朱唇,眼波流转,粉颈微仰,“美么?”   两个小丫鬟非常捧场地点头。   瑟瑟抬起素手挽了一下乌黑的发丝,美才好,最好能把人迷得色授魂与、如醉如痴。   不枉费瑟瑟精心地打扮,梁弈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都移不开了。   瑟瑟脸生红晕,侧了侧身子,避开他的视线,如玉的耳垂上戴了一只水滴状的红色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耳坠轻轻摇晃了起来,映着粉白的颈子,摇曳生姿,别有媚态。   “殿下。”瑟瑟轻声唤了他一下,梁弈方如梦初醒。   他走到瑟瑟面前,目光落在她点了口脂的朱唇上,她的唇色本就透着淡淡的轻红,这会儿点上口脂更是娇艳欲滴。   梁弈的眼神变得幽暗,他低下了头,似要去吻她的唇。   瑟瑟撇开了头,梁弈的唇滑过细腻的雪肤。   “殿下!”瑟瑟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抬起眼眸瞪了他一眼。   “今日上妆了?”梁弈的声音暗哑了一些。   瑟瑟咬了咬唇,细细的手指缠着手帕道:“不是说要出去么?”   话音一顿,她抬起泛着盈盈秋波的眼眸,“不好看?”   “好看。”好看到想把她藏起来。   听到这话,瑟瑟抿着唇笑了一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道:“我们快走吧。”   轻轻的力道让梁弈低头看去,柔嫩的玉手捏着他的衣袖,带着一种亲昵和眷恋,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   似乎意识到自己这一举动的不妥,瑟瑟嗖的一下收回了手,直接把手藏进了袖子里。   梁弈的眼中流露出笑意,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瑟瑟,越是被他这样瞅着,瑟瑟的脸就越红,最后她羞恼地说道:“殿下还走不走了?”   被她凶巴巴地吼了,梁弈不气不恼,反而笑着去握她的手,瑟瑟用力抽了几下,他握得更紧了。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外面人多,走散了就不好了。”   听起来好有道理。   个屁!   瑟瑟心中一堵,乖乖任他牵着。   今夜确实热闹,到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到了外面不用梁弈多说,瑟瑟自己先抓紧了他的手。   他挑眉看去,瑟瑟低声道:“人的确多。”   惹得梁弈朗笑了起来,“可要我握紧些?”   瑟瑟抿了抿唇,“嗯。”   梁弈把她的手裹紧,眼神中有些复杂。   虽然与端容有约定,但他却不想把人送出去了,一想到她会在别的男人怀里极尽媚态,便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小时候被养在李妃身边,那女人把他当狗一样对待,让他跪在地上给惠阳当马骑,那种羞愤欲绝的感觉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曾寄希望于父皇,盼着他能替他做主,谁知父皇即使看到了也视如无睹。   从那一刻,他的心里便生出了一种渴望,为了那个目标,他为自己戴上了一层层面具,渐渐地他也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他付出了这么多,怎么甘心功亏一篑。   然而在她的事情上,他突然有了犹豫和动摇。   梁弈看向瑟瑟。   她戴着帷帽,似乎嫌碍事了,抬起手撩了起来,露出一张玉颜仙姿,下巴尖尖,红唇润泽,黑白分明的眼眸转来转去,看上去颇有兴致。   她一掀开帷帽就有人朝她看了过来,梁弈皱了一下眉,目光向四周一扫,给她把帷帽放了下去。   “诶。”瑟瑟不满地抬手去撩,“我看不清。”   梁弈按住她的手,“我们去楼上看,到时候再摘了如何?”   “不要,在楼上没意思。”瑟瑟放下了手,算是妥协了。   梁弈不愿当君子,他也做不了君子,既然如此,做一个真小人倒是自在许多。   抛开了忧虑,他整个人都轻快了。   瑟瑟察觉到他的不同,隔着薄纱瞟了他一眼。   身后有侍卫隔着一段距离跟着。   瑟瑟忽然开口问道:“殿下,您带银子了么?”   闻弦音而知雅意,梁弈这人很上道,他笑道:“想要什么?”   “我花您一点儿银子,您不会心疼吧?”瑟瑟如此说道。   梁弈十分豪爽,“不会。”   瑟瑟凑近他,拨开一道缝隙,忽然对他笑了一下,如画的眉眼瞬间鲜活灵动,她柔声道:“那就先谢过殿下了。”   被瑟瑟的笑容所蛊惑的梁弈,还不清楚她口中所说的“一点儿银子”是什么意思。   半个时辰后,梁弈沉默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侍卫,他们身上挂着、手里提着,猛一看过去还以为是货摊自己会走路了。   原本在暗中保护的侍卫再也无法隐藏,整条街就属他们最引人注目,每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看几眼。   让小贩往府上送也不合适,人多眼杂只怕会多生事端。   梁弈转过头去,瑟瑟已经又有了新目标,她细白的手指指向了一对花瓶。   “殿下,那对花瓶好好看啊。”   瑟瑟的语气充满了赞叹,翻译过来就是,好像要啊,快点掏银子吧。   光听她的语气,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   梁弈顺着她的指尖看了过去,果不其然,一对破瓶子。   她在买前面那些东西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你买这破……花瓶,要做什么?”   瑟瑟笑得甜蜜,“摆在我的寝室里,每天都可以看到,该有多开心啊。”   会么?   看到这对破瓶子会开心?   梁弈的眼中写满了疑惑。   瑟瑟眼巴巴等着他付钱。   梁弈轻咳一声,“你看后面。”   瑟瑟依言歪了一下头。   几个侍卫任劳任怨,身上挂满了东西,其中一人的头上还插着瑟瑟买的发簪,快要插成孔雀开屏了。   “他们已经拿不了,不如下次再买?”梁弈从来没见过这样买东西的,没有一点准备,早知如此,他该让人用车来拉。   瑟瑟的目光在他的身上转了一圈,小声地提出质疑,“殿下不是有手么?”   “……”梁弈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梁弈抱着一对破瓶子上路了。   前面的人越来越多。   瑟瑟扭头看了看几个侍卫,她忧心忡忡地跟梁弈说道:“殿下,你让他们先把东西放回去吧,这么多人,别把我的宝贝挤坏了。”   梁弈已经快分不清什么是宝贝了,他给她送去的那些珠宝首饰,她随手掷着玩。   在街边买的这些破烂,她捧着抱着,还要放在寝室里日日看着。   梁弈跟几个侍卫吩咐了一声,让他们先把东西放回去。   瑟瑟赶紧补充道:“要轻些,别碰了。”   “……轻些。”   几个侍卫领命而去,眼见着移动货摊慢慢走出了人群。   前方不知有什么热闹,众人齐齐涌向了一个方向。   瑟瑟也跟着往前走。   “慢点。”   “嗯。”   原来是在猜灯谜。   瑟瑟又看上了一对花瓶。   她看看台子上摆的那一对花瓶,又瞅瞅梁弈手里的花瓶,感叹道:“原来还有比这对更好看的花瓶。”   她站着不动了,目光遥遥地望着台上摆的花瓶。   “若是能摆在我的寝室,每日都能看到,我会更高兴。”   说完她把视线投向了梁弈。   梁弈:“……”   梁弈忘了自己是怎么到前面去的,等他回过神来,就见她在边上抱着两个破瓶子,对他笑得眉眼弯弯。   他打开了一个灯谜。   看了两眼,回头去看看她。   瑟瑟对他扬了扬唇。   梁弈收回视线,决定速战速决,每次猜出一个,他就往边上看一眼。   “恭喜这位公子,这对花瓶归你了!”   梁弈牵了一下唇角,抬眸去看瑟瑟时,那地方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梁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抬步去追。   “公子,你的花瓶!”   瑟瑟扔了帷帽,身子往下一低,借着人群的掩护,脚步不停地奔逃。   之前梁弈曾陪她在这边逛过,道路她还记得。   三拐五拐,终于挤出了人群,这边花灯较少,人也不多。   在路过一个巷口时,瑟瑟忽然被人拉了进去。   她惊呼一声,用力地挣脱,忽地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瑟瑟,是我。”   静了几息。   瑟瑟转过身去,四目相对,她的眼睛微微湿润,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端容的手颤了一下,紧紧地抱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9 23:01:23~2021-06-20 23:1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aoyao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寒风吹进巷口,高悬的红灯笼被吹得轻轻摇晃,朦胧的暖光温柔地照在地上,仿佛落了一层霜雪。   瑟瑟埋在他的怀里,温暖的体温传了过来,将严寒隔绝在外。   依然是熟悉的幽兰香气,瑟瑟搂上他的脖子,深深地吸了一下,喃喃道:“端容。”   “嗯。”端容的眼尾泛红,手臂收紧了些,似要将她融入骨血。   瑟瑟纤细的腰肢被他勒得紧紧的,都快喘不上气了,她的鼻尖蹭到他颈间的肌肤,淡淡的幽兰香气在炙热的体温下变得浓郁,像是微风吹过溪边盛开的兰草,送来清雅的香气。   指尖在他的颈后轻点了几下,瑟瑟轻声道:“松松手,太紧了。”   端容收敛了情绪,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能再见到她,他已经很知足了。   深深地看了瑟瑟一眼,端容握紧瑟瑟的手道:“跟我来。”   他牵着她穿过幽深的小巷,身后的喧嚣热闹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冷风从耳边刮过,吹得耳朵发疼。   走了好一会儿,一辆马车出现在瑟瑟的视线中。   王平把手揣进袖子里取暖,眼睛却四处张望,甫一看到他们的身影,一双眼睛瞬间亮了,嘴角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   “公子,您可算来了!”王平看向瑟瑟,眼中有些好奇,原来这就是公子要找的人啊。   瑟瑟不知道王平,王平却听过瑟瑟的名字,就因为这事,他差点没了命。   王平为人机灵,又懂的看人脸色,他刚去伺候端容的时候,端容那会儿的状态很不好,眼神冰冷,看人时如同在看死物,王平心里一颤一颤的,伺候得愈发小心。   时日久了,王平也就不那么心惊胆战了,相比那些动辄打骂的主子,这位显然要好伺候多了,有时候王平还觉得公子对他挺好的。   有一天晚上,他忽然听到公子在喊着什么,他走近了才发现公子是在做梦,嘴里念着什么瑟瑟。第二日他无意中提了一嘴,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他的小命差点交代了,他敢肯定公子那时对他动了杀心,王平冷汗直冒,以为自己要没命了。   最后公子虽没对他做什么,但王平心里可算是记住了,那个名字是提都不能提的。   从那之后,公子再也没喊过那个名字。   王平倒是从其他人的口中听说了一些事情,这才知道他是戳到公子的痛处了。   天气寒冷,又是奔跑又是疾走,瑟瑟的身上出了微汗,粉颊透出薄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热的。   出了汗更不能吹风,端容给瑟瑟把斗篷的系紧,扶着她上了马车。   端容想了想,又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裹在了她的腿上。   瑟瑟缩了缩双腿,“我不冷,你快穿上。”   “现在不冷,待会儿就冷了。”端容把大氅罩在了瑟瑟的腿上,顿了一下,又用系带缠了一圈。   瑟瑟低头一看,很好,一条鱼尾巴都让他裹出来了。   抬腿甩了一下尾巴,瑟瑟抬头看向他,“你觉得合适么?”   端容点头,“很合适。”   一点风都吹不到了,他相当满意。   哪里合适了?   瑟瑟伸手去解他系的扣,端容抓住她的手,看着她说道:“银子我已经给你备好了,就在这个包袱里,虽然不能让你锦衣玉食,但也能衣食无忧。趁他们还没追上来,我让王平带你出城,你……”   越听越不对劲,瑟瑟打断他的话,“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   沉默了一瞬,端容道:“我若跟你一起走,只怕会连累你。”   她一个人或许可以顺利离开,如果再加上他,惠阳公主那边就不好应对了。他也想和她一起走,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但是他不能给她增加风险。   说完端容低下头,起身就要下马车。   他不能再看她,多看一眼他就舍不得走了。   “你站住!”他绑的那叫一个紧,瑟瑟迈不开腿,撑着身子站起来去拉他。   手往前够了一下,没拉住他的袖子,反而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带。   一拉一扯间,瑟瑟的身子往前一倾,跌坐了下来,疼是不疼,就是姿势太别扭。   她手里抓着腰带不放,端容一时不知应该先去扶她,还是先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腰带。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扶她,瑟瑟躲开他的手,抬头看着他道:“你不走我也不走了!”   端容焦急不已,“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瑟瑟有意激他,“你是不是放不下千娇百媚的公主殿下?我就知道,你早就移情别恋了!”   端容急于为自己辩解,额头生出了一层汗,“我没有!我……”   “我知道你没有。”   瑟瑟的一句话,让端容心头骤然一松。   她靠在他的怀里,柔声道:“端容,我们一起走。被抓到就被抓到,我们能过一日是一日,别让我自己孤零零的。”   瑟瑟想起梦中的场景,不想让端容经历那样的事情,他的手上不该染血。   “端容你难道就不想我么?”瑟瑟仰起粉颈看他。   “想。”日日夜夜都在想,端容拥她入怀,“我们一起走!”   瑟瑟扬起了笑容。   马车动了起来。   端容忽然开口道:“瑟瑟。”   “嗯?”瑟瑟心情不错地看向他,水润的眼眸明亮动人。   “可以把我的腰带松开么?”端容白净的脸上染上了红晕,他的裤子快要被她拽掉了。   “……”瑟瑟迅速松开了手,避嫌似的直起了身子,腿上裹得严实,她曲着腿蠕动了几下。   车厢的空间是有限的,她退也退不到哪去,所以她的避嫌之举纯属多余。   多不多余不要紧,要的是这个态度。   端容侧过身子去系腰带。   瑟瑟脑子一抽,嘴巴不受控制地问道:“要我帮忙么?”   端容回头看了瑟瑟一眼。   她刚想说她不是那个意思,却听端容说道:“下一次吧。”   还有下一次啊,瑟瑟不由得在脑子转了转,这个下一次是怎么个下一次,她得再把他的腰带扯下来么?   ……   “人找到了么?”惠阳公主急忙询问。   “回公主,并未发现端公子的行踪。”   “废物!全都是废物!”惠阳公主大发雷霆,怒气冲天,脸都气红了,“还不再去找!快去啊!”   惠阳公主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手心用力地攥着把手。   伺候的人噤若寒蝉。   坐了片刻,惠阳公主起身疾步而出。   梁弈收到消息,得知端容也不见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他缺了她吃还是缺了她穿,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跟情郎私奔?!   梁弈的视线往屋内扫了一圈,桌上摆满了她今晚买回来的东西,东西太多,桌上放不开,摞到了地上。   两个小丫鬟只看到公子一人回来,却不见姑娘的身影,本想问一句,可一瞧公子阴沉的脸色,她们就不敢开口了。   梁弈走到桌前拿起了一只花瓶,这花瓶是侍卫找回来的,被她放到了路边的石阶上。   不是说要摆在寝室天天看着么,这就是她口中的喜欢?   梁弈的眼中漫上戾气。   抬手将花瓶掷到了地上。   只听一声脆响,花瓶瞬间破裂成瓷片。   两个小丫鬟吓了一跳。   惠阳公主进宫去面见皇上。   此时已是深夜,皇上最近身体欠佳,正准备就寝,听说是惠阳求见,皇上心道她深夜进宫求见,定然是有急事,于是重新穿好衣服去前面见她。   后宫嫔妃众多,皇子公主也是一大堆,要说皇上对谁有几分真心,也就只有惠阳这个女儿了。她几乎是皇上一手带大的,自然与其他人不同,又因为她母妃早逝,皇上对惠阳公主又多了一份怜惜。   皇上一露面,惠阳公主就着急表明自己的来意。   “父皇,你快派人去帮我找端容!”   现在天还没亮,城门关着,他走不出去的!   皇上没想到是因为这事,他神色不明地问道:“你那个男宠不见了?”   惠阳公主一脸焦灼,“父皇快点让人去搜!挨家挨户地搜,不信找不到人!”   他是她的!   哪里也不能去!   皇上看了惠阳公主片刻,在她急切的目光下,应了下来。   惠阳公主高兴地离开,皇上又传了人来。   他吩咐道:“找到人就不要留了。”   这个男宠对惠阳的影响太大,堂堂的公主岂能让一个玩物牵着鼻子走。   还是杀了干净。   惠阳公主找了一夜也没找到人。   她亲自去城门口盯着,进出的人都要一个个排查。   此时,端容和瑟瑟早已出了城门。   城门虽关着,但也不是唯一的出路,早在一年前端容就暗地里找人挖通了一条废弃的水道。   昨晚便出了城。   天气阴沉沉的,飘着几朵乌云。   行了一段路。   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瑟瑟撩开车帘,伸手去接,清清凉凉的雪花地落在手上就没了踪影。   “端容,下雪了。”   端容和瑟瑟一起看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   他见瑟瑟在笑,于是问道:“你喜欢下雪?”   瑟瑟把手伸进他的大氅,环住他劲瘦的腰,眼睛微微弯起,“我喜欢跟你一起看雪。” 第106章   瑟瑟睡了一觉,非但没被冻醒,还热出了汗。   一睁眼就看到端容优美的下颌线以及一截修长的脖颈,白皙细腻像雪一样,瑟瑟不太清醒的脑子回不过神来,忽然就想吃冰酪了,若是再淋上一层果酱就更好了,她看得投入,不知道那里是否和冰酪一样凉。   瑟瑟仰了仰头,把脸颊贴了上去。是温热的,瑟瑟略微失望,但他脖颈的肌肤滑滑的,瑟瑟又蹭了几下。   “瑟瑟。”端容被她蹭得痒痒的。   她无辜地说道:“我热。”   一层又一层,把她裹成了粽子。   端容小心的给她解开一点,将瑟瑟的脖子露了出来。   他弯起了唇,“这样可以了。”   “……”瑟瑟闭上了眼睛。   端容看了瑟瑟一会儿,轻声唤了她一声,语气中有几分犹豫和迟疑,“瑟瑟。”   瑟瑟睁开眼睛,见他一脸认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都把她裹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有话快说。”   端容对她的情绪波动很是敏锐,怕惹她不耐烦,赶紧说道:“我能不能也蹭你一下?”   这语气这神态简直礼貌极了,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惊掉下巴。他的眼睛清清亮亮,完全就是心底无私天地宽,让她不忍拒绝。   瑟瑟点了一下头,端容笑了起来,不嫌沉地抱起了一个人型粽子。   看着他轻轻松松把她捞到了怀里,瑟瑟生出了一丝困惑,是她太轻了,还是他的力气太大呢,竟然这么轻而易举。   “瑟瑟,你好香。”   “……”瑟瑟盯着车顶,你知道你说这种话,很容易被挨揍么?   礼尚往来,瑟瑟回道:“你也香。”   “你喜欢么?”   “嗯。”   端容抬起头,乌黑的长发垂了下来,落在瑟瑟的脖子上,有些微凉,他怜惜地拨开发丝,满是柔情地看着她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瑟瑟沉默了一下,“那你知道我现在很热么?”   睡之前还是正常的,一觉醒来被他裹成了粽子,她算看出来了,他就喜欢各种裹她。   端容有些忧心,“会冷。”   外面这么冷,又是在赶路,要是冻到了怎么办,身边没有应急的药,在路上也没有大夫,若是病了就糟了。端容自责地想,他考虑得太不周全了,应该带点药的。   “不冷!”瑟瑟瞪着他,在他眼里,她到底是多么弱不禁风啊。   端容妥协了,一边给瑟瑟解系带一边说道:“给你解就是了,别生气。”   瑟瑟一得了自由,就把端容扑倒了,把他一头墨发给揉得乱七八糟。   她笑道:“叫你绑我。”   端容歪着身子,也不反抗,反倒担心她磕到碰到,看着她畅快地笑,他也扬起了唇。   “我欺负你,你还笑。”太狡猾了,这样她怎么下得去手!   端容不觉得这是欺负,就算这是欺负,他也心甘情愿。   “还要揉么?”端容把瑟瑟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头上。   半个月后,他们三人来到了一个小县,住进了客栈。   一路上,王平已经见怪不怪,第一次看到端容是如何和瑟瑟相处时,王平都不敢相信这是他伺候了三四年的公子,那样小心殷勤,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   最要紧的是,公子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之前他还以为公子压根不会笑,原来不是不会笑,是不想对他们笑而已。   连那个洗手的毛病也改了。   亏他还记着,特地端了水送过去。   谁知公子奇怪地看着他问道:“端水做什么?”   王平傻眼了,是谁洗个手要换五六盆水的?不把手洗到秃噜皮不罢休!这会儿问他端水做什么?   “公子,你不洗手了?”   端容摇头,“不洗。”瑟瑟刚刚牵他的手了,他得留久一点。   “那……奴才端走了?”   “怎么了?”瑟瑟走过来询问。   看到王平端了水来,便笑道:“正好我想洗个手。”   端容立马接了过来,“我们到这边洗。”   他端着水转身,还顺便用脚一拨,给带上了门。   王平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抬头瞅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公子……他变了!   这么会来事儿,把他都比下去了!   在这个客栈住了三四天。   瑟瑟问端容,“我们不走了么?”   端容想了一下,“再等等。”   取下头上的发簪,顺滑的乌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瑟瑟扭头问道:“等什么?”   端容走过去,将她挽在头顶的秀发,轻轻地解开,他有些微微出神,“等危险过去。”   他不忍心让她跟着他过担惊受怕、躲躲藏藏的日子。   转过身,瑟瑟仰起头看着他。   抚上瑟瑟的脸颊,端容缓缓地说道:“瑟瑟,怕是只有我们死了,他们才肯收手。”   她握住他的手,“你怕么?”   端容摇了一下头,不知想到什么,他怜爱地看着她,“若说怕,我也是怕你会……”   瑟瑟扬起唇角,“你不怕,我便不怕。”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端容把她拥入了怀中。   静了片刻。   瑟瑟细细的手指勾住他的腰带,曼声说道:“端容,我好像会系腰带了,要试试么?”   端容慢慢低下头,只见瑟瑟乌发垂肩将一张瓷白的小脸衬得愈发柔媚,她的眼眸乌黑,此刻正微仰着头看他。   她编织了一张绮艳的网,将他密不透风地罩住,端容无法挣脱,也不愿挣脱。   事后瑟瑟确定了一件事,端容的身体素质不是一般好,好到瑟瑟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瑟瑟的衣物不多,没几身可换的,端容特地带着瑟瑟去买衣服。   成衣店的老板分外热情,遇见一个买买买的肥羊,谁都会乐开了花。   瑟瑟庆幸自己跟着来了,要不然端容能把店给搬空了。   好家伙,她遇到可以跟她匹敌的了,照这个买法,瑟瑟已经可以想象他们以后携手横扫整条街的景象了。   “别买了。”瑟瑟制止了他。   端容也苦恼,“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我选不出来。”   瑟瑟说道:“那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端容表示十分认同。   见过大世面的王平早就习惯了两个人的腻乎,他平静地问道:“公子,这些衣服还要么?”   端容和瑟瑟同时看了过去。   看着各式各样的衣服,他们迟疑了。   瑟瑟道:“就挑几件吧。”   端容点头。   “这个剪裁很别致。”端容拿起一身给瑟瑟看。   瑟瑟看了看,“是挺好的,你看这个呢?”   “颜色很衬你。”   “我也觉得这个颜色好看。”   “……”   挑来挑去,又挑出了一堆衣服,没有减少,似乎还多了。   端容道:“要不就都买了吧。”   为了以后的生计考虑,瑟瑟坚决不肯要。   她闭着眼睛,从那堆衣服里抽了两身,“好了,就要这两身。”   端容瞅了瞅那堆衣服,又看了一眼瑟瑟手里拿的两身衣服,没有再说话。   “给你也买几件。”瑟瑟拉着端容去看衣服。   给他自己选,端容就不纠结了,随手一点,“那件吧。”   瑟瑟的眼睛还没扫一圈,他先选完了。   “这么快!”   端容对她笑得温柔,“我穿什么都行。”   “端容。”瑟瑟怜爱之心被他瞬间勾起,说什么也要给他买几件衣料好的衣服穿。   端容婉拒,“银子都留给你花。”   瑟瑟感动地握住了他的手,端容满足地笑了。   王平目瞪口呆地看着公子的这番操作,真真是了不得。   但愿他这辈子都不要碰到公子这样的对手,要不然就凭公子这手段,把主子的心笼络得牢牢的,其他人哪还有出头之日。   王平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心道,他也得学着点,保不齐哪天就用上了。   走出店门,往客栈走的路上,瑟瑟忽然瞟到了一个人,她觉得有点面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回到客栈,瑟瑟刚坐下喝了一口水,脑袋里突然一闪,一下想起在哪儿见过那人了。   “端容,我在街上看到六皇子的人了!”他是六皇子身边的侍卫,有次外出游玩时,她见过他跟梁弈禀报事情。   竟是六皇子的人先找来了。   端容安抚了瑟瑟几句,走出房间,他叫了王平到一边谈话。   寻到了瑟瑟的行踪,侍卫立刻向梁弈通风报信。   梁弈马不停蹄地赶来。   没想到等他到时,眼前是一片浓烟滚滚的大火。   “人呢?”   “在里面。”   火光映在梁弈的眼中,“快去救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敢骗他,就要付出代价!   这座客栈都被大火包围,全是用木头建造,一旦烧起来,顷刻间蔓延开来。   客栈里不断地传出尖叫哭喊。   王平满脸灰黑地跪在地上,眼泪滑过脸颊,留下一道道印子,他大声地嘶喊,“公子!姑娘!你们在哪儿,快点出来呀!来不及了……”   一声巨响,客栈轰然倒塌。   梁弈的手瞬间攥紧。   王平泣不成声。   黑暗中闪过了两个黑衣男子。   一人问:“事情都办妥了?”   另一人答道:“用了迷药,锁了门,他们出不来。”   两人迅速离去,身影融入了夜色中。   梁弈的目光投向王平,有侍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带走。”   又看了一眼坍塌的客栈,梁弈转身离开。   有侍卫拖起了王平。   王平被拽得踉跄而行,身后的大火还在燃烧。   “王平,路是你自己选的,是好是坏都要自己去走。”   “公子,我明白。”   他懂得不多,但有一句话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胆子太小做不成事,前程都是拿命搏来的。   端容看着他眼中的野心,不再多言。   渐渐远离那片火海。   王平垂下了眼。   公子,愿您跟姑娘一生无忧。 第107章   自从端容失踪,惠阳公主的情绪一直出于一种紧绷的状态,一点小事都能引起她的勃然大怒,丫鬟送上的茶水太烫,惠阳公主便会毫不留情地泼到对方的脸上,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在她身边伺候的人无不心惊胆战。   皇上派人来告知惠阳公主时,她以为是找到人了,立刻跑了出来。   岂料得到的竟是这样的消息。   惠阳公主不肯相信端容就这样没了,视线扫过向她禀报消息的侍卫,大声地质问道:“我不相信!尸体呢?尸体在哪里?”   除非让她亲眼看到,否则她不会相信端容就这样没了!   梁弈走进来道:“几十具尸体混杂在一处,都已经烧成了灰碳,你还要一个个扒出来么?”   那一晚有很多人都没从客栈里逃出来,大火烧得太快,牵连到了周边,说是一片火海一点也不为过。   大火烧了一夜,到了天明时才将将熄灭。   他亲自去看过,满目焦黑,浓烟滚滚,翻出的尸体面目全非。   在那里站了半晌他才离开。   惠阳公主愣了一下,听了他的话,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副画面。   是端容被火焰包围,火舌烧着了他的衣服,渐渐地烧到了他那张令她痴迷不已的脸。   惠阳公主尖叫了一声,“不!不!都是假的!端容不会死的!”   梁弈在公主府停留了片刻便离开了。   他一回去,立马有人来向他通禀:“殿下,那个奴才想见您一面。”   盘问了多日,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梁弈的想法发生了动摇,不仅惠阳不信,他的心里也存了疑。这场大火来得太突然,他让人去探查过,发现了一些疑点,似是有人故意纵火。   只要事情还没查清,梁弈就不相信她会这样死了。   走进地牢。   光线阴森幽暗。   王平瘦骨嶙嶙的身上伤痕累累,他撑着身子,看着梁弈道:“那场火一定是惠阳公主派人放的!公子、公子他……”   他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话。   没得到想要的信息,梁弈没了耐心,不再听他毫无根据的猜测。   “殿下,我知道惠阳公主的秘密!”   梁弈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王平。   王平恨声说道:“我要为公子和姑娘报仇!”   ……   惠阳公主又去求见皇上,再让他派人去找,一定要把端容找出来。   这一次皇上没有应允她。   惠阳公主与皇上起了争执,不欢而散。   过了一段时日,惠阳公主主动跟皇上低头认错,皇上十分欣慰,父女二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于此同时,惠阳公主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势力,排除异己,动作越来越大,有言官向皇上上谏,皇上却一再维护惠阳公主。   到了秋上,天气转凉。皇上的龙体欠安,惠阳公主经常出入皇宫,还亲自给皇上熬药,这令皇上大受触动,对惠阳公主更是有求必应。   每日汤药不断,皇上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这日,惠阳公主登上马车又去了皇宫。   她满面带笑地走了进去。   “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上的脸色很不好,面色发青带有病气,仿佛衰老了许多。   “父皇的身体如何了?儿臣为父皇寻了良药,这就为父皇熬制。”   皇上终于开口了,隐隐压着怒火,“良药,朕看是毒.药还差不多!”   惠阳公主一惊,“父皇……”   这事她做得隐秘,父皇怎么会知道?   皇上冷眼看着她,仿佛不认识这个女儿。   亲手下药,要毒害他?   这就是他宠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狗还知道不咬主人,她呢?!   “惠阳,朕待你不薄!”皇上怒不可遏,气息一岔,咳得满脸涨红。   “父皇这怨不得我!”   惠阳公主大喊道:“从小到大,你什么都依着我,可驸马为什么不能让我自己选?我要是让端容当了驸马,他就不会拒绝我!也不会想离开我!都是你的错!你要是依着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让你帮我去找人,你也不肯帮我。既然如此,我只好自己坐上去,到那时谁都要听我的!”   皇上看着陷入癫狂的惠阳,“就因为没有顺着你的意思,你就要毒害朕?”   惠阳公主没打算要皇上的命,只是让他的身体变弱,安安心心做个太上皇就够了。   “父皇,这是你欠我的。”惠阳公主望向皇上身下的龙椅,流露出渴望。   皇上彻底失望了。   他的身体如何,他再清楚不过,她这是要他去死!   不再看惠阳一眼,皇上疲惫地撑住额头,“来人,把惠阳公主关进公主府。”   熬过了一个冬天。   皇上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梁弈去看了惠阳最后一面,带去了皇上赐下的鸩酒。   “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惠阳公主情绪激动,大喊大叫。   “父皇不会见你。”梁弈看向她,“惠阳,你下毒谋害父皇,父皇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   惠阳公主紧紧抓住梁弈的衣袍,“那药不会伤了性命,只是让父皇的身体虚弱一些,根本……”   梁弈拂开她的手。   “送惠阳公主上路。”   “是。”   王平应了一声,端起酒杯送往惠阳公主的口中。   一看到王平,惠阳公主当即睁大了眼睛。   她剧烈地挣扎,手臂被人钳住,酒水湿了一身,“你――”   王平用力地把鸩酒灌入了她的嘴里。   片刻后。   王平带人走了出去。   梁弈站在门外等着,他看向王平说了句,“你做得很好。”   惠阳自寻死路,他不过是顺水推舟,帮了她一把,她也算死得其所。   梁弈迈下了石阶。   王平下垂头跟在后面。   不久后,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偏远的小镇上也很快传开了消息。   茶馆里说书先生说得起劲,旁边的人却谈起了新皇登基的事。   “听说这位陛下是位仁君,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其他的我不管,但这减免赋税这一条倒是不错。”   “唉,哪次不是这么说,真落到实处再说吧。”   “……”   瑟瑟的耳边全是他们的叽叽喳喳,从国家大事说到家长里短,然后说着说着又吹起了牛皮。   比说书先生还能说。   端容给她剥了一小捧瓜子,“把手伸过来。”   瑟瑟伸手去接。   他把剥好的瓜子倒在她的手上,拍了拍手站起身,走到了旁边那一桌前。   端容微笑地问道:“可否小声一点,我家娘子听不清台上在说什么。”   大家被端容的容貌晃了一下眼。   其他人没说什么,只有一个大汉很不客气地说道:“还不让人说话了?老子爱说就说!谁也管不着!你个小白脸能咋样?”   端容抿了一下唇,“可以出来一下么?”   那人一听,这是要跟他单挑?   就这个小白脸,他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撂倒了。   大汉粗着嗓子道:“出来就出来!”   端容走到瑟瑟面前,“我去去就回。”   瑟瑟摆了摆手。   有人赶紧去劝瑟瑟,“你怎么不拦着你相公,这个人以前当过兵,咱们周边没几个能打过他的,你家相公那样的,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可别让人给打坏了!”   “没事。”瑟瑟放心得很。   还指不定谁把谁打趴下呢。   起初她看端容在院子里舞剑,纯粹是当剑舞来看,直到有一次他一挥剑,把家里的树给劈断了,瑟瑟就改变了看法,虽然那棵树很细,但他手里的剑是没有开锋的。   后来他就自己翻着书看,瞎琢磨着练。   瑟瑟没指望他自学成才,见他想学,就说干脆请个师傅来教。   师傅请倒是请了,结果两个人比划了几下,端容轻轻松松把人放倒了。   他还叹了口气道:“竟然是个骗子。”   瑟瑟看着那个师傅魁梧的身材,对上端容十分认真的表情,她迟疑着点了一下头。   之后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   一个骗子也就算了,总不能个个都是骗子吧!   瑟瑟双手捧住他的脸,看着他道:“能把这么多骗子打倒,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么?”   端容忧郁地说道:“这个世上,骗子真多。”   瑟瑟:“……”   她使劲摇了摇他的头,“你清醒一下!”   端容的眼前晃着小星星,他努力保持清醒。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可信,瑟瑟一脸严肃地说道:“端容,我要告诉你,那些人不是骗子,你能打败他们,是因为你比他们都厉害。”   还真是自学成才了,没想到他还是个武学奇才。   瑟瑟也很惊讶。   她又夸他了,端容心里美滋滋的,他悄悄抱住瑟瑟的腰,笑着说道:“那行,我很厉害。”   她说什么都对,既然她说他很厉害,那他就很厉害吧。   瑟瑟:“……”   什么叫那行,很勉强么?   不了解内情的旁观者,见瑟瑟还有心情吃瓜子,都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相公在外面挨打,她竟一点不上心!   有人还说:“以后我儿子要是娶媳妇,可不能要这种不知道心疼人的女人,长得好看没用!”   “……大爷,我都听到了。”   大爷冷哼一声。   “……”好有个性。   等瑟瑟刚把手里的瓜子吃完,端容回来了,还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反而大汉的脸上带着淤青。   大家的脸上全是迷茫,是不是反了?   瑟瑟道:“我们回去吧。”   “好。”端容牵起她的手。   他们驾着马车往家驶去。   这里曾是姜国的国土,如今却成了他国的领地。   马车沿着兰溪而行。   端容驾着马车,瑟瑟从车厢出来,坐到了他身边。   凉风习习,蕙草萋萋。   瑟瑟忽而嫣然一笑,睨着他道:“这位姑娘,请问回城的路怎么走?”   端容的脸上一热,这是他曾跟她说过的话。   她那时回他,“往前直走就是了。”   其实,回城的路从来只有这一条,哪里需要找人问路。 第108章   端容第一次遇见瑟瑟的时候是他最狼狈的时候。   那时春暖花开,有很多公子小姐去郊外踏青,向来看不上他的三哥突然把他也叫了去。   端容心里清楚,他们无非是想看他出丑,这种事他已经很熟练,知道怎样做能让他们高兴,自己也少受些苦,于是他扬起无比灿烂的笑容,做出激动又忐忑的模样,欣喜地跟他们去了。   然而他心中所想和脸上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同,说实话,这项活动他早就腻味了,甚至还觉得无聊,不明白三哥他们怎么会乐此不疲。   或许是他配合得太好?   不知道他再卖力一些,能不能天天吃上桂花糕。   一路上端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他的任务就来了。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牵到了他的面前。   “端容,快骑上去,只要你能驯服这匹马,它就归你了!”   端容一点都不想要,这么大的一匹马,一定要吃不少东西,他才不想养呢!   枣红马朝他打了个响鼻,对他不屑一顾。   端容更不想要了。   “快上啊!莫不是把腿都吓软了?”   “来来来,咱们都来看端容是怎么驯服烈马的。”   “哈哈哈。”   在起哄声中,端容慢慢地靠近,伸出手去,刚要去碰一下,枣红马忽然抬起了前蹄,他急急后退,一下坐到了地上。   围观的人捧腹大笑。   “站起来,再来呀,哈哈哈。”   “就是,快点!”   端容没骑过马,现场跟人学了一下,才动作笨拙地骑了上去。   他一上去,身下的枣红马就剧烈地扭动起来,要将他狠狠地甩下去,端容紧紧地抓着缰绳,枣红马突然扬起马蹄跑了出去。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   枣红马带着他疯狂地跑,端容停不下来,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帮他。   虽然情况危急,但端容领略到一种令人心潮澎湃的刺激,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这让他觉得十分新鲜。   颠簸了半晌,枣红马的速度减慢,端容也累了。   兰溪的水面波光粼粼,仿佛是撒下了无数的碎金,暖风轻轻地吹着,溪边的兰草散发着幽香。   枣红马停下马蹄,低头吃起了草,端容从马上下来,躺在了草地上,忽然翻着身子在地上滚了几圈。   直到弄得满身的花汁草屑,他才停了下来,心道这样就可以交代了。   绿草如茵,端容舒服地躺在地上,阖上了眼睛。   “小姐,咱们回去吧,夫人让您练的字您还没练呢,这要让夫人……”   “知道了,回去就写。”   隐约听到女子的声音传来,端容睁开了眼睛,有时候这些姑娘比男子还要难缠,端容一向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茂盛的草丛将他的身体遮挡得严实,端容没动,想着等她离开再起身。   正想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一个清甜的嗓音突然在他的上方响起。   “抓到了!”   端容的呼吸一滞。   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灿如春华的脸,她的脸上漾着明媚的笑,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顾盼神飞的桃花眼,琼鼻挺翘,红唇莹润。   单看五官是令人惊艳的,可惜的是,这张脸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将她的美貌压了下去,让人首先注意到那块显眼的胎记。   然而端容的脑海里只记住了她巧笑嫣然的美丽,让他久久回不来神。   她看到他了?   她是在对他笑么?   端容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身体僵硬,连眨眼都忘了,心口砰砰砰地乱跳,心里不断地在想完了、完了,然而究竟是什么完了,端容自己也不清楚。   “快来,我抓到了一只蝴蝶。”瑟瑟高兴地捧着手转身,“这只蝴蝶好乖,竟然停在那里让我抓。”   原来不是对他笑的,端容失落了一瞬,他不由得想,那只蝴蝶很好看么?   别人也曾夸他长得好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   端容坐起身来,他遥遥地看了一眼。   她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纱裙,让人想起初春枝头刚刚发出的嫩芽,微风吹过,裙摆的薄纱轻轻扬起,朦胧似雾,缥缈如仙。   她步履轻盈地走远,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端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一身泥土草屑的衣服,默默地摘了起来。   摘了许久,还是脏兮兮的。   端容总是会不经意地想起那个地方,想起那个姑娘。   想了许久,他又去了兰溪。   等了一整天也没见到她的身影。   端容恋恋不舍地回去,第二日照旧去等。   等了三四日,日日失望而归。   也许她不会来了。   端容生出了一丝惆怅,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很奇怪,他只知道他得再见她一面,要不然他晚上又要辗转难眠了。   第五日,他终于等到了她,端容看到她走来,顿时笑了起来,颇有拨云见日之感。   他想去跟她说个话,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想……   端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想得太多了。   看她的衣着打扮就知道,她定然是位千金小姐,不是他可以靠近的。   端容的情绪瞬间低落,一转身却发现三哥正在不远处。   “我当是谁,原来是尚书府的千金小姐。端容啊,即便是这位小姐容貌有瑕,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这些端容都知道。   真正让他愣住的是,三哥口中所说的肖想。   端容忽然明白了这段时日以来,他的辗转反侧是因为什么了,那是因为他对她产生了非分之想。   想通之后,端容反而释然了。   他和她是云泥之别,她就像高悬在天上的月亮,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够到。   端容不求别的,只是有一点小小的奢望,他要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要让她记住他!   为了这一日,他做了许久的准备。   连那匹因为吃得太多而被他嫌弃得不行的枣红马也拽了出来。   他沐浴更衣,穿上了他最好看的衣服,过年都没这么打扮过。   端容很紧张,怕她今日不会来。   好在她来了。   端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拉了拉缰绳,严肃地说道:“喂了你这么多草料,也该办点正事了!”   听没听懂不知道,反正是打了一个响鼻,端容就当它懂了。   骑上枣红马,端容握着缰绳手心出了汗。   马蹄声哒哒响起。   瑟瑟回头看去。   一个容貌昳丽的少年公子在路边停下了马。   在春日里的树荫下,光影斑驳,树叶摇曳。   端容的脑袋里空白一片,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枣红马嘲笑他似的发出了一声嘶鸣。   瑟瑟看向这位美丽少年,眼中有些疑惑。   端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故作淡定地问道:“这位姑娘,请问回城的路怎么走?”   这个问题的确出乎瑟瑟的意料,只有这么一条路,需要问么?   她看着端容一脸认真的神色,指了一下他前面的路,“往前直走就是了。”   端容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竭力维持着镇定,才没在她面前出丑。   他觉得自己表现的糟糕透了,枣红马没出岔子,他自己却拖后腿了。   端容忧伤地想,她还是不要记得好了。   ……   世事难料,端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他偷偷喜欢的姑娘真的成了他的娘子。   虽然中间有些波折,但和她在一起的甜蜜足以抵消那些苦涩。   端容每天都有用不完的劲儿,里里外外的家务全包揽了过去。除了等着吃喝,瑟瑟似乎没了用武之地。   瑟瑟心血来潮帮着他收拾衣服,却发现他私藏了一个荷包。   这可了不得。   “说,哪个女人给的?”瑟瑟气势汹汹。   端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给你绣的。”   “我就知……”瑟瑟的话音戛然而止,“你绣的?”   端容点了点头。   好多年了都没送出去呢。   想起来,他就想叹气。   瑟瑟把荷包拿起来看了几眼,手还挺巧。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最近,端容又添了新的爱好,每日照着食谱研究各种菜式和甜点,越来越有贤妻良母的架势。   有一天早上,瑟瑟刚醒来,端容端着早饭走了进来,见她醒了,便对她笑道:“我做好饭了,可以吃了。”   像极了新婚的小媳妇。   瑟瑟才不会因此对他产生怜惜之情。   她起不来是因为谁?   就该让他多干点活,省得他把精力都用在她身上。   瑟瑟冷酷无情地翻了个身,盖上被子接着睡。   “瑟瑟。”端容坐到床边轻声唤她。   无人应声。   他连被带人抱住了她,姿态放得很低,“别生气,今晚我打地铺。”   瑟瑟瞥了他一眼。   端容低下头,亲了她一下,唇角牵起,“起来吃饭吧。”   到了晚上,端容果然依言打了地铺。   “端容,醒一醒。”   端容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   看到瑟瑟就在身边,他一把抱住了她。   “你怎么了?”瑟瑟抚了抚他的背,“梦到什么了?”   端容有些失神。   他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   梦里没有她。   压抑绝望的感觉让他感到窒息。   同时他又有种真实感,如果事情按照梦中的轨迹来发展,他也许真的会变成那个样子。   瑟瑟给他擦了擦汗,端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又说不出话。   瑟瑟把他拉上床,“上来睡吧。”   端容抱着瑟瑟,心才算安定下来。   翌日。   瑟瑟睁开眼,一对上端容的目光,便发现了不对劲。   这样冷漠阴沉的目光,绝不是端容的眼神。   倒像是她在梦中看到过的那个人。   瑟瑟问:“端容呢?”   他自顾自下了床,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女人。   他站在院子里沉思。   他不是杀了公主,被打进天牢了么?   明日便会凌迟处死。   怎么会来到这里?   瑟瑟拉住他的衣袖,“你还没把端容还我,哪都不能去。”   三天的时间足够他想明白一些事情。   尽管匪夷所思,也没令他的内心掀起波澜。   他看着“他”娶的这个娘子,家务事做得一团乱,实在不是个贤妻良母的料。   有时他看不下去,只好自己动手。   其余时间他都是冷眼旁观。   每当这时候,她就会说:“要是端容在,他才不会让我做这些!”   他当听不见。   这天夜里。   他坐在石阶上看月亮。   她也坐到了他的身边。   这一晚的月亮很温柔,知了在树间鸣叫。   他最后说了句,“我把他还你。”   让“他”可以明月入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3 22:46:37~2021-06-24 23:3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然天黯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青山如黛,碧草如烟。   一叶扁舟沿江而下,一位黑衣男子立于舟上,墨发轻扬,宽大的衣袖也随风飘动,仿若御风而行。   他身旁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此刻已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不知行了多久,小舟平稳地靠岸,黑衣男子捞起还没睡醒的小姑娘踏上了岸。   一被抱起,她就睁开了眼睛,水雾雾的大眼睛残留着几分睡意,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仿佛这才认清了人,伸出莲藕般的小胳膊搂上了他的脖子。   男子单手抱着她,步履悠闲。   她靠在他的肩头,安安静静地看着四周的景象。   茂盛高大的树木将阳光遮挡在外面,往远处看去黑漆漆的一片,全是张牙舞爪的树木,看起来阴森诡异,总让人忍不住想,也许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会有猛兽潜伏。   林间有雾气,却是死气沉沉的,走了一段路,连一声鸟叫都没听到。   瑟瑟直起身子,小手揪着男子的衣服,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添了几分惶恐,“你要把我送人对不对?”   柳遇缓缓开口道:“这里有位神医,可以解你身上的毒。”   “那……”瑟瑟黑葡萄似的水润眼眸眨了下,手里松了劲儿,看到她抓出的褶皱,小心翼翼地用小手给他抚平,“等我解完毒,咱们就能回去了吧?”   咱们?   柳遇勾了勾唇角,这世上大概也知道她敢和他说咱们了。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瑟瑟便懂了他的意思。   她进入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那时他正在杀人,漫不经心的姿态,明明是血腥残忍的场面,在他手上,成了一件风花雪月的雅事。   滚烫刺眼的鲜血溅到她脸上。   他用洁白的帕子拭去剑上的血迹,瞥向了她。   她是唯一的幸存者,被人当做药奴抓到魔窟,喂下了数十种毒.药,本身就成了一味致命的剧毒,他们用铁链拴着她的手脚,根本无人敢去碰她。   他走到她面前,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道:“生得这样好,死了倒是可惜。”   困住她的铁链被他轻而易举地捏断,像捏豆腐一样简单,瑟瑟不敢置信地握了一下碎掉的铁链,坚硬无比,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徒手捏碎的。   柳遇对她笑了一下,朝她伸出了手。   小手抬起又缩了回去,小扇子似的眼睫不安地扑闪了两下,瑟瑟小声地说道:“有毒……”   话音一落,他已经牵起了她的手。   没有任何事发生,他即使牵了她的手也不会中毒。   瑟瑟捧起他的大手好奇地捏来捏去,终于确定他能抵御她身上的毒素,当即高兴地抱住了他的腿。   没抱一瞬,被他无情地拉了下去。   瑟瑟跟着柳遇过上了奢侈的生活,他实在是个会享受的男子,对衣食住行很有要求。吃得好住得好,瑟瑟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小脸蛋圆润了不少。   这种四处游玩,吃喝玩乐的日子她过得很滋润,差点不记得还有任务这回事了。   直到一天晚上,脑海中传出了熟悉的声音。久违的世界剧情终于到手了,瑟瑟满怀期待地点开一看,笑容逐渐消失。   无论是只有短短几句话的介绍,还是其中透出的信息,无一不让瑟瑟抓狂。   这就是一个魔教妖女和几位正道高手之间的爱恨情仇。   瑟瑟的目光在“几位”上停留了许久,眉头越皱越紧,“所以说,到底几位?”   系统的机械音开始数,“一、二、三、四……”   瑟瑟颤抖着手道:“好了,别数了。”   对女主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不容易啊,够忙活的。   瑟瑟已经不抱希望了,尤其是当柳遇跟她说,她身上的毒若是不解,最多只能活一个月。   一个月,都不够她长大的!   啥也不想了,该吃吃该喝喝,开心一日是一日。   柳遇见她不仅没被吓到,反而食欲大振,他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会儿,小丫头忍痛分了他一根鸡腿。   瑟瑟见他的武功如此厉害,定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只是从系统那里得不到什么信息。   他只告诉她,他叫柳遇。   “那我就叫柳瑟瑟。”   瑟瑟这样说时,他只是对她挑了挑眉。   “不怕死么?”柳遇道。   瑟瑟想了想,“怕也没用。”   他低笑了一声,“无事,我也快死了。”   “……”瑟瑟睁大了眼睛。   这是在安慰她?并没有被安慰到好么!   手里的鸡腿都不香了,瑟瑟眼巴巴看着他,“你还能治好么?”   她不担心自己,反倒担心他,柳遇笑着摇头。   瑟瑟懂了,他现在是在挥霍最后的时光。   肉乎乎的小手在他的手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对他进行无声的宽慰。   柳遇轻轻地笑,捏了捏她带着肉窝的小手。   说起来,他们无亲无故,他确实没理由养着她,更何况他也时日无多。   突然想到什么,瑟瑟急忙问道:“那个神医能把你治好么?”   “我的伤,无药可医。”他说得云谈风轻,仿佛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而不是关系自身生死的要紧事。   瑟瑟看了他半晌,忽然说道:“等我长大,你要是还活着,就来娶我吧。”   柳遇的步伐微微一顿,复又恢复了正常,他缓缓道:“等你长大,我就是个糟老头子了。”   小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瑟瑟软乎乎地说道:“要是把头发染一染,肯定能把其他老头比下去。”   染了发不还是个糟老头子么?   柳遇被这傻丫头逗笑了,“你才见过几个男人,等你见了那些年轻俊朗的少年,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也不知怎么就跟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谈起了这个,想到今日一别或许就是后会无期,柳遇便多说了几句,就算是临别赠言了。   他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虽然年纪尚小,但依然能看出她长大后的风姿美貌。   姑娘家生得美可以,若是这份美丽太过引人注目,就会引起杀戮和争夺。   柳遇笑道:“你可知怎样活得最畅快?”   这个她知道,瑟瑟掰着小手指道:“吃好玩好,活得久!”   “……”柳遇难得沉默了一下,“也不错。”   这个目标很实际。   一听瑟瑟就知道,他说的不是这个。   她乖乖地问道:“还有别的么?”   他道:“没有心。”   瑟瑟捂上自己正在噗通噗通跳着的心口,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柳遇对她说着离经叛道的话,“你合该让那些男子为你神魂颠倒,人生短短数十载,不妨过得肆意一些。只是切记,不要把自己的心交出去,没有哪个男人值得你掏出心去对待。”   只要她能守住自己的心,凭她这份得天独厚的美貌,想来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听懂了么?”   瑟瑟眨了下眼,他跟她说这些合适么?   他指望她一个牙都没换齐的小丫头懂什么,真要懂了,那不是成精了!   柳遇道:“没懂不要紧,记着就好,以后慢慢想。”   “……哦。”   往里走了许久。   瑟瑟觉察到这个林中的雾气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这么长时间,她一个活物没看到,鸟都不从上面飞。   “这个雾气是不是有毒?”瑟瑟伸着小手,在空中抓了抓。   柳遇淡淡道:“嗯,剧毒。”   小手一松,瑟瑟看着自己的手心,迟疑地问:“我要不要擦一下手?”   沾了剧毒呢,听着就好可怕。   “不用,你身上的毒比这雾气毒多了。”   瑟瑟:“……”   原本瑟瑟还想问他为什么不用轻功,他曾带她在湖上飞过,真真是踏水无痕,跟飞没什么两样,要是用轻功,他们早就到了。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瑟瑟注意到,他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有规律可循,并不是乱走一气。   在柳遇身边很安心,因为他足够强大,将各种危险排除在外,不会让你有任何的忧虑。   片刻后,视线豁然开朗。   处处鸟语花香,美不胜收,像到了另一处天地。   柳遇把瑟瑟放了下来,牵起了她的手。   脚下的青草软软的,深吸一口气,满是草木清香。   “何人闯入我青木谷!”   一个苍老雄浑的嗓音传了过来。   “墨山老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柳遇一出声,那边没了动静。   不多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柳遇?!”   老人的反应竟是震惊之中又隐隐透着几分惧色。   着实令人费解。   瑟瑟仰头去看柳遇,仿佛在问你们不是朋友么?   读出了瑟瑟的眼神,柳遇含笑道:“是朋友。”   他抬眸看向墨山老人。   墨山老人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和这个大魔头是朋友?   开什么玩笑!   得到了柳遇的肯定,瑟瑟对墨山老人说道:“爷爷好。”   甜丝丝的嗓音把人的心都喊软了,小脸蛋白里透红,嘴巴粉嘟嘟的,一双大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水晶,她的头上还梳了两个小揪揪,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梳的,手艺差到离谱,歪歪斜斜的,几缕细软的发丝都滑到脸颊上了。   说起这事瑟瑟也有苦难言,她身上带毒,别人都不能靠近她,只有柳遇能碰她。她自己的小手梳不起头发,只好顶着鸡窝头去找他。   这种事柳遇也没做过,第一次给瑟瑟绑头发时,成功把自己的手绑了进去。   能梳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墨山老人板不住脸。   心道这大魔头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玉雪可爱的女儿。   出于客气,墨山老人寒暄了一句,“你女儿倒是可爱。”   柳遇挑了一下眉。   他还没说什么,瑟瑟先奶声奶气地开口了,“不是女儿,我长大了,他就娶我。”   “!!!”   墨山老人瞪大了眼睛。   禽兽啊! 第110章   在墨山老人复杂的眼神中,柳遇懒得解释一句,牵着瑟瑟的小手往谷内走,轻车熟路的悠闲姿态,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青木谷对别人来说是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禁地,对柳遇则是街头的医馆,想来就来,就跟饭后散步差不多。柳遇年少轻狂那会儿,来青木谷的次数很频繁,几乎隔一段时间就来,每次一来,就把墨山老人珍藏的草药搜刮一遍,不是墨山老人想给,纯粹是这不要脸的玩意儿靠武力硬抢。   柳遇在武学上的天赋令所有人惊叹,他是一个天生的练武奇才,其他人用十年二十年的苦练,不及他短短几个月的进益,用奇才天才之类的称赞似乎都不足以形容他带给别人的震撼。   每见他一次,墨山老人便能觉察到他的功力深厚一层,后来连墨山老人也看不出他的深浅,柳遇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已经无人能伤他分毫。   青木谷恢复了久违的宁静,墨山老人听到江湖上掀起的风浪,有时也会感叹一二。   经历的事情多了,柳遇没了十七八岁时的轻狂,光华内敛了起来,而在墨山老人看来,他只是更狂更傲更不把人放到眼里。   如今他带了一个小姑娘来青木谷,墨山老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柳遇竟然会有女儿?   看这小姑娘的模样,就知道她娘绝对是个大美人,正在墨山老人思索小姑娘的娘会是哪一位时,突然听她说了那样一句话,柳遇十分平静,没有丝毫反驳。   事情放在其他人身上,他就当小孩子不懂事,胡乱说着玩的,但在柳遇身上,墨山老人莫名觉得他能做的出来!   墨山老人眉头紧紧地皱起,一看柳遇还牵着小姑娘的手,眼里充满了的谴责。   柳遇问:“喜欢这里么?”   轻快的步伐停了一下,瑟瑟仰头看了看他,踩着地上的软草不作声。   走了五六步后,她才说道:“我要说不喜欢,你就会带我走么?”   柳遇的语气平和,“不会。”   这时,墨山老人忍不住插话道:“别总拘着孩子,让小姑娘自己去玩会儿。”   柳遇低头看向瑟瑟,看她的意思如何,别看她还小,主意大得很。   瑟瑟抓住柳遇的手不放。   柳遇说道:“去玩会儿吧,我不走。”   在花木掩映之间,五六间房舍出现在视线中,篱笆上缠满花枝,将房舍环绕了一圈。   瑟瑟见他进了屋,就自己围着房舍转了起来。   转到后面,看到了一大片药圃,种着各类药材,排列有序,没有杂草,能看出主人的精心培植。   瑟瑟不认识这些药材,看了一会儿,目光一瞥,在树荫下发现了一朵开得极盛的花,白色的花瓣,嫩黄的花蕊,小小一朵,清新雅致。   微风一吹,花朵轻轻摇晃,十分可爱,瑟瑟抬起手想去碰它一下,在即将碰到洁白的花瓣时,被人一把抓住了手。   “别碰,有毒。”   瑟瑟侧了侧头,看到了一个抿着唇的小男孩,他生得唇红齿白,身上穿了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色衣服,从头到脚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脸上的表情极为认真,说话的语气也很郑重,可他奶奶的嗓音,配上白嫩嫩的小脸蛋,委实撑不出严肃的气场,只会让人想捏一捏他的小脸蛋。   瑟瑟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小手,又抬眸看向了他,疑惑地问:“你也能碰我么?”   小男孩眨了下眼,不太明白她说的话,只觉得眼前飞出了无数只蝴蝶,然后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瑟瑟睁大了眼睛,立马大声喊道:“柳遇!柳遇!你快来,我毒死人了!”   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闪现在她的身前。   瑟瑟抱住他的腿,大大的眼睛盈满了水光,软软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指着躺在地上小男孩道:“我、我把他毒死了。”   “没死。”柳遇撩起衣袍,半蹲下去,点了小男孩身上的几处穴道,“晕过去了。”   “苏木!我的好徒儿呀!”墨山老人急急地赶来,一看自己心爱的小徒弟躺在地上人事不知,顿时心头一紧,赶紧拿出了一个小药瓶,打开塞子,倒出了一颗黑色的小药丸,给小男孩喂了进去。   片刻后,小男孩的脸色恢复了红润。   墨山老人脸上的凝重散去,这小姑娘身上的毒素太厉害,平常人碰她一下,怕是早就毒入肺腑了,也就是苏木从小泡药澡这才能没有大碍。   “他没事吧?”瑟瑟担心地看着小男孩,“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柳遇摸了摸瑟瑟的头,“男孩子就要经历一点风浪。”   一听这话,墨山老人吹胡子瞪眼,气不打一出来,“柳遇你――”   后面的一大串还没骂出,柳遇扔给他一块小小的木条,墨山老人一看,眼睛瞬间亮了。金屑木研之入药,能使药性提升百倍,普通的药材也可做灵丹妙药来用。   不是墨山老人“见钱眼开”,实在是柳遇这一出手,恰恰送到他心坎上去了,叫他根本无法拒绝。   墨山老人冷哼了一声,柳遇从他这里淘换了多少好东西,这东西他收得一点都不亏心。   抱起了他的好徒儿,墨山老人往房舍中走去。   瑟瑟扯了扯柳遇的衣袍,“你看,我一来就把人家的好徒儿给毒倒了,你还要把我放到这里么?你一走,我就会被人欺负的。”   “不会。”柳遇说得笃定,“没人敢欺负你。”   瑟瑟知道他不会改变主意,这样说也只是想试一下罢了。   果然没得到不一样的答案,瑟瑟便跑到前面去看小男孩去了。   一进屋,墨山老人就郑重地对瑟瑟说道:“只能看,不能碰。”   “嗯。”瑟瑟重重点头,她哪里还敢乱碰。   苏木躺在床上,瑟瑟就站在床边看着他。   “他什么时候能醒?”   “快了。”   瑟瑟还没琢磨出这个快了是有多快,一低头就看到他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瑟瑟笑了起来。   苏木看着她发起了呆。   眼前似乎还有蝴蝶在乱飞。   “醒了?”墨山老人挤了上来,“感觉怎么样了?”   看着师父皱巴巴的脸,苏木眨了下眼,啊,蝴蝶没有了。   “很好。”很清醒了。   “没事就好。”墨山老人稳下心来,抚了一下胡子。   苏木侧头去看时,却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瑟瑟从房间里跑出来,四处找了找都没找到柳遇,于是又要往院子外跑。   “乱跑什么?”柳遇从树上落下,轻轻拦住了她。   瑟瑟跑得脸上红扑扑的,“我怕你走了。”   在她的脸上扫了一圈,柳遇缓缓道:“即便要走,也会与你说一声。”   “对!”瑟瑟拉住他的手,“得告诉我。”   柳遇失笑,这小丫头管到他头上来了。   不知柳遇跟墨山老人谈了些什么,最后墨山老人答应让瑟瑟留下,并且为她解身上的毒。   瑟瑟的身体里有数十种毒,每一种都可要人的性命,偏偏在她的体内保持了一个奇异的平衡,才让她能活下来,可是大量的毒素堆积在体内,以她幼小稚嫩的身体根本无法负荷,若不及时解毒,最多活不过一个月。   要不是柳遇用内力为她疏导,不要说一个月,七日都悬。   墨山老人一直弄不懂这个小姑娘和柳遇的关系。   明明是无亲无故的两个人,怎么就能让柳遇为她做这么多,要知道这是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提都不敢提的柳遇,可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大好人。   要说是柳遇的女儿,那就理所当然了,血脉相连,当爹的多付出些那是应该的。   问题是这小姑娘跟柳遇一点关系都没有。   墨山老人问柳遇时,柳遇说是捡来的。   小姑娘说什么长大要嫁给柳遇的话,墨山老人现在也不信了,柳遇怕是等不到她长大了。   晚饭吃得有些波折。   墨山老人亲自下厨,上了一桌子药材。   说是吃饭倒不如说吃药更为合适。   柳遇没动,他从不勉强自己。   瑟瑟知道他可以食气,吃饭对他来说只是为了享受美味,六七日不吃都没什么要紧,可她却不行,瑟瑟有点傻眼。   “怎么不吃?这可都是好东西。”墨山老人极力推荐。   柳遇捏了捏瑟瑟肉乎乎的小手,“看来,我该再想想。”   苏木动作规矩地夹着师父做的“菜”,他看了看瑟瑟,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不吃,他从小就吃这些,师父今日还多加了两个菜,很丰盛。   吃了一肚子药材,瑟瑟感觉自己的嘴里全是苦味。   饭后,柳遇带她去摘了一些果子清口。   因为他明日就要离开,瑟瑟一直跟在他身边。   青木谷的风景很美,此时落霞漫天,空中飞过无数只小鸟。   柳遇看向瑟瑟,“要不要飞?”   “要!”这是瑟瑟最爱的游戏。   柳遇抱起瑟瑟,运起轻功,脚尖一点,腾空而起。   瑟瑟抱着他的脖子,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风从脸上吹过,天边的太阳似乎近在咫尺,她伸伸手就可够到。   他带着她看遍了青木谷的一山一水,一花一草。   最后停在了树梢上。   瑟瑟看着他道:“我们约好了,你要还活着就来娶我。”   柳遇看向她,笑道:“你知道什么是娶么?”   柳遇笑她年少无知,等她长大,体验过风花雪月,早就不记得他是谁了。   瑟瑟点头。   “知道,就是和你一起吃喝玩乐,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想了一下,她补充了一句,“你还可以带我飞。”   柳遇大笑,眉眼间皆是肆意洒脱。   看着她精致的小脸,他道:“你将来会遇到很多愿意带你飞的男子。”   瑟瑟撇了撇嘴,“我才不要别人!”   柳遇看着天边渐渐落下去的太阳,笑道:“那好,若那时我还活着,而你仍然愿意,我就来娶。” 第111章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   柳遇今日便要离开青木谷。   瑟瑟拿着发带去找他。   晨光洒在紫藤花架上,从缝隙中透出柔和的光线,柳遇曲着一条腿,手臂搭在膝上,闭着眼睛,感受着轻风拂花的细微声响。   当瑟瑟走近,他便睁开了眼。   他指了指身前的坐位,让她坐下。   瑟瑟乖巧地坐好,细细软软的发丝垂在肩头,一张白嫩的小脸分外可爱。   “梳子呢?”   瑟瑟赶紧把小梳子和发带都放到了他的手上。   柳遇将粉色的发带缠到了自己腕间,拿着梳子给她梳顺头发。   她的发质很好,每次给她梳发前,他总是忍不住多揉几把,把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了,他再慢慢地梳开。   瑟瑟觉得他肯帮她梳头,就不能太挑三拣四,对他这种小小的癖好,她大度地接受了。说来也奇怪,他的手按在她的头上,特别的舒服,揉完头,她立马就能精神奕奕。   “今天不揉了么?”瑟瑟问。   柳遇笑了一下,抬起手轻轻地按在她的头上。   若是墨山老人在旁看到,定能看出,这不是什么揉头,而是在输送内力。   谁的内力不是日复一日辛苦修炼出来的,万没有像柳遇这般随意挥霍的。   可惜柳遇日日为她输送内力,她的体内仍没有半分内力存留,她体内毒素将她的身体破坏得千疮百孔,无论有多少内力送进来也是无济于事。   原本柳遇想传她一些功法护身,但依着她的情况看来,即便是身上的毒解了也要精心养护。   墨山老人医毒双绝,让她跟着墨山老人学些东西更为有用。   柳遇收了手,将揉乱的发丝慢慢梳顺。   在她的头上绑了两个小揪揪,再抽出手腕上缠绕的发带,在两边各系了一根。   墨山老人带着苏木从后面的药圃转过来,边走边给苏木交代需要注意的事情,视线一扫,恰好看到这一幕。   话音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墨山老人立马给自己切脉,暗想是不是昨夜自己试的毒还没解,如今已产生幻觉了!   柳遇那双看似修长白皙,极适合执笔作画的手,却是世间最锋利的武器,他若出手,没人可以在他的手下逃生。   这样一双手此刻正勾着粉色的发带给小姑娘绑蝴蝶结。   墨山老人目瞪口呆。   这是柳遇?   该不会是别人易容乔装的吧?   给瑟瑟梳好头,柳遇走出紫藤花架,对墨山老人说道:“青木谷还是请个厨子为好。”   墨山老人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嫌弃他的厨艺。   吃他的喝他的,还嫌他做的饭菜不好吃!   没地说理去了,要是他能打得过,早把柳遇这不要脸的玩意儿扔出去了!   墨山老人怒道:“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我做的东西一般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那可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宝贝!   “苏木,你说为师做的饭菜味道如何?”   苏木抬头看了看师父,真诚地说道:“师父做的饭菜很好吃。”   柳遇怜悯地摸了一下苏木的头,“这孩子不错。”   “……”   墨山老人不想再见柳遇,柳遇离开的时候,他送都没送。   瑟瑟站在谷口的小径上目送,他的身影越走越远,逐渐隐入林中,仿佛知道她还没走,他抬起手扬了扬,步伐从容,身姿潇洒,一如初见时那般洒脱,没什么可以成为他的羁绊。   “你别忘了!”   瑟瑟往前跑了几步,把手放在嘴边,用力地喊了一声。   茂密的树木遮住了他的身影,可瑟瑟知道他听得见。   苏木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等着她,师父让他把她看好,他一向听师父的话,师父年纪一大把了,最忌气郁于胸。   她站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没有一句怨言。   师父说以后她就留在谷中跟他们一起住,苏木有些高兴,可师父不让他靠近她,因为她身上带毒,不小心碰到她,就会像上次那样晕过去。   出来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还给他塞了一个小木棍,严肃地告诉他,“她一靠近就用小木棍把她推开,你和她单独相处一定要小心,不然出了事为师可来不及救你!”   师父给他的小木棍并没有派上用场,她没有靠近他,苏木拿着小木棍点了点地面。   一双粉色的小鞋子出现在他的面前,鞋头上缀着两颗明珠。   苏木抬起头。   瑟瑟说道:“我们回去吧。”   “嗯。”苏木揉了一下眼睛,好像又看到小蝴蝶了。   瑟瑟瞅向他手里的小木棍,眼中流露出几分好奇。   苏木走在她前面,腰板挺直,目视前方,不像其他小孩儿一般耐不住性子。   他不跟她说话,两人之间隔了好几步,她走近一点,他就退开一点,刚刚好控制在一米左右的距离。   想了一下,瑟瑟主动开口道:“这是你的武器么?”   会不会太随意了点?   苏木回道:“不是。”   他在心里默默回道,是用来推她的。   短短的两个字就把话题结束了。   他似乎不太喜欢她。   瑟瑟道:“对不起,昨天把你毒倒了。”   苏木很讲道理,“不关你的事,是我先去抓的你。”   他早该知道越好看的东西越有毒,她比那株木铃花还好看,毒性也一定比木铃花要大。他冒然伸手去碰,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师父给他讲过神农尝百草的故事,就连师父自己也常常以身试毒,只有亲身体验过才更能了解药性和毒性,他这次只是试了一次毒罢了。   这是苏木第一次亲身试毒,昨夜他认认真真地写了试毒手札,毒性强烈可令人致幻,要说身体上的疼痛,他没有感觉到,只看到了许许多多的蝴蝶,到现在他看到她,眼前还会飞出一两只小蝴蝶,他斟酌了一下,又添了一句毒性持久。   瑟瑟见他紧握着手里的小木棍,似乎很重要的样子,于是她便问道:“这个小木棍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看着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细棍,还是刚从树上折下来的那种,烧火都嫌湿,她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苏木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瑟瑟一眼,抬起手里的小木棍,轻轻地点了她的肩膀两下,“这样用的。”   瑟瑟歪了歪头,小手抓住小木棍,脸上忽然扬起了笑,“我知道了,是用来牵我的是不是?”   她攥着小木棍的一端摇晃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如水,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像蝴蝶的蝶翼。   “走吧。”   苏木心想,原来还可以这么用么?   远远地看到两个小孩握着小木棍的两端一前一后地走着。   墨山老人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他叫他用小木棍推开她,他却用小木棍牵着人家小姑娘走,他怎么没发现,他的好徒儿还如此怜香惜玉,这才多大点就知道讨好小姑娘,长大了还得了!   心思都分散了,拿什么来钻研医术?!   墨山老人站在门口本想好生教导一番,然而当两个小萝卜头站到了他的身前,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对着两个小不点,他能说什么?   一看墨山老人严肃的模样,苏木立刻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炭笔和手札,准备聆听教诲,他抬起头看向墨山老人,仿佛在说师父开始吧,徒儿准备好了。   瑟瑟没有苏木这般充足的准备,没有随身携带纸笔的习惯,只能眼巴巴看着。   苏木好心道:“我可以分你一张。”   说着他伸手去撕纸。   瑟瑟赶紧伸出小手去接,“谢谢。”   “……不用撕了。”   两个小人同时停下动作齐唰唰看向了他。   墨山老人原先的话全咽了下去,转而对瑟瑟说道:“以后你就随着苏木喊我师父吧。”   瑟瑟乖巧地喊了一声师父。   墨山老人点了点头,“苏木,你比瑟瑟大两岁,以后要照顾好小师妹。”   “是,师父。”   墨山老人离开后,苏木对瑟瑟道:“小师妹,师父经常会讲授医理,需要随身带好纸笔,才可将重要的事情随时记录,到明日我会为你备好纸笔。”   “多谢小师兄。”瑟瑟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想笑,她的眼睛也确实弯了起来。   小师妹笑得真好看,苏木愈发觉得瑟瑟身上的毒很厉害,要是能让他研究研究就好了,可是师父不让他离她太近。   对此,苏木有点遗憾。   青木谷山好水好,环境是无可挑剔,只是在这吃食上……   墨山老人道:“你的身体太虚,吃这些可以给你补身子。”   瑟瑟只好艰难地往嘴里塞。   私底下,她偷偷地问苏木,“你是如何吃得下去的?”   一天两天她都快撑不住了,听说他三四岁就被墨山老人带到了谷中,算下来岂不是吃了四五年的苦药?   苏木不解地道:“为什么吃不下去,很好吃。”   他家乡发了洪水,在他的记忆里天天都在吃野草和树根,后来连这些东西也吃不上了,有人开始吃土,甚至还有吃人的,要不是师父救了他,他早就饿死或者被人当食物吃进肚子里了。   跟着师父来到青木谷,还能顿顿有饭吃,他已经很知足了。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为何小师妹和柳前辈都说师父做的饭菜不好吃呢?   明明味道十分不错。   瑟瑟看他一脸真诚不似说谎,敢情他是真心觉得那东西好吃啊!   瑟瑟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小师兄,你不觉得只吃米饭会更好吃一点么?”   苏木思索了片刻,目光中有几分疑惑,“好像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6 23:09:17~2021-06-27 20:5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貍钰 61瓶;慎思 20瓶;无语子 5瓶;GXYYY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瑟瑟的体内有数十种毒.药,这数十种毒.药是什么,需要一一推敲,便是知道了所用何毒,也不像解单一的毒.药那般简单。   就连墨山老人也不敢夸下海口说一定能给她把毒解了,不过将她体内的毒性压下去,令她无性命之忧还是可以的。   他也是这般跟柳遇坦言相告,柳遇沉吟片刻问道:“你能保她多少年?”   “至少十年无忧。”墨山老人只能做保守估计,毕竟她这种情况世所罕见,不要说数十种毒,一种毒喂下去就没命了,她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况且,她还是一个毫无武功的小姑娘。   十年听起来不短,但那时她正是青春年少,人世间的繁华还来不及去经历就要凋谢,怎能不令人惋惜。墨山老人以为柳遇会再说些什么,但他却什么都没说。   这倒是奇了,心中有疑惑,墨山老人忍不住发问,“多年不见,你柳遇也学会听天由命了。”   柳遇瞥了他一眼,“我若说三十年、四十年,你能做到?”   就是这一眼和这一句话让墨山老人深深地记住了,明知道柳遇不安好心,但他还是被他激起了不服输的劲儿。   结果,墨山老人为了给瑟瑟解毒,本就花白的头发又稀疏了不少。   不由得在心里大骂柳遇,欺负老人家,他还要不要脸了!   骂到正痛快的时候,墨山老人突然意识到柳遇也是自身难保,顿时唏嘘不已,强大如柳遇也有闯不过的难关。   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来年清明会给他多上炷香。   墨山老人忙起来,经常会忘了两个小孩。   懂事的苏木自动承担起做饭的事情,够不到灶台,他就搬了一个小板凳,踩在板凳上做饭。   瑟瑟问:“小师兄,你会做饭么?”   苏木回答得干脆,“不会。”   他端着碗往锅里倒水,白嫩的小脸上神色严谨。   那他这是在做什么?瑟瑟仰着头看他。   倒好水,苏木把碗放好,扭头对瑟瑟道:“小师妹不必担心,我虽不会做饭,但我会熬药,想来是差不多的。”   差多了好么!   瑟瑟怎么能不担心,她更担心了。   眼看他要往里面加药材,瑟瑟大喝一声,“小师兄!”   苏木被她吓得一哆嗦,“怎、怎么了?”   瑟瑟嘟了嘟嘴,“不想吃药。”   “只熬白粥么?”苏木有些迟疑,“会不会味道太淡了?”   瑟瑟不敢碰他,小手捏着他的一片衣角使劲儿地摇了摇,“一点都不淡,小师兄给我做吧。”   他点了点头。   瑟瑟开心地说道:“小师兄真好。”   看着小师妹一双水润眼睛透出的喜悦,苏木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笑脸颊便露出了一个小酒窝。   “小师兄,你有小酒窝诶!”   瑟瑟的小手抬起虚虚指着他脸颊的一侧。   虽然没碰上去,但苏木觉得小师妹的手指已经点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颊有点热热的,不自觉地摸了摸。   瑟瑟收回手,戳了戳自己嫩生生的小脸蛋儿,“我也想要小酒窝。”   有小酒窝很好么,苏木不解,他觉得小师妹没有小酒窝也很好看。   隔了好几天瑟瑟终于吃上正常饭菜了。   墨山老人实在不会照顾小孩。   瑟瑟来了这几日,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单在梳头一事上就折腾得她精疲力尽,柳遇不在,她只好自己给自己梳头,每次头发都是梳上去又滑下来,滑溜溜的,她的小手又攥不住,把她气得要哭。   连两个小揪揪她都绑不起来,瑟瑟要被自己气死,气完又开始想柳遇。   也不梳什么小揪揪了,瑟瑟一股脑儿用发带把头发缠了起来,不是披头散发就好。   瑟瑟来的时候没拿什么东西,衣服没有换的,还是苏木把他的衣服借给了她。   短短几日,她已经不再是精致的小姑娘了!   难过!   瑟瑟的要求一再降低,如今能吃上一顿没有药味的饭菜,就心满意足了。   苏木留出了两个人的饭,把饭菜送到师父的房里。   墨山老人正皱着眉头沉思,苏木没有打扰,放下饭菜轻轻地走了出去。   他出来时,瑟瑟眼睛盯着饭菜,却还没动筷子,像是在等他。   苏木道:“小师妹快吃吧。”   “嗯。”瑟瑟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青菜叶,是正常的菜味,“小师兄好好吃!”   苏木刚笑了一下,忽然看到小师妹的嘴巴一瘪。   “小师妹怎――”   一颗小白牙落在瑟瑟的手心,她怔了一下,“我掉牙了。”   苏木睁大了眼睛,像一阵风似的飞快地跑去找师父,顾不上打扰不打扰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师父,师父,你快去看看吧,小师妹她、她……”   “她怎么了?”墨山老人大惊,这么快就毒发了么,不应该呀。   苏木紧张地说道:“小师妹她掉牙了。”   “掉牙……”墨山老人着急往外冲的步伐,瞬间刹住,回头看向苏木,“就是掉牙了?”   “对啊!”苏木见师父停下来了,不由得着急,“师父快点走吧。”   墨山老人莫名其妙地跟着走了过去。   虽然掉了一颗牙很影响她的可爱形象,但在久违的饭菜香气的诱惑下,瑟瑟还是坚强地吃起了饭。   墨山老人到的时候,就见瑟瑟面前摆着一个跟她的小脸差不多大的碗,她拿着一把小勺子小口小口地舀着粥喝,时不时地嘟起小嘴吹两下。   吃得挺香啊。   墨山老人瞅了一眼一脸紧张的苏木,让他好好照顾她,这傻孩子竟然上心成这样。   苏木一句话没说,说跑就跑,瑟瑟没想到他是去叫墨山老人去了。   “师父。”瑟瑟放下勺子,乖乖地喊了一声。   “张开嘴让为师看看。”   瑟瑟依言张开了嘴巴。   墨山老人又问道:“疼不疼?”   “不疼。”没什么感觉,要不是咯了一下,她都没感觉出来。   看她还有心情吃饭就知道疼不到哪去,墨山老人来都来了,顺便给瑟瑟把了把脉。   情况还算稳定,墨山老人心中有数后,又钻进房里忙活去了。   小姑娘也爱美,掉了一颗牙,瑟瑟经常趴在小镜子前照着看,看它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新牙。   苏木显然比瑟瑟忙多了,后面的药圃需要他照料,翻晒草药等活都需要耐心细致地去做。   “小师兄,你揉的什么丸子,好香啊。”瑟瑟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揉出了一颗颗黑乎乎的药丸。   “黑芝麻丸。”苏木看到师父那稀疏的白发,这才想起要做这个,“小师妹要尝一下么?我加了蜂蜜。”   听着就很好吃。   瑟瑟轻轻地捏了一颗,咬了一口,满嘴的芝麻香。   苏木见她爱吃,就送了她一罐当零嘴吃。   墨山老人给瑟瑟配了十几袋草药,让瑟瑟去泡药浴。   瑟瑟坐在大大的浴桶里,水面飘着各种中药,浓郁的药味快要把她熏晕。   白白的热气拂在面上,很快瑟瑟的脸蛋就变得红扑扑的了。   水温慢慢地降低。   “小师妹,我要进来加水了。”苏木在门外扬声道。   “小师兄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苏木提着木桶走了进来。   他一直低着头,拿着葫芦瓢舀了热水往里面倒。   黑褐色的水面什么也看不见,瑟瑟在他舀完水要离开时,说道:“谢谢小师兄。”   “小师妹不必客气。”   药浴七天泡一次,不光瑟瑟要泡,苏木也要泡,瑟瑟泡药浴是为了压制体内的毒素,苏木则是为了能百毒不侵。   除此之外,墨山老人还定期为瑟瑟施针,一年又一年过去,瑟瑟体内的毒素尽数压了下去。   当墨山老人告诉她,即使碰到别人,对方也不会被她毒倒后,瑟瑟伸出手指点在了苏木的脸颊上,她笑道:“小师兄。”   柔软的指腹贴在脸上。   苏木看着小师妹巧笑嫣然的面容,恍惚了一瞬,仿佛眼前又飞来了无数只蝴蝶。   这一次他没有晕,心口却跳动得厉害。   他张了张嘴,“小师妹。”   墨山老人在不远处看着,当年瑟瑟跟着柳遇来青木谷时,虽然年纪尚小,仍能看出其长大后的美貌,只是他没想到,会是这般倾国倾城,便是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惊鸿仙子也比不得她一颦一笑。   如此惊人的美貌也不知是福是祸。   倒是苏木时常看着瑟瑟失神,他自己还毫不知情,墨山老人叹了口气 不由得摇了摇头。   瑟瑟在青木谷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已经很熟悉,墨山老人对苏木的要求很高,医术和武功都要修习,对瑟瑟则宽松了很多,更多的是教她如何用毒。   青木谷不让外人入内,但每隔一段时间墨山老人就会带着他们出去游历一番。   这是瑟瑟最高兴的时候,往往这次还没完就开始期待下一次了。   然而随着瑟瑟的长大,愈发引人注目,即使戴着帷帽也会吸引很多目光。   上次出去的时候,就引来很多麻烦,半夜里还有采花贼试图潜入她的房间,还好被苏木发觉擒住了采花贼。   如此一来,这次出去,就没瑟瑟的事了。   “小师兄回来的时候,不要忘记给我带王记的肉脯。”瑟瑟的盈盈美目漾着水光,仿若雾锁清池,池中荷花缓缓绽开。   苏木移不开眼,“好。”   于此同时,瑟瑟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瑟瑟的表情微微一顿,看向眼前温文尔雅、俊逸非凡的苏木。   小师兄,为何你要来趟这趟浑水?   瑟瑟抿着唇想了一会儿,既然小师兄喜欢那个魔教圣女,她就要帮小师兄抱得美人归,其他人谁都不能抢! 第113章   墨山老人和苏木离开后,青木谷只剩下瑟瑟一个人,她每日在谷中四处闲逛,其他的还好说,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人给她做饭了。   苏木知道瑟瑟不会做饭,特地给她做了一瓶药丸,口味是经过改良的,不像一般的药丸有苦味,吃了以后能饱腹。   瑟瑟取了一颗小药丸含到了嘴里,甜丝丝的,跟糖豆差不多,吃完肚子里热热的,确实不饿了,但是并不能满足她的口腹之欲!   苏木这次出去显得心不在焉。   墨山老人严肃地说道:“刚出来就想回去了?”   他带着苏木出来是想让他多长长经验和见识,书本上的东西是有限的,医术讲究望闻问切,就算他把所有的医书背得滚瓜烂熟也学不出来。   可他的人是出来了,心不知道跑哪去了。   苏木立马集中了精神,给患者开好药方,由师父过目后,这才说道:“师父,我担心小师妹自己在谷中会不安全,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鞭长莫及。”   “就她那个模样,在外面才不安全!”墨山老人瞪了他一眼。   苏木低声分辩了一句,“生得好看不是小师妹的错。”   “你还敢顶嘴了!”墨山老人当然知道不是瑟瑟的错,但凡事就怕一个过字,做个普通的美人就可以了,而她的容貌太盛,长成那样,不被人觊觎才怪,还是留在谷中平平安安的好。   再者,墨山老人也有些私心,他看出苏木对瑟瑟的心思,这傻小子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这样的美人出现在江湖上会引起多大的风浪。   那些强者一个个看着人模狗样,骨子里都是掠夺和征服,美人也是他们争夺和征服的对象。   要不是他思虑周全,这傻小子哭都没地哭去。   苏木不与师父辩驳,但心里仍然放不下小师妹。   瑟瑟这边确实遇到了一点事情。   平静的青木谷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这一日瑟瑟正要去溪边的那颗果树上摘果子,忽听到外围的金铃响了起来。   墨山老人和苏木刚离开不久,不可能这么快回来,即便是回来,金铃也不会响起。   分明是有人想闯入青木谷,这才触动了外面的阵法。   瑟瑟匆匆回了屋舍,将墨山老人留给她护身的毒.药带到了身上。   这些年不是没人来闯过青木谷,传闻青木谷中的灵丹妙药吃了可延年益寿、增长寿数,而墨山老人更是医毒双绝,医术出神入化,可生死人肉白骨。   许多求医问药的人寻到青木谷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进到谷内。   外面的瘴气已经把很多人挡在了外面,而且还设有阵法,一般人根本进不来。   金铃响起说明外面的人已经破了瘴气。   瑟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密林之中有五六人停在一处踟蹰不前。   一个大汉扶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对一个走来走去的少年说道:“唐少爷,您倒是想办法啊,在这里已经停了一个时辰了,我家少爷的身子撑不住!”   “我知道!”唐锐侧过头去,英气俊朗的脸上有几分焦灼。   暗骂了一句,墨山老人不是号称医毒双绝么,在外面摆什么奇门阵法,这是他该干的事么?!   唐锐咬了咬牙,实在不行,他把这片破林子全都烧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的眼睛一亮,兴奋地转过身说道:“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几个人同时看向了他,连那个脸色苍白的男子也抬起了眼眸。   “一把火下去,烧个干净,就什么都拦不住了!”   脸色苍白的男子额头上的青筋一跳,费力地说道:“你怎么不把你烧了!”   “孔孟道!”唐锐大怒,“你太不够义气了!我是为了谁来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的?给你出主意,你不听也就罢了,还要烧死我,你对得起……对得起你学的孔孟之道么,你爹白给你取这个名字了!”   孔孟道闭了闭眼,一副孱弱无力的样子,大汉当即说道:“唐少爷,我家少爷都这样了,你就别再气他了!”   唐锐憋了回去,哼了一声,可恶!   孔孟道知道但凡用到动脑子的事就不能指望唐锐。   他凝神看去,片刻后终于有了点头绪。   “你们跟着我走。”   唐锐看向他,“你知道怎么走了?”   这家伙是比他聪明,但没道理比他聪明这么多,他冥思苦想了好半天都想不出来,他看几眼就懂了?   不公平,他爹娘为什么不给他也生一个聪明脑袋呢?!   孔孟道回道:“不确定,但可以试试。”   唐锐心里稍稍舒坦了一点。   总不至于显得自己太笨。   尽管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但唐锐那点自尊心让他不肯对现实低头。   半个时辰后,他们顺利地通过了阵法,没有触动机关。   唐锐缓缓道:“这就是你说的不确定?”   “对于奇门遁甲之术我也只是略有涉猎,并不精通。”   “够了……”唐锐再次受挫,他爹天天在他耳边说你看看人家孔孟道!   他看着呢,看了十几年了,愈发确定他爹让他和孔孟道比脑子着实不是个明智之举,哪有用自己的短处去跟对方的长处比的?   孔孟道再聪明,外面的障毒不还是要靠他来解?   唐锐重拾信心,人各有所长,他不比孔孟道差。   因父辈的交情,孔孟道和唐锐自幼相识,唐锐出身于蜀中唐门,精于暗器和毒.药,而孔家的子弟则是文武双修,学的是圣贤之道,练的是修身之法。   两个不同世家的子弟,性格也是截然不同,平时相互看不顺眼,出了事倒是毫不犹豫地来帮忙了。   唐锐一直觉得孔孟道挺招人恨的,果不其然有人心怀怨恨给他下毒了,孔孟道身上的毒解倒不难解,只是解药不好找,需要一株木铃花入药。   派人寻了多日,始终寻不到木铃花,他们只好到青木谷来闯一闯了,外面没有的药,青木谷必定有。   翠色浓郁的山水出现在眼前,几人同时露出了喜色。   一人赞叹道:“这就是青木谷?果然如同仙境一般!”   空气清新,淡淡的草木香气令人精神一振。   唐锐扬起了笑,抽出腰间别着的鞭子,在空中甩了一声响鞭。   “我去探路!”   话音刚落,人已经运起轻功,掠出去了一大段距离。   孔孟道则和几个护卫慢慢而行。   青木谷遍植奇花异草,果子也格外香甜,唐锐摘了一颗桃子,就着清澈的溪水洗净,一口咬下,甜蜜的汁水瞬间盈满口腔。   拿着桃子继续往前走,五六间房舍出现在视线中。   唐锐站在篱笆外,把桃子咬在嘴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怎么说也是前辈,还是要敬重一些为好,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墨山老人什么脾气,但他见多了家里的那些长辈,你要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能把你瞪死!   这种事唐锐深有体会,都说习武之人不拘小节,他族里那些长辈偏爱揪着这点事不放,弄的他每次去见族里的长辈都要照好久的镜子,比见姑娘还上心。   腰带好像有点松,再系紧一点,唐锐两手抓着腰带,忽然听到几声细细的脚步声,他闻声看去,口中的桃子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屋前站了一位少女,身着白衫,外罩碧色纱衣,清透的玉簪半挽着乌发,风姿绰约,姿态曼妙。   唐锐有些发晕,他像是看清了少女的面容,又好像没有看清,只觉得那是人间极致的美丽,脑海中一片空白,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想看清楚些,再看清楚些。   瑟瑟扫了他一眼,眼睛缓缓下移,落在他的腰间。   唐锐的双手正抓着腰带,说不清他是要解还是要系。   无论他是哪一种,在此时此地都显得尤为怪异。   瑟瑟问道:“你在做什么?”   唐锐的耳畔酥酥麻麻的,耳根泛起了微红,连说话都这么好听。   不对,她在跟他说话?   糟了,说的什么他没听见!   唐锐窘迫极了,瞬间想找个地洞钻一钻。   瑟瑟突然放心了,袖中的随时准备出手的毒药又收了回去。   没有地洞给他钻,唐锐鼓足了勇气去看她,才发现她在看着自己的腰,唐锐低头一瞧,脸色爆红,赶紧把腰带系好。   终于想起自己来这里是要干什么的了,“这位姑娘,在下……”   “唐锐。”   身后传来了一个清润的声音。   唐锐懊恼了一下,怎么在这个时候打断他?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不太想让孔孟道看到她,但已经来不及阻止。   果然,孔孟道到了嘴边的话全消了音。   身后的几个护卫皆是愣在了原地。   都别看了!   唐锐扭过头恶狠狠地扫了他们一眼。   孔孟道比他好点,很快就回了神。   唐锐心道,读这些圣贤书是有用,看到这么一个绝世佳人也能坐怀不乱。   他怎么就心里痒痒的呢?   看来他回去之后,也得多读读书了。   瑟瑟美目之中流露出些许的疑惑,轻声问道:“你们来青木谷所谓何事?”   “我们是――”   唐锐刚要答话,被孔孟道截去了话。   “在下孔孟道,身中剧毒,需以木铃花入药,来青木谷是想向墨山老人求一株木铃花以解体内之毒。”   木铃花?   那是她小师兄养的。   她做不了主。   瑟瑟打量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孔孟道身上。   她的医术自然不能跟小师兄比,但这么多年耳融目染,也能顶上半个大夫。   孔孟道垂了一下眼。   唐锐咬了咬牙,压着声音道:“孔孟道,你的圣人之学可要撑住了!”   孔孟道顿了一瞬,“撑得住。” 第114章   “家师外出游历至今未归,你们……”   瑟瑟迟疑地看向他们,纤长的睫羽颤了一下,叫人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我们可以等!”   唐锐的目光难以从她的身上移开。   怎么会有这样美丽的人?   肌肤像冰雪一般白皙清透,乌黑的长发顺滑地垂在肩头,轻薄的碧色纱衣如缭绕的云雾轻笼在她的身上,仿佛将天地间的灵气全汇于她一人之身。   唐锐再次恍惚了起来。   等?   瑟瑟看了孔孟道一眼,红唇轻启,“他怕是等不了。”   师父和小师兄刚离开没几日,哪能这么快回来,这人中了毒,一直没有解药的话,只怕会毒入五脏,无力回天。   且不说他能不能坚持到墨山老人回来,即便是他能坚持住,但在这之前呢?他们一帮子人闯入青木谷,她没对他们用毒,是看在他们还算规矩的份上,难道他们还想在青木谷等上个十天半个月?   瑟瑟抿了抿红唇,黛眉微蹙。   正在瑟瑟考虑拿他们怎么办时,脑海中的提示音突然响了两声。   孔孟道比唐锐心细多了,知道他们此举是有些唐突,刚要说什么,忽然见她撩起眼眸往这边看了两眼,曼声道:“你们进来吧。”   他和唐锐都愣了一下,那眼神像带了钩子似的,勾着人的魂魄跟着去了。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转身往屋内走去,黑长的乌发垂在纤薄的背后,腰肢如柳,摇曳生姿,浅浅淡淡的纱衣裹着袅娜的身体,在裙摆处漾开了涟漪。   仅仅一个身影便让人想入非非,魂牵梦绕。   “她刚才看我了。”唐锐捂住心口,那里砰砰地跳,跳得他心慌,“她让我进去。”   说着唐锐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孔孟道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打破了唐锐的美梦,“她也看我了。”   唐锐扭头看着他道:“那也是顺便看的!”   这扭头一看,只见后面的几个护卫一个个都跟掉了魂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屋内的方向。   “都回神了!”唐锐抽出鞭子在空中甩了一个响鞭。   大家伙如梦初醒。   有人喃喃道:“真有这么美的女人啊?我还以为见着仙女了。”   “可不敢再看了,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   唐锐凶得很,“不敢看还死命地瞅!”   “欸,唐少爷,我们可没得罪你,怎么火气这么大?”   “对啊,这美人谁不想多看一眼。”   唐锐抱起胳膊,“孔孟道,管管你家的人!”   孔孟道往后瞥了一眼,几个人严肃了起来。   “你们在此处等候。”   “是!”   孔孟道不再让大汉搀扶,自己站直了身体。   “可要我扶你?”唐锐问道。   “我自己能走。”孔孟道的脸色苍白,短短几步路也走得分外艰难,他的身体无力,胸腔内的灼热和疼痛在呼吸时更加难以忍受,他的额角滑下了一滴冷汗,即便如此,他依然努力保持着仪态。   唐锐嘟囔了一句,“这种时候逞什么能?”   看着孔孟道,唐锐突然产生了一种庆幸,幸亏他不是生在孔家,在这种处处讲规矩的家里,他肯定是哪哪都错,哪哪都不对,不是他被难受死,就是孔家把他赶出家门。   两个人推开篱笆走了进去。   屋檐下挂了一个风铃,清风拂过,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   唐锐忽然紧张了起来,想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缓解一下。   “这风铃真好听。”   “……”   “我好像闻到药香了。”   “……”   唐锐怒目而视,“你是哑巴么?”回他一句能怎样!   孔孟道淡淡瞥了他一眼。   唐锐深吸了一口气。   眼看就要迈进屋内,唐锐瞬间没心情跟孔孟道计较了。   屋里的摆设雅致,安安静静的。   二人没看到瑟瑟的身影,对视一眼,忽然听到珠帘响动。   一只玉手拨开珠帘,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润白的珍珠也黯然失色。   串珠碰撞响动。   窈窕的身姿从帘后走出。   瑟瑟怀里抱了一盆素雅的花,正是他们要寻的木铃花。   瑟瑟在青木谷生活多年,很多地方都能看出她生活的痕迹,比如屋檐下的风铃,比如她刚刚撩起的珍珠珠帘。   这盆木铃花虽是毒花,也被她要了一盆去装饰屋子了。   后来苏木又在后面种了很多木铃花,但瑟瑟已经有了一盆了就没再要。   瑟瑟走到桌前,把花放到了上面。   抬眸见二人没什么反应,反而在盯着她看。   “这便是你们要的木铃花。”瑟瑟歪了歪头,“你们不看看?”   唐锐脸色一红,猛地低头去看,“是木铃花。”   他那拿胳膊肘碰了碰孔孟道,“你的解药。”   孔孟道看向那盆素白黄蕊的木铃花,还以为会有几番周折,不曾想事情会这般顺利。   这时唐锐突然凑到他的耳边说道:“我看呆了也就罢了,你怎么还看呆了?非礼勿视懂不懂?”   瑟瑟倒不觉得自己这张脸有多大的杀伤力,她反而更加习惯如今的样子,因为这张脸就是比着她本身的样貌来的,起码有五六分的相似。   “你身上的毒还是及早解开为好,木铃花在青木谷能存活,到了外面不一定能行,若是半途花叶凋零,岂非是竹篮打水?你既然来了这一趟,就把毒解了再离去吧。”   听了瑟瑟这番话,唐锐先是心下一喜,这岂不是有更多时间和她接触了!   孔孟道对瑟瑟行了一礼,“多谢姑娘相助,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他顿了一下,“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唐锐也看向了瑟瑟。   瑟瑟微微一笑,“叫我瑟瑟就好。”   ……   夜幕降临。   唐锐和孔孟道坐在外面的花架下乘凉。   “真跟做梦一样,进了一个世外桃源,见到了一个美得不似凡人的仙女。”   外面的护卫已经退出了青木谷,唐锐和孔孟道留在了谷内,以木铃花入药还需配以其他药材,炼药需要一两日的工夫,瑟瑟允许他们暂时留在谷中。   唐锐瞟了孔孟道一眼,“你也很不正常。”   孔孟道回道:“你今天的话格外多。”   唐锐憋了半天,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觉得我可能爱上她了。”   “你只是见色起意。”   唐锐反驳道:“你就没见色起意?”   她都长成那样了,他见色起意很丢脸么?   沉默了一下,孔孟道坦诚道:“起了。”   唐锐哈哈大笑,把手搭在孔孟道的肩上,一派好兄弟模样。   他最喜欢孔孟道这一点,君子也有君子的好处,即使有副九曲八绕的玲珑心肠也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孔孟道把他的胳膊拨了下去。   唐锐不恼,反而因为两个人有相同的心事,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你说……”   唐锐说到一半又闭上了嘴。   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他瞬间转身看去。   瑟瑟在屋檐下停住,灯光后她的身后透出,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里。   她看着他们,轻声问道:“你们可会做饭?”   “会!”   唐锐扬起了灿烂的笑。   片刻后,厨房内多了两个人。   孔孟道找了个板凳坐下,他可不会做饭,就让那个说会的人做去吧。   唐锐在厨房里左翻翻右看看,除了把东西弄得更乱了些,一点进展都没有。   他抓了抓头,“是不是得先生个火?”   “也许。”   “你不是什么都懂点么?”也许是什么意思,唐锐不满地看向他。   孔孟道说道:“你不是说会?”   唐锐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觉得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像有光似的,看着那样的眼睛,我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你就洗手作羹汤吧。”   唐锐不服道:“自己做就自己做!”   厨房里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把瑟瑟都引来了,这么大阵仗,是要做满汉全席么?   股股浓烟从厨房里冒出来。   唐锐扯着孔孟道跑了出来,差点撞到往这边走来的瑟瑟。   唐锐急急刹住步子,大为窘迫,不知作何解释。   还好没把厨房烧了。   瑟瑟收回视线,“伸出手来。”   唐锐不解地伸出了手,瑟瑟在他的手心放了一颗小药丸。   她看向孔孟道,又给了他一颗。   “吃了此药可以饱腹。”   瑟瑟说完便转身离开,看来是吃不上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了。   唐锐握紧手里的小药丸,对着瑟瑟的背影喊道:“我以后会学会做饭的!”   瑟瑟停下脚步,侧身笑了一下,“那很好啊。”   唐锐久久会不过神来。   “孔孟道,她对我笑了。”   孔孟道不理他,看了看手心里的小药丸,想起方才她的指尖轻触到他手心的感觉,有些轻微的痒意。   他们在青木谷中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见到她,但她会记得来给他们分小药丸。   服了解药的孔孟道身体已经好多了,胸口没有了那种焦灼痛感,力气也恢复了几分。   唐锐在外面练了一会儿鞭法,看到瑟瑟提着一个篮子出来。   “你要去哪儿?”   “到溪边摘果子。”   “我帮你!”唐锐把鞭子往腰间一塞,走了过去。   瑟瑟想他会武功,可以摘到高处的果子便答应了,唐锐欣喜若狂,接过瑟瑟手里的篮子,像抱了个宝贝似的。   有唐锐帮忙,果然摘到了很多果子。   满满的一大篮。   瑟瑟把摘回来的果子跟他们分享。   “这里的果子别外面好吃多了!”唐锐拿起来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红色果子,一咬下去,清脆香甜,有种奇异的香气。   瑟瑟向往地说道:“可是外面也有很多其他的好吃的。”   “那倒也是。”唐锐点头。   瑟瑟看向孔孟道,“你的毒都解了?”   没想到瑟瑟会突然跟他说话,他怔了一下,手指微微捏紧,“是,都好了。”   瑟瑟没再多说。   唐锐和孔孟道却觉得,这莫不是提醒他们该走了?   如此一想,心里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瑟瑟进屋前忽然道:“到时,我与你们一起离开吧。”   二人同时看了过去。   瑟瑟已经迈进了屋里。   唐锐激动地掐住了孔孟道的手。   “她说要跟我走!!”   孔孟道在心里默默地想。   她说的是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9 19:45:59~2021-06-30 23:2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这个项目我猫猫头了 46瓶;芋圆红豆、无语子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一艘船缓缓地行驶在江面之上。   瑟瑟甫一走出船舱,正在嬉笑的众人陡然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向了她。   江面的风有些大,带着湿润的水汽,清清凉凉地吹拂而来,层层叠纱的衣裙被风吹起,青丝拂动,衣袂飘飘。   瑟瑟挽了一下发丝,没有看他们,自己走到另一边的船头坐下。   苏木出谷的时候给她留了信鸽,瑟瑟昨晚给他写了一张纸条,绑到了信鸽的腿上,在传出去的纸条上,瑟瑟把她也出谷的事情告诉了苏木,一来是怕他们因找不到她而担心,二来则是央求小师兄拖一拖时间,替她在师父面前隐瞒一二。   墨山老人不愿意瑟瑟往江湖上掺和,即使是出谷游历,他也像带着两个孩子在游山玩水,并不跟瑟瑟讲什么江湖上的事情,在这一点上,墨山老人对待她和苏木完全是两种方式,不跟她讲的事情反而会跟苏木细细分析。   瑟瑟知道墨山老人是想让她远离纷争,无忧无虑的生活,但瑟瑟也有想探究的事情,比如柳遇。每当她提起,墨山老人便闭口不言,久而久之,瑟瑟也就不问了。   不问不代表她就放下了,不告诉她,她可以自己去找。   再一想脑海中时不时响起的提示音,瑟瑟便有点头疼,见个人就响一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是她运气太好都叫她赶上了,还是那位魔教圣女的魅力太大裙下之臣无数呢?   瑟瑟以手支颐看着江面荡开的水纹微微出神。   江面倒映出她的身影,这是一个足够吸引人的女子,不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她已经长大了,他却没有回来。   唐锐看着她的背影也跟着失了魂魄。   他扭头去看孔孟道。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他手里那本书已经半天没翻页了!   唐锐想了想,朝瑟瑟走了过去。   听到有人过来,瑟瑟依旧没动。   唐锐坐到她的身边,看着她道:“瑟瑟,你要到哪儿去?”   这个问题着实问到瑟瑟了,墨山老人这次带苏木出来,和往日的游历有几分不同,她听小师兄说,他们是要去参加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她当时便有些意动,但是墨山老人不肯让她去。   唐锐观察着她的神色,忐忑地说道:“你要是没有地方可去,可以到我们唐家堡去,我们那边好吃的东西特别多,吃一年都不带重样的!”   瑟瑟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要去川州。”   武林大会在那里举行,如此盛会,武林众人应该都不会错过。   唐锐怔了一下,随即生出一丝欣喜,还有一段时日便是武林大会,他们唐门自然也要去的,她要去川州,正好可以一道同行了。   “真是巧了,我们也是要去川州。”   反正都要去川州,他先早去一点,等着他爹好了。   瑟瑟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巧。”   唐锐受不了她对他笑,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心中一片滚烫,想要永远这样看着她,又渴望能离她更近一些,可是她就坐在他身边,他却觉得她离他很远,让他的渴望愈发焦灼煎熬。   看着她耳边轻轻摇晃的珍珠耳坠,唐锐愣了好一会儿,珍珠白白的小小的,泛着淡淡的珠光,细细的银链勾着她白嫩的耳垂,那颗白润的珍珠在她的粉颈边微微晃动,晃得人口干舌燥。   在她看过来时,唐锐慌张地收回视线,别过头去,匆匆地离开了船头,看上去有些慌乱。   唐锐逃跑似的躲进了船舱。   呆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孔孟道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那副呆滞又认真的表情。   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刚喝了一口。   唐锐忽然开口道:“我爱上她了!”   孔孟道缓缓地咽下口中的茶水,不予理会。   “我是认真的!”   孔孟道平静地说道:“你七岁的时候也说爱上了你家隔壁的小翠,还非要娶人家过门。”   唐锐一噎,嘟囔道:“我那时候还小,懂什么?”   小翠家里是开包子铺的,每次他去买包子,她都会多送他一个豆沙包,这让小小年纪的唐锐大为感动,一边咬着豆沙包一边跑回家跟他爹说要娶小翠,以后让她天天给他包豆沙包吃!   这段感情没得到他爹的支持,他还被他爹打了屁股,他爹说小翠都能做他娘了,唐锐觉得这是他爹要娶小老婆的意思,于是他赶紧告诉了他娘,然后他又被他爹按着打了一顿屁股。   好巧不巧,孔孟道跟着他爹来他家做客,全被他看到眼里去了。   挨了两顿打,唐锐忍着疼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见了小翠,见他哭得可怜,小翠又给了他两个豆沙包,一手一个香甜可口的豆沙包,唐锐受伤的心灵得到了安抚。   小时候办过的蠢事,唐锐不愿去想,还好他爹不糊涂,给及时制止了。   唐锐的心思无处诉说,只有跟孔孟道说几句。   唐锐这会儿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看得出孔孟道也不是不为所动,但唐锐并没有对他产生敌对排斥的情绪。   这倒不是说他们的情谊有多深,虽然常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也要看什么情况,倘若这个女人是瑟瑟,那情况大概要反过来了。   唐锐觉得他和孔孟道像是一对难兄难弟,天上的仙女看得见摸不着,谁都没得到她的青睐,也就能够相安无事,自在相处了。   在这种同病相怜之中,唐锐又有点小小的满足。看,不是他一个人陷进去了,连孔家这个规矩知礼的孔孟道也动了凡心。   唐锐看向孔孟道,“你应该能理解我现在的感受吧?”   孔孟道被唐锐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把茶杯一放,起身往外走去,“脑子有病!”   “孔孟道你骂人!”   躲开了唐锐,孔孟道刚要松口气,又见瑟瑟迎面而来,这口气不上不下,憋得他的脸都红了。   孔孟道给瑟瑟让了一下道。   裙裾飘飘,暗香浮动。   孔孟道屏住了呼吸。   她在他的面前停了一下,缓缓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孔孟道。”   他抬起眼眸。   只见她唇角微弯,轻笑了一声,“你这名字真有意思。”   孔孟道看着她从他的身边走过,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做出了了反应。   他一下拉住了她的衣袖。   瑟瑟惊讶地看向他。   孔孟道瞬间清醒了过来,手下一松,“在下失礼了。”   瑟瑟没说什么,从他身侧走过。   迎着江面的清风,孔孟道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简直不敢相信,拉女子衣袖的事会是他做出来的,这跟登徒子有何区别?   他摇了摇头,看来不仅唐锐有病,他病得也不轻。   ……   船只在一个渡口停靠。   唐锐问孔孟道,“你可要回孔家?”   原本清晰无比的答案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理智告诉他,他此刻应该立马下船,不能犹豫,不可拖泥带水!   “我回――”   “到渡口了么?”   瑟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码头上人来人往,看起来热闹非凡。   她脸上露出笑容,水光潋滟的眼眸泛着动人的光,她抬起手拢了拢乌发,一举一动无不动人心魄,叫人眼睛里只有她,再也看不见其他。   唐锐看向孔孟道,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   “可以下去走一走么?”瑟瑟询问道。   “当然可以!”   唐锐不管孔孟道纠不纠结了,走到瑟瑟跟前说道:“还是戴个帷帽再下去吧。”   “嗯。”   瑟瑟取了帷帽戴上,唐锐在前面给瑟瑟引路,孔孟道叹了口气,还是跟着下了船。   他终于发现想要做圣人太难了。   仅是欲.望一关就难以攻克。   在船上待久了,还是想念脚踏实地的感觉。   瑟瑟的步伐轻快了几分。   他们下船时,在旁边停靠的一只船上也下来了两个人。   是两个女子。   一个女子生得眉眼娇俏,甚是标致,另一个女子也如瑟瑟一般戴着帷帽,看不清长相,不过从其身姿来看,定然是位窈窕佳人。   瑟瑟没注意她们,她们却是注意到了瑟瑟。   “若仪你看,那个女子也跟你一样戴着帷帽呢!”   叫若仪的女子隔着薄纱看了一眼,随后便收回了视线,“你管别人做什么?”   女子嘻嘻笑道:“我是见她不会武功,身边却有两个高手跟着,这才多看了几眼。不过,她既然身边有人护着,何必还多此一举戴着帷帽,难道她也像若仪你这般貌美么?”   “凌雪,你别瞎说了,也许是人家的规矩。”   凌雪耸了耸肩,“好了若仪,咱们走吧,去见你心心念念的表哥。”   “你再胡说!”沈若仪羞红了脸。   “大美人,我错了。”   街头人头攒动,有一队舞龙舞狮的队伍在街上表演。   里三层外三层地挤了许多人。   鞭炮声噼里啪啦。   锣鼓声、叫好声、鼓掌声混杂在一起,气氛很热烈。   唐锐和孔孟道一前一后护着瑟瑟往外走。   凌雪焦急地喊了一声,“若仪!”   旁边有人撞了瑟瑟一下,人潮瞬间挤了过来。   瑟瑟身子不稳往前倾去,在她即将要碰到边上的石墙时,一个男子忽然出现在她的身旁,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稳。   “表妹。”   瑟瑟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动人的嗓音如流水般缓缓流淌,令周遭的嘈杂声尽皆消弥于耳。   楚英的眉头微挑,垂眸去看时,从飘动的薄纱间窥见了她的面容,猝不及防地望进了一双秋水明眸之中。 第116章   “瑟瑟!”   唐锐心下一急,飞身而起,越过数人,来到了瑟瑟的身边。   “你没事吧?”唐锐的目光在楚英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瑟瑟摇了摇头,回道:“没事。”   这时,孔孟道也来了,他的脸色不太好,冷冷地瞥了唐锐一眼。   唐锐轻咳一声,对孔孟道低声道:“那也是个美人,你生什么气?”   那个女人头上带着帷帽,一撞过来,他猛地回头一看,还以为是瑟瑟,刚把人拉住,立马就发现不对了,下意识把人往外一推,正好推到了孔孟道的身上。   “这是艳福!要不是我,你能……”孔孟道默默地把手探向了袖间,唐锐瞬间退开一步,“君子动口不动手!”   孔孟道不理他,对瑟瑟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嗯。”瑟瑟应了一声。   “表哥。”凌雪带着沈若仪迎面走来。   凌雪狠狠瞪了唐锐和孔孟道一眼,这两人太没有风度了,把若仪推来推去的,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唐锐脸皮厚不在乎,随便她瞪,又不会少块肉,他不推开那位姑娘,难道要抱着她不放么,这可不行,他可是心有所属的人了,要懂的洁身自好!   想到这儿,唐锐又想问孔孟道,他家那么重规矩,那个姑娘都撞到他身上去了,他是不是得负责?   唐锐笑了一声,一对上孔孟道死人般的冷脸,什么兴致都没了。   人家姑娘没说什么,他倒介意起来了。   唐锐不去激他了,跑到前头给瑟瑟开路。   楚英看着他们三人渐渐离去,沈若仪轻声唤道:“表哥。”   楚英侧过头来,“什么?”   “楚少爷,楚少侠,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若仪问你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说话!”人声鼎沸,凌雪大声喊了出来。   楚英淡淡道:“不必如此大声,我听得见。”   凌雪的眼睛一转,故意说道:“那是什么让咱们的楚大少爷这样目不转睛,莫非是那个头戴帷帽的姑娘?”   这话纯属打趣,见过若仪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其他女子迷住。   楚英没有接她的话。   沈若仪拉了一下凌雪的胳膊,“凌雪。”   “行行行,是我多嘴了。”凌雪撇了撇嘴,“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这么护着她表哥,将来嫁过去还不得被楚英管得死死的?   说来他们也是门当户对,若仪倾心于楚英,这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凌雪觉得亲上加亲是早晚的事,但是她瞧着楚英跟他那位武林盟主的父亲很像,心里头没什么儿女私情,对若仪这样的美人也没见多少热切,反倒是若仪一门心思想着他。   这边瑟瑟三人进了一座酒楼。   问了小二才知道,原是当地的富商过寿,所以请了舞龙舞狮,“要、要普天同庆!”   “噗。”唐锐呛了一下,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普天同庆,他当是皇帝老子么?”   瑟瑟也笑了一声,今日这场面,还真有点普天同庆的意思。   店小二听着那声,轻轻柔柔的,耳朵要麻了似的,他摸了摸头,脸颊微红,“难道不是这么用的?小的没读过书,只听人说过这个词就记住了,让几位客官见笑了。”   唐锐笑够了,“快去传菜吧,肚子都饿了。”   “好嘞。”   店小二一走,唐锐就自然地接过了端茶倒水的活,那股殷勤劲儿,让孔孟道都没眼看。   和唐家堡的那个桀骜不驯的唐家小少爷完全是判若两人。   瑟瑟摘下了帷帽,唐锐立马去接,“我来给你放。”   唐锐仔细地给瑟瑟放好帷帽,坐下时突然对孔孟道低声说了句,“孔孟道,回到船上,你也给我找一本书看看。”   看到店小二闹的笑话,唐锐进行了深刻的反省,不读书是不行了,别在瑟瑟面前闹了笑话。   唐锐要看书,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孔孟道是知道唐锐有多不爱读书的,他那身高明的轻功就是为了逃学练出来的,如今他竟主动说要看书,怎么不叫人惊讶。   瑟瑟抿了一口茶水,红润的唇瓣上多了一层水光。   “可否与我讲讲江湖上的事?”   二人齐齐地看向瑟瑟。   她笑了一下,说道:“我有些好奇。”   孔孟道问:“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瑟瑟的眼波流转,让人一不小心就会坠入其中,难以自拔,“随便说说就好。”   唐锐看着她,心扑通扑通地跳。   他心想,无论她想知道什么,他都会告诉她,包括他小时候尿了几次床。   唐锐顿了一下,她大概不想知道这个。   不管如何,唐锐此时的心情是激动的,恨不得要将他知道的一切都说给她听。   瑟瑟支着下巴听着认真。   衣袖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素手支着下巴,葱白似的手指如同羊脂玉一般细腻白皙,指尖泛着微微淡粉,让人不禁想起在春日枝头初初绽放的桃花,也是这般娇贵柔嫩。   被她如此认真地看着,唐锐的心头滚烫。   武林中大大小小的门派都被他拉出来一一细说,武当少林这些名满天下的门派也就罢了,他还把那些犄角旮旯里的小门派也给扒拉了出来,真正做到了知无不言。   大部分时间都是唐锐在说,在他迟疑的地方,孔孟道便会进行补充。   瑟瑟发现,孔孟道虽然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能点在要点上,可见对江湖上的事情了如指掌。   如此一来,瑟瑟不再是两眼一抹黑。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客官,上菜了。”   “进。”   店小二推门进来,满脸带笑地把菜端上桌,“客官您……”   店小二看傻了眼,怎么出去的都忘了。   唐锐不让他们再送,自己接了菜,关上了门。   唐锐喝了一杯水,继续跟瑟瑟讲。   “再过不久,便要举行武林大会,楚盟主在江湖上声望极高,届时各门各派齐聚川州,定然是一大盛事。”唐锐的眼中有几分向往之色。   瑟瑟弯起了唇,少年壮志,满腔热血。   唐锐对上瑟瑟的目光,脸上一红,心里又止不住的高兴。   没得到想要的信息,瑟瑟还是有点失望的,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不应该是无名之辈,可唐锐说了这么多,没有一点跟他沾边的,莫非他是魔教的人?   瑟瑟问道:“那魔教又是什么情况呢?”   “魔教?”孔孟道看向瑟瑟。   瑟瑟眨了下眼,表情极为无辜,“不能问么?”   孔孟道和唐锐对视一眼,缓缓道:“天魔宫宫主伏昊天修炼寒冰诀,武功深不可测,他的手下有四大护法,个个武功高强,是一流高手,近来听说魔教圣女水寐出现在江湖之上,不知有何目的。”   瑟瑟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吃完饭,三人出了包间,往楼下走去。   于此同时,他们对面那间房间也走出了三个人。   “又是他们!”   凌雪的话音一出。   几个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唐锐和孔孟道回头看了一眼。   “我好像在哪见过那个人。”唐锐冥思苦想,就是想不起来。   孔孟道回道:“楚盟主的儿子楚英。”   “原来是他!”唐锐恍然大悟,随即又感到奇怪,“你既然早就认出了人,怎么不见你打个招呼?”   这不太像孔孟道的所为。   孔孟道回道:“不想。”   “不理就不理。”唐锐抿了抿唇,“我不喜欢他看瑟瑟的眼神。”   孔孟道看了他一眼,“你也没好到哪去。”   唐锐:“……”靠!   瑟瑟三人在前面走着,后面三个人也不紧不慢地缀着。   他们都是要去码头,说不上谁跟着谁,只是让人感觉很不爽。   唐锐暗暗磨了磨牙。   姑娘家的心思比较细腻,更何况沈若仪的心神都放在楚英身上,自然发现了他的异样。   表哥一直在看着前面的三个人,或者说他在看那位姑娘。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她从未见过表哥对哪个姑娘另眼相看,即便对她也不似其他男子那般痴迷。大家都在盛赞她的容貌,还有人说她与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惊鸿仙子不相上下。   可是这般美貌也没能让表哥多看她几眼。   沈若仪安慰自己,表哥心中没有这些小情小爱,然而此刻他却为另一个女子失了神。   沈若仪的情绪低落,她看了看瑟瑟的背影,眉目间更添愁绪。   回到船上,沈若仪就进了房间。   “这糖葫芦还挺好吃的,若仪你要不要尝尝?”凌雪拿着一根糖葫芦去问沈若仪,她一进来就看到沈若仪垂着眼,心情不好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凌雪十分不解。   “没事。”   “还说没事,刚见到楚英,不是还挺高兴的,这会儿怎么就愁眉苦脸了?”凌雪站起身,“我去问楚英!”   “你等等!”   沈若仪连忙叫住了她。   凌雪停下脚步,“那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若仪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出来。   “楚英在看那个姑娘?”凌雪愣了愣,“他不看你去看别的女人,难道她比你还好看么?”   凌雪想了片刻,“你等着,我去给你探探虚实!”   凌雪说干就干。   他们那边船上有高手在,直接用轻功过去,容易被人发现,为了隐藏行踪,凌雪悄悄潜入了水里,从水下游了过去。   瑟瑟进入房间,关上了门,一边往里走一边解下帷帽。   刹那间“云破月来花弄影”。   窗边忽然传来“噗通”一声。   瑟瑟疑惑地走了过去。   凌雪手忙脚乱地抓着船舷爬了上来,刚喘了口气,忽然听到上面传来动人的笑声。   瑟瑟从窗边看着她,轻轻地笑,“你在做什么?”   清风拂过她的青丝,露出纤细白皙的粉颈,她姿态曼妙地靠在窗边,唇角微微弯起,有种圣洁无暇的美丽。   凌雪红了脸。   妈呀,见到仙女了。 第117章   “要上来么?”瑟瑟朝她伸出了手。   看着那只玉手,凌雪鬼使神差地握了上去,从窗户进入房间,身上的水不断地往下淌,不一会儿就在脚下积了一滩水。   站在雅致的房间里,凌雪突然变得腼腆起来,不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   还是瑟瑟先开的口。   “我们见过,在街上还有酒楼里。”顿了一下,瑟瑟不解地看着她,“可是,你怎么会在水里呢?”   “那个……”当然是来看看把楚英迷住的狐狸精长什么样,凌雪的嗓子像被堵住了似的,急中生智地说了句,“太热了,我下水凉快凉快。”   瑟瑟一怔,旋即笑了起来,端的是叫人目眩神迷,“你的衣服都湿了。”   “没事,一会儿就干!”凌雪不拘小节,一对上瑟瑟的笑容,她就有点找不到北。   “你叫什么呀?”凌雪的声音不自觉放轻。   瑟瑟坐了下来,柔声道:“我叫瑟瑟,你呢?”   “凌雪!”凌雪很高兴她能问她的名字。   瑟瑟笑道:“凌霜傲雪么?”   从她的口中一说,她的名字瞬间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明明瑟瑟也没说什么,但就是让凌雪很激动,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这般柔声细语,温柔缠绵地看着她,凌雪感觉自己已经醉了,醉得不知今夕何夕。   凌雪舍不得走,没话找话地跟瑟瑟闲聊,想起瑟瑟只说了她的名字,却不提姓氏,便随口问了一句。   她说:“我姓柳。”   凌雪还在思索江湖上有哪个姓柳的家族,谁知又听瑟瑟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随夫姓。”   凌雪呆住了,她没听错吧?   她是说随夫姓?   凌雪不敢相信地看向瑟瑟,她却只是盈盈而笑。   “嫁、嫁人了?”谁能娶到这样的美人?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瑟瑟垂了垂眸,鸦羽似的眼睫遮着潋滟的眸光,“我在等他。”   ……   “不怪他,真的不怪他。”   凌雪双手捧着脸,望着对面的船只,一脸的陶醉,“连我也想一直看着她,更不要说那些臭男人了。”   沈若仪看着不太正常的凌雪,眉头微蹙,失落地问道:“果真如此美么?”   凌雪重重地点头。   瞅见沈若仪的神色,立马安慰道:“若仪,男人不都是这样嘛,见到美人就走不动道。楚英他看两眼就看两眼,我都给你打听好了,人家瑟瑟心里有人了!不会跟你抢楚英的!你就放心吧!”   凌雪想起瑟瑟那时的神色,仿若在人的心上下了一场江南烟雨,令她为之动容,心跟着揪在一起。   唉,她蹙一蹙眉都叫人心疼,是哪个混账东西舍得让她等的?!   凌雪恨不得替瑟瑟出了这口恶气。   柳?   江湖上到底有哪个姓柳的?   凌雪左思右想。   霹雳手柳惊雷?不可能!凌雪立马否决了,他一个三四十岁的糙汉子,哪配得上瑟瑟。   那还有谁呀?   看着凌雪的样子,沈若仪更加不安了,她担心的不是那位姑娘如何,而是表哥是如何想的。   两艘船同是驶往川州,几乎在水面上并行。   这让凌雪高兴坏了,天天往对面的船上跑。   瑟瑟见她每次都弄得湿淋淋的,便跟她说:“不要从水下游了,你要来便正大光明地来就是了。”   凌雪眼睛一亮,“你愿意让我来?”   瑟瑟“噗嗤”一笑,“愿意得很。”   得到了瑟瑟允许,凌雪也不偷偷摸摸的了。   站在对面的船上就朝瑟瑟喊。   “瑟瑟,我来了!”   说着就腾空而起,直接往船上飞来。   瑟瑟站在甲板上,被她抱了个满怀。   看得唐锐牙根痒痒。   “那个女人搞什么,在她那边呆不住么,往我们的船上飞什么?!”   还抱在一起了,是女人就能瞎抱么?   唐锐皱起了眉,很想上去把那女人的爪子从瑟瑟身上扯下去。   自己气闷了半天,转头一看,孔孟道还在看那些圣贤书。   唐锐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不可能就他一个人郁闷不已,孔孟道难道就不在乎?   “说什么?”孔孟道头都没抬。   唐锐哼了一声,“你就装吧!”   一开始只是凌雪自己来,后来她又把沈若仪也带了过来。   沈若仪是想见见那个分走表哥心神的女子到底有何不同,可真正见到人了,连她也失了神。   那种感觉甚是奇妙。   看着她,沈若仪生不出一丝敌意,确实如凌雪所言,让人想一直看着她。   瑟瑟对沈若仪笑道:“你可真美。”   沈若仪抬眸去看瑟瑟,她的确是在真心夸赞她,然而在她面前,谁又能称得上美呢?   瑟瑟喜欢一切赏心悦目的东西。   如果她愿意,很容易让人喜欢上她,这个喜欢不仅仅是男女之情。   回到船上后,沈若仪叹了一声,“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往对面跑了。”   凌雪嘻嘻地笑。   唐锐要疯了,一个女人还不够,又来了一个女人!   她们一左一右霸占着瑟瑟,让他连上去说个话的机会都没有!   三个姑娘凑到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即使有时候瑟瑟只是在静静地聆听,可当她那样认真地看着你,没有人能心如止水。   凌雪可算知道为什么会有烽火戏诸侯的荒唐事了,不要说别的,瑟瑟就是不言不语地坐在那儿,她也想绞尽脑汁地讨她欢心。   可惜她手笨,不能像若仪一样绣出令人惊艳的双面绣。   瑟瑟抬起玉手拨动那面小小的屏风,一面绣了白色的山茶花,另一面是憨态可掬的小猫。   “绣得真好,你怎么做到的?”瑟瑟眼中满是赞叹,爱不释手地轻轻抚着那只小猫,栩栩如生,像活了一样。   “雕虫小技罢了。”沈若仪在武学上没什么天赋,勤勤苦苦地练功,也照样是武功平平,唯独在女红上一点就透。但这种小事根本无法得到父母的称赞,他们更想让她在武艺上有所突破,就像惊鸿仙子一般,不仅是第一美人,也要在武艺上压人一头。   沈若仪一点都不想做第二个惊鸿仙子,她只想做她自己。   瑟瑟摇头,“这怎会是雕虫小技?若仪,你绣得好极了。”   沈若仪心中涌出一股喜悦,同时眼中又有几分酸涩。   “真的好?”   瑟瑟道:“你问凌雪。”   凌雪肯定道:“当然好了!你要送给我,我就当传家宝传下去!”   “才不给你,我要送给瑟瑟。”   瑟瑟弯起了唇,笑意盈盈地说道:“这么好啊。”   凌雪看呆了眼。   沈若仪的脸颊微红。   晕乎乎的两个人恋恋不舍地回到船上。   两个人正说着话,碰到了从船舱出来的楚英。   “表哥。”   楚英点了点头。   凌雪看着他走出去,扭头对沈若仪说道:“你就这样让他走了?”   “嗯?”沈若仪疑惑地看向她。   凌雪更为惊讶,“你之前不是见了楚英就想尽办法跟他搭话么,这次就叫了声表哥?没别的了?”   沈若仪蹙了一下眉,“那要说什么?”   “若仪,你还是沈若仪么?”凌雪略一思索,“不对,这几日你竟然没提一句楚英。”   沈若仪愣了一下,“是么?”   ……   澄澈的水面闪着碎光,天边的落霞红透了半边天。   瑟瑟推开了窗户,慵懒地倚在窗边,傍晚的风带了几分凉意,却又温柔得不可思议,宛如情人的手,穿过顺滑的发丝。   瑟瑟抬起手,抽出了绾发的玉簪,满头青丝瞬间倾泻而下,云雾一般垂在肩头,她往后仰了仰头,缎子似的乌发贴着纤薄的脊背滑了下去,露出纤细的白皙的粉颈,以及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葱白似的手指转动着玉簪,瑟瑟有些困倦地阖上了眼。   突然,长睫轻颤了一下,瑟瑟睁开眼睛看向了对面。   楚英无意中一瞥,不想竟然看到了她,往船舱中走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的手臂搭在窗边,衣袖垂了下来,轻轻地飘动。   肤光胜雪的脸颊映着落霞,仿佛少女羞涩时的薄红,清丽之中又多了一抹艳色。   见她朝这边看来,楚英没有被发现的窘迫,仍不闪不避地看着她。   瑟瑟抿了抿红润的唇,瞪了他一眼。   想要将这个偷看她的登徒子瞪得无地自容。   然而哪个登徒子是脸皮薄的?   楚英没被瑟瑟瞪得无地自容,还低笑了一声。   瑟瑟捏着玉簪轻轻地抵在下巴上,睨了他一眼,关上了窗户。   到了第二日,凌雪和沈若仪来的时候,瑟瑟问道:“凌雪,那个与你们同船的男子是谁?”   凌雪回道:“你是说楚英吧,他是若仪的表哥。”   瑟瑟点了一下头。   “怎么了?”沈若仪问道。   凌雪也看向瑟瑟,她怎么会问楚英呢?   在二人的注视下,瑟瑟抬起醉人的眼眸,轻声道:“他……偷看我。”   “表哥太过分了!”   沈若仪气恼地起身,把凌雪都看懵了。   沈若仪跑去找了楚英,完全没有了以前面对楚英时的羞涩,义正言辞地说道:“表哥,你怎么能偷看瑟瑟,这般行为与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凌雪没想到若仪还敢这样跟楚英说话,她不是喜欢楚英么,怎么不吃醋,反倒气楚英轻薄了瑟瑟。   来不及想太多,关键时刻凌雪也站了出来,“楚大少爷!你可不能欺负瑟瑟!”   楚英挑了挑眉,问道:“她这样说的?”   ……   瑟瑟是存了坏心,谁让他那样看着她。   该给他一点教训。   谁知她这一行为,却将恶狼引了过来。   瑟瑟看着人模狗样的楚英,曼声道:“公子走地方了吧?”   “没走错。”楚英又往前走了一步。 第118章   瑟瑟不见惊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原来真有不怕死的人。”   纤纤玉手勾起了一串红珠手串,缓缓地拨到纤细的皓腕上,浓郁的艳红衬着细腻白皙的肌肤,清艳至极。   楚英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目光落在瑟瑟的身上,“没有人会不怕死。”   但要看这样东西是否能引得人连死也不惧。   轻轻地拨动着腕间的红珠子,瑟瑟抬起手对着烛光照了照,她侧头问道:“好看么?”   楚英的眸光深了几分,“好看。”   瑟瑟笑了,缓缓说道:“越好看的东西越有毒。”   她腕间的红珠手串,每一颗红珠子都藏了剧毒,即便是有真气护体也抵挡不住。不光是手上的红珠手串,便是她的发饰和衣服也是内有乾坤。   没办法,既然没有高强的武功,就只好借点外物来防身了,防的就是他这种半夜私闯香闺的好色之徒!   “包括你么?”楚英看着她腕间的那抹香艳,忽然明白了何为活色生香,他抬眸看去,她的发髻微微松散,一截莹润的玉簪颤巍巍地缀在如云的鬓间,仿佛随时会坠下来摔个粉碎,让人总是提着心,心神都被牵引过去。   瑟瑟没回答他,看着闪动的烛光,不知在想什么,烛光映在她瓷白的脸颊上,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肤光胜雪,唇瓣嫣红,美丽得惊人。   过了好一会儿。   瑟瑟瞥了楚英一眼,“你来这儿就是为了看我的?”   楚英道:“是。”   “现在看完了,你该走了。”瑟瑟冷淡地说着送客的话。   楚英笑了一下,果然起身离开。   “你等等。”   瑟瑟忽然叫了他一声。   楚英转过了身。   她看着他肯定地说道:“你喜欢我。”   楚英望着她的眼睛,无法反驳,“是。”   第一眼就喜欢,想要紧紧地握在手里。   瑟瑟笑着说出残忍的话,“可我不喜欢你。”   楚英不见失落,“以后会喜欢的。”   瑟瑟没说话。   从他这一句话可以听出他的志在必得。   看着谦和,实则霸道。   一支玉笔从门外射了进来,直逼楚英的面门。   “楚少侠,夜探香闺可是君子所为?”   楚英抵开了孔孟道的攻击,“确实是在下的不是,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才一时情难自禁。”   孔孟道甚少与人动手,但楚英的每一个字都令他大为恼火,不再说废话,直接动起了手。   二人你来我往,眨眼间已过了数招。   瑟瑟蹙了一下眉,“要打出去打!”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两个人同时停了手。   楚英对瑟瑟笑道:“好,这就出去。”   孔孟道走在后面,迈出门去,顿了一下,只见他又转过身来,轻轻地给瑟瑟关好了门。   看着他这小心翼翼的样子,瑟瑟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隔着一扇门,轻柔的笑声传入耳中,孔孟道低了低头。   “打不打?”楚英问道。   “打!”   两个人在外面的甲板上打了起来。   唐锐听到声音,出来一看,孔孟道和楚英动起了手。   他喊了一声,“你们打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三更半夜不睡觉,闲得没事干,比划比划?   两个人谁都没留手,这也不像是相互切磋啊。   唐锐皱着眉头,看了片刻,飞身而上,也加入了战局。   再不把他们分开,两个人都得受伤。   有了唐锐的搅和,孔孟道和楚英打不下去了,暂时停了手。   “改日再战。”楚英淡淡道。   孔孟道应道:“好。”   唐锐看得一头雾水。   孔孟道轻易不出手,大半夜和楚英打起来已经让他诧异了,竟然还打不够似的,约着下次再打。   “你和楚英有仇?”   唐锐虽然是在问孔孟道,但心里已经十分确定了,这两人肯定是有仇,没有仇能打成那样?   无论唐锐怎么问,孔孟道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索性唐锐也不问了,让他们打去吧,他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瑟瑟,我来了!”   一听到凌雪的声音,唐锐就烦躁,她怎么又来了?!   唐锐苦于没有和瑟瑟相处的机会,凌雪和沈若仪能光明正大地靠近瑟瑟,他却不行,这让唐锐嫉妒了起来,甚至会飘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若是他是女子,是不是就能靠近她了,也能像凌雪一样抱住她么?   一想到这儿,唐锐就红了脸,拿着鞭子到甲板上练了一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白天里,凌雪和沈若仪一直待在瑟瑟的身边。   连走都不愿走。   凌雪凑到瑟瑟的身边轻轻地嗅了嗅,“瑟瑟,你身上是用什么香料了么?好香啊,能不能也给我一点?”   这样她就和瑟瑟拥有同一种香气了,想想就开心。   瑟瑟柔柔地笑道:“也许是我身上所带的毒.药散发出的味道。”   凌雪挽着瑟瑟的手臂,陶醉地闻了一下,“你可真会开玩笑。”   沈若仪也掩着唇笑。   瑟瑟眨了下眼,“不是玩笑。”   凌雪哈哈大笑道:“这么香,毒死我都甘愿。”   真的会毒死人的,瑟瑟无奈地想,怎么没人信她呢。   那晚之后,楚英倒是没有再来。   瑟瑟推开门,对着无人的过道,轻声唤了一声,“孔孟道。”   她的话音一落,一个身影闪了出来。   仪表出众,气度不凡,这大概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瑟瑟笑了笑,顿时璀璨生辉,“你果然在这儿。”   孔孟道移开眼,“我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进去。”   “多谢你了。”   瑟瑟眉眼弯弯,带了几分好奇地问道:“你们家族的人都是像你这般的正人君子么?”   这段时间,她听说了不少江湖上的事。   严格说起来,孔家并不爱掺合江湖上的事,为国为民似乎才是他们毕生的追求,在朝廷中更能发挥他们的作用,但他们一向文武兼修,家族中出了不少高手,在武林之中向来有一席之地。   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江湖中,声誉都是极好的。   “君子”这个称呼似乎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任谁来评价孔家的人都会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两个字。   瑟瑟对他们家倒是十分好奇,一个两个也就罢了,是如何教出一家子琳琅珠玉的呢?   孔孟道回道:“我不是正人君子。”   “嗯?”瑟瑟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   孔孟道不敢再看她,唯恐心中又生杂念。   “我就在外面守着,姑娘有事可叫我。”   说完他就没了踪迹。   瑟瑟不由得想,她有这么可怕么,让他避如蛇蝎。   如此一想,瑟瑟先把自己逗笑了,抬手摸了摸滑嫩的脸蛋,她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看的呀。   楚英又和孔孟道打起来了。   这次连凌雪和沈若仪都知道了。   “他们到底在打什么?”   凌雪摸不着头脑,沈若仪也回答不了她。   瑟瑟坐在屋里喝茶,手中拿了一本书在看,是孔孟道借给她打发时间的书,她正在看的这本游记写得甚是有趣。   “瑟瑟,你知道么?”凌雪痴迷地看着她,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   “知道什么?”纤长浓密的眼睫如蝶翼般轻颤了一下,瑟瑟抬起清亮的眼眸,柔柔地看向她。   凌雪近距离地看着那双眼睛,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吸走了,心脏骤停了一瞬,然后又砰砰砰地跳动起来。   “凌雪。”瑟瑟好笑地看着她,“发什么呆?”   凌雪一下子回过了神,噔噔噔地往后退了三步,“别对我笑了,受不了。”   越看越美,怎么长得呢?   瑟瑟好脾气地道:“那我不笑了。”   “别听若雪瞎说,瑟瑟笑起来很好看。”沈若仪的声音低了下去,明明是夸赞对方的话,但她却觉得很不好意思。   凌雪感叹道:“就是太好看了,看得人心里恍恍惚惚的。”   孔孟道和楚英打了半天没分出胜负。   楚英未曾想孔孟道如此难缠,倒是小瞧了他。   唐锐在旁观战,这次没有再上前阻拦。   两人谁都不肯退让,打到最后谁也没讨了好。   唐锐垂了垂眼眸。   当孔孟道从他身边经过时,唐锐突然问道:“是因为她?”   唐锐很聪明,只是很多事不愿意费心思多想,他看着孔孟道和楚英突然大打出手,心思一转,也就猜到了。除了她,没有其他原因。   孔孟道将布条缠到手臂的伤口上,“嗯。”   “那我懂了。”唐锐坐在他的旁边,看着手中的长鞭有些失神。   三天后,终于抵达了川州。   瑟瑟三人下了船。   楚英看了瑟瑟一眼,瑟瑟并不理睬,反倒是孔孟道和唐锐看了过来。   人都有征服欲,楚英的征服欲从来不在女人身上。她却是个例外,他想让她的那双眼睛只看着他,再无其他,这定然会是极大的满足。   沈若仪的心思细腻,看到楚英的神色,便有些担忧。   这么多年,她不敢说能对表哥的心思一清二楚,但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表哥什么都好,家世好、武功好、长得也是俊美不凡,非要说点不好的地方,便是性格有些强势,想要的东西都会握到手里。   表哥会被瑟瑟吸引,她不感到奇怪,只是……   沈若仪咬了咬唇,谁也不能伤害瑟瑟。   因为武林大会的缘故,川州聚集了很多江湖人士。   瑟瑟三人走进了一间客栈。   “来三间上房。”唐锐财大气粗地掏出了一锭银子。   瑟瑟透过薄纱,正打量着客栈的环境。   “小师妹。”一个清润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瑟瑟转过身去,看到了俊逸出尘的苏木。   她弯起红唇柔声唤道:“小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3 23:17:34~2021-07-04 23:0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藤穆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苏木对瑟瑟向来是有求必应,但这次收到她的飞鸽传书,他头一次有些生气了,将手头的事抛下,立马来了川州。   武林大会还有段时间才开始,墨山老人带着苏木四处游历,遇到有疑难杂症的病人,便多停留一会儿,谁知半道上,这个好徒儿把他一个人撂下,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让墨山老人气不打一处来,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苏木能有什么事,从小到大都懂事乖巧,但是一碰到关于瑟瑟的事,这个好徒儿就能把他气到跳脚。   每当这个时候,墨山老人都会想起那句“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乡间俚语,人家好歹是娶了媳妇,他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把他这个师父给撂下了!   苏木来之前,心里止不住的焦虑,担心她会遇到麻烦,尽管小师妹有自保的手段,但江湖险恶,防不胜防,他不在小师妹身边始终无法安心。   在担忧的同时,苏木一直在想,要是见到了瑟瑟,一定要板起脸来,要告诉她独自外出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以后不能再这样。   师父说得没错,他不能什么都依着小师妹。   苏木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真见到人了,哪里还能板得起脸,嘴角微微扬起,只觉满心欢喜。   瑟瑟和苏木进了房间去说话。   唐锐盯着房门看了好一会儿,才郁闷地拉住孔孟道说道:“她的师兄来了,是不是就没我们的事了?”   看到瑟瑟与苏木这般亲近,唐锐心底的失落涌了上来,快要将他淹没。   他已经难受得喘不上气了,孔孟道还往他心上插刀,“本就没我们的事。”   唐锐被他爹追着打的时候都没像现在这么想哭,他才初尝情滋味,如何甘心就此打住。   “你少打击我!”   唐锐大步走开。   孔孟道暗自叹息,难道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知道回头么?   唐锐一向不理智,孔孟道却决定要离开了。   “所以你就把师父他老人家留在半道上了?”瑟瑟诧异地问道。   苏木“嗯”了一声。   瑟瑟眨了下眼,“师父看上去心情如何?”   苏木回想了一下,斟酌道:“似乎有些不高兴。”   “……”   瞅了他一眼,瑟瑟侧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她因何而笑,苏木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也跟着露出了笑意。   瑟瑟笑睨着他,揶揄道:“小师兄,你不怕把师父气死么?”   “不会的。”苏木微微一笑,透出了一丝自信,“我为师父配制了抑制怒气的药丸。”   瑟瑟一愣,旋即失笑,她拉着苏木的衣袖轻轻地摇晃了两下,“小师兄,快别说了。”   她笑得肚子疼。   苏木静静地看着瑟瑟,想起了他种的木铃花,也是这般柔柔的、白白的,让人的心软成一片。   一段时日不见,苏木有很多问题想问瑟瑟,比如那两个出现在她身边的男子。   “他们去青木谷求医,我将木铃花给了他们,之后就跟着他们一起出谷了。”   苏木拧起了眉,“他们进入了青木谷?”   瑟瑟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他们能进来。”   看来青木谷的两道屏障还是不够,竟然让他们进去了。   沉思了片刻,苏木暂时把此事先放下,问出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是为了他来的?”   苏木知道她在等他,这些年她经常会去谷口坐坐,一坐就是半天的时间。   瑟瑟点了点头,“只是想再见他一面,问一句话罢了。”   她以手支颐,目光落到一处,漫不经心地道:“我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这么多年过去,他是不是已经变老了,头上生了白发,脸上长了皱纹。”   瑟瑟笑了一声,“真要这样,当年的话可就不作数了。”   苏木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他曾经听师父提过一次,那个人也许已经死了。   苏木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入口微苦。   在客栈暂时落脚,客人却是接二连三的上门了。   先是凌雪和沈若仪来看瑟瑟,后来楚英也时不时来客栈楼下坐一会儿。   又加之孔家和唐家的两位少爷在,很快这间客栈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好奇这客栈里有什么能把这几位吸引住。   有人观察了几日,发现他们都是为了住在二楼第一间房的一位客人。   “是男是女啊?”   “不知道,有人说是位姑娘,还有人说是段南星。”   “谁?段南星?”这人震惊不已,“就是那个天下第一剑客段南星?”   “难道还有第二个段南星么?”   “这就是了,这几位少侠是想与天下第一剑客比试一番才在此等候的吧。咱们也在这儿等着,说不定还能看一场精彩的对决!”   凌雪和沈若仪再来的时候差点挤不进来。   一群人守在客栈楼下,眼巴巴地等着。   “都让让,让一下!”   凌雪拉着沈若仪用力地推开前面挡路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   武林大会不是还没开始么?   有人语重心长地对凌雪说道:“小姑娘你就别凑热闹了,大家都等着看各位少侠和天下第一剑客比武呢。”   凌雪和沈若仪愣了愣,原来是段南星来了,难怪这里这么热闹。   但她们又不是来看什么比武的,凌雪拉着沈若仪继续往前挤。   好不容易挤上了二楼,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楼下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们就这样进去了?”就这么简单?   “嗯……英雄爱美人,段少侠也还年轻嘛。”   一个艳丽妩媚的紫衣女子在客栈外停了一下,艳红的唇瓣弯了弯,惹得路过的人迷了眼。   孔孟道没走成。   这种情况下,他没办法一走了之。   他跟身边的人吩咐道:“去查查,这个消息是谁传开的。”   “是。”   唐锐问:“你觉得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   “猜测而已。”   孔孟道看着楼下拥挤的人群,微微蹙了一下眉。   楚英听到消息往客栈赶去。   半路上一个女人撞进了他的怀里。   娇艳妩媚的面容如同海棠花一般动人,水寐笑着看向他,身姿婀娜,艳丽无双。   楚英退开了一步,打量了她一眼,“魔教?”   “楚公子好眼力。”水寐大胆地承认。   若是放在平时,楚英肯定不会放任这个魔教妖女在川州胡作非为。   少不得要亲自动手,将人抓住。   但此刻他还有要紧事,这妖女的武功不弱,一时半会也擒不住她。   思量了一下,楚英绕过她走了过去。   水寐:“……”现在魔教的名头这么不好使了么?   水寐扭过头看着楚英大步流星地匆匆离去,一点都不把她放到眼里。   呵。   她记住了!   水寐停了一会儿,跟上了楚英。   重新回到客栈。   水寐眯着眼睛看向了二楼,那些谣言是她散播出去的,不过是想把水搅乱,好趁此机会渔翁得利。   至于那间屋子里的人是谁,她也不清楚。   一个小小的客栈竟然被好几方势力护得严严实实的,唐门的人、孔家的人、楚家、凌家、沈家都派了人,水寐进不去,这才想了其他办法。   如今看着楚英撇下她,直奔客栈而去。   水寐更想知道那屋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天黑后,客栈里的人少了一大半,仍有一些人在固执地等待。   一个瘦弱的小二端着茶壶四处添水。   “二牛,瞎跑什么,快把热水给二楼的贵客送去。”   “好嘞!”   水寐提着一壶热水走上了二楼。   一股淡淡的香气迎面而来。   水寐立马屏住了呼吸。   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外面已经有那么多人在暗中保护了,居然还在门口用了毒。   这种毒普通人闻了不要紧,若是习武之人闻了,一旦催动内力便会成为致命毒.药。   水寐曾见过他人中了此毒,听说那人是得罪了墨山老人,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毒?   莫非屋里的人跟墨山老人也有关系?   水寐收敛神色,微弯着腰敲响了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打开。   水寐看到了一袭白色的衣衫。   “给我吧。”   是一个清润的男子声音。   水寐在递过水壶的时候,飞快地扫了一眼。   苏木看向水寐,觉得这个瘦弱的小二似乎有点不对劲,他的身上有种胭脂水粉的香气。   “小师兄。”   水寐愣了一下,还有个女子。   苏木关上了门。   提着水壶走了进去。   干净修长的手指拿起茶盖,将热水缓缓倒了进去。   瑟瑟看着他被热气遮掩的眉眼,轻声道:“小师兄,我想出去逛逛。”   苏木盖好茶盖,看向了瑟瑟。   几息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想要对她说“不”太难了。   师父说他什么时候能不听他小师妹的话,那才叫出息了。   苏木想,他这辈子大概是出息不了了。   楼下的人多,苏木带着瑟瑟走的窗户。   川州很繁华。   夜晚的街市甚是热闹。   “小师妹我牵着你。”苏木对瑟瑟伸出了手。   瑟瑟没多想,直接把手递给了他。   苏木顺便给她切了切脉。   “小师妹最近睡不好么?”   “有点。”   “回去我给你开几副药。”   “不要,太苦了。”   “那给你做成药丸。”苏木补充了一句,“甜的。”   “好。”   苏木牵起了唇角,在瑟瑟的身边,他心中永远是宁静而欢愉的,比钻研医术还让他沉醉。   “瑟瑟!”   瑟瑟转过了身。   凌雪和沈若仪迎了上来。   “好巧啊,我们一起吧。”   瑟瑟笑了一下,“好。”   没走几步,碰上了唐锐和孔孟道。   过了一个拐角,又碰上了楚英。   瑟瑟扫了一圈,觉得眼下这情况有点说不出的奇怪。   凌雪邀请瑟瑟去她家船上坐,所有人都跟着去了。   一个小厮从苏木身侧经过。   苏木皱了一下眉,他又闻到了那股香气。 第120章   凌家的画舫装饰得甚是华美,坐着画舫夜游别有一番意趣。   一上船两个姑娘就把苏木挤开了。   这些人可真碍事啊,凌雪不耐烦的对他们挥了挥手道:“你们自己玩去。”她们姑娘家说话,几个大男人跟着听什么?   苏木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眼。   不熟!   没兴趣认识。   不觉得可以玩到一起。   凌雪说完,一扭头就笑靥如花地挽上了瑟瑟的手。   “瑟瑟你看,坐在这里不用辛辛苦苦地走路便可以将两岸的风景尽收眼底,哦对了,我还让人准备还有好多吃食呢,你快尝尝。”   沈若仪无奈道:“凌雪,你先让瑟瑟歇一会儿。”   凌雪这才想起瑟瑟走了一路,还没歇一歇,她不像她们从小练武,走了这么久应该是很累了。   她有些内疚地说道:“还是若仪心细,我就没想到。”   瑟瑟摘下帷帽,素白的薄纱拂过粉光若腻的肌肤,霎时满室生辉,她微微笑道:“我不累,有什么好吃的么,带我去瞧瞧。”   隐在暗处的水寐怔住了。   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瑟瑟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了过去。   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了?”   瑟瑟摇了摇头。   船上的几个人被分成了两拨。   三个女子凑到一起有说有笑。   剩下的四个男子被撇到了一边,一个比一个安静。   瑟瑟看向外面,周边有其他的画舫经过,在水面上荡开一层层的涟漪,将水中的倒影搅成了碎光。   清凉的晚风迎面吹来,惬意舒适。   瑟瑟将手伸出窗外,柔和的风从手里溜走,她的唇角微微弯起。   凌雪正在跟瑟瑟介绍着沿岸风景,无意一瞥顿时失了言语。   她今晚穿了一身嫩黄色的衣裳,肩上披了一条白色的披帛,纤细的腰肢被束了起来,系带长长地垂了下去,随着清风轻轻地飘动。   若说凌雪一开始是被瑟瑟惊艳得失了声,那么此刻她却是不敢出声了,怕眼前人会如月宫仙子一般离去,抓也抓不住。   船中一时寂静无声。   忽然一阵丝竹之声传了过来。   瑟瑟遥遥地望向前面的花船。   船上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不断。   “那艘船好热闹啊。”   凌雪回过神来,顺着瑟瑟的视线看了一眼。   瑟瑟仔细听了一下,称赞道:“唱得真好听。”   凌雪和沈若仪看出那是什么船了,“你若想听曲,咱们回去找人给你唱,不听她们的!”   瑟瑟问:“为何?”   沈若仪低着头,脸微微泛红。   瑟瑟看向凌雪。   “她们……”凌雪对瑟瑟说不出口,眼睛一亮,直接把锅甩了出去。   指着后面的那四个男人道:“你问他们,他们知道!”   凌雪松了一口气,她真是聪慧,他们在她家船上坐了这么久,也该出点力了。   瑟瑟侧过了头。   四个人的身体一僵。   “我不知道!”唐锐赶紧把自己摘干净,他可是清白得很,虽然之前好奇过,也想过去见识一番,但这不是运气不好,到了门口撞上他爹了嘛。   孔孟道看了看唐锐,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知道就不知道,这么大反应做什么?瑟瑟也没想问他,于是轻轻地扫了过去。   唐锐如释重负。   “小师兄,你知道么?”   苏木思考了一下,“那船上应该是烟花女子吧。”   瑟瑟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想,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怎么一个个都闭口不言。   瑟瑟哪里知道,不是这话有多难以启齿,实在是对着她说不出口,被她那双澄澈的眼眸看着,便不想说那些事污了她的耳朵。   楚英忽然道:“你若喜欢听,可以请一个来给你唱。”   瑟瑟拒绝了。   凌雪后悔地说道:“早知如此,我就把船上的乐师留下了。”   她怕人太多让瑟瑟不舒服,这才把人撵了下去,谁知瑟瑟喜欢听曲儿。   凌雪恨不得自己能会弹琴唱歌,可惜她五音不全,真唱出口,非得把瑟瑟吓到。   凌雪看向了沈若仪。   沈若仪摇了摇头,她也不会。   瑟瑟看到墙上挂了一把琵琶,于是便起身取了下来,坐到窗边,转了转琴轴,纤纤玉指轻轻地拨了几下琴弦。   如玉珠走盘的动人曲调从她的指尖流淌而出。   苏木从来不知道瑟瑟会弹琵琶,他安静地聆听,心里眼里只余一人。   瑟瑟的琵琶是跟柳遇学的。   也是在这样的一艘画舫上,他饮了一些酒,一时来了兴致,拿过琵琶随意地弹奏起来。   月色朦胧,湖面水波不兴。   他靠在窗前,漫不经心地拨动琴弦。   瑟瑟抓住他的衣摆,仰头看着他。   “教我。”   他轻笑了一声,把她抱了上去,“我只教一次。”   一次自然是学不会的。   于是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柳遇扶额,长叹了一声。   似是为她的愚笨而苦恼。   瑟瑟执着地揪着他的衣袖,“再来一次。”   ……   指尖一停,乐音消失。   众人如梦初醒。   然而看到那人安静垂眸的模样,又觉得仿佛还在梦中。   水寐更是大为震惊。   这曲子她曾听教主弹奏过,不过只有前半段,听闻这曲中蕴藏了精奥的武学,若是能参透玄机,便可天下无敌。   一本残谱都能让教主冥思苦想了多年,当时水寐听到此曲时,就死死地记在了心里。   一听瑟瑟开始弹奏,水寐就愣住了,直到她弹完,水寐仍处在一种不敢置信的状态里。   这个女子到底是谁,竟然能将这首曲子弹奏完整。   而且她居然就这么随手弹了出来。   水寐的表情有几分古怪。   教主藏着掖着当宝贝,她怎么能弹得如此随意?   是个人从旁边经过都能听了去!   这也太不当回事了!   水寐略一思索,再次隐到了暗处。   瑟瑟放下琵琶,“小师兄,我有些累了。”   “那我们回去。”苏木起身,走了过去。   瑟瑟戴好帷帽与苏木走了出去。   她伸开了手,苏木轻轻地环过她的腰肢,带着人往岸边掠去。   瑟瑟一离开。   楚英没有停留,也离开了画舫。   看到瑟瑟与苏木的亲近,唐锐有些低落。   孔孟道对他说道:“走了。”   凌雪看着他们都走了,对沈若仪忿忿地说道:“看了吧,这些人就是图谋不轨!”   一看瑟瑟走了,一个比一个溜得快。   苏木把瑟瑟送回了房间。   又想起今日从那两人身上闻到的奇怪香味,存了一点疑心,他走下了楼,去找掌柜询问。   掌柜的在前面找了一圈没找到二牛,最后在后院的柴房找到了人。   昏迷不醒,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拿去了。   苏木迅速跑回了楼上,屋里已经没有了人。   他焦急地往外追。   恰好碰到了回来的唐锐和孔孟道。   唐锐看着苏木的背影,皱着眉道:“什么事这么急?”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和孔孟道立马跑上了楼,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也跟着追了上去。   水寐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这样下去,迟早被追上。   心思一动,也不急着离开,转而进了一条热闹的长街。   天色已晚,这条街上依然灯火通明。   水寐带着瑟瑟进了一个房间,把她放到了床边。   瑟瑟被她点了穴道,只能用眼睛看着她。   猛然对上这样一张绝美的脸,水寐的心跳加速了几分。   水寐不服气,她居然被一个女人看得小鹿乱撞,这像话么?!   她冷冷地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想问你一点事情,你要是听话,我自然会放了你。”   瑟瑟眨了下眼,黑白分明的水润眼眸无声地望向她,要多听话又多听话。   水寐仿佛受到了会心一击。   她沉默地坐到桌子前。   缓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给她解开了穴道。   瑟瑟喘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她,轻声问道:“你要问什么?”   水寐低头看着她。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长长的乌发倾泻在肩头,嫣红的唇瓣微张,耳畔的几缕青丝滑到了她的红唇上,一双秋水明眸蒙了一层水雾似的,怯生生地看过来,如同雾里看花般撩人心弦。   以前都是水寐去诱惑别人,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诱惑到,还是个女人!   “少来这套,我可不是那些臭男人!”   水寐不假辞色,一张艳光逼人的面容,愈加冷艳。   “你当然不是男子啊。”瑟瑟看向她饱满的身材,哪个男人能长这样。   吃什么长得呢?   话说,她是不是也得补补?   瑟瑟陷入了沉思。   水寐刚要说什么,忽然有人推门进来。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扇着扇子走了进来。   一看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正要惊呼,被水寐点了穴,打晕了过去。   瑟瑟听着外面嬉闹的声音,问道:“我们现在在哪儿?”   “青楼。”   水寐把那个女子绑了起来。   她对瑟瑟道:“你最好老实点,他们可不会跑到青楼来救你。”   “知道了。”瑟瑟在屋里转了转,“我有点困了,能睡觉了么?”   “……”水寐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她还不够凶么,她一点都不害怕,竟然还想着睡觉!   瑟瑟躺到了床上,对水寐说了句,“我给你留了空。”   水寐:“……”   谁要她留空了?! 第121章   瑟瑟侧过身,闭上了眼睛。   水寐瞪着那抹玲珑有致的身形,不敢相信她就这样睡了。   这是在什么地方,眼下又是什么情况,她心里就没有一点数么?   水寐走到床边,冷眼看向她。   视线不自觉地往下移去,只见一条曲线从圆润的肩头滑了下去,沿着纤薄的脊背勾勒出柔韧的腰肢,再经过一道柔媚的弧度,顺着骨肉匀称的美腿收敛了起来,最后一双白嫩的玉足半遮半掩地隐在裙摆下,给人无限遐想。   半晌后,水寐突然回过了神,表情十分难看。   她盯着别人看什么!   不就是腰细了点,臀翘了点么,她难道没有么?   水寐挺了挺胸,动作粗鲁地掰过了瑟瑟的肩。   “醒醒!”   刚睡着又被人叫醒,瑟瑟也不乐意了,水眸惺忪,不言不语地看着她。   满头青丝堆在枕上,雪白细腻的肌肤透着一抹薄红,黛眉轻蹙,朱唇微抿,水汪汪的眼眸含着几分倦意,如此琼姿花貌,已是百般难描。   此刻她又是慵懒地躺在床上,体态妖娆,撩人心怀,更多了一种香艳之感,与其之前的仙姿玉貌大为不同。   水寐看呆了一瞬。   “做什么呀?”   瑟瑟嘟囔了一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还指望着这具身子能多撑几年呢,不好好养着怎么行。   水寐也气,说不嫉妒是假的,但除此之外,她又忍不住想看她。   “你还睡得着?”水寐嗤笑了一声。   睡得着啊,要不是她把她叫醒,她现在还睡得正香呢,瑟瑟揉了揉眼睛,“有什么事么?”   “你知道我是谁么?”水寐笑得妩媚,倾下身子直直地盯着瑟瑟的双眼。   水寐沉默了一下,默默地拉开了一段距离,还是这样舒服点。   瑟瑟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柔声道:“你说。”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水寐郁闷不已。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不知道害怕么,哪来的这种有恃无恐的底气?   皱着眉头打量了瑟瑟一眼,水寐压低了声音,嘴角勾起一抹媚惑的笑意,缓慢地说道:“我便是你们说的魔教妖女,水寐。”   一路上她见过不少正道人士,人人提起魔教都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但真遇到了魔教的人,谁都是如临大敌,可见心里对魔教是畏惧的。   水寐认为瑟瑟是不了解情况才会不知道恐惧,她现在告诉了她,应该会害怕的哭出来吧。   瑟瑟眨了眨眼,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姐姐好可爱。”   自报家门也太好笑了。   不生她的气了。   这就是正道和魔教的差别么,水寐一点都不理解她在想什么。   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夸可爱。   可爱是什么玩意儿?   水寐深吸一口气,抚了抚鬓发,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见她没什么要说的了,瑟瑟又躺了回去。   刚闭眼,忽然想起,原来她就是那个魔教圣女啊。   瑟瑟想着,得多替小师兄说说好话才是啊。   ……   苏木一伙人找了一夜没找到人。   “你们真是的,怎么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把瑟瑟带走呢?”   凌雪着急地拉着沈若仪道:“咱们再去找,一定要把人找到!”   “凌雪,先问清是怎么回事。”沈若仪拉住了人,这样没有目的的乱找也不是个事。   苏木说道:“应该是个女人,她身上有胭脂水粉的味道。”   她虽然易容得很好,但并不是无懈可击,从身形姿态上还是可以看出几分异样,苏木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有所察觉的时候就出手。   楚英听到苏木的话,沉思了片刻,“不久前,我曾在街上遇到过一个魔教妖女。”   唐锐立马追问:“她在哪儿?”   楚英也不知她如今在什么地方,当时只是碰了一面,要是知道那妖女能生出这么多事,当时就该擒下她。   静了几息,孔孟道拧眉说道:“魔教的人为何会将瑟瑟抓走?”   凌雪愤怒地道:“都说是魔教了,他们肯定是看瑟瑟长得美,动了坏心!”   此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没有反驳。   在众人心里这个可能性十分大,尽管掳人的是个女人,也让人不放心。   苏木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沿着川州的大街小巷一家一家地找了过去。   水寐以为那些人不会往青楼找,谁知连这里也被找来了。   有一队人已经到了街头。   水寐关上窗子。   拿出一条面纱扔给瑟瑟,“戴上。”   瑟瑟只好将面纱戴到了脸上。   “你……”   瑟瑟的话还没说完,水寐一把钳住瑟瑟的手腕,“不准出声。”   水寐带着瑟瑟走到了后门。   一个醉得摇摇晃晃的男人看到了她们。   “美人儿来陪大爷喝酒。”   那人满身酒气,说着就上来抓人。   水寐直接将人劈晕,踢了一脚把人踢到了一边。   瑟瑟瞧了一眼,默默走过去补了一脚。   水寐看着她轻轻地拎起裙摆,狠狠地踢了过去。   没啥威力,但水寐的心跟着颤了颤,仿佛那一脚踢在她心上似的。   这个莫名其妙的感觉一起,水寐顿时不好了。   她发誓她真的对女人没有兴趣!   可是就是会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   水寐能叫那些男人为她魂牵梦绕,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让一个女人迷住了眼。   这难道就叫报应?   水寐甩了甩头,拉着瑟瑟往外走。   在瑟瑟不注意时,她一甩衣袖,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从袖中飞出,没入了男人的太阳穴中。   当男人被人发现时,已经成了一具冷硬的尸体。   在一条荒野小道上,水寐骑着马,瑟瑟坐在她的身前,两个人慢悠悠地行着路。   水寐没想好要去哪,她这次出来是因为武林大会即将举行,到川州来看看,或许有意外的收获。她是想等武林大会完事后再回魔教,但现在多了一个人,为了不让人找到,川州是待不下去了。   要是把人放下,水寐又不甘心。   她还没问出那曲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水寐冷哼道:“还不肯说实话么?”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瑟瑟颇为无奈。   不看着瑟瑟的脸,水寐自在多了,她勾起瑟瑟的一缕秀发,娇笑道:“荒郊野外可没人来救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扔在这里喂野兽,想来你这皮娇肉嫩的,那些饿了许久的猛兽也会很喜欢的。”   瑟瑟侧了侧身,凝着她道:“你到底要问什么?”   “回过头去!”又想来色.诱她,想得美!   瑟瑟转过了身。   水寐问道:“你为什么会那首曲子?”   “听别人弹的。”   “那人是谁?”   瑟瑟沉默了一下,“我也想知道他是谁。”   除了那一个名字,她对他一无所知。   好像不知道那些,也并不妨碍他们的相处。   后来,瑟瑟有时会想,他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怕她赖上他,所以才不告诉她,这不,她想找也找不到人。   水寐不信瑟瑟的话。   对此,瑟瑟也没办法。   她不是没有办法离开,但感觉水寐对她没有敌意,她又有心从她的身上探探消息,这才跟着她到处藏。   “我出来了这么久,小师兄一定会担心的。”   瑟瑟望着路边成片的野草,缓缓道:“要是能告诉他一声就好了。”   “要你的小师兄来救你么,死了这条心吧。”还告诉她小师兄,这是带着她游山玩水么?   “我小师兄的医术高明,为人也是正直善良,比那些不正经的男子好多了。”瑟瑟不遗余力地夸赞苏木。   这几日,水寐经常听瑟瑟提起她的小师兄,听得她耳朵都要生茧了。   水寐从瑟瑟的口中得知他们的师父是墨山老人。墨山老人甚少理会江湖上的事,但医毒双绝的名头也让他人不敢招惹。   水寐怀疑瑟瑟能知道那只曲子是因为墨山老人的缘故。   不管如何,那只曲子她得拿到手。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乌云密布,骤然下起了雨。   水寐骂了一声,赶紧驱着马找躲避的地方。   大雨倾盆而下。   眨眼间,淋湿了衣服。   好在找到了一个山洞。   水寐推着瑟瑟走了进去。   瑟瑟浑身湿答答地往下滴水,轻薄的衣裳一沾了水便贴裹到了身上,将曼妙的身子清楚的勾勒出来,隐隐地透出了亵衣上的纹样。   将乌发拨到一边,瑟瑟攥在手里拧了一下,身上湿乎乎的,难受极了。   看到这个山洞里面还有延伸,瑟瑟便向前走了几步。   里面有一块巨石,中间凹了进去,头顶上有一个大大缝隙,雨水从上面滴到巨石上,在巨石的凹陷处积满了水。   水面倒是清澈。   瑟瑟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你做什么?”   水寐一转头就看到她在那里宽衣解带,湿漉漉的衣裳半解不解地裹在身上,露出了圆润的肩头,白得要发光似的,乌发蜿蜒在雪肤上,让人看一眼都心口猛跳。   瑟瑟抬起清澈的眸子,素手攥着衣襟,“我脱下来拧拧水。”   水寐不敢再看她。   倚在石壁上,脑海里还是刚才看到的那副画面。   水寐觉得一个女人能长成那样已经是不合常理了,再要赋予她诱人的身姿,勾人的眼神,这简直是要命,偏偏她自己还毫无所觉。   雨幕中传来轻微的响动。   水寐想也没想,飞出一根淬了剧毒的银针。   防不胜防的暗器被人轻而易举地隔开。   水寐一惊,飞身来到瑟瑟身前,抓起搭在一旁的衣服把人裹了起来。   有人从雨幕中走了进来。   瑟瑟歪了歪头,看到了一个男人。   他抬起漆黑的眼眸看了过来。   像极了他手里的剑。 第122章   那人并没有往里走,而是靠坐在洞口处,将一柄黑漆漆的长剑搭在膝上,阖上了眼睛。   水寐心弦一松,不是冲她们来的就好,这人她可能打不过。   不过这也没什么,她本来就不是靠武力取胜,老天给了她这样一副如花似玉的容貌,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浪费。   水寐轻笑一声,转过了头,然后便看到了被她裹在怀里香肩半露的瑟瑟。   鸦羽似的眼睫被打湿,上面缀着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满头青丝晕开浓郁的墨色,贴在湿漉漉的雪肤上,白的愈白,黑的愈黑,唇角的一抹嫣红成了最鲜艳的亮色。   发间的水滴沿着纤细的脖颈往下流淌,滑过精致的锁骨,没入了堆叠的衣服里。   水寐陡然清醒。   又来了,这都第几次了!   “快点穿好!”   水寐脸上发烫,神色却更加冷艳。   瑟瑟攥住衣服,背过了身。   衣服都是湿的,一穿上就贴在了身上,红色的系带看得一清二楚,皱巴巴地裹了一层又一层。   瑟瑟系好衣带,将湿发从领口拨出,这才转过身来。   “我穿好了。”   水寐看了一眼,湿衣贴着丰盈袅娜的身子反而更加诱惑了,好什么好?!   “怎么了?”瑟瑟低头看了看,衣服没有穿错。   水寐憋着没出声。   算了,至少哪都没露。   其实水寐可以用内力将她的衣服烘干。   但在这种事上消耗内力太不合算了,最重要的是,她是被她抓来的,她犯得着伺候她么?   水寐找了个地方坐下。   瑟瑟仰头看了眼从缝隙中落进来的雨水,似乎越下越大了。   避开了缝隙,瑟瑟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风一吹,身上便发冷,瑟瑟将不断滴水的发丝攥在手中拧水。   水寐瞥了一下,很快收回了视线。   此时此刻,她也不确定了,难道她真的对女人动了心思?   不可能!   水寐立马否决了,一脸寒霜地侧过身去,秀眸落到了坐在洞口处的那个男人身上。   一身劲装将他的身材衬得挺拔轩昂,脊背挺直,宽肩窄腰,依着她的眼光来看,这衣服下的身材定然是能迷死人。   水寐满意极了,再瞅瞅那张剑眉星目的俊脸,心思便活泛了起来。   外面下着雨,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逗一下他。   水寐站了起来,扭着水蛇腰走了过去。   听到动静,瑟瑟抬起了头。   水寐走到那人的面前,俯下身去,打量着他。   段南星睁开一双寒眸,冷漠地看着她。   仿佛眼前这明艳的美人并不能引起他一丝一毫的兴趣,越是这样,水寐越是感兴趣,她勾着发丝,妩媚地笑道:“这位少侠尊姓大名啊?”   原来是看上别人了,白给她小师兄说好话了,瑟瑟转过了头,保持安静。   这时,段南星开了口,却让水寐气得不轻。   他冷淡地说道:“让开。”   水寐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   让开?   他竟然叫她让开。   他还是男人么?   “少侠何必如此冷漠,既然在此遇到就是有缘,连个姓名也不肯告知么?”   水寐暗自猜测他的身份。   江湖上用剑的人很多,单看这一点实在不好确定。   “少侠也用剑么,不知是哪一门哪一派?”那柄黑漆漆的长剑引起了水寐的注意,她向他缓缓靠近,趁其不备迅速出手,涂着蔻丹的手抓向了他膝上的长剑。   水寐抓了个空。   手腕被剑鞘打了一下,震得发抖。   “你!”俏脸生出怒容,水寐近来屡次三番受到打击,被他这毫不留情的一打,哪还压得住火气,一出手就是狠辣的招数。   段南星剑未出鞘,屡屡将水寐的招式化解。   怎么就打起来了?   瑟瑟抚着秀发,漫不经心地看着。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情骂俏?   她是不是得学着点?   不过考虑到自身的情况,以她这个武力值,可能不太适合。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脚背一凉,阴冷滑腻的感觉瞬间让瑟瑟脊背发寒。   低头一看,才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瑟瑟惊呼一声,使劲儿踢了一下脚,连忙跳了过去。   只听锵的一声,一柄寒光湛湛的长剑将那条斑斓的蛇斩成了两截。   瑟瑟惊魂甫定,主要是那玩意太恶心人了,滑不溜丢的往脚背上爬,湿滑冰冷的感觉甩都甩不掉。   段南星走过去,拿出了嵌入石壁的长剑。   在他经过瑟瑟身边时,瑟瑟跟他说了句,“谢谢。”   于此同时,熟悉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瑟瑟的表情有些微妙。   水寐看到段南星出剑,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下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段南星。”   水寐叫出了他的名字。   她在川州借用了他的名号,谁知会在这里遇到了本尊。   水寐走到瑟瑟的身边,看她不言不语地低着头,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刚要说话,瑟瑟扭头看了过来,澄澈的眼眸中带了几分气恼,使得这份惊人的美丽愈发的灼人,“你为什么要招惹那么多男人,我恨死你了!”   “我不……”   水寐下意识的心虚,甚至还着急地想解释什么,蹦出了两个字,她一下反应过来,她跟她解释干嘛?   瑟瑟已经生气的不理她了,抿着红唇,走到巨石前,抽住手帕浸湿,随意拧了一下,弯着腰对着脚背狠狠地擦去,正在气恼的当头,对自己也狠,一下又一下,雪白的脚背红了一片,都快擦破皮了。   脾气还挺大。   水寐不知道自己哪惹到她了,是因为她在跟段南星说话,没及时发现她那边的情况?   瑟瑟擦了好一会儿,把帕子一扔,朝着洞口走去。   她在段南星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对上他的眼睛,瑟瑟道:“带我走。”   水寐的眼中闪过诧异,几步走了过去,拽着瑟瑟的胳膊道:“回来!”   瑟瑟抓住段南星的衣袖,执着地望着他。   “你疯了么?”水寐眯了眯眼,抬起手想把瑟瑟敲晕。   手落下去的时候,被段南星抵住了。   水寐大怒,她果然不应该对她心慈手软。   “你什么意思?”水寐嗤笑了一声,“你要护着她?”   瑟瑟扯了扯段南星的衣袖,粉颈微仰,盈盈美目凝视着他,给人一种精致孱弱的美感。   赤.裸裸地用美色.诱惑。   段南星平静地看着瑟瑟,“是。”   水寐在心里破口大骂,这些男人见到美人就晕头转向了,指望他们有多坚定,做梦去吧!   最让水寐憋屈的是,她打不过段南星,硬碰硬,只能是她自讨苦吃。   可要让她眼睁睁看着段南星把人带走,更是不甘。   水寐瞪向瑟瑟。   “你确定要跟着他走?”   水寐自问对她是不错的,那些阴狠的手段从来没对她使过,可她转头就跑到了别人的身边,可真是无情啊。   以往对那些痴迷她的男人,水寐也是闲时逗弄一二,烦了就不屑一顾,谁知道会在眼前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子身上吃了大亏!   瑟瑟柔声说道:“是,我跟他走。”   她看着你的时候,仿佛眼里只有你一人,其实你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入了她的眼,入不了她的心,转眼间就能头也不回地把你撇下。   水寐觉得论起无情,她比她差远了!   “呵,你可不要后悔。”   相信男人,早晚有她的苦头吃!   水寐冷着脸,走了出去。   外面还下着雨。   瑟瑟张了张嘴。   外面传来几声嘶鸣,马蹄声响了起来,逐渐消失地无影无踪。   瑟瑟看着雨幕轻声道:“我把她得罪了。”   跟水寐一交手,段南星便看出她的武功路数是出自于魔教,而瑟瑟生得如此美貌又是毫无武功,与川州那边传出的消息完全对上了。   段南星只是碰巧遇上,对这其中的牵扯,他并不关心。   瑟瑟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雨幕。   雨声嘈杂,豆大的雨滴打在地面上、石头上、树叶上,耳畔似乎一刻都不得宁静。   然而这种喧嚣,又是另一种安静。   仿佛天地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段南星发现了瑟瑟的一个优点,很安静,不烦人。   半晌后,雨停了下来。   段南星拿起剑起身。   瑟瑟跟上他走了几步。   段南星停下来,看向她道:“你……”   他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好该如何安排她。   瑟瑟看着他道:“你可是要去川州?我跟着你走就是了,到了地方我再离开,不会妨碍你。”   段南星点了点头,又发现了她的一个优点,省心。   如此一来,带上她也不算麻烦了。   雨后的道路变得泥泞,瑟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走,洁白的裙摆已经成了灰黑色,鞋子浸了水又沾上泥,每走一步路都沉甸甸的。   她提着裙子,费劲地走着,现在大概是没什么形象可言了,只希望不像个小乞丐就好。   看了一眼在前面走得如履平地的段南星,瑟瑟有点羡慕。   脚下一软,踩进了泥里,瑟瑟使劲儿拔了几下,脚出来了,鞋子没出来。   段南星回头看去,看到她单脚站在那里,神情有些无措。   对视了一眼。   他走了过去。   揽过她的腰,把人往上一抱。   “……”   瑟瑟蜷缩了一下光溜溜的脚,很好,两只鞋子都没拔.出来。 第123章   段南星看了一眼陷入泥巴的鞋子,转头看向了瑟瑟,这一转头才发现他们的距离过于近了。   她的衣袖下滑了些许,露出一双细白的胳膊,双臂环在他的脖子上,指尖微微收紧,抓住了他的衣服,她整个人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抱在怀里的感觉也是软绵绵的,与他把柄坚硬冰冷的含光剑大为不同。   突然没了动静,瑟瑟不由得朝段南星看去,不想他也正在看她,还是那种没有多余情绪地看着她,这是在瞅啥呢?   瑟瑟眨了眨眼,卷翘浓密的眼睫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澄净的眼眸中添了些淡淡的疑惑。   他该不会是在考虑把她丢下吧?   瑟瑟搂紧了一些。   段南星移开了眼,道了句,“你很轻。”   这是夸她?   瑟瑟跟不上他的节奏,只好微微弯了下唇。   段南星询问道:“还要么?”   鞋子都成泥做的了,还怎么要,瑟瑟摇了摇头,看来得光脚走了。   段南星颔首,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往前走。   没有把瑟瑟放下来的意思。   目之所及是他线条清晰的下颌,瑟瑟轻声问道:“你不放我下来么?”   “你要自己走?”段南星停了一下,低下头来看她。   仿佛只要她想,他立马就把她放下。   对视了一眼,瑟瑟低笑了一声,声音悦耳动听,“抱着吧。”   有人肯抱着走,她才不光着脚踩泥巴呢。   段南星除了抱过他的剑,另一个抱的就是她,他起初只当是抱了一柄不一样的“剑”,然而抱得越久,越觉出她跟剑不搭边。   剑是锋利无比,可以伤人的利器,而她太弱了,更像精心培植的名花。   瑟瑟靠在他的怀里,两人的衣服贴在一起,她身上的湿衣渐渐将他的衣服也沾湿了。   落在他手臂上的乌发更是不断滴水,段南星垂了垂眸,看到怀中人微微泛红的脸颊,而她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悄悄地往他怀里缩。   段南星运起了真气,一股暖意袭来,瑟瑟抬眸看向他,缓缓地靠了过去。   暖洋洋的,要是能再软一些就好了,这胸膛硬邦邦的,不怎么舒服。   不过也不能太挑剔,瑟瑟满足地蹭了蹭。   段南星被她一下贴过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沉默着走了许久的路。   瑟瑟在他怀里睡了一觉,一睁眼便看到他被火光映得微微泛红的侧脸,柔和的暖光将他的冰冷和棱角融化了几分。   天已经黑了下来。   他们好像是在一个小小的土地庙里。   瑟瑟的眼睛转了一圈,意识到她还被他抱着。   抱了这么久,他也不嫌累。   还是说有武功的人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   瑟瑟直起身子,从他怀里出来,坐到了一边。   头发和衣服都干了,只有脚上光溜溜的,瑟瑟往裙摆下缩了缩脚,一碰到脚背,便轻嘶了一声。   撩起裙摆一看,她的脚背上渗出了血。   当时真是生气了,用的力道也大,可她这脚也太不经擦了,白嫩的脚背上出现了一抹深红,猛地一瞅还挺唬人。   段南星瞥了过来。   瑟瑟把脚藏了起来,对他柔软地笑了一下。   段南星忽然起身。   “你要去哪儿?”瑟瑟在后面问了一句。   “我一会儿就回来。”   段南星留下一句话便迈出了土地庙,身影融入了夜色中。   瑟瑟有点不满,说走就走,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遇到危险怎么办?   虽然她浑身藏着剧毒,但事情不是那么回事。   从地上摸过一根枯草,瑟瑟抿着唇揪了起来,刚勒过葱白似的手指,枯草便断成了两截,被她随手扔进了火堆。   段南星并未走远。   他说的一会儿,真的就是一会儿。   在瑟瑟就揪断第六根枯草的时候,他回来了。   段南星手里拿了一小把草药。   路边随处可见,却可以止血祛瘀。   “搓烂之后敷到脚上。”   瑟瑟接了过来,指尖捻了捻草叶,“原来你出去是为了这个。”   段南星没吭声。   取了几根长长的草叶,瑟瑟放到手心揉了起来,粗糙的叶子刮的手心疼,见揉出了青绿色的草汁,瑟瑟便伸出脚,把草药敷到了上面。   段南星蹙了一下眉,走到瑟瑟身前,半蹲下来,将她刚敷上的草药给扔了。   瑟瑟拉住他的手臂,“诶,我好不容易揉好的。”怎么给她扔了!   段南星说道:“你揉得不行。”   说着,他从剩下的草药中摘了几根草叶,放到手心揉搓。   揉完后,他抬起瑟瑟的脚,将揉好的草药敷了上去。   瑟瑟看着他冷峻的面容,忽然笑了起来,宛如明珠生晕,有种夺目的光彩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他侧了侧头。   瑟瑟笑道:“让你拿剑的手来做这个,可真是罪过。”   美与丑在段南星眼中并没有那么鲜明,但此刻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突然就被戳到了。   他得承认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至少他不会对着一个貌似无盐的女子看得失神。   段南星退到一旁,安静地擦拭他手中的含光剑。   瑟瑟也曾见柳遇用过剑,他似乎没有什么情有独钟的武器,刀剑不过是他随手拿来用的工具而已,而段南星不同,他的剑似乎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每一次出剑都是迅猛凌厉。   第二天把草药拿下来,脚背果然已经不红了,只是仍有一点结痂的小伤口,这也没什么,瑟瑟觉得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双鞋子。   段南星说道:“前面有个小镇。”   瑟瑟点了点头,她其实还好,被段南星抱着,脚不带沾地的,可能他得辛苦。   这般想着,瑟瑟体贴地问道:“会不会累?”   衣襟被她轻轻地捏了一下,段南星脚步未停,“不累。”   如此瑟瑟就放心了,练剑都不说累,抱她怎么能说累呢?   一进入小镇,街上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视线全凝聚在他们的身上,准确的说是落在他怀里的人身上。   或是贪婪,或是痴迷。   段南星扫了他们一眼,把瑟瑟按进了自己的怀里,隔绝了那些目光。   瑟瑟太不舒服,往外仰了仰头。   “别动。”   “怎么了?”   段南星一时无言,因为所有人都在看她,而他不想别人看她。   至于为什么会不想,段南星没有去思考。   买了鞋子,瑟瑟穿上鞋子刚站起身,一顶帷帽戴到了她的头上。   瑟瑟扶了一下。   段南星道:“戴着。”   瑟瑟无奈地放下了手,她真的是戴够了这东西了!   离着川州越来越近。   她和段南星在一间客栈用饭。   旁边传来窃窃私语。   “听说这次武林大会惊鸿仙子也要来!”   “就是那个武林第一美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美也美不起来了,怕是成了半老徐娘了,哈哈哈。”   “说的也是。”   “你们是不知道,当年多少英雄豪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惜她一个都没嫁,也不知咱们这次能不能一睹芳容?”   “是她不嫁,还是别人不敢娶?我猜这惊鸿仙子就是一只母老虎,呃――”   三根银钉齐齐地钉在桌前,只差一毫就要穿透他的手掌,吓得男人冷汗直冒。   有十几位白衣女子走进了客栈。   个个身材窈窕,美貌如花。   让客栈内的众人看直了眼。   她们中间有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气质绝佳,缥缈如仙。   瑟瑟感觉到那个女子似乎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一个娇俏的女子走到那几个人身边,厉声道:“再敢胡说八道,割了你们的舌头!”   几人白了脸,连连说道:“不敢、不敢!”   这十几位女子将整间客栈包了下来。   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走上了楼。   瑟瑟正想问段南星。   却听到旁边那几个男子压低声音道:“这是什么人?好大的排场。”   “你还没看出来么,咱们这是碰上正主了!”   “你是说那个女人就是惊鸿仙子?”   有一个女子走过,几个人齐齐噤声。   他们口中的惊鸿仙子,此时正坐在桌前,端着一杯茶水轻啜。   饮了一口茶,她将杯子放下,想到方才在楼下看到的那个年轻男子,如此年轻,功力却十分深厚,也不知是哪一派门下?   惊鸿仙子微微叹了口气,自己已经太久不关注江湖上的事情了。   江湖上的变化太大了,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涌现出来,有些人她甚至从未听过,却在如今的江湖上崭露头角。   这个江湖似乎已经不再是他们那个江湖。   惊鸿仙子走到镜前,望着镜中的仙姿,抬手抚了上去。   她是不是也老了呢?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升起,便令她惊恐不已。   不可以,不可以,她还没见到他,怎么能老呢?   “碧玉!碧玉!”   一个女子急忙推门进来。   “师父!”   “快去打盆水来!”   “是,师父。”   楼底下。   那十几位女子正在赶人,到了段南星这边,似乎看出他武功不凡,也没有人过来催赶。   瑟瑟吃了点东西,便停下了。   段南星问:“饱了?”   显然觉得她吃得太少。   “嗯。”瑟瑟不怎么饿。   段南星不再说什么,留下银子,带着瑟瑟离开了这里。   晚上他们在另一家客栈留宿。   要了一间房,段南星把床留给瑟瑟,自己打坐去了。   瑟瑟洗漱完毕便上床睡觉了,她确实累了,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睡着后,段南星睁开了眼睛,看了她许久。   日日擦拭的含光剑被搁在一旁,今夜没有得到它主人的贴心服侍。 第124章   仅仅是一个晚上的时间,瑟瑟觉得自己的待遇有了质的飞跃。   一大早上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翻了个身,睁眼一瞧,段南星腰背挺直地坐在桌前,对着热腾腾的早饭干坐着。   听到动静,他便看了过来。   柔软的长发搭在肩上,在阳光下泛着一层光晕,她白皙的小脸半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眸,带着一丝慵懒和迷茫地看着他,像一只漂亮至极的猫儿。   段南星放在膝上的手攥紧,只看了一眼便转过了头。   醒是醒了,可瑟瑟并不想起,哪怕是在床上发会儿呆也好。   事实上她就是在出神,眼睛看着段南星,脑子里却是放空的状态,唯一证明她不是睁着眼睛睡着的证据便是她会时不时地眨一下眼。   在她专注的注视下,段南星的身体越发挺直,直到瑟瑟的视线移开,他才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从床上坐了起来,瑟瑟撩开被子走了下来。   看到段南星没有吃,瑟瑟便道:“你先吃吧,不用等我。”   她坐到镜子前,对着铜镜梳头,并不在意他是不是在一旁看着,毕竟她更狼狈的时候他都见过,现在只是披头散发,应该好多了吧。   段南星不认为她此时的模样有任何不妥,相反看着她在他面前梳妆,似乎将他们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了,这是段南星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不曾体验过的感觉。   他没有先吃饭,而是看着她对镜梳妆。   素白的玉手捏着梳子,轻轻地梳理着满头青丝,长长的乌发被她挽在脑后,最后用簪子固定。   简简单单的动作,由她做出来便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段南星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会一大早的不练剑,干坐在一旁,看着一个女人梳头,还看得相当投入。   垂下眼眸,看向他身侧的含光剑。   段南星仔细地打量了许久。   果然,跟她比起来,差了几分姿色。   面对主人的无理要求,含光剑发出了一阵悲鸣。   瑟瑟转过头来,便看到段南星在盯着他手里的剑,仿佛要看出一朵花来。   天天剑不离手还没有看够么?   居然还要来个“深情凝视”。   瑟瑟觉得,恐怕这柄剑才是段南星的真爱。   吃完早饭,他们离开客栈,继续赶路。   这次段南星先去了一趟马市,买回了一匹马。   牵着马走到瑟瑟跟前,他问:“会骑么?”   瑟瑟点了点头。   段南星扶着她上了马。   尽管瑟瑟可以自己上去,但他还是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上去太过娇弱,导致身边的人总是不放心她,小师兄是如此,他也是如此。   小师兄和她师出同门,又有一块长大的情谊在,对她多照顾些,可以理解,但段南星呢?   瑟瑟骑在马上,他牵着缰绳,在前面走着,仿佛买这匹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省力。   摸着马上的鬃毛,瑟瑟生出一丝疑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突然对她如此体贴了?   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事。   只是段南星突然发现,他好像没有抵住美色的诱惑。   既然如此,他便考虑是否要给含光剑找一位女主人了。   段南星的人如他的剑一般毫不拖泥带水。   一旦确定了一件事,就付出了行动。   之所以体贴了起来,那是因为他在追求瑟瑟。   至于瑟瑟能不能感受到他的追求就很难说了。   水寐带着瑟瑟离开川州时,为了避开追上来的人,几乎是昼夜不停地奔走。   而她和段南星的速度要慢多了,他一直保持着不急不缓的速度,看到天要黑,就找地方歇脚,天亮之后再次上路,累了就停下片刻,还会空出时间去练他的剑。   他练剑时,瑟瑟就在一边看着。   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一剑都带着千锤百炼的锋芒。   拔出黑漆漆的剑鞘,含光剑的剑身泛着湛湛寒光,仿佛裁下了清冷的月光。   瑟瑟对他那柄剑有点好奇。   在川州时,她听了不少传闻,对他把柄含光剑也略有耳闻。   段南星停了下来,看到瑟瑟正盯着他手中的含光剑,动人的眸子里有好奇有赞叹,像细碎的星光散落在平静的湖面,顿时荡开层层涟漪。   看着手中的含光剑,段南星觉得若是这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或许会更高兴些。   瑟瑟颇有兴致地问道:“听闻此剑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果真如此么?”   段南星看了瑟瑟一眼,走到一边,对着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挥了一剑,那块大石瞬间碎成了几块。   瑟瑟的眼睛一亮,看来那些传闻也是可信的,确实是神兵利器。   含光剑出了力,在被冷落了几日后,终于得到了主人的细心擦拭。   擦得锃光瓦亮后,段南星把含光剑收入了剑鞘,他把剑放到瑟瑟的面前,看着瑟瑟的眼睛说道:“我想把含光剑送给你。”   瑟瑟眨了眨眼。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就是好奇了那么一下下,真的不是在跟他要东西!   而且,他竟然这么大方,这不是他的“真爱”么,怎么说给就给?   瑟瑟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开口说道:“我不能要。”   她又不会剑,拿着它做什么呀,劈石头么?   再说,这柄剑也太贵重了,她又不是看见好东西就想往自己怀里敛获的人,可不能要。   段南星有些失望,他以为她对含光剑感兴趣,而这又是他最宝贵的东西,她说不要,是在拒绝他么?   收回了含光剑,段南星垂眸道:“确实丑了点,我再为你寻一把好的。”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执着于给她一把剑,但这份好意瑟瑟还是心领了,她微微笑道:“那我等着。”   段南星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极为短促,却也足够惊艳。   ……   川州到了。   武林大会在即,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士来到川州,为了不出乱子,武林盟那边专门派出一些人维持秩序。   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说也说不清,甚至能牵扯出好几辈的乱账,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也有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起争执的。   没有人阻止,这些人能把川州掀个底朝天。   瑟瑟和段南星刚进入川州地界,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无论是段南星还是瑟瑟,都是引人注目的人,很多人的视线投了过来。   有一小队人停了下来,其中一人在看了瑟瑟几眼后,说道:“要不要去通报?这个一看就是大美人。”   “面都没露,你怎么看的?”   “你自己看!”   那人望了过去,只见那个遮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动作舒缓而优雅地下了马,白色的裙摆在空中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像一只蝴蝶似的轻盈地落在地上。   薄纱飘动,柔媚飘逸。   步履轻盈地走动,衣袂飘飘,仿佛是拨开薄雾,窥见了巫山神女。   “通、通报吧。”   上面说要找什么美人,这要还不美,他把脑袋拧下来给人当球踢!   立马有人跑去通报。   段南星扫了过去,目光微凝。   “我要走了。”瑟瑟走到他身侧轻声说道。   段南星收回目光,看向了她。   “谢谢你带我来川州,希望这一路没有给你惹麻烦。”   瑟瑟透过薄纱,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段南星沉默了一下。   “不麻烦。”   瑟瑟弯起唇轻笑一声。   即使看不清她的容颜,也可以想象这个笑容定然是极美的。   “不麻烦就好。”瑟瑟嫣然睨笑,“你似乎很怕麻烦。”   可她并不是麻烦,段南星道:“我送你。”   瑟瑟没有拒绝。   走到半道。   迎面来了熟人。   啊,还不止一个。   楚英先得到的消息,不管是不是她,先看了才知道,他一刻未歇地赶了过去。   路上碰到了唐锐和孔孟道。   三人一见面就撇开了头。   一起走了过去,看到那抹身影时,俱是惊喜万分,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瑟瑟!瑟瑟!”   凌雪挤开那几个碍事的男人,高兴地跑了过去。   张开手就要抱人。   没抱到香香的大美人,反而被一柄冷冰冰的剑隔开了。   美人近在咫尺却抱不到,凌雪朝着瑟瑟徒劳地伸了伸胳膊。   愤怒地瞪了过去,是哪个不长眼地拦着她?!   段南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一寸不让。   瑟瑟看凌雪被堵在那儿,便走过去推了推段南星的胳膊,轻声道:“放下吧,我认识的。”   段南星收回了剑。   凌雪哼了一声,一把抱住了瑟瑟,笑得灿烂,“可找到你了!”   好香,好软,凌雪心里美得冒泡。   段南星握紧了剑。   凌雪不停地问道:“你没事吧?是谁把你带走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没事,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瑟瑟无奈地笑道。   楚英、唐锐以及孔孟道走了过来。   他们注意到了瑟瑟身边的段南星。   段南星也看了他们一眼,因为他们的眼睛一直在看瑟瑟。   “小师妹!”   瑟瑟看到了苏木。   苏木这些时日的焦灼不安终于散去,有千言万语要说,到了嘴边又全都消失了,只道了句,“回来就好。”   瑟瑟说道:“小师兄,你怎么憔悴了?”   苏木笑着摇了摇头。   一大伙人回了客栈。   很快沈若仪也来了。   瑟瑟大概地说了一遍发生的事情。   凌雪愤愤地骂了水寐半天。   他们离开后,苏木给瑟瑟诊了一下脉,叮嘱她好好休息。   随后几日,瑟瑟又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   凌雪和沈若仪依然是她的常客。   其他人也会时不时来坐坐。   瑟瑟出门时发现,段南星住进了这家客栈。   于是当墨山老人赶到川州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屋子男男女女围绕着他娇弱的小徒弟。   当即血液就往脑子上冲,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引来了这么多人!   墨山老人深吸了一口气。   瑟瑟惊喜地唤了他一声。   “师父。”   墨山老人缓了一下,他错了,他不应该让她学用毒,她最该学的是易容! 第125章   “师父喝茶。”   瑟瑟接过苏木沏好的茶,稳稳当当地递到了墨山老人的面前。   方才小师兄私底下跟她说,让她在师父面前表现得乖巧一些,师父年纪大了,情绪不稳定,可能会生她的气。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谨,隐含担忧,似是为她担心不已。   瑟瑟认为比起她来,小师兄更应该担心他自己,毕竟她没有把师父抛到半道上。   墨山老人接过了茶杯。   对瑟瑟算得上慈眉善目,一瞟到苏木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了。   苏木更加恭敬,早已习惯师父突如其来的脾气,这会儿倒是庆幸师父没有责怪小师妹。   墨山老人能责怪瑟瑟什么,责怪他这小徒弟长得太美,引来了狂蜂浪蝶?   他可不是这种不讲理的人。   要怪也是怪那些人心志不坚定,被美色.诱惑!   然而一看到瑟瑟愈发动人心魄的面容,墨山老人又觉得也怨不得那些人被动摇了心神,长成这般模样,连他都时常感叹,是钟天地之灵秀,才凝成了这样一个妙人。   虽然她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但是也未曾料到她越长越惊人。   墨山老人希望瑟瑟能不被容貌所累,平平安安就好,所以他将她留在青木谷,避开了外面的纷扰,可看如今的情形,藏也藏不住了。   “外面的世界虽然热闹,但是纷争也多,一旦卷入其中,想脱身都难。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外面的生活,可当你经历多了,才会明白青木谷的安宁是多么难得。”   墨山老人的目光深邃,像是想起了曾经的过往,语气中透着一丝沧桑与感慨。   “青木谷自然是极好的。”瑟瑟弯了弯唇角,声音轻柔如水,缓缓地流进心田,“可是师父,我想多看看不同的风景,若是再不看,怕以后就看不到了。”   她用轻松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却令听到的人心头一震。   “小师妹!”苏木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没了声,他想说他会想办法解开她身上的毒,可那些苍白无力的话有何用?   这些年他跟随师父废寝忘食地钻研医术,他感兴趣是其次,最大的原因则是因为她,他知道她体内压着剧毒,师父也束手无策,只能将毒性压下去,谁都无法预料什么时候会再次毒发。   苏木不敢想那种可怕的可能,但心里从来没有放下。师父说他拿小师妹没办法,事事依着她,苏木想的是,如果这样便能让她高兴,何必让她烦忧。   瑟瑟没有恐惧,微微笑道:“小师兄,我没事。”   墨山老人叹息一声。   她体内的毒性太复杂,融合成了一种奇特的剧毒,若是这毒在别人身上,他还能兴致勃勃的研究研究,但在瑟瑟身上,就是另一回事了,体内压着这种要人命的毒,谁能放得下心?   瑟瑟是他看着长大的,墨山老人自然不忍心看她香消玉殒,但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扭转,他答应柳遇的事情可能要食言了。   墨山老人来了之后,直接将那几个男人给挡了出去。   唐锐买来当地有名的点心想去送给瑟瑟,不仅没见到心心念念的佳人,还被墨山老人盯上了。   “有什么事?”   被严厉的目光打量着,唐锐不自觉挺胸抬头,心里莫名的紧张,“我买了点心,想送给瑟瑟尝尝。”   上次在船上,她说这种点心好吃,他就记住了。   墨山老人眯了眯眼,“收回去,想要私相授受么?”   “……”这么大的罪名按在了他的身上,唐锐被堵得哑口无言,这要不是瑟瑟的师父,他才不会这么好声好气的,但惦记着人家的小徒弟,唐锐哪还有脾气?   打起精神,正要再接再厉。   墨山老人抬了一下手,阻止了他,“不要跟我说什么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们瑟瑟是按着大家闺秀养的,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我……”   房门一关,唐锐被挡在了门外。   唯一令他舒坦一点的就是,楚英也吃了闭门羹。   墨山老人瞥了楚英一眼。   “武林大会在即,楚盟主辛苦忙碌,楚少侠不替父分忧,跑到这里做什么?”   被暗暗贬损了一番,好在楚英脸皮够厚,保持着风度说道:“在下想邀请瑟瑟去游湖。”   “比起游湖,楚少侠还是回去替父分忧更要紧。”   墨山老人一视同仁,谁都没得到好脸。   倒是凌雪和沈若仪占了性别的便宜,可以得见佳人。   唐锐看向孔孟道,“你倒是坐得住。”   孔孟道翻了一页书,缓缓道:“你和楚英的教训摆在眼前,我当然坐得住。”   唐锐咬了咬牙,“最讨厌你们这些读书人!”   墨山老人也有赶不走的人。   譬如眼前这个一身劲装,手中握剑的年轻人。   “也是来见瑟瑟的?”   墨山老人知道他,天下第一剑客段南星,在年轻一辈里,怕是没人能越得过他。年纪轻轻有如此本事,也是叫人赞叹,要是不牵扯瑟瑟,墨山老人对他是欣赏的,但很明显,他就是为了瑟瑟来的!   段南星简洁地回道:“是。”   还敢说是!   墨山老人冷下了脸,“瑟瑟不见外人!”   段南星侧了侧头,“我等她。”   墨山老人不再理他。   段南星不是随口说说,他说要等,就真的没有离开。   曾经因他引起躁动的客栈再次挤满了人。   有人想一睹天下第一剑客的风采,也有人看到段南星如此年轻,便认为这个名头怕是名不副实。   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有多大的本事?   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也不知如何传出来的。   在各种好奇、质疑的目光中,段南星视若无睹,完全不在意他人的打量。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向段南星发起了挑战。   人群骚动了起来。   那人的想法也简单,只要打败了段南星,他便可以在江湖上一举成名。   当然,这个决定是有风险的,他之所以冒险挑战,实在是因为段南星的外表太有迷惑性了。   虽然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很响,但段南星本人十分低调,很多人是第一次见他。   猛地一看,这不就是一个小白脸么?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天下第一剑客应该是威猛的、有气势的,叫人一看就心惊胆战。   段南星这种剑眉星目年轻人,大概更讨女人喜欢。   “在下方镇,向段少侠请教!”   段南星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他只是在等人,并不想做多余的事情。   方镇被段南星刺激到了,如此傲慢,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楼下的众人都在观望。   若是就这样下去,只会遭到众人耻笑,以后有何颜面在江湖上立足?   方镇握紧剑柄,亮出宝剑朝段南星刺去,大声喝道:“看剑!”   段南星蹙了一下眉,一直未动,在剑尖逼近,即将刺到的时候,他运起真气,陡然抬腿踢了出去。   方镇前一刻还在因要刺到段南星而激动,下一瞬就已经向后仰去,手中的剑也脱手飞了出去。   “嘭”的一声,人和剑掉到了楼下。   众人惊呼,往两边散开。   方镇捂着胸口,坐了起来。   周围的人议论起来。   “这就结束了?”   “是,结束了,人都踢下来了。”   “可是,段少侠还没出剑。”   “唉,太快了,怎么就没撑到段少侠拔剑呢?”   方镇拿起剑,匆匆离开了这里。   经此一事,向段南星挑战的人没有了,大家的注意力移到了另一处上。   “段少侠在干什么?”   “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段少侠等的人不会就是那屋里的人吧?又是那间房,这里面到底住着谁?”   段南星看着底下越来越多的人,垂了一下眼睛,离开了这里。   见他走了,楼下的人看了一会儿,渐渐地走了不少。   墨山老人有心给苏木提供机会,奈何他这个傻徒弟不开窍,不到他小师妹面前献殷勤,反而夜以继日地研究起医书来。   “没事去跟瑟瑟说说话,看什么医书。”   墨山老人操碎了心,看看别的男人是怎么往上凑的,苏木但凡学到一半,他就不用愁了。   苏木抿了一下唇,“师父,您知道小师妹一直在等人么?”   墨山老人怔了怔。   沉默了半晌。   “这丫头,她怎么……”   墨山老人摇了摇头,柳遇这个混帐东西,活着的时候搅得江湖上天翻地覆,死了还让他的小徒弟念着他。   罢了罢了,这些事他也管不了,由着他们去吧。   ……   夜幕降临。   房间里点上了灯。   听到外面刮起的风声,瑟瑟走到窗边,本想看看是否要下雨,谁知看到了段南星。   他停在外面的树上,听到声音,看了过来。   瑟瑟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段南星道:“等你。”   “等我做什么?”瑟瑟靠在窗前,清凉的晚风吹动她额前的细发,清澈的眼眸微弯。   段南星漆黑的眼眸映出她的身影,多了几分柔情,“想见你。”   瑟瑟歪了一下头,含着笑意问道:“为何想见我?”   段南星答不上,只是专注地看着她   他忽然飞身而来,来到了她的面前,凝着她动人的眼眸,“想去看星星么?”   瑟瑟低笑了一声,“好啊。” 第126章   屋内的烛光散发着柔和的暖色,她站在窗前,轻抬起素手,笑意盈盈地看过来。   段南星握住那只莹润如玉的手,揽过她的纤腰,将她抱了出来。   飘逸的裙摆像翻卷的浪花,骤然涌起又缓缓落下,她轻盈地落入他的怀中,有一瞬段南星甚至想扔了手里的含光剑去抱紧她。   好在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含光剑幸免于难。   脚下空荡荡的,唯一的倚靠就是段南星,瑟瑟往下瞅了一眼,抬起藕臂环上了他的脖子。   清幽的香气似是无声的诱惑,段南星垂眸看着她,一时忘了动作。   蝶翼般的眼睫颤了颤,瑟瑟仰头看去,无需言语,便是动人春色。   段南星的手臂微微收紧,脚下一点,带着她离开了客栈。   迎面而来的清风吹动着衣裳和发丝,瑟瑟许久不曾这样飞过了,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意。   段南星看了她一眼,见她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兴致勃勃地往下看,他也心情愉悦地弯了弯唇。   川州有一座摘星楼,极为高峻,取“手可摘星辰”之意。   他们在摘星楼上停了下来。   望了望乌云密布的夜空,瑟瑟忍不住笑了起来,眸含秋水,脸颊微红,嫣然一笑时的妩媚娇憨叫人怦然心动。   段南星漆黑的眼眸盯着满天乌云。   邀请美人的时候,显然忘了看看今夜的天气如何。   瑟瑟很怀疑他是想拿剑将乌云挥开。   段南星的确有这个意思,但他还没练到“挥剑决浮云”的境界。   他微蹙了一下眉道:“今晚可能看不到了。”   今夜选的时间太好,黑沉沉的夜色中,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瑟瑟看了看他,“也不是啊,眼前不就有一颗?”   段南星看向她。   “喏。”   瑟瑟捏住他的衣袖,笑道:“我抓到了,原来摘星楼上真的可以‘手可摘星辰’。”   她说完便松了手,段南星一把握住她的手,漆黑的眼眸看着她,神色认真地说道:“送给你。”   瑟瑟看了他片刻,转过身,缓缓走到了栏杆边上,望向下面的万家灯火。   段南星凝着她,周围的景色隐去,只有夜色中那抹袅娜纤细的身影。   静了一会儿。   瑟瑟微微侧头,青丝扫过她欺霜赛雪的脸颊,她似是回忆般说道:“你是第二个抱着我飞的男人。”   段南星问道:“第一个是谁?”   “是……”瑟瑟想了想,“是个混蛋。”   对,就是个混蛋,将她抛下就什么也不管了,是死是活连个信也没有。   她绝不是对他有多少情谊,这么多年不见,他的样子都模糊了,唯一记得的是他在落日余晖中的那个肆意的笑。   段南星走到瑟瑟身边,“你是因为他,才拒绝我?”   顿了一下,瑟瑟摇了摇头,至于原因她却没有说的意思。   段南星没有说话,安静地站在她的身边。   瑟瑟转过头,轻轻地拉了拉他手中的含光剑。   柔软的玉手碰到黑漆漆的剑鞘,仿佛有种滚烫沿着剑身传到了他的手心,烫得他险些握不住剑。   被她再次拒绝,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他并不气馁。   段南星问:“要回去?”   瑟瑟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   她张开了手臂,看着他。   段南星揽过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对上她的盈盈秋水的眼眸,忽地将她往怀中一带,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夜色深沉,微风徐徐,远处传来隐隐的钟声。   瑟瑟粉颈微扬,对着他的眼睛,手抚上他的握剑的手,语气中透着淡淡的笑意,“我以为你最爱的是你手里的剑。”   段南星握了握剑,看着她道:“曾经是。”   ……   水寐在瑟瑟身上吃了一次大亏,不甘心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她要让她后悔,绝对不会再对她手下留情!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烂好人,昏了头了才对她处处迁就。结果呢,那个狠心的女人还不是跟着别人跑了!   这次她要取到乐谱,还要刮花她那张美人脸!叫她再不能勾三搭四!   水寐饮下一杯酒,红唇沾了酒液,更加艳丽。   旁边的一个男子忍不住走上前来。   水寐瞟了过去,这人生得一表人才,不似那些好色之徒,倒是合她的眼缘,嘴角微微弯起,一个迷人的笑容还未成型,脑海中忽然响起她恨恨地说的那句话。   “你为什么要招惹那么多男人,我恨死你了!”   水寐陡然一个激灵。   那男子已经走到桌前,“不知姑娘芳名,在下……”   水寐心情瞬间就不好了,“滚开!”   冷着脸,头都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现在觉得,仅仅是毁掉她的容貌还是太便宜她了!   走过一个拐角。   身侧忽然响起一个阴沉的声音。   “水寐。”   水寐立马看向来人,“左护法?你怎么在这儿?”   左护法说道:“教主也来了。”   水寐大为震惊,“发生了何事?竟让教主亲自前来?”   虽说武林大会在即,各路江湖人士齐聚川州,但这种事情不过是那些正道人士相互切磋,争夺名利而已,根本影响不到他们魔教。   之前教主也只是派她来川州,这会儿却亲自前来,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左护法皱着眉头说道:“万丈涯那边有异动。”   水寐知道万丈涯,那是一处天险,深不见底,云雾缭绕,便是轻功绝世的人也不敢从那边经过。   万丈涯并不在魔教,但教主却派了人去盯守,水寐那时也曾好奇过,不明白那里有什么秘密,让教主如此重视,竟是派了教中武功最高的长老去万丈涯,四周都是悬崖峭壁,有什么好盯着的?   一直没有找到答案,水寐早就没心思去猜了。   如今猛地听到万丈涯三个字,水寐忽然紧张了起来。   “走吧,教主在等着。”   水寐跟了上去。   片刻后,见到了魔教教主伏昊天。   年约五十,钩鼻深目,身上的威压叫人喘不上气。   “参见教主!”   水寐恭敬地行礼。   伏昊天淡淡道:“你来川州这么久,可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水寐不清楚教主想要知道什么,但要说不同寻常之处,就是在瑟瑟身上了,她随手弹出的那支曲子,要让教主知道,肯定不会放过她。   “回教主,并无异常之处。”   水寐要亲自动手,不能让别人插手。   伏昊天并未指望能从水寐这里得到什么消息,想到万丈涯的事情,总觉得心中不安,这才往川州跑这一趟。   也许是他多疑了。   这世上没有完全的销声匿迹,除非那个人已经死了。   那人最后的踪迹便是万丈涯,万丈涯是什么地方?即使武功再高,也不敢在那处天险之地停留,任凭那人是如何的天纵奇才,终究是肉.体凡胎。   要是那人没死,怎么可能十多年没有一丝动静,那是个安安稳稳、甘于平静的人么?   伏昊天挥了挥手让水寐下去。   过了武林大会,他就回去,或许是他杞人忧天、小题大做了。   可一想起当年正邪两道被那人搅得人人自危,就觉得还是谨慎些好。   ……   川州鱼龙混杂,墨山老人为了瑟瑟的安全,不让她再去外面走动。   凌雪和沈若仪陪着瑟瑟解闷。   凌雪兴奋地说道:“昨日惊鸿仙子到川州了,大街上挤满了人,都是想看武林第一美人长什么样子。可惜,惊鸿仙子坐在轿子里没露面,要不然我也能见见了。”   沈若仪笑道:“你要想见,去盟主府送上名帖就是了,看惊鸿仙子会不会给我们凌大小姐面子。”   凌雪摇了摇头,“我不去,人家是楚盟主的贵客,能见我这个小辈?”   她转头看着瑟瑟,一脸陶醉地说道:“再没有比瑟瑟更美的人了,与其去看惊鸿仙子,还不如多看看瑟瑟。”   瑟瑟轻轻地笑,如春风般温柔。   这一笑,凌雪的心都软了。   忍不住去摸瑟瑟的手,刚要碰到,被沈若仪“啪”的一下打到了手背。   “疼呀,若仪你干嘛?”   “你在干嘛?”   凌雪委屈的不行,“我不就是想摸摸小手么!”   她都洗手了,还不让她摸!   瑟瑟的眼睛微弯,“摸吧。”   凌雪眼睛一亮,一把捧到了手里,“真的?”   瑟瑟无奈,真的假的,她都抓上了。   柔嫩白皙的玉手捧在手里,凌雪抑制不住的激动,嘴角压都压不住。   沈若仪没眼看,其实她也想……   赶紧摇了摇头,她可不能跟凌雪一样。   摸着小手,凌雪心里别提多美了,“惊鸿仙子好多年不出来了,这次楚盟主是怎么请动她的?”   沈若仪说道:“谁知道呢,或许是想开了吧。”   瑟瑟不了解江湖上的事情,便认真地倾听着她们的谈话。   可她不知道,被她那双澄澈的眼眸注视着,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温柔以待。   凌雪在她的眼波里晕了晕,不经大脑地说道:“确实得想开了,当年那么多裙下之臣,干嘛惦记那个大魔头啊。”   “凌雪!”沈若仪语气中多了几分严肃。   凌雪回过了神,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幸亏没当着家中长辈说这话,要不然可能要挨训了。   瑟瑟看了看她们,善解人意地说道:“若是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她对别人的情史,没那么感兴趣。   凌雪和沈若仪对视了一眼,她说道:“也不是不方便说,就是家里那些人不让说,哎呀,那都过去多少年了,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就是说起来有点丢脸。”凌雪轻咳了一声。   她这样一说,瑟瑟就有点感兴趣了,想听听怎么个丢脸法。   沈若仪不管凌雪。   凌雪抓了抓头发,大概地说道:“就是当年有个大魔头,在武林中掀起了血雨腥风,靠武力没人能赢他,就有人提出让惊鸿仙子去……”   凌雪不好意思说下去,她那时也小,这些事还是偷听来的。   最丢人的是,“最后惊鸿仙子没把对方迷倒,反而让自己陷进去了。”   瑟瑟眨了眨眼。   赔了夫人又折兵。   嗯,确实亏了。 第127章   凌雪见瑟瑟感兴趣,便多说了些,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只能把她听说过的东拼西凑出来。   “那个大魔头不仅杀了黑虎寨寨主,还放了一把大火将黑虎寨烧了个干净,曾经赫赫有名的黑虎寨就这样被人一夜之间灭了门,如此狠辣的手段令整个武林为之震惊。”   这件事凌雪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她对江湖无比的向往,最渴望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因此听到这件耸人听闻的事情,就抓着自己的小木剑义愤填膺地说要为武林除害,这番义举自然没有得到父亲的支持,行侠仗义的计划胎死腹中。   “不光咱们这边,魔教那边也没讨了好,听说当年作恶多端的魔教五鬼就是被大魔头斩杀的,算是做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瑟瑟问道:“那这人到底是正是邪,是好是坏?”   “当然是坏的!他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凌雪毫不犹豫,说完她又有所迟疑。   有人说他罪大恶极,也有人说他替天行道,就比如清岳峰那边的人便把那个大魔头当恩人,当然这样的人不多,大部分人还是怒斥他十恶不赦。   由此看来,他依然是个大魔头。   瑟瑟听得好笑,她不过是随口一问,仅用正邪、好坏来评价一个人太片面了,就比如凌雪口中的大魔头,说不上多好,但也不算纯粹的恶,听起来无恶不作,却又有行侠仗义之举。   沈若仪拉了拉凌雪,有些无奈,“大魔头就大魔头,你激动什么?”   凌雪瞟了瑟瑟一眼,对上她含笑的眼眸,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这不是说给瑟瑟听么。”   瑟瑟凝眸看向她,温柔如水的眼眸,动人至极,“我记住了。”   “我就是说给你解闷的,也不用放到心上,那人早就销声匿迹了,肯定是老天爷看不过眼,这才把人收了!”凌雪软下声音,“你别害怕,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江湖上还是风平浪静的。”   瑟瑟轻声说道:“我不害怕。”   真的不害怕呀,她要是害怕,她就可以抱着她,好生安慰她了。   凌雪有点小失望,暗暗地叹了口气,对上瑟瑟黑白分明的水眸,又心潮澎湃了起来,看了这么久,还是没法习惯这种美貌冲击,要是没人在旁边,她这会儿都要捂着嘴尖叫了。   放轻松,不激动。   凌雪脸红扑扑的,努力维持着冷静。   沈若仪对凌雪笑着打趣道:“你这些话敢到惊鸿仙子面前说么?”   “不敢不敢。”凌雪的头摇成了拨浪鼓,“这么说她的情郎,惊鸿仙子得拿剑戳死我。”   沈若仪和瑟瑟相视而笑。   眼前这抹笑容,仿佛在月色下绽开的睡莲,恬淡而雅致,却有动人心魄的美丽。   沈若仪突然理解凌雪的激动了,在她面前,很难做到平静。   凌雪和沈若仪走后,苏木给瑟瑟送来了新制的药丸。   “一天吃两粒就好。”   瑟瑟接了过来,拿起一颗尝了一下,甜丝丝的,尝不出药味。   她笑道:“多谢小师兄了。”   苏木摇了一下头,没什么好谢的,他做不了什么。   瑟瑟的指尖捻着一小药丸,看着他道:“你不高兴么?因为我?”   最后一句她的语气中已有了几分肯定。   苏木抬眸看向她,一时无言。   他只是怪自己无用,解不了她的毒,救不了她的命。   瑟瑟弯起了唇瓣,轻轻地拉着他的衣袖,柔声说道:“小师兄你有什么好自责的?你瞧我这不是好端端的么,你给我新制的药丸,我一定好好吃,一天吃个五六颗,肯定能长命百岁。”   苏木心中的阴霾被吹散,“一天只能吃两颗。”   瑟瑟笑道:“那就吃两颗。”   ……   夜黑风高。   一个婀娜的身影在客栈外闪过。   水寐出现在瑟瑟的房间。   床榻上的人正安稳入睡,缎子似的乌发堆在雪白的脸颊旁,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没有丝毫的防备。   水寐皱着眉头,走到她的身前。   忽然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剑落在了她的脖颈边,剑锋锐利,她耳畔的发丝轻飘飘地落了下去。   水寐身体一僵。   强压着怒气,“段南星!”   段南星正要把她带出去,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发丝飘到手臂上,瑟瑟睁开了眼睛,眼中还带有一丝醒后的迷茫,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疑惑地看着他们道:“你们在做什么?”   水寐冷笑道:“你说呢?”   段南星的剑锋又靠近了几分。   瑟瑟歪了一下头,“你还在生的我气?”   水寐撇开眼,神色冷艳。   “我知道你不会伤我。”瑟瑟抬眸看她,语气轻缓,在夜色中静静流淌,“上次我也有些生气,你别怪我。”   水寐来之前想把她扒筋抽骨,毁了她那张勾人的脸,要让她知道什么是后悔!   可真的见到人了,她的狠心又没了底气,此时听她温柔的说着话,心中突然生出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水寐愤怒道:“怎么不怪你?这个臭男人有什么好的?你竟然抛下我跟着他走!”   望着那寒光湛湛,逐渐逼近水寐脖颈的长剑,瑟瑟倒是十分佩服水寐的骨气,剑都搁脖子上了,还能骂人。   就不怕段南星收不住手么?   为了避免血溅当场,瑟瑟走到段南星的身边,轻声说道:“把剑放下吧。”   段南星看了看瑟瑟,依言收回了剑。   水寐嘲讽地笑了一下,这些臭男人就会装!   她看段南星不顺眼,段南星看她也很不爽。   瑟瑟瞅了瞅水寐,之前她不是还对段南星挺有意思的,怎么现在恨不得拼个你死我活呢?   “你要来白天来好了,怎么大半夜的来?”   水寐瞪向瑟瑟,“你见过哪个干坏事的人能光明正大的?”   瑟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要干什么坏事?”   “我……”水寐被她堵了一下。   “好了,别气了。”   瑟瑟伸过手去。   水寐挥了一下。   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在屋内。   瑟瑟的手背被打了一下。   段南星沉下了脸,瑟瑟拉住他道:“不疼的。”   水寐张了张嘴,又紧闭了起来,有些心烦地看了瑟瑟一眼,一言不发地闪身离开。   瑟瑟微微地叹了口气。   段南星抬起她的手看了看,眉头微拧,“红了。”   瑟瑟说道:“不碍事。”   只是麻了一下,连疼都算不上,她还没那么娇气。   段南星却觉得只留下水寐几缕头发,太便宜她了。   水寐皱着眉头回去。   不想左护法早已在等她了。   “水寐,教主要见你。”   水寐心中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是为了何事?”   左护法冷冷一笑,并不回答。   水寐惴惴不安地跟了过去。   “参见教主。”   水寐话音未落,一道劲力朝她挥来,顷刻间,她的身体后仰,撞到了身后的门板上。   “水寐,你好大的胆子,敢欺上瞒下!”   伏昊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水寐立马跪在地上,“水寐不敢。”   伏昊天淡淡问道:“你今夜去做什么了?”   呼吸一滞,水寐心知瞒不过去,恭敬地说道:“教主明察,水寐无意中听一位女子弹奏了一支曲子,竟是与教主弹奏的残曲极为相似,这才想着将完整曲谱找来,好献给教主,只是事情未成,才未禀报,还望教主恕罪。”   伏昊天心潮起伏,不曾想有此意外之喜。   本想让人去盯墨山老人,却发现了水寐的行踪,出现的地方太可疑,这才有意试探一下,水寐终究是太年轻,不过是用些手段,谁知竟有这样的惊喜。   墨山老人和那人之间有来往,他那里会有曲谱的可能性非常大。   伏昊天按下兴奋,问道:“你今夜去了,就空手而归么?”   水寐回道:“天下第一剑客段南星在那里,我不是他的对手。”   伏昊天沉思了起来。   水寐瞅了一眼,说道:“水寐愿为教主取回乐谱。”   伏昊天没说话。   ……   武林大会的当日,墨山老人不敢让瑟瑟独自留在客栈,便将她带在了身边。   原本只是师徒三人,后来又有人凑了过来。   队伍忽然间就壮大了,看得墨山老人眉心直跳。   这还低调的了么?   不要说别人了,一个段南星跟着身边就够引人注目的了,又来了这几位身世不凡的公子小姐,整条街都不用看别人了!   墨山老人赶紧找了个酒楼,要了单独的房间,隔绝了各种打量,跟着身边的人,无论男女都被他轰了出去。   段南星则是收到了一封家书,他看完之后,沉默了片刻,不顾墨山老人的冷脸,找到瑟瑟说道:“我要回家一趟。”   瑟瑟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段南星漆黑的眼眸凝着她,郑重道:“我会回来找你。”   瑟瑟弯了弯唇,“等你回来,我或许已经离开这里了。”   他认真地说道:“我会找到你。”   段南星握住瑟瑟的手,微微收紧,眼中有某种执着。   瑟瑟走过去,抱住了他,似是叹息般说道:“若是找不到就不要找了。”   段南星没吭声,抱紧了她。   瑟瑟从楼上看着他离开,段南星似有所感,回头看向她,握紧了剑,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   惊鸿仙子的到来让武林大会瞬间达到了高潮。   所有人都想一睹武林第一美人的真容。   在台上切磋的人使出了浑身解数,既想在江湖上扬名又有心博得美人青睐。   可惜惊鸿仙子根本无暇顾及他们谁赢谁输,她的目光四处游移,似乎在找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2 23:23:33~2021-07-13 23:1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ollshot、VV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凌雪凭借不屈不挠的毅力成功挤到了瑟瑟的身边。没办法,一看不到人,心里就空落落的,在她身边空气都是香的。   墨山老人冷眼瞧着这两个姑娘厚着脸皮往他小徒弟身边凑,一会儿说送茶,一会儿又说送点心,把店小二的活儿都抢走了。   “师父。”瑟瑟一双盈盈美目看了过来。   墨山老人挥了一下手,“去吧,小心点。”   凌雪立马高兴地说道:“前辈您就放心吧,我保证把瑟瑟毫发无损地送回来。”   沈若仪也同样做了保证,她们珍爱呵护还来不及,怎会让瑟瑟受到伤害。   看着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墨山老人也没再说什么,他这小徒弟由他一手教导,用毒的手段甚是高明,除非顶尖的高手,其他人想对她出手,肯定要吃大亏,只是她的模样生得精致脆弱,教人只看到她的美丽,无法思考这份美丽是否带毒。   这次武林大会结束后,他们还是早点回青木谷为好,要不然总是提着心。   凌雪牵住瑟瑟的手说道:“我们到看台那边去,我叫人围上了纱帐,太阳晒不到,风也吹不着,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咱们坐在那里,喝着茶吃着点心看他们比试。”   可真是会享受,瑟瑟抿着唇笑。   沈若仪笑道:“凌雪这次可是出了不少银子,都要把惊鸿仙子的排场比下去了。”   瑟瑟看向凌雪,轻声道:“叫你费心了。”   透过轻柔的薄纱,闭月羞花的容貌遮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虽然看不真切,但她的美却清晰地传了过来,直击内心,霎时间三魂丟了七魄。   “凌雪。”沈若仪叫了她一声。   “啊?”凌雪觉得这银子花得值,惊鸿仙子能有,瑟瑟也得有,不能比别人少了!   沈若仪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啊什么啊,还走不走了?”   凌雪看了瑟瑟一眼,握着她的手,笑道:“走。”   到了看台上,瑟瑟取下了帷帽,如凌雪所说,这里布置得很是舒适,茶点水果一应俱全,视野也是极好。   沈若仪看着里面摆上的冰鉴,惊讶道:“你还放了冰。”   她这个好友什么时候如此心细了?   凌雪说道:“我这不是怕瑟瑟热到嘛。”   何止是摆了冰,桌上还有几把团扇,瑟瑟拿起一把团扇扇了扇风,笑道:“这下热不到了。”   三人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擂台上的比武。   楚英、唐锐和孔孟道三人跟在自家长辈的身边,知道瑟瑟在里面,目光不自觉地扫了过去。   孔孟道视线略一停留就收了回来,楚英有心过去,但脱不开身,唐锐的目光就直白多了,连他爹都发现他的心不在焉,险些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教训这个不成器的逆子。   凌雪张望了片刻,看到那几个人被家中长辈约束在身边,想来又过不来的样子,不由得乐了起来。   被他们一衬托,凌雪觉得自己更幸福了!   “瑟瑟,段南星去哪儿了?”   瑟瑟柔和地说道:“他有事离开了。”   凌雪眼睛一亮,“真的?”   瑟瑟眨了下眼,“你好像很高兴。”   有这么明显么?   不过,她的确很高兴就是了,以后她想抱瑟瑟,再没人拿剑威胁她了。   凌雪笑了笑,“我是好奇,怎么这种时候走了。”   “应该是有其他要紧事吧。”沈若仪看向瑟瑟,她以为瑟瑟对段南星是不同的,但他突然离开,她似乎也并未受到影响。   每个见到她的人都渴望在她的心上留下痕迹,但她只是蕴着动人的笑意看着他们,看着他们为她着迷,为她失魂落魄,却又不肯怜悯地伸一伸手,沈若仪有些怨她的无动于衷,不知道她们在她心中可有一丝位置。   若说她无情,但望着她嫣然含笑的模样,又让人舍不得怨她,她的身上有着令人飞蛾扑火的魅力。   瑟瑟不知道因为段南星离开的事能让沈若仪想这么多。   聚散离合,缘来缘去,本就是无常的事,他要走,她难道要热泪盈眶才能显示她并非铁石心肠么?   身后传来动静,一个小丫鬟端着茶壶走了进来。   行礼之后,低着头给瑟瑟面前的茶杯续水。   瑟瑟细白的手指转着扇柄,动人的眼眸看了过来,落在倒水的小丫鬟身上,一瞬不瞬地瞅着,极为投入。   倒完水,小丫鬟转身离开。   瑟瑟忽然用扇子一拦,明眸善睐的水眸看着她,语气熟稔,带着一丝疑惑,“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   这都认得出来?!   水寐硬着头皮说道:“姑娘在说什么?奴婢没听懂。”   听着她细着嗓子说话,瑟瑟顿时就笑了,拿着团扇半遮着脸,眼睛微微弯起。   悦耳动听的笑声轻轻柔柔地传入耳中,耳畔酥麻一片。   凌雪和沈若仪看了过去。   水寐的易容术还是第一次被人一眼看穿,她决定硬撑下去,低着头要往外走。   瑟瑟轻声说道:“茶里的东西对我不起作用。”   “……”有完没完了,她带不走她,难道要让教主亲自动手么?!   水寐把茶杯往托盘上一放,冷着脸走了出去。   “站住!”凌雪瞪大了眼睛,喊了一声,那个小丫鬟停都没停,直接走了出去,“谁给她的胆子?”   瑟瑟笑道:“她本就不是小丫鬟。”   水寐无功而返。   伏昊天已经没有多余的耐心。   看着所谓的武林大会,他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这些正道人士一个个都喊着除魔卫道,又有几个有本事的?   越是没本事的人,越是喊得比谁都响。   伏昊天的怒气不断积压。   水寐没能把人抓来,更是火上浇油。   “一个黄毛丫头都抓不到,要你有什么用!”   “水寐该死!”   伏昊天眯起眼,目泛寒光,往擂台上扫视了一圈,忽然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意。   这些年天魔宫太低调了,才让他们忘了害怕,什么人都敢出头逞英雄。   是时候让他们重新想起来了。   ……   听完瑟瑟的解释,凌雪愤怒地道:“竟然是那个妖女!她又想来掳人么?不行,我去找人抓她!一定要把那个妖女抓住!”   瑟瑟说道:“她对我没有恶意。”   “她都把你掳走了,指不定存了什么坏心呢!你可千万别信她,她是魔教的人,魔教有什么好人?你看这次她又是易容又是下药,差点被她得逞!”   凌雪急急地跟瑟瑟说着,就是不想她被那个魔教妖女骗了。   瑟瑟笑了笑,虽然水寐几次三番想抓她,但从未真正伤害过她,这一点她是清楚的。   沈若仪道:“魔教的人诡计多端,还是不得不防。”   沈若仪的话音刚落,外面异变突生。   擂台被炸响,众人俱惊。   伏昊天一现身,各门各派的掌门纷纷站了起来。   楚盟主肃声喝道:“伏昊天,你胆敢到武林大会来作乱!”   伏昊天傲然道:“有何不敢?”   武林群雄被他激怒,皆是义愤填膺。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杀了他”,数人围攻而上。   伏昊天冷笑一声,猛地出手,霎时人仰剑飞,惨叫四起。   此番目的是想震慑一下那些正道人士,但敌众我寡,伏昊天没想一个人力战整个武林,他又不是那个疯子,可做不出这种事情。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忽然朝一个方向掠去。   白纱被内劲震开。   凌雪和沈若仪震惊之下,还不忘把瑟瑟护到身后。   伏昊天右手一挥,凌雪和沈若仪被甩了出去。   看清瑟瑟的面容,伏昊天的眼睛闪了一下,一把将人抓了过去,点住了穴道。   在被点住穴道前,瑟瑟已经捏碎了手串上的红珠,心中暗叹,这人武力高强,这毒药对他怕是没什么效果。   伏昊天钳着瑟瑟一出来,四周骤然安静了一瞬。   烟尘嘈杂尽皆散去,天地间只余那一抹最动人的颜色。   她穿了一袭月白色的素纱衣裙,衣袂飘飘,似要凌风而去。   当她抬起眼眸看过来时,神魂都要被那双眼睛吸走。   “伏昊天!”   墨山老人怎么也没想到伏昊天的目标是瑟瑟,他就是豁出老命去,也不能让他带走瑟瑟。   被墨山老人这一喊,众人仿佛如梦初醒,奋力冲了上去,任谁都不忍心看着这个美丽少女被带走。   楚英、唐锐以及孔孟道都亮出武器,迎了上去。   情况比伏昊天预想的要难以应付,他并不恋战,击退一波人,便带着瑟瑟离去。   墨山老人和苏木紧追不舍。   在伏昊天即将越过屋脊时,一片青瓦朝他直击而去。   伏昊天余光已看到那片青瓦,不由嘲笑谁把这一碰就碎的瓦片当暗器,运起真气,抬袖挥去。   谁知那瓦片不仅没有被击得粉碎,反而发出金石相击之声,速度不减地朝他袭来。   伏昊天心头一震,连忙运起真气抵挡。   这一次他使出了全力,照样没抵住那片青瓦的袭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伏昊天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片瓦重伤。   惊骇万分,不知是谁有这样的手段。   等伏昊天从剧痛中回神,才愕然发现,怀中少女已经被人带走,他竟然连人都没看到。   墨山老人已经停了下来。   “师父?”   苏木焦急不解地看过去。   墨山老人皱起了眉。   楚盟主与身边的一位道长说道:“你看到那个身影了么?”   道长摇头叹道:“没有。”   楚盟主的神色变得凝重,“我也没有。”   这才是最可怕的。   片刻后,道长忽然说道:“我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久违的人。 第129章   四周的画面迅速闪过,眨眼间已将众人远远地甩开。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夺走的黑衣男子此刻正抱着瑟瑟,颇为悠闲地在山川间游览,脚尖轻轻一点,枝叶微颤,身姿飘逸至极。   墨发飞扬,衣袖翻飞,仿佛天地之间任其遨游。   瑟瑟被他揽着腰,转过眼眸,看向眼前这个黑衣男子,他带了一个漆黑丑陋的面具,遮着大半张脸,隐约可以窥见线条流畅的下颌。   男子侧了一下头,解开了瑟瑟的穴道。   身子骤然软了下来,瑟瑟没有急切地开口,而是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相同的位置,她曾经无数次像这样仰头去看他,他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溪水潺潺,水光粼粼,水面飘着几片碧绿的柳叶,不知随着溪水流往何处。   岸边的石头被冲刷得圆润光滑,瑟瑟被放了下来。   他松开手看着她。   瑟瑟走近一步,抬起手碰上了他的面具。   衣袖滑落至肘间,露出纤细白皙的藕臂,嫣红的手串碎了几颗红珠,松垮的挂在皓腕上,多了几分绮丽柔艳。   他没有阻止,瑟瑟踮起脚尖,轻轻地解开系绳,将那张漆黑的面具拿了下来。   记忆中模糊的面容再次变得清晰。   瑟瑟静静地看着他。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如果非要问她此刻的想法,那她最想给他一巴掌,问他死哪儿去了!   柳遇看向瑟瑟。   忽地,牵了牵唇角,“长大了。”   当年的小姑娘如今已长成了令无数人魂牵梦绕的美人。   若说这一句还算是久别重逢后的感慨,那么他下一句就令瑟瑟恨得牙痒了。   因为他紧接着感叹了一句,“抱不动了。”   瑟瑟咬了咬牙,柔情似水地望着他,温温柔柔地轻声道:“那是因为你老了。”   柳遇非但没生气,反而低笑了几声。   虽说十多年不见,但二人之间似乎并没有陌生和隔阂,其实瑟瑟心里是有气的,甚至还有点委屈,他心无挂碍,洒脱不羁,她却眼睛一眨,滴下了泪。   睁着水雾迷蒙的眼眸横了他一眼,转过身默默垂泪。   触到伤心处了,干脆不顾形象地蹲到了地上。   这大概是柳遇见过最不拘小节的美人了,他半蹲下去,抬起了瑟瑟的脸,瑟瑟扭过头去,又被他掰了过来。   指腹扫过瑟瑟的眼角,柳遇语气温和,像是包容使性子的小孩,有些无奈地道:“哭什么?”   “你说我哭什么?你一走就是十几年,把我丢下,不闻不问,你都不要我了,还不许我哭?”瑟瑟推了他一把,“你走开!别碰我!”   柳遇忍俊不禁。   瑟瑟眼泛泪花,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仿佛在说,她都如此伤心了,他还在笑。   眼睛一眨,泪珠就往外滚,仿佛是两颗泉眼似的,难怪说女人是水做的。   不得不说,这般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之态,实在是赏心悦目。   柳遇给瑟瑟擦着泪,细滑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耐心说道:“不是不要你,我确实是死了。”   那她是大白天见鬼了么?   瑟瑟瞅了瞅地上的影子又迟疑地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心口。   那颗心脏正有力地跳动着呢!   “准确的说是死过一次。”   瑟瑟收回手,掏出手帕,拭了拭泪。   眼角仍有些微红。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瑟瑟如此姿态连墨山老人和苏木都不曾见过。   溪边的微风带着湿润的水汽,还有不知名的花香。   瑟瑟抱着双膝坐在溪边,柳遇也不拘地坐了下来。   她垂眸捡起一块光滑的石头在手中摩挲,柳遇则将目光投向了落满碎金的溪面。   过了半晌。   柳遇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去过青木谷。”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瑟瑟抿起了笑。   捏着手里的石头说道:“去那做什么?”   柳遇看了看她,“怕某个不好养的小丫头被人家赶出去。”   秋水明眸转了过来,瑟瑟睨着他道:“我哪里不好养?”   柳遇笑了一下。   仙姿玉色,一貌倾城。   如何好养的了?   “柳遇。”   瑟瑟倾过身子,靠近了他。   举世无双的绝色美人近在咫尺,有多少人能抵挡住美色的诱惑?就像凌雪说的,被她如此看着,命都能舍得给她,倘若她肯笑一笑,那这个人就完了。   柳遇微笑地看着她。   纤纤玉手抚上了他的脸,在他的注视下,瑟瑟眨了下眼,轻轻地说道:“你保养得真好。”   “……”   柳遇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你生得也不错。”   他的言语和举动明明该是暧昧轻挑的,但只有瑟瑟这个当事人知道,他还真是坦荡得很,或许在他眼中,她根本不算一个女人,拿她当孩子哄呢。   这个认知让瑟瑟有些不满,同时有些沮丧,她漂亮的脸蛋、窈窕的身材,哪一点像小孩了?   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都不像柳遇这样眼瞎!   ……   苏木要去追人,被墨山老人拦了下来。   “瑟瑟她没事。”   苏木焦急地说道:“可是――”   “不用担心她。”墨山老人当然是关心瑟瑟的,但他看到伏昊天被重伤时,诧异之余又感觉到一些熟悉,一片青瓦能使出这么大的威力,身法更是如同鬼魅,从伏昊天手里把人夺走,这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名字,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这个想法仿佛在脑海中扎根似的挥之不去,反而越来越清晰。   除了他,再没人能办到了。   墨山老人感慨万千,他竟然还活着。   这难道就是祸害遗千年?   苏木还要说什么,墨山老人叹了口气,说道:“瑟瑟等的人回来了。”   苏木愣了一下,焦躁不安的心缓缓地沉了下来。   凌雪和沈若仪眼睁睁看着瑟瑟被人抓走,既是内疚又是悔恨,央求自家长辈,派出人手去寻人。   还有很多人如同她二人一般想找到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但是他们连是谁把人抓走的都没看到,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   惊鸿仙子也在找人。   她找的不是瑟瑟,而是那个把瑟瑟带走的人。   虽然她也没有看到那个身影,但心中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那就是他,只有他才可以做到。   惊鸿仙子的心口怦怦乱跳,多少次午夜梦回、辗转反侧,都是因为那个狠心的人,这些年她既盼着能与他再续前缘,又担心他是否真的不在了。   乱七八糟的念头让她无比煎熬,但自始至终一个念头是不变的,那就是她要见到他。   多年的夙愿,在今日终于快要实现,他出现了,他没有死。   惊鸿仙子激动不已,恨不得马上见到他,好诉说衷肠。   已经让人去探寻消息。   她想到了什么,匆匆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打扮起来。   铜镜中照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看着镜中的自己,惊鸿仙子忽然想到了另一张面容,她自负美貌,也不得不承认,那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美丽。   一想到他把那个女子带走,惊鸿仙子瞬间拧起了眉,他为何要带走她,难道他也被迷住了么?   不会的,惊鸿仙子拿起梳子慌乱地梳了几下头发。   想了半天,还是命人去打听那个女子是谁。   其实,不光惊鸿仙子在打听,在武林大会上看到瑟瑟的人都想知道她是谁。   她仿佛突然出现在江湖上,只一个露面便教人印在了心里,再难抹去,可他们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街上的人在谈论武林大会上出现的那个神秘少女,水寐听了一耳朵,在客栈外徘徊了片刻。   竟然有人比教主的武功还高,她被那人抓去,谁还能救得了她?   水寐怀着心事回去。   伏昊天刚刚运功结束。   联想到万丈涯的异动,他已经确定那个人是谁了。   得出的结论并不能让他感到轻松,相反,伏昊天觉得头顶像是笼上了一层乌云。   仿佛又有了当年那种憋屈的感觉,谁想头上压着个惹不起的祖宗?   伏昊天忍不住骂道,他柳遇怎么不去死呢?这是又想干什么?   安静了十来年,又要兴风作浪了么?!   跟柳遇一比,伏昊天都不好意思称他们天魔宫是魔教!   楚盟主等人也有此忧虑。   怕武林的稳定被再次打破。   然而,他们确实是多虑了。   柳遇自认已经十分低调,连面都没露。   至于他们怎么想,他就管不着了。   柳遇没心思跟一群大老粗瞎搅和,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比如养孩子。   既然当初答应了她,自然不能扔下她不管。   有他护着她,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可以带着她天南地北的游玩,想过什么样的生活由她决定。   若是她喜欢安定的生活,他也可以为她安排。   当柳遇询问瑟瑟的时候,瑟瑟想了一下问道:“你想怎么给我安排?”   柳遇仰了仰头,望着天边舒卷的白云,缓缓道:“看你的意思,如果你想嫁人也可以。财富和人手,我会为你准备好,这两样握在手里,别人便欺负不了你。”   捏了好一会儿的石头忍不住朝他扔了过去。   柳遇抓住石头,侧头看向她。   瑟瑟咬了一下红唇,“你就在欺负我!”   ……   柳遇送瑟瑟去见墨山老人,一路上她都没跟他说话。   即使心里有猜测,真见到人了,墨山老人还是惊讶万分,“你还没死啊?”   柳遇挑了一下眉。   听起来好像很失望。   瑟瑟笑了笑。   当墨山老人听到柳遇要把瑟瑟带走的时候,他立马反驳道:“不行,瑟瑟怎么能跟你这个大魔头走?”   大魔头?   听起来有些耳熟。   瑟瑟的一双美目扫向柳遇。   柳遇淡然道:“别听你师父瞎说。”   墨山老人瞪大了眼睛,是他一个人这样说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4 22:35:29~2021-07-15 20:2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藤穆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V 17瓶;48340233 10瓶;bakaaaaaaaaaQVQ、清、芋圆红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墨山老人看了看他美若天仙的小徒弟,又瞅了眼多年不见照样能气死人不偿命的柳遇,心中止不住地叹气。   他该怎么告诉他的小徒弟,柳遇不是个好人呢?   尽管认识柳遇很多年了,但墨山老人仍然看不透他,他这人做事皆是随心而为,既能出手狠辣、毫不犹豫地取人性命,又能对街边的乞儿随手施善。   就像当年他带着瑟瑟来青木谷,墨山老人也没料到柳遇能为一个毫无瓜葛的小姑娘考虑这么多。   此人亦正亦邪,说不上十恶不赦,但也绝对算不上好人。   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徒弟跟着这样一个人,墨山老人怎能不挂心,但是他也知道,就算他再如何反对也无济于事。   墨山老人感慨万千,如今姑娘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是去是留已经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别的不好说,至少在柳遇身边,没有人能伤她分毫,不论柳遇对别人如何,对瑟瑟还是不错的,他既然肯护着她,那么让瑟瑟多过几年随心所欲的日子也好。   墨山老人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但终究是不怎么乐意,以前柳遇就没少祸害他的药圃,没想到他又来祸害他水灵灵的小徒弟。   “瑟瑟,来,为师再交代你几句。”   话音一转,转头对柳遇冷着脸道:“我们师徒两说会儿话,这也要看着?”   柳遇摇了一下头,不跟上了年纪的人计较,他正要出去,瑟瑟忽然捏住了他的袖子。   对上她欲说还休的眼眸,柳遇说道:“我就在外面,不走。”   瑟瑟松开手,还是没跟他说话。   柳遇牵了一下唇,离开了房间。   看到瑟瑟对柳遇的亲近,墨山老人痛心疾首地说道:“你这傻丫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啊,你就跟着他!”   瑟瑟微微一笑,“我知道,大魔头嘛。”   婉转动听的嗓音如流水般缓缓流淌,柳遇坐在屋顶上,看着在湛蓝的天空中飞过的燕子,嘴角上扬了几分。   见瑟瑟如此轻描淡写,显然是不知其中厉害,墨山老人既舍不得小徒弟就这么被柳遇拐走,又有许多叮嘱要一一嘱咐,看着瑟瑟澄净无垢的眼眸,墨山老人的话堵到了嗓子眼,最后憋出一句,“你不要太惯着他。”   墨山老人觉得柳遇这种人就得拿铁链给栓住手脚,再关进笼子里,才能治得了他,要是由着他折腾,他能把天捅个窟窿眼。   这可不是没有根据地胡乱猜测,他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好在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也懂得装模作样了。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墨山老人从认识柳遇起,就没见他对谁低过头。当然,也没有人能叫他低头就是了。   墨山老人就是担心瑟瑟受委屈,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哪能治得了柳遇。   瑟瑟不太明白,“怎么才算不惯着他?”   这话真把墨山老人问着了,他突然意识到由他跟小徒弟说这话有点不合适,可是没办法,他醉心医道,没给两个徒弟找个师娘,如今也是赶鸭子上架。   瑟瑟安静地看过去,似乎在等着墨山老人把话说完。   “就是……就是得管着他。”墨山老人知道这对瑟瑟来说太难了,他也没指望瑟瑟能把柳遇管住,只要她不受气就好。   瑟瑟闻言,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会管着他的。”   墨山老人看着瑟瑟一日比一日更盛的美貌,莫名就信了几分。   英雄难过美人关,英雄也是男人,在如此销魂蚀骨的美丽面前,他反倒有些担心起柳遇了。   ……   瑟瑟跟墨山老人说完,出门看到了苏木。   “小师兄。”   苏木走到瑟瑟身前,看了她片刻,问道:“你要走?”   “是,他来接我了。”   雪肤乌发的美人嘴角含笑,眼睛微微弯起,灿如春华,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苏木平静地看着瑟瑟,她应该是很高兴的,似乎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他也扬了扬唇,“记得回来拿药。”   “知道了,我还要长命百岁。”瑟瑟的语气轻松而愉快。   她温柔地笑着,就像暖融融的春风。   苏木走进屋里的时候,墨山老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说说你,要是早点开窍,还有他柳遇什么事,这下好了,瑟瑟被那个混账东西拐走了!”   墨山老人有点后悔,他不该对苏木太过严格,把这个徒儿教傻了,都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不是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么,这都近了十多年了,也没成事。   究其原因,墨山老人认为就是苏木太规矩,天天小师妹小师妹的叫着,当妹妹似的照顾着,关键是他真把人家当妹妹了么?   苏木默默听着师父的教诲,没有丝毫反驳。   过了片刻,他才说道:“师父,小师妹是高兴的。”   墨山老人叹了一声。   看到瑟瑟回来,凌雪和沈若仪差点哭出来,凌雪更是一把抱住了瑟瑟。   “瑟瑟,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凌雪愧疚得不行。   沈若仪也说:“是我们考虑得不周全。”   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她们就恨自己没用,竟然眼睁睁看着瑟瑟被人抓走。   瑟瑟轻声细语地说道:“不关你们的事,无需自责。”   凌雪直摇头,居然还掉出了泪,“就怨我,就怨我。”   男儿有泪不轻弹,对凌大小姐来说也是如此,瑟瑟柔声道:“别哭了,我的衣服要被你哭湿了。”   她如此一说,凌雪立马止住了泪,脸红红的,憋得很辛苦。   瑟瑟对她们笑道:“你们瞧,我不是好端端的么,而且,我等的人也回来了。”   凌雪曾听瑟瑟说起过,后来她又跟沈若仪提过。   因此听瑟瑟说完两个人愣了一下,便明白了。   “那个抛下你的混蛋回来了?”凌雪撸了撸袖子,“在哪呢?我替你教训他一顿!”   沈若仪握住凌雪的手腕,凌雪还以为沈若仪要拦着她,却听她道:“加上我。”   凌雪当即笑了,“这才是嘛,咱俩一起教训他,看他还敢不敢再欺负瑟瑟。”   被人真心维护的感觉的确很好,但瑟瑟还是阻止了她们。”   凌雪关切地说道:“你可不能这么护着他!”   瑟瑟心道,她哪是护着他,分明是护着你们。   为了不让她们再想找柳遇算账,瑟瑟转了一下话头说道:“我要离开这里了。”   凌雪和沈若仪同时看了过来。   “要、要走?”   瑟瑟点了点头。   空气忽然凝滞了起来。   凌雪拉起瑟瑟的手,依依不舍道:“怎么就走了呢?”   沈若仪道:“是跟那个人一起走?”   “是啊。”瑟瑟露出浅浅的笑,顿时满室生辉。   凌雪和沈若仪仍是看呆了,往常已经觉得她美得不似凡人,如今她的笑容中添了几分惹人爱怜的娇媚,更让人招架不住。   后来说了什么,她们已经记不太清了,仿佛心神都被她摄去,眼之所视是她,心之所想还是她。   二人晕乎乎地走回去。   沈若仪突然停下,懊悔道:“我忘了问瑟瑟是怎么回来的了。”   她们从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那里听到了一点消息,那个伤了伏昊天又把瑟瑟带走的人,有可能是消失了十几年的大魔头。   “没问么?好像问了吧。”凌雪也不确定,她光顾着看美人了。   沈若仪笑了一下,“算了,看到瑟瑟平安回来就放心了。不过她等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啊?也没露个面,好大的架子。”   “就是啊,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可以抱得美人归,这要是我做梦都得笑醒,不行了,说着说着,我都有点嫉妒了。”   凌雪一想到见不到瑟瑟,就感到无比惆怅,就算什么都不做,光是看着她也是一件愉快幸福的事情,但现在她的快乐没有了。   沈若仪道:“我们该多问问的,那人的品貌如何,也不知配不配得上瑟瑟。”   凌雪附和地点点头,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点记忆,“瑟瑟说他姓柳,竟然跟那个大魔头一个姓。”   两个人谁都没多想,然而她们认为不可能的事,恰恰就是事情的真相。   瑟瑟唤了一声柳遇的名字,他便出现了。   柳遇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侧头看向瑟瑟道:“都说好了?”   他的手指捏着瓷杯,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没有练武之人的粗糙,反而透着一股矜贵优雅。   瑟瑟“嗯”了一声。   看着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察觉到她的目光,柳遇放下杯子,手心朝上,对瑟瑟笑道:“来。”   瑟瑟磨了磨牙,这个混蛋,他敢笑得再慈祥一点么?!   走了几步,来到他的身边,瑟瑟停了一下,没有听话地搭上手去,袅娜的身子转了一个方向,丝滑柔软地衣料从他的手心滑过,坐到了另一边。   与他一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纤细的手指捏起茶杯,自顾自地喝着茶,鸦羽似的眼睫投向一小片阴影,百般难描,般般入画。   美人本该有几分傲气,而她可以更高傲一点。   柳遇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自然也不会要求她乖巧懂事。   仿佛闲谈般说道:“你师父与你说什么了?”   瑟瑟抬眸看去,嫣红的唇瓣覆了一层水光,光艳动人,“你没听到?”   装什么?   他会听不到?   柳遇不见一丝窘迫,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瑟瑟以手支颐,手臂像雪一样白,腕间的红珠手串鲜艳夺目。   乌黑的眼眸凝着他,她轻柔地说道:“师父说不能惯着你,要我管着你,你肯要我管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5 20:27:17~2021-07-16 22:5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摇摆的海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楚英、唐锐以及孔孟道没有凌雪和沈若仪幸运,等他们赶过去时,早已没有了佳人的踪迹。   在听到苏木说她已经离开时,三人不知在想什么,失魂落魄地站了许久。   孔孟道一直认为自己是清醒的,即使会被她吸引,仍然能克制住自己,他努力地做一个旁观者,但到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要做到真正地旁观谈何容易。   孔孟道独自走开,其他两人如何,他无暇顾及,他只觉得他急需从圣人先贤之中获取力量,期盼圣贤能破除他的愚昧。   半个时辰后,孔孟道把书一合,长叹了一声,他着实不该自欺欺人。   川州城外。   一片翠色山水间,两人同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不急不缓地行着路。   瑟瑟坐在柳遇的身前,打眼一看,似是被他环在怀中,看上去颇为暧.昧,当然这仅仅是看上去,与事实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两个人虽然离得近,却没有靠在一起,他的手臂环绕过去握着缰绳,压根没有碰到她,端的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他的动作自然不显刻意,但瑟瑟就是有点不舒坦,明明提出两人同骑的人是他,这会儿他又避着她,既然如此,他们各骑各的多好。   瑟瑟当然不是想让他不规矩,而是在意他有意无意划开的距离。   她问了他那句话,他却只是笑着看她。   不用他说,瑟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呀,不肯对她弯傲骨呢。   瑟瑟很理解,但理解归理解,照样不得劲。   可见当年的话都是哄着她玩的。   瑟瑟目视前方,开口问道:“为何不买两匹马?我会骑。”   “下次吧。”柳遇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转了转,“你今日有些不高兴。”   他还好意思说。   瑟瑟抿了一下唇,语气淡淡地道:“没有。”   他似是无所谓地说道:“那便没有。”   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瑟瑟转过头去看着他道:“就是不高兴了。”   柳遇真切的感受到,她长大了,不好带了。   “抱紧我。”   瑟瑟歪了歪头,没反应过来。   柳遇把她往怀里揽了一下,牵了牵唇角。   深邃的眉眼中晕开笑意。   下一刻,瑟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让她抱紧他了。   身下的骏马瞬间疾驰了起来,景物迅速后移,视线变得有些模糊,风从身边刮过,耳畔只能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   瑟瑟的姿势别扭极了,这种极速狂奔的感觉,惊险又刺激,虽然有随时被甩下马去的惊险,但柳遇在身后,仿佛就有了一层保护的屏障,好像无论如何,他都可以护住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人在有倚仗的时候,胆子就格外大,虽然瑟瑟不想承认,但她还挺喜欢这种刺激的。   到底是顾着她的,柳遇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可高兴些了?”   瑟瑟瞥了他一眼,“其实可以更快些。”   眉头轻轻一挑,柳遇很配合地赞道:“厉害。”   瑟瑟瞪了他一下,万般风情聚于眉眼,潋滟生姿,“你哄小孩呢?”   目光略一凝滞,柳遇的嘴角微微上扬,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是孩子么?”   事实上柳遇绝不是个平易近人的人,在他的身上有种迫人的威压,当他隐含锋芒的眼睛看人时,能叫人冷不丁打个寒颤。   他倒没有这样看过她,相反,他还对她颇为包容。   不知怎么的,瑟瑟就是对他成竹在胸的样子很看不过眼,衬得她就跟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   她看了他一会儿,疑惑地问道:“你当初救我,是想捡个女儿养?”   她发现,他特别乐于给她当爹!   当初怎么想的,柳遇已经记不清了,听她这样一说,他想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道:“有这样一个漂亮女儿,似乎也不错。”   她才不想给他当女儿,瑟瑟往他的怀里靠了几分,温声细语地说道:“别人问我姓什么,我说姓柳,随夫姓。”   最后三个字瑟瑟说得尤为清晰,想听错都难。   柳遇垂下眼眸看向她,令人无所遁形。   瑟瑟回以一个柔美动人的微笑。   他抬起瑟瑟的下巴,指腹微微用力地捏了一下,“你该听你师父的话。”   “哪句话?”瑟瑟的眼波流转,微微仰头,红润的唇瓣柔嫩娇妍,“说你是大魔头,还是要我管着你?”   柳遇的眼眸微深。   瑟瑟不甚在意地说道:“你是大魔头,我便是小妖女,正好相配。我不嫌你一把年纪,你也别嫌我命不久矣,凑合凑合也能过。”   柳遇看了瑟瑟许久,点了一下瑟瑟的额头,“少胡思乱想。”   “你要始乱终弃!”瑟瑟不满地瞪向他,“你在青木谷说过的话都忘了!”   对视了几息,柳遇微微一叹,眼中似有无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但是瑟瑟,嫁给我并不是好的选择。当然,我可以娶你,可这真的会是你想要的么,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依赖我,而不是男女之情。”   瑟瑟凝着他,眼眸澄澈,既天真又柔媚,她开口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男女之情?”   沉默了片刻,柳遇道:“当你遇见那个人就知道了。”   瑟瑟仰着头看他,“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柳遇的指尖微顿。   瑟瑟忽地一笑,“我与你说笑的。”   柳遇的嘴角抿直了几分,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瑟瑟,似笑非笑。   瑟瑟不知收敛地抚了抚他的胸口,一双无辜的水眸眨动了几下,“别这样看着我,我怎么觉得你想打我呢?”   抬手捏住她嫩滑的脸蛋,柳遇说道:“是有点想打你。”   “……”   瑟瑟张了张嘴,水雾迷蒙的眼眸望着他,“我不经打的。”   跟他用上美人计了,柳遇的耳朵一动,“有人来了。”   瑟瑟揉了揉自己的脸,朝四周看了一下,不见人影,她看向柳遇,“我们不快点逃?”   柳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做什么坏事了?”   什么叫她做什么坏事了,他才是那个大魔头,她还不是为了他着想,怕有仇家来追杀他。   瑟瑟的红唇一撇,没好气地说道:“我能做什么坏事?”   打量着瑟瑟祸水似的容貌,柳遇心道,她能做的坏事可不少。   两个人幼稚地等在了原地。   两人下了马。   柳遇靠在一棵树上闭目养神。   半刻钟后,仍不见人来。   瑟瑟叹息着摸上柳遇的耳朵,绝美的脸上带了一丝轻愁,“早就听说人上了年纪就会耳聋眼花,你的耳朵已经不行了么?”   柳遇撩起眼眸,瞟了她一眼,没有作声,气定神闲得很。   不得不说,他已经很多年没干过这种蠢事了,竟然一时心血来潮跟着她犯傻,也罢,就当哄孩子开心了。   下一瞬,瑟瑟便看到了一个女人。   一身熟悉的白衣装扮。   瑟瑟认出了来人,正是武林第一美人惊鸿仙子。   “柳遇!”   惊鸿仙子的速度变慢,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秀目望着树下的身影,她紧张得手在发抖,嗓子干哑,一时忘了言语。   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惊鸿仙子近乎失态的神情,让瑟瑟记起了曾经听到过的事情。   瑟瑟睨着柳遇道:“你老情人来了。”   他们的行踪足够隐秘,居然还能被惊鸿仙子找过来,可见是用了心了。   想到这,瑟瑟撇过了头。   惊鸿仙子能找来,确实费了很多心力。   只要有一丝可能,她就赶过去,这次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真的让她见到人了。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惊鸿仙子再见到他,仍是情难自抑,如同十八少女般脸红心跳。   柳遇抬眸看向她。   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惊鸿仙子的呼吸瞬间一滞,似羞似怯地垂了垂头。   瑟瑟都要看傻眼了。   她虽然不了解惊鸿仙子,但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惊鸿仙子目不斜视地走上楼去,给瑟瑟的感觉就是很傲气的一个人。   再看此刻这个面带羞色的女子。   瑟瑟很难把她和惊鸿仙子重合到一起。   就在瑟瑟愣神的片刻,她的腰被人搂了过去。   瑟瑟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柳遇抱上马,带着她策马而去了。   不仅是瑟瑟愣了一下,惊鸿仙子也始料未及。   马蹄踏起烟尘。   遮挡了视线。   惊鸿仙子呆滞了几息。   等到尘土散去。   哪里还有什么踪影。   把惊鸿仙子甩开了,瑟瑟这才问道:“为什么要跑?”   他也有躲着别人的时候,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柳遇回道:“麻烦。”   如此简单到敷衍的两个字可不能打发掉瑟瑟。   她瞅着他说道:“惊鸿仙子可是武林第一美人,你就这样把她甩开了?”   柳遇看了看瑟瑟,“不如你美。”   突然的赞美让瑟瑟顿了一下,“你还知道我美呢。”   柳遇的唇角扬了扬,除非是瞎子,否则没有人能忽略她的美。   出了川州,又行了两日,柳遇直接买下了一艘装饰华丽的大船,奴仆婢女一应俱全。   瑟瑟看着他如此大的手笔,便说道:“你好像很有钱。”   从前也是如此,他就像可以空手变出来似的。   柳遇淡淡地瞥了瑟瑟一眼,“这么多年,难道是白活的?”   说到这儿,瑟瑟就耐不住好奇了,“这么多年是多少年呢?”   柳遇吹着风,没理她。   “柳哥哥?”   柳遇眉心一跳。   瑟瑟仍在继续,“柳叔叔?柳伯伯?柳――”   柳遇按住了瑟瑟的嘴。   修长白皙的食指按在瑟瑟的唇上,有点微烫。   两个人四目相对,突然安静了下来。 第132章   “小姐,老爷让您过去用饭。”   瑟瑟正在随意地拨弄匣子里的珠宝首饰,忽地一听这话,指尖轻抬了一下,看向那个小丫鬟,迟疑地问道:“老爷?”   这是在叫柳遇?   小丫鬟忍不住去瞅她,姑娘不仅长得美,连声音也这般好听,恍恍惚惚地又重复了一遍。   船上的人是柳遇连船带人一起买下来的,不了解新主人和这位天仙似的姑娘是何关系,一开始他们不知该怎么称呼,见二人举止亲近,还以为是一对佳偶。   柳遇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更不会去跟人解释他和瑟瑟的关系,直到有人问到他跟前了,他才说了句,“叫小姐。”   瑟瑟娉娉袅袅地走了过去,挨在他身边坐下,娇声细语地唤了声,“老爷。”   柳遇为瑟瑟倒了一杯茶,往她的身边推了推,“多喝水,少说话。”   撇了一下嘴,瑟瑟轻柔地说道:“你可真不知足,旁人巴不得能跟我说句话,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来堵我的嘴呢?”   瑟瑟微顿了一下,想起他按她嘴的事了。   “年纪大了,受不了气。”柳遇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你乖一点,别气我。”   长大后的瑟瑟让柳遇觉得有点棘手,养个孩子不仅仅是给她吃穿的事,她这会儿正是青涩又叛逆的时候,着实让他有些头疼。   柳遇试着回忆自己当年是怎么过来的,不过少顷,他就打住了,愕然地发现,跟他比起来,她竟是乖得不像话。   把柳遇当做比较对象本身就十分有问题,任谁跟他一比,都可以说是老实孩子。   “我可没气你。”瑟瑟抿了一口茶。   柳遇瞧着瑟瑟乌黑的发顶,卷翘浓密的睫毛,甚至觉得她有些太乖了。   瑟瑟抬了抬眼,看到柳遇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瑟瑟哪里知道,柳遇正在琢磨怎么让她更“坏”一点。   人要变“坏”,真的是件很简单的事,更何况还有人刻意引导。   他带着她做了很多新奇有趣的“坏事”。   没有所谓的规矩和顾忌,并不因为她是女子就约束着她。   他教她喝酒,什么杜康酒、三辰酒、竹叶青……都带她喝过。   瑟瑟喝得脸泛潮红,晕乎乎地歪着头看他,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酒杯,似乎透着一层光晕,他侃侃而谈地说着该用什么酒杯盛什么酒,在酿酒时又该用什么水,什么时候喝滋味最好。   “万般滋味,总要亲自尝了才知道。”   他的话音一落,膝上骤然一沉。   垂眸一看,她已经不胜酒力地醉了,脸颊上带了一抹酡红,羽睫低垂,顺滑冰凉的青丝贴在脸上,连嫣红的唇瓣上也沾了几缕发丝。   柳遇把她的头发挽到耳后,看了她片刻,望着夜色中平静的江面,独自饮了半宿酒。   他教她细品而不是牛饮,只肯让她尝尝味,渐渐地,瑟瑟也品出了一点滋味。   不单是喝酒,他还带她到青楼里去喝,给她戴了顶帷帽,大摇大摆地领着她进去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青楼的老鸨笑得合不拢嘴。   “大爷,您等着,我叫我们这最美的姑娘来陪您。”   柳遇颔首。   瑟瑟眯了眯眼。   说什么陪着她玩,分明是他自己想玩。   酒水很快送了上来。   柳遇给瑟瑟倒了一杯酒,“尝尝吧,这儿的葡萄酒很不错。”   瑟瑟想问他怎么知道很不错,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挺没意思的,因此也不问了,端起酒杯尝了尝这个很不错的葡萄酒。   的确如他所说,是很不错。   瑟瑟饮了两口,突然来了人。   一个艳若桃李的女子走了进来。   柳遇抬了抬手,“去伺候这位小祖宗吧。”   女子微愣。   逛青楼还带什么女人,女子心中不悦地看了过去。   这一看半天没回过神来。   瑟瑟看着他微微笑道:“不敢当,不是来陪你的么?我怎好夺人之美?”   柳遇说道:“不过是给你找个端茶倒水的,你既然不乐意……”   “我愿意!”   柳遇和瑟瑟同时看向了那个女子。   女子的俏脸泛起红晕,“我愿意伺候姑娘。”   柳遇的指尖摩挲了几下,深邃的眼眸看向了瑟瑟。   瑟瑟对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这顿饭吃得瑟瑟是身心舒畅,这姑娘太会照顾人了,眼睛一搭,她就知道她想要什么,不用她抬手就把菜给她夹过来了,贴心细致,还会唱小曲。   瑟瑟终于明白了逛青楼的乐趣。   相比瑟瑟这边的服侍周到,柳遇那边就显得清冷许多。   等到酒足饭饱。   那女子对瑟瑟轻声问道:“姑娘还会再来么?”   “我……”   瑟瑟还没说完话呢,眼前一花,被柳遇抱走了。   夜风吹散了几分酒意。   “这么急做什么?”瑟瑟嘟了嘟嘴,很有安全意识地搂上了他的脖子,“你说过要带我看歌舞的。”   柳遇淡淡道:“你醉了。”   “怎么可能,我才喝了三杯。”   可不可能,她都被带回去了,并且再也没带她去过那里。   瑟瑟跟柳遇学的东西,是墨山老人打死都不会让瑟瑟碰的东西。   比如,赌术和偷技。   柳遇是这么说的,“教你学这些,又不是让你去赌去偷。”   “那我为何要学?”   柳遇疑惑地看向她,“难道不好玩?”   “……好玩。”   瑟瑟显然没能理解柳遇带孩子的方式,“你怎么会这么多……”   瑟瑟不知道怎么说,但要让其他人看了指定要说一句歪门邪道。   柳遇漫不经心地摇着骰子,“年纪大了,什么不会?”   “……”瑟瑟想说,这不是年纪大的问题,有些人就是活到七老八十也不一定会这些。   好吧,以前她拿他的年纪说事,如今倒是被他当成借口了。   一路北上,他们在繁华的京都停留了一段时日。   当他们到关外的时候,正好入了冬。   瑟瑟裹着白狐裘,冻得牙齿咯咯响,再看柳遇一身单衣地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心里嫉妒得要命。   柳遇一回头就见瑟瑟幽怨地看着他,他有些好笑地问道:“冷了?”   当然冷了,脚都冻麻了,她又不像他似的会武功,瑟瑟抿了抿唇,一下扑进他的怀里。   暖烘烘的怀抱驱散了严寒。   柳遇抬起手抱住她道:“别人会以为我抱了一只熊。”   瑟瑟从他的怀里露出一张绝色的小脸,温柔地笑了笑。   这一笑,光华夺目,说不出的美丽,叫人的心也跟着为之一颤。   随后几日,柳遇明白了一个道理,祸从口出,谨言慎行。   整整两日,她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柳遇看着她,叹了口气。   买了她爱吃的糕点她不吃,胭脂水粉她不爱,珠宝首饰也不要。   柳遇出去了一趟。   再回来时带了一身冷冽的冰雪气息,像是刚从雪地里回来,他走到瑟瑟的跟前,伸了伸手。   他的手里面是一只巴掌大的小兔子,雪白的兔毛十分蓬松,没有一丝杂色,圆溜溜的眼神分外有神。   瑟瑟瞥了一眼,没吱声。   柳遇托着手中的白兔道:“今晚加一道菜,红烧兔肉如何?”   “你怎么这样!这么小的兔子,你……”   柳遇笑着看她,瑟瑟突然停住了话。   “怎么这么大气性?”柳遇将手中的白兔放到了她的怀里。   这兔子也机灵得很,在瑟瑟的怀里一拱一拱的,瑟瑟没丢开,垂着头,摸了一下蓬松柔软的兔毛,“你要是敢带只狗回来,我能一年不理你。”   柳遇低笑了一声。   天气太冷了,瑟瑟没理他的两日,几乎是手炉不离手,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瑟瑟果断放弃了手炉,抓住了他。   一握上他的手,就有暖意从手心蔓延至全身。   果然还是这样舒服。   瑟瑟一边抓着他的手,一边摸了摸小兔子,嘴角微微上扬。   柳遇任她握着,不断地传过内力。   瑟瑟抬起头,说道:“能一起睡么?”   静了一瞬。   柳遇回道:“不能。”   “我就牵牵手,不做别的。”瑟瑟秋水般的明眸看了过去。   柳遇揉了一下她的头发,“乖,冷就多盖几床被子。”   没有在关外待很久,瑟瑟受不了这里的冰天雪地,虽然也有很多有趣好玩的地方,但她的身体实在不适合这里。   在离开之前,柳遇带她去打猎,晚上吃的烤肉。   柳遇亲自动手烤的。   “想不到我还有这待遇呢。”瑟瑟闻了闻香气,“快好了么?”   “坐那边等着。”   “哦。”   瑟瑟坐在火堆前烤火,安静地望着他。   柳遇回头看了她一眼,瑟瑟对他弯了弯唇。   第二日,他们启程离开。   瑟瑟笑着说道:“以后我们再来一次吧,你还要给我做烤肉。”   “好。”   柳遇牵起了唇角。   ……   柳遇知道她很招人,因此看到那个握着长剑的年轻人时,没有一丝惊讶,十分淡然地敲了敲车厢。   “找你的。”   从里面伸出了一只如玉的素手,将车帘撩了起来。   瑟瑟看了过去。   看到段南星,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露出了一抹动人的笑容。   她下了马车,朝段南星走去,在离他几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瑟瑟的眼睛微微弯起,殊色无双,“别来无恙?”   看到她,段南星的心忽然就安定了,所有的棱角尽数收起。   柳遇没想到他会来找他。   “比一场。”   柳遇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阐述了一个事实,“你打不过我。”   段南星执着而坚定地看着他。 第133章   两个人动没动手瑟瑟不清楚,只看着他们出去了一趟,又若无其事地回来,从表面上看,着实看不出什么。   柳遇不干涉瑟瑟的决定,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这些事情需要她自己去处理。   “你是不是太放心我了?”   瑟瑟横过眼波,纤细的手指勾着一缕乌黑的发丝,漫不经心地缠绕着,明明是仙姿玉貌,偏又添撩人风情。   柳遇挑了一下眉,平和地说道:“我若出手,你舍得?”   他是教过她活得自在逍遥,而她学的好极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吃亏是不可能的,这一点柳遇并不担心。   古语有云“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她倒是运用自如,单是瞧着她的模样,确实是一个纤细柔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然则,任他是何等英雄豪杰也抵不住她嫣然一笑,心甘情愿供她驱使。   瑟瑟浅浅地笑了笑,“是有些舍不得。”   柔嫩白皙的玉手交叠地搭在窗边,瑟瑟望向站在不远处的段南星,依旧是一身劲装,手拿长剑,身姿挺拔。   柳遇走到琴台前,抬手拨了几下琴弦。   悠扬的琴音流淌在室内。   瑟瑟站起身,步履款款地往下走去。   纤腰细细,袅娜生姿。   长长的系带,自腰间垂下,随着她的走动,随风飘扬拂动。   行至楼梯处,她的脚步忽然一停,扭头对柳遇说道:“你的琴音好乱。”   柳遇淡淡道:“随手而弹罢了。”   瑟瑟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目光在他的身上转了一圈,随即收回视线,轻敛起衣裙,缓缓地走了下去。   柳遇的指尖在桌面轻扣了两下,想起她的话,长叹一声,摇头失笑。   是乱了。   在段南星的注视下,瑟瑟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七天了。”瑟瑟清澈的眼眸看向他,“还要跟么?”   段南星漆黑的眼眸中映出她的身影,嘴角微抿。   瑟瑟朝他走近两步,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柔声说道:“回去吧。”   柔软的纤手温柔地轻抚,而她说出的话又近乎残忍。   段南星攥紧瑟瑟的手,深深地看着她,“再陪我看一次星星。”   瑟瑟轻声道:“好。”   这一次没有摘星楼,却有满天繁星。   瑟瑟穿着斗篷,仰头看着天空,笑着说道:“今晚的星星可比上次多了好多。”   那晚乌云密布,哪有什么星星,非要说有,也就是瑟瑟抓到手里的那一颗了。   段南星也想起了那晚的事情,露出了一丝笑意。   瑟瑟看了他一眼,靠过去抱住了他,段南星的身体一僵。   “有点冷。”瑟瑟这样解释道。   段南星抬起胳膊抱了上去,“还冷么?”   摇了摇头,瑟瑟没有再说话,他也没有再开口。   像是两个专心致志看星星的人。   段南星离开时,天还没有亮。   瑟瑟裹了一身白色的斗篷,盈盈而立,水漾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段南星忽然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说道:“我还没给你找到最好的剑。”   瑟瑟轻柔地说道:“那就慢慢找。”   ……   提着灯笼往回走去。   脚下的路被照得明晃晃的,四周仍是漆黑一片。   从门口处,走出一个人。   黑衣墨发,似要融入黑夜。   但他的手上同样提了一个灯笼,散发着融融暖光。   遥遥相望了一会儿,瑟瑟手中的灯笼掉到了地上,朝他奔了过去。   柳遇接住了她,抚了抚她的脊背,垂下眼眸,似是叹息地说道:“既然喜欢,为何不把人留下?”   瑟瑟埋在他的怀里,有些发闷的声音传了出来,“我都没多少日子了,干嘛拖累别人。”   柳遇的声音有些微冷,“他若在意这个,便不配得你青眼。”   看了看埋在他胸前的乌黑发顶,柳遇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瑟瑟的眼睛本就水汪汪的,走了一段路,鼻尖被冻得微微泛红,当真是楚楚可怜。   柳遇抿了一下唇,有些严厉地说道:“这点出息!”   本来还被哄着,忽然被他凶了,瑟瑟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了。   抬手就朝他身上打。   没有考虑到双方悬殊的武力,纯粹是为了泄愤,想挣开他,又被他按住动不了。   瑟瑟那点力气,还不够给柳遇挠痒的,打得她手都疼了,他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柳遇道:“不打了?”   瑟瑟撇过了头。   柳遇抚了抚她的头发,缓和了语气,“一个男人算什么,赶明给你找十个,你让他们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   他说得理所当然。   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柳遇的教育方式真的有很大问题,被他教出来的孩子大概是没有正邪之别的。   当然,正邪本就是难以划分,正派之中有小人,邪派之中亦有正人君子。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样长大的孩子也是最肆意快活的。   可是……   瑟瑟眨了下眼,问道:“我要那么多男人做什么?”   “端茶倒水、洗衣做饭,随你的意。”   瑟瑟想了想,“那好吧。”   十个呀,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分配。   “要找个会梳头的。”   “可以。”   “还要会唱歌的。”   “可以。”   “暖床叠被的也得要一个吧。”   柳遇转过眼来,盯了瑟瑟许久。   看她干什么?   瑟瑟甚是无辜地眨了眨眼,“不行就两个。”   柳遇笑了一下,和善极了,“想得真美。”   什么叫她想得真美,不是他说的么,要给她来十个!   这么多人,总得分好活儿,不然白养着么?   柳遇倒也没骗她。   到了第二天,真给她找来了十个男人。   瑟瑟一听这消息还挺高兴。   “这么快?”   柳遇含笑点头,“去看看吧。”   “在楼下么?我这就去。”   瑟瑟兴致勃勃地下了楼。   十个灰衣人站成了一排方便瑟瑟的检阅,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姿势,一样的面无表情。   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十个没有生命的木头人。   “不满意?”   柳遇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瑟瑟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这就是你说的,我要他们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   看到她嘟起的嘴巴,柳遇说道:“他们很听话。”   瑟瑟抬手指了一个人,“你把我抱上楼去。”   被指的灰衣人走了出来。   “我来。”   柳遇抱起瑟瑟,朝楼上走去。   瑟瑟搂着他的脖子道:“怎么好意思劳烦您老人家,别把腰闪了。”   柳遇面不改色,不疾不徐地走了上去。   瑟瑟撇了撇嘴,要不说人老成精呢。   ……   春暖花开时,他们到了塞外的草原。   天空湛蓝湛蓝的,白云飘在上面,下面是一望无际地草地。   这里与中原有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   他们入乡随俗地住在毡帐中,柳遇不知道从哪儿带来了当地女子所穿戴的衣服和首饰,当然要比那些精致奢华许多。   他笑道:“试试?”   摸了摸上面独特的花纹,瑟瑟抱起衣服到里面去换。   很新奇的体验,瑟瑟对着镜子转了转,眼睛一转,又给自己辫了两个麻花辫。   悄悄地撩开帘子走去,正想吓一吓他,手刚要拍他的肩膀,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身子倾了过去。   柳遇扶住瑟瑟,看了她片刻,“好看。”   瑟瑟唇角弯起,带了一丝羞意地垂了垂头,白玉般的脸颊上晕开一抹薄红。   他带她去骑马。   瑟瑟单独骑了一匹。   柳遇对她说:“放心大胆地骑,摔不到你。”   如此,瑟瑟真就野了一回。   在一望无际地大草原上尽情驰骋。   风声呼啸,她的衣服被吹得烈烈作响,发丝飞扬,心也跟着飞了起来。   策马扬鞭,情绪到了甚至还想吼两嗓子。   柳遇看着她笑。   骑着马跟了上去。   他们在一条清澈的河水边停了下来。   金色的阳光洒满河面,波光潋滟,清澈见底。   瑟瑟的头发被吹得凌乱,脸颊红扑扑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下了马,她走到河边,在清凉的河水中洗了洗手。   柳遇在她身边驻足,被瑟瑟泼了一身水。   他撩起衣袍,半蹲下去,掬起一捧水。   一看大事不妙,瑟瑟拔腿就跑。   没跑几步,就被他给逮住了。   胳膊被他抓着,怎么也跑不了。   瑟瑟警惕地看着他,凶巴巴地问道:“你要干嘛?”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柳遇微笑着抬起手靠近。   “你别……”瑟瑟一个劲往后缩,“你这是以大欺小,为老不尊!”   柳遇都想放了她了,她一个词一个词的蹦了出来。   “所以你就为幼不敬?”   随着他话音刚落,一只凉丝丝的手摸上了瑟瑟的后脖颈。   好在没拿水泼她,瑟瑟缩了一下脖子,转头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泼了他两下。   最后跑得她没了劲,累倒在草地上。   阳光耀眼刺目,瑟瑟喘着气,抬手捂上了眼睛。   唇上忽然一软,瑟瑟顿了一下,缓缓地移开了手。   她的额头些微的汗湿,发丝凌乱地散在身下,眼眸乌黑,朱唇莹润,秋水般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无声的引诱。   他攥了攥她的手,俯下了身。   这是个迷乱的吻。   不知如何发生,不知如何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8 22:56:03~2021-07-19 23:2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坐听风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蔚蓝的天空和碧绿的草原相连,点缀着朵朵白云,金色的阳光笼罩大地,温暖而耀眼。   身下是晒了许久的松软草地,鼻尖嗅到淡淡的青草香气,呼吸交缠,这种香气和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融合在一起,将瑟瑟的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柔软白皙的玉手被他攥在手中,炙热的温度从手心传来,瑟瑟伸了一下葱白似的指尖,又缓缓地收了回来,手背贴在草地上,嫩绿的草叶刮在细嫩的肌肤上,有些微的刺痛和痒意。   唇上的温度有点微烫,瑟瑟可以听到风吹来的声音,然而她却感受不到这份清凉,额头微微汗湿,将细软的碎发打湿,她甚至觉得连眼睫都变得湿濡。   唇上的触感被无限发大,他的鼻尖蹭过她的鼻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她的手被攥紧了一些。   不知过来多久,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瑟瑟的眼睫轻轻一颤,缓慢地撩开眼皮,望进他深邃幽深的眼睛中,以往映着天地山川的眼眸,此时此刻只有她的身影。   柳遇退开几分,深沉的目光凝在她的身上,轻柔地抚了一下她汗湿的鬓角。   抿了一下发麻的唇瓣,瑟瑟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黛眉朱唇,汗光点点。眼角拖出一抹动人的薄红,慵懒无力地躺在碧草之上,欲说还休地望过来。   柳遇曾说过何等英雄豪杰也抵不住她嫣然一笑。   更何况她以如此柔媚的姿态相引诱。   柳遇的眸光幽深,下颌的线条微微绷紧。   不知是想呵斥教训她一顿,还是暗恼自己心动神摇。   瑟瑟瞅着他笑,仿佛看到他犹豫挣扎的模样是极为快乐的事情。   “很好笑?”那种不受控制的情绪一闪而过,柳遇又恢复如常。   翻身坐起,将瑟瑟也拉了起来。   瑟瑟扯住他的衣袖,含着笑意无辜地说道:“又不是我让你亲的。”   柳遇没吭声,伸手给她摘了摘头上的草叶。   他越是不肯说,瑟瑟就偏要提,“滋味如何,你喜欢么?”   柳遇垂下眼眸去看她,瑟瑟眉眼含笑,像个小狐狸似的藏了一丝得意。瞧着她这番神情,柳遇多少年没有的少年心性都被她激出来了。   手臂一揽,环住她的腰肢将人揽了过来。   料到他不会如何,瑟瑟有恃无恐地将纤细的胳膊搭上了他的肩,一双水眸凝着他。   瑟瑟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再其他事情上,他压根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也没有什么规矩束缚,他自有一套“歪门邪道”,按着自己的路子随性而为,唯独在她这里,就有了规矩有了界限。   瑟瑟的感觉没错,柳遇的确在他们之间划出了一道线。他年轻时最烦就是条条框框,如今主动划出一道,也算是罕见了。   柳遇想对她好,但这份好里面,不一定要掺杂情爱。   什么事情一旦牵扯上男女之情,总会生出很多恼人的纠葛。   起初还好,后来渐渐地就乱了。   就像这个吻,鬼使神差地亲了上去。   柳遇抚了抚额头,侧头看去,眸中有几分无可奈何。   “你……想好了?”   目中无人的柳遇何曾在意别人的看法,也就是对瑟瑟才几次询问,偏偏当事人还嫌弃,“你好啰嗦。”   瑟瑟推开他,站起了身,拍打了几下衣服,踩着马蹬动作利落地上了马,她握着缰绳,居高临下对他说道:“柳遇,你来追我。”   这世上,大概没人敢用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了,但在她这里又是理所当然得很。   瑟瑟策马而去。   柳遇低笑一声,追了过去。   柳遇给她准备了很多衣服和首饰,瑟瑟每天的衣着都不带重样的。   可是发式就不知梳什么好了,不能总是麻花辫吧。   看着那么多好看的头饰,瑟瑟也是心痒难耐,想着请教当地女子,看她们是如何梳的。   见到了一个放羊的姑娘,瑟瑟便走了过去。   刚开了个口,那姑娘看到她便愣住了,回过神来,竟然双手合十来拜她,嘴里说的话瑟瑟也听不懂。   当瑟瑟把这事说给柳遇听,他还发笑。   隔天他找了一个妇人来教瑟瑟梳头。   珊瑚、珍珠、绿松石……   跟中原的首饰有很大不同。   那妇人给瑟瑟辫了细细的辫子,又将精致发饰戴了上去。   瑟瑟对着镜子照了照,对那个看了许久的人说道:“好看么?”   柳遇含笑点头。   ……   他们没有在一个地方待太长时间。   走走停停去了许多地方。   甚至还到了漫天风沙的大漠。   柳遇带着她骑着骆驼,瑟瑟蒙着面纱,看着起伏的沙丘。   到处都是黄沙,看不到其他的东西,天边的落日染红沙丘,苍凉而壮阔。   这里的风是干燥的,带着几分闷热。他们进来时太阳已经渐渐西下,没有灼热的阳光晒着。   柳遇找到了一片绿洲,他们在这里停了下来。   大自然的景象总是叫人赞叹。   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竟然有这样一方美丽的天地。   清澈见底的湖泊,郁郁葱葱的草木。沙丘和树木被夕阳染上了金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美不胜收。   晚上的气温骤降。   瑟瑟被柳遇抱着,倒是一点不冷。   皎洁的月亮升了上来。   那是一轮满月,撒下一地银辉。   看起来如此之近,仿佛伸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当真是美极了。   瑟瑟抬起手,似是在触摸天空中的那轮皎月。   她喃喃道:“真美。”   柳遇垂下头,看向瑟瑟。   觉察到她有些低落的情绪。   瑟瑟轻轻地笑了笑,“看我做什么?”   柳遇问道:“不高兴?”   “你从哪儿看不出我不高兴了?没看到我在笑么?”瑟瑟凑近他,让他可以更清楚地看自己的笑容。   柳遇慢吞吞地说道:“有个词叫强颜欢笑。”   瑟瑟哀叹一声,把头往他肩膀上一搭,“好吧,我就触景生情,觉得我以后大概没机会看到这么美的景致了。”   柳遇眉心微蹙,握住瑟瑟的肩膀,“你……”   香软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   瑟瑟看着他说道:“不许骂我,更不许打我。”   握着她的手拿了下来,柳遇淡淡道:“我何时动过你一根手指?”   瑟瑟想了一下,这倒也是。   柳遇往身后一躺,漫不经心道:“要说动手,那也是你动的手。”   热源一离开,瑟瑟立马乖觉地趴了过去,“那个不算,打的我手都疼了。”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望向了天空。   这副身子的情况如何,瑟瑟自己是清楚的,近来经常感到疲惫,有时还会头晕目眩。   吃了药能缓解一下,但效果也不太好。   柳遇忽地将瑟瑟抱紧,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你做什么?”   瑟瑟推了推他。   柳遇握住她的手,俯身亲吻她的眉眼、鼻尖、最后吻上了她的唇。   一吻结束。   他捏了捏瑟瑟的下巴,“别瞎想。”   瑟瑟看着他,柔软的手沿着他的胳膊移了上去,摸到了他的后颈。   澄澈的水眸凝着他,漾着潋滟的水光。   “柳遇,你有过女人么?”   深深地看了瑟瑟一眼,柳遇低下头,贴在她的耳畔低语。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低沉的嗓音如泉水般流入耳中。   瑟瑟暗骂了一声狡猾。   随即一笑,搂住了他。   同样在他的耳边低语道:“即便是有也没关系,从今往后你只会有我一个人。”   月辉皎皎,流水潺潺。   ……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瑟瑟再次醒来时,被他圈在怀里,纤薄的脊背贴在宽阔的胸膛,有源源不断地暖意传来。   她一动,盖在身上的衣衫滑落了下去,露出圆润的肩头。   瑟瑟刚想伸手去捞,他已经先她一步,把衣服盖到了她的身上。   转头看了过去,瑟瑟脸颊一红,推了他一把,“你起开,我要穿衣服。”   一阵手忙脚乱后,终于收拾妥当。   瑟瑟对于柳遇来说,绝对是个意外。   当初捡她的时候,可没想到自己能栽她身上。   但细细想来,又可称作意外之喜。   柳遇本就不是受拘束的人,一旦想通了,对瑟瑟的态度似乎也有了转变。   对瑟瑟来说,那就是他不想给她当爹了,曾经被他视而不见的美貌,也终于起作用了。   瑟瑟道:“你还知道我是女人啊?”   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了一下,“很明显。”   瑟瑟扔了一个茶杯过去。   柳遇抓到手中,无奈道:“怎么总喜欢扔东西?”   “我是想打你!”   要不说脾气都是被惯出来的,瑟瑟的脾气也被惯出来了。   她比他小了许多,相处起来,他自然就对她多加包容。很多时候,柳遇会不自觉的给瑟瑟找理由,只道她小,不该对她严厉。   如此一来,再好性子都要被惯坏了。   但有时,瑟瑟做了错事,柳遇忍不住了,也会教训她,虽然最后多半是自己再去哄,但总归不会让她的尾巴翘得太高。   瑟瑟的药快吃完了,他们打算回一趟青木谷。   昨夜好端端的,不知怎么惹到她了,柳遇被赶了出去。   大半夜被赶出房,这辈子也是第一次。   柳遇站在院子缓了片刻。   里面已经熄了灯。   说实话有点气。   自己在屋顶上坐了半宿。   想了想原因。   竟然是因为一盘点心。   天蒙蒙亮,柳遇就去买点心了。   带着刚出锅的点心回来。   走进了房间。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柳遇走到床边。   “起来看看,给你买回来了。”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柳遇探过手去,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神色一变,将她抱了过来。   “瑟瑟!”   瑟瑟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第135章   对瑟瑟来说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看到柳遇正背对着她,似是陷入了某种沉思。手指动了动,捏着一点衣角轻轻地扯了一下。   柳遇转过头来,深沉的眼眸中藏着她读不懂的情绪,喉结滚动了两下,久不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醒了?”   浑身没有力气,睡了一觉反而腰酸背疼的,瑟瑟下意识去摸药瓶,之前都是随身放着,睡觉前她记得是放在枕头边上了,怎么找不到了呢?   正在瑟瑟坐起身去翻找药瓶时,柳遇向她伸出了手,她要找的药瓶正在他的手心里躺着。   “怎么在你哪里?”瑟瑟一出声就把自己惊了一下,她的嗓子哑得厉害,说话时喉咙隐隐地刺痛。   柳遇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瑟瑟瞅了他一眼,接了过来,润了润嗓子,还记得跟他生气的事,不怎么理人。   拿起药瓶,瑟瑟愣了一下,空了。   被忽略的细节清晰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   柳遇微微一叹,这三天对他而言,无比的漫长。守在她的身边,像是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唯一的想法便是,那晚不该跟她计较。   他用真气护住了她的心脉,能暂时保她性命,只是不知能撑到何时。   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瑟瑟知道这具身子很脆弱,一直精心养护,没想到仍然来得这么快。   柳遇带着瑟瑟回到了青木谷。   墨山老人给瑟瑟诊脉,眉心一皱,忽然抬头看向了柳遇。   “你――”   “师父,怎么了?”瑟瑟柔声问道。   墨山老人的手抖了一下,完全是被气的,眼刀嗖嗖地朝柳遇射去。   他就不该让瑟瑟跟着柳遇这混账东西走,这大魔头什么事做不出来,瑟瑟她年纪小不懂事,定然是被柳遇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一想到这儿,墨山老人就心口抽疼。   被他瞪了好几眼的柳遇平静如常,淡然地看了过来。   这令墨山老人更加气恼,强迫自己按下起伏的情绪,凝神静气。   瑟瑟的情况不容乐观,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解了她身上的毒,墨山老人神色凝重,缓缓地收了手。   本想让瑟瑟留在青木谷,但瑟瑟却看了柳遇一眼,温柔地笑道:“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   柳遇闻言牵了牵唇角,“是。”   天南海北,还有很多地方。   墨山老人极不情愿地看向柳遇。   瞟到他此时的眼神,墨山老人忽然松了心弦,同时心中升起几分快意。   他柳遇不是能么,谁都不放眼里,自负自傲了这么多年,如今还不是像个普通男人一样,在他小徒弟面前,撑不出半分傲气。   墨山老人那时只是不想让瑟瑟受柳遇的气,才说要她管着他,谁成想还真管住了。   两个人要走,墨山老人也留不住,便让苏木把新配好的药拿了出来。   苏木即使心头沉重也没在脸上流露出来,看着小师妹平静的笑容,他不该增添她的烦恼。   “谢谢小师兄。”   瑟瑟笑着接过了药。   苏木深深看了瑟瑟一眼,心中骤然疏朗,也对她扬起了笑。   墨山老人私底下问瑟瑟,她如今跟柳遇是什么情况。   瑟瑟想了一下,为他们的关系找了一个比较恰当的说法,“大概是搭伙过日子。”   瞅了瑟瑟半天,墨山老人大笑离去。   瑟瑟不明缘由地歪了歪头。   恰好看到柳遇从一旁走来,瑟瑟便问道:“你知道师父在笑什么吗?”   可算是问着人了,柳遇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用管他。”   听了他的话,瑟瑟不满意地撇了撇嘴。   ……   在跟着柳遇四处游玩期间,瑟瑟有好几次差点醒不过来,但每一次又都有惊无险。   她知道她的命是柳遇用内力不计代价地救回来的,一次次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她睁开眼睛,看到的人永远是他。   他总会语气平和地说道:“这次睡得有点久。”   偶尔能听到江湖上的事情,但那些似乎已经离他们很远了。   每当这时候,瑟瑟便去看柳遇,她从别人口中听到过关于他的很多事情,不论在凌雪和沈若仪口中还是在墨山老人口中,他都不算是安分守己、甘于平淡的人。   可如今他们过着游山玩水、吃吃喝喝的养老日子,他真的愿意?   瑟瑟这样想着,便问了出来。   “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更何况那些事情都试过了,也没什么意思。”柳遇淡淡地扫过瑟瑟,“跟你一起养老也不错。”   就像瑟瑟说的,他们很像搭伙过日子,没有那些缠缠绵绵、你侬我侬,但在一起相处又是最舒适自在的。   她可以尽情地胡闹,因为知道身后有他。就如此刻,瑟瑟非要他给她弹琵琶听,柳遇也就依了她。   婉转动听的曲子从他的指尖滑出,瑟瑟听了半晌,忽然问道:“那支曲子里真的另有玄机么?”   指尖微顿,柳遇侧了一下头,“哪支曲子?”   “就是你教我弹的那支。”   柳遇似是刚记起来,“那个呀,应该是没有。”   瑟瑟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回答。   他笑道:“随手弹的,你说呢?”   “……”亏她还因为这曲子被人抓过好几次。   柳遇恍然笑道:“那几个蠢货不会当真了吧?”   他低低地笑。   瑟瑟横了他一眼,“我可被你害惨了。”   烛光摇曳,灯下的美人肌肤赛雪,眼波潋滟,端的是勾魂夺魄,倾倒众生。   柳遇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身去吻她,瑟瑟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轻咬了一下香软娇嫩的唇瓣,瑟瑟微恼地瞪了他一眼。   柳遇轻笑一声,把她抱了起来,往里走去。   ……   万丈涯是柳遇为自己找的墓地,万丈深渊,无人可入。   而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   瑟瑟在他的怀中静静地看着翻滚的云海,下面便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失足掉下去,怕是会摔得粉身碎骨。   瑟瑟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会选这里?”   他答道:“因为这是无人可入的天险绝境。”   一听这话,瑟瑟忍不住抿着唇笑,依着他的那些往事来看,他得罪的人肯定少不了,这是怕死后被人挖坟算账么?   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柳遇微微眯起眼,握了握瑟瑟的肩膀。   瑟瑟含笑道:“您可真是深谋远虑,未雨绸缪啊。”   柳遇淡淡道:“过奖。”   瑟瑟抬手抚上他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柔嫩的指尖一点点移下去,点在了他的唇上,微微一顿,凑过去吻了吻。   双臂勾着他的脖子,轻声呢喃道:“多亲亲我吧,以后可就亲不到了。”   瑟瑟用玩笑的语气说着沉重的话,一次次把她救回来,也抵不住油尽灯枯。   柳遇眸色幽深,按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罗带轻解,粉融香汗。   葱白似的指尖在用力地抓在了他的肩膀上,黛眉轻蹙,水眸迷离。   瑟瑟缓缓地靠在他的颈肩上,解下来的发带被风卷入了云海。   洁白如莲瓣的玉足半遮在柔软的绸缎下面,瑟瑟缩了缩脚,素手抚上他的脖颈,微微仰头看着他,“柳遇,我有点害怕。”   轻轻抚过她微微汗湿的额头,柳遇一边给她系着衣带一边缓缓地说道:“怕什么?不会让你一个人。”   瑟瑟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我困了。”   柳遇将她搂紧,“睡吧。”   日出云海,霞光万丈。   他抱了她一天一夜。   眼前是动人心魄的美景,她却没有睁开眼。   悬崖壁上有一处洞穴。   柳遇抱着她飞身而下,进入了这个洞穴。   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散发着幽光。   一个可容双人的石棺摆在中央。   柳遇曾在这个地方死过一次。   若是可以熬过生死关,那他就等于拥有了第二次生命,寿数也会大大延长。   然而拥有了漫长的生命,若是没有她,似乎也没什么趣味。   柳遇一挥手,将洞穴封了起来。   年少时,师父曾给他算了一卦,说他会耽于情爱。   他不以为然。   如今却是信了几分。   答应她的话总不能不算数。   ……   “赵长老。”   水寐叫住了来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赵长老停下脚步,“原来是水寐,你有何事?”   “水寐是想向您打听一下万丈涯的消息。”   水寐已经知道那时掳走瑟瑟的人是谁,又听闻她跟着他离开了。   不知为何,她仍想打听一下她的消息。   不仅是她,或许江湖上有很多人都在找他们,或是寻仇,或是贪恋美色,亦或是为了那神鬼莫测的绝世武功。   赵长老的神色严肃,“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水寐垂了垂头,攥紧了手。   十年后。   水寐成了天魔宫唯一的女长老。   她曾多次派人探寻,皆是一无所获。   又五年,她听着身边的女弟子向她汇报江湖上的事情。   听到段南星锻造了一把宝剑时,水寐微微抬了抬眼。   “听闻那是举世无双的神兵利器,江湖中人无不向往。”   水寐弯了弯唇瓣。   举世无双?   她的确值得举世无双。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巧笑倩兮的绝美面容。   水寐有些愤恨地想,因为她一句话,竟让她多年碰不得男人,若是再见到她,定要跟她理论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0 23:43:28~2021-07-21 23:1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语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哥,这是我女朋友。”   这是一个长相俊朗的少年,他的身侧站着一个精致漂亮的女孩,他握着她的手,明朗的笑容中带了几分羞涩,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女孩。   这当真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孩,黑长柔顺的头发披在肩上,下巴尖尖的,皮肤白皙柔嫩,她微微垂着头,抿着红润的唇瓣,一双乌黑的眼睛瞅在地上,瓷白的脸颊上透着一抹淡淡的红,在长长的衣袖下,细白的指尖捏着衣角,显得有些局促。   她的身上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色卫衣,裤子也挽起了一些,衬得她愈发娇小,苏羡认出这是苏哲的衣服,视线轻轻一顿,便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   瑟瑟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下来,被他那双幽深的眼睛盯着实在让人心跳加快,尤其是他们之前还发生了那样尴尬的事。   半个小时前,瑟瑟跟着苏哲,也就是这个刚刚成为她男朋友的男孩子来到了他的家里。   外面突然下起暴雨,避无可避,让瑟瑟瞬间淋成了落汤鸡,谁能相信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秒就大雨倾盆呢?   没有一丝丝防备,像瑟瑟一样被大雨淋湿全身的人还有很多,不过他们显然要比瑟瑟有经验,早已习惯了变幻莫测的天气,镇定地从包里掏出了雨伞。   瑟瑟站在商店前避雨,拧了拧湿答答的衣服,身体被寒意侵袭。   身后的商店关了门,整条街上的店铺纷纷关门歇业,街上的人焦急地往家跑,很快就散了一空,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街上奔走。   有人看到瑟瑟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停了一下,隔着雨幕朝她大声喊道:“小姑娘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说不定一会儿就要下冰雹了!”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往前跑了,一边跑一边咒骂着这该死的鬼天气。   思考了一下,正在瑟瑟打算冲进雨幕时,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玻璃降下来,露出了苏哲的面孔。   “快上来!”   瑟瑟犹豫了一瞬,走了过去。   就这样,瑟瑟跟他来到了苏家。   这是瑟瑟第一次来,豪华的别墅像极了中世纪的城堡,安静地耸立在风雨中,宛如一只蛰伏的猛兽,让人压抑得喘不上气。   只来得及扫一眼,便被苏哲拉着往里跑去。   地上的水花四溅,反正已经湿透了,也不在乎这点水了。   当瑟瑟喘着气站在大厅里的时候,已经狼狈得不像话。   看到瑟瑟浑身湿透,苏哲对瑟瑟说道:“你先换身衣服吧。”   瑟瑟点了点头,跟着他上了二楼。   苏哲给瑟瑟找了两件衣服便离开了房间。   打量了一圈,瑟瑟看着放在床边的衣服垂了垂眼。   在进入这个世界时,瑟瑟明显感受到这个世界对她的排斥,所有人都将她这个外来者视如空气,她像一个隐形人一样生活在这里,与他们生活在一片天地,却又被他们无视。   直到有一日,苏哲跟她告白了。   那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了,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   周围的人惊奇地发现,身边竟然有这样一个漂亮得惊人的女同学,为什么他们之前从来没发现?   苏哲在学校中是无比耀眼存在,成绩好、长得好、家境好,有很多女生都偷偷地喜欢他,瑟瑟不知道他是怎么注意到她的,她在课堂上摔个杯子都没人回头看一眼,怎么就引起他的注意了呢?   那一刻,瑟瑟心里想了很多,隐隐有几分猜测,终究是抵挡不住诱惑应了下来。   两个之前甚至都没说过话的人成了男女朋友,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苏哲这个男朋友对瑟瑟还是很体贴的,举止也很规矩,他最爱的就是看着瑟瑟发呆。   他像是单纯地在看她,又像极致的痴迷,偶尔瑟瑟回头看到他的眼神,仿佛望进了黑沉沉的深渊,不由得心悸了一下,再看去时,又是万里无云的晴朗明媚,似乎那一眼仅仅是她的错觉。   收回纷乱的思绪,瑟瑟走进浴室清洗,哗哗地水声响起,浴室的玻璃上生出了一层白雾,将曼妙的身姿遮挡了起来。   外面的雨声和里面的水声混在一起,将一些微弱的声音压了下去。   片刻后,关了花洒,瑟瑟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走到床边,正要俯身去拿衣服,便看到了苏羡。   他的手中拿着一本书,漆黑的眼睛转了过来,面无波澜地看着她。   被他这一看,像是钉住了一样,甚至都忘了此时此刻该做什么反应。   苏羡是苏哲的哥哥,比起耀眼夺目、身边围了许多人的弟弟,苏羡则低调得不像话。他们的性格截然不同,苏哲朝气蓬勃、乐观开朗,人缘好到不行,而苏羡就像另一个极端,他独来独往,没有朋友,安静地坐在一个地方,谁也不会去靠近。   与瑟瑟这个透明人不同的是,苏羡的存在感并不低,只是所有人都下意识远离他,浑身都散发着阴郁冰冷的气质,谁会不长眼地往他身边凑?   没有用吹风机吹过的湿发缓缓地往下滴水,一条洁白的浴巾裹在她的身上,露出一双骨肉匀称的笔直双腿。   她的肌肤细腻白皙,带着沐浴过后水润,嫩得能掐出水来,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雪白的肌肤上,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   晶莹剔透的水珠滑过纤细的脖颈,在精致的锁骨处停留,随后滑落下去,沿着一截起伏的白腻没入浴巾消失不见。   女孩乌黑的眼睛看着他,红润的唇瓣微张,似是怔住了一般。   苏羡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地将书放下,转身离开了这里。   瑟瑟骤然回神,竟然被他那一眼给唬住了,脊背都有点发寒。   走到门边,瑟瑟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她记得她锁门了。   换好衣服出门,苏哲便领着她去见苏羡了。   苏哲以为瑟瑟的羞涩是因为第一次来他们家,所以才感到拘束和不自在,并没有往其他地方想。   他哪里能猜到在他向苏羡介绍瑟瑟时,他们已经见过面了,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努力把那件事甩出脑海,只当是个不痛不痒的意外。   三个人坐在略显空旷的大厅里,只有苏哲在说话,瑟瑟和苏羡谁都没开口。   尽管苏哲再努力调节气氛,也收效甚微。   外面的雨还在下,似乎小了些,没有出现那人说的什么冰雹。   瑟瑟不经意地一扫,看到了苏羡搭在沙发上的手,非常的漂亮精致却又不显女气,就如同他的人。   苏羡的长相无可挑剔,单看他的脸也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但不知什么缘故,瑟瑟从没听其他女孩谈起过他。   察觉到瑟瑟的目光,苏羡抬了抬眼。   瑟瑟迅速地移开眼,她可不是在偷看他,不过是眼睛刚好落到那里而已。她也有些奇怪,苏哲东扯西扯地找话说,苏羡明明无聊到出神,依然没有离开,是为了给苏哲面子?看来他们的感情很不错。   外面的雨一直没停,瑟瑟被苏哲盛情邀请,留下来吃午饭。   瑟瑟不太想留,这个世界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诡异,系统久不出声,她都不了解情况。   “留下吧,吃了饭我就去送你回去。”   苏哲的表情诚恳。   瑟瑟到苏家的这段时间就看出来了,家里其他人,只有两个兄弟,连打扫做饭的人也没有。   这在偌大的别墅里,太不正常了。   要不是系统突然有了动静,瑟瑟可能要拔腿就跑了。   沉默了一下,在苏哲期待的目光中,瑟瑟点了点头。   瑟瑟愿意留下,苏哲很高兴。   他牵着瑟瑟的手在别墅里逛了起来。   一一给她介绍,在路过一间房时,他说道:“只是我哥的画室,谁都不让进,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瑟瑟自然没有意见。   等他们逛了半天,走下楼时,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食物。   瑟瑟顿时愣住了。   此时,苏羡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   瑟瑟忍不住问苏哲,“这是谁做的?”   苏哲说道:“你不用操心,有人会准备好。”   瞅了瞅苏哲和苏羡,两人都没有惊讶,仿佛这是很寻常的事,苏羡的脸上更是一点波澜都没有。   但这正常么?   除了他们三个人,哪还有别人?   瑟瑟吸了一口气,想到这个本就不正常的世界,便淡定了下来。   外面绵绵阴雨。   餐桌上点上了蜡烛。   三个人入座,拿起刀叉,安静地吃起了饭。   气氛不是一般的沉闷。   苏哲总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知道苏羡的规矩,只好忍着没说。   虽然气氛压抑了点,但不影响瑟瑟的食欲,别说,这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挺好吃的。   瑟瑟的用餐礼仪很好,看着她吃饭只觉得舒心,苏哲时不时地去看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心中多了几分愉悦。   外面的雨似乎又小了不少。   瑟瑟吃完饭,准备离开。   苏哲去取车。   瑟瑟站在门口,倾盆大雨已经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昏暗的天色亮了不少。   随风涌来一股湿润潮湿的气息。   瑟瑟回头看了苏羡一眼。   他的身影半隐在阴影中,眼睛似乎在盯着摇曳的烛光。   瑟瑟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异常了。   因为,这是他的世界。   她之前之所以被这个世界排斥,是因为她是一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不在他的轨迹之内。   而苏哲的告白,让她被这个世界认可。   令瑟瑟有些好奇的是,苏羡是否知道这是他构造出来的精神世界。   他知道,他是这个世界的王么? 第137章   坑坑洼洼的地面积满了水,车子行驶过去,溅起的泥点沾到了车身,瑟瑟握着安全带,看向车窗外面。   街上的人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每个人的神情都不一样,有人心事重重,有人无忧无虑,一闪而过的画面,无比的鲜活,一点也看不出与真实世界有什么不同。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都只存在于苏羡的脑海中,这是一个以他的精神意识构建出来的世界。现实世界中的苏羡受到外力的重击,陷入了昏迷,他的精神意识停留在了这个虚拟世界里。   瑟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苏羡在现实中真实经历过的过往,还是他想要的一个完美世界,也或许是由漫无边际的念头糅合而成。   虽然说是他的精神世界,但生活在其中,所有的感觉都是真实的,会感到冷和热,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累了也需要休息。   除了一开始被人当透明人无视,以及变化无常的天气,其他地方都还算正常。   瑟瑟的目光滑过苏哲,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是不是不舒服?”   瑟瑟的动作被苏哲收入眼底,他将车子停靠到一边,关切地看向她。   苏哲的人缘好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看着不拘小节,其实细心周到,在瑟瑟跟他接触的这段时间,很清楚的感受到了这一点,真是跟苏羡很不一样呢。   “我没……”   瑟瑟刚开了个口,他已经探过身体,指尖按上了她的太阳穴,轻轻地揉按起来。   “这样好一点么?”   距离骤然拉进,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指尖有些烫人,车内的空气不流畅,他的呼吸喷洒在瑟瑟的发丝上,气温逐渐升高。   这种时候,瑟瑟又不是傻,立马反应了过来,她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他的吻已然落了下来。   唇瓣相贴,他的双手捧起她的脸,眼睛闭了起来,肌肉有些僵硬,可以看出他在紧张。   瑟瑟着实不习惯跟他亲密接触,名义上是在交往,但认真算起来,他们也是刚熟起来而已。   苏哲跟她告白的时候,瑟瑟就是懵的,因为之前他们都没说过话,突然就跨进了一大步。后来想了一下,他那时说他喜欢她很长时间了,也就是说他注意她很久了。   这才是让瑟瑟关心的地方,她这个大家眼中的透明人,竟然能引起他的关注,这不正是证明他是不同的么?所以瑟瑟答应了他。   事实也如苏哲所说,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孩,第一眼自然是被她惊人的美貌所吸引,不自觉就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好像跟所有人都不一样,鲜活明亮,让人一见难忘。   当她在课堂上摔了一个杯子的时候,他当时就想去看看她有没有受伤,也是这次让他知道,他应该是喜欢上她了。于是没过多久,他跟她表白,幸好,她答应了。   瑟瑟的思绪飘远,唇上轻微的刺痛让她陡然回神,他的吻有些青涩,不小心碰到她后,愈发轻柔。   瑟瑟抬起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推了推,他的睫毛颤了一下,撩开眼睛时一闪而过的幽深让瑟瑟心头紧缩,瞬间用力地推开了他。   那个眼神,那个眼神……   瑟瑟攥了一下手,平复了一下慌乱的心情,抬眼看向苏哲,再也寻不到那仿若深渊般的幽深。   “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苏哲既羞涩又内疚,“对不起。”   俊朗的少年自责地看着瑟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歉意。   他的视线落到瑟瑟被吻得鲜红的唇瓣上,脸上升起一股热浪,硬逼着自己看向了别处。   瑟瑟低下头,顺滑的发丝从耳边滑落,她抬手挽到耳后,快速说道:“我先回去了,衣服明天还你。”   话音一落,她就下了车。   于此同时,在古堡般的别墅中,苏羡看着雨后愈发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歪了歪头,抬手触碰了一下嘴唇。   瑟瑟回到家,关上了门。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换了鞋子,她坐到沙发上,不禁想起在苏哲眼中看到的那抹幽深。   那一瞬,她在脑子里想起的人是苏羡,那个眼神真的跟他像极了,恍惚间,她几乎以为吻她的人是苏羡,这才一下把人推开。   屋里闷热潮湿,瑟瑟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带着泥土气息的湿润空气迎面扑来,外面被雨水刷洗一新,看起来鲜亮了许多。   朝天空望了一眼,一半晴朗无云,另一半乌云密布。   今天一天的天气都不稳定。   希望明天有个好天气。   苏哲垂头丧气地走进大厅,看到苏羡在楼下修剪玫瑰花,已经踏上楼梯的脚步顿了一下。   玫瑰花上沾着晶莹的水珠,轻轻拿起便有水珠纷纷滚落,红色的玫瑰像在鲜血中浸泡过,浓稠艳丽,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捏着花枝,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银色的剪刀。   在玫瑰花花枝的节点处,斜着剪下,绿色的枝叶掉落在桌子上。   去掉多余的枝叶,手轻轻一抬,将玫瑰花放进了盛了一小半水的透明玻璃瓶里。   苏哲走了过去,“哥。”   苏羡抬起一双黑眸看去,在等他把话说完。   苏哲是有事想找人询问,可他走到苏羡的面前,突然意识到,他哥可能比他更没经验。   他犹豫了一下,把话咽了下去。   “没事。”   苏羡拿起一枝玫瑰花,抬起剪刀剪了下去,“你今天带回来的女生。”   一听他提起瑟瑟,苏哲的注意力瞬间拉了过来。   苏羡停顿了几秒,黑沉沉的眼眸中带了一丝疑惑,“有很多女生喜欢你,你为什么会选她?”   想了片刻,苏哲说道:“大概是她太漂亮了,漂亮到,看见她就再也瞧不见别人。”   视线在苏哲的身上转了转,苏羡看向插在玻璃瓶中的玫瑰花。   因为漂亮么?   漂亮的东西确实让人喜欢。   第二天没有再下雨,但天气仍然阴沉,乌云飘在天空,外头时不时卷起一阵风,将树叶刮起,在空中盘旋飞舞,一场骤雨可能说来就来。   瑟瑟把雨伞放到包里,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将苏哲的衣服用袋子装好。   拿好东西走下了楼。   远远地看着前面有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还以为是地上的污渍,可那片黑乎乎的东西竟然能动。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蚂蚁。   瑟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蚂蚁。   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幸好早饭没多吃,要不然准得恶心吐了。   走了远路,绕开了这里。   这点小事没让瑟瑟放到心上。   没想到放学时,突然下起了暴雨。   这一次不仅下雨还下雹子了!   噼里啪啦的响成一片。   楼下花坛里的花被砸得不像样。   瑟瑟看着自己手里的小雨伞傻眼了。   这样冲出去,还不得被砸个头破血流么。   她刚想完,外面的冰雹就更大了,眼见着外面的树枝被冰雹砸断,从中间折开,掉到了地上。   教室里的人乱哄哄的,没人敢出去,都想着再待一会儿,等到雨小了再走。   苏哲走到瑟瑟的身边陪着她。   半个小时后,冰雹没有了,雨也小了很多。   教室里的同学一哄而散。   瑟瑟把衣服还给了苏哲,她想趁着雨小赶快回家,正要打开伞冲出去,苏哲拉住了她。   “我送你。”   十分钟后,瑟瑟、苏哲以及苏羡坐到了同一辆车上。   开车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据说是他们的司机。   可那天在别墅,瑟瑟没看到过这个人,像是突然冒出来似的。   她和苏哲坐进来的时候,苏羡早就坐在了后面,看到瑟瑟,也不过是抬了抬眼,连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苏哲让瑟瑟坐到了后面,自己没在后面挤,而是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如此一来,就成了瑟瑟和苏羡坐到了一起。   瑟瑟往边上移了移,规矩地坐好。   苏哲说先送瑟瑟回家,可半道上道路被堵,前面发生了一点事故,好几辆车子堵在路上,根本过不去。   雨势渐渐变大,又下起了冰雹。   瑟瑟最后没回成家,跟着他们再次来到了苏家。   车辆刚驶进苏家的大门,瑟瑟明显感觉到冰雹敲打的声音小了很多。   苏哲打着伞接瑟瑟下车。   苏羡自己打着伞走了进去。   走入大厅,苏羡收了伞,将黑色的伞立在了门边,雨水在伞下很快聚成了一小滩。   他独自走上了楼,晚饭时才从楼上走下。   外面的天色昏暗。   大厅里的金色水晶吊灯亮了起来,长桌上的蜡烛散发着幽幽的光芒,透明的玻璃瓶里插着鲜艳的红玫瑰。   又和上一次一样,桌上摆满了诱人的食物。   瑟瑟落座,看着眼前的摆设,像极了浪漫的烛光晚餐。   浪漫是浪漫不起来的,有苏羡在,能把一切浪漫苗头按得死死的。   像他这样浑身自带阴郁气场的人也是少见。   他往那一坐,就能将所有浪漫的画面拖进诡异的氛围。   上一次是中午,这一次是晚上。   除了他们所在的位置算是明亮,四周很多地方被黑暗掩盖,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们三个人,显得太过空旷和安静。   苏羡拿着银色的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   不知为何,瑟瑟想起了人体解剖。   锋利的刀尖划过鲜嫩的牛排,一点点分割成小块,最后拿叉子插起,优雅地吃进嘴里。   瑟瑟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好食欲,看到他这样,还能吃得下去。   低头看了一眼盘中泛着血丝的肉排。   这牛排的口感嫩是嫩,就是能不能给她做熟了,煎焦了都成! 第138章   三个人在沉默中吃完了晚餐。   苏羡率先起身离开了餐桌,身后的影子被烛光拉长,他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上了楼梯,修长挺拔的身影融入黑暗之中,脚步声响在空荡的大厅里,隐隐有回音传来。   一下一下像是踩在人的心头,直到声音渐渐消失,才骤然一松。   苏哲看向了瑟瑟,犹豫了一下说道:“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他当时是情不自禁地吻了她,大概是吓到她了,所以她才会急匆匆地走开。   瑟瑟抬起一双乌黑的眼睛,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雾蒙蒙地笼罩着双眸,她的肌肤雪白,橘黄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落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挺翘秀气的鼻子下面是鲜红柔嫩的红唇,像极了插在玻璃瓶中的红色玫瑰。   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苏哲的思绪又回到了昨天下午,在封闭的车子里,迷人的幽香,柔软的唇瓣……   口中干渴得厉害,他的脸上透出一抹薄红,掩饰般的端起手边的红酒喝了一口。   这个道歉没法再继续下去,因为此时此刻他仍然想着去吻她。   苏哲没再说话,瑟瑟也没说什么,目光移向桌上的玫瑰花,这花真是漂亮,颜色艳丽,花瓣柔嫩,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你喜欢么?”苏哲见瑟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瓶红玫瑰,便问了出来,他调整了一下心绪,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专注地看着她。   瑟瑟弯了弯唇,“很漂亮。”   苏哲逐渐放松,她没有把那件事放到心上就好。   “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好。”   苏哲走到瑟瑟的身边,在上楼梯时,他向她伸出了手,没有看她的表情,对她轻声解释道:“有点黑。”   几秒后,一只柔嫩的手放到了他的掌心,苏哲握住她的手。   走廊上的灯亮着,苏哲让瑟瑟住在了自己的隔壁。   “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谢谢。”瑟瑟说完就打算送客,可苏哲站在门边,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有什么事么?”   女朋友过于矜持,让苏哲有点苦恼,晚安吻可能得不到了。   “你好好休息。”   苏哲又看了瑟瑟一眼,才转过了身。   关上房门,瑟瑟在屋里走动了一圈,随后去浴室洗澡。   睡衣依旧是苏哲赞助的,没有穿过,还是新的,只是内衣他就没办法了,瑟瑟洗完澡把衣服洗了出来。   镜子上蒙了一层水雾,瑟瑟抬手抚了几下,然后打开水龙头洗手,哗哗地水声响起,柔嫩白皙的双手在水流下冲洗。   突然间原本清澈的流水变成了鲜红的血水,瑟瑟那双白皙的手瞬间被染红,血淋淋地往下流去,鼻息间似乎能隐隐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瑟瑟目光一凝,立马抽开了手。   水龙头没关,她直接出了浴室,打开了门。   在她开门的一刻,另一间房间也打开了门。   苏羡从画室中走出,与瑟瑟对上了视线。   他的眼睛看了过去,瑟瑟身上穿了一身黑色的丝绸睡衣,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的,露出的脖颈和脸颊显得分外白皙莹润,一双洁白无瑕的脚光.裸地瑟缩着。   看到苏羡,瑟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脚步停了下来,抿了一下红唇,说道:“水龙头里流出的水是血水。”   苏羡顿了顿,漆黑深沉的眼眸瞅向她,被他如此投入的凝视,一般人早就吓得脊背发寒,冷汗直冒了。   或许是因为不是第一次看了,瑟瑟竟然还有点习惯了。   他没有一丝惊讶,也没有立刻追问情况,而是对瑟瑟问道:“为什么和我说?”   他的声音意外的好听,介于少年人与成熟男人之间,清清冷冷中又有些性感低沉的微哑,听得人耳朵发痒。   仔细想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说话,他对她才是真正的视而不见,顶多给她个眼神,算是回应了。   这不是赶上了么,瑟瑟笑了一下,“和你说不行么?”   苏羡再次奇怪地盯向她。   空气似乎凝滞了。   在瑟瑟想越过他去找苏哲的时候,他终于动了,直接往瑟瑟的房间里走去。   瑟瑟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水龙头哗哗的响,苏羡站在洗手台前,垂眸看着不断流水的水龙头。   此时水流已经恢复了清澈。   瑟瑟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上面洁白无暇,没有丝毫血迹,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刚刚真的是血水,我的手都染红了。”   可现在她的手是干净的,水龙头里流出的水也是清澈的。   过了片刻,苏羡抬手关上了水龙头,黑沉的眼眸转向瑟瑟,“你似乎并不害怕。”   从他在屋外看到她,她的脸上就没有惊恐的神色,好像仅仅是奇怪为什么会流出血水。   瑟瑟微微一愣,眼睛弯了起来,“还好。”   苏羡看了她一眼,从她的身边走了出去。   “谢谢你了。”瑟瑟转过身,对着他的背影道了声谢,清甜的嗓音悦耳动听。   苏羡走后,瑟瑟又去洗手台看了看,依旧是清澈的流水。   简单收拾了一下,瑟瑟躺进了柔软的大床。   第二天瑟瑟是被吵醒的,呼啸的风声宛如野兽的吼叫,吵得人不得安眠。   瑟瑟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可怖的景象,天色昏暗阴沉,远处的树木被大风连根拔起卷到了半空,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别墅里断了电,分不清白天黑夜。   苏哲敲响她的房门,告诉她学校停课了。   瑟瑟跟着他下了楼,昨晚的残羹冷炙已经不见,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   “这恶劣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苏哲随口感叹了一句。   瑟瑟听到这句话,扫了一眼苏羡,她也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吃完饭,苏羡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上楼,而是拿了一本书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瑟瑟和苏哲坐到另一边说着话,基本上都是苏哲在说,瑟瑟偶尔回应。   整栋别墅似是只有他们三个人,外面大风肆虐,他们就像被困在了这里。   苏哲本想今早去给瑟瑟摘玫瑰,然而又是冰雹又是大风,那些玫瑰花怕是被摧残得不行了。   “苏羡,你说这风什么时候能停?”   瑟瑟一开口,苏哲瞬间看向了她,他没想到瑟瑟会突然跟他哥说话,眸中多了一抹深色。   苏羡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看了过去。   瑟瑟不闪不避的直视他,这不是他的世界么,他就不能控制一下?   “不知道。”   苏羡收回视线,缓缓翻过一页。   瑟瑟抿了一下唇,她是不是得谢谢他好歹搭理她了。   自从瑟瑟问完这句话后,气氛便有些古怪,苏哲的话少了,三个人安安静静地在楼下待了半天。   合上厚重的书籍,苏羡起身往楼梯上走去。   瑟瑟抬眼看了看,手腕忽然被炙热的手掌攥住,她扭头看向了苏哲。   就是这样,不要看别人,只看着他,苏哲将瑟瑟拉到自己的怀里,低下了头。   “苏哲。”瑟瑟有些羞恼,苏羡还没走远,他要干什么。   柔嫩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乌黑的发丝扫到瓷白的小脸上,她蹙着眉,侧过了头。   苏哲松了力道,缓缓地抱住了她。   喷洒在脖颈的灼热呼吸让瑟瑟仰了仰头,倒也没有再推开他。   瑟瑟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是他太紧张了,实在不应该胡思乱想,幽幽的香气透出,苏哲看着眼前白得耀眼的肌肤,脸上涌起热浪,低了低头,在瑟瑟的耳侧落下了一个轻吻。   接连三天狂风怒号。   一开始瑟瑟还会想想那天的司机怎么不见了,桌上的食物是哪里来的,除了他们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后来干脆什么都不想了。   别墅里断了电,晚上点着蜡烛,白天阴沉沉的,不知如何打发漫长的时间。   倒是苏羡早就习惯甚至是享受安静的独处,并不跟他们掺和到一起,只在吃饭的时间会下来一起吃饭。   走廊里昏昏暗暗的,明明是下午却跟晚上似的,瑟瑟有点困倦,想回屋睡一觉。   半道看到了苏羡,他停在那里,听到声音,转头看向瑟瑟,像是专门在等她。   瑟瑟不确定地走了过去,在即将越过他的时候,他不急不缓地开口了。   “你和苏哲不合适。”   瑟瑟停下脚步,笑了一下,“哪里不合适?”   苏羡没说话,黑沉沉的目光看着她。   “这些话你可以去跟苏哲说,如果他要跟我分手,我没意见。”柿子专挑软的捏,瑟瑟干嘛要听他的话。   瑟瑟走了一步,脚步忽然一停,眨了下眼,看着他说道:“跟他不合适,跟你合适么?”   看着他面无波澜地盯着她,瑟瑟忽然笑了一下,心情大好地往回走。   步伐轻盈,纤腰细细,走起路来,腰肢款摆。   没走两步路,身上突然热热的,瑟瑟低头一瞧,身上的衣服像夏日里的雪糕似的化开了,露出莹润白皙的肌肤。   瑟瑟脸色一变,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她好想打人!   抬手捂住胸口,瑟瑟转身揪住苏羡的衣服,眼里要冒出火来。   虽然瑟瑟很生气,但她俏脸微红,衣衫不整的样子,更像投怀送抱。   苏羡站着没动,垂下黑沉沉的眼睛,带了一丝充满恶意的兴味。   看清了那双眼睛里藏着的恶劣,气得瑟瑟暗暗磨牙。   “哥,你们在做什么?”   苏哲的声音在楼梯口突兀地响起。   瑟瑟和苏羡对视一眼。   咬了咬牙,瑟瑟也不遮了,伸出手去,使劲儿去扯苏羡的衣服,衣扣蹦开,露出白皙的胸膛。   瑟瑟一把抱住他劲瘦的腰。   她要跟这个神经病同归于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3 21:58:05~2021-07-24 23:0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端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肩膀传来明显的痛感,她的骨头快要被他捏碎了,瑟瑟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漫上生理性泪水,乌黑的瞳孔遮上雾蒙蒙的水雾,看起来尤为楚楚可怜,可惜这个神经病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对她这样精致漂亮的女孩子都能下得去狠手。   瑟瑟死咬着牙,手臂愈发用力地搂紧了他,细长白皙的手指几乎陷入他腰间的肌肉,粉嫩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要是会什么九阴白骨爪,早就抓下他两块皮肉了。   想掰开她,门都没有!他竟然敢化她的衣服,瑟瑟气得脸色涨红,她就那么一身贴身穿的,爱惜还来不及,就被他给化成破布了,没有这么糟蹋东西的,他赔得起么?!   耳边传来苏哲急促的脚步声,瑟瑟仰着头怒视着苏羡,乌黑的眼睛中像燃了两团火焰,明亮又灼目,快来看看这个神经病是怎么欺负无辜可怜的女孩子的吧!   与人身体相贴,让苏羡很不适应,眉头皱得死紧,浑身的阴郁之气如有实质般往瑟瑟的骨子里钻,冻的瑟瑟打了个寒颤,头埋得更低了。   细嫩滑腻的脸颊,冰凉柔顺的发丝,以及她软绵绵的身体,每一样都让苏羡想把她扔出去,可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地扒着他,一般女孩早就受不住的疼痛,她也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   苏羡松了几分力道,幽深的黑眸打量着她。   肩上的疼痛轻了很多,眨了下眼,想抬头观察一下情况,不想她这一动,被她扯开的衬衣又蹭开了些,白嫩的耳朵扫过一点,肩上的痛感陡然加重。   瑟瑟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瑟瑟!”   苏哲疾步走上前来,被眼前的情景震住,瞳孔紧缩,脚步顿了顿。   昏暗的走廊里,他素来孤僻冷漠的哥哥衬衣敞开,露着白皙精壮的胸膛,而他的女友也是衣不蔽体,单薄的布料可怜兮兮地挂在身上,纤细的双臂环在胸前,遮挡着白得耀眼的雪肤。   而前一刻,他们还抱在了一起。   瑟瑟疼得飙出了泪,心里已经把苏羡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更加弱不堪怜,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光滑细腻的脸蛋就滑了下去,在尖尖的下巴处停了一瞬,颤动着砸落到地面。   这像一个讯号一般将凝滞的气氛打破。   苏羡冷眼看着她,胸口微微起伏。   “怎么回事?”   苏哲的声音发哑,他需要他们来为此刻的事情做出解释。   瑟瑟抬起眼睛,隐含怒火地看向苏羡,只因她眼中蒙了一层雾气,那一眼便显得软了许多,仿佛在隐隐地害怕什么。   苏哲的眼中多了抹深意。   然而,瑟瑟只是在气愤,苏羡干了什么好事,他自己说,她才不稀得说呢。   苏羡没有一点被撞破的慌乱,不紧不慢地系着衣扣,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瑟瑟的胸口剧烈起伏,攥着衣料的手一使劲,竟被她抓破了,瑟瑟的身子一僵,捂着快要烂成破布的衣服急匆匆地朝房间跑去。   “瑟瑟!”   苏哲拉住瑟瑟的手腕。   瑟瑟拼命甩开,急得不行,别拉了,快要掉了!   真要是裸.奔了,她非要弄死苏羡这个神经病不可!   好不容易甩开手,瑟瑟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屋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走廊重新归于寂静。   苏羡将衬衣的第二颗衣扣扣好,俯身捡起了掉到地上的一颗扣子,握在了手心。   “哥。”苏哲叫住了他,神色认真,“别碰她。”   苏羡侧了一下身,面容半隐在阴影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晚饭时间,瑟瑟走出了房间,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身上穿着苏哲的衣服,非常不合身,尤其是里面空荡荡的,风一吹凉飕飕的。   忍着这种奇怪的感觉,瑟瑟走下了楼。   苏哲已经等在了下面,看到瑟瑟下来,他露出了温柔明朗的笑意,仿佛那件事情不曾发生。   他为瑟瑟拉开餐椅,细心又体贴,并没有向瑟瑟追问什么。瑟瑟多看了他几眼,觉得苏哲是个十分通情达理的人,不仅没有乱发脾气迁怒,还在照顾她的情绪。   苏哲笑道:“怎么这样看我?”   瑟瑟摇了摇头。   和谐的气氛随着苏羡的到来而宣告终结。   三个人坐在长长的餐桌前,沉默地用餐。   之前也是这样彼此无言地吃饭,但这次还是与往常不同,气氛压抑到极点,又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在沉闷中,瑟瑟的思维逐渐发散,他既然能把她的衣服融化了,不知道能不能给她再变一身。当然,这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她可不会跟他去要衣服。   又过了三四天,天气终于变得正常。   久违的阳光照进屋子,在瑟瑟的眼皮上落上了点点光斑,睫毛颤了一下,缓缓地睁开眼睛,阳光争先恐后地从窗帘的缝隙钻了进来,投射在木质地板上。   掀开被子,走下床,拉开厚重的窗帘,温暖的阳光瞬间撒遍全身。   天气晴朗,学校也开了课。   瑟瑟提出要回家,苏哲便说要去送她。   没有看到苏羡的身影。   自从发生那件事,他们就没说过话,共同在同一个屋檐下吃住也不见交集。或许是苏哲跟他说过什么,让他放弃了对她的刁难。   离开时瑟瑟注意到了一丛玫瑰花,艳丽夺目,仿佛没有经受过风雨的洗礼。   视线一扫,她看到了站在花丛中的苏羡,他垂着头,似乎在修剪枝叶。   阳光照射在浓烈的红玫瑰上,微风轻轻地吹拂,让那个黑发少年也多了几分柔和。   不提他犯神经的事,单论此刻的样子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瑟瑟的视线不过在他的身上停了停,他就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看了过来。   黑沉沉的幽深眼眸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要把人的魂魄拽入地狱,他的手里拿着银色的剪刀,就像收割灵魂的利器,幽幽的寒芒令人心颤。   特别是此刻,他一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一边用手里的剪刀咔嚓一下剪断了花枝,不是在中间剪断,而是在最靠近花苞的那里利落地剪下,娇艳的红玫瑰像一颗人头似的咕噜噜地滚落到地上。   瑟瑟:“……”   脖子好像有点凉。   瑟瑟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她是眼抽了才会觉得刚才的画面赏心悦目,加个画框就是一副绝妙的油画。   事实证明,苏羡身上的阴郁气质果真不是盖的,什么唯美意境都没有了,只剩下阴森森的诡异感。   让人不禁会想,那丛开得格外热烈的红玫瑰下或许会埋葬着腐烂的尸体,唯有用血肉滋养才能开出如此浓烈的红。   车辆驶出大门,画面消失不见。   瑟瑟每天上学放学,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在周末时,苏哲会约她去吃饭,只是再也没见过苏羡。   那段又是下冰雹又是刮大风的恶劣天气已经过去,瑟瑟放到包里的雨伞也没有用上。   这一日是一个普通的日子,阳光明媚,绿树成荫,上了一天学,到了放学时,教室里无精打采的同学一个个精神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朝教室外冲去。   苏哲去了办公室,似乎是学校有什么活动,才被老师叫了过去。   瑟瑟慢慢地收拾着书桌,日光被云朵遮住,教室忽然暗了下来,光线越来越暗,很快就黑了天。   “怎么黑天了?”   “快开灯,是不是又要刮风下雨了?”   “快开灯啊,怎么不开灯!”   “好黑啊,什么都看不见了!”   教室里吵吵嚷嚷乱成一锅粥。   突然暗下来的天色让大家慌了神,在黑暗中叫嚷着开灯。   教室中有人喊了句,“没电了!”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了一声惨叫,随后又接连传来几声惨叫。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大家纷纷拿出手机照明,一道道冷光打在脸上,添了些阴森苍白,整间教室像是挤满了鬼魂。   透过教室的门窗,瑟瑟隐约看到了一点外面的景象。浓黑的夜色下,地面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地缝,似乎还在不断扩张,不慎跌落到里面的同学发出惨叫,声音又很快消失。   看到这样的情景,教室里的人也被吓到了,那道裂痕像一口长着獠牙的巨口,不断地扩张吞咽。   距离一点点拉进,不久之后整栋教学楼都会被吞进去。   “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快跑啊!”   人群中有人忽然喊了一声。   大家被惊醒般一股脑儿往门口挤去。   桌椅碰撞,拖移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大家你推我我推你,把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也有人胆小,缩在一处没敢动。   不仅他们这间教室,其他教室也混乱不堪。   在一片混乱中,瑟瑟不由自主的被挤着往前走。   空气闷热,人群拥挤,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成了奢侈的事。   被挤着往前走了一段路,在即将下楼梯时,她的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抓住,用力地将她拽了过去。   由于惯力,瑟瑟收不住力地撞了上去,正好磕到了她的鼻子,难以言说的酸爽。   “苏哲呢?”   听到苏羡的声音,瑟瑟捂着鼻子抬起头,闷声说道:“在办公室。”   他听完就要转身。   瑟瑟揪住他的衣角,被他用力扯了下去。   苏羡刚迈出一步,脖子一勒,背后忽地一沉。   “一起走。”瑟瑟收紧了手,为防止他把她拽下来,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也缠到了他的腰上。   要她说,还是跟在苏羡身边最安全,这个神经病总不能把他自己也坑了吧。   转念一想,他坑不坑自己是一回事,真想对付她,跟他身边才是最危险的。不过,有苏哲在,他也不能做什么。   瑟瑟夹紧双腿,急忙催促他去找人。   “快走啊。”   冰凉的双手掐上她的腿弯,瑟瑟瞬间收了嚣张气焰,垂着眼眸柔声道:“我们快点去找人。”   苏羡侧了侧头,在黑夜下,那双幽深的眼睛里涌动着暗色的流光。   瑟瑟觉得他不怀好意,默默收紧了双腿。 第140章   “你下来,我带着你。”   瑟瑟简直不敢相信这句平心静气的人话是从苏羡的狗嘴里说出来的,明明他黑沉沉的眼睛里写满了恶意,不干点变态的事都说不过去,比如把她推进那道裂开的缝隙中……   他的表情冷冷淡淡的,但那一瞬眼里闪过的诡异的兴奋还是让瑟瑟捕捉到了,她敢发誓,那个念头绝对在这狗东西的脑子里闪过。   瑟瑟是没有读心术,可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苏羡的确在脑海中浮现出她的死法,这是不受控的、突然其来的,苏哲说她漂亮,这样漂亮的人即使是死,也该是美的,最好躺在一片艳红中,缎子似的柔顺长发铺在身下,闭起眼睛像沉睡一般安安静静地躺着,可是这里太乱,太黑,也太脏了。   有一点,瑟瑟没有猜对,那就是即便苏羡在脑海中构想着她的死法,也没有付诸实践的打算。他的脑子里总是会有各种诡异的念头,不是他刻意去想,这些念头仿佛是从脑海深处生出来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中的声音便清晰了起来,那个声音不断地催促着他,杀了苏哲或者杀了他自己。   如此荒缪的念头,他从来是置之不理的。   直到苏哲把她带回了家,那个声音更加喧吵了,苏羡想把这个不确定的因素给剔除出去,可苏哲对她很重视。   瑟瑟从他背上下来,警惕地抓住他的衣角。   由苏羡在前面开路,瑟瑟跟在他后面,轻松了不少。   艰难地挤过一段走廊,终于挤出了人群,瑟瑟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没等她喘上几口气,苏羡突然大步流星地疾走起来,瑟瑟被晃了一个趔趄,真想拿根鞭子抽他几下。   当两人找到办公室时,里面没有一个人在。   此时整栋教学楼忽然摇晃了起来,四周传来惊恐混乱的叫嚷声,瑟瑟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人影,她和苏羡所在的位置,空荡荡的,所有的人都挤向了楼道。   楼下那道裂痕越开越大,教学楼开始倾斜,慢慢地向那张深渊巨口中滑落。   瑟瑟抿了抿红唇,压不住火气,抬起手啪的一声拍到了苏羡的肩膀上。   “你就不能控制一下!”   苏羡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微蹙着眉头看着外面的情景。   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瑟瑟死盯着他瞧,眼睛都酸了也没瞧出个所以然。   倒是楼体越来越倾斜,快要站不住了,惨叫声接连响起,瑟瑟看到有人从楼上跌了下去。   此时此刻还是保命要紧,瑟瑟张开双臂,死死地抱住了苏羡。   苏羡趔趄了两步,险些被她直接撞出去。   低头看了眼埋在他胸前的乌黑发顶,瑟瑟抬起头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说道:“我觉得只要一眨眼的工夫,天就能亮了,地上的裂痕也会消失不见,你觉得呢?”   说完,瑟瑟紧张地盯着他,期盼从他的狗嘴里能再吐出一句人话。   她的期盼还是落空了,苏羡没有回应她。   可他虽然没开口,眼里透出的意思瑟瑟却读懂了,他并不觉得,仿佛在说“开什么玩笑”。   瑟瑟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果然两秒钟后,整栋楼被深渊巨口吞没了。   ……   漆黑如墨的夜空挂着一弯残月,清冷苍白的月光照在荒凉的地面上。   土壤是黑色的,光秃秃的黑色树枝张牙舞爪地缠绕在一起,像漆黑的枯骨。   瑟瑟捧了一大把石子和小木枝,朝着苏羡的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   她不做点什么,肯定要被气疯的,而发泄情绪的最好办法,就是打他!   说什么乌鸦嘴,她看苏羡也不遑多让,不,他比乌鸦嘴还厉害,不用说话也能行。   她恨不得戳着他的心窝子问问,他的心里就不能阳光点?!   看看这都是什么鬼地方啊?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乌漆嘛黑看不清路,树上连片叶子都找不到,干枯的树枝伸出来老长,不注意点就会划到身上。   瑟瑟越打越烦躁,他不痛不痒地走着,一点都不过瘾,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哗啦啦地扔了过去。   苏羡的脚步顿了一下。   “我们要去哪里?”虽然打了人,但瑟瑟表情和语气愈发的温柔和顺,水漾的眼眸轻轻眨了两下,以掩盖自己的恶行。   苏羡从脖子里摸出几根小木枝。   瑟瑟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夺了过来,嗖地一下往后一扔,毁尸灭迹。   漂亮的脸庞上眉眼弯弯,笑得格外甜美动人。   被他幽深的眼眸注视着,瑟瑟挽了一下发丝,柔声说道:“我有点累了。”   难得苏羡对她表示了认同,“打了我三十六下,当然会累。”   瑟瑟:“……”   记得这么清楚,这绝对是在记仇吧!   “你还掐过我呢。”瑟瑟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都给她掐出印子了。   好吧,她也是记仇的。   现在想来,苏羡的目的十分可疑,他该不会是故意让苏哲撞见吧。他说她跟苏哲不合适,所以就想用这种办法来拆散他们?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瑟瑟在心里啧了一声,果然是变态又阴险。   “我还没问你呢,上次你是怎么把我的衣服融掉的?”   苏羡不说话,自顾自往前走。   瑟瑟偏要追根问底,细长的指尖朝他的胳膊上戳去,啄木鸟似的一下一下地戳着,暗地里使坏,专对着一个位置戳,滴水都能穿石,他的胳膊可不是铜墙铁壁。   戳得正欢,忽然被他攥住了手腕。   瑟瑟无辜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纯净如水。   苏羡扯了扯嘴角,“不是融衣服。”   “嗯?”瑟瑟歪了一下头。   他的一双黑眸凝视过来,清冷的声线中独有的那一丝沙哑,令人脊背发寒,“是要你消失。”   瑟瑟:“……”   算你狠!   深吸了一口气,瑟瑟撑着面上的笑容,问道:“那怎么只把衣服给融了呢?”   苏羡抿起了唇,不再跟她说话。   瑟瑟却琢磨出点味来,他一开始的确是想要她消失,但中间出了点差错,所以才没有成功。   至于是什么差错,瑟瑟歪着头想了一番,有许是他没办法做到。当然这个没办法,不是指他心慈手软,瑟瑟可一点都没看出他哪里心慈手软,应该是他没法控制她的存在或消失。   想到他种种的神情和反应,瑟瑟有了一个猜测,或许他并不知道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他的精神世界,所以在面对刚才的险境时他会来找苏哲,看到地面巨大的裂痕会蹙起眉头。   他要是知道,早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哪会跟她一样在这个鬼地方乱走。不过,他应该是有些异于常人的能力。   瑟瑟还发现一件事,即使他不知道内情,但他的所思所想绝对会影响这个世界,就像刚才的事情,明明那栋楼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但在她问完之后,一眨眼的工夫就掉进去了。   看了看在前头走着的苏羡,瑟瑟赶紧跟了上去,她得看紧了这个最大的危险。   并肩同行,瑟瑟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苏羡,凡事都得往好的地方想,天无绝人之路,虽然我们落到这么一个荒凉的地方,但至少没受到什么伤,说不定我们哎呀――”   光顾着说话了,瑟瑟没注意脚下,被.干枯的藤蔓绊了一脚,摔到了地上。双手撑了一下,没让脸着地,手心被枯藤擦伤,火辣辣的疼。   苏羡停了下来,站在瑟瑟的身旁,垂眸看着她,身侧的手动了动,又握成了拳。   看到他立在一边,连搭把手都不会,就是在看她的笑话,瑟瑟抓住他的裤腿借力站起身,睨了他一眼,低声道:“我真怀疑你在报复我。”   话音刚落,苏羡转身就走。   瑟瑟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笑靥如花,“开玩笑的,你人这么好,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差点忘了,不能给他灌输不好的信息,得要积极向上的正能量!   “你是要我懂得自力更生对吧,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这话说得瑟瑟的腮帮子都酸了,他屁的良苦用心啊,都想把她弄消失了,还有比他更可恶的么?   苏羡没有迟疑,“不是。”   瑟瑟:“……”   都给他绞尽脑汁找理由了,他还不接着!   瑟瑟感觉自己的一颗真心喂了狗,把自己酸坏了不说,人家还不领情!   磨了磨牙,瑟瑟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地意味,“你可真实诚啊。”   苏羡忽然抬手捏了一下瑟瑟的脸颊,正在瑟瑟愣神之际,他忽然说道:“笑得真难看。”   “!!!”   气得瑟瑟要吐血,双手拽住他的衣服,把脸凑得极近,“你再好好看看。”   她的语气无比的温柔,轻声细语的,面上也带着春风般的微笑,可瑟瑟抓在他衣服上的手捏得死紧,暴露了她真正的情绪。   苏羡如她所说在好好地看她,黑发下一双幽深的眼睛凝视着她,像猫一样在夜晚中闪着幽光,不言不语的长久对视,在他嘴唇动了一下时,瑟瑟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了,我都知道。”   瑟瑟不想再从他的嘴里听到什么令人生气的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柔软的掌心贴在他的嘴唇,比他嘴唇上的温度稍高,有淡淡的香味在鼻尖萦绕,比他养的玫瑰还要香,还有一丝隐隐的血腥味。   这个味道让苏羡的眼睛更加幽深,像嗅见血腥味的狼,睁着绿幽幽的眼睛,悄然露出了利齿,跃跃欲试转着圈,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撕咬猎物。   他伸手抓住瑟瑟的手腕,素白莹润的纤手和他的唇离得极近,他蹙了一下眉,不知是想扯开她的手,还是想用力地咬上一口。   瑟瑟攥起手,往后收手。   苏羡送开了她。   手心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瑟瑟不由得想,唇还挺软的。   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尘土,瑟瑟望着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叹了口气。   又走了好一会儿。   瑟瑟忍不住问道:“你知道要往哪儿走么?”   这一次,苏羡倒是理她了,“不知道。”   “……”那你还走得这么笃定!   苏羡只是觉得不能留在原地等死,四处走走,碰碰运气。   好在他们的运气不错。   远远地,有微弱的灯光在闪烁。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从夜色下透出的轮廓来看,应该是一座宅院。   有灯光,有住宅,就意味着有人。   “我们快走。”   瑟瑟高兴地笑了起来,然而这笑容没持续几秒就消失了,她瞅了一眼身边的苏羡。   有灯光,有住宅,也许不一定有人。 第141章   走近了才发现,瑟瑟远远看到的灯光是一对挂在门前的白色灯笼,像两只巨大的眼睛看着前来的人。   这是一座中式的古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漆黑的大门紧闭,只有灯笼轻轻晃动发出的吱呀声响。   在瑟瑟迟疑观望之际,苏羡已经推开了门,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瑟瑟从他的身后往里看去,也跟着愣了一下。   院子里面全都是人,听到门响,也只是抬头看了看,有些甚至连瞅了一眼的好奇都没有,他们看起来累极了,也怕极了。   瑟瑟跟着苏羡走了进去,里面的空间都已经占满,在墙角边上勉强可以站一站。   苏羡自己走了过去,根本没管她,瑟瑟把他往里推了推,给自己腾出了一点空。   满院子的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们的眼睛都在看向放置在中央的那张黑色方桌。   瑟瑟看不太清,努力地踮起脚去瞅,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他们在等什么?”瑟瑟去问苏羡,她靠得近,声音细细的,温热的呼吸拂到他的脖颈上。   苏羡侧过头,几乎蹭过瑟瑟的鼻尖。跟他离得这么近,可以更清晰地望进他幽深的眼睛里,一下让瑟瑟想起了她从苏哲眼中看到的那个眼神,也是这么近,如同漩涡一般吸着人的魂魄。   下意识往后仰头,碰的一下后脑勺磕到了墙上,瑟瑟轻嘶了一声,她怎么一跟他凑到一起就多灾多难的。   揉了揉脑袋,瑟瑟眼睛一瞥,看到苏羡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还有那么几分轻松和愉悦。   “变态!”瑟瑟忍不住骂出了口。   他的一双黑眸转了转,“你叫我什么?”   “变态!变态!变态!”瑟瑟早就受不了了,他就像个恶劣的熊孩子一样,不治治他,他还要翻了天了!   苏羡抿紧了唇,下颌的线条也绷紧了起来,黑沉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瑟瑟此刻是一腔孤勇,挺了挺胸,动作粗鲁地撸了一把头发,黑发红唇,烈得像火,“干什么?还想咬我啊!”   话音刚落,瑟瑟就被按到了墙上,阴影笼罩过来,唇上骤然一疼。   瑟瑟的眼里冒火,抬手就揪住了他的头发,谁都别想好过!   细白的手指穿过乌黑的短发,毫不留情地攥紧了手。   再咬啊!瑟瑟瞪着他。   苏羡眯起眼,齿间咬着一小块嫩肉,咬了下去。   瑟瑟往后拽他的头发,腿也往他身上踢,好不容易松开了些,唇瓣上传来的刺痛让她恼怒地骂了句,“狗东西!”   咬这么狠!   舔了一下唇瓣,瑟瑟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她气坏了,扑上去,又抓又咬。   苏羡也不见得占了上风,他的头发被她紧紧地揪着,头皮生疼。尤其是她像小疯子似的扑上来又抓又咬,按都按不住,着实让人招架不了。   瑟瑟也给他咬出了血,抬起头得意洋洋地冷笑了一声,嫣红的唇瓣,艳色逼人。   苏羡喘了口气,抹了一下唇上的血迹,白皙的手指上染上了玫瑰花汁似的红,眼眸幽深地看了她一眼,捏着她的下颌咬了上去。   靠,还来!   瑟瑟摩拳擦掌,迎了上去。   不信弄不服他!   两个人的动静让周围的人看了过来,在这种境地之下,还能有心情干这事儿也是够看得开的。   有人感叹了一句,“真是年轻啊,这都能亲得起来。”   声音滑入耳中。   瑟瑟和苏羡同时顿住了。   亲什么亲?!   这能叫亲么,都流血了!   两人的力道松懈下来,少了硬碰硬的撕咬,柔软的触感突然清晰了起来。   瑟瑟和苏羡不约而同地松开了嘴,下一秒人群忽然发生了骚动。   那些疲惫乏力的人们像打了鸡血似的往中间跑去。   “有吃的了,有吃的了!”   “让开,让开,给我留点!”   “滚开!别挤了!”   乌泱泱的人发了疯似的你推我攘。   他们都朝着那张摆在中央的方桌冲了过去,上面出现了食物和水。   瑟瑟和苏羡身边空出了一片空间,她看到最里层的人抓着食物拼命往嘴里塞,被噎的满脸涨红也不肯停手,继续往嘴里塞。   外围的人进不去也是着急,有人甚至大打出手,场面混乱不堪。   等到桌上的食物一点不剩了,这些人才渐渐散开。   瑟瑟皱了一下眉,收回了视线,一看到苏羡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她狠狠地擦了一下嘴巴,撇过了头。   走了这么久,就看到了这一座宅子,周围没有其他的建筑,想走都没地方去。   院子里大多数人都是饥肠辘辘,脸上挂满了疲惫。瑟瑟低了低头,她也饿了,可是那点食物早就被哄抢一空,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得到食物,没有食物和水就无法维持生命,照这样下去,很多人都要被活活饿死。   瑟瑟不情不愿地转过头来,苏羡正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乌黑的发梢柔软地贴在白皙的脖颈上,单看外表就是个精致干净的少年,谁知道他心理这么变态!   抿了抿唇,仍然有刺痛感,瑟瑟努力忘掉之前的不悦,厚着脸皮凑了过去,柔声问道:“你饿不饿呀?”   苏羡撩了一下眼皮,又慢慢地转开了眼。   “……”   瑟瑟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温柔的笑容重新挂上嘴角,“走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饿,可惜那些食物我们没有抢到,要是还能再有就好了,最好能出现在我们手里,这样别人就抢不了了。”   之前在苏家的时候,瑟瑟就注意到餐桌上的饭菜仿佛无中生有一般出现,跟此刻的情形非常相似。   苏羡黑沉沉的眼睛凝视着她,清冷的嗓音响了起来,“在想什么好事?”   瑟瑟:“……”   “想想总是可以的吧,万一成真了呢?”瑟瑟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对他笑得出来,她果然是成熟了。   苏羡扯了扯嘴角。   瑟瑟牙齿磨得吱吱响,这狗东西绝对是在嘲笑她!   “苏羡,我要告诉苏哲你亲我!”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苏羡虽然时不时犯个病,但对苏哲还是挺有感情的。这不,出了事,第一时间就来找苏哲。   苏羡看了过来。   瑟瑟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他的,“你看,这就是证据!”   柔嫩的唇瓣鲜艳欲滴,上面那点小小的伤口分外显眼,苏羡看了一会儿说道:“你在提醒我毁尸灭迹?”   他像是真的考虑了起来,神色中多了些认真。   变态就是变态,考虑问题就跟正常人不一样,瑟瑟温柔地微笑道:“多大点事,养养就好了。我们只是发生了一点小口角,很正常的。”   正常个屁啊,谁家一言不合就动口咬人的!   诡异的是,瑟瑟这番言不由衷的话,还真的抚顺了他,终于让他把那些邪恶的念头打消。   瑟瑟放下了心,肚子突然响了一声,当苏羡看向她时,瑟瑟的脸红了红,真是不争气,要响也不能在这神经病的面前响,跌份!   可这个神经病做了一件让她出乎预料的事,他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去。   瑟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边提高警惕,一边跟着他走了过去。   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们,但也只是看着,没有做出什么举动,当苏羡拉着瑟瑟迈进里面时,众人的表情变了变。   这么多人挤到院子里,却没有一个人往屋里去,瑟瑟也有些疑惑,可当她迈过高高的门槛,看清屋里的情景时,不由得怔了一下。   里面摆满了牌位,桌案上的香炉里插着三根燃着的香,在黑暗中香头忽明忽暗,细细的烟雾在上空缭绕盘旋。   这是一个祠堂?   瑟瑟的脚刚落地,身后的木门倏忽关闭,尘土飞扬。   瑟瑟退开几步,遮了遮鼻子,等到尘土散开,她才走过去拉了拉门,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也没把门打开。   “门打不开了。”瑟瑟立马看向苏羡。   苏羡只是看了一眼,反而拉着瑟瑟走到放着供品的桌案前。   上面摆着新鲜的水果和精致的糕点,对饥肠辘辘的人来说是无法抵抗的诱惑。   苏羡松开了手。   “吃。”   多一个字也不肯说。   一面墙上摆满了牌位,门还莫名其妙地合了起来,他们被关在了里面,难道不应该先想办法出去么?   他竟然还让她吃,她是这么贪吃的人么?   再说了,这里既然有吃的,外头那些人怎么可能不进来拿。他们躲在外面,不肯往里走,肯定是有什么危险!   瑟瑟把自己的想法跟苏羡说了说。   结果他不耐烦的来了句,“你到底吃不吃?”   瑟瑟也气,“这东西能吃么,你就叫我吃!”   苏羡奇怪地看了看她,自己掰下了一根香蕉,闻了一下,然后将外面的香蕉皮剥开,伸到了瑟瑟的嘴边。   瑟瑟:“……”   虽然有点奇怪,但是香蕉的香甜味道飘了过来,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抿了一下红唇,张嘴咬了一口。   就是这一口坏了事。   她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屋里的牌位哐哐响了起来,阵阵阴风在屋子里乱刮。   瑟瑟咽下了口中的香蕉,不会这么小气吧,就是一根香蕉。   牌位发出咔嚓的细微声音,仿佛要从中间钻出什么东西。   一眨眼的工夫,一个个人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瑟瑟看向还拿着香蕉的苏羡,“快放下,我不吃了!”   吃它们一口香蕉,这是要拼命的架势啊。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瑟瑟刚说完,苏羡就把香蕉塞进她手里了,“……”   幸好他的良心还没有被狗吃了,走上前去抓着一个黑影就凶残的一扯,直接把黑影的一只胳膊给撕了下来。   苏羡面无表情地撕扯,七零八碎的黑影哀嚎着钻进了牌位。   瑟瑟默默地吃了口香蕉压惊。   “里面这是什么声,听着怪瘆人的。”   “肯定是那些东西又出来了。”   “唉,看来那两个年轻人是出不来了,真是可惜了。”   “管好自己就行了,哪还顾得上别人?”   瑟瑟吃了三根香蕉,两块糕点,肚子已经饱了,苏羡又给她扔来了一个大苹果。   看着红通通的大苹果,瑟瑟犹豫了一下,一口咬了下去,又脆又甜。   “别扔了,我吃不下了!”   苏羡停了手。   瑟瑟一边啃着大苹果,一边琢磨着事。   咔吃咔吃的响声,像是在啃骨头。   吃完大苹果后,瑟瑟拍了拍手,温柔地说道:“苏羡,你过来。”   苏羡看了看她,没有动。   人要学会变通,他不过来,她过去也是一样的,瑟瑟坐到他的身边,微笑着说道:“苏羡,你想听故事么?”   “不想。”   “你想!” 第142章   苏羡往后一靠,后背倚在了墙上,不欲跟她争辩。   意识到自己太凶的瑟瑟赶紧缓和了表情,这真不怪她,她这么好性子的人都被他气得火冒三丈,换个脾气暴躁的,说不定能打起来。   往他的身边凑近了些,瑟瑟侧头看着他,声音放的又轻又柔,“苏羡,你去过道观么?”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跟入定似的把周遭的一切隔绝在外,完全把她的话当耳旁风,瑟瑟咬了咬牙,倾过身子,细白的手指揪住他的耳朵,声音提高了几分,对着他的耳朵再次问道:“苏羡,你去过道观么?”   手里揪着他的耳朵,瑟瑟特别想使劲儿拧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苏羡有种控制不住的暴力倾向,总想拧他一把,捶他两下。瑟瑟生出一点小小的惆怅,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怎么能光想着打人呢?   不过,她是一点都不心虚,她只是想动动手,这个神经病心里还指不定在想什么呢。   温热的呼吸吹拂着耳畔,混合着清甜的嗓音一并往耳朵里钻,苏羡抿紧了唇,将她的手拉了下去。   瑟瑟不怕他会做什么,他虽然不怎么待见她,想刁难她,甚至也曾想要她消失,但这些都没有对她造成实际的伤害,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既然肯给她找吃的,应该不会因为她揪他一下耳朵就翻脸。   当然,变态的想法是不能按常理推测的,所以瑟瑟立马扬起了一个无害的微笑。   苏羡松开她的手,“没有。”   瑟瑟笑得更加温柔,嗓音轻柔似水,仿佛之前揪耳朵的人不是她一样,“要是进过道观就会知道,咱们一般进入的第一座殿就是灵官殿,里面供奉的是王灵官,他是道教地位最高的护法神。”   说到这儿,瑟瑟顿了一下,视线往苏羡的脸上扫了扫,继续缓缓说道:“据说这位神官以前叫王恶,是一位邪神,专门用童男童女活祭,你说这种人坏吧,吃人的,连小孩都不放过,真是应了他的名字。”   瑟瑟盯着苏羡,似乎要从他这里得到回应和认同。   苏羡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瑟瑟满意的继续讲了下去,“后来有一位萨天师经过,知道了他的恶行,就把他的神庙给烧毁了,这下王恶可不干了,直接告上了天庭,请玉帝做主。于是玉帝就让他跟随在萨天师身边,如果发现他的错处,就可以进行惩戒。结果王恶跟了十二年,不仅没有捉到萨天师的错处还被其感化,于是拜萨天师为师,名字由王恶改为了王善,这才有了道教第一护法神王灵官。”   说完之后等了一会儿,瑟瑟观察了一下苏羡的神色,柔声问道:“你有什么感想么?”   这话要是别人来问她,瑟瑟一定会撇嘴,听个故事还要什么感想!听故事就是听故事,休想她动脑子想别的,要是来跟她要感想,她宁愿捂住耳朵什么都不听。   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她不主动问问,谁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瑟瑟笑容浅浅地说道:“佛家也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跟这个故事很像是不是?只要有向善之心,什么时候都不晚。”   寂静的屋子里只有瑟瑟的声音在回响,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到地上,白惨惨的,像是落了一地的霜。   “咱们都知道二郎神有三只眼睛,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位王灵官也是有三只眼睛,专门来纠察人间的善恶之事,举头三尺有神明,教导我们要弃恶从善。”   这些大道理说得瑟瑟的嗓子都要冒烟了,苏羡却没有一点反应。   瑟瑟累得往后一靠,眼睛望着房梁,神啊,快劈死他吧。   纤细的手无力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瑟瑟的嗓音发哑,“说句话呗。”   苏羡转了头来,看向了她。   即使疲惫,瑟瑟依然打起精神,眼含鼓励地看着他,没关系,只要潜移默化,不信不能把他掰过来。   苏羡忽然俯下身,面对面地贴近了她,瑟瑟屏住呼吸。   他抬起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缓缓地抚上了瑟瑟的脖子,手指微微弯起,像是将纤细的脖子握在了手中。   瑟瑟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的手凉丝丝的,像一条阴冷湿滑的蛇缠在了脖子上。   苏羡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真的会有神么?”   你能不能先把手放下来再说?!   瑟瑟放松着身子,微微笑道:“有啊。”   “可我从来没见过。”苏羡看着瑟瑟的眼睛,似是在等她的解释。   “没见过不等于没有。”瑟瑟在心里补了一句,也许是神懒得见你。   “你说得对。”   瑟瑟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他没什么起伏地说道:“如果做了坏事,神是不是会现身惩戒?”   手中的细腻触感让苏羡分了神,她的脖子细细的,摸起来像丝绸一样。   她跟他讲善恶,他都偏到哪里去了?!   瑟瑟一把攥着苏羡的手,她微微笑道:“我们不讲这个了,再讲一个别的好不好?”   苏羡松开手静静地看着她。   瑟瑟清了清嗓子,“来来来,我们来讲小红帽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   讲到后来,瑟瑟把自己给讲得睡着了。   身子一歪就往地上滑去,眼看就要脑袋磕地上了,苏羡一把揪住了她后心的衣服,刚把人拉回来,她的身子扭动了一下,只听“啪”的一声,苏羡抓在手里的衣服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响声。   他顿了一下,如无其事地松开了手。   没一会儿,她又往下滑了下去。   苏羡冷眼看着,脑海中想着,她或许会摔个头破血流,他已经拉了她一次了,是她不长记性,磕着碰着也怨不得别人。   心里想得清楚,可当她即将磕下去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不听使唤地拉住了她。   感到有些勒,瑟瑟蹙了一下眉,要睁开眼睛。   苏羡抿了抿唇,缓缓地将人放到了地上。   落地为安,瑟瑟蜷缩了一下身子,舒展了眉心。   ……   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内,瑟瑟一睁眼就看到了房梁。   扭了一下头,才发现自己睡到了地上,她坐起身,捋了捋头发,刚拍了一下衣服,忽然感觉有点奇怪。   太轻松了,好像少了点什么,瑟瑟往后背摸去,脸上透出了一抹红晕。   瑟瑟瞬间看向了苏羡,“是不是你做的?”   苏羡瞥了她一眼。   “臭流氓。”瑟瑟嘀咕了一句,别以为他不说话就可以蒙混过关,好端端的不去碰,能自己开了么?   苏羡心想,他就该让她磕下去。   他起身往外头走。   “你去哪儿?”瑟瑟赶紧扣好,跟了过去。   一开门,整个院子的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无不震惊。   “他们竟然还没死?”   很多人的心思活泛起来,他们既然能活着出来,就说明里面那些东西没有出来,那里面的食物就可以去拿了!   瑟瑟跟着苏羡走了出去,当他们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按捺不住走了进去,房门嘭的一声合了起来。   “我们去哪里呀?”瑟瑟拉住了他袖子。   苏羡也了解了瑟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为了不让她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他这次倒是回答得干脆。   “趁着白天,看看周边有没有其他地方。”   一直呆在那个宅院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自从滑进那道裂痕,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了。   陌生的世界,古怪的院子,还有一群等待的人。   苏羡想去寻找苏哲的下落,就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瑟瑟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与其四处奔波,他还不如坐下来冥想一下,说不定就什么都有了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半天,光线明亮,外面的景象却更加荒凉。   走出去很远,依然是一片荒野,仿佛在这片天地之间,只有那一座孤零零的院子。   苏羡忽然停住了脚步。   “不走了?”   “回去吧。”   他说完,转过了身。   瑟瑟认命地跟着往回走。   等他们回去时,院子里的人少了一部分,原本拥挤的人群疏散了不少。   看到瑟瑟和苏羡回来,所有人都闭口不言,气氛有些紧绷,像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推开里面的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来,瑟瑟立马捂住了鼻子,除了溅到窗上的鲜血,没有看到一个人。   “别进去了。”瑟瑟拉住了苏羡。   这个味儿能把人熏吐了。   他们退到了院子的一角,视线若有似无地扫了过来。   方桌上又出现了食物。   众人拼命地冲了上去。   人少了一部分,并不意味着剩下的人就可以分到食物,人少了,出现的食物也少了。   瑟瑟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激烈地争抢,最后仍然是少部分人得到食物,剩余的人什么都没得到。   没有抢到食物的人开始变得暴躁。   大打出手的人不在少数。   屋里的味散了,瑟瑟和苏羡才往屋里走去。   外面的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屋门关起,昨晚的那些东西没有再出来。   桌案上的供品又恢复了原样。   瑟瑟拿起一个大苹果咔吃咔吃地啃着,她已经吃了很多来路不明的东西了,不差这一点半点了,不过要她说,还是苏家的东西好吃一点。   瑟瑟也不跟苏羡扯什么善恶了,心情好了就跟他讲讲童话故事,陶冶一下他扭曲的心灵。   院子里的人不像他们这样轻松,那些人红了眼,当瑟瑟和苏羡再次开门时,外面的人全都站了起来,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着他们。   苏羡把瑟瑟往里一推,关上了门。   “苏羡,你开门!”   瑟瑟拍了好几下,那扇门怎么也打不开。   她透过窗户往外看,只看到混乱的人群。   片刻后,苏羡走了进来,双手沾着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脸颊上也溅上了几滴鲜红的血珠,幽深的黑眸有种瘆人冷意。   瑟瑟愣了一下,四处找了找,在桌案上找到一张洁白的帕子,疾步走到他的身前,裹住他的手,一点点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   苏羡静静地站着,垂眸看着她。   擦干净双手,瑟瑟将手帕翻过来对折了一下,朝他的脸上擦去。   一对上他漆黑的眼睛,瑟瑟下手就重了几分,拿着手帕狠狠地擦了两下,在他白皙的脸上抹开了一抹红。   “你刚刚为什么推我?”   苏羡看了看瑟瑟,说道:“你太弱了。”   “……”   瑟瑟把手帕往他身上一扔,“你自己擦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7 22:26:46~2021-07-28 21:2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鸢绘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院子里的人每一天都在争夺和死亡,而食物却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突然从院子里飘来了一阵肉味。   瑟瑟十分惊讶,昨天还有人因为一个馒头打死了人,今天竟然吃上肉了。   “他们从哪儿弄的肉?”   她开了一道门缝往外瞅了瞅,院子中间燃了一个火堆,树枝上串着大块的肉,正架在火堆上烤,一圈人围在边上,眼睛冒绿光似的紧紧地盯着串起来的烤肉。   视线往旁边移了一下,瑟瑟注意到地上的凝固的血迹,顺着这些血迹看去,瑟瑟看到了几件沾着血的破衣服,看起来有些眼熟,想了一下,赫然想起这是昨天那个被打死的人身上穿的。   油滋滋的声音往耳朵里钻,瑟瑟一把捂住嘴,飞快地关上了门。   赶紧摇了摇苏羡,忍着恶心说道:“你知道他们在烤什么肉么?”   苏羡的表情淡淡。   “是人肉!他们在吃人肉!”太恶心人了,这群人疯了,瑟瑟顺了顺胸口,把恶心想吐的感觉往下压。   她激动地跟苏羡说完,抬头一看,他还是那张阴郁冷漠的死人脸,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很寻常的事么?!   或许不是没有反应,只是他的表情太淡,叫人看不出什么,因为在几秒钟后,他问出口的话足以证明他的确在思考。   他说:“你也想吃?”   “!!!”   瑟瑟当即就扭过头忍不住地干呕了两声,白皙的手指抓在他的手臂上,将他的衣服抓得皱皱巴巴的。   苏羡看到她的反应,知道了答案。   瑟瑟抬起头时,眼睛漫上了一层水雾,尤其是闻到外面飘进来的肉味更是难受,抹了抹泪花,靠在墙上缓了一下,瑟瑟不忘跟苏羡说道:“咱们可不能学外头那些人!香蕉苹果就很好吃,要什么肉啊!”   苏羡不置可否。   过了片刻,他说道:“我们离开这儿。”   瑟瑟早想走了,可是他们之前出去找过,除了这个宅子没有其他的建筑。但苏羡说要走,瑟瑟还是听他的,毕竟这是他的世界,跟着他走准没错。   苏羡从帘子上撕下一块布,将桌上的供品打包成了一个小包袱,然后往瑟瑟的身前一递,瑟瑟赶紧接了过来,这可都是吃的,全靠这些续命了。   包裹给了瑟瑟,苏羡拿起了一根木棍。   门一打开,院子里的人瞬间看了过来。   瑟瑟一看到他们吃得油汪汪的嘴又受不了了。   手腕忽然一紧,苏羡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没有看她,拉着她往外走。   那天苏羡跟他们打过,虽然瑟瑟没看清具体情形,但那些人一直没敢再招惹他们。   此刻她和苏羡往外走,围成一圈的人主动散让出了一条道。院子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显得有些空旷,这才觉出这个院子的空间不小。   瑟瑟察觉到那些人的目光落在了她怀里的包袱上,手臂不由得收紧了些。   在经过院子里的火堆时,突然有人奔了过来,瑟瑟在余光中看到苏羡挥了一下棍子,下一瞬,一个男人的凄厉惨叫响了起来。   准备偷袭的男子倒在地上翻滚,瑟瑟低头一看,他的手臂被打断了,可以明显看出断开的骨头,这是多大的力道啊。   没等她多看一眼,苏羡把她拉走了,这一次没有人再敢上来。   出了院子苏羡就松了手,瑟瑟一瞧,手腕上被他攥出了指印,看着挺文弱,力气竟然这么大。   瑟瑟抱紧包袱,跟在他身边走。   走走停停,风餐露宿,好不容易睡一觉,醒来又是浑身酸痛,就这样还要继续往前走。   瑟瑟累到想哭,吃着最后一根香蕉,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坠。   微凉的手指在她脸上抹了一把,瑟瑟立马看向苏羡,凶巴巴地说道:“干嘛?”   苏羡捻了一下指尖,垂着黑沉沉的眼眸没吭声。   擦了一把脸,瑟瑟愣住了,脸颊湿漉漉的,她竟然流泪了。一定是日子太苦,她的身体发出抗议了!   瑟瑟抬起手往脸上擦了擦,忽然听到苏羡说了句,“饿不死你。”   顿了一下,瑟瑟放下手,朝他看去,雪白的脸颊上残留着泪痕,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尤为楚楚可怜。   瑟瑟的心思随着他的话一想,摸了摸空荡荡的包袱,这才意识到这个更让人难过的事实,东西吃完了,他们已经没有吃的了。   瑟瑟瘪了一下嘴,这下真的是想哭了,借着还未收好的泪意,小泪珠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比之前还要汹涌。   看了瑟瑟许久,苏羡说道:“今晚还要讲故事么?”   使劲儿憋了憋,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不要跟这个变态在一起了,她都这样了,还要给他讲故事!   瑟瑟抱着空了的包袱,哭得好不可怜。   细细弱弱的哭声在夜色下飘荡,要是有人经过,肯定要哆嗦一下。   苏羡一瞬不瞬地看着瑟瑟,准确的说是在看她的眼睛,那种专注投入的诡异神情,让瑟瑟突如其来的泪意慢慢收了回去。   “你看什么?”瑟瑟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   苏羡的食指点在瑟瑟的眼皮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里怎么会流这么多水?”   微凉的指尖轻点在她的眼皮上,只是轻微的力道便可感受到压迫感。   眼睛这样脆弱的地方被他用手指点着,脑子里的弦瞬间绷紧了,瑟瑟往后仰了一下头,躲开了他的手。   苏羡却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让她再往后退。   “你放手!”瑟瑟扭了扭身子。   苏羡眼中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要我放手?”   “当然!”瑟瑟说得十分肯定。   她的话音刚落,苏羡的手就松开了,瑟瑟没想到他松得这么迅速,没控制住往后扯的力气,一下就往后倒了下去。   瑟瑟的手按在地上,顿时僵住了,这个滑溜溜的东西是什么?!   快速的往旁边一滚,滚到了苏羡的身边,瑟瑟一把揪住苏羡的衣服,咬牙切齿道:“你快把这玩意弄走!”   苏羡垂了一下眼睛,朝瑟瑟的方向倾下了身,瑟瑟跟着往后倒去,看到他伸过手去,抓住了什么,在地上狠狠地摔了几下。   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   苏羡抬眸看了看被摔打的不成样子的黑蛇,低头对瑟瑟说道:“有吃的了。”   所以不要再哭了。   瑟瑟松了劲,一下倒在了地上,生无可恋地说道:“我要被你折腾死了。”   苏羡歪了一下头,抓着尾巴将那条黑蛇拖了过来。   份量很足,肉应该不少。   苏羡将它打成了一个结。   看了瑟瑟一眼,淡淡说道:“是肉。”   而且不是人肉。   瑟瑟捂住耳朵,扭过了身子。   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苏羡把手里的黑蛇挂到了旁边的树枝上,等她想吃再说。   第二天,瑟瑟下意识提起自己的包袱,里面的重量让她愣了一下,东西在昨天都吃完了,包袱怎么还这么沉?   怀着一丝疑惑打开了包袱。   瑟瑟:“!!!”   这玩意儿是谁给她放包袱里的?!   还是打成了蝴蝶结!   苏羡看她盯着包袱发呆,眼神直直的,像是很馋的样子,“饿了?”   “饿你个头!”瑟瑟额头的青筋都要冒出来了,把包袱往他身上狠狠掷去。   苏羡接住包袱,抿起了唇,黑沉沉的眼睛直视着她。   瑟瑟也回视过去。   苏羡拎着包袱一言不发地在前面走,瑟瑟冷着脸在后面跟着。   自从昨晚吃了那最后一根香蕉,就再也没吃过东西,走了一上午路,又累又渴还又饿。   到了中午,苏羡停了下来,拿起枯木生火。   既然在生火,肯定是要做饭的。   瑟瑟立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冷冷地说道:“我不吃!”   苏羡没停手,“没让你吃。”   瑟瑟被噎了一下,心烦地转过身去。   不一会儿有香味飘了过来,瑟瑟抿着嘴不去看。   等了片刻,苏羡走到她身边道:“走了。”   瑟瑟忧愁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们走了很久了,什么时候是个头?”   苏羡停了一下,侧身说道:“不走怎么给你找吃的?”   闻言,瑟瑟愣了愣,脸上忽地绽开了明媚动人的笑容,之前的不悦一扫而空,“原来是为了给我找吃的呀。”   声音细细柔柔,里面的愉悦藏也藏不住。   苏羡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扫了扫,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   没走多久,从路上窜出了几个人,手里拿着木棍和菜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这几个人个个红光满面,不像是饿了许久的人,但看到瑟瑟和苏羡时,他们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这让瑟瑟想起了在那座古宅中最后剩下的那些人,也是这样的眼神。   这几个人明显没把瑟瑟和苏羡放到眼里,其中一个人兴奋地说道:“把这两个细皮嫩肉地抓回去,今晚就炖了!”   “别啊,这个女的……”这人嘿嘿笑了几声。   几个人同时淫.笑了起来。   看到这些人,瑟瑟忽然就觉得苏羡一点都不变态了,凡事就怕有对比,至少苏羡他长得好看啊,偶尔犯犯神经似乎也可以原谅了。   瑟瑟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你行不行?不行咱们就快点跑啊。”他们手里有刀呢。   苏羡把她往后推。   这是要干的意思喽?   瑟瑟看看他挺拔清瘦的身形,心里想着,行不行啊,这种时候可别逞强。   往后面打量了一下,瑟瑟随时准备着拉着他一起跑。   找好退路,瑟瑟一扭头就见苏羡把其中一人手里的菜刀夺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收割,鲜血溅到了他的身上,他也丝毫不在意。   一开始没把他当回事的几个人,这下慌了神,看着躺倒地上从脖子里汩汩冒血的人,又抬眼看向身上沾着血的苏羡,纷纷扔下武器逃跑了。   瑟瑟拉住了他,被他看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   “别追了。”   苏羡看了看手上的鲜血,拿出那次瑟瑟扔给他的手帕擦拭干净,瞟到瑟瑟手上沾到的血迹,又把她的手拉起来,低着头细细地擦了一遍,擦得白皙干净了才算满意。   他们往前走了一会儿,又看到了一座院子,和之前那个院子看上去一模一样。   难道他们又转回来了?   心里存着疑惑,慢慢地靠近。   一开门就看到了地上的尸体。   绕过这些尸体,走进屋内,瑟瑟才确定这不是同一个院子。   牌位又发出了声响。   瑟瑟眼见着苏羡把那些东西扯得七零八碎,惨不忍睹。   收拾完这些东西,他回头看向瑟瑟,把桌上的供品往她身前推去。   “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8 21:23:44~2021-07-29 21:0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水倾绾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填饱了肚子瑟瑟就有心思考虑别的事情了,从那个宅院出来,她和苏羡走了这么远的路,竟然又进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院子。   从外面的尸体可以看出,这里也曾经有很多人,只是为了生存,相互残杀,到最后谁也活不下来。或许在其他地方还有很多这样的院子,每个院子中的人都在经历着同样的饥饿和厮杀。如果真是这样,那到最后岂不是都死绝了。   瑟瑟立马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神色有些许凝重,在她如此严肃地思考问题时,一块软白香甜的糕点凑到了她的嘴边。   下意识地咬了一口,瑟瑟嚼了两下,忽然反应过来,扭头瞪向苏羡,气恼地说道:“你怎么总是给我喂东西!”   她早就吃饱了好么?这都什么时候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她还有心情吃吃吃么?!   最令瑟瑟在意的是,她竟然这么没有防备的直接下嘴了,还好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羡把她咬了一口的糕点塞进了她的手里,“吃饱了?”   本着浪费可耻的原则,瑟瑟把剩下的也吃完了,瞥了苏羡一眼,“吃饱了。”   她的唇瓣红红的,像染了玫瑰花汁,嘴角边上沾了一点白色的粉末。其实不用她回答,苏羡也知道她吃饱了,因为她又有力气摆出那副矜持又骄傲的姿态。   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苏羡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嘴角边上抹了一下,成功得到瑟瑟飞来的一枚眼刀,他的一双黑眸沉静地看着她,“讲故事吧。”   “……”   他还听上瘾了。   瑟瑟摸了摸嘴角,忽然觉得他就是喂饱她,让她来给他讲故事的。   “讲哪个呀?”   “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这四个字从苏羡嘴里说出来,仿佛瞬间成了什么恐怖故事了。伴着他的声音,瑟瑟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些血腥诡异的画面,真是服了他了。   “你上次没讲完,睡着了。”苏羡清冷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十分的平静,幽深的黑眸落在她的身上,瑟瑟忽地感觉到了一丝怨念。   困了当然要睡觉啊,谁能熬夜给他讲故事!也没见哪个亲爹亲妈能做到这个份上,他还好意思要求她,他可没喊过她一声妈。   瑟瑟撇了撇嘴,真没想到他会喜欢听童话故事。   “讲哪里了?”   “王后要派人去杀白雪公主。”苏羡的语气淡淡,却听得瑟瑟汗毛都立起来了,好像真有这么一场谋杀正在进行似的。   “然后那人不忍心杀了白雪公主就把她放了……”瑟瑟看了看苏羡,这么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他不会没听过吧?明明连小孩子都知道。   “最后,白雪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苏羡若有所思的表情让瑟瑟不禁疑惑,他难道还从里面听出什么人生哲理了么?   瑟瑟托着腮欣慰地看着他,乌黑的眼睛藏了星星似的闪烁着碎光,不枉她费心教导,朽木都被她雕出花了。   他转过头凝视着她说了句,“杀了这么多次竟然还死不了。”   瑟瑟的嘴角抽了一下:“……”   他有必要这么失望么?   苏羡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瑟瑟立马态度坚定地说道:“一晚只讲一个!不许讨价还价!”   教育了这么久,什么成果都没有,还想她卖力,不可能的!   苏羡鸦羽似的黑长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将那双深邃幽深的黑眸笼罩着,更添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神秘和诡异感。   瑟瑟看出他不太高兴,不高兴也不行,规矩还是要有的,他这么大人了,应该要懂的节制了!话说回来,瑟瑟这会儿,也有些奇怪的感觉,此情此景像极了在教导家里不太听话的熊孩子。当然,苏羡这种自带阴郁恐怖的气场,也不是哪个孩子能有的。   静了几息,苏羡默默地移开了眼,瑟瑟满意地笑了笑,能听进去话就行。   屋里屋外都安安静静的,仿佛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以后怎么办啊,要是都是这种一模一样的宅子,走哪不都是一样?”瑟瑟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苏哲怎么样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苏羡,在这个世界里苏哲绝对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一开始她被这个世界排斥,像透明人似的没有人注意到她,可是当苏哲跟她告白的那一刹那,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这是苏羡的精神世界,为什么苏哲能够对这个世界造成影响,苏哲对苏羡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瑟瑟很想知道苏羡在现实生活中的事情,他真的有这样一个弟弟么,跟他截然相反又感情深厚的弟弟。   可惜这些她无从得知,要是知道了,或许就不会像如今这样两眼一抹黑了。   他们在这个院子修整了一天又接着启程,即使不知道目的地依然朝着前方走了下去。   在这里基本看不到活着的动物,天上连只鸟都没有,可像那天晚上见到的那种黑蛇却时常能看到踪迹。   当它爬到树上,几乎与乌黑的枯树融为一体,要不是它从树枝上垂下来的长尾巴在晃动,根本看不出来。   一遇到这种东西,苏羡就随手拽下来,朝地上狠狠地摔几下,然后打成结要往包袱里放。   瑟瑟紧紧地护着包袱,说什么也不让他放。   “你不要什么东西都往里面放!”   能不能讲究一点?!   苏羡把打成结的黑蛇拎在手里,他走在前面,手里拿的东西一个劲儿往瑟瑟的眼睛里钻,她赶紧绕在苏羡另一边的身侧跟他并肩同行。   当瑟瑟吃完了包袱里的东西又忍了一天饿后,第三座一模一样的宅院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确实是很让人崩溃的事情,无论他们走多远,见到的还是同样的宅子,仿佛被困在了这个,再也出不去,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是徒劳。   这段时间,他们看到的人越来越少,到了第三座院子时,已经看不到活人,哪怕是像上次突然从路边冒出来意图不轨的人也没有了。   无望的焦灼几乎要把人逼疯。   瑟瑟心想就算是还有人活着,也会受不了,几个人在一起还好,要是一个人在这个荒凉寂静又十分诡异的地方,那才是折磨人。   没有声音,没有事做,每天只守着那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食物存活,还要担心下一次会不会出现,每天活在忧虑恐惧之中,跟地狱也没什么区别了。   瑟瑟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有时候很累了,还非要没话找话地跟苏羡闲扯,想要把那种腐蚀人心的寂静给驱逐出去。   她不知道苏羡在想什么,他看起来还是跟往常一样,似乎这些事情并没有对他产生影响。他太过正常的心态,才是最不正常的,平常人遇到这些事情哪能没有点心绪起伏呢?   哦,也不是没有起伏,她惹到他的时候可能会有起伏 。时间长了,瑟瑟也能从他那张死人脸上察言观色了,他要是不高兴了,就会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在用眼神谴责她。   瑟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也不跟他绷着脸了,戳了戳他的胳膊,好声好气道:“你听,我的嗓子都哑了,明天再给你讲。”   她这一天就光闲着没事东扯西扯了,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啥,这不都忘了还要给他讲故事的事了。   苏羡下颌的线条渐渐舒缓,虽然没开口,但还是可以感觉到他和缓了下来。   瑟瑟眨了下眼,咦,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当第四座宅院出现在视线中时,瑟瑟直接蹲下了。   她再也不走了!   苏羡走到她的身旁站定,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揪着她肩上的衣服轻扯了两下。   瑟瑟扭了一下身子,拨开他的手,皱着眉头,嘟着嘴,任谁都能看出她不高兴。   “起来。”   瑟瑟低着头,下巴搁在膝上,细白的手指使劲儿往地上扣。   她闷声道:“我累了,不想走了。”   反正她现在得平复一下心情。   “你先进去。”   瑟瑟推了推他的腿。   苏羡没动,站了片刻,忽然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   “……”   他有没有考虑过她现在蜷成一个球似的姿势有多别扭。   瑟瑟蜷着腿抵在他的胸前,以一种十分奇怪的姿势跟他对视了几秒,深吸了一口气,“你能不能换个姿势?”   从远了看,还以为他抱了一个球呢!   她就从来没见过这种抱法。   苏羡抿了一下唇,如她所愿换了一个姿势,把瑟瑟转了个身。   “……”   更奇怪了好么!   算了,又没人看见,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瑟瑟已经放弃了,不情不愿地被他带进了院子。   苏羡把她放到屋子外面,自己进屋把那些东西收拾了一顿,才让她进去。   那些供品已经无法激起瑟瑟的食欲,什么东西天天吃也会吃腻的,她现在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机械地往嘴里塞。   过了许久,瑟瑟忽然开口问道:“还要走么?”   苏羡话到了嘴边,目光在瑟瑟的身上一顿,转了一下说道:“暂时不走。”   瑟瑟倚在墙上,揪着自己的衣角,她以前还觉得苏羡再怎么样也不能坑他自己,没想到他发起疯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她过得辛苦,他分明也好不到哪去。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们已经很久没看到人了,也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人活下来。   苏羡说暂时不走,果真安心在这里待了三天。   这天晚上,瑟瑟说道:“要不再走走看看吧。”   苏羡“嗯”了一声。   瑟瑟闭上了眼睛。   一阵剧烈的动荡将瑟瑟惊醒,屋子里出现了道道裂缝,仿佛下一秒就会完全裂开。   从屋顶裂开的缝隙中,瑟瑟看到了漆黑的夜空,上面也出现了道道裂痕。   黑暗来临前,苏羡将她拉进了怀里。   ……   “啪”的一声。   明亮的灯光照了下来。   瑟瑟闭了一下眼睛。   缓缓睁开眼,看到了明亮的教室,满屋子的同学。   这些人像停住一般,脸上流露出惊惧的神色,然而下一瞬,这种惊惧忽然消失了,像是按下了播放键,所有人都活动了起来。   教室瞬间变得喧哗吵闹。   瑟瑟看了看外面尚有几分阴暗的天气,忽地起身跑出了教室。 第145章   此时正是放学的时候,走廊上有不少人说说笑笑地往下走,瑟瑟盯着楼下的那片空地看了片刻,那道宛如深渊巨口般的裂痕消失了,或者更像是从来都没存在过,可她脑海中存在的记忆是那么的清晰和真实。   一个同学经过跟瑟瑟说道:“瑟瑟你在发什么呆呀?快点回家吧,天气不太好,说不定又要下雨了。”   她说完便离开了,瑟瑟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学,忽然在这些人里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她思索了一会儿,终于知道为何眼熟了,她在某一座院子里见过,那时他趴在地上,身下的血液早已干涸凝固。   绕过人群,瑟瑟往楼上跑去,他在哪个教室来着?不管了,先一层层找着点吧。   大家都往下走,只有瑟瑟在往楼上走,越向上,人越少,她每走到一个楼层就一边疾走一边往教室里看。   急匆匆地走着,在楼梯拐角处突然撞到了一个人,还没抬头看,瑟瑟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在苏羡身边,温度都能比别处低几度,抬头一看,果不其然就是他。   “大家好像都忘了那些事了,你还记得么?就是那些奇奇怪怪的院子。”瑟瑟有点不太确定,看那些人的表现,明显是不记得那些事情了,地上的裂痕也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像梦一样。   此时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开,傍晚的夕阳照了进来,橘红色的暖光落在苏羡的身上,把他身上的阴郁气质也减弱了几分。   苏羡点了一下头。   那其他人怎么不记得呢?瑟瑟心里担心这种情况会不止一次,她琢磨着她和苏羡能回来是因为里面的人都死了,所以那个世界才会碎开。   而回来的人将那些记忆全都忘了,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如果还有下一次,他们又会像第一次一样在恐惧和饥饿中煎熬,再自相残杀,直到所有人都死掉。   想到这里,瑟瑟顿时不好了,没完没了谁能受得了,忽然想到什么,她问道:“我们在那个世界不会也死了吧?”   她还记得那时看到的景象,整个世界都在摇摇欲坠,仿佛一下秒就是全部坍塌。   苏羡黑发下的一双幽深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透着一丝凉气的声音如流水般流淌,“死透了。”   “……”瑟瑟对自己的死法一点都不感兴趣,他的声音说起这种话来真是得天独厚,轻易就将人拉入了那个情景里,只说了三个字就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微凉的手指轻触到瑟瑟的嘴角,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里流了好多血,还有……”   指尖渐渐下移,瑟瑟感觉有什么爬行动物在她身上爬似的,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赶紧攥住了他的手指,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不用这么详细!”   瑟瑟还记得他最后是把她护在身下的,冲这一点上,就不跟他计较什么了。   此时,苏羡忽然侧了一下头。   瑟瑟看到他这个举动,也跟着歪了歪身子往下看了一眼。   苏哲正站在楼梯下面。   ……   瑟瑟和苏哲在路上并肩走着,以往都是苏哲提起各种话题,不会让场面显得尴尬,可此时他不再说话了,就真的有了种难挨的安静。   刚刚晴了片刻的天气又变得昏暗。   冷风吹着裙摆像波浪一般起伏,瑟瑟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手放下时,被他握在了手里。   瑟瑟微微诧异地看过去。   苏哲没有看她,一直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回了家。   “上去吧。”   “好。”   苏哲看着瑟瑟走了进去。   他喃喃地低语了一句,“都不跟我解释一下么?”   风将落叶卷了起来,在空中旋转飞舞。   瑟瑟回到家,站在窗边从上面往下看时,已经没有了苏哲的身影。   从那之后,苏哲又变得和往日一样,依旧是细心体贴,很多瑟瑟不注意的小事,他也会帮她考虑到,到了周末苏哲会主动来约瑟瑟,不过地点由外面改为了苏家。   瑟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她去苏家,上次他看到她和苏羡在一起,明明是不高兴的,既然不高兴为什么又带她来苏家呢?   在苏家就难免会见到苏羡,三个人凑到一起,气氛就格外冷凝。每次去他们家天气就非常恶劣,要不是苏哲来接她,她肯定是不会迈出门一步的。   在苏家吃饭是有讲究的,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苏哲说这是他哥的规矩。   当时瑟瑟就想反驳,在那里面的时候,他可什么规矩都没有,到了外面又这个规矩那个规矩了,可见就是闲的。   在沉默中吃完了一顿饭。   外头风雨大作。   瑟瑟看了看外头的天气,又瞅了眼往楼上走的苏羡,隐约找到了一点规律,是否如她所想,还要进行验证。   自打从那个诡异的世界回来,瑟瑟和苏羡的交集就少了很多,要不是跟着苏哲去了几次苏家,他们几乎见不到面,即使在苏家碰了面,也没有说话。   瑟瑟惦记着那个猜测,总想找机会验证一下,可这个机会找了三五天也没找到,于是瑟瑟不再等了,决定主动出击。   这天的天气依旧是阴沉沉的,瑟瑟打算放学之后去找苏羡,可谁知道在中午的时候竟然在路上碰到他了,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羡!”   瑟瑟朝他跑了过去。   她叫了他,他的脚步却没有停下。   瑟瑟跑到他的身边,气喘吁吁地拦住了他。   苏羡冷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绕开她继续走。   他往旁边绕,瑟瑟就赶紧移过去拦。   半天了,两个人也没往前迈出一米,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在跳恰恰。   “别绕了,我头都晕了。”瑟瑟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苏羡冷冷地睨着她,吐出了两个字,“真弱。”   “你羞辱我!”瑟瑟的小火苗又压不住了,险些忘了自己的初衷,好在理智尚存,没撸起袖子跟他直接干起来,真动起手来,吃亏的还不是她嘛,她可不傻。   平复了一下心情,瑟瑟语气温柔地问道:“苏羡,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啊?”   苏羡闭口不言,显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甚至还有点不耐烦地想离开。   瑟瑟压着脾气,柔声问道:“你还想听故事么?”   童话故事的魔力是巨大的,这不,他站定了身体,安静地看向了她。   这是要她现在就讲的意思?他是不是太心急了,站在大马路上就给他讲故事,他怎么想的呢?   瑟瑟笑了一下,清甜的嗓音缓缓说道:“很久以前,有一位王后生了一个小公主,国王邀请了很多仙子来为公主祝福,但有一位没有被邀请到的仙子非常生气,于是就对公主下了诅咒……”   讲到公主陷入沉睡后,瑟瑟停了下来。   苏羡抬起黑眸看向她,等着她往下讲。   可瑟瑟偏偏没了下文。   苏羡抿了抿唇,绕开她往前走。   瑟瑟赶紧抬头望了望天,一直阴阴沉沉的,现在也看不出什么不同,要是能让他高兴起来就好了,这样就有对比了。可是比起让他生气,要让苏羡开心,那简直是难如登天,她就没见他脸上带过笑。   再接再厉,瑟瑟追上去。   “然后……”话音顿了一下,“公主就睡死了。”   苏羡的脚步停了下来,眉头微蹙,显得是不太相信这个不靠谱的结局。   他转过头,瑟瑟一脸无辜地眨了下眼,暗暗等着他发火,最好大发雷霆,她准备好了。   结果,想象中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苏羡看了她两眼后,居然就这么接受了。   这么离谱的结局他都能接受,瑟瑟产生了自我怀疑,这个走向很符合常理么?   “哎,别走,别走。”瑟瑟第一次发现,惹人生气这么难,他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不应该呀。   苏羡一双黑眸凝视着瑟瑟,“你不怕被苏哲看到?”   瑟瑟愣了一下,怎么说得好像他们在偷情似的,不过是得注意一下,上次苏哲看到他们站在一起就有些不高兴。   抓着他衣袖的手放了下去,瑟瑟心想,她得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他生气。   她一撒手,再抬头看时,苏羡已经走出了很远。   刚想着他怎么走这么快,头上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瑟瑟猝不及防地淋了一身雨。   呆了几秒,拔腿往前跑。   瑟瑟一边跑,一边骂苏羡那个神经病,阴晴不定,说来就来,生气还有延迟啊!   刚跑进教学楼,气还没喘匀,瑟瑟的身上忽然扑上了一件外套,她抬头看到了苏哲。   刚刚他的手握上她的手腕时,她几乎以为眼前的人是苏羡。   苏哲眼中透着关切,“没事吧?”   瑟瑟摇了摇头,明明如此截然不同的人,然而在某一瞬间,她又觉得是如此的相似。   ……   在几次试探之后,瑟瑟愈发迷惑了,苏羡生气的点竟是如此诡异,往往她还没想出是哪一个点起了作用,暴雨已经下来了。   吃一堑,长一智。   再后来,瑟瑟就先把伞撑好再说。   苏羡看了一眼她撑着的黑色大伞。   瑟瑟笑道:“遮阳的,女孩子嘛,怕晒黑。”   苏羡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没说话。   她说挡雨倒还可信。   这一次没有下雨,苏羡却在看了她半晌后,说道:“离苏哲远点。”   瑟瑟疑惑地看向他,他之前也说过她和苏哲不合适的话,如今又说让她离苏哲远点。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说这话似乎只是为了给她提个醒。   瑟瑟更加不解了。   为什么要离苏哲远点,任谁来看,不都是应该离苏羡远点么?   苏羡没有为瑟瑟解释什么。   他和他没什么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30 21:33:04~2021-07-31 21:1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可结缘 10瓶;枫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瑟瑟被苏羡的话弄迷糊了,苏哲有什么不对劲地方么,为什么要让她离他远点?她想不出理由,苏哲完全就是一个阳光正直的好少年,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在学校里也是风头无两,简直就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因着一开始答应跟他交往的目的不纯,瑟瑟对他就分外的客气,时间长了,这种客气成了他们相处的常态,再想改都改不过来了。别看他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多少还是在意的。要不是在这个不正常的世界,她也不会如此轻率地答应下来。   脑子里一团乱麻,瑟瑟把大黑伞收了起来,往苏羡的手里一塞,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瑟瑟直接找到了苏哲,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分手吧。”   说完之后,也不看苏哲什么反应,转身往学校外走去。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也想罢工了,整天猜猜猜,猜得脑子疼,干嘛要这么折腾自己。   她什么也不管了,回去就睡觉,像这种阴天下雨的天气,最适合躺在被窝里睡觉了。   瑟瑟没走几步路,手腕被紧紧地攥住了。   苏哲喘了几口气,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嗓音沙哑地问道:“你喜欢我哥?”   “没……”瑟瑟的话还没说完,天忽然暗了下来,她抬头看向天空,隐约看到了那种熟悉的裂纹。   苏哲在此刻抱住了她,贴在她的耳边说道:“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呢?我不好么?”   瑟瑟张了张嘴,有些着急地扯了扯他背后的衣服,不是,现在不是讨论谁好不好的问题,你快抬头看看天上,天都要塌了呀!   他松了松手臂,瑟瑟刚要开口,他忽然吻上了她的唇。   “……”你倒是让我说句话啊!   瑟瑟挣了几下没挣开,大风呼呼地吹,天上的裂纹越来越大,躲也没处躲,身上的劲儿松了下来。   唇上一疼,瑟瑟蹙了一下眉,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她竟然有点分不清苏哲和苏羡。心里知道身前的人是苏哲,但给她的感觉又像极了苏羡。   瑟瑟看到那双熟悉的黑眸时,突然觉得他就是苏羡,然而又有几分陌生感,好像更变态,更疯狂了。   他抵着瑟瑟的额头,低沉的声音滑进了她的耳中,他缠绵地说道:“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   行吧,你赢了。   眼看天要塌下来了,谁都躲不了,瑟瑟想着还有点时间,抓紧摆个唯美的姿势,死也死得好看点。   她把脑袋往他怀里靠去,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这下就有点浪漫的感觉了。   他低头看了瑟瑟一眼,又紧紧地收紧了手,力道大的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瑟瑟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她可能不是被天塌下来压死的,而是被他勒死的。   ……   黑色的大门庄严肃穆,门口的左右两边蹲着一对威武的大石狮子。   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了大门前。   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打扮精致的美丽女人,一头卷发盘了起来,脚下踩着高跟鞋,手里拎着一个包。   身后的车里又有了动静,一条短短的腿从车里迈了出来,下来了一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左右,或者更小一点。   这是一个漂亮精致的孩子,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白白嫩嫩的,像剥了壳的水煮蛋,一双眼睛乌黑明亮,睫毛又长又翘,柔软的头发有点长了,看起来像个可爱的小姑娘。   他穿着干净洁白的小衬衣和背带裤,脚上是一双小皮鞋,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很少有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能将自己收拾得如此整洁,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从大人口中得来的经验已经不能满足他们日益旺盛的好奇心,他们更愿意自己去探索未知。   这个孩子有超过他年纪的沉静,到了新的地方,连打量的好奇都没有,安静地站到女人的身侧。   女人望着漆黑的大门说道:“阿羡,我们到了。”   小男孩没有说话。   女人垂眸看着他,语气温柔,“你要听话一点,爷爷才会喜欢你。”   小男孩仰着头看她,乖巧地点了一下头。   女人满意地笑了笑。   里面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简直不像现代社会能有的建筑。   有一个男人在前面为他们带路。   一路上都很安静,走在长廊上,似乎只有女人的高跟鞋在哒哒地回响。   他们到了正房外停了下来,男人进去回话。   过了一会儿,他们才被叫了进去。   女人走了一步,脚步一停,牵起了小男孩的手。   他们走进屋内,来到了大厅。   女人抽出手,在背后推了小男孩一下,“阿羡快叫爷爷。”   小男孩的手抓了一下,什么都没抓到,他孤零零地站在大厅里,抬起头看了过去。   屋子里摆了一套黄花梨的家具,一个老人坐在中间,头发已经发白,眉心有几道清晰的皱纹,神情平淡地看着他。   小男孩叫了一声爷爷,老人微微点了一下头,便移开了目光。   出了正房大院,女人的脸色才冷了下来,对小男孩的表现不太满意,她脚步匆匆地在前面走,丝毫不顾身后的小男孩是否能跟得上。   他们在这个古宅中留了下来。   晚上的饭菜都是中式的。   跟着女人用惯了刀叉,面前摆的筷子让小男孩犯起了难,他的小手努力地攥着筷子,刚刚抬起手,筷子便掉到了桌上。   女人蹙了一下眉。   小男孩重新拿好筷子,小手非常用力地攥紧,艰难地夹起一点菜,却在即将夹到碗里的时候掉了。   “啪”的一声脆响,女人把筷子一搁,皱着眉头看向了小男孩。   “妈妈是怎么告诉你的,吃饭要有规矩!学了这么久,怎么还是什么都不会?你这样,爷爷怎么可能喜欢你!”   女人把小男孩身前的碗端到了一边,“今晚不要吃饭了,等你什么时候懂规矩了再说。”   小男孩饿着肚子看着女人优雅地用饭。   他没有吵闹,没有抗议,只是安静地接受。   等到女人离开,他又抓起筷子自己练习。   两根长长的筷子总是不听话,他越是使劲儿攥,就越是什么都夹不住,没一会儿小手就变得红通通的了。他想着女人吃饭时是怎么做的,自己一点点琢磨着练习,一次又一次,磨的手心疼了也接着练。   再次用筷子时,小男孩已经非常熟练。   这座古宅虽然有很多佣人,却非常的安静,每个人做着各自的事情,从不在一处停留闲谈。   女人每天都带着小男孩去上房请安问候,希望这孩子能入老人的眼,但每次小男孩都是叫完人后,就什么也不说了,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个小哑巴。   起初女人还算镇定,可是在几天后又接连来了几个小孩,这让女人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她知道这些人跟她的目的是一样的。   新来的孩子也被留了下来,为原本死气沉沉的古宅注入了几分活力。   女人再带着苏羡去上房时,那里早已有了不少人。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在想方设法地讨那位老人的欢心,那些孩子人虽不大,一个个却机灵得很,嘴甜得不得了。   每当这个时候,小男孩都站在最边上,像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句话不说,无论女人怎么推他,都不管用。   这天回去,女人失望地看着小男孩,“阿羡,你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讨人喜欢呢?”   是的,女人心里认为这个孩子是阴沉的,木讷的,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孩子。跟那些机灵的孩子比起来,他竟然笨拙的连句话都不会说。   她的孩子怎么能被其他孩子比下去?   女人看了看小男孩,声音缓了下来,抬起手抚了一下小男孩柔软的头发,“阿羡,你怎么可以不听妈妈的话?不听话的小孩是没有人喜欢的,以前是妈妈太惯着你了。来,妈妈带你去个地方。”   穿过长长的走廊,女人牵着小男孩的手,慢慢地走着。   庭院中的树木非常的高大,树冠遮下来,将阳光挡在了外面,只有从树叶的间隙中散落的点点光斑。   走过曲折的长廊,越走越幽静。   迈上几层台阶,女人推开房门,带小男孩走进了苏家的小佛堂。   里面的光线昏暗,一进去就有股湿潮发霉的味道,佛像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地上摆了一个蒲团,香炉里的香灰已经堆满,供果盘也空了,这里似乎已经被弃用了。   女人对小男孩说道:“在这里好好想想,等你知道错在哪了,妈妈再来接你。”   她转身迈出了房间。   小男孩乌黑的眼眸看着她,声音奶奶的,“我不想在这里。”   他在表达自己的诉求,却没有人理会。   房门关上了,屋内陷入了黑暗。   哒哒的高跟鞋声音渐渐消失。   小男孩坐在蒲团上,仰着头盯着佛像发呆。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   他已经快一天没有吃饭,肚子早就饿了。   寂静的屋子里忽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滚到了小男孩的腿边。   他低头看了两眼,伸出小手,迟疑地拿了起来。   “放心吧,不是王后的毒苹果。”   一个清甜的嗓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小男孩循着声音看去,乌黑的眼睛准确地找到了她的位置。   “咦,你能看到我呀?”   瑟瑟飘到他身边,跟他面对面对视了几秒,忍不住捏了捏他白嫩的脸蛋儿。   手感真棒。   不过,这小孩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像某个变态。 第147章   这孩子被她捏了两下,不哭不闹的,乖得不像话,瑟瑟良心发现不再摧残这株小幼苗了。   两只小手里捧着大大的红苹果,小男孩仰着小脑袋看向瑟瑟,“什么是王后的毒苹果?”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得人心都软了,更不要提这一把奶声奶气的小嗓子,杀伤力成倍增加,瑟瑟的手又痒了,这孩子怎么长得这么可爱啊!   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瑟瑟努力地克制自己,没捏上他的小脸蛋,又捏上了软乎乎的像小莲藕似的小胳膊。   “就是白雪公主里,恶毒王后给出的那一个苹果。”光给那个变态讲童话故事,她看到什么都能联想到那里去,作为一个成熟的女性,满脑子童话故事合适么,一点都显不出她的稳重。   小男孩垂下眼睛,往自己的胳膊上看了看,又看向瑟瑟,“你是鬼么?”   这孩子是不是过于淡定了,还是年纪太小不知道害怕?   “应该是吧。”瑟瑟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她一睁眼就来到了这座古宅,走着走着路突然飘起来的时候,她也懵了,看到有人经过,她迎上前去,对方却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很像最开始她被所有人当透明人的日子,但这一次更彻底,连影子都没有了。   回想起最后那一幕,瑟瑟觉得自己可能是被那个变态勒死了,一想到这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有话不能好好说?!   而且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瑟瑟本想出府瞧瞧,但考虑到自己的状态,就想找个地方待会儿,到了晚上再行动。   谁成想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关了一个小男孩。   他坐在蒲团上,几乎没怎么动过。   瑟瑟看了他许久,从中午到傍晚,他没有吃一点东西,连口水都没喝,她怕他饿坏了,这才拿了一个苹果给他。   “你怎么在这个地方?”瑟瑟规矩地收好手,看起来温柔可亲。   小男孩没有吱声,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红苹果,却没有拿起来吃。   饿了一天,怎么可能不饿,不要说小孩就是大人看到了吃的,也会迫不及待地咬几口。   瑟瑟越看他越有种熟悉感,尤其是那双乌黑的眼睛。   就在此时,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响了起来,房门从外面打开。   “阿羡。”   女人嘴角带笑地走了进来。   推开门的那一刻,瑟瑟的身影消失了。   小男孩往四周看了两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阿羡,你想明白了么?以后要……”女人的目光一凝,脸色骤然严肃了起来,“谁给你的苹果?你是不是不听话偷跑出去玩了?”   小男孩低着头,两只小手握紧了手里的苹果。   “说话!你是不是哑巴!”女人抓住小男孩的衣服,将他拽到了身前,“妈妈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偷跑出去了?”   小男孩被扯身形不稳,晃了两下才站稳,他依旧是低着头没说话,眼睛只盯着手里的红苹果,仿佛那是十分吸引人的东西。   女人的手又细又长,手背上隐约可以看到青紫色血管,她抓在小男孩的肩头,指尖陷入了肩上的软肉,即使如此,小男孩也没有开口。   他这副沉默寡言的模样,更是让女人生气,她大力地摇晃小男孩的身子,“说话!你说话呀!”   平时的优雅和涵养在此刻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显露出几分歇斯底里的狰狞。   她曾无数次地怀疑这不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不可能是这样的,他应该比所有孩子都聪明,比所有孩子都讨人喜欢,而不是只会孤僻地站在一个角落!   在一次次失望中女人越来越没有耐心,她的胸口起伏,皱着眉头看着小男孩,忽然抓起他手里的苹果,狠狠地朝地上扔去。   苹果砰砰砰地磕在地上,滚到了墙边。   小男孩一下挣开女人,跑到了墙边,将那个已经摔得瘪下去一块的苹果重新抓到了手里,苹果的汁水混着尘土沾满了他的手心,粘腻腻的很不舒服,可小男孩依然紧紧地抓在手里。   一点点把表面的尘土擦去,怎么也没法恢复原状,小男孩眼中有一丝失落,摔坏了。   “扔了!”女人的声音冰冷。   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男孩。   她就是权威,是不可违抗的权威,怎么能允许他任性叛逆。   女人再次夺过他手里的苹果,粘腻的触感让她的眉头皱得更紧,毫不迟疑地扔了出去。   攥住小男孩的胳膊把他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   吃完晚饭,小男孩在屋外罚站。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可以了,回去吧。”   小男孩没有立刻走动,他的腿已经麻了,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往回走。   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一瞬不瞬地看向一个方向。   瑟瑟慢慢地走了出来,“眼睛真尖。”   小男孩一步一步向她走去,站在她的身前,仰头看着她道:“苹果没有了。”   不用他说,瑟瑟也知道了,她那时还没有离开。   听那个女人唤了小男孩的名字,瑟瑟便明白为什么他长得有点像苏羡了,原来本就是一个人。   真想不到苏羡小时候长得这么可爱,可爱到只想让人把他抱到怀里捏一捏、揉一揉,根本想不起他的可恶。   看着眼前这个小不点,瑟瑟心中叹了口气,把他额前有点长的头发往一边撩了撩,“没了就没了,我再给你拿一个就是了。”   他睁着乌黑的眼睛,声音软软地问道:“也是王后的毒苹果么?”   瑟瑟忽地笑了起来,眉眼如画,动人心弦,“是,是王后的毒苹果。”   他说起这个的时候,乌黑的眼睛里像藏了星星似的闪着微光,看来对苏羡来说,童话故事的魅力是无法抵挡的。   瑟瑟跟着他慢悠悠走回房间,离开时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虽然没开口,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我去给你拿苹果,很快就回来。”   瑟瑟跟他说了一句才离开。   旁若无人地在院子里行走着,瑟瑟心想,他也就是占了人小的便宜吧,大晚上的她还来亲自给他找苹果,要是换了大的,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在一堆苹果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一个形状漂亮、色泽鲜艳的,这才符合王后的审美嘛。   瑟瑟拿着苹果回去时,小男孩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腿短短的,够不到地,她在想他是怎么坐上去的,用爬的么?   在脑海里想了一下他抓着扶手认真地往上爬的模样,瑟瑟有些忍俊不禁,“你在做什么?”   坐到椅子上,小表情还挺严肃的。   他张了张嘴,说道:“等你。”   居然是专门在等她的,瑟瑟拿出挑好的红苹果,放到他的眼前,笑着说道:“喏,王后的毒苹果。”   小男孩眼睛望着,手却没动。   瑟瑟将苹果放到了他的手里。   “拿好了。”   小男孩捧着一个大大的红苹果,低着头去瞧,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垂着,又乖又萌,瑟瑟就不明白了,怎么那个女人能狠得下心这么对他,明明很可爱嘛,单是这小模样已经是一骑绝尘,别人拍马都赶不上了。   “苏……”瑟瑟刚开了口,又顿住了,一说这个名字,她就想起之前的事情。   小男孩抬了一下头,“我叫苏羡。”   他似乎以为瑟瑟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主动开了口,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的事儿。   瑟瑟当然知道他叫什么,但对着眼前这张带着婴儿肥的小孩叫这个名字,有点说不上的奇怪。   “那我叫你阿羡。”她记得那个女人也是这样叫他的。   瑟瑟做了一点区别,但听起来亲近了不少。   小男孩继续看着她,她还没有说她的名字。   “我叫瑟瑟,你可以叫我姐姐。”   “瑟瑟。”   瑟瑟:“……”   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   小阿羡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但他和院子里的其他孩子都没有去学校,而是请了专门的老师来教,特别像旧时的私塾。   上学后,女人又开始紧盯他的学习,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还要继续做她安排的,势必要让小阿羡将其他孩子碾压下去。   瑟瑟每次去的时候,他都在做作业。   “这么多能写得完么?”   听到声音,小阿羡立马抬起了头。   她坐在窗子边上,裙摆像浪花般飘荡,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眸光潋滟,宛如揉碎的月光,柔软的乌发垂在她的肩上,泛着淡淡的光泽。   带着幽香的手抚上他的头发,她倾着身子,指尖在他的耳边拨了几下,“头发又长了。”   小阿羡微仰着头看她,每次都格外专注。   她不是每天都来,这一次他等了三天。   “这样不会遮到眼睛么?”瑟瑟把他的头发往耳后挽了一下,收手时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你已经三天没来了。”   说完小阿羡立刻抿起了唇。   瑟瑟笑道:“想听故事了?”   他没有说话,却在心里说了句,不是。   瑟瑟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一个小草莓的发卡,“要不要试一下?”   小阿羡盯着那个小发卡,说道:“女孩子戴的。”   性别意识还挺强,瑟瑟蛊惑道:“这就是卡头发的,哪分什么男孩女孩。”   说着话,她已经动作利落地撩起一缕发丝,啪嗒一下给他卡上去了。   瞧瞧这是谁家的小姑娘。   瑟瑟家的!   顺手给他勾出了几缕刘海,瑟瑟简直爱得不行,倾下身子,在他白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怎么这么可爱呀。”   小阿羡乌黑的眼睛看着她,脸上好像有点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1 20:40:41~2021-08-02 21:3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芋圆红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苏羡的生活突然变得不一样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的不一样。   他遇到了一个女鬼,一个很漂亮的女鬼。她的头发又黑又滑,比丝绸还要柔顺,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总让他想起天上的月牙儿。   她会给他讲故事,会给他小发卡,还会对他温柔地笑,还有……   苏羡把她给他的小发卡握到了手心里,躺在床上睡不着觉。   还有她好像很喜欢他。   这个想法让他有些害羞,白嫩的脸蛋慢慢地染上了红晕,却又很快消了下去。   他也会有人喜欢么?   苏羡想不出答案,但他希望她是喜欢他的。   她高兴了会捏着他的小手叫他小阿羡,很亲昵的称呼,谁都没有这样叫过他,于是他便默认了,他想他可以更乖一点,只要他可以做她心中的“小阿羡”,她是不是就会一直在他身边呢?   ……   在明亮的房间里坐了七八个小男孩,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他们坐在椅子上,听着老师讲课。   瑟瑟偶尔会去看看,也不进去,就在窗户边上晃荡着两条纤细光洁的小腿,阳光从她的身后照进屋子,她整个人几乎要融进了光里。   他知道她就在那里,每次她出现,他都知道。   瑟瑟没想到,她刚离开就出了事。   在课间的时候,苏羡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口袋,里面装着她给他的发卡,他不想让别人看到,妈妈会给他扔掉。   伸进口袋摸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立刻起身,在周边找了起来。   一个小男孩忽然对他说了句,“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苏羡抬头看去,在他的手里看到了那个小发卡。   “我的,给我。”   他向他伸出了手,小男孩却没有给他,反而笑着跟其他人说道:“大家快来看,苏羡藏了一个女生戴的发卡,还是小草莓的!”   “苏羡喜欢戴发卡,哈哈哈!”   “我就说他像女生,你们看了吧,他还藏这种东西,真恶心。”   “给我。”在一片哄笑声中,苏羡固执的伸着手。   小男孩转了转眼睛,“那就给你吧。”   他往苏羡的手里一放,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声响,发卡上的小草莓被掰成了两半。   周围的小孩都在嘻嘻地笑,苏羡却盯着手里的发卡。   又一次,他又把她给他的东西弄坏了。   苏羡低着头,微长的头发遮着眼睛,将里面翻涌的墨色掩盖了起来。   几个小男孩挤眉弄眼地取笑。   被家长带到这里要他们好好表现,但一天两天还行,日子久了,就撑不住了。古宅里没有网,手机也不让他们玩,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弄得像古代一样,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那些让他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新奇事物,只有他们欣赏不了的“曲径通幽”。   被憋坏的孩子们,总在琢磨着令他们感到有趣的事情,这不就把注意打到苏羡的身上了。要说原因也简单,他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被排除在外的苏羡就成了他们取乐的对象。   “快点快点,老师要来了!”   这些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心眼很多,欺负了人还知道威胁一番,不让他去跟老师和大人告状。   “你可别打小报告!”   小男孩推了苏羡一下,“听到没有?”   苏羡抬起头,黑眸紧紧地盯着他,小男孩打了个寒颤,看着他那双黑得浓郁的眼睛,心里就有点发慌,像是跟什么野兽对上了眼睛似的,脑海中空白了一瞬。   “快坐好。”有人拉了一下小男孩,这才将他从那种诡异的感觉中拉了出来。   在座位上坐好,小男孩奇怪地看了眼苏羡,回过了神,他有点气愤,就苏羡这样的,他一只手能打两个,怎么被他吓住了?!   下次一定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孩子们的课程并不轻松,有很多国学课程让听得他们昏昏欲睡,但没有人真正睡过去,每个人看似不在意,实际上都非常的认真。倒是不他们自愿的,很多都是大人逼的,学好了就有奖励,学不好那就有苦头吃了。   在这样奖惩分明的情况下,哪个孩子也不敢掉链子,即使听不懂也睁大眼睛努力听,一天下来,真是累得不行。   就这样,放了学,苏晟还把几个小伙伴召集起来商讨了一番对策。   苏晟就是将苏羡的小发卡掰坏的孩子,也欺负苏羡的主力军。   在这座古宅的孩子都姓苏,他们同属于一个家族,族谱上都是写着名的。   商量出了几个不错的主意,苏晟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回去了。   夜幕降临,黑暗中的古宅寂静幽深。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长廊上,苏羡一个人慢慢走着,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仔细看去,他的手腕上似乎缠了什么东西。   夜风微凉。   苏羡无比的镇定,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缠着的小黑蛇,有点嫌弃它长得不够霸气,软绵绵地搭着头,一副快要死的样子。   他怀疑它真的不行了,就拿起来使劲儿摇晃了几下。   被晃得晕头转向的小黑蛇费尽力气地亮了亮“利齿”。   苏羡的小眉头皱了起来,越发觉得它不堪重用。   不过没关系,用来对付苏晟足够了,一想起被他弄坏的发卡,苏羡的小手就收紧了几分。   不幸被这个小变态抓到的小黑蛇,挣扎了几下,又垂下了头。   “阿羡。”   苏羡的小身子微微一僵,快速地瞥了一眼手里的小黑蛇,“嗖”地一下把它扔开了。   蛇身缠在他的手臂,这一扔没扔出多远,反而“啪嗒”一声掉到了脚下。   “你在做什么?”   瑟瑟疑惑地看着他,眼睛往地上扫了扫,看到了一条半死不活的黑色条状物。   苏羡伸出小脚把瘫在地上的小黑蛇踢进了草丛,仰起头声音奶奶地说道:“没做什么。”   瑟瑟的嘴角抽了一下:“……”   她好像看到他踢飞了一条蛇。   瑟瑟此刻的内心是激荡的,这还是她认为的那个萌哒哒的小阿羡么?   在她产生怀疑之际,苏羡赶紧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仰着小脑袋,软软地说道:“有蛇。”   瑟瑟点了点头,“嗯,被你踢飞了。”   苏羡低着头声音低低地说道:“我害怕。”   “……”   真的么?   瑟瑟低头看着他矮矮的身子,乌黑的发顶,蹲下身子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不怕不怕。”   该怕的是那条小黑蛇,掉地上的时候都半死不活了,现在又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就算活下来,以后也得绕着他走了。   苏羡的小胳膊搂上瑟瑟的脖子,肉乎乎的小脸一贴上来,瑟瑟就抵挡不住了。   他很爱干净,每天都洗得香喷喷的,不知道是不是沐浴露的味道,闻起来奶香奶香的,瑟瑟吸了吸鼻子,把他抱了起来,还好他不沉。   别人看不到她,只能看到一个小孩在空中飞,要是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要被吓到的。   瑟瑟轻笑了一声。   苏羡搂住她的脖子,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抱着,很新奇又止不住的高兴,仿佛在这一刻才有了些孩子的天真烂漫。   他轻声叫了一声,“瑟瑟。”   瑟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被他这个小奶音这样叫,还挺不习惯的。   他歪了一下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不明白她在笑什么,那双乌黑的眼睛,看起来无比的纯净。   瑟瑟转过眼,“叫我做什么?”   其实他就想叫叫她,那个名字想了好久,都没有叫出口,今晚终于说出了口。不过她既然问了,苏羡就想了一下,还真想到了一件事。   “不要在阳光下坐着。”   他听说鬼都怕阳光,她却喜欢往阳光下待着,不好。   瑟瑟弯起唇笑道:“没事,我特别厉害,不怕阳光。”   走了不久,瑟瑟的手臂就酸了,刚夸下海口可不能现在就打了脸。   把苏羡往上抱了抱,速度加快了几分。   或许是看出瑟瑟的勉强,苏羡开口说道:“我想自己走。”   “不行!”   瑟瑟咬牙坚持,企图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确很厉害。   好不容易到了房间。   才坐了椅子上喘了口气,她这是什么鬼啊,没什么法力也就罢了,抱个孩子还累成这样。   太不像话了!   苏羡瞅了她一会儿,跑到桌边,踮着脚倒了一杯水,端着杯子给她送了过去。   他没说话,仔细地搁到了旁边。   孩子太乖了,瑟瑟都不好意思了,瞬间觉得真是没白抱他。   瑟瑟喝了几口水,见他还站在她的身边,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不坐下,不累么?”   苏羡摇了一下头,捏了捏小手,似乎想说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瑟瑟放下了杯子,难道是有人欺负他了?   苏羡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了坏掉的小发卡。   “我弄坏了。”   多大点事,他如此认真的样子,倒让瑟瑟愈发怜惜,“不碍事,我再给你买一个,上次我还看中了一个胡萝卜的小发卡,挺好看的,下次给你买来好不好?”   苏羡点了点头。   ……   第二天,苏羡从自己的书桌里拿书,掏出了一条眼熟的小黑蛇。   苏晟几个人紧张地看着他。   这条蛇是他们在上学的路上看到的,当时把他们几个吓了一跳,跑出去一段路,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这要是放到苏羡的书桌里,那不得把他吓死啊!   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敢过去。   最后还是苏晟英勇地站了出来,拿了一根长长的树枝,哆嗦着手把它挑了起来。   这一路上是鸡飞狗跳,胆战心惊。   好在有惊无险地塞了进去。   现在就是检验他们成果的时候了。   好几双眼睛明里暗里地瞟了过去。   苏羡看了看手里那条装死的小黑蛇,抬起手“嗖”的一下扔出了窗外。   动作利索,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以后不玩蛇了。   苏晟:“!!!”   他哆嗦着挑了一路的蛇就这样被他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2 21:36:25~2021-08-03 20:4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水倾绾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几个孩子总想找苏羡的麻烦,要是苏羡的反应能满足他们一下,或许他们就没什么兴趣了,但每次都达不到他们想要的效果,这让他们感到挫败的同时又燃起了极大的热情。   这次被他们赋予厚望的小黑蛇都没成功,几个孩子凑到一起,开始了新一轮的密谋。   “还能怎么办啊?那可是蛇,他怎么连蛇都敢碰?”   “都说他是怪胎了,肯定跟正常人不一样。”   “什么是怪胎?”   “真是笨,怪胎就是,就是……”小男孩只是从大人口中听了这么一句,只知道应该是不好的话,真要他解释他也解释不清楚,“苏晟,你来说。”   几个孩子同时看向了苏晟。   苏晟懵了一下,关他什么事。   被大家注目着,苏晟不自觉地挺了挺小胸膛,“怪胎就是跟我们不一样。”   苏晟比其他孩子知道的更多一些,他听他妈说,苏羡的妈妈根本就不想要他,私底下喝了药见了红,本以为孩子没了,谁知道根本没有流掉,大家都说这孩子命硬,没出生就克死了爸爸,是不祥的孩子。   这些事都是苏晟听他妈跟他爸私底下说的,他们还说了其他几个孩子的事情,唯独说起苏羡来,语气中带了一丝轻视。   父母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孩子,苏晟从他们那里得到的信息就是,苏羡是可以任由他们欺负的。   谁说小孩子没心机,他们比大人想的更加聪明和敏锐,一些话即使没有说出口,也能被他们捕捉到。   “怪不得呢,我们都怕蛇,就他不怕。”   “这下怎么办?就没有什么是他害怕的?”   “我看上次苏晟弄坏他的卡子,他就挺生气的,要不你再去掰一个?”   苏晟哼了一声,“你怎么不去?”   还掰卡子,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其实还有一点苏晟不想说,他被苏羡那个眼神看得心口噗通噗通的,这会儿想起来还有点后怕。平时怎么戏弄苏羡都没事,就那一次不对劲儿,他像是要扑上来咬他一口似的。   不就是一个小发卡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才不稀罕碰呢,苏晟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忽然说道:“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了?”   “快说!”   苏晟兴奋地说道:“他一定怕鬼!我们晚上去扮鬼吓他!”   苏晟虽然没亲眼见过鬼,但他在一个小伙伴家里看过恐怖片,看完之后,吓得他都不敢回家了,走在路上总觉得有东西在后面追他。   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敢看恐怖片了,但那种恐惧的感觉深深地留在了他的心里,要问他这个世上什么最可怕,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说是鬼。   苏晟信心满满,不信苏羡不吓得尿裤子。   几个孩子激动了起来,其中有一个孩子迟疑了一下,“要是被人发现了,那我们……”   苏晟打断了他的话,“怕什么,我们不让别人看到不就行了。”   “就是,我们偷偷地去,不会被人发现的。”   毕竟是孩子,这种背着大人私下进行的冒险活动对他们来说充满了诱惑力。   做好计划,他们就各自回去了,兴奋地等待着夜晚地来临。   ……   用过晚饭,苏羡回到房间做作业。   小小的手攥着笔,一笔一划写得认真,他写字的时候,头发便会扫到眼前,不太舒服。   他的头发又该剪了,但他不想剪,剪短了会卡不上她给的小发卡,抬起手捏了捏额前的头发,苏羡拿出她新给他带的小发卡,小手捏着发卡卡在了头发上。   摸了一下,又低头写起了作业   他最近很乖,有好好写作业,有好好叫人,别人跟他说话时,他也会看着对方的眼睛以显示礼貌,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每次他那样做时,对方都会愣一下,表情变得非常古怪,然后很快地走开。   苏羡不知道他们之所以很快地走开,全是被他吓到了,不赶快走开才怪呢。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谁心里不发毛?   不管如何,苏羡依然在学着做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或者说是讨鬼喜欢。   她怎么还不来找他呢?   苏羡的小手捏紧,她是不是见到更让她喜欢的人了?   她也会给别人讲故事,给别人小发卡吗?她是不是还抱了别人,还……   苏羡的眼睛黑得过分,像是突然漫上了一层黑雾,小手越攥越紧,笔尖用力地戳在纸上,“嘶啦”一声,划开了一道长痕,将写好的一张纸划成了两半。   “呀,怎么划破了?”   轻柔的声音带了一丝惊讶。   控制不住地情绪瞬间收敛了起来,苏羡抬起头看向她,眼睛乌黑纯澈,头发卡着橙色的胡萝卜发卡,柔软的发丝翘了起来,像个可爱的小天使。   瑟瑟要被他萌死了,蠢蠢欲动地抬起了手,眼看就要捏上去,关键时候控制住了自己,她得克制一点,动手动脚的习惯可不好。   素白的手在苏羡的脸颊边顿住,还没碰上去,就要往回收,他倾了倾身子,把脸贴在了瑟瑟的手上。   他微仰着头,睁着乌黑的大眼睛乖巧地看着她。   软嫩的触感让瑟瑟收不回手,他还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样子,这谁受得了,瑟瑟不客气地将另一只手也贴了上去,两只手往中间推了推。   瑟瑟稀罕地捏了捏又揉了揉,总算过了把瘾,爽够了的她,掏出了一小包小发卡。   “这些都给我们的小阿羡,天天换着戴,不带重样的!”   瑟瑟为着这些小发卡给人家老板打了不少工,他们还觉得是新来的员工效率高,但是他们也意识到发卡少了一些,以为闹了贼,特地调出录像来看,瑟瑟当时就在边上站着,她也想看看里面能不能照出她。   结果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那些发卡像是凭空消失了,一开始喊着抓贼的人开始怀疑这是什么灵异事件,比如是一只特别喜欢戴发卡的鬼作的案。   这个猜测得到了所有人的嘲笑,笑他异想天开。   瑟瑟笑着说道:“喜欢么?”   苏羡点了点头,“喜欢。”   她送的他都喜欢,每一样他都保存了起来,可惜那颗毒苹果烂掉了,他只好画了一个苹果放了进去,这样就不会烂了。   瑟瑟看向他被划破的本子,指尖在纸上扫过,“怎么划破了呢,这么多字要写很久吧。”   捏起苏羡的小嫩手轻轻地摇了摇,她看着他天天做这么多作业都觉得累。   苏羡软软地说道:“我再写一遍。”   “粘一下就可以吧?”瑟瑟自告奋勇,“有胶带么?我给你粘。”   苏羡给她找出了胶带,站到她的身边看着她认真地粘东西。   纤细的手指在纸上滑动,光线照下来,像玉一般透光,黑长的秀发带着沁人的香味,随着微凉的夜风飘来。   瑟瑟翻过一页从后面对好,扯下胶带仔细地粘了上去,在她粘了一半的时候,一双小胳膊抱了上来。   她侧了一下头,看到苏羡的小脑袋靠在她的肩上,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这孩子还挺黏人。   没有推开他,瑟瑟继续将纸张粘完,翻过来看了一下,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满意地合上了本子。   看了一眼还抱着她不撒手的苏羡,瑟瑟搂住他的身子,把他抱了起来。   看着他乖得不行的模样,瑟瑟抱着他转了一圈,又往空中抬了几下,她见有的大人就这样抱过孩子,那些孩子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至于苏羡高不高兴,瑟瑟猜他也是高兴的,因为他的眼睛闪闪的,小手还攥了起来。   “笑一个嘛。”   苏羡歪了歪头,嘴巴咧了一下。   瑟瑟:“……”   ……   屋子外的小径上,聚集了三个孩子,有的人没有来,苏晟跟两个小伙伴骂他们是胆小鬼,他也害怕啊,他最害怕鬼了,可是为了吓到苏羡,他不仅来了,他还要扮鬼,这份勇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苏晟挺胸抬头,顿时感觉自己像一个英勇无畏的英雄。   他把从他妈那里偷来的口红分给了两个跟他一样勇敢的战士,“我们开始吧!”   三个小孩打开口红怼到脸上画了起来,画好血盆大口,他们又互相给对方的脸上画。   “这里再打个叉,画大一点。”   “这样行么?”   “行,就是这样,太吓人了!”   三个人做好了准备,信心满满地走进草丛,打算从窗边吓他一跳,吓完人他们就立刻跑,不让别人抓到把柄。   当他们刚走到窗边正准备吓苏羡的时候,忽然看到了房间里发生的一幕诡异画面。   苏羡一下子飞了起来,真的是飞了起来!   苏晟睁大了眼睛,使劲儿揉了揉眼,他的身下什么都没有,就那么停在了空中。   苏晟身后的两个小孩也看到了,他们同样的震惊。   更令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   只见苏羡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开始上下跳了起来。   三个孩子吓傻了。   这是在干什么?   他们呆住了,直到苏羡咧开嘴,诡异地笑了一下,他们浑身一凉,从呆滞中回了神,连滚带爬地往后跑,一边跑还一边哭着喊:“有鬼啊!!!”   瑟瑟听到了声音,停了下来,把苏羡抱到怀里,扭过头不解地看了看。   她被人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3 20:40:17~2021-08-04 22:0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芋圆红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三个孩子吓得慌不择路,很快就被苏家的管家逮住了,他亲自把三个孩子送了回去。本以为自家孩子在房间里安安稳稳地睡觉,谁成想竟然偷跑了出去,还画成那个鬼样子!   几位家长既生气又忐忑,怕因为这件事,他们的孩子会被赶出去,好在管家只是把人送回来,并没有说别的。   苏晟被他爸揍了一顿,因为还停留在惊吓中,导致挨揍的时候也呆愣愣的,苏晟的妈妈担心把孩子打傻了,将苏晟拉了过去。   她拿了毛巾沾了水,拉住的苏晟胳膊,朝他脸上狠狠地擦去,尤其对着他那大红唇使劲儿擦,擦了一圈,整张脸都红通通的了,这是糟蹋了她多少口红啊!   “大晚上不睡觉你做什么去了?”   苏晟转头看向他妈,瘪着嘴,快要哭出来似的,委屈地说道:“妈,我看到鬼了!”   “瞎说什么,哪有什么鬼?”   “有!真的有!苏羡就是鬼,他能飞起来,还能在空中跳!”苏晟睁圆了眼睛,挥着两只胳膊比划,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其他两个孩子也说了差不多的话,几位家长犯起了嘀咕,本来就觉得那孩子阴沉沉的,说不定还真有点诡异的地方,他们叮嘱自己的孩子不要靠近苏羡。   即使他们不说,三个孩子也不敢招惹他了。第二日他们碰了面,没有了浓黑的夜色,外头阳光明媚,害怕的感觉淡了一些,三个孩子眼神一对,压低声音谈论起了昨晚的事情。   刚说了一两句,苏羡走了进来,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苏晟仗着人多偷偷地看了他几眼,一想到昨晚看到的画面就害怕,尤其是最后那个笑,吓得他一晚上都没睡着觉,裹着被子直发抖。   昨晚没有去的孩子不了解情况,为了弥补,他们特地想了好几个对付苏羡的法子,要去跟苏晟他们一起合作。   一听这话,苏晟的头就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恨不得离苏羡远远的,哪里还敢招惹他?   几个孩子很是奇怪,苏晟以前不是最积极了么?   没有不透风的墙,三个孩子喊着有鬼的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出去了。渐渐地那些爱欺负苏羡的孩子听了家长的话也远离了他。   女人听说这个事情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几个孩子胡闹的事也拿出来当真事一样传,当别人都是傻子,瞧不出他们的目的么?   看了看正在规规矩矩吃饭的苏羡,女人开口问道:“你跟苏晟他们一起胡闹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要是老实一点,能惹来这些流言蜚语?   苏羡抬起头,放下筷子说了句,“没有。”   女人第一个反应是他在撒谎,“你要不和他们一起玩,他们能半夜来找你?不要说谎,妈妈不喜欢说谎的孩子。”   苏羡不再说话了,这样的事情他经历过很多,每次她问他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他说什么根本不重要。   女人等不来他的回答,再也压不住火气,又是这样,一句话都不说!   “说话!”   又尖又利的嗓音刺着耳膜。   苏羡垂着眼,没有出声。   在女人看来,这就是他在无声地反抗,他要不听她的话,要脱离她的掌控!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允许的事情。   苏羡又被罚站了。   他站在墙边,看着太阳从西边落了下去,夜色降临,弯弯的月亮爬上了夜空。   等到屋里终于发声了,他才拖着腿往回走。   走在一条昏暗的小径上,苏羡看不清路,只能慢慢摸索着走。   走到一半,他的身子忽然一轻。   “你的腿怎么了?”在后面就瞧着他一瘸一拐的,瑟瑟抱起他,捏了捏他的腿。   “麻了。”苏羡的小胳膊搂住瑟瑟的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瑟瑟忽然想起之前那女人让苏羡罚站,他也是这样走路不正常,看来是又被罚了。   好好的孩子,却总是被训斥和惩罚。   多可爱啊,肉乎乎、软绵绵的,怎么舍得呢?   瑟瑟一路抱着他走。   进了屋,他还是不撒手。   瑟瑟抱着他坐到了椅子上,捏着他软软的小胳膊玩。   “瑟瑟。”苏羡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嗯?”   小脑袋埋进了她的颈窝,他闷闷地说道:“她不喜欢我。”   瑟瑟垂下眼睛看向他,她也无法昧着良心说那个女人是喜欢他、爱他的,要用什么“爱之深责之切”来形容,一点都不沾边,纯粹是在哄他。   爱是藏不住的,同样的,喜欢和爱也装不出来,他心里可以感觉到,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瑟瑟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苏羡仰起头看向了她,乌黑的眼睛纯粹干净,两只小胳膊搂住她的脖子,他认真地说道,:“瑟瑟,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   虽然你很可爱,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苏羡专注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应。   一听就是小孩的话,永远这个词虚无缥缈,成年人谁敢说什么永远?   瑟瑟看着他紧张郑重的小模样,把他往怀里一搂,“在一起,在一起。”   苏羡咧开嘴对她笑了一下。   瑟瑟:“……”   ……   时光匆匆而过,瑟瑟看着苏羡一天天长大,从一个小萝卜头长成了俊俏的少年。   从前她可以轻易地抱起他,后来就抱不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在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更快一些,听起来好像很久,身在其中又不觉得漫长。   起初瑟瑟还会想怎么从这个世界出去,试了许多办法都没有效果,干脆就顺其自然了。   或许等他成家立业,幸福地过完这一生就可以出去了。   瑟瑟看着他坐在书桌前,身姿端正地写着字,忽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她托着腮在窗边看他。   修长白皙的手握着笔,手背上隐隐透出青色的脉络,乌黑的发梢贴着脖颈,黑与白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从头到脚都是干净整洁,衣服上没有一丝褶皱,唯一不搭的地方,就是他头发卡着的那个小太阳的发卡,乌黑的发丝被卡得翘了起来,还好他精致的五官能撑得住,不显得女气,反而还挺萌的。   瑟瑟看了几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长大后,瑟瑟就没给他带什么小发卡之类的东西了,可是她不给他带,他居然开口跟她要了,谁能想到这孩子还有颗少女心呢。   苏羡听到她的声音就放下了笔,起身走到了窗边,双臂一伸,把瑟瑟给抱了进来。   “我怎么觉得你又长高了呢。”瑟瑟抬起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指尖轻点了一下他头上的小太阳。   苏羡任由她摸,“你去哪儿了?”   这一次又是两三天没有看到她,每次他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会走。   “就是随便逛了逛。”瑟瑟回答得随意。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苏羡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抱住了她。   “这么想我啊?”瑟瑟拍了拍他的背,不比当初,他的个子比她高了好多。   “嗯。”苏羡低低地应了一声,把头埋在她的颈间。   “我总来会打扰你。”瑟瑟看他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越长大反而越忙。   “不会。”   瑟瑟想了一下说道:“那我这几天不出去了。”   这么想她,肯定是又被欺负了。   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自然是不一样的,她敢说她比他妈做的都多!   怜惜之心骤然升起,瑟瑟温柔地抚着他的背,她本来是想摸头的,但是一直抬着手太累,只好换了地方。   她的手轻轻地抚过脊背,苏羡微不可察地紧绷了一瞬,随即放松了身体,垂眸看着她颈间那一抹雪白的肌肤。   他不知为何看得出神,视线如何也移不开,那一抹肌肤白得像雪,又细腻如玉,仿佛有淡淡的幽香透出。   苏羡觉得有些热,热得他想抓一捧雪含在嘴里。   这是第一次他在跟她说话时走神。   这天晚上,从不做梦的苏羡,做了一个梦。   依然是在这个窗边。   他扯开轻薄的衣服,低头含住了那抹雪色。   半阖的窗户倒映出两个交叠的人影,微凉的夜风吹不散屋里的闷热。   他紧紧地抱着她,她的乌发凌乱,微蹙着眉,透粉的指尖用力地抓着他的手臂。   ……   苏羡睁开眼睛,怔怔地坐在床上,漆黑的眼中闪过种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阿羡。”   一听到瑟瑟的声音,苏羡搭在被子上的手攥了一下。   瑟瑟一大早就去了苏家的厨房,回来时,顺便给苏羡带了点吃的。   她一进去,看到苏羡还没下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竟然赖床了。   瑟瑟把东西放到了桌上,看着他额头有几分汗湿,于是轻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刚要过去,苏羡就开口了,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有些低沉沙哑,“我没事。”   瑟瑟眨了下眼,总觉得他怪怪的。   苏羡侧了一下头,一双黑眸看着她,解释道:“我要换衣服。”   他要换衣服,瑟瑟自然就离开了屋子,给他留出空间。   不过还是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真是长大了。 第151章   连着两天瑟瑟跟在苏羡身边绕来绕去,好几次她都想趁他不注意偷偷溜出去飘一会儿,每次刚要溜,他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看了过来,瑟瑟只好安稳坐着对他笑了笑。   他对她这么依赖,证明他还算有良心,没忘了她对他的好,但这么黏着她,可见他没什么安全感,想到这儿,瑟瑟反而耐下了心,外表看着是长大了,实际上还是个孩子呢。   倚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瑟瑟揪了揪头发,就当陪他度过一段亲子时光好了。   说了要陪,她就坐到了他的身边。   她一靠近,苏羡就捏了捏笔,他没有抬头,视线集中在笔端,虽然没有看她,但整副心神都放在她的身上。   瑟瑟瞟了一眼桌上的画笔和颜料,原来是在画画,学得够全面的。   “你这画……”正打算好好夸夸他呢,眼睛落到画纸上,瞬间哑了声。   上面画了一只雪白可爱的小兔子,边上又画了一条通体漆黑的蛇,那条蛇隐在暗处,紧盯着那只兔子,似乎在考虑如何把它拆吃入腹。   画里面那只兔子越是无知无觉,就衬得那条蛇越是蓄势待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画功了得的缘故,瑟瑟瞧了,恍惚觉得那条蛇要扑上来咬她,心都跟着提了提。   她想起之前在那座城堡一般的别墅里也有一间画室,里面该不会都摆得这种画吧?   瑟瑟话说了一半就停了,回过神来,看到苏羡正看着她,便硬着头皮夸道:“画得真好。”   苏羡追问道:“哪里好?”   追根问底可不是个好习惯,瑟瑟又瞅了瞅那副画,“这条蛇像是要把那只兔子一口吞掉似的。”   苏羡低头看了看,有这么明显么?   随手将画纸一折,放到了一边,苏羡看向瑟瑟,“你是不是闷了?”   瑟瑟一挽他的手臂,“怎么会?跟咱们小阿羡在一起哪里会闷?”   苏羡抿着唇瞧她。   年纪小小还挺会察言观色,瑟瑟只好承认,“好吧,是有那么一丁点儿。”   她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下,努力证明真的只是一点点,多了没有了。   苏羡不信她的一丁点儿,她是那种出去几天几夜都不着家的人,很多时候,他都怕她一去不回,将他扔下就再也不管了。   他没有什么能牵绊住她,这一点他很清楚。   “你要是闷了就去玩吧,不用管我。”   苏羡转过了头,不再看她。   她是不是把人惹到了?   瑟瑟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弯了弯腰,在他耳边问道:“你是不是在生气?”   温热的呼吸轻拂到耳边,苏羡的喉结滚了滚,“不是。”   瑟瑟打量着他,指尖在桌上叩了几下,当机立断道:“哪儿都不去了就陪你。”   苏羡抬了抬眼,“会闷。”   了不得,可算让他记住了,瑟瑟看着他笑意盈盈道:“不会,看见你就开心。”   苏羡向瑟瑟靠近了一些,几乎要将她笼罩在怀里,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她,说道:“会开心?”   那一丝丝异样的感觉被忽略了过去,瑟瑟怜爱地捧起他的脸,毫不迟疑地点头,“当然了。”   苏羡看了她片刻,亲了一下她的脸。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瑟瑟懵了懵,这跟小时候的亲亲抱抱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他已经退开了。   ……   苏羡在几个孩子里一向是最出色的,随着年纪地增长,小时候的孤僻也淡了许多,虽然还是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什么事情都能完成的很好,说出的话也能点到点子上。女人越来越满意,这才是她想要的儿子,比所有人都出色,都耀眼,将来苏家的家业都会是她儿子的。   这座古宅真正的主人是那位已到暮年的老人,他们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取得他的关注,当老人开始注意苏羡,其他人都有些慌了。   瑟瑟看着他快速地成长,从一开始的举步维艰到后来越来越得心应手,就是黏人的习惯改不了,光想着把她拉在身边,还美其名曰陪她散心。   就差被他绑在裤腰带上了,瑟瑟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是去散心了。有时候不高兴了就忍不住想发火,可一看他累得眼里都有红血丝了,就默默地熄了火。   瑟瑟点在他的眉心,轻轻地按了一下,“这么拼做什么?”   为了那万贯家财?   好像是挺有吸引力的。   苏羡幽深的眼睛凝视着她,攥住了她的手,“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要有付出。”   瑟瑟听着在理,便点了点头。   这一年冬天,老人去世了,古宅有了新的主人。   瑟瑟看着那个迎着风雪从庭院中走来的年轻男子,心想,他该是得偿所愿了。   屋里暖烘烘的,瑟瑟困得睁不开眼睛,这段时间都是这样,难不成鬼也要冬眠?   她倚在桌上快要睡着,一个清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怎么睡在这儿?”   睁了睁眼,看到了苏羡,他的脸上褪去了青涩,多了一份迫人的凌厉,但他垂眸看过来时,又是平静而温柔,瑟瑟嘀咕了一声“困”,就把头埋进了手臂里。   苏羡把她抱了起来,走到床边把她放好,又给她盖上了被子。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   看了许久。   瑟瑟一觉醒来,就看到他坐在边上在看她。   坐起了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此时还尚早,以往这个时候,他都在处理事情。   瑟瑟疑惑地问道:“你不去忙别的事么?”   苏羡看了她半晌,突然说道:“今天府上来了一个人。”   “谁呀?”瑟瑟不怎么在意地捋一捋头发。   “一位姓李的小姐。”   苏羡把瑟瑟说迷糊了,她歪了一下头,显然不明白这个姓李的小姐是何许人。   “瑟瑟。”苏羡轻声叫了她一声。   瑟瑟感觉这个距离太近,想要往后缩,却被他按住了脊背,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我长大了,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   听了这话,瑟瑟眨了下眼,说道:“所以那个李小姐是你要娶的人?”   苏羡默了一下,“不是。”   是那个女人又想来操控他的婚姻,他连那个李小姐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   瑟瑟点了点头,“是不能草率,咱们好好选选。”   苏羡垂下眼睛,捏起了瑟瑟的手,细润白皙,柔弱无骨,他像是把玩玉器一般揉捏。   她从来不知道他去挣去夺是为了什么。   手背上被他捏出了红痕,瑟瑟往后抽了抽手,苏羡忽然说道:“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瑟瑟看向他,“去哪儿?”   “去个热闹的地方,你不是不喜欢这里太安静么?”   其实瑟瑟在哪里都还好,但是他既然提起了就是已经有打算了,她也就应了一声。   苏羡的动作很快,他们从古宅搬了出去,来到了热闹的市中心。   看着到处的高楼大厦,瑟瑟才感觉自己是处在现代,苏羡买下了一个大平层,没有其他人,只有她和他。   那个女人歇斯底里地打来电话,要求苏羡回古宅,那里才是权势地位的象征,她简直不能想象,他会跑到外面去住。   苏羡挂断了电话。   她既然喜欢,就跟那座古宅一起老去好了。   他转过头,看着瑟瑟坐在沙发前看电视,笑得眉眼弯弯,漂亮极了。   苏羡的手伸进口袋,里面有一张符。   给他符纸的道长说这张符可以将三魂七魄禁锢住,这样她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瑟瑟扭头看了看,笑着说道:“你怎么不过来?”   苏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口袋里符纸撕碎,缓步走了过去。   卑劣的手段不是不能做,而是不愿对她这样做。   他在瑟瑟身边坐下。   瑟瑟把一颗爆米花塞到了他的嘴边,苏羡张嘴咬下。   她不看电视了,反而在托着腮看他。   苏羡问道:“怎么了?”   瑟瑟突然迈过腿,跨坐在他的身上,她穿着裙子,这样一坐,裙摆向上,露出了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   苏羡瞬间紧绷了起来,幽深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两只纤细的胳膊搭在他的肩上,瑟瑟问道:“怎么撕掉了?”   苏羡看着她,声音微哑,“你都知道?”   瑟瑟摸进他的口袋,掏出了那张被撕碎的符纸,“我要想走,这个是留不住我的。”   “那怎么才能留住你?”苏羡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对我好一点,好到我不舍得走。”瑟瑟抚了抚他的脸颊,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就像瑟瑟之前说的爱是藏不住的,更何况这家伙三更半夜不睡觉光盯着她看,一看就半宿,一般人早就吓得半死了,也就是她坚强地撑住了。   他有话倒是说啊,但是他偏不说!   全靠她自己领悟。   想到这儿,瑟瑟泄愤似的,捧着他的脸“叭叭叭”地亲了上去。   苏羡按住她的腰,喘了口气,“你克制一点。”   瑟瑟使劲儿啾了一口,上一次就给她弄了个天崩地裂,还克制什么呀?!   她如此热情,苏羡也不压着了,按住她的后脑勺就亲上了,这一次瑟瑟倒想劝他克制一点了。   事后,苏羡看着她的睡颜,抚了抚她的发丝,在她的额头落下了一个轻吻。   他们一起度过了几十年的时光。   她扮演了他生命里所有的女性角色,早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烙印。   苏羡没有说过爱她,但他对她的爱却是无比的炙热和忠诚。   他的心里装不了太多,却正好盛下了她。   ……   “苏先生,您醒了?”   苏羡睁开了眼睛,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传入鼻腔,他转了转眼睛,这是一间整洁的病房。   脑海中的记忆和现实融合,他怔怔地望着屋顶,那些都是梦?   他忽然坐起了身,不顾护士的阻拦,跑了出去,他像疯子一般在这个世界寻找她的踪迹,却是一无所获。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苏羡也觉得自己疯了,他臆想了一个爱人,并且爱她爱得疯狂。   他试图让催眠师将他催眠,但这些都没有用。   夜晚苏羡独自驱车来到了海边。   他站在沙滩上,平静地看着大海。   黑沉沉的眼睛像极了被夜色笼罩的海面,苏羡站了许久后,忽然往前迈了一步。   “啪嗒”   一个小石子敲到了他的背上。   “这是要殉情呀?”   听到声音,苏羡忽然转过了身。   看着不远处笑意盈盈的瑟瑟,苏羡的手颤抖了一下,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   世界一片混沌幽暗,她笑着朝他走来,伸出手送给了他太阳和月亮。   他心想,这个世界仍然是可爱的。 第152章   瑟瑟一睡醒就发现自己的账户里多了几个零,她猛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伸出纤细的手指一个零一个零地又数了一遍,这下终于确定她没有数错。   一掀被子,兴奋地跑出了房间,“爸爸!爸爸!我亲爱的爸爸!”   啊,她要被父爱淹没了!   赵旭东刚夸了自己的女儿温柔漂亮,成熟懂事,就听见她爸爸爸爸的瞎叫起来,一大早叫魂呢!他的嘴角抽了一下,维持着淡定跟对面的年轻人说道:“小姑娘就是比较有活力。”   对面的年轻人没有特别的反应。   赵旭东放了放心,不料上面又闹出了动静。   “我赚钱了,赚钱了,我不知道怎么花……”   赵旭东:“……”   瞧把她给激动的,这是她赚得钱么?   还不知道怎么花,就没有比她更能花的!   瑟瑟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似的转了个圈,脚步轻快地往下楼下走去,一边往下走,嘴里还唱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歌。   “我赚……”瑟瑟看到了赵旭东,眼睛一亮,抓着扶手就喊着一声,“爸爸!”   这一声感情饱满,情绪到位,在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的衬托下,声泪俱下的感觉都有了。   赵旭东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想抽她。   平常拖后腿也就罢了,关键时刻还掉链子。   方才夸她那些话,本来就是经过了艺术加工,顶多占了个漂亮,可你瞅瞅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蓬头垢面,脸都没洗就往外跑,像话么?   “亲爱的爸爸,你的脸色不太好,是没有睡好么?”   瑟瑟眨了眨眼,纤长卷翘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扑闪了两下。   赵旭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瑟瑟担忧地看着他,年纪大了身体就容易出问题,作为一个孝顺的女儿,她适时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关切。   “爸……”瑟瑟的话忽然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喉咙里,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侧了侧头,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都怪父爱的光辉太盛,她都没注意到家里还有另一个人,还是一个不太可能被人忽视的男人。   惊讶之下,她上下两片唇瓣碰了一下,对着那个男人就蹦出了刚刚被卡在喉咙里的字,“爸。”   男人看了看她,将这个称呼礼貌地推了回去,“不必客气。”   !!!   瑟瑟心里堵了一口气,纤细的十指紧扣着楼梯扶手,她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一直遮到了脚踝,海藻般的卷发披在身后,露出漂亮的天鹅颈和精致的锁骨,素面朝天,依然美得惊人。   可她此刻的心情不怎么美妙,瞪了那人一眼,带了一丝委屈地看向了赵旭东,仿佛在说,爸爸,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赵旭东抽她的心都有了,还为她做主?   碍于身边有人,他没当着面说她,转头对着身边的男子说道:“予安啊,这就是瑟瑟。”   在赵旭东的打算里,两个人绝不该是这样见面的,但出了一点意外,这臭丫头平时赖着不起床,谁成想她今天这么有精神,蹦蹦哒哒的就跑下来了。   见都见了,还有什么办法?   回头再好好训她!   瑟瑟奇怪地看向赵旭东,这是要干嘛?   赵旭东对瑟瑟说了句,“上去换身衣服再下来。”   更奇怪了,她为什么要下来?   瑟瑟疑惑地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又低头看了看下面相谈甚欢的两个人,一头雾水地进了屋。   衣服倒是换了,只不过是t恤和牛仔裤,简单到敷衍。   赵旭东想说什么又生生压了下去,这臭丫头绝对是故意的,平时没有比她更爱美的,出去逛一趟就大包小包地拎回来,衣服鞋子数都数不清,就不知道打扮得漂亮点?   瑟瑟低头瞧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慢吞吞地走下去,坐到了赵旭东身边,她一声不吭低着头玩手机。   “成天拿着手机还看不够啊,放下手机,好好说话。”   瑟瑟看向赵旭东,他之前从来不说她,这时候又不让她玩手机了。   赵旭东轻咳一声,给瑟瑟介绍道:“这位是周予安,是你王阿姨的儿子,你还记得你王阿姨么?”   “不记得。”瑟瑟算是看穿了他的打算,一点都不接茬,气呼呼地戳得手机哒哒响。   这是干什么呀,她才多大,就这么着急忙慌地把她往外送!   一看瑟瑟不配合,赵旭东也没了法子,都是他惯的,气性大得很,一会儿说急眼了,离家出走都有可能。   赵旭东抬眼看了看周予安,见他没有因瑟瑟的怠慢而不悦,对这个年轻人更加满意。   三个人坐了一会儿,赵旭东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起身去接电话。   瑟瑟撇了撇嘴,就他那个演技还是别演了,谁都看得出他想干嘛。   怎么也是父亲大人的一番苦心,瑟瑟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遍。   模样长得倒好。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无疑是英俊而迷人的。   看来她爸的审美还是在线的。   瑟瑟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眼睛却看着他,开口问了一个非常俗气且敏感的问题。   “你很有钱么?”   之所以说敏感是对于那些身家不丰的人来说的,但对于那些穷得只剩下钱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并不会让他们感到窘迫,却会让他们觉得俗气。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不是一个好问题,很容易让对方的印象变糟。   瑟瑟不在乎他对她的印象如何,她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这个答案。   他回了一句,“没有。”   这真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因为赵旭东曾无数次说过,将来一定要给瑟瑟找个有钱人,一般人养不起她,这是他抚养她多年的经验之谈,并不是在开玩笑。   可他说没有,瑟瑟觉得他不是在谦虚,而是在阐述事实。   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穷小子。   瑟瑟抿了抿唇又问道:“那你知道我家很有钱吧?”   周予安“嗯”了一声。   瑟瑟的手指在手机上哒哒地敲了起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切都明了了。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瑟瑟当机立断地下了定论。   周予安抬了抬眼,“我也这样觉得。”   他淡淡地扫了瑟瑟一眼,“赵小姐似乎还没长大。”   她没长大?   呵。   她当他祖奶奶都够格!   这都找的什么人啊,就这样的还想入赘,做梦去吧!   瑟瑟的后背靠着沙发,紧抿着唇,水汪汪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赵旭东在外面待了片刻。   一进屋就发现这气氛很不对劲。   瑟瑟像炸了毛的小猫,暗暗磨着爪子,要给对方一个好看,而周予安又是淡定平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伯父,今天打扰了,改日再聊吧。”周予安起身跟赵旭东告别。   瑟瑟轻哼了一声,亏他还知道打扰了。   赵旭东瞪了瑟瑟一眼,哼什么哼。   看着周予安离开,瑟瑟一扭头就要往楼上走。   “你站住。”赵旭东叫住了她,“过来聊一下。”   聊就聊,她也有话要说。   瑟瑟坐到赵旭东对面。   先发制人地说道:“爸爸,你要找人入赘也不能找他呀,多气人啊,你就不怕我会被他气到吐血?”   赵旭东愣了一下,“什么入赘?”   瑟瑟眨了下眼,“你不是让那个什么周予安来咱家相亲么?”   “相什么亲?你才多大啊,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瑟瑟被赵旭东这番义正言辞给说懵了。   不是相亲是干什么?   而且那个周予安不也说他们不合适么,他……   瑟瑟咬了咬牙,他故意的!   “那你叫他来咱家做什么?”   赵旭东沉默了一下,“瑟瑟,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家的生意出了点问题。”   “很严重么?”瑟瑟问道。   赵旭东沉重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今天刚给我转了好多钱呢。”瑟瑟把手机给他看。   赵旭东叹道:“就这些了,多了没有了。”   瑟瑟问道:“咱们家不会要破产了吧?”   赵旭东默认了。   “那这些钱都给你,还有我那些衣服包包什么的都买了吧,应应急。”   “没用的。”赵旭东摇了摇头。   瑟瑟捏着手机说道:“大不了咱们再回原来的地方住嘛,我又不是过不了苦日子。”   赵旭东看了她片刻,“你先去你王阿姨家住一段时间,等爸爸去接你好不好?”   瑟瑟想说不好,但对上赵旭东慈爱的目光,她闷闷地应了下来。   回到房间,瑟瑟缓了缓心情,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忽然想起了这个王阿姨是谁,那简直是个噩梦。   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她就没见过比她更难缠的女人。   瑟瑟哒哒哒地跑了出去,眼含热泪,“爸爸,我要跟你同甘共苦!!”   赵旭东欣慰地说道:“乖,这份心意爸爸心领了,我已经跟你王阿姨打好招呼了,她会照顾好你的。”   瑟瑟痛苦地摇头,这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   周予安回到了家。   “见到那个小姑娘了?”王舒兰淡淡地问道。   周予安点了一下头,“见到了。”   “小的时候就是个鬼机灵,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有没有稳重一点?”   周予安笑了一下,他今天已经听到这个词两次了,但这个词放在她的身上,实在有些违和。   王舒兰疑惑地问道:“你笑什么?”   周予安提前打了个预防针,“妈,别期待太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6 22:10:05~2021-08-07 22:2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周予安特地抽出时间去接的瑟瑟,离得远远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她,想看不到她都难,门口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她坐在叠放在一起的箱子上低着头玩手机,一双纤细笔直的长腿来回地晃荡。   听到动静,瑟瑟一下抬起了头。   对着朝她走来的周予安嘀咕了一句,“你好慢啊,我等了你好久,都把我晒黑了。”   周予安在她身上扫了一下,肌肤雪白耀眼,阳光照在她身上都担心她能化了,并没有看出哪里晒黑。   “为什么不进去?”周予安看向她身后紧闭的大门。   瑟瑟撇了撇嘴,“你不懂。”   他是不懂,周予安要去敲门,瑟瑟一把拉住了他,“你干嘛呀?我不是在这儿了么,你把我接走就好了。”   周予安看向她,“跟伯父说一声。”   “别进去了,他都知道的。”   因为她今天要走,早上的时候,父女俩已经经历了一场痛苦的分别。   别看赵旭东平时撑着一个老板派头,其实那个心软的不得了,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还是第一次离开他的身边,眼睛都红了,生怕在瑟瑟面前掉出泪来,赶紧把她轰了出来,现在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一边看着一边哭呢。   瑟瑟往下轻轻一跳,高高的马尾甩了甩,勾在了肩头,率先往外走去,“走吧。”   洒脱地走出几步,发现没有人跟上来,瑟瑟扭头一看,他站在那里没有动。   “你怎么不走?”   周予安看着几乎要摞成山似的箱子,转头看了眼瑟瑟,“这些都要带着?”   瑟瑟点头,都装好了,她收拾了好久,累得她腰酸背疼的,真是辛苦她了。   这些东西用个卡车来运都不为过,周予安平静地说道:“没有地方给你放这么多东西。”   对了,他是说过他没钱的,瑟瑟纠结了一下,抬头看向他,“能放多少啊?”   周予安搭了一下身侧的一摞箱子,“这些。”   瑟瑟看了过去,不敢置信地道:“你家是住在蜂窝煤里么?”   看着那几个小箱子,瑟瑟欲哭无泪,眼泪都在早上那场分别中流干了,想哭都哭不出来。   周予安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决定。   十分钟后,瑟瑟拉着一个小行李箱坐上了周予安的车。   周予安把另外两个箱子放进了后备箱,又把几个包放到了后座上。   瑟瑟坐在副驾驶座上,表情还有点懵懵的,她好像提前体验到了破产的感觉。   除了在她很小的时候过了一段苦日子,之后再也没受过苦,自从赵旭东发了家,她就当了十来年的千金小姐,不得不说这个爸爸对她是真不错,宠得她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那是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连个后妈都没给她找。   每次想对她严一点,只要她一瘪嘴,他就撑不住了。   瑟瑟闷闷不乐地低着头,周予安伸过手去给她按上了安全带。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   瑟瑟从沉闷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忽然意识到,她马上就要见到王阿姨了,攥了攥手,怎么有点紧张呢?   周予安在前面,拿着她那些东西,往电梯里走。   瑟瑟亦步亦趋,嚣张的气焰蔫了下去,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前后差别不可谓不大,惹得周予安多看了她一眼。   看着电梯上的数字往上蹦,瑟瑟的心脏砰砰跳,轻咳了一声,往周予安身边靠近了一步,走过去了,才想起他是王阿姨的儿子,又立马想退开。   瑟瑟苦恼极了,为什么要把她送到这里来?   小时候王阿姨来看过她很多次,那时候赵旭东还没发家,他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每次王阿姨来都会给她带很多好吃的还要漂亮衣服,但是这样也不能让瑟瑟对她多亲近。   她跟着附近的孩子疯着玩,男孩都没她能闹腾,这样闹腾下来,不可就是辫子也歪了,衣服也脏了,脸上还蹭着灰,这副模样落在王阿姨的眼里,那就是处处都有问题,不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样子。   瑟瑟被她逮住就是一顿说教,对着一个屁事不懂的孩子也能说上一个小时,瑟瑟算是怕了这个女人了。   周予安在一个门口停住了脚,瑟瑟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溜。   那可是童年阴影啊!   刚转了个身就被周予安揪住了后背的衣服。   与此同时,门也打开了。   瑟瑟迅速转身,拨拉开周予安的手,摆出了标准的微笑。   看着记忆中那张冷艳的脸庞,瑟瑟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王阿姨好,我是瑟瑟。”   因为一些变故,王舒兰带着周予安去了国外,也是不久前他们才回国安顿下来,没想到赵旭东主动联系了她,求了她这样一件事。   她没法拒绝,便答应了下来。   这是王舒兰第一次见瑟瑟长大后的样子,脑子里总想着她小时候跟小花猫似的小脸,长大了倒是漂亮得很。   王舒兰没有多热情,但好在也没板着脸,瑟瑟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很好了,王阿姨的热情她可不想承受。   进了屋,瑟瑟看着眼前这古色古香的布置,差点以为穿越到了古代。   “过来坐吧。”   换好拖鞋,瑟瑟迈着淑女的步子慢慢走了过去。   周予安把瑟瑟的东西放进了房间,一出来就看到瑟瑟在他前面迈着小碎步。   她的身材比例极好,腰细腿长,正常走路就可以了,可她这样迈着小碎步,腰臀就不自觉地扭了起来。   周予安:“……”   可以说非常做作了。   要让瑟瑟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要嗤之以鼻,他懂什么,淑女都是做作的!   王舒兰也注意到了瑟瑟走路的姿势,“你腿怎么了?麻了腿了?”   “……没有。”瑟瑟规矩地坐在椅子上。   王舒兰看了她一眼,起身给瑟瑟拿了一条小毯子。   瑟瑟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   王舒兰提醒道:“盖到腿上。”   瑟瑟听话地盖了上去。   “腿最受不得凉,不要以为年轻就无所谓,老了有你好受的。”   瑟瑟面带微笑地聆听教诲。   或许觉得瑟瑟孺子可教,王舒兰亲自给瑟瑟倒了一杯茶。   正好渴了,瑟瑟接过小杯子,嘶溜一下喝没了。   杯子一放,对上王舒兰不赞同的目光,瑟瑟的心里咯噔一下,抿了抿红润的唇瓣,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她,“我有点渴。”   王舒兰似乎要说什么,好在周予安突然开口了。   “妈,我把人送来了,公司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王舒兰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周予安身上,“今晚回来吃么?”   周予安看了一眼家里的两个女人,做出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不了。”   一听这话,瑟瑟就觉出不对劲了,他不回来吃,那岂不是就剩下她跟王阿姨两个人了?   就这一会儿就要熬死她了,还要她跟她单独相处。   瑟瑟急忙站了起来。   周予安和王舒兰同时看向了她。   急中生智,瑟瑟赶紧说道:“我想起学校还有点事,正好一起下去。”   王舒兰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现在是暑假。”   瑟瑟干笑了两声,“就是啊,都放假了还有事,真烦人。”   瑟瑟一边说着,一边往周予安身边走。   周予安确实还有事,没有多问就捎带着她下去了。   一出门,瑟瑟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周予安看了一下时间,问道:“去哪儿?”   这还真是个问题,瑟瑟想了一下说道:“你找个商业街把我放下好了。”   她纯粹是不想跟王阿姨单独相处而已。   周予安应了一声。   车里开着空调,两个人没有说话,到了商业街,周予安就把瑟瑟放了下去。   之前瑟瑟逛街是看到什么买什么,现在却是不能了,她虽然手里有钱,但那是她家最后的积蓄了,再不能乱花了,最后实在不行,有这笔钱也能让他们父女过上安稳的生活。   逛街不能买东西,还有什么可逛的呢?   瑟瑟没有了动力,没逛一会儿就累了。   ……   周予安没想到自己会在路边看到她。   此时天都要黑了,她坐在路边的椅子上,表情冷淡甚至带了几分不耐烦,旁边有一个年轻男人跟她说话,她爱搭不理的撇过了头。   周予安想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瑟瑟头也没抬,语气冷硬,“没有!”   “没有什么?”   瑟瑟一抬眼,看到了他,高兴地站了起来,“你终于出来了!”   她的眼睛清透明亮,满是惊喜。   周予安看着她,“你在等我?”   瑟瑟擦了一下头上的汗珠,湿濡的发丝沾到了脸颊,“没有啊,这不是凑巧了嘛。”   周予安不信她的鬼话,“上车吧,送你回去。”   瑟瑟轻车熟路地坐了上去,系好了安全带。   路上,瑟瑟语重心长跟他说道:“不回家可不好,王阿姨一个人在家多孤单啊。”   周予安瞥了她一眼,“有你陪着就不会孤单了。”   瑟瑟:“……”   “我也代替不了你啊!”瑟瑟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俨然是在看一个不孝子,“你可是王阿姨的亲儿子!”   周予安提快了车速,明显不想跟她探讨常回家看看的问题。   到了楼下,周予安说道:“下去吧。”   安全带解了一半,瑟瑟扭头看向他,“你不一起上去?”   周予安看了她一会儿,牵了一下唇角,“我不在这里住,你和我妈好好相处吧。”   瑟瑟攥着安全带傻了眼,这就是二人世界么?   周予安抽了一下安全带,“松手。”   瑟瑟委屈地往怀里拽。   正在两人胶着之际,车窗被敲了一下,瑟瑟扭头一看,竟然看到了王舒兰。   吓得她往里一躲,撞到了周予安身上,瑟瑟下意识转了一下头,感觉嘴上好像蹭到了什么。   瑟瑟仰起头,焦急地问他:“怎么办?我们被逮住了!”   周予安:“……” 第154章   看着周予安如无其事地下了车,瑟瑟的眼刀全朝他甩了过去,是她错了,她和他根本就不在一个战壕里,这个叛徒!   深吸了一口气,瑟瑟扬起笑脸,打开了车门。   这是赵旭东告诉她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多笑笑没坏处。可她都笑成花了,王阿姨也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瑟瑟深深觉得自己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本就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耷了下去,周予安跟王舒兰说了几句话,就开着车离开了。   王舒兰走到了前头,瑟瑟蔫头耷脑地慢吞吞跟着,两个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进了电梯,这种感觉更明显了,令人无所适从的尴尬在方寸之间漫延。   瑟瑟摸出手机,手指在上面乱点,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就是不能让自己停下来。   “不要总是玩手机,不光对视力不好,对体态也有影响,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缩着脖子弯着腰,你觉得很好看么?”   指尖一顿,瑟瑟直了直自己纤细优美的天鹅颈,微笑道:“王阿姨说得是。”   王舒兰扫了她一眼,“不高兴就直说,不用忍着。”   “……”她敢直说么,她直说了,信不信在电梯里就能打起来?   瑟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一些,“没有不高兴啊。”   王舒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回家之后,王舒兰让瑟瑟去洗手,准备吃饭。   瑟瑟洗完手出来,看着桌上的绿色蔬菜怔了一下,这就是今天晚上的晚饭么?   好绿色,好健康,好没有食欲!   瑟瑟坐在餐桌前,一时无从下手,她甚至怀疑王舒兰在有意刁难她。   吃了几口饭菜,瑟瑟没见王舒兰动筷子,就问道:“王阿姨你怎么不吃?”   “我晚上不吃饭,你自己吃。”   瑟瑟点了点头,敢情这是特地给她做的饭啊,还真是受宠若惊。   之后的日子里,瑟瑟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天知道两个生活习惯和作息完全不同的人是怎么生活在一起的,瑟瑟觉得最后不是自己疯了,就是王舒兰疯了,依着目前情况来看,第一种可能性更大。   王舒兰吃素,讲究过午不食,晚上九点之后就准备睡觉,十点之前就要关灯。   瑟瑟起初还忍了一两天,跟着她过起了健□□活,后来真是受不了了,一大早就叫她起床,她迷迷糊糊眼都睁不开,气得她把被子一蒙,不理她了。   此类情况越来越多,两个人冲突不断。   一天中午,瑟瑟望着餐桌上的青菜发了会儿呆,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吃东西。   两个人几乎不说话,即使坐在一起吃饭也没有眼神交流。   瑟瑟出了门。   在楼下转了一圈,坐在一条长椅上,给赵旭东打电话。   手机放到耳边,瑟瑟低头扣着长椅上的扶手,电话一接通,瑟瑟就委屈地喊了一声,“爸爸!”   “怎么了?”   “你把我接回去吧,我不要在这里了。”   “你王阿姨对你不好?”赵旭东了解王舒兰,她不可能会苛待瑟瑟。   瑟瑟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反正我和她没法住到一起。”   “爸爸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过的什么生活,就跟庙里的尼姑一样,天天吃素,顿顿青菜,早上要早起,晚上不到十点就关灯,我做梦都在啃鸡腿,最可气的是,鸡腿还没啃完,她又来给我敲门,我……”瑟瑟顿了一下,说得她眼泪都快下来了,她爸咋还在笑呢?   “爸爸!你笑什么?”   赵旭东愣了一下,他的宝贝女儿吃不着肉,这么惨的事,他心疼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笑?   “我没笑。”   “那我怎么……”笑声又响了起来,瑟瑟泪眼婆娑地抬起了头,看到周予安靠在一边的树上低低地笑,外套搭在手臂上,后背依着树干,一双大长腿十分抢眼。   听了这么惨绝人寰的事,他也能笑得出来,还有没有同情心?   毕竟王舒兰是他妈,被人家儿子听到了,瑟瑟多少有几分窘迫,但这点窘迫在看到他笑得花枝乱颤的情况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越是笑,瑟瑟就越是觉得自己惨,积蓄了好一会儿的泪珠,终于兜不住地滚出了眼眶,沿着白皙的脸蛋流了下去。   周予安愣了一下,笑得更加难以抑制。   瑟瑟:“……”   瑟瑟的眼泪哗哗地流,笑屁啊!   “瑟瑟。”赵旭东叫了她一声。   瑟瑟扭过身子,“嗯。”   听到她声音里带了哭腔,赵旭东有点心疼,“你是不是哭了?”   “没。”瑟瑟赶紧抹了抹泪,都是被她爸惯的,越来越矫情了。   “不是给了你钱么,想吃什么就自己买,别亏了自己。”   瑟瑟声音低低的,“咱家都要破产了,哪能想买什么买什么?”   “不差这点儿,听话,照顾好自己。”   瑟瑟听着赵旭东的话,手指在扶手上扣来扣去,视线又变得模糊,怕他听出来,快速说道:“不跟你说了,我要挂了。”   “行,有事就多跟你王阿姨说说,你王阿姨对你……”   “知道了,知道了。”瑟瑟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抹了抹脸,下巴微抬地看向他,“你偷听我打电话!”   周予安说道:“擦擦脸吧,妆花了。”   瑟瑟赶紧去捂脸,刚捧住自己的小脸蛋,才反应过来,她根本就没化妆。   每天觉都睡不够,哪有时间化妆!   “你骗我!”瑟瑟虽然特别生气,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给她拖后腿了,不仅没有想要的气势,还泪眼朦胧,委屈巴巴的。   周予安侧了一下头,“难道我要说擦擦你的鼻涕?”   “!!!”   瑟瑟的手在颤抖。   不愧是母子,功力同样了得。   周予安体贴地送上纸巾。   瑟瑟没跟他客气,接过来泄愤般地使劲儿擦了上去,鼻尖都被她擦红了,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迁怒,这会儿就是不太待见他。   周予安说道:“走吧。”   “去哪儿?”瑟瑟抬了抬头。   周予安看了她一眼,“给你买肉吃。”   沉默了一下,瑟瑟盯着他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周予安转过了身,“那算了。”   刚迈了一步就被她拉住了,周予安瞥向她,“不怕我图谋不轨?”   瑟瑟笑着站起了身,“我也没什么好图的。”   水润的眼睛弯了起来,露出了动人的笑。   周予安想,这么容易相信人,被人卖了都得替人数钱。   不过,他也没想图她什么就是了。   二十分钟后,瑟瑟吃上了心心念念的肉。   炸鸡、薯条、可乐,都是王舒兰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碰的,越不让她吃,瑟瑟就越想吃,以前也不见得多喜欢,现在吃起来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还有赠送的小玩具可以玩,瑟瑟一边吃一边点着小乌龟的脑袋。   跟隔壁桌的小男孩对视了一眼,瑟瑟拿起自己的小乌龟,问道:“我的是这个,你那个是什么?”   小男孩咬着薯条,拿起自己的小黄人给瑟瑟看。   “哇,这个也好可爱。”瑟瑟对比了一下,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的小乌龟,毕竟她是要拿来送人的,跟他气质比较搭。   周予安收到那个小乌龟时嘴角抽了一下。   “你自己留着玩吧。”   瑟瑟推了回去,“好东西要分享嘛。”   “好东西?”周予安的表情微妙,一只龟?   瑟瑟摸着小乌龟的脑袋,“这你就不懂了,你没觉得它跟咱们四大神兽里的玄武很像么?这就说明它们沾亲带故,这也是个瑞兽,放到你车里辟邪。”   她还想让他放到车里?   周予安的身体往后靠了靠,“不用,谢谢。”   送出去的东西被他无情的拒绝了,瑟瑟有些小郁闷,“你是不是嫌弃它?”   周予安诚实地说道:“有点。”   瑟瑟撇了撇嘴,“没眼光。”   不可爱么?   多可爱啊,后面还有个小尾巴呢!   在外头的时候,瑟瑟很高兴,一旦要回去了,她就各种拖。   周予安从来不知道王女士有如此大的威慑力,不由得低笑了一声,“你就这么怕我妈?”   说怕也不合适,总之瑟瑟也说不上来,一对上王舒兰她就跟被人捆住手脚似的,束缚得她喘不上气,“你可别乱说,那叫尊重。”   瑟瑟的警惕性可是很高的,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话是可以乱说的么?   周予安挑了一下眉。   瑟瑟好奇地问道:“你跟着王阿姨天天吃素,是怎么长这么高的?”   就这几天,她就觉得自己往回缩缩了。   “我妈是近些年才开始吃素的。”   瑟瑟:“……”   合着都被她摊上了呗。   瑟瑟一个晃神,脚踩空了。   周予安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来。   瑟瑟抓着他的手,喘了几口气。   他低头看向她,“有没有伤到哪儿?”   瑟瑟摇了摇头,站直了身子。   她此刻想到的是幸亏没让王舒兰看到,要不然她肯定要对她进行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告诉她走路时该如何如何注意。   到了楼下,周予安对瑟瑟说道:“跟我妈好好相处,下一次再请你吃肉。”   瑟瑟抬起头,眨了眨眼,“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周予安笑了一下,“听你的,你来决定。”   他跟哄小孩似的,瑟瑟抬了抬下巴,“那好吧。”   周予安没有上去。   瑟瑟走上台阶,忽然转过了身,笑着说道:“谢礼放你身上了,你自己找找吧。”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进去。   周予安在外套的口袋中摸到了一个东西,掏出来一看,发现了一只据说是瑞兽的小乌龟。   他牵起唇角笑了笑。 第155章   事实证明,能跟王舒兰女士生活到一起的那得是神仙,瑟瑟觉得自己还不够格。   多少年都没人这么管过她了,瑟瑟的精气神已经被她挫得不剩多少。   “喝了这杯牛奶,早点睡。”   王舒兰说完话,走进了卧室。   瑟瑟看着摆在桌上的牛奶就想叹气,她现在看见牛奶就反胃,不知道是不是王舒兰觉得她还需要再长长,每天晚上都要她喝一杯牛奶,像做任务一样,一天不落。   端起杯子喝了几口就咽不下去了,但是一想到王阿姨那明察秋毫的利眼,瑟瑟就捏着鼻子跟喝药似的喝了下去。   屋子里非常安静,瑟瑟愈发想念赵旭东。   不管有钱没钱,他都把她当宝贝疙瘩疼,别的孩子有什么,她就有什么,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他干过很多工作,卖力气的活儿也干过,她刚刚上小学那会儿,他给她买了一身新衣服,鞋子和书包也是新的,瑟瑟很喜欢,觉得自己特美,走路都带风。   那个小学是他托了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送了过去,在此之前,他们经常搬家,没有固定的地方。   开学那天,他什么都没干,专门去送她上学。在学校待了半天,瑟瑟就待不住了,她不喜欢这里,这里的孩子一点都不可爱,竟然说她的衣服土。   她一听就急眼了,恨不得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哪里土了?!   瑟瑟非常确定不是所有的小孩都是可爱的,他们天真无知,一些反应也更为直白,认定了她是一个土气的乡下人,就把她排挤在外。   校门口有一些卖小吃的,每次赵旭东来接她,都会给她买点,他自己一点也不吃,就拿在手里等着她排队出来。   最让瑟瑟生气的是,那些人嫌狗憎的小屁孩竟然笑话赵旭东,说他衣服脏,裤子上都是泥巴。   一气之下,瑟瑟跟那几个小孩打了起来,她凶得很,以一敌三,结果战况太激烈,把她小凉鞋的鞋带给弄断了,瑟瑟一下就心疼了,新的!   最后老师把他们都带到了办公室,还叫了家长。   梳好的辫子歪到了一边,瑟瑟一看到赵旭东来了,赶紧乖乖站好。   老师跟他解释了一下,瑟瑟看见他跟其他几个家长赔不是,顿时不是滋味。   瑟瑟被他牵着走出了教室,鞋子哒哒哒地响,他停下来去看,“鞋子怎么了?”   瑟瑟的小脚丫蜷缩了一下,“鞋带断了。”   赵旭东把她抱了起来,“咱再买新的。”   “我以后不打架了。”瑟瑟做出了保证。   “也不能由着别人欺负,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爸爸,爸爸替你揍他!”   瑟瑟又得到了一双小凉鞋,比坏掉的那双贵了不少。   后来瑟瑟发现,赵旭东来接她的时候,都会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来,裤子上再也没有泥点子,鞋子擦得锃光瓦亮。   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一个孩子的自尊,不让她成为别人嘲笑的对象。   瑟瑟脑子里想东想西,第二天又没醒得过来。   桌上留着她的早饭,两个水煮蛋和牛奶。   除了牛奶,水煮蛋瑟瑟也吃伤了,两个叠加在一起,简直要了她的命。   “王阿姨,我去下跑个步。”   王舒兰瞥向她,“十点了。”   “正好晒个太阳。”瑟瑟换好鞋子,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在一个包子铺里要了一笼包子,心情愉悦,身子不自觉地晃动起来。   补充完体力,瑟瑟才有勇气重新面对王舒兰。   走到楼下,瑟瑟遇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概四五十岁左右,很有风度的样子。   她进了电梯,他也走了进来,一按楼层,竟然还是同一层楼。   电梯门一开,瑟瑟率先走了出去,然后她看到那个男人也跟了上来,她疑惑地指了指门,“你要找这家?”   周泓文看向瑟瑟,“你是?”   这句话该她问吧,瑟瑟打量了他一眼,“你找王阿姨的吧?”   “是。”周泓文点了点头。   瑟瑟敲门,没有人开门,但她带了钥匙,就自己开了门。   叫了几声,没有回应,看来是出去了。   看着周泓文,瑟瑟犯了难,“王阿姨出去了。”   “我等她回来。”   或许是看出瑟瑟的为难,周泓文温和地说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她。”   此时电梯门一响,王舒兰走了过来。   “王阿姨,有人找你。”   王舒兰一看到周泓文脸色便冷了下来。   “舒兰。”周泓文唤了她一声。   王舒兰冷着脸,拉着瑟瑟进了屋,把周泓文关到了外面。   她一冷脸,瑟瑟心里就发颤。   到了中午,王舒兰做了一盘苦瓜。   瑟瑟敢怒不敢言,谁都看得出王舒兰的心情糟透了。   “王阿姨,那个叔叔还在外头等着呢。”   “关你什么事!”   瑟瑟被她刺了一下,受不住了,憋了这么久,一下子爆发了。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你凶我做什么?我早就待够了,你天天管这管那,我都要被你管死了!我爸都没这么管过我!”   王舒兰说道:“不高兴就走!”   瑟瑟咬了咬牙,“走就走,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才不赖在这里讨人嫌!”   说完,瑟瑟扭头就去房间收拾东西,啪的一声,摔了一下门。   王舒兰强势,瑟瑟也执拗,有了冲突谁也不肯先低头,更何况这次爆发还是积蓄已久。   衣服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地往行李箱里塞,噼里啪啦,声音非常大。   瑟瑟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往外拖。   “我要走了!”瑟瑟大声地宣布。   王舒兰看都没看她,气定神闲地倒了杯茶。   “我真的要走了!”瑟瑟气得不行,“以后再也没人吃你做的菜叶子了!”   王舒兰没吭声。   瑟瑟拉着行李箱就往外拖。   外头没有了人,她拖了三四次才把箱子和包都弄了出来。   又看了她一眼,“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瑟瑟推着一大堆东西往电梯里走,悄悄扭了一下头,心想,她要是挽留她,她说不定会原谅她。   但是没有。   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肯定巴不得她走呢!   瑟瑟委屈巴巴地推着箱子,东西太多,搭在箱子上的包掉了下来,她赶紧去捡,刚捡起这个,另个又掉了,瑟瑟蹲在地上,啪嗒啪嗒往下掉泪珠。   她太过分了,她要给她爸打电话,瑟瑟泪眼朦胧地按了过去,“爸爸,我被人赶出来了,你快点来接我吧,再不来你的宝贝女儿就要流落街头了。”   打完电话,瑟瑟捧着手机,坐在箱子上等赵旭东来接她。   二十分钟左右,电梯门开了。   瑟瑟摆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模样,仰起了头,“爸爸……”   委屈不能白受,她得让她爸心疼她。   “别叫爸爸了。”周予安走过去把她提溜了起来。   “怎么是你啊?”瑟瑟歪头往电梯里看,没有人。   “你说呢,是谁哭着喊爸爸的?”   瑟瑟揉了一下眼睛,翻出自己的手机去看,她明明是给赵旭东打的电话,居然拨给了周予安。   其实瑟瑟的电话没打给周予安,周予安也正往这边赶来,因为周泓文已经跟他通过电话。   他爸妈之间的事,他不好掺和,只得把瑟瑟这条小池鱼带了回去。   周予安拿着她的东西往里走,见瑟瑟没有跟上,便停住问道:“怎么不走?”   “跟你一起住啊?”   周予安说道:“我白天要工作,基本不在家,你自己随便折腾。而且,我对你也没有其他想法,这一点你放心。”   瑟瑟的关注点歪了歪,“为什么没有想法,我难道不漂亮?”   他瞥了她一眼,“关系不合适。”   “什么关系?”瑟瑟瞬间闪过很多狗血的念头,比如,他其实是她爸的私生子。   周予安笑了一下,“你都叫爸爸了,你说什么关系?”   瑟瑟:“……”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瑟瑟轻哼了一声,没跟他计较。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句,“那你不能赶我。”   周予安点了点头,“不赶你,只要不把房子拆了,其他随你。”   瑟瑟开心坏了,笑得无比灿烂,“你真好。”   周予安扫了她一眼,这丫头,笑起来好看得过分。   逛了一圈,瑟瑟对自己的居住环境非常满意。   她感叹了一句,“我竟然就这么跟你同居了。”   “……”   周予安提醒道:“请注意一下你的用词。”   瑟瑟眨了下眼,“差不多嘛。”   周予安把她的东西放下,对瑟瑟说道:“我一会儿要出去,你自己没问题吧?”   瑟瑟挺胸抬头,非常肯定地道:“没有问题,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姑且当她没问题好了,周予安继续说道:“晚上我应该会回来得比较晚,冰箱里有食材,你可以自己做,也可以点外卖,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么?”   “没有了。”   周予安交代了一番就离开了。   瑟瑟把自己的东西一点点拿出来放好,没有人管着她就是轻松。   吃了晚饭,洗了个澡,瑟瑟一边晾头发一边看电视,双腿搭在沙发上,想怎么坐就怎么坐,要是被王舒兰看到,又得逮住她说教。   听到门响,瑟瑟仰过头去,“回来啦?”   “嗯。”   周予安应了一声。   瑟瑟正要收回视线,忽然看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你等一下。”   周予安停住脚步,瑟瑟走到他跟前,靠近了几分。   湿润的水汽带着香甜的气息,他垂眸就看到她红润的唇瓣,视线一移,瞟到她沾着水珠的精致锁骨,几缕乌黑的发丝蜿蜒在雪肤上,黑得浓郁,白得纯粹。   周予安移开眼,一根纤细的手指点在了他的衣领上,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想起那个意外的,几乎不算是吻的吻。   她像发现什么稀奇事似的,好奇地踮着脚看,“真的是口红印诶。”   周予安回忆了一下,应该是那个撞到他身上的女生不小心蹭上的。   一低头,见她还在仰着头看,周予安把她拉开。   瑟瑟贴心地说道:“你就是不回来也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   “是么?”周予安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嗯嗯。”瑟瑟点头。   瞅着她那故作乖巧的样子,周予安有股火气往外钻,扯了扯衣领,走开了。   周予安一走进浴室就被那种温热的香甜气息包围得密不透风,他顿了顿,开始脱衣服。   等他洗完澡出去就看到她在沙发上打电话。   纤细白皙的双腿不安分地晃动,她轻轻柔柔地说道:“是的爸爸,我和周予安同居了。”   “……”   他有没有告诉过她,不能这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9 21:10:31~2021-08-10 21:3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然天黯 2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看到周予安,瑟瑟对他笑了笑,继续跟赵旭东打电话。   那边赵旭东听到瑟瑟跟周予安住到一起了,坐都坐不住了,他虽然很欣赏周予安,但要把他水灵灵的女儿放到那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家这臭丫头别的先不提,模样是没得说,小学的时候就有人往她书包里塞情书,他打开看了看,字都不会写,用了拼音还拼错了,这也好意思当情书?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全让他拿来点炉子了。   小时候还好些,越长大越不得了,那些男孩子一个劲儿往她身边凑,赵旭东一直担心她被人骗,他女儿傻乎乎的,给她一点零花钱,她都能高兴得蹦起来。   赵旭东有些心疼,总觉得是她小时候那段苦日子闹的,知道了钱的重要性,抓着自己的小金库,跟个小财迷似的。   要是可以,他一辈子养着她都高兴,但不是什么事都能顺心如意的。他把她送到王舒兰那里,也想过那丫头受不了约束,会不开心,但那是他思前想后才为她选择的地方,他想着她们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谁知道这才多久就闹起来了。   赵旭东想到王舒兰那个臭脾气也头疼,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个性子,谁能受得了?   真不怪他家瑟瑟。   “你和予安,你们……”赵旭东不知道该怎么说。   “爸爸,你叫周予安叫得好亲哦。”细白的手指勾住湿漉漉的发梢,瑟瑟低着头观察,吃素吃得她的头发都没有光泽了,看来得好好补补了。   “你少打岔。”他都被她带跑偏了。   “嗯嗯,爸爸您说,我听着呢。”瑟瑟盘起腿,在沙发上坐好。   赵旭东说道:“这样吧,你先在那里住着,我跟你王阿姨说说。”   “不要,不要,我再也不回去了!”瑟瑟激动地站了起来,“我是被她赶出来的,你都不知道那天我有多惨,一个人推着一大堆行李蹲在电梯口,差点就流落街头了!”   瑟瑟拿着手机在客厅里气呼呼地走来走去,周予安握着水杯看了她一眼。   瑟瑟跺了跺脚,小脸红扑扑的,颇有气势,“她都那样了,我才不要回去,面子都没有了!”   赵旭东:“……”   他闺女还是个要面子的讲究人。   正在气头上,赵旭东就先把这事搁了下去,他转而说道:“那你在予安那边,可要老实一点。”   “爸爸,您还不了解我么?我从来不给别人惹麻烦。”   “……”他闺女就是自信。   瑟瑟说话时,瞅了瞅周予安,显然是说给他听的。   赵旭东想了一下,还是委婉地提醒了瑟瑟一句,“女孩子在外面要有点防范意识。”   他没有明着说,不要让周予安占她的便宜,但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瑟瑟的小脑瓜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她爸果然是深谋远虑,她太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了,为了避免有些人居心叵测,还是要有所防范的。   她瞟了一下周予安,侧过身子,抬起手捂着嘴说道:“爸爸你放心,我晚上锁门,不让他进来。”   周予安:“……”   他听到了。   而且,她难道不知道他有钥匙么?   周予安喝完杯子里的水,起身离开了客厅。   瑟瑟踮着脚瞥了几眼,见他进了屋,这才瘫在沙发上,声音有点低落地说道:“爸爸,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呀?我其实哪里都不想去。”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   “再等等,等这段时间过去,爸爸就接你回家。”   “好吧,那要快一点。”   瑟瑟跟赵旭东打完电话,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晃得眼睛花了,她才移开了眼睛。   人要无忧无虑,果然是因为有人宠着。   瑟瑟走到周予安的房间,敲了敲门。   很快,房门从里面打开。   他站在门边问道:“有事?”   瑟瑟看向他,“谢谢你让我住在这儿。”   她说完就走开了,似乎只是单纯想跟他说一句谢谢。   周予安摇头失笑。   ……   在周予安这里,瑟瑟早上可以睡懒觉,晚上想几点睡就几点睡,还不用每天吃菜叶子,她爱怎么坐就怎么坐,他也不会去纠正她坐姿,可以说她得到了最大程度上的自由。   但是这么幸福的生活,她反而享受不了了,早上没有人叫,她就醒来了,在王舒兰那里,她都养成生物钟了,想睡懒觉竟然都睡不着了。   当她一大早走出房门时,周予安挑了一下眉,“我以为你要到十点才会醒。”   瑟瑟走了过去,“你听谁说的?”   周予安笑而不语。   瑟瑟反应了过来,嘀咕了一句,“居然说我坏话。”   尽管这是事实,但那是之前的事了,现在她可都让她给改过来了。   周予安在做早餐,见瑟瑟醒了,就做了两份。   他一回头就看到瑟瑟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前,一个大发夹把海藻般的卷发固定在脑后,几缕发丝溜了下来,扫在白嫩的脖颈间,少女的清纯中又平添了几分成熟的妩媚。   发现他在看她,瑟瑟就看了过去,眼睛清透而明亮,“看我做什么?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漂亮?”   她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嘴角微微弯起,像偷了腥的猫。   周予安点了点头,“嗯,漂亮。”   瑟瑟笑了笑,接受了他的赞美,虽然他的语言匮乏了一点,没有继续形容是如何如何的漂亮,但也没什么要紧的。   煎了培根和鸡蛋,还有吐司、火腿,羊角包,比起在王舒兰那里的水煮蛋和牛奶真是要好太多了。他要给她倒牛奶,瑟瑟赶紧拒绝了,她短时间内是喝不了牛奶了。   “王阿姨也让你每天都喝牛奶么?”早上晚上各一大杯,瑟瑟觉得自己浑身散发着奶味,跟没断奶的小孩似的,她耸了耸鼻子,现在还能闻见奶味呢。   周予安道:“不会。”   “那我怎么天天都要喝?”瑟瑟瞪大了眼睛,这还有差别待遇?   周予安思忖了一下,“或许是喜欢你。”   瑟瑟的嘴角抽了抽。   她可没觉得王阿姨喜欢她。   吃完早饭,周予安出了门。   瑟瑟玩了一上午手机,到中午点了一个外卖,吃完饭,又午休了一会儿。   时间过得分外漫长,瑟瑟认为是自己早上起得太早了,这才导致一天的时间过长,让她没有事情可做。   眼睛一转,瑟瑟就打开了衣柜,把那些衣服都拿了出来。   一件件对着镜子比划。   试了几种搭配,又觉得她可以化个妆。   又是化妆,又是换衣服,瑟瑟忙得不亦乐乎。   周予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沙发上搭了好几件衣服,穿衣镜也搬到了客厅里。   看来她真是把他的话都听进去了,除了没拆屋子,其他的没少折腾。   “哎呀。”   她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周予安一看她这模样就愣住了,白衬衣黑色长裤,卷发红唇,她是要干什么?   这破裤子怎么这么紧,瑟瑟正跟她这条裤子做斗争,一抬头看到了周予安,“你回来了?”   周予安“嗯”了一声。   瑟瑟很忙,没工夫理他,好不容易把裤子整理好,对着镜子照了照,还差一双高跟鞋。   她的鞋子放哪儿来着?   瑟瑟逡巡了一圈,把周予安拨到了一边,“让一让。”   她拿出高跟鞋,弯着腰穿鞋,身体的曲线被清晰地勾勒出来,白色的衬衣裹得紧紧的,腰肢纤细,臀部挺翘,双腿修长笔直。   她穿上高跟鞋,又倾着身子,对着镜子涂口红。   周予安脱下外套,扯了扯领带,“你在做什么?”   瑟瑟踩着高跟鞋向他走去,在他的身前站定,把手比成枪,指尖点在他的心口,“不许动。”   周予安的视线在她艳丽夺目的红唇上停了停,喉结滚动,把她的手拉了下去。   “像不像女特工?”瑟瑟笑着问道。   “不像。”她要是女特工,早被人关起来严刑拷打了。   “怎么不像了?”瑟瑟拿手机给他看,“你看,我比着人家的造型来弄的,挺像的呀。”   垂下眼睛就能看到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灯光下,落了一小片阴影,鼻子挺翘秀气,红润的唇瓣微微嘟起,周予安觉得有些热,好像又闻到了那股香甜的气息,他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走到沙发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顿时呼吸一滞,“你过来。”   “怎么了?”瑟瑟走了过去。   周予安淡淡说道:“自己看。”   瑟瑟往沙发上看去,“也没……”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一块不起眼的小布料。   她立马弯下腰将那些衣服都抱了起来,一股脑儿地拿进了屋里。   瑟瑟放好东西出来,“我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予安按了按额头,“吃饭了么?”   “还没。”瑟瑟眨了下眼,“光顾着打扮了。”   周予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你可真行。”   “还好吧。”瑟瑟把头发往耳后挽了挽。   他是在夸她么,周予安看着她道:“收拾一下,带你出去吃。”   “那走吧。”   周予安看着她这身打扮,“你要这样出去?”   瑟瑟对着镜子照了照,白衬衣黑裤子,“不行么?”   周予安无奈道:“换一身吧,我等你。”   瑟瑟又换了一身衣服,才出了门。   周予安问她,“想吃什么?”   瑟瑟想了想,“火锅。”   应她的要求去了一家火锅店。   正吃着呢,瑟瑟发现一个女生一直往他们这边看。   瑟瑟一看过去,那个女生就很快移开了眼。   “那个女生在偷看我们。”   周予安顺着瑟瑟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个女生很羞涩地低下了头。   瑟瑟倾了倾身子,“你认识她?”   “你坐好。”周予安回答了她的话,“公司的实习生。”   瑟瑟非常确定地说道:“她肯定是喜欢你。”   话音刚落,她看到那个女生朝这边走了过来。   “来了来了!”   “你好像很激动。”周予安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像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没有。”瑟瑟拒不承认。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停在了他们这边,她对周予安笑着说道:“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   瑟瑟在想那天晚上周予安衣领上的口红印会不会就是这个女生留下的。   周予安看了瑟瑟一眼,道:“是巧,她非要来这里吃火锅,说是这家店的味道最好。”   “这位是?”女生看向瑟瑟。   “我……”瑟瑟刚开了口。   周予安道:“我女朋友。”   瑟瑟愣住了,什么时候的事?   忽然脚被踢了一下。   踢她?!   瑟瑟和周予安对视了一眼。   “对!我是他女朋友。”瑟瑟站起身,挤到周予安的身边坐下,挽住他的手臂,把头往他的肩上靠去,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那个女生,“安安,这位小姐是谁呀,你还没有给人家介绍一下呢?”   瑟瑟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周予安侧了一下头,压低声音道:“差不多就行。”   差不多?   差不多能抵得上他踢她那一脚吗?   女生的笑容有几分勉强,“我们是同事。”   “原来是同事啊。”瑟瑟一把捧住周予安的脸,“安安,你都没有说你们公司有这么漂亮的同事,我好没有安全感哦。”   “……”周予安抓住她的手,“你最漂亮。”   “呀,讨厌讨厌!”瑟瑟害羞地埋了埋头,小拳头砸到了他的胸口。   周予安被她打得咳嗽了一声。   女生看得目瞪口呆,张了张嘴,“你们慢慢吃,我、我先走了。”   “她怎么走了呀?”瑟瑟抬起头。   周予安深深地看着她,“你真是个人才。”   瑟瑟抿着嘴笑了一下,“都怪你不跟我事先商量一下,我都没有准备好,下一次我就有经验了。”   周予安扯了扯嘴角,还有下一次?   她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他眼光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0 21:39:24~2021-08-11 22:2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587310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瑟瑟吃饱喝足,抽了一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   “我吃饱了,谢谢款待。”   周予安起身付账,“客气。”   瑟瑟抬起头,视线跟刚刚那个女生撞到了一起,想了一下,她起身朝她那边走了过去。   周予安没想到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她还整出了幺蛾子。   她笑得甜蜜,眼睛微微弯起,“真的呀?他在家可不是这样的,安安好爱我的,一刻都离不开我,我都嫌他黏人。”   她耸了耸鼻子,以表示自己的嫌弃,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明显是在炫耀。   那个女生的注意力转移到瑟瑟身上,没太听清她说什么,只觉得她耸鼻子的模样实在可爱,让她想多看看她。   没得到想要的反应,瑟瑟决定再接再厉,她朝她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仿佛要说什么秘密。   瑟瑟梳着马尾辫,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细软的发丝扫到雪白的脸颊上,唇瓣红艳艳的,挨着近了,还能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   气氛已经烘托起来了,瑟瑟刚要开口,那个女生忽然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有好吃的地方,我叫你一起去。”   嗯?瑟瑟眨了下眼,她怎么觉得这姑娘对周予安也没多大兴趣呢。   本想和她谈谈周予安,最后竟然加上了好友。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面馆,改天带你去尝尝。”   瑟瑟想了想,“我哪天都有时间。”   就属她最闲。   闲得头上都快长草了。   女生笑着看她,眼里闪着光似的。   周予安走了过去。   “回去了。”   瑟瑟对女生挥了挥手,“我走啦。”   周予安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出了门,松开手道:“能不能长点心?不认识的人不要乱搭话。”   他真是一刻也放不下心,总觉得一转头她就能让人给卖了。   “这还不是为了你,我是去刺探军情了。”瑟瑟横了他一眼。   “用不着。”周予安去取车。   瑟瑟快走几步跟了上去,“是用不着,我这一聊才发现,那姑娘对你也没多少兴趣嘛。安安,你的魅力有待提升哦。”   周予安看了看她,“还没演够?”   瑟瑟腼腆地笑了一下,“还要多谢周导慧眼识珠,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天赋呢。”   得意忘形的劲儿,压都压不住了,还装什么腼腆?   周予安把车开了出来。   瑟瑟坐好后,突然问道:“我的神龟呢?”   她怎么还忘不了这茬?   周予安有些头疼,从储物盒里摸出了一个小乌龟。   “你怎么不放上呀?”瑟瑟把小乌龟摆了上去,她拨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立刻摇头摆尾了起来。   周予安撇了一眼,选择了无视。   自从瑟瑟来到这里,周予安就觉得这日子一天都没消停过,天天都有“惊喜”。   他都不知道她一个人怎么还能这么折腾。   可对瑟瑟来说,就是因为一个人才要找点事情做,要不然多无聊啊。   这天瑟瑟突然心血来潮地问他,“我能在这儿装一个瑜伽吊床么?”   周予安笑了一下,“不能。”   “为什么?”她看向他,询问理由。   为什么?当然是不想一回来就看到她吊在那里。   周予安没有答应,瑟瑟也没在意,她就是那么一提,行不行都无所谓。   瑟瑟从冰箱里抱出了一桶冰激凌,一边看电视一边拿勺子挖着吃。   看到那一桶冰激凌,周予安就有点欲言又止,但也没说什么,结果到了大半夜她就肚子疼了。   瑟瑟蜷缩着身子,头上冒着冷汗,哼哼唧唧地喊着疼。   听到动静,周予安走了过去,“穿好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瑟瑟用被子蒙起了头。   周予安扯了一下她的被子,她也不嫌闷,“听话。”   “不用去。”瑟瑟的声音又细又弱,说个话都疼得厉害,一双洁白的小脚从被子底下露了出来,表示抗议地踢了踢。   周予安蹙了一下眉,走到床边把她连人带被抱了起来。   “放下,放下。”瑟瑟都快哭了,“我不去医院!”   这种时候,周予安怎么可能听她的,她都疼成什么样了,头上全是汗。   瑟瑟揪住他的衣服,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就是那个来了肚子疼,你把我放下。”   周予安皱着眉问道:“哪个?”   “……”瑟瑟张了张嘴,他是要气死她么?   在她泪眼婆娑的瞪视下,周予安反应了过来,把她放回床上,抚了一下她汗湿的发丝,他出去给王舒兰打了个电话。   “她是没脑子么,生理期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疼也是她活该!”王舒兰气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出来。   “妈,别骂她了。”周予安按了按额头,“现在怎么办?”   “先给她冲点红糖水喝吧。”王舒兰顿了一下,语气稍缓,“看看管不管事,不行就去给她买点止痛片吃。”   “嗯,知道了。”   “诶。”   “还有事吗?”   “没事,你看着她点吧。”   周予安挂断电话,去厨房找红糖,焦急地翻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只得先倒了一杯热水。   他走过去,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把她扶了起来,让她靠到他的身上,“先喝点热水,我待会儿出去给你买红糖和止痛药。”   瑟瑟身上汗津津的,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只喝了一口就扭开了头。   周予安握着杯子,“再喝一口。”   “不想喝。”瑟瑟嘟囔了一句,眉头蹙着,手攥得紧紧的。   周予安放下杯子,“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急匆匆下了楼,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买好东西又匆匆地往回赶。   等他回去时,她闭着眼睛缩在床上,眼角还有泪痕。   周予安给她擦了擦泪。   瑟瑟睁了睁眼,“你回来了。”   “嗯。”   周予安给她倒了一杯红糖水又把暖水袋给她塞了进去。   身上舒服多了,瑟瑟也有了点精神,她躺在床上,往旁边看了看,“你在看什么?”   周予安划了一下手机,抬眸道:“看到一个能止痛的法子,要试一下么?”   “试吧。”瑟瑟没想到生理期会提前,早知道她就不吃那桶冰激凌了。   被子撩了起来,露出了一双纤细白皙的小腿。   周予安的指腹按上了瑟瑟的脚踝。   “你在干嘛?”瑟瑟不敢乱动,一动就疼,但是他一碰她的脚踝,她就有点痒。   周予安把手机给她看,瑟瑟看了看,持怀疑态度地说道:“管事么?”   “试试就知道了。”周予安抬了抬她的小腿,一点点揉捏。   半个小时后,周予安问道:“怎么样?”   瑟瑟都快睡着了,听到他问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好像管点事。”   “你睡吧。”   周予安低下头,继续给她按。   卧室的灯光散发着朦胧的暖意,瑟瑟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揪了揪他的衣服。   他问:“怎么了?”   “你靠近一点。”   周予安依言靠近了些。   嫌他离得太远,瑟瑟拉着他的衣服,把他往下拉,周予安顺着她的力道靠了过去,手臂撑在边上。   “周予安,你对我真好。”她眨了眨眼,纤长卷翘的睫毛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周予安看着她,放在枕边的手微微捏紧。   “从小到大,除了爸爸,你是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男人。”瑟瑟睁着水润清透的眼睛看着他,“所以我想……”   两个人挨得近极了,彼此的呼吸交缠到了一起。   瑟瑟咬了咬柔嫩的唇瓣,仿佛在下某种决心。   “我想认你当干爹!”   “你说什么?”周予安眯起眼睛。   “当干爹呀。”瑟瑟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想法,“你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其实说起来,还是我比较吃亏的,但是没有关系,反正也叫过几次了,咱们就让这段关系更加名正言顺吧。对了,我还得跟我爸说一下,你这辈分一下就涨上去了,以后和我爸就称兄道弟,你开心么?”   周予安扯了扯嘴角。   瑟瑟就当他很开心了,“这样我就有两个爸爸了,都得疼我!”   越想越开心。   “你很缺爸爸吗?”周予安冷冷地看着瑟瑟。   “当然不是!”   瑟瑟煞有介事地说道:“我这不是被你感动了么嘛,趁着我现在一时头脑发热,你就赶紧应下吧,要不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说到这儿,瑟瑟摸了摸他的眼睛,“你不能这样看着我,太冷酷无情了,得要充满爱意的眼神。”   周予安拨开她的手,“我看你是不疼了。”   瑟瑟对他笑了笑,甜甜地说道:“都是你的功劳。”   周予安嗤笑一声。   “答不答应嘛。”瑟瑟纤细的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   周予安被她点得烦躁,谁要给她当爹?   他拨开她的手,她又点了上去。   如此反复了几次。   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按到枕头边上,一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他看着她的眼睛,贴着她的唇,哑声道:“还要认干爹么?”   瑟瑟愣了一下,“我不是要认这种干爹。”   周予安嗯了一声,“晚了。”   手被他攥得出了汗,嘴巴有点发麻,瑟瑟嘟了嘟嘴,扫向又去给她捏腿的周予安,“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   “不是你非要认干爹的?”   “我是被你那一瞬间的父爱光辉给迷瞎了眼。”   好一会儿,瑟瑟说道:“那咱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啊?”   周予安看向她,牵起唇角,微微笑道:“反正是做不成父女了,真是可惜。”   瑟瑟翻了个白眼,没看出他有多可惜。 第158章   什么时候睡着的,瑟瑟已经不知道了,次日醒来,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好像还有王阿姨的声音,这是做噩梦了么?   瑟瑟又闭上了眼睛,三秒钟后,重新睁开了眼,从床上起身,她扶着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   “你怎么让她吃这么多冰激凌?”王舒兰的眉头皱在了一起,“把冰激凌当饭吃吗?你说她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都是赵旭东惯的,这么大人了,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早晚有她苦头吃。”   周予安守了瑟瑟一晚,刚闭了会儿眼,结果一大早王女士又来了,“妈,小声些,她还睡着呢。”   见他往这边看了一眼,瑟瑟立马缩了缩身子,她说王阿姨怎么来了,原来是专门赶来骂她的。   王舒兰冷笑了一下,“还说不得她了?”   周予安转移话题,看向王舒兰手里提着的保温桶,“这是拿的什么?”   “给你的。”   王舒兰把保温桶放到了桌上。   周予安打开了保温桶,一股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他低笑了一声,“真是给我的?还有红枣枸杞?”   “嗯,给你补补。”王舒兰淡淡道。   盖好盖子,周予安也不拆穿她。   “我先回去了。”王舒兰拿起了包。   周予安问:“不去看看她?”   “看她做什么?”王舒兰转身往外走,到了门边忽然停住,“你爸那边……我和他的事情,碍不着你,他要给你什么,你要就是了。”   送走了王舒兰,周予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屋里那个像没长大的孩子,王女士也不见得有多成熟。   刚走到桌边,忽然听到了一点动静,周予安抬了抬眼。   不小心磕在了床角上,瑟瑟轻嘶了一声,紧紧捂住了膝盖。   “鬼鬼祟祟做什么?”周予安疾步走了过去,拉开她的手,“我看看。”   “才没有鬼鬼祟祟,我那是不想打扰你们。”瑟瑟搭上他的肩,“欸,王阿姨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周予安瞥了她一眼,“你不是都听见了?”   “没有听清。”瑟瑟说得理直气壮。   周予安蹙了一下眉,膝盖上都磕青了,“你别乱动。”   他出去了一趟,拿着一条毛巾回来。   周予安一走过去,瑟瑟就闭上眼睛把脸凑了过来。   他挑了一下眉,“做什么?”   瑟瑟睁开眼睛,“你不是要给我擦脸么?”   她仰了仰头,等着他伺候。   周予安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想得挺美。”   “那你拿毛巾干嘛呀?”   “给你冷敷一下。”   说着他把毛巾的一角贴在了瑟瑟的膝盖上。   “这么凉!”瑟瑟险些从床上跳起来,被他一把按住了。   感受到手下细滑的肌肤,周予安迅速收回了手。   瑟瑟穿着白色睡裙,细细的肩带挂在肩上,细腻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润泽的光,裙摆卷到了膝盖上,纤细的小腿往上一抬,搭在了他的腿上。   他没有直接把毛巾盖到她的膝盖上,而是自己拿在手里,只用一角贴在上面。   瑟瑟也低着头去看,乌黑的卷发滑过肩头,散发着幽幽的甜香。   两个人离得很近,一旦安静下来,便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暧.昧。   周予安握着冰凉的毛巾,却觉得有些闷热,他呼出一口气,“你可真是不见外。”   “见什么外啊,亲都亲了。”瑟瑟挽起头发,伸着手在床上寻摸,她的卡子在哪儿呢?   一看在边上,瑟瑟扭过身子去够,细白的胳膊往上伸,身子侧着,细细的肩带从肩头滑落,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就差一点点就够到了,瑟瑟抻着身子往上够,小脚蹬了一下他的腿,裙子都卷到大腿上了。   周予安拽住她的脚踝,“你能不能老实点!”   “我的卡子。”拉她干什么啊,差点就够着了!   周予安冷着脸,走到边上,给她拿了过去。   “谢谢。”瑟瑟开心地接了过来。   周予安扯了一下衣领,刚坐下来,她的腿就搭过来了。   “我不乱动啦。”瑟瑟无辜地看着他,她就是想挽个头发而已。   周予安抓住她的细腿,指腹在上面摩挲了一下,神色复杂地问道:“你真把我当爹了?”   “昨天晚上我就打消这个念头了。”瑟瑟叹了口气,“我们之间已经不适合这种纯洁而伟大的感情了。”   周予安居然觉得松了口气,“为什么?”   瑟瑟扫了一眼他抓着她小腿的手,痛心疾首地说道:“你瞅瞅,你瞅瞅,这都是在干什么呢?咱们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周予安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哑声道:“那就不洗了。”   瑟瑟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想当我爹了?”   “……”   周予安咬了咬牙,“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当你爹?”   瞅了他片刻,瑟瑟环上他的脖子,弯着唇笑道:“那你想当什么?想当我男朋友?”   周予安搂住了她的腰。   “这样的话,辈分可就小了。”瑟瑟的手指在他的颈后划来划去。   周予安把她按在床上,吻了吻她的唇,喘着气道:“谁在乎这些见鬼的辈分。”   瑟瑟对着他笑,好看得不像话,搅起一片涟漪。   “我知道你喜欢我。”她得意地说道。   周予安捏了一下她的下巴,“你怎么知道?我可不记得我说过喜欢你。”   她说道:“我爸说我人见人爱。”   周予安终于知道她的自信哪来的了,原来是从小培养。   他低低地笑。   “不是么?”瑟瑟搂住他的脖子。   “是。”他低下头,声音消失于唇齿间。   正亲的难解难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瑟瑟眨了眨眼,这是她的手机响了,她赶紧拨开周予安去拿手机。   一看是赵旭东打来的,立马开心地接了起来,“爸爸!”   被无情推开的周予安呼出一口气,坐起身,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趴在被子上,笑得眉眼弯弯,早就忘了他是那根葱了。   经过刚刚的一阵迷乱,她的裙摆全卷到了大腿上,一双骨肉匀称的纤细玉腿惹眼得很,腰肢纤细,臀部挺翘,看着就让人心烦。   周予安捏住她的裙角就往下一拉,全遮得严严实实的。   眼不见心不烦,这下满意了。   他起身走了出去。   瑟瑟抬头看了一下,继续跟赵旭东说话。   “爸爸,你都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我给你打,都是张秘书接的。”   “这段时间比较忙。”   赵旭东没跟她谈太多,转而问道:“你在予安那边怎么样了?没给人家添麻烦吧?”   “当然没有,爸爸你就放心吧,我很会来事儿的。”   赵旭东的嘴角抽了一下,他怎么不知道他闺女还有这本事。   “既然会来事儿,怎么跟你王阿姨闹起来了?”   “爸爸!你戳我的伤心事。”她也想跟王阿姨好好相处啊,但说得容易,相处起来才发现并不简单,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爸爸,王阿姨今天给我送鸡汤啦。”   赵旭东愣了一下,“给你送鸡汤?”   这是王舒兰干出的事?   她能低得下头?   “我昨天肚子疼――”   “肚子疼?怎么回事,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去看医生了么?”   “哎呀,已经没事了,你先听我说嘛。王阿姨一大早就送了鸡汤过来,还说是给周予安的,不过我觉得是给我的,我偷听……”瑟瑟顿了一下,“我听周予安说,那里面还有枸杞和红枣,爸爸你说,是不是像给女孩子喝的?”   赵旭东顺着她说道:“像。”   “那看来就是给我的了,我一会儿就去喝我的鸡汤。”   说到这儿,瑟瑟又说道:“爸爸,咱们都好久没见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多大的人了,怎能还离不开家?你在那里不开心?”   “还好,就是想你了。”   “爸爸这边很忙,还要出差,你先在予安那边住着,你不是说你王阿姨给你送鸡汤了么,别记她的仇,她那人的脾气不好,心还是好的,小时候来看你,哪次不是给你买很多好吃的?”   赵旭东在说,瑟瑟就听着。   “王阿姨真的喜欢我么?”   赵旭东一听,他闺女都开始不自信了,这怎么能行,“不喜欢你喜欢谁?你王阿姨虽然脾气臭,但心里是喜欢你的,不然能给你送鸡汤?不要担心别人不喜欢你,这是不可能的事,你该愁的是,太招人喜欢怎么办。”   瑟瑟点了点头,“周予安也喜欢我。”   赵旭东没往别处想,“嗯,予安也喜欢你,我闺女就是人见人爱。”   “爸爸,我明白了!”   “明白了?那就拿出点自信来,谁是最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瑟瑟软绵绵地应了一声,“我。”   赵旭东不太满意,“自信呢?”   “爸爸会不会有点不要脸?”   “完全不会!”   赵旭东道:“再来一次,谁是最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我!”瑟瑟攥起拳头。   “你是谁?”   “赵瑟瑟!!”瑟瑟的嗓子都快喊变调了。   赵旭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很好,保持住!”   瑟瑟跟赵旭东打完电话,记起了自己的鸡汤,赶紧走了出去,可别凉了。   一出门就见周予安抵着额头,闷声低笑。   瑟瑟这才想起自己开了免提,刚刚喊的话都被他听了去了。   “我的鸡汤呢?”   “你的鸡汤?”周予安的眼里蕴着笑意。   “当然是我的呀。”休想骗她。   周予安笑着给她指了一下,“在那里。”   瑟瑟高兴地笑道:“看来王阿姨对我还是挺好的。”   鸡汤还热着,瑟瑟倒出一碗,刚喝了一口,她就傻眼了。   “周予安。”   周予安侧了侧头。   瑟瑟苦着脸道:“王阿姨要毒死我。”   “……”   周予安走过去尝了一口,艰难地咽了下去,委婉道:“我妈的厨艺不太好。”   这已经不是不太好的问题了。   闻着很香,喝起来苦得要命。   她在里面放什么东西了?   瑟瑟感觉自己生啃了一根苦瓜。   周予安给瑟瑟倒了一杯水,怜惜地看着她,“喝点水吧。” 第159章   赵旭东刚跟瑟瑟打完电话,王舒兰就来了。   她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没什么事。”   赵旭东说得轻松,但王舒兰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你还要瞒她多久?这种事是瞒得住的吗?”   赵旭东沉默了片刻,“先别让她知道,我怕她接受不了。”   “赵旭东,她已经是个大人了!你还当她是个孩子么?现在不告诉她,难道要等你死了才通知她吗?”   赵旭东被她气得不轻,“这么多年了,你说话怎么还是这么难听,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你现在这样,是我说好就能好的么?”   赵旭东叹了口气,“瑟瑟身边也没有别的亲人,我这里不行了,她以后怎么办?本来想让她跟你多相处相处,将来不至于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现在倒好,她见到你就怵头。”   他跟王舒兰从小就认识,他们都是在孤儿院的孩子,那时候她就冷冰冰的,根本没有人往她身边靠,只有新雅会跟她说话。   想起从前的事情,赵旭东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王舒兰无话可说,她当然知道那丫头怕她,她就闹不明白了,她又没有三头六臂,她怕她什么?   “你赶快好起来,你那宝贝女儿,你自己来照顾。”   赵旭东苦笑,他也想啊,交给谁都不如他自己看着放心,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这女儿,可不就是他的宝贝嘛,要是那段时间没有她在身边,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新雅一走,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恨不得跟她一起去了才好,他整天喝酒,喝了吐,吐了再喝,没有一刻清醒。   家里摆满了酒瓶,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又是一晚宿醉之后,他抓过酒瓶就要往嘴里灌,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揪住了他的衣服。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爸爸,我饿了。”   手里的酒瓶掉到了地上,他抱着女儿大哭了一场,这一次几乎要把他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可现在赵旭东又觉得眼中有些酸涩。   ……   周予安一直认为瑟瑟心里不藏事,谁都没她活的轻松自在,直到有天晚上,他看到她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发呆,神色有些忧虑,这才知道她也不是没有心事。   “在想什么?”   瑟瑟把他拉了过去,“我觉得我爸有事瞒着我。”   “怎么讲?”   “这都多久了?他居然这么安心地让我在你这里住着。”瑟瑟轻点着下巴,琢磨了起来。   周予安见她认真地思考,便问道:“你有何高见?”   “我觉得……”瑟瑟的神色有几分凝重,“我爸是不是给我找后妈了?!”   她抬起头看着周予安,表情十分严肃。   周予安:“……”   瑟瑟紧张了起来,“不行,我要给爸爸打电话。”   “很晚了。”周予安拦了一下。   “我爸不要我了怎么办?!不行,不行,我得问问他!”   “他不要,我要。”   瑟瑟瞥了他一眼,“你要有什么用。”   她的眼里明晃晃写着,开什么玩笑,还妄想跟我爸比?   周予安再次明确了自己的地位,果然辈分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瑟瑟跟赵旭东打了电话,赵旭东听了哭笑不得。   “真的没有后妈和弟弟跟我争家产?”   “没有,都是你的。”   “爸爸,你就别安慰我啦,咱家不是快破产了么,也没啥家产了。”   “钱都没了,那就更没有什么后妈了。”   “那我放心了,爸爸你早点睡。”瑟瑟刚要挂电话,忽然看到在一旁站在的周予安,顺便提了一句,“爸爸,我跟周予安好了。”   周予安挑了挑眉,难得她眼里还能看到他。   赵旭东还在点头,“挺好啊,多跟――”   他突然顿住,“你说什么?好上了?什么好上了?!”   瑟瑟害羞地捏了捏头发,“就是那个好上了嘛。”   这还羞涩上了!   赵旭东感觉自己亲手把闺女送进了狼窝,后悔都来不及了,怎么就好上了呢?   “晚上锁门了吗?”可别让那臭小子占了便宜去。   “锁了。”瑟瑟眨了下眼,“可是他有钥匙呀。”   赵旭东:“!!!”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赵旭东一时难以接受,无力地说了句,“瑟瑟,咱还小。”   “哎呀,不小了。”瑟瑟托着下巴。   赵旭东心头在流血,这个闺女留不住了。   眼看阻止不了,又没法立刻冲过去把她带回来,赵旭东组织着语言说道:“瑟瑟,这种事可要冷静一点,你才见过几个男孩子,咱再多看看,多挑挑。”   听了赵旭东的话,瑟瑟思考了起来,“爸爸,你说得有唔――”   周予安搂过她的腰,低头堵上了她的嘴。   这个吻实在让瑟瑟招架不住。   居然还用上美男计了。   亏他还知道把手机捂住,要是让赵旭东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那真是没脸见人了。   瑟瑟佩服自己没有被他迷惑,冷酷地推开了他。   “爸爸。”   “我跟你说得你都记住了?”   “嗯嗯,记住了。得多看看,多挑挑。”瑟瑟横了周予安一眼。   周予安抚着她的发丝没作声。   赵旭东欣慰地点头,“瑟瑟,钱还够花么?”   他可是知道这丫头是多能花钱的,那点钱哪里够她造的。   “够。”瑟瑟压低了声音,“爸爸你放心,我都攒着呢。”   “攒什么攒!给你就是让你花的,别不舍得花钱。”   “知道了。”瑟瑟应了一声,“爸爸你快休息吧,我挂了。”   “照顾好自己。”   “嗯嗯。”   瑟瑟挂了电话,看向了周予安。   “虽然我知道自己非常的迷人,但你也要克制一下。”   周予安牵起唇角,看着她精致的眉眼,红润的唇瓣,“确实是非常迷人。”   心里喜欢就想亲亲她,他此时倒是有些明白了什么是情难自禁。   瑟瑟在他脸上叭叭亲了两下,“好了,虽然你上任了,但是还有待考察,以后好好表现吧。”   他笑道:“随时接受考察。”   ……   赵旭东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所以当他看到瑟瑟进来时,眼里满是诧异,直接愣住了。   “瑟瑟。”   瑟瑟一早就觉得不对劲儿,偷偷跟着张秘书才找到了这里。   一看到赵旭东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你骗人!不是去出差了么?不是说很忙么?”   赵旭东撑着手臂要坐起来,瑟瑟赶紧去扶他。   心里头难受,坐在赵旭东的床边就哭了起来。   她一哭,赵旭东就慌了,“你看看你,哭啥呀?”   泪珠哗哗往外流,瑟瑟带着哭腔道:“控制不住,它自己往外流。”   赵旭东心疼,“死不了,还有几年活头呢。”   瑟瑟睁了睁眼,下一瞬又哭了起来,“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   瑟瑟的眼泪止不住,赵旭东摸过纸巾给她擦,“行了,再哭眼睛就肿了。”   擦了擦泪,一看赵旭东消瘦的模样,眼泪又往外涌,“爸爸,你怎么这么瘦了?”   赵旭东笑了一下,“多吃点就补回来了。”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不是怕你胡思乱想嘛。”   过了半晌,瑟瑟缓了过来,“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她在外头都问了医生了,就是做了手术好好调养也最多是四五年。   “明天回。”   瑟瑟从医院回来。   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本想等着周予安回来,但他迟迟不回。   瑟瑟就先把自己的东西拿了下去。   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她看到了周予安,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瑟瑟看了几眼,收回视线时,他看了过来。   此时车已经到了,瑟瑟把东西放到车里,坐上车关上了车门。   周予安来不及过来,车已经开走了。   手机不断地响,瑟瑟按了静音。   他发来了短信――接电话。   看了看手机,瑟瑟接通了电话。   周予安喘着粗气,“你去哪儿?”   “回家。”瑟瑟回答得十分简洁。   “为什么回家?”   “不为什么!”瑟瑟的心情糟糕,这会儿语气也不好,她难道还不能回家了?   周予安问道:“你生气了?如果是因为刚才的事,我可以解释。”   “不是。”瑟瑟一下又一下地揪着衣服,“我要回家陪我爸了,我不谈恋爱了!”   周予安咬了咬牙,“你说什么?”   “不谈了!”   “你在当儿戏?”周予安压抑着情绪。   “我爸都这样了,我谈什么恋爱啊!你再找一个吧!”   “你――”周予安被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还什么都没说清,她就挂了电话了。   再打过去就成了关机。   再好的脾气都要忍不住爆粗口了。   瑟瑟回了家,把东西放下,又赶去了医院。   第二天,赵旭东出院。   瑟瑟在医院看到了周予安,他没跟她说什么,沉默着接过东西,又去帮着办了出院手续,全程没跟瑟瑟多说一句话。   如此异常连赵旭东都看出来了,这两个孩子之间肯定是出问题了。   坐着车回家时,赵旭东问道:“你和予安怎么了?”   瑟瑟闷闷地说道:“分手了。”   “这么快?”赵旭东愣了愣,这才多久?   看到瑟瑟的表情,他咳嗽了一下,收起惊讶,问道:“为什么分?”   瑟瑟捏着手指说道:“不谈了,以后都陪你。”   “你这丫头……”赵旭东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这事赵旭东没放到心上,才谈了几天的恋爱,他都不知道这算不算谈恋爱,分了就分了吧,这么胡闹,也不像个事。   现在的孩子呀,真是跟他们那时候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起今天是七夕,好日子……分个手吧。   感谢在2021-08-13 22:35:53~2021-08-14 21:0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灯火阑珊|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赵旭东回家休养后,周予安和王舒兰来看望过几次,瑟瑟很有主人家意识地去招待客人,可周予安对她爱搭不理的,于是瑟瑟就避开了,他不愿理她,她不往他身边凑就是了,她还得去照顾赵旭东呢,忙得很。   “爸爸,喝水么?”瑟瑟端了水杯过来。   赵旭东让她先放桌上,“瑟瑟啊,你别围着我了,不用你干这些。”   感动归感动,但他现在也没到这个份上,真不用她忙来忙去。   “没事,我不累。”瑟瑟坐着没动,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使唤。   赵旭东挥了挥手,“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我眼前瞎晃。”   “我这不是在照顾你嘛。”她小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胳膊,去医院看了,说要做手术,还要放钢板,不仅花费多,光听着就疼。   后来赵旭东又打听到有一个医院专门治方面,就带着她去看,那时候他借了人家的自行车,天都没亮就带着她赶路,她那会儿疼得厉害,他就一直安慰她,接好骨从医院出来时,他还给她买了烤地瓜,特别甜,让她记到了现在。   赵旭东无奈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   他不指望她做什么,只要她过得开开心心就好。   可他没想到,她说照顾他,并不是说说而已。   这丫头盯他盯得紧,烟酒一概不让他碰,一日三餐定点定时地叫他去吃饭。   鱼类豆类等高蛋白的食物,还有绿色蔬菜和水果,全都是根据他的身体情况搭配着来的,他知道她喜欢吃辣的,但她也跟着他吃这些。   瑟瑟每天都陪着赵旭东去散步。   “爸爸,以后咱们都走上半个小时,多运动运动。”   呼吸着新鲜空气,赵旭东也觉得身心舒畅,这些年忙忙碌碌,很少有时间停下来休息一下,现在是不停下来都不行了。   周予安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挽着赵旭东在散步。   脸上带着笑,看到他后,惊讶了一瞬,对他笑了一下。   周予安移开了眼。   瑟瑟哼了一声。   “哼什么?”这是什么毛病。   “没什么。”瑟瑟踢了踢脚。   周予安走了过来,“伯父。”   “嗯,予安来了。”赵旭东看向瑟瑟,“你先回去吧,我跟予安有话说。”   “我回去?”瑟瑟不敢置信,凭什么周予安一来,就把她撵走啊。   周予安淡淡扫了她一眼。   瑟瑟看着赵旭东,“那我走了?”   “走吧。”   瑟瑟不情不愿地往回走,又有些好奇,他们有什么好说的,还不让她听。   赵旭东看着瑟瑟走远后,他跟周予安走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喜不喜欢瑟瑟?”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都是在为瑟瑟的将来考虑,想来想去,还是把周予安叫来了。   他问过瑟瑟,她跟周予安到底谈了多久。   她当时掰着手指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道:“不到一周吧。”   听到这个回答,赵旭东心里更是没底,不到一周的恋爱,能留下多少痕迹?   可想到周予安看瑟瑟的目光,他又忍不住想问问。   周予安没想到赵旭东会直接开口问他,他沉默了片刻,才点头承认。   赵旭东问:“有多喜欢?”   这个问题周予安不知道怎么回答,喜欢她并不是多难的事情,但要说这份喜欢有多深,谁知道呢。   赵旭东一想起他们那短暂的恋爱也就不说什么了。   “如果你还喜欢她,就别太早放弃,你说你们这些孩子也是,哪有这样谈恋爱的,说分就分,太草率了。”   周予安提醒道:“伯父,是她甩得我,而且很坚决。”   “……”赵旭东尴尬地笑了一下。   又走了一会儿。   赵旭东说道:“其实我这次叫你来就是想跟你谈谈,我是怕我死后没人照顾她,你们要是有缘在一起也好,没有缘分也不强求,我只希望你以后多看护她一点。”   “您放心。”   他实在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但对于周予安他还是信得过的。   散完步,周予安将赵旭东送回家后,准备离开。   一下台阶就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他脚步未停,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瑟瑟急忙上前,“诶,别走啊。”   周予安冷淡地看向她。   瑟瑟开门见山地问道:“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周予安道:“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瑟瑟被噎了一下,既然她爸都不让她听了,她去问又能问出什么?   “不说算了。”   瑟瑟从他身边绕过,周予安一把握着了她的胳膊。   瑟瑟挺了挺胸,“你干嘛?这可是在我家。”   周予安松开了手,还是离她远点好,免得被气死。   后来瑟瑟大概猜出赵旭东跟周予安说什么了,无非是要他多照顾她的话。   之后的日子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每次她有点什么事情,都是他去帮忙,每次都臭着脸给她收拾尾巴,一度让瑟瑟怀疑,是赵旭东拿枪逼他了。   有次瑟瑟忍不住跟他说道:“咱们当初就是弄错关系了,你看你,我的毕业典礼都来了,这忙前忙后的,浑身散发着父爱,要是再提一兜橘子,我都要哭出来啦。”   周予安扯了扯嘴角,“呵。”   隔天他还真给她带了一兜橘子。   瑟瑟抱着橘子,看着他的背影挥泪送别。   不得不说周予安送的这兜橘子味道超级棒,连赵旭东尝了一点也说好吃。   瑟瑟就给周予安打电话问他橘子哪里买的。   他那边静了一下,“你够了。”   瑟瑟眨了眨眼,问一下从哪里买的嘛,这个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得到答案,瑟瑟就自己去买橘子了。   她不光买了橘子,还买了很多其他的水果,给赵旭东多补充点维生素。   大兜小兜的,两只手都提满了。   赵旭东没想到她出去买个水果,还带了一个男生回来。   “谢谢你,我家到了。”瑟瑟从他手里接过了袋子。   一进屋赵旭东就问:“刚才送你回来的男生是谁?”   “我同学啊,一个学校的,没想到他也住在这附近。”   赵旭东一听同学两个字就提高了警惕。   他因为她那些同学,都被老师叫去好几次了,他还记得有个男生想引起瑟瑟的关注,她那会儿当值日生,拖走廊上的地面,那个男生就在她刚拖好的地上踩,又黑又大的脚印刺眼得很,她一拖完,他就去踩,本来简单的活,怎么也干不完了。   后来瑟瑟气坏了,撸起袖子动起了手。   赵旭东去的时候,她委屈地说了句,“爸爸,我没忍住。”   要叫他说,那个男生也是欠揍,当他听了那个男生的名字才想起,给他闺女写那些情书的人里就有他。   这种事太多了,赵旭东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同学也没安好心。   果然,被他料到了。   这个看着挺有礼貌的男孩子心里打着他闺女的主意呢!   周予安接到赵旭东的电话愣了一下。   盯着手机看了许久。   “怎么了?”周泓文见他心不在焉便问了一句。   周予安抬起头,“爸,我要回去了。”   “回去?”周泓文有些惊讶,“不再看看么,这些将来都会是你的。”   周予安笑了一下,“不,这是您的,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得到。”   周泓文看了他片刻,拍了拍他的肩。   ……   “瑟瑟。”男生鼓足了勇气。   “嗯?”刚才出门,正好碰到王阿姨去她家,瑟瑟一想到王阿姨看她的眼神就觉得奇怪,好像她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似的,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干嘛。   女人心海底针,王阿姨的心更是猜也猜不着。   瑟瑟摇了摇头。   “瑟瑟,我……”男生的手紧张地攥了起来,手心生出了汗。   瑟瑟看向他,他的表现实在太明显了,简直一目了然,不是她自恋,而是这种事她遇到得太多了,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以前都是赵旭东替她掐断小火苗,这次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瑟瑟心想,大意了,他说凑巧遇上,她还真信了,看来这么多年不动脑子,真是退化了。   男生看着瑟瑟,“我喜……”   瑟瑟退了一步,不行就跑。   眼看阻止不了,瑟瑟扭头就想跑,一下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怎么在这儿?”周予安低头看向她。   瑟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突然看到他愣了愣,“我去给我爸拿药。”   男生的话被打断。   周予安搂住瑟瑟的腰,抬眸看了过去。   这种男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瑟瑟敏感地觉察到了,她想了想,亲热地抱住他的腰,“你去哪儿了,人家好想你哦。”   “真的?”周予安低了低头。   “当然是真的啦。”瑟瑟的手偷偷地在他的腰上拧了一下,快点!   周予安在她的脸上逡巡了一圈,这才慢吞吞地问道:“宝贝,你还没给我介绍一下,这位是?”   宝贝?   他吃错药了吧。   瑟瑟亲密地靠在他的肩上,“亲爱的,你可千万不要误会,这是我同学,我们是碰巧遇到的。”   周予安看向男生,“碰巧?”   男生艰难地说道:“是碰巧,我也该回去了。”   看着他离开,瑟瑟瞥向周予安,“来得还挺及时。”   她要退开,他却没有放手。   瑟瑟谴责地瞪向他,“人都走了,你还抱!”   “我想过了。”   “想什么?”   周予安低头看着她,“你不是不想谈恋爱么?”   瑟瑟疑惑地抬起头。   他缓缓说道:“那我们就省略这一步。”   瑟瑟更迷糊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继续引诱道:“给我个名分,以后我来替你解决所有的麻烦。”   周予安这一招高,跟她谈情情爱爱没用,绕开这个点,一击即中。   他把好处摆在她的面前,只要她点一下头,就可以高枕无忧。   在瑟瑟开始犹豫之际,他又一个吻把她亲得迷迷糊糊的。   最后他贴在她的耳畔,轻声道:“想看腹肌么?”   瑟瑟猛地抬起头,跟他谈恋爱那会儿,她看着电视上男模的八块腹肌,就想看看他的,但是被他拒绝了,这会儿又拿这事儿来诱惑她。   她抬了抬下巴,“我要在这儿看!”   周予安看了她一眼,手落在腰间,把衬衣抽了出来。   她没说停,他就继续解。   修长的手指解开了一颗扣子,又滑到了第二颗。   瑟瑟恨恨地抱住了他。   “你赢了!”   周予安笑了笑,把她抱了起来。   ……   瑟瑟跟赵旭东说道:“他一定是研读了三十六计,专门来对付我的。”   周予安听了想笑。   哪有什么三十六计?   而是赌注太大,他输不起。   好在他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4 21:04:40~2021-08-15 21:1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御然天黯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然天黯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血衣楼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杀手组织,一旦成为血衣楼的目标,无论防范有多严密都会成为刀下亡魂。然而血衣楼的名声虽大,日子着实不好过,他们接到的任务越来越少,已经不复以往的辉煌。   如今时局混乱,杀个人自己就动手了,何须请血衣楼出手,更重要的是,血衣楼高昂的佣金不是一般人能付得起的。   血衣楼的长老们也是没办法,楼里养着一大帮人,总要吃饭过日子,出个任务还要车马费用、打探情报、武器装备等种种花销,加上他们一流的业务能力,一一算下来他们要得实在不多,都是良心买卖,绝对童叟无欺。   不管怎么说,血衣楼的生意还是没有起色,楼里的日子过得扣扣索索的,连他们小楼主的接任仪式都是各个长老自掏腰包摆了一桌酒席。   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他们接到了一桩大生意――刺杀齐王元祁。对方出手阔绰,一次任务就能得到血衣楼上下五年的花销,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长老们聚到一起开会,在经过一番激烈讨论后,决定接下这个任务。那么问题来了,这样重要的任务该派谁去呢?   听了半天的瑟瑟举了举小手。   白长老看到了,笑得和蔼地问道:“小楼主是不是渴了?秋月,快给小楼主倒水,怎么伺候的!”   瑟瑟说道:“白长老,我去。”   几个长老齐唰唰地看向她,“小楼主要去哪儿?”   在瑟瑟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纸张,笑了一下,“这个任务,我来接。”   长老们看了看他们这个娇滴滴的小楼主,沉默了片刻,纷纷劝了起来。   “外头的人坏得很,咱不去。”   “对,不能去,这种事派下面的人做就行了,哪用得着小楼主亲自出手!”   不管长老们如何劝说,瑟瑟的主意已定,并要以此来建立自己的威信。   命秋月收拾了行李就出发了。   几个长老站在血衣楼上目送。   张长老叹了口气,“还是多接点活吧,这个任务是完不成了。”   另一个长老担忧道:“任务还在其次,小楼主别遇到什么危险才好。”   各位长老忧心忡忡,白长老却另有一番担忧,他私下劝阻,这种危险的事情可不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能做的,必须要拦住她。   正在他苦口婆心地劝说时,小楼主托着下巴笑道:“可是我也有保命法宝啊。”   “什么法宝?”难道是老楼主传给她的?   瑟瑟点了点自己的脸蛋,“长老你看看。”   白长老神情严肃的仔细看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瑟瑟开口解释道:“秋月说我可以用美人计。”   白长老被美人计这个三个字给震晕了,到了这会儿才琢磨个味来,这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   瑟瑟和秋月坐了马车,赶了半个月的路才来到了齐王的封地。   打听了齐王府的位置,却没法进去。   瑟瑟戳了戳秋月的胳膊,“你进得去吗?”   秋月冷漠地摇头,“守卫太严。”   “连你也没法子,看来真的是很难了。”瑟瑟喝着茶从窗户遥遥望去。   “这个任务你做不了,等你逛够了我们就回去,长老们不会笑话你。”   难得秋月说了这么长一串话。   瑟瑟瞥向她,“你不是说我可以试一试?”   秋月点了点头,“试试就知道不行了。”   瑟瑟忽地一笑,“我的保命法宝可不是什么美人计。”   她拉了一下秋月的手,“是你啊。”   三日后,秋月带回了消息,齐王府要采买丫鬟。   “丫鬟?”瑟瑟考虑了起来。   秋月直言道:“你不合适。”   瑟瑟挑了挑眉。   她们跟着牙婆进入齐王府,瑟瑟低眉顺眼地站在十几个小姑娘里。   出众的美貌让她脱颖而出,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最后,瑟瑟选上了,而秋月却没有被选上。   秋月塞给她一根簪子,看了她一眼,跟着牙婆出了齐王府。   确实如秋月所说一个丫鬟并不需要太过美貌,所以瑟瑟很快就明白选她的那个嬷嬷此举的意图了,不过这也正好方便她行事。   瑟瑟和另外一个小丫鬟去了齐王的院子。   端茶倒水轮不到她们,只让她们去照料几株山茶花。   进了府半个月的时间,明明就在一个院子里,瑟瑟愣是见不到人,天天莳花弄草,仿佛真成了一个小丫鬟。   这天她正在欣赏院中的茶花,这些山茶都是名品,有童子面、十八学士、紫袍等,每一株都分外可爱,瑟瑟想着,等她回去的时候也要买上几盆,可一想到珍品不易得,她就感到可惜,不知道能不能让她抱走一盆。   “你们都下去吧。”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瑟瑟立马站了起来和另一个小丫鬟上前行礼。   匆匆看了女子一眼,她不似一般女子打扮,梳着高马尾,穿着男子的衣服,手中拿着一柄剑,倒跟秋月在血衣楼的打扮很像,不过这女子不似秋月冷酷,反而十分娇媚可人。   她走了过来,“殿下要来赏花,不用你们在这里伺候了。”   “是。”   瑟瑟走了两步,忽然折身,对着那女子说道:“这位姑娘,既然殿下要来赏花,不如让奴婢将这花搬到那边的亭子旁边,也方便殿下观赏。”   飞燕看着眼前的丫鬟,只见她生得明眸善睐,琼姿花貌,身姿窈窕婀娜,这般姿容倒不像个丫鬟。   “你是新来的?”   瑟瑟回答是。   飞燕往亭子那边看了看,便答应让瑟瑟去搬花。   瑟瑟摆着一盆童子面走过去,起身时,轻抚了一下鬓间,正想着要不要此时下个毒,身后传来了动静。   飞燕也搬着花盆走了过来,拍了拍手,“是有点沉。”   “……”瑟瑟放下了手,微笑。   齐王身边的人都这么任劳任怨的么,沉就不要搬了嘛!   一盆盆搬过去,瑟瑟始终找不到机会,看着飞燕姑娘都动手了,另一个小丫鬟也赶紧走过来搬花。   一下成了三个人的搬花活动,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瑟瑟真想摇着飞燕的肩膀问问,她能不能不要这么勤快?看着她们干活多开心!   “好了,你们退下吧。”   “是。”   没有理由再停留了,瑟瑟垂下眼,刚转过身,便看到有人沿着长廊走来。   飞燕笑了起来,从她们身边走过去,对着来人行礼,“殿下,您来了。”   瑟瑟没抬头,正要依着规矩行礼的时候,身边的小丫鬟噗通一下跪了下去,这声响听着都疼,“拜见殿下。”   我去。   要行这么大的礼吗?   瑟瑟僵住了。   不带这么害人的。   这样一来,她就很难办了,跪还是不跪成了一个大问题。   瑟瑟抬了抬手,一咬牙,曲起了膝盖。   “起来吧。”一道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   瑟瑟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是对她说的,但也只好硬着头皮糊弄过去。   垂着眼睛,看到了一片洁白的衣角,衣料的质地极好,轻柔似云,皇家的骄奢淫逸果然不是吹的,就这身衣服都够她再办一场接任宴了,看来就得挣皇家的钱。   “殿下,您快看看,这些茶花都开得很好呢。”   瑟瑟一边走一边听着飞燕跟齐王说话,或许也可以从别处着手。   知道齐王有时会来看那些山茶,但是他什么时候来却没办法确定,瑟瑟想过去接近飞燕,那日见她和齐王相处,总觉得不似一般护卫,或许是齐王的枕边人也说不定。   血衣楼有一种药,若是能下在飞燕身上,那么在二人亲密之时,就可将之度到齐王的身上。   可惜的是,她身边没有这种药,跟秋月也联系不上,瑟瑟愈发觉得杀人真是个技术活儿。   尽管齐王是她的目标对象,但瑟瑟认为这也不妨碍她“杀”他一次。   机会难寻。   在瑟瑟苦思冥想之际,机会突然就来了。   夜来风雨,她记起院子里的山茶就匆匆地赶去。   雨滴落了下来,瑟瑟搬起花盆往里走,搬了一盆又一盆,身上都淋湿了。   当她搬起最后一盆时,一转身看到廊下站了一个人,他持着伞静静地看着她。   听到他的声音时,瑟瑟觉得他应该是个温润柔和的人,真正看到了他这个人又是不一样的感受,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给她的感觉是透着疏离的。   她将最后一盆花搬了过去。   “见过殿下。”   他盯了她片刻,将伞塞进她的手里,撩起衣袍蹲下身去察看那些茶花。   瑟瑟握着伞,走近了几步,给他举着伞遮雨。   真是个好机会,可她来得太匆忙,没有戴簪子,瑟瑟感到羞愧。   修长白皙的指尖轻抚着花叶。   瑟瑟却瞅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衣袍,这么贵的料子,大概是不会再穿第二次了。   给他举伞举得手臂都麻了。   元祁站起身,从瑟瑟手里接过伞。   “叫什么?”   “奴婢名叫瑟瑟。”   他问完话便离开了。   瑟瑟为错失良机而可惜。   第二日,元祁身边的人给她送来了赏赐。   瑟瑟忽然觉得在齐王府好好干,也挺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5 21:18:46~2021-08-16 21:3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只想好好看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然天黯 20瓶;酸死个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很快瑟瑟就发觉得了这赏赐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那个跟她一起的小丫鬟就抱怨她为何没有叫醒她,要是她也去搬花,那殿下也会赏赐她。   小丫鬟自己嘀咕了半天,见瑟瑟没有理她,便也不再跟瑟瑟说话。   虽然不太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但瑟瑟还是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因为她的饭菜经常是凉的,菜色也大不如前,有时遇到别的丫鬟,她们看她的眼神也很不对劲。   难道只因为她得了一次赏赐?   在瑟瑟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那位飞燕姑娘来了。   “殿下要见你。”   瑟瑟愣了一下,压下疑惑,顺从地跟着飞燕去见齐王。   飞燕忍不住去看她,眼中所含的情绪复杂。   瑟瑟被她看得一头雾水,不由得猜测,莫不是被发现了?   心事重重地走了进去。   听见飞燕跟齐王禀报,而后又将她传了进去。   瑟瑟颔首低眉地上前行礼。   书桌上摆了一盆天目松,古韵高雅,苍劲古朴,元祁看了片刻,将目光转到了瑟瑟的身上。   “听说你狐媚惑主?”   清润的嗓音缓缓流淌,瑟瑟猛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确定这话是对她说的。   “殿下,奴婢冤枉。”   可不就是冤嘛,她倒是想惑主,可是连面都见不到,她上哪儿惑去?好歹也得让她把罪名坐实了,再往她头上按呀!   他意味不明地说道:“冤枉?”   “奴婢冤不冤,殿下应该最是清楚。”   瑟瑟听到衣物摩挲的细微声音,随后脚步声响起,不紧不慢,仿佛是踏在人心上。   他停在她的面前,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是在打量她。   瑟瑟垂着眉眼,屏住了呼吸。   几息后,他忽然牵起了她的手。   “倒也不算冤枉。”   看着他清隽矜贵的面容,瑟瑟感觉脑子不够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殿下莫非对奴婢一见倾心?”   或许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元祁默然地看着她。   瑟瑟还在想自己是不是问得有些唐突,便听他“嗯”了一声。   他牵着她走了过去,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太突然了,瑟瑟有点乱,看着那盆天目松发起了呆。   她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   “小心摔到地上。”秋月冷冰冰地打破她的幻想。   瑟瑟不生气,反倒笑着去摸她的脸,“你好厉害,我差点没认出来。”   秋月说道:“我带你回去。”   瑟瑟摇了摇头,“刚刚有了头绪,我不回去。”   “你还想留下来当王妃不成?”   “我的好秋月,你就放心吧,我可没这么傻。他说什么我就要信么?我看那位飞燕姑娘倒更有可能当王妃。”她看得出元祁对飞燕跟其他人是不同的。   “你看得清楚,还去趟浑水。”   “定金都收了,哪有再退回去的道理!”好多银子呢。   秋月噎了一下,“财迷心窍。”   瑟瑟笑了笑,“没办法嘛,作为楼主总要干点实事。”   想起一件事,瑟瑟凑到秋月的耳边私语。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秋月皱起了眉。   “自然是有用。”瑟瑟立马补充了一句,“我不用在自己身上。”   “帮我找找嘛。”瑟瑟拉了拉她的袖子。   秋月神色一凛,“有人来了。”   她迅速离开。   瑟瑟往前走了过去,恰巧碰上前来找人的飞燕。   “殿下找你。”   “劳烦飞燕姑娘了。”   飞燕抿了抿唇,扭开了头。   “奴婢见过殿下。”瑟瑟娉娉袅袅地上前行礼。   元祁将她扶了起来,“以后不必自称奴婢。”   瞧瞧这待遇,立马拔高了一截呢。   “殿下。”瑟瑟含羞带怯地凝视着他。   元祁没有配合她来个深情对望,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还说什么一见倾心,瑟瑟撇了撇嘴。   “殿下,我们是要出府?”   他缓缓道:“天朗气清,正适合游湖。”   瑟瑟欣然同行。   一碧万顷,水波潋滟,泛舟湖上令人心旷神怡。   瑟瑟拨了拨水,素手抬起,坠下晶莹的水珠。   元祁放下书卷,抬眸看向了她。   瑟瑟自己也能玩得很开心,她揪下了一个莲蓬,粉颈低垂,一点点剥莲子。   葱白似的指尖捏着莲子送到了唇边。   咬着莲子,瑟瑟侧了侧头,倾着身子,向元祁伸出了手,手心上放了几颗白嫩的莲子。   “殿下,可要尝尝?”   要不是他总盯着看,她才不会给呢,剥得她手疼。   看了一眼她微微发红的指尖,元祁抬手道:“拿来。”   瑟瑟把莲蓬放在了他的手上。   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碧绿的莲蓬,细致地剥起了莲子,他剥出一颗就往她手心里放,不一会儿瑟瑟就拥有了一捧莲子。   她在一边吃着莲子,他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身子往后仰去,齐齐倒在了船板上,他拿书遮起脸,似乎想要休息,胳膊环住她的腰,令她起不开身。   瑟瑟仰头瞅了瞅,只看到他的下颌和脖颈。   很快齐王得了一位美人,并且宠爱有加的消息就传开了。越传越离谱,说什么自从得了这个美人,齐王被迷得五迷三道,沉迷女色,夜夜笙歌。   瑟瑟挽着袖子替他磨墨,听到下面的人来通禀这件事,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   她要把他迷成这样,哪里还用给他磨墨。   元祁让人下去。   瑟瑟低着头磨墨,他握住她的手,“不用磨了。”   被他看得脸烫,瑟瑟捏紧手里的墨锭,低语道:“不够用。”   元祁将她拉进怀里,撑着额头去瞧她。   瑟瑟坐在他的腿上,微微低下了头,他能不能不要这么看人,明明看着是个光风霁月的贵公子,每次都看得人面红耳赤。   元祁牵了一下唇,“你怎么想的?”   瑟瑟低语道:“都是无稽之谈,不必挂怀。”   他凑近了一些,几乎碰到她的鼻尖。   “殿下,外头都在传……”   飞燕急匆匆跑进来,撞见了屋里的景象。   瑟瑟一把推开他,站到了一边。   当天晚上,瑟瑟捡到了一个醉鬼。   其实也不算捡到,她一开门飞燕就醉得晕乎乎地倒了下来,瑟瑟被逼当了回肉垫,直接磕到地上,那叫一个疼。   飞燕醉眼朦胧地看着她,“你不就比我好看那么一点点么?”   “不如你好看,你能不能先起来?”瑟瑟被她压得喘不上气。   飞燕抱着瑟瑟哭了起来。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瑟瑟摸上她的头发,“不哭,不哭,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个不行那就换下一个,值得你醉成这样?”   “不要!”飞燕用力地抱住了她。   刚才磕了那么一下后背已经很疼了,又被她使劲儿勒住,瑟瑟的胸口一疼,这姑娘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深吸了一口气,瑟瑟说道:“就要这个是不是?那也不是没有办法,大不了生米做成熟饭嘛,以你的武功应该问题不大吧。”   她从没见元祁练过武,平日也是喜欢那些风雅之事,一看就是个没有武功的文弱男子,而飞燕就不一样了,剑法高超,一般的武者也不是她对手,更何况是不懂武功的元祁。   但瑟瑟也承认这是个馊主意。   不过她现在是在安慰一个醉鬼,先哄着点吧。   “你觉得如何?要不你先放开我,我跟你细说?”   瑟瑟挣了挣身子,怎么没有动静了呢?   “不如与本王细说一番,可好?”   瑟瑟的脑子里嗡了一声。   看着元祁似笑非笑地走了进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殿下……”瑟瑟张了张嘴。   他将飞燕拉了起来,身后有两个人扶着她离开。   瑟瑟正要坐起,手臂撑着地面,身子抬了一半,元祁突然蹲下身来,紧紧地盯着她。   她低了低头,“殿下,我是为了哄她才那样说的,不当真的。”   元祁勾起她的下巴,“不是要细说?你说,我听着。”   瑟瑟握住他的手,美目盈盈地望过去,“殿下,我是个给她出馊主意呢,谁叫她觊觎殿下,我心中不忿,这才叫她犯个大错,好让殿下把她赶出府去,从此殿下就是我一个人的了,谁都夺不走。”   看在她如此情真意切的份上赶紧信了吧!   瑟瑟握着他的手,贴在脸上眷恋地蹭了蹭。   元祁的指腹在她的脸颊上滑动,声音低沉了几分,“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可我也是为了独占殿下。”瑟瑟抬起水眸看着他。   元祁缓缓道:“想要独占我?”   “殿下。”她往后缩了一下。   下一瞬,瑟瑟被他抱了起来。   他抱着她跨出了门。   瑟瑟轻声问道:“殿下,我们要去哪儿?”   深更半夜的,他要抱着她去干什么呀?!   元祁没有看她,“当然是夜夜笙歌。”   瑟瑟僵了一下,“殿下说笑呢。”   片刻后,瑟瑟便知道他不是在说笑了。   他把她抱回房间。   取了一张琴。   瑟瑟坐在他身边,听他弹了半宿琴。   要命,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拼命撑着眼皮,到了后面还是坚持不住了,眼皮一搭,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是在他的床上醒来的。   一个小丫鬟来服侍她,还说什么姑娘侍寝辛苦了。   瑟瑟吓了一跳,赶紧摸了摸身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梳洗打扮后,她去了前面。   看到元祁正在摆弄他的花草,瑟瑟便走了过去。   “殿下。”   元祁没有回应。   “殿下!”   他侧过头,看向她。   瑟瑟一路走来,周围的人对她的态度有了一些变化,这变化因何而起也很明显。   她是有话要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是侍寝……”   元祁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你想侍寝?”   “不不!”瑟瑟立马摇头。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他把帕子一扔,拂袖而去。 第163章   人人都说齐王宠爱她,瑟瑟也不知这算不算是宠爱,反正他到哪儿去也不忘把她提溜上,日夜相对,再无他人。   大家个个羡慕她有福气,从一个小丫鬟变成齐王独宠的美人,可他们哪里知道,她还得照顾他那几盆山茶,修剪浇水都是她的活儿,他就坐在边上看着她忙活,瑟瑟一度觉得自己的地位还不如几盆花。   怎么也是自己精心养护的花,瑟瑟惦记了许久,在他身边坐下,轻声细语地说道:“殿下,可否送我一盆?”   元祁捏着她的手把玩,“看上哪一盆了?”   瑟瑟笑道:“我独爱那盆童子面,粉面含春,甚是可爱。”   “可以。”   瑟瑟先是一喜,又听他道:“不过,便是送你,你又能带到哪儿去?”   “当然是――”   瑟瑟话音一止,在他的注视下,低头含羞道:“当然是带到我与殿下的屋内。”   自那日“侍寝”后,瑟瑟便开始了她独宠的生涯,他晚上不睡觉,兴致来了,牵着她秉烛夜游,月光皎皎,烛光盈盈,地上的影子交缠在一起,看起来分外缠绵。   齐王府有多大呢?   这一点,瑟瑟亲自用双脚丈量过,可以肯定的说,非常大!一圈下来,她的腿都酸了。   元祁也没想到她会这般没用,最后纡尊降贵地把她背了回去。   瑟瑟安慰他说:“殿下放心,这么晚了,没人看到的。”   元祁冷着脸把她往上抬了一下,“你若是争气,何须本王来背?”   连本王都使出来了,瑟瑟在他的背后嘟了嘟嘴,没什么诚意地说道:“那我下次尽量争点气。”   一路上遇到的侍卫和婢女都看到齐王面带寒霜走来,身上还背了一个女子。   信誓旦旦说没人看见的瑟瑟却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秋月在外面听了不少传闻,都是关于齐王和他独宠的美人,这让她见到瑟瑟后,第一个举动就是去给她诊脉,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手。   瑟瑟托着腮问道:“怎么了?”   秋月冷冷道:“看你是否有孕。”   “怎么可能!”瑟瑟立马坐直了身子。   听了那些话,秋月觉得很有可能。   她把一个胭脂盒拿了出来,“你要的东西。”   瑟瑟打开看了看,笑道:“咱们血衣楼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颜色做得真好看。”   秋月不能久留,只跟她说道:“自己小心。”   瑟瑟将胭脂盒放好,起身走了出去。   元祁站在春光明媚处,周身笼罩在一片光晕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听到她的脚步声,转头看来,向她伸出了手。   瑟瑟步履轻盈地朝他走去,被他轻轻地拥入怀中,爱娇地靠在他的肩上。   远远瞧着便是郎情妾意的一幕。   可只有瑟瑟清楚根本没有郎情妾意这一说,他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胖了。”   “……”好气哦。   瑟瑟跺了跺脚,“殿下。”   腰上的软肉又被捏了捏。   “……”   世人皆知齐王爱花草,有人投其所好,送来了一盆昙花。   大半夜被元祁抱来看昙花的瑟瑟快恨死那个送花的人了,送什么花不好,偏偏送昙花,一年开一次,花期短的不得了,再没有比这更矫情的花了。   瑟瑟不知元祁从哪里看出这花会开,她盯着那个花苞瞅了半天,并没有看出一点要绽放的迹象。   时间久了,瑟瑟也就看出来了,元祁晚上难以入眠,这才做起了这些风花雪月的雅事,只是苦了她,每晚被他拉着去游园,他自己不睡也不肯放过她,可算看出他对她的独宠了。   她晚上睡得少,白日就困倦。端茶送水的下人时常看到齐王在看书,膝上则躺着一个睡熟的女子。   元祁对她很是大方,绫罗绸缎、珠围翠绕,把她打扮得光彩照人,瑟瑟喜欢这些精致漂亮的东西,毫不吝啬地亲了他一下,摸着颈上戴的珍珠项链兀自笑得开心。   元祁靠在椅子上,挑起一条翡翠珠串,“就这般喜欢?”   瑟瑟挽着他的手臂,仰着头看他,“殿下,我可不是贪图财物,而是因为这些东西是殿下送我的,这才让我心中欢喜。”   元祁垂眸看着她,“花言巧语。”   瑟瑟暗道,花言巧语又如何,谁叫有人喜欢听呢。   ……   太后寿辰在即,齐王要前往京都向太后拜寿。   “我也要去?”瑟瑟问道。   元祁轻抚着她如缎子般的秀发,“是。”   迟迟不开的昙花,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开放了。   它在月光下静静地绽开又默默地凋零。   瑟瑟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漫长的等待,只为片刻的灿烂。殿下,我不想看昙花了。”   沉默过后,他低头吻了她。   或许没人相信,这是他们最亲密的一次。   夜色朦胧,她勾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笑。   他却一反常态地撇下她离去。   路途遥远,瑟瑟一连多日没跟他说上话。   撩开帘子望去,只看到飞燕骑着马,随行在车驾左右。   “你失宠了?”秋月扮作婢女前来送饭。   “没有。”瑟瑟不承认。   秋月打开了饭盒,“你看。”   清汤寡水的饭菜令瑟瑟皱起了眉。   元祁一进马车就看到了一个不该在这里的人。   “你来做什么?”   瑟瑟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殿下,我是来争宠的。”   元祁瞥向她,蹙了一下眉,“争宠?”   “那些人觉得我失了殿下的宠爱,连饭菜都成了青菜豆腐。”瑟瑟颇为委屈,“我不是殿下最宠爱的人么,殿下为何不理我?”   元祁没开口,她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凑过去亲了他几下。   他攥住她的肩头,“你做什么?”   瑟瑟轻声道:“殿下可是因为那晚的事情在生气?那这一次我多亲亲殿下,可否就消气了?”   元祁看了她片刻,将她揽入怀中,“少用你的脑子胡思乱想。”   “嗯,只用来想殿下。”   ……   京都繁华,元祁不像之前在封地时带她外出游玩,反而将她留在内院,连前院也不让她去了,把她当笼中鸟似的藏了起来。   有小丫鬟私底下议论,说她恃宠而骄被齐王冷落,不复当日恩宠。   瑟瑟并不当回事,绕到水榭去喂鱼。   她身上的衣料千金难得,他肯以金玉珠翠来养护她,那这个宠就还在。   沉思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瑟瑟回头看去。   看到了元祁,还有另一个陌生男子。   元祁看向她,紧抿着唇,神色中多了几分凝重。   那个男子大步走来,“这便是六弟独宠的美人?”   元祁走到瑟瑟身边,将她拉到身侧,“还不见过太子。”   瑟瑟微微诧异,敛起神色,行了一礼。   太子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她的身上,“如此美人,不知六弟可舍得割爱?”   元祁的下颌紧绷,“无此女在侧,臣弟怕是辗转难眠。”   太子不以为意,“一个女人而已,孤用十个美人换她如何?”   瑟瑟看向元祁,等待他的决定。   他再次拒绝了太子,太子愤然离去。   元祁坐了下来,将她拉到了怀中,瑟瑟看到他额间的青筋,他在压抑着情绪,她第一次见他如此愤怒。   瑟瑟抚上他的发际,“我给殿下惹麻烦了?”   他抬了抬眼,“与你无关。”   第二日飞燕来到了瑟瑟的身边。   抱着剑,像个门神似的日日守在她身边。   “来歇一会儿吧。”   “不必。”   瑟瑟不再劝她,转头看向带到京都的那盆童子面。   花无百日红,过了花期,只剩下碧绿的枝叶。   元祁大部分时间都在前院,她不知他在忙什么,每次回来都是深夜。   他有时抱着她不说话,瑟瑟也早已习惯,自己找个舒服的位置,勾着他的手玩。   他埋在她的颈间说道:“太后给我指了一门亲事。”   瑟瑟顿了一下,“太后指的应当是极好的。”   元祁抬起头,缓缓道:“是不错,相府嫡女,温婉娴雅,蕙质兰心。”   很少听他夸人,如此不吝赞美,看来是很满意了。   “这般好,正好与殿下相配。”   元祁捏起她的下巴,“你呢?王府有了主母,可容得下你?”   瑟瑟撇过头,“奴婢有什么可容不下的?”   “我的孩儿只会由你所出,你说哪个主母能容你?”   瑟瑟愣了愣,下意识捂住了肚子。   元祁牵起唇角,闷笑了一声。   她去看他,他却闭上了眼睛。   ……   太后寿辰,元祁入宫参加寿宴。   瑟瑟送他出府。   他对她说,太后寿宴过后,他们就回去。   瑟瑟看着他登上马车。   可是,有人不想齐王离开京都。   飞燕留在瑟瑟身边,见她对着一盆花呆坐半日,奇怪地看了她几眼。   宴会过后,齐王出了皇宫,在上马车时,突然胸口绞痛,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消息传来,府上乱做一团。   秋月趁乱找到了瑟瑟,“我带你走。”   瑟瑟没有动,“再等等。”   秋月看着她,“毒已经下了,还要等什么?”   “软玉香不会立刻要人性命,我还没有亲眼看到结果。”   两日后,齐王清醒,出了皇宫回到府上。   瑟瑟担忧地道:“殿下可有哪里不舒服?”   元祁抬眸看着她,他伸出手,瑟瑟立马靠了过去,他缓缓道:“劳你挂心了。” 第164章   太医诊不出软玉香之毒,只道是突发心疾,皇上和太后派了太医来王府为齐王诊治,珍贵的药材如流水般送入府上。   元祁的身体状况不宜舟车劳顿,他们暂时留在了京都。   他阖着眼,握着她的手,“这次食言了。”   瑟瑟柔声道:“殿下的身子要紧。”   元祁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瑟瑟喜欢他的眼睛,像是被月色笼罩的潭水,清冷而幽深,专注看着人时又能变得滚烫。   她依偎在他的怀中,任由他轻抚她的脸颊,“殿下好生休息吧,我就在这儿呢。”   元祁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的呼吸变得绵长,瑟瑟抬头去瞧他,摸了摸他的眉骨,指尖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在他的唇上停住,忽然听到外间有声音。   飞燕送来熬好的药,瑟瑟轻轻地起身,走到外间说道:“殿下睡了,飞燕姑娘把药给我吧。”   手伸了出去,却没接过药,瑟瑟笑了一下,收回了手。   飞燕端着药不给她,“我在这儿等殿下醒来。”   瑟瑟瞅了她一会儿,轻声问道:“你可还记得那晚醉酒之事?”   飞燕不明所以,“何事?”   看来是不记得了,瑟瑟摇了摇头,她就说嘛,怎么说她也是给她筹谋划策过,不该对她如此警惕才对啊。   瑟瑟走进里间去叫他。   坐到床边,轻推了他一下,“殿下,起来喝药了。”   人是叫醒了,他却不怎么高兴。   刚睡着就被人叫醒,谁都有会气,尤其是这位睡眠质量堪忧的齐王殿下。   可谁让把他叫醒的人是他最宠爱的美人呢,便是有气也要独自咽下。   他抿着唇,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要不是此番情景太不合时宜,瑟瑟都想为他潇洒的动作鼓鼓掌。   接过空了的药碗,飞燕退了下去。   瑟瑟对元祁吹起枕头风,勾着他的墨发,挑拨离间道:“殿下,飞燕姑娘似乎不太喜欢我。”   元祁垂眸去瞧她,淡淡道:“你要她喜欢你做什么?”   瑟瑟眨了眨眼,好像是有点道理哦。   她笑了起来,抚上他的心口,“殿下还疼不疼,我给殿下揉揉。”   素白的玉手在他的胸口轻抚,元祁侧了侧头,“怎的这般体贴?”   “我……”瑟瑟咬了咬红润的唇瓣,脸颊染上红晕,“我心疼殿下嘛。”   元祁牵了牵嘴角,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从她的颈间缓缓地往下滑去。   他的手落在她的腰间,捏住系带在手指上缠了几下,然后轻轻地往外扯去,瑟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拽住自己的系带,“你不要命了?!”   他瞥过眼来,瑟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不对,立马柔和地说道:“殿下,使不得,您的身体不行的。”   元祁平静地说道:“我觉得可以。”   “……”   她觉得不可以!   瑟瑟靠在他的胸前,柔声细语道:“殿下,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   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传到了。   她睁着水润的眼眸看他,“好不好?”   他没说什么,搂着她闭眼睡觉。   瑟瑟心想,他是越来越像传言里那个沉迷女色的齐王了。   ……   元祁的身体看上去恢复了不少,实则一日比一日虚弱,几位太医开出的药方不见成效,又重新修改了药方。   太子也来看望过,这是瑟瑟事后听丫鬟提起的。   元祁不想再耽搁下去,跟瑟瑟说要离京。   “可是殿下的身体……”   “无碍。”   即使皇上和太后挽留,齐王也没有改变主意。   瑟瑟与他夜夜共枕,自然知道他在深夜会外出一个时辰,他不说,她也只当不知,多少有些好奇他在忙什么,但这点好奇要是会招来麻烦,那她只能压下去。   此时见他要回封地,便猜测他是在京中做了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在他们回到封地时得到了答案。   瑟瑟听到太子被废,感到十分诧异。太子被废是因太子卖官鬻爵,聚敛钱财,并且拉拢朝臣。   但瑟瑟还是觉得太快了,太轻易了,在京都见到太子时,他还是踌躇满志、春风得意的模样,怎么转眼间就被废了?   瑟瑟瞥向元祁。   他正在修剪他那盆天目松,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见她在看他,就将她拉了过去,他环住她问道:“开心么?”   他这样问了,瑟瑟便十分肯定他在背后做了什么,即使不是主谋,也少不了推波助澜。   不过,是有那么点开心。   她转过身,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开心。”   他抱住她,低下头去吻她。   还未碰到她的唇,他忽然推开了她,紧紧地按住胸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齐王再次病倒。   瑟瑟陪伴在他的身侧,细心服侍。   有时身体好些,瑟瑟就扶着他在院子里走走,去看看那些花草。   他偶尔会弹一会儿琴,只是不能像之前一样一弹就是半宿。她听出他弹的是凤求凰,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听他弹。   入冬之后,他的身体愈发虚弱。   有一次瑟瑟撞见飞燕在哭。   于是安慰道:“生死有命,一切皆有定数。”   飞燕神色古怪地看了她半天,差点对她拔剑,“你不要让殿下伤心!”   瑟瑟觉得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安慰人了,有生命危险。   她走进屋里,元祁问了她一句,瑟瑟就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看了看她,说道:“飞燕在齐王府长大,她的父亲救过我的命。”   瑟瑟说道:“那我以后多敬着她些。”   元祁垂下眼,扯了扯嘴角。   某一日,元祁早早地醒来。   他将她叫醒,说要跟她去看看院子里的山茶。   那些山茶开得极好,花色娇艳,香气浓郁,即使在寒冷的冬日也依旧绽开。   瑟瑟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元祁沉默了片刻,捏着茶杯说道:“生在皇室,免不了被卷入风波,有不少人想要我的命,我必须小心谨慎以求自保。”   他的目光投向艳丽夺目的山茶。   “然而即便如此,也有人放心不下,竟然请了血衣楼出手。”   瑟瑟抬了抬眼。   他看向瑟瑟,将她拥到怀中,“你想要我死?”   瑟瑟抬头看着他,轻声说道:“血衣楼从不失手。”   他吻了吻她的唇,呢喃道:“真是狠心。”   瑟瑟搂上他的脖子,“殿下对我何尝不狠心,难道您不曾将我视作棋子?”   “是想过。”但当举棋不定时,又如何再把她视作棋子?   瑟瑟笑了笑,爱娇地贴近他的脖颈,“那您就不冤。”   齐王死了。   死在了他最爱的美人怀中。   ……   “任务完成了。”   秋月在一片缟素的王府中带走了瑟瑟。   路上下起了雪。   瑟瑟撩起车帘,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   车厢里放着一株童子面。   血衣楼的长老们谁都没料到小楼主真的把任务完成了,可任务是完成了,但他们的钱只拿到了一半,太子垮台了,另一半还来不及付的佣金没了着落。   “会有人付的。”   瑟瑟说完就回了房间。   长老们面面相觑。   秋月跟在瑟瑟的身后,走到一半,瑟瑟忽然扭头看着她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秋月说道:“不跟你跟谁?”   “你给我的软玉香颜色鲜亮、香气淡雅,咱们血衣楼哪有那么好的手艺?”   一帮大男人哪里懂女人的心思,调出的颜色也就差强人意,而秋月给她那盒品质一下子就提上去了,当她眼瞎么?!   瑟瑟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秋月开口道:“多年前血衣楼就已经入不敷出。”   “那也没短了你的!有我的就有你的,我什么时候亏了你了?”   瑟瑟气恼极了,“你个叛徒。”   秋月淡定道:“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   “因为血衣楼撑不下去,所以老楼主就把血衣楼给卖了。”   瑟瑟停住了脚步,张了张嘴,“卖了?”   秋月点了一下头,“对方出手很阔绰。”   ……   两个月后。   血衣楼来了一位客人。   是一位年轻的白衣公子。   白长老前去接待。   不一会儿,白长老急匆匆去见了瑟瑟。   “发生什么事了?”   “小楼主,前头来了一个客人。”白长老顿了顿,“是来向你求亲的。”   瑟瑟拍了一下桌子,“赶出去!”   无法无天了!   “赶不走。”白长老无奈地摇头,把契约文书递给了瑟瑟。   瑟瑟看了一遍,抓着契约文书,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她俏脸含霜地站在门口,冷冷地看向他。   他起身,笑着向她走来。   元祁不爱笑,便是笑也是淡淡的,而此刻他却露出了春风般的笑容,连瑟瑟也不曾见过,要不是朝夕相处过,真要以为是换了个人。   瑟瑟把契约文书扔给了他。   “你什么意思?”   元祁将文书折好,“在下是诚心诚意求娶姑娘。”   瑟瑟瞥向他,“你嫌命太长了?”   元祁笑了一下,“楼主可愿与我做一笔交易?”   瑟瑟坐到椅子上,抬眸道:“说来听听。”   “听说血衣楼从不失手,所以我想请楼主亲自出手取一人性命。”   “谁?”   “我。”   ……   多年后。   秋月一边替瑟瑟看着刚会走路的孩子,一边提醒道:“第四十九次了。”   瑟瑟撇了撇嘴,“总会成功的。”   “夫人。”元祁将一枝娇艳欲滴的桃花送给了瑟瑟。   瑟瑟含笑接过,低头轻嗅了一下,“夫君,血衣楼最近新出了一种暗器,不知威力如何,夫君可愿一试?”   元祁微笑颔首,“当然。”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秋月抱着孩子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8 22:57:22~2021-08-19 22:1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然天黯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顾九思养了很多孩子,孩子们长大成婚,又有了很多孙子,他的身边围了很多人,可他仍然觉得寂寞。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爷爷,在孩子们的眼中,他大概是一个性情古怪的老头子。   他们尊敬他,孝顺他,却无法亲近他。   顾九思老了,即使老了,他也想做一个体面的老人,他的衣服没有一丝褶皱,永远是干净整洁的,他会将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鞋子擦得锃光瓦亮。   孩子们不喜欢这个爷爷,因为爷爷家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但是从来不许他们碰,他们私底下都说他是吝啬鬼。   春天的时候,院子里的桃花开了,顾九思折了一朵戴到了耳畔,孩子们都笑了起来,他却红了眼眶。   这让哈哈大笑的孩子们愣住了,纷纷摘了好多桃花送到他的手里。   管家伯伯把他们领走。   孩子们问:“爷爷怎么了?”   管家伯伯说:“他只是想起了从前。”   1、   江城是个富庶的地方,外面的动荡影响不到这里,宛如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当地百姓的生活安逸自足,手头有了闲钱便爱去戏院听戏。   彼时顾九思在戏院当学徒,天天被师父打手心,用他师父的话来说就是不打不成器,而他更得狠狠地打。   顾九思不知师父是从哪儿听来歪理,心里不以为然,一个板子拍下来就把他的手心打得通红,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他想师父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至少此刻他是疼得心无旁骛了。   练完功,顾九思就跑到前头看戏,师父说他心不静,很少让他登台,他不知怎么才算心静,每个学戏的,不都是想当角儿么?   或许是师父看出他不喜欢唱戏,可这年头,谁又是心甘情愿来唱戏的?还不是为了讨口饭吃。   戏院来的人很多,伙计忙不过来,见到闲着没事四处晃荡的顾九思,便把他拉去帮忙。   端茶送水的活儿,顾九思也很熟络,接过茶壶就要走。   “等等,那是给江大小姐的,你小心伺候着。”   听到江这个姓氏,顾九思就知道这位江大小姐是何许人了,江家是江城鼎鼎有名的大富之家,可不得小心伺候着,得罪了这位姑奶奶,他也甭在江城混了。   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包厢,顾九思弯腰低头地将茶水送了进去。   他低着头,视线中看到了一双白皙纤细的脚,脚上穿着一双矮跟的鞋子,细细的鞋带在脚踝上环了一圈,再往上是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腿。   只看了一眼,他就收回了视线。   江城的富家太太和小姐们很少有人穿这种鞋子,她们更多的还是穿绣花鞋。   顾九思想,等他有钱了,也要买上几双皮鞋穿穿,不为别的,纯粹为了显摆。   把茶水和点心一一摆好,顾九思说道:“小姐慢用。”   他拿着托盘转身。   “顾九思。”   一道婉转动听的声音缓缓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顾九思诧异地抬起头。   清丽动人的面容映入眼帘,她以手支颐,笑着看他。   “你改行了?不唱戏了么?”   顾九思在她的笑容下,添了几分窘迫,他不知这位大小姐是怎么记住他的,他并不觉得是因为他戏唱得好才让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下意识直起了腰,带了几分疑惑地问道:“大小姐怎么认得我?”   她看着他道:“因为你长得最俊。”   原来是看上他的脸了。   2、   江大小姐经常来戏院听戏。   顾九思练功之余又兼职跑堂,虽然每次被师父逮到都免不了一顿板子,但下一次他还敢。   “看着都疼。”瑟瑟的指尖在他红肿的掌心上轻轻地点了点,微蹙着柳叶眉,红润的唇瓣抿了起来。   顾九思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又痒又麻,心里又极为舒坦,比大夏天吃上一口冰镇西瓜还要畅快,“这点疼不算什么。”   瑟瑟瞅了他一眼,指尖往下压了压,顾九思立马疼得龇牙咧嘴。   她轻轻地笑,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在他失神之际,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顾九思,咱们偷偷出去玩吧。”   顾九思下意识点头,刚点了一下头,猛地反应了过来,“不行!”   他把大小姐拐带出去,不被江老爷打死,也会被他师父打死。   瑟瑟忧伤地望着他。   一刻钟后。   顾九思和瑟瑟出现在街上。   他们支开了人,偷偷摸摸地跑了出来。   顾九思再次跟她确认,“只逛半个时辰就回去。”   瑟瑟很好说话,“好啊。”   她很喜欢街上的小玩意,简直爱不释手,顾九思摸了摸口袋,掏钱给她买了。   瑟瑟拿着小风车转了转,十分喜爱。   好在她没说要那些贵得离谱的东西,否则他把自己卖了也给她买不起。   顾九思觉得大小姐太容易满足,一根糖葫芦就心满意足了。   “这有什么好吃的?”难道还能比得过山珍海味?   瑟瑟想了想,回道:“或许是家里人不让我吃,所以我才格外想吃。”   “为什么不让你吃?”顾九思猜测,八成是嫌街上的东西不干净。   瑟瑟咬了一口糖衣,“我身体不太好。”   顾九思愣了一下,“哪里不好?”   她对他笑了笑,“就是体弱,这难道不是千金小姐都爱得的病么?”   顾九思的心中骤然一松,“说得也是。”   3、   顾九思想要成角儿,前所未有的渴望。   成了角儿就能挣到大钱,有了钱就能养他的大小姐。   这个念头,他压在心底从未与人提起。   他知道他这是痴心妄想,人家大小姐哪用得着他养?   但他想着至少以后给她买东西时不会囊中羞涩。   顾九思天不亮就起,其他人还没醒,他就先练上了,连他的师父都觉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唱念坐打都要练,顾九思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在练戏,师父在旁指点,有不对的地方,一个板子就拍下来了。   以往觉得苦不堪言的日子,一旦有了奔头就不再感到辛苦。   顾九思正在练着,一个师兄笑得暧昧地跟他说道:“江大小姐又来了。”   顾九思立马就要出去,走了两步又急急停住,他身上都是汗。   不想这样去见她,又怕耽误久了,见不到她。   顾不得太多,洗了一把脸,匆匆地赶去了。   他进去的时候,额前的头发还滴着水。   瑟瑟说因为他长得俊俏才注意到他,绝非虚言。   他此刻墨发滴着水,水珠沿着白净的脸皮滑落,在下颌处停了停,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水珠便沿着脖颈滑了下去。   瑟瑟把手帕递给了他,“喏,擦擦吧。”   他接了过去,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瞬间让他红了脸。   “顾九思,你是在脸红么?”   “我、我热的。”   4、   顾九思声名渐显,风言风语也多了起来。   有人说他是被江大小姐包养了,还有人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下九流的戏子也配亲近江大小姐?   顾九思听了,沉默了很久。   她是千金小姐,他只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   他靠近她,只会玷污她的名声。   现实便是如此。   他远离她,才是对她好。   瑟瑟来时他不再出现,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次皆是如此,她就知道他在有意避她。   然而她每次来,都会有人给她送上她喜欢吃的小点心,这些不是戏院里为客人提供的点心,要跑两条街才能买回来。   顾九思不再过来,只有他登台的时候才能见到他。   师父夸他在台上表现得不错,台下的人都叫了好。   顾九思没有多开心,他是给大小姐唱的,谁管其他人叫不叫好。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见她,但心里总是想她。   在街上看到她喜欢的小玩意,就忍不住买了回来,送不出去,只能自己放到屋子看着。   最令顾九思恐慌的是,她来的次数渐渐少了。   他害怕她不会再来,可他又有什么资格挽留她?   当听到江家大小姐要跟李家少爷定亲的时候,顾九思愣住了。   她要嫁人了?   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茶杯打翻,滚烫的热水倒在了顾九思的手上,他却没有感到疼。   她又来了戏院。   顾九思去见了她。   他的手被布条包扎着,瑟瑟问道:“手怎么了?”   顾九思张了张嘴,“烫了一下。”   安静了片刻,瑟瑟开口道:“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顾九思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好。”   瑟瑟忽然起身往外走。   在跨出门的一瞬,他抱住了她,因为用力,手上的伤口又渗出了血。   “不要嫁给别人,我会挣很多钱,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我已经攒了一些钱,再等等我,再等等我……”这些话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留住她。   顾九思如今也不过是十九岁的少年,他还太年轻,没什么远大志向,只想赚到钱,能养得起大小姐,然而不等他成角儿,她就要嫁人了。   瑟瑟转过身,抬头看着他,轻轻地说道:“顾九思,我们私奔吧。” 第166章   5、   顾九思从没想过私奔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他的确是狗胆包天地做了。   他们像两只飞出笼子的鸟儿,拼命地往前飞,不再回头看一眼,那个禁锢他们的鸟笼不值得他们留恋,心中只有对自由的渴望。   顾九思积攒了一笔钱,不多,但也能应付日常开销,他打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去找个活计赚钱养家。   顾九思买了一等车的火车票,车费贵了好几倍,但他舍不得让大小姐去坐三等车厢。   瑟瑟在他的怀中睡着了,顾九思却睡不着,他的心口滚烫,至今不敢相信,她真的愿意跟他走。   她是千金大小姐,而他就是一个唱戏的穷小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被她瞧上。   顾九思低下头,轻轻地抱住她,嘀咕了一句,“真是傻。”   瑟瑟曾问他,“顾九思,谁给你取得名字啊?”   “我爷爷。”   顾九思说他也是出自书香门第,祖上出过大官,后来家道中落,迫于生计才学了唱戏,要是他爷爷还活着,打死他也不会让他去学唱戏,但总要先活下来,填饱肚子才能再想其他的。   瑟瑟靠在他的肩上,笑道:“君子有九思,看来老人家是要你做个君子。”   顾九思道:“在这年头,做君子是要饿肚子的。”   他注定是做不成君子,他爷爷要是泉下有知,多半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们租了一个房子,院子里有一棵桃树。   瑟瑟说:“来年开春了,就会开一树的桃花,一定很美。”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朵小小的绢花别在了他的耳畔,她捂着嘴笑。   “到时候,你也站在这儿,看看是不是人比花娇?”   顾九思摸了摸耳畔的花。   好吧,他需时刻谨记自己是靠着这张脸才上位的。   要人比花娇么?   他争取一下吧。   6、   天气转寒,顾九思找裁缝为瑟瑟做新袄裙,他羞涩地说出她的尺码,脸快要烧起来了。   等待了好几日,终于拿着做好的袄裙回了家。   瑟瑟打开包袱,垂着眼睛,低声说道:“我还以为是嫁衣。”   顾九思怔了一下,抱着瑟瑟,郑重道:“会有的,我还要用八抬大轿来娶你。”   “八抬大轿?”瑟瑟笑睨着他。   “班主很器重我,才第一个月就发了不少钱,攒够了钱,我就娶你。”他不想委屈了大小姐。   顾九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热烈而诚挚。   瑟瑟提出了疑问,“你的钱不是都交给我了么?你怎么攒的钱?”   顾九思微微一僵。   瑟瑟恍然道:“顾九思,你藏私房钱。”   顾九思无法反驳,掏出刚捂热乎的钱袋交了上去。   瑟瑟接过去看了看,又将钱袋拍到了他的心口上,“我不要,买你的八抬大轿去吧。”   顾九思笑着抱起了她。   “诶,你放我下来。”瑟瑟拍了拍他的肩。   6、   对未来,他们迷茫而又充满希望,有着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   然而这场不顾一切的私奔仅仅过了三个月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瑟瑟病了,大夫说她先天不足,只能好生调养。   顾九思把所有的钱都用来给她治病,全是用珍贵的药材,却一直不见效。   大夫摇了摇头,“不是大富之家谁敢长这种富贵病?再多的钱花出去也是打水漂。”   顾九思照样给瑟瑟买最好的药,看最好大夫,可就是像那位大夫所说,是用钱打水漂。   瑟瑟说:“顾九思,药好苦啊。”   他将汤匙送到她的嘴边,“再喝点好不好?”   她不喜欢喝,但只要他喂她,她就会一点点喝下去。   家里的钱都花了出去,他拿不出钱去给她买人参。   顾九思拼命赚钱,他要成名,要赚很多的钱,哪怕不择手段。   他红了,以极快的速度红了,但也招了很多人的眼。他们合起伙来给顾九思下套,让他犯了张老板的忌讳,死命地把顾九思往下拉。   天黑了下来,鹅毛般的雪花飘了下来。   顾九思在路上站了许久,头上和肩上落了一层雪。   他抬步往家走去,在门口看到了瑟瑟。   顾九思疾走几步,将她冰凉的手握进手心,“怎么在外头站着?”   瑟瑟看着他道:“你一直没回来。”   “是我回来晚了。”顾九思低着头,黑色的短发上沾着雪。   瑟瑟抬手拨了拨,“很辛苦么?”   “不辛苦。”顾九思牵着她往里走。   瑟瑟没动,“顾九思,送我回去吧。”   他猛地回头。   瑟瑟的泪珠落了下来,“我只会拖累你。”   顾九思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哽咽得说不出话。   雪越下越大。   他紧紧地抱着她,说了一句,“好。”   都说戏子无情。   原来他也是这般狼心狗肺。   明天是他二十岁生辰。   他依然留不住他的大小姐。   天寒地冻,她的病情加重。   在火车上,顾九思抱了她一路,紧咬着牙关,哭得泣不成声。   是如何回的江家,瑟瑟不记得了。   她睡了好久,醒来后,身边的小丫鬟说是顾九思将她送回来的。   听说那日雪很大,他跪在江家的大门外求他们救她。   7、   跟戏子私奔的江大小姐回来了,顾九思却不见踪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件轰轰烈烈的事情一度成为江城百姓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瑟瑟让人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桃树。   花开花谢,已经第五个年头。   这一年江城被战火波及。   这一年她再次见到了顾九思。   督军退守到江城,顾九思则成了督军的心腹下属。   江家财力雄厚,督军有意与江家联姻。   瑟瑟被江老爷逼着出席宴会。   她就是在这里见到了他。   顾九思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帽檐压了下来,看不清他的眉眼。   瑟瑟只看了一眼,便知是他。   他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对督军说了些什么。   督军匆匆离去,宴会无法再继续,顾九思则留下来送各位宾客。   瑟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而他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   宾客渐渐散去,瑟瑟向他走去,江老爷拉住了她。   “还要给江家丢人吗?”江老爷已经认出这是当年诱拐他女儿的戏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她去靠近。   当年顾九思将瑟瑟送回江家,江老爷怒不可遏,不肯轻饶他,叫人狠狠地打了顾九思一顿,并把他赶出了江城。   如今这个戏子成为督军身边的红人,只怕会心有怨怼,借机报复。   江老爷皱起眉头拉着瑟瑟离开。   顾九思转身踏出了门。   瑟瑟扭头看了一眼,突然挣开了江老爷,向他跑了过去。   她拦在顾九思面前。   他抬眸看向她,目光清冷,俊逸的五官少了曾经的青涩,也叫人生出几分陌生感。   他看她的眼神,不再像曾经那样炙热。   瑟瑟的眼眶微红,轻声问道:“顾九思,轿子呢?”   沉默了一瞬。   顾九思开口道:“江大小姐连这种谎话也信?”   他压了一下帽檐,从她的身侧大步离去。   督军的公子对瑟瑟很满意,虽然还没放到明面上,但也是两家心照不宣的事。   江老爷和江夫人说督军公子留过洋,接受过西式教育,又是这样的家世,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身边的小丫鬟说,那个臭唱戏的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小姐不要再想他了。   可就是这个臭唱戏的,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给她治病,又跪在雪地里求人救她的命。   可以忘记吗?   8、   江城快要失守了。   城里的人纷纷往外逃。   江家也要走。   督军撤出了江城,但顾九思没有走。   他想守住江城,或者是守住某个人。   顾九思躺在血泊中的时候,想起那年冬天他也是这般遍体鳞伤地躺在雪地里,他那时只想让她好好地活下去,此刻还是同样的想法。   他想她,很想她。   他这辈子就喜欢了这么一个人,怎么能不想呢?   顾九思觉得自己大概要死了,要不然怎么会出现幻觉。   她在哭,是在为他哭的?   真好。   为了他……   “顾九思,你给我活下去。”   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在耳畔,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顾九思竭力地想睁开眼睛,却陷入了一片黑暗。   “醒了,醒了!”   顾九思活了下来。   9、   “大小姐去哪儿了?”   孩子们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他。   顾九思躺在椅子上,缓缓道:“嫁人了,生了好几个调皮的孩子,丈夫疼爱,孩子孝顺,她这一生都过得顺遂无忧。”   “是嫁给了那个唱戏的么?”   顾九思摸着手里的桃花,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对,嫁给了那个唱戏的。”   好一会儿没有声音。   “爷爷。”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抬头看了看他,转头对其他的孩子说道:“爷爷睡着了。”   “可是我还想听故事。”   “那等爷爷醒了,再让他给我们讲。”   几个孩子点点头,又跑到别处玩去了。   ……   顾九思一生没有娶妻,却养了很多孩子,孩子们长大成婚,又有了很多孙子,他的身边围了很多人,可他仍然觉得寂寞。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故事了,番外不定时更新。   感谢在2021-08-20 22:39:46~2021-08-21 22:5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中的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7章 .番外   1、   停云岛是一座仙岛。   自我有意识以来便在这里,岛上灵气充沛,精怪也多,可它们都不如我聪明。在它们欢快地裸奔时,我已经知道要给自己加件衣服,我时常因自己太过聪慧而与它们格格不入。   这一日我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抢走了小雀鸟叼来的桃子。   它扑棱着翅膀,愤怒地喊着,“坏珠子!坏珠子!你又来抢我的桃子!”   我冲它笑,歪了歪头,学它气极的样子,“叽叽叽,喳喳喳。”   小雀鸟扑了过来,要来啄我的脑袋。   我抓着桃子扭头就跑。   看到这一幕的精怪们早就见怪不怪,都说这个坏珠子又来干坏事了。   坏珠子就是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坏了,但它们都这样叫我。   我跑累了就停了下来。   “不跑了,还给你。”   小雀鸟去接。   还没接到,桃子忽然掉到了地上,熟透的桃子摔烂了。   我眨了眨眼,有点小小的心虚。   “坏珠子!坏珠子!我要告诉神,让神惩罚你!”   小雀鸟气呼呼地飞走了。   我蹲在地上,戳了戳烂桃子,“干嘛要告诉神啊,我赔你一个不就好了。”   停云岛有主人,岛上的精怪称他为神。   我听过却没见过,心里也不太想见这个神。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我在这一片称王称霸多年,不能容忍别人压在我的头上。   我聪明的小脑袋转了转,决定去给小雀鸟找一个更大更甜的桃子,来向它证明,求神不如求我。   为了给小雀鸟找桃子,我走进了山林。   这里到处都是参天大树,我不爱往这边来,不太熟悉路,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一个小猴子。   我拿着小树枝戳了戳它,“你有桃子吗?”   小猴子转过头,顿时瞪大了眼睛,浑身都在发抖。   我心想,难道我的威名已经如此震慑人心了?   我立马做出凶狠的表情,“快给我一个桃子!要最大最甜的!”   “啪嗒”有什么东西滴在了我的肩上,湿乎乎、粘腻腻的,我转过身去看,小猴子趁此机会飞快地逃走了。   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蛇,身子像树干一样粗。   低头看了看我的小身板,好像还不够给它塞牙缝的。   好在我机灵,打不过就跑。   那条大蛇在后面穷追不舍,我累得气喘吁吁。   就在我以为我要葬身蛇口之际,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视线中出现了一位手持佛珠的白衣男子,在他的周身连风都变得轻柔,他的衣袖长长的,宛如天边舒卷的白云。   我呆呆地看着他走近。   他抬起手抚了抚大蛇的脑袋,刚刚还凶神恶煞要吃人的大蛇立马变得乖顺。   我看得移不开眼,在他看过来时,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他似乎以为我是吓傻了,侧过头温柔地说道:“没事了。”   有事!   有大事!   我这颗小心脏开始不听话了。   2、   我的生活有了一点变化,我不再抢小雀鸟的桃子,也不去拔小野鸡的鸡毛,连蹲在地上挖蚯蚓也没了兴趣。   被我折腾惯了的精怪们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安静,都在猜测这个坏珠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确实是在打鬼主意,我想给自己找一个配偶了。   我看遍了岛上的精怪,一个个歪瓜裂枣,都不如他好看。   思来想去,我决定去找他。   可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你为什么要找神?”小雀鸟一边护着桃子一边问道。   “我想找个配偶。”   “叽叽叽――”小雀鸟抱着桃子摔下了树枝。   我把它捡起来放了回去,又把桃子递给了它,“你帮我找找吧。”   坏珠子疯了。   她想亵渎神!   精怪们个个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实在不明白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他那样好看,想要他做配偶不是很正常么?   在被我投喂了无数颗桃子后,小雀鸟还是开口了。   它告诉我,要一直往西走。   临行前,我跟大家告别。   榕树爷爷说:“坏珠子,拿着这根树枝,神若是发怒,可以替你挡一挡。”   我把小树枝插在了头上,有些疑惑地问:“神为什么会发怒?”   大家同情地看着我,却没有人为我解惑。   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踏上了我的求偶之路。   3、   我在路边看到了好看的小野花,摘了一朵对着溪水戴到了头上,我捧着小脸蛋对着水面照了又照。   他一定会喜欢我的。   找人太难了,我走了许久许久,头上的小野花早已蔫哒哒地垂下了头。   我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总想再走走,再走走。   在我筋疲力尽再也走不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片莲花池。   神在水池的尽头闭目打坐,风烟俱净,风荷轻摇。   他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我一下就崩溃了,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你怎么这么难找啊!”   我太难受了,为了找到他,我的鞋子都磨破了,那是我最喜欢的鞋子,为了见他特地穿出来的,可是现在它破了,破了!   头上的小野花成了小干花,我一想到我此刻是灰头土脸地见到他,我就更加伤心了,明明我打扮得那么好看,可是他都没有看到。   我发泄般哭了半天。   他含笑递上了手帕,温和地说道:“为何要找我?”   看着他近在迟尺的面容,泪珠还挂在脸颊上,我忽然捏着手帕羞涩了起来,为自己那颗想亵玩的心而感到羞愧。   我瞅他一眼,又瞅他一眼。   “神,你的头发好长。”   这真是个糟糕的开场白,我把手帕扭成了麻花。   他平静地看着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再次看入了迷。   我跟他说我迷路了,要在这里好好找找回去的路。   这个谎话有些蹩脚,还好他没拆穿我。   4、   我处心积虑来求偶,可神竟然是个和尚。   我颤着声道:“可是你的头发这么长!”   怎么可能是和尚呢,和尚不都是光头么?   神浅浅一笑。   我的心凉了一半。   我日日听着神诵经,按理说再没有慧根也该静心明性了,可我一瞅他那张俊秀出尘的面容又会生出万般绮念。   我这番心思无处诉说,镇日里茶饭不思,倒有了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意味。   神看了我片刻,然后牵起了我的手。   我、我快要冒烟了。   他带着我在岛上散步。   我只盯着他牵我的手。   “神,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神缓缓道:“我见你近日食欲不振,消瘦了些。”   我不太明白。   他笑道:“因而带你走走,走累了就饿了。”   “……”   我心想,你要是肯给我当配偶,你看我的食欲振不振。   路上,看到灵果,神就顺手取来给我。   手都牵上了,我此刻已是心满意足,开心地吃了个饱。   “吃不下了。”我拒绝了他再次递来的果子。   神看了看我鼓鼓的肚子,颔首道:“是不能再吃了。”   他略带遗憾地将果子收了起来。   他似乎不太满意我的食量,我虽有心为他再吃一颗,但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自从牵了手,我便觊觎起了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总想找个理由牵一牵,摸一摸。   有时,我拉着他的袖子,假装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心里能高兴许久。   神是一个好神,他不会因为我绞尽脑汁想牵他的手而不悦。   “为何想牵我的手?”   神的眼睛明亮而温和,像天上璀璨生辉的星。   我贪婪地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被卷入了某种幻境,“我想亲近你。”   神忽然抬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不可多看,你定力不足,会迷失心神。”   我拉下他的手,“可是,我早就迷失了。”   神笑了一下。   我喜欢他对我笑,因此我也对他绽开了笑容。   5、   我有一件窘迫的事。   我没有名字。   精怪们都叫我坏珠子,我可不想把这个难登大雅之堂的称呼说给神听。   我一方面担心神会问起我的名字,另一方面又为他不问我的名字而沮丧。   真是令人矛盾。   我想给自己取一个名字,在神问起来的时候能大大方方地告诉他。   要叫什么好呢?   我看着满池莲花陷入了沉思。   叫……叫莲花?   可我又不是什么莲花精,干嘛跟她们去攀亲戚。   万不得已我求助了神。   神的眼中透着笑意,他说:“瑟瑟者,绿珠也。瑟瑟如何?”   我被他看得面红耳赤。   原来他早就看出了我的真身。   “好,以后我就叫瑟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1 22:52:01~2021-08-23 20:2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彧不留是彧离 20瓶;taoyao 10瓶;绪命丹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