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生赢家[快穿]》 作者:绿嬑 文案 瑞和在濒死之际绑定了一个叫做[人生赢家]的系统,不停穿梭不同世界完成委托者的任务,以换取自己重生的宝贵机会。 *本文节奏很慢,感情线约等于无 *引用标志为(*)号,资料来源为百度百科 微博:晋江小浮池 内容标签:科幻 系统 快穿 主角:徐瑞和 ┃ 配角:瑞汀,徐瑞珠 ┃ 其它:种田文 一句话简介:永不言弃,认真对待生活 立意:努力与拼搏,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赢家 作品简评 瑞和在濒死的时候得到一个系统,系统460告诉他只要他为那些心有不甘的人实现愿望,代替他们将人生走向巅峰,那他就能得到重生。故事用流畅轻松的语言,讲述了瑞和在无数任务世界里过完一生又一生的故事。主角在位面穿梭中不停成长,逐渐领悟人生的真谛:人生赢家并不一定要家财万贯封侯拜相,只要脚踏实地地过好自己的生活,去奋斗去努力,不要留下一丁点遗憾,那便是自己人生的赢家。文章充满正能量,节奏舒缓细水长流,值得慢慢品味。 =================== 第1章 穿越1972   听着铜锣声醒来的徐瑞和,只来得及将自己的身体摸一遍,然后脑中掀起惊涛骇浪。   “走走都快点啊!我都敲了多久了,人到齐了没?嘿大山你弟弟呢?快去喊起来,怎么睡得跟猪一样喊都喊不醒!”   “都快点,今天任务重,隔壁生产小队早到地里了,你们好意思嘛羞不羞啊!”   徐瑞和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环境,陌生的景色映入眼帘,嘈杂的话语一刻不歇通通塞进脑子里,他只觉得头嗡嗡响恍若在梦中。   他不是躺在床上等死吗?   门被踹开,一个高壮的男人站在门口拍门:“快走了!队长催着呢!怎么还在床上——”说着大步走进来将徐瑞和一拖,“快快快别磨蹭了!”他有些怕这个人,觉得他又高又壮打人一定很痛,便踉跄着配合对方往门外走。   他头痛欲裂,却谨慎地不敢开口,出门之后这位大哥就松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徐瑞和忍着头痛观察四周,就见不少人在眼前走动,穿着是短打?看着和他一样是贫苦人,来不及多看,那位大哥在前面再次喊他:“小山快点!”   真奇怪,他觉得这人说话的腔调很怪异,可他却听得懂。来不及多加思考,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徐瑞和晕乎乎地跟着砸门拖他出门、喊他小弟的男人去上工了。   “今天收番薯!”   来到田里,徐瑞和见“大哥”开始掘番薯,又被对方瞪了一眼,赶紧蹲下学着其他人去捡番薯。耳边是吆喝声还有没间断的铜锣声,加上他现在头十分痛,慢慢地就有些受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又嗡一声长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晕过去之后,张家老大张大山简直目瞪口呆,这小山从今早就不对劲,赖床就算了,怎么突然还晕了?到底是亲弟弟,他赶紧丢开铁耙将弟弟抱起来,他们队的生产队队长张田生正好在旁边,赶紧过来查看,皱着眉头说:“中暑啦?大山把他送回去吧,等他好了再来。”   张大山有些尴尬也有些不高兴,就说:“不用,我把他喊醒!”结果又掐人中又揉手穴位的,人就只哼哼不醒。   “算了!”队长张田生催促,“送回去吧!给大成叔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好。”   张大山无法,只好应下。背着人到大成叔那里,大成叔是村里赤脚医生,很有些本事,他摸摸徐瑞和的手腕,又检查一下舌苔、眼皮,最后下结论:“是累着了,等他睡够了自己就会醒。”   到了晚间,瑞和果然醒了过来,张大山说灶台有剩饭,让他自己去吃。刚醒来的瑞和精神好很多,头也不痛了,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地方说是地府吧也不像,说是洋派人说的啥天堂吧?也不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地方,有着许多普通的辛苦劳作的人。   这具身体,不是他,他没有这么高,头发也没有这么短。只他还是不敢多说话,更加不敢询问。来到灶台,一个倒扣的竹篾子下有一碗凉凉的红薯汤,他直接往嘴里灌,只觉得吃下去后肚子里都是水。他也不敢多说话,看“大哥”那边房关上门,随后蜡烛光熄灭,他就摸着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竹席子上,瑞和觉得身上痒,想了想还是不敢出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他心里还有些奢望,想着可能睡醒后梦就醒了,他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哪怕回去后自己的的身体没有现在这幅强壮,哪怕痛得就要死去,他也想再看看妹妹一眼,告诉她自己攒的钱藏在哪里,叮嘱她好好当差,等攒够了钱赶紧赎身出去,李家人都不是好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瑞和睡着了,只是再次醒来时,瞪大眼睛看见的是窗外朝阳初升的光,鸡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他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然后落下泪来。   *   乡间的小路不太好走,现在正是插秧的时候,小路被许多人踩得泥泞不堪,前后两人一碰头,熟练地相互让一让,一晃一回,就能错着走过去。   瑞和松了一口气,好险这一次没摔倒,不然的话可难为情。他抱着秧苗下稻田,埋头开始插起来。他的动作不快,却一板一眼的,插得很均匀,对比着左右将秧苗插成一条直线。他刚学了两天,幸好原身是做惯农活的好手,慢慢做着手头也找到感觉,让他不至于发慌。   “小山,那边看着又做不完了,你不去帮帮忙?”有人来撞自己,都是穿着背心的,肩膀肉贴肉又热又黏,瑞和躲开,慢慢地说:“我自己的,都没,做,完。”言下之意,顾不上去帮别人插秧。   李大水粗黑的眉毛一挑,惊奇地嚷起来:“你这两天不对劲啊!你不是喜欢卢培音吗,以前天天凑她跟前献殷勤,又是帮锄草又是帮插秧的,这两天我可看见了,你连个眼风都没飘过去,不对头啊!”   我不是张小山,自然不可能再像他一样行事了。瑞和心里暗暗说,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两眼一抹黑,好不容易摸清了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原身叫做张小山,“大哥”叫张大山,原身有一个好朋友叫李大水等。他每天都需要听铜锣声起床,然后做工,前些天是收红薯,从昨天开始插秧。   不过这些都是自己听来的看来的,他很少说话,暗地里还在学着这些人说话的口音和语气。他心里很害怕,在接受了现状之后很担心会被别人发现自己是“鬼”,会将自己烧死!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前巷有户人家的女儿中邪就是被烧死了。   因此,他每天只老实地跟着“大哥”下地干活,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怕被人看出他不是张小山,把他绑起来一把火烧咯。   来这里已经五天了,这个叫李大水的应该是原身的好友,自打开始插秧就一直在他旁边,听说前阵子去走亲戚了,插秧活儿重要,这才被催着回来,李大水喜欢边说话边干活,其实瑞和还挺喜欢他的,因为他能从李大水嘴里听到不少消息。   李大水嗓门儿大,这一嚷嚷旁边做活儿的人都看过来,有几个还开始笑,眼神往话里几个当事人身上飘。瑞和连头都没有抬,继续插秧。   下了几天地,每天早上都有好似头头的人敲锣喊起床,众人都喊那个敲锣的人“田生叔”,然后田生叔吩咐工作,还拿着册子在登记,别人说那个叫工分,一天满工分能有十分呢,有了工分就能分粮食,就有吃的了!知道这一点之后,瑞和满心满眼都在做工上,别的是真的没心思去理会。   至于李大水说的卢培音,哦,那是一个扎着俩辫子的年轻姑娘,说是“知青”,他还没搞明白什么是知青呢。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该是很喜欢那姑娘的,听李大水说,那是天天帮着做工,“追求”人家呢。不过他是不敢再学原身的做法的。先别说他不认识卢培音,就说他才十三岁(虽然这具身体很高很壮,看着不止十三岁),哪里就到说媳妇的年纪了?   就在昨天,李大水来插秧时说起卢培音,听说原身有一个心上人,瑞和吓插秧的时候手都在抖!好在昨天他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正好那姑娘看过来,冷着脸,然后移开目光。   就那一眼,瑞和就高兴得在心里欢呼。天啊天啊天啊!他高兴极了!他以前生活坎坷,生活教会了他看眉高眼低,虽然那姑娘藏得好,从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有些清冷的小姑娘而已,可他还是看出了对方看到他时透出的轻视和厌恶。   真好!看来原身还没追上那姑娘呢!   确定这一点之后瑞和才稳下心来,做活儿都快了两分。他正愁原身亲近的人会认出自己是冒牌的,好在张家大哥和大嫂并没有露出怀疑的眼神,现在原身喜欢的姑娘不喜欢原身,想来对原身也不会多了解熟悉。于是今天出工,李大水再调侃起来,他就能做到充耳不闻了。   只是没想到,瑞和假装听不见,却有人被李大水的话惹怒了。   “好好一个男人,偏跟长舌妇一样念念叨叨的,说些三不着四的话!”一个姑娘腾地站起来,指着李大水骂起来:“我们都是同个生产队的人,互相帮个忙怎么了?你就说怎么了?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男女关系那档子事儿了?我们培音一直很勤快,偶尔做不完我们顺手帮衬怎么了?也没求着张小山!就你在哪里胡说八道!”   “不是,我、我说什么了我?”李大水冤死了,还要开口,瑞和也没想到这个姑娘会突然发作。可他知道是好是歹,李大水没有恶意的,于是赶紧拉住对方,转身对着那姑娘鞠了一个躬,只说了两个字:“对不起。”因为刚学当地话,着急起来他连长句子都发不出来,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又因为他咬字的时候发音慢,表情却诚挚严肃,这两个字便透出郑重和诚意来。   为卢培音出头的姑娘一下子哑火了,然后看向卢培音咨询她的意见。瑞和便对着卢培音再次道歉,卢培音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照得更加美丽了。她笑了笑:“没关系。现在春种这么忙,这时候该想的就是怎么高效率地完成组织的任务,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闹矛盾啦,青青谢谢你,我们来插秧吧。”   池青青哼了一声,蹲下继续干活。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瑞和又对李大水说:“不说这个了好不好?”眼带恳求。李大水蹲下:“不说就不说。”终究还有些讪讪然,安静地插了一会儿秧他又忍不住用手肘去撞徐瑞和,特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瑞和坚定摇头:“对。”   李大水还有些疑惑,不过现在不少闲聊的时候,眼见瑞和插秧已经挪到前头,两人之间错开两个身位了,再询问会让别人听见,于是不甘心地喊:“下工再聊哈!” 第2章 穿越1972   下工后,瑞和跟李大水一起蹲在水塘洗手洗脚,李大水左右看看,又问:“小山,你真的不喜欢卢培音啦?你之前不是很喜欢人家,说人家长得美声音甜?”   瑞和赶紧点头,再次严肃地看着李大水:“嗯!”   “好吧。”李大水嘀咕着,“其实我觉得你不喜欢她了也好,她太好看太受欢迎了,我听说二队的永树也喜欢她,不是我不挺兄弟你,而是永树确实比你强,我看啊你争不过他。现在放弃也好,免得以后伤心……”   听了李大水的话,徐瑞和心里暖暖的,觉得李大水真是一个好人。他拍拍好人的的肩膀,“走,回家。”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喉咙不舒服吗?”   “嗯,喉咙,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我就直说了啊!这次插秧结束后公社要开总结大会的,咱们的表现生产大队看在眼里,如果表现得不好,到时候大队的人去开会,把我们小队给批评了,你们这张脸羞不羞?啊羞不羞?都给我认真了!我看看谁偷懒,工分我非但不给记,我还要记下来报上去!让你们的名字在公社大会上响一回……”   瑞和每听一次队长的训话,心里就紧张一分,急得他呀就怕被批评!他爹以前就教他,不聪明不要紧,可人要勤快,勤能补拙!要多听聪明有智慧的人的话,从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等等。在他看来,队长说得特别好!勤劳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他要努力赚工分,赚粮食养活自己。   饥饿和生存的压力,让瑞和压下对妹妹的思念和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沉默着安静地埋头苦干。他庆幸周围的人都忙,到插秧最后阶段,连爱说话的李大水都累得少开口了,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关注他。他就在这忙碌的时节,小心谨慎地融入这个环境,在耕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本地土话,也摸清了原身更多的消息。   插秧结束之后,生产队组织庆祝大会,在夏日的夜晚,他们在晒谷场围着做一大圈,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出来表演,瑞和瞪大眼睛听着那些队长唱歌,还怪好听,歌词也挺好的,连他都听得明白。好像是在歌颂一个特别伟大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党,大家的好日子都是他们带来的。瑞和听着听着,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来。就着火光,他看着那些笑脸和远处的草垛,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好到他都想哭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分,就有吃的,多好多好啊。瑞和没读过书,只会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这里好的,暗地里还在想,如果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没人打他们,他们兄妹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去哪里找妹妹了。失望了一会儿,瑞和又被场上的新节目吸引了注意力。   “来,接下来请咱们上美村的知青们来个节目,诗歌朗诵!”   瑞和睁大眼睛,嘴巴不自觉长大,李大水撞他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漂亮吧?”   “嗯!”他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只见人群里站起来五个年轻姑娘,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白净的脸,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衣,站成一排的时候抬头挺胸,说不清楚的青春靓丽。卢培音也在里面,站在正中间,她开口了:“沁园春,长沙。”   身边的四个女知青一起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语气激昂情感充沛,瑞和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原来知青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啊。他之前听李大水说,知青是“城里”来的,从城里来乡下,一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之前瑞和私下还在想:这些年轻的知青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跟戏文里的流放如此相像?现在一看,这些知青念诗歌这么厉害,气质区别于其他人,他就想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是错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大气的词儿,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话语调,和他刚学的当地话截然不同,好像这些女知青一下子就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看直眼了吧?”   面对李大水的调侃,瑞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用手背碰鼻尖,小声问:“她们念的真好听,是她们写的吗?”   “肯定不是啦,这是老主席写的,可有名儿了!”   “哦。”虽然不是女知青写的,瑞和还是觉得这些知青可厉害了。   “你可别再对卢培音动心啊,这阵子农忙,你没看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帮着做一点那个帮着干一点,她自己都不用多劳累。她太受欢迎了,你要是继续追她的话肯定艰难,倒不如重新找一个,其实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还小暂时不说这么,大水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晚会很快就散了,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八点”,瑞和躺在床上,听见肚子又在咕咕的叫。不过他早就习惯饿肚子了,并没有当回事,熟练地放缓呼吸,再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还在今晚的晚会呢,脑海中那些知青的站在那里的场景挥之不去。“真好看啊。”他小声念着。   挺直的腰杆儿,听不懂却感觉十分美丽的诗歌,这就是读书人啊。瑞和心中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对读书一直存着一股敬畏和向往。真好啊。他再次翻了个身,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学堂里,桌上是白色的泛着香气的书,往左边一看,胞妹瑞珠正在对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   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心中还有些美,觉得这样的美梦简直比填饱肚子还让他高兴,希望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才好。   低头穿鞋,泪珠子滴在了泥土里,他大力地擦眼睛,垂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直到外面铜锣声起,他才抬起头抿嘴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脸,毛巾是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好像将自己的脸当地板了,狠狠地擦了几下,然后快步到外面集合。   忙碌的生活让瑞和没有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队长分配的工作,赚取足够的工分,等秋收的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粮食。   他很饿,很想吃一顿饱饭。 第3章 穿越1972   天天吃红薯粥,米很少很少,吃得瑞和顿顿胃空落落的。他也是实在能忍,插秧那阵子是最忙最辛苦的,他见嫂子不喜他多拿红薯就不敢拿。直到这一天,李大水又听见他肚子叫得欢,诧异了:“你家现在就三口人,你嫂子也很能干,一家三口工分都是足了,怎么就饿成这样了?”   瑞和十分不好意思:“可能我正在长身体,饿得快。”   李大水皱眉,问:“是不是你嫂子欺负你了?”   听了李大水的话瑞和的心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这么说啊?我嫂子……没欺负我。”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什么人?做你家邻居的,谁不知道她刻薄?长得倒是好贤良的样子,可谁不知道那年她给你妈吃粥水,一粒米都没有?还有一次丢掉你妈的碗?小山,你别学婶子一样忍,忍着忍着把自己饿坏了!”   第一次听见关于原身母亲的事情,却没想到和原身嫂子有这样的关系?粥水?他试探着说:“我妈他,也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不然我就被淹死了,我就这么咧咧几句,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我给你留烤红薯。”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想这么多也没用,那是张小山的嫂子,自己是徐瑞和呀。   他感激地对李大水说:“不用了,你放心吧我家有东西吃的,今晚肯定吃饱。”   李大水不怎么相信,最后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你别总是觉得自己是吃白食的,你十六了!咱们年纪小,顶多队长只给我们算八个工分,你也是每天都做足六七分的,之前还有一次做到八分,你自己挣的粮食够你自己吃的。以前婶子还在的时候也有工分,哪儿就是吃白食了?现在你吃的都是你自己挣的粮食,你嫂子要是说你你就顶回去,别给她太多脸。”   李大水的话给瑞和打开了一扇窗口,瑞和的眼睛亮了!他只见过前阵子生产队分刚挖的红薯,还以为只有那些是自己赚的,番薯粥再稀,里面也是有米的,他不知道那米也有原身的份儿,哪里还敢去挑拣吃食呢?   原来原主以前就很勤劳,每年都有分粮食的呢!   他忍不住露出笑容,突然觉得有底气了。   他认真点头:“感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会看着办的。”   李大水满意地露出笑容,“那我等你消息哈。”   第二天,李大水拉着瑞和问他昨天晚上是怎么“看着办”的,瑞和抿嘴笑:“我昨晚多拿了两个蒸番薯呢!”   “……没、没了?”   瑞和困惑地看他:“还要别的吗?昨晚我吃得可饱了,我嫂子瞪了我好几下我都当看不见。”说到这里,他露出反抗成功的骄傲表情,“我自己赚的红薯,才不怕她。后来我哥还说她,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她就不敢瞪我了。”   李大水:“……”   见好朋友露出“我哥真好”的表情,李大水好想招来一道天雷,好好地劈开这傻小子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陈年棉絮,然后顺便烧掉让这小子能够聪明一点。   “你哥就爱做好人。”李大水翻了个大白眼,见朋友不解地看他,他恨铁不成钢地点点朋友的额头,“算了我也不说了,你这样就很好,饿了就多吃别亏待自己。”   “嗯!”   瑞和觉得日子过得更好了,虽然吃番薯多了有些烧心,可是饱腹感是真实的,夜里被饿醒去喝井水的次数减少。随着更加习惯这个世界,瑞和的心理压力也开始减弱,心态偏向随遇而安,加上睡眠补足和食欲得到满足,他的身体开始明显发育。两个月过去,他比来的时候长了足足十公分,体格也从偏瘦变得匀称,脸颊开始有肉了。   又有一天李大水和瑞和说起,村里的竹器厂要扩大生产,所以要招工啦!   “听说是计件的,每做一个竹筐能分三毛钱四分钱。做三个就有一块钱!我妈说,厂里是三个人一组的,一天做多少个,工钱平分,一天一个人能分得到八毛钱,甚至一块钱呢!”   瑞和学李大水瞪大眼睛张开嘴,小声问:“一块钱?”得李大水激动一点头之后,瑞和也觉得心头火热起来。他小心地问:“那这里一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啊?”他家乡的一块大洋能买一担大米或者五只大肥鸡呢!不知道这里的一块钱和一块大洋一不一样……   李大水兴奋地给瑞和数:“可以买一百颗水果糖!也可以买一斤半猪肉!”他用力地拍手,“对了还能买六百发鞭炮!”   “那、那米呢?能买多少米?”   李大水算了算,有些不确定:“六斤还是七斤吧?我前几天听我妈说粮所的大米一斤一毛四分二厘。”   瑞和偷偷算了一下,这里的一块钱果然和大洋不一样。不过也很好了,能买一斤半猪肉呀,他好想好想吃肉,以前在宅子里做工十天半个月还能吃上一点点炼油渣,赶上节日宅子里的主人要祭祀,那时候能散下来好多肉,管家也不会再苛刻他们,一人能分上两块大肥肉片。那是他和妹妹最幸福的时候了。   “工钱这么多,工厂不好进吧?”这么好的活计肯定有很多人抢着去,瑞和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李大水点头:“是不好进,招工好严格的呢!要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咱们村的厂子就承办这两种。”   瑞和更泄气了:“可是我不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对了什么是面包碗?”   “面包就是外国人做的一种包子,镇里的供销社就有卖那种面包呢!闻起来特别香!面包碗就是放那种面包的,有点像洗脸盆。”   李大水孩子脾气,一说起玩的和吃的,话题就能偏到百八十里远,瑞和赶紧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总是说听说,到底是听谁说的?”   “我妈呀!我妈让我去应招,反正我做的那点工分也不顶什么用。”   按照乡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二十岁以下的不能算满工分,八分就算最多的了,其他的三四分,五六分都有。李大水是幼子家里有哥哥姐姐,虽然称不上懒惰,可也算不上勤奋,没有什么拼劲。现在一天能记得上四五分就很好了。他妈琢磨着不如让他去厂里赚点钱,反正家里人口多工分足,不缺他那点工分。   家里多一点活钱,平时要置办什么东西也方便。二儿子和大女儿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家里早就开始攒布票糖票等,可如果没有钱,有票也买不到东西。   听李大水这么一说,瑞和实在是羡慕。有母亲真好,他也想他娘了。那时候他七岁,他娘在等下做绣活儿,烛光照着她的眉眼温柔极了。娘的声音也很温柔:“阿和,等娘把这些活儿交了,改明儿就送你去上学堂,也学一些书上的道理。”   当时的自己只抱着才三岁的妹妹哄着,并不愿意去学堂:“我要带妹妹,还要劈柴还要帮爹开摊儿,没空上学。”   瑞和突然想起了他娘,想得眼睛酸涩。   李大水突然收声,小心地歪头看了瑞和一眼,有些懊恼地拍自己的额头,然后去揽瑞和的肩膀:“我跟你说这件事是想让你也一起去报名。”   “可是我不会编。”   “我也不会啊!所以我妈已经请了人来教我,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学不就成了。”   原来是李大水他妈实在是个伶俐人,既然打算让儿子进工厂,该学的就得让孩子学。她刚打听到工厂的招工消息,立马就给李大水找了一个师傅,那是一个被称作勇哥的厂里老人了,正好和李大水他妈有点亲戚关系,细算起来李大水要叫对方表哥的。   李大水说他妈给勇哥十斤红薯和一张二两的糖票做礼,明勇才答应教李大水,就教五天晚上,五天后工厂就开始招人了。   “今晚就开始学,你吃完晚饭就来我家,我们一起去。”   瑞和十分感动,可他有些担心自己如果去工厂了,没有工分,队里不给他发粮食怎么办?   李大水咦了一声:“你忘啦?没有公分每年也有粮食发的啊。”   原来现在讲究大集体,没做工没公分的人每年也能分上一百零八斤粮食。瑞和哪里知道这些,第一次听还差点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   这么好的事情都有?这个地方真好啊,只要努力耕作就有饭吃,不做还能分粮食。   “我差点忘了,我记得的记得的。”他赶紧糊弄过去,将这个消息记在心里。一年一百零八斤大米看着少,可等他赚了钱就可以自己去买粮食了。有得必有失,他懂这个道理。   他很快下定决心:“那我跟你一起去学!”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米的。 第4章 穿越1972   回到家后瑞和就立刻说了这件事,打算得到家里的支持,再从家里搬些红薯去做学费。在瑞和看来,学本事是顶顶重要的大事,不能省的,以前他娘还想着送他去学堂呢,可惜后来去不成。因此他并不想占李大水的便宜,勇哥只收了一个学生的学费,哪里有教两个学生的道理?   李大水好心让他一起去,他却不能真的去蹭对方的好处,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果那个明哥生气了怎么办?再说了,人家在工厂做工一整天,晚上回家多累呀,可不能让人白忙活。   没想到家里对他去工厂应招这件事开始并不支持。张大山说:“你都十六了,今年也拿过一次八分工分,像你这样能干的小伙子村子里才有几个?再过两年我和队长说说让他给你记满分。去工厂没必要,浪费了。”   瑞和便将自己计划的告诉张大山,没想到却得来张大嫂一个白眼。“去哪里买啊?”   “集、集市?”   “嗨呀小山你是不是被太阳晒傻了。”张大嫂夸张地笑起来,“你敢去集市买,人家还不敢去集市卖呢,现在哪里有集市!”   瑞和大吃一惊,猜测难道这个地方竟然是没有集市的?怎么张大哥和大嫂一听自己要去买米,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说:“那咱们有钱,有钱也买不到米吗?”   “你真是傻了,买粮食要有粮票,是你有还是家里有?”   粮、粮票?   那是什么东西?   为了搞清楚什么是粮票,瑞和不得不谨慎地打探,第二天就从李大水嘴里打听来了。李大水蔫蔫儿的,说他妈昨晚骂他了,说他缺心眼。   昨晚李大水他妈秀娥摁着李大水的额头说:“你和小山关系好我知道,可咱们家和他们家不一样!他们家就三个人,就张大山拿满工分,两个壮小伙一年得吃多少粮食,你让小山也去进厂,那他们家里吃什么?拿工钱买粮食?要是小山做的数量不多,一个月工钱太少不够买粮食怎么办?”   “对不起啊小山。”   瑞和赶紧摆手:“不要这么说,你也是为我好。”然后旁敲侧击粮票的事情,“我哥嫂也不愿意我去,说有钱也没用,没有粮票买不到粮食,粮票那东西真烦人啊,我家没有唉。”   没想到李大水翻了个白眼:“你哥嫂这是哄谁呢?”他靠近瑞和压低声音,“虽然上头不让人私底下买卖,要拿粮票上粮所去买,可咱们农村户哪里有粮票?有的人家粮食不够吃怎么办?有的人粮食吃不完就放着烂掉啊?大家都偷偷儿的换,真要买卖,肯定找得到门路的!”   瑞和听得心直打鼓:“怎、怎么弄?”   “你傻呀,可以找咱村里的人换啊!比如张小草她家就常把粮食偷偷送进城里和那些城里人换票,她哥在工农兵大学读书,外头吃饭也要票呢,她家就缺粮票。你给她钱,她家应该也是愿意卖给你的。”李大水撇撇嘴,“那城里人粮食不够吃,有时候也会偷偷和咱们农村人换呢,这在背地里多了去了。小心点别被抓到就成!你怎么么连这个也忘了?”   “没忘没忘,就是一时想岔了。”瑞和赶紧搪塞过去,将李大水说的记在心里。他还是想进厂,如果他勤劳一点一天赚一块钱,那一个月就有三十块。这些钱偷偷去买粮食,一个月下来还能存下来二十块钱呢。他还是更相信李大水的话,偷偷地买,肯定有人敢偷偷地卖。   不过这个世界还真的奇怪,买东西要“票”,有钱还难买东西?他又不敢多细问,就怕李大水看出端倪来。   回家后,他和张大山他们再次提起进厂的事情,张大嫂说:“谁不想进厂?现在想赚钱都没有地方挣去,可咱大队就一个竹器厂,矿山上的重工厂,加上矿山路那边的糖厂,重工厂就算了,竹器厂和糖厂要进去多难?我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这一次你说竹器厂要扩招,你能保证你去了就能被选上?到时候东西搭出去了没能进厂,不是亏死了!”   可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坐在家里不动,就能天上掉馅饼到你怀里的?   瑞和不懂大道理,只知道想要什么就得去做,想要赚钱,就得吃苦,想要进厂,就一定要先学会扎竹筐。   他坚持要去,张大山不得不开口了:“小山别闹了,竹器厂招人要求很高的,你肯定进不去,才几天功夫你能学到哪里去?再说明勇怎么会真心教你们?谁不把手艺藏得紧紧的,他就是骗东西的。”   瑞和感觉到了无力。他其实并不知道原主以前是怎么和兄嫂相处的,可他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这一次是他第一次提出请求,可张大山夫妻二人根本劝不动求不动,那眼神好像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也许自己确实是在无理取闹吧。他有些丧气,午睡的时候根本睡不着。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十几次之后他坐起来,只觉得心底有一股火在烧。   他想去,他要去。   如果错过这一次他一定会后悔的。怕什么呢?这里不是民国二年,他也不是被卖入李宅的下人,生死不由自己。   没有人能够打死他,他是自由身!   他有手有脚,身体强壮。   “也许我变得贪心了。”瑞和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变大了。刚到这里的时候,他想得最多是不要被人发现他是孤魂野鬼附身,要尽快学会说本地话,要好好做工,不管是拎锄头铲地、背粪桶浇肥,还是去割猪草清洗猪圈,他都学、都做。在每顿多拿两个红薯之后,他更是十分满足。   可在李大水说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他赚到钱之后,他不再满足日复一日下地的生活了。   他想进厂想赚钱,想吃肉想饱饭。   有更好的生活摆在眼前,他要试着去抓住。如果抓不到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他不会因此丢掉性命。   想通之后瑞和等张大山夫妻午睡起来时再次提出自己的看法,张大山还是不同意,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瑞和认真地提出解决办法:“如果最后进不了厂,那拿出来的十斤红薯就算我的。这次分的红薯是按分头分的,咱家里拿了九十六斤,里面有三十二斤是我的。以后我就吃那三十二斤。不过红薯已经吃了快一半了,那就重新分,我还有十六斤。”他瞄了张大嫂一眼,“嫂子拿回娘家的十斤我就不计较了。”   最后一句话把张大嫂气得要蹦起来!一下子指着瑞和骂起来,什么翅膀硬了啊要债鬼啊,气得想到什么骂什么。   大中午的,铜锣声响之后村里人都起来准备下地了,一听张家这边吵吵闹闹的,左邻右舍都探头来看,隔壁邻居还高声问:“宋丽啊,干嘛呢,唱戏呀?”   张大嫂的骂声戛然而止,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高声回:“对啊开嗓呢!改天唱给你听!”然后压低声音盯着瑞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哥哥嫂嫂心疼你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来和我一分一厘地算清楚,是想做什么?!”   说出那样的话瑞和也觉得脸上躁心狂跳,好像他一下子就变成“坏人”了。可他抿嘴坚持:“我就是想去。”   “大山!好了没走咯!”   外面也有人在招呼张大山的,下一秒李大水也在门外喊张小山的名字。被外人看到家里争吵太丢脸了,张大山最不乐意见到这样丢人的场面,见弟弟还是坚持,便恼怒地应下来:“去吧去吧!”   “还要一张票,糖票肥皂票布票都行!”瑞和赶紧补充,他跟李大水打听过,明勇要结婚了,最近一直在攒票证呢。   “行行行,今晚给你!”   他们这样的人家属于村子里较穷的,家中没有余钱,一般队里发下来的票好多都用不完,堆在角落里积灰过期。   下午烧完草木灰,瑞和的工作就做完了,回到家说起这事:“我今晚就去,只剩下四天了。”   没想到张大嫂突然又变卦,不愿意出学费,只让瑞和空手去。她指着瑞和的脑袋:“怎么这么死心眼!大水让你去你就去,还重新拿什么学费?十斤番薯教你们两个人五天晚上都有得剩!还有糖,糖票多值钱,给了你咱们家不用糖了?布票更不行!”   瑞和不愿意。大水对他好他很感激,可他明白道理,不能让勇哥生大水的气。因此坚持要拿,张嫂子还要再说,被张大山喝止:“行了别念了,小山快去吧,天都黑了,再晚就学不了多久了。”他做主给了瑞和一张糖票。其实他们家很少用糖票,平时都换给其他人得一些米面,这些私底下的交易上头是管不着的。   “哎。”   瑞和高兴地应了,张大嫂最后加了一句:“如果能进厂发了工钱可不能乱花,拿给你大哥让他帮你收着,以后能买粮食和布。”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大哥是当家人,理应掌家,赚的钱给大哥是应该的。   瑞和抱着红薯出门往李大水家去,结果突然他听见有人叫他,睁开眼睛一看,有一盏红灯笼慢慢向他靠近,近了的时候瑞和看清那不是红灯笼,而是一朵毛茸茸的红球?他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刚想伸手去摸,没想到红球裂出嘴巴开始说话:“宿主你好,我是系统460。”   瑞和……瑞和几乎要吓哭了。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妖怪!   黑漆漆的夜里一颗会说话的红色光球,那语调平平的毫无起伏,十分古怪,听着像稚嫩的童声,又像女声男声?   天啊!爹救命啊有妖怪!   他到底在死之前只有十三岁,虽然家道中落也算尝尽世间百态,可是流落的地方都不是好地方,每天只埋头干活,见识实在有限。   这、这样会动的,有嘴巴的,还会说话的红色毛球!他是真的没见过啊!他从自己听来的鬼故事里扒拉,觉得这肯定是妖怪!吃人的妖怪!   救命啊! 第5章 穿越1972   瑞和惊恐到极致反而发不出声儿来,管事曾经说过,不许在宅子里大声喧哗惊扰了主人家,不听话犯了规矩就要打的。打人的杖子那么粗那么厚,瑞和只看过一次杖刑就吓得不轻,自此牢牢记住府中规矩,轻易不敢大声开口。   自称系统460的红球在他身边转啊转,转得瑞和满眼都是红圈圈。好不容易他压住恐惧,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我是好人,有、有仇报仇你找正主去——”   红球说:“我就是来找你的。”   瑞和吓得真的哭出来:“我、我没做坏事啊!”   红球再次用它那平板得毫无波动说:“请宿主不要惊慌,检测到你的精神波动太大,为了你的身心健康,建议为你施加睡眠辅助,请问是否接受?”   瑞和更害怕了,他完全听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吓得直哭。下一秒他忽然觉得困极了,歪头失去了意识。   在家里左等右等不到朋友的李大水坐不住了,飞奔出门打算去张家,结果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哈。爬起来之后回身一看,一下子吓着了。   怎么好像是一个人?   此时天已经完成黑了下来,只有各家的零星烛光如豆,根本照不清外面的路。李大水到底年纪还小有些害怕不敢上前,于是疯狂跑回家喊他哥:“前面墙边窝了一个人!”   院子里蹲着纳凉的李家男人们一听,赶紧跟着他一去过去,李大水他妈秀娥提着油灯跟在后面,结果烛光一照,竟是熟人。   秀娥连喊造孽:“怎么小山晕在这里了?哎哟还有一袋红薯。”   “是不是遭贼了?”   “不像,遭贼这里还能有一袋红薯?”   李大水的大哥李大田将瑞和背起来送回张家,张大山夫妻都惊呆了,这好端端地出门怎么横着回来了,听李大水说了前因后果,又受了李大水他妈暗含怀疑的眼神,张大嫂又气又委屈:“秀娥婶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呢,小山晕倒可不关我的事。”   秀娥打了个哈哈:“可能是半大小伙饿得快,刚出门就饿晕了。”   饿晕了?   张嫂子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晚饭吃了两碗红薯粥,还吃了三个蒸红薯,这还能饿晕?秀娥婶子,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情,还是别乱说的好。”   张大山也觉得脸上过不去:“婶子,小山每顿都吃得够的,我们家就三口人,粮食够,没那么省。我看啊可能是白天做工累着了,这不他说想去竹器厂,我寻思着竹器厂不比下地累,就让他去了。你看那袋子里的红薯还是学费呢,他说要去找明勇学编筐,我就让他随便拿,该拿多少学费就拿多少。”都这么对他了,还能亏待他?   秀娥又笑了笑:“我就是说笑话,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成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如果小山醒来还想学就来找我们大水。”临走前还问:“要是一会儿还没醒,就去卫生所找宜姑看看。”   张大哥应下:“我知道的,婶子放心吧。”   李大水也被他妈拽走了,心里实在担心好哥们的情况,秀娥掐了他的耳朵:“赶紧去你勇哥家去,没学会今晚就别回家了!”   张家。   张大山给瑞和检查了一下,没发烧没抽抽,看着跟睡着了一样。如果不是他亲眼看见弟弟今晚确实吃了晚饭,也要怀疑这是饿晕的。   “我看啊是睡着了!”张大嫂没好气地端进来一碗水,让丈夫给小叔子喂水,“这秀娥婶子也是的,嘴里吐不出好话,一看小山晕了就拿那眼神瞅我,关我什么事!小山也真是的!家里不晕晕外头,丢死人了。”   张大山给瑞和喂水,一直沉默不语,最后才说:“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工。”   “那小山进厂的事情怎么办?”   “等他醒了再说吧。”   张大嫂问:“要不我去吧?让小山继续下地。”   张大山看她:“你会编竹筐?”   张大嫂撇嘴:“这有多难,不是能去明勇那里学吗?反正红薯已经装好了,我去学也成。”   烛光将张大山的影子扭曲地映在土墙上,他沉默了许久,张大嫂知道他的性子,因此继续说自己的。“我们结婚五年了还没孩子,很可能是累着了,进厂多好活儿比下地清闲,可能孩子就来了呢?”   最后张大山点头:“那成,你现在就去明勇家吧,才有五天能学你抓紧时间学吧。村里的竹器厂我知道,对工人要求很高,做得不好人家才不招你,这一次扩招,要求也不会低多少的,你上点心。”   张大嫂飞了个白眼:“这还用你说。”说完扭身就走。   瑞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他睡过去之后立刻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   他趴在床上,下半身流出的血已经凝结成黑褐色。他的妹妹瑞珠趴在床头捂着嘴巴流泪,那眼泪跟水一样不停地顺着指缝往下淌。   在这宅子里,不能哭,哭也不能出声,不然就是丧气秽气,主人家会不喜的。   瑞和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和妹妹,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梦见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梦见过自己失踪之后妹妹会多难过,可从没有一次这么清晰、这么真实。如果不是他伸手去摸妹妹的头却穿过去,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回来了。   “你快死了。”还是那个怪怪的声音,此时瑞和却不害怕了。他想,也许那红球就是满天神佛看他心诚,特别派来送他回家看一眼的。他蹲在地上虚虚地抚摸着妹妹的头,温柔地哄:“莫哭了,以后哥哥不在你自己要好好的,我把咱们的钱都藏在床底下,你记得藏好,以后自己领的月钱该打点的打点,剩下的也要攒起来,好给自己赎身。我的丧事就别办了,一席子卷出去就好,你可别花钱……”   说着说着忍不住掉眼泪。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被打成那样,下半身他连痛都感觉不到,必定好不了了的。这年头做人奴仆的命都贱,除了妹妹还会为他哭,哪儿还指望管事给他请大夫?再说了,他是为了给主人家的孩子顶罪的,死了更好。主人家的孩子犯了错,就一定是身边的下人撺掇、教坏的。   只是他真的放心不下妹妹!   瑞和越叮嘱越觉得放心不下,只觉得事事牵挂,满心担忧。   他心中涌起一股勇气,转头冲着身后的红球跪下,重重地磕头:“我不知道您是哪一路神仙,只求求您能让我再多活两年,等我妹妹长大!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宿主请不要这样,我并不是神仙,我是系统460,来自晋江公司,接下来我将为你仔细自我介绍一遍,考虑到你身处的世界社会发展进程还处于落后阶段,科学技术水平发展程度低,你可能无法充分理解我接下来说的话。所以我会尽量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为宿主解释,请宿主不懂就问。”   瑞和:“……您说什么?”   接下来,瑞和听到了自记事起后听到的最诡异、最神秘、最无法理解的话。   他虽没读过书,后来进了宅子做主人家孩子身边的小书童,多多少少跟着小主人听过几节课,认过几个字。上手写字是不成的,但至少能听懂一些道理,不似睁眼瞎。   可这“仙人”说的话,一字一字他似乎都听得懂,怎么组合起来他完全听不明白呢?   什么“虚拟位面”,什么“灵魂能量”,什么“绑定系统”?瑞和满脑子浆糊,胀痛得要命。可他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谨慎耐心。不聪明没关系,那就听,那就看,不要多嘴不要多问。他没有打断“仙人”说话,只用心地将所有话都在脑子里过一遍,硬是记下五七分。等仙人停下,才小心地问出自己的疑问。   一问一答,最后瑞和终于懂了。他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竟然天降大运,让他在绝境之中得到一丝生机。   用瑞和自己的理解来说,原来,这个红球系统460来自一个遥远地方一个叫做晋江的大公司,是里面的一个员工。公司他知道,洋人来华之后建立了好多工厂,有的生产毛巾,他见主人家用过,那毛巾确实织得好,又软又滑。只不过这晋江公司更厉害一些,他们为了度假,做出许多世界,那个遥远地方的人都喜欢去不同的世界游玩。那些游人有时候会遇上一些困难,这就需要有人去帮他们的忙。   “我就是去帮忙的人?”瑞和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能帮得上忙吗?”   “宿主别紧张,我能找上你就证明你的灵魂足够强大,支撑得住多次进入任务世界的传送,你先别急着拒绝,如果你接受了系统绑定,在完成任务之后你就能获得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能回到你的亲人身边。而做任务成功也有相应的奖励,这些都能用到你和亲人身上,改善你们的生活甚至改变你们的人生。”   “宿主,你要接受绑定吗?”   活下来……回到亲人身边……奖励……改变人生……   瑞和重重点头:“我接受!” 第6章 穿越1972   很久之后瑞和才知道,归家的那一天遥遥无期。虽然系统460说,他所在的世界和做任务的地方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在他的灵魂被摄走前往任务世界的时候,他的世界相对于任务世界来说,可以说是静止不动的。   这样神奇的手段让瑞和叹为观止,虽然不甚理解却敬畏对待。   不过这时候的瑞和并不知晓这些,他在意的是刚刚看到的妹妹,不过系统说那只是一段他濒死前的影像。他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那也好。”他蹲在妹妹面前细细地看她的脸,最后转头问:“任务呢?我该怎么做?”   下一瞬瑞和觉得脚下一轻,落地后他有些惊慌地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一处四周白雾缭绕之地,还流淌一条看不见尽头和边界的江,江水是碧绿色的。他有些不安地在岸边四顾,小声喊:“系、系统460?你在吗?”   “我在。”红球突然出现,它让瑞和坐下,“很抱歉,因为我经验不足,在传送你进入任务世界的时候出了差错,导致和你失联,为了让宿主你赶紧赶上任务进度,接下来我要和你说一下这一次任务的主要情况,我先将原主张小山的记忆给你,你需要从里面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瑞和刚应了一声好,就看到一束光往他额头飞来,他大吃一惊本能闪躲,没想到那光还会拐道,追着没入他的额头。   他的脑海涌入一个叫做张小山的人的一生。   张小山出生在某个小世界一个叫做上美村的普通南方乡村里,生于一九五六年。那是一个国家正在摸索着前进的时候,张小山刚会走就会下地给父母送水,刚会跑就会去帮忙捡麦穗,等上了十二岁长得高瘦,就开始下地赚工分了。   他的一生很平常,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等改革开放,村子里不少人都离村去外面打拼,张小山却不愿意出去,仍然守着田地做活。三十岁结婚,在他三十四岁那一年,他的小儿子得病没有钱医治,最后死在出院回村的牛车上。张小山终于决定出去打工,他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去做工程,最后因工伤断腿,拿了一万两千块钱回到家。   之后他的生活过得更加糟糕,先是他再次怀孕的妻子因为他受伤而受刺激过大,早产加难产,留下一个孱弱的女儿离开了人世。他一个人拉拔着两个女儿长大,结果大女儿在工厂和一个外省的青年自由恋爱,最后跟着对方回了遥远的北方老家,接下来二十年没有再回来一次。   小女儿因为早产的缘故身子弱,后来又得不到多好的照顾,长大之后仍然是病秧子,轻易扛不了柴提不了水,进工厂人家也不愿意收。最后只好在家里编草帽、竹筐、竹篾子竹灯笼等,赚些手工钱。   而张小山的身体在那年丧子断腿再丧妻的接连打击中已经败了下来,勉强支撑到五十七岁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才二十岁还没有订人家的小女儿,满心牵挂,满心不甘。   瑞和看完张小山的一生之后听到系统问他:“你看出了什么?”   听多之后他已经不害怕那种怪异腔调了,也许这就是那个叫做晋江的公司独有的说话方式呢,越厉害的地方越与旁人不同嘛。听系统460问他,他便谨慎回答:“张小山他不放心小闺女,也想念他的大闺女。”   他要做的,就是为这些人消除执念和不甘之心,只要原主满意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因此说出张小山对女儿的牵挂之后,听系统又问“还有吗”他就继续思考:“腿伤了他很难受,他想要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还有他的妻子难产死了……”   瑞和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个……可是张小山现在还没有成亲,也没有女儿啊,怎、怎么办呐?”   系统460板正地说:“宿主,你没有抓住张小山之所以产生不甘和怨恨的根源。你再仔细想一想吧。我检测到你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所以为了不耽搁你的时间,这就把你送回去了。请宿主多多思考小心行事,有事找我的话就在脑子里喊我的名字。”   “好、好的,麻烦你了。”   眼前一闪,瑞和脚下失重忍不住伸手乱抓,感觉到后背落在实处后他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自己屋里。月光洒进来将他的床铺照得清清楚楚,他有些恍惚:“我这是在做梦吗?”   瑞和先捏捏脸,再咬咬手指,最后在心里默念:“系统460?”   “宿主我在,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哦、哦没事!不好意思啊。”   瑞和一下子心安了。他坐在床上继续思考着张小山的人生。系统说他没有抓住根源,那什么是根源呢?他自己想了老半天想不通,只好再次呼唤系统460:“请问什么是根源?”   “我结合你现实世界的文字系统给你展示一下,你看像床上的月光。”   瑞和期待地盯着床板,月光照在床板正中间,好像有一只手在凭空动作,一笔一划写出两个字来。他着迷地看着,一下子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这字真好看。   这就是所谓“根源”的书写啊,他胸口像揣了只兔子,又像偷舔了一口蜜糖,满心都是欢喜和满足。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系统460是出厂后第一次独立做任务,同批次出厂的同事也是菜鸟,没有办法互相传授经验,倒是听前辈们说过,宿主的脾性都是不一样的。   有的聪明又高傲不爱和系统打交道,那就淡淡地就行,有事说事没事隐身。有的宿主性子外向爱说话,那就多陪着说说话。有的宿主不怎么聪明,那就在规则之内帮忙多提点提点,好让彼此都工作顺利。   系统460想了想:这个宿主的年纪有点小,所处的世界也有些落后,没什么见识,似乎也不怎么识字。它听以前的前辈说过,一个宿主要做好任务,不需要多么聪明,也不需要智商多高,只要懂得事理、能辨是非,一切都错不了。其他的都能慢慢地加强,等任务做多了见识变广了,人就算不聪明也能慢慢成长起来。   一通则百通。   因此,不要对宿主的难处视而不见,规则内能帮的就要帮。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双方是要相处上许久的,系统和宿主,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你好我好一起好的关系。   想到这里,系统460仔仔细细地和瑞和解释了何为“根源”,为了让宿主理解,它说得很形象:“根就是树的根花草的根,有根才能长出上面的枝叶花朵,源可以理解是水的源头,有源头才会有之后的江海湖泊。”   瑞和一听就明白了,一个劲地和系统460说谢谢。   “还有一件事要通知宿主,考虑到文化差异,我们公司会为宿主植入一套语言转换程序,在宿主进入不同任务世界的时候,当地土著的语言听在你耳中会是你现实世界的语言,而你说出的话在任务世界土著居民耳中也会是他们当地的语言。之前和宿主建立联系的时候出现意外,导致宿主的语言转换程序崩溃,所以现在我会把程序补发给你。”   瑞和想起刚来这里时虽然能听得到别人说的话,可自己却完全不会说时的窘境,忙不迭点头:“好!”   “这套语言转换程序是有限定的,它只会为宿主附身时候原主在那个阶段已经掌握的语言做转换服务,请宿主把握好分寸。”   “抱、抱歉,能不能解释一下限定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系统460反省了一下,立刻重新解释:“我拿你现在所处的情况来做分析,你附身的原主叫做张小山,现在他处于十六岁的人生阶段,在你附身之前,他已经学会当地的方言,接受了小学二年级的教育,所以也会初略使用本国官方标准语言普通话。这就是张小山现在掌握的两种语言体系,所以在你附身之后,语言转换程序就会为你提供这两种语言体系的转换服务。我这么说宿主听懂了吗?”   瑞和吃力地接收系统460一大段的解释语,终于点头:“懂了。”   “那就好。这个任务世界的语言体系还有很多,宿主要自己把握。”   “我明白了。现在我能得到的都是原身留下来的福泽,以后还是要自己努力从才能更好。”瑞和认真地说,“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收到。那么宿主开始做任务吧。”   瑞和又紧张起来。做任务?一下子他都没有头绪了!他呆坐在床上很久,突然想起系统460说过“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分叉点……瑞和不得不重视起来。他再次回想张小山的一生,系统460真的很厉害,原身的记忆好像已经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只要细心地翻找就能再次记起。刚刚才看过一次,这次回想很快就从记忆里扒拉出张小山在十六岁时的经历。   原来张小山也在李大水的帮助下打算进工厂了,他很勤奋,硬是在五天里学会了编织竹筐和面包碗,得到了进入工厂的机会。可是他没有去,他将机会让给了卢培音。   “原来是这样啊……”瑞和恍然大悟。不过原主喜欢卢培音,他却是不喜欢的,这一次他不会将进厂的机会让给别人。“系统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宿主,按照规定我除了给你提供原主的记忆,别的关于任务进展的信息我都不能透露。”系统460一板一眼地说,“前面跟你说过,你接受绑定的系统叫做[人生赢家],就是为逝去后心有不甘的人重新走一次人生,这怎么样才算是赢家要看你对原主心愿的理解,有时候并不是封侯拜相或是家缠万贯就是赢家。”   人生百态,各人的追求不同,所尝到的滋味也不同。   瑞和似懂非懂:“谢谢你了,我会再认真去想的。”他不应该将这个世界当做戏本子,也不应该当做游戏。这一切多真实啊!那些下地的日子流的汗水和吃不饱肚子空落落的感觉,一样一样都是真的。   当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妙地方时,他只想着小心翼翼地融入不让别人发现异常,没道理现在知晓前因后果了却大意起来。前进的方向已经为他指明,他要更加努力才行! 第7章 穿越1972   “大水!”因为系统460带来的一连串冲击而发蒙发烫的脑子终于冷静下来,瑞和第一时间想到了今晚和李大水的约定。他要去勇哥家学竹筐的!   难道这就是系统460说的分叉点吗?   一猜想自己今晚没有去学编竹筐而学习时间不够,竹筐的技术学得不够好,最后竹器厂不招他……瑞和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因为他“晕”在路边,张家嫂子临时起意,已经顶替他去勇哥家学习了。   “小山?你醒了?”张大山听到动静推门出来,上前来去摸他的头,问:“你怎么晕在路边了?哪里不舒服啊?”   瑞和着急去找李大水,他不知道勇哥家在哪里,现在天色这么黑也不知道几点了。于是赶紧敷衍过张大山:“大哥我没事,我现在要去找大水,他肯定等我好久了。”   张大山笑了:“别着急,就是大水发现你晕在墙边才送你回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   “不,我要去。”瑞和继续摇头看着张大山,“我和大水说好了的。”   “小山!”张大山严厉起来,“你大了,不能这么任性!”   “反正我要去。”瑞和看了看,“番薯也被嫂子拿走了是不是?那我再去拿一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那张糖票已经不在了。   张大山拽住瑞和的手,脸上是难得的严厉:“小山!别任性!我们家不能两个人进厂,工分不够,一年到头分的粮食家里是不够吃的!你嫂子是个女人,心细手细,就让她去吧!赶紧睡觉去!”   瑞和想不到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的这一茬倒被他遇上了,想来想去竟然是自己“晕倒”在路边引发了这个意外,他有些生气,气自己胆子太小,系统460为了让自己冷静才让自己晕过去。如果自己勇敢一点就好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找方法补救,他对张大山的敬畏已经淡了很多,这种底气来自于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是一无所知,也来自于张小山的记忆。   他坚持:“我要去,一定要去。”说着跑到厨房里去装红薯。   既然张大哥不愿意,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一张糖票,他赶紧装了五十斤红薯,只希望明勇哥能接受。   张大山真的是大吃一惊,怎么这小山今天晚上性子这么轴,怎么说都说不听?以前他不是最听自己的话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更是十分老实。他忙跟上去,左劝右劝就是不能拉住瑞和,一气之下说:“好我不管了!反正你大了翅膀硬了,干脆分家好,我也不管你了!”   分家?   瑞和的耳朵竖起来,他想起原主后来也是和张大哥分家的,张小山三十岁时要结婚了,问张大山要放在他那里的钱,前前后后张小山放家里的钱有两千多,结果张大山只拿出两百块。不承认收过两千三百块钱。   于是两兄弟分家。   他觉得现在分家也好,即使自己进不了厂也可以继续下地赚工分,他自己能养得活自己的。于是瑞和点头:“好,分家!不过我现在没空,等我回来再和大家说分家的事情吧。”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咱们分粮食和分房子。”   张大山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扛着红薯跑出家门,只觉得今晚遇到的事情都跟做梦一样。分家?他竟然同意了?张大山的脸色黑得像锅底,觉得自己的当家威严遭到了打击,又气又恼又羞。   瑞和飞奔到李大水家,在李大水的大哥帮忙下来到明勇哥家。明勇在他自己的屋子教他们,点着的油灯亮度有限,李大水和张大嫂学得认真,见瑞和过来都有些吃惊。   明勇说:“别说话了赶紧学,我家里人都睡了。”他将袋子颠了颠估摸重量,同意收下瑞和这个学生。   张大嫂只好闭嘴,视线忍不住飘到墙角处多出来的一袋子红薯,那袋子鼓囊囊的看着就有五六十斤,心疼得要命,埋怨丈夫怎么放小叔子过来,这多出来的红薯多浪费啊!这个月煮的粥要更稀了!可是她不敢在外人面前撵小叔子回去,这对她的名声不好,听了明勇的话只好悻悻地低头继续绕竹片。   学习扎竹筐的机会来之不易,瑞和盘腿坐着的时候还会不由得想起刚刚顶撞张大山的场景,心中还有些后怕。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悄悄问:“系统460,你觉得我刚刚那么做对吗?”   系统460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要多给宿主鼓励,于是回答:“我觉得宿主刚刚很勇敢。”对不对的,这要宿主自己判断。   瑞和却很高兴,露出大大的笑容。   十二点的时候明勇看了下手表让他们回去,李大水拉着瑞和出去之后羡慕地说起那只手表:“足足要一百块钱呢!说是二手货,新的要一百五十多,勇哥说他这表准备结婚的时候做彩礼的,多体面啊。我一定要进厂,以后也赚钱买手表。”   瑞和也看见了,正想说什么却被张大嫂一把拉过去,一转头就对上张大嫂的黑脸:“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哥没跟你说明白?”瑞和挣脱开她的手:“说了,还说要分家,改明儿就分。”   这下子轮到张大嫂傻眼了。   第二天下地的时候李大水还问呢:“怎么无缘无故说要分家?”瑞和就把张大山拿分家来顶他的事情说了:“我想过了,我十六岁也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李大水很是为他生气:“你大哥那是什么人啊,说分家好像你就怕了一样。我见到你嫂子的时候都吓一跳,她还跟我说你不来了。分家也好,你做工那么卖力,回头给队长说一说看能不能给你记到九分,不能看你年纪不到就不认你做的活儿嘛。”   瑞和让他小声些:“其实我大哥不是坏人,你别这么说他了。我以前年纪小,后头两年我妈生病,家里都是我哥哥嫂子在撑着。”这是原主的真实想法,他觉得嫂子确实有些刻薄,可这也是生活逼的,都能理解。   至于说李大水之前说的,张大嫂给原主他妈吃的粥只有粥水没有米,那倒是真的。可是那时候满家都要靠哥嫂支撑,他才能拿两分三分工分,发的粮食几乎都送给卫生所的医生做诊费,根本帮不上家里多少。嫂子刻薄,大哥沉默,他和他妈根本没有底气。张小山只好将自己粥里的米和红薯捞给他妈吃,别的是不敢说的。   原主都不敢计较的事情,瑞和没有亲身经历过更加不会多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刚开始吃不饱,后面都是吃个七八分饱的。他也看得出来,张大嫂就是看着凶,你要是敢撅回去,对方就缩了。而张大哥那是万事不管的,除非事情到了他头上。因此瑞和后头才能吃饱,因为他发现只要顶住张大嫂的白眼不理会她不惧怕她,多拿几个红薯多舀一碗粥,张大嫂也是不敢真的骂出来、真的劈手去抢的。   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瑞和有些微心得。   昨晚,张大哥说要分家也不是真心的,可今天回想起来瑞和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回答。其实他也有些担心会被张大哥看出自己不是张小山,分开了接触少,对他才是安全的。   “那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分家啊?”   “早上没时间说这件事,中午吃饭再说吧。”   “唉我好饿啊,离中午还好久。”李大水蔫蔫儿地拔草,瑞和也饿呢,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午饭晚饭,早饭是不吃的。   挨到中午回家,瑞和蹲着烧柴,张大嫂做饭,张大哥蹲在门口抽旱烟。厨房里有不同往日的沉闷,柴火噼里啪啦地跳着,在瑞和眼底映下红色的火光。他的余光看到张大嫂在和张大哥打眉眼官司,他暗暗猜着等下一次应该又是张大嫂开口。   果然张大嫂咳嗽两声喊瑞和:“小山呐,我想着既然红薯都送过去了再要回来不好听,这么着,我们两个都去学,都去竹器厂报名,只看谁能被招上,你看怎么样?”   她难得这样温和地说话,瑞和将她的话拆开想了又想,最后点头:“好。”分家的事情,张大哥应该是不想再提了,这才拿这样的话来安抚他。多舍出去的五十斤红薯就这么被轻拿轻放,瑞和觉得张大山这么不愿意分家有些奇怪。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好,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分家,而是拿到进厂的工人名额。   在得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对这个迷雾一样的世界有了初步的认知,可他到底是外来人,思维和认知带着自己原世界的烙印,他对未来要走的路还是如同隔山看水不太真切。   为了不犯错,瑞和决定先踩着原主的人生轨迹走,那些原主错过的、遗憾的东西,他尽力地去争取。   这样,原主会满意的吧? 第8章 穿越1972   分家这件事就这么暂时被压下去,瑞和将精力都放在学习编竹筐和面包碗上,每天要照常下工,每晚继续去勇哥家学习,生活繁忙又充实,瑞和有了生活的新目标之后完全感觉不到累,每天都似有无尽精力。   因为只剩下四天了,瑞和很有压迫感,从明勇家回来之后,还要在月光下继续练习到四五点,粗粗睡两个小时又要起来下地。短短四天就把人熬瘦了。   好在付出的辛苦有回报,瑞和学得很顺利,第二天晚上就到能够独自编完整的一个竹筐了,通过勇哥检验“合格”。最后一晚也把面包碗做出来,让明勇很是诧异。明勇在得知他几乎夜夜没睡后,眼中的吃惊几乎掩盖不住,拍瑞和的肩膀说:“你这么努力一定能成功的。”   张大嫂学得也不错,面包碗小,她先学的最小号面包碗,到第四天晚上时明勇验收也说好。就是竹片时常弹到她脸上勾划出血痕、双手被竹片割破这两点让她很不高兴,抱怨着:“这手都是茧子怎么竹片还割得破,气死人了。”   只是李大水学得不好,怎么编总会出差错,不是太松了就是太紧了,竹筐形状软塌塌不成形,面包碗更是还无从下手。他似乎天生对手工活没辙,急得嘴唇起了几个燎泡。   明哥说:“竹筐就不说了,面包碗送到市总厂之后,听说很多都要销到国外,一定要做得好看耐用,如果都做得不好那厂子是肯定进不了的。”指出张大嫂的面包碗做得好,不过竹筐还是要学。   又对李大水说,“削竹片也是一门手艺,长短厚薄都有要求,还要除竹青,手太粗太重都不行。不过进厂后这两样不会让一个人做,一般会给你们分组,三人一组,一个砍竹子一个削竹片一个编织,当然也不是说死了就是这么一人干一样,工友之间要互相帮衬。”建议李大水可以专门学削竹片,到时候能和管事求求情,也许还有一点机会。   就这么时间紧张地到了工厂招工的日子,瑞和提前和生产队队长请假,当天更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揣着红薯在路口和李大水碰面,两人在田边找了个角落蹲着,挖了个洞后塞上碎叶子干树枝点燃,再将红薯塞进去闷。   李大水愁眉苦脸:“我的手粗,连针都不会拿,早知道连竹筐都学不会就不浪费家里十斤红薯了。”他将自己昨晚熬夜削的竹片抱出来给瑞和,“你看看削得好不好?”   瑞和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将削得不太好地挑出来。   “这些好的你拿去吧,趁红薯还没熟再练一练。”   两人约好提前出门,打的就是再最后练习一下的主意。瑞和就不与他客气,认真地编织起来。   李大水羡慕地看着瑞和手指灵巧地绕动,不甘心地再次试了试,最后遗憾放弃。就像勇哥说的,他只能试试看走砍竹子削竹片这条路了,他昨天晚上狠下心来熬夜到三点多呢,临急抱佛脚一回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进厂。   抬头见李大水很紧张的样子,瑞和便安慰他:“你一定可以的,你看你这些竹片削得多好,跟勇哥说的一模一样。”见李大水的视线落在旁边那小捆次品上,瑞和绞尽脑汁再想了一个激励的说法儿:“只要进厂一个月也许能赚三十块钱工钱。”   瑞和对那三十钱非常垂涎,他被李大水拉着去过一次供销社,里面的东西真多啊!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糖果、米糕上拔也拔不开。他要赚钱!买米糕呢!只要一想起那甜滋滋的味道,什么苦他都能忍。   李大水咽了一下口水,这个消息不管听几次,他都觉得心情激荡。“三十块钱啊!真多!”   在这个一年到头花不了几块钱的普通村子,三十块真的不少了。现在人工贱活少,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到处抠时间去赚别的钱,也都是小钱,一年能赚十几二十块块钱都算好的了。为了这三十块钱,李大水心中勇气翻腾,重重点头:“我们一起努力!”   等吃过红薯填饱肚子,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互相鼓励一番往竹器厂去。等到七点时竹器厂开门了,报名的人有许多,多的是小年轻人。心思大抵和李大水他妈差不多,也是心疼家里年纪小的孩子,做厂总比在地里风吹日晒舒坦吧?扎竹筐也是一门手艺,年轻人学东西快,学会了受益一辈子,这样算来做竹器在上美村是再好不过的活儿了。   瑞和还看见几个眼熟的知青,包括卢培音。今天来了不少人。好在插秧已经结束,这会儿请假也容易批下来,瑞和所在的生产队请假来的不止他和李大水呢。   李大水拉着瑞和排着队去领竹子,管事的先让他们削竹片,然后再让他们编最竹筐。“要面包碗和竹筐,两样都要。”管事这么说,指着桌子上摆着的成品,“大小就按照桌上那些,时间截止到中午十二点。”   “加油。”瑞和和李大水击掌,在管事的引领下坐到各自的位置开始工作。   这不是瑞和第一次独自编一整个竹筐,他对步骤了然于心,在切竹片的时候不慌不忙地在心里再三回顾了几遍。按照明勇说的,面包碗一套有三个,大小依次小一号,桌子上摆着的面包碗是最大号那种,而面包碗是拿来装面包的,需要将竹片切得更薄,他便打算先做面包碗,省得之后时间来不及,匆匆忙忙手抖竹片切不好。   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切竹片很好地让他镇定下来,正式开始编的时候很顺利。熬夜多练习终究给他带来收获,瑞和先后将面包碗和竹筐编好,管事接收之后检查了一番,不仅用手指去拉扯,还拿手掌去压,确定形状好质量也好之后非常满意,还夸他手巧。   瑞和的脸高兴得泛红。   “行你被录用了,下午就过来上工吧,一点就得到,六点下工,明天早上是七点半上班,十二点下班。不许迟到早退,工钱一月一结,到时候会给你分两个组员,你们一起做,工钱平分。”管事介绍怎么计算工钱,“这种竹筐做一个就得三毛四厘,面包碗厂里有三个型号,大号的一个三毛钱,中号的两毛,小号的一毛,要做就做一整套,叠起来。”   瑞和连连点头,管事就将他的名字记下,让他按了一个红手印。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像瑞和这样顺利的。工厂要招的是“熟工”,并没有调`教工人的打算,做得好的就收,做得不好的就拒绝。这年头有一份手艺可吃香了,不是谁都愿意去教外人的。   明勇那是准备结婚,正在卖力地搜罗好东西好办喜事,这才暗地里接下李大水他妈秀娥婶子的请求,现在物资紧缺,买东西几乎都要用到票,不管是一块肥皂、一两油灯用的火油、一粒白砂糖等都是如此。明勇和未婚妻穗香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他决心要办一次体面的喜事,为未婚妻置办东西,因此对各类票证的需求很高。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收下李大水和瑞和等人。   在这一次的应招会上,李大水编的竹筐仍然不太好,有的地方紧紧的有的又宽得能塞大拇指,管事很不满意。再问李大水连面包碗都没有做出来,更是摇头。瑞和忙说:“他的竹片削得特别好!您看!大水力气大手稳,以后可以帮忙砍竹子削竹片,我可以和他一个组!”   管事细细地看过李大水编的竹筐,竹片确实削得好,和老手削的相比也不差了。他拉起李大水的双手看了看,最后点点头:“也行。你先等一等吧,如果缺削竹片的人手我再通知你。”一般来说,肯定是优先招样样都会的。   没有直接拒绝李大水就很高兴了,对管事连连道谢:“谢谢七叔!”   管事摆摆手,继续去查看其它人的成品。   顺利聘进竹器厂,瑞和高兴极了,要走之前先去看张大嫂那边的情况,她还得等着管事查看,因此对瑞和摆摆手让他先回家做饭,又喊了声:“先去捡柴火!”那声音太大,引来好多人转头看她,熟悉的村人打趣:“使唤起你小叔子可厉害了哈。”张大嫂眉毛一挑:“养他这么大还指使不动他了?”   瑞和忙点头:“那我这就去捡。”和张大嫂告别拉着李大水往外走。李大水也想去捡柴火,于是两人一起上山。   瑞和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山上遇到卢培音。他对这个年轻好看的少女印象很深,对方平时的模样一看就是好家境培养出来的,搁他原先的家乡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卢培音是上美村知青里最好看的,也是原主少年期最美丽的梦,美丽独特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眼球,瑞和虽然不像原主一样对卢培音有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却也欣赏那样美好的女孩子。   他见卢培音靠近主动打招呼,便对她笑了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李大水也呵呵笑着挥手,并没有再说出让瑞和难为情的话。李大水自认和张小山是哥们,哥们要追女孩子他一定要支持帮忙创造条件嘛,如果哥们不喜欢了他就得不能再裹乱,让哥们难做人。   卢培音挎着篮子,皱着柳眉看着瑞和的背影,汗水从鬓角滑落她也不在意,只有些发愁地咬住下唇。   她比其他人早收到竹器厂要招工的消息,下了苦功夫学了十来天,自认早就炉火纯青了,谁能想到会被筛下来。好不容易从张卫平那里找到突破口,得到承诺说如果有人愿意让名额给她,张卫平就能偷偷地将她的名字写上去。反正她扎的竹筐也不算多差,厂里面试的管事有四五个,谁知道她是被谁招录的?   这法子万无一失,只要卢培音能找到人选。她在心里想,没人能无缘无故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她,因此这个人选要喜欢她。第二点,这人也要老实不找事,往后好打发才行。在已被招录的名单中,卢培音确定了目标:张小山。   她习惯了被动接受别人的示好,她不用开口,只需要皱皱眉流几滴眼泪,或者是笑一笑,就有人将东西递给她,为她分忧。   不会留下任何话柄。   她不会让自己落到真的嫁给乡下人的地步。   可是这一次她似乎失算了。那个张小山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喜欢她了,刚刚的偶遇竟然没引来张小山主动和她多说两句话,只要张小山敢搭话,她就有本事支开李大水,然后让张小山心甘情愿主动提出将名额让给她。   该怎么办? 第9章 穿越1972   眼看着张小山就要消失在视线里,卢培音的眼珠子转了转,即使是在算计着什么,天生的圆眼睛让她的眼神总是透出单纯和天真,一看就是十分可人疼的女孩子。她“哎呀”一声重重跌倒在地,篮子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李大水听见动静回头一看,赶紧问:“卢同志你没事吧?”   卢培音捂着踝骨,皱着眉头:“好像扭到了,好痛啊。”她微微垂眸,阳光穿过林间落在她身上,长长的眼睫毛扑闪着在下眼睑留下两扇阴影,眼角有莹莹水光,整个人看起来又可怜又无助。   李大水直接看呆了,瑞和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卢培音这一招不怪瑞和觉得眼熟,这明明就是张小山遇到的啊。在张小山的记忆里,他在应聘成功后在村道上遇上了卢培音在他面前摔倒,上去扶之后为了避烈日,便将卢培音扶到僻静的背阳处。之后原身听对方含泪诉苦,她恨自己不争气没有被选上,擦眼泪的手上面满是被竹片割出来的伤痕,新新旧旧一条条红痕,看得张小山心疼极了。   张小山不是瑞和,日复一日地被卢培音吊得情根深种,脑子一热就中了卢培音的语言陷阱,顺着话头就说自己能把位子让给她。   还是自己主动的,心甘情愿,还怕卢培音拒绝。   只不过瑞和以为这一次他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才对,毕竟他没留在厂里等卢培音,更没有担心地跟在她后面护送她。这次他还上山来捡柴火,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不应该遇到卢培音才对,还是在山上。刚刚看到卢培音他还很吃惊呢,此时见卢培音摔倒更是脸色古怪。   张小山记忆里对卢培音那是极尽美化,根本就是白月光朱砂痣,而卢培音的行为一点都不越界,连主动的肢体接触都没有,吊着人心的手段很高端,瑞和虽然看过张小山的记忆,却也没发现卢培音暗地里的手段。   他根本还没有开窍,看不懂卢培音那些眼神中的欲语还休。   因此,瑞和一直以为是张小山自己喜欢卢培音,那些献殷勤和帮助都是张小山自己愿意的。   今天一看卢培音摔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原来张小山记忆里卢培音摔倒是故意的啊!不然的话也太巧了!她竟然是那样心机深沉的女人,想通这一点之后瑞和对着那张清丽的脸已经完全没有好感了。   见李大水过去搀扶他也原地不动,等李大水扶着人过来时就继续往前走,也不说帮忙搭把手的话。   卢培音主动搭话,娇滴滴的可怜兮兮的,还说起今天竹器厂招工的事情,说的话和张小山记忆里的几乎一模一样,句句勾着人心。就连李大水这样对卢培音没有男女之间那种喜欢的小伙子,都觉得卢培音真是十分勤奋刻苦坚强,没有被选上真是太可惜了。   听李大水安慰卢培音,瑞和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渐渐地起了防备心。说实话,他不是没见过心计深的女孩子,在牙行、在宅子里,为了活得更好用心计的人太多了。他知道自己不聪明,并不敢和别人使心眼,只低头多看多听。宅子里下人间的倾轧很厉害,他之所以会在小主人一众随从中被拎出来安上罪名,也是因为他和妹妹是外面买进来的,没有后台。其他随从为了脱罪,自然千方百计将罪名推给他,人心如此,他早就看得很清楚了。   可是不知道是卢培音手段更高明,还是他的戒备心在这个世界下降太多,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卢培音并不单纯,一直在算计着原主。   “这里的生活简单又安逸,让我懈怠了。”瑞和心中自省,决定以后要擦亮双眼好好看人。现在的生活是他在过,路也是他在走,未来的变数必定有很多,张小山的记忆并无法给他完全的指引,如果再掉以轻心导致任务失败的话,距离他回家的日子就越来越远了。   卢培音靠着李大水,眼神却悄悄往瑞和身上去,可让她心焦的是这张小山是怎么回事?话头不接,眼神也没往她身上挪一点,难道她看走了眼?   她从来都是一个妥帖小心的人,今天这样的主动出击已经很不像她平日的作风,这种主动却得不到回应的感觉让她心中发虚,为了保持形象也不敢表现得太露骨,毕竟李大水还在旁边呢!这个村子让她打从心底讨厌,特别是那些老女人一个个嘴碎得要命,那些村姑也嫉妒她,如果落下太明显的话柄,村子里的那些八卦和唾沫子就会害死她的。   临到山脚,卢培音轻轻推开李大水:“谢谢你了大水,我就在这里坐着,劳烦你帮我把青青喊来吧,我们约好在前面汇合的。”   李大水直接应好,瑞和一声不吭地跟着李大水走。等走到远处李大水撞撞瑞和的肩膀:“你刚刚都不说话,她跟你打招呼你也就点一下头,你真的不喜欢她啦?”   瑞和果断点头:“真的不喜欢,我打算先赚钱,赚到钱再说结婚的事情。”   “也是,明勇哥为了结婚都拼出去了,天天忙得要死要活的,刚刚我在厂里遇见他了,他说丈母娘又提要一辆自行车,我看他着急得要上吊了都!”   瑞和也心有戚戚:“自行车?好贵的吧?我记得自行车也要票才能买到的。”   “是啊,一辆最少要一百五十块钱!咱们村可没得卖,还得到镇里看看。”   两人闲话说着,找到青青之后告知对方卢培音的方位,这才结伴继续回家。等走到晒谷场的时候李大水突然说:“小山,我去追卢培音你说好不好?”   瑞和正在想事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李大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发,又说了一遍,说完小心地看瑞和的脸色,“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瑞和既感动于李大水对他的情谊,又担心他怎么会喜欢上卢培音?他停下脚步:“大水,你喜欢她?什么时候?我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就、就刚刚……”   看李大水羞涩的模样,瑞和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怎么这哥们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喜欢上了一朵毒花!如果因为自己而让事情发生这样的变化,那对李大水就太不公平了。   李大水不像原主张小山家里只有一哥一嫂,就算张小山就迷了心魂,能付出的也只有自己拥有的,张大山夫妻不会让他拿家里的东西去给外人。因此,张小山只能帮卢培音干活,将竹器厂的工作让给对方。在卢培音进厂之后,张小山几乎再也看不到她了,他就那么等啊等,六年后会恢复高考,卢培音撇下刚定亲的未婚夫考上大学,彻底离开了上美村。   那样美丽的倩影映在张小山心中,直到三十岁他才愿意和其他人相亲结婚。可以说,这份年少的感情对张小山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瑞和暂时想不到这么深,只是一想到李大水会重蹈原主的覆辙,他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李大水在家里受父母兄姐的宠爱,如果真的喜欢上卢培音,李家还真有可能被掏空。太糟糕了,不可以这样。   “你跟我来!”瑞和拽住李大水钻进草垛里。李大水一脸懵,却还是听从他的话钻进去。   “你喜欢她什么?”在草垛里找了处背阳的地方盘腿坐下后瑞和发问。   “漂、漂亮吧?”   不同于上美村其他女孩子的美丽,甚至在女知青中也十分突出的气质,当初张小山也是因为牛车上坐着的少女侧脸笑那惊鸿一面而心动的。在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卢培音确实是一道清新的风景。   瑞和承认卢培音身上有“大户人家小姐”的气质,可他也看到了她身上黑心的一面。他对李大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了吗?”   李大水问:“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和她不会有结果。她那么漂亮,你之前也说过好多人也喜欢她,她是高中生,她的家境也好,听说父母一个是干部一个是老师,我家有什么?她以后一定是要回城里的,再喜欢她也不会有个好结果。”   李大水一腔春思被冷水浇了个透,喃喃道:“也不用想那么远……”   一想远,那点情思就开始在风中荡起来,虚虚地落不到实处。   “听我说大水。”瑞和抓住李大水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你可以回去问问秀娥婶子,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李大水一个哆嗦,想起平时他妈常说的那些八卦,他妈说过几次卢培音干活不行,来村子两年了还肩不能扛,语气很是嫌弃。虽然男孩子里面最受欢迎的就是卢培音,可是在村里人眼中,干活不利索的女孩没用。他一下子就蔫了。   瑞和松了一口气,还好大水怕秀娥婶子,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   回到家瑞和将柴火送进厨房,厨房的灶火早就熄了,他在桌上的倒碗里找到两个红薯,应该就是哥嫂留给他的。他见家里悄悄的,张大山夫妻应该都在抓紧时间午睡,也不知道张大嫂有没有被招,现在也没法问。   配着着井水吃完两个红薯之后,瑞和又冲了个冷水澡,才将衣服晾好外面的锣声又响了,下午下地的时间又到了。张大山夫妻很快出屋子,瑞和便问起张大嫂早上面试的情况,张大嫂的脸蹭地就黑了。   张大山皱着眉头说:“没进。我就说你别去了你偏要去,浪费了多少红薯。”张大嫂瞪眼:“你哪里说过了?!明明我说要去的时候你一口就答应了的!现在怨我咯?!”   见夫妻俩吵起来,瑞和赶紧出门去,第一次上班可不能迟到。进工厂之后,管事给他安排了两个组员:“最近任务紧,一天一组至少要做十二个竹筐,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你们就做六个吧。”   瑞和忙问:“那如果做不完呢?”   “今天做不完不会扣工钱,计件的嘛。”   组员们刚松一口气,管事继续说:“ 如果每天都能完成任务,月底会给你们每个人两块钱奖金,怎么样,做不做?”   瑞和看向其他两个组员,三个人互相打量,最后齐齐点头。 第10章 穿越1972   第一天上班就差点没有完成任务。瑞和的两个组员一个叫做张翠莓,一个叫做张天赐,前者是隔壁村的,后者是上美村本村人,年纪都比瑞和大。张翠莓看起来很爽利能担事,组内由她说了算。三人先一起去竹林砍竹子,然后再一起切竹片,然后再分出人去扎竹筐。切竹片和扎竹筐说不上哪个活更轻松,每一项都需要有人去做。   张翠莓安排张天赐继续去砍竹子,她负责切竹片,让瑞和扎。“我早上看见你了,你扎的筐很好看很结实。”   张天赐砍了两来回之后不愿意再出去了,外头实在太热,可是他切竹片速度又非常慢,磨合耗费了一些时间,最后还拖了半个小时。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吃过晚饭之后瑞和倒头就睡,等铜锣声起的时候还觉得没睡够,双手酸痛得要命。累得要人命的工厂生活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运货的车每隔一天出一次村子,一批又一批地将货物运走,等工厂里这几批大订单终于完成之后,工人们才得以狠狠地松一口气。   最后一批货运出去的时候,瑞和还被管事点名一起去送。   “送完明天休息一天!”   就这样,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走吧,我们上那边看看,我还要买两个带喜字的搪瓷缸子。”   瑞和点点头,跟着明勇往其他柜台去,一个小时逛下来他简直大开眼界,等回村的时候一路上还在回味。明勇笑了:“第一次来都是这样,我第一次进百货大楼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呢,等习惯了就好了。”   “嗯。”   牛车慢慢往前走,橙红色的斜阳挂在远处天际,瑞和拿手遮眼半眯着看过去,好像那霞光也通过他的眼睛穿进心田,在他心中涂抹出艳丽的色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第11章 穿越1972   一九七二年春节快到了。   瑞和来这里已经半年,进竹器厂也有四个半月时间,在完成年前最后一批大订单之后,虽然才是月中可春节将至,工厂决定先把这半个月的工钱加上过年钱一起发了。瑞和到财务办公室领到当月的工资和过年钱,总共领了二十二块四毛钱。走出财务办公室的时候,他在一众排队的工友间第一眼就看到了卢培音。不过他只是视线掠过去,径直往外走。   竹器厂里的工人几乎都挤在财会室门口等着领工钱了,别的地方都十分安静,瑞和走出工厂之后在大门口的榕树下挥手招呼李大水:“走吧!”   李大水将草根吐掉跳起来,“领好了?”   “嗯。”   两人肩并肩往家走。之前工厂招聘的时候李大水的名字被管事记了下来,等到年前接到最后一批大订单,而厂里切竹片的工人有一个手受伤一个脚受伤,那时候管事才将李大水叫来充当临时工,只做砍竹子和切竹片的工作,赶工了半个多月,今天和工人们一起领工资。   李大水在路上喜滋滋地说:“八块钱呢!回去我妈肯定很高兴。我还问了管事的,他说我做得好,等年后厂里开工让我还来,如果三个月都做得好就给我转正。”   “那太好啦,秀娥婶子一定高兴。”瑞和很为他高兴,如果不是李大水他还进不了厂,见李大水进不来他还很抱歉呢,现在能一起赚钱他心里非常开心,“那年后开工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嗯!”李大水点头。“对了,你让我帮忙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出来了,现在咱们村宅基地一分地大概三十多块钱,我妈说请村里人来建房子不贵,包三餐,一天一人给八毛钱就行,不过材料要两三百块钱呢。你真要买地建房子啊?你的工钱不是都给你哥了吗?哪里来的钱买地?”   瑞和谢过他:“帮我谢过秀娥婶。我已经决定了,过年后就分家,分家后再攒钱买地。”   “你哥能同意?”   “我同意就行啦,只要我跟大队里说一声,把我的户口迁出来重新立户就行。”   距离上次说要分家,到现在也有四个多月了,期间张大山夫妻不再提分家的事情,私底下瑞和还是打听过的。好在这个年代、在这个村子,分家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甚至也不需要找族中长辈让他们同意。只要和村干部说清楚,将自己的名字迁出来重新立一个户口就可以,连手续费都不用交呢。打听到这一点时瑞和松了一口气。   至于分家时家里财物的划分,那就自己私底下商议了。现在住的房子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土屋,一共三间,还有一个小院子。原身父母去世之后那间屋子就成了厨房,张大山把院子里的灶台挪了进去,剩下的两间房仍然一兄弟一间。   房子已经很破,说值钱肯定不值钱,瑞和从张小山记忆中得知,以后的地是非常值钱的,当年原身分家时只分走了五百块钱,里面有两百块据张大山说是原主这些年打工给家里的钱,剩下的三百块是分房子的钱。那时候,张家的房子早就推翻重建过,是结结实实的红砖瓦房,砖瓦间有张小山洒下的汗水。   张大山拿出三百块说要买张小山那个房间以后给孩子结婚住,那时候张大山的长子才十三岁,说结婚还早着呢,而张小山已经三十岁即将结婚了的。当时张小山虽然不愿意,可他的脾气好,未婚妻的性子和他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柔顺。两人都不是会和人争执的性格,分家已经是张小山鼓起勇气才能说出的话了。   于是他就拿着五百块钱分家离开。那时候是一九八六年,不管是地价还是房价都比七十年代高了许多,张小山只能勉强买了一间老旧破的土屋,好不容易攒到钱翻建,钱刚用完小儿子就生病了……   想到这里瑞和又问李大水:“上次婶子说的那间老房子现在户主还卖吗?”老祠堂那边有人想卖房子,是老四合院里的一间厢房,要价一百八十五块。   李大水摇摇头:“不知道,你想买吗?”   “买不起啊。”那么老,买了其实住起来也不比他现在住的强多少。   买不起。建不起。   瑞和只好接受继续和张大山夫妻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个现实,打算分家不离家,钱财粮食分开。   分家的事情势在必行,张大山将两人的三个姐姐都请回来相劝,这还是瑞和第一次见到原身的三个姐姐。   三个姐姐已经成家,都嫁到了其他公社,平时也没有时间回来,只是瑞和心意已决,姐姐们疼大弟,也疼爱最小的弟弟,因此劝一劝见他不听,只说就算分家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她们也就不再多说。   张大山夫妻不同意也没办法,只要瑞和无赖一点工钱不上交却每顿在家吃饭,他们就受不了。不过瑞和不想做得那么难看,还好张大山看到他心意已决之后也妥协了,于是在腊月二十四那天说好分家的事宜,请来族里的长辈做一个见证。   首先是房子。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还没有孩子,亦或是土屋破破烂的关系,张大山对瑞和提出要分自己居住的那间土屋和分厨房那间屋子的一半并没有异议。三间土屋是连在一起的,瑞和住的是最右边那间。院子他也占二分之一,水井共用。   至于家里的粮食,他要十一月底生产队发的属于他那一份,还没过期的票证也要分三分之一出来给他。村里发粮食一般都是两季稻收割之后,因为他是第二季稻种好之后才进厂的,所以张田生那里还记着他两个多月的工分,虽然不多也分了一些粮食,加上基本口粮一百零八斤。瑞和分到一百三十一斤粮食,其他零碎的杂粮张大山没提他也就没要。   其实,虽然瑞和进厂,可前四个月的工钱加全勤奖金总共一百七十一块两毛,他每个月都给张大山八成,算“公中的”,钱足够对方去买粮食了。不过瑞和看见张大山还是和乡里人买了红薯,这样下来肯定剩下更多的钱。他估计那些工钱里至少还有一百块钱剩下。张大山只给了他二十块,他也没说什么。   为了让分家顺利一些,瑞和早就做好这样的准备,并不在意。   之后是家里的自留地。张家的自留地有一分五厘,瑞和分了七厘。最后院子里养的一群鸡,瑞和分了五只。   那些小件的他只拿了自己用的那副碗筷,其他的如油盐、家里唯一的铁锅、扫把等等全部都给张大山,这样就算分完了。   瑞和的诸多让步让张大山分家的不情愿淡了很多,分家的过程很顺利,过年前就将分家的事情报给他们生产队的队长张田生。张田生说好:“过年后生产大队上班我就帮你们报上去。”这真不是难办的事,无非是重新登记个名字。   分家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因为瑞和这个月的工钱没有给家里,张大嫂就和张大山说过年就分开过了,被张大山训了两句:“分家了小山还是我弟弟,怎么能让他自己过年?就按我说的去买东西做年夜饭!”分家的时候,叔伯们都说小弟是厚道人,吃亏是福。这样的话对他来说难道是好话?他厚着脸皮拿了大数,过年正好好好地让小山过来一起过年,让其他人看到他身为长兄对分家的弟弟照顾有加才对。这婆娘!没点眼色!   张大嫂气哄哄地出门,正好和瑞和来了个对脸,然后一瞪眼头一转,脚下不停地出门了。   瑞和一脸莫名,进屋后将自己刚采购的东西放好。能自己当家、自己花钱的感觉很好,瑞和早有计划,先用火油证买了油来点油灯,这样他的屋子晚上就有光了。又新买了一个心念已久的搪瓷缸子,这样以后就能喝水啦。最要紧的是他买了纸和铅笔。   他小心地将本子打开,握笔姿势调整了好多次,然后趴在床边小心地勾划,一笔一划地写出徐瑞和三个字。“写得可以吗?”   脑中有声音告诉他:“很好很规范。”   瑞和便开心地露出笑容,手指慢慢去抚摸这三个字。之后他把本子和笔都收起来,继续整理刚采购来的东西。   这次去采购,他还买了三斤棉花十二尺布、白砂糖盐食油、一个煮饭用的陶罐一只热水瓶等等生活用品,今天出去一趟零零总总这花了十一块七毛三,没办法要把家撑起来许多东西都要买。这次分家,瑞和拿到属于自己的布票,怕过期没用今天一并用掉买了十二尺棉布,花了足足六块钱。   将晒好的就被子收进屋后,瑞和盘腿坐在床上将同样晒过的芯子塞进去,之后细细地将被子拍了好几遍。   这套被子已经很旧了,入冬时瑞和翻了出来,拆了一件更旧的夏衣去补被单,在上面多贴了五块补丁才补好。难看是难看,可是现在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年一人才有一丈二尺布票,成年人只能做一身长衣长裤,剩下的再做个背心或者是短裤就没了。布票珍贵。连衣服都补丁着穿,在家里盖的被子就更不用讲究了。   把被子叠好放在床头后,瑞和将今天刚买的十二尺布拎起来看,布是普通的灰色棉布,摸起来还挺软的,不过他不会做衣服,现在也舍不得做新衣服。他还在长高,现在做了明年就不能穿了。同样将布收起来,瑞和从床上下来去整理其他零碎的物件。   忙活到最后,他双手叉腰环视一圈自己的屋子,眼睛盛满了愉悦。   中午他自己煮饭,这两天他在李大水的帮助下将厨房隔开,彻底分为两间。封掉原先的半扇门后再在自己这一屋和厨房之间打了一个新的门,之后又起了一个灶新台,做出分家就分彻底的举动。新买来的陶罐洗过之后放在灶眼上开始煮粥。现在铁锅还是比较贵,他没敢买。他边看火边洗红薯,将红薯剁成块之后再加到陶罐里。等红薯粥做好,他加了平平一勺白砂糖下去,只这样就让他觉得这顿饭香甜了许多。   吃过午饭他也没闲着,他和李大水约好去钓鱼。 第12章 穿越1972   李大水是坐不住的性子,瑞和刚把碗刷好他就来了,招呼着赶紧走。瑞和便抓起昨晚编的两个篓子匆匆锁上门跟着他出门去了。李大水提着家里的桶,一见篓子就吃惊地问:“你连这个都会编啦?”   “是啊,也不难。”竹器厂虽然主要承接市里总厂的竹筐和面包碗两种产品,可其他的也零星做着,瑞和抽空学,学了这几个月也就学会了。   李大水羡慕坏了:“我怎么就是学不会呢。能不能借我一个?”   “喏给你,本来就给你准备了一个。”   “好哥们!”   他们今天要去抓鱼的地方不远,就在流经村子的一条河流里。这条河也没名字,流出上美村后途径两个村子,最后会流入诺庞江。溪水非常清澈,家里没打井的人家平时都在里头打水,下游天天有人在洗菜洗衣服等。   他们两人找了个人较少地方开始钓鱼,头顶林荫遮阳并不热,这还是瑞和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钓鱼,觉得非常新鲜。钓到太阳西下,瑞和得了三尾非洲鲫,李大水钓了四尾,其中有一条有两斤重。两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回到家后瑞和打井水把鱼养起来,时常换水养到大年三十。因为张大山说要一起吃年夜饭,瑞和想了想不好驳他的面子,就答应下来,还特地问张大山买了什么东西。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全部杀掉拔毛煮熟,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在张小山的记忆里,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去年也就杀了自家养的一只鸡、炒了两个菜,同样上河里抓鱼做了个鱼汤,挖自留地种的芋头做甜汤。就这样都已经是极致努力才能整治出来的菜色了。   既然鸡鸭猪肉都有了,瑞和就没有买。他将两条鱼送到张大山那边去做“年年有余”,自己也去采购一番,买了豆腐、腐竹、春菜、黑芝麻、花生等。   豆腐炖鱼汤、春菜炒腐竹。至于黑芝麻和花生是拿来做饺子的。   当地人在节日菜式上喜甜,取期盼生活甜甜蜜蜜的意思。不过糖要糖票,平时也不可能常用,如返沙芋头红薯,费油费糖,平时根本舍不得做。瑞和将家里刚买的糖全部拿过来帮忙包饺子。   对了,这里的过年饺子也是甜馅儿的。将花生剁碎之后和白砂糖、黑芝麻混在一起,擀好饺子皮之后包好去油炸,外表炸得金黄焦脆之后捞起来,稍微晾一晾咬一口,外皮香脆,里面的馅儿口感丰富,白砂糖混着黑芝麻和花生碎被炸过之后焦香极了,甜滋滋香喷喷,瑞和只尝了一个就被迷住。   “好吃!”他立刻又夹了一个,张大嫂赶他:“再晾一晾!小心嘴里长泡!”本来她是不高兴的,但见小叔子有眼色没有空手来,那点不满就散了。年夜饭整治得更好,说出去她也有面子呐!出去看看别人家,现在还炸糖饺子的人家有多少?费油和糖,她嫁进张家五年,就吃过一次炸糖饺子。   “知道了。”   从下午三点开始忙活,到六点多的时候年夜饭就几乎都做好了。八个菜,甜荤都有,闻着味儿瑞和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来这里大半年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菜式,平时他实在馋得受不了了,也只是偷偷舀半勺白砂糖泡水喝。   “来喝一杯!”张大山举杯,“咱们家今年过得更好了,小山也长大了,就算分家也是一家人,可不能生分了,明年一起发大财!过好日子!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瑞和抿了一口,桑葚酒入口他只觉得冲,眉眼都挤成一团,咽下去后只觉得喉咙和满嘴都是奇怪的味道。张大山哈哈大笑:“你长大了,要学会喝酒才行,这是桑葚酒,还不算正经的酒呢!”   “嗯。”瑞和不好意思地应下来。   “好了吃吃吃,都动筷子吧。”   瑞和先后尝过几样肉菜,再夹一块返沙芋头,那股甜味甜进心坎儿。再舀一勺子白果甜汤,喝下去更是甜滋滋的。瑞和完全不觉得太甜腻,实在是肚子里少油水,这样重甜重荤的菜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已经是九点,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在他家坐着守夜的建议,帮忙洗碗之后出了门。   他来到没有人的河边,抱膝盖坐着看月亮。耳边响起零星的炮竹声,孩童们欢声笑语,来回奔跑。水面上偶尔有水声颤动,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了,瑞和才回去睡觉。   睡着睡着突然被炮竹声惊醒,他听着外面的动静才知道原来已经过十二点了。   “新的一年到了。”   大年初三到初五,生产大队唱了三天戏,戏台搭在矿山路的晒甘蔗场,戏名叫做“红色娘子军”,瑞和去看过一次,看得津津有味。这出戏在本地非常有名,是当地人根据以前战争时期的当地真实事件编的,虽然三天只唱这一出,大家的热情一点不减。   过年是忙碌辛苦一年的村民们难得放松的时候了,这时候没什么农活,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自己生产大队的大戏看完了,还走到其他生产大队去看。   瑞和看过一次戏之后就没再去,接连几天和张大山夫妻一起去走亲戚,等亲戚都走过了他就很少出门,连李大水找他出去放鞭炮看电影他都不去,问他在家做什么,他只回答:“看书呢。”李大水很是无法理解,可拉也拉不动拖也拖不走,只好自己去找别人玩儿去了。   看书还真的不是借口,瑞和手头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之后就特地去找书看,因为他有一个更大的目标:他想读书,以后考大学。   原身以前念过书,只念到小学二年级,为了帮忙家里自留地的农活,和许多小孩一样随便念念就辍学了。   在工厂那几个月瑞和一直都有在思考,怎么样做才算得上“人生赢家”。   瑞和想,至少上辈子原身没有的财富,他要为张小山得到。后来他又想,一直在工厂里并不是长远之计。张小山的记忆又在告诉他,一直在厂里做苦力是没什么前途的。国营的厂子在现在是金饭碗,包分房,福利好,人人争破头要进去,可在改革开放之后,经历迅猛发展的浪潮将把许多国营厂子企业拍死。   上美村竹器厂只是乡镇小厂子,是澄阳市南路的竹器厂下属外包的小厂子,因此在澄阳市的总厂倒闭之后,上美村这个小小的厂子就随着消失了。矿山路那边的糖厂多撑了两年,在七年后也要重新改制,大批工人下岗。   瑞和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找新出路。他将目光放在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复上,那是下乡知青实现回乡梦想的最主要途径,也是农村户口的人们想要进城的好时机。张小山的记忆其实并没有给瑞和留下许多有用的东西,他活得封闭沉默,不关注国家大事,知道股票却不会炒股,知道以后会有新功能的手机笔记本电脑,可他也没用过更谈不上知道其中的核心技术了。   张小山勤劳、埋头做苦力,这个蓬勃发展的经济社会和他似乎毫无关系。   思来想去,只有读书上大学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他打算考师范大学,因为张小山记忆里有一个远房亲戚在高考恢复后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后工作包分配,分在市里一个高中做老师,工资高又体面,当时在村里让村民羡慕极了。   而要高考,他就得有高中学历。时间太紧了,他需要在这五年里先得到小学毕业证,然后上中学,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一共四年。紧凑而无法喘息的计划令瑞和心里十分紧张,因此在还未放年假的时候就开始在夜里读书。   新年竹器厂放假,他终于有大量的时间看书了,新春的热闹凑过两场就够,什么放鞭炮看戏逛县城,对他来说都没有看书的诱惑力大。   瑞和现在看的书是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课本。原主和张大山以前读书用的是同一套课本,不过张大山只比原主多读了一年级,因此家中的旧书只有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四年级和五年级的课本是瑞和到村里其他人家里零散淘换来的,前后花了不到三毛钱。   白天看书真好,比夜里油灯下看舒服多了。不过等他将原主读过的一二年级知识复习过几遍之后,对着那些疑难困惑束手无策。他再次找系统求教,没想到系统460说:“宿主,和任务进度牵扯到的求助属于违规,我是不能提供帮助的。”   瑞和没办法只好作罢。   李大水再次来找他的时候就见瑞和苦巴着脸,惊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瑞和便说起自己在学习上遇到的难处:“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怎么认真,一回家就做农活,现在脑子里已经想不起多少当年学过的东西了。”   “你怎么突然想读书了,现在读书有什么用啊,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名字就行啦。”李大水很不解,他们家哥哥姐姐都是读到三四年级就没去上课了,只有他的小妹很喜欢读书,可他并不觉得上学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瑞和之前已经解释过许多遍了,可李大水听不进去。他是真心将好心肠的李大水当朋友的,很希望对方也能有个好前途,思来想去一咬牙,小声说:“如果以后高考恢复,咱们可以考大学去啊。大学生好找工作,我们就不用一辈子在地里一辈子在厂里了。”   “高考?”李大水摇头,“别说高考会不会恢复,就算恢复了我也不读书,读书太费脑子了,我学不来。”   瑞和本来还想劝,李大水可以和自己一样边赚钱边挤时间读书,听了李大水这话只好可惜地歇下再劝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李大水:不读书,不管怎么样都不读书。   早上好!   嘿嘿嘿,这个系列其实我写过好多个版本,前后修改了很多次。   资料来源有两个,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查阅七十年代的许多资料。最开始的时候困扰我的问题就是物价和当时的生产分配制度,我爸差点被我问秃了头哈哈哈。   以前看过一些年代文,不过几乎都是北方的,南北差异非常大,所以我以自己家乡为设定的地点,这样下笔更有把握一些。   心中很忐忑第一次写这个题材,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啊,么么哒! 第13章 穿越1972   李大水想不到朋友竟然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反过来劝瑞和:   “谁跟你说高考的事情的?那都是没影儿的事情!你现在在厂子里上班多好,一个月最高能拿四十块八毛钱,比人家城里的工人拿的死工资工钱还多呢!读书又怎么样,村里那些知青听说以前在城里各个都是读书人,下乡后不是也赚不到钱?就那个知青许蔡恒,说是高中生,抢破了头才在村里的小学占了一个老师的名,每个月也只拿十九块钱,赚得还没有你多呢!”   瑞和知道李大水的好意,可他定下来的目标绝对不会改,见李大水还要再劝自己,赶紧搪塞过去:“我就是想多认几个字,闲着也是闲着。”   没想到李大水狐疑地看他,看得他心慌慌:“咋、咋啦?”   “你不会是……又喜欢卢培音了吧?还是别的哪个知青?”   瑞和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将搪瓷缸子放下忙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一副要上进的样子,真的不是看上哪个读书人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就琢磨着多读书吗?”   瑞和就差对天发誓了:“真的没有!”冤都冤死了!   李大水虽然总爱想东想西,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哭笑不得,但人是真的可靠,见瑞和实在烦恼,他就正经地给瑞和出主意:“我是不懂这些啦,不过你能找那些懂的人问嘛,村里那十几个知青,随便几个都能为你解决问题。”   那些知青……   瑞和有些胆怯:“我和他们又没有交情。”   “没有交情那就先做朋友嘛,你送点炒花生送点红薯送点菜,那不就有交情了?将东西一送,再把你的要求一提,少有不同意的。”   “你说得对,还是你聪明。”   “记得啊,如果真有不同意的,你得把东西再拿回来,别浪费了。”   瑞和回头就收拾东西,直接去了知青安置点。村里的知青安置点就在老爷庙里,早些年因为破四旧老爷庙被砸坏了,后来知青下乡村干部就把老爷庙收拾一遍做出隔间,专门给知青住,现在那里住了十一个知青,其中就有瑞和这一次的目标:在村小学任教的许蔡恒。   他想,许蔡恒是小学老师,教他绰绰有余。他不止带了糕点、炒花生,还带了两块五钱。现在小学五年级一学期的学费就是两块五毛。当然了,如果许蔡恒不满意觉得太少,他还能再加。   事实上,许蔡恒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看瑞和面目老实眼神单纯,不是个坏脾气,心里就肯了一半。再接过那两块五毛钱和糕点等礼物,直接就应了下来:“你想读书这很好,这样,村里小学正月二十开学,在那之前我可以天天给你上课,就按照学校上下课的时间来办。等学校开学了,我就只有周六周日有空,到时候我们再继续,直到暑假,你觉得成不?”   瑞和连忙点头:“好,就听你的。课本我都有了,那什么时候开始?”   许蔡恒说:“下午就能开始,不过知青点这里不太方便,你家方便吗?”   “我就自己一个人住,方便!”   于是两人约好了下午就开始上课,许蔡恒一点半会到。   等瑞和走了,知青点的知青开始问许蔡恒:“他找你做什么,你们有交情?”也有一个女知青闲闲地说:“我还以为是来找卢培音的呢。”“美书别胡说……”   老爷庙被隔出十二个隔间,五女七男,女知青住右边隔间,男知青住左边,瑞和来的时间正是早上十点多,正好是人最齐的时候。许蔡恒将糕点锁紧床头的小柜子里,隔间小,除了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别的是真的放不下了。他见人都挤在他隔间门口,好脾气地笑笑:“你们不是都听见了嘛,还问我做什么?”   “哎呀果然进厂就是比下地赚得多,我听说那个张小山可拼命了,之前竹器厂订单多管事才规定一天要做十二个竹筐或者六套面包碗,后来那笔订单做完,他还是每天做那么多,同组的人都说做不了撑不住了,他竟然还能自己撑着继续做,啧啧啧,年纪轻轻比老黄牛还拼命啊!”   “人家不拼命哪里赚那么多工钱,一个月四十多呢。蔡恒,你的工资才十九块钱吧?”   耳边叽叽喳喳地,有些知青的话有些不好听,许蔡恒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撑住门做出要出去的样子:“我去学校办公室拿点东西,大过年的都出去玩一玩嘛,我听说晒谷场那里下午有猜谜。”   一个男知青拉住许蔡恒:“哎先别走,再说说嘛!你真答应教他啊?那你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多累啊!”   “哪里累了,张小山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应该不难相处,我就坐着给他讲课一点都不累。”许蔡恒将人挤走,反身关门上锁,再转身时带着笑:“好了我真有事,都收了人家的东西了我肯定要好好备课,将人教好,等我回来再聊啊!”说完就走了。   “咱知青点也不止他一个高中生啊,凭什么张小山一找就找许蔡恒?”   “这有什么好酸的,蔡恒教了几年小学经验丰富嘛。”   “谁酸了?我就说说……”   知青点因为瑞和的来访而涟漪阵阵。竹器厂年前那几批国外的大订单,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只是竹器厂落在上美村,上美村有一大片竹林山,这才让本村的人吃到最大的甜头,别的生产大队的人要来应聘还得排在上美村人的后头。那几个月里,竹子一捆捆地被运进厂,编织品一车车地被牛车运到市里的总厂,一车一车都是钱啊。再有相熟的人将工资的消息放出来,更是激起千层浪。   张小山人虽然不爱说话,可他那死命工作的样子不少人看在眼里,粗粗一算就能算出对方一个月拿多少。七十年代,普通的工人工资才十几二十几块钱,竹器厂那些一个月拿四十块的人就显得非常突出。简直羡慕死个人!   “培音呐,你和张小山不是一个厂的吗?怎么他没找你补课呢?”   卢培音织毛衣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甜蜜的笑容:“是一个厂的,不过我在做竹席子那条线,平时也不熟。”说着微微皱眉,眉眼间好像笼着说不出的愁绪,“同是竹器厂的工人,我就差劲多了,一个月才做了十几块钱,张小山真是一个值得尊敬和学习的好同志。”   瑞和不知道知青点在他走后发生的对话,他步伐轻快地跑回家做准备,打扫卫生,煮热水冲红糖水,再把纸笔和课本笔记都拿出来。不到十二点他就吃好饭洗好碗,端坐着看书等许蔡恒了。   下午一点二十分许蔡恒就到了。不愧是有好几年教学经验的人,村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的数学和语文都是他在教,不过二年级三年级他也会教。根据瑞和的要求,许蔡恒定下语文、数学和政治的教学任务,为了制定更详细的教学计划他带来了好些卷子,说都是学校的期末考试卷,要给瑞和摸摸底。   瑞和先做一年级的再做二年级的,许蔡恒就在旁边盯着他做,慢慢地心里就有了主意,拿着笔在笔记上写写画画。被人守着填卷子和第一次写卷子的新奇忐忑体验,让瑞和拿笔的手都在发抖。   “停一下,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在纠正握笔姿势之后,瑞和更加紧张了,大冬天的额头都是汗水。许蔡恒赶紧说:“你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的水平在哪里,什么地方比较缺,你就平常心做卷子就行。”   写好之后,瑞和只觉得像跑了几里路,累得手脚都提不起来。许蔡恒将卷子收好起身:“今晚我就帮你看,明天正式上课。刚刚我粗粗看你做题,大概知道你哪里该补,你先准备数学课本吧,二年级的。”   “好。”瑞和送走许蔡恒,心中还是很不安,于是去找李大水。太阳即将下山,李大水却还没回来,瑞和坐在榕树下等他。孩子们在嬉戏做游戏,他看着看着心就定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懂,不怕被嘲笑,许先生看起来是个好人,我一定能学会的。”瑞和低声说,揉吧揉吧自己的脸,精神又回来了。   “嗨小山!”   他抬头,看到李大水在巷子口出现,激动地朝自己挥手,他忙笑着挥手:“你回来啦?大美姐说你去霞路公社了,好玩吗?”   李大水和同伴告别快步跑过来,将背篓一放气喘吁吁地说:“好玩!看,我摘了这么多的桔子!”他将竹篓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金色绿色交杂的桔子,光是看着瑞和就觉得嘴里唾液在淌。   “你哪里摘的啊?”   “就霞路公社啊,走走先去你家,我分点给你。”李大水示意瑞和将背篓抱起来,自己往前多跑几步,大声喊:“姐!大姐!我去小山家,一会儿回来!”   “知道啦!”李大美同样高声回他。   “行了,走吧!”   有孩子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水哥水哥,你带了什么啊?”   李大水眉毛一竖,佯装凶恶:“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水哥~”   几个孩子抱住李大水的腿,各种甜蜜的话不要钱地往外丢,李大水咳嗽两声,抓出一把桔子给他们:“你们分分,没了没了,快走。”   赶走小孩子之后,两人继续往瑞和家走。 第14章 穿越1972   等到瑞和家,李大水自动地在墙角那堆竹编制品里扒拉出一个竹篮子,一气儿往里倒了整篓子的桔子。瑞和赶紧往回拿:“我就一个人,哪里吃得完,你拿回去给家里人一起吃。”   “我家里已经有十几斤啦!霞路公社那边有山林,小聪在那里有亲戚知道哪里有野生的桔子,特地带我们过去的,我已经去过两次了,家里已经存了很多,这些都是给你带的。”   霞路公社其实也是原身一个姐姐嫁的公社,瑞和知道那里有野生的桔子树,以前姐姐也给原身带过一些。瑞和的心暖暖的,可是:“我确实吃不完,怎么办呢?”   “这些果子因为是野生的不太甜,咳咳,其实是挺酸的。”李大水摸摸后脑勺,“不过不是说这种桔子有营养,我妈打算做桔子果酱。你家有没有白砂糖?有的话我去问我妈果酱怎么做,再来教你。”   “家里有糖,那你问婶子后再教我吧,这么多果子不吃太可惜了。”瑞和剥开一个果皮比较黄的桔子,果皮刚掰开一股酸味扑鼻而来,桔子小,他直接一口全吃了,结果酸得眼睛鼻子都扭成一团,口水几乎控制不住流出来。   “我都跟你说很酸了,你还一口吞啊。”李大水大笑,又觉得朋友有些憨,忙叫他吐出来。   瑞和忙捂着嘴巴,弯腰将桔子吞下去,眼泪都出来了。   “挺好吃的,好久没吃到这样新鲜的水果了。”瑞和终于缓过来,眼睫毛都被泪水浸湿,“做成果酱一定好吃。”   李大水叹气:“就是费糖,不过我妈说了,现在我也开始赚钱,买多两斤糖不心疼钱。钱真是好东西啊。”   “钱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没有那两块五学费,瑞和还找不到老师来教他呢。“再过十天厂里就要开工了,我已经找到许蔡恒先生来教我。”瑞和将事情和李大水说了一下,“我打算这十天好好学习,等工厂开工就没这么多空闲时间了。”许先生说周末来教他,其实竹器厂并不一定每周末都有假放。事实上假期不定,如果有大订单的话,根本没有假期。因此这十天很重要。   李大水没想到瑞和的行动力这么强:“钱都花了,那你还真得努力啊。”两块五毛钱呢,白砂糖一斤七毛八,他妈用两斤都做果酱都心疼,没想到小山眼不眨就花了两块五找人来补习,他听着都心疼钱。   “我会的!”瑞和认真点头。   李大水:“……”他叹了一口气,拍拍好友的肩膀。   在他看来,这两块五花得冤枉、不值当。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小山自己当家做主,在竹器厂又十分拼命,一个月赚四十块钱呢,花几块钱好像也没什么。   李大水忽然也起了壮志,新年之后工厂开工,他一定也要和小山一样努力才行,赚大钱随便花!   瑞和不知道李大水立下的赚大钱宏愿,他的心情开阔很多,许蔡恒离开之后突然涌上来的低落和不安全部散去,他对明天的课程充满了期待。   系统460也放下心,看来宿主年纪虽小,可自我调节能力还是不错的。它有些骄傲,这可是它自己选的宿主。   之后的十天,瑞和果然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学习,下课后许蔡恒离开他还在温习刚刚的课程。因为他的配合和自觉,许蔡恒夸了他好几次,说他“有天分”。   十天之后工厂开工,白天瑞和需要上班,许蔡恒也要去学校上课,因此按约定将上课时间挪到周周五周六晚上,如果周一到周五期间哪一天晚上许蔡恒有空,也会来瑞和家。   新年后就是一九七三年,距离一九七七年只有四年,要赶上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瑞和的学习任务非常紧。可是工厂的工作不能放,他没有任何人能依靠,他需要先养活自己。如果以后真的能考上大学,大学免学费好些还有补助,可自己手头还是要有钱才能安心。   根据张小山的记忆,在几年后高考恢复的消息传进这个普通的南方小乡村,那些知青和村子其他想要考试的人谁不是挑灯夜读?白天上班晚上学习?别人做得到他也做得到。   “我比他们提前开始准备,就算我以前没学过,我相信我能学得好。”瑞和雄心勃勃定下学习目标,就算许蔡恒没空过来,夜里瑞和还自己挑灯看书到十一点。   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春耕时间到了,学校放了一周假给学生们去帮农活。竹器厂刚好交货暂时没有大单子,便也放假一周。   瑞和再次戴上草帽下地,给自己多赚了五十七个工分。   很快,这一年就过去了。年底的时候,瑞和用三十四块钱在生产队里批下一块宅基地,有七十五平方,因为村里有规定,一户只能批一块宅基地,最大面积也就七十五平。瑞和悄悄打听,李大水从他爸那里问来,虽然只能批一块,可是房子是随便买的,上头不管你买了多少房子。不过现在瑞和还没有宽裕到能买房子,因此暂时搁置下来。   因为有基本口粮和一年下来播种收割四次农忙积攒的工分换来的粮食,瑞和这一年在粮食上的花费没超过五十块,加上其他的琐碎花销和年初年中两次生病的医药费,他今年还存了四百二十块块钱,加上分家时的分到的二十块钱,他现在也算小有积蓄了。可是这些钱瑞和也舍不得去买房子,总要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工厂停工之后,瑞和将家里重新修葺了一番,夏天的一场台风让土屋更破旧了,下雨的时候总会滴水。修葺一番才好过春节,今年春节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一起吃年夜饭的要求,张大山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瑞和挠挠头发看着张大山出门的背影,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他和厂里的工友张天赐和张翠莓关系不错,平时为了多赚钱瑞和很拼命,带动那两人也十分积极。加上瑞和脾气好,许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活儿多,有钱一起赚的情谊让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也许某个时间张天赐二人有些不满多出来的工作,可等到工钱实实在在拿在手里,那些劳累辛苦就不值一提了。   他收拾出两个半个半人高的大背篓,打算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李大水,下午大水也要和他们一起去。   为了留在厂里,李大水在试验期三个月里表现得特别好,被管事破例招进厂里,专门做切竹片的活儿。之后瑞和又把李大水要到自己组里,没办法,他们组三个人轮流砍竹子切竹片编织,可瑞和的速度比他们二人都快太多,不管是编织还是准备编织材料,整个组的速度都脱节,不是竹片不够他用,就是他切的竹片太多组员用不过来。   李大水进组之后瑞和就能专心编织,出成品的数量大量增加,等到月底将工钱一结算,每个人还多赚一块四毛钱。自那之后,张天赐他们就没了二话。   这次约好一起去买年货,也是四个人之间的关系越发融洽的结果。中午十二点半,李大水来找瑞和,两人一人一个背篓到村口去和张天赐汇合,然后在隔壁村的村口和张翠莓碰面,四个人慢慢往镇里去。   “我妈给我列了单子让我买,我把自己的私房钱都带出来了呢。”李大水边走边拿单子出来看,“什么糖啊糕点啊洗脸盆都要买,唉没办法,我现在也是赚钱的男子汉了,我妈说买啥我就买啥咯。”嘴里抱怨着麻烦,眼里却直晃晃地透出得意的模样。   张天赐大笑:“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哪里是小人得志,明明是出人头地~”李大水的头摇摇晃晃,还伸出兰花指比了一个姿势,“我现在也是个大款啦。”   “得了别惹我笑了。”张天赐将李大水的兰花指锤下来,随后也轻轻叹一口气,“我也想不到进厂后能赚这么多,现在我在家说话也有人听了,我爸我妈都来问我意见,还真有翻身当家做主的感觉。”   张翠莓也点头:“可不是,以前我妈还总说让我早早结婚,现在我自己赚钱自己攒,我弟弟也不敢和我大小声了。还是自己赚钱好,赚了钱就有底气。”   瑞和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   张翠梅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山呐,大水背这么大的背篓就算了,怎么你也是?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啊。”   “我想给许先生买点礼物。”瑞和抿嘴笑,“这一年他很认真地教我,我特别感激他。”   “我看你这样也太累了。”都是好朋友了,张翠莓忍不住劝两句,“你看你今年感冒两次,两次都发高烧,医生都说你是太劳累了。总这么拼命身体怎么受得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竟然没有一天休息的。在她看来,那么钻缝隙读书实在是没有必要。现在在工厂工作,他们赚的计件工钱都比城里人的工资还多,做老师的的工资也不多啊,她实在很不理解张小山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   这个问题瑞和都不想解释了,因为他这一年来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在许蔡恒先生帮他补课的事情传出去更多人知道之后,在路上遇到乡里乡亲都会被提问。后来他才看清,大家就是好奇随口问问而已,于是就不再绞尽脑汁去解释了。   果然,见瑞和只是垂眸腼腆地笑,张翠莓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到今天要买的东西上:“我听说百货大楼来了一批裙子!”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语气中满是期待,“听说很好看,我还没穿过裙子呢!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买一条来穿!”   张天赐皱眉:“裙子?我看不好,你就算买了也不好穿,咱村里谁穿裙子啊?不朴素,不太庄重。”   “穿裙子怎么就不庄重了?城里人也穿啊!长长的到脚踝呢!你放心吧,我打算买一条暗色的,颜色上肯定简朴。”张翠莓黑着脸大步往前走,张天赐尴尬地对瑞和和李大水笑笑,赶紧追上去。   “我怎么觉得他们俩不对劲。”李大水摸摸下巴。   瑞和困惑地“啊?”了一声:“没有不对劲啊,我们也快走吧!” 第15章 穿越1972   张天赐和张翠莓之间的粉红泡泡也就瑞和没看出来,李大水发现端倪之后暗中观察,确定自己的猜测后捅瑞和的手臂让他看。瑞和正在摸布料,看一眼后茫然地问:“到底怎么了,你这一路总是让我看张哥和张姐做什么?”   李大水一腔八卦一次次被掐灭,到最后都灰心了,摆手说:“没有,没事。”   “我要买这个。”瑞和将布料递给售货员,“给我裁十尺。”   售货员说:“厚棉布十尺,一尺五毛二分钱,收你五块两毛钱。”   瑞和将布票和钱拿出来,售货员接过后仔细检查一遍,然后将票和钱放进头顶钢丝线上的布袋里,轻轻一拨滑轮就带着袋子往后头飞去。坐在后面办公桌上的会计站起来将钱取下,找零写发`票,再将袋子推回来。   “你准备做身新棉衣吗?”   瑞和点点头:“往年那件已经补得不能再补了,去年的布票买了薄棉布做夏衣,今年的布票就买厚棉布做冬衣。”   “你都赚这么多了不用这么省,布票不够用就去和别人换嘛。”   瑞和没有应,他对未来的计划没有人能理解也没人能诉说,因此他还是过着节俭的生活,再说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他打岔:“走吧,我们回家了。”   那一头张翠莓也选好自己要的布。刚刚他们到百货大楼去,那里确实挂着十几件长裙,长至脚背,说是灯绒芯的料子,颜色有卡其色、浅灰色、黑色和棕色。价格很贵,一条要十七块八毛钱。张翠莓生生被吓退了,可还是舍不得梦寐以求的裙子,裙摆下垂的弧度和晃动之间的优雅,妆点了这个才十九岁女孩子的梦。因此她咬咬牙,来布店扯布打算自己做。   “一尺灯绒芯要两块六毛钱,做一条裙子至少要两尺吧?这样就三块多了!”张天赐觉得做裙子根本没必要,每天都要干活的,搬搬扛扛,穿裙子多费事!   “我就要买。”张翠莓的脸色有些奇怪,“平时不穿,哪一天也是要穿的。”   “哪一天?”   张翠莓的脸一下子黑了:“不关你事!我爱哪天穿就哪天穿!”   瑞和过来的时候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奇怪,看出他们闹了矛盾还很着急,悄声问张天赐:“你们俩吵架了?”   张天赐更莫名其妙呢:“没吵啊,突然就不理我了。”   张翠莓将布小心珍惜地收好,看向瑞和他们:“走吧。还要买什么吗?”   “那回公社吧,我想去副食品门市买肉。”   四个人开开心心地上镇里,结果气氛古里古怪地回去,瑞和看不清其中缘由,只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等和张翠莓告别,张天赐的肩膀一下子垮了,李大水解密说:“张哥,你是不是说错话让张姐生气了?你先别急着否认,本来张姐买布做裙子很高兴的,怎么最后买到布反而还黑脸了?肯定是你的问题啦。”   说到买布,张天赐还是有诸多不满:“赚钱多难,买点肉啊蛋啊多好,做什么裙子。”他低声嘀咕,“看起来多不正经。”最后这几句话他说得很小声,瑞和和李大水都没听清。   “天赐哥,你这就不懂了。”李大水见张天赐不解风情,自以为自己有经验,就和张天赐传授心得,“翠莓姐是女孩子嘛,女孩子都爱漂亮,我姐也是这样呐。反正翠莓姐自己能挣钱,要买就让她买嘛,让她高兴多好啊。如果要更好的话,你送她会更高兴。”   “为什么要我送?”   李大水瞪大眼睛:“你们俩不是处对象吗?”   张天赐的脸红了一下:“别胡说,我们就是一起奋斗的好同志。行了我到家了,下次再见。”说完疾步离开。   瑞和终于反应过来:“他俩处对象?”   “老天爷哎你终于看懂了,我都给你暗示多少回了。你没发现那两人眼珠子总是黏在一起,走路的时候也靠得很近吗?啧啧啧,恋爱真好。”   瑞和:“……”   “不过天赐哥好像很不解风情,如果是我对象想买裙子,我一定掏钱买来送她,想买啥我给买啥……”   见李大水这幅春心萌动的样子,瑞和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嘿嘿嘿,我妈说要给我相亲,我也不知道是谁。”可就算这样也够这个小伙子幻想期待了。   瑞和笑了:“挺好啊,那等你相亲成功了要告诉我,我给你送结婚礼物。”   “嗯!”李大水羞涩地点头。   两人又去了一趟副食品门市,之后才回家。将东西归置好之后瑞和累得坐在床上不想动。   “大年二十四就已经有过年的感觉了。”听着外面孩童的欢声笑语还有零星的摔炮声,瑞和不由得发出感叹,“这个世界真的和我家太像了。”   系统460沉默,这个任务世界的架构基础和设计灵感,其实来自于古地球,进程相当于古地球古华国七十年代初期。而宿主徐瑞和所处的世界,和古地球也算平行位面,发展进程和文明传承极为相似接近。在浩瀚的大宇宙中,存在着无数这样的相似平行位面,只是有的湮灭了,有的还在继续往前走。不过这不是它能说的事情,只能等宿主自己发现这里和他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   善于发现并且利用得当,才是宿主成长起来的必经之路。   于是它只回答:“宿主,外面下雨了。”   瑞和一惊,打开窗户一看,外面果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他赶紧飞奔出去收衣服。收拾衣服的时候和张大嫂碰了个面,瑞和打了声招呼,张大嫂对他笑了笑态度很亲切,匆匆抱着衣服进屋前还说:“今晚来家里吃饭!”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将衣服抱进屋重新晾起来之后,瑞和看了一下马蹄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十五分。中午煮饭的时候他特地煮多,就留着今晚炒饭吃的,他也不是很想到隔壁去吃饭,不自在又别扭。于是他撑着伞过去说一声,张大山正蹲在门口削萝卜,见他过来赶紧招呼:“快进来外面下雨。”   瑞和只好进屋去,刚说明来意张大山就打断他:“吃什么剩饭,就来大哥家吃!”这年头剩饭也是好东西,饭是干的,吃了饱肚子。瑞和还是推辞:“不好浪费,下次吧,下次再来大哥这里打扰。嫂子呢?你跟嫂子说千万别煮我的饭,我这就过去了。”说完不顾阻拦又回去。   他不是没看出张大山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他并不想去打探。   这一年多来,瑞和对张大山的了解更深了。当年,张大嫂因为他多拿番薯瞪他,张大山维护他,那时候他很感动。等到获取原身的记忆,看多之后他才发现,那只是张大山一贯的行事风格。张大山万事不出头,万事都当看不见,反正一切都有张大嫂在冲锋陷阵。在村子里,直至今天还有人说起张大嫂心狠亏待婆婆的旧事,可几乎没有人捎带上张大山的名字。   去年分家的时候,从头到尾也是张大嫂在掰扯分什么怎么分的事情,张大山只沉默。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分家这么多了,不年不节请自己吃饭,多奇怪?只是刚刚他过去的时候,张大山并没有说什么,听动静张大嫂在厨房做饭……   “唉,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瑞和将雨具放好,关上门开始做饭。“系统,你说大哥找我会是什么事情呢?我现在别的没有,只有钱。”   他边念叨边做饭,系统460没应他他也没在意。系统460听着听着,突然问:“如果是跟你要钱,你打算怎么办?”   瑞和明显高兴起来,十句里面系统回应他一句他就很高兴了,听清系统的话后他想了一下:“那要看要钱是做什么用,要借多少,太多的我不会借。”忽然他好像想到什么,“系统系统,除夕夜你能和我一起吃年夜饭吗?”他满眼期待,黝黑的脸庞上双眼亮晶晶的,“就我们两个人吃年夜饭,你能吃饭吗?你喜欢吃鱼吗?还是想吃肉丸子?”   系统460骤然失声,它想开口,却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好像体内的语言程序失去控制,满脑子都是乱码。   “系统?系统你在吗?”   “我在。宿主不好意思,我不需要吃饭,不吃鱼也不吃肉丸子。”顿了顿,系统460说,“谢谢你的邀请。”   瑞和眼里的光迅速散去,低垂着眼说:“好吧。”   匆匆吃完饭之后,瑞和又去看书了。他想起妹妹徐瑞珠了,他现在有钱,能买很多很多东西,他也想像大水一样买秀娥婶子要买的东西,也想像张天赐一样给他姐姐置办嫁妆。   可是他现在没有妹妹。   过几天的年夜饭,也只有自己。   想着想着,那课本一页都没有翻过去,他瘪瘪嘴,赶紧用手背压住鼻子。   我大了,十四岁了,要勇敢。   憋啊憋,把眼泪又压了回去。   可是眼睛还是迷蒙,眼前课本上的字根本看不清。   系统460看见之后有些担心宿主的心理健康,后悔自己刚刚拒绝得太直接了。一个合格的系统,应该在权力范围内让宿主身心健康,有良好的做任务状态。   思来想去,脑中的代码滴滴滴地跳动,系统460终于想到觉得很不错的补救方案。于是正不好意思地揉眼睛的瑞和听到系统平板的声音:“宿主,我吃不了东西,不过除夕那天我能陪着你坐,直到你吃完饭。”   瑞和松手,惊喜地说:“真的吗?”   “真的,我从来不说谎。”   瑞和露出大大的笑容:“谢谢你。” 第16章 穿越1972   第二天,张大嫂直接找上门,也不说一家人一起吃饭等客套话,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嫂子也不借很多,就两百块钱,小山呐咱们是亲人,亲人就是要互帮互助是不是?你看咱们分家了,你哥也总是惦记着你,现在我们有困难,你不能干看着不搭把手吧?”   张大嫂这么直接,瑞和反而松了一口气,问:“你们家遇到什么困难吗?”   “你就别问了,就说借不借吧!”   瑞和摇头:“大嫂,我直话直说,我这一年累死累活就存了这两百块钱,你一下子要全部借走还不让我问个为什么,这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们是亲人,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不过两百块钱绝对不行。”   “小山!”   张大嫂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再一次怨起丈夫。当初那么轻易地就让小叔子分家出去,现在多亏!可丈夫说什么“不要让外人笑话”“闹出去没有面子”“名声不好”。那都是狗屁!实实在在的钱捏在手里,管别人胡咧咧什么!现在好了,想借钱还得她低声下气来说好话,丈夫一个字儿都不敢提,孬!难道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低头喝了一口气水,桔子果酱冲的水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可她的心却有些酸于是嘴上也酸起来:“你的日子过得更好了,哥嫂的死活你也看不上眼了。”   这样的话瑞和听听就算了,也没往心里去,只问:“大哥呢,他怎么没来?”   张大嫂的脸又绿了。她将杯子重重一放,盯着瑞和:“真的不借?”   瑞和拿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水,边擦边说:“分家的时候大哥给了我二十块钱,而我将进厂后四个月的工资八成都给了大哥,除去买粮食的花费,分家后家里至少还剩下一百块钱吧?这还是我挣的,爸妈留下来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当时都是大哥在料理。我不多说不计较,大嫂就以为我好欺负,快大过年了还来我家和我胡说,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着他抬眼看向张大嫂,眼中是张大嫂从未见过的凌厉。   “要不我到外头敲锣打鼓把乡亲们都请过来,让大家评评理,我到底是怎么不顾你们的死活了。”   张大嫂气得直喘气,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口齿伶俐的小叔子:“你威胁我?”   “大嫂,是你先威胁我。”瑞和起身,“我要去洗被子了,大嫂如果没事就先回去吧。”   见张大嫂气冲冲地摔门出去,瑞和不甚在意地将被子拿出去洗。本来能好好说话偏偏不,张大嫂以为她还能拿捏住自己,那是在做白日梦呢。他虽然不想和原身的亲人闹得太僵,却不是顾忌那是原身亲大哥,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分家的让步,也是在自己势单力薄下,想要顺利分家不节外生枝而做出的决定。他不后悔当初的做法,却不代表他在今天还要让步。   当日的推让,才是他今天拒绝张大嫂的底气,不管和谁说他都是占理的。   “不过,大嫂他们到底要拿两百块钱做什么?”瑞和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分家后因为住得近,隔壁有什么事其实他还是听得见的,比如说采购什么大件家具、生病用大钱之类的,可张大山家并没有这方面的动静。张大山手里至少有一百块钱积蓄,现在还和他要两百,难道是想要买房子?   “小山?”   瑞和回神,发现是许蔡恒到了,赶紧将人迎进来:“快坐喝水。”   “这次的桔子果酱比上回的味道更好了。”许蔡恒夸了一句,两人开始上课。   等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许蔡恒说他二十八要结婚,请瑞和过去吃糖。这消息太突然了!   “你要结婚啦?新娘子是?”   “是庆楠,二十八中午就在小港角池鱼巷摆酒,你一定要来啊。”   “一定去!”   “明天我就不来了,这几天你把这三份卷子做了。”   送走许蔡恒,瑞和开始满屋子转。本来他在镇上买了半斤芝麻糕和半斤红糖糕,打算给许蔡恒做年礼。现在突然听对方要结婚,这份礼就太薄了,许蔡恒教他实在很尽心,自己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对方都是细心地告诉自己。这一年来他进步飞快,已经学到五年级的水平了,许蔡恒功不可没。   他将两包点心放在桌上,左瞅瞅右看看,确实没有好贺新婚的其他礼物。年中的时候,李大水的大姐李大美结婚他有去吃席,见亲朋好友都是送布啊、搪瓷缸子或者热水瓶、被单等。当时他送的也是一个热水瓶。这一次许蔡恒结婚,他打算买一对印着双喜字的搪瓷缸子,最后他再封五块钱礼金应该就差不多了。   吃过晚饭瑞和去找李大水说起这事,约对方一起出门。李大水拍着胸脯应下,他最喜出门玩儿,好朋友不用上课来约他一同出去,他可开心了。“庆楠这名字好熟悉啊,小山你认识吗?”   瑞和摇摇头:“我就听许先生说过一次,知道他们俩处对象。”   第二天一早李大水就来敲瑞和的门了:“我也带了钱,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   “婶子没说你?”李大水的钱都在秀娥婶子那里呢。   “嗨!我妈说男人出门不能空着手,做什么都没底气,给了我五块钱呢!让我看着买,过年好走亲戚用。”   两人走去镇上,路上闲聊时李大水主动说起许蔡恒的相亲对象。“巧了,我妈认识她,原来是张庆楠,也是咱们村的,就住在港口那边。听说是家里老五,上头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上美村的主体占地范围比较圆润规整,不过在和矿山路接壤的地位延伸出去的一小块地方,也是上美村的,那块土地临近港口,因此平时也被成为小港角。   瑞和恍然大悟:“原来是小港角的,怪不得我没什么印象。”他在那边没亲戚,平时根本没去那里走动。   “是吧!我也没印象,不过我妈见过,说干活很利索是个好姑娘。”李大水皱眉,“漂亮不漂亮我妈都不说,我真怕以后我妈给我找一个干活超级利落长得却是个母夜叉的对象,那我不得哭死。”   “别胡说。”瑞和忍不住敲他一下,“我觉得婶子说得对,会干活才好呢,你们两夫妻一起干活攒家底,以后过日子红红火火多好,脸是能吃还是能喝?”   他娘以前就是这么说的,准没错。   娶妻当娶贤。   李大水嗷一声捂住耳朵:“怎么你也这么说,咱们是好兄弟你可得站在我这边呐……”   瑞和忍俊不禁:“在路上呢,路边那小孩儿都在笑你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进城,走了两个小时路也不觉得累。瑞和很快买好两个搪瓷缸子,结果刚要走的时候看见有一个柜台突然人群涌动,许多人都往那里挤。   “怎么了怎么了?”   “有碎布头卖!不用票!”   听见旁人的对话瑞和和李大水眼前一亮,赶紧也冲过去挤着抢购。布票太少了!家里人多的哪里够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真的不是玩笑话,现在瑞和身上穿着的冬衣就是从张大山那里退下来的,到今年已经穿了四年,短得不能再接长、破得没法再缝补,因此瑞和才买了新的厚棉布来做冬衣。   至于去年年末买的十二尺薄棉布,今年年中的时候特地给秀娥婶子五毛钱,让她帮忙裁剪做了一条长裤、一个背心和一条短裤,全部都做得宽大。剩下的碎布也舍不得扔,留着做了两双千层底鞋以及继续做补丁用。本来那些布他还舍不得用,只是今年做工实在太繁忙,搬竹材和平时编织时总会磨损衣服,大夏天的从早做工做到晚,汗水也把衣服都浸渍坏了,这才不得不做新衣服。   百货大楼听说偶尔确实会有碎布头卖,价格低还不用票,不过瑞和一直没有机会赶得上,这一次运气好正好碰上,不买上一些太可惜了。   结果两个大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差点挤不过其他女客人!瑞和勉强抢到三捆碎布,花了五毛钱。碎布被绳子绑在一起,一捆差不多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巴掌长,颜色杂乱无章什么都有。不过抢到的顾客都笑逐颜开,只觉得抢了大便宜了。   瑞和也高兴,这下子被单的补丁有材料能补了,还能为明年春夏多做几双千层底,夏天实在太费鞋了。还有,拼拼接接他也能换一条毛巾。   李大水苦巴着脸:“我就抢到一捆。”他长得壮实,身高随了他的父母不是很高,大概一米六五,人群拥挤,又有许多女同志,李大水不敢硬挤。   买到碎布是意外之喜,今天这一趟购物之行就算圆满结束了。瑞和和李大水打算回村,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看见巷子里有人在偷偷卖衣服。   “哥哥要买衣服吗?”   巷子口有一个小女孩,见他们路过就跑过来小声问,还介绍说:“是上海来的衣服哦!”   上海。   瑞和有心看一看来自大城市的衣服,李大水也是如此,于是两人便走进巷子里。 第17章 穿越1972   这边巷子背光有些昏暗,瑞和看见地上敞开的袋子露出几抹艳丽的颜色。   一个年轻的男人蹲在地上招呼客人:“都是从上海来的,我亲自去买的,货真价实的好货,你们摸摸这料子看看这款式,都是现在上海最流行的……”抬头见来了两个年轻小伙,男人赶紧说:“我这里也有男款的,你们看看这种呢子大衣,穿起来又体面又保暖。”   瑞和蹲下去摸,料子确实不错,摸起来顺滑,再捏一捏也蛮厚的。外套的款式是现在最时兴的军装,颜色却是深蓝色的,翻领大口袋,笔挺,看起来格外精神,瑞和相信这人的话,这样的衣服穿起来肯定体面。   “多少钱?”   “三十四块钱。”   “这么贵?”   “不贵啦!我原价三十块钱在上海百货大楼买的,运到这里总要赚些路费和辛苦钱吧?你要是自己去上海买,加上来回车票都要快五十块钱呢!”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可他还在长高,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哎哟哟小山也十七还是十八了?也该娶媳妇儿咯!”   瑞和一个头两个大,听着长辈们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刁钻,等听到她们问自己有没有对象时,脸都红成大番茄。   “哎哟,看这脸多红啊,别害羞嘛,年纪大了就该结婚。”   说着还有一个婶婶来捏他的脸,佯装吃惊:“脸蛋真滑!”   “哈哈哈!”   在座的人捧场地笑起来,瑞和瞅见其他手臂伸过来要摸他的脸,本能地拿双手捧住脸。   更大的笑声炸开,瑞和简直要哭出来。 第18章 穿越1972   在瑞和坐立不安中,新娘子接过来了。都在同一个巷子里,二十几步路的功夫,却仍将接迎礼弄得热热闹闹的,瑞和听着外面的动静,忙说:“我去看看!”说着就跑了出去。   巷子里热闹极了,新娘的父兄搬着嫁妆出门,慢悠悠走着让路人瞧个够。瑞和看见一张床和一张柜子,还有一些锅碗瓢盆被几个亲人抱着,巷头巷尾的距离,许蔡恒还是骑着车载新娘,在路旁人的加油鼓劲中用力一踩——   便带着新娘从那一头来到这一头,如同白鸽滑翔,两个新人奔向新的好生活。   “好!”   “恭喜恭喜啊!”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说菜式好,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还带了一些菜回去,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现在家里还藏着一百五十多块钱,瑞和藏在床板下。他飞快掀开褥子和草席,发现床板下的钱已经不翼而飞。那一刻瑞和的心被强烈的惊惧愤怒攥住,愤怒、惊恐和悔恨不停涌上来,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猛然回头看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他的存款单,有三百块钱的存款单。   存款单不管谁拿,只要去取钱的人说自己就是存款单写着的存款人,工作人员就会给钱,认单子不会认人。   心跳得更快了,瑞和几乎是连跑带蹦地冲到衣柜,衣柜是年中闲时刚做的,用的是竹器厂的材料,管事对这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不是偷偷将材料偷出去卖,只是给自家做些小物件他不会说你。于是年中瑞和学着给自己做了一个衣柜,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有些乱。瑞和却不在意,他深呼一口气将衣服全部拿出来,倒腾几下将柜子中间一截隔板抽出来。隔板同样也是竹片做的,为了牢固瑞和编了两层,在中间夹进细木条做支撑,摸起来其实仍然很薄。瑞和这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他不相信小偷会拆衣柜,会拆隔板——还独独拆了这块不起眼的隔板。   隔板被他小心地拆掉,里面夹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赫然是三张存款单。   “还好……还好……”瑞和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劲来。如果这些存款单也被偷,他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他还是丢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钱。   省吃俭用,从早忙到晚,汗水将衣服泡烂,手心手指磨破了也没时间长好,厚厚的茧洗脸的时候都扎脸。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出头,不吃不喝也要攒三个多月。   就这样没了。   读书的积蓄缺了三分之一。   瑞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系统460见状赶紧将他点醒:“宿主先被激动,赶紧报警啊。”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瑞和却跳起来:“没错,我要去报警!”   结果冲到大门处猛然停下。报警?去哪里报警?   他一咬牙冲到隔壁拍门:“大哥大嫂我家里进——”隔壁的大门锁着,挂着铁锁头,说明主人家不在。   于是瑞和冲到李大水家,李家的男人们都去家里的自留地忙活了,就只有女人们在家。秀娥婶子闻言眉毛一竖:“我们上美村一向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到底是谁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她拉起瑞和,“我带你去去队长那儿!一定给你讨一个说法!”   天啊!整整丢了一百五十块钱,天啊!不是自己的钱秀娥也觉得心痛得要晕过去。   张田生正好在家,听了瑞和的话眼神就变了:“一百五十块?”得瑞和红着眼睛点头,他立刻站起来,这太恶劣,这可是大数目啊!   “门锁有没有坏的?窗户呢?”   瑞和摇头:“不知道,门锁应该没坏,我回来的时候还用钥匙开锁的。窗户……我没来得及看。”   张田生都理解的,小山年纪还小,乍一发现家里遭窃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让瑞和放宽心:“我现在就出去查,你先放宽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田生将事情报上上美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爱国让几个生产队队长一起去查。大过年下出现入室盗窃性质太严重,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一百五十块钱,张爱国非常重视,让小队长们:“询问老厝围那一片特别是小山家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外人路过小山家。他说中午在小港角那里吃喜酒对吧,门锁也没坏?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都问一问!”   很快外面就响起铜锣声,村民们被喊到一起询问。   听到消息后,李大水从自家自留地里回来陪伴瑞和,他知道瑞和明年的计划,因此十分愤怒竟然有小偷来偷钱:“太恶心了!正正好在你出门喝喜酒的时候来偷,一定是早有预谋!你别难过,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瑞和轻轻点头:“希望吧。”对找到的小偷并没有抱很大期望。   “唉也是倒霉了,刚好你哥正好不在家,不然的话小偷也不会撬窗进来,如果他们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瑞和还是比较生自己的气。   之所以家里这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存起来,一是因为农村信用合作社太远,要走路到市里,没两个小时走不到,竹器厂没有固定假期,闲的时候可能周六或者周日放一天假,平时他没时间去。二是这柜子不好经常拆,麻烦费劲,他图省事就把钱放在床板下了。   如果自己不偷懒,早早将钱存到信用社就好了!就算请假也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发懒!为什么要发懒!   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大水看他的脸色不好,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晚上,张田生来到瑞和家,刚进门就叹气:“小偷是撬窗进来的,你家附近的人都说没看见有行为古怪爬窗的人。临近过年,外村人进出比较多,我已经将靠近过老厝围的外村人都问过一遍,都有人证证明他们没靠近你家。唉!”说完张田生重重叹气,看向瑞和:“小山呐,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年轻,钱没了还能继续挣,这一次就当教训,以后啊要把钱藏好,最好是存到信用社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瑞和还是很失望。他强打精神和张田生道谢,抓了家里过年用的一包红糖糕给张田生:“给弟弟妹妹吃。”谢过他今天的奔波。   张田生哪里肯拿他的东西?虎着脸强硬拒绝后又叹口气:“你好好的工作,我就放心了。小山,生活就算这样,有时候总有一些王八蛋来搅局,你别灰心丧气,我也听说了你在竹器厂做工,那很好,只要人健康什么都赚得回来的。”   送走张田生,瑞和强笑着对李大水说:“你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李大水摇头:“我和我妈说过了今晚在你这里睡。都要九点了,走走走我们睡觉去,明天我带你去钓鱼!”   “好。”瑞和再次叹气。   “别叹气啦!”李大水拽他,“睡觉睡觉!”说着去铺床。   床还乱糟糟的,下午瑞和查开床板下的钱时将被褥全部翻起来了。李大水将床铺好再把蚊帐放下来,“我睡外面你睡里——咦怎么有这么长的头发?小山你交女朋友啦?”他贼兮兮地笑,“她来你家过夜啦?” 第19章 穿越1972   “我哪里来的女朋友可别瞎说。”瑞和刚想灭油灯,那边李大水又说:“别害羞嘛,我都要相亲了你交女朋友很正常嘛,咱哥们都这个年纪了谁不知道谁?我不会笑话你的。”   听到这里,瑞和还以为李大水是在插科打诨让他高兴,直到李大水说:“这头发还卷卷的,你女朋友还是天生卷头发呀?那不是跟洋人一样吗?”   还能编造出卷头发?瑞和哭笑不得:“你又从哪里看小人书了,让你跟我一起看书你不看,那些小人书有什么好看的。”   “我最近没看啊,是真的有头发,你摸摸是不是?”   此时灯已经熄了,瑞和已经摸到床上刚要盖被子,李大水将头发塞给你:“你捋一捋,是不是长长的卷卷的?”   黑暗中,瑞和接住那根头发,他慢慢地从头捋到尾,还真的是三十厘米左右,有些粗卷的一根头发。黑漆漆的夜里,他突然起了一身冷汗,什么听过的灵异怪事都跳出来,吓得他手一抖。   “我没骗你吧,真的有一根头发,真不是你女朋友的?”   瑞和都要吓死了!   思维被李大水带进沟里,还真的怀疑起难道是女鬼留下的?这么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胆子不小,可就是怕鬼。   “我去点灯!”   瑞和蹦起来,摸着黑把煤油灯又点起来。   李大水被好友颤抖的声音吓住了,忙说:“这是怎么了。”那边瑞和已经将煤油灯点起来,他的脸在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怪异,李大水被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真的没有对象,这头发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一股寒气冲上脑门,李大水也结巴了:“哦、哦不是对象儿啊……”   两人对着那根头发都哑声了,李大水的眼珠子转了转:“会不会是你晒被子的时候风吹上来的?”   “有可能。头发你哪里找到的?”   “就蚊帐上面挂着呢,我盘腿坐床上一抬头就看见了。”   瑞和皱眉:“早上我起床的时候没看见啊。”前几天农历二十六的时候他做了大扫除,家里的被单、蚊帐枕头套等他通通洗过,晒干后仔细收进屋子里的。家里特别是床上这么私隐的地方会有陌生女人的长头发,怎么想他怎么觉得发憷。   李大水忙说:“肯定是你晾晒的时候没留神,把不小心落上面的头发也带进屋了,这没什么的,隔壁你大嫂不就是长头发吗?”他也知道好友怕鬼,平时看小人书他想和好友分享,一说起鬼故事小山就蹦起来捂耳朵。见好友十分害怕的模样他十分后悔,早知道就把头发卷吧卷吧丢掉,本来小山就心情不好,现在又自己吓自己,今晚都不用睡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将头发丢到簸箕里:“好了,睡觉。小山?小山?”   不知道什么时候瑞和脸上的惧怕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一脸若有所思。   和大嫂一样暗黄色的卷发。   他脑子里好像划过一道光,一下子思绪清晰起来。   张大山前两天和自己借两百块钱,夫妻先后出动,不欢而散。   今天他们都不在家,甚至到现在还没回来。   大嫂高丽的头发就是卷的,听说遗传自娘家老娘,她家中其他三个姐妹都是粗卷发,像马尾巴。   那么长的头发,大水在夜里那么昏暗的情况下都能一眼从蚊帐上发现,瑞和不相信自己在挂蚊帐的时候、这几天每天上下床的时候没看见。今天是农历二十八,张大嫂是二十五早上来过他家,而他是农历二十六做的大扫除。不管怎么说,都不太能解释这根卷长发是怎么出现在他蚊帐里的。   他不愿意这么去想张大山夫妻,可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就是他们偷的,就是他们偷的。   “小山,你怎么了?”   瑞和被这个念头压得脑壳痛,他现在急需一个人来倾诉,可话即将出口他又咽了回去。   不能乱说,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大水心善人好,可太过冲动了。于是瑞和勉强露出笑容:“没事,刚刚突然肚子抽了一下,现在已经不痛了。”   “那好吧,赶紧来睡觉已经好晚了。”   瑞和嘴里应好,手上却小心地将那根头发收好。   第二天,张大山夫妻还是没回来。瑞和从张田生家回来,不止手上拎着的糕点已经不见,口袋里白纸包着的头发也不在了。   下午,许蔡恒载着新婚妻子来瑞和家做客,张庆楠是一副新嫁娘的装扮,穿着簇新的大红色棉衣,头发也用红绳绑着,看起来喜气洋洋。一进门就热情地打招呼:“我时常听蔡恒哥提起你,昨天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当时没机会和你打招呼,今天蔡恒哥说要来看你,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张庆楠对瑞和的观感很好,不是每个人都会给自己对象补习费的,她就喜欢这样明码标价要求补课的学生,逢年过节也不缺礼数,看自己蔡恒哥辛苦有回报,她心里也高兴。   加上昨天结婚记礼金,她也看见蔡恒哥这个大龄学生给的礼金了,足足五块钱还有两包点心两个搪瓷缸子,比她娘家一些亲近亲戚送的礼还重呢,这让她对瑞和的印象更好了。   瑞和却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许先生这个新婚妻子实在热情大方,他赶紧给两人倒水:“要白开水还是桔子果酱冲水?”   “果酱吧,听蔡恒哥说很好喝。”   “那等一下拿一坛子回去。”   “不用不用。”张庆楠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瑞和抿嘴笑,倒好水后坐下,好奇地打量许蔡恒两人:“你们两个怎么没去玩呢?我听人结婚要度蜜月,就是到处玩的呢。”   “刚从镇上回来。”许蔡恒担心地说,“听说你家遭贼了,被偷了一百五十块钱?”见瑞和点头,他愤怒地说,“我下乡到这里快五年了,从来没听过这么大一起盗窃案,小偷的心太坏了。”他是知道眼前这个学生多么努力赚钱想要读书的,也知道他过完年后想再拼半年,下半年要进中学读书。   拼了命攒钱,结果丢了一百五十块钱,许蔡恒一想也心疼死。   “你也别太忧心,先好好准备五年级的课程,等年后学校开学我就去帮你办学籍,六月份的结业考好好考,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一个想要读书的人,许蔡恒很敬佩也很支持,也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对方。   瑞和一听就知道,原来许蔡恒是听说他家中出事特地过来探望自己的,心中十分感动,连连点头:“许先生放下,这次的事情也给了我一个教训,今后我一定小心。就算小偷抓不到钱找不回来我也已经看开,只要开年我再努力一点,钱还是能挣回来的。”   他积极的心态让许蔡恒放下心来:“那我就放心了。对了,刚刚我和庆楠去镇上玩,正好在回收旧物的店里找到这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你之前提过所以我有留意。”   许蔡恒将篮子上那包点心拿下来,瑞和送过他好些个自己编的篮子,用习惯之后出门他也常拿这些篮子装东西。   许蔡恒先将点心放在桌上,说:“这是我家里自己做的红桃粿,你蒸一蒸热一下就能吃,如果不怕费油也可以煎,煎的话味道更好。”再去拿篮子下面的东西。瑞和的眼睛都黏在篮子上,直到许蔡恒拿出一摞书。   “我打听过了,这套书一共有十七册,不过我在旧物店里只找到十一本,其他的以后再找找看能不能凑齐。”   “太谢谢你了!”瑞和已经很高兴了,抚着那些封面破损的书册满脸笑容,书上带着一股霉味和说不清的臭味,他却珍惜地一本本翻开看了看。   见状许蔡恒也笑了:“我就知道你会高兴,我都看过了,这些书虽然看起来皱巴巴的,不过都没有缺页。其实这套书在你上中学后也不是必要的,中学也有课本。”   “我就是听别人说起过,说是上海出版社印的很有名。这些书多少钱?我补还给你。”   “哪里用得着!”许蔡恒看了妻子一眼,张庆楠便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家做饭,改天有空来我们家做客。”   怎么能让许蔡恒白花钱?瑞和坚持要给,许蔡恒苦笑:“真的不要,这书在旧物回收店里根本没人要,如果我不买也是被送进回收厂,我是论斤买的,花了不到五毛钱,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两人在门口推推挤挤,张庆楠一跺脚:“小山啊,你再这么客气以后我们都不敢登门了,快点把钱收回去,你看有人过来了,看见咱们在这里推来推去多不好看。”   瑞和的视线落在推开篱笆门走进来的人身上,原来是张大山夫妻回来了,两人大包小包,一脸喜气洋洋。   许蔡恒趁他分神赶紧骑上自行车调转车头,招呼妻子坐上来:“我们就先走啦,再见。”   张庆楠坐在横杠上,探头和瑞和招收手:“再见啦。”   瑞和哭笑不得,记下许先生夫妻二人的情谊。转头脸上的笑容消失,张大山夫妻已经停下脚步,不知道是不是瑞和心中有了猜忌疑虑,总觉得两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大哥大嫂,你们上哪儿去了,昨夜也没回来。” 第20章 穿越1972   张大嫂高丽眼神闪烁,脸上显出担忧的模样,好似刚刚进门时夫妻俩满脸喜气是瑞和的错觉。“去娘家看我爸了,唉老人家跌一跤可不得了,现在动都动不了,我和你大哥去看护他了,这不才刚回来嘛,我爸说大年二十九了,没有道理再留我到三十,就把我们赶回来了。”   “上回大哥不是说,高叔叔在医院呐?”瑞和看向沉默的张大山,张大山明显愣住了,张大嫂忙说:“是啊是啊,这不是刚出院嘛!就是出院了我们才去看的。”   瑞和察言观色,心中已经有七分肯定,他压下心中愤怒,学着以前宅子里那个总是阴晴不定的管事,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张大山:“原来是这样啊。大哥大嫂不在家,应该也是不知道我家遭了贼,家底都被掏空的事情吧?”   张大山的瞳孔猛然收缩,张大嫂手中的袋子也突兀地被抓了一下发出声音。   “竟然有贼!哎哟那可怎么办呐?抓到没有?”   看着张大嫂夸张且不合常理的表现,瑞和已经十足十确定,家中失窃和张大山夫妻有关。   张大嫂对家里的东西看得很紧。如果他家遭贼的事情和她无关,此时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以她的性子必定会先想到自家财物的安危,说她会飞奔过去开门查看都不为过。   可她站得稳稳的,嘴里问着听似惊讶关怀的话,眼睛却眨个不停,其中必定有鬼。   之前瑞和没有直接和夫妻二人疏远,还保持着表面和气,就是因为这二人不是极凶恶人。人是自私的,他明白这个道理。上一辈子张大山夫妻在分家事情上霸占了张小山的许多利益,可张小山自己也没有反抗,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为过。   一个自私,一个胆怯,瑞和无法多加评价。   可就因为张大山夫妻不是真正的恶人,所以瑞和还与他们保持着礼节上的往来。也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恶人,面对他的试探时,两人很轻易地露出马脚。   想到这一点,瑞和心情十分复杂,气得极致反而冷静下来,随意敷衍几句之后转身进屋,留下惴惴不安的张大山夫妻。   张大山搓着手指刚说出两个字:“我们——”   “闭嘴吧!进屋!”   张大山的脸一下子黑成破布,哼一声刚打算进屋,却不防身后有人喊他:“大山!”他转身一看来人,心中就敲起了鼓,也许是做贼心虚,他看来人严肃的有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田生。说实话,在小山找到他说起自己的猜测时,他是有些不高兴的,觉得小山没有兄弟情义,怎么能这么想自己的亲大哥呢?两兄弟死去的父亲和他是同一房的兄弟,两人的祖父是堂兄弟,到了大山小山这一辈关系已经远了,不过也是亲人,他哪里不盼着小辈好?   去年两人分家他也去做了见证,见分家顺利没有争吵,他心里还点头呢,觉得两个小辈有分寸,心也宽。这样才对!他见多了分家时闹得太凶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例子,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闹得那么难看多不好。   结果他这头还在欣慰呢,才一年小山就说出这样的话,让张田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小山说得也对,那头发无缘无故地怎么就到他的帐子里了?   “如果田生叔不帮忙查一查,我就自己来了。”   当时张田生还问:“你打算自己怎么来?”   “我把村子里的人都叫上,当着大伙儿的面问大嫂,到底她一个做大嫂子的,头发怎么会在分了家的小叔子床上!”当时小山竟然还笑了,张田生却被这句话背后藏着的意思吓了一大跳。   这这这!这不是乱来嘛!   张田生又惊又怒,这样涉及不伦的话怎么能说出口?村里的女人一个个闲着无聊都爱说八卦,要是这样的话传出去,两家子都不用做人了。上美村也会被其他生产大队从今年嘲笑到明年。   “田生叔,我也不是硬要做这么绝,可是一百五十块钱,我累死累活不吃不喝也要攒四个月!四个月!田生叔,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这才有了张田生一见张大山夫妻进村,立刻就找过来这一幕。   张大山强打笑容,招呼:“田生叔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坐!”   张田生背着手进屋,先四处打量一番,在张大嫂给他倒水的时候重点看了一下对方的头发。   头发绑成一束,蓬松一大朵,他笑着问:“原来大山媳妇是卷头发啊,这可好,省钱呢!我见过城里人去烫头发的,拿烧得烫烫的铁棍子去卷,哎哟那一下下去直冒烟可吓人了,好好的头发都给烫坏了。”   张大嫂高兴地笑:“是啊,我随了我妈,我娘家的姐姐妹妹也是这样的天然卷。不是我自夸,这十里八乡像我们这样天然的卷发可少见哩。”   张大山已经冷静下来,见张田生一副闲聊的模样,心中就猜测对方是路过进来坐一坐,毕竟是生产队队长嘛,常到各家去关心生活的。于是他凑趣说:“田生叔说的那种烫发的法子已经过时了,现在烫头发都拿药水,那样效果才好呢。我记得我还小的时候就见过我那结婚的表姐烫过头发,特别好看。现在不成咯,谁还敢去烫头发啊。”一下子就被打成好享受的走资派。   “那我还捡了便宜了!”张大嫂也捧场。   三个人说说笑笑地聊了一会儿家常,张田生心里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坐直正脸色:“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要来打听,小山那屋进贼了,你们知道不?”   “唉!刚刚听小山说过了,这贼也太气人了,快过年了还来害人!”   “是啊是啊!”   张大山夫妻同仇敌忾,好生骂了一通那小偷。两人刚刚已经被瑞和吓过一次,此时有了经验,表现让张田生看不出端倪。张田生只好换了个说法:“大山媳妇和小山关系怎么样啊?你们两家分家后,你作为长嫂有没有多看顾一下小山呐?我看他那屋收拾得挺干净利索,你平时也帮着打扫了?”   张大嫂尴尬地笑:“小山能干,自己都做得很好。”   “这几天你有没有进小山的屋子?”   “田生叔!”张大嫂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我可不是小偷!别冤枉人!”   “你别激动,我就是例行问一问,昨天你们夫妻都不在家,其他村民我也是这么问了的。”   张大嫂只好回答:“没有——哦就二十五那天早上去过,就那一早啊,坐了不到五分钟我就出来了,就在他眼皮底下坐着,他家丢了什么东西可不能赖我。”   “那之后你都没去过了?”   “没有!”语气斩钉截铁。   “那你要怎么解释,小山床上蚊帐上有你的头发?!”   张田生大力地拍桌子,震得张大山夫妻心脏狂跳,张大嫂直接愣住了。   “昨天小山家失窃,我进去看过了,就在蚊帐里面看到的头发,长卷发。咱们村里和你一样头发天然卷的还有村东头的小粟和他弟弟小米,那两个可都是男孩子剃着板寸。你说不是你的是谁的?”   张大嫂惊慌之后又冷静下来,她既然敢做就不会认,不过是头发而已!她黑着脸:“谁知道小山从外面哪个对象手里拿来的,外头有卷发的人多得是!田生叔,是不是小山和你说怀疑是我偷的他的钱?天地良心!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小山也太没良心了,我嫁过来的时候他才八岁,帮着养到这么大他竟然这么狠心污蔑我!我要把他喊过来对质!”   她一通话噼里啪啦下来,张田生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再次重重地拍桌子:“安静!”   张大嫂气哄哄地重新坐下,瞪眼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气得不轻,一看就十分无辜。   “我是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的队长,你们都归我管!我就这么说吧,一百五十块钱已经不是小数目,大队里非常重视!如果被抓到至少要判六个月!现在每个人都得听我的安排,我要问,你们就老老实实地答,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有的!”   一通话疾言厉色,张田生积威甚重,张大嫂一下子哑火了。   “你说头发不是你的,那也行,我现在就去大队办公室里把头发拿过来,我们来比一比。你说那是其他女同志的?那也行,反正天生卷发的人不多,我们就先把河寮公社的卷发女同志都找来,看里面哪个可能是小山暗地里找的没人知道的对象!”   张大嫂不可置信地看向张田生,企图从他眼中看出丝毫看玩笑的意思。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她这才觉得害怕,心慌得让她的手都抖了起来。   “那我这就去了,反正小山说了,他出一百块钱给队里做幸苦费,只要抓出那个小偷,这点辛苦算什么。”张田生站起来往外走,张大山早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两夫妻惊慌地对了个眼神,张大嫂到底更强一些,于是赶紧去关门:“那头发是我的,是我的!”她拽住张田生,“我们住得近,这么近的,我的掉发被被风吹进小山屋里不是很正常嘛!两家这么近呢……”   她这解释很有道理。   可张田生却无奈而愤怒地确定,原来小偷真的是大山媳妇。他做这小队长快十年了,天天管着家里长家里短的琐碎小事,一双眼睛利得很,就算第一眼看不清,多套几句话,也能套出来。   那根头发,说真的只要大山媳妇不是小偷,就和她完全没有关系!哪怕那真的就是她的头发!   没人看见她进屋,那根头发不能说明什么,也能是被风吹的啊。不是风吹的,也可能是小山进进出出,在门口黏住带进屋的。   只有小偷,才会在意那根头发。   可是大山媳妇的第一反应是否认那头发是她的。   等他诈了几乎之后才承认头发是她的。   这样前后矛盾,其中必定有鬼。   张田生心里有了计较,最后问:“你们真的不知道小偷是谁?”见两夫妻斩钉截铁德否认并不知情,他便离开张大山家直接去了村里大队,特地和大队长说了情况。 第21章 穿越1972   上美村生产大队办公室里。   “现在也没什么证据,说真的我真不愿意相信。不过苦主既然要求了,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咱们就给办了吧。”张田生喝了一口水后说。   “成,你放心吧我会留意的,现在他们私底下买卖房子我们也不管,不过张大山如果真的去买张从陆家的房子,我就得问问他的钱是怎么来的。”大队长张爱国应下来,“唉!我还是不希望是同村人干的,这影响太坏了!可要真是村里人干的,我也不会徇私,不然的话今天一百五,明天会不会两百五?四百五百了?到时候咱们生产大队的脸在公社里就丢尽了。”   上美村生产大队发生的事情,张大山夫妻并不知道,只是在队长离开之后,两夫妻吵了一架。   “早知道就不那么做了,我觉得田生叔是在怀疑咱们。”张大山如同困兽般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越想越后悔,最后一甩手,“就不该那么干!”   转而看张大嫂,她反而已经是一幅冷静的样子,她边叠着衣服边说:“干都干了你还想怎么着?我看啊就是那根头发坏事,也是气人!平时我连洗头发都少掉发,偏偏……不过头发也不能顶什么用,我就是见识少也知道,捉贼要拿脏,最好捉当场!我们可不在家,今天才回来呢!肯定不干咱们俩的事情。”   “可是——”张大山从来没在张田生那里看到这样的眼神,他一直都是勤劳干活的,田生叔总是点头笑着跟他说:“今天也做得不错,还给你记十分哈!”而不是刚刚那样让人不安的怀疑的眼神,那让他如坐针毡满心惶恐。   “张大山!”   高丽猛地将衣服一丢,大声喝张大山的名字,随后有些不放心地看向隔壁的方向,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数落:“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啊?!做那件事可是你先提的,你说窗户你爬不进去,是我进去的!现在你是怎么着了,后悔了?害怕了?我跟你说没门!我就是为了孩子也不会承认,也绝对不会被别人查出来!你要是再这样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知道你有问题,我就瞧不起你!孩子长大了我就跟他说,他爸是个孬种!孬货!没出息!”   张大山呼吸加重,眼睛瞪大压出血丝。   高丽却丝毫不怕他,自顾自地继续将衣服捡起来叠:“我盼了六年才得了这个孩子,这一定是个男孩子!我娘家的姐姐妹妹,还有我妈,哪一个不是头胎生男孩?我是他亲妈,一定要给他挣出一份家业,刚好那样好的房子在卖,价格也不贵,我拼了命也要给孩子买下来。你可是亲爹,竟然都不疼孩子?我们两个住这破烂烂的地方就算了,可孩子要是长大了要结婚生孩子,住哪里?你就整天埋头在地里算了!靠你挣钱重新建房子,那得等到下辈子!”高丽紧紧地捏住衣角,低声吼,“我的孩子不能活得那么窝囊!”   屋里陷入一片沉寂。   隔壁屋子里瑞和轻轻地退后一步。   没有人知道,原身张小山的听力非常好,他也没和其他人说过,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也不觉得这是一门天赋。   原来张大嫂已经怀孕了,仔细算算比上辈子还晚一些,前几个月瑞和还疑惑过,没想到会是现在。   他坐在床上忽然笑出声,多么可笑啊,你想要为自己孩子挣一份家业,那就去挣啊,谁还拦着不成。可偷摸着别人的家底算什么本事!   瑞和虽然有原身的记忆,可就像原身对大哥大嫂没有多少爱恨一样,他也对那两人没什么仇怨。   像原身,他是性子好,从不恨人。而瑞和则是还没和张大山夫妻产生过什么无法调解的大冲突,因此并不以原身上辈子的遭遇为由,早早就敌视张大山夫妻。   “看来一个人的秉性摆在那里,就算那些恶事还没做,以后也会有做别的恶事。”张大山夫妻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但他们的骨子里嵌着自私和冷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伤你一下。   系统460听宿主说出这么一番有哲理的话,表扬了他两句:“宿主能够思考出这个道理非常好,每一个小瞧任务世界及其中的原住民的宿主都很难取得好的成绩。识人是做一个成功的宿主必备的一项技能,希望宿主能够再接再厉。”   瑞和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这一次的教训足够让他铭记于心。   这件事在表面上就这么过去了,瑞和没有再找张田生要说法,张田生那里也静悄悄的。   除夕那天,张大山夫妻那头也安安静静的,瑞和自己做了年夜饭,一个蒸鱼一个红烧肉一个溜白菜和一道豆腐鱼头汤。等饭菜都做好后瑞和期待地让系统460出来:“来呀吃饭了。”   饭桌上摆了两幅碗筷。   系统460自觉自己是个说话算话的好系统,从来不坑骗宿主,于是将能量体引出一部分出来,在空中聚成一颗红色的圆球。   “你一直是这个样子吗?”瑞和想起初见面时系统也是这样一颗红球,好奇地询问:“不能变成人?”   “这是我们系统的默认形态,变成人也可以,不过我没有那个兴趣。”红球晃了一圈,落在桌上,发出的光比煤油灯还要亮。“你吃吧。我就在这里。”   瑞和应了,边吃边看桌上的红球,眼中有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看得系统460有些惴惴,忍不住问:“你想干什么?”   瑞和反而扭捏起来,好一会儿才说:“我能不能摸摸你?”   原来是这种小事?   系统460抱着大过年的让宿主高兴的心思,主动飞起来凑过去:“摸吧,其实我现在是能量体,你应该是摸不到的。”   “真的摸不到啊。”瑞和轻轻地用指腹点了点,然后用手心虚虚地摸了两下,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收,“不过我感觉得到,系统460是暖暖的,一定也是软软的。”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明亮如星,还保存着年少特有的单纯,“好人一定是暖的。”   系统460安静地看着他,想起以前有前辈和自己说过:任务做多了,宿主大部分都会出现心理问题。因此它们身为系统有一项必修课就是心理辅导。它想:这个宿主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就叫系统460吗?这是谁给你取的名字?”瑞和又有新问题。   “这是我的出厂原始编号。”   瑞和皱眉:“编号吗?那你不是没名字?”   “我不需要名字。”系统460对名字完全不在意。   瑞和微微皱眉,将这件事情记在心里。   今年照旧没有守岁,吃完饭后瑞和跟李大水一起在村子里逛了逛,九点半就睡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瑞和在家看了一天书,配着外面时断时续的摔炮声看得津津有味。   《数理化自学丛书》真不愧是连没有读书没有高考打算的原身都记得的书,虽然没有老师教,可里面的内容实在好,步步清晰,解题步骤很全,瑞和抱着先随便翻一翻的想法,竟然还被他背下来几道经典的物理题解题思路和步骤。瑞和对以后上中学更期待了,他喜欢这样令人着迷的知识。   关于这本书原身的记忆很深刻。高考恢复那一年是一九七七年,十月份的时候消息传来,上美村的知青都欢喜得几乎发疯。   一些想要参加高考的本地村民也非常激动,可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摸过书,可十二月份就要考试,备考的时间不到两个月,非常紧迫。短时间里连中学课本都难借到全套,当时有从外地传进来风声,说是《数理化自学丛书》十分好用,和高考的路子相合。   于是镇上市里的书店、旧物回收站等被激动的备考生们涌入,纷纷寻找起这套书来。有门路的人则像外地求助,希望亲戚朋友能帮忙寻找。   当时的张小山每天埋头在自留地和队里的地里劳作,生活单调。直到他听说卢培音也要去高考,她家里给她寄了学习资料,他这才稍微关注一下村里的备考热潮,《数理化自学丛书》的名字一直往他耳朵里钻。瑞和记下之后便和许蔡恒提起,没想到许蔡恒真的帮他找到一部分。   “不知道许先生以后考不考。”瑞和突然开口,家里就他一个人,系统460没有回答他他也不在意,“我记得小山上辈子里,村里好像全部知青都走了。庆楠姐是农村户口,如果许先生回家去她能跟着一起去吗?”他皱着眉头放下书,开始细细地回想起张小山的记忆,可惜原身在这一阶段关注外界的消息并不多,几乎都是关于卢培音的记忆。   瑞和对原身的死心眼实在无奈,放弃了探查几年后的事情。   初二的时候三个姐姐回娘家。   张家大姐二姐三姐的名字分别是张萍、张芬和张芳。张萍已经二十七岁,生有两子两女,张芬小一岁,也生了两女一男,张芳结婚四年,只生了一个儿子。   在瑞和看来,原身的姐姐们都是勤劳朴实的人,因为都嫁到其他公社平时往来不方便,家里农活小孩也离不开人。可要是姐姐们回娘家,必定是大包小包,给瑞和做的千层底,给他带自己做的饼粿。   今天初二过来也不例外,一进门就招呼瑞和:“我又给你做了两双鞋,特地做大了一些,你来试试!”   这是二姐张芬。她和丈夫只带了大女儿过来,瑞和抱怨:“二姐,怎么没带二妮和福生过来,我特地买了好多点心,就等他们来的。”   张芬呵呵笑:“他们和其他小孩玩呢,拖都拖不走。就我们大妮懂事,说要来给舅舅拜年呢!大妮,给小舅说新年好,这还用我教?”   大女儿虚岁已经六岁,懂事又乖巧,小声地说:“小舅新年好,来年赚大钱。”瑞和将装吃食的竹篮子塞给大妮:“大妮也新年好,拿着吃吧。”他在心里叹气,姐姐们是怕孩子们来得多,把他家里的吃食点心吃光,这才不肯带所有孩子来。看看吧,一会儿大姐肯定也只带一个来,还是最大最懂事的那个。   “哎呀她在家吃过点心了。”张芬伸手想去拿篮子,瑞和赶紧拦住:“姐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真的不用这样,我现在每个月都有钱赚,买点点心不碍事的,大妮快吃吧!”说着掐了一块米糕分别塞进张芬和大妮的嘴里,“甜吧?”   大妮嚼几下,眼睛眯成一条缝:“甜!”   “甜就多吃点,这是芝麻糖,也甜甜的呢。”   张芬无奈,眼睛漾出笑意:“那好,今天我们呐就吃大户咯!”   “吃吃吃,我准备好菜了,中午就在小舅家吃饭。”   “你和你哥闹矛盾了?”见孩子在一边吃点心,丈夫也在隔壁大弟家,张芬悄悄问瑞和。 第22章 穿越1972   不怪张芬这么问。两兄弟虽然分家,可去年初二她和姐妹们回来,还是在大弟家相聚的,今天她一家过来,怎么见小弟和大弟都不说话?   “去年是因为刚分家,这才还合在一起吃团圆饭和迎接姐姐们,今年我已经把家里的琐碎事情处理好,已经能让姐姐来我家做客了。”瑞和并不想说出张大山夫妻做的事情,手心手背,让这三姐妹做选择吗?没必要。   张芬欣慰地笑,打量一下屋子:“确实是之前齐整很多。等你结婚了,有媳妇帮衬着就能更齐整了!”   她的丈夫黄斌出现在门口:“我看见大姐和三妹了。”   张萍和丈夫吴从军带了大女儿吴梅梅,张芳和丈夫江庆国带着独子江红兵来了,两台自行车停在院子里,小孩子一下车就奔过来,这个喊:“大舅舅!”那个喊:“小舅舅!”   瑞和抱住吴梅梅,依次和两个姐姐和两个姐夫问好。等到饭点,三姐一家在张大山家吃饭,大姐和二姐两家人在瑞和处吃饭,瑞和准备了许多菜。他的想法很简单:给姐姐们做脸,可不能让姐夫们回去后说在姐姐娘家没吃饱、没吃好。   在做饭的时候,张萍总是在皱眉头,一会儿说这条腊肠不做了,一会儿说那颗芋头别削了。瑞和知道大姐想为自己省东西,哪里肯?最后还是做了一桌菜,丰盛地摆了一桌。   饭后姐夫们到隔壁去坐,张萍终于有机会问自己关心的事情:“怎么我听别人说你屋子进贼丢了一百五十块钱?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进贼了。”   张芳凑过来:“不会吧!你没把钱存银行?”   瑞和苦笑,这个教训他一定一辈子记得:“就晚了那么几天。”   张芳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五十块钱呐,如果有票的话都能买一辆新的自行车了。”张萍瞪了她一眼,转头安慰瑞和:“没关系没关系,钱没了就没了,只要人健康多少钱都能赚回来。听大姐的,以后要是有余钱就存到银行或是信用社里,国家才是最可靠的。你还没结婚,赶紧多多攒钱,现在人家都讲究三转一响,你是有本事的,大姐等着你风光结婚呢!到时候我给你做衣服,做一身新的新郎装!”   “还有我,三姐给你做鞋子。”张芳赶紧跟着做保证。   瑞和脸红红的,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张萍身为大姐却很关心弟弟妹妹的生活,根本不让他逃避:“过年你就十八了,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啊?我看你们竹器厂的女同志就不错,肯定能干又和你聊得来,你就没寻摸寻摸?”   “大姐!”瑞和直接跳起来,“梅梅好像跑远了,我去找她回来。”   “哎!”张萍看着他的背影叹气,“这么大的男孩子,怎么就只喜欢看书呢。”   三个姐姐过来,给瑞和添了七双鞋和许多吃食,如风干的腊肉、自制的饼粿、番薯饼,一碗小麦粉,小袋子碾好的米和小袋子自留地种的番茄。   姐姐们婆家人多,干活的人多张嘴吃饭的人也多,是真的剩不下什么东西。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常态,不少人一年做农活从年头做到年尾,分的粮食都不够吃,如果自家不够勤劳,自留地也不精心侍弄,那就连贴补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饿肚子。所以姐姐们带来的这些年礼并不算轻,瑞和收下之后依次回了礼。   张萍又数落他:“我们是最最亲的,这么客气做什么?放心吧!我们都给婆家生了孩子,他们不敢嫌弃我们。”   道理却不是这么说的。   “大姐你也别担心我,过了年我就去上工了,丢的钱准能再挣回来。”   “唉。”张芬叹气。   张萍:“叹什么气,大过年呢!成了成了我不多说了。初七我那边唱大戏,你闲了就来看一看,我知道你爱看书,看就看吧!可也不能一整天躲在家,人都要生锈了。”   姐姐们走了之后,之后两天瑞和走过亲戚后就窝在家里看书了,到了初七,又走了一个半小时到大姐那里看戏,好让她安心。在那之后他就真的没出门了。很快正月过去,工厂开工,瑞和重新投入工作。   到了农历一月中,张田生来找他,说是已经将张大山抓住了。   “唉,你之前记给我的钱的编号我都对过了,你哥果然去买张从陆家的房子了,我早早和他打过招呼,他那里一收到钱立刻就给我送来,对过之后有一百五十块钱一模一样。”我已经把他关在大队里了,这事吧……”他狠狠地皱眉,征询瑞和的意见,“我的意思是让他把钱拿回来就算了,你们是亲兄弟,不好把事情闹得太大,队里名声也不好听。”   瑞和摇头,张田生急了:“小山啊你还年轻不懂这些人情世故……”   这件事情是真的不好听,他和大队长商量之后都觉得这事儿要压下去,悄悄地罚款就行了。别的生产队风平浪静的,独独上美村刚开年就出这一档子事,影响真的补好。   “田生叔,我不是那个意思。”瑞和说,“你说得有道理,我都明白的。不过田生叔,我哥哥大嫂这一次真的太过分了,您说有哪家已经分家的兄弟,做大哥的会去偷分了家的弟弟的钱?他到底还是大哥,这事就这么过去,以后我对着他们两个心里也别扭,外人却不知道其中的问题,暗地里还会说我对大哥不尊重。”   张田生若有所思。   “田生叔,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哥他做这一遭,再让我把他当亲亲的大哥来相处是难了的。”瑞和瘪瘪嘴,露出伤心的模样。“这事儿不公布出来我也同意,我也担心我哥以后难做人,可……”   张田生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瑞和说:“让我哥哥嫂子写一张保证书给我,按手指印。”   “这个简单!”张田生松了一口气,这孩子果然心软,他还以为这孩子是想让他把大山夫妻的罪名报上公社呢。“写保证书简单!你等着,写完我就给你送来,再罚他十块钱给你做补偿款。”   送走张田生后瑞和也呼出一口气。   他并不生气,他知道地方越小越讲人情,以前他们家住的村子也是这样,他爹也教他“和气生财”。   张田生他们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追查到现在,就已经让瑞和很感谢了,各自有各自的难处,他可以理解。   “我就要张保证书,够和气了吧。”瑞和嘀咕一声,转头进厂继续工作。   这件事他谁都没告诉。当天晚上他就拿到了保证书和十块钱补偿金,夜里睡得正沉的时候,张大山夫妻回家了。瑞和在梦中恍惚听见有人在哭,可他实在太累,晚上看书看到十一点,精神和身体双重疲惫让他睡得很沉,第二天起床才发现原来隔壁的夫妻俩被放回来了。   “昨夜我好像听到女人的哭声,难道是大嫂?”瑞和边刷牙边想。可直到他出门去上班,隔壁的门都没打开。他在巷子里被张田生拦住:“你哥嫂呢,今天不下地?”   “我不知道,一早没见人,要不你去看看?”   张田生把铜锣递给其他人:“我去看看。这觉悟不行啊!”言语中很是怒其不争。   等中午瑞和回家做饭时就看见张大山在井边淘米,见到他后先黑脸,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他露出僵硬的笑容:“回、回来了啊?”   瑞和点点头走过去。   在他进屋之后,张大山捏着井沿脸色铁青,眼中酝酿着风暴。可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平静下来,他洗好米进厨房。等做好饭再去隔壁喊妻子高丽。高丽不肯出门,他的脸皮肌肉抽动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将饭菜端进屋。   张大嫂高丽自觉丢了大丑,嚷着动了胎气不肯下地干活,高大山着急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敢多说话。可接下来一个多星期都这样,他下工回来后家里冷灶冷锅,还要他亲自做饭端进屋给妻子吃,家里的自留地也只有自己在忙活,人一忙累脾气就容易坏,日子一久张大山也开始不耐烦,夫妻之间开始频繁闹矛盾。   矛盾就像一个缺口,让夫妻的感情产生裂缝,在之后的日子里张大山夫妻时有口角,瑞和时常听能听见隔壁的争吵声,他有些惊讶这对上辈子恩爱扶持的夫妻这辈子竟然经常失和,从压着声音吵架到高声对骂,好像已经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那动静还让瑞和猜测:如果不是张大嫂怀着孩子,两人可能还要动手。   “他们这是活该……吧?”瑞和性格好,却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他还问系统460:“你说如果小山看见了会高兴吗?”   “……会吧。”系统460偷偷看了一眼任务进度,那上面显示的是9%,张大山夫妻失和让进度突然上升了两个百分点,看来追回钱款和让张大山夫妻得到惩罚,委托方是满意的。不过这不是能和宿主透露的事情,如果宿主时刻掌握任务进度,那么宿主极有可能出现不停尝试、试探的行为,那样的话任务难度大幅度降低,这并不是公司的本意。   “我想他会高兴的,钱都要回来了,那两个人也得到惩罚。”瑞和掰着手指算自己的储蓄,他现在每个月存一次钱,再也不偷懒,现在已经存了六百块钱。每数一次他的心就定一分,数完之后看书的疲惫完全消失,瑞和再次投入到学习之中。   下个月就是村里小学的结业考了,按照许蔡恒的说法,如果瑞和正常发挥,肯定能够考得上公社的中学。   六月中旬,结业考举办,瑞和和李大水第一次请假去考试。 第23章 穿越1972   没错,李大水也来了。这半年多,每次李大水来找他,瑞和都见缝插针给对方灌输一些小学科目的内容,就算两人约着出去玩,瑞和也要在他耳边大声地背诵诗词和数学公式。准备结业考的时候,还拜托李大水帮他复习,一问一答,让李大水翻书听他背得对不对。总之,愣是给李大水熏陶出一点点知识印象。   瑞和拜托许蔡恒在帮他办理结业考考试资格的时候,顺便也给李大水交了五毛钱考试费,将李大水的名字也报了上去。   无奈,李大水在兄弟软硬兼施的请求下,苦着脸也一起去考试了。   考完之后瑞和继续回厂上班,工友中和他关系较好的都关切地来问他:“考得怎么样?”李大水去考试的事情几乎没有人知道。   瑞和摇摇头说不知道。其实许蔡恒私下已经和他说过,批卷子的时候许蔡恒已经见过他的语文和数学卷子,目前看没问题。不过不确定的事情瑞和也不想说出来,李大水坚定地说:“你一定能考过的,你这么拼命都考不上,那别人更考不上了。”   张天赐摇头:“那是别人也没怎么认真考,现在谁还上中学啊,读个小学毕业就够了。”   “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张翠莓瞪他一眼,会不会说话了?转头安慰瑞和:“你这么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你看咱们在竹器厂里每天每天干活,拿到手的工钱就是实实在在的多,读书也是这个道理。”   “谢谢翠莓姐。”   张天赐重重地削竹片,闷声说:“读书有什么好,费钱,毕业也难找到好工作。人家城里人中学毕业都下乡做知青了,咱们农村人又能干啥,好好做厂不好吗?”   瑞和没说话,张翠莓用手肘捅了张天赐一下,小声说:“你怎么回事。”觉得张天赐管太宽了,别人怎么安排生活,外人是没资格多嘴的。   李大水见气氛不对,赶紧插科打诨:“哎对了,那天我见翠莓姐去天赐哥家吃饭了,你们的婚事什么时候办啊?”   张翠莓难得羞涩地笑了,她看了看张天赐:“你问我干什么……”   李大水见机,“哦~”了一声去问张天赐:“天赐哥,你们——”   张天赐将切好的竹片大力地扔到地上,吓得李大水话都说不全了。张天赐反应过来,有些后悔自己太凶了,可他心中焦灼又恼怒,下不来脸道歉,于是硬邦邦地说:“我去茅房。”   留下张翠莓尴尬地和李大水道歉:“他应该是太累了心情不好,你不要和他计较。”   “没事没事。”   天突然就聊死了。   下班后瑞和和李大水走在一起,听了一耳朵张天赐最近似乎情绪不太好的闲话。瑞和说:“好像是因为我要去上学的缘故,我问过他他说不是。可是你也听见了,他不太支持我去读书。”   “原来是这样,我说怪不得这事他几乎天天提……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是舍不得你,现在看应该没那么简单。”   两人对了个眼神,瑞和苦笑。   张天赐是在意工钱,在意他走了之后成品量减少,每个月工钱下降。   “不过我打算上中学的事情他们是一早就知道的,最近天赐哥突然这样,我心底很没底。”   “是哦。”李大水也回想起来,“他以前也没说过让你别读书的话啊。”   其实是说过的,在一开始他找许蔡恒帮忙补课的时候,张天赐和张翠莓都觉得钱花得没必要,就那个时候提过几句,距离现在都一年多了。   瑞和想了想去,只能是张哥对钱比较紧张,可能缺钱了。   李大水更不解:“咱们在厂里一年赚这么多,他还能缺钱?”   都想不通。   “算啦,反正不管他说什么,只要我考得上就一定要去上学的。”   “我支持你,我也存了钱,以后你没钱花我借你啊。”   瑞和笑着点头。   两人勾肩搭背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在他们身后拖下长长的影子。   *   一九七四年秋,瑞和进入中学学习。   一九七五年秋,瑞和参加初中结业考试,顺利跳级直升进高中部。他就读的中学是公社内唯一的中学,包含初中高中,在国家缩短教育年限之后,初中和高中分别只有两年。瑞和安心地读了一年书,充足的学习时间让他进步飞快,为了赶上七七年恢复高考的第一次考试,瑞和更是拼命,用一年的时间初中结业。   升入高中部之后瑞和觉得自己离目标更近一步,剩下的两年他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   在这一年里,张大山的长女招弟出生,许蔡恒的长女囡囡出生,上美村新添了好几个小孩子。瑞和有时候去小港角看望许蔡恒,特别喜欢他家的闺女。张庆楠看了觉得可乐:“我怎么看你就喜欢闺女不喜欢男娃?我娘家的孩子过来玩,女孩子你抱个没完,男孩子理都不理。”   把瑞和逗得脸红,只他还要争辩一句:“女孩子好。”看到这么小的孩子,他就想到小时候带妹妹的场景,小小的女娃娃又乖又软,甜甜地叫哥哥。   “你喜欢女孩子,赶紧自己生一个。”   瑞和已经被打趣太多次,已不像一开始那么局促:“还早呢。”然后移开话题和许蔡恒说,“我已经把剩下那几册找到了,《数理化自学丛书》一套终于齐了。”   许蔡恒笑着说:“这下可圆了你的梦了。”   “你要是想看就跟我说,我们可以轮着看。”   许蔡恒摆摆手:“我就不看啦,其实以前我家也有一套,是我大哥买的,那时候我不懂事想赚零花钱,就卖给门口路过的收破烂了,买了一毛两分钱,回头我大哥发现把我一阵削,不过那书却已经找不回来了。”   张庆楠插话说:“上个月孩子大伯写信来,还给寄了些羊奶疙瘩,我拿给你尝尝。”她从装薄纱的橱柜里拿出一个碟子,上面放白色的块状奶块,“酸味儿的你尝尝。”   瑞和捏了一块来吃,觉得味道特别喜欢且熟悉,他问张庆楠:“这是羊奶疙瘩?”   “是啊,孩子她大伯在北边的牧场,说这东西是他那边的特产。好吃吗?”   瑞和点头:“我觉得味道挺好。”   张庆楠高兴地说:“那正好!有的人吃不惯这个味道,你吃得惯我就给你带一包。我家里有十几斤,别和我们客气。”   瑞和欣然接受,回家的时候就带了一包羊奶疙瘩,晚饭就拿着配粥吃。等到晚间躺在床上睡觉,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梦见当年爹娘带他去集市,那时候妹妹瑞珠还没有出生,他爹将他扛在肩头。集市上有北地来的商队,摆列开的货物占满了半天街,没见过的北地商铺琳琅满目,奇异的香气四处窜动。小瑞和指着一个摊位上的白色块块:“那个,吃那个。”   带着厚帽子的老板笑开了脸:“这是奶疙瘩,北地的人也叫它奶豆腐,来点尝尝?”   年轻的父亲手一挥:“来两斤。”   “哎哟客人,可别这么大手笔,我老湖是厚道人,得先给你讲讲这奶疙瘩的口味可不是每个人都吃得惯,你要是买回家吃不惯,我这里可不能退啊。依我说,先买半斤回去吃吃就成啦!”   小小一块奶疙瘩被徐父塞到瑞和嘴里,问他:“好吃吗?”   “好吃!”   随着梦中的幼年的自己重重点头,瑞和也从梦中惊醒。他喘着气靠在床头,终于想清楚为什么他会觉得奶疙瘩熟悉了,他以前吃过!   他忙喊系统460:“为什么这里会有我的世界那里的食物呢?”   系统460回答他:“宿主忘记了?这个世界以及今后你要参与的任务世界,全部都是虚拟出来的位面,位面架构的时候却是需要一定的参考数据的。”   瑞和的肩膀垮下来,有些失落:“对的,你之前说过。”他挠挠头发,“可能是我又想家了,真奇怪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张庆楠送的奶疙瘩,因为瑞和珍惜怀念这记忆中的味道所以吃得特别慢,可再慢半个月也吃完了。   学校开学,瑞和收拾收拾就去上学了。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高中的老师听说都是城里来的,还是什么什么大学的高材生,反正听起来特别牛。牛不牛的瑞和也只是听说,直到正式上课再发现那个老师正好是高中部的主任和任课老师兼班主任,姓郝,人称郝老师,几乎全能,每一科都能教。   瑞和保持着高昂的学习热情,直到他在家预习新一节历史课。高中的历史课本比初中的深许多,他正预习的是本国近代史,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啊?   同样有洋人入侵国土,同样也有一个民国。   虽然里面一些名人的名字与他的世界里有名的军阀将军的名字不一样,可是细细对过去,相似之处太多太多了。   他惊觉自己好像在看镜子!这个发现让他毛骨悚然   难道……他刚想开口问系统460,突然回想起上一次系统460说过的话,难道这个任务世界是从自己的世界获取架构灵感的?   他的嘴巴张了张,到底没有再将系统460喊出来。其实就算自己猜想的是对的那又怎样?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家乡,那点相似也只能聊以慰藉罢了。   瑞和重新躺回床上,将薄被子拉到肚子盖好。他双手放在肚子上,闭上眼睛没有睡意,转头看向窗外——   窗户被他重新钉过,横条交错,月光被割裂成碎片,投在他眼里形成零星的光影。瑞和揉了揉脸闭上眼睛,心里想着明天的课程,终于和周公相会。 第24章 穿越1972   随着课程的深入加上私底下自己添加的学习任务,瑞和忙得没时间胡思乱想。时间飞快,有一天放学后李大水在校门口等他,瑞和十分吃惊,从学校回上美村,走路可要半个小时呢。   李大水拉住他的手主动解释:“今天厂子里领导要去市里开会,让几个工友带上做得最好的成品一起去,嘿嘿我也去了,这不回来后领导说放我假,我就来了。”他从随身的背篓里掏出一包东西,“这是我刚刚闲着无聊烤的红薯,你吃吧。”   瑞和拍拍李大水的肩膀,接过立刻咬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好吃。”   说起来,李大水现在还在竹器厂工作。瑞和能哄他去考小学结业考拿张小学毕业证,却没有资格去决定对方今后要走的路——哄他劝他放弃目前收入稳定的竹器厂工作,和自己一起去上中学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李大水不喜欢读书。   他稍稍走神,李大水听了他的肯定高兴地说:“那是,我从六岁就会烤红薯,火候掌握得可好了!”   瑞和回神,捧着红薯吃了两口后将红薯递给李大水:“帮我拿一下,我给你拿吃的——大水?大水哥?”   李大水回神接过红薯,见瑞和解开书包开始掏东西,忙摆手:“我不要,我吃饱了来的。”   因为正在长身体,瑞和总是饿得特别快,所以他经常带点心来上学,有时候是自己在家蒸好的红薯、玉米,今天中午大姐张萍来学校看他,特地给他带来自己做的干炒泥鳅。   “我中午吃过一个特别香,就是现在冷了有点腥,你吃吗?”肚子饿了吃什么都香。   只是李大水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一直在发呆。瑞和关心地问:“你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平时总是傻乐的人突然沉默不语很让瑞和担心。   李大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眉头拧得皱皱的:“算了,反正你迟早会知道。张哥要结婚了,说是下个月初八。”   “这是好事啊!”瑞和第一反应是两人终于结婚了。他记得去年张天赐和张翠莓两人就已经见过双方父母,平日里交往也大方许多,不再遮遮掩掩。两人年纪也不算小,今年翠莓姐二十二岁了,这在农村早已经是适婚年纪。   “结婚是好事啊,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李大水“唉”了一声:“你以为张哥是和翠莓姐结婚?不是!新娘是别人!”   瑞和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李大水说出前因后果,让瑞和惊叹造化弄人。原来去年他辞工上学,张天赐话里话外都不太满意不甚高兴果然是有原因的,工钱减少是主因,可导致张天赐突然明显表现不支持他辞工的原因却是因为张翠莓的父母。   “提了很高的彩礼,现金就要三百块钱,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三转一响都要。那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置办得下来的,更何况张哥没那么多钱呢。”李大水将装泥鳅的碗还给瑞和,也没心情吃了,拉着瑞和蹲到路边解释起来,“所以那时候张哥就不太高兴你辞工,他也不是针对你,就是、就是……就是压力大!你别怪他。”   “我从来没怪过张哥。”当时的谜题终于解开,瑞和却没有放松的感觉,他追问:“然后呢?他们就分开了?可上个月我见到张哥还听他提起过翠莓姐,看起来两人关系还挺好啊!”   李大水苦着脸:“就是这个月刚分的手!张哥和我说,他家里兄弟姐妹多,不可能为了他结婚就把家底耗尽了,虽然每个月工资不低,可家里吃饭的人多,置办来置办去,兄姐结婚等等,存不下多少钱。所以他就和翠莓姐说好了,晚两年再结婚,等凑够钱再说,东西可以慢慢买。他说能理解翠莓姐父母的要求,他也愿意买那些东西,都是体体面面实实在在能用的好东西,置办下来不亏。今年年初张哥就买了自行车,上个月刚买了一只二手手表,我看着也为他高兴,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突然谈崩了。”   “谈崩了?!”谈对象要结婚了怎么还会崩?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上班的时候两人都黑着脸不说话,谁也不瞧谁,这月初的时候两人就分手了,张哥还调到别的组去。今早张哥和我说下个月他要结婚,吓得我!他说是亲戚介绍的,觉得合适就打算结婚了。”李大水搓搓手臂,“你不知道,我一转头翠莓姐就站在那里,那脸色甭提了!还好领导那边要出发了,我赶紧溜。”   瑞和听了前因后果,也觉得世事实在难料。李大水这个与张天赐二人朝夕相处的人感受更深:“我都不知道明天上班怎么面对翠莓姐。唉!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是啊,太意外了。”竹器厂可以说是瑞和融入这个世界,独立养活自己的重要一站,那里的人如张翠莓和张天赐,也是一起奋斗过的好同志,情分很深,没想到两人竟然没能有好的结果。   “我太郁闷了,唉。”   瑞和拍拍李大水的肩膀:“他们的事情是他们的事情,咱们的感情在那里,你多开导开导翠莓姐吧。明天放假,我也去看看他们。”   第二天放学回家,瑞和正要出门去张天赐家坐坐,就先等来张天赐的来访,他和瑞和说起下个月婚宴的具体时间和地点,瑞和数了数,距离现在不过十七天。他忍不住问:“怎么这么赶?”   张天赐的样子十分疲惫,可眼中的喜意却不是假的。他笑了笑:“东西都是齐的,我对象儿也看过说挺好的,不用再重新置办,就是办席面要的菜和肉要赶紧买,我家里人多,随便搭把手就弄成了。”他见瑞和欲言又止,伸手拍拍瑞和的头,道歉说:“之前是张哥不好,那阵子压力大说话不过脑子,希望你别怪我。”   “我怎么会怪张哥?”瑞和赶紧安慰回去,“我年纪小,进厂后都是你和张姐两个照顾我,我心里很感激你们。”   张天赐眼神怅然,怀念地说:“那时候多好啊,只要我们努力就能赚钱,日子过得跟神仙一样,流再多汗也高兴。可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就像我赚钱要养家,你莓姐家里也有父母弟弟,人不能只为自己一个人活。”   这些话里有太多的意思,瑞和看着张天赐的表情似乎已经看开,因此只祝福他并且承诺婚礼一定会去,并没有多问他和张翠莓之间的纠葛。   不过在婚礼之后,李大水终于知道些“内幕”,便说给瑞和听:“是我妈告诉我的,她知道我认识张姐。昨天她去我表姑家吃茶,听我表姑说起她村里的一个姑娘,我妈一听那名字就觉得耳熟,回家就跟我说了。”   “原来张哥和张姐分手是因为张姐的父母!之前我跟你说过,张姐夫妻提出好多的彩礼你记得不?记得就对了!那么多彩礼原来全部都是要留在张姐娘家的,你说钱就算了,竟然说自行车啊缝纫机啊,全部都要留在家里,我妈说怪不得张哥家不愿意了,这不是坑人吗?卖女儿也没得这么厉害的。”   瑞和简直目瞪口呆。“那张姐竟然没说什么?这应该不是她的本意啊。”   李大水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妈说我表姑说,张姐很听她父母的话。”   可张翠莓平时在厂里面做事那可是风风火火,小组里其他三个人也是听她安排工作,这样一个伶俐人在家里竟然没有主见?结婚这样的大事父母说啥就是啥?   “张哥家不愿意了,想把自行车和手表要回来取消婚事,张姐家不愿意退,两家差点吵起来,最后还是张姐将东西退回去的。小山,你说张姐有本事从她父母手里把东西挖出来退给张哥,怎么之前就一直听她爸妈的话?”   瑞和……瑞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两人齐齐叹气,瑞和说:“这件事咱们私下说说就算了,张哥都结婚了。”   “是啊,我就跟你说说,别人我可不敢提。”李大水摇头,“厂里知道他们俩事情的人可不少,我看翠莓姐现在一天天的都没什么精神,我们每天做的量都不大。新分到我们的组的小艳姐不太高兴,偷偷和我说想把翠莓姐调到别组去,唉!我心里也乱得很。”   这件事瑞和就不敢给建议了,只好问李大水:“你现在扎竹筐能扎成什么样儿了?”   “别提了,管事说我做的不达标。”说到伤心事,李大水才真的要哭出来,“如果我也会扎竹筐和面包碗,我们组的成品量也不会下降那么多。”   瑞和赶紧安慰他,夸他竹片切得又好又快,好歹将人的自信心给哄回来。   那天之后,瑞和本来以为张天赐和张翠莓的事情已经过去,没想到这事儿还没有结束。   平时瑞和只在学校和家两地走,偶尔会去村里或者邻村偷偷地买粮食,重阳节那天他三姐给他送了一只鸡腿,张大山家也有一只鸡腿,说是家里杀鸡了给他们送一点。   瑞和知道三姐在婆家不太好过,熬了几年才生了一个儿子,膝下只有一子,在其他多子多女的妯娌跟前站不太稳脚跟。于是死死留她吃午饭不让她走,赶紧赶去村里供销社去买东西,好让她带回家。   他在提着东西匆匆赶回家时在路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在路边数十年树龄的大榕树下蹲着,那时候正是大中午,路边人特别少。因为觉得身影眼熟,瑞和慢下脚步,正好蹲着的人抬起头,他一下子认出那是张翠莓。   隔壁村的人在饭点出现在上美村,又是熟人,瑞和想着许久没见问候一下也好,便过去和张翠莓打招呼。两人打个照面,瑞和惊讶于张翠莓的憔悴模样,问:“翠莓姐,你怎么在这里蹲着?吃饭了没?”   张翠莓恍惚了一下才认出他,扶着树根站起来:“是你啊,我这就回家吃饭了。”   “要不上我家吃饭吧?我三姐也在我家呢。”瑞和提议,如果他三姐不在,他也不会邀请张翠莓。   张翠莓摇头:“不了,我回家了。”   瑞和看着张翠莓走远,摇摇头然后回家去。和三姐吃完午饭之后,他送张芳出门,顺路走到山上去捡柴火。 第25章 穿越1972   山距离上美村不近,走得快一些也要三十分钟才能到,瑞和一般是在周末去捡柴,连着去捡两天攒够接下来周一到周五五天的使用量。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太阳西下的时候,他背着一堆柴进门,刚刚热好中午的剩饭门门口就来了人。   “田生叔?”瑞和忙叫人,发现张田生身边还站着好些个陌生人,心中不解,“叔,你这是——”   张田生满脸严肃,端着的样子让瑞和的心一个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张田生一进门就问:“小山,你下午去哪里了?”   “我上山捡柴去了。”瑞和指着门口的柴垛回答。   “没去才河村吗?”   瑞和摇头:“没去。”   “你今天和张翠莓见面了没有?”   翠莓姐?瑞和突然想起中午在榕树下见到的苍白憔悴的张翠莓,皱起眉头反问:“中午在供销社出来左边直走那条路的榕树下遇见了,聊了两句,翠莓姐怎么了?”   张田生的脸绷得更紧了,瑞和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不详,下一秒张田生开口:“张翠莓下午四点被人发现死在才河村家里,这是上河村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你喊叔就行了。”示意让瑞和喊人。   瑞和的脑子突然之间无法消化张田生的话。   死了?翠莓姐死了?   张田生又提醒了一句,瑞和才顺着他的话喊人。打过招呼,张田生继续开口,瑞和明显看到才河村的大队长正想开口,不过被张田生先截住了:“因为有人说看见你和翠莓说话了,翠莓离开上美村之后一路回去也没人看见她,你应该是她死前交流的最后一个人。翠莓的家人有些怀疑你,不过没关系,你把你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你说你去捡柴火了有没有人能给你作证?”   “翠莓姐怎么死的?”瑞和艰难地问出这句话,到现在他还觉得如在梦中。   见他总不在状态,张田生的眉头狠狠皱起,再次问一句:“有没有人跟你作证?”   对上张田生严厉警告的眼神,瑞和一个激灵终于回神。他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怀疑了,目前首要的是解除自己的嫌疑。于是他赶紧想:   “有人能证明的!今天中午我三姐在我家吃饭,她是一点左右回家的,我大概一点半出门,在村子口遇到了十三婶子还和她打招呼,我走的是出村子后右边那条路,顺便到老明叔家换豆腐,约好我下山回来就去取,在山脚下还遇到小港角的一个老乡,我们是一起上山捡柴的,他的名字我不知道,只叫他卫国叔,得去小港角问一问……”   张田生越听神态越放松,悄悄地看了旁边的才河村大队队长,收紧的呼吸也松快下来,听完之后终于露出笑容,对瑞和安抚地笑了笑:“行了我都记住了,这件事是例行的询问,你这么配合就对了,跟你没关系的事情不会落在你头上。成了去吃晚饭吧,打住!别的就先别问了,等有了结果再通知你。”   说完示意才河村人:“走吧!咱们一起去问问,路我都熟悉,我给老哥哥带路。”   才河村大队队长见话都被张田生说完了,只好应下:“走吧!”走之前还是怀疑地看了瑞和一眼,那一眼让瑞和送这几个人出去之后,腿仍是软的。   他觉得傍晚听到的消息跟噩梦似的,怎么人突然就没了?还引得才河村大队长亲自上门来“审问”。对,就是审问。他已经明白过来,田生叔进门时严肃的态度,问话时疾风骤雨硬邦邦的语气其实是在保护他,如果不是田生叔先开口,才河村的人会怎么对待他无法想象。   翠莓姐怎么会死了?   瑞和心焦如火烧,思来想去实在坐不住,连晚饭也吃不下跑去找李大水。李大水正在吃饭,听见他喊叫跑了出来,两人一照面李大水就大叫出声:“小山啊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不舒服吗?”   “翠莓姐,死了。”瑞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李大水受惊得跳起来:“你说什么?!”   等李大水终于冷静,关注点就落在瑞和被怀疑上面:“肯定不关你的事!走进屋到我家去,让我妈出出主意。”   秀娥婶子也受惊不浅:“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没了?怎么没的?”   瑞和也不知道,刚刚田生叔并没有说具体。   李大水他爸李常卫将碗一放去摸鞋子:“小山别怕,肯定不关你的事,叔这就去打听打听。”   李大水的大哥也说:“我去才河村打听。”   “麻烦卫叔和大哥了。”瑞和道谢,送李常卫和大水他哥出门。   “你还没吃饭吧肚子叫得好凶,来我给你盛饭。”   瑞和忙摆手:“不用了,我家里煮好了,就是忘了吃。”   李大水叹气,转头给自己的碗盛满红薯粥,又夹了一块咸菜,端着碗示意瑞和走:“去你家陪你吃。”   有李大水陪着,瑞和将晚饭热一热吃掉,吃过饭再一起去李家等消息。到了夜色彻底降临,上美村陷进黑暗里,只有各家的豆火零星亮着,瑞和坐在李家门口静静地等着,李大水坐在旁边突然小声问:“这件事如果张哥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牛蛙突然躁叫起来,咕呱咕呱地疯狂叫唤,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回来了!我爸回来了!”   巷口李卫国的身影逐渐清晰,瑞和忍不住站起来。   李卫国带来的消息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张翠莓的死确定和瑞和无关,张田生已经找到几个证人,证明瑞和确实一下午都在山上捡柴,没有作案时间。   “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胡咧咧,把咱小山搅和进去,这不是害人嘛!”李卫国生气地说,“就是在村里见过一面说过两句话,巴巴地喊上一群人来找小山,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小山做了什么坏事呢!”   坏消息是张翠莓真的死了,还一尸两命。   “卫生所的宜姑看了,说张家那丫头怀着孩子呢,说是流产了。那丫头对自己也狠心,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听说已经确认是自杀了。”李常卫抽了一口烟,“这事儿呢听起来不太好听,小山和大水和张家那丫头关系还不错我也知道,不过这时候你们可不能凑上去,其中的厉害你们自己想想也能想清楚。”   当夜李大水到瑞和家陪他一起睡。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人无法反应,人没了,怀了孩子流产了,吊死了……瑞和无法将这些事情和张翠莓联系在一起,可偏偏就是发生了。   黑暗里李大水轻声问:“小山,你说翠莓姐的孩子,是谁的?”   是谁的?   瑞和也轻声说:“你说张哥那里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应该……我也不知道。明天我们去翠莓姐家吗?我爸说不要去。”   瑞和想了想:“先别去吧,等……等丧礼再去。”   结果第二天事情就急转直下,张翠莓的父母抬着尸体到上美村来,哭着喊着要张天赐给个说法。   李大水的二姐冲到瑞和家说起这事,激动得不得了,村子里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大新闻,生活单调,现在又是秋种结束较为空闲的时候,有一丁点热闹就能引得人们争相围观。   李大水不太高兴:“二姐,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这么兴奋干嘛。”   他二姐翻了个白眼:“我就看个热闹怎么啦?你们爱看不看,早知道就不来通知你们了浪费我时间,我这就过去了,小翠在等我呢!”   瑞和拿钥匙准备锁门:“赶紧走我们也去看看,张姐的父母怎么这样啊!”虽然他猜测翠莓姐的孩子是张哥的,可翠莓姐已经死了啊!昨夜听李叔说,翠莓姐怀着孩子自杀的事情还只是小范围里有人知道,上美村的人其实知道的人不多,毕竟那是隔壁村的事情,他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出来的。   可翠莓姐父母这么大咧咧地将尸体抬过来,这不是让翠莓姐死了还让人说嘴吗?   “走走走!”李大水三两下穿好鞋子帮着关门。   两人到张天赐家那条巷子的时候就发现,那里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两人竟然连挤都挤不进去。   瑞和垫着脚往里看,黑压压都是人头,只能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哭声高亢又刺耳,也有男人的喝骂声,吵吵嚷嚷堪比矿山路过年放电影。   还有小孩子爬上了别人家的院墙,坐在上面看得兴致勃勃。   实在进不去瑞和也只能干瞪眼,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骚动起来,旁观的人从里面开始往外避让,有人出来了。   瑞和几乎要喊出一声“嫂子”,那是张天赐的新婚妻子!李大水已经直接喊了出来,张天赐的妻子低着头被一个中年女人牵着,旁边几个年轻男人在那里推人群开路,瑞和还看到了其中一个男人手上还抱着一个大包裹。   见此情况很明显张天赐的妻子要走,瑞和的第一反应是“坏了。” 第二个反应则是怀疑,难道张哥和翠莓姐的死真的有关系?那个孩子……到底几个月?   瑞和叹口气,发现这件事情从张田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之后,自己就完全脱离开了。不管此时的自己怎么焦躁,事情的后续发展自己都只能旁观。   “老宋家!你这是接女儿回娘家啊?还回不回婆家啊?”   “老宋,你女婿真的出轨啦?哎哟听说怀着孩子吊死了!你女婿这事情做得不厚道啊!”   “老宋……”   张天赐的岳家人全都黑着脸,随着村里好事者看似关心实则看八卦的询问,那家人的脸更黑了,瑞和看见张天赐的妻子抱着她妈哭了出来。   “别堵着了都让开!”   “关你屁事问什么问!快让开!”   岳家人生气地往外挤,很快就带着家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张老赖家还在里面?”   “可不是嘛!不然宋家也不会来接女儿走啊,看着多堵心呐……”   瑞和在巷子外挤着,心情无比沉重。 第26章 穿越1972   瑞和在巷子外面等了一中午,没办法后来就先回去了。晚上睡觉之前听说那边还在拉扯,两个村的大队长的意思是私下解决,人也不是张天赐害的,两人谈对象最后谈崩分手,分手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张翠莓怀孕了。   事情的发展跟戏文里说得太像了,瑞和听到这个说法时也发愣。听说这事是张翠莓的父母说的,父母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女儿怀孕,逼问女儿之后才得知女儿也是在张天赐婚礼后才发现的,本来他们的意思是想让张天赐“负责”。到底是生下来让他离婚负责,还是打掉让他负责付营养费,村民们众说纷坛有许多种说法。   总之那天张翠莓的父母是真的不知道女儿是怎么流产的。   瑞和觉得心惊,那时候在上美村榕树下见到翠莓姐的时候,她已经流产了吗?还是在回去之后?那个时候她确实脸色苍白很难看,不过身上也没有血迹啊。   现在有一个接受得最广的说法是从才河村张翠莓的邻居家传出来的。据说张老赖夫妻想让女儿去找张天赐要钱打胎,还要许多许多的营养费,张翠莓不愿意,在家里经常吵架,吵了好几天了,突然人自杀没了肯定是被父母逼的。什么即便分手了也爱张天赐,不忍心打扰他啊,说得凄美浪漫极了,在村子里的传播得很广。   最后事情以张天赐补偿张翠莓的家人两百块钱结束。张翠莓被草草安葬,瑞和与李大水以及竹器厂的其他工友约着一起去祭拜,在深秋来临之前,张翠莓彻底沉睡在地下,非她所愿地留下身后许多桃色污名。   瑞和去张家探望过张天赐。他整个人几乎都已经崩溃了,他对张翠莓很有感情,可那感情在对方父母的掺和下、在生活的重压下慢慢地变淡。   “你娶了她一个人,就要多养一家子,以后她两个弟弟结婚你也跑不掉。”这是他爸妈劝他的话,“她是个好姑娘,你们两个也能赚钱,帮衬就帮衬了,这年头谁不是互相帮来帮去过活的?可她家真的没有分寸,翠莓人好,可耳根子太软了,自己没个立场!她这样的姑娘心都在娘家,以后你们的孩子都比不上娘家人,什么钱啊东西啊,她爸妈一哭她就心软,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父母的劝说,让张天赐的心终于偏移,他和张翠莓说了分手。之后听从父母的话相亲,很快定下婚期。   喜欢的人无法在一起,再和谁结婚也没差别了。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青春年少炽热的感情终将被生活的柴米油盐所磨灭,再回想起来不过是一段美好的岁月。   可张翠莓在张天翼不知道的时候怀孕、流产,自杀了。   张天赐拽住瑞和的手,眼睛却没有焦点,他一遍又一遍地说:“她是个硬骨头的女人,她邻居说她在家说想做单亲妈妈,这我是相信的,她这样的性子,肯定想着过好日子以后在我跟前甩给我看,让我后悔。可孩子没了,她家里又逼得紧,她想不开……”张天赐的眼睛淌出眼泪,嘴里还絮絮叨叨的,看得瑞和心酸不已。   “她穿着那条裙子,挂在房梁上……”   “别说了别说了,张哥你冷静一点。”   当事人的心痛绝望不是外人几句安慰就能抚平的,瑞和离开的时候张母擦着眼泪送他出门,有些伤感地说:“就你们几个人来看他,其他人都当我们天赐是坏男人,怕和他来往坏名声。”   围墙上突然冒出个几个孩子,孩子们喊:“张天赐软脚虾,哭哭啼啼躲在家!”   张母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张天赐的哥哥从屋里跑出来举着扫把:“胡说什么快走快走!”   孩子们跳下墙头一哄而散。   “我下星期周末再来看天赐哥,婶子你放宽心,等时间一长这事儿就过去了。”瑞和安慰了张母几句,又和张天赐的哥哥打了个招呼这才离开。   在那之后瑞和也没再见过张天赐,周末去他家看望时他的母亲说:“他和他媳妇到媳妇的表姑村子住了,他爸让他暂时别回来。”她念了句阿弥陀佛,还好儿子和儿媳妇和好了。   张天赐的媳妇是同一个公社不同大队的,不过她表姑住在离这里挺远的公社,骑自行车也要两个小时才能到,距离这里挺远。张天赐他爸的意思是先到别的地方住,别在家里让那些八婆看见天天聊八卦。等秋收大家都忙碌起来再回来帮忙,那个时候每个人都累得不会说话,就没人来说他的长短的。   张天赐的母亲和瑞和也挺熟悉的,见瑞和来看望眼睛都红了,拉着瑞和的手哭诉:“我们是真的不知道翠莓有了孩子,要是知道的话不管她家要多少彩礼,我们都没有别的话!给她家就给她家了!我的孙孙啊……”说着哭了出来。   听婆婆越来越激动,大儿媳妇赶紧劝她:“妈别再说了,爸说不能再这么说,以后四弟妹要记在心里了。爸让他们出去住,也有妈总是提起孩子的缘故,这让四弟妹听了多难受?他们俩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的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   这句话说得在理,可其中有多少无奈和伤痛,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瑞和做了几次梦,梦见了张翠莓,梦醒时总有些怅然若失。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逝去,突然又急促,让他无法释怀。他还在想,如果那一天他再坚持一点,邀请张翠莓去他家吃午饭的话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呢?   等到秋收的时候,学校放假,瑞和下地收稻子,在一众戴草帽弯腰流汗的村民里看到了张天赐。他瘦了很多,干活的时候却很有力气,瑞和喊了他一声,张天赐回头先愣了一下,然后对瑞和笑:“下工来我家!我给你和大水带了东西!”   下工后瑞和喊上李大水一起去找张天赐,三个人一起走回家。李大水很关心张天赐,一直在问他在外面生活得怎么样。   “挺好挺好,我老婆怀孕了,我送她回娘家了没让她回来秋收。”   见张天赐精神很好一扫阴霾,瑞和也就放心了,到了张家三个人蹲在井边洗脸,张母喊他们二人不要走:“留下来吃饭!你们回去也晚了,千万不要客气。”在儿子被别人孤立的时候,这几个一直过来看望帮衬的小伙子就很讨人喜欢了。   “留下来吧千万别客气。”   瑞和推辞不过就留下了,李大水没跟家里人说,想着家里已经煮了他的饭便说下次再来打扰。   和张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瑞和也看到了张天赐怀孕的妻子。肚子还看不出,想来应该月份还小。吃过饭之后张天赐搬出一箱书,介绍说:“是我在苏芽庄得的,我媳妇亲戚之前是红卫兵,收缴了好多东西在家,我看到这些书觉得你肯定喜欢就要来了。我亲戚也不喜欢这些,嫌占地方,以前好多都拿去烧火烧掉了。我一分钱没花呢,你别客气都搬回家去吧。”   瑞和蹲下稍微翻了翻,道谢:“都是我没看过的!我们学校也有图书馆,不过没有几本书,我周末会去镇上的书店看书,新书都太贵了。”   张天赐也高兴起来:“你喜欢就好!”   “回头我给侄子做一个摇篮,等他出生就能用了。”瑞和许诺。   “那感情好!”   想了想,瑞和问:“张哥,你不再去竹器厂了吗?听大水哥说你已经办理了离职。”   之前去苏芽庄避风头,张天赐是请长假的。   张天赐叹气:“不去了。最近几年我都不在公社住,我的想法是农忙就回来帮忙,我媳妇的表姑的老公是苏芽庄的大队长,表姑父已经帮我办好了,我平时在苏芽庄那边下地记工分,家里这边如果农忙有回来帮忙的话也给我记工分,就这样吧!”   秋收事忙,下午一点就要继续开工,因此瑞和也没有久留。   等到秋收结束,瑞和也累得脱了一层皮,人也瘦了。不过领到手的粮食实实在在堆在家里就足够让人惊喜,他接连吃了一个星期不加红薯的米饭,这才把体力重新养回来。   学校又开课了,课余时间瑞和就开始看从张天赐那里搬回家的那箱子书,日子过得可美。   时间飞快,他做好了摇篮送给张天赐,张天赐的大儿子出生。   同年年末,原身的三姐张芳生了一对龙凤胎,瑞和送去营养品若干。   李大水相亲成功,在一九七六年六月份结婚,瑞和送上厚重的贺礼。   原身记忆里那抹鲜亮的丽色——卢培音也如上一世一样,和竹器厂老板的侄子定亲,让一众男青年伤心扼腕。   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新闻播放一则震惊全国的消息。伟大的主席去世,举国哀痛。   瑞和是在学校教室里听到消息的,当时他和同学们正在上课,突然听到沙沙的广播试音声,下一刻一个男声激动地说出老领导在京都去世,享年八十三岁,重复喊了三次,最后泣不成声。   讲台上的老师将课本放下,伏在桌上痛哭不止。   教室里的同学们也哭了起来,瑞和毕竟是半路过来的,无法像老师和同学们那样深切地感到悲恸,可见大家都这么伤心,他也被这样悲切的氛围感染,鼻子一酸也红了眼眶。   伟人的逝世让公社持续了好些天的低迷的气氛,连小孩子都安静了几分。   等到又一年秋收,公社才重新热闹起来。   转年八月份的时候,城里面有风声传来,说高考有可能要恢复。小小的上美村里,知青们都有些躁动。消息传到学校里,学生也万分期待,八月份正好是新生劳动课,瑞和他们这些刚毕业的师兄师姐被喊回来帮忙教新生,这一届的毕业生听到这个消息都激动坏了。   “我觉得不可能,高考都停多少年了。”教室里几个学生也在聊这个话题,开口的男学生掰了掰手指算:“一二三……哇到今年都十年了!”   另一个学生小声说:“我也觉得不可能。”   “可城里好多人这么说,听说是上海传来的消息呢!”   “外面传进来的消息你都信?之前说了好几年说知青能回乡,你看看回了吗?”   “我真希望能高考啊,大前年中专没考上,我妈念了我整整三年,一直说读高中没用,好不容易今年不念了,隔壁楼有一个人今年考上了,他妈天天在楼下吹牛,我就又遭殃了。”   “哇中专?考上农机的还是师范的?”   “农机的,毕业就能分配什么农业局,我妈羡慕死了。”   瑞和抱着书经过,见走廊上那群人是班里同学便停下来参与谈话:“我觉得不管高考恢不恢复,反正咱们都毕业了,学的东西摆在那里短时间也忘不了。只要咱们学得够好,就算明天高考就恢复了咱们也能考出好成绩。”   “学习委员说得对!小山你要去哪里啊?”   “去班主任郝老师那里,郝老师说要看新生的劳动课报告。”公社高中的劳动课可是货真价实的,种地是基本功。   “那你快去吧。”   “成。”瑞和笑了笑往办公室走去。 第27章 穿越1972   瑞和到班主任办公室交报告,他见班主任郝老师脸色不好,问是否是身体不舒服。班主任叹一口气:“这次的风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是真希望高考能恢复啊。你们这些学生平时学习都努力,可没有高考,功夫都白费了,可惜啊!”他揪着头发,“我最近一直在联系省城的老同学,不过没有确切的消息。”   瑞和默然。他因为早已知道未来的发展才这么淡定从容,可其他人却对着未知的未来充满迷茫和恐惧。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瑞和看见了西边的斜阳红彤彤,他知道待到明日早晨,朝阳将会再次挂起,照亮万千土地。   在一众高中新生被所谓“城里消息”搅得没什么心思学习时,在公社知青密集联系城里的亲人打听高考消息时,瑞和加紧了学习的步伐。上个月,他就彻底高中毕业了,拿到了高中毕业证。   可是高中毕业证在这个时候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工作上的便利,毕业就失业真的不是开玩笑。李大水说帮他去问竹器厂还招不招人,还说管事对他还印象深刻,他要是想重新进厂一定行得通。瑞和全都婉拒了。   在真实看到众多热切狂热地期待高考的人之后,瑞和终于真切地感觉紧迫感,那一丝丝因为提前多年计划高考而自傲的心思也彻底消弭。看看那些眼中闪耀着光芒和期待的人,他没有理由骄傲,没有理由感觉优越,高考的竞争是多么地大!不止他对高考寄托厚望,更有无数的人想要抓住这根改变人生的稻草。   他要更加努力才可以。   十月份二十一号,确切的消息传了过来,高考恢复了!一个月后将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今年的高考!   瑞和所在的高学第一时间做出安排,改变教学计划,全力备战一个月后的高考。瑞和等这届刚毕业的学生,有高考意愿的更是全部都回学校去,希望老师能够重新为他们进行备课复习。   公社的这所中学其实学生和教师数量都不多,初中部的学生比高中部多一些,高中部只有一个班,班里学生二十三个。   现在已经很少人愿意读高中了,许多人都乐意去读中专,读完工作包分配,还有城镇户口,比读大学还要更早进入工作赚钱为家庭减轻压力。在高考暂停之后,中专更加受欢迎,也更加难考了。至于工农兵学员,名额少,每年分下来公社的名额少得可怜,而且根本落不到底下,一般都是被有内部关系的人拿走,比如干部的子女等等。所以中专就成了普通人想要改变人生的唯一途径,竞争那是相当激烈。   与之相比高中好考很多,瑞和的同学里有很大一部分是中专考不上才来上高中的。整个公社十八个生产大队,公社中学高中部竟然才收了二十三个学生(除去考上市重点中学的寥寥几个学生),可见目前高中毕业生人数的寂寥。   现在高考恢复,几乎全班的同学都回来了,学校在开会之后也将这届毕业生重新纳入教学计划。   这些年读高中的人不多,似乎几年前还曾经断过高中课程,只因为招收到的学生是个位数,开不起班,可积累几年,公社里的往届高中毕业生的数目还是不小的,接下来几天往届毕业的学生来到学校,也希望能够临时寄读备战高考。学校在前后接收两批之后,见教学资源实在已经无法负担这才婉拒,彻底关门闭关。   高考停滞太久了,十年过去,早些年毕业的学生早就将知识忘在脑后,只剩下一个月重新捡起来,其中难度不小。有些备考生家庭压力不大、家里人也支持,这才能请假到学校来。瑞和还看到了卢培音,她被分到他班里。   学生几乎都住在了学校,瑞和为了省去回家返校以及煮饭等时间也留校住,交了三块钱“补习费加餐费”,校长说多退少补。于是他回家卷了铺盖和带上自己的书就住在了学校,开始了最后一个月的冲刺。   可是学校的复习任务也开展得不顺利,老师们缺乏较为全面的复习资料。见状,瑞和将自己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拿了出来,班主任郝老师十分激动:“我已经托亲戚去找了,只找到两册《代数》和一册《物理》和一册《三角》,都还在路上没寄到。没想到你手里竟然有全套的!”   “是许蔡恒老师以前送我的,后来我自己把缺的几册补全了。”   郝老师也认得许蔡恒:“原来是他啊,他也有高考的意思,可惜小学还没放假他抽不开身。对了,这套书能借学校几天吗,我去问校长有没有门路拿去复印一些习题出来。”   “好的。”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复印完我打算把书借给许蔡恒老师和我一个朋友。”   “放心放心!一定还给你!”   郝老师与瑞和商量后将书拿走,学校领导去镇上走门路,在有交情的印刷厂里开始印刷这套书里的习题。全校备考生总共八十七个人,每个人分到一份,还送多一份习题给瑞和,当做瑞和提供复习资料的答谢。   瑞和就抽出时间回家一趟,先将书给许蔡恒送去,然后再去李大水家。   李家就李大水的妹妹读过高中,他听李大水以前说过,据说李大水的妹妹当年非常喜欢读书,又是家里的小女儿很受父母的喜欢,她爱读就给她读了,她读书早,虽然年纪比瑞和还小两岁,却已经高中毕业三年了。今年十八岁,托关系在生产大队里做了接线员,专门接听上美村生产大队办公室里唯一那台电话机。   许蔡恒就不用他多提点了,瑞和重点叮嘱李大水:“有需要帮忙的就到学校找我,这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考试,国家人才匮乏这么多年,这一次如果考得好,毕业之后一定会有好去处,你妹妹一直爱读书,现在可是好机会。”   这倒说得不错,李大水很高兴:“我听她说想找复习资料呢!这套习题她一定喜欢!等她下班我就拿给她,谢啦小山。”   之后瑞和问:“厂子里的生意最近怎么样?”   “一般般吧,好像今年总厂那里派下来的活儿少了很多,做完就能休息,我现在空闲多啦,改明儿去学校看望慰问你。”   果然竹器厂从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些乏力了,等明年情况会更糟糕,直至关门闭厂。到时候李大水又该怎么办?   “大水哥,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李大水困惑地反问:“什么打算?我现在在竹器厂做工就挺好的呀。”   可是竹器厂再过不到两年就要倒闭了。这么一个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不管是原身还是他,对李大水的感情都是真挚的,肯定希望对方也能过得好。李大水不喜欢读书,他有心为李大水打算,可是他也知道,在这个任务世界里,每一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他不可能将对方当做提线木偶,随自己的意去安排别人的人生。   上辈子里,李大水过得不好也不坏,他比原身早结婚十年,等到原身结婚的时候他已经儿女成群,守着家里的自留地没什么赚头,因此早早就到租店面做生意卖点生活用品小物件,跟小卖部差不多,生活压力挺大。几年后,原身的小儿子生重病,李大水也是搜尽家底凑钱帮忙,在原身到工地工作上伤腿残疾回家后,李大水也多有帮衬。   那时候原身拿了一万两千块补偿款回来,要先还欠李大水的欠款,李大水本不想收,可他家一直住着窄窄的老房子,三个儿子眼看都十几岁,房子没着落以后怎么结婚?原身不忍心李大水和妻子争执,坚持把钱还给李大水。   到最后他病重将死,李大水为了安他的心,还说出要让自己的小儿子娶他的小女儿的话。   慈父之心都是一样的,因此张小山坚决拒绝了,只说自己的女儿有手艺能自己养活自己,只请求李大水闲了有空时帮忙照看一下他的女儿,别让什么地痞流氓欺负她。   这是属于原身与李大水之间的深情厚谊,瑞和看了之后十分感动。这辈子他接手了和李大水之间的友情交往,他在相处过程中将李大水引为至交好友,是真心实意想为李大水做打算的。上辈子,李大水的日子过得不算差,可在物质上要说过得好,那也够呛。   在不需要票就能购物的未来,钱的作用更大了。李大水上辈子有妻有子有女,团圆甜蜜的同时也难免为生活的不宽裕而烦恼,为子女长成后的日子发愁。瑞和希望这辈子李大水能过得更好,更舒心。   “你刚刚不是说竹器厂生意有些不好吗?我有些担心它会倒闭。”   李大水哈哈大笑:“你怎么会这样想,好好的厂子怎么会倒闭,不会的啦!别乱想。小山,你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你千万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既然高考恢复了咱就好好考,你一定能行的。”   反过来被李大水安慰了一番。   瑞和心中叹气,却也知道现在自己没办法做什么。他便打算暂时将李大水未来工作的问题搁置下来,等到改革开放后再说吧,如果那个时候李大水有心做生意,他一定会帮忙的。   他等待了这么久,谋划了这些年,终于等到了高考恢复这一天,他并没有骄傲地觉得自己一定一考必中,可是他看到了改变人生的希望。   只要看到希望,未来就不会可怕。他和李大水的生活一定会变得更好的,他坚信这一点。   和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到学校和同学们一起开始了疯狂艰苦的最后大复习。 第28章 穿越1972(二更)   瑞和全身心投入大复习的浪潮中,进展比较顺利。他因为已经提前几年为高考准备,平时刻苦得很,各类各色的笔记特别齐全,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早就被他吃透,全部的习题都做过,这些年笔记记了十五本,本本两指厚。有时候老师还找不到的章节页数他也能提醒,被郝老师几次欣慰地称赞:“我早知道你很认真,却不知道私下你还下了这番苦功夫。”   鼓励他稳住,一定能考上的。   “我们平时的课程和高考大纲有些偏差,你以前研究过这套书很好。”   十二月十四号,南泌省高考举办,瑞和与同学们一道前往考场。   这一天瑞和四点钟就起来了,刷牙洗脸收拾东西再去食堂,学校食堂就是一间普通的由两间大教室打通而成大长间,瑞和他们到的时候食堂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粥和馒头包子都上齐了,还听打菜的阿姨说:“还有油条和鸡蛋,油条还要五分钟,鸡蛋要十分钟,你们等一下来拿,带在身上考试的时候饿了吃。”   瑞和谢过阿姨,打了两个包子两个馒头,又盛了一碗粥,配着两块咸菜全吃完了。等他吃完最后一个馒头的时候,还能听见打饭的阿姨在高声问:“要两碗粥?你们校长给我们开会说不能给你太多粥,吃多了肚子都是水,一会儿考试要上厕所哩!一碗粥成不成?我再给你两个包子,吃点干的好……”   把碗洗好之后瑞和又用学校饭票打包了五个馒头留作午饭,再到水房打了满满一行军壶的热水,一切就都妥当了。   “小山!来来郝老师叫你呢!”   瑞和刚挤出水房就听见同学在喊他,顺着那人的手指一看,班主任郝老师正站在食堂外面呢,于是赶紧跑过去。   郝老师亲切地问:“吃饱了?午饭都带了吧?水呢?要热水!行你做事我放心。等一下五点半出发,你既然都弄好了就去看看班上的女同学,催一催,也帮她们检查检查有没有什么漏带的,五点二十分就得领着他们到学校大门来,车就在那里等着。男同学那边我让小赵看着了,女同学那边你上点心。”   瑞和全部应下来,掏出班里同学的名单,一个个找过去。食堂里的女同志都检查过之后,不在的他还跑到宿舍去叫,偏偏就有一个女同学找不到,问她的室友也说不知道。瑞和找来找去没找到人,只好报给班主任。   “这都几点了?人呢?”郝老师也着急啊,动员班上其他同学帮忙喊一喊,最后终于在厕所那边找到了。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晕倒在里面,女同学们七手八脚将人抱出来,其中一个女生惊讶出声:“她的肚子好像有点大?”说着又轻轻地摁了一下,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她怀着孩子呢!肯定没错,我以前照顾过我嫂子生孩子!”   “天啊!我平时没看出来啊!”   “我也没看出来,她平时都穿得很厚。”   闻讯赶来的郝老师脸都黑了,又生气又担心,指挥着女学生:“赶紧把人抱到宿舍去!其他人别看了,拿好东西听你们班长和学习委会的指挥,全部都到学校门口去!”   学校门口停着五辆牛车,七辆自行车,还有一台拖拉机,听说除了两辆自行车是学校自己的,其他都是特地和公社借的。   “女同学先上去,我点个名,听到的应一声上车。”瑞和挥着名单大喊,“我刚刚已经检查过,你们的东西都带齐了,现在要上车了千万别松手随便放,一会儿要是在路上发现有东西忘带,其他人不会等你!你要自己跑回来拿。好了我念名字了!张雪、张红兵……”   那边赵虎天也在喊:“谁会骑自行车?别乱举手,要会带人的那种,我说清楚啊如果谁不会乱举手,到时候把同学给摔了责任你负啊!”   乱而有序地安排好之后已经五点三十五分,郝老师有些着急:“行了走吧,要走一个小时呢,迟到就糟糕了,骑单车的都小心点!出发!”   郝老师其他四个老师骑单车带学生走在最前面,牛车慢而稳地跟在后面。瑞和靠着木板闭目眼神,耳边听见翻书声细细碎碎地响起,村道上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飞动,生机活力近在耳畔,让瑞和渐渐有些睡意。   “小山醒醒,已经到了。”   瑞和被同学推醒,同学示意瑞和看前面:“看那里就是澄阳师范学院,听说毕业后都能做老师呢!”   “好多人。”瑞和揉揉眼睛挺直腰看向前方,通往澄阳示范学院的这条路都是人,骑单车的步行的坐拖拉机的,挤挤攘攘的十分热闹。“几点了啊?”   “刚刚郝老师说快六点半了,赶得及的!”   瑞和跳下牛车,再一一接过跳下来的同学。   郝老师从前面的人群里挤回来,满身大汗,见学生都下车了忙说:“上去!先上去!前面人太多了,我刚刚看了一下进去后是没办法再集合的,咱们的车也不能进去,我现在就把准考证发给你们,千万收好不要丢!”   瑞和将准考证检查一遍,上面贴着他的一寸照片,手写着名字,另一半印着考试时间和科目以及考场位置。他将准考证贴身放好,告别所有老师后和其他同学们一起往澄阳师范学院去。   人实在太多了,自行车叮铃铃地乱响,这边有人喊:“哎呀你撞到我了!”那边有人在蹦着喊同伴:“在这!往这边来!”   穿过人群绕过散乱的车,最后终于抵达学院大门。大门处被围了起来,除了考生其他人都不能进去。瑞和将准考证给门口的门卫看一眼,这才被放进去。进入大门后那种逼仄拥堵终于减弱很多,瑞和左右看了看,   “小山!小山!”   他回头,看见李大水在大门外面蹦跳冲他招手,他忙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送我妹妹来考试啊,看!她在那里。”   瑞和看过去,看见李大水的妹妹正在排队进大门,她对瑞和笑了笑:“等我,我们一起进去。”   “我妹妹就拜托你啦,小山考试加油加油!”李大水从怀里掏出两个鸡蛋,“我特地给你带的,吃了之后考一百分!”   “好,我会加油的。”   两人击掌,然后告别。   他先陪着李小美去找她的考场,最后才去找自己的考场。找到之后因为时间还早,他就在考场门口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翻笔记,慢慢地他的心终于平静下来,等到广播声响提醒可以入场时,他将东西仔细收拾好去了一趟厕所,最后将考试资料依照考场规则安排堆放在考场门口。   十五分钟后铃声响起,考试正式开始。   这次考试分文理科,瑞和选择的是文科。其实所有科目他都很喜欢,学得也很高兴,其中物理和化学是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对他来说新奇和神秘,可惜他在上头没什么天分,总是学不好。倒是他的语文学得很好,郝老师说他的文字“质朴”,对诗词歌赋那些美丽的文字十分欣赏,也喜欢读史,就建议他报考“文科”。   “你的物理和化学学得比不上历史和地理。”郝老师当时说,“现在好不容易高考恢复,说实话老师也不知道以后高考会是什么样的,为了保险,你还是要争取这一次就考上,那就需要你拿出自己最最拿手的。”   所以最后考量了兴趣和能力,瑞和报考了文科。   早上这一科考的是语文,题数量非常大,难度却不是特别高,瑞和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这次南沁省考的不是全国卷,而是本省自主拟卷,据说考题数量大得惊人,考完之后考生们哭声载道,都说做不完。因此,瑞和早就开始有针对地训练自己的做题速度,平时将书都翻烂了,知识点记得非常牢固。   语文考得很顺利,最后的作文也巧了,作文题二选一,其中一个正是之前郝老师押题押中的,叫做《园丁赞歌——记我最尊敬的一个老师》,当然了郝老师押的题目叫《老师我想对你说》,本质是差不多的。瑞和心喜,将之前写的那篇作文仔细修改完善一遍写到答题纸上。   上午的考试就这么考完了,试卷收上去之后瑞和到门口拿自己的东西,再到隔壁考场找李小美。李小美一见他就瘪嘴哀嚎:“我没做完!题也太多了吧!”   四周哄哄吵闹,考完语文的考生们如李小美这样表现的不在少数,瑞和鼓励她不要这么快灰心,“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吃午饭,下午要考政治,听大水哥说这是你最拿手的。”李小美哭丧着脸点头。   瑞和就去找澄阳师范学院的食堂,食堂里人声鼎沸,可以直接用钱买饭。瑞和打听了一圈进入后厨,食堂隔出两个灶台借给考生热饭。瑞和把自己和李小妹带的馒头和鸡蛋放进去蒸热,李小美则去看看前面有什么好吃的,最后打回来一个芹菜炒肉丝。   “真好有肉哎!一点都不贵,这一盘三毛钱还不用票!”   两人配着这盘菜吃完所有馒头,最后瑞和还去打了一海碗的紫菜鸡蛋汤,吃饱喝足后到找到一处树荫休息。瑞和没有再看书而是闭目养神了半个小时,考试前还去洗了个脸。下午的政治科考试他也感觉良好,回到学校后老师们也没有再上课,只让他们自己安排时间。   复习到八点半瑞和就上床睡觉。   系统460瞧了瞧,见宿主竟然沾了枕头就睡,准备好的鼓励的话也用不着了,只好隐没身形,有些困惑地休息去了。 第29章 穿越1972   第二天仍和昨天一样由学校统一送学生去考场,瑞和还问班主任那个怀孕的女同学的情况,郝老师叹气:   “昨天晚上回学校的时候我问过楚老师,她说她已经将人送回家了,说是已经怀孕五个月,她家里人拦不住她,只好让她到学校来复习。这太乱来了,老师们都不知道她有身孕,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唉!你看张淑芬同志也有孩子,现在都八个月了昨天考试考一天还好好的,既然要考试那首要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不然的话平时再努力又有什么用?”   瑞和叹息:“明年再考也一样,她昨天晕倒在厕所真是吓死人了,也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天气多冷啊。”他对那个女同学有印象,是一个非常刻苦的人。昨天实在太危险,她瞒着怀孕的事情,在厕所里出事差点没人发现。   “就是!算啦别说这个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你可要保持好状态,昨天的题目我也知道大概水平,不难!难的是题量太多,你要记住我说的题尽量做不要空,能做完最好。对了你昨天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全部都做完了。”瑞和挠挠头,“就是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郝老师露出笑容:“这样就很好了,考过的科目就别去想它了。不行我得去交代交代其他人,你去找天虎把人都领过来吧,差不多也要上车了。”   瑞和喊上班长赵天虎去集结同学,郝老师果然在上车出发前再次做了一次动员和提醒,五点半准点出发。   早上考数学,下午考了史地。数学瑞和考得感觉还不错,就是史地的题量实在太大太大了,考完出来后他有些两眼发直浑身乏力。   不过不管如何,这一天对瑞和来说是很有意义的一天,高考终于结束了。他坐在回公社的牛车上,第一次觉得迷茫无措,好像一下子将谋划了几年的计划实施完毕,只能干等着结果,整个人失去了冲劲。   “系统460,你在吗?”他已经好久没有找系统说话了,最近备考忙碌非常,充实得一天一眨眼就过去,晚上躺下就能睡着。瑞和此时心有迷茫,下意识就想找系统说说话。   系统460在他脑海中应声:“宿主有什么事情吗?”   “我有些紧张。”瑞和调整了一下坐姿,闭上眼睛假寐,“如果考不上该怎么办啊?”   系统460想了一下,觉得这时候以鼓励为上,于是说:“有句话说得好,失败是成功之母,一次的失败不代表什么,从中得到的教学和经验才是通往下一次成功的钥匙。”   瑞和听得一愣,随即觉得眼前的迷障散去,对!这一次考过自然最好,考不过还有明年,明天夏天还能再考呢。如果这一次没考过他就要找工作了,攒下的钱是越用越少,如果竹器厂不收他他就继续下地赚工分去,不能再这样全部撒手只读书了。许多人都是白天上班晚上看书,他以前也是这样肯定能成。   如此这般想了一通,瑞和心中忐忑消散,向系统道谢:“如果没有你我就太慌了,‘失败是成功之母’,你这话说得真好,我已经记下来了,我一定不会灰心的!”   “宿主加油。还有别的事情吗?”   瑞和抓手指,犹豫地摇头:“没有了。”   牛车一晃一晃地往前走,考生们在激动紧张地交谈、对答案,时不时有激动的大叫声响起,热闹中也有人在低声啜泣。瑞和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前方的橘红色的夕阳,那光让他忍不住眯眼睛,却仍忍不住赞叹:“夕阳真好看。”   李大水骑着单车从他的牛车边停下,嘴里念叨着:“不知道赶不赶得上吃晚饭,小山来我家吃吧!我昨儿晚上和我媳妇说了,晚饭她会煮你的份。”   “好啊。”   李大水探身伸手来戳瑞和,示意他看他们身后的那辆牛车,轻声说:“她不是定亲了吗?那个男的我记得不是她对象啊。”   后头的牛车上,卢培音靠在一个男青年肩上。瑞和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也轻声问:“你认得她对象?我听说是竹器厂老板的侄子。”   “是啊我见过,后来我被调到别的组里,正好就在她隔壁,她对象天天来找她看她,听说就在竹器厂里做出纳工资特别高呢!也是怪了,那个男的是谁?她也不怕被她对象听见风声。”大庭广众之下呢!   “你可别去传话。”瑞和深觉卢培音是个扎手的人,完完全全不想和对方有任何联系,也怕李大水被她记恨上。   “我是那么傻的吗?我才不会去说,我和她对象又不认识,一句话都没说过。成了!我先载我妹妹回家去,你记得一定来我家吃饭啊!”   得瑞和的应诺,李大水重重地蹬脚踏板,自行车飞快地往前飞去,李小美的长辫子在风中一甩一甩的。   考完试就是等成绩的时候,学校里天天都有人去打探消息,气氛紧张。村子里却没什么变化,毕竟考试的人还是少数,此时是国历十二月底,距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现在农闲,生产队的活儿轻松,大家便投入更多的精力在自家的自留地上,或者去寻摸别处的赚钱营生,以求过个好年。   到三个姐姐家看望一遍之后,瑞和就开始忙碌起来。竹器厂年尾又有大单子,不仅把李大水叫了回去,连瑞和也暂时接收做临时工,就这样忙到农历十二月十九,瑞和拿了十三块六毛钱回家准备过年。   李大水在家呆了两天实在待不住,天天来找瑞和吐苦水:“天天追着我问,我都要秃头了!”   原来是家里人很关心他妹妹的高考成绩,天天追问成绩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我也不知道啊,我这几天都骑单车去公社三遍了!话说为什么我妹不能直接打电话去问,她在大队办公室不是守电话机的嘛。”   “小美在上班嘛,哪里能随便用办公室的电话?照理说应该快出来了,这都二十多天了。”瑞和想了想又说,“不过现在要过年了,也可能要等年后。”   “算了,下午我们去霞路公社那边摘桔子吧,我想摘多一点。”   瑞和奇怪地看他:“摘就摘,我和你一起去。不过你这是什么怪模样,看着怪、怪——”他皱眉思索形容词,“怪猥琐的。”   “嘿嘿嘿。”李大水也不生气,反而更加贼兮兮地笑起来,“你不知道,家里有人要吃酸的,我妈说今年做桔子果酱要做酸一点的,不要放很多的糖。”   “那些野生桔子那么酸,你家谁要吃啊?”还不加很多糖?那该多酸啊,瑞和一想就忍不住想流口水。   “我媳妇儿啊!”   “那嫂子挺厉害的挺能吃酸的啊。”瑞和笑了笑,结果就见李大水那模样更荡漾了,看得瑞和手痒痒,忍不住说,“你可别再这么笑,不止猥琐还傻,你到底想到什么美事了怎么这么怪。”   “我媳妇有啦!”李大水憋啊憋终于忍不住,大声嚎了出来。“我的妈呀说出来舒服多了!偏偏我妈说孩子还小没满三个月不让我往外说呢!”   瑞和先是一惊然后大喜:“真的啊?那太好了!你要做爸爸了!”   “嘿嘿嘿。”李大水笑得见牙不见眼,也是高兴坏了,“她说想吃酸的,我要摘多多的桔子回家给她吃。”   瑞和也盘算开了:“我也给你的孩子做一个摇篮,现在是还没三个月?我算算出生的时候是夏天,到时候睡摇篮正好凉快。之前许先生的孩子出生,孩子的舅舅给送了麦乳精,听说是大城市里来过来的,百货商店比较少,好在不用票,回头我到镇上去看看……”   说着说着想起上辈子李大水的大儿子,那是一个很老实憨厚的孩子,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是不是他。   “这一世和上辈子是不一样的。”瑞和在心里说道。   还记得张大山的长女在七四年秋出生,并不是上辈子那个儿子,那个时候他就问过系统了,原身所经历的的世界和他这个世界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不一样的。   他记得当时系统460是这么说的:“我们将宿主投放到这个时间点,这就意味着未来会有无限可能,其中一个小小的原住民在某一个做出和以前截然相反的决定,就很有可能改变他自己的人生轨迹。所以宿主凡事都要再三思量,切记不能冲动。”解答完问题后,最后还借此再次提醒了瑞和一番。   从那个时候瑞和就知道,未来是在改变的。当时他还在害怕,害怕会不会高考不会恢复了?谁知道这个国家的高层在这一世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呢?但目前来看似乎还是和上一世一样的轨迹,也许发生变化的人只是和他有接触的人吧,毕竟他现在所做的和原身完全不一样。   “不过只要孩子生得健康就好。”瑞和只感慨了一会儿就将此事抛开,不管李大水妻子这一胎生的是男是女——其实就算是长子,也不一定就是上辈子那一个。这辈子李大水结婚得晚,虽然新娘还是同一个人,但许多事情已经不同了。 第30章 穿越1972   下午瑞和果然和李大水去摘桔子了,那片山其实有设隔离栏不让人进去,可总是吃不饱的人总会想方设法去找食物,大自然有着最丰富的资源,野生的桔子、雨后的笋、数不尽的野菜,运气好的话还会碰到野鸡野兔子甚至野山猪,这些都是令人垂涎的好东西。   公社说,山是集体的不能随便上。可这话不是很矛盾吗?我们都是集体的人啊,那这山也是我们的。听说早些年旱灾,什么山都被犁秃了,这年月也常缺衣少食,不上山找难道还上天找啊?因此许多人跨过隔离栏上山去找能入口的东西,那隔离栏放着平时也没有人看着,众人都是直接进去。   “人真多啊。”一到霞路公社那片山的山脚,瑞和不禁发出感叹。只见到处都是人,大包小包背着背篓的扛着麻袋的,看起来收获颇丰。地上还有一些被踩烂的野果子,黏黏腻腻地混在泥沙里。   “人这还不算多,我之前见过更多的,就秋天那阵子。”李大水熟门熟路地带着瑞和上山,“我知道有一块地方有很多野生的番石榴树,现在去肯定有结了好多果,那里还有竹林,我去年还挖到过冬笋。”   左拐右拐,走得瑞和都迷路了才来到李大水口中的“秘密宝地”,原来这处地方要走过一片断崖,在断崖的左壁有一条小径,细而窄,小径入口被密密麻麻的牵牛花藤覆盖住,轻易发现不了。   “这地方就我一个人知道,暂时没遇到别人。小心点这里有一个坑。”   过了小径瑞和惊叹出声,脑海中浮现“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一诗句,觉得用在这个时候非常贴切。   “好看吧,我一次来的时候也吓一跳,来小山过来!这边果树特别多!看这么多番石榴!”李大水得意非常,自觉圈了一块好地,就等着它开花结果呀~   瑞和则看见一边有红色的小野果,过去看发现不认识,忙喊李大水来看,李大水看了一眼,怀疑地说:“好像是……救命粮?我妈说以前饥荒的时候就吃这个,很甜的吃了肚子饱。”他越说眼睛越亮,下手去摘,“我摘点回去给我妈看看,她一定认识。”   两人各自背了一个背篓和在腰间塞了一个大米袋,瑞和自己是吃不完这么些东西的,不过他想给三个姐姐送一些。他摘了一些“救命粮”,红色的果子只比桔子小一点,扁圆扁圆的很喜庆,摘得最多的是番石榴,熟软变黄色的没有摘很多,他偏向于摘生涩未熟透的,这样可以放得久一点。   “真的有竹笋!”摘好果子后,瑞和便和李大水一起在这块大概只有一分地大的林子里逛了起来,认得的能吃的都往背篓里扒拉,这里果然有十几株竹子,稀稀拉拉地长着,湿润的根部有尖尖的笋尖戳出地面,瑞和用折下的树枝去挖,果真挖出七个竹笋,每一个掂量着都有四五斤重。两人把竹笋分一分,见这个地方没什么好收拾的了便离开,打算去摘桔子。   这座山的野桔子树非常多,小坡上山道边都长着歪歪斜斜的桔子树,一丛一丛的挂着黄色或青绿色的果子,并不难找也不稀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品种的问题,这山上的桔子大多酸涩极了,因此霞路公社方面也没有派人去采摘售卖。小孩子们就缺那一口零食,这样酸涩的桔子也眯着眼睛吃得香甜。   来一趟满载而归,瑞和顺路去了一趟二姐张芬家给他送了一些,张芬看见他很高兴,连喊大妮去冲糖水:“进来!进来!留下吃晚饭!”又说瑞和,“这些东西我们平时常吃,家里几个孩子闲着乱跑,天天往家里带这些山上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就好不用给我带。”   “二姐不了,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呢,我们这就要回上美村了。”   张芬瞪他,探头去看门外:“怎么好意思把朋友搁外面,赶紧喊进来一起坐坐一起吃晚饭。二妮!去门口把人请进来!”   瑞和说破了嘴皮子才脱身,留下两个野竹笋和一些番石榴。   回家路上李大水擦着额头的汗,颇有些感叹地说:“你姐太客气了,硬拽着我呀我差点真留下了。她女儿真可爱,儿子也长得好,哎呀以后我的孩子不知道都长什么样子哩。”   “我觉得肯定像你。”   “嘿嘿嘿。”   第二天瑞和去了大姐和三姐家分家送了些野果子和竹笋,大姐硬留他吃午饭,大姐的脾气他是真的推脱不了,只好留下来吃饭。大姐张萍嫁的吴家人口也非常多,大姐夫吴从军上有父母和爷爷奶奶,同辈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与一个还未出嫁的幺妹儿,可以说是四代同堂非常热闹。   一顿饭吃得瑞和笑得嘴巴都要僵硬了,吃过饭还要陪长辈坐一坐,听长辈们关心他的年纪和婚姻大事,瑞和头都要大了。   偏张萍也着急呢,便在一边帮着说话,说要帮瑞和相亲:“你说要读书,读书就读书了,高中毕业还不够?运气也好,刚毕业就赶上高考恢复,既然高考也考了,你说什么时候要结婚?过了年你就二十二岁了,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生了两个孩子,你不能再拖了!”   张萍的婆婆热心地说:“我也能帮你寻摸寻摸,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我看你爱读书,是不是想找一个也读过书的姑娘?小学毕业的?还是初中毕业的?要是要高中毕业的……哎呀你班上没有合适的女同学吗?”   真的头都大啦!   瑞和是真的没想过结婚的事情,至少现在没有。他如坐针毡,强笑着说:“不急不急我不着急……”   张萍道:“我急!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着急呢,大姐也讲道理,没有逼着你十六七岁就结婚,那会儿你没个手艺就算结婚人家姑娘也瞧不上你,现在年纪正正好,我都急死了!”   瑞和不太想到姐姐家吃饭,一是不想麻烦,二也是想躲开“逼婚”。他知道亲人是好意,他承这份真情,可他真的没有结婚计划。正当他一个头两个大,心里琢磨着找个理由,是收衣服还是去自留地里拔草?要不就是和大水哥约好了要出门?到底哪个借口比较好告辞回家的时候,院子里奔进来一个人,嘴里嚷着:“成绩出来啦!舅舅舅舅!高考成绩出来啦!”   他霍地站起来,而吴梅梅已经奔进屋,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   “高考成绩出来?梅梅你是听谁说的?”张萍忙问。   吴梅梅抱着瑞和的胳膊,脆声说:“我在生产大队门口玩儿,看见有人出来,说是要去找陈老师和、和——我不认识。”把张萍给急得:“别管找谁了,你就说找陈老师他们干嘛。”   “他说高考成绩出来了,要找陈老师去公社的什么办公室填志愿!”   张萍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没反应过来,瑞和却已经听懂,立刻说:“大姐那我先回去了,可能我们公社那边也有消息。”   “对对对!”张萍也跳起来,“你赶紧回去!我让你姐夫骑自行车送你回去!从军!从军!”   她的婆婆也忙说:“就让从军送,这是大事!”   吴从军在自留地里忙活,吴梅梅听她妈的话燕子一样飞出去,很快就将吴从军喊回来。吴从军进院子立刻在井水打水洗脸,边高声说:“阿萍你先把自行车搬出来!”自行车是金贵的物件,平时都是锁在家里不骑的。   “已经搬出来了,你快点!”   瑞和赶紧说:“不着急,姐夫你慢着点。”   院子里吴从军却已经一抹脸收拾妥当:“行了走吧!”   就这样,瑞和在大姐夫的帮助下,坐自行车很快回到上美村。吴从军陪他坐了半个小时没等到人来,瑞和就让他赶紧回家去:“有消息我再通知大姐夫。”   “那也成,有什么事情就来霞路公社找我。”吴从军拍拍他的背回家了,地里的菜浇水才浇一半呢。   瑞和独自等到傍晚,他很紧张,并不敢直接去大队里问。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他这么安慰自己。   等到煮饭的时候张田生终于过来了。   “我刚刚来的时候你不在家,我就去通知别人了。”张田生满脸喜色,“咱们公社初试过了三十六个人,咱们村就有七个!长脸了长脸了啊!你别急,你也是那七个人之一!小山做得好,我没看错你了!”   终于听到确切消息,瑞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捏着拳头挥了一下。   幸好!幸好!   他的心脏鼓噪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现在才终于落到实处,这时候他才将注意力放在张田生后面说的话:“七个人?其他六个是谁?”   张田生笑眯眯地说:“七个人,一个是你,另外六个是许蔡恒、宋军军、张卫军、张红旗、李小美、李红云。”前面三个是下乡知青,后面三个都是上美村当地人。本村人考得比知青还好,不怪张田生高兴,农村人怎么了?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哩!   村子里有七个人过初试,他管着的生产小队就占了两个人,可把其他小队的队长眼馋坏了,他心里头可得意哩!   他高兴地拍瑞和的肩膀:“我刚刚去小美家通知了,知道你帮了很大的忙,这样很好!都是一起长大的上美村人就是要这样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好!很好!”   “那太好了!”一个是关系很好的辅导老师,一个是最好的朋友的亲妹妹,都考上对瑞和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第31章 穿越1972   瑞和激动了好一会儿,张田生乐呵呵地看着他,等他冷静下来才说:“明天就到公社教育办公室去填志愿,千万别忘了。志愿我也不懂怎么填,你看看去问一下你们学校老师,他们肯定懂。”   “我知道了,谢谢田生叔!”   送走张田生后瑞和就去了李家,众人一起高兴高兴,说到明天报志愿的事情秀娥说:“让小美骑单车带你去,你们一起去。”   “先去问问你们高中的老师,现在放假得去家里找才行,你们知道你们老师的家在哪里吗?”   瑞和点头:“我知道班主任郝老师家。”   “那就好!”秀娥抓住瑞和的手轻轻地拍,看他的眼神柔和又疼爱,“婶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全家都记得你的恩情。”   “婶子别这么说。大水哥从小到大都对我很好,亲兄弟也没这么好的,他的妹妹我肯定要帮忙。再说了也是小美自己争气,我听大水哥说她特别努力,这是她自己考出来的好成绩啊。”   “是啊妈,我和小山可是好兄弟呀~”李大水春风得意,揽着瑞和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好兄弟一辈子。”   他的妻子田惠摸着肚子看着,眼里满是欣喜愉悦:“以后孩子他小姑是大学生,孩子他小山叔也是大学生,多美呀。”   大家都笑了起来,屋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这一晚瑞和久久无法入睡,硬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两点。静静的深夜里只有马蹄表在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瑞和抱着被子看着床帐,只觉得眼睛疲惫脑子却万分清醒。系统460看不下去了:“宿主,明天你还要去填志愿,最好赶紧休息。”   他翻了个身:“我睡不着。”顿了顿,“我很高兴。”   “……高兴也是要睡觉的,根据科学的计算,一个成年一天的最佳睡眠时间是七到八个小时,最好不要低于六小时,最佳睡眠时间是晚上十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系统460一板一眼地说,“现在已经是了凌晨两点零七分,宿主你熬夜了,对身体不好。”   “好吧,我努力去睡。”瑞和不好意思地翻身平躺,毛`主`席语录里也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确实要赶紧睡觉了,不能因为太过高兴而不睡觉把身体搞差,这是不对的。自我反省一番后瑞和勉强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勉强睡了四个小时。早上六点多的时候李小美就骑着单车来找他了:“我们先去找郝老师,再赶去公社,如果上午来不及就下午去。”   瑞和心想来不及做早餐了,便赶紧在灶台拿昨夜剩下的红薯填肚子,换好衣服后就和李小美一起出发了。他还不会骑自行车,只好厚着脸皮让李小美载他。   “有机会还是要买一辆自行车才方便啊。”   到郝老师家时瑞和才发现,原来已经有一个认识的同学已经在这里,同样也是来咨询报志愿的事情。郝老师也不太清楚,毕竟高考已经停了十年,十年前他也才二十三岁,大学还没毕业呢,就算是他高考那一年的各高校录取分数他也忘光了。   “也不知道你们的分数,要填比较难。”郝老师也着急,“现在也没渠道去查往年的录取分数线,时间上来不及。这次考试总分是五百分,和以前高考的分数总分也不一样,比较难比较。   我的想法是有四个志愿,你们第一个可以填最想要最好的学校,后面的三个依次降档,第四个最好填一个保底的,比如咱们的澄阳师范学院,这是个大专学校,也是咱这附近最好的大学了,隔壁山阳市的山阳大学也挺好,是综合性大学。”   听了郝老师一番话瑞和心里有了底,等其他人都相继问完离开,他才问郝老师:“我喜欢文科,您说有哪些学校是文科的?”   “文科啊,其实大学都有设文科专业,本省文科比较有名的就属南丛大学了,我记得它的中文系很有名,其他的只要是带师范应该就是文科,咱们这最近的澄阳师范就是……”郝老师皱眉,叹气:“我对南沁省这边的大学不熟悉,不过南丛大学录取分数线肯定最高。省外的话,文科最有名的当属京都的柏杨大学,中文系出过许多有学问的教授。高考结束后我听你说过你的估分,你的分数应该不会低,所以我建议你第一个可以报柏杨大学,别瞪眼睛这么吃惊,读书就要有追求,不报一报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当然了,接下来三个志愿你就要仔细了,第二志愿你可以报南丛大学,第三和第四个最好再降档。”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那专业怎么填呢?”   “那你对未来有什么计划吗?”   瑞和直接说:“我觉得做老师就挺好的,安稳平静,课余时间我还能看很多书。”   郝老师就笑了,再次叹气。今天他叹的气有点多,明明是学生们学有所成的好日子,他却总是想起家乡,想起以前的生活。那真的太久太久了,久到现在需要翻记忆为学生解答疑惑时,他总是为重新踏足那片记忆而心颤。郝老师赶紧收拾心情,仔细地为学生做建议:“我刚刚说过,我对文科大学不熟悉,对文科专业也不太了解,我这里给你说几个学科,你听听看。”   为瑞和解惑之后,郝老师看向李小美和气地问:“你呢?”   因为李小美想报理科学校,郝老师就细细地和她说了一遍,并且推荐了自己的母校京都济青理工大学:“录取分数线一定不低,你可以填在第一个志愿里,后面三个填其他比较有底气的。”   李小美很向往:“京都啊……我都没过省。不对,我都没出过澄阳市,京都多远啊,要坐火车吗?”   “对,坐火车。”郝老师面露怀念,“要坐八天八夜的火车呢。”   瑞和坐在车后座,听着耳边李小美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志愿意向:“京都我真想去啊,可是一定很难考,我的分数也不知道是多少。我妈说女孩子做老师最好了,稳定又体面,不过我不喜欢……”   瑞和边听也在心里盘算,慢慢地有了主意。第一个志愿他打算搏一把,填京都很有名的柏杨大学,柏杨大学可以说是国内最厉害的大学,就像郝老师说的它是所有高考生心中的最高殿堂之一,不报可惜了。之后三个就写本省的吧,第二个写南丛大学,第三个写山阳大学……最后一个就写澄阳师范学院吧,瑞和觉得做老师也很不错,做像许蔡恒老师和郝老师那样的好老师。   等到了公社,瑞和领了一张志愿表,郑重地将四个志愿填满,专业都写历史系历史学。最后将“是否服从调配”选择打了个勾,这样就算录取他的学校没有这个专业,也能将他调配到其他专业。   志愿就算填好了。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李家留了剩饭,特地打了个鸡蛋给李小美和瑞和做了蛋炒饭吃。   下午瑞和也没回去,和李家一起做桔子果酱。晚上他坚决婉谢李家人的热情邀请回自己家吃饭,这天夜里他抱着碗蹲在门口对着月色吃饭,只觉得那月亮十分圆。   “希望我的事情也能圆圆满满。”   屋外野草丛中蛙鸣声起,昆虫叫唤,仿佛是在回应他。   *   一九七七年的春节过得许多人心中焦躁不安,瑞和也不例外,过年期间更是要遭受三个姐姐关心的询问,可谓身心憔悴。   等过了正月初九,即国历二月十五号之后,公社里陆续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一份份的录取通知跟水滴入油锅一样,将上美村也搅得喧闹躁动起来。   录取通知书是先寄到公社里,再由公社下发到各生产大队。上美村收到的第一份录取通知书是一个叫做张卫军的知青的,那一天是二月十五号,当时瑞和正在自留地里拾掇自己种的蔬菜,突然听见有人在远处喊他。   他赶紧回头,虽然还看不清奔过来的人是谁,可那一刻他的心在疯狂地跳动,他直觉会是自己正在等待的消息。   “小山!”李大水终于出现在瑞和的视线里,声音因为狂奔和激动变调,“通知书!录取通知书来了!”   瑞和的手一抖,手里的白菜掉在地上,“真的?”   “真的!快点跟我走!”   “这就来这就来!”瑞和蹲下将白菜往背篓里一丢,匆匆提起背篓跟上李大水的步伐。   “你哪里来的消息啊通知书在哪里?”瑞和边跑边问。   “我妹妹接到公社的电话了!”李大水也十分激动,“通知书在路上,肯定很快到咱们大队!”   “太好了!”   太好了!   瑞和跑得更快了,好像要用奔跑来宣泄自己激动的情绪。他跟着李大水跑到村大队,李小美接待了他们,她也面带喜色兴奋得脸颊通红:“你们怎么来了?哎哟哥你傻呀怎么把小山哥也带过来了,通知书还没到呢!”   “那也快了嘛!”李大水不以为然,“我在家哪里等得了,你看你小山哥也很高兴,在大队等总比在家等安心啊。”   “那也是,来来进来坐。”   瑞和便进通讯室,接过李小美递过来的长木凳坐下,和李大水一人坐一头。   “爱国叔已经骑车去村口等着了,不过只说有通知书,并没说是谁的。小山哥你别急。”   “我不急。”瑞和已经冷静下来许多,他现在好奇的是自己被哪个学校录取了,学校在哪里他需要准备什么。   太期待了!到底是哪个学校呢?   或者这不是他的通知书?   心不停煎熬,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在等待的时候,村子里的高考生几乎都过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激动的红晕,坐立不安。过了一个小时张爱国才回来,手上抱着一个文件袋,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再看他的表情可谓是满面春光。他一见大队里这么多人就愣住了:“干嘛呢?”   “爱国叔!听说通知书来了!”   “嗨你们消息还挺灵通!”张爱国抽出怀里的一个信封,“就一个,你们这么多人杵在这里我也没法变出通知书给你们啊。”   七八双眼睛刷刷地盯住那封薄薄的信封。   一个?怎么就一个呢?   李小美问出众人想问的问题:“爱国叔,这是谁的啊?”心中期盼会是自己的通知书。   “卫军的!”张爱国朝着人群招收,“卫军来,这是你的通知书。” 第32章 穿越1972(二更)   张田生话音刚落,“在!”一个年轻高壮的男人跳出来冲过去,张卫军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他激动地双手接过飞快地拆开信封抽出录取通知书,抖着手看着上面的字,“苏河镇陶瓷学院?这是什么学校?我没报这个啊!”   “能读大学就很好了,只要是大学都是好学校有什么好挑的?”张爱国笑着说,“行了都回去吧,等通知书再过来我会通知你们的。”   瑞和也很失望,李大水忙安慰他:“再等一等,元宵节还没到,这学校的老师可能还没上班呢,再说通知书也要在路上走嘛,没那么快。”   “我明白的。”瑞和到角落把背篓捡起来,里面那两颗白菜好像也蔫儿好多。他蹲下把裤腿已经结硬的土块掰掉,看着自己满是干泥土的手掌发呆,惊喜和失望来回交杂,让他现在的情绪有些空茫,再次生出茫然不安的情绪。   即使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即便为落榜后做了颇多打算,他还是希望能收到一纸录取通知书。   那是对这些年自己辛苦的肯定,也能照亮未来的路。   和李大水并肩走回家去的路上,李大水为了转移瑞和的注意力一直在找话题,不过李大水最近只围着家里怀孕的妻子转,话题当然是自己闺女了。   没错,李大水希望能得一个亲亲闺女。   “本来惠惠爱吃酸的,结果过年后爱吃辣的了,都说酸儿辣女,这一胎一定是个女儿。”李大水美滋滋地说,“如果是女儿我一定好好疼她,给她做新衣服,带她去供销社买糖吃,过年还背着她去看戏……”   瑞和听着听着,心也柔软起来。也许是以前带过妹妹瑞珠的关系,他很喜欢小女孩子,只觉得那样娇嫩可爱的女孩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了,他配合李大水的话茬说:“我也给她买糖吃。”   一路聊着未出生的“侄女儿”,瑞和的心情好了很多。   之后的日子里,录取通知书一封封地抵达公社,再进入各生产大队,上美村接连收到六份录取通知书,其中有一个叫做宋军军的知青就很让知青们羡慕,听说他被家乡的中专学校录取了,学校距离他家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知青点接连走了两个知青,宋军军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后也飞快地打包行李,办粮食关系等等,第二天就走了。   听说临别前和知青和乡亲们告别还哭了,说:“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知青回家,这是多么让人心酸又期盼的话题。   宋军军离开之后村子里的气氛更紧张了,连许蔡恒都撑不住,来找瑞和聊天。他说:“就剩我一个了。”村子里三个知青通过初试,只剩下他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他的压力也非常大。   瑞和只能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安安慰许蔡恒两句,许蔡恒强笑:“真希望今天、不,明天或是后天我们两个的录取通知书就能到,庆楠对我很有信心,我不想让她失望。她嫁给我,我想让她和女儿都过上好日子。”   第二天,许蔡恒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学校也没人认识,只从报到须知那一页看到学校是在临省的。虽然离家远,也不知道是中专还是大专亦或是大学,不过考得上他就很高兴了!瑞和忙不迭地过去道喜,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开学时间有点紧,我得赶紧去办粮食关系和户口。”许蔡恒说,“如果你有空的话帮我照看一下囡囡吧,她妈要给我收拾行李也没空。”   瑞和就在院子里带孩子玩,屋子里张庆楠和她的母亲和姐姐在收拾东西,不时传出交谈声,偶尔几句声音还非常大,引得孩子好奇地往里瞧。傍晚许蔡恒回来,热情地邀请瑞和留下来吃饭,瑞和不想在许蔡恒一家忙碌的时候打扰对方,坚持要回去。   隔天下午许蔡恒就出发去客运站了,瑞和去送他。上美村小学的学生们来了很多,站在路边和许蔡恒依依惜别,许蔡恒最后才和妻子张庆楠道别,他拉着张庆楠的手:“等我。”   张庆楠含泪点头:“我等你。”   瑞和目送许蔡恒坐在牛车上远去,心中又是为对方欢喜,又是为自己而失落。   体检他没出问题,政审应该也是如此,原身家庭成分也不应该有问题啊……那必定是成绩不够好。   在许蔡恒求学离开之后又过了两天,上美村的其他考生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在送走李小美之后瑞和已经彻底放平心态,开始进竹器厂工作了。   他打听过其他六个人的报道时间,最远的是李小美,她二月二十八号前就得到学校报道,今年大学开学和往年不一样是春季开学的,再晚也不会晚到哪里去,因此瑞和想他的希望已经很小。他报的学校除了柏杨大学都是本省的,就算再远也该寄到了。他并不觉得自己考得上柏杨大学。   瑞和进厂上班,为他难过的只有李家人、张田生和张庆楠。张庆楠在写家书的时候写道:“小山的勤奋我和你都看在眼里,他到今天还没收到通知书,似乎已经希望渺茫,我真心为他觉得可惜……”   夜里回家煮饭,家里窜进来一个小女孩,原来是张大山的长女招弟,招弟悄悄地说:“小叔你别难过,下次一定考得上的。”才四岁的小女孩张着大眼睛乖乖地看着自己,瑞和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掐了一截红薯给她拿着吃,也学着她轻声问:“你怎么知道小叔考试呀?”   “妈妈说的。”招弟边咀嚼边说,“她说小叔活该,什么是活该啊?”   瑞和不想和孩子说这些,哄着她回家去了,不然被隔壁发现孩子又过来玩也是孩子遭罪。   只是有了这个插曲,夜里瑞和还是有些心情不好,再次失眠了,第二天去上班时精神很差,在听管事念叨说今年开春没什么订单派下来后,心底更是蒙上一层阴影。   “竹器厂呆不久了。”瑞和对自己说,在原身的记忆里,一九七八年年底,竹器厂遣散了所有员工,甚至撑不到过年发过年金,不少工人在背地里抱怨。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扎着面包碗,琢磨着得找机会买辆自行车才行,有了车才能去远的地方做些小买卖。他记得今年年底会有一批自行车从外地运进来,不用自行车票就能买,原身就是在那个时候买的自行车。   可等到年底就太晚了。   瑞和决定等哪天运成品去市里的总厂时就去找找机会,城里的人必定比他更有门路。   他心里琢磨着事情,手上动作不停,其实人已经走神,直到有人拍了他一下才将他吓醒,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到到底是谁拍他,耳膜就被高亢的大叫声震得嗡嗡响。   “小山来了!录取通知书来了!”   那一刻,瑞和失去了思考能力。   “快走!”李大水拽住他的手将人拉起来往外跑,厂里的工友一直看着他们离开,等人失去踪影才互相打探消息。   “刚刚我听那个小伙子说什么通知书?”   “那是大水,也是咱厂的,和小山是好朋友,他说有通知书那应该就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吧?”   “这么晚还有通知书?”一个女人哎哟一声,“这都几号啦?前阵子村子里好多大学生出门,动静可真大,现在都快三月——二月二十四号了吧?还能有录取通知书来?”   “不知道,不过有也不奇怪,兴许人家就是这么晚到?”   “小卢啊,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可能你的通知书也到了呢?”   角落里,卢培音暗自咬牙,抬头时却露出甜美的笑容:“李婶你这是在开玩笑呢,我初试都没过,怎么可能会有录取通知书?”   四周响起善意的笑声,卢培音陪着笑了一会儿才低头继续工作,内里却百爪挠心。   怪她大意了!   高考结束那天,因为考得不理想她的心情十分低落,又想起未婚夫一家都不太高兴她去高考,已经闹得有些僵,心情就更差了。其实她并不怕和未婚夫家闹僵,反正只是定亲又还没结婚,就算结婚还能离婚呢!她一点都不在意,于是坚持去高考。   只要她考上了,立刻就能离开这个破地方,什么未婚夫根本不在她眼里。   可是她没考上。   没考上,一切的盘算就都落了空,和未婚夫一家关系的恶化此时就显得很严重。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她和另一个男同志在高考后离开学校的牛车上,不小心稍微亲密一些的举动被未婚夫家知道了。如今想起来卢培音悔恨万分,那时候她孤注一掷前往公社高中备考,有一个男同志对她很关心,在生活和学习上对她关怀备至,对比未婚夫对她的冷漠,一个多月的功夫,她对他真的动了心……这才会在高考后情绪低落时接受那人的拥抱,靠在他肩膀上休息。   可她和他清清白白!她可以发誓!   卢培音深呼吸一口气,压下上涌的愤懑。   “慢慢来,慢慢来。”   她对自己说:“这一次考不中没关系,下次一定中!”   未婚夫和她吵架,让她在厂里失了脸面总是被无话找茬也没关系,她会离开这里的,一切的苦难都会过去的。   脑袋发懵的瑞和机械地跟着李大水往外跑,并不知晓身后厂里工作间内工友们的谈话,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水哥你刚刚说啥?我的录取、录取通知书?”   “是啊!”李大水高声说,“下午我不是请假去吃喜酒吗,回来的时候遇到田生叔他跟我说的,他正要给你送来呢,我就提前过来通知你了。”   瑞和的心鼓噪起来,眼睛发亮。可那天的失望还如在昨日,他犹疑地问:“大水哥,你没听错吧?”   “肯定没错!我还能听错你的名字?”李大水重重地拍他的肩膀,直把瑞和拍了个趔趄差点扑地上,李大水忙将人拽住,“你看你别激动,这次肯定没差的,该是你的一定会来。”   瑞和平缓心绪点头:“好。我们走吧。”   两人离开竹器厂,在瑞和家前面那条巷子看到正蹲在路边的张田生。张田生对着瑞和笑出一脸褶皱,站起来对他招手:“快来,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说着扬了扬手,瑞和看到了一封棕色的信封,那一刻他眼里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只有那封看着薄薄的信封。   他走了过去,脚步越来越快,然后奔跑起来,像奔向一个迟到的梦。 第33章 穿越1972   等信封接到手里瑞和还觉得自己在做梦,特别是在看到信封上的寄信人写着“柏杨大学革委会”时,更是如坠梦中,跳得太快的心跳让他呼吸急促,嗓子冒烟。   “快打开看看啊!”李大水比他还急,巴不得自己帮忙看。张田生慈爱地看他,也在用目光催促他赶紧打开。他刚开始看到信封时也大吃一惊,可以理解小山激动的心情。   “我缓一缓。”瑞和深吸一口气,手指发颤地开始拆信封。拿出里面三张纸,上面那张就是录取通知书,大字印着“柏杨大学”四个字,瑞和也看不懂这是什么字体,只觉得非常字体非常好看。   没看错,他刚刚不是眼花。   “柏杨大学!是柏杨大学!”李大水叫起来,“柏杨大学?真的是柏杨大学?太好了!”   张爱国笑呵呵地看着:“小山呐,咱们整个公社就你一个人考上了柏杨大学,你爱国叔也表扬你了,你可给咱们村大大地长脸了啊!”   不说其他六个大学生,就只这一个柏杨大学大学生就足够上美村脸上有光了。   瑞和一字一句地看着录取通知书上的内容。轻薄的纸上写着:   柏杨大学革委会转张小山同志:经批准你入我校历史系历史学专业学习。请于三月六号前凭本通知到校报到。   落款是“柏杨大学革命委员会”,签发时间是“一九七八年二月十六日”。   还有一行小字写在最下角:具体报道事宜请看随附《柏杨大学学生入学注意事项》。   一大簇烟花在他心里炸开,他的眼睛闪动泪花。   “我前些天也在为你可惜,没想到好事多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瞧瞧这学校多好啊,好像是在京都吧?和老主席在一个地方的大学一定是好大学。”张田生拍拍瑞和的头,“京都离咱们这里太远了,我看坐火车也要老久老久了,你赶紧回家收拾收拾,该办的手续也要抓紧,这么好的学校千万别迟到。”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知道了田生叔。”   “钱的事情你放心,我去大队里领通知书的时候你爱国叔也说了,你这是顶顶好的大学,又是在京都那样远的地方,开销肯定大。大队里之前就有给其他六个学生奖励,搁你这里肯定要再多几块钱的。”   “我手头有钱——”   “这是惯例你就别推辞了,对了这张家庭经济情况调查表你给我吧,我拿到大队里给你填,填完正好可以盖章。”前阵子已经送走过几个大学生,张田生现在对这些手续很熟悉。“行了别谢来谢去了,赶紧去办自己的事儿吧,我弄好立刻给你送过来。”   等张田生一走,其他听见动静围观过来的村民赶紧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柏杨大学是哪里的?”“你刚刚没听见吗?那可是京都的大学!和老主席一个地方的!”“嘶厉害啊,咱们村竟然出了个京都大学生呐!”“恭喜啊小山,以后出息了可别忘了村里人……”   从热情的乡亲们中间挤出来还要多亏了李大水,他拉着瑞和往外走:“叔叔婶婶小山要回家收拾东西了,下回再聊哈!”拉着瑞和飞奔回家。   回的是李家。   李大水熟门熟路,边跑边说:“去我家搬自行车,我带你去公社派出所和县团委先把你的户籍关系和党团关系也办了,放心我都认得路,小美当时要办就是我载她去的。”   “谢谢你大水哥。”   “谢个屁,你考上了我别提多高兴——妈!妈!小山考上了!快把自行车抬出来我要带他去公社!”   一进门李大水就嚎起来,将李家也给震了个遍。   鸡飞狗跳就别提了,瑞和也在李大水的关照下彻底冷静下来,没错,这些手续要先办,置办东西反而不是最要紧的——他有钱,等到了地方再置办也不迟。他还记得郝老师说过,从这里到京都,坐火车要八天八夜呢!   八天八夜。   现在是二十四号,下个月六号前就要到,满打满算时间似乎刚刚够,可他不认识京都的路,要找到学校也需要费功夫。今天也走不了,最快也要明天呢。   的确要抓紧了!   李大水骑着自行车带瑞和回家拿户口本,然后站起来猛地踩脚踏板,自行车哧溜地滑了出去。   李家,秀娥也坐不住,她是为自己闺女收拾过行李的人,各方面都熟悉。她赶紧去地里喊人,让丈夫去帮忙通知小山的姐姐,张大山……听儿子说两人关系疏远,肯定靠不住,小山要出远门肯定要通知他姐姐的。   张田生不在,记分员问清楚情况后赶紧点头放心,读书可是大事啊!   李大水的父亲喊上他大儿子,两个人往家方向奔,张大山有些困惑地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劳作。地要赶紧收拾,再过一个月就要春耕了,可有得忙。   李家两个男人分头去找瑞和的姐姐,近的如霞路公社就让李大哥走着去,远的就由他父亲去借自行车。   那边瑞和坐在车后座,小心翼翼地看注意事项,很快便心中有数。在李大水的帮助下,瑞和将户籍关系和团关系办好,还在公社拿到了介绍信,公社的工作人员和他说:“进京还得去省里开介绍信,不然买不到进京的火车票。”   办完之后他就得去转粮食关系——   他的粮食关系会落到京都柏杨大学。   未来的路,终于踏出去一步!   多年夙愿追求一朝实现,瑞和只会咧着嘴笑了。   办手续很顺利,瑞和拿着录取通知书一路顺畅地办完证明,等回到家时发现自己三个姐姐姐夫已经在家,他愣怔不已:“姐……”   “你这傻孩子还愣什么快走!”   “小山来,通知书在身上是吧?咱们上粮所换粮票。”大姐夫走过来拍瑞和的肩膀,面露欣慰:“我吴从军也有一个大学生小舅子啦!小山你做得好,以后啊我让志远向你学习。”   大姐张萍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小山啊走,咱去粮管所给你办粮食关系,以后你就是城里人啦!”   “还是京都的人!”二姐张芬也欢喜极了,“对了,是李家伯伯和你李大哥通知咱们的,刚刚你秀娥婶子还帮我们列了一张单子,帮了好多忙呢!回头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嗯。”瑞和回头看向李大水,“谢谢你大水哥。”他刚刚还没有头绪的时候是李大水拉着他往前走,家里也是李家在帮他张罗,他感动极了。   李大水翻个白眼:“和我你还客气什么?行了走吧,听萍姐的赶紧去粮管所,趁他们没下班赶紧办下来,快的话明天就能出发了!我现在去客运站给你买到省会的客车票。”他话音刚落,大姐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钱塞给李大水:“大水啊那就拜托你了。”   “不用不用!”李大水忙推辞,张萍哪里肯让,于是两人在那里推让。瑞和过去帮着李大水将钱还给张萍,这些钱看着有快十块钱,他也不肯让大姐出呢。“大姐我有钱的,快别推了。”瑞和安抚住张萍,回头掏出钱给李大水,“大水哥你路上慢点,不着急的。”   现在再推让不是明智的选择,李大水便将钱收好,蹬脚上车:“放心吧。”   “那走吧,说要走到现在都还没出门。”吴从军笑着招呼两个妹夫去搬粮食。瑞和这才看到院子里堆着十几袋子的粮食,不知道是米还是红薯亦或是别的,不过他能肯定除了角落那两袋,其他都不是他自己屋里的。忙转头问姐姐:“这是你们家的?不用真不用!我家就有,报道注意事项里说只要一个月的全国通用粮票就够。”   “换多一点傍身,你就别管了。”   “对你别管了。”   “走!”   夜里,瑞和一个人在收拾东西。   此时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喧嚣热闹了一下午的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牛蛙和蚊蝇在不停吵闹。   户口迁移证,四月一号生效的粮食关系转移证明……大半年份额的全国通用粮票,还有大姐二姐三姐凑的二十四块七毛钱,瑞和的想起晚上姐姐们离开时说的话,眼眶忍不住红了。   他没办法将这些人当做虚拟的人,她们分明有一颗滚烫的真心,他虚占着原身的身体,享受着姐姐们无微不至的关爱,总觉得受之有愧。   瑞和将东西收进贴身衣服的口袋里,然后将衣服穿在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亮,姐姐姐夫们又来了,给瑞和带了许多吃的喝的,让他路上吃。   “要做八天的火车呢。”张萍担心极了,“要不还是让你姐夫陪你去吧?”   吴从军咽了咽口水,其实他也没出过远门,最远就去过隔壁溪尾市和山阳市,不过既然老婆这么说了,他便咳嗽一声挺起胸脯,露出很有把握的样子:“没错,我能陪你去,你看姐夫这么壮,路上能保护你,什么贼啊小偷啊肯定不敢过来。”   瑞和再次拒绝了:“我自己真的能行的,下车后我就去问路,一定不会出问题。”这么远呢,他也不放心大姐夫独自坐车回老家,倒不如他自己一个人去,也没有后顾之忧。   “好吧。”张萍不舍地摸摸瑞和的头,伤感地说,“前些天等不到你的通知书我心焦,没想到通知书刚来你就要走了,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还是那么远的地方,她怎么能放心?   “是啊。”张芬也擦眼睛,“我还以为你就在省内读书,要不澄阳师范也行……”本来以为在近处读书,平时要给弟弟送些什么也方便,根本没想到会去到千里之外。连双鞋子都没做,一夜之间哪里做得出来一双鞋。   昨天听了消息,她立刻和丈夫搬了家里一袋米和一袋红薯干,又拿了小家全部积蓄五块钱,骑上单车赶了过来。昨晚回家后,她婆婆还给了她两块钱,说是给小弟读书,让她今早送过来。   小弟争气,自己好像一夜之间成了公公婆婆最看中的儿媳妇了。   “来拿着,这是你黄婶子给你的,让你好好读书!”张芬将钱塞给弟弟,“这话昨天姐已经说过,你自个儿上外地读书,得吃的就吃,千万不要省钱,钱不够了给家里写信,寄给我还是大姐三妹都行,我们这边再给你寄过去。”   张芳也忙说:“这是姐早上做的,红薯饼,甜的呢,还有这个是白煮蛋,你都拿着路上吃。”   一时之间,姐姐们将瑞和围住,这个拿点什么那个带点什么,叮咛的话一句接一句,好像说不完。瑞和的眼睛酸涩,乖巧笑着一一点头。 第34章 穿越1972   看着姐弟在一边你侬我侬,张大山尴尬地站在一边,摸摸鼻子当隐形人。张萍看了他一眼,十分恨铁不成钢,她已经从小弟嘴里逼问到为何两个弟弟感情生分的原因,对大弟十分生气。   怎么会有上弟弟家偷钱的大哥?   她叹了一口气移开视线,继续叮嘱小弟在外面生活要注意的地方,也把自家带来的吃食给瑞和。   瑞和乖巧地听着一直点头,默默地将东西都收进行李里。   “慢点骑,大水啊拜托你了。”   “路上注意安全!”   “这是大队的奖金你收好。”张爱国和张田生也来送他,鼓励他好好学习为乡争光。   “一路顺风。”张庆楠也抱着囡囡和他告别,“我会写信给蔡恒哥告诉这个好消息的。”   瑞和坐在后座上,一手紧紧提着行李,一手朝亲人朋友们挥手,那些期盼的、祝福的视线在泪水中变得模糊,瑞和使劲地挥手,大喊:“再见!再见!”   初升的朝阳散着轻柔温和的光,那光铺在颠簸的土路上,不停向前延伸。   南沁省澄阳市没有火车站,要坐火车得到省会河名,且瑞和需要到省政府开进京许可证买火车票,因此李大水凭借公社的介绍信给瑞和买了到河名的客车票。   李大水昨天去车站打听过,在河名坐火车能直入京都。澄阳到河名要坐八个小时的车,车票一张两块三毛钱。   不过去客运站之前,瑞和先去一个地方。   “到了,我看着东西你去取吧。”   李大水载着瑞和在市里农村信用合作社前停下,一手接过瑞和手上的大包裹。   “那你等我一下。”说完瑞和就跑进信用设里。   此时是早上九点多,从村子里到市里骑车骑了一个小时,正好信用社已经开门了,瑞和拿着存款单去取钱,顺便打听这单子在外地取收不收手续费。   柜员说:“外地取不了,你在我这存就只能在这里取。”   那可麻烦了。   姐姐们给了他二十六块七毛钱,大队奖励了他五块钱,可瑞和对未知的京都心存敬畏,很担心那里物价高钱不够花。他想了想,干脆把钱全都取出来,到了京都再存再取更方便些,于是就将所有钱都取了出来,在外头的公共厕所里脱衣服将钱都藏进内衣的口袋里,藏好后再拿针线缝好,随身只留了十块钱备用。   这样一来,他可真的是将全副身家都带在身上了。   瑞和拍了拍胸口,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等在外面李大水见他出来忙招呼:“尿好了吧?行快上来,车是十一点开的,咱们得快点!”   两人继续往客运站去。好在市里的路比乡间平整很多,接下来的路瑞和的屁股好受一些,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花了要二十分钟才到火车站,下车的时候两条腿都麻了。   “咱们坐一坐吧,还有半个多小时车才来。”   瑞和点头,找了个角落坐下,打开背篓里的食物分给李大水:“凑合吃一点。”   客运站里人还挺多,李大水边吃边看四周,对瑞和说:“这是我第二次来客运站,没想到平时人还挺多。你说他们这是去哪里?看亲戚?”   对一个一直生活在河寮公社,在进入竹器厂之前鲜少出门的年轻人来说,外面的一切有一种吸引力,能引起他心中所有的好奇心。   瑞和说:“也有可能是去外地做生意啊,或许是去旅游?”   “做生意?旅游?还能做生意啊?现在不都是国营的店,偷偷做生意是投机打把要坐牢的。”李大水压低声音。   “我就是猜猜嘛。不过我想现在高考恢复了,很有可能以后咱们普通人也能做生意了呢。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我也想坐一次火车啊。小山!等你到了学校记得给我写信说说坐火车什么感觉,京都是什么样的,行不?”   “当然会给你写信了,我一定会想念你的。对了,嫂子生孩子的时候我不在家,等生了你一定要给我写信。”孩子平安健康他才放心呐。   十点五十分的时候客车进来。   “检票了!检票了啊!”   “快点检票了!”李大水忙提起行李催促瑞和去检票。   广播声起,候车室的人赶紧奔过去排队,瑞和也挤在里面,李大水提着行李跟在他身后,等瑞和检票进入后他才将行李递给他,再隔着围栏抱了瑞和一下,大力地拍他的肩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嗯。”瑞和刚说完,忽然发现自己脖子上挂上什么东西,刚想问李大水已经重新站直,笑眯眯地冲他挥手:“再见。”   “检好票的乘客快进去别挡着。”   瑞和只好将脖子上挂着的小布袋子塞进衣服里,和李大水告别后拎着行李往后走。   后面停满了大客车,瑞和找到自己要坐的那一辆上车去,车上的检票员再次确认了一下票,放他进去坐。“往后头坐啊!”   瑞和使劲地将行李塞好,检票员一直在高声招呼乘客:“错了不是这一辆,下去快下去!你的在隔壁,你自己看看票上的车号……”   很快客车就坐满了人,车内的空气不是很好,瑞和将窗户打开这才觉得好受一点。他低头摆弄脖子上的小布袋,小布袋缝得很好,小小一枚只有他拇指那般长短,袋子口处却足足缝了三个扣子。瑞和将扣子一颗颗打开,露出布袋里面的东西。   是钱,还有一封信。   瑞和将信打开,里面是李大水的笔迹,如他这个人的性格一样不拘小节,上面写着对他的祝福。他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也没把钱拿出来数,直接将信放回去扣子扣好,再将袋子塞到脖子里。   他吸了吸鼻子,轻轻地拍了拍胸口。   “车要开了!都坐稳扶稳了啊!”   大客车摇晃着开出去,瑞和捂着胸口觉得有点犯恶心。旁边一个男乘客见状忙问:“你晕车啊?赶紧的拿个纸袋,别吐在外面。乘务员同志麻烦给拿个纸袋!这里有人想吐!”   乘务员正在车前帮忙归置行李,闻言立刻送过来两个纸袋,交代瑞和如果想吐就吐里面:“吐完收好别乱扔,等停车的时候再丢出去,吐外面可要罚款的啊,袋子没扔掉也是这样,清理费一次一毛钱。”   吓得瑞和那股想吐的感觉一下子缩了回去,忙不迭地点头:“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说来也是奇了怪了,瑞和之后就不想吐了,只觉得头晕。还是那个男乘客说:“带了什么酸的东西没有?桔子姜话梅都行,吃点压一压。”   瑞和谢过对方的提醒,开始扒拉起背篓里的东西。他的热水瓶里装了水,不过是糖水。吃食还是很多的,不过没有酸的。他翻了翻想起自己带了家里自己做的桔子果酱,于是翻出来挖了一勺在搪瓷缸子里,用热水瓶里的糖水调了半缸子酸甜的桔子水慢慢啜着,很快那股难受的感觉舒缓了很多。   “你是第一次坐客车吧?”男乘客笑着说,“坐习惯就好了。”   瑞和对他笑笑:“谢谢你的提醒。”   “不用谢,出门在外互相帮助嘛。”   瑞和就这样晕乎乎地坐车前往河名。抵达河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他不得不拿着介绍信去找招待所借宿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赶去省政府开介绍信,紧赶慢赶才在中午十二点买到火车票。   售票员说最近的到京都的车票是下午五点半,问他买不买。   “买!”   “站票两块钱,硬座票三块八毛钱,硬卧四块五毛钱,软卧五块两毛钱。”   “给我来一张硬座的。”   售票员看他:“坐到京都要八天八夜,你确定要硬座吗?我们这里是始发站,位子数量比较宽松,如果中途要补硬卧可能没位子了。”   瑞和想了想谢过售票员的好心提醒:“那给我硬卧吧。”八天八夜,如果途中累病了到时候报道就比较麻烦,毕竟他才一个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火车在傍晚发动,瑞和便在河名的火车站等待。   这一天过得实在太匆忙了,瑞和累得不行。好在该办的事情都办好,只要等着坐火车就行。   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世界要出远门竟然这么麻烦。   等火车的时候他抽空吃了午饭。他总共带了三个行李,一大包的被子衣物鞋袜,昨晚他将被单缝起来做包裹,将衣服塞到里面,最后再拿晒干烤热的竹细条将包裹勒紧实。另外两个行李就是自己扎的背篓,里面放着搪瓷缸子、热水瓶、吃食还有其他零碎。   别的他都不打算带,毕竟京都太远了,不方便。他也想着京都那样的地方,肯定很繁华,买东西应该不难,打算到当地再去置办生活用品。再有一个原因就是出发的日子太赶,想买什么也来不及。   午饭便是姐姐们给他带的吃食,他配着候车大厅水房里的热水吃,最后还把热水瓶里冷掉的水倒掉打了新的热水。   在候车室等火车时有小贩悄悄地在座位间走动卖东西,他什么都舍不得买。路费就花了快七块钱,真的是太贵太贵了,反正自己有带吃的,不需要买别的。   小贩做买卖很隐蔽,品种却十分多,茶叶蛋、芝麻饼子、油条和豆浆甚至还有热粥,小贩们小心地将食物藏在大衣里,在候车室边走边问:“要不要?有热热的米饭茶叶蛋香肠……”   香味随着他们的靠近而溢出来,瑞和的肚子沉默地咬着红薯饼,有小贩询问到他跟前他就摆手示意不要。   河名是南沁省的省会城市,是南方地域到北方地区的必经交通线路,这里不仅可以直达京都,还能前往古时旧都洛川,也能直达上海。   在等待的过程中,瑞和把候车大厅的列车时刻表都看过一遍,默默地记下上海的名字——这也是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地名。他还出车站到外面逛了逛,车站外面热闹极了,小贩更多,卖吃的用的什么都有,看得瑞和新奇极了。   忽然有人大喊:“工商局的人又来了!”   然后如同鸽子群受惊,扑腾腾地所有小贩麻利儿地将东西一卷一包一拽再一抱,一下子钻进人群里没影儿了。   瑞和看得目瞪口呆。   在等火车闲着没事的时候,瑞和蹲着门口晒太阳,看小贩们和工商局的人斗智斗勇你追我藏。   在这个火车站里,瑞和看到了比上美村、比河寮公社更加活力的一面。自由的、个体的经营是无法遏止的历史潮流,河名这个省会城市的人比河寮公社的人更加大胆,至少在澄阳市客运站他就没有看到有小贩在车站里偷偷贩卖东西——也许有他没看见,可数量上肯定比不上河名这里。   想着买卖的事情,他还想到了自己。他迈出了改变原身人生的第一步,考上了国内出名的柏杨大学,这样算不算初步成功呢?   一想,就想得远了。 第35章 穿越1972(二更)   上美村里,李大水正在瑞和家收拾东西,瑞和离家时将家托付给他照看。之前一直在学校学习,家里的鸡吃掉之后就没有再饲养新的,因为误以为高考没考上,瑞和便有了继续半工半学的念头,于是他重新从村里人家里买了六只小鸡仔,打算重头养起,过年好杀。现在他走得匆忙,家里不止这些小鸡仔需要人照顾,还有一些带不走的腌菜、腌萝卜、桔子果酱等。   临走前瑞和把小鸡仔都托付给李大水,家里的腌制品都让他搬回家和家人一起吃,别放烂浪费了。   李大水断断续续收拾了几天才把那些咸菜缸子搬回家,秀娥婶子说:“咱们家也不缺这个,不知道小山到了京都能不能吃惯那里的东西。唉你妹妹的信刚到,说隔壁省的饮食和咱们家很不一样,她吃不习惯呐!”   “妈,那我们给妹妹寄点吃的过去?”   “还不用,她去上学的时候也带了咸菜菜脯,现在肯定还够。”   秀娥说:“把这些放到厨房那屋去,等吃完了腌新的,腌好再给小山寄过去。”   李大水全部应下,秀娥看着他忙活还问:“那天去送小山,我看大山和他媳妇的样子很不对劲。说来也怪,他们两兄弟的感情已经生疏成这样了?竟然一句贴心的话都没说,大山还是大哥呢,弟弟要出远门也没个表示,不像样。”她偏心张小山,觉得肯定是张大山不对。“他们闹矛盾了?”   “好像是这样。”   “咋吵架了?”   “不知道啊。”李大水其实知道事情原委,不过小山说不要说出去他就不说,这可是好兄弟之间的秘密呀~   秀娥翻了个白眼:“你会不知道?你俩好得穿一条裤子!”转眼看见小儿媳妇正提着桶出来,忙快步走过去:“惠惠啊你干嘛呢?要打水?打水喊你男人打,你别动!”回头喊李大水,“大水过来!给你媳妇打一桶水!我跟你说啊,你现在可是要做爸爸的人了,要有点眼力,可不能让你媳妇干重活,知道吗?”   “知道知道!惠惠你先进去,我给你打。”   田惠柔柔地笑却不进去,看着丈夫提着水桶到院子里的井边打水,几只小鸡在院子里撒了欢地乱跑,叽叽咕咕地叫,看起来活泼极了。她低头摸摸肚子,满脸柔情。   *   晚上五点十五分钟的时候开始检票,瑞和进入站台看见火车的时候有些吃惊。   太像了,太像了。   主人家去火车站接留样回来的亲戚,瑞和也有跟去,当时第一次看到那样轰鸣驶来的火车时心中的震撼就如同此时。   这个任务世界果然和自己家乡那边有着无数相似,令他不能不在意。   进车厢后瑞和找到自己的床位,放置好行李之后他掀开粗糙的帘子往窗外看去,要搭车的人从进站口不断地走进来。   五点半,火车启动。   呜呜呜——   火车鸣笛声起,然后慢慢地驶动起来,发出哐切哐切的噪声。瑞和将头靠在窗台上,看见外面的景色逐渐变换,从火车站的建筑变成一大片的田地,然后是陌生的村子,行走的路人都成了蚂蚁,最终消失在他的视线了。   车开了,家乡真的远了。   火车的速度不是特别快,瑞和看着外面的景色直至夜色降临,视野里一片黑暗。来到这里这么些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外面的世界。有时候火车外面全是山林或是田地,有时候能看见一些村落房屋建筑,林林落落,看起来似乎和上美村没什么区别。可他还是看得很高兴,总觉得长了许多见识,心胸也随着变得广阔起来。   很快天色彻底黑了下来,火车里吵吵闹闹的一直没个停歇的时候,孩子的哭闹声,大人们的交谈声,各色的乡音混杂在一起煮成一锅杂乱的粥。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火车还靠站一次,等到夜里一两点才安静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被吵醒,睁开眼睛一看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原来火车已经在准备停站,车速已经慢了下来了。瑞和看了看马蹄表,早上五点二十五分。   “真舒服……”他伸了个懒腰下床去走动几下活络筋骨,还趴在窗户看站台。站台上人很少,有一块牌子写着“松乡站”。   一开始他还会新奇地看着每一站,等到后面就彻底提不起兴致来了。八天八夜称得上漫长无聊苦闷。火车上的日子并不舒服,地方窄小,又抖得厉害,躺着比坐着舒服,但也比在地面上难受。没方法洗漱,幸好车上提供热水可以食用,天气还凉不洗澡身上也不怎么臭。   车内颠簸光线不好,连看一看书都做不到。瑞和只好扒拉着原身的记忆,看能不能找到用得着的,要不就找系统460聊天,可系统460不太喜欢聊天,他找它聊十句,它一般就回个两三句。   甚至他闲得打算给系统460取名字。   “我的名字是算命先生起的,说是瑞字好,有吉祥如意好兆头的意思。和则是和衷共济的意思,那时候我也不懂什么是和衷共济,我爸也说不清楚,还和我说就当‘和气生财’的和就行。不过这些年我读了书,知道和衷共济是说众人一条心共渡难关的意思。”他笑了笑,“后来我妹妹出生,我爹就直接顺着我的瑞字,给她取名瑞珠,说她是我们的掌上明珠。”   系统460静静地听着。   “所以我想,一个人的名字,必定承载着某种希望,是独一无二的。”瑞和有些腼腆地笑,“你在我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我希望你也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而不是挂着出厂的编号。那是编号,不是名字。”   系统460还是安静地听着,它看见了宿主脸上的期待,好像只要自己一应好,他就能立刻说出一连串的名字。   瑞和喊:“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听见了。”   “那你觉得我的建议怎么样?”瑞和的眼睛在发光,“你要给自己取一个名字吗?其实我也可以给你建议的,你想听吗?”   系统460并不觉得它需要取一个名字,它出生就是这个编号,编号不就是它的名字了吗?   一个系统,不需要人性化的名字。   于是它拒绝了:“我不需要。”话音刚落就见宿主的脸垮下来,明显很失望。   它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怪怪的,好像……好像……也有些不高兴了。它仔细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补充了一句:“谢谢宿主。”   “……”瑞和干巴巴地应,“不用谢。”   沉默。   瑞和没有再说话,而是拿出一张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系统460看了一会儿,发现那是一个“瑞”字。宿主在后面添加了许多字,什么“安”啊,“平”啊,“佳”啊“兰”啊……它看得一头雾水,宿主这是在给家里的谁起名字?   它数了数,宿主就一个妹妹,父母也去世了,还有谁能用“瑞X”这样的名字?怎么猜都猜不出来,系统460只好继续盯着那张纸看,直到看见宿主在一个“汀”字上画了一个圈。   床上趴着的瑞和轻轻地念“瑞汀”,越念越觉得满意。他抬头,刚刚沮丧的表情已经被欢喜替代,刚开口却发现自己真的喊出声,怕被同车厢其他人听见,忙低头在心里问:“你看这个名字怎么样?我们绑定之后,你就带我去了一个白茫茫的地方,那里有一条长长的绿江,我当时就是在岸边听你为我讲解许多事情的。   我记得当时江边是一片草地,上面的草丛嫩绿,五颜六色的花非常好看,还有流淌的白色雾气,坐在上面跟仙境一样。我读书的时候,见过一句‘岸芷汀兰’,觉得非常美好,问过郝老师,他说那是形容一个人品行很好的意思。你看你就叫瑞汀怎么样?”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从我的瑞字,听起来我们就跟一家人一样,你觉得好吗?”   瑞汀。   系统460突然觉得自己又不对劲起来,好像能量体有些不稳。可它还是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面对宿主期盼的目光,它脱口而出:“不好。”   “瑞汀不好听吗?那要不瑞兰?要不瑞芷?”瑞和有些烦恼,他觉得每个名字都很好听,但瑞汀最和他的意,他之前问过系统460,它说它们系统都是没有性别的,汀字没有性别偏向,念起来也很好听呢。   系统460第一次觉得难以开口。它盯着纸上那个名字,能量体怪异地颤动,让它无法计算分析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回答对方。   “你,不喜欢吗?”瑞和等不到回答,上头的热情终于退去,理智开始回笼。   “对不起啊,是我太唐突了。”瑞和深刻地反省自己,窝在床上没有再说话。   那张写满了名字的纸被他夹在了笔记本里重新塞进竹篓里。   系统460陷入了沉思。它想起了很多前辈,据说,当系统当久了,就会想做人。等到学会做人,就能摆脱能量体的身份,获得属于人的身份证。   它所处的时代技术高度发达,可为了不引起混乱以及出于尊重人权的考虑,对造人技术有着诸多规定,比如能生产能量体,却不能生产人。能量体刚出厂时是没有人的情绪的,它们需要自己摸索,在内置的遵纪守法的本能认知基础上,形成自己的思维,塑造自己的三观,慢慢地学会人的情绪与喜怒哀乐,最后才能够购买人造身体,从此有了新的身份。   流水线地制造被人工注入思维和价值观的能量体,不符合能量体管理条例,必须予以摧毁。这是为了防止有不法组织通过制造人造人扰乱社会安稳,因此所有能量体都需要登记注册,在国家的统一安排下进入各行工作,而进入晋江公司竞争系统岗位,随着宿主不停穿梭任务世界而见识不同人事物,是目前最受欢迎的选择。   政府对此相当支持,认为这是不占据社会公共资源的最好途径,因此大力扶持。系统460便是第N批出厂能量体中第460号,它被分派到晋江公司工作。   在进入任务之前,它接受了培训,给它们培训的就有已经获得成人资格的前辈们。   它们说:“做人真的是太好了,虽然会遇到伤心难过的事情,但是能哭也很让人高兴,让我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它的同届有一些在开始工作的时候就给自己取了名字,系统460没有,它只有默认用名。   可是为什么要做人呢?   现在活着,就不是活着吗?   还没什么阅历的系统460无法理解,它觉得现在这样不就很好吗?   甚至,它有种面对未知未来的恐惧。   因此,在宿主说要给它取名字的时候它匆忙拒绝了。   看着宿主的脸,系统460第一次开始动摇起来。 第36章 穿越1972   在火车上的日子非常乏味无趣,终于到站的时候瑞和几乎站不稳,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同志你没事吧?需要帮助吗?”   瑞和抬头,见一个身穿蓝色制服,右手手臂帮着红带的男青年在弯腰看着自己,意识到这可能是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忙谢过对方:“我没事,就是有点晕,现在已经好了。”   男青年点头,然后走开了。   京都火车站真的很大,看起来也十分气派,瑞和站在原地看了两圈才敢迈动脚步。出站后他看着街上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忍不住张开嘴巴吃惊地看了十几秒。   人很多,真的特别多!   明明已经夕阳西下,傍晚时分竟然还这么热闹?   人们提着大包小包进进出出,自行车在道路上穿梭,叮铃铃的铃声不绝于耳。远处的建筑层叠不穷,如同稻田一样从眼前蔓延到远处,建筑间挂着的店铺牌匾、飘着的广告布帘密密压压,显出一片繁荣拥挤的景象。   首都气象,深深地震慑了瑞和。   他呆立了十几秒才合拢嘴,开始寻摸着找人打听怎么去柏杨大学。瑞和喊住一个提着行李匆匆要进站的乘客:“不好意思,请问您知道怎么去柏杨大学吗?”   被他拉住的男乘客穿着很时兴,一身深棕色的呢子大衣,头上还带着黑色的礼帽,手上提着黑色的行李箱。被瑞和拦住后他打量了瑞和几眼,斯文地笑:“你是柏杨大学的新生?”   “是的。”   “真是年轻有为啊!”男乘客夸了瑞和两句,转头指向右边说,“你往那个方向去,这是一条近路,能很快看到公交车站,那里有公交车时刻表,我记得有一路车的路线里有一站是柏杨大学,你去看看吧。”   “谢谢您,祝您旅途顺利。”瑞和感激地道谢,提着行李往男乘客指的方向去。   瑞和走了好一段路,发现人越来越少,好像走进了居民巷子里?并没有看到公交车。一个婆婆出门来拿门口的扫把,见瑞和大包小包的就扶了扶眼镜问他:“你找谁?”   瑞和忙说:“我找公交车站。”   “走错啦,在那边啦!”婆婆将扫把往地上一杵,指着瑞和来的方向说,“你是下火车来的是不是?就在火车站出门后直接走,那里就有车站啦。”   瑞和连忙道谢往后走,结果真的找到了公交车站。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是被骗了?可是自己和那个男同志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他有些生气和无奈,不过现在天色将晚他也没时间去计较。等车的人特别多,瑞和看到好几个和他一样提着行李,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乘客。   “他们应该也是来京都上学的大学生。”他在心里这么想。   站台上竖着一块木牌,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会经过这个站的公交车线路。瑞和仔细地找了一会儿,可那些线路他压根看不懂,上面也没有写“柏杨大学”,只好去问旁边正在等车的其他人。   问到经过柏杨大学的公交车号码后,瑞和就紧张地在那里等。等啊等,旁边的人走了一大半。眼看太阳彻底沉天际,瑞和心急如焚,睁大眼睛看着前方的道路,希望能从那些车辆里看到自己要搭的那辆车。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远远地看见繁乱的街道上有一辆红包色交织的公交车过来,瑞和赶紧站起来,一看眼睛就亮了,拖着行李飞奔过去。   “两毛钱。”   问清楚瑞和要下的站后,女售票员收了瑞和两毛钱。   这还是瑞和第一次坐车,开始他还有些担心自己会晕车,没想到他并没有头晕想吐的感觉。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手上脚下的行李上,没办法,车上的人太多太多了,他上车时已经没有座位,站着也前后左右有人夹着,动都动不了。   等售票员喊到他要下的站到时,瑞和像被从头到脚薅过一遍毛的鸡,整个人皱成酸菜。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来,天色灰蒙蒙的,瑞和没敢多休息,赶紧按照刚刚售票员好心提醒的话去找下一个公交车站。走了五百米又等了十分多钟终于上了公交车,这趟车就能直达柏杨大学了。   平时他出门都是用走的,照理说体力很不错。   “京都人真多……”   再一次被压成咸菜的瑞和已经累得不行,护着自己的行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再次下车的地点是柏杨大学斜对面的公交车站台,第一次来京都、第一次来国内有名大学的激动心情已经被这一路的疲惫消磨掉一大半,以至于瑞和站在柏杨大学大门前时,看着大门上挂着的遒劲书写的“柏杨大学”四个字,并没有产生特别激动兴奋的情绪。   此时已经是夜里八点多,柏杨大学大门处两边各有两座路灯。瑞和缓了缓才向前,大门没有完全打开,只开了右侧的小门,他刚靠近就被拦下来。   “你是来报道的新生?”   瑞和看着眼前留着胡子穿着制服的的中年男人,赶紧喊了一声“叔”,“我是来报道的。”   门卫说:“把录取通知书给我看看。”   瑞和有些为难:“比较难拿,我藏得紧。”   门卫笑了笑:“那你把行李我检查一下可以吧?我要看看有没有违禁物品。”   “行,您请。”   门卫很快检查好了,和善地对瑞和说:“现在已经晚了,学校办公室老师都下班走了,你要等明天才能报道。你有住的地方吗?”   瑞和茫然摇头:“没有。”又看向学校里面,除了路灯照得到的地方,其余地方黑得让人害怕。“那个,我不能先进宿舍睡吗?”   “不行,我不知道你被安排在哪个宿舍。这样,你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们一起睡吧,我们也有员工宿舍的,你明早再走。”   “可以吗?”瑞和眼前一亮,见门卫点头忙不迭地道谢:“太谢谢您了。”   “别客气。”门卫帮他提行李,和保安室的人打招呼之后就领着瑞和进去,边走边解释,“今晚你已经是第四个来报道的学生了,都没赶上报道,我们就都收留到我们宿舍了。你是哪里来的?听口音是南方人?”   “我是南沁省来的。”   “嚯那可真远!”门卫吃惊地说,“你真厉害能那么远考过来,可一定要好好读书啊!”   瑞和很感激门卫的鼓励:“我会的。”   保安们的宿舍并不远,瑞和被领进其中一间。   “这个床位今晚空着,我要值夜班就给你睡了。”   瑞和再三感谢,问他的名字。门卫笑了:“我姓张,你喊我张叔就行了。”   “巧了,我也姓张,张叔叫我小张吧。”   张叔笑得更亲近了:“行你进去睡吧。”   瑞和爬上床,下铺有人翻了个身,他赶紧停下动作,过一会儿才继续往上爬。等躺在床铺上,他听见自己浑身的骨头发出一阵阵响声。   太累了,真的好累。   睡意迅速涌上来,瑞和只来得及蜷缩起来盖好被子,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他还是被别人叫醒的,他捂着胸口坐起来,警惕的目光对上下方的视线。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和张叔一样的制服,瑞和警惕心去,喊:“叔你好。”   “哎你好!醒了就起来去报道吧,你的同学们都要出门了,你们一起去有个伴。”   瑞和便赶紧穿衣服下床穿鞋提行李,出宿舍后看见有三个同样带着行李的人在门口,其中一个女同志主动招呼他:“你就是保安同志们说的新生吧?我们也是呢,走吧我们一起去报道。”   “是的,你们好,我叫张小山。”   “我是舒妮子。”   其他两人也做了自我介绍。不过众人都没什么谈兴,毕竟还没报道呢,今天是五号,可以说是报道的最后一天了。而且,这座美丽的学府在初春的清晨显得更加神秘悠远,晨露从树叶上滑落,将校道染得水迹点点。四个人一起往办公楼走去,每个人都在打量着这个学园,根本无暇交谈。   瑞和也看得目不转睛,昨天夜里什么都看不清,现在他才看到学校的模样。说实话,学校的道路、路过的房屋建筑都不是簇新的,可是砖红色的房子似乎沉淀历史厚重的味道,一砖一瓦都透着与众不同。有些墙壁贴着纸,看起来格格不入,瑞和好奇那是什么东西。校道上林荫厚重,树木茂盛,更添加了几分悠远。   呼吸都在不知不觉间变缓了。   “看那里有指示牌!”   舒妮子指着前方一块木板,上面贴着一块红纸,用毛笔字写着“报道”,还画了一个箭头指向右边。   四个人赶紧走过去,就见有两个人正在搬桌子,似乎还在交谈着什么。走近之后瑞和听见其中一个男同志说:“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该报道的早报道了,不用这么早来这里摆桌子吧?”另一个女同志说:“新生名单上还有一百多人还没来呢,我看户籍地址都比较远,他们可能还在路上,昨晚我听副会长说了,今天还往车站派车去接——”那女同志说着说着听到动静,转头看到了瑞和这行人,忙高声问:“你们是来报道的?快过来吧,这边刚开始。”   早上七点多,柏杨大学的学生会的干事已经行动起来,在校道上搭建迎新的小站,为来报道的新生做指引。虽然只有两个人,却足以让初来乍到的新生们感觉到春天般的温暖。   “这几天来报道的新生已经少很多了,你们是很远地方来的吧?我听说考生的家越远,收到通知书就越晚,来报道也最晚。”接待瑞和他们的学姐很热情,不仅亲切地帮他们做登记、当场填写名字发放学生证,还帮忙提行李带他们去宿舍。   瑞和分到的宿舍是一间六人间,进门后右边有两台木架床,分上下铺,左边只有一台,然后贴着床铺有一面支开的桌子,上面放了搪瓷缸子、水壶和一些零碎的东西。   宿舍只剩下两个床位,都是下铺,一个是左边下铺,一个是右边下铺。从采光和隐私上都不算好,瑞和没说什么,选了右边的下铺放下行李。   送他过来的学姐热心地说:“你现在就算初步报道好了,等一下你收拾好之后记得去教务处做最后的报道,交你的粮食关系转移证明和户籍迁移证明等证明文件。学校具体的情况你记得看这册新生入学指南,教务处大楼、食堂和课室里面都有写。你们宿舍一楼后勤室有学校发放的用品你记得凭着学生证去领取,还有课本都在真理楼一楼大厅,你记得去领。”   事无巨细都给瑞和说了个清清楚楚,瑞和再三道谢,学姐挥挥手离开了宿舍。 第37章 穿越1972   宿舍里已经住了四个人,等学姐走了之后纷纷和他打招呼,瑞和于是认识了左边上铺的室友叫陈平安,右边上铺鲁安平,下铺马成功,他的上铺叫做朱红星。   他们都已经报道好几天了,其中马成功说是前天到的。他抬高下巴:“我是坐飞机来的,好不容易拿到的介绍信才买到机票呢。”   “坐飞机?”瑞和吃惊地问,“好贵吧?”   “也不贵,就十九块钱。”   瑞和吸了一口冷气,这也太贵了。他说:“我坐火车来的,路上走了八天,买火车票就花了快七块钱,没想到你这还有更贵的。”   马成功有些无奈地说:“没办法嘛,家里要请客,我爸妈不让我走,请客请了三天!我大伯说不怕给我买了飞机票,不然我才不陪着他们请客呢。”   “那你大伯对你真好。”瑞和边回话边收拾东西边打扫卫生。床板要擦一擦上面都是灰尘,他站在宿舍里转了转看不到抹布,刚想把一件旧衣服拆掉来做抹布,对面的陈平安指了指走廊:“我的抹布挂在那里,蓝白色的,你拿去用吧。”   “谢谢你啊。”   瑞和将抹布打湿开始擦床,马成功就坐在床上继续和他说话:“刚刚说到我大伯,我大伯对我可好了!”   “是嘛。”瑞和用力地擦拭着床板上一块黑色的污渍,死活擦不干净。   “当然啦!我是我们老马家这一代的单传!我上面五个姐姐,我大伯他啊,生了七仙女!可不得对我好嘛!”   “挺好挺好……”瑞和趴着看了看用手指抠了抠,发现那块污渍是床板本身就有的不可能擦掉就放弃了,开始擦起床沿的铁架子。   “你不知道我大伯对我多好,他不止给我买了飞机票,还给我五十块钱做生活费,还说我如果花完了就跟他说。写信太慢了,让我直接打电话。”   “嗯嗯。”瑞和点头,抬头看向床顶,那里灰扑扑的还有银白色的蜘蛛细丝,他赶紧小心地将床顶清理干净。   “我们村就大队办公室有电话,不过我大伯在邮局上班,邮局的电话他也能用,我到时候直接打到邮局给他就行。”   “那挺方便啊,我们村也只有大队办公室有电话……”瑞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放着床板晾着,开始收拾自己的那个储物柜,宿舍里有一个柜子,有两列上下三排共六格,现在只剩下最下面那排的两个柜子,他随便选了一个开始做清洁。   打扫之后,瑞和还搓洗好充当包裹的被单、擦了个冷水澡换了一身衣服。等将自己收拾干净,再将抹布洗干净重新挂在走廊上后,擦拭的床板也差不多干了,于是他开始挂蚊帐铺被子枕头。   马成功又说:“你这被子是旧的吧?枕头也是,怎么没有买新的呢?”   “来得匆忙,我家在南沁省,怕赶不上报道在收到通知书的第二天就出发了,什么都来不及置办,不过我的东西都能用,也没必要买新的。”抖蚊帐的时候发现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个洞,瑞和忙翻出针线盒开始缝。   “我来柏杨大学,我家里人都说特别长脸,从头到尾给我置办了新衣服和新被子枕头,花了好多布票呢……小山?小山?”   瑞和咬断针线,抬头疑惑地看向马成功:“怎么了?”   马成功摸了一圈自己的头发,问:“我说我的头发是在京都理的,果然京都连理发都比小地方厉害,你看我的新发型好不好看?”   马成功的头发是普通的板寸,要说好不好看,瑞和只能说:“还真是,京都理发真厉害,这板寸推得真齐整。这理一下多少钱啊?”他的头发也长了,坐车八天七夜更显邋遢。   “才两块钱!地点就在——”   “这么贵啊?”瑞和吓一跳,村子里的老师傅理发才收四毛钱。“那算了算了太贵了。”   “好吧。你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瑞和看向两个被压得失去形状的背篓,里面的东西还需要规整。   “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跟你说,食堂特别好吃,什么菜式都有!”   马成功从床上跳下来,招呼其他室友,其他人一一应下,只有陈平安说他姐姐要来找他,就不和他们一起去了。   鲁安平说:“吃完饭我带你去教务大楼和去真理楼领书,你把材料证明都带上,一会儿就不用再回宿舍拿了。”   这话有理,瑞和赶紧照办。   “对了你是哪个系的?”   “历史系的。”   “那咱们五个人都是历史系的,不知道还没来的那个同志是什么专业,今天都五号怎么还没来?听说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军训了。”   瑞和有些庆幸,一路虽然劳累,可到底准时到学校了。还没来的那个室友竟然比他还迟,希望不要错过报道才好。他跟着马成功他们一起边闲聊着边往食堂走去。他的肚子特别空,这几天吃得都是干粮配热水,早就很馋了。   他们打算去最近的食堂第一食堂,听马成功说:“入学指南里说学校有三个食堂,不过另外两个有点远,咱们下次再去吧。这个也很好吃的,面条米饭粥还有馒头包子,肯定有一款你吃得惯。对了你带粮票了吗?”   “带了。”瑞和摸摸脖子上的小布袋,他刚刚擦身换衣服的时候顺便把内衣里的夹层拆开,拿出一个星期份额的粮票和五块钱放进小布袋子里方便随时取用。新换的内衣也缝有袋子(其实他只有两件换洗的内衣,说是内衣其实是春秋时穿的长袖衫),他在家的时候都缝了袋子,此时出门必然还是要把家当带在身上才放心。那点贴着肉硬邦邦戳肉的感觉根本不值得一提。   食堂里的人真多,一进门瑞和就看见一排排长桌铺满了大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在吃饭的学生,有的长桌上还放着热水瓶。   “到这里来。”   瑞和亦步亦趋地跟着室友们走,先打好饭之后再到一个打菜窗口排队,他探头看了一下,窗口后面有一个台子,上面摆着好几个大铝盆,上面的菜堆尖冒出来,香味在鼻尖涌动,其间还夹着丝丝辣味。   再抬头一看,窗口上面挂着一块黑板,上面写着菜式和价格。还有一句“一人一道菜”。瑞和估算了一下决定好等一下要打的饭菜的价格,轮到他的时候他就说:“我要五两米饭,一份包菜炒肉。”米饭一两一分六厘,包菜炒肉三毛钱,这样一顿就花了三毛八。   因为一个人只能打一道菜,那些肉菜明显消耗得比较快。肉菜虽贵,可难得,学生们的心思和瑞和此时的差不多:抓住难得的机会吃一顿好的。   瑞和谢过打饭的阿姨,捧着搪瓷缸子去找马成功他们。   “来这里有水,自己倒啊。”鲁安平指了指桌上的热水瓶,这是他带来的。   “谢谢。”瑞和打算下次自己也要带水来,食堂里有汤,一份要五分钱。他觉得没必要,像食堂里其他人一样自己带水就足够了。他埋头吃饭,只觉得满口米饭香气,包菜炒肉的菜汁淋进饭里面更加下饭。   菜里面的肉不多,极少的三四条细肉丝,他珍惜地慢慢吃下,一顿饭吃完,再倒点热水喝下,瑞和满足地打了一个嗝。再看桌上其他四个室友,也都是这般餍足的模样。   “上大学真好。”   “是啊是啊。”   他们一起去外面的洗碗,结伴去报道交材料,领书后再一起回到宿舍,瑞和很感激室友们的热心帮助,打算回宿舍后将自己带来的特产分给他们以作感谢。   抱着书走在校道上,瑞和闻着油墨的味道满心欢喜,对未来的课程充满了期待。忽然见一辆客车迎面开进来,他随意一看,看到里面的乘客好像是新生?于是问:“他们这是包车来报道的吗?真方便。”想起昨天自己挤公交车挤得蔫巴巴的可怜遭遇。   鲁安平说:“不是啊,那是学校的车,专门去车站接新生的,昨天我也是坐这个车来的。”   “啊?”瑞和吃惊,“我昨天没遇到啊。”   室友们不解,还问他:“你不是今天早上到的吗?你是八点来宿舍的吧?听说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是早上八点出发,车满了就载回来,你可能没赶上。”   “不是,我是昨天晚上到的,到的时候都八点多了。”瑞和摇头,“是保安室的同志收留我住了一晚。”   朱红星说:“那你肯定是错过了,你早上说是你是坐火车来的?火车站和客运站都有学校的包车在接新生的。”   瑞和想起昨天走错路那件事,叹气:“肯定是这样。”   室友赶紧安慰他,马成功甚至还夸他:“没事!你看你多能干,错过迎新的客车还能自己找到学校来。”   这种能干太无奈了。   “我不喜欢他们。”突然,鲁安平开口了。瑞和有些吃惊,鲁安平一直是开朗大方的样子,突然眼神阴翳地说出这句话瑞和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还是马成功问:“为什么?”   “呵呵,走后门的人,能是什么好货色?”鲁安平说,“昨天接车的时候还自称是我们的学姐学长,谁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我可是没日没夜学习,白天上工晚上挑灯夜读到三四点,一天只睡不到三个小时才考上柏杨大学的,他们和我能比吗?哪里来的厚脸皮充当我的学长学姐。”他的语气轻蔑又刻薄,瑞和听他说完后却有些理解。   这些年他开始读书,接触到的东西也多了起来。别的不说,在公社中学的时候他就遇到过一次工农兵学员推荐,被推荐的是他班上一个男同学。说是同班同学,却是比瑞和高一级的,毕竟高中部人太少了,就全部安排在一起上课。那男同学在班上的成绩倒数,是最典型的“家境好不想上班工作”而来读高中混日子的例子,班上才那二十三个学生,女生只有五个,那个男同学竟然每一个都追求过,明摆着混日子。   就这样的一个学生,被推荐到澄阳师范学院读书了。   其中不用想就知道有多少猫腻。   瑞和因为家庭没背景,又知道再过一年高考会恢复,他有机会去上大学,所以才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班上的同学却不然,等那个男同学去上大专之后,暗地里还抱怨咒骂过许多次,郝老师不得不开导了两次。   工农兵学员,就是黑暗里的一盏灯,是抓住更光明未来的一根稻草。   你求之不得,人家轻飘飘就扯走了,怎么能不怨?   鲁安平这幅态度,没有人能够指摘他。能够凭一己之力考上这座国内最高学府之一,他有这个资格看不起“走后门”入学的工农兵学员。瑞和与鲁安平还不熟悉,说交情更还谈不上,于是就算他觉得不能将工农兵学员全部看做是“坏人”、“敌人”,比如昨天帮助他的学姐就人很好,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反驳鲁安平的话。   提起这件事,其他人也陷入沉默,众人安静地走回了宿舍。 第38章 穿越1972   学校真的太大了,从食堂走到教务处所在的园区竟然走了四十分钟,回一趟要一个半小时。瑞和倒是做惯了活儿身体强健,走这些路不算什么,可以后正式上学费在路上的时间就太多了。他打算还是得找机会买一辆自行车。   到宿舍后瑞和还到一楼领了生活用品。学校免费发放了一条毛巾和一个搪瓷缸子,搪瓷缸子的底部还印着“柏杨大学”四个红字。   回到宿舍后瑞和继续收拾东西,下午四点的时候还小睡了半个小时,醒来后开始写信,分别给三个姐姐都写了一封短信报平安,让她们不要担心自己,也千万不要给自己寄钱。入学指南里说了,读书不用交学费,到时候学校还会有助学补贴。还有给李大水的,鼓励他好好读书。加起来总共四封信,他叠好之后出门去寄信。   学校里有邮局的分站点,就在大门附近,寄好信之后瑞和还悠闲地逛校园,边逛还边对照着新生入学指南里印的简易地图加深印象。晚饭时间快到的时候他才回宿舍,和其他室友一起去吃饭。因为中午吃了顿好饭的关系,晚饭瑞和就打算节俭一点,打了二两饭和两个馒头回宿舍配菜脯吃也吃得有滋有味。   傍晚时隔壁宿舍的一个同学来喊他们:“去教室集合,明天就要军训了咱们要先开一个会,大家都来认识一下。”   柏杨大学规定,新生要进行为期一周的军训,也叫做劳动课。瑞和才来学校一天,只认识自己宿舍的人,这个来他们宿舍的男同学他并不认识,只觉得对方年纪似乎比较大,下巴处是刮过胡子后明显的黑青色茬子,眼神也带出成熟稳重的味道,看起来年纪应该在三十开外。   “好的,请问我们教室在哪里?”   “在文史楼三楼三零一,那里暂时是我们的教室。今晚七点到千万别忘了啊。”来人来去匆匆,又往其他宿舍去通知。马成功说:“他叫张国良,说是已经三十二岁啦!听说之前是什么工厂的车间主任。特别厉害!”   瑞和一听肃然起敬。   “啧啧啧,看他这个样子好像已经把自己当班长了一样。”马成功撇撇嘴继续翻书。   新领来的书被瑞和整整齐齐地码在床头上,他打开一本中国古代史慢慢看。   之所以会报这个专业,瑞和承认与他对家乡的思念在意有关。他已经确定,这个任务世界与自己的家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高中学历史课的时候,不管是晚清还是民国的存在,亦或是洋人打进来的炮火,无一不让他更加确定这个猜想。他想从这个世界这个国家的历史里找到自己家乡的痕迹和烙印,即使是饮鸩止渴也没关系。   而且,在读了这几年书之后,在得到四年郝老师日常的教导之后,瑞和的心态已经没有当年那么功利。   郝老师说:“读书不是为了某某件具体的事情,当然读书要有目标,可这不代表着你的眼里只看得到目标,只看得到分数和成绩。更重要的是,那些书里的道理你有没有真的理解,有没有入你的心,有没有让你变得更好。考完试,再好的成绩都会过去,可那些吃进心里融进骨头里的好的认知和观念,才是让你受益一辈子的好东西。”   他还说:“现在没有高考,没关系!你们既然选择了读高中,只要认真读了就不会浪费。道理同我上面讲的一模一样。也别伤心工农兵学员推荐自己没被选上,人生的路有无数条,一条不通还有另外一条呢,只要你自己一直立得稳,肚子里有实实在在的东西而不是干稻穗,以后如果再有机会在你们面前,你们才有那个眼光去发现,才有那份能力去抓住。”   这些话,是当年郝老师见班里同学们因为工农兵推荐的事情而心情不佳学习氛围不好时特地开班会说的,当然当时郝老师说的不止这些,可瑞和对这两段话印象最深刻。他当时听到这番话时很受震动,但用什么天崩地裂翻天覆地等词语来形容,却显得太夸张了。   他将那些话记在心里,渐渐地转变了心态。   数年之后填报志愿,瑞和填了历史学。   不仅是为了追寻一点故乡的影子,也是因为喜欢。读史明理,瑞和喜欢历史书那些文字里藏着的历史的味道。   翻着课本到六点四十分,朱红星喊瑞和他们:“走吧去教室。”   刚出宿舍,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瑞和打了个寒颤。“真冷啊。”回屋又穿了一件棉衣,把自己裹成一颗肥球。   晚上出门是真的冷,昨天下火车后他一直在坐车还要提行李,累得满头大汗根本无暇感受天气。今天在夜间走在柏杨大学的校道上,切身体会到北方初春的寒意,抵达教室时他的鼻子已经冻得通红,脸上的皮肤绷紧还像下一刻就要裂开。   “得去买一瓶雪花膏了。”瑞和在心里想。   宿舍五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瑞和打量教室,这是一间普通的教室,大小和公社高中的没什么区别。人已经来了一些,在瑞和的眼里这些同学的年纪差别真的挺大,有几个看起来明显年纪小,十八九岁的样子,有的和同宿舍的二十七岁朱红星、傍晚来宿舍通知的三十二岁张国良等人差不多。   看起来倒是兄弟姐妹济济一堂。   人陆陆续续还在往教室里来,窗外还能看到其他班的学生路过,往其他教室里开会去。   七点多的时候张国良把门一关阻挡外面的寒气,站在讲台上发言:“大家晚上好,我是张国良,是你们的老同学,这个‘老’字不是那个老,而是我是班里年纪最大的学生,今年三十二岁了。今天呢我就仗着年纪最大厚着脸皮把大家组织过来了,希望大家能够借着这个机会来个自我介绍,互相认识认识,以后大学四年的时光,咱们可都要在一起度过了。”   讲台下爆发一阵善意的笑声,同时还有热烈的掌声。   张国良也笑了,拉着领子说:“那我先来哈!我来自河南省一个普通县城,前些年顶我妈的班进了鞋厂工作,这些年也混出来一个车间主任。我已经结婚了,我的革命伴侣为我生了两儿两女,这次我来上大学,我们全家都支持我,为此我十分感动。我也有一个美丽的愿望,希望能在柏杨大学学有所成,以后为国家做贡献,同时也能给我的家人带去更好的生活。”   他侃侃而谈,又有为国为民的宏愿,也有牵挂小家的柔情,鞠躬说谢谢下台的时候底下掌声雷动。站在讲台边,张国良继续鼓励其他人接上去:“来啊!都别害羞嘛!我们班名册有五十六个同学,来报道的有五十四个人,全部都在这间教室里了,以后都是革命学习的好伙伴,可不要不好意思啊!”   一个女同志站起来:“我来。”   她站在讲台上扬声说:“我叫苏胜凡,今年二十二岁,我做了五年插队知青,很高兴能和大家在柏杨大学相聚,以后的日子希望我们能够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掌声响起,苏胜凡笑着走下台。   有了巾帼带头,其他同学就更加自然了,一个个地上前介绍。瑞和在台下静静地听着、鼓掌,心中感叹这一次高考恢复真的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不管是和他一样的应届高中生还是工人、农民,年纪相差这么大,更是来自天南地北不同地方,可他们却在一九七八年春在柏杨大学相聚,成为了同学。   命运真的很奇妙。   他也上台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张小山,来自南沁省的河寮公社,今年二十二岁。”十分简短。   好在自我介绍说得简单的人很多,他这样简洁也不突兀。他是很愿意认识新同学的,可是现在到底还不熟悉,他有些腼腆说不出更多的话。   等所有人都自我介绍完之后,张国良说:“本来我们班主任要过来的,不过他说临时要开教师会议就过不来了。”他在讲台上用粉笔写下一个名字。“这是我们班主任傅博闻老师的名字,大家可以记一下。明天就要开始劳动课,时限是一周七天,我打听到可能会让我们去工地帮忙,不过也不确定,大家明天早上六点半在三十号楼和二十九号楼中间的花坛那里集合,我们一起去大操场。”   第一次的班会这样就算结束了。   回去后已经九点,稍微收拾一下就该睡觉了。瑞和躺在床上回想忙碌的这一天,又想着那些信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寄到家,模模糊糊地就睡着了。第二天五点开始,宿舍里陆续响起了闹钟声,瑞和设的闹钟是五点十分,不过朱红星的闹钟响的时候他就跟着一起起来了。   穿衣洗漱……外面真冷啊!瑞和缩着脖子从公共厕所里走回宿舍,朱红星正好从水房回来,说:“我帮你的热水瓶也打满水了。”   “谢谢啊红星哥。”   宿舍里其他人收拾之后都去了食堂,宿舍就剩下他和朱红星,两人打算在宿舍吃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吃食。   “你们家这种腌萝卜真好吃,下饭得很。”朱红星说着拿了一块饼子给瑞和,“尝尝看,这是我老婆给我烙的饼子。”   瑞和接过咬了一口,饼子很厚还是甜口的,里面还有黑芝麻,嚼起来特别香。他笑着说:“嫂子的手艺真好。”   朱红星很高兴:“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她一整晚没睡,我下乡的地方特别偏僻在山里面,平时出入很不方便,火车站离得更远,要去火车站得先去县城,县城离我们村子还要走七八个小时呢!我老婆怕我报道迟到,整宿都在帮我做准备,收拾衣服,煎饼子,我的女儿被香得睡不着,我抱着哄啊哄,许诺以后给她带京都的点心……”   “红星哥有几个孩子?”   “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朱红星还去翻照片,“我跟你说我女儿长得跟我特别像!我儿子长得像他外公,喏你看。”   瑞和就看见照片里面是一张全家福,朱红星咧着嘴笑着抱着小女儿,他的妻子牵着大儿子,看起来幸福美满。他仔细看了一下小女孩的脸,肯定地点头:“确实像你。”   朱红星就笑得更开怀更满足了。 第39章 穿越1972   两人边聊着边吃饭,吃好之后才五点四十五分,时间还早。于是不约而同地开始看书,看到六点多的时候其他三个室友才急匆匆地跑上楼,头发都湿了。   “有雨。”   “树上总是滴水,我看啊是夜里的露珠。”   三人这一路跑回来冻得嘴唇发白,喝了热水才缓过来。   “六点半了,咱们下去吧。”   六点半的天还是黑的,下楼后前往集合的花坛,林荫间果然总有水珠滴下来,落在头上湿冷湿冷的。学校的路灯并不怎么明亮,只能虚虚照见人影,离得远了连脸也看不清。   “人都齐了是吧?”张国良数了两遍,然后挥手,“大家跟我走吧,我认得路。路有点黑,大家注意脚下。”   瑞和和室友并肩往操场去,他记得校园简易地图里标明学校有两个操场,一个在北边一个在东边。看张国良带路的方向是往东边去。   走到操场时太阳都出来了,挂在东边于建筑树荫间透出春日的阳光。操场上的学生很多,一个个都穿得很严实,瑞和看了一圈然后听从指挥开始排队。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们班的班主任过来了,班主任傅博闻带着黑色框的眼睛,年轻在四十岁左右,看起来很斯文温和,自我介绍时语气轻缓,很有气质的样子。   “今天开始咱们上劳动课,我们历史学一班今天的任务就是清理这块操场。”傅老师看了看手中的纸,然后说了具体方位,“从那边到那边,对就是那一块是我们的负责的范围。这块操场当年刚划出来,还没开始建呢就荒废了,正好现在给我们做劳动课的地点。国良,你喊几个男同学过来领工具。”   张国良和十个男同学一起领回来铁耙、锄头和手套、簸箕。   “你们把石头垃圾等杂物都收拾干净,注意安全不要弄伤自己。”傅老师叮嘱好之后再次离开,他似乎非常忙碌。   瑞和戴好手套和室友们一起干活。都是干惯活儿的人,众人收拾起操场来动作娴熟速度飞快,很快就捡出一簸箕一簸箕的杂物。日头很快高照,傅老师回来看了两次然后匆匆离开。   中午吃饭时瑞和多打了一两米饭和一个馒头,倒是没再点肉菜,只点了一个辣白菜。吃饭的时候瑞和听食堂里其他学生的交谈,得知有的新生去打扫教室,有的新生去清理体育馆,也有的新生到清雅湖旁边的花园修剪树木花丛了。   下午和接下来的三天都是在操场上劳动,在捡干净杂物之后他们就开始刨凸填平,花了两天的功夫将操场铺得平平整整。傅老师大大地表扬两天他们一番,给这四天的表现记了个满分。   对瑞和来说,这四天并不辛苦。他们边劳动边交谈,他觉得和室友之间的了解更深了,友情也在共同劳动的过程中加深,就连一直比较沉默寡言的陈平安也变得话多起来。   第五天,瑞和和同学们被老师们领着,排队出门前往圆明园旧址参观,回来之后瑞和翻找课本找到其中关于圆明园的内容,深有感慨地写了一篇观后感。   “虽然只是断壁残垣,可我还是深受震撼,难以想象在没有烧毁之前会是多么壮观美丽。”   瑞和深觉遗憾,还用自己不出色的画技画了一幅画以作纪念。   第六天的内容则是绕着学校跑步,新生浩浩荡荡地沿着校道跑着,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口号声此起彼伏,学生们为了争最响亮的口号声,可以说一声比一声高。   张国良气沉丹田大喊:“一二——三——四!!”历史学一班的学生们跟着大喊“一二三——四!”   如果压过前面喊口号的班级,大家就会笑嘻嘻地嬉笑起来,更加卖力地往前跑。   中午的时候傅老师就宣布劳动课结束,让学生们下午到文史楼三零一开会,他要说一下星期一正式上课的一些安排。   下午瑞和认真地听傅老师开会,记了整整两页的笔记,一页是这学期的课程表,一页是傅老师建议阅读的书目。   傅老师说:“我们这个专业是肯定要多看书多读书的,历史是浩渺神秘的,历史前进的过程有数不清的事件发生,也许是一个人,也是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推动历史往另一个方向转动,你们既然报考了这个专业,该有的阅读量就不能少,先看,以后我们再慢慢地理解。这些书咱们学校的图书馆都有,等拿到借书证后你们就去借吧。”   说了学习上的事情之后,傅老师又说起生活上的问题。   “你们的户口已经迁移到柏杨大学里,也都根据报道注意事项做了粮食关系转移,学校这边已经帮你们办好接收手续了,下个月一号生效。从下个月一号开始,每人每月有三十五斤粮票供应,里面有十二斤细粮,超过得申请。   不过我实话先说在前头,申请不简单,你得打报告道明缘由。大家也知道,现在粮食都是定量的,每个人都只有那么多,有些同学在家乡是城市户口应该就知道,每个月发的粮票也是定额定量的。所以啊,大家以后要好好计算分量,不要月初就把份额吃完了。”   “然后每个月都有助学金补贴,视家庭经济情况不同而发放不等的数额,这个月就开始发。这钱我一会儿发下去,你们自己收好了。我也会交代生活委员,以后定下每月月底的某一天,你们统一把钱和粮票给生活委员,让他去校总务科给你们换饭票和菜票。”   “报道注意事项里说了,要你们带齐一个月的粮票,大家都带了吧?我早上接到通知,后天正式开学,食堂要全部只收饭票和菜票了,下午通知你们来开会时我已经让你们带钱和粮票了,都带了吗?没带的赶紧回去取,一会儿你们把票和钱交上来我去给你们换。具体兑换价格我写在黑板上,你们自己算一算这个月要用多少。”   教室里立刻又有好几个同学飞奔出去,看来是忘记带了。瑞和赶紧掏口袋,计算之后将粮票和钱叠好交给傅老师。傅老师拿笔记本记下他的名字和交上来的钱、票数额,然后再注明他想要的饭票和菜票数量。   等全部收上去之后傅老师就去校总务科了,临走前说:“你们先讨论一下班干部的事情,有想当班干部就自己先做好自我介绍准备,等一下我回来就马上来办,赶紧将咱们班的干部班子立起来。我事先说一下啊,大学不比你们小学和中学,日常讲究学生自治,我以后也不会天天盯着你们,所以班干事以后就是班级的顶梁柱,将会负责让大家的大学生活顺畅地进行,因此工作难度不低,工作量也比较大,辛苦,大家都考虑考虑。”   傅老师一走,教室里立刻喧闹起来。   不少同学兴致勃勃,对当班干部很有热情。瑞和就看见张国良率先站起来走到讲台上。   “我就厚着脸皮先来抛砖引玉了,我张国良想做班长,第一,我的年纪是班里最大的,不说比在座一些十几二十岁的同学多吃多少盐,可多走几里路还是有的。第二,我有十年工龄,做车间主任也有四五年了,我相信我的年龄给我带来了更多的见识,我的工作经验也让我拥有更好的管理能力,做班长要统筹全局,我觉得我是很合适的。”   掌声响起,张国良笑着走下讲台。   第二个上去的人是苏胜凡,她想做生活委员,说自己细心谨慎有耐心,生活委员要负责购买全班的饭票菜票,她觉得自己能够胜任。   瑞和的心脏跳得很快,在看到更多的人往讲台上去,一个个说出自己的优势是“年纪大工作经验多”,“高中就是班长”,“高中就是学习委员”等等,他也心动了。   说实话,在高中时他的学习委员不是自己争取的,而是老师直接任命的。他见同学们都这么勇敢,也站起来去竞选,说自己有两年当学习委员的经验,希望能当学习委员。   走下来的时候瑞和觉得自己的脚都是软的,马成功搂住他的脖子:“好哥们!厉害!看你文文静静的没想到竟然敢上去。”别看他在宿舍巴巴拉拉说个不停,可面对全班同学他可不敢出头。   瑞和腼腆地笑:“我刚刚在上面腿软,吓死了。”可是说完之后好像也没什么。原身的身体现在二十二岁,按照他自己岁数来算,他也十八岁了,已经不是当年半大不小的年纪。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他无比清楚这一点。   “那你也敢上去,真厉害。”   两人说着,陈平安抬头皱眉:“做班干部有什么好的,脏的累的都要走在前面,你喜欢读书?那也不用做学习委员,多浪费时间啊。”   “不能这么说。”瑞和说,“我觉得挺锻炼人的,以前我做学习委员的时候,我就时刻告诉自己我得给我的同学做榜样,上课要认真课后也不能松懈。我觉得这种压力挺好的,今天我们能做室友,那段经历发挥的作用可大了。”最后他还开了个玩笑。   陈平安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那我投你一票吧。”   “谢谢。”瑞和也笑弯了眼睛。   四点多的时候傅老师回来,一进门就问:“你们讨论得怎么样了?”   张国良就拿出一张纸,上面记录了同学们的竞选意愿。   傅老师笑了:“大家都挺热情啊。成,有这份心就很好,我念名字,听到的同学站起来给我看看。”   同学们一个一个站起来,瑞和坐在下面紧张地看着,见傅老师打量同学们的视线并不像在看一个“新学生”,他似乎在将眼前的人和自己知道的信息合在一起,在“认识”他们。   等念到他的名字时,这种感觉更明显了,傅老师看着他点点头,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这个笑容令瑞和有些受宠若惊。   “好,那接下来就来民主投票吧。”傅老师将每个班干部职位写在黑板上,然后分别在下方写上学生的名字,让大家上去投票:“支持谁就在谁的名字旁边划一横,咱们凑一个‘正’字,每个职位只能投一个人。”   瑞和紧张起来,有些担心自己一票都没有,马成功凑过来马低声说:“学习委员我投你。”瑞和有些感动,正要说些什么,就见马成功又用胳膊去撞朱红星等人,“你们呢?”   “学习委员肯定投小山啊。”鲁安平笑着说。“哥们,顺便给我投体育委员吧。”   朱红星和陈平安点头,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第40章 穿越1972(二更)   陈平安推了推眼镜:“班长你们要投谁?我不喜欢张国良。”   马成功撇嘴:“太油滑了,我也不喜欢他。”   朱红星笑呵呵地说:“我倒是觉得他挺适合做班长的,你们俩都太年轻了,有时候看人不能这么看的,人没有单纯的好人和坏人。”   瑞和也点头:“我也觉得他合适,这几天上劳动课我觉得他能力很强,傅老师应该也很满意他。”从报道到现在,张国良其实已经是个隐形的班长了,许多事情都是通过他来向大家告知,也是他在安排。   “反正我不投他。”马成功再撇嘴。   陈平安说:“我觉得苏胜凡挺合适,可惜她想做的是生活委员。”   “那是她聪明,避开锋芒。”朱红星轻轻摇头。   投票结果出来,张国良果然是班长,他得了三十七票,过了全班半数的票数,苏胜凡是生活委员,体育委员是一个叫做王铭树的男生,他是一个退伍军人,得了四十九票。团支书是洪彦,学习委员是一个叫做宋折枝的女生,那是一个长得非常文静秀雅的女同志,可以称得上出口成章,竞选的时候念了一篇自己写的散文,在瑞和听来非常有灵气。   他得了七票,除了室友支持地投了四票,还有三个同学投了他。因此就算没有被选上他也很高兴。   其他班级干部如文艺委员、宣传委员都有人选,班干部班底确定之后,傅老师把苏胜凡叫到外面去,不知道叮嘱了些什么。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两人才重新进来,苏胜凡表情严肃地坐在讲台上,开始念名字。   傅老师站在旁边笑着说:“现在开始发这个月的补贴和刚刚换回来的饭票,大家一个个上来领,确定无误就签名领取。”看着她挨个发下去后露出笑容:“好,以后的程序大概就是这样。胜凡,身为生活委员你的工作会比较忙,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我再喊几个同学来帮你。”   苏胜凡板着脸认真点头。   傅老师又看向讲台下的其他人:“你们也是,见你们生活委员有什么难处就搭把手。今天的会议结束,功课表我一会儿让学习委员抄在黑板上,大家抄好后就都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星期一正式上课。”   老师离开后,宋折枝便上去抄功课表。   瑞和见她的字迹特别好看,明明只是粉笔字却写得游云惊龙、行云流水。   陈平安点头称赞说:“她这下笔的功底不错,没有七八年练不成。”   “你又知道?”马成功看不上陈平安这幅指点江山的样子,总忍不住反驳他。   “我当然知道,我从五岁就开始练书法。”陈平安却直接应下来,“她的功底还差点,不过也还算可以了。”   “……”马成功牙痒痒,还想说些什么,瑞和喊他,“成功,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拿到借书证啊?我真想立刻就去图书馆借书。”转移话题。   马成功立刻上当:“我也想去借,刚刚傅老师写了一张书单给我们。等一下问问学习委员嘛,让她去问老师。”   五点半之后,瑞和和室友们一起离开文史楼,直接去食堂吃饭了。这一次他们去的食堂是附近的第二食堂,用饭票来打饭确实方便很多。他边吃边计算,一个月最多只能有二十天能吃到米饭,还是中午那一顿,其他时间只能吃粥或是面条包子了。不过总体算来已经很好了,学校还给发补贴呢,只要节俭一点,他自己的积蓄甚至可以完全不动呢!   这样一计算,瑞和心中的压力小了很多。他并不想拿姐姐们和李大水的钱来读书,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为了自己让他们过得艰难。   不过,勤工俭学还是不能放弃的,他得去问问傅老师有什么活儿能干,这四年他不能只花钱不赚钱。   “我家是中农,给了我十二快八毛钱的助学金。”马成功大咧咧地说,“不过学校发粮票限量,能买的饭票也有定额,我的生活费再多也没用啊。”   “不够吃你可以去外面饭点嘛,让你大伯给你寄粮票。”   “好主意!”马成功眼睛一亮,并没有听出鲁安平话中的调侃,反而高兴地直点头,“这个主意好,我明天就给我大伯打电话。”   瑞和想起了姐姐们凑粮食给自己换的半年份全国粮票,扒饭的动作停顿,不知道信寄到家没有。   在遥远的南沁省,李大水走出邮局骑上自行车,用力一踩——车轮滚动得飞快,他的身影很快就远了。   周日这一天中午,新上任的学习委员宋折枝把借书证一本本发到女生宿舍每个学生手里,男生宿舍她不想上去,就在楼下喊张国良。   “他不在!”张国良的室友朝着下面喊。   “那就随便下来一个人!这是你们的借书证!”   砰砰砰,话音刚落响起好几声门被猛然推开然后砸回去的声音,走廊里探出好几个头,其中包括瑞和的。   宋折枝被吓一跳。   “借书证啊?”   她犹豫地点头:“对、对啊,你——”   咻一下,探出来的头全部不见了。她听见上面有人在喊:“别跑!等等我!”   再一眨眼,她眼前就扑过来一大群人,实在把她吓得够呛。女生宿舍那里虽然也激动,但大家比较矜持,宋折枝没想到班里男同志会这么疯狂,忙将抱着的袋子随便塞给其中一个男同志:“这都是你们男同志的了,麻烦你们发一下,顺便和其他人说一下,这证只有一本,如果丢了残了坏了要补的,补证要收钱的啊。”说完就赶紧拉着室友的手离开了。   朱红星抱着袋子,一一打开抓过来的手,呵斥道:“急什么急这是在外面!要是弄坏了弄丢了一本怎么办?”在场他的年纪算比较大的,一开口其他人也怵他,瑞和忙说:“我们上去吧,再拿张纸来记录谁领了这样就不会出错。”   “小山说得对,都上去吧!”   于是男同志们一窝蜂地冲下来,再老老实实地上楼排队按照名字领证。   瑞和也领到自己这张借书证,证是单张卡片大小,质地硬,上面有他的一寸照片还有名字、学院、类别,类别上写着学生两个字。他有些期待地向室友提议:“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图书馆吧?”   提议受到室友们的一致赞同。于是五个人午觉也不想睡了,穿上鞋锁上门就出去了,在楼梯遇到好些同学,于是结伴一起去。   柏杨大学的图书馆啊,真期待!   图书馆离他们的宿舍很远,在路上时马成功说:“我得找个时间去买自行车,不然总这么走太浪费时间了。”   “学校确实太大了。不过自行车去哪里买?我没有票。”   “我让我大伯给我找找,下午我给他打电话正好给他说这件事。”   瑞和也说:“有车方便很多,我也想买。我打算到外面打听打听有没有人卖二手自行车,那不用票,还便宜一点。”   朱红星惊讶道:“行啊小山,这想法机灵。”   “以前我们村有人去买二手的手表,我觉得肯定也有人卖二手自行车。”   “我看难,谁有车不骑还去卖啊?”鲁安平觉得不靠谱。   “就试试嘛,不试就没机会。”   几人边走边聊天,陈平安突然说:“到了。”   柏杨大学图书馆出现在他们视野里,那是一座四层楼高的建筑,占地面积极大。   “听说这是前几年新建的,真大啊。”   图书馆很新,四周茂树环绕,矗立在那里如同巨人。   他们赶紧加快脚步过去,凭着学生证进入,一瞬间好像从喧嚣的俗世来到静谧的天堂,图书馆里面安静极了,只有翻书声比较明显,瑞和下意识地放缓呼吸。   一楼有一个偌大的大厅,中间铺满了长桌,看书的同学们坐在中间认真地看书。靠墙的地方则立满了书柜,将中间的长桌环住,看起来颇为壮观。阳光透过玻璃窗从外面照进来,显得大厅里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谧感。   朱红星比手势:我们分开去找,五点大门集合。   瑞和点头,开始在图书馆里转。他脚步轻轻的,离开大厅的阅读区之后往楼上走。   这种感觉,像置身于最甜蜜的糖罐子里。   瑞和忘了找书单里的书的计划,看中一本感兴趣的书之后抱着坐在地上看起来。等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才惊觉,赶紧行动起来去找书。   第一次来图书馆的体验太美妙了,瑞和几乎不想走。不过见日头西斜,他照约定在大门处集合。室友们陆续出来,每个人手中都抱着一叠书。   “可惜一次只能借六本。”瑞和很可惜。他恨不得直接在图书馆里住下来。   “大学真好,图书馆有这么多书。”陈平安难得主动发表意见,满脸期待地说,“我的愿望就是大学四年把图书馆全部看完!”   瑞和赞同地点头:“我也是。”刚刚在图书馆的时候他两眼发光,像是看到了一头头烤肥猪。当年根本没机会接触的书本,此时却触手可得,满图书馆数不清看不尽的藏书只要凭借学生证登记就能借取,每次最高可借六本。   简直幸福得让人陶醉。   “没事,以后可以常来。”陈平安说,“我们的功课表上每天八节课,最晚上到五点二十分,放学后我们可以先去吃饭洗澡,然后去图书馆自习。我刚刚看过了,图书馆里面有很多阅览室和自习室,我们可以找一间做晚自习,做完作业就能看书了。”   瑞和觉得陈平安的主意和自己的想法一模一样,点头应好,还说:“其实我们还可以分开行动,比如我可以帮你打饭你先回宿舍洗澡,这样就能省下更多时间了。”   “这主意不错。”   见瑞和二人聊得十分投契,好像下一秒就要去实施,朱红星哭笑不得:“咱们先走吧,那些学长学姐们好像也要离开去吃饭了,我们再晚去食堂人太多不方便。”   “食堂人多物杂,要不我们就像小山说的分头行动吧,三个人搬书回宿舍两个人去打饭,怎么样?”马成功提议。   朱红星说“好”:“这些书要是被我们弄脏了就太可惜了。谁去打饭谁搬书?”   最后确定让瑞和与鲁安平去打饭,朱红星三人搬书。 第41章 穿越1972   当天晚上九点半熄灯之后,瑞和还点起油灯多看了半个小时,朱红星一催再催才将众人赶上床睡觉。   这一晚瑞和梦见了在宅子里自己被拎出来顶罪的那天,那天他正在帮主人家的小少爷洗衣服。小少爷的衣服是小西服的样式,布料金贵,主母不让洗衣房粗鄙的洗衣妇洗便让小少爷贴身的丫鬟洗。   那天丫鬟说有事让瑞和去洗,瑞和刚开始检查衣服看有没有什么物件在口袋里,要拿出来防止被浸湿,结果就翻倒了一本湿漉漉破烂烂到的书。   那书夹在衣服中间,瑞和觉得眼熟,刚拿出来就被一声怒喝吓住:“好你个小和!竟然弄坏了老爷的古书!你要死了!”   吓得瑞和手一抖,那本湿书掉在地上,沾了一层入骨的灰尘。而之后的发展就更快了,他很快被定罪,被施以杖刑,“以正偷盗邪气”,“莫要教坏了小少爷和小姐。”   被堵住嘴巴行刑的时候,瑞和迷迷糊糊地想起,今天下午他在廊上擦洗地板,似乎听见书房里小少爷似乎摔碎什么东西,还有小少爷和在内服侍的丫鬟两声压抑不住的惊叫。他问了一声,丫鬟轻描淡写说摔碎了茶盏,过了好一会儿丫鬟才托着碎片出来,他也没放在心上。回想起来,那时候丫鬟的脸色就不对,傍晚少爷出门去太太屋里吃完饭时,那脸也不甚好看。   这么想着,好像他刚刚捡起那本书时,有闻到茶水的淡香。   “他总是拿眼睛去看那本古书,一副想要上手摸的样子!必定是蓄谋已久将书偷去了!结果不小心将书弄坏!”这是丫鬟说的。   “这样的下人我们李家不能留,打一顿撵出去吧,在宅子里学不会规矩,就让外头的生活好好教教他。”这是太太说的。   “也好。唉!正好打听到赵部长喜欢古书,这本正是他喜欢的,没想到这书在家好端端地好些年,偏偏今天我要用到的时候坏了,真是让人气恼!”这是老爷说的。   “老爷,我听说有些老师傅擅长修补古籍,要不就先送去修一修?要不然就送别的礼,我娘家也有一些不错的礼物,要不我回去借……”   然后他就去了一条命。   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让瑞和忍不住挣扎起来,哐当一下头撞上了墙壁,一下子被痛醒。   夜里很安静,宿舍里更是一片黑暗。瑞和坐起来边喘气边揉额头,低声嘀咕:“怎么会梦见这个。”   梦见父母和妹妹还让人高兴些,梦见那些不是浪费睡觉的宝贵时间嘛。瑞和气呼呼地用力揉几下额头,然后重新钻进被子,正式上课的第一天他可不能打瞌睡。   睡觉。   开学第一天瑞和五点半就起来了,刷牙洗漱之后下楼在校道上跑了半圈,回宿舍的时候其他人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于是背上书包一起前往食堂吃早饭。   才六点半不到,第一食堂已经人声鼎沸,到处都飘荡着粥面包子和酸辣咸菜的香味。大早上的买上一碗热粥啜一口,能暖进心里。再买两个拳头大的馒头,配自己带的一块拇指大的菜脯,瑞和美美地吃了一顿暖呼呼的早饭,只觉得全身舒坦。   宿舍五个人,和他这样吃得简朴的还有鲁安平和朱红星,马成功吃得最丰盛。只见他买了一份炒面、两个花卷一个肉包子,还有一杯豆汁儿,他说:“我没吃过豆汁儿,听说很有名——唔,妈呀这是什么味儿!”   陈平安正喝粥呢,见状笑了:“外地人很多人都吃不惯这个味道的。”   马成功的脸皱成包子上的褶皱,艰难下咽:“还真的吃不惯,怎么办啊这还有一大碗呢。”他闭着眼睛捏着鼻子全部灌进去,“不能浪费!”一顿早饭吃出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把其他人逗得笑不停。   吃完早饭众人就往教学楼去,今早只有两节中国古代史,上课的老师五十开外的样子,讲起古来声调时而激昂时而低沉,娓娓道来,听得瑞和沉浸其中,直到下课还觉得意犹未尽。   郝老师讲课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但是很明显,柏杨大学的老师更胜数筹。   寥寥两节课,就让瑞和对未来的生活更加期待了。   下课后,学生涌上去问问题,瑞和也揣着笔记本挤在其中,老师解答几个之后苦笑着说:“我还有课还有课。”   有学生疑惑地问:“老师,历史学这个专业不就我们一个班吗?”   “77级是只有你们一班,不过在你们之前还有76级和75级嘛。我的办公室我刚刚和你们说了,有问题再去那里找我吧,如果我不在,你们便将问题写在本子上,记上你们的名字,我回来就会帮你们解答的,等上课了再把疑难本子还给你们,要是着急,也可以自己去拿,我若是答好会放在原处的。”说完老师就急匆匆地夹着书走了,他刚走,新的上课铃就响了,课间只有十分钟休息时间。   “那我们去哪里?”   瑞和说:“我想去图书馆自习室自习。”   “那就一起去吧。”   “你们去吧,我要去寄信。”朱红星说。   上学的生活忙碌充实,瑞和每天都在教室、食堂、图书馆和宿舍之间来回。学校的学习氛围十分浓厚,大多数同学都和他一样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学习劲头很大,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   瑞和每天做课前预习,课后复习完成老师布置的课外作业,有自己不懂的就和室友、同学讨论,或是问老师。   其他的时间他一直在看书,做读书笔记,不停地思考提问,记下自己许多稚嫩的想法。就像班主任傅老师说的,历史学这门课程,首要就是要多看书,先扩大阅读量,多多读历史文献、历史学专著等,为今后夯实好基础。   忙碌、充实,就这样瑞和在柏杨大学度过正式开学的第一个星期的学习生活。周六早上他照例早早五点半就起来,晨跑十分钟后去吃早餐,然后随便找了一处角落开始背知识点。等到日头渐高,瑞和就往学校外面去,他打算去寻摸一辆二手自行车以及将身上的钱存到银行。   那天领取助学金,瑞和领到全额助学金,一个月有十七块五毛钱。当时他很吃惊,之后特地找到傅老师询问,傅老师说:“根据你的家庭经济情况调查表以及上面你所在生产大队填写的评定情况,学校给你定下特别困难生那一档,所以你领的是特别贫困生的补助金,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成年了啊。”   傅老师温和地看着他:“你父母双亡,符合咱们学校对于特别困难生条件里‘孤儿’那一条,而且你的家庭经济情况调查表上也写明,你之前工作过两年,之后重新进入中学学习四年,这四年是没有收入来源的。小山,我知道你在意什么,你不要想太多,这是学校也是国家对你们的爱护,你拿的全额补助金符合程序,你就安心拿下吧,以后安心在学校读书,以后国家需要你呢。”   他说法和风细雨,句句真诚,瑞和立刻就被说服了。   因此,瑞和从家里带来的积蓄从来到京都后消耗一些之后,还剩下五百七十四块五毛钱。今后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用不到的这些钱,他相信凭着学校的助学金就足够生活了,所以这笔“巨款”必须存起来,总是带在身上他也发憷,可锁在宿舍的小柜子里,他还怕上课的时候宿舍进小偷呢。   战战兢兢了一个星期,现在周六瑞和终于有时间去存钱了,他打算把五百块钱存起来,剩下的做备用。   出校门之后他没忙着坐车,而是先到之前从学姐那里打听来的地方去。瑞和昨天碰到了那天迎新送他到宿舍的学姐,见对方骑着一辆半旧不新的自行车,他就咨询学姐是否知道去哪里能无票买自行车。学姐很热心地将自己买自行车的地方告诉他,便是在南门外面的老城区里。   “那里有一间自行车修理店,那天我也是凑巧去那里有事,正好碰上老板收到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等他修好之后我才和他买的,花了七十块钱。不过后来我的室友再去,也没有再碰上这样的好事。”让瑞和不要抱太大希望。   那家店果然如陆学姐所说非常隐蔽,就在复杂错落的老街区中,当从外面是看不出来,只能从半掩的门板上挂着的一个一条破内胎认出它。   敢悄摸摸开店日常修理自行车,老板肯定有很大的勇气。   瑞和轻敲了两下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探头出来:“你找谁?”   “你家大人呢?”   女孩转头:“外公!”   一个六十岁开外的老先生出来,身形精瘦矮小,看着瑞和有些警惕:“你有事吗?”还迅速看了一眼他身后,见并没有自行车,眼中就有些狐疑。   “我是陆学姐介绍来的,想打听一下您有没有二手的自行车。”   老先生的神情有些缓和,不过接下来直接摇头:“你来迟了,我前天刚把我最近组装的一辆二手自行车卖了出去,下次有机会你再来吧。”   “好吧,麻烦您了。”瑞和有些失望。   出师不利,瑞和只好继续实施第二个计划:存钱。坐在公交车上,这一次他终于能够好好地看看白天的京都,车不快,街面上的景物缓慢地倒退,他看得目不转睛。抵达银行之后他将钱存好,在银行里就将存单收好这才敢出门。   早上的京都生机勃勃,到处都热热闹闹的,瑞和的眼睛都不够看了。他看到一个挎着篮子梳着包头的老太太,于是就跟着对方走,顺利来到一个菜市场。菜市场里的人更多了,摩肩接踵,吆喝声此起彼伏。他从头逛到尾,什么铺子都进去看一看,很是见识了一番京都的繁荣气象,也见到了许多当地的特产,比如京八件。   他站在橱窗前看了又看,问售货员:“这个怎么卖?要票吗?”   “不用票,小八件一盒五块钱,大八件一盒十一块钱。”   这么贵!   瑞和又看了一眼,问:“这个能放几天?”   “都是新鲜做的,现在天气凉,能放个七八天吧,不能放太久会坏的。”   闻言瑞和就歇了心思,到时候别还在路上就坏了。   逛了一圈问了一圈,他对京都的物价就大概有数了。总体上比河寮公社贵上半成到两成的样子,比如米价,上美村供销社的米价在他走的时候是一斤四毛八,这里就是五毛四。他看中了好几样价格合适的特产,打算等回家就买一些回去送亲人朋友。   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瑞和打道回府,没想到刚到宿舍就得了一个大惊喜。 第42章 穿越1972   这个大惊喜是一封信。   “小山,这是生活委员送来的信,她早上才去领的。”   瑞和激动地将床头的棕色信封拿起来,上面的寄信人是李大水。“是我的好兄弟给我寄的!”   “看你这么高兴,我也想让我爸妈给我写信了。”马成功数着手指,“你和安平还有红星哥都有信收,太好玩了。不行,我得打电话和我大伯说!”   如果是平日,瑞和肯定要说让他也写信回去,不过这时候他捏着这封厚厚的信封根本无心顾及其他,立刻将信封拆开。   里面有五张信纸,最上面的是李大水的。在信里面,李大水先说自家的生活还好,他的房子也被看顾得不错,他去报道的时候下了三天雨,他家的屋顶也没渗水,屋里的东西没受潮。又说他三个姐姐的身体也很不错,京都寄过去的信李大水已经帮他送过去,姐姐们很高兴,这次也各自写了信托付李大水一起寄过来。   “你走得匆忙,田生叔说公社对你考上柏杨大学非常高兴,本来还要办表彰大会的,结果你第二天就走了。公社里给了你一笔奖金,听田生叔说有五十块,钱已经寄出去了,走的是公社的名义,你记得常去信箱那里看看,别让其他人拿走了。”   “……钱不够用了就写信回来,千万不要饿肚子……”   “我也帮你去通知你的班主任郝老师了,他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也写了一封信托我一起寄了,他说信里面写了他在京都一些认识的人,让他有困难可以去寻求帮助。”   字里行间的关心鼓励让瑞和眼睛发酸,他眨了眨眼睛将这张信重新折好,再去看三个姐姐写的信,无一不是细心叮咛、关怀备至,让瑞和在他乡感受到家乡亲朋的温暖。   最后一封信是郝老师的,他写了一封长信给他,说根本没想到瑞和会被京都柏杨大学录取。   “那是一所非常出色的大学,称得上京都最好的学校,你的向学之心我一直看在眼里,听到消息的时候很是为你感到高兴,希望你能够继续戒骄戒躁,在柏杨大学传承多年的学术氛围里得到浸染和熏陶,成为一名更加出色的大学生,为国效力。”   信的后面果然如李大水所说写了一些人名和联系方式。瑞和回想起之前报志愿时郝老师说自己的母校是京都师范大学,怪不得在京都有熟人。他郑重地将那些人名和联系方式记下来,打算下个月写信时问问郝老师,需不需要他替对方去探望一下老朋友。   “看完了?看你眼睛都红了。”马成功探头过来看。   瑞和揉揉眼睛,闻言怅然说:“我的家人对我太好了,我真的希望一天的时间能更多一点,学习的时间更长一点,距离我成才的那一天能更快,我想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这样的想法真矛盾。”   马成功也点头:“我也有这种想法,想要时间过得慢我好多看点书,可是如果时间过得慢,我爸妈我大伯不就得等我更久吗?唉!所以时间正常走就行啦。”他伸手从隔壁床来拍瑞和的肩膀,“别这么伤感啦,咱们以后一起读书,我会照顾你的老三!”   宿舍里还有朱红星在,他正在方桌边坐着缝衣服,见状也抬头笑着说:“咱们一起努力,我是你们老大哥,一定也会照顾你们的。”   马成功立刻说:“我的裤子破了,大哥能不能顺便帮我补一补?”   “好啊,你拿来。”   马成功当即开始脱裤子。   “你干嘛呢?”朱红星吓一跳。   “就是这个裤子破了。”马成功脱完裤子赶紧钻被子里,然后将裤子丢给朱红星,“就在屁股那里,我补得不好看,你能不能帮我补得好看一点啊大哥?”   朱红星无奈地接过,看见裤子上右边屁股有一大块皱巴巴硬邦邦的补丁:“你这是浪费了多少线啊,怎么能补成这样?”   “我总是学不会。”马成功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妈说我像我爸,手粗。”   宿舍里温情脉脉,瑞和将信压在枕头下面,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下午,生活委员苏胜凡又来男生宿舍,不止叫上瑞和,还有叫上其他五个男生。   “现在有一批给特别贫困生的勤工俭学的岗位。”苏胜凡说,“岗位有食堂打饭打菜、图书馆图书整理、图书馆收信室信件整理、办公室助理……”她念了七八个岗位,问,“想要哪个你们先选,待遇肯定是不一样的,轻松的工资就低,辛苦些的工资就高。”又把各个岗位的工资说了一下。“都是课余时间,不会占用上课时间的,你们的意思是?”   瑞和立刻说要去食堂打饭打菜,按时计算,按星期结工资,一个小时两毛工钱,一天如果能工作三次,一天不说三餐,至少两餐的伙食费能挣回来。   其他男同学也各自要自己的岗位,结果到食堂的只有他和一个叫做周小勇的男生。   “好,我将名单报上去,正式的开工时间我会告诉你们的。”   第二天周日,瑞和就被通知可以去上班了,早中晚三个时间段,根据瑞和的功课表他被安排在周一、三、五的早中晚饭阶段。第一天过去,瑞和被安排去打饭,这是最简单的。   新的一周开始,瑞和开始勤工俭学又要上课,过得更加忙碌了,马成功抱怨说再也找不到人一起吃饭,他也只好歉意地笑笑。三月二十二号那天,他收到河寮公社寄来的信,里面是五十块钱和十斤全国通用粮票,还有一封由公社主任亲自写的信,信中鼓励他好好学习为家乡争光等等,还说等他放假回来再把表彰会给他补上。   就这样,瑞和在柏杨大学的生活就这样稳定地往前行,他保持着一个月写一封信回家的频率,日子过得忙碌充实。   在四月中的时候,他通过食堂做菜师傅的关系买到一辆二手自行车,从那天之后他就松快很多,不需要总是来回奔跑了。   不过没曾想,就因为买了自行车,他竟然被怀疑是小偷,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发展。   事情发生在五月底,那是他刚买自行车的第三天,这天晚上他踩着九点半宿舍熄灯之前回到宿舍,没想到宿舍里还有其他宿舍的人在,瑞和还以为是在他宿舍开文会、诗会或是音乐会,隔壁宿舍的男生有一把吉他,弹得一手很好听的民俗小调。   “小山过来坐。”朱红星招呼他。   “还在聚呀?快熄灯了。”瑞和婉拒,“我先去洗漱。”   “不是,他们是找你的,你先过来吧。”   瑞和这才觉得不对了,怎么这两个隔壁宿舍的同学看着他的表情不善,自己宿舍的室友也都绷着脸。他应了声将洗漱用具放下坐到朱红星身边。他感觉到朱红星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刚想开口,朱红星先说话了。   只见他沉声说:“刚刚我们和你们说过了,看样子你们是不相信了,现在小山回来,我就把事情跟他说一遍,听小山怎么说。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小山好端端地被诬陷,这笔账我们不会轻易算了的,明天我一定会和傅老师说这件事。”   “现在都几岁了,有事情还找老师——”   “葛天明!”朱红星大喝,他的年纪是在场最大的,平时好老人的模样,此时发起怒来却让人害怕。   葛天明收声。   瑞和听得云里雾里:“红星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山,葛天明说他丢了一百块钱,正好你就买了自行车,所以他怀疑是你偷了他的钱。”   “我没有!”瑞和直接站起来。偷盗的罪名多重?多毁名声!瑞和有些生气,看向葛天明,“我没有拿你的钱,我连你宿舍都没去过!”   葛天明要开口,朱红星再次截住他,反手将瑞和拉下来:“坐下!急什么呢!不干你的事情干嘛着急!我还在呢!”重重地拍了两下瑞和的肩膀,隔壁坐着的马成功也忙伸手来拍瑞和的手,示意他别着急。刚刚他也生气啊!可是老大说得对,这时候就得先解释清楚,找回场子要再缓一缓。这才开学三个月,小偷这帽子哪儿能乱接?   瑞和冷静下来,听朱红星说:“他们怀疑你买车的钱款来源,说你拿的是特别贫困的助学金,家境不好,不可能买得起自行车,你把你的钱的来源说给他们听听。”他哼了一下,“也让他们长长见识。”眼神瞥过去,像是看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这样尖锐的模样,看得葛天明牙痒痒。可他转念想啊,那人说得也对,一个贫困生,哪里买得起自行车呢?如果真没偷他的钱,那就证明张小山的家庭经济情况并不困难,那就是欺骗学校欺骗国家的助学金,这是不良风气,是品行败坏,按理该取消他的助学金补助给其他人的嘛。   朱红星的意图,瑞和已经明白,不过他此时胸口有一股火在烧,他冷冷地看着葛天明,并不愿意对这些人解释。   凭什么?   为什么他要和对方解释?既然他说自己偷了,那就把证据拿出来!   葛天明被瑞和的话气得蹦起来,“你是不是你偷的就不是你偷的?班里拿特别贫困的就那几个人,你是最可疑的!”   瑞和冷声说:“那你就去公安局报警,我没义务跟你解释的自行车是怎么买的,或者你去告诉班主任,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宿舍。”直接下逐客令。   朱红星也被这一系列发展惊呆了。小山平时温温和和不争不抢脾气超级好,怎么这时候倒是跟喷火火山一样了呢?   他是真的好心!   偷盗的名声很不好,如果能和失主说清楚,打消对方的疑虑,解开误会,那不就你好我好了吗?最低程度地降低这件事情的影响,最好不要让这件事出这两个宿舍,一传十十传百,很容易就三人成虎了。   不过此时见瑞和选择另一种方式解决,朱红星立刻配合,给其他室友使脸色,四个大男人站起来虎着脸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葛天明身边只有一个室友陪着他过来,气势上就有些抵不过。他大喊:“好!那我们明天就去找班主任要个说法!”   “我奉陪。”瑞和看着他说。   张小山的态度如此坚决,似乎真的与他无关。葛天明有些犹豫起来,可想起张小山没给自己面子,心中的火气下不去,他再说两句狠话,这才不高兴地离开。 第43章 穿越1972   葛天明二人一走,马成功脸上绷着的严肃表情立刻破功,他赶紧把门关上,回头刚要开口,灯熄灭了。   九点半熄灯了。   黑暗里,瑞和呼出一口气:“各位兄弟,什么都先别说了,我要去洗漱。”   “……”马成功简直要疯了,“你怎么能这么淡定?”   他们宿舍几个人刚刚都很紧张,三人都觉得小山胆子小,都有些担心一会儿他回来时怎么跟他说这件事。   结果,小山脾气竟然这么硬?真是……真是有点酷。   瑞和去这层楼另一侧的公共厕所洗漱,回来时已经心平气和。回到宿舍里,其他人还点着煤油灯等着他。   他的心一暖,笑着说:“别担心我没事。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爹以前和我说过,做什么都不能做贼,只要习惯不劳而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一个人就完了。他还说,如果以后我不学好,他就打断我的手。”   朱红星他们静静听着。   “人活着就必定会遇到各种事情,别人不了解我,误解我,都很正常,但是我不允许有人往我身上泼脏水!”瑞和压下火气,“侮辱我的为人品行。”他看向朱红星,露出感激的模样,“谢谢你红星哥,不过我并不打算息事宁人,我没做的事情,干嘛要息事宁人。今天他能以我是特别贫困生买不起自行车就来污蔑我偷盗,改天就有陈天明王天明怀疑我,我不可能天天去跟被人解释。”   “唉,你说得对,还好听了你的,不然的话……”朱红星也回过味来,“天天跟别人解释,不偷鱼也沾一身腥。”   马成功快人快语:“你说得对,其实他那天丢钱,在宿舍楼喊那么大声,咱们宿舍还过去帮忙找呢,这才过了两天,抓贼抓到你头上了,真过分!”   “可惜平安今天回家去了,不然的话他在能给一点建议。”鲁安平说。   陈平安之前提过他的父亲在公安局工作。   瑞和说:“别再多想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明天我打算去找班主任说这件事,当时拿助学金的时候我就和班主任说过我家的情况,买自行车的钱是我从银行取出来的,取款凭证还在,这些钱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在老家的信用社取钱时候的凭证也在。”意思是钱的来源绝对有证据,不是偷来的。   马成功高兴地说:“那就好!就是,凭什么要给他看证据他是哪根葱!咱们给老师看,老师信你就成,就算他报警,这些证据也是真真的,咱们才不怕他!”   第二天,瑞和起了个大早,正常晨跑、吃早餐之后,在上课前去了傅老师宿舍一趟,好在有自行车,不然还真没法去,会赶不上早上第一节课。   “……我从五点半出宿舍,直到晚上九点半熄灯的时候才回宿舍,期间没有回去过,要想找证人也简单,食堂里的师傅和周教授都能作证。”   傅老师听了原委,又接过瑞和给他看的存款单取款单看了一遍,安慰他:“你的情况之前已经和我说过,我都已经了解。葛天明丢钱这件事情我也知道,还通过保卫报警了,不过没有头绪,宿舍楼每天进出的人很多,只要带着校徽就能出入,宿管并没有多注意。他的宿舍那天正好锁坏了,谁都有可能进入他的宿舍,实在是找不到。唉,开学的时候我就说过,要把随身的财产放好锁好,葛同学偏偏信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把钱压在席子下面……小山啊你别多想,他是误会了,回头我找他谈谈开导开导。”   安慰好瑞和之后,傅老师还打趣说:“你上次说你有存款我还不怎么相信,现在我信了。可以想象得到你存这些钱有多辛苦,不过未来是光明的,现在的辛苦是为了未来,你不要为外物影响,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周先生博才多学博古通今,你可要好好向他学习。”   生活委员这月初报给他新的勤工俭学名单,张小山接了第二份工作,那便是给周先生做生活助理。生活助理是学校新开的勤工俭学岗位,专门为年纪大孤身的教授配备的,可以说是学校对这些教授的关怀,这样的岗位是双向的,学生可以报名,但也要教授接纳你才行。   傅博闻与周兴桂教授打过交道,知道那是一位专注教学、严谨律己的老先生,小山能被他接受作为生活助理,品格和能力一定不错。   瑞和不知道自己做周教授的生活助理还能在班主任心里加上不小的印象分,他告别傅老师之后就赶去上课了。   下课后陈平安和他说事情他已经知道,夸他昨晚做得对。“不能让他这么冤枉你,走我们去找他,我看他可能不认得公安局的路,我领他去。”   “不用了,我已经和傅老师说清楚了,他说他会和葛天明说清楚。”瑞和说着,余光看见傅老师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外,招手将张国良、葛天明两人都叫了过去。   马成功也看见了,狐疑地说:“为什么张国良也被叫过去了?”   “不知道啊。”   不过晚上他们就知道了,原来傅老师考虑周到,特地让班长到其他宿舍说一些“小心保管财物”的告诫,顺便还提了一下“同学一场要相亲相爱,不要胡乱猜忌,读书时候的情谊最珍贵纯粹,大家要守望相助共同进步”等等话。   一听,就是傅老师给的任务指标。   不过效果很显著,葛天明在熄灯之后偷偷过来敲门,扭捏着和瑞和道歉。不管里面有多少诚意,瑞和还是冷静地接受了,他送葛天明出去,没想到葛天明脚步顿了顿,凑到瑞和耳边和他说起另一件事:“是我猪油闷了心,不过也是别人跟我说的,不然我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啊。那个人就是周小勇,他跟我说你家里很穷的,突然拿出一笔钱买自行车一定有问题。”   瑞和大吃一惊。   周小勇此人他不陌生,正是和他一起在食堂勤工俭学的同班同学,因为勤工俭学的同学里,只有周小勇和瑞和一样是在食堂的,瑞和与周小勇关系还不错。   他有些怀疑:“是他?”   葛天明站直了身体,“就是他。我去睡觉了。”说完回自己宿舍。   瑞和左想右想,葛天明不太可能骗他,可他和周小勇从来没有发生过矛盾啊,为什么对方会在葛天明跟前引导是自己偷钱?让葛天明误会?   他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何时得罪过周小勇,于是他回宿舍和室友说起这件事,让他们帮忙想。马成功说:“直接问他就行了!整什么有的没有,如果真的是他说的,这个人以后不能深交。”   陈平安也说:“没错,他和你都是特别贫困生,本来应该是比较能理解你的才对,结果他竟然在背后捅刀子,这是坏心眼,以后宿舍丢东西,通通都该是特别贫困生偷的不成?”细想起来,周小勇这种行为极为恶毒。   鲁安平理性分析:“你说你平时没有和他起过矛盾?会不会是你没有发现?有时候可能你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在你看来没问题,在周小勇看来却是在针对他?”   这个猜测方向也对。   不过瑞和还是摇头:“其实我和他也很少说话。”   在食堂打饭打菜是很忙碌的工作,柏杨大学的学生很多,一到饭点那是排起长龙,他和周小勇还处于不同窗口,根本不可能有时间闲聊。等到吃饭的学生变少他们才能抓紧时间吃饭,等吃过饭稍微休息一下,又要赶着去上下午的课。   两人说来说去,还只有下班一同赶去教室时能闲聊两句。就闲聊一下课程、作业,还能让周小勇对他怀恨?   朱红星说:“还是你直接问他吧!我记得从你买到自行车到今天,这几天从食堂下班时都会载着周小勇一起去上课吧?问清楚!如果真是他说的,以后就和他疏远,也不要再好心载他了,让他自己走。”又沉吟,“防止他不承认,你就说是葛天明跟你说的,让他们对质,吓吓他。”   “好了,明天再去办这件事,大家都睡吧。”朱红星吹灭煤油灯,宿舍陷进一片黑暗。   隔天,瑞和果然在食堂早班下班下班时问起周小勇这件事,他看见周小勇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才哈哈笑着说:“怎么可能,我和葛天明又不熟悉,你还不知道他?他仗着家里有几分臭钱,平时傲得很,我才不跟他来往呢。”   瑞和心里叹气,他确定葛天明没说谎了。   有的人,还真的不是坏人,可是也许某个时刻某个契机,他心中那一点黑暗会突然扩大,做出不像自己平日为人处事的事情。周小勇就是这般,所以此时才会这般错漏百出,神色惊慌。   他看着周小勇的表情,心里奇迹般地没有升起一分火气。   他的注视下,周小勇停下话头,讪笑:“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瑞和轻声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了我没有啊。”周小勇摆脸色,“喂,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   “小勇,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摊开来说,我们是同学,你真的不愿意说吗?”   周小勇却只说没有,还说瑞和多心,反过来指责瑞和,几番下来瑞和已经没有追究的心思,就算周小勇承认能怎么样?打一顿不成?因此他直接说:“既然你不愿意说,我觉得我们以后也没有交往的必要了,不好意思让一下。”他调转车头自行离去。   周小勇看着瑞和离开的背影,佯装恼怒的表情慢慢消失,惶恐后悔浮上脸,然后又是羞恼。   “小勇还不去上课啊?”   身后有人喊他,周小勇回头,喊他的是食堂的洗碗阿姨,她抱着铝盆出来倒脏水:“小山呢?”   周小勇的脸皮抽了一下,冷淡回答:“不知道。”   周小勇冲出食堂往教室跑去,希望不要迟到,今天第一节课是周教授的,那可是出了名的严肃,迟到要罚站一节课站着听课的,特别丢脸!   他边跑边埋怨起瑞和:这人怎么这么狠心,说不带自己就不带自己,如果自己迟到了,那都是他害的! 第44章 穿越1972(二更)   瑞和并不知道周小勇的想法,他赶到教室后先去教室休息室,找到周教授的热水瓶后打满水,把搁了一夜的搪瓷缸子洗好,最后将东西带到教室讲台上。   这就是他做教授生活助理一般要做的工作之一了,并不繁忙,瑞和做着挺顺手的,教室里室友们已经帮他占好位子,见他过来忙问情况怎么样。   “他没承认,不过他的脸色不好,这件事和他肯定有关系。”瑞和小声说,“我打算以后和他疏远一点。”   朱红星:“这样就好,你对他这么好他还背后阴你,人品太坏了,我们宿舍以后也不要和他来往。”生怕哪天也被污蔑一下。   “嗯。”   “要跟老师说吗?”马成功问。   朱红星缓缓摇头:“我觉得最好不要,我刚刚问过葛天明,他说他没跟傅老师提起这件事,既然这样,我们也别提了。”   几人正叽叽咕咕说着,在上课铃响的时候周小勇踩着铃声跑进了宿舍,累得直喘气。他下意识去寻找瑞和所在的位置,见他们宿舍几个人嘀嘀咕咕的样子心里就是一紧。   “他们是在说我坏话吗?”然后眼神忍不住缩回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再回头,他怕看到恶意嘲弄的视线,如果有人问他为什么和小山疏远了,他该怎么回答?对了,小山会怎么和别人说这件事?自己该怎么办?葛天明这人完全不靠谱,自己好心提醒他,他怎么能出卖自己呢?果然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   周小勇心有愤恨,听课的时候都无法集中注意力,正好周教授提问问题时喊了他的学号,他嗫嗫嚅嚅说不出个所以然,周教授让他坐下:“认真听讲,这节课说的都是基础,下次再调你提问你还答不出,那就在后头站着听。”   他的脸一下子红成大番茄,只觉得全教室的同学都在看他,羞得恨不得有一个洞让他钻进去。   周教授喊另一个学号,瑞和站起来,清晰详细地道出自己的观点。周教授满意地点头,挥手让他坐下。   这节课结束后,瑞和上讲台帮周教授收拾教案、水瓶水杯,周小勇看见瑞和在讲台上和周教授说话的笑模样,总感觉周教授的余光正在瞟他。   “他在说我的坏话!”周小勇这么想。他低头沉默地将课本收好,拉出书包就冲出教室。   讲台上,瑞和说起自己买了自行车的事情:“周教授,你要回宿舍还是去图书馆还是办公室?我可以带你去。”在还没买到自行车的时候,宿舍里陈平安有了车,很大方地让他们有需要就骑,他便厚着脸皮让陈平安教他。挤出时间摔摔打打两个星期,这才炉火纯青,也会带人骑车了。   周教授摇头:“不用了,我走着回宿舍就行。”他不会骑自行车,一直都是用走的。   瑞和便不勉强,这个星期的相处让他知道,周教授是一个有些执拗的人,自己做好的决定很难因为外人的话而更改。   他将热水瓶等物送到办公室周教授的桌子上,随后才到图书馆找室友们汇合。图书馆的人每天都有很多,如果不占位子的话很难找到空的自习位。   生活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瑞和很快将周小勇的事情抛在脑后,他很忙,没工夫去纠结无关紧要的事情。   五月底的时候,班长张国良和团支书洪彦、文娱委员甄寒梅联合起来组织了一次班会,为六月中旬即将举办的柏杨大学建校八十周年庆祝大会,1977级历史系历史学一班的表演节目开展讨论。   经过四个小时的讨论,最后决定全班大合唱《楚辞·离骚》,甄寒梅毛遂自荐:“我可以给这首诗用古筝谱曲伴奏,到时候我们可以边唱边加入现场书法,有没有同学书法写得好的?到时候现场写离骚,等到合唱结束的时候再把书法举起来,一定很壮观。”她看向宋折枝,“我记得学习委员的字就挺好看的。”   宋折枝点头:“我可以。”   “还有别人吗?一首诗唱完的时候要写完,至少要三人吧。”   陈平安站了出来:“我也可以。”   “还有我,不过我写得不是很好……”   最后定下节目形式,因此瑞和在课后还得抽时间去学唱歌,好在离骚他本来就会背,不然会更忙。甄寒梅的能力确实超群,她用了一个星期编曲完成,瑞和听她用古筝边弹边唱过一次,实在好听得不得了,古韵十足。   节目编排好之后,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排练了,班里定下晚上一个半小时的排练时间。   “这是班级的荣誉,大家都抽时间来啊,每一个人都要来,这样,七点集合,就到清雅湖西北角那里。”   于是瑞和晚上只能提前从图书馆离开去清雅湖。   柏杨大学的清雅湖很有名,宽阔的湖面上杨柳垂岸,水面清澈平滑如镜面,早春的蜻蜓在湖面上飞掠而过,还未光秃秃的莲叶一簇簇铺在湖面上,看起来青翠欲滴,可以想象等到夏天莲花盛开,粉嫩色的花点缀其间会增添多少光彩。   不过瑞和很少过去。   不管白天夜里,清雅湖都是学生最爱来的地方。这里不仅地势低平视野开阔,更有偌大的湖添加诗意,不拘是文会、诗会、音乐会、英语角、小说讨论会,学生都喜欢占据清雅湖畔一角。   瑞和很少参加这类活动,他的时间总是不够用。这一次因为排练的关系,他接连半个月来到清雅湖,每次都能为它的美丽而折服。   夜里,清雅湖边的金黄色路灯全部打开,来聚会的学生们也大多会带着自己的照明工具,如煤油灯,如蜡烛。星星之光围拢在清雅湖身边,更是映得夜里美景如画、诗意绵绵。   他们唱的歌充满古韵,在湖边唱起来更显得悠远绵长,引人入胜。在这样浪漫的环境下,短短两个星期,班里竟然出现了五六对处对象的情侣。他们在夜色的遮掩下,你勾一下我的手,我戳一下你的手臂,十指在黑暗处勾勾缠缠,灯光下,他们年轻的脸庞浸透着红色的光,如同盖上了一层晚霞。   瑞和看得有趣,没想到最后一天排练结束时,班上一位女同学喊住他。室友在一旁轻轻地贼笑起来,瑞和有些不知所以:“有事吗?”   女同学涨红着一张脸低声说:“你能跟我到旁边来一下吗?”   这自然是可以的,瑞和一头雾水地跟着到旁边角落,身后还能听到室友们的笑声。   笑什么呢?   瑞和在心里嘀咕,难道他们知道女同学找他是为了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很好笑?   抱着这样的念头,当瑞和听到女同学严肃地看着他说:“我的家庭成分也是农民,我知道你现在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不过我不介意,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做革命伴侣,小山同学,你觉得呢?”   他一下子懵了!   原来女同学是在和他表明心意,她、她喜欢自己?瑞和的脸蹭一下就红了。   女同学看着他脸红的样子,勇气又多了两分:“小山同学,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明天晚上七点我在这里等你给我答复,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哎——”瑞和回神赶紧喊住她,没想到女同学跑得特别快,一下子就没了踪影,他懊恼地拍自己的头,怎么刚刚就因为吃惊而呆住了呢?应该早点和对方说清楚才行,明天晚上……他叹着气回到室友身边,马成功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问:“怎么样答应了吗?”   “答应什么?你怎么知道的?”瑞和吃惊地看着他。   马成功得意地笑:“那自然是我火眼金睛啦,她肯定是跟你表明心意对不对?”   朱红星将他拽回来:“站稳了,什么吊儿郎当样,还有,这种事别在外面说,对女同志影响不好,走吧我们回宿舍。”   宿舍有三辆自行车,瑞和、陈平安和马红星都有一辆瑞和载朱红星,鲁安平跳上陈平安的车后座,五个人就往宿舍里赶。   在路上时,瑞和忍不住问朱红星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朱红星叹气:“也就你看不出来,你对这种事情真是太迟钝的。”听瑞和困惑地“啊?”了一声,朱红星低声和他解释:“你没发现赵红梅一直在看你吗?”   “没发现啊。”   “那你没发现她跟你搭话好几回了?”   瑞和想了想,还真的是,赵红梅这几天确实总跟自己问学习上的问题。可他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啊。   朱红星叹气:“你这性格还真是……那你是什么想法?我给你一个过来人的建议,如果不想就早点拒绝人家,如果你也愿意——”   “我不愿意!”   被打断朱红星也不生气,他迎着夏夜清凉的风,风里夹着茉莉花的花香,他深深吸一口气,神清气爽。然后再笑着说:“我就是说一嘴,你听听就算了。如果愿意就要好好和人家处,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不要学别人家里一个学校一个,要不就在学校里一个吊着一个,不学好,唉。”   他也是被开学后这短短三个月里听到的很多消息打击到了。   不是读书好的人,每一个都有好人品的。任凭那些人怎么宣扬“自主恋爱”“追求自由”,还在刚办的学生校报《诗清文雅》里写小诗投小文为自己镀金,追根究底就是道德败坏。   瑞和不知道朱红星脑子里已经转过那么多念头,他说:“我没有谈对象的打算,我明天就和她说清楚。”   “那你可得委婉一点,给女同志留点面子。”   “我知道了。”   瑞和用力蹬脚踏板,追上前方的室友。   回到宿舍又免不了被逼问一通,马成功粘着他不肯走:“你为什么不同意啊,赵红梅学习很好,你们很配啊。”   “我是真没有这个打算。”瑞和将马成功钻过来的脸推回去,“我要放蚊帐了,你回去。”   马成功气呼呼地缩回头,也开始放蚊帐:“好生气啊,宿舍里老大又老婆孩子了,平安长得好斯文秀气,隔壁系也有女生来跟他告白,安平家乡有未婚妻了,现在连小山也有人看上,就剩下我一个人无人问津,孤家寡人好生凄凉~”最后还唱了起来。   对面床的陈平安将枕头丢下来砸到马成功脸上:“你还没完没了了,快睡觉了。”   话音刚落,寝室的灯灭了。   “嗨谢谢你的枕头了,我不还你了哈。”   “还给我!”   瑞和听着马成功逗陈平安,忍不住笑了,他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有些烦恼明天要怎么跟赵红梅说呢。 第45章 穿越1972   第二天是周一,课程比较多,加上赵红梅似乎总在躲着他,瑞和找不到机会和对方说话。他也不想做得太明显,怕影响赵红梅,只好等到晚上。晚上瑞和从图书馆前往清雅湖,在路上却被周小勇拦住了。   周小勇看着瑞和的眼神很不善,瑞和心里纳了闷了,明明是对方做了错事在先,怎么这幅表情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情。他停下自行车,右脚杵地偏头看他:“有事吗?”   “你,你不准和赵红梅好!”周小勇瞪了他好半晌才恶狠狠地挤出这句话。   瑞和只觉得莫名其妙。   先不说他本就不打算和赵红梅同学有超越同学的情谊,就算有,那也轮不到周小勇在他面前态度差劲地说这样的话。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那我走了。”   周小勇猛然拽住车头:“不准走!你发誓,你不会和赵红梅好!不让我不放你走!”   无理取闹。   瑞和之前完全不知道周小勇竟是这样莽撞无礼的性子,明明平时展现出来的是内向腼腆啊。他沉下脸:“周同学,我的私事你没有权力过问,放开我的车,不然我们就去学校保卫科吧,寻衅生事学校是要记过的。”   周小勇瞪着眼睛,一副含恨的样子,如果瑞和是女生,不不,如果周小勇是女生,他还以为自己始乱终弃被打上门来呢。   他用力掰开周小勇的手,“周同学,你自己的言行如何你心里有数,平心而论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自此分道扬镳你应该也没资格来指责我,今天你做出拦车说胡话的行为,让我对你的为人品行再次产生怀疑,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联系和沟通,我们的关系止步同班同学就好。好了,再见。”   周小勇看着远处的人影,愤怒地踢向旁边的花坛。“啊!”这一脚下去脚尖钻心地痛,周小勇坐在地上抱着脚痛呼,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莽撞,这下子伤到脚,还不知道几天才能好!他抿着嘴扶墙站起来,打算走去医务室看看,刚走两步想起自己没带钱,便转身回宿舍。   艰难挪回宿舍,在楼梯口遇到几个同班同学,其中还有自己的室友。   他们见周小勇似乎受伤了赶紧问他需不需要帮助,周小勇低着头连连摇头:“不用不用,真不用,你们快走吧!”   他的室友便收回手,打了个招呼继续下楼,其他同学见周小勇的室友并不紧张,也以为周小勇确实伤势不重,便也一一和周小勇告别下楼。   周小勇咬着牙嘶着气挪上楼,并不知道楼下他的室友和其他同学正说起他。   “周小勇太内向了,平时很少看他说话啊。”   “对啊,书平,你和他同宿舍,怎么看起来好像和他关系也没有很好?”大家远离家乡来到柏杨大学,大部分人的宿舍关系都是很好的,几乎每个寝室都按照年纪来排大小,可是周小勇似乎很独来独往,平时在路上遇见也低着头不与人对视,搞得同学主动打过几次招呼没得到回应之后,便不再热情招呼周小勇。没想到周小勇和宿舍的人似乎也关系淡漠?   邹书平无奈地点头:“你们也看出来了?没办法,他就是这个性子,你们觉得他脚的伤势重不重?”   “不、不重吧?”都不让他们扶呢。   “错,他的伤势一定很重,他的脸都白了,额头鬓角都有汗水。”   其他同学大惊:“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回去吧,送他去医务室。”   “不用。”邹书平说,“你们别这么看我,不是我心狠啊。”他苦笑,“他拒绝的事情如果你们坚持,他只会再拒绝,我们已经试过很多次了。”他说了几个例子,“他不是特别贫困生嘛?开学来的时候只带了薄被子,三月份多冷的天啊,我们就让他和我们一起睡,他不肯,我就把我的被子给他,自己去和下铺挤一挤。结果第二天起床你们猜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盖着他的薄被子,我的被子叠好在我的床上。”后来又陆续发生几件事,周小勇没有很多钱,每天只吃两顿,寝室的人凑一凑挤一挤出吃的接济他,周小勇愣是不吃,死活不吃。   “他脾气硬,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的。”邹书平说。   一个同学恍然大悟,不过又说:“他好像和张小山的关系不错,我好几次看到张小山骑车带他呢。”   “那是之前的事情了,好像他们已经好久没来往了。”   几个人说着周小勇的事情边走,很快就转换了新话题。   那一边瑞和已经到清雅湖,在约定时间前半个小时赵红梅就到了。她看到瑞和的时候眼中露出惊喜的神采,小跑着来到瑞和面前。   “赵红梅同志,我已经想好了,我没有结婚的计划,很抱歉。”   赵红梅眼中的期待一下子散去,失望拢上来:“是吗……你是,没有结婚的计划,还是不、不喜欢我?”她拧着手指,边说边垂下头。“我哪里不好?”   瑞和……瑞和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有些手足无措。   “不是你不好。”他认真解释,“其实我家里人一直想给我相亲,我全部都拒绝了,因为我没有结婚的计划,所以要和你说实话。你很好,学习认真努力,以后你能找到合适的对象的。”   赵红梅哽咽着说:“那我可以等你,你现在没计划,说不定明天就有计划了。”   瑞和坚决摇头:“我不会改变计划的。”   赵红梅的眼泪掉下来。   瑞和有些抱歉,却还是说:“我要去图书馆了,赵同学再见。”   赵红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蹲下来。她是真的喜欢张小山,虽然他不是班里最有才气最聪明,也不是长得最好看的,家境也不好,可他身上那种沉稳静谧的气质让她很有好感,况且他还那么努力,努力的人一定会有收获的。怎么看,都是一个足够让她心动的对象,她一个女同志厚着脸皮来表白,结果对方还拒绝了……   越想她越伤心难过,将头埋在膝盖上。   夜晚的校道是静谧的,一个身影踉跄着往前挪,赵红梅心情不佳推着自行车慢慢走着,见前面那个身影有些眼熟,看起来似乎脚不方便,她好奇地推车过去,一看就叫出声来:“周小勇同志?你受伤了?需要帮忙吗?”   昏暗的路灯下,周小勇的脸从看到赵红梅开始就染上红晕,他眼神闪烁喉咙发紧,根本说不出去话。   赵红梅见他低着头不说话,还以为他伤得很重,忙停下车想要去扶他。   “你要去哪里?医务室吗?要我送你去吗?”   一叠声地询问,让周小勇的脸更红了,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好”,跟蚊子叫一样。“我去医务室。”   赵红梅松了一口气,“我载你去吧。”   坐在车后座,周小勇上半身绷得直直的,抓着车座一动不敢动。他悄悄抬头,入目是浓密的黑发,黑发扎成马尾在风中轻轻摇晃,好像也搔动了他的心。   *   经过紧张密集的排练,节目最终成型。   1978年六月十五,柏杨大学举办建校八十周年庆祝大会,大会上节目精彩纷呈看得人眼花缭乱。有歌唱、有小品、舞蹈、京剧,甚至还有变脸和舞狮子,可以说什么节目都有。   77级历史系历史学的全体学生边唱边写书法,音乐停下的时候,陈平安宋折枝等四个学生举着各自的宣纸走到大合唱队的前面,众人一起高声喊:“祝柏杨大学建校八十周年快乐!愿我们的母校越来越好!越来越辉煌!”   台下的照相机不停闪动,校长和老师们笑着鼓掌,看着这些学生一个个精心准备的节目,看着这些洋溢着青春的学生,仿佛看到了祖国更加光明的未来。   人声鼎沸的礼堂里,瑞和站在大合唱的队伍里,和同学们一起露出灿烂欢喜的笑容,年轻活力的面孔被照相机捕捉,定格在镜头里。   ——   “亲爱的大姐、二姐、三姐:   弟弟小山给你们问好,你们最近过得好吗?身体怎么样?孩子们最近乖不乖?我给我外甥外甥女寄了京都的玩具和零食,如果他们(她们)不乖就不给,说是小舅说的哦。   我在学校过得非常好,我的老师们都很好,我在每天上课的时候都享受到获得知识的喜悦,也学习到很多他们为人处事的道理。   宿舍是六人间,我有四个室友,虽然来自不同的省份地区,不过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在生活上很照顾我,宿舍里按年纪排行,我排到第三,老大是朱红星大哥,他二十七岁了,是一个有一儿一女的老大哥,平时非常关照我们。老二叫做马成功,其实本来他才是老三的,不过他说外面的人算年纪都是算周岁,我还没过生日,其实还没有二十二周岁,咱们老家算的是虚岁,在老家过年后我都二十三了,可他们都说我只有二十一岁。没办法,朱哥他们也这么说,那就只能让他做二哥了。他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天天能说个不停,他的家庭很美满,亲戚朋友对他上学给予了很大的支持,我不由得想起了姐姐们,姐姐们为了我上学也费尽心力,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在学校里时常想起家乡,挂念姐姐们是否过得好。   姐姐们不必担心我的生活,也千万不要再托大水哥寄钱给我,我有助学金,平时勤工俭学,生活费完全够花。   对了,我们宿舍的老四叫鲁安平,他和老五陈平安的名字特别像,总说和平安有缘分,平时总爱和平安一起玩,我们相处得很融洽,平时也不吵架拌嘴。   姐姐,这次暑假我就不回家了,老师给我找了一份暑假实习,这次实习机会很难得,虽然只是打下手但会是一次学习的好机会,实习也有实习补贴,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的生活。这一次暑假除了大哥和老二回家去了,其他人都和我一样留在学校,我们会一起打工一起看书,有困难互相帮助。   姐姐,你们千万保重身体,过年我就会回家。   不要挂念我。   小弟小山   1978年七月二日 第46章 穿越1972   八月份,柏杨大学历史系牵头组织一次纪念辛亥革命六十七周年学术研讨活动,全国各地高校历史系都受邀来京,活动计划持续半个月,在这个期间,来宾们就住在柏杨大学,因此衣食住行需要东道主尽心操持,这就需要一些留校的大学生帮忙接待,既是礼遇周到的意思,也有让自家孩子历练一番的心思。   来访的客人很多,班主任傅老师在放假前就在班里说了这件事,让有兴趣的学生报名参加,还说会有补贴。补贴瑞和倒是不在意,他看上的是这一次学习的机会,经过一学期的学习,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学得更多,越感觉到自己的不足之处。   世界浩瀚无边,学海无涯,他要走的路还很长。   因此,大学一年级就能遇上这样一次实践的好机会,瑞和不愿意错过。他报名上去成功进入这个项目,即使只是最外围的接待人员他也十分高兴。   宿舍里,朱红星因为想念妻子儿女已经回去了,马成功他说要留下来做社会实践,家里人心肝肉地喊,十分想念他,让他暑假一定要回家来给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姑姑等亲人看看,不然放心不下啊。所以马成功也回去了。   因此宿舍里就上下陈平安、鲁安平和瑞和三个人,三人都被分配了不一样的工作,瑞和被安排去车站迎接来宾。   七月二十号开始,陆续有外地高校的学术研讨团队抵达京都,瑞和的工作也就开始了。他和其他同学老师一起每天往返学校和车站之间好几次接待来宾,帮他们提行李、引路、倒水送食物,务必让他们宾至如归,一路舒畅地进入柏杨大学。   连续接待了近半个月,瑞和学习到许多东西。其他高校的团队一般都是教授带队学生,带的应该都是自己看好的学生,在车上坐着的时候那些教授还在为学生答疑解惑,平稳行驶的客车里时常有交谈声,坐在车头的瑞和竖着耳朵听着,时不时地记下几笔。   八月一号,学术研讨会正式开始,地点就在图书馆四楼的大会议室。瑞和得以在门外旁听,鲁安平和陈平安都站得笔直站在他身边,手中都拿着纸笔。傅老师说了,要旁听可以,不过可要注意仪态,不要被来往的宾客们看他们站得歪歪斜斜的不成样子。   就这样站了十三天,瑞和把双腿几乎都站僵硬了,记下了满满一本笔记。   傅老师:“现在理解不了没关系,先记下来,以后慢慢地思考。我们读历史学不要人云亦云,也不要只会接受前人留下来的东西,思考!你要有自己的想法。”   八月十四号开始,瑞和又开始了送来宾去车站的工作。其中有三个高校打算游览京都名胜古迹,考察圆明园、故宫、首都图书馆等地,瑞和还和同学们一起充当了好几次导游。说是导游,其实许多地方瑞和也还没去过,运气颇好地在那些教授与学生们讲古的时候一起听,灌了满脑子的历史旧闻回来。   直到八月二十二,最后一批高校学术研究团队离开京都,瑞和才完全空闲下来。难以想象的是,在这一个月里他竟然瘦了四五斤。   在京都柏杨大学第一个暑假,就这样飞快地溜走了。之后的日子瑞和每天都去图书馆里,偶尔还去教师宿舍找老师问问题。这学期期末考他只考了班级第七的成绩,虽然拿不到奖学金,却拿到了国家发放给贫困生的励志奖学金四十块钱。   八月底,78级的新生陆续来校报道,瑞和每天骑着单车在校园里总能看到许多陌生兴奋的面孔——一如他年初来时的模样。他颇有些感慨,当初的他也是这般忐忑和踌躇满志交杂。   新生的入校也给他的宿舍带来的新的变化,宿舍里空出来的那个床位住进了一名78级历史学新生,名字叫做金域律,今年二十五岁。因此虽然是新生,却凭借着年纪在宿舍里排到老二的位置,成功地将马成功挤了下来。   宿舍里开玩笑般按年纪排的辈分,在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更改。   新来的金域律在刚开始时并没有融进宿舍里,他的性格腼腆,少言,这种寡言少语和陈平安还不一样,陈平安自带一种骄矜的气质,他是不爱说话,每天都沉浸在书里,可该会的人情交际他都懂,礼貌又稳重。   而金域律却不是这样,他是真的害羞,男同学和他说话他都红着脸支支吾吾,女同学和他说话,他的脸爆红,眼睛只盯着地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性格,瑞和他们主动和他交流促进感情也很难得到回应。直到开学一个月后,瑞和才对金域律改观。原因无他,金域律太勤奋了,听他模糊说过,他去年的高考落了榜,没有考上柏杨大学。他没有去别的学校,埋头苦读半年再来考才终于考上梦寐以求的柏杨大学。开学之后,金域律勤学至极,时常和瑞和等人互相讨论学习上的问题,对宿舍的卫生轮班也很负责任,只要轮到他打扫,必定里里外外清扫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一个好学勤劳的人,即使不善言辞也足以获得众人的好感。   日子一久,瑞和也很欣赏金域律,朱红星等人也是这样,于是渐渐地就对金域律“老二”、“二哥”地喊起来。   新的学期开始,各种课程更加紧张起来,瑞和忙得脚不沾地。大学里的生活其实很丰富,男生宿舍里隔三差五总有活动,今天晚上办个小音乐会,弹吉他唱歌。明天早晨办一个早晨诗会,大后天晚上可以相约去看电影,等周末还能一起去逛公园、秋游。   瑞和住的三十号楼不止他们77级历史系的学生,楼上就住着77级中文系的学生。与沉浸在中国古代史、明清外交史等等文献书籍中的历史学专业学生相比,中文系的学生有着一股特别的浪漫气质,出口皆是文章诗词,谈论的都是现在时兴的文章、新文学。九月份开学以来,瑞和时常听见楼上的文学专业的同学在讨论一篇由复旦大学中文系学生卢新华写的《伤痕》。   这篇小说真的太有名了,瑞和也有幸拜读过,并且被马成功拉着去参加过楼上中文系同学举办的夜间读书会,读书会的主题就是《伤痕》。   这座博大兼容的大学里,各种思想在自由地震荡交汇融合。瑞和不止一次地想:“考上这个大学,真的是我做过最成功最有意义的事情。”   十月国庆长假,瑞和又得到一个实习机会。教他们中国古代史的老师之一有一位叫做周兴桂,是个六十岁出头的博学老先生,瑞和觉得听他讲课是一种享受,虽然来讲古代史的老师不止他一个,但是瑞和还是觉得周兴桂先生讲的隋唐史最引人入胜。   他时常与周教授询问学习上的问题,周教授对他也颇为照顾,暑假时瑞和常去找他学习。加上瑞和后来做了对方的生活助理,于是在生活上也常受周教授的教导。周教授不止隋唐史讲得出色,其他方面的造诣也极深,对瑞和的学业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这一次的实习机会就是周教授给他的。   “国庆期间学校考古学的研究生会出去做课题,我也会去,你跟我一起去。没有补贴,跟着去打杂,去不去?”   这是周日的下午,瑞和去周教授的宿舍帮忙打扫卫生,在打扫完之后周教授这么对他说。   瑞和不假思索地点头:“我要去。”   周教授淡淡点头:“那好吧,明天就出发,你早上六点到我宿舍找我。行李不能带超过两件,重量控制在十斤以内。不用带钱,包食宿。”   瑞和笑着点头:“知道了老师,谢谢老师给我这个机会。”   “好了,你回去吧。”   “我把扫把洗好就走。老师你记得吃晚饭,你的饭票菜票和伙食费我帮你搭配好了,就在你的书桌上。”   “嗯。”   收拾好之后瑞和下楼骑车回去,和朱红星他们说起这个消息,他们都很为他高兴。“周教授虽然说包食宿,我觉得你还是得带点钱和粮票在身上以防万一。”朱红星建议。   马成功则问:“去到哪里考古啊?远不远啊?”   “我没问。”瑞和挠头。   马成功翻了个白眼:“你是一听出门就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啊。”   瑞和不好意思地笑:“老师也不至于把我卖了嘛,去哪里都行,反正都是实习。”   金域律在一边小声说:“去哪里都行,我也想去。”   “如果周教授让你去,你敢跟他去?”   金域律的的脸纠结地皱起来,十分艰难地抉择后犹豫地点头:“去。”跟着考古队去考察,可是理论结合实践应用的好机会啊。   马成功爆笑:“我怕你见周教授一个白眼听他一声哼,会吓得哭着喊着要回来。”   金域律低着头,脸红成了大番茄。   朱红星忙说:“好了别再在打趣老二了,他害羞你又不是不知道。”打了个圆场,“周教授有些严肃,其实我也有些不敢靠近呢。”   这是夸张了的说法,不过金域律很明显被安慰道了,诺诺地说:“周教授和我爷爷太像了,我有点害怕。”   众人都听他说过,他爷爷以前也是一个书法家,对他十分严格,从小到大管他管得严厉极了,从五岁就开始学大字,写不好就打手板,拘他在家不让他出去玩。爷爷又不苟言笑,几乎可以说是金域律童年的噩梦,又敬爱又畏惧。前些年大批斗,金爷爷也被牵扯在内,失业在家,于是闲下来的时间又开始教孙子。很难说他现在这样不善言辞的内向性子与他爷爷的教导没有关系。   “别害怕,周教授就是严肃了一点,人是非常好的。”瑞和安慰他,“你看我,我经常去打扰老师,老师也没有不耐烦。你下次有学习上的问题就直接去问周教授嘛,总是让我们帮你问其实并没办法将你心中的疑惑解开,亲自去才能和老师面对面交流啊。”   金域律扭着手指:“我尽量。”   瑞和很快就收拾好东西,傍晚鲁安平从外面回来,关上门后说:“张国良他们宿舍在说你的闲话,又发生什么了?” 第47章 穿越1972   不怪鲁安平这么问,张国良身为班长,能力确实匹配这个位置,但是心胸仿佛不是那么宽广。他自己倒没有直白地表现出来,可一些风言风语总是他身边的人特别是他宿舍传出来,当谁是傻子不成。   马成功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周兴桂老师让小山国庆一起去做课题考察嘛。”   鲁安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这人也是奇怪,老师教授有自己看上的学生,顺口喊过去一起打个杂不是很正常,他自己不也是很受庄老师的看重,听说在图书馆有一个研讨学习室就是给他们几个人用的,不像咱们去图书馆还要占位置。咱们都没眼红他呢,怎么其他人有一点机会他都看不过眼?”   瑞和笑着说:“不说他了,你不是去清雅湖参加文会了,还说晚上还有烛光夜谈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鲁安平虽然身在历史学,心却在中文系那里,他当时报志愿的时候填的是中文系文学专业,不过分数不够被调剂到了历史系。因为兴趣爱好的关系,他平时经常去旁听中文系的课程,也认识了一些文学上的朋友,平时常常参加中文系那边的课余聚会。   “别提了,下午发生大事了。”鲁安平躺在床上四肢摊平,瓮声说,“中文系那个蒋玉山你们有印象吧?”   瑞和想了想说:“有印象,他不是大才子吗?听说发表了好多文章,文采斐然很有名气。”   “就是他,他长得也一表人才,仰慕他的女同志能排成队,天天都能收到情书。上学期期末他和中文系一个才女王素媛谈起了对象,我在文会上见过他们二人好几回了,看起来感情特别好。”能在学习的路上遇到志同道合的人,两人携手前行是多么浪漫的事情。   这个瑞和倒是没关注,马成功连连点头:“这个我知道,这学期《诗清文雅》刊登了他好几首诗了吧?写得可缠绵可感人心弦了。”   鲁安平坐起来压低声音说:“那你们知道下午发生什么事了吗?”   宿舍里其他人都被鲁安平的样子吸引了注意力,不由自主地问:“什么事儿啊?”   “下午我们正在清雅湖边的大榕树下开文会,突然有一群人过来,应该是咱们学校的学生,那群里里面有一个女同志,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还大着肚子!”   “嘶——”   宿舍里响起好几声抽冷气声,马成功忙问:“是谁啊?”涌起强烈的八卦之心。   鲁安平嗨了一声:“这场面你们觉得眼熟吧?我当时也觉得眼熟啊!那个女同志一见到蒋玉山牵着王素媛的手眼睛就瞪大了,一副捉奸的样子,我看到蒋玉山一下子蹦起来,那表情惊恐得很,全然没有平时那般稳重潇洒的样子。你们说说,如果是你们见到这样的场面会怎么想?”   “蒋玉山和那个女同志之间关系匪浅!”马成功斩钉截铁地说。   “是啊!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那些领着怀孕女同志过来的同学说,他们听女同志说要来找丈夫,这才带她过来的……你们不知道,当时蒋玉山的脸色多可怕。他黑着脸开口还说,那女同志是他老乡,结果女同志牵着的孩子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喊爸爸,女同志也大声喊起来,骂蒋玉山没良心,竟然在学校勾勾搭搭,骂得可难听了,王素媛一下子就哭着跑了。闹成这样,文会还怎么开?可不就回来了。”   鲁安平说完宿舍里一片安静,朱红星叹气:“原来他已经结婚了啊?他的才气和人缘连我们历史系都有所耳闻,可从来没听他说过已经结婚啊,这样可不好,咱们是来大学学习成才的,怎么能欺瞒自己的已婚的事实,再去和其他女同志谈对象呢?太让人看不起了。”   “我也没想到啊!说实话,我们文会里其他人也很吃惊,我们回来的路上还在聊呢,都说没想到蒋玉山会是这样的人。”鲁安平又躺下了,“王素媛被他害惨了,刚刚还听到有人说她拆散破坏别人的家庭,是个思想道德不好的人,太可怜了。”   瑞和也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低声说:“不知道学校对这样的行为会不会有动作,我记得上学期期末也有一桩差不多的事情,好像数学系那边发生的吧?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宿舍里除了金域律,对那件事情还有印象。金域律小声问:“那是什么事啊?”   马成功便和他简单说一说:“上学期数学系有一个男同学也是这样被妻子找上门,听说他的妻子是他下乡做知青的时候娶的,然后他考上大学后悄悄卷了家里的钱就跑了,杳无音讯,他的妻子带着两个孩子找了好久才找上学校来。”   金域律吃惊地瞪大眼睛:“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太坏了!”   朱红星自己也是丈夫,也是父亲,很是看不上蒋玉山等这样的人:“人生在世,咱们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份,担起自己的责任,我是羞与那样的人为伍的。你们的年纪都还小,也还没结婚,若是今后结婚了可要从一而终,千万不要做出抛弃妻子的事情来,那才叫白读这四年书,白听了许多道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不信蒋玉山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就算以后学业有成,会对社会有什么责任感,对国家做出什么贡献。”   他的年纪最大,这半年多在宿舍里也竖立起威信,这番话一说出口,瑞和他们应声承教。   “大哥,不是谁都和你一样恋家顾家的嘛,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向你学习,写信‘我的老婆卿卿吾爱’——哎哟!”   朱红星敲了耍宝的马成功一下,笑骂道:“看你这不正经的样子,又来嘲笑我!”   第二天早上瑞和就去教师宿舍和周教授汇合,七点半的时候他就坐上去车站的学校包车。   坐在窗边他看向窗外的风景背着知识点,突然看见距离校门不远处有人在相互拉扯,他认出其中一个是蒋玉山,另外一个女同志留着齐耳短发,穿着的确良的衬衫,书卷气很浓,他猜测那难道就是王素媛?   包车飞快驶出校门,那两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小山,这个给你拿着。”   瑞和回头应了一声,接过一个学姐递给他的一张纸。   郑宁笑着说:“这一次是去洛川,周教授和你说了吧?你是周教授的生活助理,所以这张安排表给你拿着吧。”郑宁是研究生,瑞和对她有印象,于是点头:“好的,谢谢郑学姐。”   “这次考察,大一里面就你和廉明顺,喏就是前面那个,你们都是大一的,正好做个伴儿。”   也许是听到郑宁在喊自己的名字,廉明顺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再收回视线。   和瑞和说了些拉近关系的话之后,周兴桂正好从车后面和同事交谈好回来,郑宁便礼貌地和周兴桂老师说:“周教授,那我就到后头去发安排表,您有什么需要的就让小山来告诉我。”   周兴桂点头,“嗯”了一声坐下。   很快他们就到了火车站,座位都是硬座。   “要坐六个小时左右,午饭我们就在车上吃。”瑞和看着安排表边和周教授说,“老师你可以眯眯眼睛睡一下,吃饭时间到了我叫你。”看着周教授布满血丝的眼睛,瑞和能肯定对方昨夜肯定又熬夜做学问了。周教授孤身一人住在学校宿舍,没有人提醒他一日三餐,他能错过吃饭和睡觉的时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疲惫。   周兴桂摘下眼镜捏捏鼻梁,说:“好吧,有事情就叫我。”   火车哐哐往前走,午餐时间到的时候瑞和就见郑宁等学生去找乘务员沟通,陆续搬回来二十七份午饭。瑞和去领了两份,还到水房打了热水来。   周教授喝了两口热水润喉,这才开始吃饭。   火车上的伙食并不美味,米饭蒸得太硬,白菜炖得烂烂的没有油水,唯一一个肉菜是豆腐肉末,里面也尝不出什么肉味,还齁咸。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抵达洛川,瑞和跟着老师们先到招待所,稍微休息之后就直接出门了。   瑞和听郑宁介绍说,洛川新挖出来一个古墓,不过似乎已经被盗墓贼洗劫过几次,留存的东西不多,似乎是唐墓,具体是唐代哪个时间的何人的墓,到现在还没有定论。柏杨大学争取到来考察的名额,就有帮着目前正在考古的团队挖掘出更多信息,以及带着本校考古学研究生来做实地考察的意思。   坐车到达地点时已经又过去一个小时,瑞和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看着郑宁等人随身携带的工具包十分好奇。周教授见他很感兴趣的样子,就说:“这次带你来就是让你开拓一下眼界,考古学注重实践,你现在学的都是理论,这次要睁大眼睛好好看,多加思考。也不要干看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拿着笔记本多写多记,听到了吗?”   瑞和应下,更加用心地看、听。   这次考察持续了六天,第七天早上他们就坐火车回到京都,下午就到。瑞和回来后立刻整理笔记,还要写周教授布置下来的作业,而第二天就是周一,学校的课程再次开始,十月份上旬瑞和很是忙碌了一番,直到下旬才终于得空。   十月十三,瑞和接到了家乡的来信,李大水在信纸上龙飞凤舞地写:小山!我有儿子啦!七斤二两!   瑞和露出喜悦的笑容,立刻去百货大楼买奶粉和麦乳精等礼物,在附寄的信上说:“听到这个消息我很为你高兴,等我寒假回家一定要好好抱抱我大侄子……”   新生儿的出世总是让人高兴,它代表着希望的延续。   同时也是一种敦促前进的动力。   瑞和再一次思考起今后要走的路来。周教授在考察队返程的火车上问他对今后打算。   “你有没有读研究生的计划?”   那天,周教授这么问。 第48章 穿越1972(二更)   周兴桂这么问并不是兴之所至,他已经考虑过一段时间了。他觉得瑞和是个好苗子,年纪不大性子沉稳,虽然不是他教过最聪明的学生,却是他见过最勤勉的学生之一,周身带着一种“岿然不动”的淳朴气质,这样的人才其实很适合走历史学这条路。   历史学相比其他专业是枯燥的,那些浩瀚的史学资料是日常最普通的工作,如果想要持续不断的鲜花和掌声,不可能。   周兴桂看重瑞和的脾性和品行,觉得这样的学生很适合走深入研究历史学的道路,一定能在历史学上有建树。   本来,考研的时间还早,数一数还有三年多的光景,不过周兴桂觉得如果对方有这个想法的话,从现在开始他就能开始进行相应的引导,有方向地学习会更加事半功倍。   瑞和不知道周老师心理的想法,听周老师问他有没有考研的想法,如果有的话可以考虑一下跟着他学中国古代史时他还有些受宠若惊。   “我明年就不带本科生了,如果你以后想考研可以来找我。”   自己一直尊敬的老师其实对自己也有几分肯定——如果看不上自己,怎么会提出让自己做他的学生呢?   对瑞和来说,先涌上心头的是惊喜,然后是迷茫。   床上,瑞和翻了个身,在脑子里问系统460:“系统,你说我要读研吗?”他的上大学计划里没有读研,他本来是计划大学毕业之后进入分配的工作岗位的。   系统460回答说:“宿主可以综合考虑一下,看看哪种选择能得到更大的收益。”   瑞和不太喜“收益”这个词。在学术气氛浓郁的柏杨大学里呆久了,他似乎也染上了清高的味道。   学习就是学习,怎么能用收益来估量呢?   可是现实还是将他从不切实际的幻想拉回来,他确实应该综合考虑一下。他对研究生不太了解,觉得自己应该先去打听一下。   他心里是想继续学习的,按照目前的学习进度,他觉得本科四年的时间并不够。若是还能多读几年,他心里愿意。   瑞和打听了两天,询问了上基础课程的几个研究生。历史系的课程并不是只有本班同学,本系的研究生有的是跨专业过来的,所以需要修习本专业的基础课程。因此瑞和认得几个,向他们咨询后得知,研究生读三年,享受教师待遇,能够直接进入图书馆的书库,一次性能借好几十本书。除此之外和本科生一样免学费免住宿费,也有生活费补贴,也就是助学金。   “这么算来和读本科差别不大。”瑞和松了一口气,他是万万不想从姐姐那里拿钱读书的,既然读研究生国家也有扶持补贴,他自己再继续勤工俭学一些,生活费肯定够用,自己就能全部料理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瑞和再考虑了两天之后去找周教授给出自己的答复,拿回来了两大张的书单。   周教授说:“你先看书吧,打好基础。”   日子过得飞快,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到来,瑞和买好火车票带上行囊,踏上了回家的旅途。这次回家他将生活用品再次带了回来,没办法,家里就他一个人,再置办多一套太浪费了。这一次他特地买了一个大大的帆布袋子,袋子里装满了送给家人朋友的京都特产。   这一次回家坐火车比上一回艰难多了,火车上都是人,瑞和一直没机会补到硬卧票,就这么从头站到尾,到家时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火车站人流涌动,抬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人。自从年前三中全会召开之后,改革开放的浪潮席卷全国,大学里对此也颇有讨论,直到这一次搭火车回家瑞和才真切地意识到,真的不一样了。   每一处停靠的站台都有小贩在叫卖着货物,早已不像年初那样偷偷摸摸,遇见工商局的人就慌张逃窜。   瑞和买了一些特色小食打算回家给家人好友尝一尝。   下车出客运站后,瑞和拽着两个帆布袋艰难地挤出人群,还没过马路就听见有人在大声喊他:“小山!小山!这里!”他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同志在向他招手,他有些困惑刚想开口询问,他身边有一个青年就高声应:“妈!我在这!”   瑞和挠挠头继续往外走。   客运站外面围了许多人,都是在接自己的亲朋的。他没给家里人说自己的归期,于是打算自己走回家去。   没想到走出五百米他竟然看到一座簇新的公交站,他新奇地坐过去,见上面没有线路牌,就问正在排队的其他人:“公交车站是什么时候建的啊?”   “就国庆节那会儿!”   瑞和又问:“车往哪里去?有没有去上美村的?”   “上美村?哟那你得坐9路车,第一次坐是吧?有没有散票子?两分钱坐一次,你先把钱准备好。”   瑞和谢过好心和他介绍的婶子,赶紧先掏出两分钱。等了快一个小时没等到,瑞和有些着急,一旁同样在等九路车的小孩老神在在地说:“别着急,习惯了就好。”把瑞和逗笑了。   五点半的时候才来了一辆,里面已经有满满的乘客,司机喊:“往里面挤一挤!挤一挤!嘿你这个包别拿上来,占地方,绑车顶上去!”   家乡的公交车比京都的小一些,可坐车的人可不少,瑞和被挤成肉夹馍里那片薄薄的肉,下车的时候左脚拌右脚,晕乎乎地差点把自己绊倒。   他站在国道路口,看着周围熟悉的景物不由得有些感慨。提上行李他往上美村的方向走,走了十来分钟开始遇到熟悉的乡邻,这个问:   “我们大学生回来啦!”   “从京都来?是不是坐飞机来的?”   “提这么大的包,京都的包都比咱们这里的好看哩!”   一传十十传百,瑞和身边围了更多的人。好像他上京都读了一年书也变成了“稀有物件”,都争相来看热闹。瑞和的脸都要笑僵了,边打招呼边说:   “不用不重我自己提。”   “小六也要高考了?那可得好好努力,行,回头他有问题可以来问我。”   “没有,真没对象!”   就在瑞和艰难地在热情的乡邻包围中前进,尴尬地回答自己终身大事的问题时,他的救星终于到了。   李大水一声大喊:“小山!”然后将自行车一放就冲了进来,一把将瑞和抱住:“你可回来啦!怎么没先告诉我我去车站接你啊!”然后咻咻地将瑞和的行李接过去,“走!回家!你家我前天刚给你大扫除,打扫得可干净了!”   “哎哎大水啊我们还没问完呢,你怎么就把人拉走了——”   李大水嘿嘿地笑:“婶子,我们小山坐车要坐八天八夜呢,现在肯定累了,改天聊改天聊哈。”说着将行李一边一个挂在车把上,招呼瑞和上车。   “走咯!”   瑞和看着车轮滚过的地面,问:“铺路了?”   “对啊,夏天修的,不过就这一截,到前面大榕树下就没了。”   果然到大榕树之后,后面的路还是颠簸的土路,车子滑过去卷起漫天的尘土。   家乡尘土的味道也有一种熟悉感。   瑞和在心里笑自己突然文艺的情绪,期待地问李大水:“我侄子起什么名字?”   “我爸起的,说叫李伟军,小名儿叫土土。”李大水压低声音微微转头说,“他悄悄去找老瞎子算命,老瞎子说我儿子命里缺土。”   瑞和笑了:“这名字听起来也挺好的。”   “嗨!随便喊,我们平时都喊他狗蛋蛋。”   两人许久没见,彼此都有很多话要说,李大水将自行车蹬得飞快,很快就到瑞和的家。   招弟正在院子里洗菜,听见声响抬起头来,有些陌生地看着瑞和。不过她认得李大水,脆生生地喊:“大水叔叔。”   “哎,招弟啊,这是你小叔,不认识啦?”   瑞和对招弟笑了笑,招弟有些怯怯地低头,抱着铝盆跑回家。   “这丫头肯定是忘了你了,我看也是,你现在可比上学之前瘦多了,不是写信说学校生活很好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是我长高了,也没瘦多少。”   李大水帮着将东西收拾出来,有些埋怨地说:“不是叫你不要带被子,这么远的路来回带多麻烦,来我家睡就好。”   “我要在家住一个多月呢,一直住你家多不方便。”   李大水家也不宽敞,他的哥哥已经结婚,他也已经结婚,自己一个外人住进去着实不方便。   “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瑞和拿出一个木制盒子,盒子呈圆形,直径二十五厘米,高十厘米,上面绘着彩色的七仙女图,看起来别致又高档。   李大水惊奇地说:“这是什么?真好看。”   “是京都小八件点心盒子。”瑞和笑着打开,“这是年尾百货大楼新进的一种点心盒子,总共有八种点心,福字饼、太师饼、寿桃饼、喜字饼、银锭饼、卷酥饼、鸡油饼、枣花饼[注1]。这种点心盒子在京都特别有名,我一直想带回来给你们尝一尝,你一件,我姐姐她们一人一件。”   李大水看着稀奇极了:“京都就是不一样,连点心都这么好看,闻起来真香!贵不贵?多少钱一盒?”   “不贵。还有这个是给我侄子的玩具,拿去给他玩。”   “不行啊小山,你这到底花了多少钱?你正读书呢,可不能乱花钱。”李大水不愿意收,瑞和笑着说:“别担心,上次写信我不是跟你说我给中学生补课嘛,我有钱的。好了你先回家去吧,我收拾好东西就去你家坐坐。”   “现在就走吧,正好吃晚饭,吃完再回来收拾。”   热情难却,又是最最亲近的好朋友,瑞和便没有再客气跟着李大水回家。等进李家门的时候,李大水似乎看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就变了,拉住瑞和低声说:“好兄弟我得跟你说一声,我有一亲戚想给你做媒,你不愿意就直接拒绝不用给我面子。”   瑞和一惊,还待说些什么,屋里就有人喊:“小山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第49章 穿越1972   秀娥婶子很热情地将瑞和迎进来,关怀地询问了许多,一会儿说他瘦了一会儿说他长得更俊了。瑞和从一进门就看见客厅里坐着一个中年女人,秀娥婶子说那是她的娘家的朋友,让他喊华婶子就行。   相互打过招呼之后,秀娥就和瑞和唠起嗑来,过程中那位女同志一直盯着他看,那眼神让他有种毛毛的感觉,一听秀娥婶子说他“更俊了”“有出息”“今年二十三了吧,是个大人了”等,立刻就有些警觉。   “我在京都上学的时候,我的室友们都说我才二十一岁呢。”瑞和笑着说,“外面都算周岁,咱老家却算虚岁,我一回家就长大两岁,凭白变老了。”   一下子把秀娥婶子逗笑了:“你这孩子,说来也是,你是被欺岁了,我记得你是农历十二月底出生的吧?过了除夕就两岁,哎呀算周岁你现在还没过生日,确实才二十一周岁呢。不过咱们现在是在老家,肯定要用当地的算法来算嘛。”她的脸上满是笑意,看向李大水,“你看我们大水,前年就结婚了,今年又抱上儿子。真要算起来,你才比大水小半岁,你就没考虑过终身大事?”   还是说到结婚这事儿上来,瑞和不愿意谈这个话题。   他完全没有结婚的打算,每天的精力都被书本和生活挤满,充实又满足,如果结婚的话……会有一个陌生的女同志进入他的生活,一想就很恐惧。   而且,结婚是很神圣的事情,他只是一个外来客,怎么想都不适合和当地人缔结婚约。   “我还没打算结婚,我还在上学呢。”   秀娥婶子忙道:“结婚之后可以继续上学嘛,也有一个人帮你打理饮食起居,多好。”   瑞和只摇头:“我没这个时间,婶子,我们学校里的同学都在很认真地读书,我置身其中压力很大,每天除了读书就是勤工俭学挣点生活费,根本没时间想其他的。谢谢婶子的关心了,这件事不用再提。”   秀娥婶子看了一眼中年女人,两人对了个眼色,瑞和假装不见,转头和田惠刚刚抱出来的侄子玩耍,田惠温柔地道谢:“我代替我们狗蛋蛋和小山叔叔道谢,小山叔叔给我们狗蛋蛋带了好多礼物,真是破费了。”说着摆弄儿子比了个作揖的模样,小孩胖乎乎地,以为他妈在跟他玩,高兴地啊啊啊叫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李大水。   瑞和喜欢得不得了,抱过来亲了好几下:“嫂子别客气,狗蛋蛋是大水哥的儿子,我和大水哥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我不对他好对谁好。是吧狗蛋蛋?”   小名狗蛋蛋的小孩儿高兴地伸手去摸瑞和的脸,口水哗哗地淌。   “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坐。”华婶子起身,秀娥婶子送了出去。   等两人出去,一直忍着的李大水终于找到机会和瑞和解释:“兄弟不是我故意瞒着你,我真不知道她会在我家。我长话短说吧,她是隔壁村的,有个闺女今年十八岁,刚刚高三明年就要高考。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想和你结亲,好像是想让你给他闺女补课,以后她也能考上京都柏杨大学,和你双宿双栖。”   “这也太没道理了吧。”瑞和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就算我真的给她闺女补课,也不能保证她一定能上柏杨大学啊。”这一听就不是正经结亲的做法。   “对啊,所以我妈不愿意帮她做媒的,没想到她今天刚好过来,你正好又来我家了。不过你放心,我妈刚刚不是没直接说吗?你说要走,我妈也没留你。她心里有数,如果一会儿我妈问你,你不愿意就直说,我妈会帮你推掉的。”   “我明白了。”   既然这样,瑞和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回家后不久,李大水来喊他去家里吃饭,晚饭后瑞和告辞回家,秀娥婶子也没再说起这件事,瑞和便直接回去了。   离家一年,再一次睡在自己的床上,瑞和心中感慨万千。   隔壁张大山的家里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好像是张大嫂得了感冒。他回家到现在还没和张大山夫妻打过照面,他也没有过去打招呼的意思,那年的偷盗事件早就将两家人之间的交情磨灭,他也不想再去维系表面的交情。   第二天一大早瑞和就借李家的自行车去三个姐姐家,先去大姐家再去二姐家,中午在二姐家吃饭后下午再到三姐家,将从京都带来的礼物送给她们之后,最亲近的亲人就算探望过了。接下来的几天瑞和相继探望中学的郝老师、同样刚刚回家过年的许蔡恒、张田生叔和大队队长张爱国以及族中的几个辈分高的长辈。   再抽出一天时间去采购食物,除夕夜就到了。他婉拒李大水让他去李家过除夕夜的邀请,自己整治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较冷,早上还下起小雨,傍晚时吹来的风都带着钻骨的凉意。瑞和将门关上,温声喊:“我们来吃饭吧。”   话音刚落,一颗红色的光球凭空出现,飘着落在桌上。   “坐这里。”瑞和忙指着桌上的小篮子说,“去年的席子已经坏了,今年我编了个小篮子,里面还有小被子,你坐这里吧。”   小小的篮子里塞了好几层的由碎布头缝制的被子,正好将篮子挤满。   系统460犹豫了一下飘过去,稳稳地立在上头,因为有被子的缘故,它坐在那里视野刚刚好。   虽然自己没有实体,它却似乎真的感觉到底下被子的柔软。   “宿主真的是一个细致温柔的人。”它这么想着,也和瑞和道谢,“麻烦你了宿主。”   “不麻烦的。好了,我们吃饭吧。”   说是一起吃饭,其实只有瑞和一个人在吃,突然他开口说:“那一年真的不好意思。”他想起自己因为亲人不在身边而掉眼泪的事情,脸有些燥。他后来也想明白,系统460是为了安慰自己才改变主意,提出愿意陪着自己吃年夜饭。   那时候的自己刚来任务世界一年半,当时的自己还跟小孩子一样,脆弱又爱哭,几年过去了,他却还是能回想起当初有人陪伴着自己吃年夜饭的幸福感。   系统460疑惑地问:“什么事情要谢我?”听瑞和将事情说一遍之后,系统460说:“宿主不用这么客气,照顾宿主的心理健康是我的责任。”   瑞和苦笑:“你总说这么直接。”连一点幻想都不留给我,让我想假装我们是好朋友的关系也做不到。   在这个任务世界里已经度过近六年的光阴。这里的人事物都无比真实,如果不是已经知晓内情,他也许会真的在这里安顿下来,娶妻生子度过一生,然后死去。   可事实却不是如此。   他终究会离开这里,到底只是一个外来的旅客。   不管是原身的姐姐、李大水,上大学后认识的室友和其他朋友,到最后都会分离,只有系统460会一直在自己身边,给予自己无尽的向前的勇气。无论何时,他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他不会是孤身一人。   在这样的念头下瑞和想和系统发展出更深厚的情谊是很正常的事情。让他遗憾和无奈的是,系统460一直是公事公办的模样,这几年相处下来竟然还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听了瑞和的话,系统460困惑地看向宿主,不知道为什么宿主会露出这种表情。   瑞和轻声问它:“你们公司是不是规定,系统要和宿主保持距离?不能交朋友?”   系统460仔细过滤了一遍系统行为守则,认真否认:“并没有。”   瑞和的心情更低落了:“那是你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吗?”他反省自己这些年的言行,更加失望了。   胆子小、磨叽、早些年还爱哭,系统不愿意和自己做朋友没错。   饭桌上安静下来。   瑞和有些食不知味,吃完饭之后开始洗碗。夜色已浓,外面时有炮竹声,到夜里十一点的时候市区的方向突然有烟花升空,烟花是最常见的火树银花。瑞和跑出去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烟花在他眼底映下绚烂的色彩。   “真好看。”   反正闲着没事做,他回屋办了个椅子坐着看,满心安宁。   十一点半时他回屋睡觉,躺在床上的时候系统460忽然出来停在他的床帐里。   “宿主,我仔细分析过了。”系统460严肃地说,“宿主的成长历程说明宿主有些缺乏安全感,为了宿主的身心健康,以后我会开启人类朋友相处模式和宿主交流沟通,‘虚拟随身朋友,你值得拥有’。”最后还念了一句广告词,瑞和哭笑不得,虽然不是自己期盼的那样,他还是为系统的细心体贴而感动。   “好。”   1979年春节在改革开放的号角声里,染上几分不同往年的热闹与喧嚣。   今年正月十九,上美村竟然还恢复中断十数年的游神活动。瑞和年轻力壮,又是“最厉害的大学生”,因此免不了被抓过去抬座椅,老爷庵里的神仙像坐在座椅上,被青壮们抬着绕了村走了三圈,全村出动,炮竹不歇。瑞和脸上蒙着一块布挡烟尘,到处都是炮竹过后的硝烟滚尘,连路都看不清了。   孩子们提着灯笼跟在游神的队伍里,嘻嘻哈哈。队伍走过哪里,那里的村民已经点着香站在路边等着,等香炉经过赶紧过来插上,许下心愿。   真是热闹。   异地不同俗,瑞和被这样浓烈热闹的气氛感染,也觉得非常高兴。   拜神被称为封建迷信,可人生活在世上就需要一些念想,信仰能给予众人力量。封禁十几年的游神活动一招解禁,这次游神办得格外盛大,今天上美村游,明天后天大后天,其他村子也有活动,热闹一直延续到正月过完。 第50章 穿越1972   当然了,正月里不止这些热闹,还有一种热闹是瑞和避之不及的,那就是有好多人想给他做媒。委婉含蓄一些的,就找中人来探口风,豪放一点的,就直接牵着闺女来他家拜年。   瑞和第一次见到华婶子和她闺女时真的吓一跳,华婶子在秀娥婶子那边走不通,竟直接带着女儿来他家了。   多尴尬啊!   他几乎不想让人进来,可华婶子很不见外,挤进屋后先打量一番,先说:“你这屋子不是很好,太破了。”很是嫌弃的样子。又看向瑞和,“你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还穿得这么寒碜,在京都没人笑话你?”   这话说得?   瑞和收住脸上礼貌的笑容,又听华婶子说:“那天在秀娥家听你说你暂时不想结婚,这怎么能行?这男人啊时间到年纪到就得结婚生子,这是老祖宗就留下来的规矩,你总说不结婚,怎么对得起爹娘?等到毕业再结婚,你都几岁了,到时候生孩子就晚咯,和你同样岁数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的下一代就晚人一步啦……”   瑞和的笑容完全消失。   说实话,华婶子这些话,若是亲近的长辈以关切的语气说出来,瑞和感受到的只有关怀和谆谆教导。   不管这些话有没有道理,总归是长辈们自己的生活经验,瑞和即使不赞同,也会为他们这片真心地耐心地听。   可华婶子这个人,一则瑞和只和她见过一次面打过一次招呼,完全没有交情。二则……她说话的口气与神态,他不喜欢。   瑞和打断她的话,眼睛一下都没往她女儿身上瞥:“华婶子,我要去我姐家,没事的话要不你先回去吧。”   华婶子噎住,继而不高兴地说:“你这孩子,还说是大学生呢,怎么一点礼貌的没有,书都白念了。”她看向自己女儿,“这是我女儿,你喊小梅就行了,你们年纪差不多聊一聊嘛,我跟你说啊我女儿可是村里的村花,村里读高中的女孩子就她一个人,配你是绰绰有余了……”   又开始说起来。   瑞和真的没见过这样没有礼数说话没分寸的人。   他立刻站起来走到门外,高声说:“华婶子我要出门了,你们出来吧。”说罢开始摆弄门锁做出要锁门的样子。   没想到华婶子比他还厉害,直接说:“那你去吧,我帮你看家。”   瑞和无法,只好跑去李家寻求帮助。秀娥婶子气恼极了:“这阿华怎么回事,有这样做人家老娘的?”小梅那孩子今后还怎么做人?哎哟她真是气死了!“你别担心,我去把她喊过来!”秀娥撸着袖子雄赳赳地冲到瑞和家。瑞和等华婶子母女离开才回家去,李大水说:“要不你把门关了假装不在家吧。”他也觉得有些好笑,“你真的是太受欢迎了。”   “这种欢迎我宁可不要。”瑞和叹气,“我连我姐姐那里都不敢去了。”姐姐本就为他操心终身大事,姐姐婆家那边的亲戚也有许多,似乎适龄的女孩子不少,便都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不愿意姐姐难做,就和姐姐说好不过去她们家了。   “没想到华婶子直接过来了。”他皱着眉头。“照理说她家肯让女儿读高中,该是很心疼女儿的人家才是,怎么做事却这么没分寸。”   李大水关上门坐在桌子上自己倒水喝,闻言说:“我听我妈提过,好像华婶子有什么苦衷。她女儿才十八还是十九?似乎也没什么主见,看起来木木的。”又安慰瑞和,“别想这个了,你的演讲稿写好没有?”   说到这个瑞和又想叹气:“我都上大学一年了,这时候还给我开表彰大会让我上台演讲,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77年的大学生,78年六月的高考咱们公社也没有第二个上柏杨大学的啊,你就是个活招牌亮晶晶,不找你找谁。”李大水倒是喜气洋洋,“你别拧着啊,该去就去,到时候我还要带狗蛋蛋去看你演讲呢,给他也熏陶熏陶。”   “我就是说说,去还是要去的,公社对我的好我都记得。”该配合的他一定会配合。   “对了,之前你不是说想重新建房子吗?现在是什么想法?”   瑞和摇头:“不建了,我一年就回来一次,起新房子没人住。”再说他计划考研究生,那就得再读三年,未来好些年都定居在京都,在老家起房子不划算。   “那你可以在京都买房子啊。”李大水建议。   “你当我不想买呀,买不着。”瑞和苦笑,李大水的建议让他想起一桩伤心事,每次想起他都脸红。不过李大水是最好的朋友,说给对方听也不怕被笑话。   “我不是写信跟你说过,周末我会去给中学生补课吗?我听学生的家长说,平反之后好多房子都重新还给以前的主人,他有一个亲戚的房子就被还回来了,亲戚在农村落户了不愿意再回来,就把房子卖了。”   学生的父母在厨房交谈时被他不小心听到——补习的那户人家并不富裕,一家五口住在二十平的筒子楼里,却对孩子的教育很上心,请瑞和来给明年六月即将高考的儿子补课。房子小隔音差,他的听力又好,这才听到夫妻俩的谈话。   原来是他们当年被批斗的亲戚平反了,被搜缴的财产被发放回来,其中就有一座小四合院。亲戚不愿意回到伤心地便将房子卖了,学生家长谈及此事很不高兴,说亲戚没有人情味,卖给别人也不卖给自家亲戚。   他抿抿嘴,觉得说别人的闲话不太好,便轻描淡写地盖过去。“我就起了买房子的心思。”   买房子的计划不是突然有的,他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未来的房价非常高,京都这样的大城市更加高。他现在有闲钱放在银行里吃利息,除了去年买二手自行车,读书生活完全没动用到里面的存款。勤工俭学、打工、学校助学金,能够很好地安排他的伙食费。   所以他打算在京都买房子,买最小的那种,也算一项投资。   他现在能动用的钱取整数有四百三十块钱,也只能买最小的。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打听,还真的让他找到一间。柏杨大学南门外面是成片成片的老城区,瑞和在里面寻摸了一个多星期,遇到一间十平的老房子要卖。卖房子的是原住户的儿女,老太太已经去世,这间老房子太小太老,分给哪个儿女都不合适,儿女们干脆决定把房子卖了分钱。十平,要价五百块钱,瑞和砍价不成功,便回宿舍打算请朱红星帮忙。   宿舍的人一起出主意,一个说可以借他一点钱,一个说帮他砍价。没想到推门进来的陈平安听了前因后果,一句话打破瑞和的计划。   “你的户口是京都临时户口,按照规定是没办法在京都买房过户的。”   一下子让瑞和燥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他赶紧问陈平安相关详情,陈平安说:“买倒是能买,签购房合同就行,不过你本来就不符合京都的购房条件,房子是无法过户的,房子这种东西一日不过户,未来就一地鸡毛,走法律程序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赢。我爸说上个月才处理了一桩买房没过户的纠纷,前户主和现买主打起来了,打了个头破血流。除非你能找到一家讲信用的户主,他答应等你正式落户京都就陪你去办理过户,不然的话……”   可是未来的事情,怎么能先预定好呢?   瑞和苦笑:“所以我就打消买房子的念头了。”   想要在物价不高的时候投资房产的计划流产,瑞和只有一点遗憾,倒没怎么难受。   他很感谢陈平安,也意识到自己在一些政策了解的薄弱,因此特地找了那方面的资料来看。还好这一次有陈平安的提醒,可到底还是要自己心中有数才好,未来不可能总有人正好能提醒自己。   李大水听完有些沮丧:“原来如此。那就算了,反正咱们村里也有房,咱们村今年很有可能要分宅基地了——”他刚说完就想起,好友的户口现在是在京都?“那还能分得到吗?”   “应该分不到。”   “不会吧!那这样不是哪边儿都靠不上吗?”多亏呀!   “没事,我之前不是已经买过一块地了吗。”   “那不一样啊!那是买的,这是发的,不用钱。”李大水说,“不行,我得去找田生叔聊聊,反正你刚迁出去时间还短,总该给你发一块吧。”   瑞和谢过他的热心肠:“不用啦,别让田生叔难做。好了不说这个了,我看你这几天脸色不好,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李大水叹口气:“竹器厂的生意很差,其实我过年前两个月就没去上班了。明年可能情况会更差。”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李大水茫然地摇头:“我妈说让我下地种田,年前爱国叔说村里跟随国家政策,明年要开集市。我妈说让我跟我哥一起种菜,明年可以去市场卖菜。可是我觉得……现在家家都有自留地,谁家还去市场买菜啊?真能赚到钱?”   随着去年年底的三中全会召开,国家迎来了许多变化,上美村这样的小村子也受到影响。   “可以运菜去市里卖。”瑞和安慰他,“我们有自留地,城里的人没有啊。如果你去城里卖,卖得比门市便宜一点,肯定有生意。咱们村子里不是还有人会做豆腐豆干吗?我记得老明叔家就有,如果你能在他那里采购一些豆制品一同去城里卖,同样价格低一些……”瑞和绞尽脑汁为李大水出主意。   李大水缺的正好就是思路,需要有人从客观的角度打破他的困惑。听了瑞和的话李大水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听你这么说我安心多了,说实话我在工厂做了这几年,突然之间让我不做了,我是真不知道该转业做什么。”   大多数人都是习惯安逸的,特别是这种安逸能带来不错的钱财收益的时候。李大水只是在澄阳市竹器厂外包的乡间小竹器厂工作,算不上吃公家饭,面对即将的失业也惶恐不安,更别提城里那些工人了。可是随着国企改革,一部分人失业是无法避免的。   瑞和想了想还给李大水提其他方面的建议,比如开店啊,就像李大水上辈子开小卖部,这辈子可以做得更大一些。   八十九十年代会是创业的好时机,浪里淘金,只看你有没有智慧和勇气。   李大水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得没错哎,我回去再想一想。真希望竹器厂不会倒闭。”   说完烦恼的正事,李大水又活泼起来,说起瑞和不知道的八卦来。只见他挤眉弄眼:“你还记得卢培音吗?” 第51章 穿越1972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瑞和还愣了一下,在李大水催促的视线里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   卢培音,原身青少年时美丽的远在天边的梦,这辈子已经远离太久,如果不是李大水突然提起,瑞和几乎要完全忘记她了。   “记得就好,前些年她不是订婚了吗,咱们还在高考结束那天见到她和别的男同志很亲近?对对,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李大水不好和妻子说卢培音的八卦,这样显得自己不正经不稳重,有损自己的形象呀。好不容易好兄弟回来了,当然得唠嗑几句。“去年卢培音回城了。”   “她考上大学了?”瑞和问。考上也正常,上辈子卢培音在七七年高考恢复的时候就考上了,这一次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考上,拖到七八年也不奇怪。   “不是!她是冬天走的,去年的高考她又没考上。”   瑞和怀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你一直都在关注她吗?”   “冤枉啊!我没有!”李大水忙对妻子表忠心,“你知道我在竹器厂工作,她也是竹器厂的嘛,我听厂里的工友说的。她定亲的对象是竹器厂老板的侄子,去年高考后两个人经常吵架,卢培音总是在厂里哭。去年秋天不是又高考嘛,她又去了,好像没考上,和她关系不太一般的那个男同志听说倒是考上了。”   李大水说的有些乱,瑞和还是听懂了,“那你说她走了?”   “她家平反了,好像家里写信来,说她妈原来的单位给她妈补偿,她妈不要,只要了一个岗位,这不卢培音立马就走了。闹得可大了,本来她对象家见她高考没考上,已经开始准备婚礼了,结果她拍拍屁股就要走,好像差点开不了介绍信。十一月份那阵子她没来上班,很多人传她——”李大水压低声音,“悬梁自尽。”   瑞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决绝?没出事吧?”   “肯定没出事啊,我不是说她回家去了吗。反正后来她就走了,她对象的妈在竹器厂连着骂了她半个月呢!”如果不是后来厂里放假了,她还得接着骂下去。   听起来真是混乱。   瑞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卢培音这辈子人生轨迹的变化,不止提前和对象定亲,两次高考都落榜,不同上辈子和对象家好聚好散,这辈子竟然是撕破脸的模样。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他对卢培音没有一丝兴趣。   李大水也看出来,其实他也是随口唠嗑,这个话题不感兴趣那就换一个呗,他又说起张大山的事情。   “你大嫂终于生了个男孩,做她家的女儿真是惨。”   瑞和叹口气:“你在信里跟我说我还不信,招弟说是六岁了,其实才四周岁,我大哥大嫂也是真狠心。”   “可不是么,我每次来你家给你打扫卫生,经常看见他家打骂孩子,这么小的孩子帮着打酱油就很乖了,什么洗衣服啊做饭啊,竟然都叫孩子做。我妈和我婶子聊天的时候还说起你嫂子呢,说她怎么越来越懒了,以前不是特别勤快吗?”   仔细想来,似乎是从那一天张大山夫妻偷盗被抓之后……从那时起夫妻就时有争吵,张大嫂似乎胎像不稳,整个孕期很少下地,家里的家务也都是张大山在做。他也只知道这些,毕竟后来他读书忙,并不愿意花精力去窥探别人的生活。   生活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外人无法取代。   张大山夫妻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瑞和不清楚也不在意。前几天张大嫂还来找他,说让他给她的幺弟补课,他也拒绝了。   早些年就断绝来往了,瑞和并不想为了所谓的面子委屈自己。   “唉不说了,我回家吃饭了。” 午饭时间到了,李大水也回了自己家。   瑞和吃完饭之后开始看书,隔天就是公社开的表彰会,地点就在公社的办公大楼,李大水载着他过去,胸口还绑着“要去接受知识熏陶”的狗蛋蛋。狗蛋蛋一路啊啊啊地叫,高兴得不得了。等到了公社瑞和还看到了自己三个姐姐,他之前让她们不用过来,不过显然她们觉得来看弟弟演讲很重要。   不止如此,还带了丈夫儿女和一二婆家人来。   瑞和更紧张。   表彰大会办得很盛大,77级和78级的大学生都被请了过来统一表彰。特别是77级的,当时春季开学时间太赶,一眨眼就都跑去报道了,公社这边要发奖金需要程序和时间,结果全部没赶上。78级的倒是秋季开学,时间也充裕,可是和77级有一个柏杨大学大学生相比,就有些不太荣耀。   瑞和感受到其他人关注的视线,更加不自在了。偏偏他还是压轴,需得坐在台下等到最后。轮到他上台演讲时,他说一说自己学习上的技巧以及鼓励一番应考生之后就迫不及待地下台了。   在大学里,他是最普通的一个学生之一,在这个地方,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多得让他浑身别扭。   “哎哎等一下,小山呐你就站在那里,我给你拍一张照片,对把奖状举着。”   瑞和刚下台就被再次喊上去,举着公社发的奖状照了一张照之后还不能走,主持人将公社领导、学校领导老师以及77级78级学生请上台来,说来一张大团圆大合照。   站在台上,瑞和看见坐在李大水肩膀上挥动小手的狗蛋蛋,也看到欣慰地看着他的姐姐们,突然之间他就淡定下来,腰也忍不住挺得更直。   “好,我数三二一你们就笑一个!开始了啊!三——二——一——”   瑞和露出清浅的笑容。   表彰会结束之后,瑞和还拜托照相的师傅,帮他和家里人合照一张,公社主任笑呵呵地批准:“到时候洗好一起给你家送过去。”   张萍她们笑得合不拢嘴,抱着、牵着孩子依次站在瑞和的两侧,李大水也抱着孩子站在旁边,大家一起露出笑容,大声喊:“茄子——”   寒假过得很快,总的来说,这一趟回家的生活是非常丰富多彩的。之前开学时瑞和走得匆忙,直到这一次回家他才后知后觉,成为柏杨大学的大学生给他带来了许多东西。   他的姐姐,神采飞扬,昂首挺胸。   他走在乡间,对他打招呼的人一茬接一茬,小孩子看他时眼神敬畏崇拜——好像他是什么厉害的大英雄。   张田生私底下也在跟他说,今年村里可能要发一批宅基地,按照户头一户发一块。他现在的户口在大学里,村里开会决定,还是会给他发一块宅基地。还说,不管以后他回不回来工作,上美村还是他的家,让他要常来看看。   只是一个大学生的身份,他就已经与众不同。   这让他感慨的同时,也更增添了几分压力,这份压力会鞭策着他继续努力。   还没出正月,瑞和就决定回学校了,他打算早些回去打工,之前已经和补课的学生家长约好,开学前还要再补课一个星期。   而与他同行的还有郝老师。   郝老师全名郝春晖,京都当地居民。瑞和之前写信询问过他是否需要拜访他信上写的故友,那时候郝老师说不需要。   不需要拜访,却让瑞和有困难便过去寻求帮助,可见信上都是值得信赖的人。这次瑞和回家过年也去看望郝老师,元宵之后郝老师找上来,说他也要返京,打算和瑞和同行。瑞和自然高兴地应承下来。   从打算出发到准备行囊告别亲友,之间又过了两天。两人坐上火车那天是二月二十四,火车一路北行,在河名站转车后再直入京都。郝老师脸上一直带着忧愁和怀念,看着火车外的景物轻声说:“那一年我也是这么坐火车南下的,稍不注意十几年已经过去了。”垂眸念了一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衰”,十分感慨的样子。   瑞和不曾去问郝老师以前的经历。那个年代的人,许多都经历过家庭分崩离析、亲朋分离的悲伤之事,郝老师能从京都到千里之外的南沁省上美村里做知青,大抵也有不想回首的伤心往事。   八天八夜的火车,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同伴而变得不一样,郝老师心情低沉,只偶尔发出几声喟叹,瑞和并不打扰他。   新年后火车上乘客仍然十分密集,在还没有离开南沁省出来的读书的时候,瑞和根本想不到外面的世界竟会是这样的。在他以为其他人应该也都是在为生活打拼、在田地间滴洒汗水的时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其实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拼搏的方式有许多种,人也是流动的,并没有固守在一处。   没看见不代表不存在。   不管坐多少次火车,看着那些陌生的、匆匆的乘客,总让他生出世界广大、百态人生的感慨。   周兴桂教授说:“学历史的确要多看书,其实不管学什么专业,书籍都是不可或缺的朋友。可闭门造车也不可取,人啊,还是要常出去走动走动,就算是看看花园里的花啊草啊,路上的行人叫卖的小贩,都会给你带来不一样的体验。人不能关着门活着,做学问也是如此。”   瑞和对此深以为然。   抵达京都火车站的时候,瑞和要送郝老师回家,郝老师笑着说:“不用,我对这里很熟悉的,真要说的话要不要我送你回学校?”   两人都笑了出来。瑞和便说:“那等我周末有空就去看你。”   郝老师点头:“好。我的地址你已经记住了对吧?得空就过来玩吧。”   仿佛近乡情怯,郝老师的表情有着显而易见的愁绪。   两人分别之后瑞和坐公交车回到学校。他是第一个回校的,见宿舍里蒙上灰尘味道不好,他花了一天收拾打扫卫生,之后几天室友陆续回来,最让瑞和惊奇的是,鲁安平结婚了。 第52章 穿越1972   “早就订婚了,这一次回去就把婚给结了。”寝室里,鲁安平满脸喜气发喜糖,还甜蜜地抱怨,“我对象还说我在京都见识多花花草草会变心,害得我哄了好久,这下好了,结婚后她就不用念叨了。”   马成功贼兮兮地说:“也不用啊半个月一封信地来查岗了。”   宿舍的人善意地笑起来,鲁安平却不像以前那样害羞,反而大方起来:“是啦,这下没有你打趣的机会了。”   瑞和也笑了:“祝你们百年好合和和美美。”   其他人也相继送上祝福。   鲁安平一一谢过,然后有些怅然地说:“不过刚开学我就想她了,结婚之后我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不过我一定会努力的,她以前和我好的时候我就是个煤矿工人,她的同事都笑话她,现在她嫁给了一个柏杨大学生,今后我要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   朱红星也说:“你这个想法很好,成家了就要担起责任,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抛弃妻儿的另觅新欢的人有,可也存在像朱红星和鲁安平这样普通却踏实可靠的人。可见人的品性都是不同的,选择也不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生活就是压力随行,不停奋斗的过程。   瑞和觉得自己的室友身上有许多值得自己学习的东西,他也庆幸自己能在大学遇上这样一群室友,他们都是平凡而又不凡的人。   新一学年的开始,意味着更精彩更忙碌的学习生涯开始了。   这一年夏天,瑞和遇到了卢培音。说实话第一眼他还没认出来,遇到卢培音的地方是在国营饭店里,瑞和再一次跟着周教授出去开学术研究会议,自从他决定以后要读研究生之后,周教授俨然已经将他当做自己的弟子,正好瑞和又是周教授的生活助理,周教授更是去哪儿都带着他,让瑞和见一见世面、开拓一下眼界。   这一天,会议开完之后与会的一个老教授和周教授是老同学,非常热情地请周教授到国营饭店吃饭,说:“我最爱它的红烧肉,做得特别有味道!”   来给他们收拾桌子点餐的,就是卢培音。卢培音先失声喊他:“张小山?”   瑞和正在记笔记,梳理接下来的行程,老教授正和周教授在看菜单,周教授说:“不用点这么多,我们才四个人。”老教授不愿意:“你难道来一趟,咱们都好几年没见啦,咱吃一顿好的!”老教授的学生在一边笑着看着,他见桌面有些油腻,于是招手喊:“麻烦收拾一下桌子。”   “来了。”   来的人就是卢培音,瑞和听见她喊自己便抬头,入眼是一个穿着工作制服的年轻女人,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着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带着惊喜和意外,微微瞪大的眼睛使得她整个人呈现一种单纯干净的气质。   这是一个被岁月善待的女人,瑞和几乎一眼就认出这是卢培音,她和几年前几乎没什么分别,甚至因为不用再风吹日晒,还更好看了。   他点头:“卢同志。”   卢培音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汹涌澎湃。说实话,她讨厌那个地方,讨厌那里的人,唯一喜欢的人考上大学后背弃承诺离她而去之后,那个公社里就没有一丝能让她留恋的东西了。   在她看来,穷乡恶水刁民,那样地方的人能有什么出息。   可她先后被自己说的话打脸了。那些刁民考上了大学,而她,一个堂堂城里姑娘,打小接受教育,高中毕业,竟然没考上大学?   她不愿意相信是自己心太杂,分心导致高考落榜,而是觉得果然是这片山旮旯的破地方克她。既然在这里考不上,在她妈平反后得到单位补偿之后,她就顶她妈的职位回城了。   后来又经历了种种,总之她也费劲心思才得以跳槽到国营饭店来。那个小破厂子有什么好待的,还是国营饭店好,能来国营饭点吃饭,无一不是家底殷实的。而且,来国营饭店吃饭有面子,一些层次较高的比如教授啊主任啊干部等等,也会选择来饭店吃饭,这不就是多认识人的好机会嘛。   但是,她真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会遇见张小山。卢培音是怨恨张小山的,恨他的喜欢太短太浅,她为了进厂不得已接受了前未婚夫的殷勤。可好处不是那么好拿的,一步错步步错,她又不得已和对方定亲,害得她之后的道路充满泥泞坎坷,损害了自己的名声。虽然回到自己家乡之后,没有人知道她在河寮公社发生的事情,可对于追求完美的她来说,那到底是一个污点。   卢培音见瑞和对她淡淡的,心里再次涌起一股怒火,可是她认出老教授和他的弟子,这是常客,是旁边大学的洪教授。再看向周教授,若无意外也是一个教授了。   这是一桌文化人。   卢培音露出笑容,带着三分惊喜两分热情地招呼瑞和:“真的是你啊小山,好几年没见了,你过得还好吗?”   她笑得再温柔,瑞和都觉得后脖子凉飕飕阴测测的,这是一条美女蛇。   他说:“还好,麻烦帮我们收拾一下桌子,然后再点餐。”   “好的,稍等。”卢培音对着周教授等人露出微笑,可是利索地擦桌子。   周教授看了瑞和一眼,没说什么。老教授倒是问:“小山啊,你认识这位同志?”   “卢同志以前下乡到我的老家。”瑞和解释。   老教授笑着说:“原来是这样的缘分啊。”   卢培音收拾好桌子,热情地开始介绍今天的菜式,还说:“洪老师,今天有您喜欢的红烧肉,要来一份吗?”   “哟,你记得我?”   “当然记得了,洪教授常过来,最喜欢红烧肉和炖猪蹄,不过今天没有炖猪蹄。”   洪教授很高兴,连连夸卢培音细心。   瑞和冷眼看着卢培音左右逢源,洪教授和他的学生都觉得如沐春风,只说这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处事妥帖,让人舒心。   周教授拦住洪教授:“不要那么多菜,真不要,以前那是嘴馋,现在不是以前日子苦的时候,点两道菜就够了。”   “不行!”洪教授抢过菜单,“听我的,最少点五个。”转头对卢培音说:“最后加一个小笼包。”   周教授无奈,只好由他了。   卢培音收好钱和票,笑着说:“很快就上,你们稍等。”说完转身就走。饭菜确实很快就做好了,窗口开始喊名字,瑞和便和洪教授的学生一起去取。苏省的食物确实美味,瑞和对小笼包的印象最为深刻,皮薄汁多味道鲜甜,洪教授教他们:“轻轻移,慢慢提,先开窗,后喝汤[注1]。”   周教授感叹:“你来苏省十几年,看着已经是个老道的苏省人了。”   洪教授很得意:“那是,我就是一根杂草,往哪儿都能扎根。”   两个年级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人对视一笑,都有些感慨。   吃完饭,瑞和跟着周教授等人离开,刚出国营饭店大门,卢培音追上来,洪教授笑呵呵地说:“你们叙叙旧,我带你老师到前面公园走一走,一会儿你过来就行。”   瑞和并不觉得自己和卢培音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既然洪教授开口了他就应下来,不然还得多费口舌解释。   等周教授三人走远,卢培音说:“小山——”   瑞和退后三步:“有事吗卢同志?”   卢培音愣怔了一下,眼底浮起水雾,如同清晨沾着露水的花蕊,看起来楚楚可怜。“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吗?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她擦擦眼睛,露出明媚的笑容,“知道你考上柏杨大学我很替你高兴,不过你第二天就走了,也没来得及和你告别,后来……后来我也回家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谢谢关心,我过得挺好的。”   “你就真的要这么和我说话吗?”卢培音眼睛雾蒙蒙地看着瑞和,“我们到底认识一场,那些年月里我刚下乡不久,你经常帮我做农活,鼓励我,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的。”   “我们也不是很熟悉。”瑞和再次后退一步,“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看出瑞和确实没有心思,卢培音便收起脸上的表情,轻声问:“你怎么会来苏省,什么时候走?”   “和我老师一起来苏大开学术会议,过几天就走。”   “那,我以后能和你联系吗?”卢培音咬唇,“你学习很好,我想和你学习学习,今年高考我又没考上,打算明年再考。”   瑞和说:“我给你介绍《数理化自学丛书》这套书,只要这本书吃透,高考没问题的。”   这种套话不是卢培音想要的,可她知道分寸,于是柔声道谢:“好的,我记下来了,回头就去找这套书。那我以后有学习上的问题,能写信问你吗?”   “我没什么空,可能没法回你信。”   “那我给你打电话?你宿舍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卢培音退而求其次,其实写信是效果最好的,鸿雁传书,其中的浪漫缱绻不是打电话能弥补的。   “不好意思,我的宿舍楼没有电话。”瑞和回头看了一下公园的方向,“卢同志我得走了。”说完点点头转身就走,连再见都不敢说。   卢培音有些恼怒地看着瑞和的背影,身后有人喊她:“小卢,来收拾桌子了!”   “哎!来了!”她忙脆声应,赶忙进去。   瑞和没将卢培音放在心里,当天晚上在招待所睡觉前,周兴桂教授还问:“我看你好像对那个小卢同志不太亲近?”他也不是八卦的人,而是他已经将这个准弟子的性格摸清楚,小山是很有礼貌的孩子,平时对待不熟悉的同学也进退有度,今天怎么瞅着像是对那个女同志避之不及的样子,怪奇怪的。   “没什么。”瑞和不想说卢培音的是非,没必要,便说,“少时对卢同志有一些好感,后来她与他人定亲了,过年时回老家过年,听说她退亲后回了城。我对她早就没有那种心思,就是觉得和她相处有些别扭。”   周教授了然:“原来如此。”没再多问。   三天后,瑞和随同学校历史系团队回校,回校的几天时间里他一直在整理这一次实习的笔记,还要写一篇周教授布置的论文,忙得不可开交。因此等到开学时生活委员开信箱拿出两张来自苏省的信给他时,他还有些愣。   “我在苏省没有朋友啊。”他想了想,李小美和许蔡恒也不是在苏省读书。然后他看见信封上写着的寄信人名字:卢培音。   字迹婉约柔美,似乎含着少女最细腻的心思。   瑞和皱眉,谢过苏胜凡后将信拿走。晚上马成功回来,一进门就嗅着鼻子问:“什么东西烧着了?”   “没有啊。” 第53章 穿越1972(二更)   以后的日子里,卢培音还时常写信来,瑞和一封都没看,全部烧掉了。在收到第九封信之后,苏省就不再有信过来。   其实他有些佩服这样为了自己的目标而不停尝试的人,虽然说手段不太光明,可那份韧性和抓取时机的能力值得学习。瑞和辩证地学习了卢培音身上的优点之后,彻底将她抛在脑后。   时间飞快,很快瑞和就本科毕业了,他的毕业论文写《论近代西方文化传播对中国社会产生的影响》,虽然周兴桂老师觉得他适合学中国古代史,也给他指导了几个不错的毕业论文选题,但瑞和因为私人原因有一点执念,最后还是确定了这个题目。   西方入侵打破了清朝闭关锁国的壁垒,在经济、政治和文化上更是强势入侵。文化渗透固然需要警惕,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当时一些自由、民主、平等的思潮解放了国人的思想。   到了今天,买人去做奴仆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法律也不会允许。   臣服?卑微?奴隶?   不。   人是自由的,是平等的。   在这个任务世界令瑞和感触最深的,便是社会的大环境给予人发展的空间。勤奋努力的人必定不会被辜负,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奋斗,这难道不是非常美好的事情吗?   本科毕业之后,他继续读周教授的研究生,在一九八四年开始做兼职助教,一个月能拿七十七块钱工资,除此之外,他在周末的家教也办得更好了,每天忙得陀螺转。   周教授是个有些清高的知识分子,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高兴,觉得他放在钱物上的精力太多了,后来见他于学习上的投入没有因此而削减,便不再念叨他。   忙碌的日子里他收获极多。可他前几年就有一种认知,好像学得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等读到研究生毕业,这种想法仍然没有改变。   一九八五年,瑞和研究生毕业,留校做了一名普通助教,协助导师周教授开展课程。前些年周教授说自己不再带本科生,想要专注做研究,不过学校方面不允许,只削减了周教授的课程数量。   周教授鼓励瑞和继续往上考,将来也在教书育人这一行发光发热。周教授认为:教学是为学术研究提供实践的摇篮,好的学问需要在现实一次又一次地授课中不停地修正、完善,最后呈现出来的才是好学问,写出来传出去,才是值得其他人学习借鉴的好成果。   “我的教案每一年都在改。”周教授如此说。   瑞和深以为然,立下了新的学习目标。   留校之后,他的户口正式被柏杨大学接收,成为柏杨大学集体户口,他也终于买到属于自己的一间房。   这几年他一直没有放松,学习之外的时间可以说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不是在学校勤工俭学,就是在打工。而出身柏杨大学的大学生,无疑在课外补课方面有得天独厚的名声——人家家长一听他是柏杨大学的,心里就肯了十分,价格开得也很不错。   最少一节课两个小时收一块钱,等到后来他辅导的学生里有五个考上大学之后,他的教学名声在学生中传出去,从八零年开始,来找他给孩子补课的家长就更多了,有些大手笔的家庭一节课还出到五块钱,只要求周六周日两天一对一辅导。当然了,这是少数。   但积年累月下来,瑞和攒了一笔存款,这笔存款平时完全用不着,六七年下来,瑞和将存款单合起来算了一遍,竟然存了两千六百八十八块钱。加上兼职做助教两年的工资津贴存下的五百块,他也算小有资产了。   他一个月存一次,也没想到会存到这么多钱。   于是打算干脆买房子。陈平安是当地土著,见识也多,宿舍里就他和瑞和一样继续考研,只是两人跟的导师不一样,陈平安学的是世界史的研究生,不过二人一直有联系,关系很好,毕业后陈平安也留校任教,听说他的母亲以前也是柏杨大学的学生,现在就职于外交部,陈平安对这所学校有着两代人的情怀,几乎将这里当做自己第二个家。   他给瑞和建议:“这么多钱就不要买那些普通的房子了,直接买四合院,这种院子的款式经久不衰,真要说还能说声古董呢。”   “能买得着吗?”京都的四合院瑞和也见过,郝老师家就是住四合院,都是以前的老房子了。   “我帮你打听打听。”   陈平安说打听,一个星期后就给瑞和寻摸出来一个了:“小,也旧,只有三间屋子,现在买就能立刻办过户。”   小、破倒是没关系,瑞和只是想投资。“多少钱啊?”   “户主说一口价三千块,你要的话我们再去砍价。”   “真贵啊。”前几年他听学生家长说的,亲戚家的四合院卖了一千三百块钱,也是一个小院子,现在竟然涨价到三千块了,可以说翻了一倍不止,这才过去六年。   “你也说过去六年啦。”陈平安失笑,“这几年物价房价,不管什么价都在涨,我姑姑这些年一直在等单位分福利房,排啊排总是排不到。早些年平反时在市场上真的有许多流通买卖的房子,我爸就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去买,说是做房产投资。还跟她说自己买房子,结果我姑姑不肯,一家六口挤在四十平的房子里,又堆满了东西,家里什么都置办了,电视机收音机家里一人一台自行车,去年还买了洗衣机,存不下钱,只盯着单位分房子。今年我表哥要结婚,抓瞎了!住不过来啊,这时候想买房子,那更买不着了。”   瑞和笑:“你爸真是高瞻远瞩。”   陈平安难得情绪外露:“我爸真的很厉害,我妈说如果他没有进公安系统,可能会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他和陈平安找时间去看过,这院子是破旧,听说得有三四年没住人了,到处都破,夏天漏水冬天进雪,没法住人。修缮麻烦,推倒重建也得一大笔钱,户主自己另有几处房产,看不上这里。正好家里孩子想去做生意,就打算把这个院子卖了。   经过协商讲价,瑞和一口价两千八百五十块钱买了,签合同之后又花了几次周末假期,跑前跑后办好过户手续。   这样一来,他在京都就有了根。   知道他买了房子,李大水很快就写回信:“等我儿子去京都上大学,我再去看你的新家。”他在信中如此说,瑞和看了忍俊不禁,提笔写道:“你此时就可过来,我必定扫榻相迎。”又写,“狗蛋蛋年纪小坐不住,你不要打骂他,好生引导劝解,再过几年长些岁数,他就会自觉一些,学习这件事情,还是要自己喜欢才好。你当年也是不爱读书呐……”   写完信,瑞和将钢笔笔帽盖上,外面楼道已经传来锅碗瓢勺碰撞的声音,炒菜的油烟从门板下钻进来,间或有邻居喊:“阿莲你把你妹妹叫回来,吃饭啦!”“哎!”   被生活的气息围绕着,瑞和露出笑容,看向小窗外红艳的晚霞。   京都的晚霞和上美村相比,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了。   瑞和将信件压在课本里打算今晚去图书馆的时候再投递进邮筒里。   忽然,系统460出声:“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成功成为‘人生赢家’,委托人张小山给宿主送来感谢大礼包,大礼包包含以下谢礼:星币八千,感谢信一封,特级香水一瓶。人生赢家系统送你任务奖励礼包,礼包内容包括星币十万,子兑换系统免费开放权以及新用户前十件商品五折优惠,没有时限。另外,截至任务完成这个时间点,直播礼物累计有星币四十万,将会一并发放到宿主账户。”   瑞和大吃一惊:“任务这就完成了?”听到系统肯定地回答,瑞和有些恍惚。   说实话,他一直是摸索着前进的,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这十几年来也一直走在学习的道路上,算是一条路从未变道,他以为还要许多许多年,也许要等到自己像周教授那样,成为颇有盛名的老教授,桃李满天下,学术上育人上都有一定成就,才能成为人生赢家,没想到突然之间任务就完成了?   “宿主没听错,任务在宿主买下房子的那一刻,委托方张小山就给我发来通知信息,他承认任务已完成,非常满意。结算数据需要时间,所以我直到现在才通知宿主。”   瑞和有些发蒙,不过他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他问:“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得离开了。”   这下子轮到系统460卡住了。   它还以为宿主在意的应该是感谢大礼包和任务奖励礼包,之前它的同事都说,每一次发放任务完成奖励都是它们的宿主最高兴的时候。   怎么它的宿主不一样呢?   “不是的,并没有任务完成就必须脱离的强制规定,事实上,每一次任务世界的回溯都需要极大的成本,在绑定的时候我就和宿主说过,投放你的灵魂进入任务世界需要耗费不少费用,而这些费用都需要宿主今后偿还的。如果宿主现在离开这个世界,则需要技术再次将你摄取离开,不过这次并不会再收取宿主任何费用。若是宿主寿终正寝则灵魂体会自动脱离。因此公司是鼓励宿主体验人生、阅尽人间的。”   瑞和听懂了,意思是,来回的费用都包含在来时的那次运输上了。他若有所思地点头:“那我暂时不走。”   系统460稍稍吃惊了一下,此时的它还是个新手系统,于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呢?”   “如果我现在走,这具身体会怎么样?”   “会让这具身体以合理的方式死去,比如病死或是事故死亡。”   “不能……再活着吗?”他死了,亲人朋友该多伤心。   “可以,宿主可以购买傀儡套餐,公司可以让这具身体在你走后继续存活,不过需要你支付相关费用。”   瑞和问清楚费用之后说:“我暂时不走,如果以后的任务世界需要用得到的话再买吧。对了,感谢大礼包我现在能看吗?”   “可以,请接收。”   话音刚落,瑞和的书桌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盒子,盒子非常普通,是木制的,什么花纹都没有,只有巴掌大小,打开之后里面躺着一封信、一个透明玻璃瓶子以及一团白色的光。   那团光在他打开盒子的时候飞扑进瑞和的额头,他觉得眼前一晕,竟然看见自己眼前浮现一块类似电视屏幕的东西,系统460解释:“这就是给宿主开放的子兑换系统了,里面有着众多商品,可以用星币购买。”   瑞和还无法接受这样先进的东西,看了半晌总觉得头晕目眩的。“这个怎么关闭?”结果他脑子里刚想关闭,那块电视屏幕就消失了。 第54章 穿越1972   系统460又和瑞和科普什么是子兑换系统,又该怎么使用,还举例子,代替宿主脱离任务世界后维持身体继续存活的傀儡商品就在子兑换系统里面。“就是那个叫做魂傀儡的。”   瑞和一一接收这些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信息,又拿起那封信:“这是委托方写给我的?感谢信?”   他怀着新奇的心情拆开信,这封信的字体非常整齐,跟印刷出来的一样。   “这是我特地为宿主转化为你看得懂的文字,重新印出来的。”   信非常长,前面很多内容都在抱怨这个体验人生的世界非常不美好。   “说什么体验古地球古华国在腾飞前那一段神秘的历史,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当时非凡脱俗的社会风貌?我他口口口的,回想起来我那日子过得太惨了,口口的没有我本身记忆的张小山太口口蠢了,根本没有我万分之一的聪明,混得贼鸡口口惨,我死了之后回到自己的世界,回顾那一生简直留下凄惨的泪水,我他口口太不甘心了啊!……”   “这怎么这么多框框?”瑞和看得一头雾水。   系统460沉默了一下:“这是一些被屏蔽的词,有些不太文雅。”   瑞和理解了,问:“是不是骂人的话?”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他给我写信为什么还要骂我?”瑞和更无法理解了。不是说是感谢信吗?   系统460给瑞和解释说那是委托方说话时的习惯语气词,并不是在骂人。“因为有些不文雅,不符合文明用词的规定所以被屏蔽了,不过不会影响阅读的。”   瑞和只好继续看下去,委托方在信里面抱怨了度假世界的靠谱之处,吐槽了无数人和事情,比如说买东西竟然要票?还不准人做生意,抓到要坐牢罚款?还吐槽重男轻女的现象,“这在我们星球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每一个孩子都是宝贝都是天使,天呐那些人为了生男孩子女孩子生了就丢,后来有那什么计划生育了,那是查一个打一个,非怀男娃不可,哎哟我口口口,都是人渣啊……”   这个瑞和倒是挺有感触的,上美村每家每户的孩子一般都是三个起步,五个也不打底,六个七个孩子都算常见。有的家庭对孩子偏爱很明显,有的家庭男孩女孩都喜欢,可以说因人而异。张小山和张大山头顶有三个姐姐,可以看出张家父母也是有一颗要儿子的心的,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那时候在村里,没儿子会被人笑话的。张家父母对孩子都一样好,几个孩子年纪相差都不大,可以说一个比一个小一岁两岁的样子,张小山记忆里,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五个孩子吃的东西也是一样的,张家父母反而没吃多少。他猜想之所以二老都去得那么早,也有当时贫苦落下病根的缘故。在张家父母死后,张萍三姐妹对娘家兄弟多有照料,都是因为父母以身作则,教导了她们手足情深的道理。   一九八二年开始实行计划生育,瑞和回上美村时却发现,政策落实到地方各地并没法严格实行,如上美村这样的普通农村地方,并不像城里工人职工那样真切受到政策的监管。想张小山上辈子三十岁结婚,那时候都一九八六年了,他不还是生了三个孩子,小儿子还是九几年生的呢。瑞和还想起了张大山的大女儿张招弟,不由得摇摇头。   “我说让我自己重新来,我不相信再投一次胎我还会那么傻缺,结果公司不肯,说只提供工作人员录入,让我购买在线观看的业务,他口口口口的,我还能怎么办啊,我憋屈啊,我就只能花钱了啊。口口晋江,在线收钱,迟早要完……”   瑞和看得忍俊不禁,觉得这个委托方真是活泼健谈。   “兄嘚,你厉害啊,刚开始我看你的直播的时候,觉得你胆子太小了,比我还不如,直到看到你拼命在竹器厂做工赚钱,才觉得嘿你真是个人才。对了你是怎么想到让大山夫妻按手指印写保证书的?哈哈哈我口口口笑死了,他们夫妻俩的脸绿得要死,你这招够狠,他们夫妻就是爱面子,有这张保证书,保管等他们入土都不敢来得罪你。”   “兄嘚,说实话,你的直播一点都不好看,不威武没有亮点,我跟你说刚开始的时候直播间都没人呐,还是我拉亲戚朋友一起来看的,嗨也怪我,我那辈子确实窝囊,也没给你留下什么有用的记忆。不过我妈说你很好,踏实稳重,算了她说得对,我也不跟她争。”   “柏杨大学不错,好学校啊,在那样的年代只要考上大学顺利毕业,未来就不用愁了,你还买了房子,天啊你知道京都的房子在二十年后多贵吗?你买的还是四合院口口口口!发达啦!发达啦!!”   看到最后瑞和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在他买了房子之后委托方就已经满意,原来四合院在以后会非常值钱。一套房能吃两辈子吃不完。最后,委托方激动地说:“你现在千万别卖!留着!以后老值钱了兄嘚!”   看完信之后,瑞和问系统460:“他说的直播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直播?”   “没错。这是默认选项,观看直播的观众会根据自己的喜好给宿主投放礼物,礼物和公司五五分成,刚刚说的四十万星币就是已经分成后的数额。直播是宿主获取星币的另一关键渠道之一,宿主想关闭也是可以的,不过根据合约,委托方仍然可以观看,仅限他一人。公司在这一方面完全尊重宿主的意愿。”   瑞和开始思考起来。   他当时接受绑定的时候,许多信息都不太能理解,于是就都选择了默认选项。现在想来,自己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被许多人无时无刻看着,实在太别扭了。可是……他想起四十万星币的分成。   输送他进入任务世界一次,他就需要缴费一亿星币。任务完成还有奖励,奖励等级需要按照任务难度来划分,这一次只有十万星币,委托方还送了他八千星币。怎么算都入不敷出。   按照系统460的说法,他不仅需要完成一定量的任务(数量还未可知,他还没权限知道),还需要偿还输送费用,两者并行,他才能够回到自己的世界,获得重生的机会。   考虑到现实问题,瑞和还是将关闭直播的话咽下去。   系统460看出他的犹豫,安慰他:“宿主放心,我们会屏蔽宿主的隐私的,不会每分每秒都让你的状态直播出去的。”说着它愣了一下。   隐私保护,规定的范围是脖子以下行为,可是它的宿主……一直没谈恋爱,也没结婚,更加没老婆。   仔细想来,宿主似乎暂时还没用得着。   瑞和叹气:“谢谢。对了,别人送给我礼物,我该怎么谢谢他们?”他拿到四十万,其实收到的是八十万的礼物。无亲无故的,这多不好意思啊。   系统460就给他解释观众的心思:“你不用太有负担,他们是喜欢你,看直播心情很好,这才想送礼物鼓励你。你如果想感谢的话可以在这里说,他们也看得到的,毕竟直播还在继续。”   “我明白了。”瑞和看着前方认真地说,“谢谢你们的鼓励和礼物,这些礼物对我来说是雪中送炭,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不过希望你们送礼物要量力而行,不要太破费了,非常感谢。”说着鞠了一个躬。   站直后看向系统460:“这样他们能听到吗?”   系统460说:“看到了,他们还跟你说不用谢呢,说期待你以后更厉害。”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观众素不相识还能这么关心他,真是好人。“我会努力的。”   最后瑞和拿起盒子里剩下那瓶香水,瓶身什么图案都没有,更加没有字。   “委托方现实的职业是古香水调制师,这是他亲手做的。”   瑞和打开木塞子,一股桂花的香气幽幽荡出来,仿佛还夹着秋凉的夜风和朝露的味道,让人闻起来心旷神怡,如坠旧梦中。   他惊喜地看着瓶子:“味道真美妙,我好像置身一片桂花林里。”味道却不像真的在桂花林间那样浓郁扑鼻,清新隽永令人心醉。   “这位委托人在业界非常有名,尊崇大自然的味道,这次来这个世界旅游,其实也是想采集一些古地球的素材。”   闻言瑞和肃然起敬,原来度假是为了工作啊。   “委托方是可以给你送感谢礼物的,如果没有违规我都会给你送来。”系统460趁机解释这种礼物和直播间礼物的差别,“直播间的礼物是充值星币才有的虚拟礼物,所以我会折现成星币给你。你可以从刚刚的子兑换系统里查看自己的账户余额,目前不会自动从你的积蓄里扣那一亿输送费,不过宿主也可以缴纳。以我的建议,最好还是先欠着吧,你可以用积蓄购买能用的商品,以此让任务进展得更顺利。”   它还怕宿主因为看不习惯光屏而不用子兑换系统,鼓励瑞和,“没事多打开来看看,熟悉一下,看有什么商品你用得着没有。这个世界是最简单的模式,以后的任务就不一定了。”   瑞和知道系统460是在为他着想,于是一一应下,打算有时间就去瞅瞅。   任务虽然完成,瑞和的未来计划却不打算中断。人生要有始有终,学习的机会难得,瑞和想着在任务世界里得来这么好的读书机会,就这样放弃他必定会后悔。   “等娘攒了钱,送我们阿和去学堂。”那一年,瑞和的娘在烛光下温柔的面容似乎还在眼前。现在瑞和身处国内最高学府之一,回忆起往事时,只觉得世事弄人。这个世界不是真的,可学到心里的知识不是假的。   一九八五年秋,瑞和考试成功,继续从周兴桂教授读博士,成为柏杨大学历史系第二届博士生之一,同届还有十一个同学。   一九八`九年秋,瑞和拿到了自己的博士文凭,之后他仍然选择留校任教。   那一年计划未来时,他只有一个小小的目标:读师范学校,以后分配做老师。没想到世事无常,多年辗转时光飞逝,他考取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学,又先后读了硕士和博士,最后仍然选择了教书这条路。   他喜欢柏杨大学这个地方,不管是它的开明、博学和自由,亦或是平静安宁,都让他愿意继续留在此地。他没有结婚,生活的压力来自自己,只要能吃饱喝足有地方遮风挡雨,静静地在学校里边做研究边教书最适合他了。 第55章 穿越1972   留校任教之后,学校正式给瑞和分配了员工宿舍。倒不是导师周教授所在的那片区域,那片宿舍是资历老的教授、干部住的,面积大。他住的是筒子楼,因为他资历尚浅,学校给他分的是六人间的,六十平,分出来他只有十平方的面积能住,很是拥挤。煮饭在楼道,洗漱在公共卫生间。   工资一个月一百一十六块钱,加上各种价补、洗理、医补等补贴,一个月能拿到一百四十多块钱。一九九三年工资改革,有了较大变动,补贴种类多多了几项,收入项目除了职务工资,还有校内工资和津贴,瑞和每个月能拿到四百三十多块钱,这在此时算是高收入群体了。   他在京都住着,仍然是一年回老家一次。   十几年过去,上美村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村外围修了国道,平整光滑的路让上美村这个小小的村子连接了外面的城镇,也变得热闹起来。上美村正好处于河寮县的中间地带,早些年集市贸易被允许开放之后又早早开了集市,这些年发展得很不错,在国道修起来之后交通更便利了,上美村的集市办得如火如荼,热闹极了。   对了,河寮公社在八四年的时候就变成河寮县了,河寮公社办公楼变成了河寮县政府。   一九九四年春节,瑞和回老家过年,参加了李大水小女儿的周岁酒。   几年前,李大水还会劝瑞和结婚生孩子,到现在已经不提了,反而让瑞和抱抱他的女儿:“让她和你亲。”又让几个孩子过来喊小山叔,“记得小山叔叔不?经常从京都给你们寄吃的和玩具。”   狗蛋蛋,大名李伟军,闻言翻了个白眼:“小山叔去年才回来,我当然记得啦。”   “臭小子,你要不记得我得揍死你,你小山叔从小就抱着你给你买吃的。我是问你弟弟妹妹,他们小,来小纯小东,还记得叔叔吗?叔叔去年过年也给你们带糖吃了。”   李伟纯和李伟东齐齐点头,李伟纯还去抱瑞和的手臂,她今年十岁,记得的事情比她弟弟多,李伟东就不敢过来了,拉着李大水的衣摆好奇地看着瑞和。瑞和一手抱着李大水的小女儿小娟,另一只手挨个摸了一下李伟纯和李伟东的头,又对李伟军笑:“你都十五了,七月那会儿你出花园我没回来,这次给你带了新礼物,回头让你爸给你。”   当地人有一个风俗,十五岁的孩子会办一个叫做“出花园”的成年礼,请上亲朋好友来家里吃饭,取个好意头。   李伟军挠挠头,和李大水一模一样的眉眼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叔不用了,我都大了,不用礼物。”   瑞和温和地看着他:“ 是一台小霸王学习机。”   李伟军瞪大眼睛,激动地问:“小霸王?!”   “没错,不过玩游戏要适量,里面有很多可以学习的东西,可以学打字识生字……”   李大水无奈地捂脸:“小山啊,你不用介绍了,这小子只听到可以打游戏了。要不你把那台机拿去退了吧,那么贵的东西给他打游戏?让他继续玩泥巴好了。”   “爸!我都这么大了咋还能玩泥巴!”   瑞和轻轻拍孩子的后背,孩子一周岁了,在当地虚岁两岁,非常活泼好动,在他怀里窜来窜去扭来扭去,还来摸他的眼镜,他后仰着躲开孩子的手,轻柔地抓住她的手:“不能抓。”点了点她的鼻子,小娟开心地笑起来,大力地拍着手。   哄了孩子玩了一下,瑞和对李大水说:“退什么,我特地给孩子们买的。游戏这东西孩子想玩就给他们玩,不要沉迷就好,这确实是学习的好工具,不能因为它还能用来玩游戏就否定它嘛。大水哥我相信你,你一定能管得住他们。”   李大水也要翻白眼了:“我才管不住,一个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田惠出现在门口笑着喊:“都来吃饭了,小娟给我吧,我来喂她。”   孩子们跟着母亲跑出去,李伟军还要磨一磨他爸,李大水挥手跟赶苍蝇一样将人赶走:“过完年再给你玩。”   “过完年都要开学了,爸!”   “臭小子,快滚快滚,再磨蹭你别想见那台机子一眼!”   李伟军咻一下跑出去。   院子里传来孩子叫嚷的声音,生机勃勃,分外热闹。   李大水见瑞和慈爱地看着外面,叹口气。“你说你不结婚,不结就不结吧,反正我家的孩子以后会给你养老的。”   瑞和收回视线,看着李大水笑了:“干嘛说这个,我不用别人给我养老,我自己有钱。”   李大水瞪眼:“等你老了病了,不得有人在床前照顾你啊?”他大方地挥手,“我四个孩子,女儿以后也要伺候她们婆家的公公婆婆,肯定不得空,刚好我俩儿子,一个照顾我和我老婆,一个照顾你,正正好啦。”算得十分精准,一脸得意。   “我真不用,我以后要是真老得动不了了,我就直接蹬腿走,不麻烦别人。”   改革开放过去许多年,社会发生了太大的变化,一间间个体户商店开起来,李大水在上美村集市租了一个铺面卖早餐,物美价廉,不止卖粿汁、粿条、面汤,还卖包子,现在集市很繁华,每天凌晨就有菜贩运菜来卖,也有零售菜贩来批发,等到天亮就走街串巷去叫卖,赚些差价辛苦钱。当年李大水开店时,瑞和寄了五百块钱回来帮衬他,后来李大水赚到钱,硬是将钱又还给他。   早餐店收费不高,早早四点钟就开张,正好服务那些做生意的人。等到日头高起来,孩子们要去上学了,家里没有煮早饭的,也会进来买一份早餐,工人也是如此。   现在大家的日子比十几年好过很多,手头也松一些,拿出五毛八毛吃一顿早饭也舍得了。   见李大水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瑞和也就放心了。至于以后老了之后的事情,瑞和早就想好了,等到老病得没法动弹,那也没办法工作学习了呀。所以他决定要在那之前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完,到时候直接就能离开这里了。真要老得不能动,躺在床上也没意思啊。   李大水再次怒瞪他:“大过年的说什么呢?”起身拽他,“走走,吃饭去。”   孩子的周年只请了亲近的亲人朋友,低调欢喜地过完了。   寒假期间,瑞和还给三个姐姐的孩子补习,张萍的大儿子大闺女、张芬的两个女儿和张芳的大儿子,今年夏天都要参加高考。自从瑞和在读研究生兼职助教有工资之后,每年都会寄钱给她们,让她们供孩子去读书。本来张芬的两个女儿没机会读,瑞和说:“让她们去读吧,至少要认字。”   孩子小,能干多少活?   反正有孩子的舅舅出钱,张家三姐妹的婆家便都没有二话,几年过去,一眨眼就都到要高考的年纪了。   瑞和对外甥女们说:“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女孩子也能撑起半边天,你们好好考试,争取以后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一辈子才不算白白浪费了。不用听那些胡话,结婚的事情不着急,你们都能自己养活自己,这才叫有本事呢。”   在这里要稍微提一提张大山的女儿招弟,瑞和不愿意和大山夫妻打交道,却也还是关心大侄女,寄钱的时候也有招弟的一份,让大姐张萍出面去给招弟上学。可惜张大山夫妻不愿意,女儿读书去了,家里的活儿谁做啊?招弟自己也不愿意,和张萍说:“我要看弟弟。”如此几次,都是如此,张萍的眼泪都掉了几次,心疼的。可没办法啊,劝啊劝,开导也开导过了,招弟却已经被困在那方天地里,小小年纪就十分固执。今年瑞和回来过年,听说她已经定亲了。   六月份高考结束,不久之后,张萍的大女儿和张芬的两个女儿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五个孩子,独独两个外甥没考上,瑞和有些意外,张萍的大儿子吴志远的学习还是不错的,倒是张芳的大儿子江红兵差一些,如果运气好发挥超常,还有可能,落榜也不算太奇怪,可吴志远也落榜了就让瑞和摸不着头脑。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来研究原因,瑞和给电话那头的大姐和二姐说,外甥女读大学的生活费他包了。   张萍骂了他一句:“自己的钱自己收着,难道我这个做妈的没有钱?家里供得起,你别操心了!”   张芬也在旁边说:“大姐说得对,你就别乱操心了,现在家里分家了,我自己做小生意挣得到钱,不用公中出钱,我小叔子他们不会说什么的。”想起两个女儿给她争脸了,更是满脸喜意,“那俩孩子这么争气,我砸锅卖铁也得供啊!”   现在读大学不像以前,从八九年就开始收学费了,一般是一年两三百块钱,加上其他学杂费生活费,一年要五六百块钱。张萍家现在只有吴梅梅上大学,压力还小一点,张芬家一下子供两个女儿,压力太大了。都是姐姐,没有只给二姐帮忙的道理,瑞和坚持,最后经过拉锯,瑞和给张萍三百块钱,给了张芬五百块钱。   他现在是真的不缺钱。吃啊住啊,都在学校里,他又不是爱享受的性子,平时的消遣就是看书读报纸,闲了还骑自行车去公园溜达,根本花不了几个钱。除了工资津贴,每次随着学校的学术研讨团出去外面做交流,还有公差补贴,一年下来最少能攒下来五千块钱,加上以前的存款,他现在也是一个万元户了,通通存着呢。   下一代开始有出息,姐姐们晚年就有了保障,瑞和很高兴。   挂了电话之后,瑞和立刻取存折和身份证出门,锁门的时候楼道里的邻居纷纷开口询问:“刚刚听你在楼梯口打电话,你家里小辈考上大学啦?”“恭喜啊恭喜。”   瑞和笑着一一谢过,这才匆匆下楼去。   等他走后,一个邻居忍不住说:“张老师什么都好,长得周正,脾气好,学问也好,可惜就是不愿意结婚呐。”这么年轻有为的小伙子——虽然已经三十七岁了,但是男人三十而立,有本事的男人什么时候都不嫌老,因此瑞和还是很有市场的。这楼里的热心人,不止一次给瑞和介绍过对象,全部都被推了。到现在也没人给他介绍了,不过想起来还是觉得浪费。   ——这么适合结婚的对象,可惜了。   “张老师看着有点憨,天天只知道做学问,这才三十七岁就已经评上副教授了吧?比我家那口子强多了。”   “可能再过两年就想通了,我一个表妹也是这样的,二十七岁也不肯结婚,天天忙工作,我姑妈都急死了。”   “哎哟那你表妹和张老师倒是挺合适,做什么的?”   锅碗瓢勺碰撞间,众人就着这个话题交谈起来,倒也热热闹闹。 第56章 穿越1972   瑞和汇好钱,路过一家电器店时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音乐声,他转头看去,一台彩色电视机正放着十几年前时兴的电视,《城南往事》,讲的是民国时期一个唱戏的女子的爱情故事,缠绵悱恻,非常浪漫,称得上经典之作,十几年过去后,看的人还是很多。瑞和没有买电视机,不过在食堂吃饭时看过一点,食堂前几年添了电视机,会在饭点的时候打开。   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女配角在后台化妆,眉眼清丽让人心醉,赫然是卢培音。   说实话,十几年前在电视上看到卢培音时,瑞和先是吃惊,然后又淡定了。在他看来,卢培音的心计不浅,如果她狠得下来,必定能够过上很好的生活。   因此,在电视里看到卢培音只让瑞和吃惊一瞬,他当时看着卢培音含泪看着男女主相拥的画面,就知道她会成功。果然,随着剧走红,里面的男女主以及相关配角也一道出名了,卢培音的戏份很重,是个敢爱敢恨的女配角,扮相特别美,有剧迷说她“有一双沾着朝露的眼睛”。   那些年,电视节目并不算很多,一部才十七集的《城南旧事》成为许多人闲暇时的娱乐节目,到今天重播,也还是有观众愿意再看。   而卢培音,现在已经是国内有名的女演员了。她今年年初刚宣布了婚讯,说是年尾结婚,然后退出演艺圈。   瑞和瞄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大道直行,卢培音心思太重做事目的太强,他欣赏她坚韧的勇气,却并不赞同她谋划人心。他只看到她美丽的皮囊,却觉得她的心并不如她的脸庞那般美丽。   家里的孩子考得好,瑞和高兴了好几天,同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十二年后,导师周兴桂故去,瑞和以儿子的身份给他办的丧礼,周教授将自己的积蓄全部捐了出去,来时两手空空,走时也两袖清风。他没有亲近的亲戚,据说都出国了。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又过了二十年,瑞和成了七十岁的老头子,也开始思考自己的后事,不是他想得太多,而是从今年开始,他的身体就有些不好了,还推了好几次学术会议。   身体的衰败来得很快,医生说是年轻时候伤了根,之后又操劳过度,需要得好好养身体,把身体各项指标提上去才好。   瑞和开始没当一回事,结果两个月过去,爬楼梯的时候忽然眼前恍惚了一下,脚下不稳摔下楼梯。这一摔可不得了,一处脚踝骨裂手脚几处骨折,住医院出不来。   陈平安被孙子搀扶着来医院看他,看着忙里忙外的护工叹口气:“你看你,我跟你说的话你不听,摔这一下够呛了吧?”   “别生气,我这不是没想到嘛,来吃苹果。”瑞和抬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给陈平安的孙子。   十六岁的孩子带着和他爷爷年轻时一模一样的严肃表情,接过苹果道谢:“谢谢张爷爷。”   年纪大了之后,陈平安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见状就不高兴了:“我没有啊?”   “给你火龙果,小苏啊帮忙切一切。”   护工小苏忙应下开始切。   “情况怎么样啊?看你这脸白得跟擦粉了一样,我早前就跟你说过,工作可以适量减少,你不听吧,这把年纪了要保养身体!”陈平安边吃水果边念叨,他孙子坐在一边闲着没事,无聊地啃苹果。   “我本来是想着,今年开始就不收新学生了,把手头这批学生带出来就退休的——”瑞和说到一半,在陈平安的瞪视下住了嘴。最后讪笑着说:“我这次受伤至少要养三个月,我已经和学校请假了。”   “三个月都住医院也不靠谱啊,等你好一点就来我家和我一起住吧。”陈平安和妻子独自住,子女孙辈轮流来看望,生活美滋滋。“你出院也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瑞和现在住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是三十年前新建的员工宿舍,瑞和分到的是一居室,里外六十平,被他安排得格外舒适,不过房子在三楼,因为房子建得早,也没有电梯。瑞和就是在晚上回宿舍的时候摔倒的。   瑞和不愿意去陈平安家里住,倒不是跟他讲客气的意思,而是自己的家住起来才舒服啊。如果四合院没租出去的话,住倒是挺舒服的,也不用爬楼梯。四合院后来被他推倒重建,租出去了。   陈平安也想到这个了:“要不和租户商量一下,提前退租?”   瑞和摇头:“不好不好,都租了十年了,冷不丁怎么能让人家搬走。”   “那就来我家住嘛!正好我家这小子要放暑假了,咱们一起给他补课!”   陈家的小孙子牙一酸,连苹果都咬不动了哟。   不过最后陈平安还是没能劝得动瑞和,瑞和还在想着要不要给学校打申请,给他换一套房子,他床头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是李大水,原来昨天他就给瑞和打电话了,结果没打通,打了一天心中不安,就给学校打电话,这才知道瑞和受伤住院了。   “我忘了充电了,别生气啊,你高血压呢。”   李大水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你个铲铲!受伤也不跟家里人说,你要气死我了!早就叫你退休你不听,现在老头一个躺在床上没人看顾你,惨了吧唧了吧?”   瑞和看着阳台上正在给他晾衣服的护工,叹口气:“你别生气,我这里有人照顾我。”   自从他上了年纪,老家人就一直惦记着让他回老家,担心他没人照顾。   李大水气得:“我奈何不了你,我现在就给你大姐打电话。”   瑞和大惊:“不要——”   “嘟嘟嘟——”   电话挂了。   他的心不安地跳起来,把手机翻来覆去地转,刚放下又拿起来。不过五分钟,手机铃声响,瑞和吓得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见来电显示写着“大姐”,瑞和头都大了,他接通电话,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大姐,那边就传来一个苍老的凄凄切切的女人哭声:“我的老幺儿啊,你在京都住院大姐都没能照看你,我到了地下怎么跟咱爸咱妈交代啊,呜呜呜……我都八十几了,再过几年就要蹬腿了,你也不回家来看看我呜呜呜,我给你煮饭吃,还能煮几年啊,你就回来吧啊?大姐想你啊……”   听得瑞和的心都酸了,忙安慰她。   “你二姐前几年也走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我日日夜夜担心你啊。”张萍哭着说,“你都七十岁了,有再多钱请保姆也比不过亲人照顾你啊,你回家来吧,家里一大串外甥孙外甥孙女排队等着照顾你呢。”   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住院,亦或是这次受伤让瑞和接受自己已经年迈的现实,他听着电话那头张萍的哭声,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也酸涩起来。   回吧,回家吧。   他终于起了这个念头。   许多人总是不服输、不服老,好像承认自己已经老去,人生就失去了盼头。所以总是放不下手头的工作,以证明自己宝刀不老。瑞和也是如此,这些年他过得忙碌又充实,在柏杨大学先后获得历史学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现在是柏杨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也是中国唐史学会、中国历史学会等历史学会的理事,参与过多项专题研讨会和学会出版物的创作推广。   他师从周教授学隋唐五代史,其实中国古代史其他阶段的学问,中国近现代史等,他也在闲暇时间深入研究过。活到老学到老,年轻时立下的计划,说是在老去之前实现自己的所有计划,可计划这东西,完成一个还有一个,瑞和总希望人生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忽然就能够理解古代帝王追求长生的心态了,真的会有一种岁月太短,霸业未成的遗憾。又因为他们是帝王,掌握的权力处于金字塔顶端,这才能为了长生做出许多劳民伤财的癫狂举动。   瑞和感叹自己运气极好,遇上这个系统,能够在许多人的人生中辗转,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呢?   听宿主这么说,系统460夸他“宿主的心态真好”,瑞和就笑呵呵地说:“这把年纪了,心态还能不好啊。”   决定回家,也不是当即就能回的。不过张萍很高兴,立刻让她孙子来京都帮他收拾东西,张芬张芳的孩子收到消息,也说要来,李大水也不甘落后,让他最靠谱的大儿子李伟军也上京都来——反正孩子就在上海,离京都最近。   这不是胡闹嘛!李伟军也要上班的。   瑞和一一推过,可老家的亲人都不愿意,最后协商只让李伟东和张萍的一个孙子一起过来,现在他的伤还没好,工作上的事情也还没有个交代,不可能说走就走。出发也得两三个月后,到时候正好暑假,李伟东在家里的超市帮忙,最好请假的。张萍的孙子是小学老师,到时候过来也不耽搁事情。   三个月后,瑞和带的博士生毕业。其实他已经好几年没有收新的学生了,也许当时就已经有了预感,现在学生毕业,他的责任就少了一大截,若是现在手头还有未毕业的学生,再将他们转到别的导师手下,对他们的学业不利。临时换老师和临阵换将一样,都是不合适的。   其他的工作,卸任的卸任,交接的交接,瑞和于二零二六年八月底,在外甥孙和侄子的照顾下,乘坐飞机返回家乡。   五年后,瑞和在梦中辞世,享年七十五岁。 第57章 番外合集   番外一 迟来的道歉   一九八一年冬,77级的历史学本科生毕业,同学们都在忙碌着毕业后的就业方向问题,瑞和和陈平安因为已经考研成功,算是宿舍里最闲的两个人。瑞和帮着鲁安平他们收拾东西,突然有人在门外喊他。   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周小勇。他与周小勇这几年交流几乎为零,不过听说周小勇被分配到京都某高校的图书馆工作,这时候也应该忙着办入职和搬家才对,怎么会来找他?   瑞和拍拍手站起来,走到走廊上。   “打扰你一下。”周小勇将瑞和引到楼下的僻静花坛处,刚站定就对瑞和鞠躬。   瑞和吓一跳,退后两步。   “对不起,我要和你道歉。”周小勇看着瑞和,严肃地再次鞠躬,“也许你已经忘记了,不过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读一年级那会儿,是我起了坏心和葛天明挑拨离间,让他误会你偷了他的钱。其实那时候我是嫉妒你,嫉妒你人缘好,在食堂勤工俭学也能招来其他师傅的喜欢,让他们给你介绍便宜的二手自行车买,也嫉妒你……红梅喜欢你。”他仿佛是憋了许久,一下子咕噜噜地将事情全部倒出来。   瑞和对那年的事情已经没什么印象,他静静地听周小勇说着,回忆起当年的事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事情已经那么久了,你怎么突然来和我说这些?”   周小勇说:“我要和红梅结婚了。”   瑞和有些吃惊,不过以前就曾听说过赵红梅在和周小勇谈对象,他道了声恭喜。   周小勇有些腼腆地笑,轻声说:“谢谢。”   瑞和这才突然发现,周小勇变了很多。其实这几年他就在慢慢地发生变化,逐渐融入人群,脸上的阴郁也淡了很多,以前那个敏感的像刺猬一样的年轻人,现在已经会露出羞涩温和的笑容了。他站在自己面前,腰杆挺直,看人的时候直视他人的眼睛。   “是因为红梅吗?”瑞和忍不住问。   周小勇愣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瑞和的意思。他笑得眼睛里带光:“对。我觉得在大学里,对我来说有两件最重要的事情,一件就是我学到了本事找到工作,第二件就是遇到了她。她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姑娘,如果以前的我是墙角的蘑菇,那她就是春日的阳光,我第一眼就喜欢上她,可是我不敢……小山,那时候我真嫉妒你,她喜欢你,我却什么都不敢和她说,只敢对你放狠话。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我太可笑了。”   之后,瑞和并没有和周小勇谈论太多。他们到底已经不是朋友,他接受了周小勇的歉意并且送上祝福,两人便分道扬镳。   瑞和边上楼边想:原来好的爱情会让一个人变得更好啊。   番外2 李伟军相亲记   瑞和五十岁的时候,收到李大水的电话,说李伟军要去京都相亲。   “相亲?怎么到京都来了?”   “他的老同学给他介绍的,那女孩家在京都,条件各方面都特别好。本来他不想去,说太远了,我跟他说顺便去相亲,主要去看看你。”   瑞和笑了:“相亲多重要的事情,怎么能顺便呢。”   挂断电话后立刻收拾房子。虽然家里是一居室,但被他收拾得整洁明亮。又因为老家常有孩子来探望他的原因,他还隔出一个客房。将客房的被子枕头晒好后的第二天,李伟军就到了。说起相亲的事情,他说同学说帮他约好了,后天周六晚上就在四季饭店里见面。   “他说女方的家长也会去,叔,你就陪我去吧,显得郑重点。”   瑞和点头:“确实是这样,你一个人去不好。那周六我陪你去吧。”   到了周六,瑞和穿上新衣服,李伟军夸张地喊:“哇,叔你的身材真好。”   “你的脸色看起来还比不过我这个五十岁的老头子,平时坐办公室坐太久也要注意运动。”   李伟军叹气:“忙啊叔。”他抓抓头发又对着镜子摸下巴,“叔,如果你年轻十岁,我都不敢让你陪我去相亲了,去了倒像是我是你叔呢。”   “胡说八道。快点收拾,我怕晚了塞车。”   李伟军看着瑞和的背影,羡慕极了。说实话,他叔和他爸的身材都不错,似乎是年轻时劳动得多,身上的肉都劲劲的。不过他爸比较黑,看起来黑瘦,他叔看着就有气质多了,戴着副眼镜儿,皮肤白皙,浑身一股读书人的温和气质,他摸摸下巴:“说是三十五岁都有人信啊。”   羡慕。   他捏捏自己的脸,总是熬夜加班,看着都比他叔老呢。   唉,律师这一行不好干呐。要出头就要把自己熬成油啊。   李伟军第N次后悔自己当时读大学报志愿为什么要报法学系,跟他叔一样报个历史系或者文学系多好。   感慨一番,李伟军还是往脸上再搓了一层什么什么乳啊霜的,这才愿意出门。   开车的是瑞和。他买的是普通的代步车,平时开得少,车子看着还很新。本来他虽然考到驾驶证,却还没着急买车的,后来孩子们陆续大了,有了工作和自立能力,就常借着公差或者假期来看他,孩子们来了,他就想带他们出门吃好吃的,逛好玩的,这时候总是叫车就太不方便了,于是他立马买了车,这车还是吴梅梅来京看他时和他一起挑的,灰色的,吴梅梅说符合他的气质。   到了四季饭店,李伟军的老同学已经在等着,忙招呼着他们进包间。过了二十分钟,女方踩着点到了,来的是女方和她的父亲。一打照面,瑞和就觉得女方的父亲有些眼熟,双方长辈开口寒暄,他就觉得声音也熟悉。   不过直到饭后双方告别,瑞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在路上,瑞和问李伟军的想法,李伟军说:“我觉得她很不错,斯文温柔。”他说着有些害羞,“我已经和我同学要了她的号码。他们父女长得挺像的,好像都是娃娃脸,看着显年轻。叔,赵小姐她父亲说是五十五岁了吧?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呢。”他心里暗搓搓地想,自己和赵小姐以后的孩子如果像外公就好了,娃娃脸吃香呀。   瑞和不知道侄子才和相亲对象见过一次面,就把未来孩子的长相都想好了。他若有所思,回到家之后继续想,这才想起那位男士以前在哪里见过。   那分明就是二十几年前他首次进京时,在火车站给自己指错路的那位男士。   不是瑞和直到这么多年后还在记恨对方,而是那位男士很让人印象深刻。   当时瑞和还是第一次进京的乡下土包子,出站之后看见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单单会去向那位男士问路?很大原因就是该男士气质好,文质彬彬的,长得也斯文白净,在人群中一眼看过去鹤立鸡群。   瑞和没想到,这次伟军相亲竟然相到对方的女儿了。   他觉得有些棘手,拿以前那件小事来判断女方的父亲人品有问题有些牵强,而且,就算女方父亲人品不好,也不代表着女儿的教养有问题。   他便和李伟军说:“结婚结的是两姓之好,以后你要对女方的父母好,女方也得对你的父母好,所以啊,你在相处的过程中要用眼睛多看,用耳朵多听,看你们的价值观合不合得来。”   李伟军应下。   一个月后,女方果然如李伟军的同学所说的那样,工作调动到了上海,两个小年轻开始了更加频繁的约会,两人的感情愈加深厚。   一年后,李伟军和女方开始谈婚论嫁,李大水就想啊,不好意思让人家大老远跑南沁省的老家啊,结婚这种事情男方肯定要牵起头来担起责任,为表诚意,李大水和妻子田惠一起前往上海,打算和赵家商量结婚事宜。   突然有一天,瑞和接到李大水打来的电话,说是婚事吹了。   “怎么会吹了?”瑞和大吃一惊。   “唉,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大水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瑞和听出了熟悉感。   原来李大水夫妻到上海找儿子,因为是第一次过去,不太认得路,到处都是公交车的士,他们也不知道坐哪一辆,正好公交车站有一个好心的姑娘跟他们说坐哪一趟车,他们便上车了。结果一坐,就迷了路,最后李伟军开完会给他们回电话,夫妻俩也不知道自己坐到哪里去了。   城市太大太繁荣,他们看哪儿都觉得晕乎乎的。李大水就让路边开店的老板帮忙和儿子说,李伟军这才赶紧开车来接。   原来他们坐错车,竟然往相反方向去了,等李伟军接到的人时候,已经是五个小时候之后。   李伟军很生气,觉得父母是被人骗了。老人家从来没出过远门,这是招谁惹谁了?   他妈田惠还为那个好心人辩解:“人家也是好心,可能也跟我们一样不熟悉,说错了。”   本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过了两天两家人约在一起碰个面,李大水夫妻吃惊了,哟!那不就是那天那个好心人嘛?原来是自己的准儿媳妇啊!   不怪他们前两天没认出来,他们夫妻就在儿子的手机上见过一眼,照片是儿子照的,兴许是技术不好,拍得人家姑娘不好看,还模模糊糊的。   赵家姑娘一见穿戴得更加齐整,只有气质仍像乡下人的李大水夫妻,脸也一下子就僵硬了。   电话里,李大水很无奈:“大眼瞪小眼的,我和惠惠也不好意思说,回到家小军就问了,本来我们不想说的,小军说他看出不对劲了,我们不说就去问赵小姐,我就说出来了。唉小山,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嘛!”李大水很无奈,李伟军很生气,自己的女朋友来上海一年多,还能不知道到他家的公交车要坐几路车?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女朋友住的地方就在他住的小区里,房子还是他帮忙找的。   明明只要让父母跟着她一起坐车,就能一同到家,她为什么要对素不相识的人说谎呢?   像老天捉弄,竟然骗到他父母头上。   想起他去接父母时,父母小心翼翼地坐在店家好心给的两个小塑料凳上等着他的样子,他心疼极了。老人家没出过门,为了他的亲事远远地过来,这座城市让他们无所适从,结果竟然是自己的女朋友给了父母一个榔头。   李伟军送父母回家后,立刻就去找女方要个解释。   能怎么解释?   女方只说是误会,自己说错了。怎么会说错?她自己在等的车就是李大水夫妻要坐的车,怎么会说错?   李伟军不是容易糊弄的人,硬是逼问,女方这才承认是故意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过是不知道他们是你父母嘛,你不是说你妈身体不好来不了,就你爸一个人来嘛?怎么他们夫妻一起来了?”   如果不是看重你,我妈会在身体好一些的时候硬是跋涉而来?   李伟军第一次怀疑女友的品行,见女友后悔的是骗了他父母,而不是这种行为本身就是错误的,李伟军十分失望,僵持几天之后,婚事就这么告吹了。   听了李大水的讲述,瑞和简直目瞪口呆。那个女孩他去年也是见过的,很是娴静文雅,怎么也会这样?   “小军说,赵小姐看不起农村人,怕以后对我们夫妻不好,就分手了。唉,我跟他说不用这么严重,反正以后结婚了小两口过日子,我们不会和他们一起过的。”李大水不愿意因为这样的小事而毁了儿子的姻缘。多好的亲事啊,又是城里的姑娘。   瑞和却觉得李伟军这么做没错。   对陌生人随意释放的恶意,像是美丽的糖果里裹着毒`药,让人敬而远之。   半年之后,李伟军再次相亲成功。又过了一年,李家办喜事,瑞和去喝了喜酒。、   番外3 张教授的表情包   瑞和六十四岁那一年,出名了。   一夜之间网络热搜铺天盖地,网友们不知道是男是女,纷纷喊着:   “好帅!”   “是我喜欢的型,高冷禁欲大叔款啊!”   “啊啊啊我老公,老公我们可以一起看书写作业啊!”   也有新来的路人懵逼地问:“谁啊?哪个新出道的小鲜肉?”   过了一会儿又来评论:“我pick了!老腊肉嚼着真香!一分钟后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所有信息!”   “……”瑞和接过学生递过来的手机,看着上面一条条数不尽的留言评论,只觉得脑子也懵了。   学生笑嘻嘻地说:“老师,他们都觉得你非常帅气呢!看,你的发言还被做成动图了,你看这个最有名传得最广。”   瑞和继续懵逼地看了一下动图,动图里的人确实是自己,却是自己在参加会议时的,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说来,他昨天晚上的飞机才回京都,他和中国历史学会的代表团一起飞往巴黎参加国际历史学会每五年一次的会议,现在网络发达,会议过程有现场直播,他知道这次会议的推广做得非常好,民众关注得比较多。但是再多,也不该这样吧?   一大早学生就叫着说自己红了。   红了?瑞和还愣了一下,脑海闪过一句话:我入党四十年,红得透透的。   “这是做什么?”瑞和将手机还给学生,摇头说,“现在的网友的娱乐点有些低啊,我这样的老头子也能红?你的论文呢,就你还没交。”   “老师,我下午交好不好啦。”   瑞和推了推眼镜:“中午之前拿给我。”   “……好的老师。”学生叹气把手机收好,瑞和看了一圈教室,见其他学生都在乖乖看书这才满意点头。   中午休息时,老家的外甥孙女也给他发微信:“舅爷爷,你红啦!我在网上看到好多你的图,哇超级超级帅的!我跟他们说我是你的外甥孙女,他们都好羡慕我呢嘿嘿嘿。”十三岁的女孩子活泼好动,发来的语音一串接一串,还有刷屏的表情包,瑞和看着其中一个熟悉的表情包:   穿着西服的自己正在发言,忽然有人出声打断他,他便侧过头,顺手推了一下眼睛,然后露出一个笑容。   就这样的动作,瑞和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会“红”?   “舅爷,我同学都说你不像六十四,像四十岁啊!正好是大叔最好看的年纪,看起来A爆了!推眼镜之后的眼神,哇!犀利啊!我觉得你这个动作最帅,然后做成表情包发出去,没想到竟然火起来了嘿嘿嘿。”   瑞和捏捏鼻梁,头都痛了。原来是外甥孙女的杰作,他就在想嘛,这次会议的国民度一般不会很高,界内的关注才会比较多,怎么会突然上热搜?   他打开手机,生疏地操作着一个社交APP,手机是去年外甥送的智能手机,里面什么都给他下载好了,不过他也不常用,最多用一下微信。   上热搜的名字叫做“盘点那些戴眼镜的禁欲系美男子”,里面的九宫图里就有他一个。瑞和点开其他动图,除了一个和他一样是做学术的,还有一个是公司老总,其他六个都是娱乐明星。再往下看,关于国际历史学会会议的内容几乎看不见了,都是明星的推广博文,瑞和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其中缘由了,原来是造星推手,趁着这股民众自发的狂欢推自己一把,这才让热度持久不降。   对此瑞和并不怎么在意,他这把年纪了又不是演艺圈的人,热度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关掉APP之前瑞和看到另一条热搜,“昔日玉女卢培音再次离婚”,后面标注着英文“hot”。   瑞和狐疑地点开,翻了一圈之后才知道原来卢培音在早上刚刚宣布了离婚,她一生嫁了三次,给每一任丈夫都留下了子女。这次离婚的是第三任丈夫,据说是性格不合。每次离婚,儿女都没有带走,这一次离婚她和丈夫争夺十一岁女儿的抚养权,媒体对此颇为关注。   “又离婚了?”上一次听卢培音离婚还是三十年前了,那时候是第一次离婚吧,原来中间还离了第二次。   他单纯地想:维系婚姻还真的是一门学问。   他很少看娱乐新闻,他的学生却不然,现在的年轻人不随手刷刷网络啊,时兴的消息他们知道得比谁都快。吃晚饭的时候,他的学生围着他聊天,瑞和听了一耳朵卢培音离婚背后的豪门仇怨,他以前是不怎么上心的,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那则离婚消息,他便开口问:“你们这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跟趴在人家床底下听见了一样。   “老师你不知道,现在狗仔多得很,为了搏版面他们还真敢钻人家床底下偷听呢,只要他们进得了屋子。这些消息啊?都是八卦啊,有知道内情的人会爆料嘛,有的是狗仔和娱乐记者拍的。。”   瑞和摇头:“你们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都是远在天边的人。”为了这些不知真假的娱乐八卦聊得火热,难道不是浪费时间吗?   学生笑着说:“休息的时候打发一下时间嘛,老师你放心,我做学问的时候还是会严谨求真的。”   张教授在社交网络上红过两三天,贡献了几个表情包之后,因为没有新的动静,很快就被其他小奶狗小狼狗帅大叔取代,娱乐至上的时代,从来就不缺热点。   番外4 完结   瑞和在死之前就把自己的财产安排好了。不客气地说,他也是一个小有积蓄的人啦。他从两千年开始就定期给福利机构打钱,每年都资助贫困山区的孩子。不过他的工资高,随着评上教授职称以及工龄更长,工资津贴就更多了。学校对老教授的福利非常好,身心都有学校在关照他,他平时也没有什么娱乐,花钱的地方不多,很是攒下一笔钱。   早些年导师周教授去世就把财产全部捐出去,那样无私的行为瑞和当年就很受激励,等自己老去,瑞和也有这样的念头。   姐姐们的孩子都有出息,虽然没有全部都考上大学,可考上大学的毕业只有都有正式工作,没考上大学的也在家乡做些小生意,可以说个个都很乖。   瑞和将家乡自己的三块地,一个姐姐分一块,张芬已经过世,就让她的子女自己分。至于积蓄和自己在京都外租的四合院的租金,他委托给一个老牌的、名声很好的慈善基金,让他们帮他资资助失学贫困儿童读书。他特地要求了,四合院不能卖,只能使用每年在市价范围内得来的租金。这件事李伟军帮他办了,李伟军大学学的是法律,现在在上海一家律师事务所上班。   办完身后事之后,瑞和就觉得身体更沉了。他问系统460:“这个任务结束之后,我会直接去下一个任务吗?”   “可以直接去,也可以选择购买度假活动。”系统460说完,见宿主有些神色有些低落,它便悄悄地说出一些内幕消息:“我听别的系统说,公司正在开年会,有很多宿主联合发声,说要增加宿主的福利,比如添加任务间隔假期项目。”   “什么项目?”   “现在任务间隔的假期只有两种,一个是在中转站休息,就是我之前带你去过有一条绿色的长江的地方,第二个就是购买度假服务,输送宿主到一些旅游位面放松放松。很多宿主觉得这样不太公平,这一次联合发声提起抗议,说要增添让宿主在假期回家这个项目。”   瑞和的眼睛亮了。   “宿主别太激动,现在只是开会其间,等出结果再落实不知道还要多久呢。”   这样就让人很有盼头了。   瑞和露出笑容,舒口气后闭上眼睛,耳边是外面饲养的土鸡在院子里咕咕叫的声音,现在是下午两点多,日头最大的时候,外甥孙们要到傍晚才会过来。   “就这样吧,我要直接去任务世界。”   “收到,请宿主做好准备,二十秒后开始传送,进入任务世界的同时,委托方的记忆会同步传送,请注意接收,若有疑问请呼叫我。”   “二十,十九,十八——三,二,一,传送开始。” 第58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在另外一具身体里睁开眼睛,疲乏和深深无法摆脱的无力感全部消失,这是一具年轻富有活力的身体。   “请接收委托方的记忆。”   系统460话音刚落,瑞和的脑海里就涌进了无数的信息,让他闭着眼睛接收了很久才粗略地看完。   “委托方这一次有具体的要求: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系统460说这样才算正常步骤:“上次是技术失误,这才半路把宿主撂下了,以后正常的程序就是这样的。”   “好。”瑞和点头,脑袋还因为突然多了另一个人详尽的一生记忆而有些疼。   “从武,你还在屋里磨蹭什么,快点出来吃饭!”   瑞和努力适应原身的角色,高声应:“来了!”   他的身体习惯性地从床上一个鲤鱼跃坐起来,刚坐直瑞和的心就一跳,这也是原身的惯性情绪,果然,楼下传来骂声:“要死了!叫你动作轻一点你就是不听话!哪天把地板压塌了你自己去修!”   女声尖利高亢,是原身的母亲吴美芳的。   瑞和深吸一口气,小心地爬下阁楼。   原身一家六口人住在五十平的老式一层平房里,外间同时兼任客厅、厨房、卫生间和餐厅,里间则是卧房加看电视的综合体,放着两张床,柳家父母和小儿子住着,又在里间隔出一个小阁楼,因为阁楼的存在,里间整日整日都是昏暗。阁楼和房顶几乎亲密接触,无法放床,只能铺着竹席直接睡。夏天热成狗,冬天冻成冰雕,实在不是好去处。   又因为阁楼隔出的时间长了,隔板有些旧了,稍微踩一踩就咯吱咯吱地哀叫,睡觉翻个身都有止不住的噪声。   经济上的不宽裕,生活的压力和住处的逼仄拥挤,让原身的母亲吴美芳压抑不住坏脾气。   瑞和下楼之后,越过拥堵的杂物走到外间,一张普通的四方桌摆开,原身的父亲柳卫河已经坐在椅子上等着开饭了,吴美芳回头看见瑞和,不高兴地说:“赶紧地去拿碗筷,你大哥也快回来了,你弟呢?”   “我不知道,他一早就出去了。”   柳家父母都有活儿,柳卫河守着家里的自留地种菜卖菜谋生,他是一个生性保守不善交际的人,吴美芳不止一次骂过他没用。丈夫立不起来,吴美芳便自己撸起袖子干,她在集市里租了一个摊位卖鱼,是村里有名的泼辣卖鱼婆,因为勤劳能干不怕苦,生意还不错,家里家外都在她手里捏着。   “今天星期六,他不在家做作业跑哪里去了。外面多热,有什么好玩的。”吴美芳生气地说,其中关心成分比较多。   瑞和沉默地去消毒柜里拿碗筷,吴美芳将菜陆续炒出来,一个红烧肉、一个蒜炒空心菜、鱼头豆腐汤,锅里最后还煎着韭菜盒子,吴美芳等不住了:“怎么还没回来?”指挥二儿子去路口看看。   夏日的中午阳光猛烈,瑞和站在屋檐下避太阳,半阖着眼睛打量自己目前的处境。   原身柳从武,生于一九九零年,今年十四岁,现在是二零零四年。家中父母为柳卫河、吴美芳,上有哥哥柳从文,今年十五岁,读初三,下有弟弟柳从斌,今年十二岁,正读小学六年级。   家境普通,或者应该说有些贫困。   柳从武身为家中次子,上面有相隔才一岁的大哥,下面有相隔两岁的小弟,小弟是小儿子,父母自然疼惜,名字取了“斌”字,有文又有武,看起来似乎把两个哥哥都压下去了。又因为才四五岁就显出不同一般的聪明伶俐,七岁开始读一年级,到现在六年级了每学期都是班里的第一名,有时候还会是年纪第一,给家里父母挣来了许多荣誉,奖状贴了满墙——墙下原先贴的是柳从武寥寥几张奖状和柳从文的奖状。据学校老师说,照这样的成绩,柳从斌有很大希望考上重点实验中学。   大哥柳从文读书还可以,成绩中等,原身的成绩其实和柳从文相比只差一点,毕竟聪明的脑子不是大批发,有柳从斌一个读书苗子就已经是柳家祖上烧高香了。   而这一次的任务目标,委托方想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瑞和有一点点烦恼:“大明星啊……”   可以说,上个任务世界里,他的一生都在柏杨大学里,做的是学问,写的是书,让他做大明星?一下子总有些为难。对明星他不算陌生,在他的后半生里,演艺圈逐渐发展蓬勃,各色作品丛出不穷,艺人明星一茬又一茬,争相斗艳热闹非凡。   为什么委托方会有这样的愿望呢?这还要从原身的一生经历说起。   瑞和刚刚看记忆时,一下子就抓住原身人生的转折点。   粗略看,应该是初三那年中考成绩极差,连附近最普通、录取分数最低的公立高中都没考上,于是开始去打工。   仔细看,却是原身从上初二开始成绩急剧下滑,下滑的原因有许多,青春期的躁动、父母的不重视、缺乏引导,让那个在成长期急需关注的少年走上歪路,开始以另一种方法吸引父母的注意:既然大哥弟弟读书好,那他就不学好,这样总能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可是柳卫河从来就不是关心体贴的性格,木讷埋头干活是他的生活常态,闲时抽两口烟看看西游记,那就是好日子了。至于孩子的想法?不是有得吃吗,也没饿着啊,还要干啥呐?   而吴美芳,她太忙太累,家里家外一把抓带来的不止有当家做主说一不二的的地位,也给她很大的压力,哪里有心思去关注儿子的心理健康?再说了,不是有得吃就好了?穷人家都是这么养孩子的。因为大儿子初三了即将中考,小儿子六年级了即将升中考,这才抽空更加关心一点。   夹在中间读初二的原身,成绩平平,似乎也没甚需要特别关注的。   原身柳从武就却因为一时赌气,学习成绩一降再降,中考考得稀巴烂。初中毕业后,他进厂打工直到十八岁,才有想学门手艺的想法,他进发廊当学徒,前后快十年年才学成,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师傅”。   那时候,大哥柳从文大学毕业六七年,留在大城市工、结婚,过年回家携家带口,西装革履,精英派头。小弟柳从斌,本科毕业后正在读研究生,学业有成,即将毕业,满身都是读书人的气质,未来一片光明,让原身看了自惭形愧。   大家都说,柳家好福气,生了三个儿子,大的小的都有出息,以后享福啦。   中间的儿子,只能让人说一声孝顺,毕竟只有他一个人在家奉养父母。   柳从武更加迷茫起来,好像大哥和弟弟的未来光明可期,他的未来却已经黯淡无光,一眼就看得见底了。柳从武在发廊里打工,有个熟客来做头发,说她要去省城参加唱歌比赛的海选。那几年,各类的选秀节目层出不穷,观众看了这个看那个,根本看不过来,对普通人来说,那些比赛是出名上电视的好机会。   柳从武突然动心了。他想起少时看电视时曾经做过的明星梦……   “小武。”   瑞和抬头,骑着单车的柳从文停在那里看他。   “你在等我吗?走吧回家。”   “嗯,妈让我接你。”瑞和探头往路口看,“大哥来的路上有看到小斌吗?”   “没有。”   兄弟两个沉默着走回家。柳从文好强,今年刚上初三,他就已经在为明年的中考做准备了,周六一大早还跑到奶奶家学习。柳卫河的母亲唐老太今年快六十岁了,前年丧夫后独自一人居住,屋里最清净不过,适合读书。   进屋后,韭菜盒子也煎好了,香喷喷的。吴美芳赶紧招呼儿子:“快点来吃饭了。你奶呢,没来?”   “奶奶到大伯家吃饭了。”唐老太虽然自己住,但平时是到大儿子家吃饭的,二儿子这里来得少。   “你弟呢?都十二点了还不回来。”吴美芳边念叨边盛饭。   瑞和安静地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柳从斌回来了,小少年玩耍得满身大汗,对着吴美芳的抱怨责怪笑嘻嘻的,半点不在意。吃完后瑞和听话去洗碗。柳从文说:“我去奶奶家了。”   下午一点多,柳卫河夫妻去午睡,瑞和也在在阁楼睡觉,柳从斌精力旺盛,早就出去玩了。他很聪明,天生的读书料子,并不需要怎么刻苦读书。   瑞和也没闲着,他一直在梳理原身的记忆,他必须找出这个世界和上一个任务世界之间的联系和差别。   而这个世界,和上个世界有着很明显的不同。比如原身记忆里的几个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名字,就和上个世界不一样。去年西南某个省份发生了重大地震,这在上个世界也是没有的。   原身记忆里少数对历史的一些常识,也和之前瑞和学的不一样。   可惜现在手上没有手机或者电脑,没办法查询更多的消息。   不过瑞和已经将此世界和上个世界分开看了,以后他行事要更加小心,不能做出令人生疑的事情。在没有完全摸清这个世界的情况之前,再怎么小心都是不为过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学过初中剩下两年,中考考个好学校。”瑞和细细盘算,“既然要做大明星,我是要唱歌还是演戏?”想到这个他就头疼。   不管哪一种方法,总要从出名才行。又要“家喻户晓”,那必定要有深入人心、令人印象深刻的好作品。比如在这个世界也有的《西游记》电视剧就十分经典,让人百看不厌。或者是唱出一首传唱度很广的歌曲?   “小田说过,明星要要热度。”瑞和想起以前一个学生说的话。他说,哪个大明星不是天天在社交网的热搜上挂着的?存在感忒强。   瑞和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演戏或者唱歌天赋。   “算了,我还是先看书吧。”   最后他将这件事情暂时抛在脑后,反正才读初二,还早。不管是演戏还是唱歌,瑞和都打算考正轨的艺术学校,好好地接受培养和熏陶。   他现在两眼一抹黑,没有一分钱,不知道哪里有什么剧组,根本不可能去试什么跑龙套,来一个少年成名,或者坐车去参加什么节目比赛。   ——就算去了,他也不会演啊。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初二刚发下来的课本看一遍,看看这个世界的教育水平怎么样。   花了两天功夫翻看初中的书,瑞和甚至还翻了家里留下的小学课本和柳从文的初三课本,松了一口气。好在不管世界怎么变,1 1也不会等于3,至于历史和语文诗词古代名人等等不同,也不算什么,重新背过就成。   很快周一到了,瑞和背上书包去上学。 第59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原身刚升初二一个月,课程就落下了许多。初中的课程不是以小学的学习方法就能学得会的,强记硬背的效果差很多,更加强调的是理解。而且初中还多了还几门课,小学时只有语文数学和英语是主科,初中多了物理化学和生物还有思想品德课,都是要考试的。   初中的生活对瑞和来说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学习条件可没有现在这么好,现在即使这只是一所普通初中,也窗明几净,十分适合读书。   学校以学生成绩分实验班和普通班,一级只有两个实验班。原身所在的就是普通班,学校初一级有十一个班,一班和二班是实验班,后面的都是普通班。原身就在四班,当然,四班并不代表着这个班级的成绩比后面的班级成绩好,普通班的成绩没有分先后。   读初一的时候,柳从武就落下许多课,初二上来之后,因为基础打得不好,不会的知识就越积累越多。   瑞和认真听完第一节课,下课后去眺望远方放松眼睛。原身的好哥们搂住他的肩膀:“昨天喊你去网吧,你怎么没来?别说你没钱这话啊,我说了我给你出了。”   说话的是郑俊峰,是原身的同桌。他家境颇好为人大方,玩乐的项目有很多,手也松,人缘非常好。现在网吧正时兴,还不像几年后需要身份证才能上机,因此十几岁的初中生总是抵不住诱惑。   “家里有事,不好意思啊。”瑞和道歉。   郑俊峰也不怎么在意,问过就算,很快说起另外一件事:“今晚要不要一起去玩?我和老胡他们约好了。”   “今晚有事不能去,你们去吧。”   郑俊峰皱眉:“什么事啊?”   瑞和面露为难。郑俊峰便不耐烦地摆手:“不说就算了,下次喊你你一定得来啊,我们一群人一起出去玩才好玩嘛。”   话音刚落上课铃声响起,两人赶紧进教室上课。   晚上吃完饭之后,瑞和出门了。家里只有两辆自行车,都被骑走了,瑞和便走着出门。   今晚他的计划就是挣钱。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实在让人心慌,想做点什么都不成。原身以前有几块钱零花钱积蓄的,不过花得也快,他进入任务世界时原身早就把零花钱全部花完了。   二零零四年,这个普通的小城市虽然不甚繁荣,但各行业发展态势不错,该有的都有,比如网吧,比如各色餐饮。瑞和就打算在餐饮业找兼职,不管是端菜洗碗都可以。   总要先赚点钱!   不然连去网上办事都没有钱,现在网吧两小时要两块五毛钱。   家里经济紧张,瑞和也不想和柳卫河父母要钱。   找了一晚上没有收获,第二天晚上瑞和继续去找,这一次在江城路找到了兼职。江城路其实是沿江路,这里常年有摊贩在摆摊,特别是烧烤摊和冰摊,几乎把沿江路边人行道全部占满了。   在原身的记忆里,再过三四年会有城市文明建设,这些不规范的摊贩会全部被驱走,沿江路不再有人敢来摆摊。   不过现在沿江路的烧烤摊生意仍然十分红火,附近也没什么好游玩的地方,连个公园花园都没有,许多当地人从小就是在沿江路玩耍玩到大的。加上沿江路这边的城区前年建了第一座小区,何其气派,开盘售楼时搞了盛大活动,更是打响了知名度,来这里散步走动的人就更多了。   夏日的夜晚,沿江路有江风送凉,不失为一个夏夜消遣的好地方,各色的冰摊生意兴隆,一杯杯被冻得硬邦邦的水果冰一杯卖一块钱,深受孩子的喜爱。冰摊还摆了低矮的桌椅,桌子上有一瓶话梅粉,买上一杯水果冰就能在桌子上慢慢吃着,将酸甜的话梅粉洒到冰上,味道简直一绝。   也有孩子要打赌,便将话梅粉用勺子接了一勺,同时“啊”地张开嘴往嘴里送,再同时被酸得五官皱成咸菜,赶紧含一口冰缓一缓。   这是原身的记忆,以前他就爱这么干。可惜今年夏天他还没攒到零花钱,还一杯冰没吃过呢。   瑞和找的兼职不是冰摊,冰摊容易收拾,老板自家人就能应付,因此他找的是烧烤摊。现在许多摊贩都是一家人齐出动,亲戚帮衬,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毕竟有钱自家人赚嘛。不过夏天来了,外出纳凉活动的人多了很多,烧烤的味道称得上勾人心弦,闻一口,孩子都不肯走的,就是大人也好这一口。点上一大盘子烧烤,买几瓶冰镇啤酒,再给妻子孩子买上几杯隔壁冰摊上的水果冰,就能美滋滋地吹着江风吃一晚上。   生意太好,自家人也忙不过来了,就得再招人。   招长期的不划算,瑞和提出日结、兼职,很快就找到一摊。一晚上给十二块钱,从晚上七点做到十二点。   瑞和当即决定今晚开始做,“不过我还没跟我父母说要晚归,今晚最多做到十点。你给我算一半工钱就行。”   老板点烟应下:“成,那你开始做吧,先把菜洗了。”   现在还没七点半,生意还没做起来,老板正在点烧烤架,他的妻子在串肉,儿子女儿一个在摆桌子,一个在鸡翅膀上划道,然后将鸡翅膀丢进铝盆里腌渍。   洗菜不难,瑞和扫了一眼,待洗的菜有韭菜、金针菇、茄子和空心菜等。   忙碌到八点半,客人陆续多了起来,待到九点半,生意就已经非常好。瑞和洗菜还要收拾桌子,偶尔还要点餐。老板见他记忆里好从没出错,心中满意,让瑞和做到十点半后给了他十块钱,叮嘱他明晚准时过来。   瑞和揣着十块钱飞车赶回家。大门没锁,外间留着一盏小夜灯,瑞和小心翼翼地进屋拿自己的衣服,吴美芳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老二?”   “妈,我回来了。”   “怎么一股油烟味?”吴美芳坐起来,“又去哪里混了?总是乱花钱,赚钱多难你不知道吗?”   这时候原身已经开始“混”了,不然也不能花光所有零花钱。   瑞和不想和吴美芳争吵,太晚了,吴美芳夫妻明天都是要早起了的。便低声说:“没有,就是沿江路那里逛了逛,妈我去洗澡了。”   说着到外间拿桶,再到屋子外面的水缸里舀了半桶,就着月光在门外稍微冲洗了一遍,换过衣服后赶紧去睡觉。打这种工就是这样,零碎,忙,这一晚下来他弯腰下蹲不知道多少次,早就累得满身酸痛。   他小心地爬上阁楼,动作又轻又慢,短稍有声响他就停下,短的一截木梯子竟然爬了五分钟。躺在竹席上时,瑞和缓缓地舒出一口气,只觉得随着呼气的动作,腰背也随着酸痛起来。   接下来几天他都是这样忙碌,瑞和还和吴美芳说是和同学一起去打零工:“没有乱花钱。”也没钱花呀。   吴美芳抽出一天晚上去沿江路看瑞和打工,这才放心。回头还和丈夫说:“老二最近乖了好多,还会赚钱了。”柳卫河抽着烟闷声说:“让他别去了,每晚做到十二点多伤身体,家里又不是没钱吃饭。”   “家里也不宽裕。”吴美芳觉得二儿子挺能干的,“也没多少钱给他们零花,老大要中考了,老三也要升中考了,高中的学费不比初中,老三初中的学费也不比小学。”一想到这个她就烦心。“反正他自己赚点零花钱,我又不跟他拿。”   柳卫河就安静了。   瑞和就这样辛苦了两个月,攒了七百四十多块钱。   家中没人知道他赚了这么多,吴美芳也想不到二儿子竟然坚持了两个月,一日不落。   有了启动资金之后,瑞和就开始频繁上网吧上网,逐渐认识这个社会了。   柳从斌见瑞和有了钱,就想和他借,瑞和摇头:“你要零花钱就和我一样自己去挣。”   “我才不想去洗碗呢。”柳从斌撇嘴,“多丢人。”   “那你还来找我要?我的钱就是这么丢人赚来的。”   “二哥~”   瑞和无动于衷继续写作业,快期末考了,老师发下来许多卷子。   柳从斌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小气!我跟妈说!”   “嗯,说吧。”   轰隆一声,远处有雷声响动。   瑞和抬头看向外面,应该是要下雨了,怪不得家里怎么越来越暗。他放下笔出去收衣服,刚收好的豆大的雨就砸了下来,瑞和看见柳从斌在翻他的书包,皱眉:“老三你在干什么?”   “没干嘛啊。”柳从斌收回手,似乎将什么东西塞到自己的书包了。   “给我。”瑞和走过去去拿柳从斌的书包,柳从斌哇哇地叫起来:“干嘛啊这是我的书包!”不让看。   可惜他还没迎来青春发育期,身材有些胖,还矮,根本不是瑞和的对手。瑞和从他书包里找到自己的笔记本,这是他特地买的数字锁笔记本,聊胜于无,只为了不让人随手一翻就看到自己写的东西。   “哥!这是什么?你的日记本吗?给我看看嘛!”   瑞和看着他严肃地说:“柳从斌,不告而取即为偷,我们虽然是亲兄弟,彼此也要尊重各自的隐私,下次不准不经我的同意翻我的东西。”   柳从斌脸上过不去了:“偷什么偷啊,我就随便看看。不看就算了,哼!”说着进里间去开电视。   瑞和将笔记本收好,见雨势渐大,便打算去集市给吴美芳和柳卫河送伞。   屋里,柳从斌见瑞和离开家就赶紧跳起来,老二不让他看,他偏要看,哼。结果书包里那本带锁的笔记本已经不见了,他将桌子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找到。   “奇怪,藏哪里去了……” 第60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给吴美芳夫妻送伞之后就被吴美芳撵回家:“先去做饭吧!”塞给瑞和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份鱼头,又给瑞和五毛钱:“去后街买点豆腐。”   “好。”村子做豆腐豆干的人不少,他们家后街就有两家,上门去买比在集市买便宜一些,五毛钱能买一大块。   回到家时他见桌上的东西乱糟糟的,一眼就看出柳从斌又翻了他的书包。他不动声色地去淘米做饭,这家就这么大,兄弟几个都大了,确实拥挤,要保留什么隐私确实不容易。   边淘米,瑞和边想起之后要做的事情。   经过快一个学期的学习和适应,他已经完全融入这个世界,也将原身的记忆整理完毕。有用的信息不少,但也不算能让他完全照着记忆未卜先知、获取泼天的财富。   他得到的记忆,就真的只是原身的记忆。而能够将自己的一辈子,从小到老,每一件事每个细节通通记得清清楚楚的人,还是比较少。至少瑞和得到的记忆是普通款,原身一生中哪个阶段比较重要,记忆就比较清晰,比较重视哪件事,哪件事就能给瑞和提供更多的信息。   其他的,瑞和就只能和原身一样大概有一个印象而已,经不起细想。   即使是接受委托方的委托重头再来,他也不可能天下无敌,日子还是得一步一步来。   在原身的记忆里,明年夏天柳从文中考失利,没有考上县一中,可要去普通镇中学读书柳从文不甘心——那样的垃圾学校,能学到什么好?再说了,他距离县一中的录取分数就差两分!   柳从文不愿意,吴美芳夫妻就得想办法。办法还是有的,明码标价,县一中每年都有一批交赞助费的特招生名额,价格以分数论,你的中考分数如果距离县中学的录取分数不远,那就便宜,差得越多交的赞助费就越贵。   柳从文以两分之差,交了两千块赞助费。   柳家家底薄,这一下下去就伤了元气。   同年柳从斌升中考,倒是顺顺利利考上重点初中,随之而来的是学杂费和住宿费的压力。孩子能考上,砸锅卖铁也得供啊,再说那可是重点中学呢!   于是家里又花了不少钱。   家里的积蓄确实不多,早些年柳卫河的父亲生病,缠绵几年,医药费花出去一大把,都是柳卫河和他大哥两家负担的。家里又有三个男孩子,半大小伙吃穷爹,吃的米都比别人家养女儿吃得多,还能不让孩子吃饭?   存的钱不多,紧紧地又花得多,等到隔年原身也中考失利,吴美芳见二儿子平时也不爱学习,就不愿意掏那份赞助费。   啥?为什么大儿子读书要赞助费她就掏?大儿子掏赞助费就能读县一中,好学校啊!就算不掏,也能读镇中学,可二儿子那是连镇中学都没考上啊!不是说镇中学有多差,是真的特别差。这么说吧,现在中考总分770分,县一中这一年的录取线是678分,二儿子中考这一边的录取线比上一年大儿子那一届还低两分呢,可镇中学几乎每一年的录取分数都是两百多,今年的分数线是两百五十多。   两百五十分而已啊!你就算是每一科只能考对半分,也能考上对吧?   可二儿子就是没考上,特别英勇地只考了一百五十多分。   吴美芳气啊,就这么差的分数,上了高中还不是混日子?于是手一挥,甭读了,打工去吧。   瑞和将锅放在煤气灶上,拍拍手又去外面洗鱼头。自家卖鱼,这鱼肯定是没少吃的,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腻味,更何况是本就腥的鱼呢?瑞和洗好鱼又去切姜,柳从斌蹭过来,光明正大地问:“二哥,你把笔记放哪里了?”他不晓得他二哥在淘米做饭这会子脑子已经想了许多东西,只两眼期待地看着瑞和:“我都找不到!”   这傻孩子。   “你还敢找?刚不是才跟你说别翻我东西。在哪里?我才不告诉你。”瑞和摸摸口袋,摸出一颗水果糖塞给柳从斌。他每天都太累了,饿得快,便买了硬糖果来补充能量。   柳从斌随口吃下,含着口齿模糊地说:“二哥,你是不是喜欢哪个女孩啦?那肯定是写着你少男心事的笔记本!”   “写作业去吧。”瑞和敲了他一下,还少男心事呢?什么怪里怪气的说法。   “哥,既然不是就给我看嘛。”   瑞和拉住他坐下,严肃地对他说:“小斌,二哥对你好不好?”   “干嘛这么严肃……”柳从斌嘟囔着,“好啊,你是我亲哥嘛。”兄弟三个磕磕绊绊长大,感情是很深的,他现在虽然熊,但也知道好歹。   瑞和拍拍他的手背,看着他说:“小斌,你知道我对你好那就好,我得跟你说说今天这件事,二哥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我们做人呢,要互相尊重。比如你不喜欢吃香菜是不是?可是我喜欢吃,不过我不会逼着你去吃你不喜欢吃的香菜,对不对?”   柳从斌刚听了前半段就有些不高兴,扭着身体想走,被他二哥拉住了,不情不愿地听了后半段,就觉得好像有一点道理。因为他不止香菜,家里从来都不吃的。就算吃,也要先给他盛出一份没加香菜的。   于是他犹疑地点点头。   “所以啊,人要互相尊重,我尊重你你也尊重我,我们就能好好相处对不对?你想一想,你在学校里,有没有照顾过其他同学?”   柳从斌想啊想,想到一个:“对啦!我们班一个女生很胖,别人都喊她肥婆,一喊她就哭,我就从来没喊过。”   瑞和笑得两眼弯弯:“对,这就是尊重别人,我们小斌真厉害。”见柳从斌露出得意的模样,瑞和就再接再厉,“所以刚刚不给你看我的笔记本,那是因为二哥觉得,里面的东西不好意思给其他人看,我会很害羞的,不是故意针对你,你可以尊重我这个习惯吗?”   “我肯定尊重你啦。”柳从斌翻了个白眼,他已经知道,原来二哥说这么多是为了教育他。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二哥轻声细语的,语气也不讨人厌,他就没有生气跳脚,别别扭扭地应下来,“你放心啦,我不会再去翻你的东西了。”   “我相信你,你肯定是因为觉得咱们是亲兄弟,不用这么计较,你在外面一定很有分寸的。”   “那是当然啦,我都会问我同学,他们同意我才会借他们的笔记啊橡皮擦的。”   一个小时后,柳家夫妻冒着雨收摊回来了,两人身上都是汗臭味夹鱼腥味,赶紧排队去洗澡。   饭桌上,柳卫河有些高兴地说:“希望雨能下多几天,菜价就能高一些了。”   “再高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吴美芳对丈夫的事业那是一千个瞧不上。不是说卖菜不好,就算是去捡垃圾呢,也是一门工作。她看不上的是丈夫不敢变通那份猫儿胆,卖菜,得做大才能赚得多,自己种那几亩地,收成是真的看天吃饭。老天要让你好过,菜价就高,老天要是不让你好过,菜价能贱到让人绝望,根本卖不出去。好好的菜贱卖给村里养猪的人,心得痛死。可她让丈夫也去寻门路,做蔬菜批发赚差价,这样就不用天天挂心天时好不好,丈夫却不愿意也没有胆量,否则能更加好赚呢。   柳卫河不在意,他在心里盘算着,闷头吃饭。   “阿文又没回来吃饭,外面有什么好吃的?不健康!”吴美芳转而念叨起大儿子来,担心他在外面吃不好。   柳从文读书认真,周末也在学校教室里做作业,为了不来回奔波浪费时间,中午也在学校外面吃饭,吴美芳给了他三块钱。   “妈,我也想去外面吃饭。”柳从斌说。   吴美芳哪里愿意,小儿子还小呢,中午不回家她放心不下。   瑞和沉默地吃饭,吴美芳和小儿子之间的对话在从他左耳朵进又从右耳朵出。他花了几个月功夫慢慢转变原身的形象,现在他在家寡言少语,父母兄弟都觉寻常,青春期嘛,什么变化都有。   他在心里构思自己要写的稿子。   这个世界的历史走向与上个任务世界的相差甚大,可见细节处肯定有更多差异。   他也知晓,上个世界学的历史,并不能作为灵便的谋生手段,脱离开他读大学时那个时代,毕业包分配安安稳稳就能度过一生的特殊背景,此时他攒着既有的学识,面对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历史进展根本施展不开,想通过历史方面正经的撰文写稿来赚稿费,目前是行不通的。   可人的选择不应该总是太过功利化。在他五十多岁时,社会的大环境就已经完全不同了,大学生遍地,研究生也不稀缺,就算读博士,也要看读的什么学校什么专业,毕业招聘时同为博士可能还竞争不过别的本科学校更好的人。   在那个时候,历史学早就成了超级冷门专业,经济学和金融才是热门。   回想起当初的选择,瑞和却不后悔,成为一名人民教师,将自己会的东西教给学生,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有意义的。   至于这辈子,这辈子还长得很,他可以从头再来过。   “我有好长好长的人生,慢慢来。”   瑞和在心里这么想着。不这么想还能怎么办呢?每天数着岁月,每天想着尽快完成任务,心浮气躁吗?他已经知道,要回家的路还非常漫长,那样长的岁月,他不愿意每天焦灼着等待,那样的无望会让人发狂。   慢慢来吧,一辈子过好一辈子,再找些有意义的事情做,不就能看到头了吗?   因为有这种想法,瑞和在知道委托方想要做大明星的的愿望之后,先是有些为难,然后就是迎难之上。   做明星,也是一次有挑战的新尝试啊。   柳家经济不行,他是必定要读书的,这样家里压力就更大了,他肯定要找机会赚点钱。就先别奢望什么赚大钱了,积累小钱也使得,瑞和最近正在写稿子,以戏说历史的形式写些育人的小故事,打算投到报纸上,他查过了,《少年报》就挺适合的,能赚些稿费,也不怎么费时间。现在网络也齐全,还能邮箱寄稿子,更加方便了。   “老二?”   “妈。”瑞和想着稿子的构思出神,听吴美芳叫他就抬头看过去。   吴美芳说:“你哥没带伞,下午你去学校接他,给他带把伞。如果下午停雨了就不用去。”   “好。” 第61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下午雨势没停,瑞和就撑伞骑车去学校接柳从文了。教室的门都是锁的,每班都有两个学生握着钥匙负责开门锁门,一般是生活委员和副班长。柳从文便是生活委员,手里就有一把教室钥匙,这才能让他在假日还到教室来清清静静地写作业做功课。   来到四楼柳从文教室外时,他发现窗帘全部拉上,里头窸窸窣窣有什么动静,不过在雨声下瑞和也听不清楚。   “大哥?”   随着他敲门喊人,教室里传出慌乱的桌子碰撞的声音,还有柳从文有些慌张的回声:“在!你等一下!”   瑞和觉得更奇怪了,听着里面似乎有好些人在说话。又看着拉得紧紧的窗帘,周末教室是断电的,窗帘拉得这么紧教室里一片黑,哪儿能看书写字?   “大哥,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呢?”他推了推门,门从里面反锁了。   “等一下!别催!”柳从文的声音明显带上恼怒,“你到楼下等我!”   瑞和皱眉,纹丝不动。   里头折腾了快十分钟才消停,窗帘被一一拉开,木门也打开了。瑞和微微眯眼看着昏暗的教室里的七八个学生以及有些乱的桌椅,柳从文不耐烦地说:“不是让你在楼下等我吗?找我干什么?”   “妈让我给你带雨伞。”   “哦,那走吧。”   瑞和仔细打量他的脸色和衣服,再看向教室里其他正在背书包准备离开的学生,柳从文见状皱眉:“有什么好看的。”他回头喊,“记得锁门啊!”   “知道了,走你的吧!”   两人结伴往下走,瑞和闻见柳从文身上有一股味道,他确定自己心中猜测,只是没想到总是说学习压力大学习时间不够的柳从文,竟然会在教室里做那样的事情,他猜测看片的可能性最大。   这个年纪的少年,对两性关系总是意动又懵懂,郑俊峰他们就约过原身一起躲在厕所里看过,郑俊峰有手机,听说在家里下载了不少片。原身脸红耳赤看过一回就再也不敢看了,还被郑俊峰他们嘲笑呢。   “大哥,你们刚刚在里面干什么呢?”瑞和问。   “就讲鬼故事啊,你刚刚敲门差点没把我们吓死。”柳从文说,“我们就是学习之后休息一下,讲讲鬼故事放松放松,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做题,差点要累死。好了不说了,把雨伞给我。”   柳从文不愿意多说,瑞和就不问了。少年人嘛,有分寸就好。   “鬼故事可不能听多,我记得大哥小时候最怕鬼了,别晚上睡不着觉。”   “知道了,啰嗦。”   很快期末考到了,瑞和有提升成绩的想法,这几个月来潜移默化地改变自己的学习态度,上课认真听讲,昨夜按时完成。普通班里的学习氛围不好,老师管不了,一般不出格的话也不会管。因此上课时睡觉的小声说话的看闲书的,都有。   当然也有认真听讲的,都被班主任调到最前排眼皮底下坐着。几次周考之后,成绩突飞猛进的瑞和也被调到前排了。而瑞和的目标不止如此,他打算一步一步来,下学期考进实验班。   期末考之后,寒假到来。瑞和有了更多的时间安排自己的计划,他又去打工了,这一次在沿江路那片的奶茶店做兼职服务生,一个小时一块五毛钱,一天工作六个小时能有九块钱。   小弟柳从斌对他总是去打工表示很不理解,在他看来家里不缺吃穿,为什么总要去打工呢?因为二哥去奶茶店打工,寒假里他都不敢和同学朋友去奶茶店喝奶茶,怕同学认出那是他哥,太不好意思了。   吴美芳却对二儿子打工这件事情很支持,为了不让二儿子晚上晚归时爬上阁楼吵到家里人睡觉,还特地让大儿子上阁楼睡,让二儿子到楼下睡。   寒假里,瑞和收到了少年报的回音,他寄过去的十篇稿子已经有两篇通过审批,明年就会刊登在报纸上。报纸照惯例会给七十块钱稿费,在邮件里询问瑞和的账户或者地址。   瑞和现在还没有身份证,得等到后年年中满十六周岁才能办,于是他写了地址,让对方寄过来。   过年前,钱就寄到了,是柳卫河拿到的信,他看着寄信人的名字有些不明白,于是直接拆开了,他看着里面的几张钱票子愣神,数了数有七十块钱,一下子就吃惊了。   他就认得几个字,这什么少年报是谁?怎么无缘无故给二儿子寄钱呢?   等瑞和兼职下班回到家时,却发现深夜十二点多了,家中的父母兄弟都还没睡,还在等着他呢。   “这是怎么来的?”   “二哥你投稿去啦?报纸会不会登啊?”   “怎么突然就寄钱来了?”   瑞和接过信封看了看,点头:“前阵子闲着没事写的,没想到今天就寄稿费来了。”他抽出三十块钱,又将信封给吴美芳,“妈给你。”   “不用,不用!”吴美芳欢喜得脸上发光,这是稿费,稿费呢!在她看来是顶顶厉害才能赚的钱,读书人拿笔杆子就能赚钱,可不是特别厉害?她儿子也这么厉害呢,真是想也想不到。“你自己留着花,买书买笔买本子都行,别乱花就好,哎呀我的老二出息了,还会写稿子了。这稿子哪里能看啊?”   瑞和就不推辞了,将吴美芳塞回来的信封接好,笑着说:“我也不清楚,改天我看见少年报登了就买来给妈看。”   “如果现在能看就好了,正好过年我能给亲戚看看你的出息。”   “行了都去睡吧。”   问清楚事情缘由,吴美芳就赶着孩子们去睡了,柳从斌最不喜欢写作文了,让他写稿子想也别想,柳从文以前倒是投过两次作文比赛,都是没有奖金反而要证书费的那种,不管写得多烂都能得奖,柳从文就没有再投过了,现在见二弟真正拿到稿费他也动心了。瑞和便和柳从文说:“明天我把报纸地址写给你。”   第二天早上瑞和果然把地址和邮箱写给柳从文,然后三兄弟一起去学校看成绩单。今天是期末考成绩发布的日子,学校老师会把三个年级每个班学生的分数按照全年级排名的顺序,都贴到教学楼楼下的公告栏里,每个人的成绩都有,一般来说前一百二十几名,就是实验班的,名单每学期都有变动。   瑞和在第八十二名看到自己的名字。   “二哥!你进实验班了!”柳从斌大叫起来,手舞足蹈。   隔壁公告栏前,柳从文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的名字,他在一百二十二名。差一点点,差一点点他就掉到普通班了。   “大哥,你第几名啊?”   柳从斌这么问是随意问的,柳从文却像被螃蟹咬到脚指头一样,一下子蹦起来,随后才遮遮掩掩地说:“差不多差不多,看完了就走吧。”   “我看看——”柳从斌却不听,他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性子,柳从文不让他看他就一定要看。   “哎!”柳从文拉不住,脸上更加挂不住,干脆挤出人群,“我先回去了!”骑上单车就走。   “咦,大哥才考了一百二十二名啊,差一点就掉出实验班了。”他一回头,惊讶地问,“大哥呢?”   瑞和无奈地将他拉出来:“他先走了,我看大哥不太高兴的样子,回家后你别说他的成绩这件事。”   “不说就不说。”柳从斌最爱和柳从文针尖对麦芒,这是家中受宠的两个儿子之间的竞争,他年纪又小,好强却不输柳从文半点。只见他眼珠子转了转,“那我说你的成绩,二哥你这一次考得正好,下学期能进实验班了吧?”   “嗯。”瑞和面上露出恰当的喜色,“我也没想到会考这么好。”   “你可认真写作业了,考得好不是挺正常的嘛。”两兄弟挤出人群去推车,边往校门走边说闲话,柳从斌凑到瑞和耳边踮脚说:“大哥这阵子不对头,他总是说他在外面学习,我碰到过几回,有一次还看到他和其他人蹲在沿江路小林子里面吸烟呢!”   “吸烟?”瑞和皱眉。柳从文常不在家吃饭,一周七天有六天中午都在外面吃午饭,说回家这一趟浪费时间,在校外吃完之后还能立刻回教室学习,方便。   “回头我问问他吧。”瑞和没说出口的是,柳从文的成绩下跌得也太明显了吧,他记得柳从文上学期还排年纪六十几名呢。   接下来十几天,瑞和几乎没碰上柳从文的面。他自己因为要做兼职晚睡,第二天就得晚起,等他起床时柳从文已经出门,等他晚上下班回来时柳从文已经在阁楼睡了。   等到过年期间,奶茶店的生意更加好了,瑞和大年三十吃完年夜饭后就去上班,一直忙到大年初七。   找到时间暗自问柳从文时,柳从文并不承认,瑞和的身份是弟弟,更让他觉得面上过不去。   提醒两次之后,柳从文还发起脾气,瑞和也就不说。   柳从文上辈子高考考上一本,想来以后他会自己想清楚,不会走上歪路的。   时间飞快,初二很快过完,柳从文也参加了中考。在中考后半个月后,柳从文的成绩出来了,他考了647分,和上辈子考了678分相比足足少了三十一分,距离县一中今年680的录取线,更是相差甚远。   这可不是赞助两千块就能解决的事情。   吴美芳换上新衣服骑单车去县一中打听了一次,回来精气神都没了,她小心地问柳从文:“老大啊,你这分数要去县一中,要交七千块,要不……我们就别去县一中,你这个分数去县二中正正好。我听人说了,县二中也挺好的,虽然是新学校,学校抓得严,也很好……”   柳从文怒吼:“我不要!我就要县一中!”   门口,柳卫河蹲着在抽烟,一言不发。   屋里,吴美芳脸上的慈爱担忧被柳从文一通乱吼,慢慢地收了回去,她露出几分伤心的模样,却只有一瞬间,很快她就竖起眉毛,吊出平时念叨碎念的尖刻气焰:“你要读你就自己考!你看你初三到底怎么读的?初三第二学期,第二学期啊!还掉到普通班去了,怪谁?怪谁你说啊?你说要钱,你说中午不回家吃饭,我没给你钱吗?一中要六百八十分,你缺了三十多分,怎么读?你跟我说怎么读?!”   他妈一凶起来,柳从文就缩了。他有些犹豫地说:“不是说可以交赞助费……”   吴美芳反问:“七千!七千块!你是要家里的老底都给你填进去?”   吴美芳的一通刺心的话,让柳从文一下子就收了声,门口柳卫河被烟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数声。   里间,柳从斌小心地呼吸着,被家里疾风骤雨一样的争吵吓得不敢说话。他心中也升起一股焦灼来:我要考得更好,不要让家里花一分钱上好学校!县二中不好,县一中也不是最好的,他要考山溪中学! 第62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吴美芳的压力真的很大。   三个孩子都在读书,丈夫卖菜赚的钱只能填补上家里的生活费菜钱肉钱,真正攒钱的是她的卖鱼摊,可家里真正攒钱还是公公去世后的这几年,好不容易攒下一万多不到两万,一下子去掉七千,吴美芳只觉得心肝都在被刀搅。   她过够了没有钱那种朝夕不安,连感冒咳嗽这种小病都不敢有的日子。   存钱,她得存钱。   在她看来,大儿子这种坚持没什么必要,县二中也是好学校,读的人也很多,怎么就不能读了?   瑞和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他下班时家里人都睡了,第二天才听柳从斌说起柳从文的分数。他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消息,毕竟一切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他呢?”   柳从斌撇嘴:“又出去了。”   “我去集市帮忙,你看家吧。”瑞和见快十一点了,就打算去市场帮吴美芳收摊。   “哎二哥!你先别去我还没说完呢!”   面对瑞和询问的眼神,柳从斌又说起昨天下午家里的争吵:“要七千块呢!”七千,对手头的零花钱从来没超过十块的柳从斌来说,着实是一笔巨款了。“妈不同意,其实我也不同意。我觉得妈说得对,想读县一中那就自己考好嘛,考不好就读县二中呗。”他觉得柳从文是在为难父母。   “这件事你别插嘴,让爸妈去决定就好。”   “……哦,我才不插嘴,不然老大会记恨我的,我又不傻。”   又过了三天,瑞和听柳从斌说,柳从文已经往县一中报道好了。   “你天天打工,不知道家里乱成什么样子了,连奶奶都回家来帮着劝,奶奶一来,爸就肯了。”   瑞和沉默,他看见吴美芳夫妻的面色一天比一天差,而柳从文从分数出来那一天就离家出走,听柳从斌说是在柳奶奶的老屋打地铺。   做父母的总会对孩子心软,特别是从小出息乖巧听话的孩子。   吴美芳的嘴巴像刀子,心却是软的。   他拍拍柳从斌的肩膀,他看出柳从斌这几天有些偏激了。“我们都好好读书,以后别让爸妈操心。”   “我才不会让爸妈操心呢。”柳从斌升中考考上了柳家兄弟就读的学校实验班。   “嗯。”瑞和揉揉他的头。   初中的课本和瑞和以往学过的,差别还挺大的,瑞和慢慢地提高成绩,假期兼职,偶尔投稿,很快初中生活就结束了。   中考之后,他就满十六周岁了,瑞和就让柳卫河带他去办身份证,办身份证要交二十块钱,家里的孩子都还没办,平时用不着。瑞和自己出钱,一个月后拿到了身份证,拿到身份证后他立刻去开了个账户,将自己存下的千把块钱存了活期,之后若是有稿费来,也让直接汇到账户里。   家里不宽裕,他是必定要读大学的。他在原身的记忆里知道,柳从文读大学那几年柳家经济压力很大,生活费总是不够用,一个月要寄一千多两千过去。等到柳从文大四那一年,柳从斌也读大学了,那一年最为难过,原身打工没攒下钱,都给柳从文寄去当生活费了。   因此,这一次多了他一个读大学的人,吴美芳夫妻要更加辛苦了,而且他已经查过,艺考是很费钱的。瑞和就打算先存钱,这几年先存个几千上万的做学费,等上大学后勤工俭学做兼职,他就能自己赚生活费了。   而在拿到身份证之前,中考成绩出来了。他考了752分,全校第一名。这个成绩足够上市一中的重点班,上县一中的重点班更是绰绰有余,瑞和仔细打听过,市一中的管理更严格些,而县一中稍微宽一点,且离他家更近。因此最后他选了县一中,以新生第一名就读县一中,得了两万块的奖金。   吴美芳夫妻欣喜若狂,在家摆酒请亲戚,瑞和结结实实陪了一天客,听了无数的夸赞的话。   在酒席上,原身的大伯笑着和瑞和说:“你好好读书,以后考个清华北大!”   这年头,长辈最好的祝福就是考清华北大了。   瑞和笑着说:“我想考百戏。”   “百戏,这是啥大学啊?”   “学艺术表演的,全名叫做百花戏剧学院。”瑞和想了想,“大概可以做演员。”他查过资料,百戏的表演系是国内最好的,在查资料的时候,他还真的对表演起了兴趣。   他现在这样子,不就是在表演吗?没有人看出他不是原身,至少目前没有。   再精进一下,似乎对以后的任务也有益处。   亲戚们大惊:“演员?”   “是啊,我想做演员。”   “上电视那个?”   瑞和抿嘴笑,点头应是。   柳大伯嚯了一声:“这可了不得,我们从武是个有志气的!来来,干了这杯酒,大伯祝你心想事成哈。”他没怎么当真,觉得这是侄子的年少童语,小时候二侄子还说要做宇航员,以后要在太空飞呢嘿嘿。   “喝啥,从武还小呢不能喝酒,来喝椰汁儿!”   酒席热热闹闹的,瑞和举起椰汁儿和柳大伯碰了一个,柳大伯已然喝醉,笑眯眯地自己干了。   客人们散去后,瑞和一家人在门口洗碗,瑞和洗了两个就被吴美芳赶走:“你哪儿能洗碗呢?去看书吧!”二儿子这手可是握笔杆子赚钱的呢,她听小儿子念过几次报纸,虽然听不懂,可真好听啊。这一次中考又赚了一万两千块钱,就算现在还没拿在手里,她就已经甜在心坎了。   千赶万赶的,瑞和就不坚持了,进屋去看书了。宴席散了之后,柳从斌就出去玩了,里间现在就他一个人,他爬上阁楼,从脖子里掏出一只素银戒指,凭空掏出一本笔记本。   这是储物戒指,八立方大,售价五十万星币。   思量之后,瑞和果断买了这件商品,反正欠的星币一时之间无法偿还,干脆先花用买些好东西。系统460是这么建议的,他也觉得对。   他现在有购买前十件商品半价的优惠,只花了二十五万星币。买了这个戒指之后,他将写作的笔记本以及攒下的钱、身份证都放进去,更加安心了。   盘腿坐在竹席上往笔记本上记录,瑞和写下:两万块。   这是县一中奖励他入学的,等到入学后才会发放,而且还是分学年发放,大概是一年奖励六千多。这笔钱他需要拿到手里,至少要是大部分。   他没有任何艺考的经验,他需要在艺考前找到一家靠谱的培训机构学习。现在的艺考培训机构收费都不便宜,培训一个月收费两千到三千,或是三千到五千的档次都有。就算不学一整年,真要学到东西,至少要学三四个月吧?   有了这笔钱,他就宽裕很多。   “铃铃铃——”   沉思中,瑞和听到电话铃声响了,于是赶紧爬下阁楼去接听。打电话来的是中学的主任,对方很高兴地说当地的电视台想去采访他,问他要不要接受采访。   “你别紧张,就说一些中考怎么努力怎么学习的秘诀,积极向上就行。校长说了,到时候他也会在采访的时候把学校给你的奖金一起发给你,采访地点就定在学校,你看怎么样?”   瑞和当然应下来,约好明天早上就去学校接受采访。   吴美芳夫妻听到这个消息更加高兴了,吴美芳连碗都不想洗了,顶着满手的洗洁精泡沫和隔壁邻居聊得满面红光:“……说是电视台要来采访……上电视啦!”   瑞和在家里听着外面的声响,无奈地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吴美芳蹬蹬蹬跑进来:“老二,要不要带你去买新衣服?”   “不用,我穿学校校服就好了。”   “你们校服不好看啊,肥肥大大的跟麻袋似的。”   “穿校服还能给学校做宣传,妈,我就穿校服。”   吴美芳一想也是,“那就穿校服吧,别让你们学校领导不高兴。”   第二天,瑞和穿着校服去学校接受采访,领回来一个装着银行卡的信封,里面有三千块钱。   他和吴美芳打商量:“妈,这些钱可以让我收着吗?如果家里要用钱,你再和我说。”   “这个……”吴美芳不大放心。这可是三千块钱呢,丢了怎么办?乱花也不成。   “妈,我想出门一趟。昨天我不是说我想做演员吗?我打算趁着高中还没开学,到外面见识一下世面,去花州的影视基地看一看。”   “影视基地?”吴美芳一脸迷茫。经过瑞和简单的介绍,她才犹疑地摇头:“那么远,你怎么去?多危险啊。”   “妈,不危险的,我坐火车去,再说我这么大个小伙子,都满十六周岁了,人高马大的,怎么会危险。妈,我真的很想去,你就让我去吧。”   吴美芳看看瑞和,又看看桌上的那张银行卡,眼中的纠结来回缠绕。她摇头:“不行,不行。”   “妈——”   “不行,不可以。”   瑞和看着吴美芳,认真地说:“妈我已经决定了,明天就走。”说着转身上阁楼去收拾东西,将两件换洗衣服装进书包里。   楼下,吴美芳高声说:“读什么百戏?那是学唱戏的,学出来有什么用?你学个师范学个什么金融,毕业做老师还是到大城市的上班多好,演戏不好,不行。”   她边说边走到楼梯下,仰头继续说:“我问过了,读艺校要好多钱的,读出来不一定能找到工作,你看电视里的明星多风光,那是没看到其他不风光的人,你还小,爱靓爱出风头,没用!人啊要踏踏实实才好,你听妈的话……”她昨天在酒宴上听儿子说要做演员,还以为是开玩笑的,并没有放在心上。可今天听老二这么说,竟像是已经决定了,这可不行啊!   自己的选择,在家里人看来是无法理解的。瑞和将书包链子拉上,吴美芳说的也对,也是好意,也是关心,可他不会更改自己的目标的。这是任务,也是他自己的兴趣所在。   母子俩难得起了矛盾,柳卫河夹在妻子和儿子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向在家不拿主意,拿主意的都是妻子。可现在儿子也大了,翅膀硬了有了自己的想法…… 第63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等柳从文和柳从斌前后脚回家,也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柳从文先皱眉说:“从武也太不懂事了,读艺术生很费钱的,我班里就有一个读音乐的,听说总要上培训课,她的成绩特别不好。我说啊,读艺术生的都是学习不好才去学的。”   “不管读什么,都是对未来的规划,大哥这么说太偏激绝对了。至于费钱这件事,我觉得我的奖金就够了,不会花家里的钱。”   “是啦,你厉害啦,你可是有奖金的人嘛。家里养你这么大,你那丁点奖金算什么。”   柳从斌这两年却和瑞和交好,在他看来,二哥管教他的时候没有高高在上,跟朋友一样。大哥却总希望说教,好像高人一等,切~   叛逆期的柳从斌开口了,“大哥这话说得,二哥那丁点奖金,可是有两万呢!可不像你,去年你不止没奖金,家里还花七千块给你交赞助费。”啧。   柳从文一下子就炸了:“你说什么呢!!”   眼看两兄弟吵起来,吴美芳赶紧喝止:“像什么样子!”   柳从斌梗着脖子说:“妈,你可不能偏心啊,二哥多厉害,考了全校第一名呢!还是全县第一名,全市第二名呢!市一中和县一中抢着要二哥去读书,二哥选了县一中,那边就立刻说奖金给两万块,还减免学费住宿费,多给你省心啊!不就是读艺校吗,反正二哥自己能赚钱,以后确实不用家里钱啊。”最后再加一句“妈你不能偏心啊!”来个前后呼应。   吴美芳的脸又僵了。   等拿到身份证之后,瑞和就打算出发了,是柳从斌骑着单车送他去公交车站的。其实柳从斌也想跟他哥一起出去见世面,看看明星是怎么拍戏的,可他妈不愿意,他自觉前几天的自己十分威武霸气,帮着二哥实现了梦想,简直比豪侠更豪气,心里美滋滋得要命。他哥一个人出去,他妈就十万分不放心了,他要是再吵着要去,他妈得担心死。   “二哥,你去了那里看到什么好玩的好看的,回来一定要告诉我。”柳从斌还找了个借口,“我能做写作文的素材。”   “好,昨天谢谢你。”   “谢什么啊,不过二哥你也太那啥了,你学大哥哭一哭怎么了?你看,他去年又是离家出走,又是哭哭啼啼的,爸妈一下子就心疼了,七千块眼睛都不眨就给他赞助上县一中。现在对你?哼,不会哭的孩子没糖吃,你知道不?”   身为家中幺儿,柳从斌对如何撒娇极有心得。   瑞和叹气:“我懂,只是还是想和爸妈谈一谈,如果他们能理解,那就更好了。”家里到底不宽裕。   “大哥这性子越来越别扭了,好像总是看你不顺眼,也是奇了怪了,你的脾气这么好,他怎么和你合不来?”柳从斌忍不住念叨。   这两年,瑞和对这个性格还未定型的弟弟多有照顾和管教。他的性格一直温和像水,待人也真诚,因此就算是管教柳从斌,柳从斌也从来没有真的生气。到底是亲生的兄弟,柳从斌识得好歹。反过来,柳从斌和柳从文的关系和上辈子一样,也恶化了。   上辈子,柳从文因为交赞助费上高中的事情,在面对读书好、高分考进重点高中的三弟柳从斌的时候,总有些抬不起头来。为了维持大哥的威严和体面,他总是拿着大哥的架子数落柳从斌,即使有些话是好话,那副态度却无法让柳从斌接受。   两兄弟不说有仇,关系疏离却是真的。   这辈子两人的关系更差,柳从文似乎因为中考的失利,心性变得更差了。柳从斌自小受父母长辈喜爱,自己聪明伶俐,本来就傲气十足,吃软不吃硬,两人就更加合不来了。在他看来,大哥和二哥关系不好,必定不是脾气好的二哥的错。   瑞和被他这样的偏爱逗笑了:“大哥有些话说得不好听,却也是为你好,比如说让你不要逃课,要完成作业……”   “别说他了。”柳从斌挥手不耐烦地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都是少年人,都是最好面子自尊心最强的时候,总是被柳从文压着念叨,他根本受不了。“二哥,你在路上要注意安全,千万记得回来后要告诉我外面的趣事。”   “好好,你回去吧。”瑞和向柳从斌挥手,“回去路上要看路,不要骑太快。”他并不担心太多,上辈子里,柳从文和柳从斌兄弟的感情在两人成年后就会逐渐好起来。   公交车来,瑞和坐上去,坐到火车站之后,瑞和买了去省城花州的火车。花州有国内最第二大影视城,拥有十个拍摄基地,跨越历史几千年,几乎什么类型的剧都能在里面拍,平时有许多剧组在里面作业,去参观的游客也不在少数。   一天之后,他抵达花州火车站,再做班车前往花州影视城。他已经查过资料,抵达当地又再次打听,确定要满十八周岁才能办演员证,他现在才满十六周岁办不下来,因此体验一下做群演的的计划肯定搁浅。   旅店老板还说:“你有没有门路啊?有的话直接联系剧组也行。”   这个他自然是没有的,于是他便打算好好参观一下影视城,近距离接触一下剧组的拍摄生活就好。   他带了足够的钱和干粮、水,书包里放不下的就放在储物戒指里,一路孤身而来也不怕遭小偷。   留宿一夜之后,瑞和坐上景点之间相通的公交车开始逛影视城。   他逛了明清宫苑、秦王宫等等景区,很是受震撼。如果忽略那些围观的游客、摆设的机器在高空滑动的绳索,看着那些身穿宫装的女演员们齐步行走于宫殿楼阁之间,还真有一种悠远的历史感铺面而来。   而事实上,他耳边听到的声音是这样的:   “哇真美啊,那些裙子真好看!是唐朝的还是宋朝的?”   “唐朝的吧?   “三号机……打光快点!”   “那些汉服真好看啊。”   瑞和沉默地看着那些四不像的“古装”,不论朝代的话,确实挺美的。   转头到复古街去,西服、长衫和旗袍洋装,更是晃花了眼。   短短两天功夫,瑞和觉得自己穿梭了上下几千年,不止今夕是何夕。   他还看到了群演的生活,这才知道即使没有演员证,也是能够蹲机会的。在每个剧组门口都有群演在蹲守,若是需要群众演员,副导演就会联系相熟的群头,群头再会在自己渠道里扒拉群演。群头自然也是提携自己相熟有交情的群演,蹲在剧组门口的群演大多数是在碰运气,有时候群头会直接在门口点人。   他还去和门口那些群演打招呼,有的群演善谈,给他说了一些常识,有一个还好心地劝他:“你还是学生吧?听叔的先读书好,群演也不好混咯。”   另一个正好路过的群演却翻了个白眼:“不好混你还来混?我倒是觉得群演不错,扮扮尸体,做做人墙,轻轻松松几十块钱就到手。”   “嘿,老刘你这话我听了可气了,你混得好,别人可没你这么命好,人脉广啊,群头认识百八十个,每天跑好几个组,羡慕死人了。”   两人看起来似乎是认识的,老刘丢了一支烟给好心的群演,说:“能有什么办法?我家里要用钱,和你可不一样,你是为了梦想,嘿!”   两人同时笑起来,稍微谈了几句后老刘大步离开了。   “唉,干这一行,还是要有人脉。”好心的群演和瑞和说,“你嘴巴甜一点,哥哥姐姐多喊喊,机会就会落到你头上了。”   “来了来了!”   周围忽然喧嚣起来,瑞和跟着众人一起站起来,就看到剧组门口出来一个男人,男人大声喊:“群头呢?”   人群里出来一个人应声:“我在。”   “是你啊。”男人扫了一眼群头,见不到眼熟的,不过现在着急用也不讲究了,“找五十个二十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男人,身高要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五之间,精神点的……”   “行!”   群头立刻开始点人,门口的群演都是知道规矩的,一个个站好,方便群头挑人。群头很快挑出一大批人,他自己就是一米七六的身高,比着自己的身高选很方便。   “我,我一米七七!”   “还有我,一米八!”   “不行,你长得不好,这是要做学子的,你穿起来不好看。”   “不好看才好衬托得主演好看啊。”这话说得到没错,哪个主演愿意看群演长得比自己好看的?找一些不出挑的群演,便宜又好用,主演还能艳压,怎么算怎么划算。   群头却摇头:“今天的要求和以前不太一样,不止要高的,还要好看的精神的。”他挑了四十七个还差三个,眼睛在群演里扫了扫,落在瑞和身上,他赶紧招手:“哎你,就你过来!”   好心的群演赶紧推瑞和:“赶紧去啊。”   瑞和拉着好心群演的手一起过去,群头皱着眉头扫了好心群演两眼,身高有些勉强,长相端正……便没有多说。   好心群演跟着瑞和站在群头身后,满脸都是雀跃,他小声地对瑞和说:“谢谢你。”   瑞和也小声问:“我没有演员证没关系吗?”   “没事的。”好心群演摆摆手,“工钱是日结的,你有银行卡吗?有就行。”   突然得了一个群演机会,瑞和还有些激动。他被群头领着进入剧组,看着各色的古色建筑,领到了一套学子的月白色长袍,料子比较粗粝,也有一股子沉淀许久的汗臭味,穿在身上不太好受。   陈哥,也就是好心为瑞和说些群演知识的群演,笑着说:“这已经算很干净的了,我之前演过死人,抗战剧里头被无辜杀死的老百姓,那套衣服就是湿的,还有结得硬硬的土块和血浆块,那才叫恐怖呢。”   瑞和笑着将衣服穿好,体验了一把群演拍摄。 第64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一更)   瑞和演的一个书院里的学生,作为男主角在书院慷慨发言、鼓动众学子为科举舞弊案一同发声,以求上达天听,让天子严惩并且还其他考生一个公平时的背景板之一。要求也不多,只要在男主角说台词的时候激动地举手应和,说:“对!没错!”最后再说:“一切都听袁明兄安排!”   就可以了。   等到下午五点多,瑞和拿到了二十块钱和一盒盒饭。他学着陈哥一起蹲在一处屋檐下吃盒饭,盒饭两个菜,一个辣白菜一个红烧豆腐,陈哥还说:“能混到一份盒饭就很好啦。”   问及他是做什么的,陈哥笑着说:“我之前是在工厂做鞋子的,孩子都十六岁啦,跟你一般大,不过没你这么有胆色哟。他读书好,学校免他学费,我这压力就小多啦,心里总惦记着年轻时的梦想?对,现在该叫梦想,我想起年轻时总想做大明星,就辞工过来。”他大口地咀嚼着饭菜,“我给自己定了一年计划,一年还不行我就回家上班,给我儿子攒上大学的钱。”他的额头淌着汗,领口和胸口处是泛黄的汗渍,眼神却是满足而欣喜的。   瑞和有些触动,说:“你一定能成功的。”   他在影视城待了四天,本来他计划是要停留一个星期的,只因为他在网络上找到一则消息,说是花州一家经济公司要招生练习生,年纪要在十二岁到十六岁之间。练习生,这个概念在国内还是比较新的,据说是从隔壁韩国传过来的,那边很擅长培养练习生,最后再组合出道,人气很高。而国内在男团这方面几乎是空白的,瑞和的年纪正好符合标准,便打电话去咨询,那边具体详情不愿意透露,只让他有意愿的话就过去一趟。   瑞和便过去了,只是去一趟比较失望,如果选中之后,不仅需要长时间在公司联系训练直到出道,还需要缴纳十万块钱的培训费。他立刻回头就走。   就这样,他在花州就呆了半个月了,几乎天天都去影视城蹲机会。因为他年纪小,像他这样年纪的群演,在影视城里还是比较少的,竟也让他又找到几次机会,扮演游`行的学生啦,扮演被日军打死的小孩啦,拿到的演出费不多,但这些体验对他来说称得上新鲜。   慢慢的,瑞和对自己未来的路看得更清楚了。   他喜欢演戏。   来花州半个月后,瑞和在家里人担忧的催促声中,打算收拾收拾回家。现在都八月七号了,县一中八月底是要军训的。   临离开花州的时候,瑞和在网上看到了一则新消息:武侠小说《凌霄剑恩仇录》要影视化了。   《凌霄剑恩仇录》作者蓑衣翁,是非常有名的武侠小说家,著作颇多,大半都被搬上了荧屏,电视剧脍炙人口,直到今天还是观众爱看的节目,经久不衰。《凌霄剑恩仇录》是蓑衣翁十年前发表的作品,断断续续地写着,三年前才大结局。   剧组对外招募演员,名单上有一百二十七个角色,瑞和看到其中一个招募要求:性别男,年龄在十四岁到十六岁之间,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需求人数:十三个。   “这么详细的要求啊。”瑞和有些动心,他今年刚满十六周岁,上个月身高刚突破一米七。试镜地点有四个,分别是四个省会城市,海选之一再统一到京城进行最后试镜。其中一个就是花州。   这样大手笔的试镜会,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在原身的记忆里,是没有这次试镜的印象的,不过原身打工头几年里,确实有一部同名的武侠电视剧在热播,堪称一大经典。   因为这则消息,瑞和中断回家的计划,打算先去面试再说。面试时间是后天早上九点到花州四季青大厦十七楼,瑞和给家里打电话之后便去书店找书看。《凌霄剑》这本书只有实体书,虽然百度百科上有介绍,但瑞和还是打算看一遍比较好。   《凌霄剑》中出场人物极多,与剧情相关的高达一百多个,人物关系交错复杂,讲述了一个围绕着凌霄剑交织三代人跨越上百年的江湖恩怨情仇故事。   故事开始于五十年前,北地剑庐新出一把绝世名剑,名唤凌霄剑,次月剑庐遭受袭击,无人生还,凌霄剑不知所踪。转年,华山之上举办弟子论剑大会时,遭受神秘人士袭击,华山一派死亡无数,年轻弟子十不存一。武林震荡,追查数十年无果,而五十年间,失踪的人口太多太多了,全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渐渐就起了传言,有人说凌霄剑能吃人,失踪的人都是被它吃了。   五十年后,秦家被屠,只剩下幼子秦思归存活,十一岁的秦思归说:“我看到一把红色的剑。”说出来的剑纹外形,皆与凌霄剑一般无二,魔剑之名传得更盛。   为了报仇血恨,少年秦思归拜入华山,华山于五十年前遭受重创,后来由弟子信林带头重建,同样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众人,为了追寻隐藏的真相,相互扶持着。而此时,一个长得与独孤泓一模一样的少年白雪,也拜入了华山。掌门信林老叟对白雪照顾有加,将对师兄弟独孤泓的怀念之情都倾注在对方身上,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白雪,就是独孤泓……   瑞和花了两天功夫将这本小说看完,塞了满脑子的江湖恩怨去试镜了。   “人真多啊。”   瑞和感叹一声,想来是暑假的缘故,有意愿的就能赶过来。   他登记后领到牌子,牌子上的号码写着一百一十七号。看着乌泱泱的大厅,瑞和感觉到了很大的竞争力。大多数少年少女都有家长的陪同,瑞和找了一个角落坐着看着看《凌霄剑》。他已经做好笔记,在小说里,符合十四岁到十六岁年龄段的角色有十几个呢,也不知道剧组要挑的是哪十三个。   这样在全国范围内挑选少年演员,要挑十三个听起来很多,其实竞争力很大。   他以为要等很久,毕竟他是一百多号呢,没想到还不到午饭时间,就轮到他了。瑞和敲门进去,一进去就看见房间很空旷,只在前方摆了三张桌椅,一女二男坐在上面,应该就是面试官了。   “你们好,我叫柳从武,今年刚满十六周岁。”这种场面对瑞和来说很习以为常,以前上课的时候,台下坐着的学生可比现在多得多了。虽然前方这三个试镜官年纪比这具身体大,但在上个世界里活到七十五岁的瑞和,看着这几个试镜官,也跟看小孩差不多。   “很好。”很明显,瑞和的落落大方让试镜官第一印象很好,坐在中间的女士问:“你看过这部小说吗?”   “这两天看过一遍。”瑞和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样,“以前家里管得严,不让看课外书。”   试镜官们齐齐笑起来,女士也带着笑容说:“那你讲一讲吧,你对这本看过一遍的小说有什么印象,它讲的是什么。”等瑞和说完,女士又说,“那假如现在你是独孤老叟,你在喜堂上看着自己的养女结婚,他会怎么表演。”直接给出题目了。   瑞和对独孤老叟印象很深刻。凌霄剑的每一任主人,样貌都会停留在得到凌霄剑承认的那一刻,而独孤老叟便是凌霄剑的第一任主人,他的样貌停留在了年华最好的十五岁,等到五十年后,他仍然是少年模样,只是眼神沧桑。   酝酿了一下之后,瑞和开始表演了。   这阵子在影视城混群演,让瑞和稍微学习到一点关于表演的皮毛。比如说,想哭的时候,你可以想自己经历过最伤心的事情,害怕的时候快乐的时候亦然。一个群演跟他说:“这叫感同身受。”瑞和就回想起当年李伟军的时候,那时候,他坐在宴席里,旁边坐着李大水夫妻,他们几个人笑着看着台上的李伟军在发表新婚演讲——   当年小小的孩子,一喊“狗蛋蛋”就乐呵呵的,又胖又可爱。   一眨眼,就长成高大的模样了,能穿着笔挺的西装,挂着红色的绒球,牵过他的新娘了。   长大了,能担当起责任了啊。   好像亲眼呵护着,不错眼地看着一棵果树,终于结果了。那种从心底升起的幸福感,那种对时光流逝的感叹,如今想起来还清晰在目。   瑞和慈爱地看着某一处,眼里满是笑意。   试镜官实在吃了一惊,中间的女士甚至还有些起鸡皮疙瘩,她搓搓手臂,心中浮起怪异的念头:我去!这种眼神,超级像她爷爷奶奶啊。   这样的表情,无论放在哪个专业演员脸上,都不会奇怪。可眼前的男孩才十六岁啊!完全没有表演经验,学校也是普通的初中,并不是艺术学校。   就算他有经验,有天分,这种表现也太吓人了。   瑞和还不知道自己把试镜官吓到了,他结束了表演,礼貌地躬身:“我的表演结束了。”   试镜官互相看了看,然后由中间的女士开口:“结果会通过邮件或者电话通知你,你先出去吧。”   等瑞和出去,几个试镜官抓紧下一个试镜的孩子进来之前赶紧讨论一下。   “柳从武,表现得最好。”   “不怯场,刚刚的眼神很好,我还以为见我的爷爷。”   试镜官们笑起来,将柳从武的名字写在第一页第一个,如果之后没有人再超过他将他的名字压下来,那么柳从武就会是花州初选区的第一名了。   当天晚上,瑞和住的宾馆前台接到了电话,转告瑞和说他试镜通过了。前台的姐姐还好奇地问:“你这么小,要演什么电视剧啊?”瑞和谢过她,接过她记下来的纸条仔细看,上面写着,最终试镜在京城牡丹花城大厦,需要在八月二十号之前过去试镜,过期不候。   第二天早上,瑞和就坐上了去京城的飞机。他是一个舍得投资的人,这次是个好机会,如果因为怕花钱而不去的话,以后一定会后悔。 第65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二更)   这两年,通过自己打工、写一些稿子,赚了小三千块钱。这次中考,原本的初中学校学校奖励了三千块钱,吴美芳把其中的一千块钱给了他叮嘱别乱花。   那一天,柳从斌乱拳打死老师傅,明着说吴美芳偏心。吴美芳被小儿子气得啊,为了表示自己没偏心,给瑞和一千块。   柳家从来就没有小孩子拿主意这回事儿,为了过好日子,家里的每一分钱她都要精打细算的。瑞和能够理解,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再觉得自己很可靠,在吴美芳眼里,他还是才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小孩子本就不该保管大笔钱财,对吴美芳来说,这已经算是最大的让步了。   因为钱财暂时宽裕,所以瑞和坐飞机去京城了,不然的话真赶不上试镜。到京城的试镜非常顺利,顺利到瑞和有些反应不过来。   试镜的时候,试镜官仍然让他演独孤老叟,前后两场戏,看着他试镜的有导演霍刚,《凌霄剑》的原作者蓑衣翁老先生,还有编剧、制片和投资方等等都在。   他按照以前的心境一一演完之后,心里非常忐忑。在外面等了快两个小时等结果,工作人员见他只有自己一个人来,还给他倒水喝,问他要不要看电视。   “不用,谢谢姐姐。”   独孤老叟,可是小说里的第一大反派。   当年,被凌霄剑的魔性控制着血洗了华山的剑庐主人,在血洗华山之后有了短暂的清醒,悔恨之下挥剑自刎了。不知道为何,凌霄剑相中了独孤泓。独孤泓在还未被完全控制之前,带着凌霄剑离开了,这才让华山的弟子没有全部死绝。   五十年后,突然得来一丝清醒的独孤泓,重新返回华山。他不敢说出自己的名字,只敢自称孤儿,化名白雪。上山之前,他将凌霄剑藏在隐秘的地方,没想到凌霄剑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引入另一个人下地狱,疯狂的杀戮再次开始。   会议室里谈论得正激烈。   《凌霄剑恩仇录》的影视化,资方是抱着再创经典,引爆收视狂潮的目标来办的,一些主要角色已经确定完毕,都是很有演技的好演员。剩下一些零碎的角色,干脆就来一个全国选角,既是选角,也是打广告,提前预热的意思。   不可否认的是,现在《凌霄剑》要影视化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宣传费没花多少,效果杠杠的。   选角里,最让人挂心的就是那些年轻,或者是少年少女演员了。年轻的有一定功底的演员不难找,到各大影视院校挑就是了,保管一个个年轻鲜嫩。可是,小说里面有一个重要反派角色“独孤老叟”,清清楚楚写着是“相貌如十三四岁小儿”,并且外貌是与剧情相挂钩的。   为什么隐藏的背后大反派始终找不出来,就是因为明明按照时间来算,那个人早就七十岁了,谁能想到竟然还是少年人模样?   这样的角色要求,也不是说找来的演员一定要在十四岁到十六岁之间,而是,需要长一张十四岁到十六岁之间的脸。   这次试镜会,不少童星都来了,可惜能演出自然的“脸年轻眼神沧桑”的很少。这本来就是矛盾的。   表现得比较好的有两个,一个叫做柳从武,一个是一个叫做宋南博的童星,前者十六岁,后者十五岁。   “我觉得这个孩子就很好。”副导演先说,他说的是柳从武:“虽然有一点生涩,到时候调`教调`教就能开窍了。”   “他长得只有中等偏上,我记得小说里不管是独孤老叟是十分俊美的美少年。”   “五官端正就有可塑空间嘛,化化妆就能好看很多的。他的眼睛我真的挺喜欢的,好像在讲故事,我看他的眼睛最出彩,周身的气质也很沉稳,我投他一票。”   不过更多的人,包括导演和原作者蓑衣翁都觉得,宋南博比较适合。霍导演的意思是:“宋南博比较有经验,他的表演比较成熟,以后能少很多时间和麻烦。独孤老叟是个重要配角,戏份不轻。”宋南博总归是童星出身,从六岁就开始跑剧组了,到现在人不大,就已经有快十年的演艺经验,身为导演,他还是倾向于选演技成熟的演员,这样他导演起来比较顺手。   而蓑衣翁则是单纯觉得宋南博的形象比较符合他书中“俊美少年”的设定,也不是说柳从武长得不好看,只是和宋南博相比缺了一点。   蓑衣翁开口,这事儿就几乎定下来了,在签订的合同里,蓑衣翁是有很大的选角权的。   霍导演就笑着拍板了:“那就他吧。小周把他喊进来。”   宋南博和他的父母一起进来之后,又跟着副导演到一旁的会议室签合同了。   “还有一个呢,柳从武……这样吧,看看给他一个别的角色。”因为独孤老叟要在二人中间选择,刚刚宋南博和柳从武试镜好之后,便被通知暂时先不要离开。霍导演不太满意让柳从武担当戏份吃重的大反派角色,但对他还是欣赏的。   十六岁的少年人,看起来不骄不躁的,气质也很沉稳,一股子读书人的味道。   蓑衣翁想了想:“那就让他演信林老叟少年时期吧,这个演员定了吗?”   刚推门进来的副导演说:“定了。”   “定的那人的试镜录像呢,调出来看看。”霍导演说,“你去把柳从武喊到隔壁去,让他试试信林老叟少年时的戏。”副导演赶紧应下,再次推门出去。   于是瑞和得到了再一次的试镜机会,很快,他的试镜录像就被送到隔壁。霍导演对比之后点头,看向蓑衣翁:“还是翁老师眼光好,他确实更适合演信林少年时。”   笔名蓑衣翁,原名翁鸣的老作家笑了:“你就会见缝插针说我的好话。”   会议室里笑声一片。   瑞和就得到了这个好消息,副导演说:“你父母呢?让你父母过来签合同吧。”   “我就自己一个人来,我已经满十六周岁了,我自己就能签。”瑞和说,“请问拍摄周期有多长?我今年夏天还要去上高一。”   “你自己来的?你住在京城吗?”   瑞和摇头:“我从南省来的,从网上看到你们的试镜消息我就过来了。”   “你这孩子胆子真大,自己一个人就敢从南省上京城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行,小老虎,跟我过来签约吧。”在瑞和看合同的时候,副导演还将拍摄的初步计划告诉他。   他说:“计划是十一二月份开拍,你的角色不多,大概半个月或者一个星期就能拍完吧。”如果能够集合在一起拍,或许三四天就能拍完,这些都不确定。   签好合同后,瑞和就赶紧回家了,休息一个星期后,县一中的军训就开始了,听消息说要持续一个多星期,只能带衣服和洗漱用具。2006年八月十九号,瑞和背上书包提上帆布袋行李,被柳从斌骑车送到县一中。   县一中是真不远,骑单车大概十分钟就能到,建校十五年的县一中占地广阔,老楼新楼交错,瑞和按照指引到高一教学楼高一十九班的教室等待,以后他就是十九班的学生了。听说,高一级的实验班就是十九班和二十班,而高一总共有二十一个班。   作为新生第一名入学,认识他的人不多,除了原本同一个初中的同学之外,别人也不认识他。在教室里等待的时候,四个以前的老同学就来和他说话聊天,里面有两个以前还是同班同学。   这个说:“从武,没想到你能考这么好。”那个说:“听说你语文才扣了两分,真厉害啊!”   一个中年女教师抱着一沓书进来:“每个人都来领一本,这是全科练习册,你们找时间做一做。”   于是还没开学,瑞和先得了一本手指粗的练习册,现在闲着没事,他就先做题。   教室内外走动的人来来去去,有的学生的父母还没走,一直在走廊里等着,也有相熟的学生在聊天,嘀嘀咕咕的。   不久之后班主任又回来了,说:“咱们班要排到下午才能做大巴车去军训基地,中午大家都到食堂吃饭吧,我现在发饭票,不能点餐,一人一饭份菜。”   有学生举手:“老师,要钱的吗?”   班主任摇头:“不用,免费的。凭票领饭菜,千万别丢了。”   “从武,我们去吃饭吧!”   瑞和点头,收拾好东西随着同学一起去食堂吃午饭,等到下午一点半左右,班主任来教室喊人:“带好东西跟我下楼。”   经过近一个小时,大巴车才载着他们抵达军训基地,八月底的天阳光猛烈,晒得人两眼发晕。   瑞和提着行李看着肃穆地看着他们的教官,十分期待接下来的军训生活。   辛苦充实的军训生活过得很快,八月三十号,在大阅兵之后军训结束,瑞和回到家中歇息了一天后,在三十一号收拾好行李前往县一中,县一中是寄宿学校,除非特殊情况身体不好医院开具证明等,一律学生都得住宿。   住在学校对瑞和来说比在柳家住舒服,柳家实在太拥挤了。   高中的生活就此开始了。   因为是以新生第一名入学,在入学初期,瑞和很是受到一番关注,比如说新生级会上,他就得上去做新生代表发言,每一科的任课老师在上课时,总会调他站起来回答问题。在竞选班干部的时候,瑞和本来没想报名去竞选,却被班主任劝说,三言两语将他的名字报上去,最后得了最高票数当选班长。   无奈,他只好先做着班长。   他以后要常请假去上培训课的,班长的职责肯定无法履行,耽误班里的事情就不好了。   就这样,高中生活拉开了序幕。   上个月那两场从南到北的试镜,好像只是一场梦。可实际上,那份合同正静静地躺在他的储物戒指里,他还没有跟家里人说起这件事,打算等电视剧开拍了再跟他们说。   他琢磨着,现在说也只是让吴美芳他们提前烦恼,不如他先搞好成绩,到时候也好劝说她。 第66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凌霄剑恩仇录》剧组的创建比瑞和预想的还要慢,因为住校的缘故,瑞和托柳从斌每天放学帮他看一看家里座机的来电显示,看是否剧组有打电话来给他。   对了,他接到戏的事情和柳从斌说了,这个小少年保密工作做得特别好,还说:“二哥我一定支持你!”   柳从斌本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一些缺乏引导养成的小坏习惯,这两年也都改了,现在的他学习成绩好,性子好,活泼玩得开,处事也有分寸,班里的同学都喜欢他,现在还是班长呢。   不过柳从斌最崇拜的人却是他二哥,他二哥就像他前桌的女孩子说的一样,那就是小说里的男主角呀!初二的时候成绩突然突飞猛进,中考打开任督二脉考了全校第一全市第二,简直就是人生赢家。那么牛逼的人可是他二哥呢!这样的自豪感让柳从斌对瑞和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帮忙查看来电显示而已,很简单的啦。   除了托付柳从斌帮忙,周末放假时,瑞和也会守在家里座机边写作业,还会去一趟网吧,从网上关注剧组的消息   剧组的消息倒是非常多,今天说男主演定了谁谁谁,明天说女主角不是某某,而是某某某,热度持久不降。   十月国庆节的时候,剧组给他打电话,说请了表演的老师和武术指导老师为他和其他没有表演经验的小演员培训,瑞和就去了京城六天,回来之后继续上课。   十二月份上旬,那边有消息来说要开拍了,最后突然又延期,新闻上说似乎是女主角徐红缨突然发现怀孕,她今年三十一岁了,结婚五年没有孩子,这个孩子盼了很久,医生说孩子的情况不太好,需要静养保胎,于是徐红缨和剧组和平解约。   女主角是早就定好的,没想到万事俱备东风没了,重新找又花了功夫。   瑞和有点高兴,好好地参加了期末考试,保住了自己入校第一的成绩。   这样一推,就推到了隔年开春,毕竟春节期间是不拍戏的。四月份时,瑞和向学校请假,说明自己的情况。   “这次期末,我保证自己会在前三名。”因为瑞和请了半个月的假,请假时间太长,又是班级第一名,班主任不敢做主,所以瑞和现在在校长室里。因此,瑞和一并将以后可能会请假去参加艺考培训的事情说了。   “我知道学校对我的期待和栽培,我以后也是会以学业为主,我可以写下书面保证,在县一中接下来这两年多时间里,期末成绩不会跌出年级前三名,高考也会尽全力去考。”   话说到这个份上,校长也就点头了,也没让瑞和写什么保证,鼓励他:“既然你想走这条路,学校也会支持你的。”学校每年也会有艺考生的,流程他都懂。“这样,我会让你们老师给你整理你没上的课的知识要点,你一定要抽时间看看,不懂的就问老师问同学。”   瑞和能够理解学校领导的顾虑,毕竟人家出两万块钱奖学金让他到县一中读书,就是为了高考时他能考出一个好成绩,为学校争光,为来年吸引更多更好的生源。   “我明白了,您就放心吧。”   学校方面请好假后,剩下的就是说服家里人了。有柳从斌帮忙,吴美芳看着那份合同也沉默了。   “你真的想走这一行吗?”她还以为,孩子上高中之后,踏踏实实上课,就会改变主意。   “对。”瑞和说;“妈,我算过了,我的奖学金足够我去上表演培训课,剩余的还能交大学头两年的学费,这次去拍戏,我能拿到两万块钱演出费,以后我读书不用麻烦家里了。”   吴美芳更沉默了。   瑞和走过去揽住她肩膀,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妈,你先相信我,我能行的。”   原身一直都是这么喊着的。   相信我。   爸妈,我能行的。   可是他没有成功,最后在一年冬天里,襄裹着满身颓丧的寒气回到家乡,听从父母的话开始相亲。可是在当地人眼里,他是一个“不安分的”的男人,放弃稳定的工作北漂数年,三十五岁,一事无成,现在既没有工作,家里也没有起新房子,相亲很不顺利。后来,柳从文和柳从斌出钱,将家里的旧房子推翻重建,新房子有四层楼。原身三十七岁那年结婚,然后过完了普通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一生。   遗憾吗?   遗憾的。   吴美芳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抬手去拍拍瑞和的头,低声说:“好,你去吧。”   她是一个坚强能干的女人,一旦想通,做事便雷厉风行起来。吴美芳迅速帮瑞和收拾好一大袋子路上吃的东西,又打发柳从斌去田地找他爸,让柳卫河去买飞机票,还说:“让你爸陪你去!”   瑞和吃了一惊。   “听妈的,你一个人去拍戏不可能照顾得好自己,让你爸去,坏人看见你爸就不敢来欺负你了。他地里?那几棵菜值什么?能比得过你?”吴美芳一想起儿子刚刚说的,之前他就自己去京城试镜这件事,心还在狂跳。这孩子胆子这么大,吓死个人!不行,这次一定要有大人跟着去才行。她丈夫别的不行,个头大力气大,让他去保护孩子最好了。   很快柳卫河就回来了,听了妻子的话后两眼发懵。柳从斌倒是很高兴;“二哥要去拍戏啊!我也好想去啊!”瑞和被他拽得差点坐不稳,哄他:“你好好读书,回来我给你带其他明星的签名。”他想了想,“主演是有小红缨之称的戴玉珠,我给你带她的签名好不好?”   柳从斌也不怎么认识戴玉珠是谁,不过只要是明星就好啦,他拿到班里去一定超级惹人羡慕的!   很快,第二天瑞和就和柳卫河一起坐上火车前往长鲸省了。长鲸省有国内最大最齐全的影视基地,名字叫博通影视城,这一次拍摄大部分戏份都会在这里进行。   坐火车坐了两天两夜,柳卫河从来没出过远门,少时出去打工只做过一次火车。在火车上,这个中年男人十分拘束,说话也小小声的:“小武,你饿不饿渴不渴?”   “不渴不饿,爸,你饿了吗?”   “没有没有。”柳卫河忙摆手,他见瑞和还在看书,便自己去看窗户。他的眼睛盯着窗户外面,那些山啊水啊绿色的大树啊,好像也映进了他的心里。   下火车之后,柳卫河就有些像无头苍蝇,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瑞和拉着他的手,带他去搭车、转车,最后来到博通影视城附近的一间酒店,剧组给他的消息就是这家和来酒店。他借大堂的座机给副导演打电话,副导演说:“生活制片已经订好房间了,他也在那里,你给他打电话。”给瑞和念生活制片的名字。   接到电话后,生活制片王哥很快来到大厅,将瑞和领到他的房间:“钥匙拿好,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再叫我哈。”大概交代一番后就离开了。他非常忙,瑞和看到他汗湿的领子。   “这、就是我们的房间了?”王哥走了之后,柳卫河才自在一些,他将行李放到一边,小心地去摸铺着洁白床单的床,“这够睡吗?”   “够的,这是大床房。爸你去洗澡吧,我看你流了好多汗。”   “哦哦,不急不急,你先去洗吧,我再看看。”   陆续地,演员们都到齐了,每天和来酒店大堂都很热闹,演员们一个个搬进来,生活制片更是忙得见不到人影。瑞和每天都窝在房间里看剧本,直到拍定妆照时才坐车去摄影棚。   定妆照拍得挺顺利的,只是下来的时候瑞和看见柳卫河一直在偷偷看着隔壁正在拍照的宋南博,那眼神怪诡异的,他就问:“爸怎么了?”   柳卫河有些不好意思:“小武,那个小孩子的眼神真奇怪,是什么说法?”一个男的一直在一边喊:“沧桑!孤寂!不能笑!”看得他一头雾水。   “爸,我行李箱里那本小说给你看,你没事的时候翻一翻。宋哥那样拍,是因为他要演的是人是一个外面年轻,其实已经一百多岁了,所以摄影师才总是提醒他要沧桑一点。”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看小说就算了,“我又不怎么认识字。”他有些期待地说,“等你们这个戏拍完,我再到电视上看就行啦。”   四月二十一号,《凌霄剑恩仇录》剧组开机,瑞和跟着众人一起拜神上香,正式工作了。瑞和的第一场戏很顺利,他之前就来京城培训过,在武术指导老师的教导下熟练地掌握了不少武打动作,也学会了一套剑法。剧组推迟开机,他就练得更熟练了。他拍的第一场戏就是信林少时在华山学剑时的场景,那时候独孤老叟还是少年独孤泓,他们是同一代弟子,感情深厚。   一场少年人习剑舞剑的戏很顺利地就拍完了,只NG了三次。   瑞和的拍摄行程比较顺利,导演让他本色出演:“那种得以到天下第一的剑派学习的满足愉悦还有奋发图强,懂吗?”   瑞和懂,这半年多他已经将剧本读了十几遍,闲着没事还研究少年信林的内心世界。信林出身武林小家族,自小就有习武天赋,他得以通过考试进入华山学剑,必定是高兴激动的。可是进入华山之后他发现,比他更有天赋的师兄弟大有人在,他有了紧迫感。但是他又是不服输不认输的性格,因此他会更努力,在磨炼中心智更强大,眼神也必定会更加坚定。   没有困难能够打倒他,哪怕是自己心中的懦弱。   “我要将我的家族发扬光大,名垂四野。”   瑞和演出了少年信林的朝气蓬勃、好胜不屈。不过霍导演偶尔还是会提醒:“信林虽然从小就跟着他的叔祖父读书,身上有书卷气,不过他不是书生,你要动起来,想象一下能够飞檐走壁的少侠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本来,瑞和是将自己以前看过的电视剧,一个能文能武的气质模仿过来的,霍导演说模仿学习对他这样没经验的人来说,比较实用。不过他的模仿痕迹太重了,反而失去他原本的灵性。因此,霍导演细细地指导他,引导他想象,去抓住角色的内心世界。   循循善诱,切中重点,在霍导演的指导下,瑞和演得越来越自如自在。 第67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反过来,饰演独孤老叟的宋南博压力就更大了。他的角色太复杂,既要少年人的外表,又要有老年人的沉熟稳重和沧桑,即使宋南博很有演戏天分,对他来说有些戏份挑战还是太大。瑞和在等待拍最后一场戏的时候,正好在片场看宋南博拍戏。   “稳重!稳重知道吗?眼神不要太跳脱,不要乱转!”   “不行,你这个冷笑不行,看起来太轻佻了!”   “阴沉一点,像锁在黑暗里的毒蛇,那种恶意和坏是压抑的,深藏的,你太外露了……”   片场里充斥着霍导演的声音,他的声音透过喇叭变得非常刺耳,宋南博越NG越紧张,最后一塌糊涂。   霍导演已经算是一个比较温和的导演了,之前瑞和在花州影视城跑群演那几次,那些导演一着急,骂起来可凶了。瑞和当时听一起的群演说,这都是很正常的,导演只是着急,并不是真的要骂你,事后不要记仇才好。   可是,再怎么知道这个道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自尊心强,在几十号人面前被导演骂,脸上过不去也是真的。宋南博表现得越来越差,最后眼睛都红了。霍导演深吸一口气让宋南博下来休息,休息二十分钟。   宋南博下场后,立刻跑到他哥身边,两兄弟头抵着头说话。柳卫河正好打水经过,听到了几句。坐到儿子身边后,柳卫河有些惴惴地看着远处正被哥哥安慰的宋南博,再看看旁边正端坐着看剧本的儿子,心中紧张得不得了。他咽了咽口水,小声对瑞和说:“小武啊,霍导演要求严格,咱们乖乖地听霍导演的话啊。他骂、批评你,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们学校老师是不是也批评过你们?那是为了让你们做得更好,是不是啊?咱们要谦虚,要听导演的话,知道吗?要接受批评才有进步……”   老实木讷的柳卫河,虽然有三个孩子,可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软话去教孩子。他像一头黄牛,从年轻黄牛磨到中年黄牛,土地里作物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要想的是天气的变化,要想的是要买什么化肥了,或者要烧些草木灰去沤肥了。   可是这一次跟着老二来这里拍戏,他见识到了非常多的人,从一开始的胆怯萎缩,到现在的开始悄悄地观察、学习别人,他进步得非常快。   这次来拍戏的有二十几个少年演员,戏份少的已经拍完走了,几个重要角色的少年时期演员,包括他儿子就还在剧组,柳卫河性子内向,可在酒店里住了快一个月,多多少少都跟其他小演员的家长沟通过。他生硬地学习着那些家长对孩子的呵护,回来后就照搬着喂到儿子嘴里。   刚刚听到宋家兄弟在谈话,柳卫河就想:我们小武也还小呢,才十六岁,宋南博十五岁也被导演念叨得哭了,我们小武怎么办呢?于是就想先开导开导儿子,给他做个心理准备。   柳卫河这番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不过瑞和听出了其中的关心,就笑着说:“爸你放心,我都明白的,一定会好好演的。”   “那就好。”柳卫河嘿嘿笑两声,又拿起刚打来的热水:“喝点吗?”见瑞和喝了,他更高兴了,又问:“今天的戏准备好了吗?”   “好了。”今天的戏是最后一场,拍完就能回家了。他的戏份不多,零零散散地在这一个月里穿插着拍,却还是让瑞和觉得非常紧张急迫,每天收工后还要消化着今天导演给他的指导,吸收成自己掌握的技巧,时间总是不够用。   我要考百花戏剧学院。   心中这个念头更加迫切,这一个月的拍摄让瑞和更加坚定这个目标,他需要专业的、系统的,循序渐进的表演学习课程。他最喜欢的就是在没有他的戏的时候,蹲在旁边看其他演员演戏,那样总带给他许多震撼。   他也想成为那样在镜头前游刃有余的人。   两个小时后就轮到瑞和上场了,最后一场戏正好是少年信林在剧本里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信林家中祖父过九十岁大寿,他的父亲从上个月就写信到华山,让信林必须得回去祝寿,路途遥远,还让他要提前出发,不要误了时辰。   这天中午,信林骑上马,家仆在他身边拱卫着,少年招手向师兄弟们挥手,年轻的脸上满是不舍:“等我回来!我们再一同论剑!”   众师兄弟站在台阶上也向他挥手:“路上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独孤泓也大声喊:“你回家去也莫要懈怠,不然等你回来时,我就能按着你打啦,到时候你可别哭!”少年人之间的感情纯粹真挚,信林的用手背擦擦眼睛,重重点头:“嗯!”   马调头,踢踏两下往前路慢慢跑动起来。   “cut!”   瑞和松了一口气,工作人员赶紧过来牵马,将他扶下来,之后策马奔跑的镜头要专业的老师来拍,俗称替身。   不知道是谁给瑞和塞过来一束花:“恭喜啊,你杀青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善意地鼓掌,祝贺他杀青,柳卫河也挤过来,激动地看着他。   杀青了。   瑞和也有一些激动,他的眼睛还有些酸涩,那是少年信林在离开朝夕相处的师兄弟时不舍的情绪。   “谢谢,谢谢。”他将花给柳卫河,走到霍导演跟前鞠躬,“谢谢导演。”   霍导演笑着说:“回去好好读书吧,如果以后有兴趣走这条路,就去考一个好学校,好好学习表演。”   “我会的,祝导演接下来的戏拍得顺顺利利,我等着电视剧播出呢,一定会带着我的亲人朋友一起看的。”   “承你吉言,回家的路上一路小心。”   柳卫河牵着瑞和的手,坐上了返家的火车。这一个月对柳卫河来说就是一个梦,在火车上时他还和瑞和说:“原来拍戏是这样的,又要学剑又要学骑马的。”忽而又担心起瑞和的学业,“导演说要真的骑马,你为了学又多请了半个月假,回去之后又要考试了吧?怎么办呢?”   心中欢喜的酸涩的担忧的,搅得柳卫河坐立不安。   “爸你别担心,我这一个月也有在看书的,考试我可以。”   柳卫河还是不安,他恨不得赶紧飞回家,好让儿子多一点时间复习。   回到学校时,正好是五一长假结束,月考开始。瑞和保住了年纪第一名,不止老师松了一口气,吴美芳夫妻也松了一口气。   “明天他回来你去买只乌鸡,再去买点人参,我给他炖鸡吃。”吴美芳还是很心疼儿子的,特别是听丈夫说了拍戏过程中的事情之后,更是心酸。   别人家的父母都围着孩子转,买蛋糕买饮料的,他家孩子懂事,啥都不让他爸买。天天除了拍戏背看剧本就是自己老老实实地看书做题,别的小演员都出去玩了,喊他他也不去。   刻苦极了。   孩子都这么拼命了,吴美芳心里那点不情愿就完全淡去了。   在她看来,对自己人生有规划有目标的儿子,比他爸已经强了千百倍。   哪怕这个目标有些大,和别人走的路也不一样,可那是自己的孩子,他想走,那就去走吧。   “我确实偏心。”她反省自己。老二一直不用她操心,好像突然之间成绩就变得特别特别好,而她之前……之前……吴美芳回想起来,竟然想不起来二儿子前面几年的学习情况了。好像只记得,老二在前几年总是去打工,寒暑假、周末,周一到周五的晚上,忙得不停。   她挂念着总在外面吃饭的大儿子,挂念着太活泼好动的小儿子,而她的二儿子呢……   昨天晚上,吴美芳做梦了。   梦里,她的小武悲伤地看着她:妈,看看我,你看看我。   妈看着你呢,妈一直看着你……梦里,她的小武却摇摇头,慢慢变得模糊了。   这样的梦太过不吉利,吴美芳是哭着醒过来的,大半夜的,她摸到自己泪湿的脸。她再也睡不着,恍然惊觉在自己没有看到的时候,二儿子已经这么出息了。   因为那个梦,后半夜她一直没睡着。小儿子说的“妈你不要太偏心”一直在她脑海里回响,她终于认识到,自己确实是偏心的。   想通之后,吴美芳对二儿子的愧疚达到顶峰,二儿子刚从学校打电话回来报喜让他们安心,她就坐不住了,希望明天周五赶紧到,明天下午放学,老二就能回家了。她要做点好吃的给他补一补。   于是第二天放学回家,瑞和感觉到了吴美芳春天般的关怀,他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伤感。   他终究已经不是那个需要父母关注关心的柳从武了。   很快,期末考就到了。而期末考之前,瑞和需要先决定分文理科的事情。高一第二学期期末考之后,学校就会分文理班。班主任老师建议瑞和报理科班:“你的理科成绩非常好,为什么想报文科呢?”报文科的男生一般比较少,女生人数占多数,他实在想不通年纪成绩第一的得意学生会想报文科。   瑞和说:“老师,我打算考艺校。”他也喜欢理科,本来还打算这辈子报理科来深入学习一番的,不过随着学习的加深,他发现如果报了理科,他可能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去上课。这一次旷课一个月去拍戏,补课的时候他觉得物化生有些吃力,题型变化多样,许多知识点都需要时间去理解,去举一反三,而时间对他来说越来越紧张。若因为他明年就该请假去参加培训课了。   最后他决定还是选自己最拿手的文科比较好。   班主任睁大眼睛:“艺校?”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家里人也同意了。”   “可是你的成绩这么好,考艺校不是浪费了吗?”班主任他一直将柳从武这个学生当做高考时的底牌,只要他考出好成绩,过两年县一中肯定能在高考上大放异彩,力压其他学校,再来年的招生必定能招到更多好学生。对他来说,也是他资历上重要一笔。   艺考生,对高考分数的要求不高,看重专业能力,许多好学校比如百花和长河电影学院,艺术本科录取线的成绩还不到三本线。   这么好的读书苗子,去考艺考?天啊,天啊!班主任差点要喘不过气来了。   “从武,你怎么会想读艺校?就你的天分,说去考清华北大都行。”班主任忙劝说瑞和。   “老师,我前几个月不是去拍戏了吗?那次拍戏让我坚定了我要考表演专业的想法。”   班主任没话说了。   他记得,当时柳从武先后请了一个月的假期。   确实有迹可循,只是这三个月下来,他见柳从武一直很认真学习,也没有再请假,就给忘了。   瑞和反过来劝班主任:“您放心吧,我会尽全力考的,不会降低对自己的要求。至于我对未来的规划,那是以前就决定好的,一定不会更改。”   班主任愁死了,让瑞和先回去上课,回头去找领导说这件事。校长说:“听他的主意吧,我相信他。”校长这几个月也经常有和柳从武的任课老师做交流,得知柳从武从拍戏回来之后一直很沉得下心学习,不管是周考月考课外作业和晚自习等,都完成得一丝不苟,是个很有自制力的学生。   这样的学生,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般来说很难失败。 第68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最后,瑞和还是报了文科,进入高二之后,瑞和先后上京城的艺考培训机构学习。   高二的暑假,瑞和在京城上课的时候,看到了首播的《凌霄剑恩仇录》。   这一天是周二晚上七点半,央视八套,瑞和早就从网络上的宣传得知今晚首播的消息,培训机构里也有电视,表演老师说:“今晚有一部新电视剧要播出,名字叫做《凌霄剑恩仇录》,女主演是有小红缨之称的戴玉珠,男主演是陆源,演过《南侠》的那个演员,演员表里还有很多没什么名气却很有实力的演员,大家都认真看一看,学习一下。”   开篇就是少年们华山学剑的画面,朝阳下晨光中,少年们穿着统一的服装配饰,动作整齐划一,面孔朝气蓬勃,神情一丝不苟。   “哇,那个人长得很像柳从武哎。”   看电视的学生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瑞和就感觉到许多人的视线刷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对着那些探寻的目光,他笑了笑:“那的确是我。”   “好厉害,你竟然已经演过电视剧了?”   瑞和谦虚地笑笑,没有再说话。他看着电视屏幕,好像看到的是另外一个自己。   原来这就是成片啊。   悠扬的钟声中,华山弟子们迎着朝旭练剑,衣袖纷飞,白衣如雪,镜头不停转动,弟子们的脸一一滑过,他看到了陌生的自己。   那不是柳从武,那是少年信林。   瑞和心中很惊艳,也升起一种满足感。   一集播完,同学们都纷纷讨论起来:“感觉音乐不对劲啊,下一集是不是要be?”   “我看过小说我看过小说——”   “哇不要说!拒绝剧透!”   也有同学来问瑞和接下来的剧情,瑞和笑着摇头:“我也不清楚,拍的时候并不是按照顺序拍的。”   一集五十分钟,已经播到剑庐神秘血案、少年信林回家贺寿了,而华山之上,在信林离去不久就开始筹划起华山弟子一年一度的论剑大会,弟子们更加勤奋学习,希望能在大会上打败其他弟子,夺取头筹。欢快的音乐声中忽然传来一阵肃杀之音,第一集 结束。   瑞和发现,他拍的许多镜头在第一集 里很少出现,他结合自己之前收到的剧本,猜测那些镜头应该会穿插在后面的剧集中信林老叟或者独孤老叟的少年回忆中。   一老一少,却是当年曾并肩过的兄弟,等真相揭晓的时候,信林老叟会有很多回忆往昔的镜头。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你真厉害啊,竟然进得去那样的大剧组。”   “对啊对啊,拍这部剧的时候你几岁啊?”   “应该是两年前拍的吧?当时全国挑演员我和我哥也去了,不过没选上。”   参演《凌霄剑恩仇录》这件事情给瑞和带来了一小段时间的关注度,有夸奖也有嫉恨,他全部都没放在心上,继续上课。   很快暑假结束,瑞和回到了南省。暑假结束时,《凌霄剑恩仇录》也播完了,后来有人计算这部电视剧的平均收视率达到了3.676%,目前称霸2008年上半年电视剧。   “哥,好好看啊!”暑假里,柳从斌每次和他通电话都激动得嗷嗷叫,“我在班群里和同学说,里面那个信林老叟小时候是我哥演的!我还有女主角和男主角的签名哈哈哈!”   《凌霄剑恩仇录》电视剧大火,戴玉珠演活了女主角,俨然就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侠女,成功跻身一线。   男主角陆源也是如此,陆源演《南侠》正式出道,十年过去,他凭借着《凌霄剑》成功将自己从童星转为实力派演员,二十四岁就成了火热新星,被许多狂热剧迷成为“真正的大侠”。   男配角宋南博更是出众,才十五岁就演出独孤老叟的神`韵,反派的戏份看得观众头皮发麻,直呼眼神才阴冷吓人。重点是他才十五岁!未来可期。   其他有重要戏份的角色也得到了相应的关注,随着水涨船高,瑞和饰演的是重要男配信林老叟的少年期,自然也得到了一些关注。瑞和还接到了一家经纪公司的邀约,不过对方对他的安排与他自己的计划相冲突,他现阶段并不愿意凭借消耗《凌霄剑》带来的热度过度接戏。所谓“趁热打铁,打造未来新星”对他来说只是一句空话,目前他一定是以学业为重的。   那个经纪公司还拿宋南博已经签约,现在片约不断这件事来劝瑞和改变主意,瑞和不为所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他不去评价别人决定的对错。   除了经纪公司的邀约,瑞和甚至还接到了广告。广告是南省本市一家雪糕公司的,雪糕名字就叫做“老雪糕”,是当地有名的老牌子了,原身从小就是吃这款雪糕长大的,随着经济的发展,雪糕市场竞争越发激烈,而老雪糕的定价上涨得不多,一直是家长口中的良心雪糕。   这一次老雪糕公司找过来让瑞和拍广告,出十万块钱广告费,瑞和考虑之后答应下来,不过要求签订的合约时限只有四年,四年后合作结束,老雪糕方面不能再用他的名义、肖像等打广告。   四年后他年纪更大了,雪糕广告不适合他的形象。   很快,随着时间的流逝,瑞和身上那点小小的知名度就几乎没有了。他很忙,忙着上培训课,忙着学校的课程,高三第一学期期末,他就参加了艺术省统考。   这一年一月底开始,各大影视院校陆续开始校考,瑞和独自一人,开始了艺考之路。辗转各地,南北来回,他上培训课的老师的建议他,最好在自己精力、时间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多考一些学校,等高考文化分出来之后,可选择的余地才更大,毕竟东方不亮西方亮嘛,几把手同时抓才可靠。   瑞和选了八个院校,奔波到三月底才全部考完,最后全部都通过了,只等三个月后高考,如果文化分数过提档线,他现阶段目标就实现了一大半。   剩下不到三个月,瑞和重新回到学校,在老师的帮助下开始了最后冲刺。   六月高考结束,下旬,瑞和所在省份的高考成绩公布。那几天,瑞和没有去县里图书馆,一直呆在家里等成绩,二十一号那天,班级的QQ群说成绩出来了,班主任让他们去学校领成绩单,瑞和赶紧骑单车去,路上遇到柳从斌,柳从斌嗷嗷叫着:“我也要去!”飞蹦上后车座。车子剧烈摆动,瑞和笑骂道:“差点把我撞下来,小心点!”   “我坐稳了,哥你赶紧骑。”   瑞和便载着柳从斌一起去学校领成绩单,在学校门口遇见十几个同学,大家相互吆喝着往办公楼班主任的办公室跑去。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瑞和就听见里头班主任熟悉的声音,分文理班之后,他的班主任从高一时的中年女教师变成了现在的中年男教师,那是一位有十年教龄的语文老师,平时非常稳重,此时兴许是高兴到极致,声音洪亮,笑意满溢。   看来这一届班上的同学考得不错,这才让他如此开怀。   他跟着同学一步走进去,班主任看到他的时候失态地喊:“从武!你来拿成绩单啦?哈哈哈你是省的文科状元,文科状元!”   瑞和也很惊喜,接过班主任塞到他手里的成绩单仔细看起来,总分750,他考了684分。   班主任在他身边满面红光地说:“你没让我失望,我太以你为豪了,这一次咱们县一中可大大有脸了,不止市一中考不过我们,宁康中学也败阵,你这个省文科状元太给学校长脸了!”   这个学生今年可以说都在忙艺考的事情,不,应该说从去年开始就时常请假去培训上课,连学校寒暑假安排的补课都不能来上,说不焦躁是假的。好在高考前三个月全力复习,又给了他无数的卷子做,卷子的成绩还不错,这才安了他的心。今天成绩下来,他的心像春日里荡着春风在高空中的风筝,美得整个人都飘乎乎的。   县一中,在整个市里最多排名第三,不过去年县一中高考本科录取人数创历史新低,说是第三名,其实已经有颓势。新建校才七年的县二中来势汹汹,去年压了一中一头,更是给了全体领导教师极大的压力。   不过现在好了,一个文科状元落在学校头上,学校可以好好地扬眉吐气一番,他这个教出文科状元的班主任,资历上也将会更好看,奖金是免不了的,教书育人的成就感才是让他最为开怀的奖励。   因为这些复杂的情绪,使得班主任看着瑞和的眼神越发和蔼温柔:“我记得你有八所影视院校的专业课合格证吧?这下好了,你这个分数,提前批里那些艺术院校随便你报哪个学校都能成啊!”   瑞和笑了,他要报的第一志愿是百花戏剧学院,这一次听说发了八十张合格证,要从达到高考录取分数线标准的学生中,再录取这六十人当中的前十几或前几十人。不看文化课分数的高低,只看专业课的排名。他拿到的百花戏剧学院合格证排名第八,现在文化课的成绩也够,不出意外应该会被录取。   这么一想,他也实在高兴。虽然仗着一把年纪和阅历以及知识基础,和真正的高中生竞争出这一个文科状元有些不好意思,可囊中羞涩,为了奖学金,他必须考出这个分数。   听班主任还在夸他,同学们也善意地祝贺他,瑞和很不好意思,一一寒暄之后赶紧挤出人群,拉着柳从斌离开学校。   七月下旬,瑞和收到百花戏剧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八月底,他收拾好行囊,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隔着窗户和外面的亲人朋友挥手道别,瑞和深吸一口气,很期待全新的大学生活。 第69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2011年七月二十六号,宜出行。这一天瑞和早早就起床,收拾妥当之后出门。在等公交车的时候一个女生急匆匆跑过来,看见瑞和就是一笑:“从武啊,你也这么早?暑假没回家呀?”   瑞和也笑:“你不是也没回去?我找了一个剧组,今天要去拍。”   女同学名字叫做郑加楠,是瑞和的同班同学。郑加楠说:“我也找了个剧组,去打打酱油。”学校规定,大一大二得沉淀着学些基本功,是不允许大一大二学生在上课时间出去拍戏的。节假日倒是没有硬性规定,但拍戏的机会难找,哪里能正好在假期里拍?   在这两年的暑假里,瑞和找过许多剧组,不是试镜没通过,就是开机时间撞上开学上课时间。上课时间是请不到假出去拍戏的,如果旷课太多,严重的会影响毕业,这不是瑞和读大学的初衷。   在大学刚开始的时候,倒是因为自己是南省高考文科状元的事情引来过一段时间的关注,可这种关注如同镜花水月,很快就消散不见。在这个国内顶尖的影视院校里,专业能力才是最最重要的。   现在好不容易大二读完,暑假里赶紧找机会去拍戏的人很多。瑞和也是如此,除了那两年做过三次群演,在《凌霄剑恩仇录》里演过少年信林之外,他没有得到其他的拍戏机会。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再说话。公交车很快过来,两人一起上车前往地铁站,等郑加楠发现瑞和一直跟在她身后换车转线之后,忍不住问:“你要去的剧组叫什么名字?”   “春芽的古代寻爱之旅。”   郑加楠笑得眼睛闪烁着晨星:“我也是哎!你演哪个角色啊?”   “爱慕女主角的七王爷,你呢?”   “皇帝的后宫妃子,那个叫虞美人的。”   瑞和也笑了:“这还真是巧啊。”   既然是一个剧组的,两人就一起过去,路上还聊起了拍戏的事情,郑加楠说:“这部剧听说以后也要网播,这是一本小说改编的,你知道吗?希望能和年前那部网络剧一样火起来。”   “是啊。”谁不想自己参演的剧能火呢?剧火人不一定火,但剧不火,身为里面的小配角,那就更不可能出名了。出名了,才有名气加持着能找到更好更多的剧本,拍出更多好剧,这样良性循环,才有出头之日。   年初那部网剧瑞和也看过,讲的也是一个现代女孩穿越到古代发生的一系列爱恨情仇的故事,制作比较粗糙,但剧情新颖,令人耳目一新,播放之后引发观看热潮,可以说火得一塌糊涂。那部网剧红了之后,今年相似的剧如雨后春笋般涌出来,《春芽》就是其中之一,瑞和上个星期刚通过师姐关晓月的渠道去试镜了其中一个,得到其中一个角色,算得上男七还是男八号吧。   到达剧组时,瑞和跟着剧组的人拜神,再放一串鞭炮,这就算开机了。剧组演员他看了个遍,除了女主角,听说还没到,其他的除了郑加楠,他的学姐关晓月和男主角之外,他都不认识。男主角叫陈昊云,瑞和查过他的资料,是隔壁学校的大三学生,长得相当帅气,据说身高一米八五,演过许多小配角,算是这里最有名气的一个。   “女主角是谁啊?”   “不认识,怎么还没来啊?导演脸好黑啊。”   瑞和正在化妆,戴发套,听见窄小的化妆间里其他女配角正在窃窃私语,过了一会儿学姐关晓月走过来,她已经化好妆了,穿着紫红色的古装,说是古装,是因为瑞和看不出这是什么朝代的服侍,她的头发上带着花花绿绿的塑料花,如果不是长相艳丽撑得住,这副模样太难看了。   “难看吧?”关晓月拢着裙子坐下,打量着瑞和的脸,“苏姐,给他眼睛处多弄一会儿,你昨晚失眠啦?这么重的黑眼圈?”后面这句话是对瑞和说的。她调笑着说:“看你平时稳稳重重的,还会紧张啊?”   瑞和想叹气,可化妆师苏姐正在侍弄他的脸,他也不敢动,只能动嘴。“昨晚常柠一整夜都在打呼噜说梦话,我被吵醒三次。”   “噗。”关小姐听出瑞和话中的无奈,笑得花枝招展,“他是又有心仪的对象了?”   常柠每次想要去表白,总会一整晚打呼噜说梦话,声音洪亮,一层楼的同学都能听到。这倒不是什么毛病,可惜常柠的爱来得快去得快,平均每一个月要表白一次,这才要人命。   “嗯,他说喜欢上隔壁音乐系的一个才女,今天要去表白。”   关晓月笑得不行,赶紧换新话题:“我听说你们期末汇演之后,有不少人签了经纪公司?”这也是惯例了,学校里比较大型的汇演,比如期末汇演,新年汇演和毕业汇演,都会有星探和经纪公司的经纪人到学校里寻摸,看到合适的就会先签下来。   “对,我们班里就签了一个。”   “哪个公司?”关晓月听瑞和说了一个名字,有些犹疑地说,“没印象,是个小公司吧?”   “对。”   除非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各色条件都好得不得了,才能引来大公司抛出来的橄榄枝。关晓月很清楚其中的名堂,今年她的期末汇演,也有两个星探说要挖掘她,不过公司太小没什么资源,签进去又是卖身契,她就没签。   “这样的,你同学怎么敢签啊?”   也不是说她就好高骛远,一签就想签国内七大经纪公司之一,在那些顶端的经纪公司之外也有许多中小型公司或者工作室,其中有些靠谱的,就是他们这些还没毕业没有作品没有名气的学生比较好的选择了。可是刚刚小武说的这个公司,是完全没有一点存在感的,这样的公司签了之后,很难为艺人提供好的公告和演出机会。   “听说那个公司承诺,会给他拿下《大地之歌》里的一个角色。”   “嘶,《大地之歌》?”关晓月很吃惊,“那可是央视制作的献礼片,真的假的?”   “不知道。”瑞和摇头,“不过既然敢抛出来,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不得了,真不得了。”关晓月摇摇头,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说着闲话,苏姐帮瑞和打扮好了,苏姐说:“那我去给别人化妆了。”关晓月忙站起来送:“苏姐慢走。”她和苏姐有一些交情,她经常跑剧组,苏姐也是这样,两人在不同剧组遇过六回了,不熟也得熟。   瑞和坐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剑眉星目,棕红色的假发套……“棕红色的?我觉得怪怪的。”   关晓月见多识广:“是这样的,为了更吸引眼球嘛,以后你就习惯了。”她拉了拉身上的裙子,眉毛一挑,“现在受的苦都是为了以后。”   门口忽然来了一个人,喊着:“都来拍定妆照了啊!”   “那是副导演,姓陆,你记得打招呼。”说完,关晓月率先走出去,她是女二,演的一个公主的女儿,被封县主,剧本里和皇帝青梅竹马表兄妹,以后会和穿越过来的女主角春芽抢夺男主角皇帝。   瑞和就跟着去拍定妆照了。   这个小小的剧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演员许多要么是在校的学生,要么是不出名的十八线开外,就这样还多有麻烦事。比如说,第一天女主演没来,第二天第三天也没来,导演的脸一天比一天黑,因为剧情都是围绕着女主角展开的,女主没来,许多戏都不能拍。   三天里,本来是男配六七号开外的瑞和,戏份几乎要拍完了,只差有女主的戏份,到现在瑞和都不知道女主演是谁,关晓月说:“我也不认识,好像是叫徐淼?这架子够大啊。”她跑了快一年剧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架子的十八线。不是说她没见过摆架子的人,而是人家那是有底气有本事有名气,摆得起。这种普通网剧小剧组,请不来有名气的人,都是草台班子,比如她,比如她学弟从武,都是很珍惜每一次的拍摄机会的   “是啊,我就差两场戏就结束了,她不来怎么办?”郑加楠也有些烦恼,她的戏也少,现在就剩下两场和女主的戏,一场是掌掴女主,一场是刺杀女主,是个很快领便当的角色。   关晓月若有所思:“我看,很有可能要换新女主了。”   果然,第二天副导演领进来一个女生,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听说才读大一,是个去年评过“最美艺考生”的女孩,长得确实很水灵,笑起来有一个酒窝。   “成了,赶紧拍吧!”   瑞和又拍了半个月就杀青了,一个星期后卡里就打进去两万八千块钱,是演出费。   如此一来,暑假才过去不到二分之一,空下来的时间还一大把。瑞和在宿舍里蹲了三天,天天刷群,看看群里面有什么适合自己的角色没有。这次拍摄他还加了导演副导演化妆师等剧组人员的QQ,这个剧组还有一个QQ工作群,不过这种群一般以后都会解散。   他叹口气,常柠从外面进来,笑着问:“怎么一副望夫石的样子。”   “找不到工作啊。”瑞和将手机放桌上,趴在手臂上。   常柠嘻嘻笑着过来撸他的头发:“别着急嘛,要不你到影视城门口蹲着做群演嘛。”   “再等等,再找不到我就去。”瑞和还真有这个想法。   常柠将袋子里的苹果给他一个:“别紧张嘛,你看我就完全不紧张。”   瑞和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毕业要回家继承火锅店?”   “嘿嘿嘿,那不正好嘛,等以后你们出名儿了,来我店里吃火锅,保管隐私没狗仔,你们再顺便给我打个广告嘿,财源滚滚。”   又过了两天,瑞和收拾好东西刚打算去蹲影视基地,就从群里看到一则消息:“八月三号,《宋词》剧组会来百花戏剧学院挑演员,要求如附件,请有兴趣的同学前往大礼堂面试……”   “《宋词》?”瑞和想了想,原身记忆里没有什么印象,原身的记忆杂乱,如果是没看过的电视剧,没有印象是正常的。他将附件下载,将剧组信息看了好几遍,导演、制片人的名字都有,其中,导演在国内薄有名气,早些年导演过一部《庆唐》,正剧,央视播放。再看制片人,也是界内有名的。看到这里瑞和就觉得这个剧组不止靠谱,还很抢手。   他立刻决定八月三号要去面试试镜。   很快,班级群里就有这个消息了,留校的同学都说要去面试,也有正在拍戏的同学说要请假回来试镜,瑞和的室友也说要赶紧买车票回学校。   “张帆很厉害的啊,他在《庆唐》前拍的都是乡土剧,几乎都在央视播,这部《宋词》有他在一定错不了,可能还能在央视播呢。”对他们这些学生来说,参演的剧能上星还在央台,那可荣耀得很。   瑞和心中有压力,因为不知道剧本,也不知道要挑什么角色,接下来两天都在看宋剧。面试前一天晚上,柳从斌打来电话,说他收到中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 第70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那太好了!”瑞和很替他高兴,“这不就是你的第一志愿吗?”   柳从斌也喜气洋洋:“可惜你没在家,家里明天要请客呢。”   “我在外头也为你高兴,你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买一台手机吧,过两天我寄钱回家,你让妈带你去买。”   柳从斌不愿意:“我不要,你留着自己花。”他这个二哥,上学学费自己赚,买手机啊买笔记本啊,也是自己买的。“我也要自己买,你能行我也能行。”   弟弟有这样的志向,瑞和很高兴。“不过手机还是要买的,不然的话你去上学了,家里人怎么联系你?我手头刚得了一笔演出费,就这样,你听话。”   “好吧,哥,等我有钱了我也给你买新手机,买苹果的!”   “行,我等着你给我买。”瑞和叹气,“不过哥现在可没法给你买苹果的。”   “嘿嘿,我不用,我买个一千多的,能打电话上QQ的就行。”   两人亲亲热热地聊了会儿天,瑞和问:“大哥暑假回家没?”   “没呢,他说找了个实习。哎!哥,我朋友来家找我了,我们出去玩了,下回聊。”   瑞和放下手机,有些感慨。这一眨眼就过去四年了,他拿起笔继续记笔记,《宋词》也是正剧,试镜时礼仪言辞等很有可能需要考据。   这一次如果能够拿下,不拘是什么角色,对他来说都意义重大。   《宋词》的试镜会搞得很盛大,虽然已经是暑假,可学校里的人不在少数,加上隔壁学校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学生,学校热闹极了,大礼堂更是人头攒动。瑞和因为是本校学生,有东道主优势,他和同学们早早就到大礼堂占位置,最快拿到试镜角色名单和试镜号码的最前批。   瑞和认真研究角色名单,在里面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三个角色。一个是大宋世家公子,一个是书院学子,最后一个则是四皇子。   这个世界的宋史,和他在上个世界里学的宋史截然不同,不管是历史人物、礼仪风俗、历史大事件都是如此。要抛开以前的固有认知重新学习,这几年瑞和费了很大功夫。   他可以不懂,却不能张冠李戴,闹出笑话。   这三个角色,角色最完美的是世家公子,出身显贵,博闻强识,一朝科举被点中探花郎,风光无限。而书院学子则是农家出生,寒窗苦读十几年,科举时遇上徇私舞弊案,被挤落孙山,又被购买考题的同乡牵连,功名被取消,经历十分凄惨。最后的四皇子,天潢贵胄礼贤下士,有贤王之称。   角色介绍只有这些,没有更详细的,甚至谁是主角也没有写。而《宋词》又是原创剧本,具体是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他也不知道。而除了学子,世家公子和七皇子都是历史上有原型的,瑞和了解得更多一点。他记得表演课的老师评价过他:适合扮演淳朴、文静、胸有丘壑的正面人物,知识青年就很适合他。这不是什么好的评价,说明他的演技还不足以覆盖个人气质,没法冲破既有形象的牢笼。   这个和之前霍导演让他本色出演自小读书的信林时,给他的评价是一样的。   可是现阶段,他也只能选这样的角色才不会出差错。   瑞和叹了一口气,选定了这三个打算试镜。他的手指指着学子那一块,对这个角色比较有把握一些。   一直到下午六点多快七点,试镜会才结束,瑞和被常柠拉着去搓火锅,班里的同学都在场,他们表演一班有十二个学生,这一次来参加《宋词》试镜的有五个。   “都别愁眉苦脸的了,试镜完了就等结果嘛,该吃还是得吃,该喝还是要喝。”常柠一个个催,“来快吃。”   郑加楠两个女同学谢过他的好意,都说在减肥。瑞和也不敢吃多,上镜比平时胖许多,所以他得瘦一点上镜才好看,于是烫了些青菜豆腐来吃。   “这样有什么乐趣啊,连吃都不能放开了吃。”常柠美滋滋地烫了一勺子肥牛,大方地沾了许多沙茶酱一口咬下,含糊不清地说,“所以我毕业后一定不做演员。”他家境好,当时想要做明星,就考了影视院校,这两年读下来,却歇了做明星的念头。太累啦,偏偏他又是喝水都会胖的体质,他一想以后不能随便吃就受不了。   一个同学笑着说:“你已经放弃了体重吗?”   常柠翻白眼:“早放弃了。”   “胖子也能做演员啊。”郑加楠笑着说,“咱们走演技派。”   “不行不行,现在都讲究要俊男美女,哪里来那么多胖子让我演?”   吃着吃着,班级的群又响了,瑞和掏出手机一看:“长河电影学院八号有试镜会,导演是石佳明导演。”   “真的假的?”饭桌上其他人赶紧也掏出手机去看,不怪他们激动,石佳明导演是文艺片的大手,得过许多奖。这一次来选角,很有可能这个也是文艺片。   “走走走,赶紧回宿舍,明天要早起!”连火锅都没心情吃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瑞和就出门去长河电影学院了,直到夜深才赶回宿舍。   “柳从武,当家喻户晓的大明星真不简单啊。”夜里躺在床上,瑞和忍不住感慨。   俊男靓女、演技卓越、背景深厚……跟这些人竞争才知道这一行有多难。   原身的模样并不算拔尖,也不是说他长得不好看,而是与那些长相极其出色,人群中就鹤立鸡群的人相比,只能算普通好看。表演老师倒是说他有气质,可是这种气质太单一,要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就得能驾驭各种角色。瑞和觉得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长到他有些看不到头。   系统460鼓励他:“宿主,你一定可以的。”   很快,暑假就这么过去了,瑞和前前后后跑了七次试镜,两个剧组,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   十一月里,沉寂已久的《春芽的古代寻爱之旅》的QQ群有人冒泡了,导演在里面说:“剧已经打包卖出去了,大概十二月会播,就在白狐视频,大家记得去捧个场。”然后就销声匿迹了。群里其他人却被这个消息炸出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瑞和也随大流地发了一串“鼓掌”的表情。   不过在《春芽》播出之前,三年前做过群演的一部抗战剧播放了,他自己还不知道,还是他爸柳卫河在看电视的时候看到他,激动地打电话来:“老二!你上电视啦!”   瑞和也很吃惊,赶紧上网去查。名字变了,当时拍的时候叫做《抗战之上天入地奇侠传》,柳卫河说在某省台播,叫做《抗战奇侠英雄传》。柳卫河别的剧不看,只看抗战剧和武侠剧,如果不是他这种爱好,还真没法从这部抗战神剧里扒拉出来他二儿子。   他打开电视台的网络直播台,果然看到了这部剧正在播。他在里面的戏份不多,他看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演的小八路和同伴一起,保护着老百姓被敌军抓获,死于炮弹中,只有男主角逃了出去。   瑞和看着屏幕里那个瞪大眼睛拧紧眉毛英勇赴死的小八路,满满的尴尬一层一层涌上来,在柳卫河再次打来电话说:“儿子你演得真好!整一个小英雄啊!”“比那个小少侠好多了!”时,更尴尬了。   这部剧是高二暑假,他从京城上培训课返回时,路过长鲸省时在博通影视城拍的,群演,台词有七句,算是比较多的了。那时候刚在培训机构里学了点表演的皮毛,整个的表演浮夸又僵硬。他知道自己演得不好,可没想到会这么差,听着吴美芳抢过电话对他的夸赞,言语中满是自豪,瑞和觉得脸都烧了起来。   那边,吴美芳高兴地说:“我刚刚给你姑姑大伯打电话,让他们去看了,哎呀我们老二真是出息了。你不知道,隔壁那个周嫂子,天天问我,你们老二不是说做演员去了吗?怎么一直没有播啊?我让她去看那部《凌霄剑恩仇录》,她又说看腻了,气死我了。现在好了,我让她看这个……”   听着吴美芳说的话,瑞和忍不住揉揉脸。   看着《抗战奇侠英雄传》里自己的表演,瑞和不由得感叹霍导演调`教演员的功力,当时他可以说是没有表演基础,只临时培训过一点,其他的都是霍导演在现场指点他,最后他的表演不说惊艳,也可圈可点。可这次的群演,那几个镜头实在演得很浮夸很尴尬。   “这是什么啊?”耳边是常柠的声音,瑞和赶紧将笔记本合起来:“没什么。没事,妈,你继续说。”   常柠嘀咕一声:“有情况啊……”   “好好,妈再见。”瑞和挂断电话,常柠又挤过来:“什么情况嘛,看你这苦瓜脸,哟脸红了!你爸妈给你打电话啊?给你介绍相亲对象啦?”   “没有没有。”瑞和赶紧否认,“没有的事。”见常柠还在歪缠,他只好看看宿舍还有其他人没有,确定只有他们两个人,才低声告诉常柠详情。常柠一下子怪叫起来:“哇!我要看!”“嘘,小声点。”   “你害什么羞啊,平时咱们演小品期末表演,又不是没看过。”常柠摩拳擦掌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去搜索,“做演员,首要一条就是要脸皮厚,这可是老师说的。”   瑞和无奈摇头:“老师是说要有自信,表演要从容放得开。”   “那不都意思一样嘛。”   常柠看过之后,给了中肯的评价:“生硬浮夸,小武,你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啊?高二?高二就长这么高了啊,你现在多高?”   “一米八七吧?年初体检量的。”   常柠眼珠子一转:“我跟你说过吧,我有一个妹妹。”见瑞和点头,他又说,“那丫头什么都好,就是长得高,得有一米八呢,总是让我给她介绍男朋友,嘿嘿,小武,长得又高又靠谱的人,我认识的就只有你啦,要不你和我妹处处?”   聊个天还能聊出牵红线?瑞和赶紧摇头:“不了,我没有这个计划。打住啊,别说这个话题了,我得出去一趟。”   “去哪儿啊?”   “超市,买牙膏。” 第71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穿上外套就出门了,他很快买好生活用品,回宿舍的路上一辆跑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到宿舍楼下时,他看到一处阴影里有一辆车,似乎就是刚刚的那辆跑车。   进宿舍后不久,他宿舍的另外一个室友广云亭回来了,一进门就有些激动地说:“你们猜我看见谁了?”   “谁啊?”   “隔壁班的张明聪,厉害了,坐着跑车回来的,上个月听说他签了经济公司,这待遇不错啊。”说是一脸羡慕的样子,眼神却露出两三分鄙夷。   常柠咳嗽一声换了个话题:“你不是请假拍戏去了?怎么现在回来了?”   “别提了,我被顶替了,呵呵。”广云亭将行李随便一塞,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都拍一半了,资方那里塞进来一个男的,看来看去看中的我演的角色,副导演好声好气劝我,还给了我全额演出费,我哪儿能不记这份情。”最后再次呵呵出声,眼神里的悲愤几乎要溢出来。   常柠愣住了,赶紧安慰他以后还有更好的。   “我算是看清楚了,这世道就是这样,有权有势的是大爷,我这样的没背景的小可怜,只能给别人让道儿了。这次的角色还只是个男六,这都被抢,以后更好的角色,那不是更让人垂涎?抢的人会更多!妈的!”广云亭终究还是忍不住,狠狠地骂出来。   宿舍里除了他的骂声,常柠和瑞和都没有说话。这种事情,以前听他们的学姐学长说过,可没亲身经历过是不能体会到其中的愤恨与无奈的。   “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我要出名!以后没有人能抢我的角色,要抢也是我抢别人的!”广云亭立下誓言,眼睛好像烧着火。   十二月份,《春芽的古代寻爱之旅》在白虎视频播放,白虎视频打的广告是:“继《穿越时空寻找你》之后的又一穿越力作!爱情和权谋交织,血汗和眼泪交杂,你要的这里都有!”广告词很浮夸,今年开年,那部《穿越时间寻找你》的网剧大火大爆,在它之后,许多同类型剧组趁着这股春风飞快组建起来,每一部在播放前播放时的广告都差不多,都号称“第二部 《穿越时空寻找你》”,希望借着这部剧的名气能够让自己的剧腾飞。   这部戏里,瑞和演爱慕女主的七王爷,算是男八号吧,可以说是除了《凌霄剑恩仇录》之外,瑞和演的戏份最多的剧了。他认真从头追到尾,为自己的表演做了一本笔记。   进入大三之后,表演系就开始排毕业大戏了,瑞和每天都很忙,忙着上课,忙着排戏,还要忙着在自己的人脉关系里敲门敲转,询问是否有什么工作机会。   一飞冲天的人不是没有,可天时地利人和至少要占一项吧,能一下子成功的人也很多,但瑞和还没遇到自己的那个机会。不过他并不灰心,他还年轻,还有至少好几十年能拼搏。   很快寒假到了,过年总得回家去,而且过年期间几乎所有剧组都会放假,就算去影视城蹲找机会也蹲不到。   瑞和收拾好行李,买好火车票回家过年。在火车上,他接到一个电话,是暑假里跑的《宋词》剧组的副导演。   副导演自报家门,瑞和又惊又喜,《宋词》听说要明年才开机,只是一直没收到消息,后来剧组相继公布演员名单,他以为自己没有希望了。   “明年开年就要展开集训,进行相关礼仪培训,大概二月份开始,集训时间为期一个月……”   挂断电话后,瑞和心中还十分激动。他被定下饰演大唐世家公子陈莲清,剧本会在今晚发到他的邮箱里,相关合同等明年集训时再一起签,而他需要保证剧本不外泄,不然的话会被追究相应责任。   火车要坐七天,瑞和兴致勃勃地等到晚上,打开笔记本去接收剧本。七天时间里,够他将剧本从头到尾看四五遍。按照戏份的多寡来判断,他饰演的角色只有三十几场戏,连男几号都算不出来。只是这个角色虽然戏份少,可是人设很出彩,瑞和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竟然能拿到这样的好角色。   系统460对他很有信心:“肯定是宿主是表现得最好的那个。”   瑞和被夸得很不好意思,更加用心地看剧本了。   故事讲的是大宋崇文十四年,太子靖为了收拢人才广收门徒,插手十四年的科举,不料阴差阳错落出马脚,在其他皇子的穷追猛打之下,太子舍出麾下礼部侍郎陈开泰平息此事。礼部侍郎是世家大族陈氏人,正是陈莲清的亲大伯父。陈家因此大受打击,收缩势力蛰伏起来。这是故事开始的背景,皇位的争夺和博弈,就从崇文十四年始,波涛汹涌,从无停歇。   陈家萎靡六年之后,陈莲清高中探花,一洗家族颓势。而这个时候,皇位之争抵达白日化,太子越发急躁,行事更加无度,早些年就踏入太子一系的陈家,因为陈莲清而再度在京都崭露头角,虽然陈莲清才只是个六品编修,却因为才智很得太子信任。崇文十五年,陈莲清死于惊马,太子反将一军,告二皇子杀害朝廷命官。   陈莲清,是一个各方面都很完美的人,这种角色演得好就让人惊艳,演得不好……那就没有什么层次感。毕竟太完美的人物设定没有进步的空间。瑞和看剧本的时候,记下许多笔记。这是一个出场不多的任务,要怎么演得出彩很重要。   “虽然他一出场就惊艳四座,可是陈家六年的蛰伏肯定对他产生影响……”陈莲清不是肆意张扬的。瑞和想了想,写下:光华内敛、心有丘壑。   因为得到这个角色的缘故,整个新年里瑞和都有些心不在焉,不管是走亲戚还是同学聚会,都无法让他将注意力从剧本里剥离开。柳从斌笑他:“哥,你这是入了迷啊。”   瑞和只能无奈地笑。没办法啊!这次的角色是他接过的最好的,剧组也是最好的,他不能不重视。   才过大年十九,瑞和就到副导演说的地方集训了。地点也在京城,就在《宋词》的最大投资方天海传媒有限公司,集训一个月后,学会了大宋礼仪,包括见礼、跪拜、作揖、坐姿等礼仪之后,剧组正式开机了。   拍定妆照的时候,瑞和再次遇到了苏姐,她笑着说:“你也到这个组来啦?好好干啊。”   这次穿的服饰就很考究了,面料好,款式也是宋朝的样式。因为陈莲清是世家子弟的关系,所以他穿的衣服华丽贵气,当然,他还有一套书生服,等一下都要拍定妆照。   这一次拍摄,剧组还请了历史学教授随组做礼仪顾问,瑞和在拍好定妆照后就没事情做了,他的戏份要后天才有,于是他便搬个凳子坐在那位姜教授身边和他闲聊起来。   姜教授开始也只是随意聊一聊,直到听瑞和发表的见解不浅,像是对宋史了解很深的样子,这才惊讶地说:“你是读历史的?”非表演系出身的演员不少见。瑞和笑:“不是,我是百戏表演系的。”姜教授这才真的吃惊了:“看来你平时下了很多功夫啊。”   “是啊,我喜欢它。”上个世界钻研了一辈子的东西,几乎要成为本能,他喜欢厚重的、多姿的历史,而这个世界的历史走向是他之前学过完全不同的,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探寻它。研究它,就像吃饭喝水一样。   姜教授看着他的目光更柔和了:“那表演系呢?你应该更喜欢吧?”   “嗯。”   两人聊得很愉快,瑞和要走的时候,姜教授还可惜地说:“你是个好苗子,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   瑞和谢过,便去卸妆了。   《宋词》走的是正剧路线,讲的是大宋崇文年间皇位争夺的一系列倾轧,男主角是太子靖,两度废立,因崇文帝怒斥其“戾气难消”,野史常称其戾太子。戾太子是大宋史上做太子时间最长的一个,从十七岁到四十七岁,统共三十年,崇文帝在位六十年,熬死了三个太子。《宋词》只以戾太子为主线,讲述他如何在追求权力、在君父的弹压忌惮中逐渐疯狂的故事。   瑞和身为太子靖前期的门人之一,戏份不多。剧组开机后前一个月,瑞和都没有戏,等到第二个月才零星安排他的戏份,只一个月,他的戏份就全部拍完了。导演说他:“没什么灵气,不过胜在态度严谨,肯吃苦。”   因为只是小配角,杀青之后剧组给他一个压惊红包和一个杀青红包,他就能离组了。   他正卸妆呢,忽然场务过来说:“副导演找你过去。”他拿毛巾将卸好妆的脸擦一遍,再随便擦了点霜后立刻过去,副导演和姜教授两人正在一处化妆间坐着,见他过来,姜教授对他招手:“过来坐。”又转头对副导演说,“这两个月我看在眼里,他足以胜任。若是你信不过,再去聘别的指导吧。”   副导演忙摆手:“姜教授说的我自然信得过。”   礼仪顾问跟组是导演要求一定要有的,那种挂名的形式化的不要,他的目标是拍出比《庆唐》更加严谨的作品。那种四不像的古装剧,张帆看不上眼。   因为导演张帆这个要求,副导演差点跑断腿。姜教授可是北大的教授,他托人用人情才请过来的。   姜教授做事严谨,是真的任劳任怨,剧组开机前就到位了,帮着将一批服装不合规范的改了两遍。开机后,只要他在场,每一场戏都仔细盯着,可以预见这部戏以后播放时,一个“认真考据制作精良”是跑不掉的。   现在合作得很好,姜教授突然要去参加什么研讨会,中途撂开手,让人措手不及。   他看向瑞和:“从武啊,姜教授有急事要离组,他推荐你替他的位置,做组里的礼仪顾问,你能行吗?”   “我愿意试一试,不过我学校里也有事,没办法天天在剧组里。”瑞和在副导演没对他开口的时候就听出来了,因此在副导演直说时他已经做出选择。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和副导演攀交情的机会。新人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脸生,若是能每待一个剧组都能让剧组人员印象深刻——特别是导演副导演这样的人物,只希望他们以后有合适角色的时候能想起自己一丁点,对自己就是一次机会了。   再者,这部戏请来诸多老戏骨,他也愿意看着他们观摩学习。   副导演说:“没关系,如果你来不了,可以先写个指导方案过来,到时候我们会对着看的。不过大戏就一定得过来。”姜教授也不是每一场戏都在的。大戏,人多复杂容易出错,这才比较需要盯着。   “那好。”瑞和还说:“我试一试,如果有哪里不妥当,副导演就直说,不要耽误事情。”   副导演的脸色就更好了。姜教授推荐的,给他面子自己也要接下柳从武,好在这个人有自知之明,如果试用之后不好,也能好聚好散。 第72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送姜教授出去,姜教授好好鼓励他一番:“好好抓住这个机会。”瑞和心中明了,感谢地鞠躬:“谢谢姜教授。”姜教授没有留下自己的学生而是举荐了他,这是天大的人情了。姜教授拍拍他的肩膀,上车了。   深吸一口气,瑞和转身回剧组。   很快,他就用自己的实力证明姜教授的推荐没有错。三天后就是一场朝宴大戏,他帮道具组修改摆放位置不对的道具,还挑出七样不和朝代的器具。道具组的人差点要哭,赶紧去找新的。导演在这个剧组里有绝对的权威,他又那么较真,如果说“将就着用”,导演可能会把他们轰出去。   大宋尊卑上下森严,而尊卑则体现在礼仪上,这场朝宴是这部戏里十场大戏中的一场,非常重要,同时在场的演员有一百八十七人,座位座次怎么安排就是一个大问题。   这场戏里,皇子之间剑拔弩张,皇帝高高在上,臣子之间眉来眼暗波流动。导演张帆对戏精益求精,这场大戏更是要抠了再抠,不留下任何的瑕疵。人一多,就容易出错,可能是行礼的时候左右手弄错,或是身位超了不合礼仪。   在场的老戏骨很有经验了,不太需要提醒,其他背景板臣子有很多都是群演,不太有经验,这就需要牢牢盯着及时指出错误。   瑞和不错眼地盯了一下午,这场戏才拍完。而他也收获良多,这种大戏,连贯地拍摄,其中甚至有三分钟的连贯镜头,更考验功底。   那些老戏骨之间的演技碰撞令他深受震撼。好像一个挑眉一个眼神就有无数的戏。   看得人热血沸腾。   “我想成为那样的人。”瑞和对系统460说,他的眼光灼灼,再次燃起了当时拍《凌霄剑恩仇录》时的雄心。系统460很高兴宿主有这样的壮志,赶紧鼓励他啊:“我相信你能做到。”   等拍完之后,张帆狠狠地松一口气,夸赞瑞和:“不愧是姜教授介绍的!”   副导演也很满意,姜教授很负责任,事先已经为这场大戏写了一份指导方案。他今天一直盯着柳从武,见他说的和这份方案里写的几乎一模一样,而柳从武可以说是信口拈来,完全不需要翻阅书籍查阅资料,真正的胸有成竹,他简直惊喜万分。   更令他高兴的还有另外一点,这样能干的新礼仪顾问,薪酬比姜教授低很多,这又省了一笔。   不错,真不错。   “来!小武啊!一起吃火锅去!”   这场大戏拍完,剧组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张帆不是好脾气的人,急了怒了张口就骂,好在这场戏终于拍完,张帆大手一挥提前下班,还要请吃火锅,大家都很配合地说要去。瑞和见副导演招呼他,也点头应好。   一场火锅吃下来,瑞和与副导演的关系更近一些。   六月底的时候,八月中旬的时候,第三十届金鸽奖的提名名单公布,瑞和吃惊地在里面看到了自己参演过的一部电影竟然在最佳中小成本故事片的提名名单里。   “《南湾牧童》?”瑞和怕自己弄错了,以为这是同名字的影片,于是仔细地看这部戏的详细情况,导演郑晓聪,主演柯军、童沁、柳从武、张小南……柳从武,没错,还真的是。   瑞和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个消息太过梦幻了些。他还记得当时拍这个电影时的场景,广阔的黄沙,夏日吹来的热风……《南湾牧童》是一部记录南湾那个地区,从鸟语花香绿草遍野到草木荒废、黄沙漫天的演变,批判人类活动对大自然的破坏。而这个主题,则是围绕一个叫做牛娃的牧童开展的,从他年幼到年老,有层次地展现当地的地理风貌变化。   这是一部小成本的故事片。电影他只拍了一个星期,饰演男主角的青年期,是大二暑假的尾巴里拍的。   在学校的校内网站布告栏上,这个剧组招收演员的消息很不起眼。瑞和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才去面试的,面试上了之后就去拍,甚至他都没想到这部电影能上映,还能获得金鸽奖的提名?   太梦幻了。   瑞和立刻打电话给导演郑晓聪,郑晓聪那边也很吃惊,说:“我就随便报上去,没想到真能提名啊!”他很高兴,简直要飞起来,“太好了!太好了!这部影片能出头了!”   小成本的故事片本就因为题材、演员不出名、没有足够的宣传资金而难以出头,每年有多少导演凭着一腔热血去拍摄自己的梦想,那样的作品能面世的太少了。   郑晓聪说得对,这部影片真的要出头了。   金鸽奖是单数年举办的,随着这个奖一起的还有金鸽电影节,在电影节里,所有获得提名的影片都会得到放映机会,那会有非常好的宣传效果,   每两年里国内涌现的电影数不胜数,而金鸽奖身为国内专业性最高的电影奖项,能得到它的提名就是最好的肯定,这几年来,甚至还有约定俗成的“提名奖”,可见这个奖项的含金量和影响力有多大了。   “我也是才知道,才知道……”   电话那头,年轻的导演郑晓聪几乎语无伦次,瑞和已经消化好这个好消息,和导演郑晓聪再聊了几句,说“电影节上映的时候我一定回去看”等等,就挂了电话。   他去翻找当初的剧本。剧本不厚,属于他的剧情不过短短三页,他轻轻地抚摸着封面,上面油印的《南湾牧童》四个字有些糊了,他却笑了笑。   这大概就叫阴差阳错吧。   他当时只是想跑多几个剧组,多积攒些实践经验,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好消息。   不是说这部电影提名对他会带来多大的好处,而是说参演过得过金鸡奖提名的电影——哪怕是中小成本故事片,那也是履历上漂亮的一笔。对他这样年轻没有根底的年轻演员来说,是一种很大的鼓励。   电影节持续五天,瑞和选了一天请假去看,常柠知道后跟着他一起去。他们找到了《南湾牧童》的放映厅,人很少,静悄悄的,在影片开始的时候,放映厅里陷入一片黑暗,而绿意盎然的草原远景随着悠扬的小调逐渐展开,影片开始了。   年幼的,只有六岁的牛娃已经是一个颇为熟练的牧童了,他驱赶着牛羊在草原上慢慢挪动,稚嫩的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天是蓝色的,白色的云鱼鳞一样在天空荡开,阳光穿过晨云洒落大地。   一切都是美丽的、静谧的。   瑞和一下子被那种天地辽阔的味道震撼到了。由开局可见,张晓聪的镜头非常细腻,画面构图也相当美丽。他继续往下看,看到了牧童渐渐长大,绿色逐渐缩小,在牧童长成青年的时候——青年的牛娃上场了,瑞和更加目不转睛。   在这么大的屏幕前看到自己的脸是非常新奇的体验。他能够看到自己额头的汗水,看到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里面慢慢淌出的泪水,泪水濡湿了眼睫毛,清晰可见。   草原退化了,家里养的牛羊一年比一年减少。直到今年,家里养了十几年的老牛,也要被卖掉了。爷爷说:“我们要搬家了。”   年轻的牛娃不舍地看着那头老牛,高大修长的年轻人的身体,此时微微弯着、缩着,悲伤又迷茫。   我放了那么多年的牛羊,长大后却失去了我的牛。   我以后要做什么?   “你演得真好。”身边,常柠压低声音说。   等看完电影走出放映厅,常柠夸赞:“拍得真好看,跟看画儿一样。”瑞和也赞同:“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成片,听导演说片子是他自己剪的呢。”“那更厉害了。”   之后他们又去看了别的影片,包括最热门的《八千块钱》、《决战之日》和《影子》等。   九月二十七日,金鸽电影节闭幕典礼暨金鸽奖颁奖典礼举行,《南湾牧童》遗憾错失最佳中小成本故事片奖,被《亚美的往事》拔得头筹。   而2012年上半年,瑞和几乎都泡在《宋词》这个剧组了。剧组在七月底杀青,紧接着就是暑假,瑞和马不停蹄地又进了一个组,这个机会是副导演推荐的,剧组叫《深宅大院》,讲的是民国时期一个大家族后院里的故事,折射出家族的兴盛衰败。   瑞和试镜的角色是陆家大院里行六的少爷,该少爷是个读书种子,从小就聪明伶俐,长大后很会读书,人也斯文有礼貌,成为他的生母三姨太太争宠夺利的一面利器。六少爷心不在此,接受了新式教育的他厌恶深宅大院里你争我夺的日子,可是男人们女人们的争斗,并没有因为他的厌恶而停止,最后他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后院的湖里,他的生母痛哭两天之后,再次投入到持续了大半生的斗争之中……   戏份不多,只是一个小配角,只活在宅子里下人和生母三姨太太的回忆里,因为故事刚开始的时候,便是当初被偷龙转凤换走,长大成人后回来报仇的女主角进宅子,她以小小姐同学的身份来陆家小住,假装不经意地打听宅子里主子们的事情时,才从下人口中知道这件事这个人。   《深宅大院》的剧组,导演是侯磊。侯磊这个人不出名,瑞和查他资料,近几年的作品不管是收视口碑都不好,要不播得无声无息。   无声无息地播完比被观众骂着看完更可怕。   但是六年前,侯磊拍过一部《雨中美人》,那是他的第一部 戏,以极尽美丽的画面构图、相得益彰的色彩搭配,娓娓道出一个关于民国大家少爷与歌厅歌女之间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那部电视剧一炮而红,电视剧获得当年澄海电视节兰花奖最佳电视剧的奖项。   可惜在那之后侯磊没有好的作品为继,慢慢地新晋青年导演的光环退去,这个圈子最擅长遗忘,于是侯磊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也不多了。瑞和也是去查他的履历才查到的。他看过那部电视机,因为是民国背景的,他有些本能的亲近,又因为那部剧拍得十分唯美,剧集也不像现在的电视剧动辄七八十集,只有二十一集,剧情方面非常紧凑,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宋词》的副导演介绍他进组面试,可以说是很有诚意地感谢他了。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牵牵绕绕,很讲人情。瑞和替姜教授的班做剧组的礼仪顾问,拿少了数倍的钱做更多的工作,副导演看在眼里,自然想着结一份善缘。对他来说,介绍一份试镜机会而已,抓不抓得住得靠瑞和自己。   许多好剧组,试镜的消息并不是满大街发布的。   侯磊这一次组建了《深宅大院》剧组,同样也是民国背景,同样也是爱恨情仇,是他最擅长的细腻风格,可以预见他是想要复刻《雨中美人》的成功的。这部剧,有较大可能成功,让他翻身。   对瑞和来说,现阶段这确实称得上是好剧本。 第73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给瑞和介绍角色的副导演曾鹏说:“咱们剧组杀青的时候,那边的主要角色都订好了,你先将就着演吧。”意思是说给他介绍的角色戏份太少,让瑞和不要嫌弃。   这时候如果说嫌弃,那就是不会做人。   当时瑞和谢了他又谢,说这个角色很出彩,谢他的美意。副导演这才满意点头。人情随手送出去,也要接住的人看得出他的苦心才好。   “这个角色是挺出彩,毕竟死了的人才是最美好的,什么污垢都沾不上他。”更何况陆六少爷的人物设定,还真的没干过那些腌臜事,活在众人回忆里的人物,必定是最最美化过的,观众也一定会喜欢。副导演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演。”   瑞和当然会好好演。在进组之前,他很用心地去琢磨这个人物。   陆六少爷,早期因为出身和家世,得天独厚的条件孕养出他的骄傲和矜持,读书的天分让他不是流于外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他的教养来自书中,而不是他那个总是和其他妻妾不停相争的姨娘,因此他是孤傲的。他不喜欢那些争斗,觉得是无谓的,令人厌倦的,那么这样的一个人,他平时会是什么样的眼神呢……   也许是清高、孤傲,看起来如同浊世间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瑞和顿了顿,在这句话旁边注释:但他并不就是不食人间烟火。   “……不屑……”他想了又想,逐渐地加深描绘陆六少爷的人物形象。   陆六少爷总是和他姨娘说,不用争宅子里的东西,他自己就能闯出一片天来。   可是他姨娘不相信。   其他人也不信。   陆家经商三代人,生意遍布南省一带,正在往北边伸展。偌大家业,富可敌国,又因为姑奶奶是南方陈大帅的七姨太太,更是背景雄厚,没人敢伸手。如此财富,边花用边烧着玩,都能用十辈子,谁信陆六的话呢?   别是以退为进吧。   要是真不要,干嘛还那么拼命地读书呢?   以成绩邀得陆老太爷和陆老爷的宠爱,又广交朋友,谁信你对家业没有念头?   陆六陈心意几回,没人信之后,他也就不再说了。可在其他人眼里,这就是心里藏奸呢。那时候,陈六是怎么想的呢?   “也许还有一点孤独?”   剧本里,是没有对陆六少爷的心理剖析的。学校的老师教过他们,每个角色都是有灵魂的,即便剧本很多时候没有写明,这时候就需要演员自己去深入探究,写一篇人物小传会是很不错的选择。   你赋予他灵魂深处的所有情绪,在剧本的基础上填充他的形象,演起来才不会是空洞的、纸片上的人。   瑞和就如此做了充分准备,八月中旬就进组了。   一般拍戏,不会按照剧本的顺序排。瑞和进组的第一场戏就是在学校上课的场景,到时候会穿插在女主角也进同一所学校时,小小姐的回忆里。小小姐当年偷偷跑到学校里玩,看见了自己的六哥在课堂上侃侃而谈的自信模样,那是她记忆里明亮的场景,多年不能忘。   可以说,陆六这个白月光般的角色,是存在于陆家许多人心中难以忘怀的干净。在女主角进入陆家复仇之后,她挑起了那些人虚伪笑容下隐藏深处的污秽阴暗,更是在听到陆六的故事之后,借机闹鬼生事,开展复仇计划。   所以瑞和之后的戏份还有需要扮演鬼魂索命。   平静了几年的陆家大宅,因为已故去的陆六少爷的鬼魂不停出现而掀起波澜。女主角就这样将貌似平淡无波的陆府撬动了一丝缝隙。   对导演侯磊来说,陆六这个角色还是挺重要的,在瑞和来之前,他已经有两个人选,可是好友曾鹏推荐了一个来,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如果这个人选表演得不差,大概就选他了。   试镜效果还行,来试镜的小伙子挺有书生气的,眼神还沉静。试镜时将那种清高劲也演出来了,行了那就他吧。   没想到正式演的时候,表现得比他想象得还好。   他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陆六端坐在教室里,坐得如同青松一样笔直,老师点了陆六少爷回答问题,陆六少爷站起来,几乎是毫无停顿地说开口回答问题,看起来自信飞扬、锋芒毕露。   出色的年轻人。   腹有诗书气自华。   侯磊点头,心中满意。   然后,陆六少爷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他转头看向窗户,似乎看到什么东西,先是惊讶,然后嘴角微微提起,笑意从眼角晕开。   “cut!”侯磊大声喊。   这一幕就算拍完了,之后还要再让饰演小小姐小时候的小演员过来拍一条趴在窗台的戏。   瑞和下来补妆,他被打光照得满头大汗。不过能一次过他挺高兴的,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嘛。   他的戏份是真不多,稀稀疏疏安排着拍,不过一个星期就全部拍完了。除去在《宋词》剧组做礼仪顾问拿到的三万八千块钱,他拿到了历史以来的最高片酬:四万四千块。   都是税后的。   演戏这一行是辛苦,不过报酬一般都是比较可观。   拍完《深宅大院》的戏份之后,他有了一段时间去休息。今年下来一直在连轴转,都快觉得人都不是自己的了。   自从大三第二学期毕业汇演完满完成之后,学校空了很多。找到工作的、有戏可拍的就都在剧组里,没戏拍的,也在外面找着。瑞和一闲下来就又有紧迫感,休息一个星期之后继续找剧组。   他不止挨个去问加了QQ好友的导演副导演、监制化妆师,还重新更新了自己的简历挂到中国演员协会里,希望有需要的剧组能够看到他的信息。   期间,《深宅大院》剧组让他回去补了几个镜头,如此忙到2012年即将到头,除了跑了二十几次完全没有后续的试镜,参与了三个剧组之外,竟然完全没有收获。   “是这样的啦,不要紧张。”上大四之后常柠已经回家帮忙看店了,偶尔会提着家里店里好吃的食物来慰问正在奋斗的室友们。常家的火锅确实做得很好吃,瑞和大吃一顿来减压,过后又赶紧跑步锻炼。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还是免不了着急。”瑞和将自己买的苹果洗干净递给常柠和广云亭。   广云亭拿着苹果,说:“你这还用急?至少你都拍过几部靠谱的电视剧了,剧组靠谱,能卖得出去播出的可能性就大,哪儿像我。”   “……”常柠咬着苹果,都不敢咀嚼。这话怪里怪气的,广云亭的语气也酸溜溜的,他看看广云亭又看看瑞和。   瑞和不说话,咬了一大口苹果。   “没劲,我走了。”广云亭将苹果丢回果盘里,拽起包就走。   等他走了,常柠赶紧问:“云亭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一回来他就阴阳怪气的?”让人都没法接话。   “这阵子一直这样。”瑞和摇摇头,“他那边也不顺利。”   不顺利就急躁,瑞和作为广云亭口中“比我好”的那个人,也不好劝。一劝,广云亭就用那种“我知道你在看我笑话”的眼神看着他,他也就不劝了。   自己无法调整好心态,看谁都觉得不顺眼。   常柠有些心有余悸:“他以前脾气多好啊,阳光又温柔,这才多长时间……”他有些难过,连苹果都没心情吃了。“再说,你那两部戏还都是去年的了,今年下来你和云亭一样也没有收获啊。”   瑞和安慰他:“别太担心了,等他想通了就好。”   “每年咱们学校毕业那么多人,说每一个人都进入自己所学专业的行业,根本是天方夜谭。”常柠看得很清楚,也许当年还年轻时,坚持要学表演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会是下一个影帝,可真的看到最后才会逐渐认识到,这一行不好做。多少百花戏剧学院的学生毕业后接不到戏,要不就是在无数的小剧组里演着小配角,难以寸进。   演员太多太多了。不止专业的影视院校在源源不断地提供着毕业生,其他表演培训机构也是如此。不止京城当地竞争激烈,北上而来的演员也来这里闯荡。   供大于求,一个角色一大堆人抢,抢得头破血流。   “可不是嘛。”瑞和也是这个意思,“我是运气好,可运气不是长久之道。”   这不,从上半年《深宅大院》拍完,陆续进了几个陆续跑龙套后,就什么活儿都没有了,眼看着又要过新年,明年六月瑞和就要毕业了。   “也许得等到《宋词》和《深宅大院》播出,才可能有希望。”   可是这样太被动,太悲观。   戏拍完,他无法控制电视剧何时出成品,什么时候播出。或者他拍了那么多镜头,剪辑到最后还剩下些什么?这些都是未知的。   瑞和说:“我打算先找一份工作,不能再这么闲下去了。”   明年六月他毕业后,学校宿舍肯定不能再住,瑞和没打算回家。留在京城既有更多的机会,但生活成本也相当可观,他需要攒钱。柳卫河的腰这两年不太好,他也需要寄钱回去,柳从斌还要再读两年大学,如果按照前世的轨迹的话,应该也是要读研究生的,学费他也得帮忙。柳从斌现在也在勤工俭学,周末也在打工,生活费能自己解决,学费却是不能的。   一个有上进心的孩子,瑞和一定会帮忙。等柳从斌能够顶立门户了,也能对家付出些贡献,赡养柳卫河夫妻的责任也有人能够分摊。   常柠问:“你难道要去接那些剧啊?”   瑞和一下子就听懂了,失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你觉得那些网剧雷人,其实人家剧组选人也是很挑的,你以为我想去就能去啊?我试镜了好几个都进不去呢。”除非带资进组买角色。   “我说的找工作不是你想的那种。”瑞和说,“过两天定下来了就通知你。”   “到底是什么工作啊?现在就告诉我嘛。”   瑞和被磨得没办法,只好先说了:“我明天要去一家辅导机构面试,打算做周末辅导老师。”   常柠瞪大眼睛,第一反应是:“你什么时候考的教师资格证?!” 第74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京城的辅导机构招辅导老师很严格,一定要持证上岗,瑞和敢去,自然是有教师资格证的,至于什么时候考的。   “刚考的。”   “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今年不是一直在家看店嘛。”   常柠被打击得不轻,说他是个考试机器。“你说!你这几年考了多少证了!”他在桌子那头激动地数,边数边探身,头都要磕到瑞和头上,“英语六级!证券从业资格证!会计师从业资格证!初级会计师证!前阵子我还看到你的笔记本页面是英语高级口译的报名表!”   这个室友,是个考证狂魔。   见常柠要扑到他身上,瑞和忙将他推得远一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证都考,怎么这么激动。”   既然看了书,那就顺便考一考,多两张证以后如果真做不了演员,还能找其他工作嘛。   “我知道你什么都考,可我不知道你都考过了啊。啊我为什么要记得那么清楚你考了啥,自虐!太自虐了!我要走了不跟你玩了。天啊我室友去教辅导班了?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常柠抱着脑袋嗷嗷叫,“太可怕啦!”   瑞和失笑:“好了别这样子了,你看看你现在多幼稚。”   “哼!”常柠拉拉衣服坐直了,“这是我表达惊讶的方式,别少见多怪了。做老师也好,如果有机会的话以后你就去考个编制,做老师可比做演员稳定靠谱多了。”   这话是真心为瑞和着想,瑞和明白的。不过做演员做明星不只是他的爱好,也是这一次的任务目标,是不能更改的。   “我刚刚还以为你要来者不拒,什么剧本都要接了呢,那些接了之后可都是黑历史。”常柠说,“你的起点算是比较高的,勉强算童星吧,你演的那个《凌霄剑恩仇录》今年暑假还在重播呢,我怕你演多雷剧,对你以后不好。”   从前年开始,网剧日渐兴盛,什么妖魔鬼怪都来凑个热闹,有的粗制滥造到令人害怕。   “我知道,我之前挑的都是比较可靠的。”瑞和也叹气。   当初他拍的《春芽的古代寻爱之旅》早就没有声息,那部戏被网友们骂着看完了,里头的演员没有一个红起来。今年,网剧更火了,今天有ip小说改编的网剧剧组搭建,明天有“十年经典小说”影视化,竞争相当激烈。   有些剧组对外放消息招人,瑞和挑了一些靠谱的去面试,倒是通过两回网剧试镜,可一个刚开机就停机了,到现在都没消息。一个连开机都没有,听说已经解散了。   其他的都被刷下来了。说他不合适,不够帅气,和角色不符合。后来那些剧组定了人放出定妆照,瑞和看过,确实一个个长得特别好看,男得俊女的俏,光冲着这脸,就会有书粉买单。   不过瑞和也知道,有些制作粗糙捞快钱的剧是不能多接的。辗转在这样的剧组里,快餐一样拍出一部又一部的剧,慢慢的自己也就迷失了,再有机会去拍好剧本的时候,演技已经被磨得所剩无几。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   常柠撇嘴:“一个个都没演技,现在哪哪儿都看脸了。你长得也好看啊,又不是非得娘娘腔才好看,一个个化的妆比女生还浓,那眼妆那嘴唇……”很是吐槽一番。最后伸手去捏瑞和的脸:“看我们小武这浓眉大眼的,多精神一小伙儿啊!他们那是没眼光。”   瑞和谢谢他的信任,将常柠的手摘下来解救自己的脸:“你怎么变得爱上手了。”   “嘿嘿嘿,我最近一直在带我外甥女玩,你不知道她那脸多肥,跟发面馒头一样,我就忍不住捏一捏。”   “你妹妹不是还小吗?”   “我表姐的孩子嘛。”   瑞和揉揉自己的脸:“小孩子脸嫩,你下手可小心点。”   “我知道啦,因为你是老树皮了我才用点力。”   “你刚刚还说我浓眉大眼很精神,现在就老树皮了?”瑞和哭笑不得。   “哈哈哈……”   之后几天,瑞和面试成功,在北京一家辅导机构当辅导老师,周六周日上班,一节课一个小时80块钱,周末两天上八小时课。   时间自由,其他时间仍然可以自主安排去跑试镜。   电话告诉常柠这个好消息,常柠在电话里又夸张地表演了一番吃惊,瑞和问系统460:“我这样很奇怪吗?”   “宿主自己觉得呢?”   瑞和笑了:“我觉得有备无患。”做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这个目标还是要奋斗的,同时生活也要继续。   而好消息,似乎终于来了。   2012年十二月二十五号,《宋词》官方微博发布首支预告片,宣布定档2013年二月十一号,点燃当日的微博热搜词。   画面精美,服饰贴合历史、妆容、光线等等,成为第一眼吸人眼球的外在美,饰演崇文帝的老戏骨傅震秋眼神如同万里深海,内含灭顶波涛,怒斥一声:“放肆!”太子惊悸下跪,连喊冤枉。朝堂之上,臣子们俯首跪拜:“陛下息怒!”   镜头转过深深的夹道,越过亭台长廊,宫娥如飞燕般整齐地快步走在宫殿之间,淡蓝色的衣裙掠过一道道柔美的影子。宫殿之内,华美服饰摆动间,一张明媚艳丽的脸侧头。她的脸上贴着此时最时兴的梅花花钿,侧过的半边脸红唇微勾,年逾四十的长孙皇后风华不减当年,为后二十四载让她的凤仪更甚。   她垂着眸子看着跪在座下的宫娥:“你说太子如何了?”宫娥哭着重重磕头:“太子、太子被废了啊!”   屋外挂着的十几笼鹦鹉躁动地撞击着笼子,叫得十分凄厉。   ……   瑞和在预告片里还看到了自己,他饰演的陈莲清有两秒的镜头,正是新进三甲状元榜眼探花游街时。他将预告片看了三四遍,如果正片剪辑得好,这部戏凭借着服化道应该不会扑。   接下来小半个月里,《宋词》的宣传一茬接一茬,投放广告、买热搜、接连放出新的预告片,演员跑宣传,上节目,将热度一直炒着。   关晓月对他说:“小武,这一次你一定能成功,这部剧能肯定能红。”她说这种铺天盖地的宣传方式,和导演张帆以前的行事风格不一样,“他现在挂在天海传媒公司,天海传媒才有这样的宣传风格。”说好听是宣传,说直接点就是炒作,炒数据。天海传媒这两年异军突起,炒热了门下一批艺人。   “我也看出来了。不过这部剧如果没有足够宣传的话不行,除了关老师,里面没有当红的流量明星。”除了女主角关心蕊曾获兰花奖最佳女配角名气最大之外,其他人都不是流量体。这样的演员构成拍出来的剧不出意外的话质量会上乘,但前期,或者是开播的时候因为没有庞大粉丝群涌来做支撑,短时间没办法吸引太多收视,单单靠口碑发酵,太慢了。   “活动你好好跑,看能不能先攒些人气。”   “我知道了晓月姐。”   《宋词》剧组说剪出来的成片听说有三十二集,从大年初一晚上开始,在央台八套周一到周五每晚黄金时段播两集。春节档,好的播放平台,好的宣传手段,天时地利就全了。只要剧好,势必能红起来,因此关晓月才这么对瑞和说。   瑞和也希望这部戏能有个好收视率,他挂掉电话后,看着书桌上的一叠卷子出神。补习班再给他升工资,也不是长久之计,他时刻记得自己的责任。   他找出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列了自己这几年参与的片子,今年他只进了三个组,两个谍战抗战剧和一个校园剧,名字分别是《光影》 、《百团大战》和《你是我的甜甜圈》,戏份都在男三到男六之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播。   “二月十一号。”他在新买的日历上圈了一个圈,很期待《宋词》。   《宋词》在大规模打广告的时候,众演员也被分派了任务,在电视剧大举宣传的时候,瑞和也开始跟着跑宣传了,上节目只需要男女主角和其他主要配角,一些学校、广场地推等,就是他和其他小配角去的地方。宣传安排到这种份上,可见剧组对每一个潜在观众都势在必得。   而在这些小配角里,瑞和和其他人是最没有名气的,领头的是一个叫做夏明耀,一个叫池瑶,前者是演小说改编的网剧出道的,后者是走选修歌手出道的,两人都有一定的粉丝,地推的时候几乎都是两家的粉丝,举着灯牌名牌,很配合地在台下捧场,又喊又叫又鼓掌。其他配角只有开场前自我介绍,其他时间都是那两人的专场。   这挺正常的,这种活动本来就是看人气。   “我们来这里干嘛啊,根本什么都没有。”台下,另一个女配不满地搓手臂,“我们不能先走吗?这里好冷啊。”   “是啊,只有他们在台上,我们这几个算是他们的自带粉丝嘛。”附和的人和上一个一样,都是饰演后宫妃嫔们身边的宫娥的,两人关系比较好,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起来。   其他人都安静地坐着,要不玩手机,要不插耳机听歌,瑞和也掏出手机在看最新的娱乐新闻。果然,《宋词》又挂在热搜的尾巴里,较靠前的相关热搜是饰演女主角太子妃的关心蕊,热搜名字叫“关心蕊做客娱乐面对面宣传新戏”。   “从武哥,我们走了,你走不走?”   瑞和抬头,见两个女演员正看着自己,“你们现在就走?”   “对,太没意思了,还冷!我们要去附近的星巴克坐一下。”   他劝两句:“再等一等吧,快结束了,这是我们的工作。”   女孩翻了个白眼:“我的工作是来宣传的,不是坐这里当寒风里的壁花的。你们都不走啊?”她问其他人。其他人都摇头。   “那我们自己走。”女孩拉上另一个女生,两人弯着腰从侧面离开。   “这种苦都不能吃,还想出人头地?”两个女孩子刚走,另一个三十出头的女演员轻声嘀咕,“现在的女孩子啊,都吃不得苦了。”   没人应和她,台下沉默,台上正在欢乐地做游戏,与粉丝互动,等活动结束时,夏明耀蹲在台上比了个飞吻,台下的粉丝疯狂地叫起来:“耀耀!耀耀!”   “嘘——今天的活动到现在就结束了,大家回去都注意安全,我们下次再见哦。”   “不!不要走!耀耀!”   台下,演员中有人愤愤地小声说:“这不是流程里的,我们还没上台致谢告别呢。”   本应该做总结结词的主持人呵呵笑着,见夏明耀把她的活儿抢了,也没有去打断他说话。她看向池瑶,池瑶的脸色不太好看,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撑不住。她刚想打个圆场,将话题引到池瑶身上,没想到池瑶功夫了得,硬是露出笑容,对着话筒对台下喊:“你们听到夏哥哥说的话了吗?你们回家也要注意安全哦。”说着眨眨眼。   台下池瑶的粉丝举着充气棒敲击,应:“瑶瑶我们听你的话!”“你放心吧!”   夏明耀回头看了她一眼,池瑶对他眨眨眼,说:“夏哥哥,我说得对不对?”神态语气又娇又可爱。夏明耀也笑了:“对。”   粉丝为两人的互动而激动尖叫,夏明耀站起来主动去牵池瑶的手,两人对着台下鞠躬,正式下台。   台下,其他演员的脸都要绿了。 第75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活动就这样结束了,众人回到后台化妆间,坐在台下四个多小时吹着冷风,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瑞和这样好脾气的人也觉得,夏明耀二人太过不会做人了,改动活动流程就算了,最后压根没让其他演员上场作别。   前面说过,对于还没什么名气的演员来说,每一次的曝光都是难得的机会。想要让路人知道你,就得多上镜。   大家大深秋里都赶过来跑校园地推活动,难道是闲着没事干?   “夏老师,你刚刚不厚道啊。”开口的是那个三十出头的女演员,瑞和记得她叫吴颂芝,剧中饰演的是衣造局尚宫。同行之间一般互相称呼老师,想要叫哥哥姐姐也行,都是尊称。吴颂芝年纪虽然比夏明耀大,可名气地位不如他,喊他弟不行,只能喊老师了。   夏明耀正在和助理说笑,闻言回头:“吴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夏老师,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主持人呢,刚刚的谢幕说得可真好,我都吃了一惊呢。”   夏明耀的笑容逐渐收起,听着吴颂芝这意有所指的话,竟然还大方地应下来:“做这一行的嘛,肯定要事事都会一点,不然哪儿有出头之日,吴姐你说是吧?”讽刺吴颂芝不红。   吴颂芝气得眼睛都红了,边上有人轻轻拉一拉她,她强压下愤恨,转身坐到角落里。   能怎么办?指桑骂槐一句话就是她能做的底线了,对方硬刚回来,她是完全没法子的。谁让她遇上一个不做面子情的?对方有底气不做面子,她却没有,得罪了对方,可能未来什么时候就会被报复了。   夏明耀嗤笑了一声,站起来往外走,他的助理赶紧跟上去,扛着大包小包。   化妆间里这一串变故发生得很快,又像有冰水浇下,瞬间就熄灭了。其他人安静地卸妆,收拾东西,瑞和也很快地收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之后的活动也如今天一样,他和其他人就是在陪太子读书,而夏明耀的通稿倒是买得飞起,他们这批人当中能和他肩并肩的只有池瑶。   在电视剧开播之前,两人还炒出一个“双耀CP”,正好剧中两人演的是夫妻,夏明耀是十六皇子,池瑶是十六皇子妃,两人炒“因戏生情”“似乎假戏真做”的通稿,吸引了双方粉丝的火力关注。   连剧中配角都炒数据炒得风生水起,带动着《宋词》这部戏未播先火,天天都有热搜上,就在即将到来炒作过火引来路人反感的时候,《宋词》终于播了。   开播第一天第一集 收视率0.573%,第二天第二集播完0.691%,之后几天收视率一路增长,周五播完的时候已经破1,以1.231%的成绩收官首播第一周。   瑞和每晚都守着看,这部戏剪得非常好,每一集都有冲突点,阴谋争夺不休,看得人热血沸腾。第一天播完,他饰演的角色还没上场,他估摸着大概要到后面几集才会出场。   大年初三的时候,已经播到世家大族陈氏因为礼部侍郎陈开泰卷入科举舞弊案而被圣上训斥,陈开泰被罢免官职剥夺功名,斩首示众。陈氏一族其他族人的官位也被降职,在朝中甚至只剩下一个在工部的员外郎,又因五代之内不得入科举,一个大家族顷刻间衰败下来。   最新一集的剧情就进展到这里,画面定格在刽子手提着的斩刀上,上面喷溅了一层黏腻厚重的红色血液,血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淌,落在地上融进泥里,似乎预示着未来更大的风波,以及血流成河。   “真他妈好看啊!”常柠等人相继给他打来电话,询问什么时候到他的剧情,瑞和就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对方,常柠显然还意犹未尽:“我这几天和我爸妈一起看的,他们也都说很好看呢,这种剧才好看,说是权谋就是权谋,不是披着狗血恋爱的皮子。小武,你有很大希望了!我真为你高兴。”   “八字还没一撇呢。”瑞和也难得心中惴惴,不知道自己即将出场的表演能不能让观众满意。   “这部戏真的好精良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古装剧不出戏,看着里面那些人的一举一动,不管是站啊还是坐啊,真的充满古人的味道。你当时也有去集训的对吧?”   “没错,专门学了一个月礼仪。”   常柠啧啧两声:“怪不得呢,这认真拍的剧就是好看,你放心吧,下星期我一定号召我爸妈叔叔伯伯婶婶一起看这部戏,给你们剧组贡献收视率。看能不能破2!”   “谢谢你了,承你吉言。”   “我要带我外甥女去外面玩了,新年好啊。”   “好,再见,新年好。”   “二哥,我们也出去玩吧。”门外,柳从斌也在喊他。   吴美芳关掉电视:“你去吧,大过年待在家里干什么,都出去走一走。,我和你爸也要去你大伯家里坐坐啦。”和大嫂子聊一聊今晚播的电视剧,那可是儿子演的呢,虽然儿子还没出来。   “好。”瑞和穿上外套出去,柳从斌将手机收进衣袋里,“哥,我们到老祠堂那边去吧,今晚有唱戏呢。”   两兄弟慢慢走着,孩子在他们身边跑来跑去,偶尔摔几只摔炮到他们脚下,再哄笑着散开。   “臭小子。”柳从斌气笑了,“我玩这个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说着掏口袋就想去买摔炮,被瑞和拉住了,“想干嘛?和他们互丢啊?”   两人随便看了看戏,又开始绕着村子散步。   “二哥,你是不是压力很大?你瘦了好多。”   瑞和摸摸脸:“还好吧,我没感觉瘦了。”   “妈看到你的时候都哭了。”柳从斌说,“我去车站接你的时候也吓一跳。二哥,你不要太辛苦,自己多买一点好吃的。”   “我会的。”瑞和拍拍他的肩膀,有些感慨地说,“一眨眼你都这么高了。”当初他刚进入任务世界的时候,柳从斌还是一个有点熊的矮胖小朋友,现在却几乎和他一样高了,又高又瘦,戴着眼镜,他看着就觉得欣慰。   柳从斌已经习惯他二哥对他露出这样称得上慈祥的表情了。他对以前的事情也记得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好像是自己读初中的时候,自家二哥就变得有点像“爸爸”。   当然啦,那时候他并没有这样想,只是觉得二哥好像变了很多,很关心他,轻声细语地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那时候他觉得二哥管得有点宽,可那是他二哥呀,对他很好经常给他糖吃的二哥,他就大人有大量地不计较吧。   直到自己越长越大,读了更多的书,学会了更多的道理,他才恍然明白,二哥在他少时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是父亲。   第一次想到这么肉麻的词,是他初三写作文的时候。那是一次考试,语文的作文是定标题的“我的父亲”,那个时候,浮上他心头的,除了他沉默寡言,身上总是带着烟味的爸爸,还有他二哥。   那时候的他吓了一跳,好一阵子不敢和他二哥联系。等到读了高中,他才正视自己的心思:那是二哥啊,亲的!这么一想,把二哥当做父亲也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哥,我都大了。”柳从斌叹口气。   瑞和诧异:“你的意思是我老了?”   柳从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哥,你不会讲笑话就不要讲了,我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说笑着,柳从斌说起柳从文:“大哥变了好多,我都不敢认他了。”   “毕业了嘛,穿着打扮不一样很正常。”瑞和想起柳从文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摇头,嘴上却还是为他说话,柳从斌现在正是愤世嫉俗的时候,他不想在他头上点火。   柳从斌却还是生气了:“以前他大学的时候,我以为大学生的生活很艰难,直到你也读大学了,可是你就能勤工俭学,等我读大学了,我也能打工节约,可是大哥有点太不像样了。”他停下脚步,“有一件事你不知道,那天我听到他和妈说,让妈给他五千块钱!”   瑞和这下子真的吃惊了:“他要钱做什么?他都工作半年了。”   “我去问妈,妈不肯说。”   见柳从斌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瑞和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妈不说就不说吧,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别急着生气,我知道你是心疼爸妈,觉得大哥现在还在啃老是不是?我们不能控制别人的行为,可是我们能改变自己啊,你好好读书,以后找一个好工作,就能不让爸妈那么辛苦了。”   吴美芳疼爱他和柳从斌,也疼爱柳从文。   柳从斌勉强应了一声好:“二哥,你也别去说他,不然他又要生气了。”   “放心吧,我不会的。”   这一世的柳从文,比原身记忆里的柳从文变了很多,也和瑞和的关系最差,可瑞和思来想去,自己从来没有得罪过对方。既然想不通,他也就不想了,疏远些就好。   第二天晚上,《宋词》按时播出,开播时就有0.734%的收视率,结束时1.522%。剧组一片欢腾,趋势实在太好了!张帆在工作群里发了一万块钱红包,瑞和抢到六百块钱,副导演说:“好兆头啊,明晚就有你的戏份了,等一下官博会发出你的定妆照预热一下,你也转一转。”   瑞和打字:“好的。”这也是《宋词》这一次的营销手段之一了,在有一定剧情的新人物出场之前,先在官博上放出定妆照和简短介绍词,趁着电视剧最新一集刚播完的热度,吸引观众关注,能很好地预热明晚的收拾热度。   目前预热得最成功的的是“双耀CP”,懵懂却深情的十六皇子,智计无双的十六皇子妃,这样的夫妻组合人设本来就很夺人眼球,又是历史上真正存在的,因此在粉丝的狂欢宣传下,许多路人也被引得入了坑,第五集 的收视率直接破1。夏明耀和池瑶的粉丝都在摇旗呐喊,说破1都是因为自家偶像,兴高采烈的。 第八集 九点半播完,十点的时候《宋词》官博发了一组定妆照,九宫格,里面有三个人。新返京述职两浙总督,以及由两浙总督献上的新进宫的郝婕妤,以及六年前被处死的陈侍郎嫡亲侄子,陈莲清。两浙总督饰演者兆南平有三张,郝婕妤饰演者孙丽倩有四张,最后两张就是瑞和的定妆照,一张书生装扮,一身日常装扮。   精修过的定妆照让瑞和差点认不出自己来,常柠也飞快发来语音:“我去!简直帅炸!我妹妹说一定要嫁给你啊!”   瑞和很不好意思,“是修的。”   “哎呀,我妹说你的帅不是脸长得帅那种帅,你帅在气质!”语音里还夹着年轻女孩子的叫声:“哥,气质!气质!”   瑞和笑得眼睛都弯了:“替我谢谢你妹妹的夸奖。” 第76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将两张定妆照存到手机里,很期待明天晚上的戏份。身后传来力柳从斌喊他的声音:“哥,我看到你的剧照了,特别好看,不行,我现在就上班群,一定号召我的室友同学一起看你。”他的语调很活泼,“他们都说我们长得像,不过你的气质比我好。嘿嘿嘿,那还用说嘛,我哥可是演员,专业的!那气质可不得杠杠的。哥你千万别紧张,明天一定会顺利的。”   自家二哥今年下来一直没什么好戏拍,柳从斌也很担心他,如果这部剧能让二哥火就好了。   家里很快知道这个消息,吴美芳很高兴地说明天晚上一定要准时看,明天还要通知亲戚朋友。   之后,几个相熟的朋友也打来电话,关晓月的语气中不乏羡慕:“小武,你的运气真好,这样的宣传还是第一次见。”   以前一般是发主演和重要角色的定妆照剧照,哪儿像《宋词》一样,一个个都溜出来,到现在甚至已经成了一个模式,第八集 刚播完,微博的热搜就有一个#宋词新剧照什么时候出来#的话题。话题挂到十点,新剧照发出来,这就又新上了一个热搜。这样的热度不能不让人眼热。   瑞和也觉得自己运气好。因为发博的时候@了他,他的微博两个小时里涨了两百个粉。他翻着那条官博下的评论,十条里面有一条是谈论到他的,大多都在问:“这个演员是谁?”“不认识哇!”偶尔会有两条夸赞他“气质真好,眼神炒鸡有感觉啊!”“简直就是大宋公子本子……”   这些直白的、来自陌生人的夸奖让瑞和很不好意思。评论大多都是正面了,这就是很好的开端了。   这股东风,只看他能不能搭得上。   第二天七点半,新一集《宋词》播出,瑞和早早就守在电视机前等着,连柳从文也没出门,一家五口一起看电视。   一集五十分钟,片头片尾各三分钟,瑞和在第二十分钟左右出场。   *   自从六年前折戟,太子靖这几年颇处劣势,为了彻底洗清自己当年在科举上做的手脚,重新挽回天子对他的印象,太子靖不得不蛰伏,因此在朝堂上很受掣肘,各部官员的任免也无法称心如意。六年来,随着底下的弟弟们相继长大,十五皇子、十六皇子大婚后也开始临朝参政,太子靖可以说是四面楚歌。   这一年科举,圣上着礼部负责,并让刚临朝的十五十六皇子“一道去见识见识”。   前头的哥哥们争得你死我活,轻飘飘的两个刚临朝的弟弟就这样摘走了他们争夺得很激烈的差事,不得不让前头的皇子心中嫉恨。十五十六皇子也是龙子,对皇位自然也有自己的渴望。于是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力求将差事办得妥妥当当的——当然了,如果在其间能收拢些新晋学子,那就更好了。   圣上开始忌讳全部已成气候的皇子,打算扶持年纪较小的皇子,两个皇子想得也美,前头的哥哥们怎么可能让他们干脆利落地将这个差事圆满完成?   于是一连串的动作在水波底下复杂地涌动。太子靖本来要有所动作,却收到一封信,看完信之后,太子靖眼睛亮得像烧起两簇火。两个月后,科举放榜后,二十几个考生跪在宫门外,哭诉科举不公不正,再次掀起一次科举徇私舞弊案。   圣上大怒,下令彻查。太子靖多方运作,不仅将罪名推到对他威胁最大的四皇子一派门人头上,还借机推翻六年前的科举舞弊案,证明前礼部侍郎陈开泰是冤枉的。   朝堂一番动荡之后,六年前的冤案也审理完毕,陈开泰免罪。圣上收回当时下的处罚,陈家封闭了数年的正门,终于打开了。   风波停歇之后,书房里,太子靖把玩着手里的印章,内侍在门外轻声禀告:“殿下,陈公子求见。”   “进来。”   门被打开,一只脚跨进来,步履稳当,太子靖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年轻男子背着光走进来,他身着学子常穿的白色襕衫,头上包着白色的幞头,一进门就跪下行礼,口称:“学生陈氏莲清,见过太子殿下。”   外头太阳甚大,太子示意内侍关上门。   门关上了,陈莲清还跪伏在地一动不动。   太子靖起了兴致,让他起身,“抬头我看看。”   陈莲清抬起头,头还是微微垂着,视线往下,不敢直视太子,以示尊敬。   可这样,太子还是看清他的模样,只见陈莲清眉眼清亮、周身带着一股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矜贵之气,这份气质却不显得夺目,反而如同涓涓细流,静静流淌着,便不由得在心里赞一句“风姿卓越”。他饶有兴趣地打量陈莲清:“你就是写信给我的陈氏莲清?开泰是你伯父?”   “回禀殿下,确实如此。”   太子靖更觉有趣了,陈开泰死后,满族被牵连,他早就将陈氏一族从自己的势力范围里划出去。也许等自己有一天能坐上那个位置,才能对陈氏一族实行安抚,再次用他们。没想到,陈家竟然出了一个变数。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手底下的人好用,对他来说是好事。更何况陈莲清这投名状递得好,让他一洗颓势不说,还顺手将陈家捞出来。父皇昨日还说:“到底是冤枉了陈开泰,既免了他们的罪,今次重开科举,便叫他们族中有才的弟子们来考一考吧。”将被降职的陈氏子弟再重新提拔起来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对他们的新一代宽容些,听父皇这话太子靖就知道,这一回只要陈家有人来考试,必定会有一个好名次——只要那人有真材实料。   “起来吧,坐。”   陈莲清只坐了一角,坐得身板端正。   “今天唤你过来,想必你应该知道原委。”   陈莲清这才敢迎上太子靖的目光,轻声道:“听闻早朝上,礼部提重开科举之事,圣上已经准了。”他再次跪下,行了一次大礼,“不知殿下是否还愿接受陈氏一族的忠诚?”   被打上太子烙印的陈氏一族经六年前一案,似乎只有等到太子登基才有再度崛起的机会。可等到太子登基,当年伯父一力承担罪责的大功,在时隔多年之后,在其他一路追随太子辅佐太子的其他能臣的对比之下,那点功劳算什么呢?   陈莲清想得很明白,即便到了那时候,太子或许也是不愿意用他们的。毕竟陈家,是先帝亲批的“五代之内不能科举入仕”的戴罪家族。   太子靖若是不用他们,陈家就彻底完了。   所以才有他给太子写的一封信。陈家一定要起复!   他直视太子,让太子看到他眼中的忠诚以及期待。他是他祖父说的,陈家这三代最聪明的两个之一,另外一个,是他已故的伯父。此时,家族的责任必定要由他扛起来。   太子笑了,亲手将他扶起来:“得卿如此,是孤之幸。”   陈莲清的眼中闪着泪光,他强压下喜悦,再次躬身:“愿听殿下差遣。”   *   电视机前,瑞和有些吃惊。在拍摄的时候,这唱戏拍了十几次,当时被叫NG的几乎都是他。导演张帆说:“这场戏需要演出陈莲清那种忐忑不安,他不能太自信,因为他那封信展露的心计太厉害了,太子不需要一个很聪明又自傲的人,他需要表露出臣服,不管他再怎么聪明,也是太子掌控下的一把刀。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怯懦,他的出身和学识摆在那里,所以他也是自信的……”   不停NG,不停地磨,瑞和演到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可他没想过,最后的效果会这么好。他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看着电视里自己的表演,他觉得那是他最好的表演了。   “不知道观众是什么感觉……”瑞和又有些忐忑,有时候自己看自己总无法得出客观的评论。耳边是父母和弟弟的夸奖声,从他一出场,吴美芳就激动地说:“哎呀我家老二真好看啊。”   瑞和忍住去刷微博的念头,陪着家人将一整集看完,这一集以科举再度开考结束,陈莲清在老仆的注视的目光中,踏入了考院。   片尾曲响起。   在播放第二集 的五分钟广告间隙里,瑞和去摸手机,这才发现原来手机在静音状态下已经有三个未接来电,分别是常柠、关晓月和郑加楠打来的。想来应该是为了今晚播放的剧集,他依次回了短信回去,然后打开笔记本。   他先查看了收视率,今晚第一集 最高节点的收视率有1.766%,又破了纪录。看来今晚太子靖反击的剧情紧凑又有看点,符合观众的口味。   再看热搜,关于《宋词》这部电视剧的热搜有两个,太子靖饰演者吴竟东上了热搜第三,#吴竟东演技#,热搜上升榜末尾吊着一个#新入宫的婕妤超级美#。他想要找有关自己的评价,在吴竟东的热搜里找到寥寥几句。   “和竟哥搭戏的陈莲清演得还可以,不过和我竟哥比还是差了点,感觉气场全程被压。”   “竟哥这一集的演技简直炸裂,配戏的那个谁在我竟哥的气场下瑟瑟发抖哎!”   “陈莲清感觉和太子好配哦!这糖我磕了!”这一条被回复了二三十条,都是被骂的。   “我们竟哥不炒CP谢谢。”   “呵呵。”   “呵呵加1,哪里来的小号想炒你家主子,九十八线糊咖可千万别捆绑我们竟竟哥。”   “滚粗!”   瑞和皱起眉头,不太喜欢这种CP评论。   手机又响了,瑞和接通,是常柠打来的。“小武,你的表现真的超级好的!同样是大学四年,你怎么就这么优秀。”他假意嫉妒地说,“我妹妹都要被你勾死了,说要非你不嫁。”   常柠此人,热情又活泼,和他做朋友总是有许多乐趣。瑞和突然想起李大水了,恍惚了一下才笑着回复常柠:“她喜欢的是剧里的陈莲清,可不是我。”   “说真事啊哥们!今晚你的表现确实不错,赶紧地发条微博,带上电视剧名字的话题,凑一波热度啊!我看看啊……你今晚竟然还没发微博?傻啊你!快发快发!”   “我还真忘了,我这就发。”   挂断电话后,瑞和想了想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干脆将昨晚他转发官博那条微博再评论一句,然后发出去。   柳从武Liu:希望大家能喜欢。#电视剧宋词#//@柳从武liu:明晚见。//宋词剧组官博:明天晚上登场的人铛铛铛,让我们期待@演员兆南平@孙丽倩@柳从武Liu。#电视剧宋词#明晚更精彩哦[爱心]。[图1][图2][图3]……[图8][图9]。 第77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发好微博之后瑞和就去洗漱了,刚进屋就听见柳从斌在阁楼喊他:“二哥。”   “怎么了?”   “你上来。”   瑞和就爬上阁楼,这次回家过年,他和柳从斌一起住阁楼,而柳从文到柳奶奶那里住,那里新隔出一张床。刚爬上去瑞和后就看到盘腿坐在床上的柳从斌朝他摇摇手机示意:“哥你看一下热搜。”   “热搜?”瑞和将床头的手机拿起来打开,从头到尾看一遍,在第四十三名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热搜。   #陈莲清柳从武#   他吃了一惊,点进去看。   “我没买热搜啊。”瑞和查看话题里的微博,话题里第一条热门就是一条科普微博,介绍他的个人消息和演艺经历,九宫格里都是他现在播过的剧的剧照,包括《宋词》和《春芽的古代寻爱之旅》,甚至还有《抗战奇侠英雄传》里的剧照,剧照都帮他P过,P得他唇红齿白英俊非常。   瑞和一下子就笑了,心里暖暖的,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他似乎有些能够理解原身的梦想了。   原身上辈子,是在二十七八岁才想起少时的梦想的。柳从武觉得做明星很酷,所有人的眼光都围绕在他身上,那种感觉令人迷醉。   他也是能发光的。   他也想让亲戚朋友街坊邻居,能够单独喊他的名字:柳从武。而不是从文的弟弟,而不是从斌的二哥。在哥哥弟弟的光芒下,他是那么的平凡,不管是家庭聚会还是亲戚聚会,成为话题的永远都是在外面做大事业的大哥,在外面读研究生的弟弟。他只能沉默地帮忙倒酒、端菜,他想说一说自己在发廊的工作,可是没有人愿意听这些。   发廊的工作而已,有什么好说的呢?   二十七岁的柳从武更加沉默了。   世界是黑白阴沉的,只有在那个熟客来的时候才能给柳从武带来一些外面的色彩。女顾客兴致勃勃地说起上个月自己前往广州参加海选的事情:“人特别多!太热闹了!你也可以去看看。”本来只是一句随口说出的话,柳从武却记在了心底。   生活太无趣了。他学了将近十年的理发,终于从学徒熬成师傅,能拿一份更好的工资,一个月五千三百块,在这个普通的南方小城市算很不错的了。如果等弟弟也研究生毕业了,他就能开始存钱了,存几年钱,也许三十五岁前能开一家自己当老板的发廊。   明明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从十年前就看得到头的未来,他突然就不愿意了。原身想要改变,这个念头折磨了他很久,他跟父母提出辞职,他想北上去混演艺圈,父母亲人没有人能理解他。   “瞎折腾!”   “一个月五千多工资,怎么就栓不住你了?”   “家里怎么办?你走了我和你爸怎么办?”   “你都快二十八了,该结婚了,还整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你看看你大哥……你看看你弟弟……”   可是我……我也有自己的梦想啊。   柳从武一次又一次地后悔,当年少时为了吸引父母的目光,草草对待学业,早早初中辍学打工,以至这十年来过得如同浮萍,随波逐流。等到突然醒悟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快三十而立。那么多的包袱压在肩膀上,让他没办法肆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原身暂时搁浅了计划。他继续打工,帮忙家里将弟弟柳从斌供到研究生毕业,等柳从斌也工作了之后,他才义无反顾地离家。他的第一站,也是到花州影视城做群演。   可那个时候他已经二十九岁,2019年的演艺圈发展得更加蓬勃了,这个圈子吸引了无数的年轻男女追梦其间,他没有学历、没有演技,长相只有中上等,做了三四年群演,也只是群演而已,连经纪公司也签不上。   父母一直在催着他回家,他们年纪都大了,大儿子小儿子都不在身边,二儿子事业又没个着落,担心得不得了。   事业毫无进展且看不到希望,家里人又不停地呼唤他,原身便回去了。可那种希望能站在追光灯下,享受着台下的掌声和尖叫、昂首阔步地走在红毯上的梦想,仍然藏在柳从武的心中。   那是一种,能让你觉得灵魂都在战栗、觉得不虚此生的满足感。   当然了,瑞和并没有原身酝酿深藏多年的强烈情绪,他稍微走了一会儿神,就听见柳从斌喜滋滋地说:“哥,话题里那条热门微博是我的。”   “你说是你的?”瑞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对啊,是我的网上冲浪小号。”柳从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平时他要塑造学霸男神的形象嘛,大号微博都是正经高大上,唯有小号是拿来网上玩耍围观八卦的。   他挤到瑞和的床铺上:“看。”   瑞和凑过去看,果然看见柳从斌的手机页面显示的是那条热门微博的账户。那一刻他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他揉揉柳从斌的头发,柳从斌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瓮声说:“二哥,我想帮你。都是我同学帮我转发的,我没想到竟然上热搜了。”   “我知道,谢谢你,多亏了你把我P得那么好看,我的微博一定涨了好多粉。”   柳从斌更高兴了,“能帮上你的忙就好。哥,这是一个好机会,你再发一个微博,带上这个话题的名字。”   “好,我这就发。”   发完微博后,瑞和和柳从斌一起关注着热搜,这一晚直到他十二点睡觉,微博涨了一千多粉,那条热搜持续了两个小时,在他睡觉的时候已经跌到最后一位。   睡觉的时候,瑞和还难得地失眠了。他倒是没觉得自己凭借这一条热搜就能红,只是在计划今后要做的事情。不管怎么说,经过《宋词》这部电视剧,他总算有了一点点知名度,这才今后试镜的时候也会是一项比较不错的履历。更好的结果是,会有经纪公司愿意签他。   到现在都还没有签到经纪公司对瑞和来说还是比较伤的,也不是说一定要有经纪公司,如果自己有人脉有金钱,没签也没关系。但现在他的情况显然不在此列,他需要一个经纪公司来帮他获取演艺资源,而不是自己乱头苍蝇到处窜,却少有结果。   不过,这也只是比较好的猜想,瑞和并不敢报太大的期待。   常柠之前有一些话是说得没错了。现在这个圈子里的人太多太多了,竞争太过激烈,要出头很难。虽然总是有一些童星出道,一些十分年轻的在校生还未毕业就参与过诸多项目的消息,让民众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进入娱乐圈是一件如同喝水一样简单容易的事情。事实上,所有看起来轻飘飘便能成功的背后,必定会有筹谋、人脉以及汗水金钱等的付出。   经纪公司们又坐稳钓鱼台,没有见到确切的利益,不可能随便签人。就算签了,那些合约也大多苛刻,无非是用些微好处绑住一个赚钱机器,这也不是瑞和想要的,不然的话他早就签约了。   他的学姐关晓月,半年前刚签了经纪公司。那是在业界里比较新的经纪公司,叫做派心娱乐,规模小,关晓月签的是十年长约。现在半年过去了,通稿倒是给关晓月提供了很多,数量多,质量却都不怎么样。关晓月和他聊微信时还吐槽过:“之前我总是找不到工作,现在好了,工作多到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今天跑这个剧组演几场戏,明天跑那个商场演出唱歌——没错,经纪公司还给她多加了一个唱歌跳舞的设定,让她和公司里两个女生组成一个sweet女团。忙得陀螺转,她却说看不到未来的路。   瑞和在床上辗转两下,怕吵醒家里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第二天瑞和跟着父母去走亲戚,回家时发现手机有两通未接来电,一个京城的,一个是蓝天省的。他心里大概有数,也没有打回去。到了晚上七点半,京城的那个未接来电再次打来电话,自我介绍是京城一家娱乐公司的经纪人,询问瑞和是否有签约的打算。瑞和客气地说要考虑一下,明天晚上给对方答复,对方也很客气,寒暄两句后挂断电话。   “河参娱乐文化有限公司。”瑞和上网查了查,这个公司成立时间是2010年,到现在也才成立两年不到。   “旗下艺人……”瑞和将河参娱乐的七个签约艺人依次看了遍,只认识其中一个叫做欧阳熏的,这个欧阳熏去年参与一档歌唱比赛,因为长相声音甜美,吸引了许多粉丝。不过那档比赛最后因为投资方撤资而中断了,当时那件事情还上过热搜。   又查了查,他发现这家公司做的主要还是音乐方面。瑞和想了想,还是给关晓月打电话。   说到和关晓月的交情,还要说到他在大一暑假里,在学校的校道上捡到了因为醉酒而晕倒的关晓月。那时候关晓月刚读完大二,正是趁着暑假去找试镜的时候。她走学姐的门路去参加了许多饭局,角色没争取到几个,胃倒给喝伤了。在那之后,两人就认识了,越相处,交情就越深。   关晓月没接他的电话,等到十点多才打回来:“刚刚在录歌。”说话的声音一直在喘。   瑞和问:“又是舞曲吗?”   “这还用问,女团嘛,跳跳唱唱,又要活泼可爱又要性感撩人,累得要死。”问瑞和找她什么事情。听瑞和说了之后,关晓月想了想:“我对这家公司没印象,我帮你问问吧。”   第二天中午给瑞和发来回复。“新公司,主要做音乐的,听说好像最近在做什么新项目,它给你抛橄榄枝,我猜测那个项目可能就是影视模块。这个公司目前没有什么不好的风评,其他的得看它给你什么合同了,一般新人签约都是那样,除非你有很大的筹码,不然的话总是让经纪公司占上风。”   这样就够了。   瑞和回电给河参娱乐公司,说想要知道那边给出的合同是什么样子的,结果接电话那人撂下一句:“爱签不签!”就挂断了。   “?”瑞和看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第78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这简直莫名其妙。   瑞和也有一点生气,事情不是这么办的,签经纪约必定要先说大概条件,谁会闭着眼睛随便签不成。他提出先要看合约,这是合情合理的,结果对方却一反昨天的礼貌,恶声恶气。   “不对。”瑞和想起来,刚刚接电话的声音似乎不是昨天那个人。他再仔细想,确定这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发现让瑞和改变主意,他再次拨打那个号码,没人接听。等再过十五分钟打过去,这一次接听的就是昨天那位李先生了。李经济的语气很正常,还问:“我今天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呢,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瑞和这下子心中有数了,他说:“我想走拍戏那方面,不过贵公司似乎是以做音乐为主的。”   李经济笑着说:“很高兴柳先生有去了解我们公司,没错,我们本来是做音乐的,应该说公司刚成立不久,之前的主要精力只能在音乐上。经过两年的经营,公司的规模和架构都发展得更好了,所以打算开辟新的业务。签我们公司柳先生不需要有顾虑,合同方面我们可以给你承诺保底的工作项目,这些我们都可以详谈。”   这么说可以说很有诚意了。   两人约好见面谈合约的事情,瑞和挂断电话。   《宋词》的态势一片大好,在春节档众多电视剧中脱颖而出,牢牢占据收视率第一的宝座。瑞和每天都配合着剧组的宣传转发微博,微博粉丝肉眼可见地增长着。   不知道是不是好事成双,《深宅大院》那边也有消息过来,说要定档开年大戏,出正月份就要开始宣传,大概三月中旬的样子,让瑞和到时候配合。配合宣传对瑞和来说是好事,那意味着上镜,甚至在媒体的笔下可能还会有名字。   因为这两件事,过元宵节之后瑞和就再次北上了,他先去与河参娱乐见电话和他联系的李经纪人,在会议室里等了半个小时才见到了人。   “见谅!见谅!久等了!”李经济一进门就赶紧和瑞和道歉,“出了一点事情,不好意思。”寒暄之后雷厉风行地将初拟定的合约给瑞和看。   合约签八年,报酬分成四六分,公司六,艺人四。在业界普遍新人只能拿到三成的情况,河参娱乐算是比较有诚意的了,多让了一层给瑞和。瑞和仔细地看条约,李经济也在旁边解释:“我知道,公司在影视这方面可能让你心存顾虑,所以这里加了一条,除开人力不可抗的因素,一年会给你安排两部到五部电视剧的拍摄机会,意思是一年保底会有两部电视剧拍摄。当然了,具体工作情况,咱们还是可以具体情况具体协商的。”   瑞和将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和李经济说了,差不多能达成共识。最后他指着那条“容貌调整”说:“这条我不能接受。”   他的老师说,整容过后的脸,在做表情的时候会僵硬,是不利于长远演戏的道路的。   李经济点头:“这是默认条款,你要是不愿意,可以去掉。”   之后的谈话还算顺利。   这份经纪合约中规中矩,瑞和自学过粗浅的法律,不过也只能看出这份合约表面没什么问题,具体的还需要请专业人士帮忙看一看。   “当然可以。”李经济对此很爽快,“不过这份合约不能外泄,否则我们也不好做,柳先生应该能够理解。”   瑞和点头:“你放心。”   出门时,也是李经济送他出来的。不管最后签不签,李经济这样周到礼貌,给瑞和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李哥,祝心悦来了,在302会议室等你。”   “我这就来。柳先生,那我就送到这里了,小甜帮我送送柳先生,慢走啊!”   瑞和摆手:“我自己走就行了。”   他边走边想,祝心悦这个名字也挺耳熟的。他掏出手机,找到了祝心悦的百度百科,资料很简短,出生1996年,饰演过两部没有火花的网剧的女配角。   看来,河参娱乐要签的人还不少。   回去后,瑞和找专业律师看合约,再稍微修改之后,瑞和将电子版本发给李经济。   办好这件事之后,《深宅大院》的宣传还没开始,瑞和在辅导班的工作先开始了。现在孩子们的学习压力真的挺大的,特别是京城这样的超级大城市,还没出正月学生们就开始上补习班了,瑞和所在的辅导机构也承接假期辅导,于是通知瑞和去上班。   白天他去上课,学生们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还聊起《宋词》,他坐在讲台上笑着听他们叽叽喳喳地说着,由衷地为这部剧如此火爆而高兴。   “柳老师,你看过那部电视剧吗?”   “看过,怎么了?”   问话的女学生盯着他的脸:“我怎么觉得柳老师有点像一个小boss啊?”   瑞和困惑:“小boss?”   “对啊,就是前阵子刚死的陈莲清嘛,哇,真的越看越像哎!”   “哪里哪里?”   瑞和笑了:“那说明我长了一张明星脸啊,好了都去座位吧,我们上下一节课。”   学生们狐疑地盯着他看好几眼,最后陆续点头:“确实只是有点像。”如果辅导班的老师真的是那个演员……不可能嘛!明星才不会来做辅导班老师呢。再说啦,他们已经上柳老师的课好几个月了,老师肯定就是老师啦。   哄了学生们之后,瑞和继续上课了。   瑞和却想起了他饰演的陈莲清死亡的那一集。   *   在陈莲清的计谋下,太子靖一扫颓势后奋勇直追,接连打击了三皇子、四皇子和七皇子这三个强有力劲敌。他开怀之下,称有陈莲清追随左右,是他的幸事。   陈家也重新崛起,很快便如烈火烹油,蒸蒸日上。   而这世上不乏聪明人,抽丝剥茧之下便将目光锁定在陈莲清身上。区区六品翰林编修,背地里竟然如此多智近妖,令人惊惧。而他才十七岁!最年轻的探花,眼看会有最好的未来,打探到消息的七皇子哪里肯让陈莲清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到以后成为要人命的心腹大患。七皇子开始了刺杀行动,在失败之后将消息透露给其他兄弟,在这件事情上,众皇子达成共识,互相帮忙扫尾,最后将陈莲清溺毙于护城河下。   陈莲清从出场到死亡,只经历了三个月不到,便如冉冉升起的新星,轰然下坠,而在电视剧里,陈莲清的剧情只有三集,在第十一集 结束就是他的死期。   这个人物,是让太子靖因良才得而复失而狂怒,失去分寸的又一个转折点。也是众皇子突然找到一个针对太子的关键点,他们杀不了太子,却能杀太子身边的能臣,而他们愿意为此合作,互相遮掩,只将中宫嫡长子拉下马后,再由他们来争抢这个位置,能者居之。   也就是这一年,在皇子们合作统一夹击下,太子日失圣心,隔年春末,太子第一次被废。   电视里,陈莲清被数不清的手按住,他从小体弱,只稍稍习武来增强体质,只称得上勉强能骑射而已,在重重追击之下,他被惊马甩进了护城河中。   他要死了。   陈莲清紧紧闭着嘴巴不让水进入腹部,四肢剧烈挣扎,可是最后还是生机尽失。他的眼睛不甘心地睁着,里面求生的熊熊烈焰慢慢消失。那些按住他的手不知道何时全部消失了,陈莲清静静地在水里悬浮着,半阖的眼睛看着上空,黑色的长发如同水藻般摆动。泥垢沉淀下去,浑浊的水逐渐恢复清净。这一湾护城河静下来,直到今朝探花的尸体被人发现。   *   片尾曲起。   播放这一集的时候瑞和还在家,当时吴美芳哭得很伤心,还说:“老二啊,怎么你的戏总是最后都会死?之前那个小八路死了,这个也死了,大过年的不吉利啊……”让瑞和哄了很久。   他记得这场戏,当时拍的是还是初春,水冻得跟冰水一样,拍了五次才过关,现在看来呈现的效果还可以。至此为止,陈莲清三集的戏份全部播完了。这三集,加起来大概三十分钟不到的戏份,他拍了一个月,统筹给他安排的拍摄时间太零散,有时候一个多星期没戏,有时候连轴转三四天,全部都是配合着其他主演的拍摄时间来定的。   那天晚上看完最新一集,瑞和照常去看网上的评价。热搜第六条#宋词第十一集 #里,他很高兴地看到不少网友评价他饰演的陈莲清演技很好。   “死得好惨啊,我都看哭了。”   “我去,怎么就这样死了?这才出场几集啊?”   “活不过三集啊!”   “编剧呢?编剧呢?我要寄刀片了!”   “饰演陈莲清的演员叫@柳从武Liu,是百戏表演系今年的毕业生,小哥哥给你点赞哦[爱心][爱心]。”   现在的网友们表达喜爱的方式很直接,瑞和回想起当时看到评论时的心情,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下班时,辅导机构的经理朱哥找他聊天,因为广受学生好评的关系,今年过来机构给他提了工资,一节课算95块钱了,他主要辅导语文和历史。   经理知道他演员的身份,见他过来就笑了:“来啦大明星。”   “朱哥别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瑞和将文件夹放下,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怎么了?”   朱哥拉了个凳子坐过来:“电视剧我也看了,非常好看,我爸爸也看得下去,说正正经经的剧就是比那些谈恋爱的强。”老人家嘛,就不喜欢看那些小年轻谈恋爱,你说说,正在弄阴谋呢,老人家正期待看下文,结果男女主角总是亲啊抱的磨蹭个没完,哎哟这不是折磨人嘛。   瑞和笑:“叔叔喜欢就好。”却也知道,现在的剧谈恋爱才是主线,不管是权谋剧谍战剧职业剧,感情戏那是重中之重,只要感情戏拍得甜,男女主气场合得来,这部剧就差不多了。   “那你大概再过不久就不来上班了吧?”朱哥看着他。   “不确定,说实话这部电视剧确实红了,可我现在还是无人问津。朱哥,如果有一天我有正式工作了,我一定会提前告诉你的。现在你放心,工作上的事情我仍然上心,课程质量我能保证。”   朱哥松了一口气:“成。虽然你教得很好,我也舍不得你走,不过你们做演员的嘛,我也理解,祝你早日实现梦想。”   “谢谢你朱哥。” 第79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二合一)   下午下班回宿舍,学校里非常冷清,宿舍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吃完晚饭后瑞和准时收看《宋词》,再过两天就要大结局,最近的剧情非常跌宕起伏。等《宋词》大结局,河参娱乐那边完全没有回音。   关晓月说:“那边一定还在估量你的价值,你安心等吧,着急没用的。不过,小武,河参这样的行事风格有点太功利了,如果现在你们已经签约,你的一切宣传都会由河参的宣发团队接手,趁着《宋词》即将大结局,很应该配合着为你宣传一波。现在河参娱乐在观望,你白白失去了这个机会。要不然你自己去买通稿和热搜吧?”   瑞和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买热度就算了,他并没有那么多钱。   而《宋词》全剧终,以2.872%的收视率收官,平均收视率还在算,正常的话应该也在1.5~1.7左右,电视剧在播放期间,还曾经破过3,说是大热剧完全不夸张。   不仅在开年大剧中拔得头筹,最近的电视剧里,能与《宋词》媲美的只有分别在去年暑期档、国庆档播放的《重返1988》和《烟笼寒水月笼沙》,这两部都是当红小花主演,一个题材新颖,一个是著名网络古代言情小说改编,超热大IP。   为此,瑞和顾不得去琢磨河参娱乐是什么态度,赶紧穿上租来的西装,去参加《宋词》的庆功会了。   剧组举办庆功宴的地点就在金叶大饭店,瑞和到现场后,先跟比较熟悉的演员打招呼,自助餐形式的庆功会比较自由,他就夹了些食物慢慢吃着,边和同事聊天。   电视剧大爆,男女主演吴竟东关心蕊更是火得一塌糊涂,有名气的人在庆功宴上自然被鲜花围绕,被众人拱卫,没什么名气的演员只能各自抱团取暖,不让自己太过难堪。   门可罗雀,并不是那么容易看得开的事情。   饰演制衣剧尚宫的吴颂芝还跟以前一样快言快语:“我本来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没想到还是一只土鸡。呵呵。”她一口饮尽手中的酒,从旁边的长桌上又拿了一杯。   “芝姐,这次你投了不少钱进去吧?好几个热搜呢。”有女演员低声问,语气中带着些嘲讽。   不知道是喝醉没听出来,还是听出来了也不在意,吴颂芝很想倾诉自己的苦楚:“是啊!砸了五六十万呢,太高位置的热搜买不起,只能买后面一点的。没用,没用!我本来以为,我本来以为……”她说着愣怔住,精心描摹的脸露出悲伤和不甘,眼泪从眼角渍出来,晕了眼妆。   瑞和看着不好,便让女伴关晓月扶吴颂芝去旁边的小沙发坐一坐。这次庆功宴是一次结识人脉的好机会,关晓月请求一起过来,瑞和便带她一起来了。   关晓月也觉得吴颂芝太失态了,就伸手去扶她。“吴老师——”   “放手!”吴颂芝打掉关晓月的手,目光突然对准瑞和,“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这是什么眼神?可怜我吗?看我笑话吗?呵呵,你不是也买了热搜,谁比谁高贵啊,我至少挂了一天,你的热搜才挂了两个小时。”   战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瑞和皱眉:“吴老师,我觉得我们可能有一点误会,首先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们做这一行的谁不想红?吴老师敢作敢当敢投资,我很敬佩。其次,我也没有买热搜。我看吴老师有些醉了,还是到旁边休息一下吧,不然记者胡乱拍来拍去,可能会有一些麻烦。”   吴颂芝听了前面的话还想冷笑,可听到记者,这两个字好像一盆冷水,一下子将她浇醒了。她扶着身边另外一个女演员站直,四处看,看见那些镜头,脑子更清醒了。   她刚刚说了自己买热搜的事情。这是一惊。   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一下头发,再轻轻地摸自己的脸,这是二惊。   不行,她不能被拍到丑照。   她压下酒劲,勉强说了两句打圆场的话,然后赶紧去卫生间。她赶紧补妆才行。   留下的人都觉得有些尴尬,瑞和就和关晓月到阳台上吹风。   “不好意思,连累了你。”   面对瑞和的道歉,关晓月笑着说:“跟我道什么歉,我都明白的。”她突然叹一口气,“我有一点害怕。”她害怕,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变成吴颂芝这样的人。“总是不红,真的会逼疯人的。”   “你一定会红的。”瑞和认真地说,“你看,你年轻漂亮,很能吃苦,缺的就是机会,只要机会到了就一定会一炮而红的。”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嘛。”关晓月差点笑出眼泪。   “不是安慰你,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可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多得是,你知道的,年轻女演员的竞争比你们男演员大多了。”关晓月也学着瑞和的姿势,将手搭在围栏上抬头看月亮,“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孩儿。”   瑞和转头看了她一眼,关晓月精致的妆容下是明显的落寞。他低声问:“我看到送你来的那辆车……”   “……我知道分寸的,你别问了。”   听关晓月这么说,瑞和只好咽下其他话。   两人重新回到大厅,刚进大厅瑞和就听见有人喊他。   “曾导演找你。”一个男演员神色复杂地对他说。   瑞和一转头,就看见远处副导演曾鹏在对他招手:“小武啊,过来。”   曾鹏在和一个男人聊天,两人站在一处香槟塔旁边,瑞和过去后,曾鹏就将他介绍给了他身边正在交谈的人,说叫陈导演,瑞和赶紧打招呼,之后就站在曾鹏身边安静听他们说话。   曾鹏又笑了,说话的时候喷出酒气,他拍瑞和的肩膀,再次将瑞和夸了一遍:“你别看他在电视剧里只演了一个小配角,活不过三集,他在戏里可贡献了大功劳了!”   陈导演惊讶道:“难道你说的就是他?”   陈导演原身陈静国,目前正在筹备一个古装剧,这一次《宋词》的大火,营销得当是原因之一,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剧质量好。   看看热搜上天天挂着的是什么,都在说《宋词》良心,精良,考据,什么好词儿都往上堆。也有好事的网友做了一个盘点,细数那些出现bug的古装剧,什么不符合朝代特点啦,说话太现代啦,什么现代物品乱入啦,嘲讽得不要不要的。   刚刚见面的时候,陈静国就对曾鹏感慨:“你们这一回请的营销太牛逼了。”竖起大拇指。   这次成功的案例,以后一定会被其他剧借用。   酸溜溜之后,该问的还是得问。   陈静国想要走曾鹏的路子请姜教授做随组礼仪顾问。他正在搭建的剧组拍的也是宋剧,这是早早就定下来的,谁知道《宋词》来势汹汹,说实话,在这部戏开拍和开播之前,业内并没有多关注。毕竟也不是大制作,也没有多少知名演员,真要论起来,只是一流配置,算不上顶级。   听说,演员名单定下来之后,陆续还有三四个演员不拍了,只因为不愿意参加一个月的培训。一个月啊,能走多少通告?跑多少剧组?那几个演员听说戏份都不多,就为了拍那几场戏就要集训一个月,谁愿意啊?   当时,业内还有人在笑张帆太较真,现在大势下拍戏都是那样,能认真在剧组拍戏中间不轧戏就算好演员了。再怎么拍,还能拍出花儿来?   嘿,结果打脸了啊。   没法子,《宋词》这剧不给同行留活路,生生拔高了观众的审美水平。   这几年的古装剧,都是披着谈恋爱的皮拍的,观众们吃多了垃圾,久而久之就习惯了。结果现在横空一部《宋词》,告诉他们,其实他们也是能吃到海鲜大餐的,那谁还想吃垃圾啊?   本来嘛,如果陈导演要拍的戏不是正剧,只是古偶,也许还不用这么愁。   偏偏这次拍的是正剧,还也是宋代剧,是为了捧一个投资方的干女儿给量身打造的,一定要成功,走的是大女主路线。为了不让自己拍出来的同类型电视剧到时候播出时被《宋词》衬托得成了狗屎,陈导演只好也添加了随组礼仪顾问的预算,这可比挂名顾问要花的钱多得多了。   现在的网友嘿,那张嘴骂起来可要人命,陈导演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最好强不过,这剧都搭起来了,就满门心思地想要做得最好。如果做得好,不说超过《宋词》吧,能借着《宋词》这股东风,来宣传一个“精良考究不输《宋词》”,再厚着脸皮说“超过《宋词》”也不是不可以,总之必定能吸引很多观众。   投资方也一定高兴满意。   当然,前提是剧要好。   《宋词》已经做了模范,只要剧好,疯狂宣传才有效果,不然照搬那种宣传模式只会被群嘲。   陈静国导演心中有个盘算,想要以后借着《宋词》来宣传,就算无法宣传“同个班底”,至少得宣传“同一个礼仪顾问”吧,这挂出去就是一个活招牌。他从电视剧的结尾工作人员名单上找到礼仪顾问的名字,费心思去请了两次却请不到,人家姜教授又去参加学术研讨会了,忙,婉拒了。   这次《宋词》开庆祝会,他正好在四楼吃饭,就直接过来凑热闹了。可惜来找曾鹏搭线,曾鹏却说姜教授去开会,他也请不来人,还说:“之前姜教授跟组只两个月就走了,后来的指导是别人做的。”   让他满头雾水,满心不相信。   这老曾,该不会是在糊弄他吧?   这时,曾鹏笑着点头:“就是小武。我们小武可是高材生,自学成才,对宋史的了解是姜教授点头肯定的,姜教授当时有急事要走,亲自推荐了小武。效果你也看到了,我们小武是真的很厉害,要不你请他去吧?”   话没说完,陈导演的脸色就不好了。“老曾啊,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不带这么坑我的啊。”   “我坑你干嘛?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的话我让张导跟你说,再不然,你去打听打听,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能作证的嘛。”   陈导演怀疑地看着眼前静静站着的年轻人,还是无法相信。“你们剧组真的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毕竟是姜教授推荐的嘛,后来我们也考察过,没出错,这才放心的。怎么样老陈,人我给你介绍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导演这时候已经信了。他扶了扶眼镜:“我回去讨论讨论吧。”   其实他要的,只是一块招牌,又不是找不到除了姜教授以外的礼仪顾问。   再闲聊几句后,陈导演就走了。   曾鹏得意地笑了,拍拍瑞和的肩膀,“终于走了。小武,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一连串的瑞和开始还有一点懵,这时候已经听明白了,原来曾鹏是想借着他来打发陈导演。于是就笑着说:“不太好,电视剧收视率一天比一天高,高兴得睡不着觉,您看我这黑眼圈。”   “哈哈哈。”曾鹏开怀大笑,“你小子真会说话。哎呀电视剧播得好,咱们都高兴,高兴啊!来喝一杯!”   两人碰了个杯。   “《深宅大院》今年也要播了,我那朋友跟我说快剪好了,成品挺好的。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公司找你签约?”   “有一家,还没签成呢。”   “慢慢来吧。”曾鹏也没问瑞和是哪一家,他们的交情没在那份上,当初介绍瑞和进《深宅大院》这样靠谱的剧组,就已经是感谢瑞和做礼仪顾问的情分。瑞和配合,也没要求加名字,剧都播完了,也没有出现相关的炒作。   炒作自己是实际礼仪顾问对一个新人是很有热度的事情,但对剧组来说,就显得聘用这样的人太儿戏了,远比不过写姜教授的名字靠谱。   当然了,倒是可以宣传这一点来吸引关注度,不过质疑剧的质量肯定会比带来正面评价的多。这种宣传方式对柳从武来说才有最大得益,对剧组则不然,因此受托营销方将这个方案弃掉了。   “机会都是人抓住的,想要成功就要吃苦。”曾鹏也许是喝多了,打开了话匣子,“你这个角色,原先是定了别人的,这个角色多好啊,人设好,戏份虽然少,可出彩啊!什么角色容易红?出彩的!!是不是这个理?偏偏有人一听说要集训一个月,就不愿意了,这下子悔得肠子都青了吧。”他重重地拍瑞和的背,“你很好,以后一定会红了!”   瑞和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得到这个角色背后还有这种波折,怪不得当时是临近春节前才通知自己,原来自己是被补位救场的。   突然就有些庆幸,否则剧组还不会退而求其次找自己。   庆祝会开到十二点,瑞和参加了大合照,也依次和其他演员们拍了合照,回家后他将大合照PO上微博,配文:美丽的相遇,希望以后能再有合作机会。客套官方的话,也没有@谁。   相比其他演员发的微博,热热闹闹的,他这边真的是干净清爽。   “你傻啊,怎么不@吴竟东关心蕊和傅老师他们?”宿舍里,广云亭刷到微博,恨其不争地说:“多好的机会啊,你不是还拍了很多合照,弄个九宫格放上去啊。你看看,你们剧组其他艺人都是这么干的。”   瑞和摇头:“放大合照就够了。”其他人的合照固然有,但真不熟悉,他关注了对方,对方没有回关,这就是态度了。如果再去艾特他们,没有得到回应的话自己就比较尴尬了,没必要。   《宋词》的庆功会,隔天也在热搜上挂了一天,主演们发的微博轮流上热搜,主演和主要配角之间的互动更是添了一把柴火,将热度炒得更高了。广云亭虽然有些酸酸的,但他的心地不坏,酸过之后还是为瑞和高兴,四年的室友,两人还商量着毕业后如果都还没有着落,就一起租房子住,这份情谊是真的。   他见瑞和不愿意发,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在跑试镜会的时候,因为还没轮到他,他就坐在外面掏手机来查看娱乐新闻。他刷到好几条《宋词》普通配角的微博,配图配文都有剧里的主演吴竟东和关心蕊。   吴竟东以前是演警匪片出身的,五官端正一身正气,这次转型之作,饰演前期矜贵气度不凡的太子靖,中后期逐渐被逼入绝境而疯狂的戾太子,阴沉偏激多疑,前后形象相差非常大,而吴竟东显然发挥得很好,并且凭这部电视剧跻身一线。电视剧播出的这一个多月里,广告代言活动通告接到手软。   而关心蕊是前四小花之一,不过现在每年都有新的四小花评选,虽只是一些杂志在搞这个噱头,但一定程度上还是代表了现在娱乐圈的风向,谁正当红,谁已经势头不再,全部都一目了然。关心蕊有两三年没有热度高的作品出现了,有些嘴巴毒的媒体还说她已经日暮西山,是干枯的玫瑰花。这一次她凭借着《宋词》太子妃的角色打了个翻身战,优雅智慧风华无双的太子妃,得到许多观众的喜爱,最后随着戾太子一同被圈禁,更是赚了不少眼泪。   有媒体还搞了一个老年人最喜爱的儿媳妇民意调查,她获得第一名,老人们说喜欢这样温柔贤惠又有志有谋的儿媳妇。不去深究这个调查是否科学可靠,但关心蕊再度翻红是事实。   总之,男女主都火了。   在庆功宴上,这两人也是被同剧组同事们争相合照的对象,发博@这两人的艺人里,只有饰演皇帝的老戏骨傅震秋、饰演皇后的周曼玲发的微博被吴竟东和关心蕊回复。   “确实有一点尴尬啊。”广云亭看着那些亲亲热热地喊着哥哥姐姐,诉说着在拍摄时多么承蒙哥哥姐姐照顾的情深意切的微博,结果评论下面没有@的人的回复,广云亭手痒,还去查关注情况,发现那些艺人并没有得到吴竟东等人的回关。   “更尴尬了啊。”广云亭有些理解了。   “七十八号。”   广云亭赶紧将手机收起来,快步走进面试厅。为了这次面试,他已经向小武学习过很多次,虽然他穿的只是普通的衣服,但一踏进去,他走路姿态就变了,好像真的穿着宋代服饰一样,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文质彬彬的气质。   “我能行的。”广云亭鼓励自己,他学了那么久,一定会是最自然最像宋人的试镜演员!   广云亭今天面试,瑞和也在面试。昨天晚上的庆祝会上,他听到一些试镜消息,有一个就是今天的。校园恋爱剧,是篮球题材,男女主角因为篮球结缘,剧本里有许多篮球比赛,需要一些身高较高体格好一点的年轻男演员。《快!投篮了!》名字很活泼,导演是很擅长拍青春爱情偶像剧的苏军导演,也喜欢启用不出名的新人,说那样才能演出恋爱的青涩感。   瑞和得到消息后就过来了。试镜的地方很宽大,外面挤满了来试镜的年轻男女,身高都不低,都在一米七往上,领了号码牌后瑞和就在角落里等着了。   早上十一点到,到下午两点才轮到他试镜。   他一进去,就见前方坐着的三个男女中,左边那位女士先点了头,在纸上写了什么。坐在中间的是副导演,副导演问:“你的简历说你一米八`九,这是脱鞋身高吗?”   “对。”   “行,你把这一段演一下。”   旁边站着的女助理将一张纸递给瑞和,瑞和飞快看了一遍,上面写的段落是一个男生在大声诉说着自己的篮球梦想,让父母理解他之类的话。瑞和酝酿了一下就演了出来,演完之后,右边的男士示意他可以走:“结果会在三天内通知你。”   《快!投篮了!》的剧组消息还没来,瑞和马不停蹄去参加第二个试镜,这次试镜是之前合作过的导演发来的,说有一个男三号适合他,导演是之前《光影》的导演郑闲,《光影》就是他去年参与的三部电视剧之一,瑞和曾经在里面打过酱油,不知道怎么的导演竟然记得他,还给他发来试镜邀约。   导演郑闲还说:“光影卖出去,应该是明年才能播。哪个台?就花楠台嘛。”   电视剧全国最好的播放平台除了央视还有六大卫视,包括长城卫视、蓝天台、长鲸卫视、花州卫视、澄海卫视和东旭卫视,一般能上这六个卫视,收视率就有保障。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地方的普通卫视,花楠卫视就是其中之一。   能上星就很不错了。   瑞和欣然应下,约好时间就去试镜。   也许是《宋词》的火爆给他带来了好运气,到郑闲导演剧组的试镜也很成功,郑导演当场拍板,说男三号的角色给他了。新剧组拍的电视剧剧名叫做《军魂》,仍然是抗战题材,讲的是抗战时期某地军团誓死保卫国土的故事,瑞和得到的角色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富家少爷,阴差阳错参军入伍的故事。   这边刚签合同,约好五月中旬进组,那边《快!投篮了!》也发来试镜通过的消息,男二号,戏份比较多,是三月底初进组,瑞和仔细询问剧组的拍摄计划,得知剧组预定拍摄周期是五十天,并不会和《军魂》冲突之后也签约了。   一下子签了两个剧组,瑞和走路都生风了,即使接下来的日子,河参娱乐公司那边也没有消息,瑞和也只是有些遗憾,他忙着背剧本和健身,日子过得就紧张充实,根本没时间想别的。 第80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新剧《军魂》郑导演要求他锻炼身体,要练出肌肉。《快!投篮了!》讲述的是大学篮球社的青春爱情故事,他饰演的男二号是篮球社社长,篮球技术很好,所以也需要一定的体格和身材。   在他忙碌的时候,《深宅大院》说好的宣传活动却一直没有展开,制片人在工作群简单说了一句,说是本来《深宅大院》要卖给澄海卫视的,临时出了点状况,所以宣传推迟。   于是瑞和就专心准备新戏了。   四月六号,瑞和进组《快!投篮了!》,拍摄周期五十天的戏,要多精雕细琢是不可能的,这样题材的偶像剧也不需要多好的演技,只要喜怒哀乐能自然地、好看地表演出来,就差不多了。   所以这样的剧本,其实是不适宜频繁地接的。   很快,《快!投篮了!》的戏份杀青,瑞和休息调整半个月加研读《军魂》的剧本,再次进入新的拍摄。   在《军魂》中,他饰演的角色叫做金安,前期怕死懦弱吃不得苦,在炮火中,在同伴的牺牲中,血泪汗水之中,逐渐蜕变,最后变成一个合格的军人,最后死在一场抵抗战役中。瑞和很喜欢这个角色,花了很多功夫去研究他的心路历程,希望能演出一个真实的新兵。   拍到六月中时,网上突然爆出一则新闻,说是京城警方接举报后在某某小区抓获抓获五名涉毒违法人员,分别是吴某,蒋某某,姜某某、高某和曾某,现场起获毒品18.21克。据悉,其中的蒋某某、曾某皆为演员。   一下子,网络震动,娱乐圈震动。   蒋某某、曾某到底是谁?   网友们根据警方发布的消息中,涉赌违法人员的年纪开始筛选,许多同姓艺人赶紧发布澄清微博,演艺圈里风声鹤唳,打听的人一茬接一茬,迎来不小震荡。   瑞和刚转发了共青团官博发布的关于“吸毒零容忍”的微博,那边就接到了剧组的电话。   “什么?全剧组停止拍摄?”瑞和很吃惊,忙问原因。   来通知瑞和的是剧组的副导演,副导演很严肃:“原因暂时不能告知,你耐心等待吧,不要打听不要传谣。”说得瑞和的心都吊了起来。   副导演很快就挂断电话,显然很忙碌。   不知道为什么,瑞和一下子将剧组停拍这件事和刚刚爆出的涉毒事件联系起来。他立刻打开手机搜索,百度百科上赫然写着:蒋康,原名蒋伟龙。   《军魂》的主演,就是蒋康,同样也是二十七岁。   “这也太巧了。”瑞和被自己这个猜测惊得手都有些抖了。   吸毒啊!   如果真的是蒋康,那剧组停拍是必然的。而且后续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主演可是整部剧的灵魂,主演沾上这个的事情,这个剧组也完蛋了。   瑞和深吸一口气,回想蒋康平时的模样。开朗爱笑,高大健壮,俨然就是一个年轻的大男孩,前途无限。怎么样也无法将其与那种东西联系在一起。   打开工作群,群里也炸开了锅,大家都在问消息,也有人和瑞和一样,询问是不是蒋康出问题了。   导演出声说:“都不要打听!”   之后工作群就彻底安静下来,安静的表象下却酝酿着不安的暗流。演员们私下联系,男二号杜珺飞也来问瑞和,瑞和只能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中午的时候,蒋康的名字和曾涛的名字都被爆了出来,曾涛是蒋康同个公司的艺人,两人称得上是师兄弟。两人所属经纪公司一直没有发声,任凭晚上的言论发酵得更加厉害。晚间,电视播放了这一则新闻,虽然人打了马赛克,但可以确定是蒋康和曾涛无疑。   随即,二人的经纪公司才对外发声,发布声明称非常遗憾和非常痛心,表明态度,并表示如果需要协助的话,愿意全力配合警方开展工作。同时声明今后在艺人管理方面,公司会加强对公司艺人的思想品德以及行为的管束和规范,诚恳地接受广大群众的监督。   声明刚发,公司内其他艺人立刻转发。   事情尘埃落定,郑导演再次在群里说话:“大家最近先休息吧,开工的日期会告诉大家的。”   到底还拍不拍?怎么拍?该拿出一个章程来。投资方那边很不满,郑导实在没时间一个个解释众人的问题,说了这句话后再次隐身了,留下躁动的工作群喧嚣到深夜。   当天晚上,瑞和也失眠了。   第二天下午,导演助理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到剧组一趟。瑞和去了之后才发现,制片人、编剧等人都在,看着更三司会审似的。郑导演眼睛泛着血丝,还带着厚重的黑眼圈,一开口喷出来的气都是烟味儿。   “来啦,坐吧。”郑导看了一下手表:“杜珺飞呢?”   助理忙说:“我通知过了,肯定还在路上。”   郑导看向瑞和:“那我们先聊一聊,小武啊,昨天发生的事情你也清楚了,蒋康的镜头肯定都不能用了。今天找你们过来,只要是想和你们说一说改剧本的事情。”   郑导的意思是,蒋康出事,为了彻底削除掉他在《军魂》里的印迹,不止要剪掉他所有镜头,连他饰演过的那个角色都要剜掉,因此剧本要大修。   瑞和的心跳得快了一点。   果然,郑导说,现在要重头改剧本耗费时间太长了,之前拍的蒋康之外的镜头可能也会被废,损失太大。所以导演和编剧以及资方开会会决定,在除掉蒋康的角色的基础上,再将男二男三男四号等戏份往前挪。   简单来说,就是要在原先的男一号之外的男性角色中,再挑出一个来做主角。   “已经决定了,你呢,就从男三号变成男二号,珺飞演的男二号就成男一号了。你们俩本来就有许多对手戏,人设也比较完整,陈编剧说已经改好了,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为了和你们商量商量,片酬我们都可以讨论的。”番位不同,戏份不同,片酬也是不一样的。   瑞和听懂了,立刻点头:“我都服从剧组的安排,至于片酬,您就估摸着给吧,只要拍出来是一部好的作品,片酬无所谓。”   郑导演露出真切的笑容,不管从武这话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反正这话一出来,就是给他面子,给剧组面子,现在剧组因为蒋康的事情颇有些风雨飘摇的味道,从武没有坐地起价,剧组就能省很多心了。   他笑着说:“放心放心,既然是我喊你过来的,自然不会亏待你。”   双方气氛很好地继续聊下来,陈编剧还将新该的故事和瑞和讲一遍。   在原先的故事里,蒋康饰演的是一个十分年轻、受命的某军团团长,他出身军人世家,刚进入军团时底下的人不服气他,他也有一些骄矜,为了让手下的兵心服口服,他开展了一系列的战役活动,并且亲自上场指挥,从不躲于人后。经历了几个小战役,该军团打退了敌军,重新躲得新南镇。   民族大义、悍不畏死、聪慧果敢等等优秀的品德都集中在他身上,但他又是一个成长型角色,能让观众一路看着他变成更加好的人。   这样的设定在影视作品中不少见,或者可以说非常常见,可这代表一种价值观,一种正确的主流观念,因此从来不过时。   在陈编剧口中,这个角色消失之后,会重新编入一个新的团长名字,而这个团长会是一个中年军人,一出场就是人生导师的身份,对他不再过多着墨。至于原来的年轻团长的人物设定,会分摊到男二号和男三号身上,特别是男二号。   男二号原本设定是一个地痞流氓,为了混口饭吃才参军入伍的,这样的人物也有很强的可塑空间,原来男一号的成长情节,会大部分灌注到男二号身上。   “你的角色设定大致不变,只添加了一些新的情节……”   瑞和边听边点头,忽然门被敲响,杜珺飞和他的经纪人终于来了。   比导演约的时间晚了四十分钟。   杜珺飞的经纪人一进门就赶紧道歉:“路上堵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打过招呼后坐下来,副导演将事情说了一遍,他还没说完就看到经纪人脸上的为难,问:“你觉得怎么样?现在事情比较着急,如果有哪里不满意我们可以商量。”   郑导演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没说话。   经纪人笑着说:“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们珺飞之前就接了新戏,就等这边杀青就进组了。如果照您刚刚说的,将我们珺飞的戏份调到男一号,那拍摄时间不就超了吗?”他忙表达感谢,“我也知道,剧组这样是对我们珺飞的看重,可是实在没办法,那边也是签了合同的。”   副导演看向郑闲导演,郑导演就说:“那就算了,珺飞的角色就还是男二号吧,让从武上男一号。”   瑞和在一边坐着,凭空变成了男一号。   第二天,瑞和接到了又一版的剧本。他翻了一遍后觉得改动得太夸张了,不仅原本男一号的设定都给了他,还有男二号杜珺飞的一些情节也挂到他名下。他打电话去问编剧,编剧说:“杜老师经济人昨天不是说要照原计划的日期杀青吗?可是之前有蒋康的镜头要重新拍,那些都要耗时间,郑导就让我这么改了。”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陈哥。”   “没事,你赶紧背,好好演啊。”   “谢谢陈哥,那你休息吧。”   挂断电话后,瑞和将剧本再翻了一遍,觉得郑导演可能生杜珺飞的气了。不然的话,削减戏份削减戏份,却把杜珺飞那个角色的精髓和闪光点都给删了大半,杜珺飞的角色本来是小流氓,要想让他最后变成合格的军人,中间必定要有许多情节来支撑,让角色变得有血有肉。可是那些情节泰半都堆到“金安”头上,杜珺飞饰演的小虾的成长变得薄弱,好像突然之间就觉醒了顿悟了,少了许多出彩的转变。剧本里,原先的南四号,现在的男三号,人设和人物情节也丰富了许多,真要算起来,杜珺飞倒像是男三号了。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说句现实点的话,这样的剧本对他是最有利的。   他必须赶紧将角色吃透,将台词背好。   这会是他第一部 主演的电视剧,绝对不能出差错。   很快,《军魂》剧组重新低调开机。官微上关于蒋康的消息全部删得一干二净,剧组里也没有人提起这个名字,好像此人跟这个剧一点关系都没有过一样。 第81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新的剧本瑞和有三千多场戏,工作量很大,拍得瑞和两眼发黑,每天一躺下就睡着。这时候,《深宅大院》剧组有好消息了,电视剧卖给了花州卫视。   “花州卫视可比澄海卫视要好啊。”工作群里大家都十分高兴。   “是啊是啊,而且花州卫视可是很少买外面的剧的,它一般都播自制剧。”花州作为南省省会城市,因为拥有着国内第二大的影视基地,一般都是自产自销,重点扶持省内项目。   “唉,我在花州卫视有一个老同学,老同学帮了大忙了。”制片人冒了个泡,引来众人对他赞美不停。   “行了,花州卫视说咱们的剧要放在暑期档的尾巴里,到时候接档他们的暑期档巨制,虽然不是暑期档也不错了,大家都动起来,不要到最后功亏一篑了,相关的宣传会陆续通知你们,都配合一下啊。”   果然,之后花州卫视开始投放广告,正式宣布《深宅大院》定档花州卫视,瑞和转了微博,之后还请假去参加活动。《深宅大院》剧组的宣传模式和《宋词》类似,几乎所有演员都有活动要走,节目、采访、地推都不少。瑞和特地说明自己的情况,因为有戏要拍,所以地推他就没去。   很快暑假到来,瑞和也正式大学毕业了,参加好毕业典礼之后,他再次进组拍摄《军魂》尾声。等到《军魂》杀青,《深宅大院》也即将开播。   出乎瑞和意料的是,随着《深宅大院》的宣传展开,他似乎……火了?   当时他还在片场拍戏,还是剧组的人跟他说,他才知道自己上热搜了。   《深宅大院》官微放了预告片,说实话瑞和也看过,里面有自己大概四秒到五秒左右的镜头,确实拍得十分唯美,看起来跟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一样。   可这样能上热搜?   当时他的微博涨了好几千的粉,不过他一直在片场,也没什么感觉,直到《军魂》杀青,他开始跟着《深宅大院》剧组跑宣传,才切实体会到。   “柳从武!”   “柳从武加油!”   瑞和在台上自我介绍的时候,听到台下有女生在大声喊他的名字,他吃惊地看过去,这才从五颜六色的牌子上发现两三个“武”字。   “哎呀我们从武害羞了。”主持人笑呵呵地说,“别紧张嘛,都是可爱的女孩子,赶紧跟她们打个招呼。”   瑞和握着话筒的手松了又紧,脸有些热,顺着主持人的话再次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啊。”   “柳从武我爱你啊!!”大声喊的女孩子用力地摇着牌子。   瑞和有些不知所措,主持人笑了:“好了,台下的粉丝不用这么激动,你们从武今天一下午都会在这里做活动的。接下来有请我们剧组的另一个演员……”   退到同事中间时,瑞和忍不住摸摸耳朵,粉丝激动的叫喊声似乎还在耳中回荡。   活动结束后,瑞和刚到出租屋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毕业后,宿舍四个人,常柠回家继承火锅店了,另一个签了公司走了,只有他和广云亭还没有着落,两人一起租房子住。   他回来的时候广云亭也不在家,听说广云亭最近又接了一个戏,非常忙。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好在脱鞋呢,于是靠着门板接通电话,打来电话的人自称姓樊,是嘉骏工作室的经纪人。   “我看过你的全部作品。”嘉骏理如数家珍地将瑞和不管是群演的、配角的,只要是参与过的作品全部念出来,“我觉得你很有潜力,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在打这个电话之前,先帮柳老师做了一波宣传,不知道柳老师对这一个月来自己身上的热度,还满不满意?”   樊经纪人听声音很老成,说起话更是条条是道,瑞和听对方说,自从《深宅大院》开始宣传以来,原来自己的热度竟然是对方做的,他真的非常吃惊。   做数据,炒热度,每一项都离不开钱。   对一个艺人来说,热度意味着名气,意味着源源不断的,可供挑拣的通稿、剧本和活动。在微博兴起的这几年时间里,微博成为了数据流量的主要战场,在微博上炒数据需要更多的金钱投入。   “是你?”之前总也想不通的事情得到解答,瑞和问,“您这也太大手笔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演员。”   这样的大手笔,让瑞和有些不安。   樊经济笑了笑,笑声清晰地传过来:“我刚说过了,这是为表诚意送柳老师的一个小小的礼物。其实,这次的时机还是比较逊色的,如果是之前《宋词》开播那阵子,我能保证可以为柳老师带来更多的良好效应,发酵到这一次《深宅大院》开播时,柳老师的名气肯定能更上一层楼。可惜了,那个时候还没机缘认识柳老师。”   瑞和沉默。   这是一个能说会道,每一句话都勾动人心底最深的欲望的人。   仿佛话里有钩子,只要你应下,他就能许诺给你无数渴望已久的猎物,那些猎物,唾手可得。   “柳老师不用觉得不安,这真的只是一件小礼物。我的工作室刚成立不久,在业内完全没有名气,就算柳老师去网上查,或许只能找到我的工作室的注册信息。”说到这里樊经济忍不住笑了笑,“抱歉,我说了一个冷幽默笑话。其实,我是怕贸贸然找上门来,没办法让柳老师看到我工作室的前景,让您心有顾虑。我希望能通过这件小事,让您看到我的诚意,以及我们工作室在造星上的能力。”   瑞和轻声问:“您工作室的能力我看到了,也看到了您的诚意,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改天再回复您可以吗?”   “当然可以,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可以来我们工作室当面详谈,如果没有兴趣的话也没关系,我和您说这件事情并不是挟恩图报的意思,对于每一个值得投资的人,我们都愿意先付出一点前期投资,请不用放在心上。”   樊经济客气地道了声晚安,就挂了电话。   瑞和握着手机靠在门板上,停了几秒才继续换鞋子。洗澡洗漱好之后,他躺在床上开始查嘉骏工作室,果然只查到注册信息。法人代表是樊骏理,成立时间是2013年4月17号。   才成立不到五个月不到。   再查其旗下艺人,没有,竟然一个都没有。   “奇怪……”瑞和拿起手机给关晓月发短信,询问她是否知道这个工作室。关晓月倒是很快回复:“不认识,也没听过。不过这个老板樊骏理有点耳熟,我问我经纪人他说他认识,好像原来是蜃东传媒的经纪人,前阵子在业内闹得挺凶,具体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原来他自己开了家工作室啊。”   “蜃东传媒的?”国内有七大经济娱乐公司,真要算起来,蜃东排名第四,是非常有声名和能力的一家,作为这一家原来的经纪人,能力上不会差。   “怎么了?突然打听起这一家来,是他们想签你?”   “嗯,樊骏理经济人亲自给我打电话。”瑞和将买数据那件事告诉关晓月,“我都吓一跳。”   关晓月也很吃惊:“这样的手法倒是少见,现在哪个经纪公司不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言语中对嘉骏工作室的做法挺赞赏的,“舍得小钱才能做大事嘛,我听你说话的语气好像不太喜欢?”   “嗯,这份礼物太突然,只要一想到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人能够随便地安排我……学姐,这次是礼物,如果以后有人送给我一份炸`弹呢?”   电话那一边,关晓月悚然一惊,心跳加快。   “学姐,只要有钱,好的歹的数据都能做,这个网络世界太让人害怕了,它能让人出名,也能让人遗臭万年。”   挂断电话后,瑞和想了好久,最后还是给樊骏理打电话,约见面详谈的时间和地点。   随着网络的不停发展,这一块大蛋糕必定有更多的人来啃。它可以捧人,也可以将一个人摔落谷底,而抵御它的最好办法,就是立身清正,让人无法攻讦。   而吃透了网络数据运营本质的嘉骏工作室,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双方能就他未来的发展方向达成一致的话,瑞和决定和它试一试。   2013年八月二十四号下午,瑞和和嘉骏工作室签订了六年条约,分成四六分,公司抽六成。双方就艺人未来发展规划达成共识,以书面合同形式条条注明,从瑞和的角度看,这份经济合同比之前河参娱乐给出来的条件宽松不少。   樊骏理也很诚恳:“我们工作室目前就你一个艺人,说句实话,工作室成立这么久没签一个艺人,不是我们签不到,而是我们不想将就。我从蜃东传媒离开,就是想做自己做乐意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勉强我。我精挑细选,观察了好几个月,给包括你在内的七个演员抛出我的橄榄枝,现在只签了你一个,我相信不是你最傻是最好骗的那个,而是最看得明白那个。”   这话说的,大白话。   瑞和听出其中的意思,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签了工作室之后,相应的助理、化妆师、员工宿舍就一起配套来了。   “你现在就和我一起住在小溱湖吧,我在那里买了一栋别墅,那里暂时就是员工宿舍。”   小溱湖是前年刚落成的半山别墅群,是位于京城城郊的天价别墅群。   瑞和心中的违和感更重了,这个看着十分平凡的普通年轻男人,却能在从蜃东传媒辞职后直接开工作室,工作室的选址位置以及装潢都很不错,而且他签入工作室的第一个工作,竟然是央视自制消防题材电视剧,《温暖的光》。   此时又轻飘飘地提出宿舍在小溱湖。   樊骏理笑着回头:“需不需要我去帮你搬东西?”   “不用。”   “那让小胡陪你去吧。”小胡是女助理。   瑞和也摇头:“我的东西不多,自己就能行。” 第82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回到出租屋,瑞和开始收拾东西。贵重的物品他平时都放进储物戒指里随身带着,此时只需要收拾衣服和被子等生活用品,因为广云亭一直没接电话,瑞和就给他发了短信。   这间出租屋他们二人租了半年,租金早就平摊付好了,不过半年后可能广云亭也不需要再租这个房子了,听他说已经有经纪公司接触他,大概也快要签约了。   打车去了小溱湖,四层楼的独栋别墅,一楼有客厅和厨房餐厅以及佣人房,二楼有一个超级大的放映室和健身房,三楼和四楼是卧房,四楼是樊骏理独自居住的,瑞和就在三楼找了一个面对小花园的卧室住下来。   推开窗户,一股夹着花香的甜空气扑面而来,瑞和微微撑着窗沿往下看,只见入目是坐落不同的别墅群,看起来参差别致,四周绿树成荫,很有意境。   再往远处看,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高架桥又隐约可见,可以想象得到,等到夜晚降临时,那处地方将会有多么璀璨艳丽的霓虹灯光,高架桥上穿梭着的车辆,也会如流动的繁星。   “怎么样,还适应吗?”   樊骏理站在门外问。   瑞和回头:“挺好的。”   “那就好,走吧我们到二楼去,我整理了你的参与过的所有作品,你看一看,如果差不多的话我就发给团队,让他们从明天开始扩散到你的粉丝群去。”   “我还有粉丝群了?”   “当然了,放心,群主是我们的工作人员,以后也会是你的粉头,关于粉丝管理这一块你不用担心。”   瑞和看过视频后点了头,樊经纪——他不喜欢被称作樊老板,所以包括瑞和在内,工作室里五个人都喊他樊经纪或者樊哥。   工作室里目前只有他一个艺人,一个助理小胡,化妆师珍姐,公关部门两个人。   得瑞和点头后,樊经纪就把视频发给公关部的同事了。   “后天《深宅大院》要播出了,这边会帮你做好宣传,你的微博也由我来打理,今晚你就把你的社交圈给我介绍一遍,我做一下记录。”   当天晚上八点,嘉骏工作室微博发出第二条微博,它的第一条微博是宣告工作室成立并且正式入驻微博社交平台,第二条就是宣布新艺人的加入。   嘉骏工作室:#演员柳从武# 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柳从武老师@柳从武Liu正式签约本工作室,作为一名新生代演员,柳老师已经参与过多部影视作品。饰演男主角青年时期的首部大荧幕作品《南湾牧童》,获得第三十届金鸽奖最佳中小成本故事片提名;参与大热考究古装电视正剧《宋词》,在其中饰演惊才艳绝智计无双的大宋公子陈莲清;这一次,即将重磅推出的民国大剧《深宅大院》,也有柳老师的精彩演出。感谢柳老师对工作室的支持和信任,希望未来的日子里我们携手并进,砥砺前行。[爱心][爱心][爱心]@柳从文Liu@嘉骏工作室 [图片][图片]……[图片]   瑞和转发了微博,他微博下的粉丝赶紧留言:   “恭喜从武哥哥签约,终于也是有经纪公司的人啦!”   “哥哥加油呀!赶紧叫你工作室帮你宣传啊,后天你的新剧就要播啦!”   “不过这个嘉骏工作室是哪方神仙,从来没听过啊!哥哥怎么不签海神或者皇约?这个工作室听都没听过啊。”   “我也想签啊。”瑞和看着评论忍不住笑了,海神集团是老牌经纪公司,可以说是这方面的龙头。笑的同时他也一一回答了粉丝的问题,安她们的心。他的粉丝开始并不多,留言的也就那么些人,瑞和全部都记下来了,哪怕现在粉丝变多了,他仍然记得最开始的时候那些在微博下鼓励他的粉丝。   正回着评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的樊骏理说:“这样回就差不多了,既要亲近粉丝,也要远离粉丝,要让他们和你有恰当的距离。对了,你过来看一下,这是珍姐发过来的你的新发型设计图。”   “好。”瑞和就坐过去看。   “珍姐说,你最好还是先剪一点刘海,她说你的额头虽然露出来也好看,不过显得成熟。你今年才二十三岁,还没必要去展示自己的成熟,剪一点刘海添一点少年气,对你的戏路有好处。有需要的时候再把头发吹上去就行。”   瑞和应下:“好,明天就去剪。”   “那倒不用,我让珍姐明天过来,让她剪就好。对了,我给你约了一家网络视频的采访,就在明天下午,这是那边刚发过来的采访稿,你先看一看,问题我都筛选过了,都还可以,你自己研究一下怎么回答,写成稿子给我看。”   新签工作室后的第一天就这么在搬家、开会之中度过了,第二天一大早珍姐就提着大包小包来别墅,刷刷刷就帮瑞和剪好头发,还搭配了一套下午接受采访时的衣服和配饰。   “都走公司的账单,放轻松。”樊经纪靠着门看珍姐忙活,说,“我刚刚给你接了一个代言,运动品牌塔川,目前你的代言档次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了,要想更高的,需要你有与之相配的名气和作品。”   下午,瑞和在工作室接受了网络视频媒体红狐的采访,红狐擅长短小精悍的视频采访,投放到门户上时的点播量很可观,一般也会被其他媒体转发,是比较贴近大众的视频媒体。   红狐的问题并不刁难,瑞和昨晚就准备好了。   比如说,主持人会问:“当年你是南省文科高考状元,你是怎么做到在艺考和文化课之间互相平衡的?”“《宋词》里,你和吴竟东老师对手戏最多,和吴老师合作是什么感想呢?”或者问“能不能给粉丝介绍一下你在即将播出的新剧《深宅大院》中是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问题都是对被采访人有利的,红狐视频之所以发展得这么快,也与其采访稿的宽松有关,被采访人是可以事先拿到采访稿并且提出修改意见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因此红狐视频与艺人明星的关系都比较好。   第二天,瑞和又去拍广告代言,樊经纪帮他谈的是两年代言人身份,他说:“两年后你的代言档次一定会发生上一个或者两个档次。”对瑞和非常有自信。   因为从早上拍到晚上,晚上《深宅大院》首播他就没时间看,等拍完广告回到别墅已经是凌晨两点,助理小胡送他回别墅,顺便也在三楼的客房住下,而樊经纪也没睡,正在三楼的客厅等他。   “首播的收视率不高。”他递给瑞和一杯白开水,“只能喝一口。今晚播了两集,最高收视率是九点的时候,0.678%,收官的时候是0.565%,都不算高,也不算低了。微博我已经帮你发了,你不用管,喝完水就去睡吧。”   瑞和接过水喝了一口就放下:“前两集我出场没有?”   “出场了,女主角已经进陆家大院,陆六少爷出现在佣人的回忆里。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个角色戏份真的太少了,连男六号都排不上,但凡戏份都多一点我都能操作。”樊经纪还是觉得太可惜了,“陈莲清那个角色太好了,可以炒和太子靖的君臣之情,可惜了。”可惜那时候他还在蜃东传媒撕,没赶得上。   “没关系,以后我还会有更多的戏。”   “得,你有这份雄心就好。对了,今天广告拍得怎么样?”   “还行吧。”   两人稍微聊几句就各自去睡了。   回房间准备睡觉时,瑞和发现静音的手机有好几条来自广云亭的短信,都是询问他新公司的情况,问他适不适应,还说他再过两天也要签约了,到时候二人可以喊上还在京城的常柠一起庆祝一番。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广云亭那边秒回,瑞和问:“你怎么还没睡?”   “在片场呢。”播了个视频通话过来,瑞和接通,听见那边人声鼎沸,灯光晃眼,广云亭的脸凑到手机镜头前,“看到了吧?现在可是凌晨三点半,还没拍完呢。”   “怎么会这么晚?那你呢?”   “我?我也不能走。”广云亭换了个地方,很明显是到偏僻角落了。他脸上是熬夜熬出来的黑眼圈,眼里满是血丝,“拍得不顺利,拍摄基地的租期要到了,只能赶工。那个王艺琨你记得吧?就是拍《穿越时空寻找你》里面的男主角,啧啧啧,你不知道,特别作,来片场带了五个助理,一NG就摆脸色,多拍两遍就中暑,要休息,如果不是他,我们的工作也不会这么赶。”   “那怎么办呢?你的助理呢,让他给你打些热水喝,你看你的脸色好差。”   广云亭耸耸肩:“我让他先回去了,你别担心我,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挂断通讯视频后瑞和叹了一口气,做这一行谈何简单呢,熬夜是常态。感叹之后,瑞和赶紧去睡觉了,他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第二天的工作却并不顺利,昨晚才听广云亭说王艺琨耍大牌推迟剧组进度的八卦,今天他的工作也因为C位问题而搁置了,品牌方急得直挠头,赶过来的樊经纪说:“这事儿不能让,你等着!”雄赳赳气昂昂地去谈判去了。   助理小胡小声问:“武哥,你觉得这事儿会怎么样?咱们虽然是新人,可也算有名气的,不能这么么被欺负。”   瑞和点头:“确实不能这么算了,看樊哥怎么处理吧。”   今天这事,其实是和瑞和一起拍广告的偶像团体闹起来的。这一次塔川运动品牌邀请了三位年轻艺人做代言人拍广告。一个是瑞和,一个是另一个歌唱选秀出道的歌手,名字叫做范毅蛰的,另外一位则是一个偶像团体king,偶像团体组合有两个人,面孔带着精雕细琢的俊美帅气。昨天拍摄短片还算顺利,今天要拍广告硬照,king组合提出要站中间,让瑞和和范毅蛰分别站两侧。   这不符合品牌方的广告策划。策划里,该是瑞和站中间,范毅蛰站右边,king组合站左边。细细算来,king组合还是有一个站C位的。之所以这样排,也是依靠各自的名气,这阵子瑞和的热度不算低,又有新作品在上,所以他站中间。范毅蛰是一个小选秀节目出身的,知名度低,也还没有什么作品,所以站旁边。至于king,更是上个月刚推出来的组合,发布的单曲也没有什么热度。所以原先的安排是真的没有错。   没想到king组合今天突然发难,不然不愿意拍。   拍广告硬照,也不是说一定要四个人在同一处拍,分开拍也行,到时候可以后期放到一起。   king说的不愿意拍,那可是连组合的单独硬照都不拍。   这摄影棚一分一秒都是钱,本来就是计划拍摄周期是两天,不拍还得了?   瑞和中午过来摄影棚,刚来就得这个消息,于是立刻给樊骏理打电话,很快樊骏理就赶过来了。 第83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过了一会儿,樊骏理黑着脸回来了。   “妈的,如果不是你现在名气够不上那些高端代言,我还看不上这个运动品牌。”他看起来很生气,眉心都蹙起一个褶皱,“怎么着都得你站C位,结果品牌方说,king那边坚持,让我们要不退一退。呵呵,好一个息事宁人。”   “樊哥,可是这样……我们武哥就太丢脸了。”   瑞和问:“我记得我们也没签合同吧?”   樊骏理终于露出笑容:“没错,像这种中低档的代言,一般先是口头说定的,没有那么规范。”合同很多都是后来才补的,酬劳当然也是如此。“他们既然为了安抚king,怕他们撂担子不干,想来也是不在意我们这个小小新人的。”他对小胡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还要让你武哥自己动手啊。”   小胡多知机一个人呐,赶紧应声:“这就收拾。”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来拍运动品牌的代言嘛,穿的都是对方的的东西。瑞和很快将衣服换好,樊骏理走在前头,随意往哪个方向打了个招呼:“刘部长,那我们先走了啊。”   塔川品牌的广告是外包给广告公司的,不过品牌方的市场部部长有在现场监督,一听动静就急了:“樊老板,怎么就走了啊?这还没拍完呢!”   “刘部长,你也知道的,做艺人的那是一分钟都要精打细算,你看我们家柳老师,可在您这里耽搁了三个小时了啊,这太阳都要下山了,难道还不能回家吃饭?您先忙着,我们先走了!”   樊骏理扭头就走,瑞和跟在他身后上车,被车内的空调吹得燥热全消。   “走,我带你们去漫香园吃好吃的。”樊骏理打方向盘,离开了摄影棚。   瑞和在后座上,闻言笑了:“这是安慰奖吗?”   “也算吧,都怪我,给你挑了这么一个代言,如果不是我现在……唉!”   瑞和也没去问樊骏理未尽之语,这是一个有秘密的老板兼经纪人,个人隐私他没有探究的意思,只说:“这不关你的事,要怪也是怪我,如果我的咖位够高,也不会被这么当柿子捏。”   “算了,咱俩谁都不怪,没事,这个黄了还有别个,本来我一会儿要去给你谈一个通告,就在漫香园呢,正好你那边也不拍了,就一起过去吧。”   “什么通告?”   “一个综艺节目,放心不是耍宝逗趣那种,我知道你不是活泼的性格。我找的这个是体验消防员工作的,东旭卫视的自制综艺,已经组建得差不多了,主要嘉宾也请好了,剩下两个可活动的名额,我就打算给你争取过来。”   瑞和一听就明白了:“正好十一月《温暖的光》要开拍,我先到综艺节目里近距离体验一下消防员的生活,对不对?”满眼期待。   “对。”见瑞和懂了,樊骏理露出笑模样,“我就知道你会同意。这个综艺是体验类的,比较辛苦,如果你确定能行,我一定给你拿下一个名额。”   “当然可以。”   “行,那就走吧!”车子停在了漫香园门口。   樊骏理带瑞和来见的人姓罗,樊骏理喊他罗叔叔,让瑞和也跟着喊罗叔。   “罗叔是东旭卫视的活动策划部的主任。罗叔,这是我工作室的艺人,叫做柳从武,你喊小武就成。”樊骏理做好介绍后又去喊服务员拿酒。“是我不好来迟了,罗叔你千万别生我的气啊。”   罗主任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对着樊骏理却眼神柔和下来:“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又看向瑞和,“这就是你手下新带的艺人?看起来倒是眼神清正十分精神,既然自己开了工作室,以后就好好干,有什么困难救跟我说,我能帮的肯定会帮你的。”   樊骏理立刻打蛇随棍上:“谢谢罗叔,这不就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呢。”   罗主任笑得眼尾叠了几层褶皱:“我就说嘛,怎么我刚上京城来,你这就收到风声请我来吃饭了,感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却并不生气,还问,“什么事情啊?”   “叔,你们台不是正要办一个新节目吗?明星体验消防员生活和工作的那个?”   “原来是那个。”罗主任看向瑞和,瑞和抿嘴对他笑了笑,他就问:“给你这个艺人要的?”   “没错,我现在手头就从武这一个艺人,肯定是给他要的。”   罗主任这下看瑞和的眼神更严肃了,瑞和顶着他的目光,坐得挺直背脊,眼睛直视罗主任,一点都不退缩。   “好,是个好小伙子。”罗主任的笑脸终于朝瑞和展开。他已经快六十岁了,中年转业,到现在已经在电视台做快十五年了,单单就他的人生阅历来说,他觉得这个叫做柳从武的小伙子是个人品端正的。一个人是否品行得当,当然不是只凭着一面之缘,只从表象就能看出来,更多的需要以后日常的接触和了解。不过,罗主任自觉阅人无数,不说看得到骨头,至少看得到皮下二尺地,辨出个六七分还是可以的,他对瑞和的第一印象挺好的。   “那当然啦,为了不重蹈覆……反正我签我们柳老师之前,做了不少功夫。”樊骏理很得意,“我们柳老师从小到大成绩优良,一路学霸到高考,还是省文科状元呢。又从小就喜欢演艺事业,十六岁就参演了《凌霄剑恩仇录》,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不良男女关系,妥妥就是日后的优质艺人。”将瑞和吹得飞起。“我们柳老师的性格也好,能吃苦有上进心,罗叔你说我还能不为他打算打算?叔,你就在那个消防节目给我们柳老师留一个位置呗!”   罗主任笑得不行,指着樊骏理:“你看你,像不像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樊骏理给罗主任倒了一杯酒:“叔,你还不知道我的性格?如果不是真靠得住,我也不会往您跟前带是不是?我的想法呢是这样的,消防题材的综艺节目,那是大方向正确的,要传递好的价值观给观众的对不对?虽然是要请明星,利用他们的粉丝效应来扩大影响,可这明星也有说头吧?总得是个优质艺人才不至于以后发生什么行为不当,给节目抹黑吧?我知道,叔你们台里肯定对艺人的邀请名单有数,不过德艺双馨的老前辈也不好请,这类节目肯定需要体力活,中青年艺人是首选,您看看,给我们柳老师留一个青年艺人代表的位置?”   “好吧,回头你发一份艺人简历给我,我这边给你留位置,你那边也要经得起考验呐。”意思是最后还是要走流程的。   “当然当然!”樊骏理忙敬酒,瑞和也跟着举起酒杯,说:“谢谢罗叔,如果能够进节目我一定会努力,不给您丢脸的。”   罗主任接连喝下两杯,连摆手:“行了不喝了,吃菜吧吃菜。小五,这家漫香园的菜是你最爱吃的,多吃点。”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可以看得出来,罗主任是将樊骏理当做自家小辈亲近和关怀的,有他开口,只要瑞和这边不出问题,这个名额是板上钉钉。   樊骏理趁热打铁,当晚就把艺人简历发过去。   三天后,东旭卫视《消防英雄》节目组给嘉骏工作室发来正式的邀请。隔天,樊骏理就带着瑞和坐飞机到青柠市东旭电视台大楼签合同,《消防英雄》计划拍摄周期是十七天,策划剪出来一季十集,以明星艺人近距离参与消防员生活为卖点,普及消防知识,号召民众学习消防员的无私奉献、吃苦耐劳以及英勇顽强的精神。   九月二十一号,《消防英雄》综艺节目开始录制。   嘉宾有四男四女,除了瑞和,男嘉宾还有当红小生吴旭陇,偶像歌手朱维光,老牌演员谢呈铠。女嘉宾则有小花杨舒,凭借着《宋词》十六皇子妃和与夏明耀的“双耀”CP而热度不减,晋升准小花行列的池瑶,老牌歌手翟苏荷,选秀歌手欧阳熏。   很明显是青年和中年的搭配,并且名气有大小之分,能够吸引到足够的粉丝流量,又不会因为主角太多的喧宾夺主。   本节目是东旭台和青柠市当地的消防部门合作策划的,节目录制的前一天晚上,瑞和就坐上节目组的车——和其他三个男嘉宾同车,一起前往消防员宿舍楼。   跟车拍摄的有两个工作人员,一个负责拍,一个负责搭话。比如车刚开,一个工作人员就在镜头后活跃气氛:“哇现在是晚上十点,我们正要送四位男嘉宾到消防员宿舍去,明天就正式上班啦,大家紧张不紧张?”   吴旭陇笑着说:“很紧张,说实话为了这次录节目,我特地健身了半个月,希望节目过程中不至于搬不动消防器材。”   朱维光也不甘落后:“我特地补习了几天,如果录节目的时候说错什么常识,大家千万别笑话我啊。”   年纪最大的谢呈铠看着很和气,闻言笑着说:“我是什么都不懂的,你们年轻人一定要照顾我这个老年人呐。”   镜头给到了瑞和,瑞和说:“我记得谢哥十年前拍过一部《烈火赞歌》,在里面饰演的就是消防战士,这次录节目谢哥才一定要关照我们呢。”   镜头里,四个男嘉宾一片和乐,笑声不断,看着似乎已经是好兄弟了。   后面的车里,同样也是咖位最大的杨舒先发言,她画着淡妆,虽然已经二十九岁了,看起来还跟二十岁出头的女生一样。她对着镜头轻轻蹙眉:“我很紧张,不过对这次节目也很期待,希望自己表现得好。”第二个说话的是老牌歌手翟苏荷,她的声音清亮,状态很好,单单看外表肯定看不出她已经四十三岁了。“我一直都很敬佩消防员,觉得他们真的很辛苦,这一次能来体验他们的生活工作我觉得很荣幸,希望能传递好的价值观给观众。”   第三个发言的是准小花池瑶。她是甜美可爱挂的,风格和杨舒类似,不过她才二十三岁,看起来像个十八十九岁的邻家女孩。她双手紧握看着镜头:“我确实很紧张,我睡觉很死的,很害怕节目正式开始录的时候起不来,如果有情况我起不来,请节目组的哥哥姐姐们一定要把我叫醒哦。”   车上的工作人员配合地笑起来,纷纷表示没问题,一定会叫她,还问:“你是要湿毛巾敷脸还是在你耳边敲铜锣?”   池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不用这么麻烦啦,把早餐放在我鼻子旁边就行,我助理每天都在这么叫醒我的。”   “原来池老师还是个小吃货啊。”   车里笑声融融,杨舒也配合着笑起来,翟苏荷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容,欧阳熏也在笑,不过笑容很僵硬,嘴角好像是用胶布粘起来的一样。   最后,这个问题也没有再问欧阳熏,因为池瑶期待地看着窗外:“快到了吗?哇那个就是消防员的宿舍吗?已经熄灯了耶!”   工作人员就科普:“他们是十点就熄灯睡觉的。”   “管理好严格哦,真是太期待啦……” 第84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前面,瑞和提着一个小行李箱下车,被引导着进入宿舍区后来到自己的宿舍。   “宿舍是八人一室的,床位你们自己挑选。”   谢呈铠说:“那我就下铺吧。”   朱维光紧跟着说:“那我也下铺,我睡姿不好。”   所有人都挑选下铺,反正有八个床位,正好有四个下铺。   摄像头继续拍摄,于是瑞和就开始收拾东西,放置洗漱用具,洗漱好之后换了睡衣上床睡觉。其他三人也是如此,最后工作人员在镜头后说:“好啦,男嘉宾们要睡觉了,那我们明天早上再见吧。”结束语之后,摄像头关闭,工作人员指着门口上的摄像头说:“那个会整夜拍摄,不过你们放心,到时候只会剪一些素材,不会泄露你们的隐私。”   这在合同里就写好了的,众人也没什么好置喙的,只朱维光问:“能不能先关掉,我要做睡前护理,等我们真的都睡了你们再开吧。”   “可以的。”   房间就什么镜头都没有了。   “呼!”朱维光拿出手机拨号,“快点啊!”   吴旭陇也开始打电话:“动作快一点,我困了。”   瑞和听得一脸莫名,见他们还有事情的样子,便翻了个身朝内,不让灯光入眼。   “砰!”   门被撞开,刚酝酿出睡意的瑞和被惊醒,听声音越来越大便忍不住坐起来。   入眼是乌压压的人,他吃惊得说不出话。   “陇哥。”   “维哥。”   进来的人分成两派,各自围着自家的艺人转。瑞和恍若做梦地看着这些人给吴旭陇、朱维光卸妆、换衣服、做脸部按摩敷面膜……隔壁床的谢呈铠老师对他笑了笑:“我们睡吧。”   瑞和回了个笑脸:“好。”   重新躺下后,他还是觉得太梦幻了。屋里的动静不知道持续到什么时候,他困极,勉强进入睡眠。   不知道几点的时候,宿舍里再次吵闹起来,瑞和揉揉眼睛起床,又拿手捂住眼睛。宿舍里灯光大亮,吴旭陇和朱维光的助理们已经就位,正在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   瑞和见已经五点半,节目说过要六点起床的。于是也不睡了去洗脸刷牙。小小的宿舍里被六个助理挤得挤挤攘攘的,瑞和艰难地挤进卫生间,再挤出来。很快就六点了,工作人员来敲门:“我们要开拍了。”   刷刷刷。   助理一下子全部消失,关灯关门,门上的摄像头重新被打开。   “铃铃铃——”安静的宿舍里响起闹钟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起床啦!”大门也被敲响,工作人员在外面喊:“快开门,六点半就得到食堂,七点半就要在操场集合做新人培训了!”   宿舍里,众人假装被惊醒,开始了观众喜闻乐见的鸡飞狗跳的一天。   节目录制第一天,瑞和假装被吵醒,飞快地换衣服。衣服是消防员制服,他也没有化妆,只在洗脸后擦了点护肤霜放防干风,很快他们就赶着去食堂吃饭,真的可以说是狂奔。   扛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体力比他们好,根本不带喘的。吴旭陇很有综艺感,边跑还边夸张地说:“哇你扛着摄像机都不重的吗?有没有把我拍得重影了?”   摄像师说:“放心,没有把你晃重影,不过晃了三重而已。”   跑到食堂之后,吃早饭吃一半,女嘉宾也过来了,以瑞和的眼光看似乎没化妆,奔跑之后脸上带出红晕,看起来青春活力又漂亮。   “哎呀我们来吃了,还有饭吃吗?”池瑶探头看,然后看到了瑞和,“咦我觉得你有一点眼熟哎,我们是不是合作过?”   瑞和点头:“我在《宋词》里也有出演。”   池瑶瞪大眼睛,像只小鹿:“怪不得我觉得眼熟,这不是我们莲清哥哥嘛。”她一下子坐在瑞和身边,双手搭在桌上侧头看瑞和,“哇,我竟然有机会和莲清哥哥一起吃早饭,粉丝们有没有很嫉妒我?”她朝着镜头眨眼睛,狡黠可爱的气质满溢。   瑞和笑笑,说:“快去打饭吧,一会儿要去出早操了。”   池瑶皱皱鼻子:“好吧,我要吃饱一点,等一下才会有力气!”说着往打饭窗口跑。   等池瑶一走,朱维光就八卦地笑起来,挤眼睛挑眉毛,帅气的人怎么做表情都好看:“你们是那种关系啊?好小子藏得够深啊。”   语气和瑞和很熟稔的样子,可是天知道,从昨天晚上见面到现在他,他们是第一次说话。而且朱维光一下子就要给瑞和定下隐瞒恋情的石锤,他做偶像派歌手实在太亏了,该去做实力派演员才是。   开始录制了。瑞和心想,于是他露出一个惊讶的笑容:“没有,朱老师怎么会这么想呢,池瑶老师可是粉丝心中的女神,我可不想被她的粉丝打死。”   吴旭陇搭腔:“哎哟,这个我可是深有体会,前阵子总有不良媒体乱传消息,说我和孔老师是情侣,结果孔老师的男粉丝可生气了,一直私信我骂我是欺骗感情的渣男,真是冤枉死啦。”   这话一出,直接踩着朱维光起的话头澄清了绯闻,高低立显。   瑞和也乐得配合他:“孔老师?是演《烟笼寒水月笼沙》的孔倩颖老师吗?”   “是啊!”吴旭陇投桃报李,“你不是演了《宋词》吗,我记得你们这两部剧的收视率都特别高的,今年的大热剧就是被你们承包了。”   两人商业互吹起来,朱维光有些恼怒,顾忌着摄像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拿得起放得下参与进话题,一谢呈铠边吃包子边笑着看着,桌子上一下子其乐融融起来。   吃完早饭,他们就开始出早操,节目组的人说,如果没有事故需要他们的话,消防员一般都会练操锻炼,以及反复练习放水带收水带、爬墙跳跃等救援手段[1],追求高效和简洁。   “现在你们的任务就是一起做早操!”   瑞和跟着真正的消防员一起做运动,十点五分的时候,消防大队接到第一通火警求救电话。   “立刻出发!”   嘉宾们立刻跟着往消防车停靠场冲,参与了第一次救火行动,因为还没有正确学到专业消防知识,他们只跟在消防员身边做些打下手的活,瑞和就帮着搬水带,吴旭陇开始还帮忙疏散人群,结果被粉丝认出来,差点引起围观,没办法只好先躲回车里。   这一天的录制确实称得上鸡飞狗跳,晚间回到宿舍关掉摄像头之后,朱维光抱怨连连:“我的嗓子被火熏得都快哑了,不行赶紧给我泡点胖大海。”助理忙应声去泡。   吴旭陇也在喊:“面膜!给我面膜!”   瑞和也觉得脸上火辣辣干拉拉的,那是长时间接近火场带来的后遗症,他带了一面镜子,此时就着灯光看自己的脸,就见两颊带着两团红,一做表情就觉得干痛。他赶紧去洗脸擦护肤霜,朱维光余光瞥见了,说:“你得先喷点爽肤水。”   “爽肤水?”瑞和困惑,“那是什么?”   “就是这种啊。”朱维光让助理拿给他,“就是这个,喏先喷然后涂乳液……你该不会连乳液都没有吧?”   瑞和有些尴尬:“我没用那种东西。”如果不是入秋了天干气躁,他连这瓶护肤霜都不会买。   “你这也太粗糙了,你经纪人也真是的,这些都没给你准备。你助理呢,怎么没来?”   “谢谢你啊,我回头就去买。”瑞和学习了一番年轻艺人该有的自我保养修养,深觉得自己之前确实太粗糙了一点,虽然他和工作室制定的未来发展规划是走实力派演员的路线,不过樊经纪说得也没错,如果能有流量也是锦上添花,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关注度,以后再慢慢转型实力派也可以。反正还年轻,有很大的可操作空间。   瑞和在收拾好自己的脸、擦好手脚之后就给助理小胡发短信了,询问男艺人保养的问题。   小胡差点要喜极而泣,东西她早就准备好了,就放在小溱湖别墅里呢。   “不好意思啊,那我回去就去看,谢谢你了。”   “不不不,我明天就给你送过去,哥你听我的,保养这回事宜早不宜迟,拖一天都是损失!我明天就去!”   第二天小胡果然抱着一个箱子过来了,打开之后是五层抽屉,里面摆着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瑞和只听了五分钟小胡的介绍就觉得头昏脑涨,宁愿去全文背诵《演员自我修养》。   小胡不以为意,摩拳擦掌,在看到吴旭陇他们的助理全程在线,遇镜头就隐藏之后,坚决要留下来:“不能让哥你输给别人!”   别人都带助理,就武哥没带,多没排面儿啊!   瑞和谢过她的好意,不过:“你一个女孩子来回跑太麻烦了。”吴旭陇和朱维光的助理听说都是住在保姆车里的,随传随到,他们工作室并没有保姆车。而且让一个女孩子独自在车里过夜,太危险了。   小胡还是不愿意,她被高薪请来做助理,可许多事情武哥自己就做了,根本用不着她,英雄无用武之地,她拿着高薪心里也过不去啊。跟的艺人脾气好待她好,她也想能帮上什么忙啊。瑞和好劝歹劝,说等他去拍戏时一定带上她,才将人哄走。   谢呈铠从外面进来,在楼梯口和瑞和打招呼:“你这脾气也太好了,助理就是来帮忙做杂物的,什么都你自己做还要助理做什么。”他也带了助理,不过一直在保姆车里没上来。   “现在我自己就能行。谢哥去喝酒了?”   “嗯,随便喝了几口。走吧上楼睡觉去,这节目真是……都睡不够。”   就这样,瑞和在青柠市录制了半个多月,录完之后瘦了五斤,人都黑瘦了。樊骏理看得直皱眉,不过还是说:“这样也还行了,下个月正好进组《温暖的光》,你现在的样子挺符合角色形象的。”咔擦咔擦给瑞和拍了二十几张照片,精挑细选地挑了两张放到瑞和的微博上,“来说几句,写完先别发让我看看。”   瑞和就写文:感谢《消防英雄》节目组,让我亲身体验了半个月消防战士的生活和工作,我们的安全平稳生活离不开他们的守护,很期待节目到时候剪辑出来的效果,希望大家能看到我和其他嘉宾们传递给你们的积极向上的能量,让我们向消防战士们致敬。   “很好,就这样发吧。”樊骏理对瑞和的文字编辑能力更加肯定了,打算慢慢放手让艺人自己发微博。工作室掌控微博,是怕艺人乱发表言论崩人设或是惹祸,既然艺人自己靠谱,工作室就能省点心。他还开玩笑:“你这说话水平不错啊,要不以后工作室的公关文也给你负责了。”   “行啊,给我记一份工资就行。”瑞和笑着回。 第85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樊骏理笑了:“好了不说这个,我跟你说一个好消息,《深宅大院》的收视率一路走高,口碑发酵得很不错,我给你运作了两次热搜榜尾巴位置,你看看你的微博粉丝数。”   涨了两万多粉丝。   “你先休息两天,我给你约了网媒采访,《深宅大院》剧组下星期一要上节目,给你发出邀请我也应下来了,节目是《娱乐面对面》,注重访谈加玩游戏的,资料我一会儿发给你,这几天你先看看吧。”   “这个节目我看过,之前《宋词》的主演和主要配角也去了,是很放松的一款节目。”   “没错,台本也很简单,主持人很有分寸,只要提前打好招呼不要问哪一些敏感话题,他们就一定不会问的。去年深津台出现的那档今夜无眠,太低俗了,什么敏感问什么,打的什么主意谁不知道似的。”   樊骏理说着翻了个白眼儿,很瞧不上那档节目。在他看来,访谈和综艺都要有一个度,即便是敏感话题也有先双方达成一致才好问,不然多尴尬。恰当的敏感话题能够拉进艺人和观众之间的距离,过多的曝光却有弊无利。想想看,以后哪个明星发新歌了出新剧了,观众一看见他就想起当时在节目上深挖内心,大谈性生活,历数感情经历的那个他,哪里还能不出戏的?将一档卫视节目办成深夜党,不愧是叫“今夜无眠”,切~   瑞和被他逗笑:“可是那档节目收视率很高,虽然是十一点播,看的人很多呢。”   “你看看去的是什么人就行,一线的?二线的?二线尾巴里的有几个,其他的都是什么三四线十八线,为了博眼球才去的,这样的节目做不了高档次的。”樊骏理不愿意再提这个话题,“还有一件事忘了说了,我给你办一个粉丝见面会,场地已经批下来了,就在长吉大学的学校礼堂,目前从粉丝群回馈回来的消息是已经有六百人确定会到场,时间就在明天下午,你赶紧休息养好精神,对了敷个面膜再睡。”   “好,明天见。”   粉丝见面会啊。瑞和想起之前参加地推活动时,那个举着他名字牌子的女生,以及响彻耳边的叫他名字的声音。   如此的喜欢,直白得让人感动。   为了答谢粉丝对他的喜欢,他认认真真地洗脸,然后严肃地给自己敷了一层面膜。   第二天早上瑞和六点就自然醒了,怎么也睡不着之后他就去跑步了。他住的别墅群叫做小溱湖,是因为半山处有一个叫做小溱湖的湖泊,水清浅冰凉,像一面嵌着的镜子。而这座山其实名字叫做京郊圩山,这山上不止有小溱湖这个别墅群,其他零星的私人别墅有不少。山道每天都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现在时间还早,昨晚积攒的落叶铺了满地,在这样的山道上晨跑颇有诗情画意。   跑步到林间之后,他又在林间高声朗诵和念台词,一个小时后他回到别墅,阿姨刚到正在做早饭,见到瑞和就和他打招呼:“柳先生早上好。”   “陈姨早上好。”   “今天早上吃瘦肉小云吞和蟹黄粥行不行?”   “很好啊,一听就很好吃。”   吃完早饭后不久,樊骏理也起床了。“我让珍姐和小胡九点过来帮你做造型。”   不到九点,珍姐和小胡就前后脚到了,瑞和卧室隔壁卧房被改造成他的服装间,本来里面就有不少衣服了,珍姐过来又搬了一大堆过来。“服装间里面的常服比较多,平时穿穿就行,今天我带来这些是正式场合穿的,过一阵子《深宅大院》大结局,一定会有庆祝酒会,都是借来的,等你名气上去自然就有品牌找你代言,到时候咱们连租借费都能省呢。”珍姐还开起玩笑。   瑞和闭着眼睛让珍姐化妆,也笑着说:“那我可得努力了。”   “可不是,下午的粉丝见面会好好发挥啊,粉丝这种群体呢是很容易满足的,她们喜欢你,也许是因为你演了什么角色,也许是看中你的脸,有的粉丝可能被你的谈吐啊做的事情啊圈粉,数不清的,你就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她们面前,让她们看看光彩夺目的你,给她们带来好心情,这就是一个初步成功的爱豆了。”   这种说法挺新鲜的,瑞和听得全神贯注,还问:“初步成功的爱豆?那还有更成功的呢?”   珍姐边说话边化妆,一心两用非常厉害:“更成功的啊?你前阵子不是和吴旭陇一起录节目吗,你觉得他怎么样?”   吴旭陇?   瑞和还是很有好感的,吴旭陇不比朱维光,总是喜欢主动说些挑事的话,那些话也不明显,听起来像开玩笑的,可是身处这个圈子,许多话是不能随便应的,因为被报道出去后会被当真,特别是男女关系,更是雷区中的雷区。朱维光很喜欢说这些,比如说他和池瑶关系不一般啦,还打趣吴旭陇和小花杨舒很般配啦,英雄救美啦。   演艺圈里,炒CP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要当事人想炒,那才是好CP,当事人不想炒,那就是添乱。很显然,吴旭陇是不想在这档宣扬正能量的正经节目里炒CP的,杨舒亦然。节目录制到后面,朱维光倒是和池瑶玩起了暧昧。   瑞和挑挑拣拣说完,珍姐就笑了:“我有个姐妹以前给吴旭陇化妆过,跟我说那是一个将偶像当职业的人,他每天都要拾掇自己的脸,每次出现在镜头前都精神百倍,听说拍戏的时候也和敬业,对粉丝也很温柔,这样粉丝既然喜欢他的人,又能从他的作品里看到他,这样就算中级成功的爱豆了。”   “那高级成功的呢?”   “那就得加上影响力。身为爱豆,深受那么多人的喜欢,他对那些粉丝是有引导责任的,如果能够将自己的社会责任担好,在作品里好日常行为里给粉丝传递正面积极的观念和精神,那就是最成功的爱豆了。”   瑞和若有所思:“我懂了。”   化好妆好,瑞和去换衣服,珍姐出去倒水喝,见到樊骏理正在看电视,笑骂道:“你倒好,让我去做职业导师,自己却在这里逍遥。”   “弄好啦?”樊骏理让她过来坐,“有苹果胡萝卜汁和鲜橙柠檬汁,你要哪个?”   “我喝白开水就好。”   樊骏理就殷勤地帮她倒:“珍姐,这不是能者多劳嘛,我不能每天盯着他念念念的,怕他听多了烦,偶尔你给他讲讲还能换换口味,新鲜。”   珍姐喝了一口水后说:“我看柳老师是很能听得进话的人,他心里有一杆称,你跟他说什么他都会自己思考,以后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跟他说吧,我说话笨,照搬地说可能说漏了重要的点。”   “好吧,那下次我直接跟他讲。”   “这样就对了,我看柳老师是个正派人。”她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也是奇了怪了,柳老师才二十二岁二十三岁吧?”   “二十三岁。”   “对,二十三岁,可那气质也太稳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乱是吧?他就给我这种感觉。”   樊骏理一下子就笑了,笑得眼睛的细纹一层叠一层的:“对!我当时不是正在寻摸年轻艺人吗,一眼就看中他了,一下子我就想起我二舅爷,也许等他老了就该是我二舅爷那种感觉吧,提着鸟笼遛金毛。”   珍姐是知道樊骏理的家世的,其实她是樊骏理母亲读高中时的同学的女儿,两人关系很亲近,听樊骏理这么说她也压抑不住笑意:“这次你好好工作,培养出一个大明星来。”   “那是当然啦,不然我开工作室干嘛。我算是看清楚了,这艺人首先一条就得人品好,只要人品过得去,以后出岔子的可能性就低。不然的话长得再好演技再好又有什么用?闹出点过不去的事情,高楼平地起高楼瞬息塌,没有用。”   中午一点左右,瑞和就被接送到长吉大学去见粉丝了。计划是两点开始活动,瑞和在后台时小胡高兴地对他说:“已经有好多人啦!”还把自己拍的小视频给瑞和看,“看!都是你的名字!”   瑞和的眼睛弯弯:“挺多人的啊。”他看看窗外,现在虽然是十月中旬,可是下午一点多太阳还是有些晒的,礼堂里人一多肯定气闷。“你跟保安说一说,劳烦她们费点心看着点秩序,别出现意外。再去买点水来,请保安和粉丝们喝。”将自己的钱包给小胡。   小胡嘻嘻笑:“那我这就去买,买冰的吗?”   “行,冰的。”   两点的时候,主持人上台。主持人是长吉大学的大学生,暖场之后就将瑞和请上来,瑞和刚上台就听到一阵激动的叫声,不管经历过几次,每一次他都觉得震撼。   这种许多许多人喊着自己名字的体验,真的让人觉得梦幻又无措。   “谢谢你们能来长吉大学看我,也让我看看你们。”瑞和先鞠了个躬,“谢谢你们的支持,今天很高兴能来这里开粉丝见面会,希望今天大家都能度过开心的一天。”   台下粉丝配合地鼓掌,主持人笑着说:“那今天柳老师可一定要好好配合我们玩游戏啦,不然的话粉丝可不让你走。”   “可以的,那现在就开始玩游戏?”   “不不不。”主持人说,“在游戏开始之前,我要先对柳老师进行一个小采访,问题都是搜集现场粉丝的,铛铛铛就是这个箱子里!”台下粉丝激动地叫起来。   “对啦,就让柳老师自己抽,抽到哪个回答哪一个怎么样?”   瑞和抱过红色的箱子伸手摸了摸,入手是厚厚一层的纸块儿,他掏出一个来看,主持人大笑:“拿出来就必须回答哦!”   灯光下,瑞和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靠舞台近的粉丝能够看到他扑闪扑闪的眼睫毛,眼神闪动间似乎藏着许多羞涩,于是她立刻喊:“是什么问题啊?”   其他人也跟着喊:“是什么问题啊?”   瑞和咳嗽一声看向主持人:“要不我重新换一个吧?”   主持人问台下:“可不可以换啊?”   “不可以!”台下粉丝异口同声。   “那就不可以哦,今天粉丝最大,你要听她们的。”   “好吧。”瑞和又咳嗽一声,刚要说答案,主持人却说:“要先念题目哦。”   瑞和揉揉额头,看向台下的樊骏理,樊骏理点点头,瑞和却看出了幸灾乐祸,他叹口气,念:“请问柳老师,今天的,穿的是什么颜色的内裤。”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震耳的笑声和起哄声中,瑞和简短地回答:“黑色的。”   说完,他恨不得钻进洞里去。   这是什么粉丝见面会啊! 第86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二合一)   瑞和美丽的梦稍稍破碎了一些,等粉丝见面会开完坐上车回小溱湖,他已经彻底梦碎了。   车上,小胡一直在偷笑。她觉得武哥太逗了,她在心里偷偷记录武哥脸红次数:被粉丝问题询问内裤颜色时,初吻在不在时,最近一次负距离接触是什么时候等等……“噗。”她赶紧捂住嘴。   “小胡,我听见了。”   “对不起啊武哥。”小胡道歉得很真诚,不过八卦起来也很真诚,“武哥,你回答的那些问题,都是真的吗?”   瑞和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根本不想回答。   驾驶座上的樊骏理咳嗽一声:“小胡啊,你赶紧预约一下漫香园,看还有没有位置。”   “哦哦好的。”   吃过饭,樊骏理还给瑞和做思想辅导:“习惯了就好,她们没有坏心的,就是好奇想要了解你。”   “我知道。”瑞和叹口气,“是我没反应过来。”他是真的没想到,那么软的女孩子,竟然能问出这样犀利的问题,说是目瞪口呆也不为过。   “还是那句话,习惯了就好。这还是你的粉丝呢,以后你还会有黑粉,黑粉说的话可不止让你害羞这么简单了,他们会让你想爆炸和他们同归于尽。”樊骏理传授自己的经验,“脸皮厚一点,以后你还要拍吻戏和床戏,到时候你比女演员还要害羞怎么办?”   瑞和:“……”他搓搓脸,“我知道了。”   回头樊骏理还是不放心。   自己带的艺人纯情挺好的,不会闹出两性关系的丑闻,就他知道的圈里那个叫做夏明耀的新晋小生,表面看起来阳光大男孩,私下底性生活乱得要死,那样的艺人饶是现在如日中天非常火,以后若是在这方面崩盘,是真的会瞬间糊穿地心的。毕竟他有的是男友路线,粉丝几乎都是女友粉。   不过,太纯情也有烦恼,怕轻易在这上头跌跟头。   发愁的樊骏理想了想,有了主意。   于是睡觉前正在笔记本上看下一个网媒采访台本的瑞和,邮箱突然提示有新邮件。他见发件人是樊骏理,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文件,结果下载之后,他对着那15G的文件夹,差点把笔记本扔了。   网媒采访之后,再休息几天就是《深宅大院》的大结局了,瑞和守着看了一晚上。   回来报仇的女主角和与她身份对调的男主角相爱了,而大太太也因为深觉对不起女儿,更因为这一年来陆府里的怪事而身体衰败,多重打击之下精神恍惚,在某一天跌入井里,像她当年对待的某个姨太太一样,溺毙于井底。   藏污纳垢的陆宅令女主角深感厌恶,从小被培养着成为继承人,却同样也深受后宅倾轧、接连与兄弟对立你死我活的男主角也对这样的生活厌倦了。两人一起离开了这个如同吞人巨兽的陆宅,踏上远赴海外留洋之路。多年之后两人响应国家号召返回故土,为国家的新建设贡献力量。而金钱和权势交织下,舍不得挣脱的人还在里面挣扎,渐渐地污黑自己的眼睛和心,天要他灭亡必要使其疯狂,疯狂的人们争着斗着,最后不知道是哪个人点了一把火,将陆家后院烧了个干净。   “这个结局挺好的。”樊骏理说,“你是怎么拿到这个剧本的?”这可是难得的好剧本,剧情都在陆家后宅里展开,却没有拘泥于宅斗这样狭窄的角度,反而升华出对人性、对亲情的思考和反思,对金钱至上价值观的批判。整体立意确实很不错。   “之前拍《宋词》的副导演给我介绍的。”瑞和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樊骏理在惊讶极了:“你竟然还有这种本事!”   《宋词》啊!《宋词》是今年出了名的考据精良古装正剧,它的实际礼仪顾问竟然是自己带的艺人?   “你不是百花戏剧学院的吗?”   “是啊,历史研究是我的个人爱好。”见樊骏理这样吃惊的模样,瑞和终于有一些些解气了,天知道那天他打开其中一个视频时受到了多强的冲击。   不过樊骏理这人心里接受能力超级强,接受自家艺人这个新设定之后,很快从中找到可以营销的点,他看着瑞和,难掩激动地问:“你知道央视正在计划一个新节目吗?OK你不知道很正常,我给你介绍一下。”   原来央视某少儿频道正在策划一个新节目,以古代礼仪为主题,意图让儿童少年在体验古代礼仪的过程中,感受礼仪的魅力,塑造讲礼知礼的品质。   “这是少儿节目吧?”   “没错,不过没关系,我们的计划不是走火热热的流量明星路线,这类节目没办法给你带来许多关注,不过能刷国民好感度,也有利于拉高你的档次。”樊骏理越说越觉得有门,“跟央台的关系好,以后对你有好处。”   瑞和已经习惯樊骏理这样分析利弊,即使有些不赞同这样功利的想法,可他也不会矫情地说“不”。   樊骏理是在为了他打算他,他都明白的。   “这样的节目,我能上吗?”不是说是少儿节目,他这样的超龄儿童不合适吧。   “所以我得去打听打听,儿童教育节目嘛,总要有导师存在的。”   樊骏理行动力很强,立刻就去打听了。   这款节目不是圈内艺人竞争的主流,根本没有人打听。樊骏理很快打听到这款节目确实会邀请导师,计划邀请大学历史系教授。他鸡贼得要死,往上递消息:“历史系教授都专注学问,也许和孩子代沟比较深吧?年轻一点的助理来协助会好一点吧?”又说,“就算是儿童教育节目,也需要关注度吧?不然的话没什么人看,教育作用也不大啊。”   传完话神清气爽地下楼。   瑞和好奇地看着他,也没有问他是怎么有这么多门路的。   三天后,瑞和与《深宅大院》剧组一起上“娱乐面对面”,这是他第一次上电视节目,发挥得还算顺利,离开电视台的时候樊骏理对他说:“这样就行,你是配角,主角才是主角。”   嘉骏工作室恰当地将瑞和的热度维持在合适的地方,他的微博粉丝数稳步小额上升。粉丝大部分都是演技粉和事业粉,粉头是工作室在最早期就派下去的,很忠实地实施工作室的固粉计划。   不要激进,不要拉踩,拒绝人设,不要乱组CP等等等,强调关注演员作品。   因此,瑞和的粉丝群体数量真不多,到现在他的微博粉丝才十万出头,与当红小花小生偶像艺人动辄上百万的粉丝数相比,根本没有可比的空间。   不过,不管是瑞和还是樊骏理,对此都比较满意。   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谈话的时候,樊骏理说:“我想成为最牛逼的经纪人。我实话实说,我调查过你,我相信我们的规划是差不多的,我觉得一个艺人,一定要有足以立身的本事,那些炒作出来的数据带来的名气,不是我的追求,你觉得?”   瑞和说:“我想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演员。”照他的理解,能做到家喻户晓的演员,也就和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差不离了。   两人的目标达成一致,因此合作愉快。   十一月,瑞和进组《温暖的光》,这是迄今为止他得到的最大的饼,无论是制作班底亦或是今后的播出平台,都算得上顶尖。   樊骏理还说:“这电视剧就是冲着拿奖的。”   《温暖的光》拍摄的是群像,没有超级英雄,却每一个人都是英雄。瑞和专心拍摄,期间樊骏理没有给他接任何活动,直到十二月中旬,金牡丹奖公布第29届的奖项提名名单,《宋词》喜提三项提名,分别是优秀电视剧奖和优秀男女演员奖。十二月二十六号会举行颁奖典礼,樊骏理立刻和剧组取得联系,定好瑞和那一天会和剧组一起去参加典礼。   在他看来,这次的典礼是一定要蹭的。   提前和剧组请好假之后,瑞和穿得精精神神地出席了第29届金牡丹奖的颁奖典礼。同月二十九号,2013年国剧盛典开始录制,这是第十三次举办,今年更加盛大。国剧盛典由长城卫视主办,被民众戏称为“排排坐分猪肉,每人都有”的超级温暖大典,来的人都不会空着手走,对新人也非常友好。   瑞和凭借着参演过《宋词》陈莲清、《深宅大院》陆六少爷,并且这两部电视剧分别在前半年后半年播出,又有一定的名气和热度,因此也接到了邀请。   樊骏理的庞大人脉再次发挥作用了,打听到消息:“你是陪跑的,最有希望的最有潜质新人男演员,已经定下是薛敬鹤。”   2013年上半年那部《烟笼寒水月笼沙》,新人演员薛敬鹤搭档小花孔倩颖,演绎了一段唯美的古代爱情故事,薛敬鹤凭借那部电视剧一炮而红,风头从年头冲到现在年尾,眼看还有继续往上飞的架势。   “定下他才正常,樊哥你放心吧,我看得开。”   “呼。那就好,成了,到时候打扮得帅气去坐坐,这都是必经之路。”没红之前的必经之路。   年底是各类活动盛典集中的时候,瑞和只去了金牡丹奖和国剧盛典,别的都没去,樊骏理虽然也让他去蹭,增加曝光,可也说:“那些不入流的蹭了也没用,还是专心拍戏吧。”   在这方面瑞和的观点和樊骏理一样。   在拍摄《温暖的光》过程中,瑞和完全没有作品出来,也没有任何商业活动,粉丝渐渐流失。直到一月末,东旭台的一款新节目开始预热打广告做宣传,瑞和才跟着再次有了热度。   《消防英雄》名字直白通俗易懂,打的广告也朴实诚恳,男嘉宾这边有吴旭陇和朱维光,女嘉宾那边有杨舒和池瑶号召粉丝流量,其他的嘉宾比如谢呈铠和翟苏荷都是老演员和老歌手了,各自有一批死忠粉,因此刚发出定档广告,粉丝们一起用力将消息顶上热搜。   樊骏理跟瑞和分析:“吴旭陇一直被黑粉说是奶油小生,娘娘腔不像个男人,这一次参加这个节目,他一定要洗掉自己身上不够男子汉的标签的,最不济也要拉拢路人的好感度,朱维光三个月前被爆酒驾,被他的经济公司压下来了,这次也是带着目的来的。至于杨舒,她为什么来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池瑶肯定是为了洗掉身上娇娇女嗲女的黑称的,她太娇太作了,再不收敛的话以后接到的都是作女女一号,她的经纪公司肯定不想这样。咱们就跟紧谢老师和薛老师的步伐吧,他们都是老江湖了步子肯定稳。”   因此,在通稿满天飞,比如吴旭陇家就买了“吴旭陇展现男友力,背人出火场毫不费力”,池瑶家买了“为了救火池瑶从不喊累,瘦了七斤”,朱维光家买了“消防意识随时到位,朱维光录制消防英雄游刃有余”等等通稿,嘉骏工作室正经地转发了节目组的微博,又打了广告,别的都没买。   瑞和仍然在片场拍戏,他拍得有些压力,因而樊骏理只稍微说了一下新节目开播的事情,别的不敢多说去占据瑞和的精力。   为什么有压力呢?   剧组里演技派太多了。   瑞和进入剧组,就像误入海洋的草鱼,许多戏都被前辈们压。也不是说前辈们故意压他,而是气场在那里,导演一喊“action”,前辈们就像瞬间换了一个人,无论是台词功底还是眼神亦或是肢体动作,无一不在诉说着精湛。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出绝妙的戏里那个旁观的,无关紧要的人。   磨合许久才勉强抓住前辈们的气场,不至于在镜头里“毫无存在感”——这是来探班的樊骏理的原话。   “你也别灰心,好好学习。”   瑞和也深觉这是一次学习的好机会,因此即使没有戏也一直蹲在片场,不停地看不停地听,晚上回酒店就对着镜子模仿练习,寻找其中的精髓,有时候有一丝收获就会高兴得睡不着。   这样下来,加上拍摄难度大,奔跑是常态,爬楼是日常,瑞和很快就变得黑瘦黑瘦的,看起来却更加符合人物形象了。   《温暖的光》,讲的是赵家三代人都从事消防员工作的故事,大到救火救人抢险救灾,小到帮忙撬锁找狗狗,身为消防员的自我价值肯定以及对社会价值的追求,都体现在剧集里。瑞和饰演的不是主角,而是男主角的同事之一,平时多做背景板,人物设定是沉默寡言的年轻消防员,因为女朋友对他工作的不理解和不接受而最后分手。   因为是同事设定,许多男主角出现的场合他都要出现做背景,所以即使台词不多,瑞和也愣是从开机拍到杀青,见证男主角从不理解祖辈父辈的人生追求,到在消防生涯中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最后成为一名合格的消防员。   电视剧杀青的时候,已经是2014年5月,连春节瑞和都是匆匆回去一趟,大年初九就返回片场工作了。   拍摄周期近半年,好在瑞和之前勤跑剧组,勉强有存货可以播。四月份的时候,《快!投篮了!》在千雀视频网播,俊男美女青春活力的清新偶像剧吸引了许多观众,网播量一周破七千万,最高单日网播量曾破两千万,这对一部小成本的青春校园偶像剧来说已经是大赚了。   瑞和在片场太忙,樊骏理就帮他做主了,微博上宣传都做到位,该配合的转发就转发,瑞和无法去跑宣传,樊骏理还让小胡给他录了一段视频放到微博上。   眼见《快!投篮了!》网播量每日都在增加,樊骏理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苦恼。珍姐笑骂他:“你就等着笑吧!做这苦样子给谁看呢。亏得柳老师靠得住,没签约之前自己找的剧都靠谱,没出什么无法挽回的黑历史,就这样,你就该偷笑啦!这种披着谈恋爱皮子的校园偶像剧怎么啦?多好啊,看把柳老师拍得多帅,粉丝都多了可剪辑的素材。”   樊骏理被这么一数落,冤都冤死了:“我没有啊。”   “那你皱巴巴着脸干什么?”   “我生气。《消防英雄》第一季不是反响不错嘛,东旭台有意做成系列,今年已经在筹备第二季了。”   珍姐奇怪了:“这不是好事儿嘛。”   樊骏理说起这件事就咬牙切齿:“要还是请从武做嘉宾,我肯定高兴了。这人怕出名猪怕壮,消防英雄第一季小爆,第二季盯着的人就多,我听到要拍第二季的消息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为什么电台那边没给我递消息?打电话过去问,呵,搪塞我 ,我给我罗叔打电话,罗叔说有一个很火的流量想上这个节目,谢老师和翟老师都是圈里老人了,特地请来压场子的。吴旭陇和朱维光他们就别说了,要是敢换掉他们,粉丝就得把电台搞疯。”就剩下他的艺人和那个河参娱乐的欧阳熏好拿捏。   “他们两个都被换了。”罗主任也没办法,现在台里有更好的嘉宾选择,他无法干预。“如果是这样我也不会烦恼,现在从武在片场拍摄,可以说曝光只能靠这些以前拍的作品,《快!投篮了!》的网播量是不错,可现在从武只能靠着这个剧维持曝光,我心里不好受。”   珍姐吃惊地问:“谁啊?”   “宋南博和阮淇铃。”   “宋南博?”瑞和也有些吃惊。饶是樊骏理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坏心情,瑞和有空闲的时候也会看看自己的社交账号或是给自己的亲人朋友打电话,这个消息还是广云亭告诉他的。   “都官宣了!你不知道吗?”   “我一直在拍戏,没听说。”   “我记得你和他还是不错的朋友吧?他怎么能这样?”身为同宿舍的室友,广云亭知道室友和宋南博在大一的时候还是时常有联系的,后来才渐渐少了。   瑞和结束和广云亭的通话后打给樊骏理,樊骏理叹口气:“本来我想等你杀青回别墅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别影响心情。”   “你不用担心我的心态,说实话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有些不好受,我很喜欢那个节目,录制的时候学习到许多知识,如果被别人顶替了我会很遗憾,不过肯定不会影响到我的拍摄。”   “那就好。”樊骏理知道得更多一点,都是罗主任跟他说的,“我记得宋南博是你前些年交际关系里的一个,是吧?”瑞和签约嘉骏工作室之后,为了方便工作室以后进行工作,瑞和已经将自己大学四年来的主要交际关系做了交代。“宋南博你应该比我知道得还多一点,他的确也需要这一次的节目来改变形象。”   瑞和沉默了一会儿:“你说得没错。我一直都有心理准备,只是被顶替了嘉宾名额而已,我看得开。”   “不,我要说的不只是这个。”樊骏理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有可靠消息,宋南博那边在和东旭台做交涉的时候,是点名要顶替你的名额的。从武,如果是他那方说要进节目,台里决定撤掉你,这没什么,可如果是他那方针对你……从武,你就要掂量一下和他的交情,防止以后被坑了。”   瑞和这下子才是真的惊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会吧——”   然后自己醒悟过来。   他和宋南博从他读大二的时候就陆续断了连续,直到现在已经有快三年没联络了。人心易变,没什么东西是“不可能”的。   瑞和开始想宋南博这几年的模样。宋南博童星出道,十五岁那边拍摄的《凌霄剑恩仇录》剧火人也火,被称贡献了“神仙演技”的宋南博自然也一炮而红,一直辗转于各个剧组。年少时,两个少年人一起拍过戏,后来也加了QQ,偶尔联系联系,高中的时候,宋南博说:“好累啊,拍戏累,读书累。”   他太忙了,剧组连轴转,广告不停拍,学业都顾不上。   瑞和读大一的时候,宋南博读高三,正是在最后冲刺的时候,那个时候二人联系得最多,瑞和总鼓励他,他也对瑞和倾诉学习上的烦恼。   “我的经纪公司我考长河电影学院,我妈让我考百花戏剧学院,说更专业。唉!我下个月就开始艺考了,希望都能考上吧,到时候他们再去讨论,不管了!”   在那之后,二人的联系就更少了,瑞和不知道他考得怎么样,也不敢去问怕让宋南博更紧张。后来,他才从娱乐新闻里知道,宋南博不仅没过长河电影学院的艺考,也没过百花戏剧学院的艺考,最后被载承艺术学校录取了。   媒体们如同嗅到腐臭味的苍蝇蜂拥而至,纷纷报道:“童星的陨落,宋南博成现代伤仲永”“独孤泓扮演者宋南博相继落榜百花长电”等等,吸干宋南博身上艺考的新闻价值,如同节日狂欢。   每一年艺考,都是童星出生的艺人最受关注的时候。考得好自己粉丝夸媒体夸人人夸,俨然是明日新星,考得不好……那自然是被嘲讽,嘲讽学渣,嘲讽吃相难看狂接戏没有沉淀导致高考落榜等等。   只要考得不好,就有百般千般的难听的话等着你。   瑞和那年高考时获得的关注很少很少,只有当地媒体采访一下省文科状元,那年他饰演的少年信林并没有给他带来很多的关注,又因为后续他没有匹配的活动和戏接档,那一点点热度早就烟消云散。   可宋南博不一样。他是童星,听说从五岁就开始排广告,因为长相可爱又听话,合作起来很顺利,深受广告商和剧组的喜欢,他的母亲就是他的经纪人,在同样一部《凌霄剑恩仇录》中,宋南博是戏份很重的男配角,还是人设复杂鲜明的反派角色。十五岁的天才少年贡献了出彩的表演,足以让他收割名气,青云直上。   宋南博高考不顺利,分析的人很多,流传最广的说法是他太过度消费成功的“独孤泓”角色了,后续请他去拍戏的,许多都是相似的角色。   很难说宋南博后来艺考接连失利没有其中的原因。   “我明白了。”挂断与樊骏理的电话之后,瑞和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宋南博。   他想亲耳听听这个少时朋友是怎么说的。 第87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宋南博接通了电话,两人寒暄几句后,瑞和恭喜他成为《消防英雄》的新嘉宾。   宋南博自从读大学,就不再和瑞和联系,两人只有春节的新年祝福而已。这次瑞和打电话给他,宋南博表现得很高兴,还说:“是啊,我看过你在节目里的表现,真是非常地好。这次我们可以一起录节目啦!我们除了一起拍过凌霄剑,还没有再合作过呢!”   瑞和含笑听着宋南博说话,似乎久未联系,宋南博有很多话和瑞和说,从自己的学业说到自己的工作,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的话太多啦哈哈哈,你是不是也在忙?我听说你在拍《温暖的光》,这个资源很好啊,你一定要好好加油。”   “嗯,我们都要加油。”瑞和笑着,眼睛却看着虚空。“有时间出来见面吗?我要杀青了。好吧,那你加油,下次再聊,好,再见。”   “武哥,你没事吧?”小胡见他打完电话走出阳台,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瑞和摇摇头:“没事。”   他坐到沙发上没说话,小胡有些担忧,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和宋南博打完电话后心情很低落的样子。”   新消息跳出来:“你别多说话,照顾他的生活就行。”   “明白。”   夜晚,小胡到隔壁睡觉,瑞和小声问系统460:“你说他是什么心态呢?”   系统460有些为难:“宿主,人类的感情和思维,是我最无法理顺的东西。”   “抱歉。”瑞和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黑暗,窗外树荫婆娑,吹进来的风是凉的。   “宿主,你很伤心吗?”   “没有。”瑞和再次翻身,最后坐起来。“我只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转变……不管是池瑶还是朱维光,我从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是现在的样子。可是宋南博——”他们在少年时认识,他见过对方单纯的一面,见过对方被导演说得灰心,抱着他哥哭的场景。   刚刚的宋南博在心虚,瑞和听得出来。他一心虚,就显得话多。说了那么多话,看起来似乎显得意犹未尽,自己约他出来见面却又拒绝,说自己也在片场,也不说哪天杀青后再约。   “宿主,你不要太伤心,他不把你当朋友,你也不要他不就好了。”系统460的想法很直接。   瑞和一下子就笑了:“好,我不要他了。”   “这就对了。宿主,已经十二点了,你应该睡觉了。”   瑞和看了看时间,果然快十二点了,他将宋南博的事情抛到脑后。时光易逝人心易变,多想无益。   五月中旬,剧组杀青,瑞和参加了杀青宴,在宴席上和饰演男主角祖父的老前辈姚惊涛相谈甚欢。姚惊涛前辈已经七十二岁,获得过华国电影表演艺术学会奖的终身成就奖,本人非常慈祥和气。瑞和很敬佩对方的表演艺术,经常请教对方问题。   “你有这份学习的心很好,人嘛要活到老学到老,你看我都这个年纪了还在学,你还年轻,以后也要坚持才好。”   瑞和受教点头:“我会的姚老师。”   男主角葛修醇凑过来:“姚老师太偏心啦,总是偷偷地和俊峰说悄悄话,我不管我也要听。”瑞和在剧里的角色叫做郑俊峰。   姚惊涛年纪大了,性子越大地和气,尤其喜欢年轻人,他对葛修醇也是很喜欢的,笑呵呵地说:“好好,你也来,我也偷偷讲给你听。”   咔擦——   剧组的工作人员一直在拍照摄影,这些都可以作为以后宣传时候用的素材的。   《温暖的光》剧组在拍摄的时候就很和顺,杀青宴也其乐融融,瑞和很喜欢这样的团队。听樊骏理说,央视制作的电视剧班底大多都是固定的,合作了许多年的老团队了,剧组里的初始气氛就很好。又因为央视制作就是个金招牌,进来的演员一般也不会耍大牌,因此总体的氛围都是比较不错的。   杀青后,瑞和与室友们聚会,广云亭和常柠二人都来了,另外一个室友听说已经回了老家,要聚会就比较难了。他和室友们说起这次在《温暖的光》剧组里待半年,却丝毫不觉得时光流逝,过得十分充实的事情,感叹地说:“真希望能多多参加这样的剧组啊。”   广云亭泼冷水:“事实上,咱们待的剧组,十个里有几个撕,还有一个是撕X界的战斗机。”   “噗。”常柠一下子喷茶了,瑞和也忍不住笑,   “笑什么,我说得多有道理,就是粗糙了一点。”广云亭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都怪你们,怎么笑点这么低。”   笑过之后,广云亭继续说:“本来就是这样啊,演员之间撕,演员和剧组撕,我的天我一想起之前和王艺琨合作的那部剧,简直是噩梦,怎么会有那么作的人。现在的女孩子也是,只看脸,那张整容脸有什么好看的。”   “他真的整容啊?”   “是啊,现场看很明显的,他拍到后面,突然请假一星期没出现,导演三催四请地,好吧人呢终于来了,结果鼻子上裹着纱布。”   常柠:“哇。”   “没错,他竟然拍戏拍一半,跑去整鼻子了!不过我经纪人说是去修复了,你们说奇葩不奇葩。”广云亭灌了一杯啤酒,叹起气来,“不过人家有底气,又能怎么样呢。”合作的那部戏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他之所以还能记得这么清楚,不过是因为心有不甘罢了。他当时那么努力地试镜,得来一个男七号还当做宝贝,结果人家捏着男一号却可有可无,态度散漫,对比之下,很难不介怀。   “嗨呀,别说丧气话!”常柠开解,“你们两个都陆续签了公司了,以后的路都会好起来的。云亭,不要说我总是念叨你啊,你的心理素质确实不好,以前排小品你写不出剧本来还哭呢,不过现在毕业了,你得坚强一点。王艺琨那样的傻X,看不过眼就别看了,咱们往前看,总有一天你也会出头的。”   “唉知道了,谢谢你的鸡汤了。”   瑞和也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   “不说这个了,小武,你接下来有什么戏上的吗?”   “还没播的……应该就《军魂》了,郑导跟我说已经卖出去了,大概七月能播。”   “哪个台啊?”   “还是花楠台。”瑞和也觉得有些好玩。上次郑导的谍战剧《光影》在花楠台竟然收视率不错,双方建立起良好关系,这一次的郑导的新剧再次被花楠台买走。   “那也不错啊,至少能上星能播。”广云亭说,“我之前参加的剧,到现在只播了两个,惨啊惨。”   “我也堆积了一些剧,现在完全没有消息。”瑞和说,“现在一年拍那么剧,能出头的还是少数,咱们都耐心一点。”   杀青之后,瑞和有了一段时间休息。樊骏理在他进组这半年里也没闲着,帮他收罗了许多剧本,挑选之后就等着让瑞和自己挑了。   “剧本都差不多,顶级配置的到不了我手里。”他是有一些人脉,没人脉哪儿能开工作室啊,也不可能掏出一块央视制作《温暖的光》的饼来吸引瑞和签约。混这个圈子手里头没有人脉,那跟瞎子聋子没区别,你都不知道什么剧组在搭什么戏即将拍,那还混什么。   可这人脉能联系到资源,却不一定能让资源选定自己的艺人。   现在他拿给的这些剧本,除了有剧组投过来主动邀请的,也有他通过自己人脉拿到的,因此只要瑞和愿意,就有十成十的把握。   “咱们按照原计划,一步一步来。”樊骏理每次都要说这样一句话,就怕瑞和心态不稳,心浮气躁。“好的作品才是支撑名声最坚实的地基。”   “好。”瑞和每次也不厌其烦,老老实实地应好。   于是两个都心平气和的人一起研究剧本,樊骏理将自己的看法告诉瑞和,瑞和也说出自己的想法:“谍战剧和军旅剧,如果不是很好的剧本就不接了,这方面的戏我已经拍太多了,不好。”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瑞和翻着翻着,惊喜地发现两个眼熟的剧本。   在他的储物戒指里的小本本里,记录着从原身记忆里挖掘出来的信息。在原身记忆里,有一些比较有名的电视剧、电影的记忆。出名的作品在那段时间里有着铺天盖地的新闻宣传,因此在原身的记忆里还印象鲜明。   “你看中这两个?”樊骏理见瑞和将两份剧本挑出来放在一边,于是问道。   “嗯,题材我喜欢,一会儿再细看。”   瑞和将有印象的,未来收视率不错的电视剧剧本挑出来,不过除了最开始挑的两个,之后并没有再看到有印象的剧本。而且,这一沓剧本里,只有一个电影剧本。   “电影圈不是那么好进的,我这里虽然收到一些电影剧本,不过——”樊骏理撇撇嘴,“很不靠谱,我只留下这一个。”   最后,瑞和挑出了四个,三个电视剧本一个电影剧本。其中电视剧剧本一个叫做《深渊之上》,是小说改编的刑侦片,没有给出特定角色,只说随便瑞和挑。第二个剧本叫做《两小无猜》,是以历史人物顾长生为原型创作的,邀请他的是男主角。这两个都是原身记忆里爆过的电视剧,都属于中小成本制作,因此爆得让原身印象深刻。   小本本上的记录能一次性出现两个剧本在他手里,瑞和也觉得惊喜。本来他还想暗地里寻摸的,这下子省了不少功夫。   至于另外两个剧本却是他自己看着还行的,电影剧本是原创惊悚鬼故事 《见鬼》,请他饰演男一号,电视剧剧本则是翻拍长河里十五年前影视化过的作品《侠行漠西》,给出的角色是男三号。   “《深渊之上》和《侠行漠西》我也觉得不错,这两个你是怎么看的?”樊骏理问的是《两小无猜》和《见鬼》。 第88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两小无猜》是民国背景,主角顾长生是有历史原型的,他是一个学识渊博的留学生,这个留学生学成归来后以笔杆写出警世文章,和那个时代众多文学者一样为时代呐喊,为民族发声。而他令人佩服的不止如此,在私事上,他也提倡婚姻自由,反对盲婚哑嫁和封建包办婚姻,可是他同样也提出家庭责任的观点。他在出国留学之前就已经成亲,妻子是门当户对自小定亲的,膝下有一儿一女。   顾长生说:“父辈为我定下亲事,我自小将她看作我的妻子,当年我和内子结婚时,并没有半分不情愿。”拒绝了求爱的女士,与妻子相敬如宾,互相扶持。他还说,他们之间没有世人追求的那种强烈爱情,却有两小无猜一同长大的情分,他们之间有一种相互的责任。   因此,顾长生是后人,特别是现代女性比较推崇的文人之一,影视作品也多有以顾先生及其妻子为原型创作。   “这个角色已经被拍了很多,再创作也逃离不开那个框。”樊骏理没有否认的是,这个剧本确实写得好,将那种细腻的、相濡以沫的情感写得很出色,不然他也不会将剧本留下。但是,“这个剧本人设和你之前饰演过的陆六少爷很相似,顾长生前期也是清高矜贵的性格,从武,多次饰演同种类型的角色对你是无益。”   瑞和点点头。   樊骏理又指着《见鬼》剧组:“这个剧本是送到我手里的剧本中写得最好的,我看了剧组框架,大概也算完整。不过现在的小成本电影已经将惊悚片拍烂了,搞噱头的多得是,观众一看是惊悚片就先从心底看低,这是市场的大势。”   越说,樊骏理越想叹气。   这些剧本,他怎么看怎么不如意。可现阶段,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啊,即便这是他能筛选出来的相对优秀的剧本,也让他有些意难平。   可《温暖的光》这样的机会难得,如果不是因为他和女主角蔡秾有交情,打包将从武塞进去,还得不来呢。   他开导着艺人要心态平稳,其实他自己也有些不甘心。他带出来一个小花,一下子从头再来,落差是比较大。   听完樊骏理的分析,瑞和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两小无猜》的剧本写得确实好,虽然前期人设跟陆六的人设相近,中后期大方向还是不一样的。”又说《见鬼》,这次的理由更简单了:“它目前我拿到最好的电影剧本。”所以没得挑。最后他说:“《深渊之上》和《两小无猜》我都想接,翻拍的《侠行漠西》和电影《见鬼》,如果档期没有冲突的话就接,冲突就不要了。”   樊骏理这下子听明白,原来自家艺人看中的是刑侦片和民国剧。“行,以你的意愿为主,那《深渊之上》你想要哪个角色?男主角还是男二号?”   “男二号吧。”在人物设定上,男二号是反派,最终会被正义消灭,可瑞和实在很想挑战这样的角色。   “好,我这就去安排。”   这事儿立即定下来,不怪他着急,他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艺人好的,缺的就是一个能大爆的作品,不拍不上戏,就什么机会都没有。   很快瑞和就收到准确答复,《见鬼》这个月就能开拍,计划拍摄四十天。《深渊之上》剧组还没搭建完毕,大概也要年底才能开机,而《侠行漠西》和《两小无猜》拍摄时间撞在一起了,一个拟在七月初开机,一个拟在七月底开机,除非轧戏,不然必定会冲突。   “咱们不用这么拼,一个时间段里专心拍一个剧就行。”樊骏理让瑞和选一个,瑞和选了《两小无猜》。   合同陆续签订,条款都是樊骏理仔细看过的,当月二十九号,即2014年五月二十九,瑞和进组《见鬼》剧组,开始体验惊悚鬼片的拍摄。   市面上的粗制滥造惊悚片真的不少,假得不行的血,晃动的镜头,忽闪忽闪的灯,安静环境下时不时窜出来的诡异音乐或者充斥镜头的鬼脸,再加上必不可少的惊恐尖叫,混乱剪辑之下呈现出来的电影,也是不知所谓的大杂烩。观众被吓到并不是因为剧情,而是因为音乐和鬼脸镜头,这就是目前惊悚鬼片带给观众的感觉,看过之后毫无印象。   当然了,优秀的惊悚鬼片也不是没有,只是在市场上基数很大的烂片里,就显得如海中粟一样珍贵难寻了。   瑞和拿到的《见鬼》剧本,剧名常见没特色,一听就想象得到大概是什么情节,其实剧本写得很不俗。   故事发生在一个古宅子里,一群假期来冒险的大学生从城市里来到偏远的山村,踏进了这座当地人不敢踏足的古宅。故事的开头设定也很普通,大抵很多鬼故事都会发生在这样一个古宅/古镇/废弃别墅/鬼屋等等本身就带有惊悚色彩的地方。之后的情节却和普通鬼故事不一样,他们之间没有死人,没有人失踪,而是——多出一个人。   多出的这个人叫做秋小池,是一个甜美可爱的女生,可是所有人似乎都瞬间增加了关于这个女生的记忆,将女生当做自己的同伴。只有男主角阿楠觉得秋小池有些奇怪,阿楠是一个无神论者,可是这个神秘的秋小池出现在他眼前,让他的世界观产生了动摇。   在他的记忆里,他们进古宅的时候明明只有七个人!   阿楠和同伴说秋小池的怪异之处,可是同伴都觉得是阿楠太奇怪了。   “小池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就算你想分手,也不能说小池是鬼啊。”   阿楠悚然一惊:“我哪里来的女朋友?”   同伴跟看渣男一样看他,让阿楠百口莫辩。他眼睁睁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秋小池和同伴们谈笑风生,一起在古宅里探险,而每一次与秋小池的对视,都让阿楠寒毛直竖。   而在探险古宅的过程中,他们开始遇到灵异的事情了,他们在一间破烂的屋子里看到一具吊死的尸体,尸身已经彻底腐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胆子大的同伴开始拍照拍视频甚至和歪着头和尸身合照,阿楠恐惧地发现,正在尸体前合影的同伴,似乎与尸体的体型很相像。之后,他们陆续发现了枯井边的断头尸,老槐树上用鱼线吊着的风干的头颅,干枯的湖里挣扎向上伸着的,如同枯枝一样的手……年轻人们终于害怕了,看着没有信号无法报警的手机选择离开古宅,打算到村子里去喊人,可是进来得容易,出去却难。   崩溃的阿楠觉得自己看到了真相,一切肯定都是秋小池干的!她一定是鬼!   可是再一次再一次,同伴们都在指责他,说他心眼太坏了。小池这么美丽善良柔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鬼的?再说了,他们认识好几年,多年的老同学了,怎么能这么污蔑人家呢。   秋小池靠在女同伴肩膀上嘤嘤哭泣,女同伴侧着头拍着秋小池的头发安慰她,阿楠却发出恐惧到极点的叫声——他看到了女同伴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血线,那条血线随着女同伴的动作越来越大,越扯越大,最后咕噜一声,女同伴的头颅像被最最尖利的刀切断,滚落到了地上。   秋小池被喷了一脸的血,她惨叫一声跳起来,飞跳到阿楠身上。阿楠觉得身上挂着冰坨子,将他由内到外,都冻僵硬了。   因为拍摄的场地就在古宅子里,为了让演员们发挥得更自然,恐惧不停地叠加,导演是按照剧本顺序拍的。前期拍得还顺利,到恐怖事件出现就有些不好,有几个人演员总是演得太夸张,表达恐惧害怕只会瞪眼大叫。剧组里,加上瑞和,总共有八个演员,五男三女,里面瑞和与女主角秋小池的扮演者丛花、男二号是科班出身,其余五个有选秀歌手转型演员的,有在校大学生的,也有完全没有演艺经验的——这是投资方送进来的,饰演女二号小雪。   好在演员都年轻,导演脾气也好,不厌其烦地教啊导啊,剧组的气氛还行,拍不好就重新拍,表情太浮夸、灯光不过关等等,都能重新拍。让瑞和对这个剧组有信心的不止是剧本写得巧,在签合同之前他还跟导演交谈沟通过,这是一个小成本的电影儿,制作方是南派影业,拨入的资金有限,后续拉进来的资金也不多。导演对预算的计划就是在道具和场景以及后期制作上,因此留下来给演员的就不多。这也是柯道平导演看中瑞和的原因:有一定的名气,又是科班出身,片酬不高还专业。选中女主角丛花的原因也是如此。   因为选的演员省钱,制作上就会更精细一点点。   等到了剧组见到搭的场景和做的道具,瑞和就更加放心了。   《见鬼》剧组的道具做得是真的很逼真,那些尸体都是一比一比例做出来的,腐烂的皮肤和外翻的腐肉、尸斑、干涸的血迹,细节到假尸的指甲盖、有蛆虫钻动的发丝,都让人惊叹。   一个认真的剧组总是让人更有信心更加信任的,瑞和的心态就是如此。   拍得比较顺利,樊骏理也高兴。在他眼里,自家艺人的第一个电影《南湾牧童》,饰演男主角青年时期,镜头虽少,可也是正经作品,还得过金鸽奖提名最佳中小成本故事片,这就是一个荣誉。对一个还没有多少奖项和荣誉加身的新人来说,就算是一点点的荣誉,也是履历。   就是这么现实。   因此,樊骏理是不希望自家艺人第二个电影太烂的,拉低第一步电影的格调。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万万没有越走越朝下的道理。   既然《见鬼》拍摄得不错,樊骏理也就能腾出手做别的事情了,他组织了一次粉丝探班,在征求到剧组同意之后,六月中的某一天,瑞和迎来了二十个粉丝。他让助理小胡给粉丝们买水买水果,还和他们近距离地聊了聊。   一个问:“武哥,你怎么接恐怖片了呀?”   一个问:“武哥你最近都没有活动啊,是你经纪人没给你接吗?我想看你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还有的问:“武哥你们这个场子搭得真好看,我能拍照吗?”   瑞和让她们喝水吃水果,边回答这些问题:   “因为这个片子剧本写得很好看啊,等以后上映你们看就知道了。”   “是没什么活动,我和经纪人的想法都是先好好拍戏,你们想看我的话可以看看我的作品啊。”   “拍照啊?这个我得问问导演。”瑞和喊小胡去问,回头见一个粉丝正举着手机对他不停地拍拍拍,他就笑了:“天气这么热,先休息一下再拍吧。”让对方喝水。   女粉丝摇头,双眼亮晶晶:“武哥你们继续说话嘛,我要抓拍你不经意的瞬间!”   这说法好玩,瑞和的笑容更大了。没有问他敏感私密问题的粉丝,还是非常可爱的。“行,那你拍吧。一会儿要合影吗?”   “要要要。” 第89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探班的粉丝人数不少也不多,二十来人,可粉丝和艺人之间还是有距离感的,一些问题车轱辘地问完之后,她们就不知道问什么了,瑞和反过来问她们:“今天星期四,你们不用上班上课吗?”重点问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小的女孩:“你几岁啊?”   “我十五岁。”女孩子很羞涩地拽住她身边的女粉丝的手,“我跟我姐姐一起来的。”   “逃课了啊?”   “……嗯。”   瑞和不赞同地摇头:“下次不要逃课来了,功课跟不上了怎么办?”   “我不喜欢读书。”女孩说,“我以后也要做演员,做明星!”   粉丝们善意地笑,纷纷鼓励她。瑞和却说:“你想做演员很好啊,其实我也是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决定做演员的。”   女孩子点头:“我知道!你十六岁就演了信林,凌霄剑超级好看的!”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   女孩困惑地看他,又因为自己的偶像主动和自己说法,她的脸上带着激动和羞涩的红晕,两眼像嵌了两汪水,闪动着欢喜的涟漪。   瑞和坐直了,严肃地看她:“我从来不迟到早退,课前预习课后复习,努力地中考,中考考了好成绩被当地县一中录取,得的奖学金我存起来等高中的时候去上表演课,也去买车票到花州影视城跑群演。后来我拍了凌霄剑恩仇录你也看过对不对?那是我请假一个月去拍的,为了能够请这么长的假,我和校长和老师保证,期末考不会跌出年纪前三名。”   “哇。”   “你觉得我最后成功了吗?”   女孩的眼睛更亮了:“我知道!你高考是南省的文科状元!”   瑞和笑弯了眼:“对。所以啊,有梦想是非常美好的事情,这样我们才能有前进的方向,并且为了它不停地努力,不停地往前走。你想做演员做明星,这也很好,说明你是一个有梦想的女孩。那你要为了你的梦想付出什么呢?想成为优秀的演员,你就得学会相应的本领,不然的话怎么拍戏呢?对不对?所以啊,逃课是不对,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如果你想做演员的话,那就和你的父母谈一谈,看看以后考个戏剧学院,对不对?”   女孩重重点头:“我明白了,那我也要和武哥一样考百花戏剧学院,好好学习怎么演戏!”   “好啊。那我给你签个名,给你写祝词就写——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叫雷佳佳!”   “好,那我就写,祝雷佳佳学习进步,梦想成真,好不好?”   女孩抱紧她姐姐的胳膊,周身冒着幸福的泡泡:“嗯!”   探班时间结束,粉丝们被小胡领出去,瑞和和她们一一拥抱一下告别,嘱咐她们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后给他的助理发信息。   “武哥你放心吧,工作室的包车会送她们到车站的。”   粉丝们陆续出去,一个年轻的女人回头小跑着过来,瑞和认出她的雷佳佳的表姐。   “谢谢你柳老师。”年轻女人抿嘴笑,“佳佳是受了我的影响才开始追星的,她不喜欢读书,一直闹着要翘课跟我过来……我也是没办法,谢谢您开解她,她现在这个年纪有些叛逆,家里人说话她听不进去,好在今天您说的话她听进去了,真是太谢谢了。”   瑞和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你说得对,她现在年纪小,可能想做的事情还没定性,你和她的家长要多多听她说话,引导她走正道才好。”他说,“以前我想读艺校,其实我的父母也不太愿意,可是沟通是很重要的。”   年轻女人点头:“我明白柳老师的意思,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柳老师拍戏加油哦!”   瑞和亲眼看着来访的粉丝坐上车离开,这才放心。   “人生导师,走吧拍戏去了。”樊骏理冲他往片场方向抬下巴。   “知道了樊经纪。”瑞和挥挥手,往片场走去。   当天晚上,粉头联系小胡,询问探班时候拍的照片和视频能不能发,樊骏理说:“你们武哥最近没什么曝光,发就发吧。”于是小胡检查了一遍点头。   很快微博上就有瑞和的粉丝发的照片和视频,带上了#探班柳从武《见鬼》剧组#的话题。樊骏理让公关部的人盯着点就没有再理会了,直到夜里十点多,公关部的人打电话给樊骏理:“柳老师上热搜了。”   “热搜?”樊骏理的第一个反应是“我没买呀!”   当初使用些手段,那是特殊情况特殊分析,樊骏理明白,买出来的数据炒起来的热度,终究是不长久的。能做锦上添花,却不能做立足根本。最近从武没有剧播,没有节目上,买热搜干嘛?这不是找网友骂吗?   他才不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公关部部长说:“我和小丁仔细分析了,是买的数据!将下午粉丝探班吹得要上天,现在已经有营销号在带节奏,说咱们探班是摆拍!这样抹黑武哥,肯定是对家买的!”   樊骏理一下子来了精神,我们从武这种十八线开外,还能有对家帮着买热搜败坏路人缘?   他立刻上网去看,还真的有,将下午从武对小粉丝说话的视频截了一半,评论两极分化,一方夸夸夸,一方骂骂骂,樊骏理气得要死,他们家若是走黑红路线的话,没准他还得谢谢哪个傻逼对家,可他家不是啊!   “赶紧的撤撤撤,该花钱花钱该压就压!”樊骏理对公关部的人说。   “明白了樊哥。”   这场刚起的硝烟一下子就被扑灭了,瑞和在片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这天晚上,来探班的粉丝们在群里多么气愤和害怕。   “我就发了个微博!”   “我就转发了你的!”   “突然就来了好多人来评论转发,刚开始我好高兴地跟他们安利武哥,没想到突然就转了风向。”   还好嘉骏工作室反应迅速,不然的话还真的会被迎风黑一波。   雷佳佳很生气:“武哥人那么好,怎么会有人这么害他!”在她心里,长得好看脾气又好又温柔,认同她的梦想还鼓励她的武哥,是最最好最最好的人了。   这一夜,樊骏理没有睡觉,他和公关部两个同事一起在工作室里熬了一晚上,钱花出去一笔又一笔,才终于摸出是谁买的热搜。   “一个姓李的中年男人?难道是宋南博的经纪人?”樊骏理一下子就想到了宋南博身上,没办法,谁让宋南博刚截走从武在《消防英雄》综艺里的嘉宾位呢?他这几天正好因为那件事搜集了一下宋南博的资料,不想到他就怪了。因为立刻锁定目标,樊骏理立刻就让公关部的人往宋南博的经纪人身上查。   既然有了怀疑目标,再往下查就简单多了,很快樊骏理就证实那个李姓男人就是宋南博的经纪人李仲海。   小丁说:“已经有过几波通稿吹《消防英雄》了。”   “怪不得,这是要祭旗。”   宋南博,多年来消耗名气,演的大多数都是古装剧,且都是反派角色。演得久了,拍现代剧或者正面角色总让观众喊出戏。   《凌霄剑恩仇录》里独孤泓的角色成就了他,也框住了他。这几年,宋南博的角色真的大多数都是反派,从十五岁演到二十四岁,难怪新东家纳容娱乐着急了。正面角色观众不买账,那就是巨大的隐患。《消防英雄》宣传正面形象积极能量,如果宋南博发挥得好,后期节目组剪辑得好,是能够很好扭转宋南博在观众心中的形象的。   而从武,在第一季的节目中表现得很好,吃苦耐劳从不抱怨,虽然有些沉默,但是任务全部都顺利完成。因此,即使有些黑子阴阳怪气地说那是在演戏,在立人设,樊骏理也不在意。反正他们家从武表里如一,时间会证明一切。   “纳容娱乐这是要将从武抹黑,好衬托它家正主吧。”这就过分了啊,嘉宾位置抢了就抢了,最后还要再垫垫脚,想得这么美干嘛不去海边看海啊?   樊骏理冷笑一声:“反正都天亮了,咱们也别睡了,再干一单子,回头我给你们发加班补贴。”   公关部部长许继问:“什么单子?”   “给宋南博送一份厚礼,他的演技不是挺好的,我们帮他剪一份作品集锦,我想他的粉丝一定会很喜欢的。”樊骏理想了想添加了一句,“配点好听的背景音乐,再帮他P得好看一点。”   当天早上十一点多,#宋南博演技#就上了热搜,宋南博的粉丝你呼我喊,一起赞赏剪辑这个视频的神秘新粉丝大手子,“剪得真是太好啦!”“每一个截图都能当壁纸!”“哇哇哇这个眼神!南博哥的演技真的是太好啦!”   粉丝们一大早就有超nice的视频可以看,简直开心得不得了。又为了给自己的爱豆做数据,赶紧在群里吆喝,就这样将话题拱上热搜。   樊骏理心里美滋滋,觉得宋南博的粉丝真是可爱,帮他省下好大一笔钱呢。今天是星期五,视频又是在早上发出去的,网上流量并不像周末和晚上那么大,因此一丁点热度很轻易就能上热搜。   粉丝们很高兴,宋南博的经纪人李仲海却很生气。手下的艺人早些年签的经纪公司不靠谱极了,看着独孤老叟的角色吃香,硬是透支了艺人的形象,吃尽红利,到现在他接手宋南博,却难以帮他从框架里解脱出来。递过来的剧本,几乎都是反派,这样能有什么发展前景?   为了改变宋南博的形象,李仲海暂时没忙着给宋南博接戏,打算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先慢慢改变大众对他的固有印象。改变的方法还是有很多,比如参加综艺节目、参加采访、参加公益活动等等,向大众展现他阳光帅气的一面。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本应该压下来的黑历史,突然拉着宋南博上了演技很好的热搜?   李仲海正在青柠市陪宋南博录节目,收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气炸。   为了处理这件事情,李仲海也没时间去黑装粉抹黑瑞和,樊骏理顿觉神清气爽,好好睡了一觉之后就去探班自己的艺人。   本来,他是打算再签两个艺人来撑门面的,后来发现单单柳从武这个艺人就足以让他忙得不得了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打算先好好培养这一个,其他的以后再说。 第90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樊骏理等瑞和今天的戏份拍完之后才跟他说起这件事,希望他能看开一点:“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他的本意啊,可是我只能这么反击。”   争斗,从来都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是两个人身后团队之间的抗衡。   瑞和能够理解:“你不用专门过来跟我解释,打电话就行了。”   “我这不是怕你钻牛角尖吗?好啦,既然你能想得开我就放心了。”樊骏理深觉自己是很考虑艺人身心健康的好经纪人,再三叮嘱小胡照顾好瑞和之后就离开了片场。他还有一个饭局要陪,他看中了一个资源,希望能顺利地谈下来。   等樊骏理一走,瑞和就自己上网去看情况了。他的名字早就从热搜上下来,再去搜那天探班的相关微博,两极化的言论也全都被删了个干净。他再去看宋南博的话题,看见了粉丝们火热的表白,他抬头问小胡,“昨晚的情况你看到了吗?”昨晚他拍戏到夜里三点,今早睡到大中午,好像那些看不见的硝烟一下子就消散了,他现在再来看,已经看不出什么来。   小胡点头:“昨晚武哥你不是在拍戏吗?我就在外面坐着刷手机,突然之间你就上热搜了,开始是你的粉丝在控场,评论都是很愉快积极的,突然涌进来好多人,一个把你玩往死里夸,一个把你往死里踩,说是见粉丝还演啊,不忘立人设啊,假得要死——”小胡打量瑞和的脸色,“武哥,你千万别在意,那些都是水军!”   “我知道,然后呢?”   “热搜里乱糟糟的,我就赶紧报告给公关部了。”   瑞和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其实他对遇到这种抹黑捧杀的事情是有心理准备的,樊骏理有一句话说得精准:“没有人黑你才要烦恼,证明你太糊了。”可是这次的手笔和宋南博有关,这就让瑞和心中有些不好受了。   他在心里批评自己太过矫情,今天的戏份拍完之后,瑞和得到出去散步的机会,他戴了口罩去逛街,路上没有人认出他来,这让他能够好好逛街,心情也随着好起来。系统460都看在眼里,在它看来,这个任务世界中的宿主和上个世界里相比,已经是天差地别的两种表现了。   在上个世界里,宿主在早期总是小心翼翼的,好在见识得多了,之后,这个世界就显得游刃有余。   可人在不停地进步,宿主的心却还是和以前那样柔软。他和张大山夫妻感情生疏,却还是记挂着张招弟读书的事情。   他的心很软。   所以他才会为了少时认识的宋南博的变化而觉得遗憾。   让系统460都忘了,还以为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它好像从宿主身上看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可是它说不出来,它只是想亲近宿主,于是它化形出来,漂在瑞和眼前。   瑞和有些惊喜,即使碰不到它,还是伸手去托,系统460也配合着被托到宿主眼前。   它看到了宿主的眼睛,浓密的眼睫毛下是两汪清亮的泉,那泉正温柔地看着它。   它忽然就有些紧张,没话找话:“我也想逛街。”   “好啊。”瑞和将它放到自己头顶上,“我带你去。”   瑞和带着系统460去逛街。剧组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取景,古宅也是报批后在荒山上新盖的,因此他逛街的地方就在镇上。小镇人口不多却五脏俱全,超市商店商场都有,他还到小学门口买小吃,买了五条串串香。   “可惜你吃不到。”瑞和有些遗憾。   系统460看着觉得颜色很好看,数据搜索一番才知道是辣椒碎。它有点想试试:“我可以感觉一下数据的味道。”   过了很久它都没说话。   瑞和忙喊它:“出什么事了?瑞汀你还在吗?”一着急就把自己给系统起的名字给叫出来了。   他的脑子嗡嗡乱响,跟收音机调台调失败一样,瑞和很着急,还想是不是出事故了。他跑到角落里蹲着,一声又一声地喊:“瑞汀?系统?你在吗?”   没有人应声。   阳光猛烈,瑞和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映得酸涩起来。   终于,系统460再次出声:“我没有事情,宿主不要担心。”   瑞和坐到地上,双手撑地。他轻声问:“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   系统460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不好意思”和“羞涩”,不过它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不自在,扭扭捏捏地说:“我被辣到了。”   “辣”,还是它刚刚更新数据库才学会的。   “刚刚你买的那个红红的串,好辣啊!”辣得它都数据混乱了。系统460坚定地说,“我以后我都不尝了,太吓系统了。”   瑞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么辣吗?”   “超级辣。”系统460开始不懂,还以为自己被病毒入侵了。它转头看到掉在地上的串串香,“掉了!”   瑞和站起来走过去,将地上的串串香捡起来找垃圾桶:“脏了不能吃了。走吧,我带你去吃别的。”他强调,“一定不辣。”   系统460应了一声,坐在宿主头上的时候忍不住还回头看垃圾桶。   出来一趟,瑞和的心情好了很多,他再次投入拍摄,直到晚上接到宋南博的电话。   “我这边走不开,下次吧。”他拒绝了宋南博约他出去的邀请。“杀青?杀青之后立刻就要进新的剧组。”   那一边,宋南博挂断电话后脸色很难看,李仲海问:“打听到了吗?”   “打听个屁!连约都约不出来。”宋南博很暴躁,眉心都蹙起来,“你怎么会被嘉骏工作室发现的?还被报复了,现在找他打听能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只要你约他出来,我找人再给你们偷拍,回头咱们就能营销一条友好接班的通稿出来。”李仲海也不乐意了,“什么叫做我不小心?谁知道他是怎么查到的。再说了,如果不是你指名要他的位子,怕他们报复我们才先下手为强的,现在怎么会这样。”   宋南博不耐烦地说:“别再说这些了,他不出来怎么办?”   李仲海反问:“你不是说你们是朋友吗?什么杀青后立刻就要进组,真想出来怎么可能出不来?”这话一出,宋南博的脸更阴沉了。李仲海忙说:“表情管理!表情管理!”   仿佛反派演多了,宋南博当初一套表情鲜便吃遍天,久而久之,那些勾唇斜视的小动作也带到了戏外。   宋南博眼神一凛,赶紧调整表情,转眼变成了阳光大男孩,似乎连眼睛都盛满了光。李仲海满意了,这个艺人是天生吃这口饭的材料,以前是被不良经纪人和公司坑了,以后在他手里,一定能好好被打磨出来的,成为明日新星。   “他不出来就算了,等你节目录好要播了再说吧。”回想起来,针对柳从武这一步就是个臭棋,李仲海想不通:“你和他到底是朋友还是有仇啊?”   宋南博带着阳光明媚的表情回答:“你别管。”   “好好好,我不管,消防英雄好好拍,争取和其他嘉宾处好关系,小花杨舒也在里面,能和她搞好关系最好,如果能传个绯闻什么的,那就更好了。”传授宋南博经验。   而瑞和这边挂断电话后就去拍戏了,七月中旬就杀青,耗时四十三天,剩下的就交给后期效果和剪辑了。   休息之后,在进组《两小无猜》之前,郑闲导演作品,瑞和主演的电视剧《军魂》在花楠卫视低调开播了。夜里十一点档,每晚放一集,播放时间也不是很好,宣传也做得很一般。   郑闲在工作群里幽默地说:“好歹也是暑期档。”   一年里,国内拍摄的电视剧有好几千部,能上星就很好了,至于收视率和火不火的问题,这就看命看运气了。   可是很显然,花楠台对《军魂》的态度一般般,这就不是剧组能参和的事情了。   剧组官博发了广告之后,全部演员们一起转发,工作室也以第一个一番男主为宣传点,热热闹闹地搞起来。瑞和也亲自转发了,在播放当天还接连发了两条微博帮忙宣传。粉丝群里的粉丝也说:“这是武哥第一个男主角!一定要去看啊!”“高冷禁欲系军装美男子啊!不看亏钱啊!”   “……”瑞和看了小胡发给他的粉丝群截图,深深地困惑了。   他再一次看预告片,愣是找不出哪里高冷禁欲了。   小胡哈哈大笑:“武哥,你不懂才是对的,这叫自萌自乐。”说以后再也不给瑞和看粉丝群了,“樊哥说得对,艺人要和粉丝保持距离。”   “好吧。”瑞和无奈地摇头,“我有时候是真的无法理解她们。”   “无法理解是正常的,我们都是小仙女嘛。”小胡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武哥,现在粉丝在讨论要起什么名字,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什么名字?”   “就是武哥你的粉丝群名字啊,比如那个宋南博,他的粉丝就自称是白雪,白雪就是他演的那个独孤泓的假身份。还有啊,池瑶的粉丝叫做小池塘,朱维光的粉丝叫阳光……”   瑞和懂了:“我也不太懂,她们喜欢叫什么?”意思是粉丝喜欢就好。   小胡说:“现在有两个备选名,一个叫梧桐,一个叫吾爱,怎么样?都是取你名字的谐音。”   “……”瑞和摸摸额头,“梧桐吧,梧桐好。”   “嘿嘿,那我跟她们说你喜欢梧桐。”   《军魂》首播收视率不高,大概在0.06到0.13之间,瑞和却看得津津有味,他很高兴地和一起看电视的樊骏理说:“剪得真好,后期做得也好,看这镜头转的。”   这一集正好播到他饰演的男主角金玉家道中落,和父母兄弟在逃难过程中走失,意外入伍。一个出身好的富家子弟,在遭遇一系列穷苦潦倒时那种强烈的心态变化被剪得很有冲突感,配的音乐也是活泼趣味的,让人忍俊不禁。   此时瑞和就指着电视剧里金玉蹲在路口,对着举着糖葫芦蹦跳跑过的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结果被孩子的父母当做拍花子追了半条街的场景对樊骏理这么说道。   樊骏理看着电视里金玉窝在巷子深处偷偷擦眼泪吸鼻涕,也觉得很好笑:“确实好看。”刚刚金玉被孩子父母追的镜头就拍得很好,看得人忍不住喷笑。“这样拍出来的效果真好,男主角嘛,不一定就要苦大深仇的。”这样的前期不入流的人物成长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前后反差才大,人物才立得起来。   一晚上播一集,瑞和却没感觉到时间流逝,一集都播完了。《军魂》工作群里,郑闲导演却很乐观,还心情愉悦地给群发红包。他是个现实主义者,反正电视剧已经卖出去了,没有赔本儿,就差不多啦。至于播得怎么样,该做的他已经都做了,全部都尽力做到最好,收视率他也管不着啦。他忙着筹备新剧组呢,人呢,总要向前看的啦。   人生哲理是向前看的郑闲导演还私聊瑞和了,问他最近在干嘛,有空没有。 第91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一听就觉得郑导有话说,于是将自己的现状说了一下:“刚杀青了一个剧,再休息十来天吧就要进新剧组了,郑导有什么要关照我的?”   “嗨,不就是我的新剧吗?”郑导才三十六岁,就已经拍了快十年的抗战剧了,他偏爱这类题材,反正这类电视剧不愁卖,他也就一直拍了。不过这一次他筹备的剧组是新题材,“警匪片,写破案的,有没有兴趣?至于哪天开拍还不确定,剧本还没写好。”   瑞和对郑闲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欣然应下来,和郑导约好到时候给他留一个角色,如果有档期一定去。   樊骏理在一旁看着,心中感叹自家艺人的为人处事真的让人不知道怎么说好。   总能和片方建立起不错的交际关系,现在还能预约角色了。说起郑闲这个人,他也特地去了解过,导演功底很不错,擅长导大场面,即使是普通的抗战片也能拍出大片既视感。只是他就爱拍战争片,现在改拍现代警匪片,称得上是一次转型,如果导演水准没有降低,成片不会差。   在樊骏理眼中,郑导属于可以结交且发展长远关系那一类,只等着他哪一天鱼跃龙门,就能发展成顶尖人脉了。不过樊骏理很有分寸,并不跟艺人说这种事情,演艺圈不缺人尖,你抱着目的去结交,人家也不是傻子。看看,从武就这么自然地和人家交往,这交情就处出来了。   瑞和不知道樊骏理心里已经想了那么多,看完电视剧后他就准备洗漱后睡觉了。   这又是让樊骏理喜欢的一点:有自制力。除非拍戏不可抗力,平时都早睡早起,从来不去娱乐场所,洁身自好。给工作室省了多少功夫?省下来的公关费樊骏理就拿去打通人脉联系新戏,简直就是良性循环。   樊骏理哼着歌也去刷牙了。明天还有一个饭局,如果顺利的话,磨了大半个月的资源可能就能到手了,艺人省心省力不难带,自己不就得更加努力才能共同进步嘛。   有十来天假期,瑞和也没有闲着,从《见鬼》的情绪里抽离开之后,他又开始背《两小无猜》的台词以及揣摩角色了,还到图书馆找顾长生的作品来看,期间还和常柠广云亭聚了一次,就在常家的火锅店里。   很快,《两小无猜》又开机了。瑞和再次进组,开始了忙碌的拍摄工作,不过让瑞和越拍越失望的是,这个剧组的风气太差了,今天这个演员要加戏,不加就把资方之一喊过来撑腰。明天那个演员要改戏,还体贴地自带编剧,自带的编剧和剧组的编剧在片场吵起来了,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瑞和第一次怀疑原身的记忆:这样混乱的剧组,拍出来的剧真的能火吗?这一次他成了主角,一切就都拐了个弯?来探过两次班的樊骏理也很不高兴地说:“这请的是什么演员啊,该是请回来的祖宗吧?”话是这么说,还是得安慰瑞和,“什么剧组都有,妖魔鬼怪都不奇怪,你好好拍你自己的戏份,咱们要有契约精神。”   这是瑞和拍得最憋屈最不舒服的一个剧组了,天天改剧本,和他搭档的女主角总是出状况,不止常改戏,还早上肚子疼,下午眼睛疼,明天生理期,大后天感冒了。   他给樊骏理打电话,这个剧组从头到尾都很不可靠呐。探班回去的樊骏理也没闲着,说:“我打听了,临开机前原先的投资方撤资了,现在的资方是新来的。”所以才有诸多要求,塞进了女主等若干角色。他也很后悔,谁知道还发生过换资方的事情?他之前打听过投资方后就没有再关注,现在后悔也晚了。   “拍吧!拍完就走!”   这是气话,照这进度,怎么拍呢?   瑞和将剧本改动的事情告诉樊骏理,樊骏理炸了:“这是想干什么?!签的男主一番的戏硬是想改成大女主戏?做他的青天白日梦呢!!”撂下话,“先别拍!等着我!”   瑞和呼出一口气挂断电话,小胡在一边吐槽:“照这种改法,都要改成大女主戏了!”   “樊经纪说会过来找导演谈。”瑞和翻着剧本也觉得无奈,原先的剧本真的写得特别好,不然的话他不可能只凭借原身的记忆,就草率地决定接下这个戏。   他拿原身的记忆做参考,并不会全盘照收。   结果改啊改的,变成了四不像。最要命的是今天收到的这一稿,竟然把男主角顾长生的人设大改,原先的尊重女性、爱国爱民、行事有度的好先生,为了衬托女主角的进步和思想的觉醒,竟然把男主角写成留洋回国后见异思迁抛弃妻子的混球。   这样一改,前头拍的都是另外一个人了,用小胡的话说就是“OCC”了。   不止如此,女主戏份大幅增加,俨然要拍民国女性觉醒记。   “这也太胡闹了。”瑞和将剧本丢到沙发上,仰头靠在椅背上。   小胡听到外面有动静,于是偷偷推开门看一眼,回来时两眼难掩八卦的光:“武哥,女二和女三又吵起来了,这次还动手了!”   瑞和坐直:“还打架啊?”这下更拍不了了。   果然,下午没有开机,听说导演去劝架,竟然被抓破脸,小胡打听到的消息时,导演的眼睛都被打肿了。   瑞和:“……”想笑吧,又觉得太荒诞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剧组嘛!   他在心里有一个预感,这个剧组怕是要完蛋。   半个月后,剧组正式停拍解散。   樊骏理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拍才好。”改成屎的剧本能拍出什么好作品?说好的男主一番,改着改着变成二番,谁乐意啊?“我这边给你谈了一个电影配角,计划十月底开机,导演你肯定听说过,石佳明。”   瑞和问:“石佳明?我知道,是很厉害的文艺片大导。”还记得,那年他也去长河电影学院跑过石佳明导演新片的试镜,那时候去试镜的人特别多,最后他也没有被选上。“我试镜过他的《那年初雨》呢。”   “没错,《那年初雨》去年还获得第29届金鸽奖两项最佳提名,他的戏可难上,我只能给你竞争了一个男配角的试镜。”樊骏理数了数,“勉强算是男九号吧,台词也有。咱们去露个脸镀层金也是赚的。”故意说得幽默一些。   瑞和捧场地笑:“好,咱去镀层金。”   “正好现在有时间调整,等试镜通过后你有足够时间增肥增重。这个电影名字叫做《养母》,讲的是一个母亲在大混战年代收养了许多流浪儿童的故事,你饰演的是孤儿院的帮工,是一个生病后吃药变胖的角色。”   “要胖到几斤?”   樊骏理打量瑞和:“你现在多少斤?”   “我现在70公斤吧,挺多天没称体重了。”   樊骏理喊:“小胡!把体重秤拿来!”   “来啦!”   小胡送过来一个电子体重秤,瑞和脱掉室内拖鞋踩上去:“68.89。”   樊骏理探头看:“剧组那边要求你增肥四十斤。没事你可以的!本来我还在想,如果等《两小无猜》杀青你再增肥,时间太赶太伤身,这次我们可以慢慢来。”   瑞和对此很有信心,只要有好剧拍,增肥减肥都可以。   “那就好。”樊骏理很高兴自家艺人的心态好,心态好的人才能在满是荆棘的路上走得更远。“那我就和那边联系,约个时间让你过去试镜一下。试镜你别紧张,副导演已经看过你以前的表演视频,跟我透过底,只要你试镜表演得好,可能性很大。”   “好的。”   “反正现在心情好,我就再说一个好消息。《军魂》收视率逆袭了!”   “逆袭?”   最近他忙着拍戏,已经挺久没有看电视了。   “是啊,七月中旬播,到现在八月底,非黄金档十一点工作日每晚一集,你猜猜前天的收视率多少?”前天是周五。   樊骏理的眉毛简直要飞起来了:“昨晚最高收视率破1了!1.029%!”   随着樊骏理开口,瑞和的心被吊得越来越高,最后在听到破1的时候砰地炸开,心里扑腾起了欢喜的翅膀,他忙问:“数据没错吗?”   “肯定没错啊,官方网站统计的收视率。”   瑞和就看向小胡,小胡看向樊骏理:“前阵子你一直在背剧本,太忙了,樊哥就说先不要告诉你。”   “是我的主意。”樊骏理这时候就全部都说了,“唉,除了收视率,还有别的糟心事,这才暂时不跟你说。”   瑞和这才听了前因后果。   原来,这一个多月以来,《军魂》的收视率稳步上升,直到昨晚终于破一。   收视破1,听起来似乎不怎么样,又不是没有破2破3的剧,区区破1有什么可吹的。   都是屁话。   现在的电视剧收视率普遍不高,娱乐节目百花齐放,将观众瓜分成无数份。一个电视剧,先不说它的投资、演员咖位大小、播放平台播放时段等等等,只看它的收视率如果能有1以上的平均收视率,那就是有热度,火,那就是成功的赚钱的电视剧。   这时候再来算电视剧的投资等等,如果本就有当红明星,投资也大,播放时间是黄金时段,前中后期投入无数资金去做广告做营销,那就叫小赚,红是正常的。不红才叫血亏呢。   如果反过来,那就是血赚!   《军魂》就是血赚的那一类的,这个电视剧里,最有名气的就是男一号柳从武和男三号杜珺飞。花在片酬上的钱少之又少,又是郑闲导演常用班底,可以说是抗战电视剧流水线上出产的,一切都如同抹了机油一样顺顺利利地拍,拍完卖卫视,剧组连宣传都没做。买了剧的花楠卫视,也只是在本台按旧例放预告片儿,在本台的晚间新闻里稍微提几句,就这样称得上悄无声息开播的剧,开播的时候收视率差得让人流泪,没想到居然半路回生,从首播的不到0.1,慢慢地竟然一集一集地涨到0.3,0.5,0.7,最后成功破1。   因为瑞和被《两小无猜》剧组绊住,剧本改了改,几乎都是用飞页在拍,樊骏理听小胡这么说,也就没拿这件事来占他的精力。   “什么事?”   反复听樊骏理说“不想让他烦心”,瑞和因为听到《军魂》收视率破1而欢喜的心情沉下来,总觉得樊骏理要说的是很坏的消息。   “唉。”樊骏理就将事情全都说了。   “你火了之后,杜珺飞那边就开始搞事情了。”樊骏理呵呵两声,“接连发了好几条模棱两可的微博,剑指你有后台抢了他的戏份,夺走他的人设,让他从男一号变成男三号。还感慨娱乐圈复杂,没有后台的人走不远,最后再发一条微博说自己已经看开,谢谢粉丝的关心。”樊骏理越说越生气,“真是不要脸!” 第92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原来,从《军魂》收视率到0.6,在自来水的观众不断地安利这部夹杂着爆笑和眼泪的,和妖艳贱货雷剧不一样的抗战剧时,柳从武这个演员也再次进入大众的视线。   五官端正英气勃勃,特别是一双眼睛最为出色,前期饰演贪生怕死的落魄富家子,逃亡路上和初入军中的表现贱萌贱萌的,看着又好笑又好气。这样的角色,如果演得岔了,就显得猥琐。柳从武就诠释得很好,加上剧情发展得跌宕起伏,套用观众自来水安利的话:快来看霸道总裁破产后东山再起哇!   观众一般都会喜欢这样的剧情的,不管是先抑后扬还是先扬后抑,总不能是一潭死水,这样才会有追究的动力。   而且,从高处落下,再重新找到人生价值再登巅峰这样的情节很经典,可以说是百看不厌,只看谁能拍得好看了。   可大家都高兴,杜珺飞不高兴了。   当时蒋康被爆出吸毒以及收容他人吸毒,早就被圈子封杀,现在还在里头蹲着呢,当初《军魂》差点没了,还是大改了剧本重新扶一个男一号上来才能重新拍。那时候本来就是定的杜珺飞的男二号做男一,结果杜珺飞说档期对不上,如果做男一号的话没办法准时杀青,他已经签了别的戏了。因为出了蒋康这件事,剧组比较被动,因此杜珺飞拒绝之后剧组也不勉强,退而求其次找了他家艺人。   当然了,那时候从武还没有签约嘉骏工作室,从武好说话,连片酬都没怎么谈,直接就应了下来。结果现在电视剧出乎意料地呈现小爆,杜珺飞就来意有所指找存在感了?   原来是这件事。   瑞和问:“闹得很凶吗?”   “挺凶的。”发那些微博,引得真爱粉一个个都疯了,为了偶像他们发了疯般涌入嘉骏工作微博和瑞和的艺人微博,大肆谩骂诅咒。“还买了热搜,呵呵。”   樊骏理有些庆幸那时候从武正在拍戏,太忙太忙了,这才没受那些网络暴力的影响,好在现在已经尘埃落定。他冷笑一声:“你别担心,已经解决了。我和郑导演取得联系,郑导发微博发声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这下子轮到他没脸见人了。”本来嘛,杜珺飞因为已经签了新剧,怕《军魂》这边无法按时杀青而耽误新戏,选择辞让男主演,这些没什么,剧组都能理解的。可吃相太难看,那就让人不能忍了。   郑闲那时候被杜珺飞的经纪人阴阳怪气的语气气得不行,这次发言就很直白,也没给杜珺飞留面子,还将第二版的剧本截了一部分放到网上,证明当时是杜珺飞自己辞演。为了说清楚这件事,他还将在剧组的禁忌蒋康的名字说了出来。反正剧都播了,说就说了呗。   很快,网上的风向就变了,#杜珺飞吃相难看#的热搜带着个“hot”字在微博上挂了一整天,樊骏理冷笑着表示不用谢。   “我得去谢谢郑导。”瑞和听樊骏理说完,也觉得这事实在跌宕起伏得很,这可比当时宋南博经纪公司买营销捧杀他厉害多了,如果处理不好,他在路人中的人缘就完了。   “是该这样。”樊骏理笑着说,“再过五天,《军魂》就要大结局了,到时候肯定会有庆功会的,到时候你再好好谢谢郑导。”   瑞和摇头:“正好我这几天能休息,我直接上门道谢吧。”打了个电话给郑闲导演,郑导说:“你杀青了?行啊你上我家来吧。”给瑞和发了地址。   第二天,瑞和就带着礼物上门了。郑导家也有客人,正是《军魂》的编剧陈松,两人正在讨论新剧的剧本,郑闲让瑞和坐下吃水果:“这件事你别跟我客气,杜珺飞做得太过分了。”   自己塑造成小可怜,被剧组欺压,被同行欺压,简直笑死个人。如果他不发声,剧组也会被喷死的。   “电视剧播的时候,他那边连发条微博都是直接转发,一个字都不肯说,现在看电视剧收视率好了就来蹭热度,好像自己付出好多心血多忍辱负重似的,要不是我不擅长那种类型的片,还真想为他量身打造一部牌坊是怎么建成的。”   瑞和听郑闲连嘲带讽地,文艺地骂杜珺飞“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就觉得有些好玩:“听您说话真有意思,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您,在这个圈子里,好名声要积攒起来很难,声名狼藉却只在朝夕之间。我现在就是一个十八线,经不起他这么诋毁。”郑闲愿意发声,就是帮了他了。   “你呀,怎么年纪轻轻的总是这么老成。”郑闲还回忆了一下第一次合作那会子。“当时你虽然是演个小配角,就那两场戏的功夫,我还是在主演堆里记住你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拍了一下手,“因为我看到了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是真的生得好,以后要是能去拍电影可要好好发挥。”郑闲走题了一句,又说回正题,“你的眼神很沉静,好像光是站在那里就在讲一个故事。”   陈松编剧一下子笑了:“郑哥,你今天怎么说话这么文艺,我都不习惯了。”   “去去去,老子本来就是个文艺男中年。”郑闲摆摆手继续说,“不过那时候,你的气质有些太稳了,才二十出头就显出好几十岁的气质,怪奇怪的。这两年见你就觉得好多了,可见百花戏剧学院不负盛名,调`教学生还是很厉害的。”   瑞和抿嘴笑,上大学的时候,表演老师确实说过他的气质太老了,说好听是“稳重”,说难听点是“迟暮”。   学会表演技巧之后,日常生活中他也能展现出一点“青少年的生气”。   考上百花戏剧学院,他觉得是自己做得最好的决定。即使没有年少成名,他也觉得今后的奋斗都是值得的。   “剧本磨得顺利吗?”瑞和问。   郑闲抓头发:“还在磨。”   陈松也挠头:“抗战剧本和现代警匪剧本还是相差很大的啊。”   “那不是废话嘛。”   两人是合作好多年的老朋友了,彼此之间很不见外,瑞和陪着一起坐了坐,见他们还忙着很快就告辞了。   和杜珺飞之间的斗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落下了帷幕。   即使樊骏理和郑导演都说得轻飘飘的,可当时必定是一片血雨腥风,这个时代这个圈子,网络是扬名的利器,也是摧毁人的恐怖凶器。   他知道樊骏理的性格,对方是信任自己的,可樊骏理仍然选择暂时瞒着他,可以预见当时网上的情况是多么地糟糕。瑞和感念樊骏理和小胡的关怀,即使他真不是那样脆弱的人,那份情谊也值得他感念。于是他订了漫香园的菜回别墅请他们吃,化妆师珍姐正好过来,瞅见一桌菜就笑了:“这就开始增肥啦?”   “没有,试镜还没通过呢。不过今天营养师才会过来,先拟一下增肥计划,等试镜真的通过之后再增。”樊骏理让她一起吃,“今天怎么过来了?”珍姐并不是从武的专属化妆师,她同时还兼任一个流量小生和一个小演员的化妆。她现在还挂在蜃东娱乐门下,嘉骏工作室这边的工作只能算兼职。   “我辞职了。”珍姐轻描淡写,樊骏理一口粥喷出来。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都能辞职我不能辞职。”珍姐径自剥虾,沾了醋咬一口,见樊骏理在擦桌子,笑骂道:“你干嘛呢,我辞职又不是因为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她转向瑞和,露出亲切的笑容,“我是看我们柳老师即将青云直上了,这不赶紧来抱大腿啊。”   瑞和被逗乐了,配合地说:“好啊,我太欢迎珍姐了。”   “看看,看看,这才是正确的欢迎方式,你还不学着点。”珍姐瞪了樊骏理一眼。樊骏理苦笑:“欢迎欢迎。”   吃过饭,等营养师过来和瑞和一起上楼开会,樊骏理还是逮住珍姐仔细询问,珍姐叹口气:“我就知道你要细问,真不关你的事情,你只是和蜃东的艺人管理理念不同,连累不到我。”   蜃东娱乐,那是一个真的娱乐至上的公司,炒作运营一条龙,烂成泥都能给你捧起来。   樊骏理不喜欢这样,他认为,适当的营销是锦上添花,如果只靠营销捧起来的艺人只是水中花镜中月,不会长久的。作品,才是艺人立身的根基,歌手就要有专辑有歌曲,演员就要有电视剧电影,前两者要是都不怎么厉害,想刷脸,那也行啊,还有大把的路呢,给你接节目,走综艺。   蜃东娱乐不是这样,典型的数据堆叠起来的兴盛王国。   樊骏理家境好,天生不喜欢家里那一套,年轻轻轻就自己来闯荡娱乐圈。他还不爱自己做艺人,他喜欢做经纪人,正好有朋友家是做这一行的,他就去了蜃东娱乐。   珍姐叹了一口气:“自从雅琦过世,蜃东娱乐越发不成样子了。”   这个名字,让樊骏理点烟的手抖了一下。   珍姐担心地看着她:“你还没有走出来吗?她都走了几年了——”   “姐,咱们不说这个。”   “好吧,那我说我辞职的原因。”珍姐说,“我跟的那个小生你还记得吧?”   “记得,苏寒意嘛,他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我就一个化妆师,只要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干嘛欺负我。”珍姐环视了一下四周,明明客厅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还是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在帮他改衣服的时候,在他的手上看到了针孔。”   “嘶。”樊骏理一口凉气吸进来,呛得胸腔都在痛。他急切地问:“你没看错?”   “这种事情如果不确定,我也不敢跟你说。”也就不可能辞职了。珍姐叹气:“在这个圈子里,咱们又不是没见过那些吸过的人,那种精气神我不可能认错。我就说,怎么今年下来他的皮肤状况那么差,光给他遮瑕化妆就要把我累死。他那个脾气,以前还算比较好的,今年暴躁了很多,化妆室坐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打了几十个呵欠,这种状态我不怀疑才怪。”   樊骏理站起来走了一圈,回头问:“你没跟公司说?”   “说了,我跟他的经纪人说的。”珍姐摇头,“看样子他经纪人是知道的。他还威胁我,说不准乱说,呵呵。”   既然苏寒意的经纪人知道,那么蜃东也应该知道才对。樊骏理知道,苏寒意是蜃东这两年力捧的艺人,那张脸本来就长得得天独厚,微调之后更加夺人眼球,光光站在那里就有无数粉丝买单。而带苏寒意的经纪人姓宋,是蜃东的金牌经纪人,和蜃东的老板赵雅瑾关系很好,宋经纪不可能没将这件事高速赵雅瑾。   樊骏理摇头:“既然这样,你就别管了。辞职也好,沾上那东西的人我就没见过有好下场的。” 第93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二合一)   这个圈子,为了减压碰的,为了应酬沾的,为了找灵感去吸的,被人陷害碰了的,多得很。只要一天没闹出来,那就仍是面上光鲜的明星偶像。   可是樊骏理没想到的是,蜃东娱乐的当家小生之一竟然会碰那种东西。   国内目前的经纪公司和工作室多如牛毛,不将音乐圈的包括在内,占据鳌头的也就七家,包括海神集团、皇约影视、光线影视、蜃东传媒、糖酥文化、大雁集传媒和京城华盛文化。这几家说是经纪公司也不尽然,都是综合性影视机构,业务不止有艺人经纪,还有电视剧电影以及综艺节目等的制作。蜃东这几年凭借着造星发展得很快,自制的偶像剧推出自家无数艺人,到现在已经跻身第四,力压大雁集传媒、京城华盛和糖酥文化,风头强劲。   这样的大公司的台柱子竟然碰那种东西,樊骏理怎么想也想不通。就算他对蜃东娱乐有一份旧情在,也觉得珍姐辞职是对的。   “所以我辞职了。”苏寒意现在就是一艘光鲜亮丽,内里却千疮百孔,随时都会翻的船。而且,自从招赵琦意外身亡之后,蜃东被她弟弟赵雅瑾掌管,两姐弟的管理理念截然相反,赵雅瑾大刀阔斧地改革,逼走的人何止一个樊骏理?   现在蜃东确实势头强劲,可高楼起得又急又快,让人不安。   “我早就想走了。”珍姐说,“你那时候不让我跟你走,不就是怕你的工作室开不起来,怕没工作给我?我看柳老师的发展错不了,《军魂》真的挺好看的,我最近看娱乐新闻,多的是推荐。”   樊骏理还是觉得心里嘈杂得很,蜃东毕竟是那个人的心血,可是人死如灯灭,还能做什么呢?他应下珍姐的话:“我给你开的工资比不上你在苏寒意那边,不过这是暂时的,以后会涨的。”   “得了,我和你之间还用说这些。”   算是说好了。   楼上,瑞和听营养师列了好长一张单子,都是快速增肥的饮食单子。刚说完增肥的,营养师还要说之后重新减肥的计划:“不管是增肥还是减肥,都要讲究科学,不伤身。这个你放心,这方面我很专业,绝对帮你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麻烦你了,你这边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瑞和也很配合。   两人正说着,樊骏理上楼了,和营养师定下开始增肥的日期:“大概九月中旬吧,朱副导演给我的消息是,你的试镜大概在九月初。正好那时候《军魂》大结局,庆功宴也差不多开好,一切都很完美。”   《军魂》很快就大结局了,大结局那天晚上的最高收视率有1.901%,郑闲有些可惜收视率没破2,可很快他就再次高兴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么剧爆了!嘿嘿嘿,手头正在筹备的这个新剧,想来拉投资会更容易一点。   他美滋滋地品味一番自己终于成为有名气的导演的滋味,就继续去拉投资了。剧本终于磨好,他忙着找投资方呢,以前常合作的资方这次也说要投,不过他打算干一票大的,拉更多的投资才行。   庆功宴如期举行,瑞和身为男一号,这一次得到了全场瞩目。他还和郑闲一起接受了采访,挤到他身前的话筒数都数不清,瑞和随便抱住三个,十分客气地说:“大家都别激动,有问题一个个问。”   话筒倒是戳不到他脸上,瑞和第一次庆幸自己长得高,这种被记者和话筒围住的体验并不好,在灯光的中间,他觉得连自己的血管都无所遁形,让人有一种无所适从之感。   “柳从武,你对杜珺飞之前的指控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们在拍摄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矛盾?不然为什么他会对外说……”   “柳老师,你接下来有什么演艺计划?”   瑞和含笑听着,有的回答有的没回答:“接下来有一个新戏,不过大概要到十月份才会开拍。”   “对未来的计划?我希望能参与更多的好剧本,尝试更多更多元的角色。”   “……”   回答得滴水不漏,彬彬有礼。   郑闲笑着说:“你们也问问我嘛,我也是一个有名气的导演,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记者们笑了,就有一个女记者问:“那请问郑导演,接下来你有什么拍摄计划吗?新剧还会是抗战片吗?”   “这就对了嘛,来来我来好好回答。”郑闲说,“接下来有新戏,不是抗战片的了,毕竟《军魂》已经是我导演抗战片十几年来的巅峰了,尝试新题材是肯定的。我能透露的是新剧是现代警匪片,大概明年会开拍,有意愿的演员朋友可以来找我聊一聊哦。”他戳了戳瑞和,“看看,从武就是演了我的戏才这么有名的。”   瑞和笑着点头:“没错,没错,都是郑导的栽培。”   不过还是有记者问:“柳老师,东旭台的《消防英雄》为什么第二季你没去,是因为和其他嘉宾相处得不好被排挤吗?第二季已经播完,第三季你还会去吗?”   “杜珺飞今天没来庆功会,是因为和你的矛盾吗?”   什么问题都有,瑞和吃惊地问:“消防英雄第二季播完了?我最近有些忙,还没来得及看呢,谢谢你啊,回去我就看。”   樊骏理开口:“采访结束了,下次再问下次再问。”护着瑞和离开。   离开酒店的时候,门外有粉丝在蹲守,零零星星五六个人的样子,瑞和让司机停车,下车去一一给她们签名:“快回去吧,都大半夜了。”庆功会开到夜里一点多,这个点还守在酒店外,瑞和心中感动也担心,让小胡去帮她们叫车。   “武哥!你最近怎么都没节目啊?我好想你啊!”   “是啊是啊,你都不出镜……”   樊骏理从车探头出来:“回头我就给他接节目,你们赶紧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瑞和抿嘴笑:“对,这是我经纪人,他说话算话。”   粉丝高兴地叫起来:“那太好啦!樊老板你不要骗我们啊,如果不是看你长得帅,我都以为你是雪藏我们武哥的坏人了!”   坏人·樊骏理·长得帅:“……车来了,你们赶紧回家去。”   瑞和看着她们上车才离开,跟小胡说了一个名字:“你一会儿让粉丝群那边看一看,这几个人到家没有。”他刚刚问了其中一个女粉丝的名字、   “放心吧武哥,我刚刚加了其中一人的QQ,等会直接问她就行了。”   “我觉得这样太危险了,你跟那边的管理员说一声,让她告诉其他女孩子,以后晚上的活动不要来看我了。”瑞和还是不放心。“如果想我的话,我可以——”他看向樊骏理,樊骏理比了个“OK”的手势,“我这边真接到一个节目,明星大转盘听过吧?是一个室内游戏综艺,一般都会请八个九个以上明星艺人,里头两三个顶收视率的当红大牌,其他都是小明星,他们递过来邀请了,录制时间是这周四,我琢磨着你先去录制,回头咱们再增肥。”   哎呀,如果不是《养母》这个电影班底好制作好,这种需要增肥又减肥的角色他真不敢接。一增肥,一个正处于上升期的艺人就只能和许多节目通告说再见了。这时候,樊骏理倒是觉得《两小无猜》剧组解散是好事了,混乱得要命的剧组还不如不拍,腾出来的时间可以让从武在入组《养母》之前,再参加一些节目,再慢悠悠地增肥,时间宽裕着呢。   “明星大转盘?”瑞和知道这个节目,这是一个国民度挺高的综艺节目,可以说是国内首档明星大拼盘游戏节目,以受邀嘉宾人数众多为特点。行业里一般都叫这个节目为“明星大拼盘”,意思是说上这个节目的明星艺人很多,名气大的名气小的,都上,济济一堂,相得益彰。是各经纪公司推销新星的好渠道,有热度的新人都上过这个节目。   “没错,价格开得低,录一期的酬劳是十九万,我觉得不错,如果你也同意的话,那我就给他们答复。”   十九万,在樊骏理口中很低,其实在普通人的年收入里,十万都算高的了。而艺人参加一次节目,就能拿十九万,交完税的数额也很可观。在艺人圈里,十九万确实少,当红明星上节目,轻松上百万的演出费是很正常的,之前还有新闻说,当红小花杨舒参加《消防英雄》的酬劳是五百万,不过被杨舒否认了。樊骏理说:“折半还有可能。”折半也有两百五十万呢。   “我同意,这周四拍吗?”   “对,既然你同意的话那我去给对方回复。”这个节目的嘉宾数是很宽松的,以前还有过二十六人的记录呢。   为了录节目,珍姐很是将瑞和打扮一番,她的理由很充分:“之后至少五个月,你都是大胖子,得把胖之前的最后一次亮相给粉丝留下最后的印象。”并不是说工作室已经将《养母》的角色当做囊中之物,而是身为工作室,要将许多事情都做出预备方案,如果最后真的拿到角色,在增肥进组那么长时间的曝光真空期之前,艺人没有足够出色的曝光,这会是相当致命的失误。   瑞和想了想录完节目后试镜成功的话就要增肥四十斤的自己,默默点头。   录节目前一天,瑞和和关晓月在QQ上联系时,才知道原来关晓月也要上这个节目。关晓月很高兴:“我们可以一起录节目啦!”她是和自己组合的女孩一起上节目的,“不过,你知道这一期有杜珺飞吗?”   “知道,樊哥跟我说过。”   “那就好,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前阵子他咬你咬得可紧了,业内谁不在嘲笑他?”笑杜珺飞为了芝麻丢了瓜,最后还为了丢了的瓜不要脸面地争,结果以为捏的是软柿子,人家却是硬石头,最后还被导演直接打脸,根本没法见人。   “我知道的,是他自己做错事情,没有我避着他的道理。”   很快周四到了,节目组说九点到,瑞和八点二十分就到了。他在家就已经化好妆换好衣服,来到电视台之后,珍姐出去打听一趟后回来,根据录影棚今天的打光再给他补了一层高光。“不补的话一会儿打光下来,你的脸会糊成面饼。”   隔壁,正在化妆的关晓月笑了:“从武,你的化妆师真可爱。姐姐,你看看我这妆怎么样?”   珍姐扫了一眼:“差不多了。”   关晓月就露出开心的笑容,全然没有被自己女团的化妆师只围着另外的团员转这件事影响心情,瑞和看得出来,她已经习惯了。   不由得就有些低落,他拿出手机给关晓月发信息:“要不要珍姐帮你?”   滴滴滴。   “不用,不用担心我。”关晓月很快回复。   瑞和看过去,对面化妆台上,关晓月对展颜一笑,清纯的发型妆容下,瑞和看到了她独有的那一份艳丽的气质。   关晓月的经纪公司对女团的设定就是要可爱活泼,逼得她这种长相偏艳丽的女孩子也要藏起自己原先的面貌。她不愿意,多的是别的女孩子愿意。   钱好赚吗?好赚,赚得多。   只是花得也多,承受的负担和压力也超乎常人想象。   “走了走了!开始了!”电视台工作人员在门外喊。瑞和所在的化妆间是一处大拼间,加上关晓月的sweet女团和其他艺人,有七个人在这里化妆,其他的大牌在隔壁的独立化妆间。   出门之后,瑞和与对门刚出来的杜珺飞来了个照面,他一下子就笑了:“杜哥好。”   杜珺飞也笑意融融地冲他点头:“小武啊,原来你也来了。”   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令其他想要看热闹的艺人在心里撇嘴:装~   节目是录播,按照计划今天会录一整天,后期节目组再进行剪辑,让节目的节奏紧凑,笑点娱乐点从头穿插到尾,让一整集都有爆点。   因此,录的时候就比较麻烦了,比如一个游戏可能要玩个两三遍,每一次都是有剧本的,只看谁演得像。   这一次过来的有一个知名小生梁祟以及知名小花雷妍妍,前者是大雁集传媒的,后者是蜃东娱乐的,二人合作的电视剧即将播出,这次男女主角合体,并且带上同剧组的男配女配一起上节目,就是为了给电视剧预热。至于瑞和等人,名气依次递减,就是来凑数的。   可是能与当红艺人同台综艺,是多少十八线可遇不可求的。虽然每一期的嘉宾都很多,但从来都不缺人,不存在请不到人的问题。大拼盘嘛,观众也能同时看到很多明星,也因此,这档节目一直很受欢迎。   录制了一整天,到晚上八点多才全部录制完毕,瑞和累得在后台的休息室里根本不想动,珍姐帮他卸妆:“习惯了就好,我之前跟的苏寒意,在他还没有红的时候,上节目也是背景板,一站站一天一夜也是常有的事情。”   瑞和捏捏手捶捶大腿,仰着脸让珍姐动作,说:“我知道。”在人家电视台的后台里,他不好说多。他觉得累,是因为重复录同一个环节累,环节还是事先计划好的,枯燥无味,又要表现得很高兴很喜欢玩,这才觉得身心疲惫。   饶是像梁祟这样的当红小生也得坚持,可见想要红就得付出,不能说累说苦。   门外忽然嘈杂起来,小胡出去看,探头回来说:“说是雷老师丢了东西,是赞助商提供的钻石项链。”   珍姐惊奇道:“她身边那么多人,还能丢?”她中午看见过雷妍妍,那串项链非常夺目,除了中间那颗大钻,链子上还缀着小钻。   “不清楚啊,那边吵起来了,雷老师的助理说是被偷了,要求报警呢!”   珍姐叹气:“报警?这不是把蓝天台得罪了吗?调监控看看有谁出入过她的化妆间。”雷妍妍可是单独一个化妆间的。她边说着边给瑞和重新化一个淡妆,即使出门可能遇不到粉丝,一个合格的艺人也要保持自己随时随地的光鲜。   弄好之后她去收拾化妆箱,小胡从外面进来,说:“他们说要搜——哎呀!”   不小心碰倒了珍姐的化妆箱。   珍姐皱眉:“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柳老师脾气好不计较,你自己心里要有分寸,你是他惟一的助理,走出去就是他的脸面。”她见化妆间里还有其他艺人和助理在,就没有再多说,小胡也小声道歉应是。   瑞和也蹲下来帮忙捡散落的化妆品,忽然,他在那些瓶瓶罐罐里看到了一抹白光,那抹光折射着化妆间里的白炽灯光,一下子擒住他的目光,然后让他的心疯狂地跳动起来。   他轻声问:“小胡,你刚刚说,搜什么?”   “哦,说要搜这一层,雷老师的助理说,要搜进入过雷老师化妆间的所有人呢。”   珍姐不可置信地问:“她难道——”将“疯了不成”咽下去。   今天的录制结束之后,从武和其他小咖位的艺人,可是全部都到过雷妍妍化妆间的,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表示尊敬的意思,录制完之后过去问个好,说一些“今天合作很高兴,希望下次再有机会和某某老师合作”等场面话。要是不去,还会被人暗地里说不尊重前辈。演艺圈按资排辈,谁红谁就是前辈。   珍姐很不高兴:“难道这么多人,她都要搜啊?那不如报警好了。”哪儿能随便让人搜呢?   瑞和伸手去拨弄那些被撞得东倒西歪的化妆品,轻轻地,轻轻地,挑上来一截白色的链子,上面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几乎要晃瞎人的眼睛的。   珍姐的声音中断,她看着那一截链子,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   小胡“啊”了一声,“这——”珍姐捂住她的嘴巴!重重地!   瑞和用力,将一整串的项链挑出来,然后握在掌心里。他对着珍姐和小胡,露出安抚的笑意,然后食指抵在唇上,无声地说:“嘘。”   珍姐的心脏狂跳,跳得胸腔都在抽痛。她的视线死死落在瑞和紧握的手上,胸中的愤恨几乎要将她挤炸。   偷窃!偷窃!   是谁?是谁!   要用这种下三流的手段来陷害从武!   珍姐看得很明白,今天这一出就是针对柳从武的,不然的话怎么会有雷妍妍突然丢失赞助商的钻石项链,而那串项链会出现在她的化妆箱里?   她捂着小胡的手在发抖。   因为她知道,这是很有效果的手段,能够一击必中,直接将柳从武这个正在上升期的艺人直接搞臭!   项链是在她的化妆箱里?不关柳从武的事情?   不,不可能的。她是柳从武的专属化妆师,对方设下这个局,就一定会把从武拖进这滩烂泥里,到时候新闻媒体也会配合地说柳从武在电视台后台偷盗小花雷妍妍的钻石项链。   那他就彻底完了!   “下次小心点。”瑞和帮忙把化妆箱收拾好,小声叮嘱小胡,而小胡已经被吓得满头大汗,即使珍姐已经没捂她的嘴巴,她还是抖着嘴唇没法说话。   见瑞和转身要继续坐到椅子上,小胡几乎是扑过来。   化妆间里,其他艺人好奇地看过来,关晓月也过来询问。   小胡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武哥,你帮我跟珍姐求个情嘛,让她不要生我的气。”   珍姐抱着化妆箱,正在查看有些摔裂的化妆箱表面,看起来似乎还在生气。   “武哥……”小胡去晃瑞和的手,“帮帮我嘛。”边去抠瑞和的手,打算把项链拿出来。   她要赶紧将项链拿去丢掉!   丢掉!   化妆间外面就有卫生间,她要把项链冲进水里!   感觉到小胡的动作,瑞和摇头,按住她手,轻声说:“别担心,珍姐不会生你的气的,回去我跟她求求情,真的不会有事的。”他看着小胡的眼睛,看到了其中的茫然。   他想起了樊骏理说的,关于小胡的事情。小胡是樊骏理在招聘网上招来的,小胡全名胡敏敏,是一个辍学北上寻找明星梦的女孩。当明星梦破碎之后,开始转行做助理。   樊骏理说:“精明的灵活的,我也找得到,不过一个老实本分的助理才是最好的,他能照看你的生活和工作,即使没办法帮你做得事事妥帖,但是一个可靠,就最可贵。”   小胡果然是一个再可靠不过的人,交代给她的事情每一件都做得好,平时在剧组里对瑞和的照料也很全面,天冷了添衣服送暖宝宝,天热了帮打伞扇风买甜汤。刚开始的时候,瑞和为助理是女孩有些别扭,不太习惯被照顾,可是在片场一忙起来,真的是累得导演一喊“cut”,就几乎要摊下来动不了的。在那个时候,哪里还顾忌那么多呢?久而久之,瑞和就习惯小胡这个助理了。   此时,他看到了小胡惊慌的眼神中渐渐清晰起来的坚定。   “我知道她想做什么。”   瑞和在心中如此想。   小胡应该是想要将项链丢掉,就算丢不掉——也要把事情揽在她的身上,不让这件事情牵连到他。   傻姑娘。   瑞和再次说:“相信我,没事的,我向你保证。”   小胡的心,在瑞和安抚的眼神中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瑞和沉静的眼睛,那里平静如清晨的湖面,静谧中带着凉意。   她慢慢点头:“好。”眼睛却湿润了。 第94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化妆间里发生的变故发生得很快,其他艺人都在关注雷妍妍失窃的事情,各人的助理一直出出入入地打听,却是不敢再进雷妍妍的化妆间的。   他们都听到了,雷妍妍说要搜查呢。   众人叽叽喳喳地讨论,有人还说:“谁会这么傻逼去偷妍妍姐的项链啊?”   “是啊,偷了能干嘛?”赞助商的项链,刚刚节目录制上雷妍妍也说了,是她的代言人特别款,只此一份,偷了是能戴还是能卖?   “说不准有人缺钱呢,那么大的钻石项链,拆掉也能卖一点钱呢。反正我是不缺那点钱的。”   “我也不缺那点钱。”   那几个艺人正边说边拿余光扫那几个不出名的艺人,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敲门进来了,三言两语将雷妍妍那边的要求说了。   “刚刚有人私底下和雷老师提供信息,说他看到是谁偷的项链。”   瑞和老神在在地坐着,对工作人员的话和眼神毫无反应。   这是一个局,他已经将事情想得很清楚,只是不知道陷害他的是谁。不管是谁,这一次对方休想成功。   工作人员还在说:“到底是谁,请站出来吧,我们私下解决,不要闹得太难看。”   “你到我们这里来,难道小偷是在这间化妆间?”   工作人员点头。   化妆间一下子就炸开了,艺人们议论纷纷:“是谁啊?”“对啊小偷是谁?”   “雷老师不想将事情闹大,只要将项链归还,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不然的话,雷小姐就要报警了。”   工作人员说着,扫了瑞和好几次,就有人觉出味道了,指着瑞和:“柳从武!小偷是你!”   瑞和坐着没动,只问工作人员:“请问你总看我做什么?”   工作人员皱眉:“柳老师,你就把项链交出来吧,雷老师大方不计较,如果你再不识抬举,一会儿警察过来,你就和警察说去。”   “谁跟你说是我偷的?”   “柳老师,有人说——”   “是谁说的?”   工作人员也不高兴了:“现在是你偷了东西,你反过来问我做什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不是你狡辩就能掩盖过去的。你再不拿出来,我们就要搜了。”   珍姐气得要说话,被瑞和拉住。   他站起来:“好,报警吧。”   这下子轮到工作人员有些吃惊了。   “报警吧。”瑞和对小胡说,“就说蓝天台失窃,失主是雷妍妍老师,失物是赞助商提供的钻石项链,保底估计价格在五百万以上。我被请来录节目,录着录着被当做小偷抓!”他看向工作人员,“那我们就走法律途径!你想搜我的身,还不够格!”   小胡重重点头:“好!”说着打开手机。   瑞和拿过手机亲自说明情况,将事情闹大就闹大,他才不害怕,看谁找得到那条钻石项链。   看工作人员转身出去,瑞和看向其他人:“刚刚那个人胸口带着的名牌证明他就是蓝天台的工作人员,他刚刚说的话大家也听见了,他空口白牙就说我是小偷,我可以发誓,我柳从武从来没有偷过雷妍妍老师的项链,我现在就在这里等着警察过来,麻烦大家做个见证,我进来后就没离开过化妆间,我的化妆师和助理,也一直在这里,不存在销赃的机会。”   他见他们不以为然的样子,就笑了:“各位同行,演艺圈多难混,你们应该跟我一样清楚,今天有人能陷害我,明天就有人能悄无声息地陷害你们!今天我被污蔑偷钻石项链,明天你们之间就能有人被污蔑偷什么戒指耳环!直接就要搜你们的身!场地的工作人员也不会站在你们身边!请你们将心比心,一会儿警察过来,都实话实说吧。”   关晓月第一个响应,她不理会经纪人拽她的手,反手将经纪人的手拨开。“你放心,我能证明你从录影棚出来之后一直呆在这里没有出去过。”她的表情混杂着激动和恐慌,瑞和心中有些怪异,也没有多想。   陆续又有两个人表态:“反正警察问什么我答什么。”   瑞和笑:“谢谢。”他拍拍小胡和珍姐的手:“坐吧。”   小胡坐下后,觉得如坐针毡。   武哥怎么敢报警呢,可是已经报警了。   她纠结地看着瑞和,一看就是个知情人。   见此瑞和暗自叹气,想着回去得让樊骏理给小胡做做培训,这样喜怒形于色,根本藏不住事情。   另一家化妆间里,雷妍妍正在玩手机,杜珺飞坐在她身边,轻柔地给她按手臂,两人头歪着头低声细语,俊男美女看起来分外养眼。   偌大的化妆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雷妍妍翻了一会儿手机,凝神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然后用手肘去戳杜珺飞的胸口:“应该是成了,只要项链被搜出来,他一定玩完。”光她的粉丝,就能把柳从武撕碎。一个品格低劣的人,是没有前途。当然了,这句话也不是绝对,可是对付一个羽翼还未丰满的艺人足够了。   杜珺飞冷笑:“让他怎么踩着我爬起来,那就怎么再摔下去。”   雷妍妍笑着说:“就他也值得你这样大费周折。”   “呵,如果只是《军魂》那个破电视剧那就算了,《养母》那个剧组你知道的吧?石佳明导演的新戏,我没得到试镜资格,他竟然能去!让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多少人盯着这部电影,想进去镀金的人多如牛毛,杜珺飞就是其中之一。可惜剧组并没有开展公开招聘,而是邀请合适的演员去试镜。杜珺飞公司也将他的简历塞过去,被拒绝了。正好杜珺飞最近视柳从武为眼中钉,偶然间得知对方竟然萌去试镜,根本无法释怀。   此时的他不去想自己要试镜的是男三号,竞争大得吓人,而柳从武竞争的是男九号,竞争的人数和男三号的相比本就呈阶梯式下跌。   他心中那口气咽不下,雷妍妍怎么样都是会帮他的。   杜珺飞年轻,才二十四岁,她却已经三十四岁了,两人相差十岁,让她对杜珺飞很是疼爱宽容。百度百科上说她今年三十一岁,其实还是她入行后改了年龄后的结果,她今年其实已经三十四岁了,还没结婚,她也没有结婚的念头。能谈恋爱就谈,她还偏爱年轻的男孩子,杜珺飞就很符合她的审美,长得高大帅气,又很能哄人。他们两人在一部戏里认识,为了那部戏,杜珺飞舍弃了《军魂》,结果最后二人合作的电视剧扑了,《军魂》反而成为黑马,红得让人猝不及防。   即使如此,雷妍妍也不觉得遗憾,她总有数不完的浪漫情怀,觉得两人合作的那部戏让他们相爱相知,那就比什么都强。   可是,杜珺飞明显还耿耿于怀,对此,身为对方的女朋友,雷妍妍自觉自己应当承担爱人的责任,帮助男朋友出气才行。   柳从武在她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因此当恋人提出要她帮忙时,她立刻就答应了。   “放心吧,东西肯定会在他那边找到。”雷妍妍笑吟吟地说,“他的化妆师偷,和他偷,没有差别的。”只看媒体怎么写。或许就是他偷的,藏在化妆师的工具箱里呢?   他休想摆脱开。   “人我都已经联系好了。”雷妍妍做事很可靠,这一次也是打着在小男友面前好好表现自己能力的意思,“电视台的人已经过去初步警告了,如果他不承认,那就刺激得他同意搜查。”年轻人嘛,总是爱面子又气盛的,他觉得自己没偷,就不惧怕搜查。   杜珺飞摇头:“你不知道他那个人,他没那么容易上当,明明和我一样大,整个人却跟老头子一样,稳得要死。”   在片场的时候,即使他也表现得很卖力很敬业,可和柳从武一比,对方竟然比他更加能吃苦,不管NG多少次脸色都不变,导演说再拍就再拍,说下水就下水,说滚泥潭就滚泥潭,眼睛都不带眨的。那样恶心的人就像茅坑里的臭石头,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被刺激得松口愿意接受搜查来自查的?   “不查就不查,等警察来,他还能不让警察查?”   雷妍妍老神在在,不以为意,直到助理敲门进来,说柳从武让助理报警了。   “什么?!”雷妍妍一下子坐直了,将手机拍在桌面上。   她的助理就再说了一次:“他硬气得很,直接就让他的助理报警了。妍姐,接下来怎么办?”   “哼,既然他自己要找死,那就让他死,按照原计划办。”事情的发展有些脱离掌控,不过雷妍妍很快就冷静下来,不管是谁报警,反正只要警察来,他就逃不过。她现在能理解杜珺飞说的话了,那个柳从武,还真的是脾气死硬,正常人为了不得罪她,根本不会选择直接报警的,而是让人搜自证清白。   “他要来打我的脸,我就把他的脸踩烂!”   有些人呐,算计别人跟喝水一样简单,见对方反抗,还嫌人家不识抬举,没有乖乖赴死。   杜珺飞再次冷笑:“既然他要找死,那就让他死。”   瑞和坐在化妆间里,还真的没有动。其他艺人几乎都盯着他,加上他们的助理或者经纪人,十几双眼睛或明或暗地盯着他,他也不觉得紧张。甚至,他还闭着眼睛开始背台词,《养母》中关于他饰演的角色“岑小三”的那部分剧本,剧组已经给他送了过来,并且约好试镜的时间。时间就在九月六号,因此这几天他闲着有空就背剧本。   见他这么淡定,珍姐和小胡也就冷静下来了。珍姐也在这段时间里给樊骏理打了电话,樊骏理说立刻赶过来,让他们别着急。   珍姐还是着急的,这里是蓝天省,骏理从京城坐飞机过来也要几个小时。她心中还是有些焦灼,她不知道从武为什么这么有信心,她可是亲眼看见他将那串链子握在手心的。   手机又响了,樊骏理说:“我拜托我的一个朋友带了律师过去,一会儿他们到了会联系你,放宽心!没事的!他娘的算计我的艺人,被我揪出来是谁老子非弄死他!”   珍姐这才真的舒出一口气。   她将这件事告诉瑞和,瑞和露出清浅的笑容:“樊哥说得对,珍姐你别着急,我们没做的事情没人能扣在我们头上。”他看了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再次嘈杂起来。   距离报警已经过去十六分钟,节目组的负责人站在门口板着脸,刚刚那个趾高气扬让瑞和自首的电台工作人员没有再出现。直到这时警察过来,负责人才终于露出笑容迎上去。不管是谁在弄鬼,在电视台这里就不行!警察前脚到,樊骏理拜托过来帮忙的朋友苏填也带着律师到了。   警察先去雷妍妍那边询问,再直接到瑞和这边来。说法也差不多:“有人看到你拿了。”是谁看见的,暂时没有说。   瑞和没说话,律师和警察交涉,这样无故污蔑人偷窃,如果不给个说法那就法院见。跟着警察过来的雷妍妍助理不高兴了:“既然你没拿,那就给搜啊。”   警察说:“我的同事正在调监控,大家先稍安勿躁。”至于搜身,警察也不能无缘无故说搜身就搜身的。   律师就明白了,跟瑞和说“我们等等。”   苏填笑着对瑞和说:“你就是骏哥的艺人啊?我听他说过你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见你。”跟瑞和说话打消他的紧张情绪。瑞和并不紧张,不过还是接下苏填的好意,跟他闲聊起来,“苏先生是在蓝天省工作吗?”   “是啊,开了个商场,一会儿完事了到我的商场去吃饭,顶楼有意大利餐厅,你喜欢吃意大利菜吗?”   两人聊起了意大利菜式。 第95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很快,监控就调完了。监控只有外面的走道上有,化妆间里是没有的,监控显示,瑞和与其他艺人都进入过雷妍妍的化妆间,全部都看不出异常。可雷妍妍的项链,就是在她录节目后进化妆间卸妆的时候丢的,那段时间里,进过她化妆间的人门口的监控都录得到。   杜珺飞斩钉截铁地说:“我看到了!就是他拿的,所以我私下立刻告诉雷老师。警察同志,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一定没时间去销赃,赃物一定就在他的身上。”他指着珍姐抱着的箱子,“赃物一定藏在里面!”他不太清楚流程,只是听警察说不能搜身,一下子就着急了,连雷妍妍给他使的眼色都没看见。   瑞和问:“你确定你看见了?”   杜珺飞不屑地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做我就能看见。柳从武,我劝你老老实实地将东西交出来,那项链可几百万呢,警察同志刚刚说了,数额较大属于大案子了,盗窃罪是要坐牢的。”   瑞和真的笑出声来了,他一直不知道,杜珺飞竟然是这么愚蠢的人。也是,当时《军魂》改剧本,辞演主演还能辞得得罪导演,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能是什么聪明人。   他看了一眼雷妍妍,这个艳丽漂亮的女人,此时跟冰山美人一样站着没动,看起来美丽无害。   “我可以配合调查。”瑞和看向警察,“不过杜珺飞先生对我的指控,我的律师就在这里,会保留追究杜珺飞先生诬告、损害我个人名誉的权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做见证,现在开始搜吧。”   杜珺飞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你说什么意思?!”   瑞和没有理睬他,跟着警察到空房间里进行搜身,珍姐和小胡也被女性警员带到隔壁,那只化妆箱也被抱走。   “他什么意思?就是他偷的,还说我诬告?损害他的名誉?”杜珺飞呵呵两声,满脸不屑。   大仇即将得报,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要看柳从武的笑话,看他被手铐拷走,看他去坐牢!   正在想象着复仇快意的杜珺飞,没有看到雷妍妍正在失望地看着他。   雷妍妍确实很失望。   这个圈子,不会说话就少说话!要不别就说话。   祸从口出,她从踏进这一行开始,经历过无数的亏之后才终于学会了这一点。   宁可让人当做口拙不会说话的花瓶,也不要口无遮拦,一开口就是现成的把柄。   他提出要用这种最低档的手段让柳从武身败名裂,她也没反对,对一个还没发展起来的艺人,最简单粗暴的手段才最有效。她帮着布局,打算让杜珺飞和自己不要掺和进这件事,作壁上观就好,没想到事情还没有完全成功,项链还没搜出来呢,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洋洋自得起来,看起来特别没有分寸。   “年轻就是年轻。”雷妍妍叹了一口气。却又很快想通,喜欢鲜嫩的肉体,就得忍受年轻的伴生缺点:不稳重。她朝助理使眼色,助理立刻去安抚其他艺人:“我们妍妍姐觉得很对不起大家,因为她的私事让大家滞留在这里,耽误了各位的工作……”   艺人们赶紧连连说没关系。   “这样吧,我们妍妍姐说请大家到吉祥楼吃晚饭,大家赏个脸吧。”   小花请吃饭,那是肯定得去的。   “当然要去。”   “谢谢雷老师啊。”   也有顺着助理的嘴攀交情的:“谢谢妍妍姐,吉祥楼的菜听说可好吃了,今天就沾妍妍姐的福……”   雷妍妍脸上挂着笑意:“应该的应该的。”   众人正寒暄呢,搜查也完成了。   “没有?”杜珺飞跳起来,“不可能!我明明——”   “警察先生!”雷妍妍高声打断他,眼泪盈盈地和警察说,“警察先生,请问真的没找到吗?这是赞助商提供的,如果丢了的话我会很麻烦的。”   警察摇头:“没有,那间化妆间也彻底搜过了,什么都没有。”   “那、那化妆箱呢?”   “没有。”   瑞和等三人的嫌疑解除,雷妍妍和杜珺飞几乎要愣住,雷妍妍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去看自己的助理,只垂眸低声说:“这样啊,那怎么办呐。”   “涉及金额较大,我们这边已经给你立案了,你放宽心,我们会继续帮你找的。”   其他艺人也被各自请到单间里做笔录,连工作人员也不例外。   瑞和迎着杜珺飞愤恨的目光,不闪不避,问:“杜珺飞先生,你的污蔑对我的名誉造成了很大的损害,难道你不表示点什么吗?”   被瑞和这么看着,这么问着,杜珺飞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涌起来一股熊熊烈火,那火如同火山喷发,瞬涌上头,他只觉得暴怒异常,登时就高声骂着扑过来:“你他妈找死!”   拳头拧得紧紧的划破空气往瑞和的头部打来。   小胡尖叫出声。   快门咔擦快响。   “拉住他!”   “啊!打人啦!”   救护车鸣叫着穿梭车流,往市第一人民医院驶去。   车上,小胡哭着喊瑞和:“武哥,武哥你醒醒。”   珍姐正和樊骏理打电话:“对,杜珺飞打的,他疯了!他疯了!他自己偷了项链还嫁祸到从武身上,他就是个疯子!”   半个小时前,杜珺飞突然发狂攻击柳从武,柳从武被一拳打中额头,踉跄着拉住杜珺飞,两人一起倒在地上。没想到杜珺飞还不罢休,还要打,珍姐吓得心颤胆裂,赶紧喊人帮忙拉开。   被拉开的杜珺飞还在骂骂咧咧,那瞪大如牛眼的红眼睛特别吓人,跟有病……更像嗑药了!被拉住后杜珺飞还不依不饶啊,不停挣扎,结果他的身上甩下来一条项链。   那一刻,项链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碎响,钻石在在地上滚动,映照白炽灯光,那光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珍姐灵光一闪,当时就大喊:“是你偷的!快叫警察来!赃物找到了!”再看自家艺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更是激动地喊:“叫120!叫救护车!”   电视台这一处楼层化妆间,瞬间鸡飞狗跳起来。   回想起刚刚的惊心动魄,珍姐还觉得心跳很快,呼吸都一抽一抽的。   樊骏理正要登机,他也完全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时不到的功夫,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比较冷静,很快就分析好得失,当机立断决定暂时不登机,他让珍姐将现场拍摄到的视频和录到的音频全部发给他。   “姐,赶紧的,这非常重要!这应该就是从武的计划,我们要抓紧时间。”   珍姐这才一愣,终于反应过来。   之前警察还没来的时候,从武就说,要她们二人打开手机录像。   等到警察搜身结束,他们在走廊汇合,从武又说,等一下要对准杜珺飞拍。   难道那个时候,从武是故意引得杜珺飞动手的?   然后再趁乱将项链塞到杜珺飞的身上?   这个念头让珍姐的心跳得更快了,而这一次,是激动的!   因为旁边有护士在,珍姐不敢说什么,只去握瑞和的手,轻声说:“你樊哥说临时有急事要回工作室,没办法过来了,你千万别出事啊。”   她就感觉到手心被挠了一下,两下。   珍姐笑着红了眼眶:“好,我知道了。”   知道瑞和没有出事,珍姐就恢复了精神。她刚刚是真的吓坏了,人的脑袋是多么重要的地方,如果伤到脑子或是伤到眼睛,那就糟糕了。她见瑞和昏迷不醒,是真的六神无主,虽说她在这个圈子好几年了,见识得也多,可明星之间的矛盾都是隐藏在暗涌之下的。   两人不管有多恨,暗地里动手脚互相陷害,见面的时候都是哥俩好姐妹好,面子情都做得足足的,不知情的媒体还要写两句“兄弟情”“姐妹情”,像杜珺飞那样直接大打出手,她根本没见过!   好在现在人没事,还能回应她,珍姐就松了一口气,理智也全部回笼。   她立刻将所有音频和视频都发过去,不过五分钟不到,网上就有了这次事件铺天盖地的报道。   樊骏理对这网络营销这一块很有心得,平时他不用,是觉得没必要。这时候如果不借此机会将杜珺飞踩死,他就不姓樊!   因为杜珺飞被警察带走,他的经纪人以及雷妍妍只想着先将人捞出来,正着急地往公安局去呢。   就这没注意的二十几分钟里,他们也不知道网络上这件事已经炸开了锅,还是雷妍妍的助理接到经纪人电话才知道事情闹大了。   “妍妍姐,周哥接到公司电话,说公关部在网上看见——”助理在雷妍妍阴狠的眼神下有些不太敢说。   雷妍妍瞪:“说!”   “这件事网上已经传开了,说,说杜老师偷了你的项链,嫁祸给柳从武,最后事情败落,愤而打人,将人打进了医院,现在已经被警察抓走了。”   碰!   雷妍妍重重地拍桌子。   她还在电视台的化妆间里,毕竟她与杜珺飞的关系还没有公开,她不能跟着一起去。况且,电视台这边也一堆乱麻,她在人家的地盘设局,谁又不是傻子瞎子,这会儿也要她给个说法。   千头万绪的,压根没想到网上会出这样的纰漏。   “是谁?那些记者不都是珺飞请来的吗?”怎么会反过来爆自己主顾的料?话音刚落,她立刻觉出这里头的不对劲,她咬牙;“那些记者,柳从武和那些艺人,都有嫌疑!这是看珺飞踩进泥地里,赶紧来踩一脚!”   “妍妍姐——”   “赶紧联系人把消息压下来!”   “妍妍姐——”   “我们立刻回公司,这件事是因为我丢了东西,如果我们这边先谅解——”   “妍妍姐!”助理鼓起勇气抬高声音,“不止这样,网上还有你和杜老师的亲吻照。”   雷妍妍蹭地站起来,带倒了坐着的椅子,她声色俱厉地问:“你再说一遍!”   助理都要哭出来了。她了解自己跟了两年的艺人,雷妍妍喜爱年轻肉体,每每交往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不过一般都不会长久,能有个三四个月或者半年就算长的了,交往的时候分手的时候,都给对方资源,分手分得体体面面。可这不代表着她就愿意公开。   她又说了一遍,转告了经纪人的意思:“周哥很生气,让你赶紧回公司来。”   “走!”雷妍妍扯上手提包大步往外走,正走着呢,助理的手机又响了,她接通之后眼睛瞪得老大。   “又怎么了?你跟公司说我们这就回去,有什么好催的。”   “姐……”助理咽了咽口水,“网、网上,出现了你和杜哥的、的——”   雷妍妍停下脚步,同样是赞助商赞助的镶着碎钻的高跟鞋鞋跟敲击在地板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她有不详的预感,径直夺过电话:“又怎么了?”   “床照!”电话那头,她的经纪人气急败坏地说,“网上出现了你和杜珺飞那个王八蛋的床照!” 第96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雷妍妍面上的年纪是三十一岁,还在卖清纯玉女的人设,偶尔还有少女通稿出现,这些都是为了让大众忘记她的年纪,好让她能多吃几年青春饭。女星一旦年纪大了,又没成功转型,那就完了。雷妍妍从三年前就开始转型,可惜都没有成功,不得已只能继续走原先的路线。这时候被爆出和杜珺飞的恋情,网上已经有老牛吃嫩草的新闻了。   三十一岁和二十四岁,也相差七岁呢。   那些媒体,最爱这类新闻,说得越夸张越高兴。   可公司就不高兴了。   如果没有今天这件事情,公开就公开也没什么,公司的公关就能把这件事情营销得漂漂亮亮的,唯美又浪漫。   可是杜珺飞打人被抓了啊!他还污蔑别人偷窃,结果赃物在他身上被找到,简直跟播电视剧一样!   最最要紧的是什么?丢东西的是雷妍妍,可现在被爆出二人的亲吻照,说他们两个没关系都没人信!那现在问题来了,雷妍妍和污蔑柳从武有没有关系?是不是情侣二人合谋的?   这些言论现在在网上甚嚣尘上,热度都要比杜珺飞这个十八线陷害又打人的事件还要高了。   经纪公司哪里能不着急?赶紧让周经纪人将雷妍妍带回来商议应对措施。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一秒公关部在网上看到了新照片,竟然是床照。   床照?   床照!   前面说过,雷妍妍现在还在吃着青春饭,粉丝多是男友粉,亲妈粉都是拿她当老婆当女神、当女儿宠着的。好嘛,你说女神年纪大了谈个恋爱,如果操作得好大概也能让粉丝接受,纯白无瑕的女神谈谈恋爱怎么啦?多浪漫多唯美啊?   可是床照啊!   经纪公司差点没疯,边喊人去找人花钱全网删除不雅照,边打电话给雷妍妍催促她回公司。   那边,雷妍妍几乎踩断高跟鞋一路狂奔进停车场,保安驱赶着雷妍妍守在电视台外正因为网上的消息而激动发狂的粉丝,为雷妍妍挤出一条离开电视台的车道。   而这边,瑞和也被送到了医院。   全程他都是清醒的,杜珺飞是打到他的头,不过他用手臂挡住一些力道,又后仰侧头卸掉一些,因此额头看起来红肿,人其实没事。身上其他伤也不重,他躺在地上听着动静,知道计划成功时就安兴下来,这点痛没有白受。   如果不是杜珺飞太过分,他也没想用苦肉计来反送回去。   他自认和杜珺飞没有直接的矛盾,若只是因为《军魂》番位的变动就记恨他,那他实在是觉得无奈。   “宿主,你没事吧?”系统460问。宿主刚刚演得太像了,它还以为宿主真的被打得很重陷入昏迷了。   瑞和在心里回答:“没事。还好有子兑换系统的[愤怒火山],不然的话要激怒杜珺飞太难了。”杜珺飞先动手,效果才最好。   “当然啦,子兑换系统出品的商品都是很可靠的。”   “就是贵。”瑞和扣扣索索的算了算,一个[愤怒火山]就要五万星币,还只能定点定人使用一个,属于一次性消耗用品。   真的好贵。   瑞和心疼极了,更加生杜珺飞的气。也不知道樊经济那边做得怎么样了,如果这一次不能成功地反将一军,那就亏大了。   樊骏理这边心情可好了,他和公关部的人紧急工作,将音频和视频传上去。他还花钱,从相熟的狗仔手里买到雷妍妍和杜珺飞的亲吻照。两人最近处于热恋期,其实在不少娱记手中留下不少照片,不过蜃东娱乐打点得好,并没有爆出来。   反正雷妍妍一年下来会有两三个绯闻对象,业内人都知道她的性子,都是玩一玩的,爆出来没什么用。反正拿着蜃东娱乐的买断费也挺不错的,反正爆料也是为了赚钱嘛,怎么赚都是赚,还不得罪人。   樊骏理很轻易就买到了照片,相熟的狗仔外号金毛,很是幽默风趣:“反正我没拿过蜃东的钱,卖给你也不算我违背职业道德。”   娱记媒体也是有一套行事准则的,如果拍到什么照片视频,一般会先给艺人的经纪公司打招呼。要不要花钱买断啊?一口价包管删得一干二净。而经济公司大多都会买下来。蜃东买照片也是看人下碟的,有影响力的、有名气的狗仔,那是个个打点得当。至于八十八线的狗仔,就没有那么周到了。你要真敢发,就等着倒闭吧,大公司就是有这样的底气。金毛当时就懒得去蜃东要买断费,给那么点钱,打发要饭的呀。   “谢了兄弟。”   转头,樊骏理就将照片发上去。   他也是在蜃东待过的人,当时他还是金牌经纪人的时候,雷妍妍在蜃东还只是个打酱油的呢。对她竟然敢来陷害自家的艺人这件事,樊骏理那是恨得要命,不把她踩下来不能解气。   没想到的是,他前脚才让人将照片放上去,后脚竟然有人就放出了雷妍妍和杜珺飞的床照。   “这是对家不想让她好过啊。”他摸摸下巴,笑眯了眼。   网上再起波澜。   蜃东娱乐大楼里,公关部的会议室里,总经理赵雅瑾黑着脸将刚做出来的公关计划丢到地上,他怒吼雷妍妍:“你是什么保证的?啊?说了是玩一玩,满足一下身心需求,好啊!公司帮你公关,帮你兜着,你自己数一数,一年下来公司花在帮你买照片的钱有多少?你倒好,一声不吭地被人拍了床照?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扑头盖脸一顿骂,雷妍妍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她是个精明能干的人,热恋的时候爱娇又浪漫,可是她心里始终有一杆称,为自己拉起安全的距离。可是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沾身的?   “这一次是我看走眼了。”雷妍妍沉声说道。她根本没发现,杜珺飞竟然拍了二人的床照。那几张照片的位置,根本不是外人偷拍的,杜珺飞真是好样儿的,在那种时候趁着她意乱情迷,拍下了这些照片,还流了出去。   前几个小时还有多疼爱这个小男友,现在的雷妍妍就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事已至此,我承认我的过错,等这件事过去,公司要怎么处罚我我都接受。”雷妍妍看着赵雅瑾,“当前最重要的是把这件事翻页,赵总,我这里有一个建议,你听听看。”   赵雅瑾拉了拉领带,不耐烦地说:“快说。”   医院里。   瑞和刚经历过一系列检查,他身上的伤看着严重,其实并不重,原身的身体是比较容易淤青的体质,肤色白,稍微一点红一点青就很明显。珍姐按照樊骏理的指示将他的伤势都拍出来发过去,之后她坐在床头,重重地叹一口气:“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她轻轻地碰瑞和包着的头,“医生说你有一点脑震荡,你现在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瑞和刚想摇头,就觉得眼前一阵漂,于是也不敢摇头,“没事。姐你放心,我心里有分寸的。现在外面的情情况怎么样?”   “苏先生和他带来的律师正在准备材料,不止要告杜珺飞对你的名誉损害,还要起诉他故意伤害。医院给你出了诊断证明,你这是轻微伤,律师说了,顶多拘留加罚款和赔礼道歉负责医药费。”   “这样就好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本来录节目就累了一天,又出现这种污蔑偷窃的事情,瑞和觉得疲惫极了,交代一声后就真的睡了过去。期间他的手机响,还是珍姐一个个回复过去的,她刚挂断从武的弟弟从文打来的电话,就又有一个新号码打进来。   “关晓月……”珍姐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里却好像被闪电划过,想起了什么东西。   她接通电话,又按了某个键。   “从武你没事吧?我的经纪人不让我过去看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珍姐轻声说:“从武昏迷了,医生说是严重脑震荡,现在人还昏迷不醒,这下子你满意了吗?”   电话这头,关晓月倒吸一口凉气,手机差点从手心滑落。她勉强笑着反问:“珍姐是你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从武是我的学弟,我们是好几年的交情了,我担心死他了,你怎么能说我满意这种话?”   “你还记得你和从武有好几年的交情啊?那你怎么敢帮着外人算计他!是你吧?是你把项链塞到化妆箱里的对不对?!”珍姐声急语速,“今天我一直在后台化妆间,化妆箱没有离开过我的身,只有你过来借粉底靠近过,除了你没有旁人!”   “我没有!”关晓月立刻否认,“我没有!珍姐,我知道你着急这才慌不择言,我和从武是师姐弟,感情一直都很好,我怎么可能会害他?那么大的箱子,后天那么多人谁都有可能靠近的,你怎么能冤枉我?”   珍姐笑了:“关晓月,你忘了?我的化妆箱里根本就没有项链,项链是在杜珺飞身上掉下来的。”   “……”关晓月急促地呼吸,“珍姐!你怎么能这么害我?我这是在着急,这才被你的话绕进去,我当然看到了项链是从杜珺飞身上出现的,你无缘无故的——”   “不好意思,医生在喊我了,再见。”珍姐却无意跟她多说,竟然直接挂断电话,留下电话那头关晓月对着被挂断的手机,脸色惊慌。   她躲在公司的卫生间里,刚刚公司将她们组合喊过去问话,还说暂时不要在社交账号上发声,公司要先观望一下事态发展的情况。当时她的经纪人就问:“可是咱们派心不是正在和蜃东谈收购事项吗?这时候不发声,会不会不太好?”   派心娱乐是个小公司,蜃东娱乐伸出的橄榄枝说要收购,给出的价钱又很不错,因此收购这件事情早就提上日程,高层以及一些老资历的经济人都知道了。   派心的老板摇头:“那你说怎么发声嘛?这件事情就是神仙打架,我们女团过去打个酱油,能怎么发声?都先别说话,看看之后怎么办再说。再说了,就算sweet女团没发声,收购还能终止不成?没事的。我们公司拢共就这几个台柱子,名声不显没关系,就怕留下黑历史被嘲,我签了你们一场,就有始有终地为你们打算吧。我等一下就和蜃东联系,要怪也怪我,不会怪你们的。”最后两句话是对女团说的。   当时,关晓月和其他团员一起露出感动的模样,其实她的心惶惶。   背叛自己的朋友,让她心如火烧。   可是雷妍妍给出的条件真的是太好太好了,好到能让她终结这几年的辛苦颠簸,浮萍般的演艺生涯也能看到头。   平步青云,就在她的一念之间。   她心动了。   她压住羞耻心,对着自己交情好的学弟照常露出笑容,她觉得自己跟堕落的魔鬼没有区别,可是那吊着她往前爬的东西太过美味,她丢掉廉耻,忘记自己是个人,匍匐着往前爬、伸手去够。   失败了。   关晓月怎么想也想不通,东西是她放进去的,绝对不会出错,到现在她还能回忆起当时的细节。当时,她的动作很快,在她的心里却跟慢镜头一样,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东西就塞进化妆箱里,不可能出错。   项链冰凉的触感似乎还在手心,可最后项链是从杜珺飞身上掉下来的。   这个结局让关晓月恐惧,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畏惧的,特别是这种东西一开始以为胜券在握,板上钉钉,最后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她塞项链到警察过来,她能保证化妆箱就打开过那一次,那一次是被从从武的助理装翻的。看见箱子被撞翻,她吓得心脏都要跳起来。她坐在对面的化妆台,只能看到从武他们的脑袋。等她过去询问是否需要帮助时,箱子已经收拾好了。她在从武脸上看不到什么,倒是从武的助理脸色不好,像是很害怕的样子,她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从武在安慰助理,说会帮她给珍姐求情,而珍姐坐在一边脸色不佳。   一切都没有问题。如果从武他们在那时候就发现了项链,那么又是怎么躲过警察的搜查的?他们三个人,连同化妆间都被搜过,根本没有发现项链。   再怎么会藏,还能藏到天上去?   想不通,关晓月就越发恐惧。明明还是那个认识多年的学弟,却让她觉得捉摸不透。   她后悔极了。可她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第97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捉虫)   恐惧不安的关晓月躲在卫生间里发呆,她的心思没有人知道,雷妍妍甚至没有时间去问责她。网络上的床照,在第一时间就被蜃东娱乐公关部的人看到,立刻就被花钱找关系压下去。全网删照片是大手笔,这一压,蜃东娱乐就花了一千多万,雷妍妍心知这些都会被算在她的头上,可她得先从这件事情剥出来,不然的话一个正当红小花事业受阻,她接下来的路就完了。   至于之后公司要怎么跟她算账,她也顾不得了。   当天晚上十点,正是网上流量最大的时候,蜃东娱乐紧急加班准备了三个小时,在十点的时候召开了记者会。雷妍妍在记者会上声泪俱下,梨花带雨地哭诉自己遇人不淑。   “一把年纪了,还在奢望爱情。”她流着泪悲伤凄切地说出这句话的动图被全网推送,粉丝们齐齐出力在各处控场,将她包装成一个追求美好爱情却被渣男欺骗为爱所伤的可怜女人。   这时候,杜珺飞还没被保释出来。   网上沸反盈天,樊骏理终于将杂务做好,做上了飞往蓝天省的飞机。   瑞和在医院病床上醒来,平静地戴着耳机听着手机里的录音。   小胡出去买粥了,珍姐坐在旁边静静地坐着刷手机。   瑞和将耳机摘下来的时候,珍姐第一时间看过去。   他的眼睛就带出笑意:“珍姐,别这么紧张。”   “我哪里能不紧张,这种事情搞不好就显得是我在挑拨离间。”她跳出来说你的朋友做了坏事陷害你,疏不间亲,这个道理珍姐还是懂的。可她不能不说,就算关晓月一直在否认,她也怀疑她。   “唉。”瑞和重重地叹气,这一口浊气吐出来,他还是觉得胸口有一点堵。饶是心情不好,他还是强打精神安慰珍姐:“珍姐你放心,我分得清楚好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让我想一想吧。”   珍姐担心地看着他。她之前还想,骏理这一次带了一个好艺人,一个有良心的艺人以后就不会丢掉自己的经纪人自己高飞。可那是从骏理的立场想,这时候珍姐站在瑞和的立场想,就希望他能够狠心一点。   一个心软的艺人,总是会被这个圈子里的人或事伤到心。   心狠一点,才能保护好自己。   她轻声说:“等你樊哥过来,这件事我不会瞒着他。”   “好。”   等珍姐出去,病房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瑞和安静地坐了不知道多久,最后还是打起电话播过去。他想听关晓月自己说,珍姐手机通话录音里那个关晓月太让他陌生了。   关晓月是骄傲的自信的,照他对她的了解,如果她没有做过,面对珍姐突然的发难她会做的只有冷笑一声,让珍姐将电话给他,她不屑于与珍姐辩解。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瑞和听到了电话那头关晓月清浅的呼吸声,她沉默着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隔阂,这道隔阂在沉默间正在飞速演变成鸿沟。   “为什么?”瑞和问。   关晓月反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武,你的化妆师太莫名其妙了……”反将一军。   “晓月姐。”瑞和打断她,“你了解我,就像我也了解你一样,我们之间不用演戏,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你有什么苦衷有什么困难,我们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解决。我宁愿你是被威胁的,关晓月。”   “……”   “我打这个电话,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晓月姐,我们以前还说过,要保持初心一起奋斗,你都忘记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公司还有事,先挂了。”   瑞和抿抿嘴,再打过去,却再也没有人接听。   关晓月这种态度,更加佐证了珍姐的怀疑,而通过这通电话,瑞和也能有八分肯定,傍晚这件事情跟关晓月有关。他想起了当时关晓月有些异于平时的怪异神情。   “可是为什么呢?”瑞和不明白。   系统460说:“也许之前宋南博为什么那么对你,关晓月也是差不多吧。”它努力分析,“宿主,根据我采集到的娱乐圈红人走红规律,有人要黑你,说明你要红啦!”   “谢谢你的安慰。”瑞和很快振作起来。人心易变,哪儿想得到那么多为什么呢?也许以后他就会知道,关晓月是被杜珺飞指使还是被雷妍妍要挟,左不过这几种情况。   “宿主,你快点休息吧,你的脸色很不好,刚刚医生说你需要足够的休息才能好得快。”   “好。”   再次躺下,瑞和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事实上他刚躺下不久就睡着了。今天他真的太累了。珍姐进来看了一眼,摸摸他的额头,这才放心地出去,小胡已经将粥买来:“武哥睡了?”那粥怎么办?   “等他醒了再热热吃吧。来你过来,我们一起吃。”   两人在走廊的椅子上吃晚饭,小胡给瑞和买了瘦肉粥,给她和珍姐买了盒饭。   吃着吃着,小胡问:“姐,你知道武哥是怎么做到的吗?”   “你别问了。敏敏,姐以前教过你,一个合格的助理要学会什么?”   小胡一个一个数:“料理好艺人的衣食住行,让艺人能够专心工作。还有,少说多看,不懂就问,不要自作主张。”她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知道了姐,我不问了。”   “这就对了。还有啊,今天虽然是因为你无心之失才让我们提前察觉到……以后行事还是要小心一点,这次你是撞到了我们自家的东西,麻烦一点收拾收拾也就算了,下次要是撞到别的艺人的东西,人家如果要发作,也是咱们没理,会给你武哥添麻烦的,明白吗?”   小胡重重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小心注意。”想了想狠下心,“姐,下次如果我再出错,就扣我工资吧!”   珍姐被她逗笑了:“傻姑娘,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第一次做助理有不顺手的地方很正常,只是错了就要改,就要进步,这样才好。扣工钱是下策,你就算跟你樊哥说,他那个抠门性子也不会扣你工资的。”   抠门的樊骏理在第二天凌晨两点半抵达医院。珍姐和小胡都睡了,他小心地推开病房的门,先看了看病床上的瑞和,再看看旁边陪床上睡着的两位女士,这才松了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   秋天的凌晨,他赶路赶出满头汗。   “谢了啊兄弟。”他低声对苏填说。   “谢个屁!走我带你吃饭去,别看现在两点多,夜市刚开始呢!走喝酒去!”   “行行行,我请客!”   “请个屁,我请!我是地主!”   “嘘,小声点。”   两人悄悄离开。   一大早,瑞和醒来时就看到了顶着新鲜出炉的两个痘痘的樊骏理,樊骏理正龇牙咧嘴地让珍姐找药膏给他涂:“我半夜到的,和你们苏哥吃烧烤去了。”   珍姐用力地帮他涂药,听樊骏理嗷嗷叫一点都不带心疼的。“该!吃烧烤?吃到早上六点多!你能耐了啊,你以为你还十几二十岁能一整夜不睡啊?你三十四岁了!”   “姐,我就这一回。”   “拿去,回头自己早中晚擦三遍。”珍姐没好气地将药膏丢给他。   “好好。”樊骏理嘿嘿地赔笑,转头对瑞和说,“醒啦?你这一觉睡得可沉了,赶紧去洗漱吃早餐,我再请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   “好。”瑞和点头。他知道,等检查好之后,樊骏理才会说正事。   等医生走了之后,樊骏理才说起正事:“昨晚蜃东娱乐召开了记者会,雷妍妍在镜头前哭诉说被欺骗了感情,本来以为是个好归宿,结果她的眼光不行,找了一个渣男。”   流传出来的床照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不过从角度来看,很大可能是男方角度拍的。   樊骏理乐意见雷妍妍倒霉,却也觉得她真的倒霉,好端端一当红小花,竟流出这种照片,说是毁灭性打击也不为过。蜃东娱乐动作快,花大价钱全网删照片,可人家网友手快保存的,怎么删得了?   这注定是一个洗不掉的污名了。   这个社会对女性本就苛刻一些,雷妍妍这下子是栽了。   “为了挽回形象,她也只能往自己也是受害者这方面洗了。”至少得把自己从杜珺飞盗窃嫁祸这件事情摘出来。一个被欺骗感情还被利用的女人,大众还是比较宽容和怜惜的。“公关做得好,现在网上已经是一片同情她的声音了。从武,我知道这件事情和她脱离不开关系,不过穷寇莫追,现在也追不上了,我们对准杜珺飞,一定让他付出低价!”   瑞和点头。   “至于你的朋友——”樊骏理叹气,“有一件事,我也是早上才打听到的。蜃东娱乐正在拟收购派心娱乐,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所以我才说,雷妍妍不无辜。”   瑞和惊讶:“收购?”   “没错,派心是小公司,艺人也没什么名气,所以只小范围有人知道。”只要去打听,就能打听得到。樊骏理也是找业内的朋友打听蜃东娱乐对雷妍妍这事的处理方法时听来的,朋友还说:“蜃东好像在收购派东,雷妍妍的事情一出花了他们不少钱,不知道还买不买得成。”   瑞和恍然:“原来是这样……”   “事情我已经听珍姐说过了,还是以前跟你说过的话,这个圈子人心易变,合得来的时候大家就诚恳相处,彼此真诚,如果合不来了,咱也看开一点,专注事业嘛。”   樊骏理此人,心思细腻,总是能在恰当的时候安慰人,他将瑞和当做自己目前最值得投资和呵护的事业,每一次都能给予瑞和恰当的开导。   “道理我都明白。可是让我直接放弃我还是做不到,晓月姐和宋南博不一样。”是这几年真真切切相处起来的感情,还记得在还没签经纪公司之前,关晓月帮了他很多忙。不管是鼓励他还是帮他解惑,力所能及范围内介绍剧组给他,那个时候她也还是初入娱乐圈正在摸爬滚打,两人之间说是相互扶持也不为过。   他和宋南博的交情薄,又多年没联络,因此淡了就淡了,并不觉得多么难过。关晓月……他感觉到了真切的伤心。   樊骏理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你这样的性格……得了,反正不惹祸就行,随便你怎么做了。”   当天早上十点多,杜珺飞的经纪人就带着果篮来看病了,希望瑞和这边能出个谅解书。   “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都好商量。”   只有一个要求,让瑞和出声说明都是误会。 第98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误会?”樊骏理似笑非笑,“既然你这么说,那请回去吧。”   杜珺飞的经纪人忙说:“好商量好商量。”如果这边不愿意调解,那杜珺飞就真的可能要被拘留十天了,嘉骏工作室若是穷追猛打不愿罢休,那是铁打的黑历史,民众会一直被提醒起这件事情,那还怎么将事情平息?   那就来商量吧。   樊骏理的要求也很简单,要求杜珺飞要以公开的形式,包括但不仅限于召开记者会、录视频、手写信等,承认事情经过,对从武表示歉意。   “两件事,一件是污蔑从武盗窃,损害名誉权,一件是动手打人致伤,如果贵方同意的话,那我们也能原谅。”他要的是清洗自家艺人的名声的污点,昨天杜珺飞是怎么泼的脏水,那就怎么自己擦干净。   杜珺飞的经纪人苦笑,将公司的要求说出来:“我们最多只能承认伤人是出于嫉妒,陷害这件事……”真的承认了,杜珺飞洗白就难了。公司要的不是一个拥有洗不白污点的艺人,品牌方片方也是如此。公司积极和嘉骏工作室交涉,也是为了将事态影响压到最小。   一个年少轻狂因为嫉妒同行而控制不住情绪打人,一个是心思歹毒深沉偷东西陷害,哪个更容易洗白一目了然。   “不过我们可以在补偿款上可以好好商量。”   樊骏理将人了轰出去,转头对瑞和说:   “我问过律师了,拘留赔礼道歉,左不过这几样。”他冷笑,“这种事情说大真不算大,想让他付出多大的代价不可能,不过想轻飘飘揭过去不可能!搞也要把他名声搞臭!”   想搞臭他的艺人,那就自己去臭不可闻吧。   “我已经准备好了,起诉他,律师说能以名誉损害和故意伤害提起诉讼,这些你就别管了,好好调养身体,这次住院顺便做一下全身体检,反正医疗费有人会付。”让小胡去办理转病房,“要最贵的!”   樊骏理说起诉就起诉,当天早上就通过微博工作室平台贴了律师函。   嘉骏工作室很刚,杜珺飞所在的英才娱乐却不敢硬碰硬。   石锤太硬,容不得他们否认。在电视台后台的人多又杂,相继爆出来的现场视频特别多。无法否认,那就只好做最坏的打算,最少要尽快将人捞出来。   可惜杜珺飞做的事情性质太恶劣,又是当着警察的面打人,说他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不止如此,柳从武没盗窃,那这罪名就落在了杜珺飞头上。就像杜珺飞自己说的,几百万的钻石项链,已经算是大案子了。   本来嘛,英才娱乐只要在盗窃这方面取得雷妍妍的谅解,事情就能好解决很多。谁能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出现床照,一下子恋人变仇人,杜珺飞在拘留所里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惊呆了。经纪人问:“你把照片给过谁?!”   给过谁?   他也不知道啊!   经纪人无奈,怒其不争!“你拍就拍吧,怎么不保管好?你没主动给别人,那肯定是别人偷看了你手机里的照片!我总是跟你说,少去夜店少去夜店,跟雷妍妍在一起就收收心,别再乱约了,你偏偏不听我的话!翻车了吧!蜃东娱乐那边誓不罢休,偷东西这个罪名你是洗不清了!”   杜珺飞呆呆地听着,实在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   饶是杜珺飞现在石锤缠身,口碑急剧下降,路人缘跌破冰点,英才娱乐也不会放弃。英才娱乐只是一个不知名的经纪公司,能捧出一个杜珺飞就已经是倾尽全力,苦心经营四年了。杜珺飞签的又是十五年长约,眼见还有十一年的合约,怎么可能放弃公司唯一一颗刚长成的摇钱树?   再加上杜珺飞和雷妍妍在一起这些日子,借着雷妍妍拿到了不少资源,有代言有剧本,有一些拍完还压着没播的剧,作为男主角的有两部,重要戏份配角的也有四部。偶像剧偶像剧,观众就是要从里面寻梦,一个偷盗还伤人的品行低劣的偶像,是没办法让观众从剧里面得到共鸣的。   身为偶像,人设最最重要。   片方和代言品牌方那边也有许多压力,也是促使英才娱乐全力施救的原因之一。   本来以樊骏理的意思,那是不可能和解的。结果不知道英才娱乐走什么人的路子,竟然从他一个姑姑那边递话过来,问他能不能撤诉。那个姑姑是他爸的亲妹妹,对他一直很好,姑姑那边被托人情,樊骏理也不好让他姑姑脸上过不去。   他姑姑说话也实在:“是我一个老姐妹来说情的,偌大一个京城,关系七拐八拐的,我也实在推拖不过。不过这次我也觉得你可以放一放,你这边放了,那边就永远低你一头,而且英才娱乐能托到我这里来,说明人家也是有几分人脉的,到时候上下一打点,真的去告,也是差不多赔礼道歉这几项。你在这个圈子呆了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关系的错综复杂,你若是硬抓着不放,以后记恨你的不止英才娱乐,还有其他人。”   樊骏理挂断电话后,思考了五分钟后去找瑞和商量。瑞和都听他的安排,樊骏理说:“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争取一大笔赔礼呵呵呵。”   得知樊骏理这边愿意松口,杜珺飞的经纪人再次过来商量。   樊骏理哪里不知道?因此他早有准备:“要让我们撤诉也行,不止要开记者会为我们从武澄清,录视频和手写签字说明前因后果,两样东西我都要,如果记者会开了,这两样东西我就不会外泄。”捏在手里做永远的把柄。   杜珺飞的经纪人简直欲哭无泪。这样和之前有什么区别?早知道当时就好好商量砍价了,谁知道嘉骏工作室这么凶,他刚走这边就发了律师函,摆明了要追究到底。全网都在看英才娱乐的笑话,英才娱乐却只能咽下这口气,赶紧找关系来讲和。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想要清清白白将杜珺飞捞出来已经不可能了,视频、音频、照片通通不缺,第一时间在网络上蔓延开,英才娱乐是小公司,公关方面根本不到位。不知道怎么的,还流出那种照片,害得雷妍妍那边瞬间翻脸,一脚将他们蹬开,于是雷妍妍就指望不上了。   实打实的证据,就算杜珺飞的死忠粉喊不可能,项链是柳从武和自家爱豆扭打的时候塞进去的,也没人信。柳从武才被搜身呢!   为了降低影响赶紧平息这件事,英才娱乐放低身段,决定嘉骏工作室要什么都答应。   安抚好嘉骏工作室和蜃东娱乐,让这两个“苦主”不要再追究,再把人悄无声息地接出来。到时候再花大价钱来洗白,大众的记忆很容易糊弄,只要这件事情赶紧翻篇,很快他们就会被其他娱乐新闻拉走目光。只要有时间,一定能洗得白的。   杜珺飞的经纪人出去了二十分钟,回来之后除了记者会那一项,其他都同意:“不开记者会,我们公司可以发声明,可以吗?”   樊骏理勉强点头:“要置顶一年。”又说,“那我们再谈一谈补偿款的事项。”   离开嘉骏工作室时,杜珺飞的经纪人是灰白着脸走的。   当天午饭前,瑞和就看到了杜珺飞的道歉视频,在视频里,杜珺飞承认自己是因为《军魂》的事情对柳从武怀恨,这才想让柳从武出丑,对此感到很抱歉。对他打人的事情,也说是突然失控,都是他的错等等。   樊骏理挑剔地看完,挑出几句觉得不满意的避重就轻的语句,打回去让重新录。   杜珺飞的经纪人深吸一口气,还是应了下来。   晚上十二点多,英才娱乐发布声明,艺人杜珺飞因嫉恨柳从武先生而做出不恰当的举动,伤害了柳从武先生的名誉和身体健康,对此公司表示了深深的歉意,柳从武先生的品行端正令人敬佩,传闻皆为不实,我司艺人杜珺飞也为自己行为不当传播谣言而深感歉意,已通过手写致歉信的方式向柳从武先生真诚地道歉。通过诚恳的交流,终于取得柳从武先生宽宏,英才娱乐非常感谢云云。   嘉骏工作室转发了微博,双方和解。律师函撤下。   英才娱乐费尽心力左右奔波,赔钱又出力,低三下四,好不容易雷妍妍那边也不再追究,这才将杜珺飞捞出来,此时他已经被拘留了四天,灰头土脸,悄悄地坐上车就走,也没敢回公司,那里还有一大堆粉丝堵着呢。   前前后后打点金额甚巨,英才娱乐元气大伤。   这场始于周五结束于隔周周三的四线艺人夹一线小花的娱乐圈大事件,在利益各方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将网上的不利新闻肃清。娱乐圈艺人众多,新闻通告分秒变化,在大价钱砸下去之后,很快一层一层的新娱乐新闻压上来,杜珺飞这件事情就几乎没有新的路人关注了。以前关注的网友,也被其他小花小生当红流量的消息引过去,杜珺飞这个四线小偶像艺人没资格占据他们太久注意力。   英才娱乐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斩断杜珺飞所有通稿。“明年之前,你都不适合再出面了,我和片方那边都说好了,电视剧都留着明年再安排,过阵子给你安排一些慈善活动。”   瑞和也出院了,樊骏理暂时不敢让他坐飞机,就带他到好朋友苏填家住了几天,修养得差不多了才一同坐飞机返回京城。   也许是前几天的风波让柳从武这个名字好好地在大众面前露了一回脸,这几天瑞和的热度挺高的。杜珺飞的道歉和之后安静如鸡躺平任嘲的态度,都在说明瑞和是受害方。人们对受害方普遍抱有同情的心理,还有观众想:让杜珺飞恨上柳从武的《军魂》到底是咋样的呢?因此莫名去观看,其中又有少部分人被金玉这个角色圈粉,这种喜爱反哺到演员身上,他们也就对柳从武在这个人也有好感了。   在养病这几天,小胡和瑞和说过几句,他火了。瑞和当时还没有什么感觉,他之前也“火”过呀,不过也就是粉丝多了一些,做活动的时候有粉丝来现场看他而已,等之后他一直在片场拍戏,对自己“火”了没啥认知。   这一次,下飞机时瑞和真正吓一跳。   “柳从武!!!”   “看这里!”   “从武从武看这里!”   “武哥啊!!!”   瑞和后退一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有很多粉丝在接机?   瑞和被樊骏理他们护着往外走,因为没有准备,他们走的是普通通道。他跟粉丝们挥手打招呼,回答他们的问题:   “没事了你们别担心。”   “我会照顾自己的,谢谢你们啊。”   还抽空签了几个名,等坐上车的时候他耳边似乎还听得见粉丝热情的呼喊。瑞和揉揉耳朵,樊骏理也长舒一口气,他为了护住瑞和被挤出一身汗,西装里的衬衣都汗湿了。   “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会安排得更周全的。”樊骏理拿毛巾擦脖子,转头看车后,“有粉丝跟车过来了,小胡,找粉头问问,跟她们说不提倡粉丝跟车,太危险了。”   “知道了樊哥。”   等甩开粉丝的车后,樊骏理感叹出声:“你们看看,热度就代表着名气,我们从武只是在杜珺飞和雷妍妍之间扫了个台风尾,热度都能拔高一大截,怪不得现在许多经纪公司都在网络热度上大量投入金钱精力去炒。”他摸摸自己的心脏,“就是我知道这样炒出来的热度不实际,看到今天这一幕也心动了哇!”   多好多简单多容易!   樊骏理心动了一秒,按住跳动的心冷静下来。   可是回去之后,工作室接到了大批剧本和节目邀约,樊骏理又要不冷静了。   冷静不下来啊!   “看看!都看看。”樊骏理将整理出来的名单递给瑞和,见瑞和安静地翻着,他突然想起一句忒浪漫的句子“岁月静好”。他双手撑住桌子探头问:“从武,你也太冷静了吧?”   瑞和抬眼看他:“为什么要激动,这些就是工作而已。”   “那你看不到这一大堆通告里代表的意思吗?”   这下子轮到瑞和反问了:“看到了,可是它们就是工作啊,有哪里不对吗?”   樊骏理翻了个白眼,将下巴压在手臂上:“你啊你,揣着明白装糊涂,看我激动在笑话我是吧?笑吧笑吧,我是挺激动的,现在也不怕告诉你,这几天我们在蓝天省休息,工作室这边收到的剧本节目公告活动,已经超过今天一年我为你找的的工作量。不管里面质量怎么样,数量够可观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红了,你的热度被商家看在了眼里。”   他的手慢慢地拍着桌面,“从武,我不怕跟你说实话。这样的滋味确实让人舒坦,你的热度一起来,各类工作随着而来。可是你也看到来,这些工作——”他点了点瑞和手上的册子,“大部分都是嗅到你的热度,过来蹭热度的,贪多嚼不烂,没有用。”   瑞和已经将册子翻完了,他摇摇头:“你说得没错,里面很多都不太好。而且我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大量接工作,我不是要增肥进《养母》剧组吗?本来我们就计划好,录制好明星大转盘之后就去《养母》的试镜,试镜成功之后就不再接活动了,要不就照旧?”   “还好你看得明白,还能保持平常心,那我就没有什么可贪心的了。”   经纪人和艺人之间的关系,要维系得良好并不简单,比如两人对工作的看法不一样,经纪人不让接,艺人相接,或者经纪人想接,艺人不愿意接,这就是一个矛盾。   樊骏理很高兴能和瑞和摊开来讲,“这些都不是好活儿,好的我都挑出来了,等你《养母》的戏份杀青,到时候还赶得上的话我们再去。”   两人有商有量的决定好之后的工作。   樊骏理将那个册子塞进书柜里,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多少雄心壮志,多么想一步一脚印,可当诱惑摆在眼前,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见识过轻易就能出名的机会,再回到原先的缓慢的步伐,还能稳得住心吗?   他狠狠地揉自己的胸口:“他娘的,从武能稳住,老子就能稳住。” 第99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回到京城休息一天后就是九月六号,瑞和试镜《养母》剧组,当天晚上收到消息他被录用了,签订了相关合约。   合约内容包括为了电影进行相应增肥减肥等要求,要求瑞和以180斤进组(要有肥胖感),进组拍摄后期减肥到正常体重之后,还要再减肥十斤到十五斤,具体减肥程度要看减肥后瑞和的外表变化是否符合“病态”“虚弱”等明显特征。   签合约后的隔天瑞和就开始增肥了,当然了,在增肥前还录了一个视频,感谢粉丝的关心和支持,并且透露自己即将为进组拍摄而做准备,这段时间会减少通告活动云云。   珍姐闲着没事帮忙做饭,樊骏理被她喊来洗菜。珍姐笑着问他:“前两天我看你可荡漾了,今天看着倒是正常了。”   “荡漾个屁,我才没有。”樊骏理不承认,“我是见过世面的人,那点小case撼动不了我。”   珍姐:“死鸭子嘴硬吧。”   她了解樊骏理,他是一个很有傲气的人。以前凭着一腔热血进娱乐圈做经纪人,无奈都带不出一两个知名的,好不容易捧出一个四小花旦之一的方曦敏,结果方曦敏走红之后和骏理的理念不合,再后来雅琦过世,蜃东娱乐动荡,方曦敏趁机解约出走,跳槽到大雁集。没有了当家花旦,樊骏理这个刚晋升的金牌经纪人就独木难支,很快就在蜃东娱乐内部竞争中落于下风。出走建立了嘉骏工作室,从金牌经纪人到如今手头只有一个勉强称得上十八线的艺人,落差不能说不大。   珍姐知道,樊骏理想要再次成功的心有多强烈,也知道,他想证明自己的艺人管理理念才是正确的。   可想归想,看着别人眨眼间高楼起,花团锦簇的,怎么可能心中没有一点波澜?   前几天,珍姐见柳从武的热度居高不下,还有些担心樊骏理会改变初衷,抓住时机乘风而上。   今天一看,樊骏理还是樊骏理。   “我看呐,是不是从武也和你想法一样?”   樊骏理有些自豪地点头:“当然啦,他可是我精挑细选,万里挑一才签到手的艺人。”   珍姐打击他:“可是你精挑细选,选出来的不止一个‘万里挑一’,最后只有这个‘一’肯签你。从武是个站得稳的人,这一次如果换成别个,一看自己热度蹭蹭蹭的,你让他闭关一个月增肥没有任何活动试试?肯定跟你急!”   樊骏理蔫了:“我知道了姐,姐你现在偏心了。”   “我是怕你走错路,你这人我最清楚了,有小聪明,大多时候也靠得住,就是容易飘!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苏曦敏这个人敏感,记仇,你和她相处要小心注意她的情绪,结果呢?”珍姐以前也是苏曦敏的化妆师,“人和人之间相处都要讲究方法的,有的人适合迂回有的人适合直言,你要分得清。从武立得住,你就要比他更立得住,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经纪人。”   “知道了姐。”樊骏理摸摸鼻子,垂头丧气地应下来。   十月国庆节时,柳从斌坐火车来京城看瑞和。   “我从新闻上看到你受伤的消息都吓死了。”柳从斌抱着瑞和的脑袋看啊看。   “我没事,都过去多久了。”   “嘿,不过哥,你现在可真胖,像个大熊猫哈哈哈。”   瑞和用自己增肥得卓有成效的肥手去拍柳从斌在自己头上呼来呼去的手:“没大没小的,饿了吗?我给你煮饺子吃。”   “吃啊,我吃吃看京城的饺子好吃不。”   柳从斌趁着国庆长假过来,瑞和还带他去逛了逛京城,他现在胖了有二十二斤了,稍微换下装,出门连口罩都不用戴,没人认得出他。   这一次和上次一样,热度早就降了下来,微博热搜上每一天都在换,一天里也要换十几个来回。瑞和看得很开,他跟柳从斌说起这个月底要开机的电影:“导演是石佳明,是一个很厉害的文艺片导演,我刚拿到完整的剧本,真的写得特别好。”未来的,才是他最在意的。   “哥,有梦想真好。”柳从斌感叹,“你看你两眼都在发光。”   “你呢?你今年上来都大四了,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柳从斌有些犹豫,“我想读研究生,可是妈不同意。”   瑞和停下脚步:“怎么会不同意?”他记得原身那辈子,柳从斌考研的事情很顺利的。   “妈说——”柳从斌有些难以启齿,可眼前的是二哥啊,不跟二哥说和谁说呢?“妈说,大哥和你都在外头,一年到头都不着家,让我毕业就回家找工作。本科大学生在咱老家也算比较值钱的了,没必要考研究生。”   瑞和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   难道这辈子他和柳从文先留在外头,吴美芳就要求小儿子回家了?   “哥,我知道妈在担心什么,他们年纪慢慢大了,儿子一个都不在身边……可是我想考研,我很想学,我已经、已经提前准备了半年了。”   瑞和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学就去学,二哥给你交学费。至于爸妈那里你别担心,等我这边攒够钱了,就在京城买房子,到时候把他们接过来。”他想了想问,“要不在大哥工作的花州买房子也行,你呢,你考研想考哪个学校?”   柳从斌很不好意思:“京城的。”他轻声说,“北大。我想争取保研,大概这个月底保研名单就能下来。”他心中忐忑极了,一方面是父母的不支持,一方面是未知结果的保研,两大压力将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瑞和很高兴:“那很好啊,那我就努力一点在京城买房子,以后把爸妈接过来。你想学习我很高兴,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的?你好好学,我也好好努力,咱们就在京城见。”他摸了一把柳从斌的头,“我家弟弟真厉害。”   “哥!还没考上呢。”   “保研是一条路,就算没成功也没关系,咱们自己考,你肯定考得上,我对你很有信心。”   柳从斌的来访让瑞和接下来的日子都很高兴,他在柳从斌回学校之后清点了一番自己的存款。   片酬、广告费、活动演出费……加上杜珺飞公司打过来的医疗费精神损失费和名誉损失费、误工费营养费交通费等等两百五十万六千整,他现在的存款三百万不到。万万没想到,买房钱还落在杜珺飞那边的赔款上,让瑞和哭笑不得。   “京城的房价——37765/㎡,买一套二居室还勉强,至少要三居室的,还要装修买家具……”两百多万,在老家能全款加装修买两套房了,在京城竟然施展不开。瑞和只好先看好楼盘,打算等开盘了就去买,先付个首付剩下的慢慢还。看好楼盘之后,瑞和就发奋去增肥了。   十月底,《养母》剧组低调开机,瑞和进组拍摄。   他饰演的岑小三是一个普通市民,在大混战的时候炮弹摧毁了他的家,岑小三就进了孤儿院。岑小三生病了,院长领他去教堂看病,吃药之后他就越来越胖越来越胖。战争年代,朝不保夕,孤儿院接进来的孩子越来越多,岑小三年纪最大,就当起了护工,打扫卫生,带弟弟妹妹。   这时候,女主角秀娘领着三个孩子叩响了孤儿院的大门,秀娘才二十岁,带的孩子最小的才满月,最大的才四岁,中间的孩子两岁,两岁的孩子才是她的亲生孩子。   秀娘来到孤儿院,在院长病死之后接管了整个院的孩子,成为了所有孩子的母亲。生活不易,秀娘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了孤儿院,她用她的聪慧、善良,照亮了孩子们的心。后来,秀娘的丈夫历经千辛终于找到妻女,小小的孤儿院在炮火中摇曳着,却从不曾倒下。   国难当头,社会各界人士慷慨解囊,物资一批一批地流出来,秀娘费尽心思去办手续,领取救命粮。……岑小三一直都在孤儿院里,他肥胖的身躯很能给孩子们安全感,孩子们都喜欢他,抱着他蹭着他摸他的脸。后来,给他治病的神父随着教堂撤离,他断药了。他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慢慢地瘦下来。他再也抱不起来那些孩子,孩子们蹲在他床前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泪水。   “最后一场戏了啊!”   拍摄很顺利,十二月二十这天,瑞和拍他的杀青戏。此时他已经瘦了下来,还应导演的要求再瘦了二十斤,现在他大概五十五公斤,躺在草席子上显得锁骨深深,下巴尖尖的。   前线传来消息,这座城市即将迎来地方空袭,此次空袭的规模空前绝后,抱着要将城市炸成废墟的绝大恶意。当局决定放弃城市,全体撤离。孤儿院连夜撤离,打算乘船离开。虚弱的岑小三随着秀娘等人,一起抱着、牵着、背着孩子跌跌撞撞前往渡口,最后一艘渡船上挤满了人。   秀娘将孩子们送上去:“快!快!”   孩子们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妈!妈你来!”“妈一起来!”   秀娘眼里噙满泪水,微微笑着:“妈一会儿就来。”说着将另外一个孩子用力拖上去。   她满心悲恸,她的丈夫刚刚在路上被流弹打中,瞬间丢了性命。而这艘船已经坐满了人,在她的身后还有无数的人在挤着、挤着,奔向活路,她的双手却已经没有了知觉,只不停地抱着孩子往穿上送,喊着:“求求你们帮帮忙!求求你们!”   木讷惊慌的人们机械地伸手去接,不时地抬头看天空,那些远处的影子盘旋着靠近,炮火声似乎在不停地逼近。   “赶紧走!快走!快轰炸了!”   甲板被慢慢地、坚定地抽离开,渡口上其他人大喊:“等一下!还有我!等等我!”   人们扒着甲板继续往上挤,秀娘被挤得东倒西歪,差点掉下水里,不知道是谁忽然伸出手来夹住她的腋下,将她重重地托上去,沉闷嘶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喊:“抓住!跳!跳啊!”   秀娘惊愕地回头:“小三!”   “跳啊!快跳!”岑小三爆发出最大的力气,他将秀娘托起来,硬是将她抬上了船,船已经开了,后来缀了一串难民,难民扑通扑通地掉进水里。   “轰隆!”   炸`弹在远处炸开,硝烟弥漫。   秀娘挂在船沿上,哭着回头,在漫天烟火里,她看到了岑小三在水里起伏,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挂着,瘦得脱相的眼睛大大的,正带着笑意看着她,见她回头,还笑弯了眼睛。   那双眼睛好像在说话。   船走得很快,秀娘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那眼睛在说什么,只觉得无边的悲痛从四面八方袭来,她几乎要失去力气。   “妈!帮帮我妈,帮帮我妈!”   数不清的手拽住她,使劲地将她拽上去。她的下半身还浸在水里,她却固执地往回看。   硝烟里火光中,那双眼睛消失了。   不停涌动的水波映着如血的火光,一层又一层地荡在她的眼底。   秀娘已经泪流满面。   “cut!” 第100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在水底下听不见声音,还是工作人员下水来喊他,瑞和才憋着气从水下上来。   “咳咳咳!”   憋得太久,一呼吸胸腔都在痛,还呛了水。   “辛苦了。”   “恭喜杀青。”   刚爬上岸,小胡就飞奔过来,三两下扒掉他的衣服,然后用一条大毛巾将他身上的水刷刷刷擦掉,最后用毯子把他一裹。“武哥咱们快去换衣服。”   瑞和谢过工作人员,接过花去换衣服。   这场戏是真的在渡口拍的,水有很重的土腥味和说不清的臭味。此时是夜里三点多,这场戏拍了四遍,瑞和换好衣服后还是觉得冷,小胡给他拿姜汤喝还有充电得足足的暖水袋,有些担心地说:“武哥,明天咱们去看医生吧,我怕你感冒。”   “好,明天再去。”   副导演进来了,给瑞和拿红包,虽然剧本里没写岑小三到底死没死,可终究带着不祥的味道,隐喻里是死了的,所以剧组还是给他准备了吉利红包:“大吉大利哈。”   “谢谢朱导,我也祝剧组接下来的工作顺利通畅。”   “行,回去你好好调养身体,等剧组这边需要宣传了还要你出力呢。”   瑞和笑应:“好。”   岑小三这个角色戏份真的不多,是个前期人物,戏份少,又要增肥又要减肥的,很折腾人。不过因为石佳明导演的名号在,角色最后的结局又比较吸粉,来竞争的人不少。樊骏理跑前跑后的才帮他拿下来是试镜机会,能参与瑞和就很高兴了。   在他拿到的剧本里,他是个前期人物,前期跟影子一样在秀娘等人的身后,又在渡船撤离这一节点下线。而电影里,除了主角秀娘,还有她的丈夫张琮,米粮店的老板娘、妓`女莹莹,逃亡路上遇到的不知名乞丐,等等。人性光辉不区分出身贵贱富贵贫穷,善良的温柔的心才是最最漂亮,最最温暖的存在。他们/她们关爱弱小、年幼者,他们手牵着手,一起在乱世里抢来生机。   秀娘是母亲的缩影,其他人也是如此。   养母,不止一个人。   渡船撤离之后,又是一连串为求生而苦苦挣扎的故事,人物的感情和思想不停地升华,电影主题逐渐点名,剧本的中后部分才是精髓。   瑞和想着剧本之后的发展,头靠在椅背上慢慢睡着了。他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落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摸了摸,然后再轻轻地移开。之后又有什么东西搭在他身上,“应该是毯子。”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真正陷入睡眠。   车里,小胡用气声问:“要不要去医院?有一点热。”   珍姐探身伸出手也摸了一遍瑞和的额头:“是有一点。去医院吧,他现在的身体马虎不得。”   五十天里瘦了快七十斤,真的怪让人担心的。   还好之前增肥的时间长,不然的话短时间里这么一来一回,身体都要坏了。   于是瑞和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还在吊水。   “怪不得梦里梦见被蜜蜂扎了一下手。”   小胡嘿嘿笑:“武哥,那你昨晚没梦见被仙女公主抱吗?”   瑞和坐起来看挂瓶,闻言问:“昨晚是你抱我的?”他怀疑地看着小胡瘦小的身体,“你骗我,应该是陈叔。”陈叔是司机,四十来岁,身材强健,樊骏理给了他双份工资,让他还兼任临时保镖。   “骗不到你哈哈哈。武哥你感觉怎么样,头晕吗?”   瑞和坐直靠在枕头上:“不晕,我怎么在医院了,我发烧了吗?”   “低烧,我和珍姐不放心就带你过来了。哥,你现在才五十五公斤,太瘦了,医生说你得赶紧健康科学地增到正常体重,不然的话身体的各项免疫力都不太好。”   “我知道,樊哥已经把营养师请来了,接下来的日子就开始增肥。”   樊骏理不止请了营养师,还带来一个好消息。   “之前跟你说过的央视一个节目,还记得吧?就是教孩子们古时礼仪的那个?那个节目办得还不错,前个月开始增加年轻助理一岗位。”樊骏理说着嘿嘿一笑,显然为自己当初往那头递话,到现在节目组真的改变了节目形式先添岗位而自得。   瑞和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着露出笑容:“然后呢?如果只是节目变化,你不会这么高兴。”必定跟他有关系。   “没错。”   樊骏理当初是给策划组的一人递的话。这个圈子里的人太多太多了,牵来牵去总有认识的,而只要有路子认识,不拘是喝酒饭局打球,只要一直能联系着,那就是一条人脉。樊骏理就是通过东旭台的罗主任认识央视那个策划员的。   罗主任对樊骏理是真的好,见东旭台这边换嘉宾,就想给侄子再搭条线。樊骏理这人顺着杆儿往上爬的能力很不错,与人交往显得亲热又不谄媚,热情又不失分寸,罗主任一牵线,他自个儿就把这条线给养起来了。这不,之前给那个节目的策划员提了几句,就让人家记在心里。   节目后来正式播出时叫做《恰同学少年》,节目的形式和之前樊骏理打听到的差不多,就是以开班的形式让八岁到十四岁的学生做嘉宾,请来北大的历史学教授来讲课,寓教于乐,将古时的礼仪、做人的道理通过趣味的授课教给学生。到现在已经做了快一年,一星期一期节目,算来已经是个成熟的节目了。   节目一做久,就得寻求突破。   前阵子节目组开会,那位姓庄的策划就提出之前樊骏理提过的建议,策划组的人不止他一个,不过显然庄策划提出来的突破口实在又容易操作。他说:“现在节目的知名度已经打开得差不多了,在少年这一块取得了不错的成果,要想往更大的区域增加影响力,那就得稍微改变一下节目形式。”提出增加青年助理这一栏,中青少年龄层都有,自然影响力就更大了。他还提出,要找演艺圈口碑比较好的青年艺人,通过粉丝效应来传递节目的精神主题会有很好的效果。   反对的有,支持的也有,反正撕来撕去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定下来了。先试一试,前个月就开始加入青年艺人,先是请了国家话剧院的演员,因为节目的核心是寓教于乐,因此是通过演绎小节目来表现主题的,比如若是讲宋代礼仪,那就演宋代小节目,因此第一批请的就是演员。   “上个月就开始请演艺圈的当红艺人了,关心蕊和吴竟东就先后被邀请过,节目你可以去看看。”樊骏理说着很自豪,“节目组的邀请已经到我手里了,我已经帮你应下来,具体合约再去签,大概下个月开始录,录好应该要排到明年才能播。”   瑞和听着也很高兴:“樊哥一定出了很多力气,太辛苦你了。”不然的话,演艺圈那么多名声好口碑佳的艺人,怎么会选到自己。   “我倒是没怎么出力气。”樊骏理看着瑞和,“这一次是因为你。”   瑞和疑惑:“我?”   “对啊,姜教授推荐的你。”樊骏理只要一想到庄策划私底下先透露给他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觉得自豪骄傲得不得了。“庄策划说十月份开始就请来北大的姜教授,刚开始请青年艺人时姜教授就提起你了。不过那个时候你在《养母》剧组里,我就暂时没跟你说。”   瑞和很吃惊:“姜教授?”然后是感动。他真的没想到姜教授会主动推荐他,那一年在《宋词》剧组相处了两个月,两人聊了许多历史上的知识,他从姜教授那里疏通了许多难点,毕竟这一次他是自学,也没有许许多多的时间专注地学。后来姜教授推荐他当剧组的礼仪顾问就很让他感动了。这几年来,瑞和每逢年过节都会打电话给姜教授,寄一些礼物土特产什么的,维持着淡淡的关系。最近一次联系是前几个月的中秋节。   “对。下个月就开拍,这段时间里你赶紧把身体恢复好,营养师我已经叫过来了,今晚就到。”   “好。”   回头,瑞和还是给姜教授打了个电话。姜教授笑着说:“我就是推荐一下,关键还是要看你自己,你不用这么感谢我。”   “姜老师,话不能这么说,我一直都很喜欢央视那几个节目,可是出色的艺人那么多,我也有自知之明。您的推荐是一把梯子,帮我架起了一条通道,如果没有这条通道,节目组那边也看不到我。”瑞和还是坚持道谢。   姜教授感慨:“如果你读的是历史就好了。”这两年二人有零星的联系,两人之间的交情就在历史上,因此聊天话题也是这方面的。瑞和会问姜教授最近在忙什么课题,而且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在姜教授看来,自学能达到这种程度就很好了,如果专心学、全心全意学,一定能有更好的成就。   “我现在也在自学,其实我想学的东西很多,可是人就只有一个,一天的时间也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并不会因为我的意念而延长,所以我想啊,能挤出时间学多少算多少,也就心满意足了。”瑞和笑着说,“我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能在演员这条路上走出一条路,也许等这条路走到头之后,我就能空出时间来是实现第二个人生目标了。”   “那好吧,我就是随口说一说。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是值得尊重的,你喜欢演员也很好,以后为观众展现许多优秀的,思想意义深刻的好作品,也能起到育人的作用。等你以后有时间了,还对历史感兴趣的话就来读个研究生,到时候如果我年纪还行,还能带你呢。”   挂断电话后,瑞和还是有些唏嘘。   “姜教授真的是一个好人。”   系统460也说:“是啊,他对你真好。”   瑞和摸了摸自己的脸和手:“等我增肥得好看一点不吓人之后就去看看姜教授。”   增肥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瑞和每一顿都吃得很痛苦,塞得总想反胃,好在效果看得见,增了半个月之后他胖了十八斤,大概恢复到没有拍《养母》前的体重。脸色也一天好过一天,说真的,之前是因为短时间内瘦太快瘦太多,肉都垮了,脸也有些脱相,作为停药后不再发胖反而暴瘦的岑小山很适合,上镜也不需要怎么用化妆技巧来点缀,但在镜头外就显得有些吓人。   从开始减肥,瑞和就不愿意接通柳从斌发来的视频要求了,好在吴美芳夫妻都不会用智能手机,只会接打电话,不然的话老人家会更担心。   成功增肥之后,瑞和就主动联系柳从斌了,柳从斌冷笑:“哥,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看你这气色多难看,下次不管是再好的剧本也不准你接了,如果是主角就算了,一个七八番的配角亏得你这么下狠手。”柳从斌都要气死了。   “好好好。”瑞和当然是什么都应下来,哄好了柳从斌。之后他就去了姜教授家一趟。 第101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二合一)   姜教授家就在北大附近,住的是学校发的员工宿舍,三室一厅,他的老父亲和妻子儿女都在,三代同堂。瑞和买了水果和茶叶,还带了老家寄来的腌咸菜。   他到的时候,正好和姜教授的学生擦肩而过,他笑着和对方打招呼,姜教授的学生冷冷地对着他哼了一声,理都没理他就越了过去。   “什么情况?”瑞和一头雾水。   上楼到姜教授家,瑞和和姜教授一起喝了下午茶,还讨论了他正在做的课题,相谈甚欢。   回家后瑞和开始看姜教授开始上节目的那几期,突然就明白了下午为什么会被姜教授的学生摆脸色,原来最近两期的青年助手都是姜教授的那个学生。   “这是因为我占了他的位置而生气了吧?”   可按瑞和对姜教授的了解,这是一位很严谨老先生,《恰同学少年》从添加了青年助手之后,一直都是每一期都换青年助手的,只有姜教授的学生一连录制了两期。   “那也不对啊。我是被安排在下个月去拍,在我之前也是别人去录。”瑞和找樊骏理打听,樊骏理说了两个名字,都是在他录制之前那两期被邀请的嘉宾。   不管怎么算,也不是瑞和抢了他的位置,换人是必然的。   “那是为什么?”瑞和想不通,可这种事情又不好跟姜教授说,疏不间亲,他很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只是被瞪了两眼,不痛不痒的,计较没意思。   这件事就这么暂时放下了。   瑞和继续休养、健身,见朋友、背剧本(明年四月要拍的《深渊之上》),事先练习《恰同学少年》节目组发来的表演稿。   从进组《养母》之前就一直联系的关晓月,到现在也仍然联系不上。她否认了自己做过的事情,却以她现在逃避的态度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事情真的与她有关。瑞和从网络上看到关晓月的消息,知道她随着派心娱乐被收购进蜃东娱乐而转进蜃东,知道她的女团被打散重组,从三个人变成六个人,知道女团被取名为“sexy lady”,也知道关晓月成为leader……   可是她就是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短信和QQ。   录制《恰同学少年》之前,瑞和去蜃东娱乐找关晓月。   坐在大厅等待了十分钟不到,关晓月就下来了。   瑞和看着出电梯后快步走来的女人,关晓月脚踏十厘米高跟鞋,冬日里她穿着紧身的黑色包裙,外面套着及膝的长风衣,头发被烫成大波浪还染成优雅的深棕色,因为她快步走动而微微摆动着,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又风情万种。   “走吧,我们去咖啡店坐坐。”关晓月对着瑞和露出笑容,两人似乎毫无芥蒂。   “好。”   两人去了咖啡店,各自点了一杯咖啡。   瑞和打量着这个陌生了很多的女人——关晓月长得偏艳丽,之前的组合sweet走的是可爱清新活泼路线,并不适合她,现在的新组合走性感美女路线,显然这个路线很适合她,目前的关晓月看起来艳丽四射,眉眼间满是事业成功带来的底气。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瑞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然后关晓月开口了,这种惆怅也就发酵成无法言语,道不清说不明的一口浊气,堵在瑞和的胸口让他很不舒服。   “好久没见,最近工作怎么样?我看新闻说你为了拍新戏又是增肥又是减肥的,事业重要可身体也重要,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关晓月将头发撩到身后,双手抱胸坐靠着椅背,嘴上说着亲近的关怀的话,身体语言却在说着防备和自我保护。   “晓月姐,我一直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   “谈什么?”关晓月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让瑞和这个科班出身的演员都不得不承认,这个表情做得实在好。如果没有这两个月的躲避、不愿意联系,瑞和真的会反过来怀疑自己。   “姐——”   “小武,你来找我我很高兴,现在公司被收购,我也是蜃东娱乐的人了,蜃东比派心强太多了,给我的规划也好了不止一丝半点,再集训一个月,我们会上澄海卫视的春节晚会,直接从春晚出道。”   “那太好了,你等着一天等了这么久——”   “对,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久到我以为我一辈子只能在sweet女团里耗尽青春。如果没有进蜃东,我不会有这一天。”关晓月坐直了直视瑞和,她化了浓妆,眼睛着墨最多,因此专注地盯着人的时候,给瑞和一种十分冷艳的感觉。   “也许是冷漠。”瑞和想。   “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了,我不能让它出任何差错。小武,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现在你走演戏那条路,我走女团这条路,你在嘉骏工作室,我在蜃东娱乐,我们注定该走不同的路。以后,没有事情的话别再来找我了,我们都各自为自己的事业而努力的,也许等到某一天……”关晓月自嘲地笑了笑,“算了不说了。”她将温热的咖啡一饮而尽,站起来,“我这边还有事,就不多说了。小武,再见。”   瑞和看着她推门出去,看着她远离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有种尘埃落定的怅然,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遗憾。   外面,关晓月一步又一步坚定地走着,浓妆下,那点脆弱很难被发现,她调整好心态,再次变得坚不可摧。   她不会承认,也不会再提及那件事的。   受过被人录音被人录像的苦楚,就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落到那个田地。   就算是做梦,她都不会说梦话说那件事。   挣扎过后悔过,可那有用吗?没有用的。她也没有那个脸皮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和从武做朋友。从武是个好脾气的人,他也许能接受,但是她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就做陌生人吧。   瑞和回到小溱湖,晚上樊骏理回来:“谈得怎么样?”见瑞和摇头,他就说:“既然这样就别强求了,我帮你谈了一个代言,这两天就能拍,你的状态行不行?不行我再重新约时间。”   私生活的事情不可能影响工作。瑞和点头:“我可以,我觉得最近的状态挺好的,营养师也说我的各项指标已经比较优良。”   “那就好。”   “有两个电视台接触咱们工作室,说邀请你去录制春晚。”樊骏理说了两个电视台的名字,一个是广安卫视,一个是深津卫视,都是三线卫视,“我觉得还不错,你去露个脸,合唱什么的你都能行,给你的粉丝们拜个年。”   瑞和再次点头:“好,听你的安排。”然后忍不住有些高兴,“今年都有电视台邀请我录春晚了啊。”   樊骏理叹一口气:“其实之前的跨年演唱会也有一个电视台邀请你,不过那时候你的身体状态不太合适,我就给推了。”   “樊哥你放心,接下来我会努力工作的,有什么合适的工作机会你都跟我说。”忙的时候觉得很累想休息,瑞和休息了半个来月就浑身不舒坦,没有工作让他没有安全感。   “行,我得好好压榨你。”   被压榨的瑞和于是先拍了一支汽水广告,然后又去录制了《恰同学少年》,陆续走了两次商场开业的剪裁仪式,其中有一家还是苏填的。苏填这次将商场开到了京城,看着樊骏理满眼得意,眉梢都带着春风:“咋样?小马,你这次混得比我差了吧?老子这是第三家商场,牛逼吧!”   “去你的!”樊骏理一脚踹过去。   苏填跳开,过来拍瑞和的肩膀:“放心哈,出场费管够。”   把瑞和给逗笑了:“好,谢谢啊苏老板。”   “哎哟,苏老板这称呼听着真美,咋样小马?我这个老板可比你这个老板牛逼多了吧,我手下加起来几百号人,啧啧啧。”得意得眉毛都要飞起来。   “再喊小马小心老子真抽你!”   回去的路上,樊骏理气哼哼地说:“我和他混的圈子不一样,有什么好比的。再比,他不还是得请你去剪彩吗,切。”   瑞和知道他们两个感情好,这是在斗嘴,所以好玩地听着没有吭声。   “快过年了,等录完那两个春晚就没什么工作了,我让小胡给你买机票回家吧?”   “行啊。”   一月剩下的时间里,瑞和先后跑广安卫视和深津卫视录了春晚。现在除了央视春晚是直播,其他卫视的春晚都是录播,并且播放日期大多会避开央视春晚那天。   在广安卫视和其他艺人一起合唱一首歌,在深津卫视和其他艺人一起排演了一个贺新年的喜剧小品,二月初瑞和的所有工作就都做完了。   因为二月十八就是农历除夕,樊骏理就直接放假,让他回家过年去。   小胡本来想给他买南省昶州老家的机票的,不过柳从斌突然说今年过年不回家,他就临时改变主意,让小胡给他买京城到花州的飞机票。   带着口罩走出机场,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花州,瑞和仿佛又回到那些年趁着假期来花州影视城蹲群演的经历。那些日子好像仍在眼前,实际上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远处大楼挂着一块广告牌:2015新春好礼,买年礼来XX!   “2015年了啊。”瑞和感叹着,搭车前往柳从斌的学校。   柳从斌考上的是南省最好的大学,长澍大学,当初选专业的时候瑞和给了意见,柳从斌就选了自己喜欢的汉语言文学,这个专业有许多可以挖掘、往深里读的内容,因此柳从斌才想着读研,觉得大学四年不够学。   大学里人很少,走在路上只能遇到零星几个学生。瑞和带着口罩和帽子走在大学的校道上,感受着久违的校园气息。   见到瑞和的时候,柳从斌明显吓一跳,他应该是刚从教室或者图书馆回来,背着一个大书包,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瑞和瞅了一眼,还是书。   “看到我不高兴啊?”瑞和摘下口罩对柳从斌笑,“你说你不回家过年,我就过来陪你了,我跟爸妈说过,他们都同意的,还说要把给咱们俩的腌菜都直接寄到你这里来——”   柳从斌将袋子放下,再把书包放在地上。   瑞和困惑地看他。   下一秒,柳从斌那副高冷学霸男的表情破功,他“嗷”地一声跳起来,蹭一下扑到瑞和身上:“哥你真好!哇亲哥哎!!!”   瑞和抱住这个超龄的弟弟,轻轻地在他背上拍了拍:“怎么比我还瘦,背上一摸都是骨头。”   在他们身后,门被打开了,露出四双眼睛。   “你们好啊,初次见面,我是从斌的哥哥,谢谢你们平时照顾我弟弟。”他朝柳从斌的室友露出笑容,正要让柳从斌下来,他好将地上的礼物拿起来,没想到柳从斌再次嗷叫一声,在瑞和身上猛一扑腾,一下子就将宿舍门关上了。   门板发出震天巨响。   柳从斌跳下来,整个人一副抓狂的样子。   瑞和看着他整理衣服摸头发,疑惑地问:“怎么了?”又批评他,“你怎么可以突然关门,如果砸到你的室友怎么办?”说着要去开门。   “哥别开!”柳从斌紧张地拉住瑞和的手,眼睛里溢满了一种叫做悔不当初的东西。“你不知道,我有一个室友是个主播。”他咬牙切齿,“你刚刚没看到他正举着一个手机吗?”   “主播?哦这个我知道,就是在网站上分享自己的生活,还会唱歌跳舞的是不是?”瑞和想了想,刚刚确实看到一个手机,“没关系啊——”瑞和看着还在弄头发的柳从斌,一下子就明悟了。   这是爱美呀。   看懂瑞和的眼神,柳从斌反驳:“这是注重形象。”太丢脸了,他刚刚太激动没什么形象,他室友肯定把他拍进去了。   丢脸啊。   “行了行了,也许你室友根本没开直播呢。”瑞和安慰他,“进去吧,我给你带了东西,拿进去和你室友一起吃。”   柳从斌不愿意,进去之前还要打电话。   “我不关,你平时让我直播的时候给你哥打广告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你拔吊无情!就不关就不关,啦啦啦啦。”室友熊溯挂断电话,气得柳从斌直跺脚。   瑞和摸摸他的头:“来我跟他说。”他也听到了熊溯的话。   “不用,没事没事,我就是说说。”柳从斌将手机收起来,咳嗽一声打开门。   而门内,熊溯看着弹幕洋洋得意地说:“对啊,那就是现在很有名的柳从武,没错啊,我平时不是总跟你们安利吗?个子超高性格超好演技爆表。嘿,什么叫我吹啊?我一直都是说实话的,我大熊直播这么久骗过你们没有?我收屁个钱,那是我哥们的亲哥哥,亲哥!懂吧?我哥们亲哥就是我亲哥,打个广告怎么啦?”   他正吹着牛呢,电话响了,拒绝柳从斌之后,他捡着弹幕里心疼柳从斌的弹幕笑骂:“你们女人的心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刚不是你们说斌仔那样很可爱很好玩的,现在又心疼了?啧啧啧。”   门打开了。   熊溯瞬间切换成乖宝宝的形态,乖巧地和瑞和打招呼:“武哥好,久仰大名幸会幸会,武哥可以叫我大熊。”   另一个男生举手:“武哥可以叫我友彬。”   “大熊你好,友彬你好。”瑞和再次和他们打招呼,将手头的东西递给他们,“这是我买的零食,你们拿去吃吧。”   “谢谢武哥!”陈友彬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哇香春源的点心哎,听说很好吃!”   “喜欢就好。”瑞和眼里带笑,好奇地看向熊溯的桌子,只能看见手机被托着横放在桌面上,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五颜六色的字划过。   “嘿嘿嘿,武哥你过来打个招呼呗,这些都是我直播间的观众。”   “好啊。”   瑞和将凳子搬过去,靠近得近了才能看到屏幕上的字。   “我屮艸芔茻!好帅好帅好帅啊!”   “睫毛精本精!”   “又高又帅简直就是我老公啊!”   “大熊我要抛弃你了,现在我宣布我的老公是柳从武。”   “……”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招呼:“你们好啊。”   弹幕疯狂刷:“啊啊啊!”“十万分乖巧,我pick!”   熊溯贼笑着说:“那今天的直播就到此为止了,再见啦。”说着关掉了摄像头,不理会弹幕里嗷嗷叫的粉丝们,他将直播软件也关掉。   “我去死友彬给我留一点!”说着扑过去。   “哥过来坐,吃苹果。”柳从斌招呼瑞和过去,“别跟他们玩,都是傻逼。”   “卧槽斌仔你说谁傻逼呢?”熊溯咬着一嘴点心渣滓转扑过来,他的体格大,虽然比柳从斌矮半头,可愣是将柳从斌抱得动弹不得。   “都喷我衣服上了!大熊你吃东西能不能斯文点儿!”   坐在一边的瑞和含笑看着,觉得自己弟弟真是活泼又可爱。   正和熊溯互相薅头发相爱相杀的柳从斌对这样的目光毫无感觉,熊溯却觉得芒刺在背,只不小心瞥到一眼,就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新年好啊新年好啊祝贺大家新年好……”寝室里响起喜庆的铃声,瑞和掏出手机:“我去接个电话。”说着往外走。   “停战!”熊溯掰着柳从斌的手,小声问:“哇斌仔你哥真的超高超帅啊,你们真的是亲的?”   “当然是亲的了,不是我亲哥难道是你亲哥?”柳从斌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看着他像你亲爸?你没见他刚刚看你那眼神,跟看乖儿砸一样。”   “去去去。”柳从斌给了他一肘子,“别胡说。不过我哥就那样,从以前就这样,少年老成。我以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吗,我二哥对我可好了。”   “看出来了。”能用那种慈爱的眼神看着你,不好才怪。熊溯有些羡慕:“那你哥现在都是明星了,性格没变啊?”   “少看那些娱乐八卦,做演员又不是干嘛,就像我哥说的也是一种工作,你去上个班还会性格大变啊?”   “我就问问嘛,好奇。”熊溯摸摸鼻子。   那边,瑞和接好电话,皱着眉头重新走进宿舍:“从斌,我得回京城了,可能没办法陪你过年。”   “怎么了?你工作上有什么事情吗?”   “嗯,临时有工作。”也不是不能说的事情,“我主演的一个电影临时决定要在春节档上映,还有一部电视剧也是要上春节档,工作室那边通知我回去配合剧组宣传。到时候电影上映,我还得配合着上影院宣传。”   柳从斌很惊喜:“那太好了!电视剧也是主演吗?”   “不是,是配角,讲的是消防员的故事,到时候你可以看一看。”瑞和看向熊溯和陈友彬,笑着说:“到时候我给你们送电影票。”   熊溯问:“什么电影啊?”   “片名叫《见鬼》,是恐怖片。”   熊溯:“……”   陈友彬:“……”   柳从斌:“……哥,恐怖片?春节播?”   “对啊,我也是才收到消息。”瑞和无奈地笑,《见鬼》的制作发行公司南派影业,这是一个新起之秀,暂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作品出现,导演柯道平也是南派影业的签约导演,二十九岁才华横溢。自家制作的电影,一般都是当亲儿子亲闺女疼爱的,南派影业也不例外。   樊骏理说:“我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所以特地仔细打听了一下。南派影业那边原来打算定档暑假,要不就七夕情人节要不国庆节。”可是没想到打听一圈,今年这几个流量比较好的档期,都有大制作的电影扎堆。打过人家就算了,别到时候连排片都抢不到,那还上映个屁。没办法,只好抢占春节档。樊骏理在电话里苦笑:“人家说,也许过年也有人想看看恐怖片刺激一下呢。我说服自己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的,你也勉强这么相信吧。”   不然还能怎么样?身为主演只能配合工作。   柳从斌有些遗憾:“这样啊,那你去吧,没关系的。”   瑞和便没有多劝。男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柳从斌想要寒假留在学校打工学习,想要追求自己的目标,他并不反对。   “那好吧,我助理给我买的是明天早上的飞机,今晚我请你们吃饭吧。”瑞和不忘和柳从斌的室友打好关系,以后几个小年轻人感情好才能在学习和生活上互帮互助。“吃火锅怎么样?”   “好啊!火锅好!”熊溯第一个响应,陈友彬也笑眯了眼。   “行,那咱们就吃火锅,这附近我不熟悉,你们知道哪家店的火锅好吃吗?”   “大湾广场。”   “好,那我们就去大湾广场。” 第102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傍晚,瑞和带着柳从斌他们去吃火锅了,柳从斌宿舍四个人,其中一个已经回家去了,陈友彬是花州当地人,听说家就在学校外面两条街外,近得不得了,因为来往方便,这才白天还来学校找室友玩。熊溯今年也不回家过年,他说回家不方便直播。   “你们都有计划那挺好的,不过也要注意身体。”吃饭的时候瑞和跟他们说,“我之前读大学的时候也总有做也做不完的计划,常常是这个还没做完,计划二三四五就接着从脑子里蹦出来。年轻的时候多奋斗挺好的,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而革命不是一朝一夕的,不管有多少计划多大的梦想,身体总是最重要的。”   “知道了武哥,你的意思是要早睡早起多运动对不对?我都明白的拉,你放心,吃了这顿火锅我们就是亲兄弟,回头我会帮你盯着斌仔的。”   瑞和笑:“好,那拜托你们了。”给他和陈友彬倒啤酒。   柳从斌坐在他身边,一勺子捞起来刚烫好的肥牛放进瑞和碗里:“哥快吃。”   “我去!斌仔你不地道啊,趁着武哥给我们倒酒你就偷肉!”   “说啥呢,我哪儿叫偷?这就捞肉!”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吃完饭瑞和还请他们去唱KTV,听了满脑子鬼哭狼嚎。晚上瑞和睡的是他们那个不在学校的室友的床,柳从斌特地打电话去问过,对方欣然应允,只说:“让你哥给我签名!就我那个白套衫!”   十一点多,瑞和就上床睡觉了。“没关系,你们做你们的事情,我睡得很沉的。”   柳从斌插嘴:“我哥也睡得很快,秒睡。”   “那我可得见识见识,武哥快睡,我瞅瞅。”   “瞅个屁!赶紧看你的书去,你这学期期末挂了两科,开学就要补考的。”   “斌仔你太坏了,快过年了还戳我的心肝脾肺肾。”   “我现在不戳,下学期毕业你就该哭了。”   “嘤嘤嘤。”   “大男人嘤什么嘤。”   “嗷呜——”   瑞和看他们耍宝,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宿舍里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陈友彬窝在床上和女朋友发短信,熊溯抬头看向对面床,果然看到柳从斌正坐在床上发呆。他皱着眉头去爬柳从斌那边床的楼梯,将下巴搭在柳从斌的床上:“干嘛,你哥过来你不是很开心吗?”   柳从斌摘掉了眼镜,头发也因为刚才的玩弄有些凌乱,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少了些高冷,多了些可怜。柳从斌沮丧地说:“可是我保研没保上,去年十二月份的研究生考试也考得感觉不是很好。我哥对我很支持,可是我太差了。”   熊溯也跟着压低声音说:“你不要想太多,成绩还没出来呢,可能你考上了呢?再说了,就算没考上,今年也可以再考嘛,至于你觉得对不起你哥,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啊,今天我也看到了,你哥是真的对你很好,他不会怪你的,你在这里强颜欢笑的,你以为他看不出来啊?”   “这样啊……”柳从斌挠挠头,看着更像鸡窝。熊溯忍不住上手呼噜了两下,“别想太多快睡吧,明天你哥不是七点的飞机吗?小心你起不来没法去送机。”   这是重要的大事,柳从斌赶紧钻被子里:“那你也快睡吧。”   “我还要剪视频,行了你别理了。”做主播也辛苦啊。   第二天五点瑞和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听见身后有动静,一转头看到睡眼朦胧的柳从斌:“上厕所?”   “嗯。”   柳从斌上完厕所后也跟着洗漱,瑞和让他去睡觉:“我自己去机场就行。”   “窝既药切。”柳从斌边刷牙边说。   “快刷牙吧,小心咽下去。”   两人都收拾好才五点半,瑞和提上行李箱,和柳从斌一起悄悄地离开宿舍,没有惊醒熊溯二人。   走在寂静的校道上,路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瑞和侧头看柳从斌,没有戴眼镜的柳从斌多了两分稚气,他忍不住拍拍他的头:“别紧张,不管考研结果怎么样,只要你努力过就好。”   柳从斌听到这句话,眼睛就忍不住涌上酸意。他的压力太大太大了,大到他不愿意回家过年,怕被父母询问,怕被亲戚询问,他不愿意过年在家等成绩的时候还要面对那么多的视线,他想留在学校慢慢等,顺便打工分散精神。   “哥——”   “我能理解你,所以我不劝你。可惜我那边临时有工作,没办法陪你过年,你是个成年人了,许多事情得自己调节好心态,如果调节不好,我是你二哥,你也可以跟我说。”瑞和说着笑了,“我就不说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了,听着怪奇怪的。反正你跟我说,我也不会笑话你,心事压在心里只能越发酵越沉重,你得找人倾诉,知道吗?”   柳从斌闷声应:“我知道了。”   “行了,真不用送我,我自己去就好,不然回头你自己回学校我又该不放心了。”走到大门口,瑞和从柳从斌手上将行李箱接过来,对他挥手。“回去吧,我到了会跟你说。”   坐在飞机上时,瑞和还时不时想起柳从斌的眼神,那些低沉的、惶恐的情绪一览无余。   “难道真的考得很不好?”瑞和也担心呢,上辈子里柳从斌考研很顺利,是留在长澍大学本校读研,这辈子也许是因为他上京城工作的关系,柳从斌也有了亲近这座大都市的想法。人往高处走,瑞和很支持柳从斌的梦想,可现在见柳从斌紧张不安到连回家过年都不愿意,就有些不是滋味了。“不回去也好……”老家的环境瑞和也挺了解,过年的时候亲戚朋友走动往来,不免要问起柳从斌考研的事情,确实挺给人压力的。   抵京时是樊骏理亲自来接:“时间有点赶,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才过来接机赶在路上细说。   “电影我跟你说过,是为了避开今年几个假期的大片竞争,南派影业那边说,今年春节档确定没有这类型题材,如果运作得当应该能有不错的票房。”樊骏理对这个电影不是很乐观,稍微说了一下南派影业那边给过来的宣传计划之后,着重说电视剧《温暖的心》。   说到《温暖的心》,樊骏理就有些眉飞色舞,还带着些说悄悄话的样子凑过来,低声说:“这个就真的挺突然的,突然定档央视一套,我托人打听了,本来今年春节档的电视剧已经定了,就是央视自制剧《生在阳光灿烂的年代》,本来都宣传好了,突然就把那部电视剧撤下来,紧急将《温暖的心》拉上来填档。”   瑞和也想不通:“是那部电视剧没剪辑好?后期没做好?”   可是也不对啊,距离过年其实还有半个月功夫。再说了,如果电视剧没有制作好,也不可能定档的。   “就是这个道理。我问了《温暖的心》的工作人员,他们也说不知道,只让你配合宣传。我看啊很大可能是那部戏的演员出现问题了。”   不怪樊骏理这么想。演员就是一部作品的基础骨架,演员如果出现什么大原则上无法取得原谅的事情,比如沾染毒品、犯罪坐牢等等,那他参与的电视电影作品很大概率会被压。在央台播的剧,要求会更高。   国家在这一方面对艺人的要求很严格,拒绝不良艺人,如果有不良艺人参与,审核上很大可能过不去,拍出来也无法上星,即使勉强从其他渠道播放,观众也从心理上排斥。扑街的可能性很大。远的不说了,就说前两年自家艺人参演的《军魂》,因为蒋康与那东西沾上,导致整个剧本大砍大改,从武阴差阳错得了个男主角,小小地爆了一下。   “不过也是我的猜测,你去宣传的时候高高兴兴地就行,你是男配角,到时候宣传的重点肯定在主演葛修醇等人身上,我知道你是不爱争风头的性子,对你一贯很放心,你就按部就班配合宣传,咱踏踏实实把工作做完,到时候如果你想回家过年,买不到机票的话我亲自开车送你去。”   “不用,如果赶不及的话我就在京城过年,我跟家里人都说好了。”   于是宣传活动紧张地开展了,瑞和跑《见鬼》的宣传,又跑《温暖的心》的宣传。说起来他在《见鬼》里是男主角,可是宣传工作比《温暖的心》还轻松。导演也很直接:“咱们没什么预算,没办法搞些胡里花俏的。”却对电影本身很有信心,“大过年的上映恐怖片只有我们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卖点,等到时候将观众吓得嗷嗷哭,口碑出来之后就不缺观众了。”非常乐观。   而瑞和在看过剪出来的预告片后,在樊骏理询问起时说:“只要不是预告片即全片精华,那就有戏。”   许多戏剪出来的预告片好得不得了,看得人热血沸腾,其实预告片是全片最好的片段,正片令人大失所望并不少见。   “那就只能等首映了。对了,院线排片怎么样?”   “导演说不多,具体的说还在谈。”   春节前的加班,直到农历二十四才结束。《见鬼》的首映顶在大年初五,避开前面几天其他电影的冲击。其实今年的春节档竞争也非常激烈,有大IP小说制作的青春校园电影,也有以春节贺岁电影出名的喜来乐影业制作出品的电影,更加有不烧脑的商业片,影帝影后同台飙戏让人期待。   《温暖的心》则是在大年初一晚上就播放了,收视率一如既往地稳定,连播四天收视率都保持在0.6到0.8之间。瑞和窝在小溱湖过年,樊骏理回家去了,小胡和珍姐也是如此,他也不觉得孤单,系统460照常和他一起过年,这让他的心暖暖的。   不管到哪里,瑞汀总会在他身边的。瑞和在心里偷偷地想,虽然系统460不喜欢有名字,可瑞和还是很喜欢瑞汀这个名字,仿佛叫着喊着,就有一种亲切感。   直到大年初三晚上,珍姐等人陆续回到小溱湖,他们要为他明天出席《见鬼》首映礼做准备。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部 主演的电影,瑞和也很重视。大年初四上午十点,瑞和抵达首映礼现场,京城某地某个电影城。 第103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首映礼来的记者并不多,现场的粉丝以瑞和的粉丝最多,其次就是女主角丛花的粉丝,小胡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出去溜达一圈后就送来情报:“应该都是他们公司安排的,有好几个我特别眼熟,是职业粉丝。”   来的人还是比较少的,首映礼进展得很顺利,一步一步来,瑞和接受了记者采访,他对电影的介绍是:“是一部夹杂着人性思考的恐怖片,里面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反转。”在看剧本的时候,最吸引瑞和的就是写得跌宕起伏,让人从头到尾不停冒冷汗的剧本。   记者还采访丛花:“和柳从武的合作怎么样?在拍摄的时候有擦出火花吗?”这是一种比较委婉且常见问法,询问男女主角是否因戏生情。   丛花笑:“当然啦,柳哥特别有魅力,虽然我在里面演的是鬼,可也要被柳哥吸引得想要赶紧投胎做人嫁给他啦。”   “为什么要投胎?人鬼恋也很流行啊。”   “人鬼殊途嘛,为了和柳哥在一起肯定要做人才行啦。”   话筒移到瑞和面前:“柳从武你是什么看法?有没有想和丛花发展一下戏外恋情?”   瑞和腼腆地笑:“其实我在戏里被丛花吓得要死,我觉得主角阿楠还能对女主角产生爱情真的很厉害,换做是我真的会被吓死。大家可以来电影看看,我在里面超级怂的。”   记者们笑起来,丛花也跟着笑眯了眼:“那说明我演技好,大家一定要来看我们的电影《见鬼》哦,非常吓人非常好看。”   很快,放映厅里灯光暗下来,电影开始了。   *   阿楠对秋小池充满了恐惧,本能的恐惧里还有愤怒,他愤怒秋小池这个恶鬼诡计多端,害人就算了,在害人之前还要假装是人类混进他们中间,让他的朋友们死在她的温柔甜笑里,死得不明不白。   这是一个恶鬼!   随着他们发现一个又一个尸体或者尸体残块,阿楠终于疯了。   “你们看啊!这个腐烂的脚上面挂着的脚链,那是你的脚链啊小雪!”   在他们在古宅子里打转寻找出路时,小玲第一个出事,她在抱着惊恐失措的秋小池时,头颅被未知的力量割裂,鲜血喷涌四溅,阿楠被溅了满脸,他惊恐到极致,恍惚地想:血原来是冷的。   下一秒,尖叫的秋小池扑到他身后,仿佛一块尘封多年,积攒了万年阴晦的冰块,冻得他从身体到灵魂都无法动弹。   “我好怕!”   我他妈更害怕啊!   阿楠僵硬着脸在心里哭嚎着,凄惨得令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电影院里响起阵阵笑声。   瑞和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随着小玲出事,其他同伴也陆续出事。一个男生走着走着突然跌倒,头竟然扎进了土里,被拔出来时已经断气,可是阿楠却在他的嘴角看到了湿润的水草,他抖着手去撑开同伴的嘴,在里面挖出来一团腥臭的水草,中间还夹着细碎的河沙。   阿楠忽然想起之前看到的枯湖里那具枯手朝上抓的死尸,还有那具井边的断头尸……   “小玲和大鹏……”他念着这两个同伴的名字,只觉得他们刚刚遇到的那些尸体,都在预示着同伴们的死亡姿态。这个猜想太疯狂,疯狂得阿楠自己都不愿意相信,拒绝地直摇头。   “怎么了阿楠?”秋小池攥着他的胳膊,如同藤蔓一般。   “你可以放开我吗?”阿楠又害怕又嫌恶地看着秋小池,对上她的视线又逃避地避开。   秋小池有些伤心:“阿楠,你真的要这么对我吗?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在一起五年,我一直以为我们会结婚。”   阿楠猛地回头,胸膛剧烈起伏愤恨道:“你骗了他们却骗不了我,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害我的朋友这是要找替身吗?他们真的以为你是朋友,你却这么对待他们!小玲对你多好,可是她的头没了!她的头没了!”说到最后阿楠都哽咽了,他强硬地想要掰开秋小池的手,可秋小池就这么抱着他的胳膊,牢牢地缠住,又紧又冰凉,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冰蛇困住,又惊惧又无力。“放开我你这个恶鬼!你要干什么冲我来啊!”   “你会懂我的。”秋小池幽幽地看着他,虽然松开手。   她静静地看着阿楠奔向他仅剩下的四个朋友,激动地指着她说着什么,慢慢扬起笑脸。   阿楠回头看到,只觉得毛骨悚然。   “你的演技进步很大。”樊骏理在旁边低声说,“果然多拍戏历练不错。”不亏他推掉许多通告,演技进步肯定比赚那点通告费重要。   很快,节奏踩点的电影剧情进展到大高潮,也到了最后揭秘的时候。   阿楠没办法说服他的朋友们,他们众口一词:秋小池就是他的女朋友。   跟被下了蛊一样,就算阿楠换了个说法,说秋小池是被鬼上身了,他们也不相信。而面对阿楠仇恨的目光,秋小池显得更加柔弱,眼中带泪如雨中海棠,怯怯可怜。   被朋友们指责的阿楠愤怒又悲伤,恐惧又绝望。   “啊!”种种情绪之下,阿楠几近崩溃,在看到又一具尸体时,他失声大喊,指着队伍里除了秋小池之外唯一的女生小雪喊:“看!脚链和你一模一样!”   小雪如遭雷击。她脚上确实带着一条脚链,脚链是她参加手工课时自己做的,独一无二,不可复制。她后退几步:“不可能的……是巧合……”   “对!是巧合!”秋小池怜惜地抱住她安慰,“肯定是巧合。”   因为总是出不来古宅而惊惧不停叠加的小雪忍不住大声嚎哭:“我害怕!我害怕!”   “别怕别怕有我在。”   小雪却突然将秋小池推倒,还用力地踹过去:“都怪你!都是你和阿楠说要来什么古宅子探险!都怪你们!”骂着扑向阿楠,往他脸上狠狠扇了两下。   “不要!”秋小池惊叫。   其他三个男生也加入进来,对阿楠拳打脚踢。   明明前一秒他们还是互相鼓励的好朋友,这一刻的拳头却不要命地往阿楠身上丢,好似有深仇大恨。   “不要!”秋小池扑过来,挡在阿楠身上。   阿楠将秋小池推开,大力地撞开围殴自己的人。他捂着脸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小雪最先倒吸一口凉气——阿楠阴沉着脸,眼神神经质,破裂的嘴角邪气地勾着:“你们找死。”   黑气从他身上汩汩地流出来,眨眼间就将小雪四人卷起来。秋小池从地上爬起来,“不要!”   阿楠看了她一眼,口吐黑色的雾气,雾气化作绳索将秋小池捆住,再狠狠一甩,秋小池穿过薄膜般的什么东西,落在了满是砂砾的地上。   她流着眼泪爬起来,看着那座古老的宅子逐渐笼上雾气,最后消失不见。   这个山头,好像从没存在过一个古宅子。   秋小池失声痛哭,在她的泪光里,往日的回忆一帧帧袭来。   阿楠是一个十分老实的人,他们在大学入学军训里认识,成为情侣。可是,阿楠的室友性格非常糟糕,最后竟然联合起来欺凌他,连带着那几个室友的恋人也加入进来,将阿楠当做猪狗一样凌虐。而这个花钱就能上的大专学校,校园管理差得令人绝望,辅导员会做的只有口头上说会“好好教育”。阿楠试过报警,可是没有用,   阿楠家庭贫寒,秋小池也是普通家庭,阿楠的室友吴秀东家境很好,为人最嚣张跋扈,欺凌阿楠就是他带的头,也是他解决掉阿楠报警带来的麻烦。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将目光打在秋小池身上,虽然没能得逞,可还是给这对情侣带来了严重的创伤。   痛苦的阿楠产生了同归于尽的念头,他利用吴秀东他们喜爱寻求刺激的想法,将人引到了这个古宅,在秋小池的帮助下开始了复仇计划。   他将人全部都杀了。   最后自尽。   唯一活下来的秋小池也发了疯,并且因为没有足够证据被无罪释放。这座宅子,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宅。   “看,那个疯女人又来了。”   “太可怜了,她总说她的男朋友在里面,可是谁不知道——”   秋小池迷茫地看着虚空,直到视野里再次出现那栋宅子,她的脸上再次涌起欢喜的笑意,她转头对旁边说:“阿楠,真的就教训一下他们而已吗?”   虚幻的声音回答她:“当然了,他们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性格恶劣,我吓吓他们,他们就会变好的。”   “真的吗?”   “肯定会的,我希望能和他们做好朋友,等吓过他们,他们又被我们救了,肯定会感激我们和我们做朋友的。”   ……   满手鲜血的秋小池嘿嘿地笑:“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你!他们疯了,你也疯了!阿楠!只有我爱你!他们不会跟你做朋友的!”   ……   秋小池带着笑意,挽着空气的手继续往古宅里走去:“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电影完结。   瑞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只觉得电影后面的情节进展十分迅疾,全程有爆点且不停反转。   看剧本的时候他就看得津津有味,拍出来的成品更加出色,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到底是谁杀了杀?反转不停,让人肾上腺激素分泌飙升,全程精神紧绷。   电影院里响起鼓掌声,然后掌声越来越大。   “好看!”樊骏理高兴地揽住瑞和,大力地拍他的肩膀。瑞和也带着笑意:“我是第一次看,没想到成片这么好看。”   《见鬼》的首映见面会很顺利,请来的电影评论员都给出了比较好的评价,称呼这是“一部落于俗套又推陈出新的电影”。国内的大行情里,鬼片无鬼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可心中有鬼[1]”更是恐怖片制作方的共识。   说句实在话,一般拍来拍去,演来演去,恐怖片里的鬼都只是人的精神问题。有经验的观众不用看内容,就知道恐怖片里最后的结局一定是主角精神有问题,鬼是不存在的。因此,要拍得出色,就得在原先窄小的基础上推陈出新,单纯用血浆和尖叫是没办法引起久经沙场的观众的关注的。   当天中午的即时娱乐资讯里,《见鬼》占据了小幅的篇幅,第二天早上国内部分电影院开始陆续排片,《见鬼》正式上映。瑞和提前就给柳从斌他们寄了电影票,还给老家寄了十几张当地电影院的《见鬼》票。   “我一定带你们姑姑叔伯一起去看!”吴美芳在电话里声音响亮,“我十几年没看电影啦,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看。”   当天晚上二十四点后,大年初五那天的票房数量出来,首映当天的票房是20.4万。 第104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大年初五《见鬼》上映,首日票房很差,剧组群里,导演柯道平有些不高兴,他才二十九岁,正式进入这个圈子才五年不到,这次《见鬼》是他第一次独立导演,称得上处女作。   “排片太低了!不到1.4%,还都是十点档和晚上二十二点档之后,全国播放的场次不到两千场,这能有什么好成绩!”柯道平接连发言,愤恨的语句不停刷屏,其他人都安静地不敢讲话。其实,南派影业虽然资历不深,但已经是是发展得比较不错的的影视制作公司了,在文艺片上有过不错的成绩,去年暑假档就有一部电影成绩亮眼,这样的成熟影视公司,在发行《见鬼》的时候自然也程序流畅,各色都打点得很好。   可是今年春节档的竞争真的太大了。最被看好的是由影帝郑翊松和影后张明鸽主演的动作商业片,打斗戏追车戏爆破戏样样都有,影片提前两个月宣传,预告片前后放了三支,上映时占据20%的排片,可谓是来势汹汹,一副誓要登顶的姿势。大年初一首映,第一天就取得两千万票房,直到大年初五票房已经破亿,势头极好。   同样是大年初一上映的还有喜来乐影业制作出品的《放开那只鹅》,喜来乐影业以制作喜剧为长,其中又以贺岁喜剧片最为出色,每年春节档都会有片子上映,已经在民众中形成“喜来乐贺岁片效应”,只要是过年看电影,不少观众第一选择就是喜来乐出品。“别的不图,就图看了开心,全家人都高兴。”《放开那只鹅》的制作没有失以往水准,因此上映之后票房成绩也相当漂亮,大年初五时累计票房已经有2.1亿,已经有业内人士看好《放开那只鹅》领头2015年电影票房总冠军的地位了。因为票房一直往上涨,这部电影的排片也在一路走高,现在已经达到32%的排片量,目测还会继续往上涨。   其他的电影,比如小花方曦敏主演的《我一直爱着你》,同样也是小花的雷妍妍主演的电影《叫姐姐》等,前者是校园爱情片,后者是职场片,一个初二上映一个初三上映,因为小花自带的粉丝效应,影院在排片时也有所考量,因此排片量都不会低。   重重夹击下,《见鬼》在首日竟然只有不到1.4%的排片,低到令人发指,不怪柯道平疯狂吐槽,愤怒不已。   “我们的电影那么好看!可是播放的场次太少了!”   瑞和认可这句话,在工作上,他称得上理性,对待这部电影,他并不因为是自己主演而带着美化光环去看它,他客观地前后观影了两次,都觉得这是一部质量上乘的电影。   因此他安慰柯道平:“这才第一天,口碑的发酵需要时间,就像你之前说的,大过年的都是热闹喜庆的影片,肯定会有观众想换换口味的。”这是拿柯道平之前说的话反过来安慰对方,这时候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在春节档上映恐怖片本来就是一场赌博,更是豪赌,既然已经选择了赌,那就不要才迎头受挫就心浮气躁。   尽人事听天命,瑞和对待已经呈现成品状态的作品皆是这个态度。   临睡之前,瑞和还发了一条微博再次宣传,这才赶着凌晨一点的尾巴赶紧睡觉。   每年春节都是一场马拉松比赛,电影们争奇斗艳,都希望能打响新年第一炮。   《见鬼》出师不利,瑞和初六起床时又关注了一下,发现今天的排片仍然是在早上十点和晚上十点之后。   “别想那么多了,趁着过年好好休息一下,等年过完你就该忙了。”樊骏理说,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   “又有新剧本过来了吗?”   “不是。”樊骏理摇头,“过来坐吧,我从家里带来的好茶。是我给你弄来一个试镜机会。”他说着,脸上的笑容再也挡不住,“李义镇导演你听说过吧?”   当然听说过,业内知名导演瑞和全部都了解过,也将他们的作品钻研过数次。   “这是李导的片子?”李义镇导演也是知名文艺片导演,专注拍文艺片二十年,能拿到他的片子试镜瑞和也蛮激动的。   “对。”樊骏理将文件夹打开,抽出一张纸,“一听小李导演的名字,那就肯定是文艺片。”专注文艺片事业的导演,大多都有自己的坚持和情怀,李义镇导演更是个中翘楚,他还有一个有名的喜好,那便是喜欢调`教新人,只要男女主角在剧本是年轻人的设定,他必定是要到处到各大院校寻摸在校学生的。他甚至在公开场合表达过“流量明星都没用”的观点,很是得罪过一些正当红流量艺人的粉丝,当时被撕得很厉害。   可人家李导演压根不在乎,反手就把新片试镜名单里一个流量艺人的名字踢走,特别刚。   一战成名。   这几年,多的是流量小花小生谋求转型时去叩李以镇的门,可李义镇就真的全部都不要。文艺片是众所周知容易拿奖的片子,它不一定卖座,但一定叫好。   “新片暂定名《做知青的日子》,我给你争取来女主角弟弟的角色,估摸应该是六番男三。喏,这是剧本的梗概,你认真看一看,小李导演那边也是原创剧本,等到时候试镜你就照常发挥,千万不要紧张。”   从听到名字,瑞和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等将梗概看一遍,他仿佛回到了当初在上美的日子。   下乡知青,是当时那个年代的鲜明特征,他们和当地的人一起劳作,一起顶着烈日侍弄庄稼,又在高考恢复那一年,瞬间回复了生机活力。   那是一个神奇的年代,也是一个爱与恨、亲情爱情饱受考验的年代,时代赋予了他们更加悲壮的色彩。   “试镜是什么时候?”   “出正月吧,具体日期还没定。”   瑞和也开始看《深渊之上》的剧本,揣摩人物研读剧本,樊骏理也不打扰他,过年期间里神出鬼没的。别墅的煮饭阿姨还没来上工,因此瑞和自己煮饭自己吃,偶尔还和朋友们聚会,和柳从斌打电话,日子过得比较悠闲。   《深渊之上》原著是同名网络小说,背景架空,讲的是某刑侦支队请来一位海外归来的心理学专家,辅助破今年年初就连续发生的杀人案,因为现场都留下了干枫叶,因此被命名为“红枫案”。   作案者十分谨慎,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每一个死者身上都会缺少一样东西,一根手指、一根脚趾或是一只耳朵。性质十分恶劣,被定性为连环杀人案之后,总局正好启动心理学辅助计划,引进了海归心理学专家金靳书。   刑侦支队队长郑醉宇,也就是小说男主角对金靳书的到来很欢迎,直到他看到,看起来高瘦得近乎弱不禁风的金靳书夹着文件夹走进刑侦大队,穿着超级时髦,似乎刚从T台上走下来,光芒四射,戴着眼镜不见斯文,反而有一种放浪风流的感觉。   “他真的是心理学专家?”郑醉宇皱眉,觉得很不靠谱。   女主角蕊心是刑侦支队的队友,更是郑醉宇的左臂右膀,工作时间外爱好性感穿着,大龄御姐很看不上郑醉宇的想法:“你这是以貌取人,我觉得金教授这样超级带感,和他工作我能提高百分之两百的效率。”   听到这样的话,郑醉宇第一反应是不开心,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对蕊心的情愫,却直觉地讨厌起新同事金靳书。不过他到底是专业的,私人的感情不会影响他的工作,他开始习惯有新同事的工作生活……   “剧本改编了很多。”瑞和对樊骏理说,“和小说相比,一些血腥恐怖的情节都删减改动了,还改动了一些角色设定,比如里面有一个公安系统里的小反派就没了,改动之后少了原著那种血腥的刺激感,不过一些逻辑硬伤和专业性问题都添补得很不错。”这是剧组送来的第三稿剧本,比瑞和看到的初版又强了一些。这阵子他又将小说看了一遍,感觉很强烈。   剧组方面对剧本的要求高是一件好事。   “这样的作品要先送去公安部门审核,通不过的话是无法取得摄制和播放资格的,原先的那个反派不好,抹黑系统正面形象,改编都是这样的。”樊骏理问,“背得怎么样?你选男二我也觉得挺好,只要角色好,咱们也不讲究给谁做配,不过这个角色挺颠覆你以前的形象的,有信心吗?”   “有。”说起这个,瑞和就两眼发光,“这个角色设定有人格分裂,一个是风流倜傥的心理学家,迷倒万千女性,一个是冰冷淡漠的杀人犯,演起来一定很有挑战。”   樊骏理说:“来来,演一个我看看,直接切换啊。”   瑞和点头:“成。”   他将桌上樊骏理的墨镜拿起来戴上,从楼梯口走下来,每一步都走得如闲庭信步,悠闲至极,最后摘下墨镜挂在领子上,靠在墙壁上略显轻佻眨眼说:“早啊,新的有一天有没有想我?”   下一秒他眼神倏然变化,从情意绵绵变成一湾寒潭,轻佻勾着的嘴角落下来,抿成寡言少语的弧度,他将墨镜轻轻拿起来,掏出手绢慢条斯理地擦着镜面,低垂的眸子却似乎有不好好意的视线在隐晦地往樊骏理身上扫。   像是在看死人。   樊骏理抖了抖。   最后狠狠地拍大腿:“好!”   瑞和眨眨眼,嘴角扬起樊骏理熟悉的笑容,樊骏理激动得不得了:“好!很好!看来你把角色参悟得很深,这样非常好,照这个方向继续努力,我相信等剧组开机,你的表现一定能够让这部剧呈现完美的效果。”对瑞和赞誉很高。   “我还有要改善的空间。”瑞和不太满意,“我先上楼了,我想再揣摩揣摩。”   “行行,你去吧。” 第105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静谧的夜晚里,许多地方还灯火通明。进行单日影业结算的多家电影院相继发生相似的对话。   影片放映时的排片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有的片子叫座,排片量自然会被调高,卖得不好没人看的片子,“一日游”都不少见。   春节档竞争激烈,《放开那只鹅》未见颓势,影帝影后同台的《追击密令》开局不错,可从第七天开始,涨势放缓,甚至在大年十二的时候,票房较十一那天跌了小二十万。而这小二十万票房就是一个信号,一个《追击密令》显露颓势的征兆。   与《追击密令》初显颓势相比,小花方曦敏主演的《一直爱着你》从初二首映开始就一直不温不火,首日三百万票房,缓慢增长到初五,就开始不停起伏,票房在两百万到三百万之间波动,等到过了正月初十,就开始明显下跌。号称投资七千万的电影,到现在的累计票房还不到四千万,按照这个态势,情况好些能回本,情况不好的话还会亏损。   同样是小花,雷妍妍主演的《叫姐姐》票房持续走高。   综合分析下来,影院在排片上必定会开始调整,《放开那只鹅》和《叫姐姐》肯定会得到资源偏斜,在场次和时段上得到优先照顾。   当然了,影院不止会分析这些“大片”,其他不怎么火的片子仍然要考虑,加场次的加,减场次的减。   “咦,这个《见鬼》的票房在增加?”某影院经理问。   “咦,还真的是。”   “我看看。”影院经理将后台数据仔细看了一遍,发现《见鬼》的票房虽然不高才两百万,可是上座率高达76%,这个数字已经很高了。而且,票房一直在稳步小额增加,几乎没有下滑过,到今天已经有89.8万的单日票房了。   “可以啊,评价也不错。”影院经理很有经验,“看来是口碑带动了票房,行,把新腾出来的场次给它一点,也别多太多,唔,就多两成吧,你们记录好数据,到时候反馈给我。”   和这个影院经理不一样的,有的电影院影院经理从《见鬼》刚上映就关注上了,毕竟是春节档唯一的恐怖鬼片,做好记录是必要的,能给以后的类似工作提供数据参考。有胆子比较大的影院助理,一早就开始慢慢给《见鬼》增加排片场次了,在发现走势稳健小额地往上走之后,决定继续往上加。   春节档,不止是艺人的竞争、电影的竞争,同时也是电影院的竞争。排片满足大众的口味,那就意味着不停流入的收入,开年大戏不止是片方争抢的据点,也是影院想要取得的开门红。   同时,南派影业发行部也在为《见鬼》奔波宣传着,各大关系比较好的影院都承诺会酌量增加排片:“看《见鬼》的票房涨幅嘛,没人看也不可能多排,理解理解哈。”   理解是能理解,可那是自家的片子,怎么可能就完全撂开不管?几番努力下,一些影院都相应增加了一些《见鬼》的排片量,只是和大盘相比,仍是杯水车薪。   柯道平第一次独立导演影片,更是将《见鬼》当做心肝肉,四处发力。   身为主演的瑞和,目前算得上是个有知名度的十八线。娱乐圈里,一线二线乃至三线十八线之间,是呈金字塔形状的,越往上人越少,越往下,人越多。说他是四线,还要托《军魂》的光,可每年涌进这个圈子的人那么多,多少人削尖脑袋往上挤,十八线里头的竞争也非常大,称得上乌泱泱一大片。勉强挤进十八线的瑞和也拥有一批粉丝,数量不多但也不能忽视她们的存在,加上还有广云亭帮忙宣传,常柠直接在店里搞活动,正月期间消费满一百二十送《见鬼》电影票一张。   “啥?为啥不送《放开那只鹅》?因为那不是我兄弟演的。”常柠毕业回家继承家业不过两年,就已经被家里的火锅喂得胖二十一斤,帮着收拾桌子的时候听某顾客这么问,直接撩起袖子——   顾客微微瞪大眼睛,忍不住往后缩。   “看!”却见常柠撸起袖子后将手往左前方一指,“看到没?那是我们的合照!中间那个看到没?又高又瘦的就是我兄弟柳从武!送的电影票就是他演的,怎么滴兄弟?看不看?你要看的话我送你两张,你和你女朋友去看。”   男顾客红着脸:“不、不是……”他害羞地看向旁边的女顾客。女顾客倒是豪爽:“那你给两张吧,我要去看看你兄弟演的电影好不好看,让你这么打广告。”   男顾客忙问:“你不是喜欢姚大超吗?现在买不到票我可以明天买后天买。”姚大超就是《放开那只鹅》的男主演。   “不用,就看《见鬼》。”女顾客问,“你怕?”   “不怕不怕,看看看,你想看咱就看。”   常柠神清气爽地送出两张电影票,哼着歌回头看见一女孩子正举着手机对着他。女孩长得特别漂亮,高挑纤细,眼睛有一点像鹿。常柠就放低声音:“美女有啥事啊?”眼睛一瞥看到女孩旁边的桌子,一下子就响起刚刚员工跟他说,有一个女孩子好像是吃播,一个人点了十人份的火锅。   “不好意思啊。”女孩开口说话了,声音有一些沙哑,“我刚刚以为你要……那个,所以就想——”她很不好意思。   “哦哦我懂了,没事儿,自从我胖了二十斤,看着人就显凶,小孩子都怕我。”常柠笑呵呵的,“那你继续吃啊,新年好。”   “新年好。”女孩抿嘴笑。回头她将手机重新固定在桌子正前方,看着弹幕笑着说:“好啦没事了,不是要打人——啊?”她看着弹幕里一大片询问“《见鬼》是什么片?”“柳从武是谁?”“《见鬼》好看吗?”等留言,卡壳了:“我也没看过啊。好吧好吧,那我一会儿去看看,我这消费不止一百二十块钱了吧?”女孩笑眯眯地说,“我应该能得到不止一张赠票,那剩下的就来抽奖吧,你们谁想和我一起看午夜场恐怖电影呀?”   当天晚上,一条热搜悄无声息地浮上来,这条由吃播粉丝拱上来的热搜被路过的网友不小心点入,引来一大片“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等凑热闹的评论。   常柠被他妈喊去看微博,他懵逼了看了一下,原来这条“撸袖子的胖哥不打人”热搜里的主角竟然是自己!看视频应该是录屏剪辑的,也不知道是吃播自己剪的还是粉丝观看直播后出于好玩的剪的。   “我他娘竟然上热搜了?”常柠喜滋滋地说,“看来我有红的潜质啊,早知道就不退出娱乐圈了。”他妹妹常檬突然出现敲了他一下,“臭美什么呢,做梦呀?赶紧的去转发这条热度最高的微博认领一下,该咱们火锅店打广告!”   “知道啦!大过年的别打我。”   常柠多精明的人呀,立刻就把微博认领了,评论转发:“我就是视频里的胖小哥,是老常火锅店的继承人,我允许你们来抱我大腿,放心我虽然胖凶,但是我不打人滴。[猪头][猪头]趁热打广告,我们老常火锅店是三十年老店,物美价廉,新年期间有诸多优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第二条微博,他是给瑞和的《见鬼》打广告的。“这是我一哥们,根正苗红又高又帅,科班出身能力过硬,电影是真好看,大家都看一看瞧一瞧咧!”他生性舒朗,活泼玩得开,很快就和凑热闹摸过来的网友打成一片。   因为这个偶然事件,《见鬼》多了一些额外的流量。南派影业抓住机会多加一把柴,和吃播麻辣香锅取得联系开展合作,吃播妹子和粉丝一起看完午夜场之后发了一条微博:“《见鬼》真的太刺激了,紧张的剧情刺激我的消化系统,我觉得我又饿了,现在决定再去吃一顿,现抽取十位小伙伴陪我续摊吃夜宵哦……”   等瑞和第二天起床,才被樊骏理满脸喜气地通知这件事。“真是东风送暖好运来!”   这一天,瑞和亲眼看见《见鬼》的实时票房不停增加,最后实现单日票房破百万的记录。   晚上,他转发了剧组微博庆祝累计票房破三百万,单日票房破百万的微博,再次感谢粉丝朋友的支持以及号召观众前来观影。临睡前他对系统460许愿:“希望明天醒来会有更好的进展。”   “会的,宿主。根据系统大数据分析,《见鬼》的票房走向和上座率都处于健康向上的趋势。”   “好。”暖灯下,瑞和的眉眼染上橘黄色的暖意,“那晚安。”   “宿主晚安。”   而系统460的分析显然很靠谱。   事实上,《见鬼》的质量上乘,上映之后,度过最开始无人问津的尴尬时期,这一个星期来票房缓慢上涨,形势本来就好。前天晚上的突然热搜让南派影业抓住机会宣传,让热度持续的时间加长,并且成功地将一部分热度转化为票房。多方因素的干预,让《见鬼》加快迈过成长期,迎来了较为明显的票房爆发。   瑞和很感激常柠,请他吃饭。常柠嘿嘿笑:“我是很想去啦,不过我家火锅生意太好了,实在走不开哩。”   “那就下次吧。”挂断电话后,瑞和突然想去老常家吃火锅,他和常柠农历新年以来还没见过面呢,而且,“你不是很喜欢老常家火锅的味道吗?我带你去吃。”系统460当初曾被香辣串串香吓一跳,过后却怀念起这个味道,之前瑞和去常柠家吃火锅,它悄悄“尝”过味道,对瑞和说:“这里的辣好吃。”   “好,谢谢宿主。”系统460有些高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化作红球形态落在瑞和头上,它早就发现宿主很喜欢它化形出来陪他。   瑞和果然很开心:“那走吧。” 第106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老常火锅店里,人头攒动香气四溢,生意好得不得了。本来就是物美价廉的三十年老店,这一点常柠还真的没吹牛。这家店以前就是他爷爷奶奶开的,开始卖的是早点,后来开始做快餐,到他爸接手这一代就转型做起了火锅,算起来也有十五六年了。店铺位于京城某区的一个商业中心,大概十年前拆迁,他们家要了一套房子和一间铺面,这才能在今天寸土寸金的京城做起长久的生意。   平时,老常火锅店的生意就不错,多的是积年的老客户,春节里举家聚餐的顾客比较多,火锅店是家庭聚餐的优先选择,因此老常家的生意就更加好。而这份好在那天意外上热搜之后,更上一层楼。   “来啦来啦,稍等哈!”   “18号桌的三份嫩牛肉请慢用。”   “服务员来收拾一下桌子!”   “……”   瑞和刚踏进老常家火锅店就直面这样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只见火锅店装点得十分喜庆,大红色的吉祥图案剪纸,小巧的大红灯笼在天花板上挂了一串又一串,鲜红色的辣椒串挂在隔间的镂空雕花隔板上,到处都在诉说着新年的红红火火。   “哎!小武!”正端菜出来的常柠火眼金睛一眼看见他,欢喜地大喊,“哥们!”   “新年好啊常柠。”瑞和对常柠露出笑容,不过他戴着口罩,常柠只能看到他弯弯如月牙的眼睛。   “走走走!进去说。”常柠利索地把菜送到,拉着瑞和就往楼上走。火锅店被隔成两层,二楼是包间,常家人一直留着一间不往外开放,就是给自家人过来时用的。   “刚我二叔一家刚走,我这就让人来收拾。”包间里满是生菜残羹,很乱,常柠边说着边上手收拾,瑞和也摘下羊毛手套帮忙。   “你咋来了?你不忙吗?”   “忙得差不多了,剩下一点春节假期,这不就来找你了。”   “嘿嘿,我盼着你来呢,给我家的店打个广告。”   “好啊。”   很快又上来一个服务员,风风火火就把碗筷碟子锅全部撤下去,又迅速抬上来一个新鸳鸯锅以及一些肉菜火锅料。   瑞和很不好意思:“你这里这么忙不用陪我了,我就是想吃吃火锅。”   常柠瞪他:“说什么呢,我想歇歇不行啊?你不知道我累得要——累得很!”过年不能说“死”字,“好不容易你过来了我能休息一下。”   “我给你带了新年礼物。”瑞和将袋子递给常柠。   常柠打开一看,顿时嗷嗷叫起来:“我的小王子啊!”他将球鞋拿出来上看下看,简直爱不释手。小王子是国内一线运动品牌,以设计时尚前沿为卖点,产品很受年轻人喜爱,常柠就是它的死忠粉。   “这是最新的新春系列吧?一双要五千多!”他家生意好,不过他也是领工资的,每个月基本工资加绩效,和店里其他员工的待遇相比只好一点点,大概一个月能拿八千多的样子,因此再心动他也舍不得买,特别是新年到了,他想给家里人买礼物,给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等等红包,更加存不下钱啦。   “小武你对我太好了呜呜呜。”常柠熊抱住瑞和,激动万分,“果然你对我最好了呜呜呜。”   瑞和哭笑不得,拍拍他的肩膀:“新年你都大一岁了,还说阿姨给你相亲呢,怎么还这么小孩脾气。”   “在你面前我就是个宝宝啦。”常柠美滋滋地将鞋放进去鞋盒里,“说到相亲,我到时候就穿这双球鞋去,它一定能给我带来好运气。”   “肯定会的。”瑞和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常柠,“谢谢你常柠,我先干为敬。”   “干嘛这么客气。”常柠假意生气,“我用你的名头吸引了好多你的粉丝来关顾呢,你这么正儿八经地谢我,不是让我不好意思嘛。”   “好吧,那咱们互相帮助。”   “这才对嘛。对了,你新年有什么计划没有?你经纪人给你接了新戏没?”   “有,过阵子就去试镜,四月份我要拍一个小说改编的剧,叫做《深渊之上》。”瑞和将自己大概的工作内容说了一下。   “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多啊。你都出道这么久了,可才一个代言广告呢,你经纪人看着是有大本事的人,怎么没给你接广告啊?”   瑞和拍的第一个广告是塔川运动品牌,最后没拍成,樊骏理解决了后续,不知道怎么运作的,似乎还让品牌方觉得对不起他,邀请下次再合作。“空大饼,谁信谁傻。”樊骏理头脑很清晰,“等下次他们要请你,你的咖位也看不上那个牌子了。”果然,两年时间里,瑞和的咖位不算突飞猛进,也算挤进十八线,跟以前的八十八线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塔川的确再次找上门来,给的待遇都不错,广告视频也是他一个人的,保证没人抢走他的光环,可不止是瑞和还是樊骏理,都不可能再接受这样的牌子。   有一句话很残酷但也很现实:别人进步了,你还在原地,那就别怪别人看不上你。塔川仍然是国内众多运动品牌中不起眼的那个,瑞和却已经不是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了。樊骏理有信心在2015年将瑞和的事业推上新高度,因此迄今为止,只给瑞和接了一个四线汽水广告,同样是拼盘代言广告,也够用了。   “我们都觉得好作品比较重要,再说了,我现在的商业价值不高,接到的产品都不是很好,不如不接。”樊骏理不缺钱,也不是爱财如命的经纪人,换做别的经纪人,早就给瑞和接百八十个乱七八糟的代言敛财了。接中高档甚至顶级代言,要的不只是它们能带来的名字和热度,也不只是高额的代言广告费,也是为了自己的羽毛。也不是说中高档的产品就一定不会出质量问题,而是与明显抵挡的相比会比较安全,出问题的可能性小一点。   “这样是挺有道理的。”常柠也能理解,不过:“你不是说要在京城买房吗?现在的房价一年比一年高……”他是一个思想很现实的人,比如看不见自己的演艺前景,便干脆利落地回家,在火锅店从底层做起,拿工资慢慢学习。他也知道现在接太多广告不好,可那是钱呀,多接一些,卖房款就齐全了。   瑞和叹气:“这世上哪里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慢慢来吧,我也不着急。”吴美芳夫妻的年纪不算太大,五十来岁身体还比较硬朗,柳卫河的腰病不是大问题,他寄钱回去给柳卫河治疗,说是现在一直在做中医理疗,效果不错,只要不做重活用腰过度,就能慢慢康复。再过几年,他相信自己一定能买得上房子。   “那你弟弟呢?考研结果出来没有?”   “应该快了,我不敢问他怕他紧张。”   同学室友四年,常柠还能不知道他的性格?翻了个白眼:“你这二哥真的跟爸爸一样。”   “你不是也对你妹妹很好?弟弟妹妹懂事,身为哥哥肯定是疼他们的。”   “我敢对她不好嘛?她一哭我爸妈都揍死我。”   “嘿嘿嘿,哥你知道就好。”   “我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常檬推门进来,手里托着一个托盘,她笑着和瑞和打招呼:“武哥新年好!”   “新年好檬檬,给你红包大吉大利。”   “她都这么大了,还给什么红包啊。”   “她还在读书呢,在我们老家只要是学生,就都是孩子。”   “谢谢武哥!”常柠笑逐颜开,倒不是为了红包钱,而是这份心意,她还有些担心武哥比以前红了,就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看武哥还是武哥嘛!   “武哥吃这个,这是刚送来的牛肉!”现在生意好,晚上也有新鲜牛肉送过来的,事实上夜宵档人更热闹,或者从晚饭吃到凌晨三四点都是常态。   “好。颜色看着就很新鲜。”   “武哥,给我签个名吧。”   “行啊,你拿来我给你签。”   常檬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大叠照片,常柠都惊呆了:“我的妹,你这是要做倒卖吗?这可不行,你武哥都得签断手。”   “呸呸呸,大过年的胡说八道什么呢!这都是我同学和朋友的,在我的循循善诱谆谆教导不停熏陶下,他们都成了我武哥的粉丝,这不我说过年了,我武哥肯定会来找我哥玩,他们就都托我要签名啦。”   “谢谢你啦檬檬,我看我的粉丝都是你和你哥帮我吸引来的。”有这样不遗余力地支持自己事业的朋友,瑞和觉得心都暖暖的。   “我要做武哥的头号粉丝!”   在老常火锅吃完饭,拒绝常柠送他,瑞和自己走在张灯结彩的路上。   系统460刚刚品尝了不少好吃的,觉得整个系统都运行顺畅起来。   做人能真正吃到那些东西……也许,做人还挺不错的?不过这个念头只浮现了不到两秒,系统460就被骤然腾空的烟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宿主你看!真好看啊!”只有在突然受到刺激的时候,系统460才会摆脱刻板的公式化语气,变得活泼生动。   似乎真的是一个人了。   瑞和笑着抬头看去,烟花映在他的眼底,炸出彩虹版绚丽夺目的色彩。“是啊,真好看。”   京城邰牙区于正月十五凌晨获批一个小时放烟花时间。绚丽多姿的烟花打响了元宵节到来的前哨,许多还未睡觉的人们站在阳台上、靠在窗户边,爬到天台上,挽着亲人朋友的手,兴高采烈地仰头看着天空。   烟花,真的是能让人的内心震动的美丽事物,百看不厌。“新的一年,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进步,家人朋友也能事事顺心。”瑞和对着烟花许下愿望。   第二天下午一点多,瑞和接到柳从斌的电话,电话里柳从斌激动地喊了一声:“二哥!我考上了!”声音哽咽地又喊了一声:“二哥,我考上了。”   “好!太好了!”瑞和觉得自己的心里也炸开了烟花,那是一朵自己呵护培养了许久的烟花,那烟花在这一天终于历经艰辛,通过自己的努力,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第107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新年伊始,柳从斌就带来了学业上的好消息,他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考上了北大的研究生。瑞和在电话里安慰了他很久,听着这个年轻的大男孩在愿望成真后,宣泄压力失声痛哭。   柳从斌的成功让瑞和高兴的同时也增加了几分压力,他之前与柳从斌说在京城买房真的不是随口说说哄人的。他觉得京城这个大都市很适合让一辈子都没出过家门的吴美芳夫妻走一走看一看,柳卫河当年还和跟着他一起去拍过戏,吴美芳那是从来没出过省,细细算的话甚至没出过本市。   在这几年里,他和柳从斌肯定是要留在京城的,柳从文……这个与原身那辈子相比变了许多的男人,肉眼可见不是一个靠得住的。再说了,那辈子柳从文就是定居在花州的,过年才回家,这辈子想来也不例外。因此,柳家父母到京城会是很好的选择,当然了,如果他们想去柳从文那里也可以,他会按时打生活费过去的。   不管怎么打算,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而买房子却是势在必行。   他现在有超过百万存款,《见鬼》一番男主角给他带来税后九十万的片酬,分成后拿到三十六万,买房子的事情终于能提上日程。瑞和打算买个小户型,旧房子也行,买了之后先给吴美芳夫妻住,要是他们不来,也可以给柳从斌毕业后落脚。不能全款也没关系,他可以按揭。之前他就看了一些房子,最近再次找出来看。   樊骏理偶然间看到他在搜房子,刚开盘的房子房价会低一些,即使和大盘相比还是很高就对了。就算是旧房子,在京城这个地方也不便宜。   “你签工作室六年,这还有四年多吧?我很看好你,相信这段时间的合作,你对我和对团队也能有一定的信任,怎么样?到期有没有续签的打算啊?”   瑞和叹气:“这才签约不到两年,你就想着续约的事情了?”   “那可不?说明我看好你嘛。当然我也不是现在就让你续约,我的意思是工作室这边可以以年终奖的形式送你一套房,就今年年底怎么样?你看我都这么有诚意了,以后合约到期好好考虑一下嘉骏吧。”   “樊哥,你的能力摆在这里,没有必要这么做。”瑞和摇头,“我和嘉骏现在是利益共同体,工作室对我的栽培我都看在眼里,如果接下来四年多还能保持这样愉快的合作,没有你说的年终奖,我也会续约的。”   樊骏理笑得眉开眼笑:“和你说话就是爽快。年终奖我是说真的,我对你今年的发展很有信心,今年咱们一定能将收入翻倍,年终奖就是一套房,具体在哪个位置就看具体收入多少了。”   瑞和这才欣然接受:“那感情好,去年年终奖是一辆保姆车,今年年终奖就朝着一套房奋斗吧。”   与工作室良好的合作关系让瑞和在新的一年里开局顺畅。   《见鬼》票房一路走高,出了正月十五之后,各路影片的竞争大概已经能看出结果。《放开那只鹅》目前强势领跑,《叫姐姐》票房破亿,它的投资是六千万,此时已经回本,片方笑得合不拢嘴。《我一直爱着你》投资七千万,目前总票房大概三千万,单日票房持续走低,明显扑了。若说《我一直爱着你》扑了让主演方曦敏打碎了好几套茶杯,让片方质疑方曦敏电视剧跨电影圈的票房号召力的话,那么影帝影后主演的《追击密令》扑得让一帝一后被拉下神坛,业内质疑,对家嘲讽,观众吃瓜。   投资五个亿的《追击密令》,目前总票房不到三个亿,首日票房两千万高开低走,大幅排片也挽救不了,随着影院对其排片的减少,情况更加恶化。业内评估这一次帝后合作血亏,影片投资大质量差,帝后演技再好,也没办法把垃圾剧本演出一碟好菜。公众里,一些网友的说法更加难听:“这是为了圈钱才接的烂片吧?呵呵。”   开年滑铁卢,可以预见今年郑翊松和张明鸽为了洗掉这次的耻辱要付出多少汗水了。   三月十二号,《恰同学少年》播出,正是瑞和做助理嘉宾那一期。工作室在电视台发出预告的时候就开始宣传,粉丝群里一片欢呼。   “终于有新粮了!”   “武哥太少出来活动了,我除了春节那会儿看见他,都好久没看到武哥啦。”   “是啊是啊,不过武哥春节两个春晚真帅,穿着西装唱歌,站在舞台上像是会发光一样!”   等看完节目,粉丝们在群里嗷嗷叫:“我以前单知道武哥是学霸,终于在这个节目里我get到了武哥学霸的气质!真的超级帅啊!”“我发现武哥有当老师的潜质,你们看他教小朋友多有耐心,啊我也想做小学生!”   瑞和之前工作的培训机构朱经理将节目放给辅导班的孩子们看。“咱们在生活中不用真的用这些礼仪形式,不过你们要懂得礼仪的本质,在我们现在的生活里,礼仪就是互相尊重……”   “老师!柳从武真的是以前这里的老师吗?”一个学生举手问,“他是明星哎!怎么会来这里教书?”   那一年瑞和教过的学生,早就已经读到更高年级,上别的补习班去了。只是这里兼职的老师都还记得他,朱经理更是一个生意好手,在招生的时候直接把柳从武搬出来做广告,还真的拼着那点名人效应让辅导机构在一众同行里显得与众不同起来,今年招来的学生尤其多。   “当然了,墙上那张照片里就有他,现在别去看,下课了再去看。我之前说过,柳老师当时还是刚从百花戏剧学院毕业的大学生,还没签经纪公司,这才到咱们这里兼职。他教的就是语文和历史,他的历史尤其好,你们看电视也看得出来对不对?所以啊,学习这件事是不分早晚的,你们现在好好学习,以后也能跟柳老师一样成为厉害的人哦。”朱经理做生意厉害,给孩子们讲课的时候又温柔得很。   有学生说:“我也想做大明星。”   “那也得好好学习,百花戏剧学院是国内最好的影视院校,你们柳老师也是考上去的,你要做明星那更要努力,打好基础。”   “……”   这一期《恰同学少年》收视率比上一期高了0.12,樊骏理很乐观:“咱们不追求艳压群雄,不拖后腿就行。”而且,这种少儿节目收视率稳定,轻易不会出现太大波动。   让樊骏理上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见鬼》的单日票房在持续走高之后,终于在昨天有了下降趋势。   “这样就很好了,你首次一番男主扛票房的电影能够赚回成本就是成功。”樊骏理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虽然现在票房开始下滑了,不过这个时间段并不会有什么新电影上映,一些电影院还是会给这个电影一些排片的,算它能上映满一个月好了……两千两百万。”他看向瑞和,“投资六百万的片子能有两千万的票房就算大赚。从武,这是你的成绩,以后找你拍电影的人会参考这个数据的,大好事!”   在上映前,没多少人看好这个片子。   恐怖鬼片,能有多恐怖?小孩子都知道,现在的鬼片到最后肯定是没有鬼的,骗人滴~要想拍得有新意被大众接受很难。加上投资六百万,说实话这个档的投资不算低了,恐怖片比较常见的投资都是两三百万的样子,其中经过层层分刮能剩下多少落在制作上?想也知道。   南派影业掏出四百万就是有胆识,对导演和剧本以及团队的信任。后来剧组又拉来两百万赞助,这才组建成这个相对奢侈的恐怖鬼片剧组。   在这个片子里,嘉骏工作室拿到的片酬是九十万,其他演员的片酬加起来不过一百万,剩下的资金全部都投在道具特效上,这才有了《见鬼》逼真万分的实景特效相结合,引人入胜的精致画面。也是因为制作精良,在影片的反转再反转被观众传出去之后,没有了悬疑感的《见鬼》并没有迎来票房的跳崖式暴跌,还是有观众愿意花钱来观赏影片,体验一下片子的氛围。甚至有观众朋友说:“二刷,我觉得阿楠才是最恐怖的那个,不知道是不是我已经处于上帝视角,阿楠真的超吓人啊!”   “是的你没看错,卧槽我也是二刷才发现,原来镜头在配角的时候,阿楠在旁边阴笑!”   “不不不,我觉得最可怕的是人性,你们想想啊,秋小池就算疯了,她的幻觉里阿楠还是和那些校园霸凌他们的人是好朋友,这就说明阿楠潜意识是想跟他们做朋友的,我擦秋小池的幻觉好牛逼!”   “最后的总票房不会差,我总算能够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瑞和脸上也带着笑意:“我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其实他也挺紧张的,只不过是拿背台词来转移注意力而已,现在放映过大半,片子回本还小赚一笔,他心里头那颗无所安放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樊骏理野心勃勃地盘算着,“第一炮打响了,再迈出第二步就不难。不过以后面对电影剧本还是要再斟酌,你的工作重心还是先在电视剧上。”再怎么高兴,樊骏理的思路还是比较清晰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瑞和明白樊骏理的意思,电视圈和电影圈,实则是两个中间有深深沟壑的不同圈子,像《见鬼》这样靠谱的剧本靠谱的剧组以及靠谱的发行方,对他来说可遇不可求。“再过两天的试镜我会加油的。”   三月中旬,瑞和参加了《做知青的日子》电影试镜会。这是一场不对外试镜,来的演员要不是剧组自己请来的,或者是推荐来的,要不就是听到消息后找关系得到试镜资格的。   女主弟弟的戏份大概是六番男三号,竞争力相当大。   在拿到试镜号之后,瑞和就开始等待。他的号码靠前,是27号,在他后面还有七十来人。   “别紧张哈,试镜都是那么一回事,正常发挥就行。”樊骏理这么安慰着,心里却没有面上这么淡定。   他娘的,怎么来这么多人?弄得跟公开试镜一样。今天上午选的是男三号,下午是女三号,怎么来试镜男三号的人会这么多? 第108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因为一些左拐右拐的关系,樊骏理和《知青》的副导演牵上线,按照流程投简历,再走私人关系做了两次饭局,这才拿到试镜机会。   李义镇喜欢新人是业内公开的秘密了,可是新人这个词的含义太深了,新面孔还是新入行?完全没有基础的素人并不是李义镇想要的,有灵气能够调`教成他想要的样子的才满足要求。因此,副导演在选人的时候一般会现在国内的演员注册登记网上查阅资料,进行初步筛选,向满意的递出试镜邀请。这是一个单向的过程,如果没有人脉的话,是没办法将自己手下的艺人塞进来的。   可是再怎么说,一下子来了近百号人,也太夸张了。不公开试镜,本就是副导演初步选过的,不像公开试镜一样谁都能来,一来几百人。   借口出去抽烟的樊骏理打通了副导演的电话,笑着问:“今天来的人真多啊,我看电影还没开拍就有大爆的气象。”   “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给我打电话的目的?”副导演笑骂一句,随后有些生气地说,“我也生气呢!不知道哪个傻逼将试镜消息卖出去了,现在没时间,等试镜结束我一定将人揪出来摁死!”他猛吸一口烟,樊骏理在这边都能听得出副导演的暴躁,“人既然都来了,我只好全部都安排进来。”不然的话剧组还没组建好就要闹出笑话了,关起门怎么收拾卖消息的兔崽子,对外是不能让人看笑话的。   “明白明白,曲导演也难做呢,我都明白的。”樊骏理好生安慰一番,“我们从武准备妥当来面试的,要是真没被李导演看上,那就是他的命,怨不得谁。那您先忙着,等得空了给小弟递句话,我这边等曲哥赏脸喝酒呢!”   “行行。”曲副导演笑呵呵地应下。   樊骏理将手机塞回口袋里,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   副导演的意思他听得明白,既然人都来了,那肯定是要全部让李导演和片方等人一同试镜的,人一多,难保其中有一个两个表现出色,竞争力就大了。   原先,副导演看过瑞和的简历视频,还说过可能性比较大。   “那只能看天了。”   他心里焦急,却不敢在瑞和面前露出一星半点来,端的是沉稳平静。   瑞和也不晓得其中的关窍,事实上,在没签经纪公司之前,以他的人脉是打听不到这种不公开选角的试镜会的,因此他见场上这么多人也没有起疑。这不挺正常的?以前他去试镜,一个角色好几百人抢呢,他都习惯了。   27号位置靠前,十一点不到就轮到他了。   他先被领到试镜厅的门口凳子上坐着:“你先看看这个。”一个年轻女孩给他一张纸张,还说,“一会儿里面那人出来就轮到你了。”   “好的,谢谢。”瑞和谢过女孩之后立刻看手上的纸。不到试镜会,樊骏理也打听不到剧本是什么样子的,只知道招聘的番位角色。   “走在路边看见一只狗,逗它。逗狗?”纸上只写了这一句话,让他表演出一个逗狗的场景。角色的性格特点没有提及,“逗”该怎么逗,该怎么展现?瑞和想了又想,假设了两个角色性格,并且在脑中勾画出表演的场景。   “请进去吧。”   “好的。”   瑞和将纸叠好塞进口袋里,走进试镜厅。   李以镇导演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整个人锁在椅子里,旁边还坐着四个人,瑞和都不认识。最左边的男士开口:“纸条看了吧?表演吧。”   瑞和点头,走向房间左边后,神情突然变得懒懒散散,眼睛耷拉着很没精神,走路虽然也是一步一个脚印,可就是显得整个人松松垮垮,晃啊晃的。忽而弯腰从地上摘了什么往嘴里一塞,人如失去弹性的弹簧一样,懒洋洋地又收回来,嚼吧嚼吧地边走边咬着,吊儿郎当。   忽然,他好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右手摘下嘴里咬着的东西,蹲下身体前倾,拿手里的东西去逗地上的东西,嘴里嘘嘘嘘地喊着。“哎哟!敢咬我?你这狗崽子别跑!”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右手龇牙咧嘴,然后愤愤然脱下鞋往前方丢去,“别让老子抓着你!剥了皮吃狗肉火锅!”   试镜厅里传出几声笑。   “我的表演结束了。”瑞和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服朝着李导演他们鞠躬。   李导演已经坐直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柳从武是吧?你这段表演挺传神,怎么会选择这样的表演呢?”   毕竟没有人物性格,也没有前情提要,前头试镜的人,大多数都是用比较“斯文”的方式逗狗,当然也有像柳从武这样走“反派”路线的,不过都没有柳从武演得好。   生动传神,好像就是一个游手好闲招猫逗狗的农村男青年,最要紧的是说一口南方方言,刚刚李导演差点没蹦住笑。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想了好几种,不过我的经纪人跟我说,您要拍的是关于知青的故事,下乡才有知青,所以我想知青的生活是贴近广大劳动群众的,故事发生的背景肯定在乡下,我家就是农村的,小的时候见多了这样逗狗的场景。”   “原来是这样。”李导演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一个女士开口了:“如果电影拍摄,需要真实下乡先体验一个月的农村劳作生活,影片的大部分拍摄场地也是在偏远的乡下,你愿意吗?”   瑞和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愿意。”   “好的,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我们会把消息通知到你的经纪公司。”   出来之后樊骏理也没有多问,他揽着瑞和的肩膀:“走吧吃饭去。”   在等消息的日子里,瑞和给代言的汽水做了一次商场推广,《深渊之上》剧组比预期提前组建完毕,因此征求各大主演的意见之后,确定档期跟得上便提前开机了。   《深渊之上》一番男主演是陈北宁,二番男二号是瑞和,三番女一号是梁满蓉。这部戏是男人戏。陈北宁的个人形象与主角郑醉宇很像,都是那种雅痞的风格,又带着些沉稳的气质。女主角梁满蓉听樊骏理说是歌手出身,这两年正在谋求转型演员。瑞和拍了两套剧照,分别是主人格和分裂人格。   正式开机之后,瑞和就一直呆在片场了。因为拍的是现代刑侦剧,所以瑞和几乎都是呆在摄影基地里。   在他进组之前,《见鬼》下映,以2520万票房完美收官。瑞和也得了一个“千万票房男一号”的名头,工作室低调地发博庆祝《见鬼》千万收官,没有过多宣传。   拍摄很顺利,陈北宁外表看起来有些痞气,为了剧情需要还特地留了胡子,看起来更是有一种邋遢的帅气感。不过他本人的性格非常细腻,在片场是大哥哥暖男的模样,瑞和也常受对方的照顾。明艳性感的梁满蓉倒是和她的形象相似,高不可攀,在剧组里拍摄时间外,轻易不和其他同事说话。不过在瑞和看来,这样的性子也挺好,总比之前《两小无猜》的女主角强多了。拍戏嘛,都是工作,能一起好好工作就行了,人这一辈子要遇到那么多的人,难道还能每一个人都处成情深义重的好朋友不成?许多人都只是过客罢了。   剧组拍摄没有问题,瑞和也演得特别过瘾。他饰演的男二号是一个人格分裂患者,主人格风流倜傥绅士风度,什么时候都拿含着情意的眼睛看人,花花公子的派头。分裂人格却是一个沉默寡言,阴沉冷漠的杀人凶手,角色反差很大,拍戏时又是交叉拍的,挑战很大,瑞和却每天都兴致勃勃的,觉得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得到磨炼。   充实的拍摄生活让瑞和每天都过得充满干劲。樊骏理来探过两次班,回头感慨:“果然那种不靠谱的剧组还是比较少,硬生生把剧组折腾散了。”到现在,当初解散的《两小无猜》剧组还没少被嘲笑呢。哪个剧组没有一个两个资方的人?再是走关系进来的,只要能认真工作把作品完成好,在这个常见关系户的圈子里,也没人会多嘴多舌说你的不是。可关系户把剧组直接搞垮的,樊骏理做了这么多年经纪人,说真的只见过两次。   预计的拍摄周期不长,六十天的样子,樊骏理也没有经常来探班,他忙着谈资源,从手头的人脉里寻找不错的电视剧剧本和广告杂志拍摄资源。现在手头没有什么资源,等《深渊之上》拍完就该空档了,这不太好。他不能把宝都压在还没消息的《知青》以及郑闲导演还没组建好的新剧身上。   因为有许多考量,樊骏理就特别忙碌,好一阵子没有回家了。家里人打电话给他:“你就管一个艺人,怎么就忙成这样?也不回家看看。”   樊骏理很有理由:“就因为只有一个,这才要当成宝,我不得将他捧起来?”   “哎我说不过你,你周阿姨你还记得吧?她的女儿快毕业了,不愿意上家里的公司上班,说要混娱乐圈。你周阿姨拗不过她,就想着你就在那个圈子里,要不就签给你吧?你带她两年让她尝尝鲜,玩够了她就舍得回家了。”   这叫什么话?感情他这里还是大龄幼稚园托管所啊?   樊骏理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妈,我是真的忙,忙的都是正经事,你让周阿姨找别人去。对对,我不愿意,您千万拒绝了她,妈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圈子乱,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能天天盯着她?要是出什么事情了,你和周阿姨几十年的交情不都白费了吗?您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再说了,自家的女儿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不是?您让周阿姨随便投点钱开一个工作室,再挂到大经纪公司下面,这不更好吗?”   赶紧的把他妈给劝服了。   “好吧,你这么讲也有道理,那我就这么跟她说吧。”樊妈妈说另外一个话题,“那你现在有对象没有?不是说娱乐圈有好多漂亮的女孩子吗?有的女孩子不止漂亮还有气质,你就一个都没看上?”   面对日常催婚,樊骏理已经能从容应之了:“妈,我的事业都还没个着落呢,不着急。”   “你之前不就是金牌经纪人了?如果不是方曦敏跳槽,你现在哪里需要从头再来?”樊妈妈说到这里有些高兴,“过年的时候她的电影不是上了吗?我一眼都没看,不给她贡献一张票房。”   樊骏理哭笑不得:“谢谢妈……” 第109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方曦敏跳槽大雁集后发展得很不顺利,大雁集虽然在一众影视公司中垫底,看起来也没有异军突起的蜃东娱乐名气大,不过方曦敏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大雁集没有太过出名的艺人,她一过去就是唯一当家花旦,与在蜃东和地位牢固的雷妍妍相争相比再划算不过。   谁能想到,在她刚过去的时候,大雁集以前的电视剧花甘霖突然凭着一部现代女性职场剧翻红了,牢牢坐稳打大雁集当家小花的名头,方曦敏只能算个第二。   又是第二。   这一次初次挑大梁担一番女主,方曦敏这一跨没跨出去,投资七千万,总票房只有五千多万,血扑。在这之后,方曦敏再要拿到这样的一番女主电影资源就难了。   对此,樊骏理倒是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感觉,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他并没有像他妈以为的还在愤恨。若是说愤恨,他倒是有些不高兴雷妍妍在春节档里的电影爆了,距离当时的钻石项链失窃事件还没半年,她就已经凭借着那部电影再次爬起来,运气实在是好。   “唉你和珍珍一样,都不让人省心,昨天她妈还跟我说呢,要不你们俩凑一堆算了——”   “妈!”樊骏理急出一头汗,“咱可不能胡说啊,我和珍姐那是跟亲姐弟一样的,哪儿能这样乱点鸳鸯谱……”   费了好大劲哄了亲妈高兴,樊骏理挂断电话时都觉得自己去了半条命。   “肖甜想搞什么?她那个脾气进娱乐圈活不过两天,她要是签我了,我不得天天给她擦屁股?”樊骏理揉揉眉心,庆幸自己坚决拒绝了。   “唉。”他看着办公桌上的一堆资料,继续去打电话:“喂?吴导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有没有空赏脸吃个饭呐?”   虽然有不少送上门来的剧本,但樊骏理看得上的很少。好的剧本贵精不在多,若是不够出色,他宁愿让从武闲着。送上来的没有好的,他就只好自己往外找。少拍些没关系,要拍就拍好的。   在樊骏理忙着寻找靠谱资源时,瑞和那边也拍摄得很顺利,等六月初《深渊之上》杀青,樊骏理这边也整理出好几个资源。   “剧本都送过来了,只等你亲自看一遍。”樊骏理给了瑞和三个剧本,“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过的,两个电视剧一个电影。”又把另外一叠给他,“这些是我觉得次一点的,你也都看看。”   六月的天已经有了夏天炎热的感觉,瑞和坐在落地窗前看剧本,只觉得落在身上的阳光给人以暖融融的感觉之外,还有几分夏日的热情。他侧过身,不让光斑映在纸面上。   突然,楼梯蹬蹬蹬传来有人疾跑的声音。瑞和诧异地抬头,这小溱湖里,这阵子就只有他、樊骏理和做饭阿姨在。陈阿姨是个很专业的阿姨,不可能这么跑动,樊骏理也是个沉稳的人,会是谁呢?   门被敲响,一下又一下,都在诉说着敲门人急切的心情。   “请进。”   门被一把推开,露出小胡满脸喜色的脸。瑞和来不及惊异,就听小胡大声道:“樊哥刚刚接到电话,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提名出来了,《军魂》在名单上!”   瑞和站起来。   小胡高兴地说:“两项提名!一个是最佳电视剧奖,还有最佳男主角奖!就是你啊武哥!”   “真的吗?”瑞和还有些不敢相信。   国内三大电视剧奖,全国优秀电视剧奖金牡丹奖、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中国电视剧梅花奖,含金量依次降低。长青电视剧节的提名对瑞和来说就是偌大的肯定,他欢喜得不得了,“提名刚出来吗?”   “还没呢!”小胡眉开眼笑,“是樊哥有关系,先透露出来的,网上还没有公告呢。”   瑞和将剧本收拾收拾:“我下楼去。”   “樊哥还在讲电话,我是正好进门听见的,这才赶着来通知武哥你。”   到楼下,樊骏理果然还在打电话:“……那我得有个准备嘛,陪跑倒是没关系,我们从武还是一个新人,能的得到提名就很高兴了……好的好的,谢谢,有空来喝酒啊!”   挂断电话,樊骏理转头看见瑞和,一下子就笑开了:“知道啦?我看见小胡跑得跟兔子一样快,就知道她去通知你了。从武,大概下午提名名单就会正式放出来,你已经确定在最佳男主角的名单上,这比去年国剧盛典提名的最有潜质新人男演员含金量更大!”   从樊骏理这里听到确切的消息,瑞和反而平静下来了。   他有一种,终于迈出一步的尘埃落定感。   哪怕这只是一小步。   毕业两年,他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了少和鲜花为伴,鲜与追光掌声为邻。   樊骏理也感慨良多。   只是一个长青电视剧节一个最佳男主角提名而已,就让他心神摇曳。   太难了,太久了。   以前他带方曦敏的时候,不过半年就让她得了年度新人奖,其他人气奖项也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陆续拿到,直到凭着一个古偶剧拿到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最佳女配角奖和网络票选最受欢迎女演员奖,方曦敏人气登顶,正式晋升流量小花。有实力有名气,方曦敏红得非常顺利。   而这一次,他带柳从武快两年,只得过一次国剧盛典最具潜质新人演员奖的提名,不止主流奖项颗粒无收,野鸡奖也几乎没有提及。   这就是没有走流量的短板所在。   樊骏理深知流量热度的本质,它是能凭空建高楼的神奇力量,也是让你瞬间跌落寒冬的恐怖存在。在赵雅琦掌管蜃东娱乐的时候,公司的主要方向就是热度和艺人能力互相平衡。人要捧得起来,也要自己立得起来。他也是这个想法,事实证明他成功了,方曦敏红得底气十足,哪怕黑粉再怎么叫嚣谩骂,她身后的奖项和荣誉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她本人拥有及格线以上的表演素质。   后来,蜃东娱乐被赵雅瑾领向另一条极端的路,方曦敏也想要追求演艺生涯的更高水准,她想成为演员而不是艺人。所以她果断抛弃蜃东娱乐,投向大雁集的怀抱。   可是事实上,她的能力和她的名气是不相匹配的,及格线以上的表演能力,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取得飞跃性的进步的,走实力派演员那条路的吗,哪一个不是有着过硬的表演素质?她所厌恶的冠在她头上的“流量小花”之称,是目前最适合她的路。   一个人依靠着某种路线成名,就要承担成名后带来的附属负担。转型,是一条长而漫的路,并不能一蹴而就。做一名优秀的演员,这条路本来就十分寂寞。   樊骏理想要证明,他对艺人的规划是正确的,是符合艺人的本身特质的。   他不是一言堂的暴君,他也能倾听其他人的声音。   只要你愿意说出口,而不是闷在心里以恶意揣测他。   同样是两年时间,从武得到了长青电视剧节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在合理恰当的规划之后,最终殊途同归。哪怕不获奖,樊骏理也觉得心满意足。   下午两点,第20届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提名名单新鲜出炉,瑞和的名字果然在最佳男主角那一栏里。瑞和看着那一栏自己名字上面六个名字,有五个都是业内有名的演员,奖项荣誉加身,他觉得自己的名字能和他们写在一处,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肯定了。   高兴过后,樊骏理也认真分析了:“你获奖的可能性太小,关毅威这部《野火燎原》收视率很高,口碑也很好,不出意外就是他了。”又分析了其他人的作品和演技,大概与瑞和的《军魂》一个档次的,只有小生任海阳去年大爆的仙侠偶像剧,两人获奖的概率都很低。   “没关系,第一部 男主戏就能获得提名我就很满足了。”瑞和的眼里有星光闪烁,“等我有更好的作品出来。”   做演员真的很有意思,挑战无数的角色,平淡的人生好像随着那些角色,真的在喜怒哀乐、欢喜哀愁中不停来回穿梭,一眨眼,从这个故事到另外一个故事,日子过得很快很充实。再转头数数脚下的路,那些脚印好像都是彩色的。   十天后,长青电视剧节开始,连续举办五天电影展览之后,最后一天晚上,长青电视剧节闭幕式暨兰花奖颁奖典礼开始。颁奖典礼上,实力派演员关毅威历时十三个月拍摄,后期制作半年的大戏《野火燎原》获得最佳电视剧奖和最佳男主角奖、最佳编剧奖三项大奖,成为当晚最大赢家。   瑞和坐在台下,和在场其他艺人嘉宾一起鼓掌。他看着领奖台上正捧着奖杯说着感谢词的关毅威,心中不是没有波澜的。   他只是性格比较平淡,并不是没有七情六欲。走上演员这条路,他也想拿到一些能证明自己能力的荣誉,那是一种承认与肯定,能让人从灵魂深处也觉得欢喜满足的一抹甜。   颁奖典礼之后,工作室收到了更多的剧本、广告、杂志邀约。国内主流三大电视剧奖项、三大电影奖项,都有提名奖这个项目,瑞和也拿到了提名证书。提名即肯定,即便最后他没拿奖,代表行业水准的长青兰花奖也足以成为一块敲门砖,为瑞和敲响以前他无法踏及的资源领域。   从十八线冲到四线,也就一夕之间。   樊骏理挑了又挑,给瑞和挑了两个代言两个杂志和两档节目。代言方面一个时尚服饰品牌,一个男士洗面奶。杂志虽然不是一线二线,也都是主流时尚男士杂志,一个邀约拍摄八月份月刊封面,另外一个邀约拍摄十一月份月刊封面。节目两档都是访谈类的,樊骏理认为瑞和能够胜任直播形式,因此接了一个直播一个录播。瑞和先去拍摄广告和录制节目。如此忙碌到七月底瑞和才暂时得空休息。   广告代言这方面,给瑞和带来了对他来说不菲的收入,不过最让他高兴的不是这个,而是拿到更多的剧本,浪里淘金,拿到的剧本基数一大,淘到心意剧本的可能性就更大。   与他获得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最佳男主角提名之前拿到的剧本相比,这时候新送进工作室的剧本明显又高了一个档次,拍完广告杂志录完节目之后,他也有时间和樊骏理一起挑剧本了,他之前听樊骏理说:“看剧本挑得眼花。”   真正体验之后才明白,不止眼花,脑子也花。 第110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对瑞和获得提名这件事,朋友们也都很为他高兴,八月初几个人找时间聚了聚,瑞和看着广云亭粉红色的头发呆住了:“怎么染了这个颜色?”   “好看吗?”广云亭撩头发。   “好看是好看。”瑞和仔细看广云亭的脸,皮肤白,倒是挺称粉红色头发的。“你自己染的还是公司让染的?我记得上次咱俩视频见你还是紫色的吧?总是换颜色不伤头发吗?”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有些粗糙了。”   “嗨,肯定是公司让染的,说现在流行彩虹颜色的头发。”广云亭现在变化挺大的,他签的橙柠经纪公司给他定的路线是现在最红火的流量小生,广云亭的志向与瑞和差不多,都是想好好演戏的。可是没办法啊,签不到经纪公司,好不容易签到一个,自己也只能听公司的安排。   三人在老常火锅店的包间里吃火锅。常柠虽然身不在娱乐圈,可他的心却一直在娱乐圈的一众八卦里荡漾,用他的话说:“我觉得我有做狗仔的潜力,不关注八卦,日子多寂寞啊。”   于是瑞和听了满脑子的八卦,偶尔听见熟悉的名字还说:“这个料肯定是假的,我之前和他在同一个剧组,前后来探班的女朋友不重样有六个。”其他的他不好意思说,小胡倒是关注过,还跟他说夜里那个艺人房间里的动静特别大。   常柠笑嘻嘻:“我就说嘛,身体那么好一看就精血足,怎么可能阳痿,肯定是黑粉乱说的。”   广云亭倒是说起了关晓月的事情:“晓月学姐厉害啊,她们的新组合sexy lady现在可有名了,说起国内唱跳女团都能排得上号。可惜了,晓月姐演技那么好,现在却走向另一条路。”   瑞和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常柠眼睛一眨,凑过来小声问:“从武,你和晓月姐闹矛盾了?”   “没有。”瑞和不愿意说。   离开老常家火锅店时,瑞和开车送广云亭回去,他开的车是公司的,其实也就是樊骏理的。广云亭在车里有些羡慕地左看看右看看:“这是跑车哇,你那个老板深藏不露,我觉得他应该是富二代,想想看,富二代为了不继承家业进入娱乐圈闯荡,闯荡不成功就得回家继承财产,听起来老带感了好吧!”   瑞和笑得不行:“怎么这次见面你说话有趣这么多?上辅导班啦?”   “还真上辅导班了。”广云亭叹气,“公司说我的长相不适合走忧郁王子路线,现在的女生都吃忧郁王子这一款,唉长相太帅气阳光还是我的错啊?再说了,我就是不外向,也没想走忧郁王子,现在他们给我制定幽默逗比小鲜肉路线,得空就得去上课,学学怎么说话,还真的吸了不少粉丝。”他瘫坐着,再次重重叹气,“我也有些害怕,再这样下去我就不是我了。”   瑞和开着车呢,只能口头上安慰他:“想那么多干什么?你就是你,还能是别人吗?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看起来活泼开朗。”广云亭性子敏感,容易钻牛角尖,要是公司真让他走忧郁深沉路线,瑞和才要担心呢。   广云亭这才笑了:“嗯!我过年回家,我爸还说我变得讨喜了,以前太讨人厌。”   路上塞车,两人便一直在聊天。聊着聊着,广云亭说:“我知道你和晓月姐肯定闹矛盾了,上次我做活动的时候,她的女团也是嘉宾,她还问我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一听就不对劲,你们关系那么好,她你怎么不知道你的近况?”他打量瑞和的表情,“我也没有想打听的意思,不过我知道你的性格,这种事情看开一点,别多想。”   不是广云亭偏袒自家人,而是进入社会之后,他学到了更多东西。在没签经纪公司之前,他知道自己那阵子心态总是放不平,总是嫉妒从武,说话难听,等签公司之后,什么委屈什么艰难都体验过,这才更加珍惜读书时候的同窗情谊。   再也没有读书时候那样简单单纯的友谊了。回想当初,宿舍的人都很包容他,特别是从武,从来没有跟他计较过。他拉不下脸来旧事重提道歉,心中却是明明白白的。毕业这么久,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待久了,人都是会变的,变化的方向很多,没办法单一地用变坏还是变好来形容。   “那次我见晓月姐就觉得她变了很多,女团里她是C,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没人敢反驳她。可我觉得她很陌生。”因为瑞和的关系,以前关晓月也和他们宿舍的人关系还是不错的,一个性格好长得美的学姐,广云亭对她印象很好。直到前阵子见面,“就像变了一个人,很有攻击性,我都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不过这不是重点,之前你被杜珺飞陷害那一次,网上不少有爆料说雷妍妍和杜珺飞是男女朋友吗?我那天在后台听到晓月学姐的团员在偷偷说她坏话,我很肯定我听到了,她们说晓月姐是得了雷妍妍的青眼,是雷妍妍提拔的。”   当时的事情闹得大,最后以杜珺飞赔礼道歉,道歉视频全网放送,丢脸丢到太平洋结束。广云亭那时候还可惜呢,没有让杜珺飞蹲几天牢房。   “晓月姐进了蜃东,雷妍妍还关照她?我是想也想不通的。”从武和晓月姐的关系又不是秘密,雷妍妍和男朋友这么针对他,没道理没差到这一点。   瑞和见广云亭这么敏感,察觉到许多不对劲的地方,只好将事情说了:“那是我们俩的事情,别影响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卧槽!”广云亭简直要跳起来!“我设想了那么多可能,怎么会是她?!你们关系那么好!”   “事情都过去了,我也已经很久没去想了。”瑞和反过来安抚他,“你刚刚不是还说嘛,进了这个圈子性格大变很正常。”   “再怎么明白这个道理,真的遇见了还是心情不妙。绿灯了,走吧。”   瑞和将广云亭送回公司宿舍,下车前,广云亭抱了抱瑞和:“从武,我以后也会变,但是我会尽力留下最美好的东西,我希望你也能不忘初心,这样即使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们几个老头子还能坐着一起喝茶侃大山。”   “会的。”瑞和抱住他,拍拍对方的肩膀。   与朋友的相聚,让瑞和在忙碌急速前进的生活中找到歇脚的节点。日子总在往前走,有时候激流过来是挑战也是机遇,能否在一大堆机会中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才是重点。   樊骏理也抽空回了一趟家,两人重新挑剧本的时候,很明显效率高很多。   “这就叫劳逸结合。”小胡笑嘻嘻地给他们送茶。   瑞和谢过她,端过茶喝了两口。他和樊骏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堆满了剧本,分为好几堆。   递过来的工作机会是挺多,可剧本好、剧组好的并不多。   “偶像剧最多。”樊骏理叹了一口气,“也不是说偶像剧不好,可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男主角校园霸凌女主角,强吻强上全剧十一场床戏,还有这个什么,七个男的都爱女主,男主角要从七个情敌里夺得女主的芳心,杀手锏竟然是将那七个人都搞破产?”他将剧本丢到旁边那一堆里,也端茶来喝。茶是正好能入口的,他却心烦意乱得觉得茶水入喉全身都烦躁起来。   “樊哥别紧张,慢慢挑吧。”瑞和的心态很平和,他推了推自己手头的一小叠,“这是我觉得不错的,你看看吧。”   樊骏理接过来看,这才觉得心头的火气降下去好些。“原来好的都在你这边。”送进来的剧本被他分作两份,一份自己挑,一份给瑞和挑。   瑞和抿嘴笑:“我这边倒是没有你刚刚说的那么夸张的偶像剧剧本,你看那个叫做柠檬蜂蜜水的,我觉得就写得很好,有校园携手一起学习共同进步的剧情,也有进入社会后谋生时的产生的困惑和反省,男女主角的感情循序渐进不停升华,我喜欢这个剧本。”   樊骏理就先挑出《柠檬蜂蜜水》来看,看完后点头:“确实不错,集数也不多,回头我去问问投资人制片人和导演是谁,靠谱的话就接。”   挑出来的剧本,都是矮子堆里拔高个。   如此,前前后后挑了七个满意的剧本,有的开机时间互相冲突,瑞和便继续挑,留下最喜欢的,最后按照档期,只剩下三个电视剧剧本,都是男一号。樊骏理也不敢一次性接太多戏,怕以后有更好的剧本却腾不出档期来。   就是这三个剧,也要拍到明年秋天了。最近的一个剧这个月底也就是八月底就要开机,樊骏理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知青岁月》那个电影你没法上,我想起来还是觉得憋屈。”   “上不了就上不了,咱们这里不是还有不少戏能拍吗?”瑞和看得开,以前还没签工作室的时候,他跑过的试镜不知道有多少,要是每一个都抱着一定会被选上的心思,那不早被打击死。   “算了,这个时候我也不瞒着你了。”樊骏理说,之前手头没有戏,眼看改名为《知青岁月》的电影是从武准备得最充分,短期内能拿到的最好资源,最后没有结果,樊骏理也不敢和从武说背后的原因,怕影响他的心情。好在现在一个兰花奖提名给工作室带来了足够仔细挑选的资源,樊骏理这才敢说。“其实本来我是接到了《知青岁月》定了你六番男三号的角色的。”   “发生了什么变故吗?”瑞和坐直了。   “嗯,当时你正在拍杂志,我就想等晚上回别墅再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结果晚上那边又打来电话,说很不好意思角色没了。”   “我记得我试镜的那个角色最后定的是夏明耀?”之前《知青岁月》剧组发布角色名单,瑞和关注过。   “对。就是他突然截胡,他的工作室是香凝桂花,不是我自夸,香凝桂花比不上我们嘉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截的。”能在剧组那边已经定下人选后再抢走,后台必定很硬。   “过去就过去了。”了解了情况之后,瑞和也不怎么在意,“反正《知青岁月》已经开拍,我这边也有新戏要准备。错过就错过了。” 第111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是真的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有自作多情人家是故意针对他,《宋词》里两人没有对手戏,这几年夏明耀发展得很快,他和夏明耀再工作上也完全没有交集。这个圈子好的资源属于僧多粥少,互相争夺是常态。   可是很快,瑞和就感觉到不对头了。   前面说过,他和樊骏理挑了三部戏,都是按照档期挑的,拍完一部休息之后就能进组下一部。这三部里,有一部是原身记忆里比较有名的电视剧,名字叫做《兄弟姐妹》,讲的是一个失去父母的哥哥大栓,在70年代艰难地抚养长大三个弟弟妹妹的故事。男主角的饰演者需要从少年演到青年,再到中年和老年,年龄跨度大,对演员的演技要求就比较高。樊骏理已经打听过了,剧组制作班底也比较靠谱。   樊骏理正和选定的三个戏片方敲定合同细节呢,某天回来诧异地问瑞和:“你猜我听到什么消息?就《兄弟姐妹》你的男主角,夏明耀也接触过!就前天!”   瑞和这才真切地吃惊了。“可是我记得他是走流量小生路线,唇红齿白那一款的,你说他要《知青岁月》男三号就算了,男三号戏份不多,前期是偏远乡下的孩子,中后期是在校大学生,他应该还撑得住。”   夏明耀并不是没有演技,只是他演戏总有些本色出演的样子,比如几年前的《宋词》,他在里面饰演天真的十六皇子,天潢贵胄不爱江山爱美人,风流倜傥。因为前几天樊骏理说过夏明耀截胡《知青岁月》角色,瑞和还特地去看看夏明耀这几年的主要作品,拍的全部都是偶像剧。   “是啊。”樊骏理也觉得奇怪,“如果不是你跟我说过,我真以为他跟你有仇。”同路线的艺人撞资源很正常,不同路线的艺人接二连三地撞资源,那就有些奇怪了。   瑞和再次回想,能够肯定地说:“我真的没有得罪过他。不过这是从我这一方来说,从他那边,我就没办法确定了。”   “你别烦恼,我已经托人去问问了。”   很快,托人问的消息过来了,樊骏理怎么听怎么不对头呢?“香凝桂花那边说,正在给夏明耀转型。”托人问,肯定不是直截了当地问,也不会泄露这边的消息。樊骏理走的人脉关系隐蔽,因此得来的消息有八成准确。   “转型?他比我还小两岁吧?今天才二十三岁。”身为流量艺人,二十三岁是黄金年龄,三十岁往上都常见。“那他的工作室眼光挺好的,提早转型对艺人好。”   “好个屁。”樊骏理说,“真的眼光好,那就一步一步地转型,现在靠谱的剧里打酱油磨炼演技,多尝试新的角色,慢慢地再担纲男主角,这才是流量转型该走的路。如果夏明耀是一个演技派,那就当我白说,可他明明不是。”要樊骏理客观公正地说,他家从武要胜任《兄弟姐妹》男一号的角色,还有些嫩呢,如果不是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提名了最佳男主角,这样的剧本还到不了嘉骏工作室。   “那《兄弟姐妹》最后签到没有?”   “那还用问?我出马当然手到擒来。”   夏明耀给瑞和带来的困惑似乎只是开始。   八月二十号,瑞和进组《兄弟姐妹》剧组,这是他第二个男一号电视剧,他拍起来很是用心。进组才一个星期,第16届励心奖提名名单公布,瑞和凭借着《见鬼》提名优秀新人男演员。   消息送到瑞和耳边时,他都愣住了。“优秀新人男演员?”   “对!没错!名单已经出来了,你在网上能看见。”樊骏理在电话里喜气洋洋地说,“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就算这个奖没有拿到手,你能凭借着首部电影提名励心奖优秀新人男演员,就意味着你敲响了电影圈的门,以后咱要往电影圈里走就能容易一点点。”不要小看这个一点点,有时候一小点就如同鸿沟。   “那我去看看。”挂断电话,瑞和上网去搜,也不用特意搜,提名名单就在热搜上挂着呢。身为国内三大电影奖之一,励心奖属于政府奖项,为的是鼓励国内电影创作,瑞和果然在名单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忍不住露出笑容。再看向优秀男演员奖提名,即影帝提名,这些实力派男演员的名字让瑞和肃然起敬的同时,心里也有火在燃烧。   “不知道要几年,我的名字才能出现在这上面。”他轻声说。   “武哥?你说啥?”刚进休息间的小胡问。   瑞和摇头:“没什么,事情办得怎么样?”   “都送出去了。”小胡笑着说,“我买的冰饮料还有什锦水果,武哥你就放心吧。咦有什么好事吗?武哥你怎么看起来很高兴?”   瑞和就将提名的事情告诉她。   小胡嗷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巴,压低声音说:“真的呀?”得瑞和点头,小胡笑得见牙不见眼,“太好了!我就说武哥你这个好人,好人有好报的!”   被珍姐评价是个傻妞的小胡,夸起人来也十分与众不同。   “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再剧组说这件事。”   “我明白武哥,放心吧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瑞和想着这种事情还没个结果,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让人觉得他轻狂,没想到《兄弟姐妹》剧组也很快得到这个消息,导演和同事们都来给他道喜,还有人喊着:“武哥要请客啊!”   只是提名就请客,显得太高调。   瑞和笑着搪塞过去,说:“这阵子剧组任务忙,等忙过这阵子我就请大家到漫香园吃饭。”剧组最近是真的忙,现在拍的是兄弟姐妹四人少年时候,因为剧本中设定大哥大栓年纪最大,比二弟还大五岁,在故事开始时四人父母遇难去世,大栓已经十八岁。因此他这个角色没有再找少年演员来演,只是将他的妆容往少年里描,其他三个弟弟妹妹却是少年演员,其中两个都是在校生,再过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就得上学去了,所以戏份是真的挺赶的。   晚上杀青回酒店,瑞和洗漱好之后躺在床上看微博,见自家工作室已经转发了提名名单,他便自己发了一条微博,感谢主办方和评委会对他的肯定云云。   名单发布就意味着一场粉丝的狂欢盛宴已经到来,瑞和的微博下粉丝们也十分为他高兴,在微博下评论着:   “希望武哥这一次能拿奖,前面几次都是陪跑啊。”   “是啊是啊,如果能拿奖,我能吹一年!”   “武哥武哥别紧张,得奖就是赚,没得奖也赚,励心奖的提名奖也很牛逼啦!”   也有粉丝问:“武哥,你进新剧组有探班吗?我想去看你呀。”   瑞和一个个回答她们:“我没有紧张,你们放心。”“探班这件事得问我经纪人,我回头问问他。”   和粉丝互动了一会儿瑞和才去睡觉,刚要睡着,门就被敲响了,他模模糊糊地坐起来打开床头灯,睡意朦胧间还以为是小胡,喊:“进来。”   敲门声没有停,一下又一下,又轻又快,像是小猫儿在挠门。   窗外的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他们拍摄的地方是在一处农村,剧组的人都住在镇上的宾馆,住宿条件并不好,隔音差,刚来的前两晚因为认床,瑞和几乎是听着外面的树叶摇晃声失眠一整晚的。   胆子再大的人,也会觉得外面的树叶声让人害怕的。   瑞和只觉得一个激灵,所有瞌睡虫都吓跑了。他坐在床上没有动,敲门声终于停下来,有轻柔的女声在喊:“武哥,你开开门啊。”   他一下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一瞬间他明白过来,却觉得太过荒谬。   剧组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谁和谁上床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所谓剧组夫妻并不是谣传,是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只是以前他是看客,没有资格,没想到今晚竟然有女艺人来敲他的门了?   “武哥?开门啊,我是思思。”   思思,艺人牛思思,在《兄弟姐妹》里饰演女三号晴子,是大栓的青梅竹马,在父母双亡之后,大栓毅然决定担起抚养弟弟妹妹的责任,晴子的父母却不太愿意,提议大栓将弟弟妹妹送人,让他入赘晴子家。恋人于是分崩离析。   牛思思才十九岁,瑞和想也想不通她会来敲自己的门。他假装没听到,重新躺下去睡,过了大概五分钟的样子,敲门声才停下,小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武哥,夜里降温了,我给你带多一床被子。”小胡有他房间的钥匙,开门进来后瑞和在暗淡的暖灯光下能看见她八卦的表情:“武哥,我来救你来了。”   “那你没早点来。”瑞和叹气。   小胡笑嘻嘻:“那我早过来不是正好和牛思思堵上吗?她该多尴尬。”   “她今晚过来,这一层楼都听得见,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隔音有多差。”   “那倒是,我在你隔壁都听得特别清楚。武哥,难道你得的励心奖优秀新人男演员提名这么不一般?下午才有的消息吧?今晚她就来了。”小胡对自己跟的艺人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他是真的没有别的人脉,就一老老实实拍戏的男演员,真爬上武哥的床,很大可能得不到什么资源的。   “她不懂很正常。算了你回去睡觉吧。”   借口带被子之后,小胡也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目睹全场的系统460对此很困惑:“宿主,牛思思难道不怕被骗吗?”   瑞和想了想,结合以前关晓月跟他说的:“也许就算会被骗,也不想放弃那一丝丝机会吧。”   第二天樊骏理就过来了,主要是为他给剧组请假。   “还有九天就是颁奖典礼,时间比较赶,希望你这边进度能够赶得上。”   珍姐正忙着给瑞和量身体:“腰围减了一公分……”   小胡挡在休息室外面,笑脸迎人:“我们化妆师正在给武哥量身呢,不方便,实在不好意思啊。”   樊骏理笑着看向外面,听听动静后说:“以前就这样还是?”   “今天才这样。”小胡进来后关上门,小声说起昨晚的事情。樊骏理的脸就严肃了,表扬了小胡:“你做得对!以后你武哥肯定还要遇到这样的事情,你是女助理,比较适合出面,回头我让珍姐教教你怎么更好地应对。”   “是!我会好好学的樊哥。”   樊骏理转头又对瑞和说:“你昨晚发的微博不错,大方得体,你做事我放心,这一次的颁奖典礼也和以前你参加过的大同小异,你就保持平常心就行,千万不要紧张。”   “我知道的,樊哥放心吧。”   《兄弟姐妹》剧组顺利地在励心奖颁奖典礼之前拍完少年部分,剧组里两个学生演员回去上课,瑞和也在九月六号参加了励心奖颁奖典礼,并且拿到自己第一个奖。 第112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说来,瑞和这奖拿得有些莫名其妙。   第16届励心奖颁奖典礼总共两百多名电影人来参加,红毯上更是星光熠熠,瑞和和蔡秾一起走的红毯。蔡秾是樊骏理的好朋友,之前瑞和能进《温暖的光》便是走她的路子。   蔡秾今年三十六岁了,拍过电视剧拍过电影,实实在在的演技派,这一次也是受邀嘉宾之列。樊骏理说:“如果工作室有女艺人的话,还能一起走,既然咱们工作室只有你一个,那就和你蔡姐一起走吧。”还有一句话他还说出口,如果有要好的圈内女性朋友也是可以的。照他了解的,从武交好的女性艺人就那个关晓月,可显然关晓月此时并不是合适人选。   不管走多少次红毯,瑞和都觉得心潮澎湃。灯光和无数人的注视,能让人生出自己是世界最亮眼最出色的存在的幻想,并且从心底升起巨大的满足,好像那些工作过程中的辛酸苦辣,寒冬入水炎夏裹毛衣熬夜到凌晨四五点的辛苦,通通都有了意义。   当然了,这只是瑞和有些文艺的想法,蔡秾就挽着瑞和的手,边笑意吟吟地朝着记者朋友和粉丝们招手,边说:“每次走红毯,我都觉得怪傻缺的,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两只扑粉描眉的搞笑猴子?在这条红毯上被他们围观,指指点点。”   瑞和也笑着说:“那是蔡姐见多识广,我少走红毯,却觉得红毯太短。”   蔡秾轻轻捂嘴掩住失态的笑意:“你这小子我喜欢。”   两人走到红毯尽头,接过笔开始签名。   “蔡秾!看过来!”   “蔡秾今天牵着帅哥的手感觉怎么样啊?”   下面的记者纷纷喊话。   蔡秾挽着瑞和,示意他看镜头,自己游刃有余地对着镜头摆姿势,嘴上却很配合:“感觉很好啊,谁不喜欢帅哥嘛。喏帅哥赶紧给大家打个招呼。”   “大家好我是柳从武。”瑞和含着笑对着镜头打招呼,他照樊骏理说的,认准几个有名的媒体看过去。   在红毯上不能待太久,眼看前面又有演员要过来,瑞和与蔡秾下了红毯。   直播间里,弹幕跟烟花一样炸开,不屏蔽的话根本看不见屏幕里的演员明星,在一众其他演员粉丝的弹幕中,瑞和的粉丝的弹幕显得很和气:   “哎呀我们武哥一如既往地乖巧哎!”   “刚刚那个挥手简直可爱,想和他对着挥挥手哩。”   “艾玛我太紧张了,不知道武哥会不会获奖。”   “别紧张啦,能看看武哥就很高兴了,他真的太少出节目了,一直在拍戏拍戏的。”   进场之后,瑞和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椅子坐下,左右前后都还空着好些人。坐下后没事做,他就打量四周,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励心奖的颁奖典礼,京城的展览馆剧场宽敞又大气,为了颁奖典礼又特地妆点过,灯光明亮,放眼看去给人一张庄重喜庆之感。他掏出手机拍了一个小视频发到家人群里。教了很久,吴美芳夫妻(其实是吴美芳)终于学会了用社交软件,他将视频发到群里,很快手机就不停震动起来。   斌仔:这就是现场啊?跟电视上看很不一样,二哥你拍照的死亡角度真得改一改,你看看你拍的,黑不拉几跟没开灯一样。   妈:(语音)看起来真大就是有点黑,从武别紧张,拿不拿奖都不要紧的,妈新做了菜干,明天就给你寄。   柳从文:有没有明星签名?现在明星签名挺值钱的,给我拿XXX,XX……的签名。   妈(柳卫河语音):别老寄钱回家,家里钱够花。   和家里人聊了聊,再上微博回复一下粉丝们的私信,时间过得很快,颁奖典礼正式开始了。   随着办法的奖项一个个发出,表演节目陆续登场,场内气氛随着优秀男演员和优秀女演员奖项颁发而愈发热烈。   瑞和知道雷妍妍凭借着同春节档的《叫姐姐》都市轻喜剧爱情片成功走上电影银屏,这一次也在提名优秀女演员奖行列。在樊骏理给他做的娱乐圈厚黑学补课中,给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在这个圈子里德艺双馨的人太少了,许多人都是德不配位的,资本的拱卫下生出一朵朵绚丽至极的花,若是将所有表象都当真,那就会死得越早,好好地走自己的路不要偏了才好。   这几年时间里,瑞和遇到的看到的人和事,确实都在印证着当时樊骏理说的话。他见过得过且过的,见过汲汲营营的不择手段的,也失去过朋友。当然,也见过真正德艺双馨的演员,比如之前在《温暖的心》的老演员姚惊涛前辈,也合作过兢兢业业的导演,比如郑闲导演。他现在待的剧组《兄弟姐妹》里,导演欧阳沐作风就不太好,闲言碎语特别多,郑闲导演听陈编剧提起几句似乎是个女儿奴老婆奴,特别顾家恋家。   可见人与人都是不同的。   外表艳丽多情的雷妍妍给瑞和上了生动一课,千万不要小瞧任何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的心不一定与她的样貌一样美丽。   “优秀女演员的获奖者是——王若娅!”   场内掌声雷动,王若娅含笑带泪地上台领奖,激动又得体地发表获奖感言。瑞和也跟着众人一起鼓掌,心下是松了一口气的,他不喜欢雷妍妍,私心里是不希望对方能获奖的。   不久,就到优秀新人演员奖项的颁布了,按照节目流程会先进行一出诗歌朗诵表演,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诗歌朗诵结束之后,主持人上去暖场,再次进行下一次表演节目。看电视或者看网络直播的观众没法发觉不对劲,在现场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主持人似乎是接到什么命令才更改流程的,在追光离开两个主持人之后,那两人头靠头窃窃私语,也不下台坐。   “怎么了?”   “这不是流程里的吧?”   在场的嘉宾们也困惑,这样大型的直播颁奖典礼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毕竟在开始前是进行过多次彩排的。   讨论归讨论,镜头一扫过来,演员们便熟练地对着镜头笑着打招呼。   瑞和也觉得奇怪,他见表演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便起身去卫生间。没想到卫生间外面有人围着,看衣服是场地的保安。   “不好意思先生,请到C区的卫生间吧。”   这也太奇怪了!   他照做了,C区比较远,等他往回走时接到了樊骏理的电话:“我给你发了一份获奖感言!赶紧背起来!”   猝不及防!   “怎么突然——”   之前两人就讨论过,这一次拿奖的可能性很小,粉丝们很乐观,对励心奖不太熟悉的樊骏理专门去打听过,知道励心奖是国家对文艺工作者的支持,重要奖项的评选比较讲究,《见鬼》这个题材其实是不太主流的,为了春节档上映,还特地削减了大部分血腥镜头,原先在瑞和看来制作精良的道具,几乎都没办法完美呈现。即使《见鬼》剧情发展符合相关政策,最后只是“患有精神疾病的人的臆想”,在立意上也关注校园霸凌这一现象,也无法脱离恐怖鬼片的实质。   这类片子,本就难以获奖,特别是获得主流电影奖。   瑞和能凭借着这部片子提名优秀新人男演员提名已经十分难得,用樊骏理的话说:“别说提名的另外两个人资历比你深,只说范屹枫好了,他的呼声是最高的,我听说他家连得奖后的通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领到奖全网放送。”   还和瑞和说了一些潜规则,那便是如果得奖,得奖人这边去询问是会得到隐晦的答案的,也是让得奖人过来参加颁奖典礼的意思。当然了,这些年因为外界总有些不好的声音,说奖项不公平注水之类的,不然的话为啥来的人都有奖,其他提名的人都没来呢?这样的潜规则更加没人敢提了,也就是心知肚明。明面上看,打听是打听不到了,可谁知道呢?   “范屹枫公司有动作,连我都打听得到,那这件事就十有八`九。”樊骏理鄙夷一番范屹枫经纪公司的不稳重,和瑞和说了结论,“所以这一次,还真的又是陪跑。”一次又一次的陪跑总是让人失望,可樊骏理也不好让瑞和太过期待,到时候没拿奖那才更失望呢。因此两人都知道,这一次过来就是见见世面,瑞和乍一听樊骏理如此说,这才没反应过来。   “事情暂时说不清,你先准备着,回头我再跟你详说。”   瑞和见事情紧张,忙应下,邮箱里果然已经有一封刚发来的获奖致辞,他看了两遍,在走回会场的路上就背了个七七八八。   回到座位上时,表演还没结束,又再看了一个舞蹈表演之后,颁奖才继续,一次性颁发了三个奖,优秀新人男演员也在此列。   紧张,一直很淡定的瑞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你一旦想得开便什么都不惧,可一旦有了那么一点念头,那念头就如野火燎原,一下子就控制不住。   “也不一定呢。”瑞和对自己说,“稳一点。”   于是在镜头扫到他脸上的时候,观众们看到的便是他年轻的、紧张中带着期待的脸。   “柳从武!”   颁奖嘉宾字正腔圆地念出他的名字。   追光打在他脸上,掌声响起。   瑞和忍不住露出笑容,在主持人的邀请下上台领奖。他接过了奖杯和证书,转身正对看台的时候眼睛恍惚了一下。   人很多,看着他的眼睛更多如繁星。   他站在领奖台上,感觉到奖杯的冰凉和烫金证书坚硬的边角,心却逐渐定下来。   “很高兴今天能拿到这个奖,我作为一个新人,对此既高兴又惶恐。高兴的是我的努力和表演被认可,惶恐的是我觉得自己还不够好,怕担不起这个奖项。”他腼腆地笑,台下响起善意的掌声。“谢谢大家的掌声,今天能够站在这里,我要谢谢我的经纪公司嘉骏工作室以及我的经纪人樊骏理,是他们让我能够心无旁骛地演戏……也感谢我的粉丝一直支持我鼓励我……”   颁奖典礼结束之后,瑞和被记者堵住采访,等他坐上工作室的保姆车时已经是夜里一点。秋天的夜晚很凉,车里开了暖气,樊骏理就在车上等他。   “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刚刚被记者问了好几次,话里话外都在问我对范屹枫没得奖怎么看。”   这种问题太恶心人,能怎么看?为了矛盾话题那些记者也是拼了,瑞和嘴上说得周全,心里却没底,因此一见樊骏理就立刻问出来。   “开车。”   樊骏理对司机说。他的表情已经从一开始接到消息时的惊喜、难以置信,到几个小时后的现在已经沉淀成平日的稳重。   “这事儿吧,其实和你之前拿到《军魂》男主角有点像。”   瑞和瞪大眼睛:“你是说?——”   “不是,倒不是。”樊骏理的表情怪怪的,“范屹枫出事没能得奖,另外一个提名的许昶阳为什么也被跳过选择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好好,别急别急,我这不是说着嘛。因为他们一起出事了,池瑶你记得吧?就是那个风头蛮盛的小花,他们三个在颁奖礼后台的休息室里被发现3P了。”   瑞和困惑:“三什么?什么P?”   小胡惊呼一声捂住嘴。   樊骏理叹气:“两个人在一起发生性关系你懂什么意思吧?3P呢,就是三个人在一起。”   瑞和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遭到了巨大冲击。 第113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这是我打听来的,这事儿很突然,刚开始的时候保密工作没做好,后台人多嘴杂这才让我打听到。”樊骏理摇头,“别说你不信,我也不信啊!”   范屹枫、许昶阳,都是这一次励心奖优秀新人男演员的提名者,如果没出差错以后慢慢发展前程都不会差。就算他们再表里不一吧,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场所这样的时间做那种事情吧?再说了,池瑶也不是傻子啊!   瑞和很艰难地消化掉这个消息:“池瑶这次也提名了?”   “那倒没有,她是范屹枫走红毯的女伴,我刚刚查了一下,她还没拍过电影呢。”   “这也太荒谬了!”瑞和还是觉得事情离谱,“就算你说的3,3那什么,有分寸的人也不会在这种场合,范屹枫经纪公司不是已经有动作一领奖就发通稿吗?范屹枫肯定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   “那我就打听不出来了,可能只有他们三个人才知道了。反正三人都瘫着起不来,我猜想主办方或许是怕照旧颁奖给范屹枫结果没人上台领奖惹人注意,到时候那件事就少不了人去打听关注,影响不好,毕竟红毯他是走了的,干脆就把奖颁给你了。”樊骏理说着有些感慨地看着瑞和,“你说你这是什么运气?难道你还是天生的捡漏体质?”   捡什么漏啊!   瑞和苦笑:“这种漏捡起来不舒服啊。”不是自己的实力所得的东西,运气运气,每次都是靠运气,他觉得气虚不踏实。   樊骏理不这么认为:“你也别有负罪感,又不是你陷害人家的。再说了,运气怎么了?在这个圈子里谁不想要有好运气?歌手想要自己唱的每一首歌都是爆款,响彻大街小巷,那么选歌发歌时候就要有运气。咱们是演员是吧?我们累死累活地看剧本,不也是想从里面挑出有爆相的剧本吗?那些一看就写得不好的你敢要?有的人审美不好拿去了,那就是他运气不好。《军魂》是你的运气,拍了低成本小众恐惧片《见鬼》,那也是你的运气。可是你要知道,人不是光靠运气就能成功的,如果你这两个戏都没认真拍,全程梦游到处轧戏,现在也不能让你拿到这个奖,甚至连提名都不会有。”   他重重地拍瑞和的肩膀:“退而求其次,也要有其次可求,你如果不在‘其次’上,也轮不到你,所以别多想。往好了想,咱们距离成功就只有一步之遥,再努力努力,下次来个‘非你不可’不就行了。”   说起安慰人这一套,樊骏理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瑞和性格舒朗,虽有些敏感但是又很容易能想开,听樊骏理一席话后他觉得压在心头那团棉花散开,“你说得对,归根究底还是要自己进步。”   “这就对了。”樊骏理深感自己不是在带艺人,而是在带孩子。不过这孩子乖巧,他带起来也觉得有成就感。他也不知道自家艺人童年是怎么长的,怎么长成这样一副矛盾的性格,看起来沉稳持重吧,有时候又偏偏文艺多思,说他心思敏感细腻吧,又不会沉溺其中,三言两语就能点透。   瑞和这边和经纪人一番谈话,他们都猜不透这件事情,其实当事人也惊怒异常。   身为华盛文化新力捧的新人,范屹枫深受公司重视,这一次拿奖便是为他铺路的第一步,谁能想到路没铺成,还栽了,这怎么能忍?   “我是真的不知道!”好不容易被弄醒的范屹枫冤枉死了,此时的他已经收拾干净坐在公司会议室里,只有脖子和脸上的红痕以及透着青的黑眼圈都在昭示着事情是真的发生了。经纪公司第一时间将他带走,带到隐蔽性强的私人医院做身体检查,结果奇了怪了,身上没有中什么迷`幻药还是别的乱七八糟的药的痕迹。唯一的毛病吧,医生说:“咳咳,就是有点肾虚和累着了,吊水一会儿就能醒。”   肾虚?累着了?   这两个词能将为范屹枫汲汲营营经营的经纪公司气疯!   “那你就说你知道的!”他的经纪人大力地拍桌子。   范屹枫知道这次闯了大麻烦,可是他保证自己真的不知情:“我不是带池瑶一起参加颁奖礼吗?她跟我说肚子痛,让我去休息室看看她,我想着刚签好恋爱互助协议,那去就去吧。我推门进去,就喝了一杯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说到这里,范屹枫愤怒地下结论,“肯定是池瑶搞的鬼!”   他的经纪人瞪他一眼:“人家要搞鬼,干嘛非得在那种地方?还带上了许昶阳?”   范屹枫一下子就瘪了。   华盛文化的总经理姓郝,此时也坐在会议室里,他摸着茶杯慢条斯理地说:“既然都发生了,那就先别指责他了,我看得出来不是他的错。有人要算计他,又是这么歹毒的招数,他躲不开是正常的。医院不是也没查出什么吗?”这番话得来范屹枫感激的的眼神。   “事情已经压下来,媒体也封了口,所有视频照片都删掉了,以后有人提起通通不承认就好。奖拿不到也没关系,屹枫的实力摆在这里,拿奖是迟早的事情,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出幕后黑手。”   经纪人赔笑:“是是是。郝总经理,我觉得谁是最大的赢家,谁就是幕后黑手。”   郝总经理摇头:“现在倒是嘉骏工作室的那个柳从武是最大赢家,我已经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这样相似的对话也发生在池瑶经纪公司和许昶阳经纪公司。   樊骏理很快就收到一丝风声,他一点都不担心,他们家就是一路过捡漏的,不知道他们的事情。回头却又担心起来:到底是谁有这样的大手笔?这能耐让人心悸。   隆重热闹的颁奖典礼之后,瑞和迎来事业的小高峰。从他得奖,到第二天早上十点不到,工作室接到大量的工作邀约,瑞和昨晚回小溱湖之后就被赶去睡觉了,樊骏理一夜没睡,等瑞和醒来就说:“我给你多请了四天假,剧组那边已经同意了。”   得了励心奖优秀新人男演员奖,瑞和一下子坐稳四线,一些交际和工作是非常必要的。   “下午你得参加一个采访,晚上有一个现场直播的访谈。”樊骏理说,“晚上的直播是没有台本的,你自由发挥就行,下午的采访的台本我整理好发你邮箱里,你抓紧看一看,都是你以前就做过的,我相信你能做好。”   采访这种事情,发挥得好圈粉路人赢得路人缘,粉丝高兴经纪公司开心,发挥得不好那就亏大了。说起来,圈子里有不少艺人在新人时期留下不少采访黑料,到今天还被黑粉做成长图动图表情包翻来覆去地嘲讽。作为新人,是宁愿被人说木讷不善言辞,也好过被批评嘲笑没文化没情商的。樊骏理却对瑞和很有信心,瑞和果然点头:“我马上看。”   “还有好多工作呢。”樊骏理眉开眼笑,“亏得之前没有给你接太多工作,我好好挑一挑,等明年秋天之前接的戏全部拍完,咱们再进新剧组。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先挑出来到时候给你看。”   对樊骏理,瑞和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中午珍姐就过来了,给瑞和好一顿打扮,再陪着他一起去录制采访节目。录完又马不停蹄地前往另外一个摄影棚,直播是晚上八点十分准时开始的。   南沁省里,吴美芳盯着桌上的手机看,柳卫河也搓着手探头瞅着。   “怎么还没开始啊?”他伸手想去摸,“这不是可以调快的吗——”   “别乱碰啊。”吴美芳打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这是直播,不是之前看的电视剧,是不能调快的。你要是弄乱了,又得麻烦大侄女来弄,大晚上的多不好意思啊。”吴美芳是个利索人,昨晚没看电视不知道儿子获奖了,今天听小儿子打电话来说,立马就让大伯家的闺女帮忙找视频看,看得美滋滋的。又给二儿子打电话,得知今晚有直播的采访,又拜托大侄女提前打开好页面。没办法啊,她不认识字,她家那口子死活学不会智能手机,只能麻烦别人。   “嗨真别说,这什么智能手机就是好,多方便啊。”吴美芳笑得眼角都是细纹,“开始了开始了!”   手机屏幕里,随着开场音乐,主持人做了简短的介绍之后就说:“有请我们今晚的嘉宾,昨夜刚获得第16届励心奖优秀新人男演员的柳从武柳老师。”屏幕里,瑞和拿着话筒和观众打招呼:“大家晚上好,我是柳从武。”   柳卫河挤过来,夫妻俩头挨着头,眼睛有着一样的光。   “我儿子哎,真精神!长得像我!”   “去去去,肯定是像我,像你多难看啊。”   直播的访谈只有三十分钟,很快就走完了流程。主持人也问了一些比较犀利的问题,比如怎么看待自己昨晚获得的奖项,对自己打败了范屹枫和许昶阳有什么看法之类的。   瑞和谦虚地说:“我不觉得这能用‘打败’来进行描述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们两位也是十分优秀的演员,我们都行走在追求更好的表演出更好的作品的路上,而这条路是布满荆棘的,我们是竞争对手,也是互相学习的对象……”   主持人含笑听完,笑着说:“谢谢柳老师今天参加我们鹤归网八点十分访谈,希望柳老师以后能有更多的好作品带给观众朋友。”说着站起来。   “谢谢。”瑞和也站起来和主持人握手。   灯光暗下来,直播结束。   “感谢柳老师今天接受我的采访。”主持人再次说道,“欢迎下次再来做客啊。”   “我很期待下一次。”瑞和也客套地寒暄。   离开鹤归网的摄影棚时还不到九点,瑞和就觉得很疲惫了。这种疲惫和拍戏带来的倦意还不一样,这是心累。   “主持人真是一种恐怖的存在。”他们看起来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却藏着针带着勾,一下子就将人戳进沟里去了。   小胡困惑:“为什么呢?我觉得做主持人很好,光鲜体面,不用风吹日晒的多舒坦啊。”   珍姐被逗笑了:“你这傻丫头。”又对瑞和说,“你不是发挥得很好吗?我一直看着网上的实时评论呢,大体上还是很不错的。”   “那就好,我还真的挺紧张的。对了,珍姐知不知道明天我的行程是什么?”樊经纪给他请了四天假,今天过完了,明天呢?   “好像是有一个试镜吧。”珍姐卖了个关子,“是你樊哥苦哈哈争取了好久的,一直没有进展,这不你一拿奖,那边就松动了。”   瑞和很有兴趣:“什么片子的试镜?”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问你樊哥去。” 第114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到小溱湖时樊骏理不在,他只好先等对方回来。他给家里打电话,跟父母聊了聊,说起京城买房的事情:“到时候你们都过来住。”不管樊骏理说的今年年终奖工作室送他一套房真的假的,反正他现在钱够了,连续签了三部新戏,签约之时预先支付的几成片酬加上他原先存的两百多近三百万,他现在有六百万存款了,全额买房也足够,装修也使得。   吴美芳惊呆了:“那里房子不是死贵死贵的吗?不了,我和你爸不去,你弟弟过几天到京城,以后也在你那边读书,你好好照看他就好,我和你爸在家挺好的,家里还有生意也有地要打理呢,就不过去了。”   柳卫河也说不来。   太远了,远得让人一听就心生怯意。   瑞和便不多劝,反正房子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呢,到时候再说。   门打开了。   瑞和叮嘱父母早点睡,抬头看去,樊骏理从大门走进来,酒气扑面而来,小胡赶紧过去扶他:“樊哥你怎么喝这么多啊,都东倒西歪了。”   “我来,你去煮醒酒汤。”瑞和力气大,一下子就将樊骏理拖到沙发上。   “你这样怎么回来的啊?没开车吧?”   樊骏理含糊地说:“代、代驾呢。”   小胡煮着汤,瑞和就去卫生间拿热毛巾给樊骏理擦脸,等醒酒汤做好再给他灌一碗。樊骏理跑到卫生间里吐了一场,酒就醒得差不多了。   “今天是没办法才喝多了。”樊骏理交代,“别跟你们珍姐说啊。”   小胡说:“珍姐今天在这里睡觉的。”   “……那咱们说话小声点。”樊骏理说着又站起来,“我还是先去洗个澡,我怕她睡着睡着下楼。”他满身都是酒臭味。   小胡看着樊骏理上楼的背影,好笑地跟瑞和说:“樊哥好笑很怕珍姐。”瑞和也笑了,“是有一点。”   等樊骏理收拾妥当下楼,瑞和才问起珍姐提的新片子,“你今晚去喝酒——”   “就是为了这个片子。”说到这个,樊骏理真是满面红光,“李藏墨导演你听过吧?”   瑞和将水杯放下:“当然听过了,他可是国内第一个获得国内三大电影奖项优秀导演奖的名导。”之前他试镜的《知青岁月》导演是李义镇,之所以会被人称作小李导演,就是因为前面还有一个李藏墨导演。   李藏墨,原名李小明,五十年代生人,身上荣誉奖章累累,是演员最期待合作的导演之一。   “对,他在筹备一个新戏,从去年筹备到今年还在进行中,演员也在慢慢挑,丁点不着急。”该有的荣誉都有了,年纪也大了,对待作品李藏墨导演更加慎重,不愿意一把年纪了还被人嘲笑晚节不保。   樊骏理一直有心为瑞和找好的电影资源,可惜主动找来的都不好,多是为了瑞和的名气——即使他的的名气并不怎么大,可对那些低成本糙制作的电影来说,瑞和已经是他们能请到的最好的演员。   可惜樊骏理不愿意接来给自家艺人添几笔黑历史。   电视圈和电影圈,是真的两个相隔深深沟壑的圈子,电视圈的人要进电影圈,难,电影圈的人轻易不愿意自降格调去拍电视剧。两个圈子之间是有鄙视链的,演电视的说演电影的人端着,高高在上,切~拍电影的说演电视的没演技,瞧不上,啧~   当然了这种说法也不太准确,毕竟少数人的观点无法代表整个圈子的风向,现实里有不少演员是两边双担,真真正正的实力派。可既然有这种说法流传,其中必定有其道理,就说拍电影找演员吧,剧组肯定是先往自个儿圈子里挑演员,说明在演员这一块儿确实存在着壁垒。   樊骏理想为瑞和找好的电影资源,是真的挺困难的。可他精力旺盛,闲着也是闲着啊!想想看,工作室把自家艺人的工作都安排得挺好,电视剧资源都列到明年了,广告代言等有合适的也接了,艺人在剧组拍戏,他除了探探班不就闲着了吗?闲着不就得找找事情做?   就算一时半会儿拿不到,那先把关系打好也成。他天生爱交际,又有人脉,人脉牵来牵去,阴差阳错牵到李藏墨导演新片的副导演那里了。   “李导文艺片出名,中年时商业片也拍得有声有色,不管别人怎么评价,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想上他戏的人能从京城排到你南省老家。这次他的新戏是商业片,听说剧本打磨了两年,现在已经是第十三稿了,一个商业片能这么注重剧本,又是他导演,不火都没天理。”樊骏理得意地笑,“本来我也没想着你能上,就想着先打通人脉,后来你得了励心奖提名,我就提了提,薛导演笑呵呵的没有应,结果昨晚颁奖礼上你得了奖,李导也在场上,他啊,亲自看中你了!”   瑞和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是李导看中我了?”   “对。”樊骏理真是感慨万千,“颁奖礼上不是会播放你们的提名作品吗?李导当时就说你能演他新片的一个角色,让薛导来交涉,让你去试镜。”   薛导演是李藏墨导演新片的副导演,两人是合作许多年的老朋友了,薛导演见识也广,面对和他拉关系的各类人都来者不拒,有饭局酒局牌局等等,闲了就来,可他人来了,不一定就能应你的话。都是圈子里的老油条了,不会轻易许下什么承诺。樊骏理也知道这个意思,因此没有强求,只是按照惯例经营好这条线而已。没想到自家艺人争气啊,竟然一下子就被李导演看中了,他这个经纪人做得忒省心了。   “今天早上刚收到的消息,我这才给你请多几天假,晚上的饭局上,薛导亲口说的,让你明天就去试镜。”虽然不是走薛导的路子,但樊骏理还是狠狠地谢了对方一番,好酒好菜地陪了一整晚,吃完还续摊去按摩,这才折腾到现在。李导演是亲自开口了,可办事的都是下边的人,人家要是看你不顺眼把你卡了,回头找个借口报上去,你哭都没地方哭去,因此樊骏理是不敢得罪薛导演的,反而要继续交好。   瑞和听了缘由,觉得自己幸运的同时也有些困惑:“到底是什么角色能让李导一眼就觉得我合适?”   “我也问了,薛导说剧本现在还是保密状态,他不能说,等你试镜就知道了。”樊骏理安慰他,“不要有太多的压力,明天我亲自送你过去,现在先去睡觉吧。”他看看时间,“快十二点了,去吧。”   “那你也早点睡。”   上楼进卧室,在刷牙的时候瑞和也眉头紧皱,爬上床盖好被子,他将手交叠着压在被子外面肚子上,了无睡意。   “系统,你说明天的试镜会是什么样子的?”他心中有期待,也有不安。   这种一眼就被名导演看中的感觉太奇怪了,让他觉得不踏实。   系统460落在他的被子上,问:“宿主好像很紧张?”   “是啊。”那可是李藏墨导演,国内名导,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层次。   系统460有些奇怪:“你们刚刚说的李导演是很可怕的人吗?不可怕的话你不用紧张害怕啊。”   瑞和失笑:“他不可怕。”想了想刚刚查的李藏墨导演的信息,补充了一句,“应该吧。”   “那就好,宿主快睡吧,你的经纪人让你早点睡。”看得久听得多,系统460也对瑞和的工作有些习惯性认知,比如宿主没有工作的话要早睡养身体,不能吃大鱼大肉,出门要带口罩和墨镜等等。   “晚安系统。”   “晚安宿主。”   瑞和闭上眼睛又睁开,被子上的红球已经消失不见。他的手指动了动,再次闭眼,很快他就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楼下客厅里,樊骏理在要睡觉之前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几乎一夜没睡。   第二天下午一点多,刚起床不久的樊骏理收拾好自己之后,就亲自开车送瑞和去试镜了。试镜的场所就在李藏墨导演的工作室,瑞和听珍姐的建议穿的是休闲常服,“这不是非常正式的试镜,不要太严肃。”   这是瑞和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李藏墨导演,看起来有些胖,剃着光头,五官却很好,看得出年轻时一定是一个帅气小伙,现在上了年纪也是一个帅老头。   “来来来,喝茶。”   李导演挺热情的,一见瑞和就招呼他坐下,他的办公室很大,一半办公一半是个茶室,阳光从落地窗进来,再穿过珠帘,在茶室里留下斑斑点点的影。   瑞和放松下来,笑着坐下:“李导好兴致,这个茶室真风雅,工作累了就到这边喝茶,名副其实的劳逸结合。”   李导呵呵笑:“年纪大了,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拼命,就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累死了。喝吧,刚泡的茶。”   于是瑞和便喝着茶和李导聊天,李导也没说试镜的事情,就问问“你家里有几口人呐”,“读大学感觉怎么样?百戏的表演课怎么样?”,也问“交没交过女朋友啊?”“你觉得如果现在有人给你一个顶级资源,你陪她一晚,你愿意吗?”   前面的问题,瑞和都当做隐性试镜,全部都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回答了,直到最后一个问题,他直觉这个问题很奇怪,因此愣了一下。   “哈哈哈别紧张,就是随便问问。”   瑞和笑着摇头:“我不愿意,可能我的想法比较古板,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基于爱。至于顶级资源,也许凭借自己奋斗十几年也得不到,那也没关系,得不到就得不到,我活这一辈子不是为了它,少了它我也还是演员。”   李导演问:“那你不想做全国知名的大明星吗?”   想啊。   原身想,瑞和也在为此而奋斗。他仍然摇头:“我确实有这么一个目标,已经奋斗了好几年了,而我的经纪人的梦想是捧出来一个大明星,我们的目标一样合作得非常愉快,我相信我们的目标以后都能实现,需要的只是继续努力,然后交给时间。”   李导演笑了:“你是哪一年生人来着?”   “九零年,还摸着九零后的尾巴。”瑞和开了个玩笑,李导演哈哈大笑:“那你这么说,我也摸着五零后的尾巴。”笑完他感慨,“九零年,那才二十五岁啊,你的思想很成熟,对演戏有自己的看法,对自己的未来有清晰的认知,现在的年轻人呐,都不简单。”   瑞和就这样和李导演喝了下午茶,一点半到,两点正式试镜,两点半出门。不知道为什么,在办公室门外等待的樊骏理一见他就狠狠地舒出一口气:“走走,回家去!” 第115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瑞和边系安全带边关心地问,“你昨晚没睡好?今天一天的脸色都好难看。”   “没事。”樊骏理驱车离开李导演工作室,一路上都在偷偷瞄瑞和,瑞和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樊哥?”   “一会儿再说。”   他将车直接开回小溱湖,让瑞和仔仔细细地将和李导的交谈说一遍,听完之后,他再次舒出一口长气,往后靠在沙发上。   再迟钝的人也该看出不对劲了,更何况瑞和很聪明。他问:“李导演那边有什么问题让你烦恼吗?还是你收到了什么消息?”   明明昨晚喝酒回来时,樊骏理和他说起试镜的事情还一脸高兴。   樊骏理抹了把脸:“确实收到了一些消息。”他看着瑞和专注看着他的眼神,看起来澄澈又单纯。他虽然干过给瑞和发十五个G的爱情动作片的事儿,但让他现在亲口来解释,还是觉得说不出口。   从武之前可是连3P都不懂的人。   再怎么纠结,樊骏理还是得说:“昨晚我和薛导演吃饭,听他顺嘴提过一句,李导演就喜欢你这种年轻人。我就起了疑心,便去套薛导演的话。”   圈里人同性恋不少,双性恋也是如此。李藏墨喜欢男人樊骏理不吃惊,他吃惊的是李导“看中”了从武。   若是直接谈及包养和金钱,樊骏理自己就会撅回去!   可李导说的是“试镜”,还让薛导演来通知,这事就是公事,是正事。因此哪怕樊骏理心中有怀疑,有愤怒,他也不能表露出来,还需要诚惶诚恐十分感激,说:“一定到一定到。”   昨夜的酒局上,一开始樊骏理其实并没有喝那么醉的。只是他想套话,这才热情地招呼薛导演喝酒,不过薛导演嘴巴严酒量好愣是没让他成功。   他思来想去,不敢将这件事告诉艺人,怕影响他第二天试镜表现得罪了人。回到别墅睡不着,还打了几个电话去打听,这事难打听,只一个小有交情能给他一点消息:李导演不爱强迫那款。   到底是不是樊骏理也没处证实,他的人脉在电影圈里如同牛毛,毫不起眼毫无力量,更何况李导演已经属于电影圈顶端的人物,他的消息更难打听得到。   “兴许就是试镜呢?”樊骏理不知道瑞和对同性恋是什么看法,也不知道他对“名导看上他”是什么感觉,怕他在试镜的时候露出端倪,反而惹事。   瑞和在试镜的时候,他一直站在门外,助理让他到隔壁休息室坐坐他也不愿意去,就怕里头发生什么动静他来不及帮忙。   好在人好好地出来了。   听了樊骏理的话,瑞和都惊呆了。   李藏墨导演是是同性恋?这他能接受,人的性向是自由的,喜欢同性还是异性都让人尊重,他对此没有偏见。他以前教书的时候,带的一个女研究生也是同性恋,她的女朋友也是一位很有修养的女士,已经进入社会工作,来看望那位女学生时他遇见过几次,印象颇好,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他无法接受的是李导“看中”的不只是他觉得他适合新片的角色,此“看中”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樊骏理打量他的表情,安慰他:“现在没事了,别怕别怕啊。我刚刚听你讲试镜的事情,听完我就放心了,听说李导不是会强迫的人,讲究你情我愿,他问你那些问题就是一种试探,试探后知道你的为人处事之后肯定就打消了念头,后来你不是正儿八经地试镜了吗?没事了没事了。”   瑞和这才惊觉,原来试镜前那些问话还有这样一层意思在。他慢慢点头:“你说得对,在谈话之后,试镜就很正常了,试镜好之后他就直接让我离开。”   “都是我不好。”樊骏理很愧疚,“我没有办法帮你拒绝,这次是幸好没出事。”他咬着牙说,“以后不管是李导还是张导陈导,得罪也就得罪了,我们不去了!”有的经纪人会给艺人拉皮条,他个人却是非常厌恶这种做法的。   以前也有许多老板投资人想包养方曦敏,他全部都回绝了。这个圈子这种事情常见,却少有强迫,多是金钱利益资源的交换,好聚好散。可惜方曦敏不领情,在她跳槽之前说出自己的真心话,说是樊骏理挡了她往上爬的路。他抱着保护艺人的心,方曦敏却觉得他挡了她的青云路。   想到这里,樊骏理又想到珍姐跟他说过的话:“要好好沟通,好好交流。”于是他看着瑞和说,“我听你的想法,你要是想去,那就去。”   瑞和皱眉摇头:“我去干嘛,以后有这种事情,你全部帮我拒绝吧。我觉得我现在拥有的资源就挺好的,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步走,我们就跟以前商量好的那样继续往前走就行。至于今天的试镜——”回想起来他仍然觉得不太舒服,这种挂着正经工作的皮子,却让他去给人“相看”的试镜,“算了吧,有结果就去拍,没被选上就别强求了。”   “好,工作室都会以你的意愿为主,太好的资源我们现在确实吃不下,还是先把电视剧拍好吧。”   “那我明天就去剧组了。”   “不用这么着急,你弟弟不是要上京了吗?你去和他玩两天。”   柳从斌第二天中午抵达京城,瑞和陪他去学校注册登记,陪他购置新的生活用品等等,还带他到小溱湖住了一晚。   樊骏理看在眼里,心情这才轻快一些。他很担心那件事情会给艺人带来严重的心理阴影,那他得懊恼死。   “别再想了,你也没办法。”珍姐安慰他。李导亲自点名说要试镜,谁敢说不去?这边敢拒绝,那边如果生气了怎么办?从武往后休想得到丁点儿电影资源,大导的人脉和力量就是这么让人心生敬畏。哪怕樊家做生意再有钱,混的也不是娱乐圈,普通的商人家庭没办法给樊骏理提供多少帮助。   “姐,你不知道我多后悔。”樊骏理胡乱地抓头发,“我这两天都睡不好,总是想如果那天试镜从武没能全须全尾走出来该怎么办?他虽然二十五岁是个成年人了,但是他的性格你也了解的,太单纯了,有些事情你跟他说他都能理解,但是太黑暗的东西,他是接触不到的。我也不想让他接触,他只要好好地拍戏就行。可这一次真的……说好了我是他的经纪人,所有事情我都会帮他搞定,我却失言了,总觉得对不起他。”   “骏理,别胡思乱想了。你不是袖手旁观啊,你尽你最大的努力了不是吗?既然事情已经过去,那就让它过去吧!从武得奖是好事,你不是还说要好好挑剧本吗?要再细化对从武的事业规划吗?那么多事要忙,感怀伤秋做什么?”珍姐大力地拍樊骏理的头,“打起精神来!”   送柳从斌回学校之后,瑞和就打算回剧组拍戏了,樊骏理决定跟班,被瑞和拒绝了:“我有小胡就够了。”他也看得出樊骏理这两天对着他总是露出愧疚的模样,在他看来没有必要,反过来开导樊骏理,“樊哥,我都不在意了,你也不要再烦恼。”   “哎我知道,我就过去看看,例行探探班,呆两天就走。”   两天后,樊骏理果然就离开剧组,他也挺忙的,听小胡说每天接电话收发邮件,忙得都没空吃饭。   “樊哥这几天好拼命的样子。”小胡跟瑞和说,“有点像临急抱佛脚的高三考生。”   “我觉得不像。”瑞和说,“像一个工作狂再度进阶了。”   重新进组,瑞和在剧组里更加受欢迎了。导演刚开始还怕瑞和静不下心拍戏,后来看他在拍戏时的状态和获奖前差不多,非常满意。又因为他得了奖,在剧组里年轻演员里拔尖,本身脾气也好,走在哪里都有人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拍摄很顺利,为了赶回请假几天落下的进度,瑞和很配合剧组给他安排的工作,在樊骏理过来亲自告诉他,他被录用李导演的新片时,沉浸在忙碌拍摄工作中的瑞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真的假的?”   “真的。”樊骏理也没见得多高兴,这事儿整的,他也开心不起来。“你想不想去?不想去我们就不签。”   “去,为什么不去?”瑞和奇怪地看他,“我是正经试镜通过的,当然要去了。”   签好合约之后,完整的剧本就拿到手了,瑞和在拍戏的间隙将剧本看了一遍,看完就一个感觉:不愧是写了两年的剧本,写得太好了!   李藏墨导演的新片叫做《莫罗之眼》,看剧本是商业片,剧本处处有爆点,节奏特别好,既有动作喜剧元素,又带有李导擅长的细说人性的情节,对人性的探讨用黑色幽默讲出来,拍得好的话会是非常成功的爆米花商业片。   只看了一遍,瑞和就被剧情迷住了。   电影预计明天四月开拍,剧本还要继续改。为了接这个戏,樊骏理帮他把明天五月要开拍的一个电视剧推掉了,虽然已经签了合同,樊骏理态度很好地去交涉,还拉了中人帮忙谈,顺利地退掉签订合同后拿到手的第一期酬金,和平解约。   “男女主演还没定,不管定了谁,你这个男四号是板上钉钉了。”签好合同之后,樊骏理也有些高兴,不提之前那件事插曲,能够上李藏墨的电影,还是男四号,对从武的演艺生涯来说是非常大的飞跃。李藏墨和李义镇不同,他文艺片商业片都能拍,叫座的叫好的片子拍了一部又一部,许多演员都想上他的戏。自家艺人能上,有些阴差阳错的意思,虽说这种运气带着些让人不舒服的桃色气息,可人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实实在在的好处捏在手里,樊骏理心中那点不舒坦就彻底散去了。   瑞和看在眼里觉得好笑又感动。   《兄弟姐妹》的拍摄进展很顺利,导演欧阳沐是拍乡土家庭剧出身的,很擅长处理镜头下的家长里短、亲情邻里之间复杂的关系。瑞和埋头拍摄到月底,九月底时,第30届金鸽奖提名名单发布,瑞和参与演出的电影《养母》,获得了五项提名,分别是最佳故事片、最佳女主、摄影美术和音乐。   作为一部还未正式公映的片子,《养母》可以说是未映先火,在金鸽电影节上首映的《养母》获得了业内非常良好的口碑,影评人以专业的角度予以评析,称影片如果正式放映的话绝对会有符合口碑的票房。观众们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好看,在社交网络上发表观影感受,大多也是正面的评价。   对此瑞和很高兴,他没时间去电影节看《养母》,柳从斌替他去看过,给他打电话说:“哥,你演得太好了,小三最后到底死了没有?我真希望他没有死。”   死了没有?瑞和也不知道,逻辑上应该死了,感情上,瑞和却觉得那个角色传递的精神永不熄灭。   他不会死的。   不止如此,由他主演的电影《见鬼》竟也得到两项提名,分别是最佳编剧和最佳道具奖,导演柯道平惊喜极了,他个人代表剧组参加颁奖礼,还邀请瑞和一起走红地毯。   金鸽电影节闭幕式暨金鸽奖颁奖典礼很快举行,瑞和再次请假随着剧组一起去走红毯。 第116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计划先与柯道平导演一起走红毯进场,之后再与《养母》剧组再走一遍,为此珍姐给他准备了两套礼服,为他弄头发的时候有些感慨地说:“没想到我们柳老师今天能有两个片子的红毯走,你的粉丝一定很高兴。”   瑞和笑得眼睛弯弯:“她们是挺为我高兴的,提名名单出来之后,我的微博都炸了,差点被她们的留言淹没。”   珍姐也笑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樊骏理在门外喊:“好了没?”   “好了好了!”珍姐最后给瑞和戴上手表,“行了,走吧。”   小胡提起另一套蓝色西装,高高举着跟着出门,这一套要先放在车里,到时候再换。   樊骏理也穿得很正式,西装加大衣,单单看他的神采和外貌,说他也是娱乐圈的人都有人信。他对着瑞和的打扮满意地点头,黑色的西服合身又服帖,衬得他家艺人腿长腰细身姿挺拔:“挺好挺好,走吧时间差不多了。”珍姐一看他的车就忍不住笑:“还真回家开你爸的车啊?”   “那是,今天的场合重要,我的车不够档次。这是我爸开的,档次绝对够。”劳斯莱斯,开过去才体面。珍姐笑得不行,觉得樊骏理傻得可爱:“走红毯有主办方的官方用车,没法开自己的车的。”   “那没关系,反正我爸的车被我开来就别想我再还他,以后也能开嘛。走走走,上车了。”樊骏理招呼着,“小胡和许部长他们坐保姆车。”让珍姐和瑞和跟他坐新车。   “我没坐过劳斯莱斯,这一次可要好好体验一下。”珍姐笑着坐上去,招呼瑞和,“从武来。”   傍晚六点多,正是路上塞车比较严重的时候,樊骏理让珍姐给瑞和开直播:“正好今天你打扮得很帅气,给粉丝们看看吧。”最近都在拍戏也没有什么活动,粉丝们想他想得嗷嗷叫。珍姐应声打开手机,粉丝群里立刻收到消息,瞬间涌进来大批观众。   车里的灯光是暖系的,窗外的路灯也透进来,给瑞和带来一层自然的滤镜,他对着手机镜头笑:“大家晚上好,我是柳从武。没错,我现在在车里,我的经纪人正送我到颁奖礼会场,谢谢大家的鼓励和祝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拿手摸脸,“太官方了吗?那我们聊一聊,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打字,我看到了就会回答你们的。”   “我最近在拍新戏,是一个电视剧,叫做《兄弟姐妹》,我演的是大哥……”   “还好不是很累,我喜欢工作,觉得拍戏很有意思。”   “你们想看我的经纪人?”瑞和困惑地看向珍姐,珍姐立刻将镜头转向樊骏理,樊骏理开车时专注的侧脸非常迷人,弹幕立刻一大片舔舔舔,瑞和艰难地从大批飞快划过的弹幕里看留言:“经纪人好帅气啊,是这样的,我的经纪人长相很出众,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在想,这也是工作室的艺人吗?没想到他就是老板。”   一路闲聊着,等到会场的时候瑞和已经直播了半个小时,樊骏理停好车:“下车吧。”   瑞和便对着镜头说:“我要进会场了,那直播就到此为止了,我们下次再见吧。我经纪人啊?”他问樊骏理,“粉丝们说想看看你。”   “看我干嘛?”樊骏理说着还是对珍姐转向他的手机打招呼,“看吧看吧,我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家从武才好看,你们看他就好了。出道?没兴趣,好了直播结束了,你们开电视吧,等一下我们从武就要走红毯了。”说着将直播关掉。   瑞和含笑道:“没想到樊哥比我还受欢迎。”   “你们樊哥以前也是校草一个啊。”珍姐笑眯眯地说,“他带的第一个艺人就因为他长得比艺人还帅,不愿意跟他,把你们樊哥给气了个半死。别看他现在三十好几了,还风韵犹存呢。”   “姐,风韵犹存可不是这么用的。”   瑞和随着樊骏理一起进入会场,登记之后在后台休息室等剧组其他人到来。他还看到了关晓月和她的女团,樊骏理说:“她们应该是来表演。”“嗯。”瑞和收回视线。   很快,剧组的人陆续到,导演柯道平也过来了,两人先去走红毯,走完之后他回来换衣服,跟着《养母》剧组又走了一次。颁奖礼办得盛大又热闹,关晓月的女团果然是来表演节目的,劲歌热舞很能暖场,奖项一个个颁布,最后《见鬼》拿了一个最佳道具奖,《养母》的女主演蒋淇和另外一个女演员一起获得了最佳女主角,同时《养母》还获得了最佳摄影奖。   这部尚未公映的电影成功吸引了大众的目光,连带着瑞和这个小配角也随着沾光,在颁奖礼后的采访环节里得到了一些关注,瑞和说了一些电影拍摄过程中的趣事,顺道再宣传一遍。他的采访很快就结束,隔壁的女主角蒋淇几乎被记者和话筒镜头围起来,瑞和人高,几乎都看不到蒋淇的头,她得了最佳女主角俗称金鸽影后,对她的事业带来的强力托举效果现在就显现了出来。   离开会场时樊骏理笑问:“有什么感觉?看到同剧组的蒋淇获奖,有什么心得吗?”   瑞和问:“我之前就拿了一个励心奖新人奖,资源就翻了几倍,蒋姐的经纪公司也许会被通告和剧本淹没吧?”   樊骏理噗嗤笑:“你就想到这个啊?”   “那不然呢?”   “没想如果是自己拿到影帝之类的?”   “想啊,肯定想。原来你想问的是这样,我当然有想过,看着蒋姐在台上领奖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我也会厚着脸皮幻想一下,如果站在上面的是自己那会是多么美妙的感觉。可是同时我也会有一种困惑,脑子有一段是空白的。”瑞和仔细回想,“我想不出我是凭借什么作品获奖的,获奖的电影叫什么,会是什么内容呢?我完全想不到,然后梦就醒了。”   樊骏理若有所思。   “所以你问我心得,那我只能说这次见识让我对未来更有干劲了。”瑞和笑眯眯地说,“我希望有一天,我能有自己的电影代表作,那部作品应该是倾注我许多心血的,能让我踏踏实实地站在领奖台上,底气十足。”   “好!”樊骏理重重击掌,“你有这个梦想,身为经纪人我肯定会支持。”   “喏你看看,这是我最近整理出来的剧本。”回到小溱湖之后,樊骏理就给瑞和搬来一沓剧本,用一种“你一定会高兴的”的语气说,“有两个不错的电影剧本。”   瑞和将剧本抱在膝头颠了颠露出笑脸:“前阵子不是刚给我送了一堆吗?现在又有这么多啊?”   “现在你该知道一年下来国内那三四千部电视剧是怎么拍出来的吧?现在是真的不缺剧本,这些咱们不想要,可能就流向其他地方了,总会有一些最后能被拍出来。”樊骏理点点那叠剧本。“你看看吧,咱们也没办法全部都要。钱我们不缺,所以只看剧本不谈其他。”不然的话,像他认识的那几个经纪人一样,先用片酬来筛选一遍,这些剧本一下子就能被切走一大半。   瑞和赞同地点头,埋头看了起来。   因为他的档期已经安排到明年六月底,李藏墨导演的新片《莫罗之眼》预计拍摄周期是一百天二十天,他是男四号,预计拍摄周期也有八十天,四月份开机,怎么样也要拍到六月七月份。所以现在手头这些供他挑选的本子,开机时间要不就是明年秋天之后,要不就还没有定。   他先看唯二的两个电影本子,一个还是恐怖片,写得是好,不过和《见鬼》相比并没有超越,他就不太喜欢。另外一个是喜剧片,他刚看了几页就被吸引住,问樊骏理:“这个本子真不错,知道制片导演资方是谁吗?”意思是看中这个剧本,要听听剧组配置是否靠谱。   “还不知道,只知道导演应该就是田钟雯,这是她工作室送来的。你要是喜欢我会去打听的。”   “嗯,麻烦樊哥了。”   剩下的七本都是电视剧剧本,瑞和挑出三本比较喜欢的,樊骏理通通点头:“加上之前挑的,现在有十一个剧了。我全部都会去打听的,咱们也不着急签约,你的身价越来越高,邀约会越来越多的。”樊骏理对今年剩下的几个月还有些期待,毕竟年末是各类颁奖典礼扎堆的时候,如果从武能再拿两个奖就更好了。   2015年十一月底,《兄弟姐妹》杀青。像所有美好正能量的故事一样,大栓养大了弟弟妹妹,虽然在成长的过程有些波折,也有过弟妹青春期不懂事对大哥的伤害,但最后社会会让他们明白,生活是一件不轻松的事情,大哥无私的牺牲和关爱是他们幼时最最珍贵的宝物。大栓三十七岁才结婚,而这个时候,两个妹妹一个弟弟都在他之前结婚了。他才三十七岁,蹲在门口抽烟的面容看着却像四十开外,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地逗鸡崽子玩,笑得眼睛都是细纹。   人生就是一步一步往前走,如果看不到路了,那就先走着。等走出了路,日子也就过去了。他养大了弟弟妹妹,现在弟弟妹妹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也有了自己珍爱的妻子和女儿,未来的路亮堂堂地在他眼前,晃得他眼睛发酸。那一年父母牵着他的手回家,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只知道“爸爸妈妈”出远门了,从那一天开始,他有了新的家。后来家里陆陆续续来了新的弟弟妹妹,他就想:我也要照顾他们,想爸妈对我好那样对他们好。   爱在传递,幸福也在传递。   《兄弟姐妹》杀青之后瑞和有大概半个月的休息时间,休息之后才进组《柠檬蜂蜜水》。瑞和抽空去柳从斌的学校看他,柳从斌很心疼地说:“怎么被晒成这样?黑瘦黑瘦的。”拉着瑞和去吃饭,“我兼职的工资刚发下来。”瑞和由着他去,不然的话柳从斌该不安了。   他还带柳从斌到常柠家的火锅店玩,好好地休息了几天。十二月中的时候,《养母》片方给嘉骏工作室递消息,说《养母》定档春节档,宣传要开始了,让瑞和配合。2014年拍摄完成的《养母》,在前两个月的金鸽奖上得到了提名,最后女主角获得了影后荣誉,还有一个最佳摄影奖,可谓是尚未正式上映就有了荣耀,又因为金鸽电影节上就放映过,影评人和观众的评价都不错,所以樊骏理对瑞和说:“票房应该是不差的,片方说要怎么宣传咱们都配合,这对你是有好处的。” 第117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养母》的宣传陆续展开,瑞和只是一个男九号,俗称男配角,戏份本来是不多的,宣传责任也不在他。不过在电影节上,影评人对他饰演的岑小三印象颇好,写影评时着墨了几句。普通观众也对这个又胖又瘦的悲剧角色印象深刻,觉得那场渡口逃难大戏中展现了人性和良善,女主角固然演得很好,岑小三在众多出色的演员中也有其出彩的地方,一个被观众喜欢的角色,片方自然就要重视,因此许多宣传节目都让瑞和一起参加。   现在的瑞和已经见识过许多世面,上节目做推广时已不像以前那样紧张局促。娱乐圈论资排辈,即便是一群都不红的糊咖里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让人压抑又看不到光。当年坐在台下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看着夏明耀和池瑶双双在台上男才女貌笑颜灿烂的日子,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很久。   上辈子一直在校园里教书,这一次来到这个绚丽多姿的新职业圈子里,瑞和觉得自己学习到很多东西,经历过许多之后,瑞和对这个圈子更加熟悉,各种互动应对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随着《养母》陆续开始宣传,进组前的假期也慢慢用完,十二月十九号,瑞和进组《柠檬蜂蜜水》剧组。   这个剧拍起来挺轻松的,有校园有职场,以谈恋爱为主,以前不是没拍过偶像剧,不过都不是主角。樊骏理说剧本写得不错,还说“年轻时候多拍些好看的剧,就当记录你年轻帅气的样子吧。再过两年,写得再好的青春偶像剧剧本我也不让你接了。”   剧简单,拍起来没什么压力,唯一给瑞和比较大压力的这个戏,吻戏挺多的。   说来惭愧,做演员好几年了,瑞和的荧幕初吻还在,说起来都没人信。事实上,以前做男N号的时候,人设轻薄,只能看着男女主和重要男女配角谈恋爱,后来自己做男主角了,第一个男一号是《军魂》,这是个抗战戏,有女主角,不过感情是走纯真青涩路线的,顶多牵个小手。第二个男主角的剧是上个月杀青的《兄弟姐妹》,这个只有拥抱,而《柠檬蜂蜜水》是真真切切的青春偶像剧,偶像剧该有的它都有,牵手拥抱亲吻,根据剧本来,全剧还有一场床戏。   让瑞和拍吻戏,实在是一项重大的挑战。好在最开始的几场吻戏要求比较简单,嘴巴碰在一起就行,女主角的饰演者是个演技不错的女孩,是个在校大学生,名字叫做白鹿,她的长相和她的名字相得益彰,拥有一双小鹿一样圆圆的含着天真的眼睛。最开始拍吻戏的时候,两人用透明胶把嘴唇贴住,这样还不至于太害羞,到后面拍深吻的戏时,透明胶就不能用了。瑞和提前嚼口香糖,等待拍摄的时候紧张得不行。   樊骏理特地来陪这一场戏,见状简直哭笑不得:“我给你发的资源,让你看你不看。”   “樊哥你放心,拍戏我是专业的。”   看你紧张的样子,我放心不下啊。樊骏理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女主角白鹿,她的身边有一个年轻男人,两人头靠头你侬我侬,你亲我一下我亲你一下的,于是低声说:“还好白鹿应该是懂的。”   “好了,各部门就位了!”   樊骏理双手抱胸靠在树下,默默地数着NG的次数,一次两次三次……第五次,导演终于喊了“cut!过了!”   场上,瑞和跟白鹿说:“抱歉抱歉。”   白鹿满不在意地摆手:“没关系,不过你的吻技真的太差了,我觉得你没事的时候要多练一练。”   瑞和尴尬地笑。   下来之后,樊骏理对瑞和红色的耳朵视而不见,怕他不好意思,说起别的事情:“等下我就先回去了,你妈给你寄的东西已经到了,我带了一点过来就在酒店里,你想吃就让小胡给你弄。”   “好,谢谢樊哥。”   樊骏理拍拍他的肩膀:“我让小丁给你发了一个文件,你抽空看一看吧。唉那我走了。”   晚上,瑞和咬着家里送来的红薯干,边打开笔记本电脑接收文件。公关部的小丁确实给他发了一个文件,他没有戒备地下载后打开,房间里瞬间响起啧啧的口水声。   “啪!”他一下子把笔记本合起来,坐在旁边正在削水果的小胡疑惑地抬头:“武哥怎么了?”   瑞和觉得脸上发烫,忙摇头:“没什么。”他立刻给樊骏理打电话去,“怎么又给我发这种片子……”   “这次的和上次不一样,纯亲吻,我让小丁截出来的。小武啊,这次你真的得看看,你下午那吻戏拍得我都看不下去了,要么你去谈个女朋友,要么就老老实实看视频吧。”   挂断电话后,瑞和在阳台上吹着冷风,觉得自己的心都凉飕飕的。   系统460问:“宿主,拍吻戏真的那么难吗?”今天拍吻戏,昨晚宿主又失眠了呀。还拍了五次,它都看到女主角在偷偷翻白眼啦。   如果地上有洞的话,瑞和真的想钻进去,他很不想和系统谈论这个问题。可系统飞在他眼前,大红色的绒球晃啊晃的,他好像看到了它充满疑惑的眼神,他揉揉脸:“是有一点难。”   “那你要去谈女朋友吗?”   “不要。”为了学习亲吻去谈恋爱,这也太扯了。瑞和双手伏在栏杆上,下巴压在手上看着璀璨的星空,闷声说:“反正一个戏又不可能从头亲到尾。”   系统460算了算:“宿主,你后面还有床戏。”   瑞和脚下一个踉跄,下巴磕在铁栏杆上。   “武哥,进来吃水果啦,我都切好了。”小胡在屋里喊他。   “来了。”   盯着瑞和吃完水果又敷好面膜,小胡才放心地回自己房间。瑞和却没有睡觉,他想了想,还是把笔记本打开了。樊骏理有句话说的还是没错的,下午的吻戏确实NG得他自己都没眼看,想想后面还有好几场加一场床戏,这视频是得好好看一看。   一看,第二天他就带着俩黑眼圈上工了,小胡给樊骏理报告今天的情况时说起这个:“武哥昨晚好像没睡好,今天眼睛下面黑黑的,我打算今晚给武哥准备热牛奶。”   樊骏理心中感慨:“成,你好好照顾你武哥,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又过了几天,剧组拍摄中断,原因是女主角白鹿身体不舒服,连续请了三天假,小胡打听着:“没生病,就是没在剧组,酒店好几天没见她了。”   “那我去看看我弟。”剧组停拍,导演给瑞和放了假。   这假一放就是四天,等白鹿回来时,瑞和惊讶地发现她瘦了好多,脸色憔悴,眼袋特别明显。她本身的肤色是比较白的,上镜特别好看,这次回来青春水嫩的脸不知道怎么了,上妆难,拍着拍着,就得给白鹿补妆,化妆师嘀嘀咕咕的说总是浮粉,让白鹿多敷面膜。   可这次,白鹿拍摄的状态也不好,总是走神NG,瑞和在和她对戏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她状态糟糕的脸色以及游离无神的眼神。   他问小胡:“你前几天说她可能是不方便所以心情不好,现在都过去十几天了。”   小胡也不懂了,本来她是以自己的经验来说的,毕竟女孩子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她还遇到过白鹿的助理在超市买卫生巾呢,一买买好多,这才推测白鹿是生理期不舒服。   “唉,导演的脸一天比一天黑。”导演心情不好,镜头下的演员自然就会受影响,瑞和这几天拍戏的时候精神也很紧绷。   小胡有些担心了:“可这不关武哥你的事情啊,是她发挥不好,又不是因为你才NG的。”   瑞和摇头:“我们现在是搭档,她状态不好,我也受影响。这样,我不方便过去她房间,你帮我给她送点水果过去,问问在表演上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不单给她送,老规矩其他同事也送。”   这事儿小胡做惯了的:“武哥你放心吧,白鹿那份我会亲自送过去的。”   最后,小胡这份水果也没能送到,因为白鹿突然肚子痛,痛得她的助理吓到脸色发白,连连喊人。很快白鹿就给救护车接走了,小胡白着脸回房间,跟瑞和说:“吓死人了,白鹿那个脸跟刷了白色油漆一样,门口都有血,她的助理说她是痛经。”痛成这样,让小胡这个女孩子感同身受的同时也有些怕了。多厉害的痛经才能痛得进医院呐,想想都害怕。   “这么严重啊?”瑞和听着也很担心,“等她那边稳定下来你替我去看一看,让珍姐和你一起去,显得隆重一点。”白鹿总归是剧里的女主角,于情于理他这个男主角都应该关心一下。   “知道了武哥,我买个水果篮去。”   白鹿因为身体不适再次停工,这一次剧组却不能再给全组放假,再放摄影棚租期要不够用了。于是先拍没有女主角的戏份,瑞和和其他同事更忙了,这边出现情况,樊骏理后脚就带着珍姐过来了,珍姐的母亲身体不适,她回去照看了一个星期了。她和小胡嘀嘀咕咕了半天,然后严肃着脸过来说:“我看白鹿这事儿不简单,从武做得对没有亲自过去,到时候我和小胡过去看她就行,你千万别去。”   “怎么了姐?”瑞和是抱着避嫌的意思,这才决定不亲自去医院的,怎么听珍姐说话的语气,里头还有些他不知道的缘由?   珍姐咳嗽一声,看了一眼樊骏理,这才小声说:“她这个情况,有点像私下打胎没弄好……”   瑞和倒吸一口凉气:“打胎?”   珍姐不愿意多谈,含糊地说一句:“我以前见过差不多的,女孩子不敢上医院自己乱吃药……”又因为不敢耽误工作,在片场突然大出血。   樊骏理严肃着脸说:“听你珍姐的,这也是猜测,如果是真的,你是男演员,不好和这种事情拉上关系。”   “我明白了。”   白鹿没在剧组,和工作人员打好关系的小胡却慢慢地收到一些消息,关于白鸽“痛经住院”的事情,不少人暗地里都有话说,猜测她堕胎的竟然不在少数。珍姐叮嘱她:“这也是我们自己的猜测,你听听他们说就算了,千万不要落人口舌。”小胡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会小心,让珍姐别担心。 第118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两天后的下午,导演在剧组里宣布:“白鹿经纪公司说她的情况好多了,今天收工后我要去看她,想去的人就一起去吧。”   那正好,珍姐赶紧去买水果篮,当天晚上就和小胡跟着剧组的人一起去看白鹿了,回来之后感叹道:“打扮得可精心了,还有记者呢。”果然,第二天就有媒体报道这件事,说白鹿是拍戏太专注,累得病倒了。可惜她只是个N线新人,买的通稿根本没有人关注。   又过了三天,白鹿出院再次进组,这一次瑞和发现她似乎变了很多,以前她的业务能力就很好,现在却更好了,十分拼命和认真。瑞和偶然间想起,那个从她进组就一直来探班的男青年已经许久没来了。小胡也说:“好久啦,从她那次请假回来,那个小哥哥就没再出现啦。”   白鹿工作认真,正当导演卯足了劲打算赶进度时,第三十届全国优秀电视剧奖即金牡丹奖提名名单出来了,瑞和凭借着《军魂》得到有优秀男演员奖的提名,同时,与金牡丹奖颁奖典礼日期相近的国剧盛典也给嘉骏工作室发来邀请。   “其他的乱七八糟的颁奖活动可以不去,金牡丹奖和国剧盛典是一定要去的。”期盼的那一脚终于落下来,樊骏理别提多高兴了。   果然,以前的努力和辛苦都是值得的,今年从武在电视剧和电影上都有花开,哪怕不获奖呢也足以让人从心底笑开。   成名很简单,成名也很难,从武和他都选了最难的那条路,命运却在眷顾他们,在平静地拍了两年戏之后,二零一五年和现在的二零一六年开年,都有了好的结果。   “以后会更好的。”   樊骏理亲自来给瑞和请假,这种假剧组肯定批,还批得满脸喜气,请来的男主角越火,今后这个戏要播出时就自带关注度,得省下多少宣传广告费用啊。而且,男主角更红,以后卖剧的时候也是一个卖点呢。   瑞和两个晚会都去了,他在金牡丹颁奖礼上并没有得奖,倒是在国剧盛典上他得了一个年度新人奖。参加完典礼之后,他就继续进组拍摄了,在春节来临之前,各大卫视的春节晚会录制也开始了,因为提早交涉后,樊骏理提前将表演素材给瑞和送来,朗诵的大合唱的,都让他先练一练,等到了录制的时间就直接给剧组请假送他去录制。   今年他参与录制的春晚比往年多了两个,可以说是翻倍了,前后录制了四个春晚节目,都是地方卫视的,比较有名的算是二线卫视东旭台,这是樊骏理走他罗叔的路子得到的机会。   对瑞和的工作安排,樊骏理从来都是走少且精的精致路线,他觉得:“元旦跨年不去没什么要紧的,春晚就一定得参加几个,还是那句老话,大过年的让你的粉丝都看看你,你也给他们拜个年,多喜庆多好啊。”想法朴实又实在,瑞和也觉得特有道理。   好在春晚的节目都有流程,对他这种咖位的演员来说,一般就是大合唱,拼盘演小品或者是联合朗诵,都不难。   随着嘉骏工作室陆续官宣艺人工作计划,又有各卫视相继公布春晚邀请名单了,瑞和的粉丝们心情都十分好,争相约好了等节目上,一定要双开电视,这个台有武哥那个台也有武哥,左拥右抱绝对是人生赢家。对粉丝来说,自己喜欢的明星总有活动在镜头前活跃,那就天天都是过年啦。   小胡将粉丝的心情传递给瑞和,瑞和准备节目时更加用心了。   忙碌到二零一六年二月二号,瑞和才得以放年假。因为吴美芳夫妻今年强命要求柳从斌和瑞和要回家过年,所以柳从斌一直在学校等瑞和停工,机票是早就买好了的。不过在回南省之前,樊骏理先带瑞和去看房子:“可惜小溱湖这边的别墅都卖光了,不然买在小溱湖还不错。”一言九鼎的樊骏理今年果真送了一套房子给瑞和做年终奖。   “要是小溱湖还真不合适,我爸妈住不惯的。”不管吴美芳夫妻来不来,总要把他们考虑进去,这样以后来探亲也能住得高兴。   工作室送的房子在四环上,三室一厅一厨卫,小区物业好,左右超市商场购物中心社区医院都齐全。瑞和看了一圈很满意,问这一套的价格。樊骏理摆手:“放心吧,工作室负担得起,人一有房子就有归属感,这种感觉我懂的。有了房子,来年你工作也踏实,我指望着你飞黄腾达以后带我飞呢,一个房子算什么,你就当工作室对你的前期投资吧。”   就算樊骏理不这么说,瑞和也决定新年下来要更加努力工作,工作室对他好,他也得回报工作室才叫做有来有往。   离京回家过年之前,瑞和带着柳从斌来新房子里住了一晚。“三间房,以后爸妈和大哥过来的话,让他们夫妻住一间,我们兄弟挤两间也就够了”   柳从斌很喜欢这个新房子,不过有些担心:“这个房子肯定很贵,哥你们工作室怎么这么大方?大方得令人害怕。   “放心吧没事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回老家过年时,瑞和将新房子的照片和视频给吴美芳夫妻看,邀请他们来京城玩。吴美芳的手在屏幕上摸啊摸,脸上的笑容收不住:“哎哟这就是京城的房子啊,果然不一样,看起来比咱这里的都好看。”   柳卫河说:“你们住吧,我在家里就挺好,人家都跟我说,南北差异大呢,咱们这里是南方,京城是北方,光是吃的喝的就很不一样,我去了不习惯的。”   “是啊是啊。”吴美芳也说,“让你弟弟去吧,学校里不能煮饭,你周末就到你哥的房子里,自己勤快点去买点菜啊肉的,给自己补一补身体。”又感慨地看着视频,“这房子真好啊,以后从武结婚也能住呢。到时候需要我带孙子了,我再去吧。”   柳从斌撇嘴:“那得多久啊。你先给大哥带孩子吧。对了大哥呢?”   “哦,他去女朋友家了。”说到这个吴美芳就高兴,“他谈了个当地的女朋友,就在隔壁市。”孩子们都长大了,做妈的还能盼什么?就盼儿子们赶紧结婚,趁她还年轻能帮着带孩子。   瑞和在家没有待很久,走亲戚看朋友看老师,很快就到正月十五了。他正月十九就要开工,柳从斌正月十七就要开学,于是两人过了十五就北上。柳从文则是当年初十就走了,他的公司要求十二就要上班,大家都不容易。   回京之后,瑞和还到姜教授家拜年。见了他姜教授很高兴:“知道你做那一行的忙,不用总是亲自过来,打个电话就好。”饶是姜教授当年只是惜才,并没有想得到什么回报,这些年瑞和总是将他当老师走动,日子一长人心也是肉长的,姜教授心里哪儿能不受用呢?   瑞和笑道:“还没开工呢,这是家里的特产,这是笋干,买些鸭肉来炖汤味道最是清甜了。这是我们镇里在笋林那边的亲戚送的,他们自家挖笋自己制作,没有添加别的东西。”   姜师母笑得眼睛眯眯:“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你老家离京城多远啊,东西不好带。”   “也不重的。”瑞和好奇地看了一下姜家的装潢,“这是有什么喜事?”   “我那儿子正月里定亲了,就稍微弄得喜庆点。”姜教授喜气洋洋地说,“婚期定在暑假,到时候我给你发请帖,过来喝两杯喜酒啊。”   瑞和赶紧点头:“一定来,一定来。”又问,“给您寄的电影票,您带家里人看了吗?感觉怎么样?”   去年他的《见鬼》上映,姜教授说他不看恐怖片,一家子都不看,他才没有寄电影票,今年《养母》上映,他虽然只是小配角,也拿到一些免费赠票名额,便都给亲戚朋友送了。   姜教授开口就夸:“好看!好看!哎呀好久没看这么好看的电影了,将民族大义通过一个个普通人展现出来,真是个好电影!”   姜师母也说:“你老师看得都哭了,一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哪里有,别胡说。”姜教授虎着脸。   瑞和的眼睛笑得弯成月牙:“您喜欢就好,我在家乡也和我弟弟去看过,特地和我爸妈分开看的,我以前演的戏,好些最后的结局都是死亡,我妈很受不了,每次都心情不好。本来这次的电影我不想让她看的,她不愿意,没办法我和弟弟只好和她分开看,不然的话她又要抱着我哭。”   姜教授哈哈大笑。   《养母》的票房真的挺好的,目前总票房已经破三亿,领跑2016年春节档电影票房,片方已经在筹备庆功宴了,年还没过完,整个娱乐圈经济还没完全复苏,主演蒋淇就已经很活跃了。拿了金鸽奖影后,电影又卖得好,可以说叫好叫座她都占齐全了,她不风光就没人风光了。   连瑞和这个角色也得了许多关注,年还没过完,嘉骏工作室就收到了许多工作邀约,上节目的接受采访的代言的广告的,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么说有些粗糙,也是现在《养母》大卖下给各位参与的演员带来的红利。   樊骏理是个理智的商人,这样好的机会他不会错过。得了,亲近的亲朋都走完了,回工作室上班去。   看望好姜教授之后,瑞和又到常柠家走了一趟,这才正式开工。《柠檬蜂蜜水》剧组说是要出正月才开始拍摄,在此之前樊骏理给瑞和接了一些不错的工作,包括主流男刊杂志内刊拍摄和代言广告。其实身为演员,除了拍戏之外的工作一般也就那些,拍广告做代言做推广拍杂志,只说广告代言这一项,就又能细分成许多,分为中高档的,轻奢的顶奢的,能让明星们为之奋斗一生。   瑞和的追求不在这里,因此对所谓高档顶级代言的追求比较淡,心态平和。在他看来,这样的代言固然好,收入也高,他的咖位却还不足以得到它们,与其不停地奢望不如脚踏实地先做好眼前的事情。以后如果有缘分,该来的都会来的。   《柠檬蜂蜜水》再次开工,瑞和发现白鹿的脸竟然大变样,如果不是穿着戏服,走在路上他都不一定认得出来,不止他发现了,导演等人也一眼看出不对劲,导演险些要发疯!   “你整就整吧,能不能等戏拍完再整?你现在和以前完全长得不一样,你说吧接下来的戏该怎么拍?啊?该怎么拍!你说!”   导演也是气急了,在片场就对着白鹿破口大骂:“你的经纪人呢?给我叫过来!还有没有规矩了!”   白鹿一下子哭出来,抱着身边的瑞和把头埋起不肯见人。 第119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虚虚地拍了她两下,示意小胡过来,小胡立刻跑过来接住白鹿:“白老师别哭了,妆都花了……”白鹿的助理也飞奔过来,几个女生一起把白鹿扶到休息室。   在休息室里,瑞和给樊骏理打电话说了这件事,他现在也懵啊,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樊骏理有些不高兴:“整就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她的经纪公司也太不靠谱了,真的整得和以前很不一样?”   瑞和斩钉截铁:“说是两个人我都信。”   “什么垃圾公司啊,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啊。”樊骏理也忍不住了。不怪他和导演一样生气,白鹿和她的团队干的不是人事,你将脸搞得和以前天差地别,戏还怎么拍啊?换了女主角还是怎么滴?呈现一个作品,最要紧的就是要有前后一致性,特别是现在电视机高清像素,人的脸被放得更大更清晰,观众一看——哎哟这不是一个人啊,怎么叫同一个名儿呢?这不是将观众当傻子嘛。   “我等下就过去,你先等着。”樊骏理立刻说要过来和剧组商量这件事。   档期,是早就定好的了,虽说有可以宽松调整的余地,但如果要重新拍之前的戏,那就不是小调整的问题了。一个戏已经拍了一大半,说要放弃樊骏理也心疼。   小胡推门进来小声说:“白鹿的经纪人来了,隔壁不吵了,我就回来了。”   珍姐点头:“行,你也别出去了,等你们樊哥来吧。”   樊骏理来得很快,可来的时候隔壁也讨论好了并且抢先和导演商议改剧本。樊骏理怎么可能照单全收,赶紧加入参与讨论。一个小时后,樊骏理和导演以及白鹿的经纪人一起从休息室出来,看起来气氛不错,几个人互相握手,都笑意盈盈的。   “继续拍吧,从武的戏份不减还多了。”樊骏理冷笑,“想要改剧本也得我同意,我们可是一番男主角。”   珍姐问:“怎么改?”   “原先白鹿经纪人说改剧本,添加女主角变脸的情节。要什么男女主角闹矛盾然后女主为了救男主出车祸毁容然后整容,想得也太美了。”剧里面,男主角的人设是很好的,前期是高冷学霸,毕业后是才华横溢新晋服装设计师,你一下子要改成“暴躁不讲理害女友车祸毁容”的渣男,樊骏理第一个不同意。   “导演也不愿意,商量之后,从武的戏份不变,增加女主因为意外出车祸毁容的戏份,增加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波折,男主会对女主不离不弃,最后女主角整容成功,两人取得好结局。”樊骏理将交涉的结果大概说了一下,“差不多就是这样,等编剧写完我看看,满意了咱们再继续拍。”   听完樊骏理的话,瑞和皱眉:“这样下来,剧情太狗血了吧?”如果在拿到剧本的时候看到这样狗血的剧情,瑞和不一定会愿意接。   “是有一点狗血,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尽全力补救。”樊骏理又骂了一句白鹿,“也是一个没脑子的,她的经纪人说她是自己跑去整的容,公司也是今天才知道。胆子太大了!这个女孩子以后的路难了,性格不好,公司这一次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是自己私自去整的?”   “嗯。”   小胡插话:“整得挺成功的啊,我觉得比以前漂亮好多。”   “你个傻子。”樊骏理笑着说,“你知道她为什么改艺名叫白鹿吗?就是因为她的眼睛好看,当时出道的时候就是因为一个回眸的视频,网友说她的眼睛很美丽,这才被星探挖掘出来。”   “哦哦这个我知道,之前网上还有人说她是小鹿本鹿呢。”   “没错,结果她这次偷偷跑去整容,整哪儿不好,偏偏把眼睛切成欧式大平双,原先的特色全不见了。”樊骏理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对瑞和说,“我正在给你组织一个粉丝探班,还是老规矩,大概就在后天。”   “好。”瑞和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粉丝见面会这件事吸引了,对他来说每拍一个戏,前后两三个月,粉丝大概就探两次班,粉丝们不辞艰辛来看望他,他一定要做好准备才好。瑞和拉着小胡在一边商量着先买什么小礼物,樊骏理给珍姐使了个眼色,两人往外走。   “怎么了?什么事情要避开从武?”   “刚刚白鹿的经纪人给我提一个事儿,说要不要炒CP,等剧播完就结束。”   珍姐忙问:“这不行啊,我看白鹿不是个省心的,不合适。”圈子里,炒CP,炒因戏生情是最常见的营销手段,营销得好的话能省下好大一笔宣传费,观众也能从戏内磕糖到戏外,只要双方约好摆拍几张照片,频率也不用很高,很快就能把CP炒起来。对艺人来说分手也简单,只说聚少离多感情变淡就行,操起来起来非常方便便捷。   可这个前提是,双方加上片方,要三方共赢才行。白鹿能干出背着经纪公司头整容的事情,说明她有很强的不可控性,如果合作的时候白鹿做了什么事情,那就糟糕了。   樊骏理说:“放心,我直接就给拒了,我们从武不需要这样的宣传方式,他也不会接受的。这事儿我就不跟从武说了,反正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和白鹿发展出什么因戏生情,平时也很注意分寸不会和白鹿私下接触。不过既然嘉鱼娱乐那边敢提,我怕他们就敢自己干,我将这事跟你说一声,你帮着盯一点就行。”   珍姐郑重点头:“你放心吧我会盯着的。”   下午,樊骏理看过编剧加急改好的剧本,和瑞和一起讨论之后提出几个修改意见,等到当天晚上十点多,修改后的剧本才正式定下来。在最新的剧本里,还添加了男主和心理历程等出彩戏份。樊骏理不反对改剧本,只是反对改动的时候侵害男主角的利益,既然改得皆大欢喜,那他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樊骏理在片场盯了一天,确定没有茬子才离开。现在从武更红了,他自然也就更忙。   再忙,他也没忘了和珍姐联系,询问瑞和在剧组的情况,珍姐笑着说:“放心吧,白鹿来约了从武好几次,从武每次都拒绝了,天天在房间里背剧本,我看白鹿那边是摸不着门路的。”   “那就好。”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网上还是出现了瑞和与白鹿的绯闻,通稿言之凿凿两人假戏真做了。   樊骏理第一时间看到了新闻,冷笑一声:“嘉鱼娱乐真是上不得台面,为了热度什么脸面都不顾了。”炒绯闻这种事情,如果一方否认,放出消息的那一方就没脸。“赶紧的联系那几家媒体,虚假新闻转发过五百就是造谣,我们工作室可是有长期合作的律师的。”   又立刻联系前阵子自家艺人参加的一个采访:“哎哎哎,是是是,那行,您那边要播跟我说一声,我们工作室也好转发一下做宣传。哎哎哎,行行行,谢谢哈。”   珍姐的电话打过来:“从武有点生气。”语气里有些无奈和好笑,“哎呀从武这样的性格,我都担心他以后和什么样的女孩子在一起了,我觉得那种为了爱情退出娱乐圈,或者被骗财骗色的人,从武会是其中之一。”   樊骏理无奈:“姐,他是单纯,又不代表他蠢,你要信任高材生的智商。”   “开个玩笑嘛,怎么样?事情打算怎么处理?”   “反正现在就是一些媒体在乱写,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他们辟谣了,下个星期之前从武参加的一个采访会播,我记得里面有问及是否单身的问题。对了,下午粉丝探班,你适当引导一下提起这个问题,我已经让小胡录视频了,到时候剪辑发到工作室微博就差不多了。”   回头珍姐和瑞和大概交代了一下,瑞和已经看过网上的娱乐新闻,写得那叫一个浪漫多情,如果不是上面的男主角是“柳从武”,瑞和还真觉得这爱情故事讲得真好。   下午粉丝准时进入片场,先看瑞和拍戏,等瑞和休息的时候再到休息室里见面。小胡将瑞和交代买的小礼物发给粉丝,一个女粉丝有些不高兴地说:“以后武哥有了女朋友,就是别人家的武哥了。”   “武哥,你喜欢那个白鹿吗?我们也不是不让你谈恋爱啦,不过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更优秀的女生?白鹿那么糊,还一天到晚发通稿,武哥你又是安静的人,你们俩不太配……”   小胡诧异地说:“谁说我们武哥和白鹿在一起了?没有的事!”   瑞和说:“我和白老师只是同事,没有工作以外的关系。”又问,“你们怎么都这么说?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粉丝更诧异:“今天微博上啊,还有你们的拥抱照片。”粉丝说着撅起嘴。   珍姐出来了,主动打开手机找到那些新闻稿,白鹿的经纪公司花钱买通稿,通稿的热度却低得连微博热搜都没上,她心里有些讽刺,脸上却惊异地说:“这些啊?这些都是剧照啊!喏我的手机里还有一样的呢。”她将自己手机拍下的剧照给粉丝们看,粉丝们一看,果然背景和衣服都一样,只有角度不同。   “原来是剧照啊!那些狗仔就会乱写!”   “是啊是啊,乱写还乱发哈哈哈。”   粉丝们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探班的过程中,白鹿来敲门,她眨巴着眼睛从门外探头进来:“你们好啊,我是武哥的好朋友,欢迎你们来探班。”   珍姐和小胡同时看向瑞和,瑞和张开嘴刚想说什么,白鹿却已经径直进来。人既然进来了,再往外赶就不合适,瑞和只好让人坐下。结果白鹿进休息室后又是劝喝果汁又是活跃气氛的,还笑颜如花地来拉瑞和的手:“武哥,你的粉丝要来探班你都不早告诉我,我也好准备准备啊。”话里行间,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拉着瑞和的胳膊,头还亲昵地靠过来。她的助理挤在粉丝人群里,拿着手机开始拍。   珍姐赶紧给瑞和使眼色,自己上去夺过白鹿助理的手机:“来就来了还忙什么啊,来吃东西吃东西。”反手将手机递给小胡,小胡刷刷刷地就把刚拍的视频和照片全部删掉了。 第120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看在眼里,心下有些厌恶,他没想到她会过来,更没想到她竟然胆子这么大,处处占先,还话里藏话,就不想再给她留面子,直接将白鹿的手拉开,“没关系,我的粉丝探班和白老师本来就没关系。”站起来:“要不白老师先回去吧,我的粉丝对你不熟悉,你在会让她们拘束。”   白鹿有些懵,愣愣地站起来,小胡将手机还给她的助理,助理懵懵地接过,下一秒就被小胡热情又亲切地往外推:“慢走哈。”助理回头喊:“鹿姐!”   “你们干嘛呢!”白鹿气得跺脚。   珍姐笑眯眯地打圆场:“白老师真是热情,怪不得您的男朋友喜欢您,之前天天来探班,如果我是您的男朋友,也会想您想得恨不得天天见面的。对了,您的男朋友最近没来了,你们闹矛盾了吗?您的脾气这么好,想来肯定是他的错,等下次他再来探班,我和我们柳老师一定帮您说说她,也算谢过您今天帮忙招待我们柳老师的粉丝。”将一杯果汁递给白鹿,笑得热情极了:“千万别客气!带回去喝吧。”   白鹿脸上的笑容僵住,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我哪里来的男朋友,你们记错了。”   “不可能记错啊,就那个红色头发身高一米八总是开着玛莎拉蒂的那个。”   “武哥~”   瑞和点头:“我也看见了,不过我身为前辈有句话还是得提醒你,你男友来探班时,你们俩总在片场亲昵,这样其实影响不太好,你下次注意点吧。”   白鹿的脸彻底黑了,脸上的笑容完全挂不住,她直接往外走:“我突然想起我那边还有事,你们先坐着吧。”说着走出去。   珍姐和小胡唱双簧,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是怎么一回事。粉丝里面有混圈多年极有经验的,笑着说:“是白鹿要倒贴我们武哥啊?今早那些新闻是不是她那边发的?”珍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看破不说破,你们不用担心这个,难得来一趟好好玩吧。”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珍姐说得对,你们难得来一趟别被琐事影响心情,我也没想到她会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武哥干嘛道歉,这又不关你的事。”   送走粉丝之后,瑞和靠在椅子上叹一口气。珍姐挂断电话后转身批评他:“从武,这次确实是你不好,我和小胡不好说她,你却可以,从一开始你就应该直接把她轰出去。”   “我知道我错了,本来想着白鹿是女孩子,要给她面子,没想到她这么没有分寸。”   “从武,这次你吃的是暗亏,假如最后你还是碍于面子让她继续待着,如果小胡没有把她助理手机里的视频删掉,谁知道回去后她的经纪公司会编造出什么新闻来?”珍姐苦口婆心地劝,“你总觉得要给女士留面子,可你要知道,能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不论男女谁都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你以为给她面子,她就能有所收敛吗?不,她只会得寸进尺!你这种心态如果再不转变,以后吃亏的是你!女孩子才是最杀人于无形的存在,最美丽的女孩子更是如此,你明白吗?”   瑞和抿嘴,眼中的纠结一层又一层。   在他以前受到的教育里,在人际交往中要讲礼貌,要客气。我对你客气,你也对我客气,这才有来有往,一团和气。   可是现在,事实告诉他这一套似乎不太适用了。   “从武。”珍姐坐在他身边,温柔地看他,“你是个温柔的男孩,这样其实是很好的,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还有你以后的妻子儿女都会爱你,在你的关怀下如沐春风。但你要知道,你现在所处的圈子是一个很不寻常的地方。”珍姐想了想,确定了用词,“这是一个浮躁的、资本交杂利益缠绕的圈子,你樊哥开始很担心你会迷失本心,不再稳重和忍耐,后来却更担心你会受伤。不管是之前的关晓月,还是这一次的白鹿,从武,你总是在你觉得‘弱势’的群体上跌跟头。”   瑞和沉默。   “关晓月她……你之前不愿意放下和她的情谊,因此总是找机会去和她沟通,最后是她紧闭心扉没有接纳你你才罢休。可如果她愿意和你说出事情真相,说出她的苦衷呢?从武,你会怎么办?”   瑞和迟疑地说:“既然她是有苦衷的,那我会原谅她。”   “哪怕她很有可能是因为派心娱乐被蜃东娱乐收购,她为了扒住雷妍妍的大腿听从雷妍妍的话,背叛你,陷害你,你也原谅她?”   “我……”   珍姐严肃地看他:“你会原谅的,是吧?因为什么呢?因为你觉得你和她有交情,因为你觉得她很辛苦,一个女孩子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很让人心疼是不是?那这一次原谅她,下一次呢?你能保证她不会再背叛你一次吗?也许你想说她不会了,可是从武,这就是一种潜在的风险,可能下一次你躲不过,演艺生涯就完了。不是我危言耸听,而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关晓月对你来说就是一面危墙。”   “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好失去的,那倒还好。可是你想做演员,做一个出名的演员,那么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在镜头下被无尽放大,丁点差错都会影响你的事业,工作室不会让你处于那种境地。只是工作室再怎么保护你也没办法每一分每一秒都盯着你,你也会觉得不舒服不自在,那你该怎么办?”   “改变吧从武。”珍姐握住他的手,“我知道这会很难过,你试试看吧。收起你与人为善的习惯,多一点警惕多一点冷漠,只一点点而已不会伤害到你的亲人朋友,却能让你更加安全。”   晚上回酒店时,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瑞和的脑子里还被珍姐下午那一番话充斥着,那些话一句又一句还在他脑海里回响,不停地敲击着他的脑壳,让他觉得脑子纷繁复杂像一团泡了水的乱麻,又乱又湿重。   系统460安静地趴在他的床头,它已经发现了,每当宿主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如果自己能够显形出现在宿主面前,宿主就会开心一点。   可是它不明白为什么宿主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而烦恼呢?   人,难道是活得这么复杂的生物吗?   看来做人不止是有辣辣的味道,不止是有漫天漂亮的烟花,还需要面对无数的烦心事。不然你看,宿主今晚一整晚都没有笑,心事重重的。   还是别做人了。系统460想。   “宿主,你还没想明白吗?”它看不惯宿主这个样子,甚至有些怀念上一个任务世界,因为在那个任务世界里,宿主从来没有像在这个世界一样有诸多烦恼,每天要做的就是上课、看书和学生一起做课题,生活平静又安宁,若是老家有后辈来看他,那他就更加开心了,带着他们去玩,看起来能年轻十岁。   而这个世界……从踏进这个娱乐圈,宿主得到烦恼仿佛比开心快乐多。   瑞和愣了一下,脸上带着落寞:“你也看出来啦。”   “是啊。”系统460理所当然地说,“珍姐说得挺明白的,连我都能理解,宿主难道还想不明白?”它困惑地蹦到瑞和头上,“宿主,为什么想不明白呢?”   “我知道珍姐的意思,全部都知道。”瑞和叹了一口气趴在床上,把脸压得变形。他将脸在被子上滚了几圈,再抬起来的时候脸上都是被子的压痕。他又说了一句:“我都懂的。”   系统460更加不解了:“既然宿主都懂,还在烦恼什么?”它飞到瑞和的面前,一团红球硬是凹出疑惑的表情,瑞和一下子就笑了,他虚虚地摸摸红球,轻声说,“谢谢你,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红球抖了几下:“那你去睡觉,快两点了,明天你的脸如果不好上妆,珍姐要生气的。”   瑞和笑眯了眼:“好。”   第二天拍戏,白鹿照旧来撩他,用小胡的话说:“她正在玩攻略游戏,最大的BOSS就是武哥你。”   瑞和之前不理解白鹿的做法,他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为什么她还锲而不舍地往他身边凑?可经过昨天珍姐掰开所有跟他说的话,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在这个圈子,你不能用既有的思维去看、去理解事物,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一些人能够脚踏约定俗成的待人处事原则,让你无所适从。   改变,势在必行。   “不用。”   “我有事。”   “后天也没空。”   面对白鹿的示好的亲近,瑞和全部直截了当地拒绝,让白鹿无从下手,话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她咬着嘴唇,看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拒绝”的瑞和,心下涌起一阵阵的委屈。   怎么会有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前阵子还会说“下次有机会”“谢谢白老师”等等客套话,怎么今天就像茅坑里的臭石头,又硬又臭。她是女生哎!怎么这么没有风度!   她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就带出几分,瑞和也看见了。   果然,珍姐说得没错,退让是没用的,若是有一次你没让,对方还要怨怪你。   珍姐看在眼里,终于放松下来,天知道这两天骏理为什么这么着急,累得她也跟着急起来。可这种事情不好直说,你非得让从武吃到亏,自己开始怀疑,外人再来劝说才有效果。   樊骏理说:“他从进娱乐圈,说实话麻烦没少遇见,分寸拿捏得也好,我对他是放心的。可软刀子和硬刀子不一样,他能应对硬刀子,对软刀子却总显得不够魄力。”人无完人,樊骏理当初看上柳从武,对他是进行过全方位考察的,可再仔细,一个人在日常生活中是怎么处事的,他的思维怎么样,不可能考察得到。真的要找十全十美的艺人,那不是找艺人,是找圣人。在樊骏理看来,自家艺人是不可多得的“好人”了,性格好天生稳重三观正,一些小问题就只是瑕疵,慢慢地教就好。   “那你这次怎么这么着急?”珍姐问。   樊骏理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咬牙切齿:“有一个小麻烦,我必须揠苗助长。”   珍姐奇了怪了:“什么麻烦?连你也解决不了?”   另一边,瑞和疑惑:“肖小姐?探我班?我不认识姓肖的女士啊。”   小胡也挠头:“不晓得,那我跟场务说别放人进来。”   “嗯。” 第121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很快,樊骏理刚结束和珍姐的电话,手机又响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来电显示,几乎要烦得骂出声,只是想起他妈,他勉为其难地接通:“喂你好。哦肖甜啊,我在公司啊,忙死了。探班?探什么班,我们从武又不认识你。我可没有那个权限,剧组又不是我说了算的。哎我这就来!”他将手机挪得远一点,高声喊了一声,而后再将手机拿过来,紧张地说,“我这边饭局要开始了,真的忙没骗你,再聊再聊哈。”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机挂断,熟练地将肖甜的号码拉进黑名单。   “这叫什么事嘛!”他看了看表,还是决定到剧组一趟。   如果说,之前他妈让他签周阿姨的女儿肖甜,那时候是晴天霹雳的话,昨天下午他接到肖甜的电话说她看上了从武,那才叫祸从天降。   片场里,瑞和更加困惑了:“肖甜?我真不认识。”   “我偷偷看了一下,开着跑车来的,特别漂亮身材超好。”小胡的眼里闪着八卦的光,“武哥,你真不认识呀?”   “我确实不认识。”   “柳老师,到你了。”场务喊他。   瑞和便将什么肖甜肖咸抛在脑后,应了一声就去拍戏了。等下戏时,他看见樊骏理就站在旁边,“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来坐,我给你说一件事。”   “你是说肖甜喜欢我?”听了前因后果,瑞和哭笑不得,“可是我们都不认识。”   “你就当一个有钱大小姐追星吧,不过她追星跟别人不一样。”有钱有人脉,追星是真的“追”。樊骏理之所以借着白鹿的事情,让珍姐给瑞和紧急开导,就是为了提防肖甜。肖甜此人,比樊骏理小十岁,两人没有一起玩过,因为父母的少数几次接触,都让樊骏理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惹的女人。   “你如果不喜欢她,就要强硬拒绝,不然的话会永无宁日的。”樊骏理提醒。   瑞和点头:“我和她完全不认识,我肯定会拒绝她的。”   “对了,昨天粉丝探班的视频今天我让人放上官博了,稍微做了剪辑,将你单身的消息剪了进去。”   “麻烦公司了。”   “这么客气干嘛?你好好拍戏就成。”   这一天,肖甜没能进来,在之后的日子里她零星来过三四次,每次都没能进片场。而《柠檬蜂蜜水》的拍摄很快进入尾声,让瑞和烦恼得挠头的床戏也磕磕绊绊地拍完了。三月二十七号杀青宴上,他和白鹿之间隔着其他演员,对着镜头笑着拍了杀青大合照。   杀青之后,瑞和回到小溱湖,中间还去了一趟新家,因为柳从斌说要给瑞和做好吃的,在那之后瑞和便一直呆在小溱湖背剧本,《莫罗之眼》四月中就要开拍,他是男四号,戏份还是很多的。   《莫罗之眼》是他在《见鬼》之后的第二部 电影,又是知名大导演大制作,由不得他不重视。又因为里面有不少动作戏,瑞和便还忙着健身练肌肉,让自己的身材看起来更好。   四月二号,瑞和应剧组要求去参加集训,主要是武打动作设计和枪支使用手法。   作为一部大制作的商业大片,《莫罗之眼》中具备许多大热商业片都有的元素,比如飙车爆破、枪战、动作戏等等让人肾上素飙升的场面。   剧情围绕着一枚叫做“莫罗之眼”的神秘宝石项链展开。莫罗之眼,是传说中某处宝藏的钥匙,当然了这只是传说,实际上它是B国王室某代王妃所佩戴的蓝宝石钻石项链,那代王妃名为莫罗,因此项链得名莫罗之眼。   莫罗之眼是一块蓝色的宝石,重约457.65克拉,据说纯天然无热处理,美得浑然天成,与钻石相得益彰。莫罗王妃将这条项链送给她的儿媳妇,由此代代相传,后来B国王室消亡资本建立,莫罗之眼成为文物被展览在B国国家博物馆。这一年,两国友好交往,B国有一批古董文物即将送到华国进行展览,其中就有镇馆之宝莫罗之眼。   没想到,这批文物在下船之后被劫,男主角史灿阳临危受命,成立临时行动队,开始追查失窃文物的下落,女主角米娅是B国籍华人,是B国博物馆运送物资的负责人,两个团队一起合作,与神秘的盗窃团伙展开一场惊险刺激的你追我赶,在热血和激情的交锋之中,男女主角互生情愫。   瑞和饰演的男四号年仔,在剧里是热心线人,给侦察队提供了盗窃团体的线索,之后会跟着男女主一起行动,经历险象环生的极限追击。   “如果能够顺利拍完,剪辑时你的戏份能保留六成,我就该偷笑了。”樊骏理如此与瑞和说,可见他对这个电影抱有多大的期待。瑞和也挺期待的,他没有拍过动作戏,真要论起来以前他拍《宋词》时,那些舞剑呀打拳啊,都是漂亮的花架子,所有少年郎一起比划,图的是场面好看。后来拍的《深渊之上》,虽然是现代刑侦片,他饰演的角色是文职,拼的是智商,几乎没有任务动作戏。   可以说,《莫罗之眼》是他参演的真正意义上需要舞刀弄枪的戏,他每天跟着集训的武术老师学习,练得满身是伤,晚上回家浑身都是淤青,肌肉酸痛,樊骏理请了一个按摩师,每晚都给他按摩肌肉筋骨,不然的话能难受得睡不着。   紧锣密鼓地集训之后,四月十二号,剧组低调开机,男一号是影帝郑翊松,就是和《见鬼》同档上映的《追击密令》的男主角。《追击密令》血扑,业内却都知道是剧本的问题,也因此《莫罗之眼》的剧本才一再打磨,生怕步《追击密令》的后尘。女主角是佟微,是一位美貌与演技并存的优秀女演员。男女主演有这两位打底,电影在表演上就成了一大半。   电影低调开机,瑞和没想到会在片场看到肖甜,他没见过她,却看过樊骏理给他看的照片。樊骏理的意思是:“记住了哈!见到她就躲!”肖甜笑着看他,年轻朝气的脸上是稚嫩的傲气:“看你躲着我,这下躲不过了吧。”当时瑞和假装不认识,还问:“请问你是?”   肖甜背着手晃着头:“肖甜,我叫肖甜,骏理哥应该跟你说过我才对。他太坏了,连小溱湖别墅都不让我进,说你在忙着准备新戏,切~那我也进这个组,这下他拦不住了吧。”   瑞和头都痛了。   “不过我拍的是女N配,很快就杀青的。”肖甜过来抓他的胳膊,“我们要珍惜相处的时间啊——”   “不好意思。”瑞和避开,没让她抓。   “武哥你干嘛。”肖甜娇娇地跺几下脚,“牵牵手怎么啦?你不要听垃圾樊骏理的话,他就是个王母娘娘!我很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说着张开手直接往瑞和身上扑。   瑞和感觉到头皮都要炸了,他闪身躲开肖甜的手。肖甜再次扑过来,瑞和再次躲开,喊了一声:“小胡!”   小胡赶紧张开手挡在瑞和身前,“肖小姐请你自重。”   站在小胡身后,瑞和看见不少工作人员都在看这边的动静,他义正辞严地对肖甜说,“如果肖小姐是我的粉丝,我很高兴你喜欢我,不过艺人和粉丝之间需要保持距离,相信这一点你的经纪公司也会告诉你的。如果不是的话,我就厚颜当肖小姐是在追求我,那我也得给你回复。”他看着肖甜收回笑容,变得高傲冷艳的脸说,“我和你不认识,希望肖小姐注意分寸,不要动手动脚。”   肖甜满脸都在写着不高兴:“柳从武,你别给脸不要脸。”   瑞和都要气笑了,这样没有教养的骄纵女生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的语气更加冷淡:“我的话就摆在这里,希望肖小姐好好想想。”说完转身就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噫!”肖甜狠狠地踩地板,被高跟鞋反震得脚后跟生疼,她大喊:“你瞎啊?赶紧来扶我!”她的助理飞跑过来,刚扶住肖甜就痛苦地叫了一声,肖甜又狠狠地掐了她一下,“叫什么叫?闭嘴!”   关上休息室的门,小胡叹为观止地说:“原来这就是那天那个肖小姐啊,我当时远远看她,真是大长腿又高又瘦特别美,怎么人品却这么差?好无理取闹。”   “我也想不通。”瑞和想了想给樊骏理打电话,樊骏理也惊呆了:“她是怎么进去的?”   李藏墨导演的新片啊,多少人都盯着的,肖甜是怎么进的剧组?不是樊骏理瞧不起人,而是肖甜看上从武之后,他特地去查过,果然肖甜是家里出资开工作室直接出道的,出道的作品是工作室投资的青春偶像剧,扑得毫无水花。之后又参与了N多不知名剧,打酱油的担女配的,那个演技……不敢恭维。   怎大片拉上关系的啊。“难道是投资?”这是最大的可能了,樊骏理感叹肖家真是大手笔,然后安慰瑞和,“你做得对,她被家里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喜欢,人家就得诚惶诚恐,偏偏又长了一副好面容,从读初中开始就开始交男朋友,那时候他妈没少和他吐槽,说他周阿姨都愁死了。   其实在樊骏理看来,交男朋友这倒没什么,青春期嘛都躁动,有分寸就行。可肖甜是真没分寸,好好的谈恋爱总弄成包养,同时踩N条船,搞得一团糟。   好不容易长大些,懂了些道理,却又多了执拗的毛病,看上哪个男孩子喜欢,就一定得和人家交往,多看她一眼,都是爱上了她。满脑子的浪漫情怀无所宣泄,樊骏理和她接触过几次,差点被周阿姨逼着和这个小他十岁的女孩定亲结婚,好在肖甜很快热情消退,“一见钟情”的激情散去,这才让樊骏理得以解脱。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对肖甜看上从武而如临大敌,这真是一个超级大杀器。   瑞和也不晓得肖甜是怎么进的组,“反正我和她没有交集,她的那个角色我问了一下,是剧本里一个便利店的收银员,也就两句台词几个镜头,我和她没有对手戏,她的戏拍完肯定得走,樊哥你就别担心了。”   樊骏理心想,你是不知道她的威力,不过他面上还是露出放心的模样,生怕自家艺人上心分神:“那你好好拍,我就在这探班,她来我就给你挡了。”按照他对肖甜的了解,干脆拒绝还不成,在她失去兴趣之前还有得磨。   并不知道樊骏理心思的瑞和没有多想,因为开机第一天他的戏不多,下戏之后就是其他人的戏份,他没有时间去多想肖甜的事情:“我出去看看其他人拍戏。”有影帝郑翊松,这次拍戏他决定要多多观摩好好学习。   “行。”樊骏理露出笑容。 第122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天肖甜一直来纠缠,剧组的人只看笑话一样看着,弄得瑞和很是恼火。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一样的,有些男人喜欢女追男这一套,能从中得到满足感以及虚荣心,有的男人喜欢温柔的女孩,也有的男人喜欢甜美娇俏的女孩,在肖甜以往的恋爱经历里,不管是哪一类性格的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哪怕是最硬的石头,也在金钱的攻势下和她谈起恋爱。当然了,那个男生太过庸俗,她很快就失去兴趣分手,分手费给了一辆车。   “我不相信柳从武不会喜欢我!”她咬牙切齿,在剧组的时间里对瑞和发起了强烈的攻势,送花送点心送衣服送手表等等,瑞和第一次被人这么追求却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若是以前,他可能碍于面子不会让肖甜下不来台,也许会先收下东西,过后再退回去。只是经过珍姐耳提面命的提醒,他知道有些时候是不能太讲究面子的,因此不管肖甜送什么,他全部都客客气气地当面退回去,坚决不收。   等肖甜戏份拍完离开剧组,樊骏理和瑞和都松了一口气。   “我妈都给我打电话了,问你是个什么样的小伙子,还说肖甜她妈相信我的眼光,要是你人品实在不错的话,要不就撮合你俩。”樊骏理的头发都要愁秃了。   瑞和忍不住笑:“听你说起来,阿姨好像对肖甜印象好蛮好?”   “那是,那小丫头在长辈面前可能装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樊骏理笑眯眯地说了一个好消息:“她喜欢上别人了,正卯足了劲追呢。”如释重负。   瑞和好奇:“谁啊?”   “她家工作室刚签的新人,还是在校大学生,好像长河电影学院的。”   “那挺好,他们年纪也合得来。”   “还有一件好事。”樊骏理心情美得不行,真真是好事成双双喜临门呐。“《深渊之上》制作好已经卖了出去。”他在瑞和期待的眼神里继续说道,“卖给了东旭台,已经确定暑假档播放了。”   “那太好了!”这个消息让瑞和很高兴,一个演员在拍完一个作品之后,并不代表着作品就和他无关了,能够在好的平台播出受到观众的喜爱,才是对他最好的肯定。   “樊哥你是不是帮忙拉线了?”青柠市东旭台的罗主任和樊骏理私交甚笃。   “嘿嘿,就牵了线,其他都是片方自己谈的。”   “辛苦樊哥了。”   樊骏理摆手:“总是跟我客气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樊骏理和瑞和说这个好消息,也是想让瑞和开心的意思。最近烦心事多,又许久没有电视剧作品出来,他料想从武心里也是着急的。《温暖的光》还是2015年春节档播的,小配角,距离现在也过去足足一年半了。   “不知道成品剪得怎么样。”   “听我罗叔说成片二十九集,他帮我打听过,电视台采购部给出的评价还不错。”樊骏理还说了一个小道消息,“卖得很便宜,不过也是和其他电视剧相比,这个戏制作成本不高,请的也不是流量演员,能卖那个价钱就不错了。”   旁边的小胡问:“一集卖多少钱?”一般电视剧是按集数卖的。   “一百四十万。”这个价格中规中矩,一些大制作大IP当红明星参演的电视剧,一集能卖上四五百万呢,甚至一集八百万的也出现过,当时几乎震惊整个演艺圈。   “那也有四千六百万了。”瑞和笑着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听导演说过投资不到两千万万。”而且这只是首轮播放权,以后还能卖第二轮第三轮,或是卖视频网站平台,都是一笔收入。   “是啊,你的片酬才一集十七万,剧组里你咖位最大,其他人的片酬想必都比你低,仔细算来,投资大部分都花在制作上了。”樊骏理笑着说,“我也很好奇成品会是什么样子的。”   “等预告片剪出来就能看出一二了。”   “那这个剧没有卖网播吗?”小胡又问,“我没时间看电视啊。”樊骏理摇头:“没听到消息,听罗叔说东旭台买的是首轮独播权。”这几年来,电视剧单集价格不停上升,虽然对比网络版权价格便宜很多,但上星受众更广,演员的价值才得以体现。如果能上星,肯定是比网播好的。而随着网络剧的发展,网台连播也是非常好的形式。“也许以后再卖吧。”   有新作品要开播,瑞和确实欢喜。《莫罗之眼》的拍摄非常累和辛苦,李导演的要求非常高,一个镜头重复拍几遍是常有的事情。他还属于平时斯斯文文,导戏时候脾气暴躁那一种,片场里经常只有他一个人的喊声和骂声,影帝如郑翊松,在李导面前也老老实实,挨训挨批都不敢顶一句嘴。   瑞和几乎天天呆在片场,观摩其他演员的表演对他来说是以前就常干的事情,因此他很有经验,搬个小马扎,瞅准哪里空闲就往哪里钻,找的位置特别好,保管不会影响工作人员工作,妨碍别人走动。   小胡远远看着他在马扎上坐得笔直,脖子往前伸,目不转睛地看着场内的表演,明明现场嘈杂机器声不停地转,她却觉得自家武哥丝毫不受影响,瞧他那认真的模样,跟小学生上课似的,就差眼前摆一张桌子让他把双手端正地摆桌上了。她忍不住想笑,掏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配上字“我是认真听讲的好孩子”发给樊骏理。   在饭局上的樊骏理收到照片,一下子就笑开了,饭桌上坐着的是罗主任,他到京城出公差,樊骏理就将人请到漫香园吃饭。漫香园身为京城一个小有名气的私房菜馆,菜式一直很受樊骏理喜爱,这里的环境也好,独立隔间,装潢自然清新,还能听到外面院子里人工设计的小瀑布水流声,静谧雅致。   “这么高兴啊?又得了什么好资源啦?”罗主任对这个侄子那是了解得很,这小子打小就精明,小时候为了红包能抱着你的腿甜甜地喊叔叔叔叔新年好,等大了些,就会为你捏捏肩捶捶背,贴心得不得了,让你没法不疼他。看他这笑眯眯的样子,铁定有好事。   “没什么好事,喏。”樊骏理把手机给罗主任看,罗主任也笑了,“你家这个艺人……嗨该怎么说呢,说不出来的感觉。”罗主任绞尽脑汁想了个词儿,“认真!一股认真劲!”之前柳从武到他台里录制《消防英雄》,看在侄子的面子上,那一季他都看过,后来又陆续看了一些柳从武的电视剧,这个演员总带给他一种认真的感觉。好像在说台词做表情的时候,有一股绳在拉着他,让他端正再端正。   “哎是啊。”樊骏理深有同感,“他还跟我说过,说现在在拍的《莫罗之眼》的李藏墨导演指导他很多次,让他不要太框着。”说着感叹,“果然是名导,连找词儿都精准。”从武的表演有一点束缚感,明明发挥得很好,可就是觉得差一点什么。思来想去,李导这个“框”字用得实在好。一个好的演员不能总是被框在一个表演模式里,跳出那个框,找到适合自己的表演形式,娴熟地应用,也许这样才算一个好演员吧。   “你的要求也别太高了。”罗主任看不过去,摇摇头,“他年轻,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成就已经很不错了。演技这东西需要时间和际遇,不是三言两语说打磨就能打磨出来的。你给他规划的这条路我看挺好,曝光少热度低没关系,这是一条能长远长久走的路,等到三四十岁再出头也不晚。”   樊骏理抽了一口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罗叔放心吧,我没给他压力,他自己心态也挺好。”说着又感慨道,“这样的日子,我竟然也过得挺高兴的,颇有成就感。”   “那样才好,我是人到中年才想拼一把,追求年轻人所谓的梦想。”罗主任呵呵笑,“你现在年轻,有想要做的事情很好,你爸那里别理他,现在什么社会啦还讲究子承父业?儿子有出息做爹的就该偷笑了!别理他念念叨叨的,他年纪大了,你让着点。”   叔侄俩边吃边聊,突然罗主任接到一个电话,刚说了两句他就不由得升高语调:“你说什么?好,我现在在外面,你赶紧帮我打听打听,他娘的买都买了还能退?好,好,我一会儿回去。”   樊骏理放下筷子,担心地问:“叔,没事吧?”   罗主任看着樊骏理:“你家艺人那个戏不是刚卖了我们东旭台吗?我手下一个同事跟我说,今天采购部开会,决定要把那个戏退掉。”   “退掉?”樊骏理吃惊极了,“不是刚买吗?还能说退就退的?”   “可不是嘛。”罗主任安慰樊骏理,“你别急,我现在就给采购部的同事打电话。”   台里有人,打听事情也方便,罗主任很快就打听出来了。他脸色难看地对樊骏理说:“有新的剧,把《深渊之上》压下来了。”   “叫什么?”   “夏明耀主演的,叫《心理专家》,好像和柳从武的戏是同一种题材。”   樊骏理一下子站起来,“怎么又是他!”又问,“就算又买了《心理专家》,《深渊之上》也不用退啊。”   罗主任说:“你说得对,本来是计划今年暑假档播《深渊之上》,后来决定播《心理专家》,一般情况下深渊被压,再找档期播就行,是片方不愿意,反正合同还没签,干脆就退了,他们要重新卖。”   “原来是片方要求退的。”樊骏理重新坐下,“那样还好一点。”不然的话被电视台退剧是很不好的名声,是多差多烂的剧才会被退?   “是啊。没想到深渊的片方这么硬气。”罗主任安慰他,“也许已经找到买家了,你别担心。”   “希望吧!”樊骏理心里叹气,最近的事情总是一波三折,得了又飞了,这下该怎么和从武说?他迅速打定主意先瞒着。   饭桌上,罗主任也皱着眉头。三大二线卫视,花州澄海和东旭,一个普通班底中低制作的剧能卖东旭台、上星播,是多么幸运的事情了。没有罗主任牵线,可能还登不上东旭台的门,毕竟再好的片子,电视台采购部也不一定看得见。一般来说,电视剧被挤压,好声好气和电视台商量就是了,最多就是等,反正电视台买都买了不可能不播。想到这里,罗主任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生气。   看出罗主任的心结,樊骏理赶忙赔不是。   “又不关你的事情,道什么歉呐。”   “罗叔看在我面子上帮忙周旋,特别感激您,现在深渊的片方一下子就要退戏,责任在我,在我在我。”樊骏理倒酒,“我也得给那边打电话问问。”   “是得问问。”罗主任还是为樊骏理着想的,“这么硬气退剧,是不是真找到退路了?”   樊骏理也立刻给片方打电话,打完电话后面色严峻:“他们没有后路,打算重新找电视台。”   罗主任一拍大腿:“那还这么轴!这种题材敏感难过审,能上星就撞大运了,我还以为他们有后路,没想到竟然光着脚就退剧,那你家艺人怎么办?”   樊骏理深吸一口气:“能怎么办,凉拌。剧都拍完了,怎么播是发行方的事情,我们这边能做只有配合。”   瑞和是在六月份才知道这个消息的,他忙着拍戏,忽然反应过来《深渊之上》暑假档播,这个时间应该开始宣传了才对,怎么没有动静?樊骏理这才将事情告诉他:“我怕你听了心情不好影响工作。”   “那现在的情况是?”   “还没找到新的电视台。”说到这个,樊骏理也很无奈,可这不是他能左右的。   瑞和反而看得很开:“不是你跟我说的吗?拍完之后就是制作发行方的责任了,再烦恼也没用。”   “你也空档太久了。”樊骏理叹气。“你的粉丝流失了一部分。”   “没关系,我一直都有戏拍,也没察觉时间过得这么快。”瑞和自己算了算,上一个电视剧还是小配角《温暖的光》,一晃眼都过去一年半了。“往好了想,也许某一年我的作品会扎堆出现呢?”他笑眯眯地说。   被瑞和乐观的心态感染,樊骏理也笑了:“你说得对。对了,第二十一届长青电视剧节又要举办了,我这边已经接到邀请函,之后还有第三十三届大众电影繁华奖,不出意外的话你也能得到邀请。”   “大众电影繁华奖?我记得这是要投票的吧?”   “没错。”   很快,长青电视节兰花奖和大众电影繁华奖提名名单相继出炉,网络上热闹非凡,瑞和所在的嘉骏工作室也收到了大众电影繁华奖的嘉宾邀请函。两天功夫,珍姐就帮瑞和做好发型和服装设计,以便到时候走红毯参加颁奖典礼晚会。   工作室比较重视这两个活动,毕竟瑞和已经许久没有曝光了,恰当的曝光对一个演员来说也是非常必要的。樊骏理还帮瑞和找了女伴,长青电视剧节和蔡秾一起走红毯,大众电影繁华奖则和蒋满蓉一起走。   樊骏理亲自来剧组给瑞和请假,李藏墨导演直接放行,还说:“其实繁华奖我也得去,早知道就让从武和我一起走了。”樊骏理笑得情真意切:“哎哟那可太不巧了,能和李导一起走红毯那是我们从武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不过已经给他约好女伴了,以前一起合作过电视剧,正好那边说想一起来,我就做主应下了。”   李导演淡淡点头,端水杯喝水,樊骏理从善如流告辞了,顺便带走刚下戏的瑞和。   “这就能走了?”瑞和问。   “嗯,刚给你请好假了,小胡收拾东西去。”   小胡脆生生应好,利利索索地去收拾行李了。   “怎么了?”瑞和奇怪地问,“你看起来怪怪的。”   樊骏理尴尬地笑:“没什么没什么。”想了想,还是觉得忍不住,便问,“你在片场,和李导演相处得怎么样?”   “还好吧,李导演导戏的时候火气一上来谁都骂,我也不在意这个。”   “我不是说这个——”   瑞和恍然:“哦,你说的是那个啊,你不提我都忘了。片场里,李导对我和对其他同事的态度是一样的,也没给我穿小鞋什么的。我想着这事儿人家也没有摆在台面上提,我这边要是真的别扭,那就干脆别来这个戏了,既然来了,那就老实工作,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听了他的话,樊骏理很受安慰:“你能这样想就好了。哎别理我,我就随口一说,别放在心里。”   “樊哥,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是想问李导有没有骚扰我对不对?”他摸了摸鼻子,“我们剧组的男三号你认得吧?”   樊骏理轻轻吸口气:“就那个陆鸣生?”他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   “对就是他。”瑞和压低声音,“他和李导在一起了。”   樊骏理秒懂,“行,那就不干咱们的事情了。”   小胡报告:“樊哥武哥,东西收拾好了,珍姐的化妆箱她昨天就带走了。”   樊骏理站起来大手一挥:“那咱们就回家去。”   娱乐圈鱼龙混杂,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只要没有牵扯到自己人,那就不关自己的事。   心情好的樊骏理开车接送自家艺人和家养助理回了小溱湖,抓紧时间给瑞和好好地做了美容,第二天傍晚将打扮得帅气的瑞和往红毯上一送,站在红毯外看着红毯上的艺人,樊骏理生出些许感慨。珍姐站在他身边,笑着说:“是不是有一种家里养的小孩终于长大的感觉。”   “是啊,也不知道以后会被哪头猪拱了去。”   珍姐噗嗤笑:“你这人真是。对了,我先给你说一声,等繁华奖过完我要请一个星期的假。”   “成啊。”樊骏理随口问,“干嘛去?阿姨身体不是已经好了吗?”   “不是我妈的事,是我的事。我妈老同学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让我相亲去。”   樊骏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相、相亲?”   “是啊。”珍姐没看他,视线追着瑞和的身影到红毯尽头,她的嘴角挂着轻柔的笑意,如同春日最和煦的风。“我都快四十了,也想定下来了。”   那一瞬间,樊骏理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说惆怅吧又有一点酸,说酸吧又有一些难过,诸多情绪让他说还不出话来。珍姐反而回头看他,爽利的眉眼带着平日难见的温柔,几乎要将樊骏理烫伤。他想后退,像以前做的那样后退,可是他做不到,他牢牢地站在原地,直视着珍姐的眼。   很快,那春风也淡去,珍姐笑着移开视线,转移话题:“从武进去了。”   “……嗯。”   今晚的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颁奖礼依然星光璀璨,走完红毯之后,瑞和便和蔡秾分开了。蔡秾便是之前他参演过的《温暖的心》的女主角,是一位实力派女演员,用业内的话说,是一名女青衣。她和樊骏理是直系师兄妹,巧合之下进入娱乐圈,之前樊骏理就是通过她将瑞和塞进《温暖的心》剧组。虽然这个电视剧反响平平,收视率却不算低,保持着央视电视剧一贯的水准,又是瑞和第一个央视上星剧,哪怕不是主演,也是履历上重要的一笔,樊骏理为瑞和请来蔡秾一起走红毯,实在煞费苦心。   两人的位置相距甚远,瑞和含着礼貌的笑容坐完全场,看节目鼓掌,颁奖了鼓掌,微笑,等回到保姆车里,他揉揉脸:“脸都要笑僵了。”   小胡嘻嘻笑:“武哥,再过三天还有繁华奖呢。”可有得笑的。“对了哥,刚刚你不知道,微博上又爆出个大新闻!”   瑞和揉着脸好奇地问:“我们小胡可是身经百战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助理了,什么大新闻能撼动你的心呐?”打趣她。   小胡仰着头:“那可不,我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司机!”说着还是凑过来,贼兮兮地说,“不过武哥,这次真是大新闻。那个池瑶你还记得不?”   这,不能不记得啊。之前励心奖优秀新人男演员这个从天而降的奖,就跟池瑶有关系。   “她怎么了?”   “被拍了视频!和一个肥头大耳的男的床戏!”   瑞和大吃一惊:“怎么又——”他对池瑶印象一般,他欣赏的是独立自强,行事有度的女生,池瑶怎么样也不在此列。不过一而再再而三地听见她的坏消息,他也有些同情,“是怎么回事啊?”也太惨了吧。   “我也不晓得,现在网上已经传遍了!不过现在视频看不了,已经被全网删了,听说池瑶在晚会上跑了出来,狗仔还拍到她惊慌失措进停车场的照片呢!”小胡也没有坏心,单纯就是喜欢看八卦,一股脑就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给瑞和说了。瑞和在里头参加晚会,她闲着没事做就上网,网瘾少女的日常她全都会做,因此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包括视频。   这太不可思议了,说池瑶不是被人陷害的都没人信。   珍姐也说:“她太不小心了,这次视频出来她可以说事业全完了,没有机遇再难爬上来。那个男的已经被网友扒出来,是圈里一个制片人,四十二岁,有妻有子女,池瑶妥妥是插足第三者,光这一点她就难翻身。”   樊骏理心不在焉地说:“是啊,怎么就给人拍出这种视频。”   两人看起来竟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瑞和吃惊了一下,很快调整好心态。   是啊,这就是珍姐说的娱乐圈复杂的地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他皱着眉头:“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了?两次都是毁掉一个女生最狠的方法,上一次没能曝光,这一次干脆来一个视频。”   “也许吧。” 第123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回到小溱湖洗漱之后,瑞和看了一下微博,前两个热搜都是池瑶的,点进去看,许多评论都很不堪入目。   系统460不解:“两性关系不是你们人类的本能吗?为什么这个女孩会被网友骂得这么厉害?”它还聪明地举了一个例子,“之前你在剧组,还看见两只狗在睡觉。为什么没人笑话它们?”   “人类和动物是不一样的。”瑞和轻声跟它说话。如果条件允许,他还是喜欢说出声音来,这样比在脑海里说法让他心情更愉悦。他的声音在房间里絮絮响起,“做人需要接受法律和道德上的一些约束,现在国内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池瑶……和一个已婚已育的男性发生男女关系,道德上就让人唾弃。当然了,那位男士婚内出轨也让人不齿。”   “哦。”系统460似懂非懂,其实它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做人要受约束。不过它加载过这个世界的法律,也做过一些功课,以前它的前辈也告诉它,每一个任务世界都有其各自的运行规律,人类社会发展的节奏更是繁杂纷乱的,要做好任务,就要适应好每个世界的规律和法则。就像它们做系统的,也要遵循《能量体管理条例》,道理差不多。   “我懂了,宿主你还不睡吗?”   瑞和关掉手机:“这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关于池瑶的消息还在漫天飞,珍姐说:“大雁集可能要放弃她了,不然以大雁集的能量,不可能一晚过去都没有将事态平息下来。”什么事情一过夜还未压下,再压下要花费的成本就更多了。   “她也是出现太多次负面事件了,处理了第一次,大雁集未必愿意处理第二次。”樊骏理道,“从武,这种事情不少见,只是少被爆出来而已,你在和女艺人相处的时候要小心,若是有了想要交往的女朋友也要报告公司知道。”   “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计划。”瑞和让樊骏理放心。   “你做事我还是很放心的。”樊骏理说着皱起眉头,“不过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用手指勾勾脸,“我和池瑶没有交情,却终觉得她摔得太诡异了,让人不踏实。”   瑞和道:“樊哥,你可能是压力太大心情太紧张了,只要立身正,什么妖魔鬼怪想动手脚也难中招。池瑶……那是她自己一开始就做错了。”   “哎你说得对。”樊骏理还是觉得心烦意乱,说不出缘由。珍姐假装随意地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情绪复杂得很。   时间很紧凑,很快繁华奖颁奖典礼也开始了。嘉骏工作室一早就收到梁满蓉公司的红毯流程计划,可见梁满蓉公司是很重视这一次露面的。   “片方那边希望你能带着梁满蓉一起走红毯当做宣传,好让剧多一点卖点,你说过和梁满蓉没什么交情,这也没什么,反正走个红毯而已,就当是工作了。”樊骏理发挥自己一贯的细心风格和瑞和聊天,打消他的紧张。“片方也有难处啊,能帮上忙就帮一点吧。”《深渊之上》的主演里也就从武有一点知名度了,男主演陈北宁和女主演梁满蓉,都不知名,片方在卖剧的时候,要么夸剧情好制作良,要么就从演员入手,演员里,能卖的点也就瑞和了。   路上,他们的车接上了梁满蓉和她的经纪人,一行人往会场开去。   在路上,梁满蓉主动和瑞和聊天。今晚的她打扮得艳丽极了,性感又不低俗,特别夺人眼球。对方主动搭话,瑞和就礼貌地与对方聊起来。梁满蓉的经纪人含笑看着,转头和樊骏理说:“看着他们这样,真真是郎才女貌!樊哥,要不咱们合作来炒个CP吧?又能炒名气又能给那部戏增加卖点,一举两得啊!”   樊骏理看傻子一样看着对方,直看得对方尴尬地移开视线,这才呵呵笑出声,没有说话。   后座上,梁满蓉有些难堪地咬住下唇,垂眸不语,颤动的睫毛诉说着欲语还休的味道。瑞和正好和脑海中的系统460说话,系统460说:“那是宿主你的照片哎!”   车外,一辆公交车平缓驶过,车身上印着瑞和的上半身,那是他之前代言的某饮料的广告,看来是买了公交车车身推广。瑞和在脑海里笑:“我觉得P得都不像我了,亏你还认得出来。”   “当然能认得出来。”系统460很自豪地说,“我们做系统的都有扫描功能,些微的差别都能辨别出来。”   瑞和是很高兴和系统460沟通交流的,两人很快聊了一个来回,梁满蓉左等不到又等不着,偷偷抬头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又有些气馁。窗外有什么好看的?都是路灯!这是不愿意和自己交谈吧?她有些懊恼生气,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轻轻地喊:“武哥,我有点紧张。”   “走红毯很简单的,你跟着我走就行。”瑞和回头说了一句,又转头看向窗外,他们的车路过一座大厦,大厦外墙上有一面广告屏,上面滚过夏明耀的广告,系统460说:“宿主看,又是他。”宿主的圈子是比较窄的,平时来往的人就那些个,这个夏明耀这阵子在宿主经纪人口中出现了几次,就让系统460记住了。   “嗯。”瑞和看了一眼,广告屏上,夏明耀温柔笑着亲吻手中的香水瓶,广告创意偏向柔和明丽,拍得挺好看的。系统460还是觉得自己宿主最好看:“什么时候宿主也能上这样的大电视呢?”   瑞和的眼睛盛满笑意:“希望会有那一天,到时候我带你去看。”   很快,车子就抵达了会场。走红毯也是有顺序的,不是说你先到你就能先走,主办方会按资排辈以及沟通嘉宾到场时间进行安排,一般来说,开场和大压轴及压轴倒数几位都是最重要的位置。以前,瑞和都是被安排在中前段,在获得励心奖优秀新人男演员之后,瑞和被安排在中间靠后时段,听樊骏理说:“最前最后咱们都靠不着,中间段其实才最好,曝光够。”   梁满蓉平时看着很高傲冷艳一个人,上了红毯却很紧张,紧紧挽着瑞和的手臂,隔着西服袖子瑞和都能感觉到紧箍感。六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哪怕是傍晚时分地上也有一股燥气在蒸腾,瑞和很快就觉得背心冒汗了。   “别紧张,咱们走快一点,后面的人要上来了。”瑞和侧头,边对着镜头微笑边小声对梁满蓉说。走红毯的速度也是有讲究的,走太快不好,台下的记者朋友拍不到合适的红毯图,走太慢也不行,红毯上的嘉宾顺序都是说好了的,你走慢了后面的嘉宾要么因为你迟了,要么直接上来和你碰上,不管哪一种都不太好看也不好听。   不知道为什么,梁满蓉好像因为紧张没有听清瑞和的话,走得慢腾腾的。瑞和不好加快速度,不然的话她穿着长裙高跟鞋很容易摔倒。   “走快一点。”他再次加大声量和梁满蓉说。红毯两侧闪光灯不停闪烁,红毯尽头的礼仪小姐正看着他们,瑞和加快脚步,梁满蓉有些僵硬地笑着,手指掐着瑞和的手臂:“慢一点嘛武哥。”说着更靠近瑞和,两人的身体紧贴,她的头微微往瑞和肩膀处靠,看起来亲密无间。   红毯外看着直播的樊骏理一下子黑脸,梁满蓉的经纪人老好人般地笑,笑得樊骏理心中火起:“哎呀看着真般配,金童玉女呀!”   “放屁!”樊骏理冷笑看着梁满蓉的经纪人,“贵公司真是好盘算,想必通稿都买好了吧?我们从武是不是挺好踩的?以为片方让我们带你家艺人走红毯,我们就怕了你们了?”   梁满蓉经纪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画着大浓妆,一股子风韵犹存的味道,看起来倒像是三十五岁。此时说起话来带着熟练的世故:“哎哟樊哥,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满蓉也是服从片方的安排,不过刚走红毯,你怎么就胡说八道起来,冤枉死我们了。”   樊骏理却不想再说话。他转头继续看直播,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多了,一个踩着另一个人的名气往上走,多么常见的事情,他想看的是从武会怎么应对。   这么走完红毯全程,两人没关系也成有关系了。既然没关系,干嘛不拒绝呢?还让人家女孩子亲密挽着从头走到尾?还走得那么慢,回头就该被网友嘲讽吃相难看了。   红毯上,瑞和提醒梁满蓉:“不要靠太近,我们要保持恰当的距离。”梁满蓉小鸟依人地靠在瑞和身上,大红唇亲近地靠近瑞和的脸,笑颜如花,似乎在说着情人间的呢喃絮语。   差一点就要亲上来了。   瑞和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他用力将梁满蓉拉开,男女之间力量存在差距,梁满蓉明明感觉自己已经全力攀住了柳从武,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被推开。   柳从武反过来紧紧箍住她的手臂,将她拦在两掌之外。   她脸上因为压抑紧张而装出来的羞涩甜蜜荡然无存,愕然失措浮上来。   来之前,经纪人是这么跟她说的:“男人嘛,都喜欢漂亮女人。你柔一点温顺一点,让他心疼你,红毯很快就走过去了。男人爱面子,你把姿态放低一点,他不会跟你计较的。公司这边已经给你准备好通稿了,等红毯一走完就会放出去,你的热度总是不行,那个柳从武好歹咖位比你高,勉强能用一用。”   可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在车上时,她就觉得柳从武不解风情,没想到在红毯这样重要的地方,他也说翻脸就翻脸。   在片场时,她看不上柳从武,不过就是比她有名气一点嘛,有什么了不起!可是歌手转型演员的路不简单,以前的人脉全部都用不了了。就连这一次红毯,都要在片方那里敲边鼓,才能得来机会。在片场里对她毫不热情的柳从武,此时却要她主动靠近示好,她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   她压抑着不满巧笑嫣然,对方却是一个毫无风度的臭石头!   瑞和不知道梁满蓉心中愤慨,他擒住梁满蓉的手:“站直。”眼含警告地看着对方,“你只是我的女伴,请注意分寸,不然的话我立刻甩开你自己走。”   “柳从武——”   梁满蓉不信,眼看红毯刚开始走,她不甘心。她继续要挽上来,还笑着:“武哥,你别闹啦。”瑞和脸上的笑意不变,周围都是媒体,他得注意自己的表情,“正经走,走快一点,后面的车已经到了。”   他带着梁满蓉往前走。   愤怒涌上心头,梁满蓉不太愿意走这么快。她的经纪人说得对:“柳从武是比你有知名度,不过在这个圈子也就那样儿,在红毯上没多少媒体会拍他的。走得快,一眨眼就过去了,你哪儿能有什么曝光?慢点走,走慢点,好好地展现你的美丽。”   多么有道理的话啊,梁满蓉想不通为什么柳从武这么没有脸色。就走慢一点而已,这点小窍门都看不透?这样死板的人是怎么红的?老天没眼!   于是她走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身体也在往瑞和身上靠。瑞和也感觉到了,可在红毯上,他不能做出拖拽女伴的举动,他也不愿意这么做,梁满蓉事情做得不对,也不是他粗鲁对待她的理由。   他的余光瞥见官方的车又来了一辆,就停在红毯入口。   每一位嘉宾都会坐主办方的车进场,车的牌子一般就是这次活动的赞助商之一。   车停下之后会很快打开,不会在入口逗留太久。   他停下脚步低头侧头看着梁满蓉:“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离我远一点,走快一点,二是我们分开走。”   “柳从武你什么意思,我们是一起的。”梁满蓉愿意走慢一点,多拍点照片,可要是和柳从武分开走她是一千个不愿意的。她知道自己能来这个电影节晚会,靠的就是柳从武。   “后面的人要来了,我们走吧。”她紧紧靠着瑞和的手臂,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消失。这话一出,好像瑞和才是不讲道理的人。   瑞和心下叹气,坚定地掰开梁满蓉的手,然后自己大步往前走去。   梁满蓉看着空荡荡的身侧,再不可置信地看向前方大步走着的瑞和,那身黑西装映在她眼底,让她的未来似乎也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她下意识地看向左右,媒体记者们在窃窃私语,有人拿手指着她,似乎在问:那是谁?怎么杵在上面不走?   或许是在问:没见过啊?怎么上这儿来了?   难堪,十万分的难堪铺天盖地涌上来,让梁满蓉的脚开始发软。这样的万众瞩目,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一个被男伴落在红毯上的女艺人,所有看向她的视线都让她如芒在背,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她打扮得美丽动人,脚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鞋,刚刚站在柳从武身边时却还是矮对方半个头,可当时她觉得柳从文站在身边被她挽着,她觉得自己也能傲视全场。只是现在,她踩着高高的高跟鞋,却觉得整个人渺小得如同蚂蚁,忍不住发抖。   一个女艺人从她身边走过,梁满蓉清楚地听到一声嗤笑。   瑞和大步往前走,很快就走到礼仪小姐身边,双手接过签名笔道了声谢。然后站在台上做了几个定身好让媒体拍照片,之后直接离开红毯。   在他身后,另外一个艺人也签好名,瑞和没有回头,下台后他进入会场,在后台大厅里等着。樊骏理的电话打来:“你做得没错,剩下的我会处理。”   事情做完,瑞和也没后悔,闻言应好:“以后还是我自己走红毯吧,要是有剧组的话和剧组一起走也好。”他讨厌那种被要挟的感觉,梁满蓉为什么敢这样?不过是仗着以为他不会在红毯上翻脸而已。   可是他敢,他不能让她别制造暧昧,不能让她加快脚步,却能独自先走。   “行,听你的,以后还是要找靠谱的女伴,不靠谱的就算别人托人情我也不理。”樊骏理还是有些后悔,“刚刚在车上的时候我就该有决断,都怪我。我这里有事,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已经让小胡进去找你了,有事情你就给她打电话。”   挂断电话后,瑞和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台人特别多,工作人员一直来回穿梭,等过了大概十分钟,就有工作人员开始念名字,等念到他的名字时他就应声“在”。很快就能入场,瑞和进入会场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座位坐下,各类颁奖晚会的流程大抵相同,他是第一次来参加大众电影繁华奖的颁奖晚会,从头看一遍后发现和励心奖的流程差不多,一切都有条不紊。   在颁奖礼上他看到了夏明耀,夏明耀提名了潜力新人奖。大屏幕上依次播放提名者的作品,他见夏明耀的表演进步很多,那张脸比当年宣传《宋词》时还要精致几分,“珍姐说一个人的气场能添加外在魅力,这句话果然没说错。”瑞和在心中和系统460说话。   他左右两侧的演员与他并不认识,彼此礼貌地打招呼之后就没有交集,而小胡身为助理,是在台下一排排座位的最后面、镜头之外待命的,他能够聊天的就只有系统460。   系统460说:“宿主,根据我的扫描,夏明耀的脸部变化和我上一次见他相比,变化幅度有19.54%,用你们人类社会的专业用语,那是整容了。”   瑞和惊讶,可惜短片很快过去,他细细回想:“我是真看不出来。”   系统460跟他介绍:“根据数据分析,他整了鼻子眼睛额头和下巴。”   “一听就很痛,以前我们的老师给我们看过一次模拟的整容动画,到现在我还印象深刻。”   “不会痛的。”系统460认真地说:“会打麻药。宿主想整容吗?我可以为你做出一份最好的整容分析数据,可以将你的颜值上调23.55%。”   “不用不用。”瑞和忙谢绝。   他一心二用,边看颁奖礼边和系统460闲聊,他整个人都状态都很放松,直到会场突然暗下来,黑暗中不少嘉宾发出惊呼。   “怎么停电了?”   “好黑啊。”   “怎么回事?”   黑暗中飞快亮起点点亮光,那是嘉宾们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用手电筒照明。瑞和也掏出手机,隔壁的演员的脸在灯光下显得阴森森的,到处都在喧嚣,主持人和工作人在大声地维持秩序:“大家别乱!正在检查线路!”可惜话筒也没声,他们大声地喊,底下的嘉宾席还是有些乱了。   “我的手机在我助理那里。”坐在瑞和隔壁的女演员抓着瑞和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真是抱歉,我、我有一点怕黑。”   瑞和便没有收回手,“没关系。”   手机手电筒的光不停地照着,慌乱的声音越来越烈,瑞和的手机震动起来,小胡打来电话:“武哥你别动,我来找你!”她就在会场的最后面。   “你别来,我在座位上坐着没动,你也别动!”瑞和阻止她,“千万别过来,太乱了小心受伤。”不停交代,小胡才勉强应下。   “怎么会停电呢?”   “这可是繁华奖!这会场也太不靠谱了吧!”   抱怨声叠起。   怕黑暗中乱走发生踩踏,瑞和一直没有移动,他身边的女演员一直抓着他的袖子,瑞和见她实在怕黑,就把自己的手机借给她拿着,她这才安稳下来。   会场一片混乱,正在看直播的观众也一头雾水,微博上#繁华奖会场停电#的话题迅速攀升,担心偶像的粉丝们将话题炒得发火。樊骏理也在小胡之后打电话来:“我刚接到消息!你千万别乱走动!保安不让外面的人胡乱进来,你顾好你自己!”   瑞和再三保证安对方的心。   “那好,先别说了我怕你手机没电。”   好在会场在五分钟后就来电了。   短短五分钟,会场乱得一塌糊涂。电视台直播和网络直播全部断掉,主办方挂出紧急公告,称会整顿好现场好再继续举行。   抓着瑞和衣袖的女演员和瑞和道谢之后跟着她的助理前去休息室补妆,小胡也扒着瑞和上下观察,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那边有一个人跌断腿了,那个脸煞白煞白的。”   “黑暗里确实听到一些叫声。”瑞和也心有余悸。若是在自己家,停电就停电了,晚上的话还能搬只椅子坐在阳台上看月亮看星星,可这是容纳了近千人的颁奖典礼,除了演员明星制片导演等业内人士,还有各界嘉宾,全部都是诚心请来的尊贵嘉宾,在宣读得奖演员的时候突然停电,极有可能造成恐慌导致踩踏。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按理说这么大的会馆,为了颁奖晚会节目都彩排好几遍,没道理电路系统没有检查的。”来电之后,瑞和暂时还不太适应亮度,拿手稍微遮着眼睛。   “不晓得。”小胡说,“我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哎!我觉得主办方这件事能让网友笑到后年!”大众电影繁华奖双数年举办,也就是说两年一届,笑到后年也就是笑到下一届的意思,瑞和听出小胡的潜台词无奈地笑:“还好没什么人受伤,我——”   远处突然传来阵阵惊呼,小胡反应快,刷地一下转头看去。瑞和也往那个方向看,“武哥我去看看。”小胡征询地问。   “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瑞和点头。   不少人往那个角落去,瑞和也和小胡往那边靠近,靠近之后依稀听见有人在说:“……没穿衣服。”“是谁啊?”“……裸着……”   他的眉心就是一跳。 第124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大家都散散都散散啊。”一个男人带着好几个穿制服的保安冲过来,好声好气地劝,“有人突然发病了,你们先回座位上,让我们来让我们来,大家先回去吧,颁奖晚会要重新开始了。”   瑞和看见有两个人衣衫凌乱、头上盖着外套被半拖半扶带走。从身量看,都是男性。   “荒谬。”他喃喃。   小胡也看出不对了,害怕得不敢说话,只拿眼睛看瑞和:“武哥?”   “哎,走吧,你上后面坐吧,晚会又要开始了。”   四十分钟后,晚会继续举行。主持人诚挚地和在场的各位以及电视机前的观众道歉,继续颁发潜力新人奖。   “获奖者是——”   镜头在提名者的脸上来回打着。   不少人发现,提名四个人,在镜头里却只有两人,分别是夏明耀和陈清峰。瑞和的心一沉,想起提名的另外两个人,一个是范屹枫,一个是郑昶阳。   这两人再次同台,来之前樊骏理还跟他八卦过:“他们俩公司倒是结成同盟了,发力调查之前的事情,把池瑶调查个底朝天,咱们工作室也被盯了大半个月。谁让咱们是捡漏的呢?查就查呗,咱们问心无愧。最后好像没查出什么,悄无声息就过去了。”   知道那件事的人,在看到提名名单出来时范屹枫和郑昶阳都在最佳男配角上,少有不调侃的。有一些说话难听的,还说:“缘分呐,睡过同一个女的还要竞争同一个奖,呵呵呵。”   所以樊骏理才和瑞和说,要小心谨慎不要落下桃色新闻。这类新闻能让人被嘲笑好几年,哪怕大众不晓得,业内也会有嘲弄的声音,心理素质差些的都受不了。   范屹枫和郑昶阳的发展风格不同,但长相好科班出身演技佳,多多磨练就能成才,签约的经纪公司给他们设计的路线就是电影咖,主要走的资源就是电影。像新人比较看重的新人奖,如励心奖的优秀新人男演员奖,如大众电影繁华奖的新人奖,都是新人最想要的奖。   新人奖是有年龄限制的,三十周岁以下演员可以入选,过了这个年纪就拿不了了。若是能在最好的年纪拿到这个奖,好意头也好,荣誉勋章也罢,以后如果天时地利人和都能具备,在电影这条路上就能走得更远。   当然了,也不是说拿到这个奖就能怎么样,多的是拿到影后影帝最后昙花一现的演员。只是对范屹枫和郑昶阳来说,他们经纪公司对他们的规划就是这样的,拿不到就比较伤,错过了励心奖,这一次大众电影繁华奖,两家公司是抱着很大的信心来的。   长得好人气高作品上乘,能提名励心奖,入围繁华奖就不算太难。   可是此时此刻,入围的四个人中,大屏幕里只给出陈清峰和夏明耀的镜头。   难道那两人不在场?   不知道为什么,瑞和一下子就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两个身影。   大屏幕里,瑞和看到了夏明耀镇定的脸,他坐得笔直,周身散发着一种自信和骄傲。镜头中在切换,观众们的情绪也被调动到最高潮,台下的嘉宾不管心里有多少疑惑,脸上配合着露出期待的表情。   “获奖者是——”   音乐声变得更加急促紧张,颁奖嘉宾拖长声音,笑着看向镜头。   夏明耀拿手抓了抓领带,修长的手指上带着装饰用的戒指,上面的小钻折射着灯光,让他显得更加显眼。   他心里是笃定的,大众电影繁华奖,是观众投票和专家评审一起投出来的,他的人气比陈清峰高不知道多少!演技上嘛也差不多,肯定是给他,只能给他。   “陈清峰!”   颁奖嘉宾的声音在宽敞的会场里回荡。   荧幕上映出陈清峰惊喜至极的脸,他的眼睛错愕地瞪大着,嘴巴不自觉地张开,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正在梦中的状态。   颁奖嘉宾善意地提醒:“陈清峰,请上台领奖。”他这才有些慌乱地上台去。   不知道为什么,镜头还投到夏明耀身上,硕大屏幕上出现夏明耀阴沉的、不可置信的脸,他的身体还微微提着,一副正要站起来的样子。在陈清峰喜极语无伦次的说获奖感言的背景声中,显得有些可怜。   *   中场演出的空荡,瑞和去了一趟卫生间。洗好手后他没急着回会场,而是在走廊阳台上透口气。他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都太奇怪了,奇怪停电,来电后明明大概十分钟后,会场就重新恢复秩序,嘉宾们也衣服头发整齐地坐回座位上,可还是又拖了三十分钟才继续晚会,这其中就有大问题了。   众所周知了,大众电影繁华奖颁奖礼是直播的,网络平台和电视平台同步对外开放,向观众展示会场内情况。如此盛事,每拖一分钟,外面的声音都不会太好听。   事实也是如此,瑞和拿出手机来看,不少网友都在猜测:不是说来电了吗?怎么还拖了那么久,是出人命了?猜测得很难听。这种情况,要想尽快平息停电事故的热度,最好便是若有其事地继续颁奖。越拖事情越发酵,主办方没有道理不懂,可最后还是拖了三十分钟,也不知道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去处理。   趁着透气的功夫,他给樊骏理打了电话,樊骏理只说:“我正在打听,这一次的事情不同寻常,哪怕不关你的事情我们也不能做睁眼瞎。”   收起手机,瑞和正要回会场,正好和夏明耀面对面。夏明耀正在打电话,脸上的阴郁浑然不似他平时帅气阳光的模样:“……闭嘴吧,你以为我怕你?”他看见了瑞和,眼神突然变得很怪异,然后直接挂断电话,打量着瑞和的同时脚下不停,步步逼近。   瑞和皱眉后退:“夏老师,有事吗?”   夏明耀脸上的表情更古怪了,好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瑞和不悦,转身就想走。   “哎等等。”   瑞和继续走。   “我让你等等!”夏明耀追过来拉瑞和的手,瑞和这阵子在拍《莫罗之眼》,手脚上的功夫是下过苦力气的,于是反手拍掉夏明耀的手,他站定问:“有事吗?请别动手动脚。”   “看你这样子,怕我啊?”夏明耀反而笑嘻嘻地说,“好歹合作过,可别出名了就翻脸不认人啊。”他露出怀念的样子,“我还记得当时在宣传的时候,你坐在台下的样子特别乖巧,跟小学生一样哈哈哈。”说着笑起来。   瑞和冷着脸,总觉得夏明耀的行为很诡异。果然,夏明耀笑着笑着又盯着瑞和看:“总觉得你有一点陌生,你——算了,还没恭喜你得到励心奖新人奖,好好加油啊。”说完就走了。   莫名其妙。   瑞和皱着眉头走向相反的反向,他往大厅方向走,忽然背后夏明耀大声喊:“柳森!”又喊了一次:“柳森!”   他狐疑地回头,夏明耀又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他:“你怎么不应我?”   “我叫柳从武,不叫柳森。”   “那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如果是森林的森,那还不错,三木为森,欣欣向荣。”瑞和不太愿意和夏明耀打交道,便问,“还有事吗?”   夏明耀没应答,转身径直走了。   莫名其妙。   “宿主,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系统460开口了,不知道是不是越发熟悉的缘故,瑞和能从系统平淡无波的机械音中听出丝毫不同,他觉得系统460的语气有些严肃,便问:“是和夏明耀有关吗?”刚刚接触的人就是夏明耀,况且他也觉得对方很怪。只是那种感觉虚渺,认真去捕捉又捕捉不到,挠得人心慌慌。   “对,他刚刚靠近我就发现不对劲,用我们的话说,他的数据不对。”   这个世界是虚拟的,是系统460所在世界专门打造出来用以度假的场地,无数的顾客封住所有记忆,以新生儿的形式在这个世界出生,然后体验新的人生。所以说得直接一点,这里的一切都是数据,包括来做任务的瑞和,他的灵魂体进入这个世界,也是以数据的形式活动着。   460身为系统,在协助宿主做任务的同时,还肩负着监察任务世界运转的责任,需要将世界出现的问题反馈到公司,以保证任务世界运转正常。不过这个虚拟世界太大了,它只能监管自己接触到的数据,其实也就是宿主身边的数据。   “哪里不对?”   “我检查了一遍,还把问题上报给公司,结果应该晚一点才会过来。”系统460叮嘱,“为了宿主的安全,请宿主暂时远离不稳定因素,等查明原因再说。”   瑞和严肃点头:“我明白了。”   因为停电事故,繁华奖颁奖晚会延迟了四十分钟,最后圆满完成,瑞和离开会场时已经夜里两点,记者媒体对今晚的停电事故十分关注,又因为有十几个嘉宾因乱受伤,其中一个是某集团董事,一个是知名导演李藏墨,光这两人受伤就足够让媒体闻风而动,打探消息了。   举办那么多届的繁华奖颁奖礼竟然出现大停电,是真的让人笑掉大牙。   还有一件事,潜力新人奖颁发时镜头对夏明耀的“关照”,让夏明耀那一刻希望落空时的糟糕脸色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实在太过尴尬了。对此,记者们也有自己想要采访的方向,比如“你对潜力新人奖的颁发有什么看法?”“怎么看待陈清峰力压范屹枫郑昶阳夏明耀夺得潜力新人奖?”“停电后为什么范屹枫和郑昶阳没有再出场?真的受伤很严重吗?”   上车之后瑞和狠狠吐出一口浊气,他觉得很累,累得眼睛有些痛。“武哥你要眼药水吗?”小胡问。   “嗯,我滴一滴。”一整晚都在灯光下,眼睛是真的挺疲惫的。   “这繁华奖有些虎头蛇尾。”滴完眼药水,瑞和问樊骏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陈清峰这奖拿得太眼熟了。”   这不就是他去年拿到励心奖优秀新人男演员奖时的剧本吗?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时候是范屹枫和郑昶阳出事,他这才捡了漏。   这次又是那两人突然消失在镜头前,说没出事不可能。   “这套路我也觉得眼熟。”樊骏理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还有些毛骨悚然。   说实话,他也算见多识广的了,对这个圈子许多东西也都了解。艺人之间的竞争相当激烈,暗地里你争我夺很常见。有利益就有争夺和矛盾,什么撕逼啊陷害啊互踩啊,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樊骏理之所以觉得毛毛的,是因为这背后的手太吓人了。   人又不是木头桩子,你想怎么整就怎么捏。   可这背后的手敢伸手到繁华奖,不,往前数还在励心奖上动手——“是夏明耀。”樊骏理斩钉截铁地说,“肯定是他。”   听到这个名字,瑞和心中的猜测反而落了下来,他也怀疑夏明耀。“你之前和我说过,夏明耀和池瑶交往过。”那是《宋词》播出那段时间的事情了,似乎随着“双耀CP”的炒作,那两人假戏真做真的在一起了。后来分没分,樊骏理就不晓得了,不过在去年励心奖之后肯定分了,夏明耀的性格张扬高傲,不可能受得了那样的绿帽子。   “对。”樊骏理说,“我仔细想过,范屹枫郑昶阳池瑶和夏明耀之间的联系,就是池瑶,那三个人相继出事,夏明耀嫌疑很大。”   “范屹枫和郑昶阳真的出事了?什么事?”   珍姐插话:“你看微博就知道了,还在发酵呢。”   此时的瑞和,一听看微博就发怵,说:“你直接说吧。”   “不雅照。”珍姐说,“颁奖礼来电之后,两人衣衫不整,被拍下了不雅照,虽然保安来得很快护着他们离开会场大厅,照片还是流了出来,很明显是有人盯着他们拍。”不然的话刚来电,众人还都懵懵的,怎么就能精准地拍到他们两人。   “又是不雅照?”   樊骏理说:“耳熟吧?所以我才上心。”   同一批人,接连两次出现这种不雅丑闻,让樊骏理不得不重视,范屹枫二人和自家艺人演艺事业路线有些差别,可是年纪差不多,先后出道,若是各自都能有好的发展的话,以后也许会在许多活动上颁奖礼上遇见。同级生接连出事,让樊骏理开始担忧起自己公司的艺人。   他觉得那肯定是对家干的。不把人揪出来,谁知道那个热爱制造桃色丑闻毁人前途的疯子以后会不会针对从武?   “之前你捡漏得奖,范屹枫他们那边就怀疑是我们干的,他们的思路也没错,谁是最大的得益者谁出手的可能性最大,当然了,那次我们是真的清清白白也不怕试探调查,不过这一次咱们却可以以此来排查人选。”樊骏理说,“我猜是夏明耀。范屹枫他们出事,剩下他和陈清峰,说实话他的人气碾压陈清峰,得到提名的电影票房不错,比陈清峰那个票房惨败的文艺片有知名度,若是范屹枫他们出事,他得奖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他意味深长地说,“可是最后夏明耀没拿到,那个镜头好多人都看到了,你说主办方为什么会让导演切到他的画面?”   一个直播的大型活动,每一个镜头每一次推进全景特写,都是提前就计划好的。陈清峰得奖,镜头却落到落选的夏明耀脸上,还给了个脸部大特写和全身特写,这是大忌,有嘲讽人看人笑话的意思,一般情况下应该将所有镜头给得奖人,这才是他的荣耀。   现在网络上已经有夏明耀的黑粉将那个将要起身的动作和他脸上的表情做成动图,目测可以嘲讽好几年,除非他能再次拿到一个含金量相当的奖项。   说到这里,樊骏理又叹气:“这也是我的猜测,里头有几分准确我也拿不准,主要是我想不通夏明耀是怎么做到的。”单单凭着几人之间的关系推导出夏明耀,没用,得有真凭实据。   瑞和心中的违和感更强,他想起系统460说的话,也不知道公司那边什么时候能将结果发过来。   或许……或许……或许夏明耀和他一样呢?   那些无法说明白的事情一下子就有了解释,毕竟系统中的子兑换系统是有许多神奇商品的。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应该不难。   “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觉得不对劲,当事人应该也有感觉。”樊骏理小声说,“我怀疑,那个奖是故意不给夏明耀的。”   “怎么这两年这么不太平。”瑞和叹气,“我现在一听到参加颁奖礼,我就要怵。”   樊骏理大笑:“怵什么!我们又没干坏事。唉,你朝好的方向想嘛,颁奖礼出了这样的事,梁满蓉经纪公司再想弄什么幺蛾子也不怕,谁还关注你们红毯上的事情!本来我已经让公关部做好准备,现在看来可能用不上了。”在红毯上丢下女伴,再情有可原也不太有风度,在颁奖礼开始之前,网上已经有一些困惑的声音,他都一一让公关部的人开始发文做引导,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他这人一向不走寻常路,如果是其他人肯定要再编一个更完美的理由,他偏不,直咧咧说出事实,反正就是那样,我们从武也是受害者呢。根本不怕和梁满蓉撕破脸。有些人就是仗着你顾及面子才敢胆大妄为。   想了想,瑞和还是没把夏明耀刚刚和他的对话告诉樊骏理,他得先等等,看系统460公司对夏明耀数据失衡是怎么解释的。   “对了。”瑞和忽然想起一事,“你总说范屹枫他们俩被拍不雅照?我在来电时看过一眼,保安似乎只护送两个男性往后台去,没有看到女艺人啊。”   说到这个,樊骏理一副吃到死苍蝇的恶心样:“两人在停电后被人发现,衣衫不整地抱一块儿,正在啃嘴巴。”所以他才觉得背后的人恶心!有什么仇什么怨,便光明正大地来干,不管是抢资源还是压你戏,至少是凭着“实力”,总是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让人看不上!   “竟然是这样……”经过上一次所谓3P,瑞和的接受度已经很高了,倒吸一口凉气后很快冷静下来分析,“这一看就是连窝端,上次有池瑶,这次没有了就将那两人凑作堆。”   “看主办方和那两人公司怎么查吧,若是连停电都是背后那人干的,其他嘉宾也不会放过他。”   樊骏理的推测没有错,颁奖礼刚结束,主办方就开始查了,受伤的嘉宾也好说话,接受主办方的致歉赔礼之后就不再追究,只说:“需要帮忙就说一声。”给主办方面子,安心等主办方查出真相。除了范屹枫和陈清峰两人的经纪公司,两家都要气疯了!一而再再而三地一起被坑,弄得他们都有些怀疑,难道范屹枫和郑昶阳没说实话,两人是认识的?有交情的?有仇的?还是互相喜欢的?   范屹枫和郑昶阳更加要发疯!他们两人真不认得,连合作都没合作过!好端端在励心奖晚会后台出了那种事情,即使已经过去一年,双方经纪公司都心照不宣,不让两人同台同剧组一同出现,就怕引人联想,当时的事情又被翻出来。   这一次繁华奖两人都入围了新人奖,这可是新人奖,再不愿意同台也得来,只不过双方经纪公司都托了关系,特地将二人的位置安排得远远的,保管不会同框。   结果还是出事了。   停电之后,他们两个本来是坐在原地的,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灯光大亮,两人在角落里搂成一团,醒神之后就听见闪光灯不停,再一低头,好家伙,衣服都是乱的,胸膛都光着,登时吓得要死。   这一次再出事,范屹枫经纪公司华盛文化最为恼火,公司吊在国内七大经纪公司排名最后,底下一大堆经纪公司虎视眈眈,不停往娱乐圈输送艺人,竞争大得让人愁秃头,公司力捧来接棒影帝林得初的范屹枫接连出事,根本就是在打华盛的脸,与华盛为敌。   “之前那一次,一开始怀疑柳从武,可查来查去,他家是真的没关系。”范屹枫的经纪人沉声说,“对家也就那么多,可是能和池瑶有交集的,也就夏明耀了。”华盛和大雁集开始新项目合作,范屹枫和池瑶才开始组CP,也是借池瑶准小花的名气带挟范屹枫的意思。夏明耀和池瑶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两家公司签订恋爱合约时就交流过这个信息。因为夏明耀经纪公司不愿意艺人恋爱公布恋情,因此那两人才会发展地下。正好由此发散开来想,夏明耀因为自己女朋友和范屹枫配对炒作心生不满,下手陷害完全说得通。   不过励心奖那一次,三家经纪公司倾力去查,什么都查不到。   三人体内都没有药物残留,范屹枫说他喝了水后昏倒,休息室里那瓶只喝了一口的水还在原地,里面也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就是一普普通通的矿泉水。郑昶阳却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到休息室去,他和范屹枫与池瑶毫无交情,只知道自己去卫生间,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在范屹枫口中约他前来的池瑶,对此也一无所知,她当时是范屹枫走红毯的女伴,一般来说非邀请嘉宾在场内是没有座位的,也就走走红毯,走完就回去,不过两人是合约情侣,华盛文化便给她也周旋来一个座位,她是得到工作人员的传话说范屹枫找她,这才去休息室的,进入休息室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人的话都有矛盾,比如范屹枫就说了:“你说你进去后就没记忆了,不可能!我进去后你还跟我打招呼,还给我水喝了!”   整件事情,透着诡异的惊悚。要不都是社会主义大旗下长大的,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范屹枫等人惊觉自己是不是遇上鬼了。   怎么就能这么玄乎呢?   前阵子池瑶出事,今天范屹枫二人又出事,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在作祟!   “我觉得就是夏明耀,你们忘了他在听到陈清峰得奖时的表情?”   “没有证据……”   “主办方还在查,监控也还在看,我让主办方重点查可疑人员,只要有一个和夏明耀扯上关系……”   “那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真的养小鬼?”   会议室里,众人沉默。   问出这个问题的范屹枫只觉得凉飕飕的,搓了搓手臂。 第125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华盛文化的总经理说:“别胡说,那都是骗人的,要真能养那东西,这个圈子……哼。我倾向于背后那人神通广大,是一个团体,不可能是一个人。查一查夏明耀的人际关系和资金流向,要办事就会有痕迹。”   光线影视的总经理也过来了,闻言道:“我这边有人脉,已经在查了。”   “不管是不是他,反正新人奖不可能给他。”   主办方在多方的建议下,将饱受争议的夏明耀剔出去,这才换得因停电受伤者的谅解。之后又彻夜调查,第二天天没亮主办方送来消息,和郑昶阳坐在同一排的一个演员称,停电前有一个工作人员和郑昶阳说话。会场大厅里也拍到那个人的身影了,可惜那人带着口罩和帽子,看装扮是会场工作人员的打扮,无法识别是谁。   会议室里,等消息几乎等了一晚的范屹枫等人困得两眼泛血丝。听到这个消息,郑昶阳大惊:“我完全没有印象!”   顺着这个线索,又去查看范屹枫那块区域的监控,果然也看到了一个工作人员,十秒钟后停电,等范屹枫和郑昶阳被发现时,已经是在远离他们两人座位的角落里。   重点还不是这个,“这两个工作人员是同一个人,出场时间前后有五分钟,然后消失。看这里,在他出现之前,夏明耀离座去了休息室,休息室只有走廊出入口有监控。”   “停电原因呢?”   “电房值班的睡着了,打盹的时候把电闸关了。”   “呵呵,没留一点线索,干得真漂亮。请主办方尽全力查出那个工作人员的身份,如果查不出来我们就要报警了,我们有理由怀疑会场内可能混入了有不法力量的罪恶分子,或许国家安全部门对这种灵异事件会很感兴趣。”光线影视总经理笑呵呵地说。   都在这个圈子混,交往的人多了就织成人脉网,一些消息就能零零碎碎却源源不断地听进耳朵里。如这个世界是有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像刚刚范屹枫说的养小鬼,那是T国盛行的,国内富豪圈和娱乐圈里养的人不是没有,就是少一些。   “我觉得,可以查一下去年那件事了。”郑昶阳提出建议,“我怀疑我和范屹枫是被催眠了,不然的话不可能不记得那个工作人员,那去年那件事呢?如果我们三个人都是被催眠了,确实不会留下任何药物的痕迹。有一个声音,在蛊惑我们。”   光线影视的总经理立刻应下来:“我现在就找人去调当时后台和场内的监控!”当时不是没查过监控,只不过没往那个方向想!现在有了方向肯定要再查的。   *   回到自己住处的夏明耀,赶走助理后将房间砸了个底朝天。他恨恨地坐在一堆狼藉里,说:“系统333,你说他们是什么意思?”   “宿主你好,这里是系统333为你服务。”他的脑海中浮现响起机械音,“宿主的问题我无法分析,请宿主自行思考。”   夏明耀大力地将手头的烟灰缸砸出去!狠声问:“我从你那里买的催眠情药,你确定不会被查出来?”   “宿主,本系统出品的商铺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催眠情药无色无味,五分钟后挥发,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夏明耀松了一口气:“我信你,这东西我用了两次,都没问题。”   “不过,那个商品不会留下痕迹,不代表宿主的行动没有留下痕迹。”   “不可能!”夏明耀声色俱厉,“我都是挑没有监控的地方走,再说了,整个会场活动的工作人员那么多,只多出一个少了一个谁能发现?也是天助我也竟然停电了,我撤走换回衣服的时候连避都不用避,一切天衣无缝,绝对不会被发现。”他说着露出迟疑的的样子,“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得奖的不是我,陈清峰那个贱人凭什么压在我头上?”   想不通,他就愈惊惧。   另一边,瑞和草草睡了一觉之后,亲自去医院看望李藏墨。李导演昨夜在黑暗里不小心被撞倒,听说伤了腰,昨夜紧急被送往医院,樊骏理打听了一下,得知对方还在医院住着,便亲自载瑞和去看病。   自家艺人还在对方手下捏着拍戏呢,该有的礼数都有做足了才好。   李藏墨导演受伤,来探望他的人很多,他的助理礼貌地一个个请回去:“李导在睡觉,等他醒来我会告诉他您来过。”并不见人。   瑞和便客气地留下果篮等礼物,说了些祝早日康复的吉祥话,转身就准备走。迎面和陆鸣生碰面。《莫罗之眼》男三号陆鸣生,是一个用小胡的话来说很“健气”的人,据说“健气”是某国语言的音译,形容一个人很有活力很阳光的意思。陆鸣生一见瑞和就笑开了:“你也来啦?走走一起进去。”   说着拉着瑞和往病房里走,门外的助理没说什么,让瑞和一起进去了,樊骏理等在门外。   VIP病房里,李藏墨导演在病床上躺着看电视,瑞和打量他的脸色还好,问:“李导早上好,您今天感觉怎么样?”李导招呼他们坐下:“还不错,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在门口碰到的。”陆名声拿水果来削,边削边说,“你这一住院,剧组都停了。”   “那你不就高兴了?能出去玩。”   “高兴什么啊,有什么好玩的,不如玩手机。”陆名声笑嘻嘻地说,“网上可热闹了,要我说啊,繁华奖昨夜是真丢人,到现在还没出昨晚停电事故的说明书,网友都在看热闹。”本应该星光璀璨,影帝影后等重要奖项至少能有半个月一个月讨论热度的电影大奖,因为一场停电风波而走向另一条路。   李藏墨不太高兴,他是个老电影人了,国内三大电影奖对他来说就跟老朋友一样。主办方早早就有负责人过来看他,致歉赔礼,才刚走不久,繁华奖出了这种事情他很痛心。如果范屹枫两人的事也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多事之秋啊。”他想起主办方给他透露的消息,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啊?”陆鸣生把苹果切块,让李导和瑞和吃,对李导说,“你赶紧养好身体,剧组停一天就烧一天的钱,想想就心疼死,那些钱不如请我们这些同事吃一顿火锅呢。”   “好好,我很快就能出院了。”   “我新买了一本诗集,你看看,喜欢我就给你念。”   瑞和很快就告辞了,小心关上门的时候,里面陆鸣生轻声念诗的声音如春风拂来,然后被门板锁在里面。   ——   李导受伤,剧组停工了三天,三天后李藏墨导演便来片场了,瑞和多了三天休息假期,一直在家里钻研剧本。他的戏份已经到了尾声,大概六月底就能拍完。等李导出院继续工作,七月三日瑞和的戏份杀青,剧情给他和另外的几个同事办了小杀青宴,分吃了一个三层大蛋糕。   对瑞和的离组,陆鸣生还送了一本书给他做礼物。“我向你助理打听的,她说你喜欢看历史类的书,这一本是上个月新出的,编撰者是北大的姜教授,你有空看一看,就当是我的心意了。”   瑞和抚摸着书皮,感激地说:“谢谢,我一定会看的。”   陆鸣生撑着桌子跳上去坐,示意瑞和也这样坐:“这样很舒服的。”   “嗯。”瑞和也坐到桌子上,这个化妆间此时就他们两个人。他看着陆鸣生,轻声问:“你是有事情想跟我说吗?”   “很明显吗?”陆鸣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和李老师……你们都知道?其实我也不太想这样的,我的经纪人……不过李老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就找我聊聊天,给我讲一些娱乐圈要注意的事情,还指导我的演技。我感觉,他好像有一点寂寞吧。”陆名声怅然地说,“真是奇怪,事业有成的人,怎么会寂寞呢?”   “大概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吧。”   “那你呢?你的追求呢?”陆鸣生追问。   两人其实没有很多交情,除了对戏和在片场拍戏,私底下没有交流。瑞和有些惊讶陆鸣生突然感性地和他聊起隐私话题,可出于礼貌,他还是陪着聊下去:“我的追求?前阵子实现了一个,准确来说应该是半年前吧,我的工作室给我一套房子作为年终奖,本来我是在攒钱打算自己买的,我的经纪人说让我别买了,公司送。”他说着笑出来,“感谢我的经纪公司,现在我的弟弟放假后也有地方去了,他总是在假期里买东西去新房煮让我去吃,可惜我一直没有空闲。以后我的父母上京也能有住的地方了,我真的蛮高兴的。”   陆鸣生笑了:“真好,我是奋斗了好几年才买的房子,这一行赚得多花得也多,好难存下钱。你说实现了一个,还有别的?”   “嗯,想在演员这条路上走出自己的道儿。”瑞和说,“不过这个目标有点遥远,我说出来你别笑话我。”   “哪里会,我以前也有这样的梦想的……”陆鸣生突然问,“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拒绝李老师呢?”   仿佛一个惊雷打在瑞和头上,他一下子就呆住了。瑞和的脑子转得飞快,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五秒十秒,他的思维飞快转动,脸上露出困惑和诧异:“你说什么?”   陆鸣生有些落寞:“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语气幽幽的,听得瑞和起了一身白毛汗,他脸上的困惑却更加明显:“陆老师?”   “你就跟我说实话嘛!”陆鸣生亲昵地靠过来,“我……我喜欢李老师,可是,可是我偶然听说,之前他是属意你的,我心里总有些不对劲,就想听听你的看法。你对李导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一说让我宽心?我、我是真的想和他好好过的,我就只要你一句话,真的就只要一句话……”   一番话下来,瑞和不觉窝心,反更警惕。   怎么话里话外都在让瑞和做出什么承诺似的?   樊骏理给他的培训里就有娱乐圈的说话艺术。一个艺人可以不善言辞,可以不口舌生花,但最少要做到说话口齿清晰,条理有序,不落人话柄。若是媒体采访,有些问题尖锐刻薄,比较一般的应对就是忽略过去,回答其他问题。比较高端的回复便是云里雾里看似回答了很多,其实跟问题没搭边儿。若是能够在这个过程中,捧一下别人宣传一下自己的新戏展现一下自己的情商,那就是顶级应对。   警惕话题,是一个保护羽毛的艺人必备的技能。不止记者媒体抛出的话题需要小心,同行甚至一些同事的话也要注意。当时樊骏理就给他说了几个例子,都是在不经意时说出一些所谓“心里话”,却被人有意录下,被加工歪曲,作为黑料,让人有苦说不出。   为什么总说这个圈子没有真的情谊呢?其实一开始也是有的,慢慢地有人跌跟头,有人被情谊所伤,那些情谊就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不过你也不要一刀切,有黑暗的地方肯定就有光明,有图谋你伤害你的人,也有真心对待你的朋友,你要学会的是仔细分辨,远离虚假亲近真实。”   捏紧桌沿,瑞和没有松口:“我是真听不懂陆老师在说什么,李藏墨老师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导演,这一次能跟他合作对我来说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真遗憾我的戏今天就杀青了,没办法再接受李导的教导,真希望以后还能有在一起合作的机会。”最后他拍拍陆鸣生的肩膀,“你还有好几场戏,可惜那时候我已经离组,我先准备好给你的杀青礼物,这就给你拿。”   说着跳下桌子去开自己的包,拿出一瓶香水:“喜欢就用,不喜欢这个味道送人也行,我不介意的。”这香水是代言品牌刚送过来的,正好被他拿来用。   “柳老师,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拿着香水,陆鸣生不愿意揭过这个话题,“在我之前,李导是看中你,你却拿乔不肯,骗得李导对你念念不忘!”他深吸一口气,“抱歉我有一点激动。”他的语气变缓,显得有些低三下气地说,“我就只要一个安心,这么小的一个愿望,难道你还要搪塞我吗?”   唱念做打,让原本只是有些怀疑的瑞和警惕心更重。   陆鸣生和李导的关系很融洽,在片场虽然没有过分的举动,可眉目传情脉脉情意清晰可见,真不像陆鸣生说的深受困扰,心中有结。   不管怎么样,之前那件事情只是他和樊骏理之间的猜测,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立场清晰地代表李导给他传递过那种想法。最后他通过试镜进入剧组,樊骏理更是交代他那件事绝对不能再对第三个人提起,还举例子:“我连你珍姐都没说!”   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对这个话题有所回应。   本就是没影儿的事情,煞有其事地解释实属没事找事。   瑞和一直没松口,到最后陆鸣生都撑不住,黑着脸走了。离开片场时和樊骏理说起这事,樊骏理一拍大腿:“搞什么?搞什么!”   气得不得了,“还好你机警,这种事情不能回应!我之前跟你说过几个例子你还记得吧?十年前一个女演员,长得又美又有气质,演技又特别好,追求她的人能排成街,后来有一位女士来找她,说要和未婚夫结婚了,让那个演员别再纠缠自己的未婚夫。那女士气势大脾气凶啊,女演员就想,自己都不认得女士的未婚夫,每天给自己送花送礼物的人那么多她不可能每个都认得的。可女士不信啊,一直闹一直闹,女演员于是就顺着女士的话应下,说不再纠缠某某某的话。嘿你猜怎么着?这段录音就成了女演员插足人家婚姻的铁证了!怎么说得清?那时候女演员正要结婚,男友是富二代,家里人因为那个莫须有的丑闻不满,坚决不愿意他们结婚,那个时候的社会环境远没有今天这么开放,插足第三者是很受诟病的,到现在那位女演员还没结婚呢。”   听得瑞和心有余悸:“这人怎么能这么坏!”   “这还算好的,跟范屹枫几人相比还算幸运。”   “樊哥,你真是——”瑞和无奈,“这不能比吧。”   “怎么不能比了?你以为那位女士是闲着没事把录音留作纪念的东西曝光啊?听说她是高价卖出去的!至于卖给谁我也不知道,反正那次之后,夏意浓就沉寂了,她是很敏感的性子,那阵子被网友骂小三贱人又被男友分手,还得了抑郁症,现在也活跃得少了。反正都是为了这些那些个名利才损人利己,在我看来都差不多。只手段高低的差别罢了。”   “唉,你这么说也是。”瑞和对夏意浓的演技是很欣赏的,在上学的时候他们的老师还拿当年夏意浓鼎盛时期的表演视频给他们讲过课,还感慨地说“时机逝去再难抓住”,觉得夏意浓可惜了。   “陆鸣生肯定在憋坏水,都是圈里的人,谁不知道谁啊!”樊骏理吐槽,“他和李导怎么相处,大家都心知肚明,前阵子他家经纪公司认领《柴火》官宣演员名单,谁不知道《柴火》的导演宁思光是李导的徒弟?大家心照不宣,他倒来弄一个情深似海了,恶心谁呢。”   上天掉下来的好处,斤两价格都是定好的。   瑞和摇头:“我看他们还像有真感情。”那低低的轻轻的念诗声好像还隔着门板往外飞。   “你去谈个恋爱吧。”樊骏理真切地建议,“咱们不是走偶像路线的,不怕谈恋爱,要不正好趁杀青放假,你去谈恋爱?”   “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以前不是说过了?我没这个打算。”瑞和抓头发。   “我真的想叹气啊。”樊骏理又无奈又觉得好笑,“《柠檬蜂蜜水》让你的感情戏表演更娴熟了,可实际上你还是什么都不懂。”   他开始认同珍姐之前的话了,以后从武要是被骗财骗色,那可怎么办哟!愁死啦。   “假如陆鸣生和李导是真感情,这咱们不带有色眼镜看,什么感情都值得尊重,你以后遇见的人多了就知道,同性恋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其实都是很正常的,归根究底都是人类之间的感情。那陆鸣生真的和李导走真感情,那他就不可能跟你提前那件事。”   “为什么?”瑞和是真的困惑,其实若不是出于自我保护的立场,他也被陆鸣生的说法说服了。“他喜欢李导进而介意……不是很正常吗?”难道这不是所谓的“吃醋?”   “不是,吃醋不是这样的。这样你听我说,之前咱们说的李导看中你,是不是只是我们自己的猜测?薛导演是提了一嘴,可人家是喝醉了胡乱说的,反正你进《莫罗之眼》经过正经试镜,试镜时李导也没说什么,我们私下猜测兴许是李导在和你聊天的时候对你有所了解,这才打消念头,总之这件事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单看李导的为人,也不是将此事胡乱说的性子,你看是不是?”   瑞和慢慢点头:“确实是这样,李导性子稳,我在剧组那么多天,聚餐也有七八次,他在酒桌上也十分有分寸,就没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娱乐新闻。”   “那就是了。李导是不可能说的,那是谁说的?薛导演也是个人精,之前我探他话废了好大功夫,他就只吐出模糊不清两句话,你说是他故意跟陆鸣生说的?也没道理啊。所以,这事儿有诈,就算陆鸣生真的从李导和薛导那里听来的,就算吃醋,也吃不到你身上来啊,李导那些个前任才是他吃醋的对象,找你干嘛呢?那小子在搞事情啊!”   小胡带着行李坐着保姆车先回小溱湖了,两人这才敢在车上说起这件事。樊骏理说:“左不过那几个原因,以后就能看得出来,你就先别理了。”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樊哥,接下来我有什么工作吗?”这么问,是因为瑞和对樊骏理在工作上已经有了默契。一般来说,非不去不可不去必亏的活动,樊骏理不会在他拍戏的时候给他接工作,而一旦剧组杀青,进组新剧组之前的空档休息期,樊骏理就会给他安排活动。   说到这个,樊骏理的脸笑开了花:“当然有工作,有一个我知道你一定喜欢的!” 第126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来了兴趣:“什么工作?”   “央台综艺频道今年刚开了一个新节目,讲国家古代古董宝藏的,好早就邀请你了,我说你在拍戏没法去,那边也很好说话,说等你得空了再去。”说到这里樊骏理的脸都在冒红光,“哎呀,之前你拍《恰同学少年》表现得好,给台里留下好口碑了,央视有好几套台,似乎也会推荐自己合作过的嘉宾,那边跟我说是央视八台介绍的你。”   “真的啊?”瑞和露出笑模样,心仪的工作机会比猜测陆鸣生的心思更吸引他的注意,“我也没表现得多好。”高兴之余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脑袋。   “人家看着你呢,你要是表现得不好也不会再找你第二次。总之,这个节目我一早就给你接下来了,就是不知道现在拍到哪一期了,我已经给那边传话,大概这两天就会来具体录制消息。”   “嗯!”瑞和开心点头。   樊骏理偷偷擦擦额头,呼出一口气。   还真好哄。懂得黑与白是一回事,一直被不高兴的事情拖拽又是一回事,要是心情总是低落,对心理健康有害。   “除了这个还有你的代言品牌活动,要拍新的宣传片和广告……”   一路介绍着,小溱湖也就到了。   珍姐和小胡已经把东西都归置好,该放洗衣机的放洗衣机,该吊起来的吊衣柜里,小胡拍着胸脯给瑞和保证:“武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洗得干干净净晒得香喷喷的!”她知道武哥喜欢太阳的味道。   “不用不用,你回家去吧。”瑞和谢过她,“你都好久没回家了,回去休息几天再回来,衣服我自己晾就行。”   小胡摇头:“我晾好衣服再回家。”   晚上瑞和给家里人打电话,交代吴美芳:“我给家里打钱了,妈你有空就去取,麻烦大姐带你去,我和她说好了。”吴美芳不会用自动取款机取钱,瑞和与原身大堂姐,即原身大伯的大女儿关系还不错。大堂姐已经结婚三年,生了一儿一女,自从他毕业之后,每逢过年都给家族长辈孝顺红包,也没落下大堂姐儿女的,将关系处得愈发好,有些吴美芳夫妻年纪大了总是学不会的事情,他就麻烦大堂姐帮忙,大堂姐从不推辞。   吴美芳忙说:“对了,家里要建房子了,咱们这一排都要推掉重建,听说现在都时兴建套房,我和你爸也打算这么建,到时候掏钱买多一套,你们兄弟一人一套。”   瑞和疑惑:“套房?像小区房那样吗?”   “差不多差不多。”吴美芳还挺高兴的,“建得高高的,咱们这一排房子有六户,那就每层建两套房,总共起六层,那就每户都有两套房啦,到时候再装个电梯,就差不多啦!”   “原来是这样,那钱够吗?”   “你给我和你爸的钱都存着呢,不过还差一些,到时候还要再和邻居买一套……你能不能、能不能掏点儿?”吴美芳小心地问。   “还差多少?妈,不用留我的房子,我在京城有房子。”   “那哪儿成呢?人要落叶归根,以后你再也不回老家啦?很便宜的,到时候咱们起房子,大概一家出四十万,家里已经有十二万了,你爸又和你大伯家姑姑家借了十万,还差十八万,到时候你能不能出?”   “能,我等下就打钱,打四十万,你有空一起取了吧,借亲戚的先还人家。”   吴美芳笑出来:“哎!我就说你有,让你爸别去借,你爸非不听,跟亲戚借钱多不好意思。”又说,“我们几户人家商量过了,到时候一套房大概卖二十万,我们跟人家买一套,到时候你们兄弟仨儿都住一栋楼,才能互相帮衬。”不停地劝瑞和。瑞和不想为这件事和吴美芳僵着,吴美芳有自己的想法,出发点是好的。听她的语气,三兄弟就他没房子,以后邻里邻居要说嘴,说他们兄弟不和了。“行行,那我打六十万过去,妈你都给负责取了吧。”   “还有装修费——”   “对对,我给忘了,那我打一百万过去吧。”瑞和忽然想起原身记忆里,柳从文是定居花州,便多嘴问了一句,“大哥也回老家?他的工作不是在花州吗?”   “那他以后老了总得回老家吧?”吴美芳也是那套说辞,“他还能在花州过一辈子?逢年过节不回来?”   瑞和笑着问:“之前不是说他谈了个对象,还是隔壁市人?”上辈子,柳从文是集全家之力在花州买了房子,在原身三十来岁结婚时,老家还没能起房子,后来是原身奶奶过世空出一个老房子,重新翻新后才结的婚。   “是啊!那家女孩是家里的二女儿,也在花州工作呢,他啊,总说要在花州买房子,我说花州房价那么高,难买!反正家里的房子都给他准备好了,他不住我也没法子。我和你爸已经尽力了,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自己拿主意吧!老三啊你放心,你出的钱妈都记着,以后都会还你的。”   这个瑞和相信,上辈子原身结婚时,当年逼着二儿子帮扶大儿子的吴美芳也硬逼着柳从文把当年原身帮忙给的首付钱还了。她是一个“均贫富”的典型母亲,哪个需要帮助,就尽全力帮哪个。   之后瑞和还跟柳从斌联系,关心他的学业,得知他一切都很顺利瑞和也就放心了。柳从斌说:“我跟妈说了,以后我赚钱后会被建房子的钱还你的。”瑞和应下:“你压力别太大,学习是无法一蹴而就的,你一步一个脚印来吧。”他和柳从斌这些年培养出深厚的兄弟情谊,他愿意给对方支持,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上的。   “二哥我是说真的,你出钱给家里建房子是情分,我却不能当做本分,这个家也有我的一份,不能总让你一个人出钱。过年时候家里亲戚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们只知道做明星好赚钱,却没看到你是多么地辛苦。”   “我没放在心上。再说了你是我弟,本来就应该守望相助。”老家的亲戚特别是大伯姑姑等,过年时看到瑞和,总让他“能者多劳”,多帮扶兄弟,帮衬亲戚。他前年春节给他就读过的中学捐建了一个操场,去年给就读过的县一中捐建了一个新图书馆,春节还给村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家送养老红包,这都是“大事”,亲戚们却总想让他多关注“小事。”   何谓小事呢?   哪个亲戚结婚了包大红包,还要到场走全程,你不是明星嘛?给你XX姐给你XX哥撑撑场面。   哪个亲戚家小孩要考试啦要补习啦,你不是学习挺好的,要不给教教?   也有说,你大哥谈了个对象在花州,帮忙给花州买个房子呗,这房价年年涨,可不能让你大哥以后倒插门进女方家,丢脸呐。   ……   一些他能应的,便都应下来,结婚没法到现场祝贺的,承诺会给大大的红包。孩子没法帮忙补习的,就给推荐好的辅导书,列了A4纸满满一张的书单,总会让亲戚们满意的。说他们有多“坏心”,那太过了,有些话是出于真心的,瑞和都不计较。他不在老家住,吴美芳夫妻还在呢,他平时能给的就是生活费,儿子的陪伴带给他们的底气和安全感通通没有。他知道这样的小村子,最讲究的就是面子,他得给吴美芳夫妻做面子,才能让他们住得舒坦开心。   他是真没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对此,柳从斌是信的。他从他二哥身上学到的宽和与舒朗,在外读书这几年给他带来了许多友谊,他的朋友都说他性格好脾气好,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也有过失落和愤怒、情绪无法控制的时候,每一次他都会想到他二哥,如果他是二哥会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呢?大吵大闹发狂地发泄情绪吗?不,不会的。他学着他二哥,慢慢地长大了,他待人处事接物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不入他的心,朝着自己计划好的路线不停往前走着。   可再成熟的人,在亲人面前还是个孩子。   柳从斌小声说:“你不计较他们,也不计较大哥?我都不知道他到底交了个什么女朋友,怎么会有老是撺掇男朋友找弟弟要明星签名然后去卖的人?他们还没结婚了,就算结婚了,也没这样指使小叔子的。大哥也真是啊,脸皮厚。”   说到柳从文时,他还和少时一样嘟嘟囔囔起来。瑞和听得好笑,每当这个时候,柳从斌才露出几分少时的样子,他和柳从文也实在奇怪,越大越不合拍,让吴美芳夫妻一头雾水,说合也没用。   “二哥你别笑,我是说真的。兴许妈不敢跟你说,我却是从大伯那里打听来的,他跟妈要钱去花州买房,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妈得罪了,妈生了好大的气,后来就决定翻建房子了。”   “吵架了?”   “不知道,反正他回老家才半天,连夜都没过连夜又走了,是爸和大伯唠嗑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的。”   那倒有可能。   “二哥,你出钱给家里建的房子,还要再买一套,以后大哥不可能还你钱的。”   “不还就不还,那房子起起来就当安爸妈的心了,以后他们要怎么分配我也管不了。”   其实上辈子,老家的房子也是要翻建起新房的,一排六户人家都是老式平房,墙壁都是两家共用一面,一家一家连着的。只要有一家人不愿意建,就没办法一起修。上辈子柳家没钱,钱都给柳从文在花州买房了,后来就各自建房,柳家的房子被塞在中间更加破旧。这辈子他有能力给家里建房子,也当了原身的一个遗憾吧。   和父母弟弟的谈话,很快把瑞和从电影剧情了拽出来,一下子从故事里返回烟火人间。   一个星期后,瑞和彻底摆脱角色影响,从戏里走出来。   好在这是商业片,出戏容易,之前拍《养母》时,他花了大半个月才从岑小三那种悲壮的情绪中抽离。其实樊骏理在他戏份杀青后给他接活动,也有让他散散心赶紧出戏的意思。   小溱湖的心理疏导师在一个星期后也走了。   在这一个星期里,瑞和先录制好了央台综艺频道的《国家珍宝》。这档节目的内核其实和他之前录制的《恰同学少年》很像,同样都是专家学者做主讲者,再请一些明星艺人做助讲,增加趣味性和层次性。拜访姜教授时,姜教授说他也上过这档节目,说:“录过两期了,并不难的,你别紧张好好发挥就行。”给瑞和讲了一些小技巧,对此瑞和很感激。   录制过程很顺利,瑞和将台本上关于本期珍宝的一万字介绍背得滚瓜烂熟,录制时该他的镜头他就侃侃而谈,和主讲的老教授配合默契,偶尔老教授兴之所至没照台本来,抛出来的话题他也能接。两人合作着把节目录制得妙趣横生,相信后期经过剪辑,再插入对珍宝的视频照片等介绍影像,效果会很好。   节目结束时,瑞和弯腰和老教授握手。老教授双手握住他的手,笑得像弥罗佛:“你很好啊,知识面儿广,你的老师是哪个?”把瑞和当做正经读史的学生了。   瑞和说了姜教授的名字:“姜炳忠老师。”   “哦哦!小姜啊!”老教授笑开了,“好啊好啊,原来是他的学生,回头我去北大开研讨会见到他,一定跟他夸夸你!”   瑞和便腼腆地笑了。   录制好《国家珍宝》之后,接下来半个月瑞和一直忙着拍广告和新宣传册等,期间还接拍了某三流时装杂志秋刊封面,在时尚这方面他的资源有点惨,不过他也不在意,樊骏理也不看重这个:“又没有人规定,没有高端资源就不能得影帝。”对瑞和期望很大,直接朝着影帝去了。瑞和哭笑不得:“这个目标太大了,我都不敢想,樊哥你对我真有信心。”   “你敢说你没想过?”   “好吧,想是想过,你让我说我就不太好意思了。”   “干嘛要不好意思,咱要做一个敢想敢做的演员。”   堆积的商业活动在一个月里紧凑着完成了,工作量不算多,就是这样樊骏理还有些不高兴:“你都没有休息够就又要进组了,不行,我以后得给你少接点儿。”   新的剧组是电视剧,便是之前瑞和觉得写得很有意思的那个剧本,制作出品方田钟雯工作室,田钟雯导演是一个青年女导演,业内传家境极好,给她开了个工作室随便玩玩。最爱拍喜剧类的电视剧,男女之情亲情友情,都喜欢以幽默风趣的风格来呈现,虽然没有出过火爆的作品,工作室成立八年以来,也陆续出品过五个电视剧了,其中有一部还成功上星了,收视率不高也不算低,只能说没什么热度,称得上财大气粗。   请瑞和来饰演新戏一番男一号,给出了一集二十六万的价格。田钟雯虽有一点家境良好浸染出来的骄矜,可为人大气爽朗,工作室一开始有一点玩票的性质,可八年时间里完整制作了五个电视剧,就足以看出田钟雯是在认真做事业的。这样的邀约可以接,靠谱。   二零一六年八月四号,瑞和进组《女装大佬》。这个剧的剧本写得很独特,故事着眼于现在比较流行的网游和COS圈,男主角是一个玩游戏菜得抠脚却钟情女性游戏角色的男大学生,他还有一个小小的爱好,那就是他还是个cosplay爱好者,因为比较高瘦,cos最多的就是……女孩子。   总是,这是一个超级欢脱搞笑的剧,女主角马再月据说比他小一岁,一直没有红,因为跑龙套多年演技不错。樊骏理说:“之前定的是另外一个,后来剧组要等你的档期,那个女演员就解约走了。”田钟雯是真的挺看好瑞和的,推迟开机时间也要等他。   这个戏的制作班底普通,制片导演监制,都是田钟雯工作室的,没什么名气,等拍完之后出品发行一条龙,也是该工作室负责。   本来这种班底在外人看来,瑞和一个得过电影励心奖新人优秀男演员奖的演员来接有点屈尊的味道,他和樊骏理却不看这个,他是相信樊骏理调查来的情况的,就像樊大经纪人说的:“圈子里再多名导名制片名监制,再多的好剧好班底,咱也不可能每一个都搂在怀里,那不现实。越好的东西越多人争,人家要求也高,不可能每一个都看得上你。”   瑞和想想也是,就算视帝视后影后影后,也无法保证他们每接的一部戏都是恰到好处的优秀,总有一些力量在博弈,无奈和妥协无论何时都存在。   “别怪我啰嗦,我是怕你养成高眼光,吃过大餐就吃不习惯小菜了,这是大忌!”   不管是《养母》还是《莫罗之眼》,都是大制作优秀班底,不是说难得一见,而是说难得参与!   “我们把梦想攥着,昂首挺胸往前走的时候,也要学会低头看看路。繁花美丽却不可多得,普通的茁壮的野草才是我们最有把握抓住的东西。”樊骏理说,“你放心,我会给你挑长得最好的那棵草的。”   《女装大佬》就是那棵还算不错的。   进这个组,瑞和也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都是演员,哪儿分什么三六九等。导演田钟雯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导演,就女装的问题和瑞和深入交流了几次,愿意接受女装题材,瑞和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家里也做过功课。   “管东潮开始是被生病的同胞妹妹请求帮忙去COS,紧急救场之后慢慢地开始了解那个圈子,去理解cos文化,最后喜欢上然后主动去进行扮演。后来,他就有了女装的爱好,经常和他妹妹穿姐妹装出门去玩,不过他的女装并不是柔美的,有点像朱霄,英气。”   朱霄是一部老武侠电视剧里女扮男装的角色,英气逼人,打戏身段动作极好,到今天还是许多上了年纪的观众的心头好,说起朱霄就是夸。朱霄国民度高的什么程度呢?男女老少都看过她。不过演员当年只演了那个角色就退圈结婚去了,所以演员叫什么名字少有人关注。   在进组之前,瑞和也找过一些表演视频学习,他的想法和导演差不多,打算往英气中性上靠,找的视频里就有朱霄的。   “不过你也不能全模仿,画虎不成反类犬,要的是你自己的特色。现在好多人男扮女装女扮男装的,都往朱霄上面演,演来演去一个样儿,都不好看。”田钟雯说,“咱们这是轻喜剧,表演压力不大的,你慢慢来,演出最自然最放松的状态就好。”   拍摄很顺利,很快就到瑞和第一次拍女装戏那天。那天珍姐和小胡围着他转了很久,衣服是定制的很合身,重要的是妆容。珍姐对COSER妆不太了解,剧组特地请了这方面的化妆师,三个人围着瑞和收拾了两个小时才成型。   “哇。”小胡捧着脸蹲着看瑞和,眼睛闪闪亮,“御姐啊。”   珍姐含笑点头:“从武站起来走两步。”   瑞和穿着改良版的coser服,是有一点英伦淑女风的及脚踝长裙,他小心地站起来,对着镜子打量一番,镜子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妆容将他的男性特征全部掩盖,只要不开口,分明就是一个略显英气的女人。   他转身,对着蹲在地上的小胡露出一个笑容,眼眸微垂下。“怎么样?”   “嗷嗷嗷!武哥你别说话!还我小姐姐!”   瑞和笑了,对剧组化妆师说:“麻烦你了,妆化得真好。”   化妆师笑眯眯:“不麻烦,走吧,先去拍定妆照。”开机前拍定妆照并没有拍女装造型,因为他在拍摄《莫罗之眼》之后瘦了一点,原先的尺寸就有点不合适,定制好的女装需要重新改过,因为三套重要戏份的coser服是手工制作的,修改需要时间这才没赶上。   走出化妆间,导演田钟雯眼前一亮:“哎哟我们柳老师这扮相可以啊!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差,瞧瞧我们柳老师这样子,说是女神也有人信呐!”   定妆照很快拍完,当天的戏份也不难,他们出外景到某博览中心取景,听说该博览中心经常举办动漫展,场馆布置也好看。为了取景,剧组特地花钱租了四天展馆,按照动漫展的模样布置起来。剧组方面计划把全剧里和动漫展有关的全部剧情一次性拍完,省得以后还要再租借场地。   四天时间里,瑞和换了六套衣服。在剧情中,男主角管东潮代替他妹妹出展子总共三次,后来他自己喜欢上了cos,就又自己去了三次。剧情还有女装常服,全部剧情加起来大概有十三次女装。不过女装剧情篇幅都不长,主要起推进剧情的作用。   这四天里,珍姐和小胡手中的相机一刻不停,拍啊拍,拍啊拍,珍姐还说得很有道理:“虽然你樊哥说我们工作室不拿这个做宣传,但我还是觉得多拍些照片给你留念挺不错的,你想想,这可能是你演艺生涯里唯一一次女装经历呢,等你上了年纪,还没办法弄这样自然的扮相哩。到时候我给你做一个相册,保管能存五十年!”   瑞和捂着脸,啥都说不出来了。 第127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说起来,当初接这个戏,瑞和是抱着体验新的表演形式才接的。果然拍摄起来挑战不小。虽然是偶像轻喜剧,主角管东潮的心里变化很细腻,层次丰富,要演好心理层次渐变对他来说挑战最大。男扮女装,却不是真的变成女性,其中的差异度需要仔细掌握。   这四天戏,是瑞和拍得最累的戏份,眼神走路姿势肢体动作,全部都要注意。   拍完之后他狠狠松了一口气。第五天中午戏份全部结束,摄影棚开始拆,小胡和珍姐忙着收拾他的东西,瑞和就自己卸妆换衣服。换好后珍姐打发他出去走一走:“去散一散,再过五分钟我们这里也收拾好了。”虽然独享一个化妆间,可也只是展览馆里隔出的一个隔间,现在外面正在拆道具,灰尘杂物乱飞。   “赶紧去,不用你帮忙。”珍姐继续撵,瑞和摸摸头发出摄影棚。   展览馆很大,他随意逛了逛,还在一处角落看到一群女孩子在拍照。十来个女孩子,都是请来的群众演员,扮演动漫展里其他人,一个个都是二次元打扮,萌妹子御姐范卡哇伊——来自小胡提供的贴切形容词,瑞和转过头不想打扰对方,却听见她们在说着什么“热搜”、“夏明耀……”,他回头问:“你们在聊什么呢?能跟我说说吗?”   “武哥啊,我们在说热搜呢!你看看就知道啦。”   “不用看我都能跟武哥讲!”一个女孩蹦过来,站在瑞和身前激动地说,“我是武哥的粉丝!愿意竭诚为武哥服务!事情是这样的,刚刚热搜上了夏明耀一个丑闻!他竟然强`奸!人家女孩子都告他了!”   惊雷。   瑞和狠狠吃了一惊:“不会吧?”   “真的,微博上说的,受害者的视频都出来啦。”   找了个角落,瑞和打开自己的手机,热搜第一就是#夏明耀强奸#,受害女性的控告视频转发点赞评论都超过二十万,热度惊人。他点开视频,受害女性声泪俱下地哭诉着夏明耀的罪行,最后说已经报警云云。   “不会吧……”瑞和还是不太相信。   之前系统460说夏明耀有一点不对劲,它已经上报公司要求细查,结果过了三天,公司传来消息说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那么之前他对夏明耀的重重猜想全部失去依据。   若没有系统商品的加持,像他之前让杜珺飞暴怒失控动手打他从而占据主动权一样,那么夏明耀的能力就很耐人寻味了。   当然了,这样的猜测是基于夏明耀就是池瑶三人三次出事的背后推手上。樊骏理对这件事还有关注,说:“夏明耀不好过,华盛和光线两家经纪公司联手一起收拾他,池瑶所在的大雁集也偶尔伸伸腿绊一绊,卡资源抢资源,我在营销公司的朋友跟我说,还收到不知名账户发来的定金,要求就是给夏明耀全网发黑通稿,我猜测可能就是那三家公司干的。”   看这做派,一看就是恨夏明耀恨到骨子里。   当时瑞和还问呢:“他们已经查出来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网络上因为这件事沸反盈天,任何一个艺人和这种事情沾上关系都名声恶臭,更别说夏明耀还是一个上升期流量小生,粉丝九成是女友粉。粉丝们不相信这个消息,在网络上不停地辟谣,又有一部分跑到香凝桂花工作室官博下和夏明耀微博下希望得到否定的官方声明。   傍晚是网络流量开始攀升的时候,瑞和看了一下那个视频发布的时间,是五点半,现在是六点十三分,热度已经高到能灼伤人。   回到小溱湖时已经晚上七点半,路上塞车堵得很严重,不太远的路愣是开了一个小时,瑞和有些晕车,到小溱湖之后先到床上躺了躺。   煮饭的陈阿姨在楼下给他煮小米粥,珍姐在二楼的服装间收拾衣物,樊骏理站在门口边看手机边和珍姐说话:“顺利就好,这次的女主角我事先看过也打听过,苏梨和她家公司都不是爱搞事情的,上次白鹿那事都让我怕了。”   “说到白鹿我真觉得可惜了,好好的脸整成那样,什么辨识度都没了。”珍姐熨着衣服说道,“她也太傻了,既想要男朋友给她资源,又想要真爱,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情?那就是个富二代,找个乐子而已,拿个孩子怎么可能绑得住人家?人家又不缺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她就是糟践自己,心疼她的也就只有她的父母了。她父母知道了该多难过。”   樊骏理呵呵笑,嘲讽说:“那小子也不是个厚道的,在酒桌上把这事儿胡咧咧出来,闹得那个圈子的人都知道了。”   他十万分看不上那样的男人,你说仗着家里的势头,谈几个女朋友怎么谈,那都是你家里给你的荫蔽,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不上人家不可能跟人家结婚,那就好聚好散,人家白鹿固然做得不对,挟肚逼婚,可说来说去,若是你不跟人家睡,白鹿还能自个儿怀孕?想玩风流才子的路线,就得承担有朝一日翻车的风险。翻车便翻车了,过后还要嘲讽为你打过胎的女人,那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这事儿还是苏填和他聚会时说的,当时的饭局是某商会发起,去的人很多,苏填正好和那个“傻缺”坐隔壁桌,全程听那人说自己的风流韵事,白眼翻得差点要把眼珠子翻出去。   “今天又出了夏明耀那档子事,也不知道真的假的。”珍姐将衣服挂好,有些愣怔地看着窗外。   樊骏理没有察觉,他说:“不晓得,不过我猜很有可能是被陷害的。”实话实说,夏明耀长相不错,女友粉个个爱他爱得不行,他要是狠心一点虚伪一点,轻易就能哄来年纪小不怎么知事的粉丝,犯不着去强迫别人。   “那也不一定,别人的想法你不可能全部猜得透。”   樊骏理摇头:“不是我自夸,我看人的本事是真不错,以前我——”   “我明天相亲,给你说一下请假。”珍姐转过头,连窗外的星光灯火都不想看了。   樊骏理一下子卡壳了。“又、又相啊?”   “嗯。”珍姐轻声应。   “哦,哦……”樊骏理不再靠着门板,他抓抓袖子摸摸头发,浑身似有上百只跳蚤地蹦迪,让他周身不舒坦。他甚至不敢直视珍姐,哼唧几声说不出话来后丢下一句:“好香啊晚饭肯定做好了我去喊从武起床下楼吃饭你弄好了也下来吧!”说着一下子没影儿。   珍姐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叹了一口气。   楼下确实开饭了,陈姨做了四菜一汤一甜品,还有一锅小米粥。瑞和喝了两碗粥才觉得胃舒服多了。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樊骏理,又看向珍姐,最后看向小胡,小胡悄悄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   “咳。”瑞和找了个话题打破饭桌上怪异的氛围,上一次这种气氛还是他参加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颁奖礼之后那几天。而上一次——迟钝的瑞和福至心灵,问珍姐,“珍姐上次的相亲对象怎么样?人好不好?”   珍姐轻轻笑:“性格不太合,歇了,家里又给我介绍了一个,明天就去见一见。”   相亲,瑞和虽然没相过,上个任务世界里家里亲戚后辈相亲他却参与过。在他回老家养老时,姐姐们的孙辈们也到了适婚年纪,有些用姐姐们的话说是“能干”,自己自由恋爱谈了对象,有几个腼腆,靠他们自由恋爱那几辈子都找不着,于是家里就给找介绍人帮忙介绍女孩子。也许是因为他在北京教书几十年的关系,在乡里人眼里是个“学问人”,因此乡里有什么喜事百事,都爱请他去帮忙。相亲自然也不例外了,有时候女方家长还说:让你舅公也来嘛。   所以,瑞和对相亲是有些许心得的。   他问:“男方是做什么的?几岁啦?”   珍姐忍不住笑:“你懂这个啊?问话的语气跟我外婆一模一样。”   “以前我大堂姐相亲我去过嘛,我奶奶当时就是这么问的。”瑞和找了个借口。   “听说是高中老师,今年三十八了,比我大一岁,别的我也不知道。”她的语气轻飘飘的,瑞和却觉得桌上的气氛更不对了。   奇怪啊。   然后瑞和就看到小胡对他使眼色,那双眼睛扭啊扭,一直往樊骏理身上戳,瑞和恍然大悟又迷惑不解。大悟的是原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樊骏理从上饭桌到现在,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碗里的小米粥几乎要被他用勺子戳成粥水,都没法看了。不解的是为什么樊骏理会这样?上一次珍姐去相亲,他也是这幅样子。   小胡继续努嘴,这次是对着珍姐。   瑞和摸摸脑袋,也不敢再聊这个话题了。怎么珍姐相亲,珍姐和樊经纪都头顶低气压,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一顿晚饭吃得他懵懵的。吃过饭,珍姐就回家去了,明天从她家出发去相亲地点比较近,樊骏理扭捏着说要送,两人便一起去了车库。   老板一走,小胡就撒欢了,嗷嗷叫着:“武哥你真是太迟钝了!你没出来樊哥和珍姐彼此都有意思吗?!珍姐相亲去樊哥肯定不高兴呀!”   “什么?”瑞和真不知道,樊经纪和珍姐?从他进嘉骏工作室到现在,估摸都要三年了,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他们俩姐弟情深,乍一听小胡这么说,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会吧?”   “怎么不会?”小胡翻了个白眼儿,“武哥你太迟钝啦!他们俩郎有情妾有意的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不过我看难,樊哥那个榆木疙瘩脑袋,别看他平时说啥啥溜好似什么都懂,情感专家感情顾问的样子,轮到他自己的事儿就抓瞎。”   “我是真没看出来。”瑞和艰难地消化这个消息,“那珍姐相亲——”   “嘻嘻,看樊哥怎么处理咯,他要是一直这样,哪一天珍姐真的相到一个喜欢的男生打算结婚了,我看他得哭死。”   仔细回想,樊经纪和珍姐之间似乎确实有些不同,而且两人的母亲是高中同学好闺蜜,自小认识又都单身,感觉挺般配的。   樊骏理送珍姐,一送就没回来。瑞和十一点准时睡觉,怀着对樊骏理和珍姐感情的小八卦心思进入睡眠。   第二天一大早他再次前往摄影棚,到中午的时候接到姜教授的电话,说他儿子要办婚宴了,就在半个月后,问瑞和要地址:“给你送请帖。”   说了地址后瑞和笑问:“不是说暑假办喜事吗?现在都九月份了。”   “哎他媳妇儿出国开会去了,实在没办法才推迟的。好在九月份也有不错的好日子,正好还是周末,特别好!你来不来得了?”   “来,肯定来,我跟剧组请个假就行。”吃喜宴请半天假就行。   挂断电话后,他顺便看一下微博,就看见昨天夏明耀那件事已经有了进展,夏明耀被传讯了。   “说那么好听叫传讯?拘留就拘留啦!”   “拘留你奶奶的,狗嘴吐不出象牙会不会说话啊,无脑黑滚粗!”   “我相信耀哥是清白的,姐妹们保持理智不要被黑粉带节奏!”   “……”   抿抿嘴,瑞和觉得这事透着蹊跷。他再次问系统460:“夏明耀真的不是和我一样的?”   系统460道:“对,公司是这么跟我说的。”   “好。”   瞅着宿主没有追问,系统460很想学人类一样呼出一口气,然后瘫坐在椅子上。可惜它不能,所以它只能感觉着自己疯狂加速跳动的数据代码。用人类的话来说的话,这一刻它的心情是“哎哟妈呀还好宿主没发现我撒谎了”。   一直谨守《能量体管理条例》,竭诚周全为宿主服务的系统460第一次说谎了。不,这一次应该是第二次,它希望宿主不要再问第三遍,不然的话它要撒三次谎。   其实,公司传过来的消息和它告诉宿主的截然相反。夏明耀也是一名任务攻略者,同样身携系统,不过按照公司规定,告知任务者彼此之间的关系,属于人为降低任务难度,不符合“宿主通过自立自强寻找完成任务的关键节点”的条例。总而言之,若是宿主自己发现,那是他“自己的能力成果”,系统和公司这一边是不会承认的。   因为系统460是刚出厂的萌新,带的宿主也就瑞和一个没什么经验,这才在发现夏明耀不对劲的时候直接说出来,它已经被公司小小地批评过,因此这会子是不可能承认的。   它悄悄地看宿主的脸色,却见宿主已经又在看剧本了。它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虽然公司这么规定……可它真希望它的宿主能够自己猜出来呀。   瑞和……瑞和没猜出来,他很相信系统460,它说不是就肯定不是。他又换了个思路,那天,夏明耀喊他:“柳森。”   柳森是谁呢?跟他长得一样吗?   他又有了新的猜想:“他是不是能预测未来?”   系统460沉默了一下说:“宿主抱歉,我不知道。”   瑞和笑了:“没关系的。”   小胡敲门:“武哥,到你的戏了。”   “就来。”   见宿主去拍戏了,系统460转动它的数据库进行全方位搜索,高兴地想出一个好办法:“我不能告诉宿主夏明耀也是任务攻略者,可我能告诉宿主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啊!”它深觉这是好主意,构建一个世界并不简单,数据太庞大的时候难免会有小纰漏,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再加上不同人物的宿主同时进入同一个世界,更加给任务世界增加变数。   根据公司的规定,如果是数据异常带来的不可控变数,为了宿主的安全宿主拥有知情权。除此之外,宿主需要自行探索,这也是参出于节目的趣味性以及对抗性的要求,归根究底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如何赚钱才是主要目的。   为了防止自己违规,系统460还将自己的想法报给公司,得到公司的肯定答复之后才和瑞和说。   瑞和想通其中的关窍:“你说夏明耀不是做任务的,又与我说这些……”他小声问,“是不是公司规定不能透露?”   系统460默认了。   “谢谢你。”瑞和十分感动。他是有过困惑,以他对系统的了解,如果说夏明耀没有问题,那系统460至少会说一下为什么它会感觉到对方数据异常。可瑞汀什么都没说,那就不对劲了。只是他对瑞和十分信任,觉得它不说应该是不方便,否则不会隔了这么多天突然再提起。   系统460忙说:“我什么都没有给你指明啊,我说的只是常识,宿主你记下来就好,别的我全都没承认过的。”   瑞和含笑点头:“好好,你别的都没说过,都是我自己猜的跟你没关系。”   “就是这样。”   瑞和忍俊不禁,心情都好了起来 。   其实,在此之前他的心情并不好。   他中午去参加了姜教授儿子的婚礼,姜教授夫妻和儿子都是老师,儿媳妇又是外交部的,亲朋往来都是文化人,婚礼举办得温馨低调,让人一看就觉得幸福。酒席上,姜教授的弟子赵聪突然大声让瑞和表演节目,言语直接,“你不是演戏的吗?就一戏子,演一下怎么了?矫情什么?”   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当今社会文化开放,娱乐性渐浓,现代艺人的地位比他小时候高多了,属于正经职业,“伶人”“戏子”都带着贬低嘲讽意味,并不适用今天的演艺圈。   姜教授的弟子突然开口,又毫不客气,不止瑞和愣了一下,场内的客人也呆住了。   他愣住没反应,赵聪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边,嘴巴一张满是酒气:“别给脸不要脸啊,有那脸皮来吃喜酒,没脸表演啊?去!去!”拽着瑞和的衣领将他拖起来,在场的客人赶紧分开他们,姜教授更是忙喊人帮忙,将赵聪被扶出去醒酒。之后酒席上又恢复喜庆的气氛,瑞和的心情还是不佳。   事后姜教授跟他道别,说改日再谈。他特别忙,需要送客人,因此只匆匆开解瑞和一句:“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   他还是放在心上了。倒不是记恨对方,只是觉得自己和赵聪关系不佳,倒累得搅乱了新人的婚礼,很不好意思。赵聪是姜教授的弟子,他是姜教授请来的客人,两人之间起矛盾伤的是姜教授的面子。   唉。   因为中午的喜宴他是自己去的,连小胡都没带,小溱湖里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心情不好。他也不是一个会将情绪摆在脸上的人,这样内敛的性格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有坏处,比如现在没人发现他的情绪不佳,便没人来开导他。   好在他也是一个容易想通的人,没人开导便自己开导自己,只不过多花一点时间而已。再感觉到系统460对他关切的心意,他瞬间就心情回暖。   下楼来吃晚饭时,樊骏理还说:“参加婚礼有什么感想啊?”他特别喜欢问瑞和对某件事的感想。瑞和听出潜台词,反问:“樊哥,你有什么感想?珍姐呢?怎么今天不在这里吃饭?”   “……她和相亲对象吃饭去了。”   小胡低呼一声:“樊哥,你还没出手啊?”   樊骏理皱眉:“出什么手?”   “那你就放着珍姐相亲去?然后吃饭约会看电影最后结婚吗?”小胡真的看不下去了,两人加起来都七十多岁了,怎么还这么别扭,“樊哥,你想一想如果珍姐和别的男人结婚了,以后陪伴在她身边的可都是别人了,也许她会怀孕生孩子,到时候武哥这边的工作她可能会辞掉,那个时候你再后悔就晚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樊骏理嘴硬着,脸色却明显随着小胡的话一点点变差,“我和她就是姐弟情谊没有别的。”   小胡翻了个白眼:“好好好,是我眼瘸看错了,反正以后后悔的又不是我。”   樊骏理沉默。 第128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故意提起这个话题反将一军的瑞和有些后悔了,吃过饭他找樊骏理聊天,正式提起这事:“希望你不觉得我管得太宽,可我看你对珍姐也是有感情的,为什么不勇敢地面对呢?小胡说的话有一句很有道理,错过了以后再后悔就晚了。”   “……哎,我……我还在想。”这么多年的情分,他从来没想过珍姐喜欢他,是男女之情那种喜欢,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后他才惊觉,原来这些年的陪伴并不是偶然,珍姐一直喜欢他,从年少到现在年近四十中年将至,这份感情太沉重了,沉重到他没来得及消化自己似乎也对珍姐有不一般的情谊,就本能地逃避。   “赶紧想。”瑞和催他,“感情上你比我懂,平时也总给我灌鸡汤,不能到你自己身上就手足无措了,小胡说的真的挺有道理的,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话劝你。你好好想一想,人生别留有遗憾。”   “哎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和珍姐的事,请了一天假明天你又要进组了,赶紧玩儿去,多休息休息。对了,你拍的那期《国家珍宝》正好就是今晚播,八点半好像,你闲着就去看一眼。”   瑞和就去看电视了。今晚这集果然是他作为助讲嘉宾那一期,他看完之后心里痒痒的,看了一晚上的书。这些书的书单都是姜教授给他的,他平时见缝插针地看也已经看了一小半。   “也许等我在演员这条路上走出成就空出时间后,还真能去考个硕士博士。”他开玩笑道。   系统460觉得宿主这个想法好极了:“每个世界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我的前辈跟我说过,‘人类因为个体差异性,走的路做的事都不一样,因此会发展出一个又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不过不管社会进程再有差距,那些凝练出来的人类智慧却同样珍贵。’这不是我说的,是我的前辈的原话,它让我记下来说以后会用得上。”   “你的前辈真厉害。”瑞和由衷感叹,“它也是系统吗?”   “是的。”系统460停顿了一下,“不过它已经取得成人资格了。”不然的话也说不出这样一听就充满“人类味道”的话。   “成人?什么意思?”   “我们系统其实是公司的一个职位,本质上是能量体。”系统460给瑞和讲它们所在世界的情况,听得瑞和一愣一愣的。   原来,那个世界高度发达,身体死亡之后还能通过生物技术身体再造,再将灵魂体植入到新身体里去。如果有的人死后不愿意再用实体,也能以灵魂体的形态生活,公民权利和义务等同生前,只是需要服从《灵魂体管理条例》,在日常生活用走灵魂体特殊通道防止发生空中事故等等。   “他们是灵魂体,我们是人工制造的,所以为了区分开来被称作能量体。”系统460介绍,“‘成人’资格就是说,它取得了购买人类身体的资格,身份证明上能以人自称,并且享受人类的社会福利了。”   瑞和听得很向往,只关心一点:“那怎么样才能有资格呢?”   你能拿到吗?   “到时候会有检查的,我们那里有一套模型,能够检查能量体对社会的敏感度和责任感、对公序良俗、情感共情等人类特有的感情的理解程度,只要在模型最后算出来的系数在合格范围内,就能得到成人资格了。”   瑞和的心在跳。   我是一个贪心的人。他这样想着。   他希望系统460,不,应该说瑞汀,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瑞汀,能够有人类的情绪,而不是根据数据分析来得知他的喜怒哀乐,根据所谓管理条例来对进行鼓励安抚——这一切都是基于为了让任务顺利完成。   冰冷又机械。   他沉溺其中的温暖,却无法忽视其中程序化随同的冷漠。他自作多情地为瑞汀起名字,努力从瑞汀平日和他说的话里面汲取关怀,假装的时间久了,他连自己都骗过去,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老伙伴。   在不知道能量体能够“成人”之前,他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回家的路山高水远了了无期,唯有眼前这个从开始陪伴他到尽头的伙伴,它的存在就是最好的安慰。   可是现在,他听到了这个消息,奢望便一层一层地蔓延上来,将他浸染成一个贪心的人。   “那,那该怎么办才能得到资格?”   系统460有些奇怪,为什么宿主一副很在意的样子,却还是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我的前辈说这个要靠自己领悟,最重要一点是要有一颗做人的心。我不想做人,我觉得做人太麻烦了。”它拿瑞和举例子,“像宿主这样好的人都有好多好多烦恼,有人欺负你让你心情坏,我不喜欢那些。”   现在多好,一切东西在它眼前都是清晰明了的数据,黑白分明,它也能用最理智的眼睛看世界,无需烦恼忧愁,才不想做人呢。   瑞和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攥住,酸酸的涩涩的,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下才说:“你的想法有点偏激。你说我有许多烦恼,这我承认,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情十之八`九,可这是人生必不可少的经历,没有人的人生是一潭死水,也许有,不过属于少数。颠簸也好烦恼也好,我觉得都是必经之路,如果你是因为看我的生活忙乱糟糕,看我面对那些难处有些捉襟见肘,我很抱歉。”   “很抱歉我没有给你树立一个好的榜样。”他对系统460说,“我应该给你树立一种积极向上,无论面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正面形象,让你对做人类有向往才对。”   说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涌上瑞和心头。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太失败了,他是人类又怎么样呢?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有很大的问题,这才造成他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扭扭捏捏拖泥带水犹犹豫豫,也极其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心思细腻敏感多忧。   樊骏理对他的照顾他一直看在眼里,也很感激对方。   他就是这样一个不完美的人,无法给瑞汀带来好的影响。   迷茫低落让瑞和的心情跌落谷底,他低下头看着地板,失去了挺直腰的力气。   系统460更迷茫,它不清楚为什么刚刚还一脸雀跃的宿主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宿主,你怎么了?”   “……没什么。”说完,瑞和生出一股想要打自己一巴掌的念头。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逃避,和稀泥,不敢说出心里话的自己看起来多么面目可憎!令人厌恶!   幸运女神不会凭空降临到你身边,如果你一成不变的话,你永远看不到那朵开在隔壁小道的蔷薇花。   瑞和想做出改变,于是抬起头来挺直自己的腰杆说:“我有点失望,我一直想和你做朋友,自作主张给你取名字我很抱歉,我想要了解你,又无处了解你。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懂我的心意,因此自私地希望你能试试看做人类,刚刚听你说你不愿意,我就有一点失落。”   “原来是这样。”系统460认真地说,“我是系统,出厂就没有感情的,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不然的话,我向公司打报告给你换一个资深系统吧?听我的前辈们说,资深系统已经有了初步的情感感知,你们交流起来一定没有压力。”   事实证明,理性的系统无法听出瑞和言语中的潜台词,它只听懂了表面,于是好心提议,差点把瑞和给噎死。这一晚,瑞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五点起床赶去剧组时,一路上他都是懵的。   昨天放了一天假的小胡元气满满地来上班,一看,阴沉沉的老板,转头再看,一脸颓唐的艺人,惊讶极了:“怎么放假放着,跟身体被掏空一样?咦珍姐呢?”   瑞和叹气:“她又相亲去了。”   小胡大惊:“珍姐最近相亲的频率有点太高了啊,这一星期得有四次吧?难道她家里逼得很紧吗?”珍姐是独立女强人的性格,工作能力也和她的性格非常匹配,要说她被家里逼婚,总觉得有点违和。   “好像不是,我看珍姐还挺高兴的?”珍姐打电话给瑞和说她今天下午再到剧组,中午要去相亲,听语气是比较欢快的。   “我看樊哥以后肯定得哭。”   樊骏理没哭,他从片场到办公室,就被得来的两个好消息砸得笑成一朵花,挂断电话后他赶紧交代员工做新片的宣传文案,又到车库开车风驰电掣地赶回片场。   “卖出去了?”刚拍完一场戏的瑞和惊喜地问,“卖到哪个台了?”   《深渊之上》卖出去了。本来定档东旭台暑假档,却因为夏明耀主演的《心理专家》被购入而被压档,片方硬气直接退片,蹉跎到现在已经九月份了还没消息,瑞和偶然想起这个剧时还有些遗憾,他在这个剧里面挑战自我,勉强可以称“一人饰演两角”,他是非常期待成片播放的。   “《心理专家》收视率不错,虽然没有过1但凭借夏明耀的人气,从播出到结尾热度一直都有,广告费都让东旭台赚了一大笔。”樊骏理呵呵笑,“只不过东旭台也是快乐并痛着。夏明耀家的炒作厉害了,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剧没破1的罪魁祸首撕到电视台上,说是被电视台偷收视率了,就为了给东旭台另外一部戏搭梯子,粉丝把电视台骂得狗血淋头。我罗叔跟我说的时候我都笑死了,东旭卫视虽然只是二线卫视,也不是没播过流量小花生的剧,流量嘛要的就是热度,东旭台也了解,彼此合作得都愉快,像流量小生虐粉固粉撕热度竟然直接撕到卫视上的,还是第一次见。”   可能怎么办呐?热度都起来,卫视难道还能自己拆台也压下去?只好委委屈屈地忍让,等到电视剧收官才出公告声明绝对没有作假收视率。   听了这个消息,樊骏理都要笑死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艺人粉丝撕正主主演电视剧独播卫视的,弄得这么难看,出手时也没有打招呼,我看东旭卫视该有心里阴影了。”   上个月夏明耀又出了那种事,罗主任跟樊骏理说,台里采购部引进《心理专家》的员工脸都要绿了。好在剧刚播完,赶紧的将《心理专家》所有痕迹都压下,无缝接新新剧,赶紧让观众忘记才好。   瑞和见他说得高兴便不打断他,等他说完才再次问:“所以说《深渊之上》卖了哪里?”   “卖了网播。”樊骏理说,“现在一年都快过完了,电视台的电视剧资源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一些卫视连明年的开年大戏都开始往外放风声做预热了,真要想继续卖卫视,可能得继续被积压,我看《深渊》的片方不会愿意的。”如果愿意,就不会直接从东旭台退片。“所以卖网播在我的预料之内,从武,剧能播就好了,积压太久越难出手。”每年拍摄的电视剧成品好几千,转过年又多好五六千部新剧,电视台和视频网站有更多的选择,难啊。   “那也不错啊。”瑞和觉得网播也挺好,这几年网播形式越发流行,给许多没机会上星的剧提供了展现的机会,竟隐隐有了百花齐放的风采。“什么时候播哪个网站播?”他打算去买个会员,到时候可以追剧。   “松花蛋视频,说是国庆节播。”说起这个视频网站,樊骏理还是比较满意的。当年那部风靡一时的穿越剧《穿越时空爱上你》,首播的视频网站就是松花蛋视频,当年给松花蛋带来巨大收益,广告植入费带来的巨额资金流入是最好的肥料,很快将一个发展才两年不到的不知名视频网站捧起来,这几年下来,凭着当年那股东风,松花蛋视频眼光独到,陆续又购买了几部爆红的剧,迅速在网剧市场初步发展的时候占据自己的半边天,成为网剧播放门户的巨头之一。   “挺好的,我记得这个网站,当年我拍的——”瑞和想了想,“一个穿越剧,叫做《春芽的古代寻爱之旅》,本来也是想卖松花蛋视频的,卖不动,松花蛋视频不收。”想起当年的事情瑞和觉得好似已经过了很久,兜兜转转,他的作品还是有缘落在松花蛋视频上。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不过似乎还不够让你亲自过来通知我。”瑞和打量他,“你满脸喜气的,还有别的喜事?”   “还是你了解我。”樊骏理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平时也是自称儒雅气质男青年的,能笑得这么情绪外露必定有更大的喜事。“没错!我早上接到了电话,一个是《深渊之上》卖出去了,片方让咱们配合做宣传,毕竟现在都九月份了,下个月一号就要播宣传时间紧。另外一个则是一个电视剧的邀约,制作班底好到我都不敢相信!紫色天空影视公司你听过吧?”   “当然听过了,是他们给我发来的邀约?”乍一听这个名字,瑞和也有一种天上掉馅儿饼的惊喜了。   紫色天空影视公司,是一家以出品精品电视剧立足业内,并且好名声远传圈外观众的公司。而且,它的精品剧大部分都是古装正剧,因此又有“古装剧王”的美名。成立二十年,早些年出品制作的精品王朝正剧就不说了,就说近年来,瑞和参与演出过的《宋词》的导演张帆,早些年导演并且口碑很好的《庆唐》,出品方就是紫色天空。后来拍《宋词》,出品方是大柴影视,还有张帆的老粉说:“感觉比紫空出品的还差一点,没《庆唐》那么精良。”   事实上,两部戏相隔时间还好几年,论拍摄技术后期技术还有投入资金,《宋词》都更进一步,可《庆唐》那股浑然天成的细腻到今天仍让人津津乐道。当然了,有些观众看戏没看那么仔细,考据党就欢喜了,将《庆唐》从头扒到尾,越看越觉得这剧好。   “他们发来的邀约,就是他们公司的周年庆大剧《簪缨》,剧组配置特别好!我之前就听说过了,一溜儿老戏骨,剧本是知名编剧申安写的,可惜我没有门路,牵线都牵不进去。我是真没想到那边会来邀请你,还说给你三番男二号!你说我能不高兴嘛!”樊骏理越说越高兴,“天大的好事!我这才亲自来告诉你。”   自家艺人的工作,等拍完目前这个《女装大佬》就没有了。对一个事业正在上升期的演员来说有一点伤。可惜,现在能拿到的资源都不太好,他忙活了几个月,现在《女装大佬》都拍了一半了,都没有寻摸到好的角色,他也着急啊。   不是没有剧组给工作室抛橄榄枝,就像之前他和瑞和说的,美丽的花朵难得,便从满院子里茂盛的野草中挑几棵长得最好的。可事实上,实际操作起来困难重重。最几个月得到的角色邀约,樊骏理仔细看了又看,问了又问,竟然没有一个可靠的。   演员要良好发展,就不能接太多重复人设的角色,粗制滥造的剧组能不去就不去,剧本太差的能不接就不接,不然的话为了所谓的片酬,强行接戏追求曝光,一个演员的灵气就会慢慢被消磨,等以后真的遇上了好的角色,反而发挥不出来了。   这个圈子从来都不缺伤仲永的真实故事。   樊骏理安抚着自家艺人目光要长远,不要把眼光养得太高,其实他暗地里对瑞和的期望很高,对艺人的发展规划也往高了走。接下来几个月都没工作,他急得不得了。再加上甄珍那里……唉!愁啊!愁得不得了!   “叫做《簪缨》?什么朝代的故事?”   “还不知道,具体的得签订合同后才知道。你想接吗?想接我立刻就给那边回复。”   “当然接。”瑞和对古装剧很有兴趣,紫色天空出品的古装剧一听就很让人期待,当然要接。樊骏理就笑道:“行!”   樊骏理风风火火来,又雷厉风行地走,来去一阵风。刚到剧组的珍姐叹口气,竟然连一句话都没和他说上。小胡眼珠子转了转,拉着珍姐到一旁嘀嘀咕咕。瑞和上网去查《簪缨》的消息,消息还不少,除了电视剧立项审批等官方消息,关于电视剧选角的内容特别多,比如很多营销号都发过消息,称某某艺人某某演员可能要参演《簪缨》,有的艺人的粉丝会高兴认领,也有理智粉说“不接饼非官宣不信”。   刚刚樊骏理说不知道剧讲的是什么朝代的故事,网上却有不少猜测,瑞和粗粗看了一下,心中期待更甚。   第二天,瑞和前往试镜。这一场试镜只有他一个人,他试镜的是电视剧三番男二号,少年皇帝昭旭帝。   昭旭帝是历史上大炎王朝末代皇帝,七岁登基在位二十年,二十七岁国破自尽,在史书记载上是一位有大志有智谋却被权臣弹压,郁郁不得志的“可怜皇帝”。国家权臣当道,奸佞横生,吏治腐败,各地陆续有人揭竿而起,从内部开始腐烂,北地戎人铁骑入侵,眨眼间国破家亡。昭旭帝仰天高呼:“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1]”随后自尽于金銮殿中。   试镜很顺利,剧组当即和瑞和签订了合同。   “我们的要求呢就两点,不能轧戏,商业活动请假天数有限制,最好呢不要太过频繁,这是一个古装正剧,要沉下心来拍才能拍得好。第二点呢也简单,我希望你们工作室能对拍摄进度拍摄内容等保密,没有得到剧组允许,请不要对《簪缨》进行任何的宣传和炒作,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完全能够配合。”樊骏理满口应下,还借机夸了一下瑞和,“我们家从武从来不轧戏,一直都是拍一部戏就专心一部戏,拍完修整后再进新剧组,他虽然年轻,工作态度很端正的,以后你们就看得出来了。”   场内正在抽烟的王丘思导演一下子就笑了:“有你这样能说会道的老板兼经纪人,小武怎么学不来你一分半点呢,亏!真亏!”   王丘思导演,紫色天空影视公司签约导演,擅长导古装剧,都说紫色三雄,就是说紫色天空影视公司有三个很出色的导演,分别是孙耀铭、王丘思和彭陆生,可以说这个公司的顶梁柱就是这三人。他今年已经四十九岁,无论是年纪还是资历,都很有资格叫瑞和一声“小武”。   面对王丘思导演的调侃,樊骏理笑着说:“不亏不亏,我是个生意人,油嘴滑舌才能谋生呐,他不用,他好好拍戏照顾好自己就行,有我这个能说会道的经纪人在就够了。王导,那我们从武就拜托您了,你该说就说该骂就骂,只要能拍出好镜头,我绝无二话!只是千万别动手打他嘿嘿嘿。”   “你这个家长不合格,不是应该说随便打随便骂嘛,客套话都不客套,嗨!不打,肯定不打,放心吧!”   “那合同都签完了,王导和郑制片吴老师,还有别的安排没有?如果没有能否赏脸让我请各位吃个便饭?”   “不了,还有别的试镜呢。”王导说话很好玩,总喜欢加语气词,“忙着呢,谢过你的好意了。”   “行,那你们忙着,我们这就先走了。”   瑞和站起来,和樊骏理一起和王导等人握手告辞。 第129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上了车,樊骏理立刻盘算开了:“十二月二十五号才开机,《女装大佬》大概要拍到十月底,那还行你还能休息几天。十二月三号左右要礼仪培训,这个对你来说不难……呼,终于定下来我的心就放下了。”   “剧本说要下星期才送过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了。”   “放心吧,等送过来我给你送到片场去。”   瑞和摇头:“还是别了,等这个戏拍完再看,我怕串了。”   “都行!哎呀你的古装扮相真的挺好的,之前的《宋词》到现在你的粉丝还在夸呢,她们一直在工作室官博下留言,希望给你多接古装剧,这次能有《簪缨》,你演的还是皇帝,虽说这个皇帝有点惨,服饰肯定够豪华。”   《女装大佬》是偶像剧,偏喜剧,剧情轻松搞笑,拍起来演员们也比较放松。《深渊之上》定档,片方对瑞和的要求就是转发官博以及发微博号召粉丝去看,加上接受松花蛋视频的采访,宣传就差不多了。听说,到时候周一到周五每天播放两集,剧重新剪辑之后变成三十二集,这样一来不用一个月就能播完。   黄金时段黄金档期,宣传这么简单?樊骏理一下子就起了疑心。   人家开视频网站,购买剧集来播,是要赚钱的!高价来了一部戏,宣传低调得好像压根不在意赚不赚钱,樊骏理起疑心后就去查,这才发现原来还与夏明耀有关。   “他那起强`奸案到现在还没有结果,我现在也看不清他到底做没做了。”樊骏理闲时和瑞和说起这事。   “他的工作室还是能量不够,这都过去多久了还没把事情理清楚,让他在这沼泽里不停下陷,就算以后证明他是冤枉的,名声也被败坏得差不多了。他被保释之后,几乎没有工作,一些代言也宣布也终止合作,他之前演的《心理专家》,就是在东旭台播的那个,网络播放权就是松花蛋买的,定好了十月一日播,夏明耀出事之后,松花蛋视频就撤档了,一眼就看中了题材相近的《深渊之上》,出的价钱很不错,片方这才卖了。不过之前松花蛋视频已经为《心理专家》做了广告预热,夏明耀的粉丝量你是知道的,烘得热度很高,现在临时撤档,松花蛋那边就想低调点。我觉得挺有道理的,我们工作室也低调宣传,别让夏明耀的粉丝迁怒你。”   “原来是这样,夏明耀那件事还没有定论吗?”   “没有。”樊骏理说,“我和我业内的朋友聊过,有一个是华盛公司经纪人,他跟我说公司高层早就发下话来,今后公司内所有艺人、所有项目,都不与夏明耀合作。相当于一个大影视公司封杀了夏明耀。我在光线影视没有熟人,不过想来范屹枫和郑昶阳难兄难弟,那边也不会对夏明耀友好的。”   瑞和倒吸一口凉气:“听起来,好像已经认定是夏明耀了?”   之前瑞汀跟他说,每个世界有时候是可能出现两个及以上的任务攻略者的,毕竟公司管理的任务位面多,度假人数基数大,能来度假的都不缺钱,如果有不甘心的不如意的,花钱买个舒坦很常见。   还有一种情况是,任务世界里的本土居民因为某些变故而发生数据异变,比如公司输送任务攻略者进入时有一定的数据波动,一些居民数据可能会发生联动反应,最常见的就是“重生”,其实就是拥有了以前经历过的人生记忆。这样的情况一般发生在居民情绪波动很大或者有超强执念的时候,那样的居民如果因缘际会能达到能量体判断标准的话,还能脱离原身世界被公司吸取成员工呢。   瑞汀说:“我们能量体有两种诞生途径,一种就是和我一样从厂子生产出来,一种就是任务世界里那些异常的数据团,其实任务攻略者的选取也是两种,一种就像宿主你,你在你的位面里因为死亡而发生灵魂剧烈波动,被我采集到后检测你符合任务攻略者标准,所以才招募你。还有一种则是我们公司旗下的这些任务世界,有的异常数据团选择做系统来积攒星币买现实身体,有的选择做宿主攻略任务。”   当时瑞和听得云里雾里,慢慢地才理清楚。   他猜测,夏明耀大概就是瑞汀说的那几种。至于他是怎么做到让范屹枫等人出丑闻的,他就猜不到了,大概离不开特殊商品的手段。。   “怪不得宣传这么少,宣传少也有宣传少的好处,至少我不用又请假出去跑宣传。”瑞和打趣道,“你就别沉着脸了,一个剧如果品质好,就算前期宣传乏力也不要紧,后续口碑能发酵就行。”   “你还挺乐观,我没看过成片心里没底。”   “不是你跟我说的吗?演员只负责拍戏,拍完之后成片怎么样我们是没办法干预的,樊哥别紧张,我看你最近精神很紧绷,眉头就没松过。”瑞和回头看了一下在门口和小胡在聊天的珍姐,压低声音,“珍姐的心情也不太好,你们这样互相折磨没意思。”   樊骏理愁眉苦脸:“唉!唉!你别说了我也烦,重点是我没打算和她那个啥,我就当她是姐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她相亲去心情会不好,我不打算结婚,前些年她也跟我说她不想结婚,我以为我们老了之后能互相搀扶着去散步。她说她想结婚了……说好一起单身,她骗了我,我心里不舒服,她也不跟我说实话,一看见我就板着脸,明明我才是那什么,受害者!”   说着,樊骏理扭扭捏捏地,“不过她是我珍姐嘛,我肯定不会怪她。我烦恼的是,你看我会不会是恋姐癖?网上不是说有人有恋母癖吗?还是妈宝男来着?嗯,难道我是姐宝男?”   瑞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好像看到了活体渣男。   渣男樊骏理交代好工作后就走了,珍姐主动喊了他,他还说:“赶时间赶时间哈。”把珍姐气得要死。气极了的珍姐第一次说出心里话,原来她之所以去相亲,是想看看樊骏理的真实想法。   “他如果说让我别去,说想跟我在一块儿,我就不去了。”珍姐咬牙切齿,“他倒好,问我干嘛要相亲啊,我说想定下来结婚生孩子,你们猜猜他怎么说的?他说——”她学樊骏理的口气,“婚姻是坟墓,你怎么想不通要往里跳呢?”   “噗。”小胡捂着嘴巴笑出声来。   “那语气差点没把我噎死,他还拿看傻子的眼神看我,我当时就想一拳头砸过去。”   “最后砸了没?”小胡问。   珍姐叹气:“没啊,不舍得。 ”   “珍姐……”瑞和担心地看着她。   “我没事!我的心脏早就很坚强了。”珍姐强笑,“我没事。他一直喜欢一个人,为了她进入娱乐圈,我就跟着他一起进这个圈子,默默地看着他们。也许是我妈和他妈关系好,我从小就和他一起玩,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可是他有喜欢的人,我就想啊,等他们结婚吧,等他们结婚我就彻底放下,没想到后来那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出事了,他颓唐了大半年,也就是那个时候方曦敏跳槽……后来他开了嘉骏工作室重新来过,我是为他开心的。人呐,一辈子总要找一些念想,我想着他能够忙碌事业,慢慢地就能走出伤感。”   她擦了擦眼睛,保养得宜的眼角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细纹。“我以为我能等的。可是太贪心了,以前能心态平和地看着他幸福,现在我却想自己给他幸福,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珍姐,别哭。”瑞和轻轻地拍她的肩膀,“你也是很好很好的人,一定能得到幸福的。”   珍姐狠狠地拿纸巾擦眼睛,深吐出一口气,伤感从她眼中褪去,平日里那股精明强干再次将她武装起来:“我他妈不想再和他玩游戏了,我今晚就干脆直接地问他,我喜欢他!他一定要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珍姐威武!”小胡赶忙拍手称赞,“就是要这样!珍姐,你看你平时多能干,现代女强人说的就是你了,怎么能遇到感情的事情就瞻前顾后,完全不像你了。要我说啊,樊哥这种人不适合你温水煮青蛙,慢慢地拿相亲来刺激他。我跟你说啊,这种刺激不够的,他在感情上就是个棒槌,你直接问他才管用,长痛不如短痛,横竖就是一刀,早挨早超生了!”   “对!你说得没错,姐早就该听你的,这两个月时间都白费来感怀伤秋了,想想我就后悔!今晚我就摊牌。”   “好,姐我一定支持你,爱就要勇敢地说出来,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别害羞!是吧武哥?”   瑞和忙点头:“对,对,珍姐我也支持你。”   “哎真不好意思,为了我的私事占用了你的休息时间。”珍姐拍拍瑞和的手,“你休息吧,等下还有戏呢,我出去一下。”   等珍姐出去,小胡感叹道:“这就是爱情又甜又涩的精髓所在啊,啊爱情~。”   瑞和觉得自己手臂都起鸡皮疙瘩了:“你这是又看了什么剧,我之前拍《柠檬蜂蜜水》都没有你这样的台词。”   小胡嘻嘻笑:“没有,就看了一点小说。武哥,难道你不觉得吗?爱情就是这样的啊,患得患失,没有勇气直接面对。你看珍姐平时多厉害一个人呐,遇到感情的事情也看不透。”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起这种事一套一套的。”瑞和忍不住问,“难道真的是看剧看小说得来的经验?”小胡说过她也没谈过恋爱呢。   “是啊!”小胡理所当然地说,“母胎单身,可不就得从文学作品里汲取经验。很多文学作品都说啦,爱情不是一种简单的东西,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味道最丰富,那肯定就是爱情了。”她掰着手指数,“酸甜苦辣,什么甜入心坎儿啦,什么痛得无法呼吸啦,特别神奇,不同的人都能从爱情里得到不同的味道。”   瑞和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等小胡也出去了,留下休息室给他休息时,他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小胡说的“所谓爱情。”   爱情啊。   瑞和没有过心动的对象,也没有能够幻想着和他共赴爱情盛宴的女士。   小胡说,爱情开始是激烈的,以后会归于平淡,变成相濡以沫的温情。   “我有瑞汀就够了啊。”瑞和这么想着。他是一个朝不保夕的人,或许也可以说是位面的旅客,注定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有亲人的地方才是他的家,现在他有两个家,一个是妹妹瑞珠在的地方,那是最最珍贵不能忘怀的港湾。还有一个……就是瑞汀陪伴着他,只要它在,无论去哪个任务世界,他都是有家的人。   哪怕——   哪怕瑞汀只是他所以为的瑞汀,它只是系统460。   想着,瑞和又有一点伤感,他猛然回神赶紧收拾好情绪。   我不能这样。他对自己说,不是说好要改变吗?无所安放的懦弱情绪是我应该摒弃的,人生没有处处如意的好事,一味地伤感徒劳无功,改变和努力,也许有一天系统460能够从他身上看到做人的乐趣,从而改变主意呢?   系统460奇怪地看着瑞和,它不知道宿主为什么突然心情低落,然后又跟——它认真地找了形容语句,跟自行车轮胎突然打气打满,整个人都生动活力起来。也不休息了,拿着剧本背啊背,酝酿表情等,看起来丝毫不像已经从早上五点拍戏拍到下午一点的人。   人类真奇怪,系统460发出不知道第几次感叹。   忙碌拍摄着《女装大佬》的瑞和,全身心投入其中,这个剧组里他是当之无愧的一番,咖位也最大,完全没有遇到什么烦心事,拍摄进度很快。进度顺利的话,有时候还能提前收工,瑞和这才有时间去看刚在松花蛋视频播放的《深渊之上》。   客观来说,这个剧的片头做得很好,有一种华丽奢靡的堕落,片头曲是纯音乐,渲染了紧张压迫的惊悚的剪辑,很有特色。第一集 就快速将红枫案交代一遍,六分钟的时候男女主角以及主要配角通通出场,十一分钟时瑞和饰演的角色金靳东就出场了。金靳书出场方式十分拉风,开着跑车停在警局门口,男主角郑醉宇正好咬着包子进门,一眼就被风骚高调倚靠着车门的金靳东闪瞎。   “哪儿来的富二代?这里是警局不是秀场。”他嘟囔着进门,没想到再见到那个“富二代”时,是在局长的办公室里。   “他?”郑醉宇挑眉看向金靳书。   啧啧,一看就很贵的露着锁骨的衣服,头发骚气地梳头成大背头,上面喷的发胶让头发看起来油光水滑的。切。   再看他那不安分的眼神,瞧瞧!瞧瞧!这里可是局长办公室,边上站着的是自己队里的得利助手蕊心,可不是夜店KTV里小姐公主,什么眼神啊!   郑醉宇满心不高兴不满意不认同,看向金靳书的眼神就更加不善。没曾想对方懒洋洋地看过来,轻飘飘地给了他一个轻佻的眨眼。   什么鬼啊!“这真是留洋归来的心理学家?”郑醉宇眼皮抽了抽,恨不得脱鞋拿鞋底去打对方那张笑眯眯,一看就不良家的脸。   局长虎着脸:“怎么说话的,以后金博士就是你的队友了,你们要好好合作,争取早日将红枫案破了。”   “明白了周局。”郑醉宇立正敬礼,然后严肃地伸手和金靳书握手,“我叫郑醉宇,是红枫案特别行动队的负责人,请多多指教。”   “我叫金靳书。”金靳书收起脸上的轻佻表情,正经的模样确实有几分精英的派头,郑醉宇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以貌取人,长得好看的人不一样不靠谱,比如他,长相端正身材有型,不也十分靠谱吗——   正这么想着,郑醉宇就见金靳书微微侧头,浓密的眼睫毛轻轻颤动,像他左侧站着的蕊心眨了眨眼。   我屮艸芔茻!这家伙在干嘛!   再看到蕊心一脸兴趣地和金靳书对视,郑醉宇心中的警铃疯狂响起。他沉沉地看着金靳书,直觉:“果然是个讨厌的家伙!”   看完第一集 之后,瑞和看了一下评论。评论数量并不多,这个剧几乎没有宣传,松花蛋视频几乎就直接将《深渊之上》的片名挂上待播新剧的名单上,然后官博上提了一句,宣传海报都是直接截图片头画面,说是毫无宣传也不为过。瑞和的粉丝倒是有一部分来看了,可数量也有限,并不形成较大规模。加上偶然点进来的路人观众,让《深渊之上》的首播呈现比较正常的点击量状态——那就是少。   点击量少,评论和弹幕都少。瑞和将评论一一看过,有些评论很明显一看就是他的粉丝,她们十分可爱地将他三百六十度夸,夸他的造型夸他的演技夸他的衣服,反正哪儿哪儿都好看,他不由得露出笑容。   有些路人客观的评价,瑞和也认真地看,拿着笔记本开始记笔记。   “播放量底正常,看以后能不能慢慢提上去。”樊骏理说,“口碑倒是还可以,评论9.3,不低了。”   瑞和一听就忍不住笑:“樊哥,你该知道什么剧刚开盘打分的时候都高。”这才播两集,评分的观众才多少,更别说里面大部分都是他的粉丝,现在的分数是虚高的。正常来说以后会慢慢降低,直到降到比较合理的水平。   “嗨!我对它很看好嘛!现在在播的同类型网剧,除了咱们这个,就是隔壁白虎视频的《惊天迷案》,那个的口碑已经跌到6.0了,眼看明天就要跌破及格线。”樊骏理眉飞色舞,“我也不是只凭分数就武断下结论的,那个剧我真的看过,剪辑有很大的问题,男主角总是耍帅,每个眼神都在说‘我好帅快看我真的好帅’,一集能换四套衣服同一套衣服能换两种造型你敢信?说是男主角的个人服装秀造型秀我都相信。”   他叹口气,“戏是戏,演员是演员,虽然有说演员表演出色让戏增色的说法,可到底戏才是主体,没有让一整个戏都来捧人的,那样的剧看起来能有什么意思?大概只有他的粉丝看得高兴了。”   “《惊天迷案》那么差吗?我在微博上看过它的片花,感觉还挺好的,我打算等杀青空闲了再看。”   樊骏理一下子卡壳了:“你不知道那是杜珺飞演的?”   “知道啊。你的意思是因为主演是杜珺飞,所以我就不看了?”瑞和失笑,“樊哥,我没那么恨他,恨到避开所有他的作品。毕竟作品不是他一个人的,剧本啊拍摄啊道具啊,都是值得欣赏的东西,《惊天迷案》的故事梗概很吸引我,我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今后遇到喜欢的作品都避开不看。”   “是我着相了,你这个心态好,我喜欢。”樊骏理自叹不如,“不过如果是我,我还真不会看,才不给讨厌的人增加网络播放量呢。我是真讨厌杜珺飞,垃圾中战斗机。”   瑞和边继续记笔记边说:“他的心眼太小心思太坏,这个圈子里出色的人那么多,他只要还在这里一天,合作的人只多不会少,他那种嫉妒心不收一收,能害我以后就能害别人,哪天咬上硬骨头都不知道。”人恶自有天收,瑞和是信这一点的。倒不是说迷信什么的,而是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他的为人处事,总有一天会撞上南墙,自己把自己坑了。   “你说得也是,他可不就把自己坑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雷妍妍那事蜃东传媒就得记他好几年。说起来《惊天迷案》是他这几年接的最好的戏了,一番男主角,他可能用力过猛了。”自从两年前那件事之后,杜珺飞声名狼藉,蜃东传媒大力打压,整两年他都没戏拍。樊骏理以为他退圈了,没想到出来一部《惊天迷案》,他才恍然惊觉原来杜珺飞还在娱乐圈蹦跶呢。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樊骏理说:“我回家一趟,明天让老陈送你去剧组。”   “行,你去吧。”   第二天,司机陈叔送瑞和去剧组,结果一整天樊骏理和珍姐都没有消息,珍姐完全没出现。这个戏的化妆师水平珍姐不太满意,总会亲自盯着,时常还会亲自上手给瑞和修改,今天没过来有点奇怪。   小胡悄悄说:“昨晚樊哥离开小溱湖,我看见他是载着珍姐一起走的。”   瑞和就笑了:“他们俩说开之后感情突飞猛进啊。”   “是啊,樊哥就是那种闷骚型的,没点破之前隔着万层纱,戳也戳不动气死人,自己一想通,那啧啧啧。”   “你小心一点别在樊哥面前说漏嘴,他要是生气可要扣你工资的。”   “那我也不怕,我的那点工资跟樊哥珍姐的幸福比起来算啥啊。”小胡豪气挥手,“都不算啥!”   然后当天晚上,瑞和与小胡就看到了樊骏理和珍姐两人的结婚证。 第130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樊骏理和珍姐结婚了,闪恋闪婚,差点惊掉瑞和的下巴。   “别看我们都快四十了,在赶时尚方面还是不输你们年轻人的。闪婚嘛!我们也来凑热闹!”樊骏理喜气洋洋红光满面,看起来年轻了十岁。珍姐也一改往日伶俐大方的模样,多了一些娇羞,瑞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艰难地说:“恭喜啊恭喜,什么时候请客?”   这说结婚就结婚,让一直担心他们的瑞和反应不过来。   “请客请客!”樊骏理大手一挥,“我们决定先请一下亲近的朋友吃一顿,到时候再补办婚礼。”   “好耶!”小胡高呼,“我要吃大餐!”   樊骏理笑眯眯地说:“等你武哥杀青我们再办婚礼,我和你们珍姐已经决定去彩阳岛,到时候你们也一起去,算工作室公费旅游。”他看向瑞和,“去不去啊?”   “你们婚礼肯定去啊。”瑞和叹气,“我缓一缓,总觉得还没缓过来”   樊骏理哈哈大笑,分外得意。珍姐拍拍瑞和的手。   两人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似乎是好事成双,《深渊之上》的网络播放量在头一个星期的低潮之后,周五最新一集播放之后,于周六周日迎来了口碑爆炸,最新一集即第十集 里,心理博士金靳书的第二人格出现,于灯火阑珊中肆意地笑着,微微眯起的眉眼含着阴沉与黑暗,然后片尾音乐响起。   粉丝们对瑞和本就有滤镜,剧里那个镜头又拍得实在好,色彩和构图皆上乘,在那个镜头里,瑞和的眼神拿捏得好——事实上,那个镜头拍了八次,瑞和自己也看不出来最后选用剪辑的是哪一次。于是粉丝们激动地做截图做动图发微博,照常安利这个剧。没想到经过五天的口碑发酵,《深渊之上》多了不少自来水,播放量很明显地上涨。周五最后一集卡点卡得好,观众们挠心挠肺,很想知道新的一集的剧情。   “我好恨啊!松花蛋真是混蛋啊!下一集预告竟然一秒一个镜头都没给那个小哥哥,骗我感情去死啊!”   “新出场的小哥哥好帅气,怎么预告里没有他?”   “弱弱地说,那不是新角色,是金靳书啊——”   “所以这剧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垃圾松花蛋能不能更新一下电视剧简介?一句话简介是在搞哪样!你以为你是在做语文题提炼中心思想吗!”   “我看过原著了嘿嘿嘿,想让我说出来的请点赞,想让我闭麦不想听剧透的请点赞谢谢。”   “楼上是骗赞的大家别理他。”   “……”   《深渊之上》是网络小说改编,听说原作者只写过这一本小说就退圈没写了,小说在晋江文学城能看见,不少剧迷涌过去看小说,由此又带动了一批热度。   同剧里的陈北宁和蒋满蓉宣传得很用力,几乎一天几条微博,在他们的衬托下瑞和与他的经纪公司就显得有些敷衍,只要片方官博不发微博,他们就不发。   “这样的宣传频率就够了,跟着片方走就对。”樊骏理说,“我有一个难题,你听听看给个主意吧。”   “你这么严肃,是什么难题?”   “《知青岁月》要重新拍夏明耀的戏份,正在找人,小李导演的助理给我打电话了,问我还有没有兴趣。”樊骏理一脸复杂。“当初我们差点签约,煮熟的鸭子被夏明耀抢了,现在这只鸭子溜达一圈又回来了,你想接吗?”   瑞和先是吃惊:“重拍?之前就定档过暑假档,后来撤档后这个戏一直没有消息,怎么就要重拍了?”   重拍,意味着大量资金蒸发。有些场景要重搭,剧情相关的演员要再次商量档期后请过来补拍,是一项非常大的工程。   如果要重拍,早在夏明耀出事的时候就该重拍,现在都十月份了。   樊骏理已经打听过:“说是怕明年送报金鸽奖受阻碍。这个理由我听着有些怪,你暂且听听就算了。你先考虑一下,想不想接?”   瑞和反问:“那工作室觉得呢?”   “你让我说啊?那咱们先来分析分析利弊,利呢很明显,小李导演李义镇的片子,名导大制作,奔着拿奖去的,现在他们主动找过来,如果应下的话就是结一份善缘。弊端更明显,你是去救场的,夏明耀的粉丝就不会放过你。《深渊之上》这个网剧低调开播,我们工作室一直都没怎么宣传,就这样,我们官博下夏明耀的粉丝都骂得没眼看,他们需要宣泄的途径。我特地让小丁他们去夏明耀粉丝群里卧底过,还留下来的粉丝对夏明耀复出还抱有希望,寄希望于他还未播出的存货,《知青岁月》就是他们最看中的大饼,现在你替了他的位置,谩骂是少不了的。”   瑞和慢慢点头:“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之前确实很喜欢那个角色。”那个角色让他想起了上个任务世界里的生活。“至于被夏明耀的粉丝骂我倒是无所谓,我们没做亏心事,骂了就骂了。你看看他们什么时候补拍,我这边档期对得上就接,对不上就算了。”失去过一次的角色,他并没有执念,抱着工作的心态对樊骏理这么说道。   “那行,我仔细问一下去。”因为没有应承,他还没问对方补拍的日期。   问回来之后,大概是十一月份和十二月份。因为演员还没找到,因此没有确定日期,不过就算找到了也是这两个月。“后期制作重新剪辑,等出成品也是明年了。《女装大佬》大概十月底就能拍完,这么看档期合得上。”樊骏理已经有些愿意。   瑞和反问:“可你和珍姐的婚礼不是说在我这个戏杀青之后吗?”   “没事!我跟你姐商量过了,改期也行。”   “婚礼哪里好改期的。”瑞和不愿意,“你前天才说婚礼的日子是你母亲和珍姐母亲给你们选的,就在十一月十四,怎么好轻易改动?”因为要让瑞和去参加,又要在《簪缨》十二月份集训之前,其实就只剩下十一月份了。只在这个月里挑好日子不容易,好不容易挑出一个,彩阳岛的婚庆也下了定金,瑞和不想因为自己而改期。   “你的工作重要,你珍姐也是这么说的,不信你问她。她还说你是我们俩的红娘呢!”   “要说红娘,小胡才是吧。”瑞和笑着说,“我什么都没干怎么就是红娘了。”   “嗨!她说如果我没开这个工作室,没签到你这个好相处的艺人,她就算从蜃东辞职也不过来。”   听了这话,瑞和忍俊不禁:“还能这样拉关系的啊。”   “当然了,所以啊听我的吧,你拍戏去吧。”   “要不你们婚礼照常,咱们和知青剧组先说好,你婚礼那几天我要请假,他们同意的话我们再接,不同意就算了。”   樊骏理不太赞同:“不要这样,你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说是补拍,必定时间紧凑,请假?最少也要请两天,来回一趟没能休息就要继续开工,多累啊?   “不,你们的婚礼才是最最重要的。樊哥,从进入这个圈子我就深受你和珍姐的帮忙,我知道我的性格存在不少问题,多亏你们耳提面命时刻提醒我,有些收获是一辈子都能值得回忆的,我不单单把你们当做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我平时喊你哥喊珍姐为姐,心里是真把你们当哥哥姐姐的,哥哥姐姐要结婚,我怎么可能不去?樊哥,就这么定吧!”   瑞和很坚持,樊骏理只好妥协,同时心里很熨帖,和珍姐说起时连连感叹:“真是个好孩子啊!”   “你就比他大十岁。”珍姐翻了他一个白眼。什么孩子啊?听着真别扭,从武可是快一米九的二十六岁小伙子。   “哎我就感叹一下嘛。既然他有这份心我肯定随他的意见,本来就是打算《女装大佬》这个戏杀青就带他出去旅游一下,他签我的工作室三年了,连轴转,不是在片场就是在小溱湖,朋友也就小猫三两只那几个,带他出去度度假看看外面的世界挺好。”从武将他当哥,他何尝不是把对方当弟弟?“我打算跟那边商量,如果中间能请五天假,那就签!”至于从武说请两天假?那不成,时间太赶了。   樊骏理正要和《知青岁月》的制片打电话约时间见面,郑闲导给瑞和打来了电话,声音中气十足:“拖了好久的剧终于筹备起来了,怎么样有空吗?我给你留了个角色,特别适合你!”   两年前,《军魂》的导演郑闲就说过在筹备新剧,新剧一改他以前抗战的电视剧风格,首次拍现代剧,还是刑侦剧。当时便说好要给瑞和留一个角色,档期合适就过来,只不过兜兜转转过去两年都没有消息,春节的问候电话中,郑闲总是说还在筹备还在筹备,时间一长,瑞和几乎忘了这回事。   “什么时候拍?我这边大概月底就杀青,十二月二十五又要进新剧组,大概拍到明年四月的样子,除此之外其他时间都有空。”   “那可巧了!我这戏下个月就能开机了,给你男四号的角色,别看不是男主角,这个角色特别出彩,老陈精雕细琢了很久,你要是想来,大概一个月就能拍完。”郑闲导演在电话那头笑着说,“就怕你现在红了,看不上咯。”   嘴里这么说着,郑闲也有些不确定。当初拍《军魂》还是男主角呢,两年过去了却只给柳从武男四号,副导演私下跟郑闲说:“是不是不太合适?男主角好像也挺适合他的,不然的话给他男主角?”还是陈编剧拒绝了:“不行啊,男四号是我照着柳从武写的,身高外形都是以他为模板,不能给别人!”   “可是人家现在咖位这么大,你请人家做男四号,那男一号男二号定谁?他愿意被其他人压番?”副导演说,“别闹得不愉快。”他们这个戏投资不算大,并不打算请一二线演员,请不起,因此处于三四线之间的柳从武已经算是预算里咖位大的角儿了。   后来查了查,自《军魂》之后,柳从武接的戏也不全是男主角,就说最近正在播的《深渊之上》,就是个男二号啊!男一号陈北宁,脸生得要命几乎没人认识。于是陈编剧说:“别把人想得那么势利,我看人家柳从武还是以剧本质量为优先级的,要不就先问问人家嘛,看他要哪个,反正演员都还没定。”   这才有了郑闲这个电话。不过他一听柳从武说的档期,登时就决定给他男四号,不然的话档期不合适。   “哪里的话。”瑞和忙说,“只要角色好,男一男四都可以的。”和郑闲约好试镜之后,瑞和赶紧给樊骏理打电话说了这事。   “这是以前就约好的,正好档期也合得上,我已经和郑导说过请假的事情,他说如果到时候真的进组,请假的事情好商量。”   樊骏理吁气:“我差点就给知青那边打电话了。你做得对,《军魂》说是你的成名代表作都不为过,当时杜珺飞搞事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郑导站在你这边,这份情不能忘。那我跟知青那边说清楚,让他们重新找人吧。”   《知青岁月》的制片人很不理解:“难道你们还在记仇?樊经纪,当时我们也是无可奈何,投资人塞进来的,我们也没办法,这次我们是诚心实意邀请你家从武,补拍麻烦我们也知道,可我知道你家从武工作能力强,一定应付得过来,片酬也好商量!”通话的时候,这位制片人的口气很温和,柳从武是李导点名要的,当时李导就不满意夏明耀,他对流量演员一直都有偏见,无奈投资人坚持,夏明耀的演技也勉勉强强过得去,他这才勉强妥协。   结果现在要补拍,李义镇就说要自己指定演员,就要柳从武,不然的话他不怕。   制片人能理解李义镇的心思,大概就是找回场子证明自己主导地位的意思,他也乐意捧着对方,只希望李义镇导演能认真地导好补拍的戏份。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嘉骏工作室会拒绝。演郑闲的新剧,早两年就约好的?郑闲是谁他都不太认识,就觉得太荒谬了。   李义镇导演的电影,和听起来耳熟不知道是谁的导演的电视剧?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啊!   樊骏理好声好气解释,就算不去拍也不好得罪人,对方也是有诚意来邀请的。“哎是真的,早些年我们从武资源不好,唯一一部男主角的电视剧就是郑闲导演的《军魂》,那个戏让我们从武得到一些荣誉,他一直很感谢郑导。这不,当时郑导说要筹备新戏,诚意邀请从武到时候有档期就参演,从武也应下啦,总是和我说郑导是个好人,提携新人,必定不忘郑导的恩情。哎哟!可不就是嘛!他实心眼儿!说凡事有先来后到,答应人郑导了就得做到,我也没法子。真是谢谢老哥你来请我们从武去拍知青,真没记仇!我就是混这一行的,哪儿能不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时你们也难办,我都理解的,都在这个圈子混,首要的就是相互理解互相体谅,我也是拿老哥你当自己人,这才这么罗里吧嗦地把前因后果给你说一遍,就是怕你误会……成成成!改天有空来喝酒啊,行行行,哎哎哎!再见!再见!”   挂断电话后,樊骏理狠狠地灌了两杯白开水,只觉得嘴皮子都干了。   “辛苦你了,再来一杯?”瑞和给他倒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那么夸我,我听着都觉得很夸张。”   “可不得夸你?小人难缠,我怕他记恨你,把你说得傻一点但知恩图报,我再把态度也放低一点,才不会留下后患。”   瑞和受教,默默记下来。   “现在就看郑导那边了,推了知青的,他的戏一定要拿下来。”   “嗯,试镜我会尽全力的。”   “这个我不担心,试镜那天我送你过去,你和之前拍《军魂》的时候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郑导对你的态度应该会有变化,你做你自己就好,娱乐圈起起伏伏的,花无百日红,保持谦逊才是好态度,郑导也会更喜欢你的。”   “我知道了。”瑞和全部应下。   好在也许男四号真的是为瑞和量身定做的,试镜很顺利,陈编剧把瑞和夸了又夸。   新剧《迷迭》是以单元剧形式的刑侦剧,总共六个单元,一个单元一个案子,每个单元又有所联系,层层推进。瑞和是男四号,是因为他这个角色在第三个单元里就会因公殉职。作为刑侦队一名普通的技术警员,他饰演的颂明安静又温和,一米九的个子却总是微微佝偻着,加上低眉顺眼,整个人看起来无害又好亲近。听说,他是小时候受过父母的伤害留下的后遗症,因此他敏感胆怯,进入这一行又让他必须进入人群,让他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鹿,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若是队长点到他的名字,他就会受惊地弹一下,眼神左右颤动。   ——以上是瑞和通过剧本自己给颂明添加的肢体动作,他一看这个角色就喜欢上了。   很快,《女装大佬》正式杀青。十二天之后,《迷迭》开机,在瑞和刚进组的第三天,一条震惊娱乐圈的新闻出现在众人眼前。   过气前小花池瑶在丑闻缠身的夏明耀公寓里,拿刀将对方捅死,有报道称,夏明耀身上有三十七处刀口。   此新闻震动娱乐圈的同时,网友们也纷纷震动,有好事者迅速开扒,扒出两人曾经组过CP,扒出池瑶因为第三者插足艳照门被骂出圈,扒出夏明耀深陷强`奸案,然后高声呼喊:“活该!两个人都是垃圾!死了活该!”   不知情网友纷纷加入表明立场,称夏明耀死得活该,池瑶也是个不检点的女人,坐牢罪有应得等等。火烧烈烈,群情激愤,看得理性的人目瞪口呆,反问:“做小三不对,杀人也不对,夏明耀的案子不是说证据不足吗?你们这是疯了吗?人死了啊!你们在狂欢什么?”   樊骏理第一时间看到消息。   在他心里,夏明耀是有一点邪性的人。光线华盛和大雁集联合起来整他,如果没有一点证据,也不可能废那么大力气。他怀疑,所谓强`奸案也是他们干的。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你不是很喜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亲自尝一尝,是不是味道挺好的?   说实话,这个圈子真的乱,但也可以说不乱。无论哪个圈子,都有自己的准则,在性关系上做文章最惹人厌恶,太低级!抹黑整个圈子对外的形象,一损俱损。   身为艺人,不管你私底下是怎么样的,树立正的形象是每个艺人该承担的社会责任。整个圈子的风气就是这么树立起来的,关上门不管你想干什么,对外,要让群众看到娱乐圈这个行业的健康向上的一面。   这才短短两年时间,圈里就先后出现范屹枫三人的丑闻,一茬接一茬,还来回炒来回出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起了坏头,其他类似的丑闻相继出现,圈外人看笑话看娱乐的同时,何尝不再嘀咕:怎么娱乐圈这么乱呐?连他在商界的亲爹,过年吃饭时都问他:“你们圈怎么老出事啊?”出的还都是桃色新闻。   商圈和娱乐圈是有重叠的,虽然光线华盛将事情压下来,但只是没有往外传,大众不知道而已,有些门路的人都或多或少听说过。上个月樊骏理甚至还听说,华盛还带着范屹枫去庙里拜神了,都说他是被小人缠上,要去去晦气。   樊骏理感慨一番,回头让他的助理帮他参加夏明耀的葬礼:“好好送送他吧。希望在他之后,娱乐圈的乱象能平息。” 第131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给我的?”瑞和在剧组里收到一个快递,小胡检查过了:“物品注明是信件,我看了确实是一封信,大概是粉丝的信吧,就是有一点奇怪,粉丝寄信也应该寄去工作室啊。武哥你要看吗?不看我就先收起来到时候一起给你。”办公室里积攒了不少信件和礼物呢,要等武哥空闲才能看。   “没事,给我吧。”因为才听说了夏明耀死亡的消息,瑞和心情难免受影响。哪怕心中有诸多猜测,他也从未私底下和夏明耀有过联系,对方也是如此。这两年来,他的演艺事业总是有对方的影子,不管是被半路截胡的《知青岁月》,亦或是挤走《深渊之上》的《心理专家》,参加过两场颁奖典礼都相继出事,似乎都有夏明耀的参与。   几大经纪公司联合起来封杀夏明耀这件事,樊骏理跟他说过,只是没想到突然之间人就没了。他突然想起当年《宋词》宣传活动上,男才女貌互动甜蜜,眨眼间利刃相向,外人怎么也想不通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拆开信,本来是想看看粉丝写的信转移一下注意力的,没想到信一拆开他就看见一行字:“柳森,我记得你,你怎么可以忘记我?”   柳森?   瑞和瞬间就响起夏明耀,只有他这么叫过自己。   可是夏明耀已经死了啊,午间新闻也播过这一则消息,用的是艺人夏某某,艺人池某。那这封信……小胡奇怪地问:“武哥怎么啦?”以前看粉丝的信都很高兴的,今天怎么怪怪的?   “没什么,这位粉丝给我写了一首诗,我一下子看入神了。”瑞和说着把信收起来。   “原来是这样,说起来武哥你的粉丝真的多才多艺,写诗歌的写小作文的画画的织毛衣织围巾的,简直是仙女本人。”   瑞和笑着应下,过后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这封信,直到国家某安全部门找上剧组,将他控制住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在那里,他看到了已经死亡的夏明耀,来不及吃惊,他就被带走隔离开。   “姓名年龄。”   宽敞的房间里只有瑞和一人,他被解开手铐,男声从头顶的扩声器。一开始瑞和很惊慌,见到夏明耀后反而冷静下来,此时他打量一圈这个审讯室,然后冷静回答:“柳从武,一九九零年生人,今年二十六岁。”   “夏明耀涉嫌违反公共安全罪被逮捕,他指控你是他的同伙。”扩声器里的男声言简意赅,“这里是国家安全局特殊能力考察部门,突然将你请过来情非得已,请你理解我们的工作并且配合相关调查。”   瑞和沉声应好:“我是华国公民,一直以来都铭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一定会配合调查的。不过在调查之前请允许我多说两句话。”   “你说。”   “我和夏明耀先生从来没有私交,现在科技发达,相信你们能从我的通讯工具里看到,我和夏明耀先生从没有联系过,我希望能得到公平公正的调查。”   “放心吧,检查是必备流程。那么开始正式问话。夏明耀称,他有一个叫做‘系统333’的神秘软件寄宿在他的体内,该软件给他提供了神秘力量,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情。他称,你也是他的同类,这就是我们请你过来的原因。”   瑞和的心一跳。   虽然有心理准备,他还是觉得心跳得特别快。系统460从他被带走就一直没说话,瑞和也不敢喊它,怕有什么厉害的设备能够发现它。   不行,它不能被发现。   在这一刻,瑞和发挥出自己学表演以来最好最完美的演技,他疑惑地反问:“你们真的是国家安全部门的?而不是拍科幻片来整蛊我的?”   “柳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先生,说句实话,现在连小孩子都不信超人圣斗士了,知道那是动画片,我一好端端的大活人,你说我体内有什么神秘软件?我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柳先生,我也跟你说实话,像夏明耀这样有特殊能力的人,我们已经发现不止一例,有比较成熟的设备能够探测到。你现在否认没关系,等一下我们做一下检查就一清二楚了。”   瑞和一惊,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可他面上仍然露出平静甚至妥协的样子:“好吧,我接受检查,希望你们的设备能还我一个清白。”   扩声器里没有声音了。   这个特殊材料制作的房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瑞和的手脚好似也开始变得冰凉,他觉得自己被割裂成两个人,焦躁惊恐的那个他在心里颤声喊着:“瑞汀?瑞汀你快走!”另外一个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房间,一派无辜。   可是瑞汀没有回应。从国家安全局的人出现在他面前,它就没有动静。   “也许它已经走了?”瑞和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么厉害的公司,一定会有应对的措施的,这个任务世界的科技不可能比它的家乡还厉害。”   “请跟我来。”房门被打开,一位女士伸手指引,“请出来吧。”   瑞和应了一声跟过去。   所谓的检查,就是给他打了一剂药,瑞和失去了意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特殊能力考察部门的人正在开会。   “他身上也有特殊能量波动。”   “夏明耀说在他的记忆里,上辈子柳从武只是一个群演,看来是因为多了那个能量才让他这辈子过得不一样。”   “确定吗?他没有做过异常不科学的事情?”   “没有,按部就班地学习工作,如果不是夏明耀说起根本看不出来。”   “目前暂定威胁级别为1级初始级别。”   “那好。”部长将文件夹一合,说,“我建议给他C级待遇,举手表决吧。”   长桌上其他七个人陆续举手。   就这样定下了瑞和今后的生活。   瑞和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检查室里,旁边的女士笑着说:“请跟我来。”   他来到办公室里,这一次他见到了刚刚扩声器里的男声的主人,对方自称是副部长,这一次说话时对方就少了客套和程序化用语,直接说:“我没有骗你,像你们这样的人已经出现过许多例,有的人承认有的人否认,在以前设备不发达的时候,有嫌疑的人要被关押一辈子的。现在你们遇上好时候了,设备先进,绝对不冤枉人。”   瑞和静静地听着。   “你还挺稳重。不好奇我们查没查出来?”   “您就直说吧。”瑞和慢声说,“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问心无愧。”   副部长笑出声来:“果然是百花戏剧学院出来的学生,看这脸都不带变的啊,还好现在技术发达了,不然……”很是感慨的样子。   瑞和面无表情地听着,紧张过度,他的心反而不再狂跳。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他在脑海里喊着瑞汀的名字,怕它不愿意应答“瑞汀”,还喊它“系统460”。   没有反应,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于是,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也许会面临可怕的结局,就像影视作品里被拿去做实验被拘禁等等可能,通通都无法将瑞和的全身心从失去瑞汀的绝望中拉出来。   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年,他躺在破烂的席子上,感知不到自己腰部以下位置,就那样趴在床板上,人都将要死了,再多的愤怒不舍不甘心都失去了意义。他给妹妹瑞珠交代好遗言,就那么心如死水地趴着,静静地等着死亡的到来。   此时他的心境就如同当时。   “行了不逗你了。是这样的,二零一四年我局正式颁发并实施《特殊能力者管理条例》,其中详细地规定了你们这类群体的权利和义务。”副部长用“你赚到了”的眼神看瑞和,“来来来,这册条例你看一下,我也给你大概介绍一遍。”   事情的发展似乎朝着好的方向走,瑞和接过册子道了声谢,边翻边听副部长说:“首先呢,这个条例对你有效的前提是,你需要如实禀告你身上的特殊能力,保证言论的准确性真实性,不含任何虚构成分,这个我们有测谎仪的哦。然后在这个基础上,你能作为编外人员进入我们国家安全局特殊能力考察部,享受公务员津贴和福利,我们对你的要求也简单,使用你的能力时请提前报备,获批后才能使用,局里有需要你的地方,你必须尽力帮忙。条例里你也看到了,会根据你们的危险性为你们分级,目前你是C级待遇,这是最宽松的待遇了,以后只会有一名同事跟着你,既是监督也是保护,终身制……”   瑞和翻着,听着,最后摇头:“我不能说。”   副部长的笑容消失了:“我真没骗你,这个条例出来后你还是第二个吃螃蟹的,这是你的运气!第一个是夏明耀,不过他的行为太过恶劣,社会不良影响太大,现在是A级待遇,你知道什么是A级待遇吗?这意味着他将进入特殊监狱服刑,十年起步,上不封顶。你考虑一下吧。”   瑞和还是摇头:“我真的不能说,我签订了保密协议的。要怎么办您看着办吧,坐牢还是怎么样我都接受。”   “你这小伙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呢?夏明耀开始也说签了保密协议,最后不也说了?我们是正规部门不是骗子,之所以想要你说实话,也是想更加了解你的能力以后好管理……”副部长苦口婆心地劝,瑞和不为所动。   瑞和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瑞汀失踪不见,很有可能出了意外,他焦心得不得了,这一刻他终于认识到,这个世界是任务世界,不管之前有多真实的参与感融入感,这里只是虚构的,由数据织就的世界。他在瑞汀的日常言语中,对它那个世界的科技抱有很高的期待,可从那个世界来的瑞汀,为什么会被这个任务世界的力量打败呢?   想不通,想不通。   瑞汀不见了,那他呢?他的存在还能有多久?   不想理会了,什么事业也没有心思去奋斗了,坐牢就坐牢吧!   副部长见说不动他,叹口气打算换个说法,他张张嘴,突然定住。瑞和是在两分钟后才发现不对劲的,他抬起头,就看见副部长定在哪里没有动弹。他皱眉打量一会儿,发现副部长丝毫没有动弹,眼睛看着他的方向,平添几分惊悚诡异。   “副部长?”他伸手去碰对方的脸,对方也毫无反应。   “宿主别怕,是我弄的。”   瑞和的眼神一颤,收回手,慢慢地双手交握。   “宿主?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奇怪,我们之间的连接没有断啊。”   瑞和咽了咽口水,滋润干燥的喉咙,刚要开口却又意识到什么,合上嘴后才在脑海里说:“瑞……系统460?”   “是我啊宿主,恭喜宿主通过隐藏任务‘秘密’的考验,将获得二十万星币的奖励。”   “你,没出事?”   “我没有出事,谢宿主关心。事情是这样的,随着任务攻略者出现频率增大,有些攻略者行事不慎而暴露,使得任务世界中国家当局关注到这一现象,因此成立了相应的调查部门,多年以来发展已经颇具规模。这是无法阻止的现象,只要攻略者不消失,就总会有暴露的风险。因此,公司制定了相关的应对措施,并且加入了宿主惩戒的内容,如果宿主违背保密协议将得到惩罚,反之会有奖励。所以在特殊能力考察部门找上你的时候,我就按照规定不再发声,不做任何干扰宿主决定的行为。”   瑞和笑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虚空。他轻轻地笑着,嘴角扬起清浅的弧度,也没有笑声,就这么眼无焦距地笑着几秒,然后表情归为冷淡。   “宿主你怎么了?”系统460困惑。   瑞和过了一会儿才问:“所以你听得到我在喊你,听得到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听得见啊,不过我不能回复你,这是规定。”   “对,规定。你跟着我是规定,做的每一件事都符合规定符合程序。”瑞和慢慢地说着,越说越慢,他拿手抓了抓心脏的位置。这个地方因为这几个小时以来紧张慌乱悲伤交错,狂跳之后反而平淡如水,有一种轻微的钝痛。   也许是涩涩的。   “你难道不知道,我会很担心你吗?”他像最文艺煽情的诗人,将所有悲惨的结局都想到了,结果却是这样的结局,说是一腔真心错付有一点夸张,他一直都知道瑞汀只是他以为的瑞汀,它其实是系统460。   他许下宏愿,希望能慢慢熏陶它,改变它,只是迎头一棒敲过来,告诉他没有用的。   没有用。   这个认知给瑞和带来更深的无望。   系统460卡住了。它回忆起刚刚宿主着急喊它名字让它逃跑的声音,能量体好像有些不稳。它强压住那种奇怪的数据波动,回道:“抱歉宿主,可是公司的规定就是这样的。”   它见瑞和脸色实在难看,考虑到宿主肯定被这个什么考察部门吓坏了,就安慰他:“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这样的考验环节不会再出现,公司会直接帮你处理好的。”还机智地转移话题,“宿主,你知道为什么你面前这个人会停住不动吗?因为他们被静止了,数据停止了运动,现在知道你拥有神秘力量的人都被静止了,公司正在修改数据,等他们醒过来之后就会改变记忆,你会彻底没有嫌疑,能够安全开心地离开了。”   最后补了一句:“宿主你高兴吗?”   高兴。   瑞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高兴。”   “看,他动了。”系统460话音刚落,副部长眨眨眼,然后伸手扶了扶眼睛,看向瑞和十分有礼貌地说:“真是不好意思,你的检查结果完全没有问题,感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现在请签保密协议,签完你就能走了。”副部长低头,皱眉:“不好意思,我去拿一下保密协议。”   说着走出去。   口风一百八十度翻转,果然记忆被删改了。   “宿主放心,连设备的检查结果也会被彻底修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好。”   签好保密协议后,瑞和还需要接受贴身保镖三个月,他知道这是监视自己的意思。   “放心放心,三个月后我们的同事就会撤走的。”   瑞和可有可无地点头。   之后他就被送离。   小溱湖里,樊骏理几乎已经在疯了的边缘。   助理小胡惊慌地打来电话,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跟猫叫一样,说出来的内容却如晴天霹雳!   “怎么可能呢!”   “樊哥!我谁都没敢说,就跟剧组说武哥身体不舒服被接走治疗了,现在该怎么办?”可怜小胡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突然目睹自称是国家安全部门的人带走自己的小老板,差点吓死。可她好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助理了,事情发生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打点好剧组,好声好气地给郑闲导演请假,称:   “实在太突然了,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那些穿黑制服的人?哦哦那是我们樊哥,就是我们樊老板认识的一个私人医院的员工,你们知道的,有钱人的世界我也不懂,大概那家私人医院特地让员工穿成这样就想给顾客不一样的感受吧,比如COSPLY之类的——”见导演一脸懵逼,小胡呵呵呵地赔笑,回头背上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   “怎么办啊樊哥?我把武哥弄丢了呜呜呜。”小胡一听樊骏理的声音犹如见到亲人的乳鸽,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   樊骏理也崩溃:“你别着急别哭,赶紧跟我仔细说一遍。”他拿起车钥匙边说边往外走,“我这就到剧组去,别哭别哭。”他的心慌乱得要命,正好甄珍先去彩阳岛布置婚礼了,不然的话发生这件事情时有她在剧组还好一点。他安抚着小胡,飞车前往剧组,路上闯了三个红灯。   接到小溱湖之后,樊骏理给他爸爸打电话。他爸一开口就是:“哟!哪阵风呐把我们樊经纪吹来啦?放心不用你催,你要的那个车我已经订好了,肯定你婚礼前能到——”   “爸!赶紧的帮我打听一下,你有没有人脉能联系上国家安全局!”   樊爸爸嘶了一下:“咋啦?你做什么坏事了?这个名字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别闹了,这个部门还不是你在我六岁的时候和我妈闹离婚喝醉酒自己说出来的,当时多嘚瑟啊你!哎呸别扯有的没的了,爸真的有急事!我的艺人被那边带走了!”   “什么?!别急我这就帮你打听!”   结果三个小时过去,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其实樊爸爸也只是在饭局上听别人提过这个部门。听说大概四十五前有一起轰动全国的贪污案,嫌疑人是国内某国有企业的财务总监,倒不是他露出马脚被抓,而是案件相关人相继落马,这才将主犯牵扯出来。   听说,那个主犯从头到尾至少贪污了一个亿,在当时引起巨大轰动。可奇怪的是,不管怎么搜都搜不到赃款,调查人员根据他的消费的情况,减掉购房置地投资等等费用,算出他至少还有六千万没有花出去。不管是六千万还是一个亿,在七十年代都是巨款。嫌疑人及他的亲戚朋友甚至邻居都被查了个遍,房子地皮都被掀了好几层,账户也细细地查,没找到就是没找到。根据其他从犯交代,他们过手的钱都是现金。那么多现金,能藏在哪里?   后来他家的佣人提供了一条线索,说是X先生经常一车一车地往家里搬东西,而且都搬进了书房。可是她每次打扫的时候,那些箱子全部都不见了。六十多岁的老佣人觉得这是主人家的法术,心存敬畏,因此伺候起来更加用心。那个时候,刚成立不久的国家安全局特殊能力考察部门的人听到消息后,申请介入协助调查。   “然后呢?”年幼的樊骏理好奇地问。   “然后哇?那个人就被切成排骨啦!小马老子告诉你,不能学人家偷东西!偷东西要被剁成排骨的!”   “呜哇哇哇我没有我不要做排骨呜呜呜。”   樊爸爸安慰樊骏理:“你要对你的艺人有信心,他如果没犯事肯定能安全出来的。我也没办法了,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个老哥今年都八十九岁了,他也是听他表里十八弯的表哥说的,他表哥都入土了,去哪里找去?这种事情我也不好敲锣打鼓到商界打听,对你家艺人名声不好,等吧!耐心等吧!”   这种部门与神秘力量挂钩,对普通人来说终归是不太好摆在明面上说的东西。一个大众艺人被这种部门带走了?这提都不能提的。   樊骏理勉强点头,在小溱湖里度日如年,直到他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是“从武”,一下子蹦起来!   刚刚一直打从武的电话却无人接听,现在这个号码打过来了!   “喂从武!”他听到那边的声音后瘫坐回沙发上,手都在发抖。不管是什么人,与国家机器对抗都是螳臂当车,他家里也没有能够接触到那一层次的人脉,无能为力的痛楚大抵就是此时了。听到人平安的消息,他强撑的镇定全部塌下来,“你在哪里?剧组?”他不可置信地说,“你去剧组了?”   他拿手背搭住额头,说不出话来了。 第132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确实让特殊能力考查部门分派给他做为期三个月观察的同志将他送回剧组。这位同志自称姓王,让瑞和喊他小王就好,他听到瑞和的要求时还重新问了一遍:“剧组?”   “对,你们从哪里接的我就送我回哪里吧,我的工作挺紧张的,十四号是我的经纪人的婚礼,我已经请好假,这两天要加紧拍摄。”   “哦哦行。”   这一下午突然经历太多事情,瑞和想找一点事情做分散精力。他不想让那种低落的情绪继续缠绕自己,让自己变成角落里发霉的蘑菇一样,周身带着潮湿死沉的湿气。   还是工作吧!   他在路上给手机开机,先打电话给樊骏理。樊骏理激动地喊:“别去!小胡给你请了病假,你这一去不就穿帮了?回家来吧,我在小溱湖等你,不对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有人送我,那我到小溱湖去。王哥,麻烦你了,您认得小溱湖的路吗?”   王哥笑:“别这么客气,又叫哥又叫您的,小溱湖我认得,保管将你送到。你们做演员挺能挣钱的啊,还能在小溱湖买房子了?”   “那是我们经纪公司提供的员工宿舍。”   “那你们老板挺有能耐的。”   王哥出乎意料地健谈,谈天谈地谈古论今,见到樊骏理笑着迎过去:“幸会幸会,我叫王英杰,接下来的三个月请多指教。”   “哎哎你好你好,我叫樊骏理。”樊骏理一头雾水地握住对方的手。小胡抓着瑞和上下看,眼泪都掉了出来:“武哥你没事儿吧?我都担心死了。”   一看这姑娘眼睛红肿,瑞和的心一软,温声说:“我没事,走吧进屋去,我给你煮鸡蛋敷眼睛。”   进了屋,王哥主动自报家门,见樊骏理有些警惕的样子,笑呵呵地说:“这是必走的流程,走个程序嘛!就仨月,仨月过后我立马就走,不带滞留一天一小时的。”   樊骏理客套地笑,饶是瑞和现在因为疲惫而思维迟钝,也能看出他脸上的敷衍和焦躁。直到王哥左右看了看:“那个,我的房间呢?”   “你的房间就在一楼好不好,我带你去。”   “那柳先生的房间呢?”   “在楼上三楼。”   “那三楼还有空房间吗?不好意思我得离柳先生近一点。”   樊骏理点头:“有,小胡,带王先生上去选房间!”厨房里忙碌的小胡应声出来,搓着手低声说:“王先生跟我来。”她有些害怕王哥的样子。   等人都上楼了,樊骏理才拉着瑞和严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有了特异功能还是偷了航母卫星?”   “都不是,我也是被殃及池鱼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樊哥,我签了保密协议,多的都不能说,你只要知道三个月后王哥就会走,之后就彻底没事了。”   “真没事?”   “嗯。”   得瑞和肯定点头之后,樊骏理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苦笑道:“我小的时候我爸给我讲过那个部门的事情,却是为了恐吓我,那是我的童年阴影。”将樊爸爸以前做的好事简单说了一遍。   瑞和笑了。   “没想到我都快四十岁了,还要再被那个部门再支配一次。”樊骏理自嘲,“还好你没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你的家里人交代,你弟弟不是个好脾气的,他得拆掉我的小溱湖!不止,或许也要把我也给拆了。”   “不会的,从斌是个讲道理的人。如果我真的走不出来,那也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关你什么事情?”   樊骏理凑近:“真的没事了?你的脸色太难看了。”   “没事,我在里面还睡了一觉呢,可能睡的姿势不太好。”瑞和摸摸脸,“你不说我都没感觉。”   “唉!没事就好,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去,你去洗澡吧,对了,院子里有香草,我一会儿去折几片叶子给你泡水洗脸,去去晦气。”   就这样,王哥就在瑞和身边扎根了。如果不是他的岗位职业,这个爱唠嗑的中年男人瞧着就是一普通的老好人,跟着瑞和去剧组才一天,就把剧组的情况掌握得七七八八,所有工作人员和演员全部记住,和瑞和接触过的人更是了如指掌。小胡有些害怕,私下问瑞和:“武哥,你说他该不会连我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衣都知道吧?”   把瑞和整得哭笑不得:“不会的,他不是变态。”   “话可不是这么说啊!我看王哥肯定是所谓的退役特种兵,身怀绝技武功盖世深藏不漏!”   剧组的人对王哥印象也挺好的,郑闲导演还说:“你这个新保镖不错啊,看那身腱子肉,结实!真是做武替的好苗子啊!”他没有多问瑞和昨天请假的事情,怎么突发疾病今天就能来了?多问没有好处的,装聋作哑才是生存之道。   拍了三天戏之后,瑞和请假去参加婚礼,十一月十三号晚上的飞机,众人一起飞往彩阳岛。珍姐已经先过来布置婚礼,和樊骏理一起工作这么多年,互相都能体谅对方的工作。因此她并没有什么埋怨,她的父母很高兴她愿意结婚,更是什么地方都搭把手,希望能给他们的“老闺女”办一个完美的婚礼。   至于新女婿嘛,熟!太熟悉了!那从小就是个混不吝的臭小子,好在这几年成熟稳重很多,又不像圈子里一些富二代一样只会啃老,自己开创事业,怎么看都是个好青年呐!两家人关系又好,更是锦上添花,樊骏理要等瑞和工作没法提前去彩阳岛,他的母亲就和甄家太太一起,和珍姐一起先到彩阳岛做安排。   当晚的飞机,凌晨三点就抵达,瑞和囫囵睡了六个小时就起床,今天他也是伴郎呢。   樊骏理一众发小早早就过来,早就将彩阳岛玩了个遍,特别是苏填,带着他的未婚妻来了个环岛六天游,看到樊骏理就得意地笑了:“你看你这个新郎过得比我这个伴郎还磕碜,我都玩六天啦!”   樊骏理啐了一口:“你再得意也不是新郎,阿兰,他要是跟你求婚你千万悠着点!可别轻易答应他!”   苏填的未婚妻阿兰温柔地笑:“骏哥,祝你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瞧瞧!瞧瞧!还是阿兰会说话,要我说阿兰什么都好,就是挑男人的眼光不好,啧啧啧。”   苏填炸毛:“小马子你说什么呢?别以为今天你结婚我就不敢打你!”   朋友们笑成一团,瑞和和含笑看着,这会是一场很温馨的婚礼,从看到这些脸带笑意的亲朋他就感觉到了。樊家和甄家只请了亲戚佳朋,婚礼现场也布置得很梦幻,一溜儿的淡粉色雪白色,看起来如临仙境。   六个伴郎六位伴娘,瑞和看着新人甜蜜地相拥接吻,往日的踌躇试探不安,通通都在此时在阳光下蒸腾成幸福的泡泡,每个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独特的气场,契合无比。   婚礼之后,瑞和在岛上多停留了三天,每天看着大海蓝天翔飞的海鸥,心境也变得开阔。当他坐在沙滩的躺椅上,海风带着咸湿的味道不停拂过他的脸,压在心头若有似无的怅然也不知道何时散去。   果然适当的旅游放松能够让疏散心中郁结。   心境平和的瑞和第一次主动提起那天的事情,问系统460:“夏明耀是怎么回事?”   系统460回答:“因为他泄露了系统的事情,现在已经被剥夺身上的系统333。”   “惩罚这么重的吗?”   “对,公司对这种不诚信的宿主是抱着零容忍的态度的。”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不能将系统的存在透露呢?承担风险的也只是宿主本身。”   系统460想了想,从资料库努力地搜索素材,说出一段话:“宿主你可以这么理解,如果你从小长到大,经历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然后有一天你发现,其实你只是一组数据,就像你看的电视看的书里面的人物一样,都是不存在的,你会怎么样?”   瑞和也仔细代入体验了一下:“害怕,绝望,不愿意相信。”   “没错,如果不止一个人这样,整个世界的人都这样呢?这些任务世界之所以能如此真实地存在着运转着,就是因为它很真,当组成这个世界的居民认识到他们都是‘假的’,由此产生的信念崩溃会造成整个世界的数据大动荡,到时候可能会造成世界崩塌。”   瑞和一惊:“这么严重?”   “以前发生过,那个宿主也被崩塌的世界的数据乱流彻底搅碎了,灵魂体碎片再也分拣不出来,那一任的系统也是如此,因此在那之后制定了相当严格的保密协议,违约就会被剥夺绑定的系统。我的前辈说,每一个需要系统的人,都有自己求而不得或者深为遗憾不甘的事情,没有系统之后,他们得来的‘重生’机会也会被抹掉,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那夏明耀——”   “他大概快死了吧?公司会让他合理死去的。”   瑞和并不同情夏明耀,说起来他和对方真真没有交集,可是自己的事业三番两次和对方撞车,说对方不是故意的,他都不太信。又因为夏明耀攀扯自己,让他毫无准备地在无望沼泽了滚了一个来回,他一点都不同情对方。。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我也是的?”瑞和想起那两句“柳森”,还有那张没有署名的信。   “我听系统333说,他认识原主,原主以前做群演的时候起过艺名,就叫柳森。”   瑞和从躺椅上坐直,诧异到:“我完全没有印象。”   他接收到的记忆有多少有多清晰,取决于原身自己的记忆。有的人记忆好,连幼时三四岁岁的生活场景都能记得,有的人记忆差些或者对生活不太上心,等到即将离开人世的时候回忆往昔,能够再清晰想起来的东西就少。   原身柳从武,其实应该说是某位不知道姓名的位面旅行者,他在购买了“人生赢家”服务之后提交给系统的记忆就是他尚且能回忆起来的记忆。   说实话,并不算多。不过关键时间点的记忆还算清晰,可瑞和能保证,他复习过那么多次原身的记忆,从来没有对“柳森”的印象。   “我也不清楚,是夏明耀对系统333提过一句,它告诉我的。”   “事情都已经过去,想不通我也不想了。”瑞和关心的还有另外一件事,“他……他已经完成所有任务了吗?不然的话怎么会在他自己的世界?”   系统460之前说过,要重生是有条件的。不止需要支付每一次进入任务世界的超高额运输费用,也需要完成一定量的任务(任务数量他暂时没有权限解锁)。   夏明耀能重生回来,应该已经经历过许多任务。说句大俗话,应该是个老油条了才对。可看他的种种行为,利用手段制造低俗色情桃色新闻,完全不像经验丰富进退有度的资深宿主。   几次三番地用同一种手段,还如此低劣,真的不怕被人发现吗?   不,他确实被发现了。   “原来宿主是想问这个,夏明耀绑定的系统和宿主你不一样,我加载的是‘人生赢家’系统,所以宿主承接的都是人生赢家的相关任务,夏明耀绑定的系统编号是333,我听系统333说它加载的是‘数据初始化’系统,有的任务世界里发生数据异常的数据团,该数据团并不愿意成为系统,也不愿意成为宿主开展任务,只有一个要求——重生。这样数据异常的数据团如果不加以管理的话,很有可能出现一大批的‘重生者’,会扰乱许多人的人生,蝴蝶效应之下会干扰到世界运行,影响到旅行者的生活体验,因此基于维持任务世界数据平衡的出发点,公司就会为其绑定一次性系统‘数据初始化’,协助他消除执念。”   不知道为何,系统460看出瑞和脸上的心动,它忙说:“这只是任务世界异常数据团特有待遇,宿主你是独立位面的灵魂体,不在此列。”   瑞和“嗯”了一声:“那他现在被解绑系统,你刚刚又说公司会让他合理死去?那他的执念能消除吗?”   “他违背了合约,公司会强制消除,将他的数据初始化,消灭世界不稳定因素,等这个世界到了节点重新来过之后,他也会再次出生,至于走出怎么样的路,那就取决于他自己的决策了。”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接消除呢?”   “直接修改数据成本费用太高,加载系统让异常数据团自行平息执念成本较低。”   “原来是这样。所以说,他现在失去了自己为自己解开心结的机会,这确实是一种惩罚。”   “宿主你能理解就好,其实我不太理解。”系统460也有自己的困惑,它不能理解人类的喜怒哀乐,哪怕它能够分析得出来。不管是自己散掉执念,还是直接被初始化,不都是消除执念吗?数据重组再次投胎,不都什么都忘记了?为什么几乎每个异常数据团都选择重来一次呢?费时又费力。   “不一样的。”瑞和轻声说,“即使今后仍然会全部遗忘掉,可那些过程真实经历过,心里真正得到满足,怨怼得到释放,恨意得到消解,人类之所以和那些没有灵智的生物不同,那是因为我们能知晓自己的死亡,而不是混沌无知地死去。”   “还是不懂。”   瑞和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假期很快结束,返程时瑞和得到粉丝的接机。在这里要说一下《深渊之上》的网络播放量,在大结局时单日播放量破亿。   瑞和没办法天天追剧,偶尔看几集。听小胡说涨势不错,他饰演的角色金靳书的第二人格出场之后,迎来了播放量的大幅度增加。慢慢地日播放量逐渐增加,开始日播上千万,两千万地变动。等连续两周日播两集之后,松花蛋视频调整播放节奏,改为周一到周五一天一集,还重新剪辑,把剩下的十二集硬生生地再剪成十五集,本该再一个星期加一天就能播放的剧,愣是多拖了两个星期。   粉丝们怨声载道,普通观众们观感极差。   嘉骏工作室不满也无可奈何,卖都没出去了,视频网站要怎么播连片方都管不了。   小胡当时还跟瑞和说:“再也想不到家大业大的松花蛋视频这么不要脸!看《深渊之上》开始活起来了,不想着加大宣传帮忙冲播放量,就想着薅羊毛!”   瑞和也觉得“薅羊毛”这词用得贴切。可不就是薅羊毛吗?剪辑增加集数,一日两集变成一集,原先的第二集 则自动跳转无缝连接播放新剧,实实在在借着《深渊之上》的观众刷新剧的实时播放量。更加气人的是,那个戏还真的被捧起来了,搭着《深渊之上》的东风一路直上,大结局那天,《深渊之上》日播放量破亿,那个剧也随着破两亿。   压了《深渊之上》一头。   这样的骚操作别说视频网站里少见,圈内都少见!   不是说没有发生过,而是每次这么操作,占好处的那一方总是令人诟病嘲讽。结果这一次借东风的《溯南山》营销给力,剧粉战斗力爆表,吊打《深渊之上》的剧粉和瑞和的粉丝,男主角陈北宁和女主角梁满蓉名气更低,粉丝战斗力几乎忽略不计,硬是站稳脚跟,一句话都不肯让人骂。   到今天瑞和乘坐飞机返回京城时,《溯南山》早在前几天就大结局了,声称首日播放量六千万,高调开播,收盘时日播放量三亿四千万,总播量高达二十一亿,是今年下半年以来网络播放量最高的网剧了。   至于以总播量十三亿收官成绩同样不俗的《深渊之上》,已经被踩在脚下,还有谁记得呢?   这个戏,给瑞和带来了赞誉,也因为播放平台的胡乱剪辑给他带来了不好的名声,哪怕那并不是他所为。   飞机落地时,来接机的粉丝不少,他听出里面有人喊他:“书书!书书!”一听就知道是《深渊之上》引进来的粉丝。他笑着对粉丝们挥手,出机场在上车之前还抓紧时间签了十几个签名。   他的热度再次起来了。   对此他已经习惯,每一次有作品出来就代表着他有了充分的曝光,在剧播出到结局之后一段时间里是他热度最高的时候。每次这个时候,工作室收到的礼物信件数量会井喷,樊骏理特地让人在小溱湖三楼剩下的房间里挪出一间来放置工作室收到的礼物,请人打架子,将挑拣过确定安全的粉丝礼物全部塞进去。   前阵子随着《深渊之上》热播,那间房间很快就被填满。那么多东西,有用的吃的喝的,瑞和怎么用都用不完的,放坏了又太太可惜太浪费了,于是他让樊骏理将东西整理好造册子,以粉丝的名义捐出去。樊骏理问:“是以‘柳从武的粉丝’还是别的?”   “梧桐。”当时的瑞和想了想打了这两个字过去。   “行,我这里搜集出来几个不错的机构,回头我再打听打听送过去。”   车上。   “松花蛋不厚道,好在《深渊之上》这个剧确实好,虽然被松花蛋的骚操作坑了一把,但该火还是火。”樊骏理想起这事儿还是气不顺,哪怕事情已经过去大半个月,每次想起松花蛋视频仍然恨得牙痒痒。   垃圾!王八蛋!   可气再气,松花蛋视频邀请《深渊之上》的主演们参加他们网站的采访节目,他还是得捏着鼻子应下来。瑞和在《迷迭》剧组的时间是很紧的,如果不能如期拍完戏份,会影响到后面进组《簪缨》。   《簪缨》剧组也要求进组前培训礼仪,似乎从数年前《宋词》大获成功之后,有些讲究些的剧组都会增加这一项支出,这对演员也是一种考验,培训是附带条件,剧组补贴少是小事,重点是费时间。集训十天半个月的,都够跑十来个活动了。瑞和是想参加集训的,只要参与的剧组对此有要求他都愿意配合,毕竟他熟悉是一回事,真的应用到拍戏过程中,还是需要集训来加强身体记忆。   学习永无止境。   无缝进组固然效率高,他却不是那种容易走出剧情的人,在剧组杀青之后,他需要时间做调整。樊骏理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勉力做好安排,希望等《迷迭》杀青后能给自家艺人多几天调整时间,再去全身心投入新剧。   因此这时在车上时,他就说起接下来的任务:“松花蛋视频那个采访我安排在今天了,那个采访我真不想接,没办法松花蛋视频将网剧结局后采访弄成惯例了,到时候都要放在剧集末尾。前阵子你赶戏份,我不愿意让你见缝插针去录,太累太赶,正好这次我们度假回来,顺便就录取了吧,免得那边老是催我。”   瑞和自然应好,于是当天下午六点钟,他抵达摄影棚,见到了自从剧组杀青后就没再见过的陈北宁,以及自从走红毯后就不曾再见的梁满蓉。 第133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陈北宁寡言,两人打过招呼就没再说话,梁满蓉经过上次走红毯的事情,更加不敢轻易跟瑞和说话。在她心里,瑞和已经是无法攻略的对象,再往上搭时间纯属浪费功夫,她还不如跟陈北宁多聊一聊。剧里他们两人的CP现在还有热度,可惜陈北宁的经纪公司不愿意和她炒恋情,不然的话他们的热度能持续得更久。   采访的流程早就给瑞和发过来,到时候大概会问他四个问题,瑞和全部都先想好答案。没想到录制的时候,主持人在采访梁满蓉一个问题之后,突然向瑞和提起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你认为你饰演的金靳书以反派形象吸引大批观众喜爱这一现象有什么看法?你觉得你这次的角色受欢迎符合社会价值观吗?”   采访是直播的,这也是松花蛋视频的卖点之一。之前松花蛋一直催着瑞和来参加采访樊骏理不同意,也有这个原因在。艺人的状态影响直播效果,从拍戏的紧张进程中抠时间来接受采访,出差错的可能性会比较大。从武的曝光少,每一次曝光都值得细细掂量。反正这个采访环节从以前就没有非要紧跟着网剧大结局的规定,樊骏理便一推再推。   在采访台下的樊骏理一下子就沉下脸。   这个问题不在台本里。他向远处的导演挥手致意,口型说道:“切广告!”   广告没切,导演对他摇头,继续直播。   瑞和察觉到樊骏理的动作,朝他安抚地笑,然后略一思考才回答:“你的意思是在问,我饰演了一个受欢迎的反派角色,会不会代表观众审美偏移主流价值观吗?”   主持人愣了一下,应是。   “我认为不会,而且我觉得如果你仔细看过《深渊之上》这个剧,就不会提出这种问题。”他温和地看着主持人,主持人眼神有些尴尬。“就像许多刑侦剧在立意上都在歌颂正义正能量抨击黑暗暴力堕落一样,《深渊之上》也不能免俗,我觉得这不能说是俗气的设定,应该说是一个刑侦犯罪片必须具备的思想内核。就像哲学上说的,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社会有积极的一面,背面肯定有黑暗,而我们拍这种刑侦片,就是不否认那种黑暗,我们正视它,打败它,不管犯人多么穷凶极恶,最后都会得到惩罚。”   他对着镜头笑着说:“我饰演的金靳书就是这么一个必定会被打倒的角色。观众喜欢他,我就厚着脸皮认为是被我的演技吸引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我塑造了一个温柔多金浪漫至极的心理专家,也塑造了一个堕落的魔鬼,他们之间的反差太大,吸引观众的注意是正常的。在剧里,最后金靳书受到了法律的制裁,我认为这就是《深渊之上》传递的价值观,善良与正义永不言败,所以我丝毫不担心我饰演的角色会对观众带来不好的影响。”   长篇大论下来,主持人都有些发愣了,她的耳麦中导演说:“接着问他和梁满蓉的红毯事件。”   “哦哦,好的,谢谢柳老师的精彩回答,那么我想再问一个——”   瑞和打断她:“不好意思我刚刚说得太多了,我相信你还有别的问题想问我的搭档们,陈老师在拍戏的时候特别敬业,从来不用替身,打戏和爆破戏都是亲自上的,可惜陈老师比较腼腆不爱说话。”他转头看向陈北宁,亲切地笑:“和陈老师相比,我就显得太啰嗦了,接下来的时间交给陈老师吧。”   陈北宁接过话题:“我才不腼腆,柳老师才是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约你出去喝酒你说从来不去酒吧。”   “酒吧太吵了,你可以来我的宿舍喝酒,我的经纪人有很不错的藏酒,为了我们的友情我可以偷渡几支给你。”   “那感情好。”   两人配合着把话题聊走,主持人也不好再提之前的问题,只好问向陈北宁:“看来在拍摄过程中两位建立了不错的友谊……”   很快,直播采访时间到了。   下台时,陈北宁低声说:“谢谢你。”   瑞和摇头:“是我该说不好意思。”   “是这样的,我都能理解,你能把话题转到我身上我就很感谢了。”陈北宁道了声谢后转身离开。梁满蓉站在原地咬唇看了一会儿,刚喊了一声:“柳老师。”瑞和就冷淡地看她。梁满蓉刚刚在采访时,有意无意地说她和他关系匪浅,瑞和全部都没有回应,主持人好事地问他,他就说:“梁老师的性格也比较腼腆,下了戏我们从来没有交流。”毫不配合。梁满蓉腼腆?主持人看着梁满蓉性感低胸烈焰大红唇的打扮,又几次三番要插话的举动,实在没办法应承这个话题,只能呵呵笑着带过。   面对瑞和冷淡的眼神,梁满蓉却坚持问:“柳老师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晚餐?我知道一家很有格调菜式也很好吃的店,私密性也做得不错,适合我们艺人就餐。”   “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胡立刻迎上来给瑞和穿外套,采访时他就只穿了单衬衣,秋天的夜里还是有些凉了。两人跟樊骏理汇合后离开影棚,外面已经华灯初上,樊骏理先带他们去吃饭:“我已经让你们珍姐去定位置了。”   还是漫香园。   珍姐穿着红色长裙,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跟瑞和说话的时候更加温柔。和樊骏理结婚之后,她成了老板娘,对瑞和的态度有轻微的变化,如果说以前只是对瑞和爱屋及乌,为了支持樊骏理的事业加上觉得瑞和是个好相处的服务对象的话,现在则多了一份责任。一份来自老板娘身份带来的责任。   “录制得顺利吗?”她刚刚去买东西了,没时间看直播。   “还成,就是主持人和梁满蓉有点作妖。”樊骏理让她坐下,“我来就行。”边说边自己调蘸料,“从武都避过去了,说得特别好,到时候你看看视频就知道了,把那个主持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那我现在就得看了。”珍姐笑着打开手机里松花蛋视频的软件,很快找到刚新鲜出炉的采访视频。采访时间不长,三十五分钟左右,里面泰半镜头都给瑞和了,陈北宁和梁满蓉因为这部剧人气大涨,不过目前的咖位还是比较低的,采访重心都落在瑞和身上。珍姐一看采访内容介绍那一句“柳从武觉得自己的演技好”,一下子就气笑了:“这是什么意思,断章取义做内容简介!”她相信从武绝对不会说这样自傲的话。   瑞和问:“怎么了?”   “你看。”   “没事。”瑞和看了一眼后摇头,“只要看采访的人都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樊骏理也说:“没关系,这是惯用的吸睛手段,从武刚刚没说过那样的话,你等下看看就知道了。”   很快菜式一样样被端上来,樊骏理招呼:“吃吧!”给珍姐夹菜,珍姐就将手机收起来,打算吃完再看,不过她仍然关心瑞和,在饭桌上还问:“那他们是怎么敢弄出这么一句话的?”   瑞和就把事情说了一遍,现在回想起来,刚刚的说辞其实有诸多漏洞,不过是仗着他说话语速快讲的内容又多,这才把主持人唬住了。   “你这样就很好了,我跟你说啊,你们樊哥以前并没有现在这么会说话,你别看他对你说教一套一套的好像很厉害,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想进辩论队,面试一直过不了,面试的师兄师姐说他思维不敏捷逻辑混乱,不太适合进辩论队。”   小胡捧场地笑起来:“完全看不出来哎!是吧武哥?”   瑞和也点头:“是啊,我还以为樊哥一直都是这样呢。”   樊骏理在一边好脾气地笑。   “哪儿能呢。”珍姐道,“他啊也是在毕业进入社会工作之后才练出来的,所以我才说你现在能这样应对就很好了,直播节目难就难在这里,比参加辩论队面试难多了。”   四个人其乐融融地吃着饭,吃到尾声时,樊骏理接到电话,是他留在办公室的助理打来的。   “好,我知道了。”挂断电话后,他脸色古怪地跟瑞和说,“你猜我得到什么消息了?”不等瑞和问就继续说,“蓝天卫视你还记得吧?他邀请你去参加明星大转盘。”   瑞和放下筷子:“蓝天卫视?没有弄错吧?”   “没有,我再三确认过了,电话是打到办公室的。”樊骏理没有笑模样,“当时杜珺飞雷妍妍那事,蓝天台躲得可快,到今天当时那个叫嚣着要你认罪的工作人员也没有给我们个说法,不过是看你咖位小,不在意。”不管怎么说,蓝天卫视在处理钻石项链丢失事件过程中存在问题,后来因为杜珺飞的事情,加上雷妍妍所在的蜃东娱乐强烈要求(樊骏理打听到的),录制的那一期明星大转盘最后被拦腰斩断了,没有播出。   “事情已经过去了,杜珺飞也受到惩罚,我已经没将那件事放在心上。”瑞和安抚樊骏理,“不过我现在行程很赶,接受松花蛋视频的采访已经是硬挤出来的时间,之后《迷迭》剧组不太好请假了。”拍完《迷迭》,紧跟着《簪缨》也要开始集训,然后开机,根本没有空闲了。   “你说得对,我们没有空闲去拍综艺,我们一直没有在拍戏档期里接综艺的前例,这次拍松花蛋视频,挤的档期也是你的假期。”樊骏理一听明白了,“行,我就这么回那边吧。不说我对蓝天卫视的观感不好,就说现在那档节目越办越不好了,好像换了新的节目策划团队,弄的那是什么低俗游戏?听说收视率持续下跌,请来的压轴大嘉宾咖位越来越低,我就不想让你去趟这趟浑水。”   这个瑞和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许久没有看电视了,就是看也是看一下最近比较热门的电视剧或者自己的新剧,不由得问:“低俗游戏?”   看瑞和感兴趣,樊骏理就解释了一下:“明星大转盘以前不是偏向于户外运动型的游戏吗?现在改啦!变成有点像情感访谈节目,比如说问嘉宾的第一吻第一夜是什么时候,最近一次性生活是什么时候,还喜欢让邀请来的嘉宾做恋人游戏,游戏尺度也不小,牵手亲脸颊都是小意思,有的惩罚任务还有舌吻的……”越说越嫌弃,觉得蓝天卫视把好好的一档综艺做成这样,有些自甘堕落。   瑞和听后直摇头:“还好我们不接,这种节目我撑不住。”   小胡听了直笑,珍姐也忍不住笑道:“你别听你樊哥这么遍贬低明星大转盘,人家的收视率其实还可以。”   樊骏理嘟囔:“明明下降了。”   “就算下降了,基本盘还是很客观的。”珍姐一针见血,“你要知道,它肯定是有市场才会继续这么搞下去。无疑是损失一些大咖的艺人嘉宾而已,档次下滑一点没关系,收视率才是重点。”她知道樊骏理有些清高,因为家境好所以不看重钱财,又因为童年的成长经历,最讨厌拿男女关系做文章的现象,在他看来拿男欢女爱来吸引大众眼球都是最最俗气没品味的事情。   樊骏理摸摸鼻子,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瑞和就复工了,他和郑闲导演合作过两次了,这是第三次合作,双方几乎不需要磨合就能配合得很好。不过郑闲还是说:“我想尝试一下新的东西。”抗战片和现代刑侦片还是有很大差别的。瑞和也很配合,重拍或者多拍几次都没有怨言。郑闲感叹:“剧本就磨了好几年,拍的时候也难呐!好作品难出啊!”私下和瑞和吐苦水:“宗杭演技是好,可脾气太差了。”重重地唉一声,“难啊难!”   瑞和含笑听着,并没有发表意见。只在郑闲倒完苦水后安慰郑闲:“宗老师的演技是真的好,这段时间我一直观摩他的表演,受益匪浅,我看这个戏的成品一定会很好看的。”   夸什么都不如夸导演导的戏质量好。   郑闲很明显被安慰到了。“唉,唉!还是你懂我。我在请他之前就打听过他的性格,其实也不用打听,他以前出名的时候就是坏脾气,众人皆知的,我之所以去打听,还是想看看他的脾气改了没有。得,还是那个样!其实我也羡慕这样的人,多好啊,想发脾气发脾气,想撂担子撂担子,无拘无束,被封杀也一点不在意。我看中的就是他的演技,果真是祖师爷赏饭吃,过去这么多年演技也没生锈。”   “郑导!”   副导演给郑导招手。   “来了!”郑导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掐,拍拍裤子站起来,“你先坐着我忙去了。”   瑞和站起来:“行,您忙吧。”   此时是夜里十二点近二十分,今晚要拍一场夜间爆破戏,爆破组已经收拾了快三个小时了,正在进行最后一次检查。爆破戏拍起来过瘾,拍前的准备工作却十分要紧,少一分钟都不行,如果出差错可能会出人命。上个月有一个正在拍民国片的剧组,就是爆破的时候出差错,造成一死三伤,死的是一个工作员,受伤的三人一个是女一号一个是女二号,还有一个小配角。消息被压了下来,业内的剧组吸取教训更加小心,郑闲还说:“再过两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咱们都小心点,顺顺利利才好。”   因此等到这个点,众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小胡给瑞和倒了一杯姜茶:“喝两口暖暖吧。”   “你也喝。”   “不知道珍姐那边怎么样了。”瑞和掏出手机看,“他们两个都没接电话,你给陈叔打个电话,让他上医院看看。”傍晚时,剧组吃晚饭,珍姐在吃盒饭的时候突然吐了,吐得脸白嘴青,瑞和一看赶紧给樊骏理打电话让他来接去医院看看。   他有一个猜测,要等樊骏理的口信才能确定,想着他就笑了。小胡应下,立刻给司机老陈打电话,陈叔和家里煮饭的陈阿姨是夫妻,两人都很忠厚老实,是樊骏理家里人介绍过来的,很是可靠。陈叔接到电话后说:“我这就去。”   其实他也着急的,他是樊骏理的妈妈娘家那边表亲的表亲,一表三千里,日子过得不太好,便托表姨帮忙找工作,这一找就到樊骏理身边干活。按辈分,他勉强算是樊骏理的表舅,不过他从不挂在嘴边,他从以前就听表姨说过,吴家的姐姐读书好长得好人好嫁得好,是吴家飞出来的金凤凰。后来他和妻子一起进京城,吴家姐姐果然人美心善,待他和妻子热情周到,完全不像村里有些人说酸话那样变得“有钱人了看不起老乡了”。他感谢吴表姐,不过却不愿意顺着吴表姐的话喊她表姐,他看得出人家是真情实意,可他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认亲戚的,要是喊吴家姐姐表姐,樊老板不就得喊他表舅了?不行不行,樊老板会被人笑话的。   因为这一层关系,陈叔是暗暗将樊骏理当自己外甥的,对他很关心。   小胡挂断电话奇怪地说:“陈叔好兴奋的样子。”她学了学,“我这就去!”学陈叔的语气。   “他跟着樊哥工作好几年了,肯定感情好。”樊骏理在为人处事上没得挑,他也是真心拿樊骏理当朋友的。   “武哥,珍姐不会有事的,我看应该是吃坏肚子了,明天我们不吃盒饭了,我去外面买饭带过来!”小胡说,“要不我在小溱湖做好再带来也行。”   瑞和摇头:“应该不是吃坏肚子。”他想起上个任务世界时,姐姐们怀孕时就是这个样子的。   仔细算算,樊骏理和珍姐也结婚快一个月了,怀孕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陈叔刚走三十分钟,樊骏理的电话就过来了:“怪我都怪我!我把手机落下了,阿珍的手机没电关机了,这才没有联系你们。我让陈叔回去了,我这边没事!”   瑞和笑问:“真没事?”   樊骏理笑呵呵,隔着手机都能听出他的开怀:“没事!真没事!等我回去再跟你们说。”   瑞和笑开:“行我知道了,那等你们的好消息吧。”   小胡问:“什么好消息?”   “等珍姐跟你说吧。”瑞和的心情好极了,他喜欢小孩子,喜欢樊骏理和珍姐喜结连理之后在爱里到来的孩子。   时间过得真快。   瑞和轻轻吁出一口气,抬头看向天空,今晚有的星星格外亮。   “开拍了开拍了!”   远处的扩声器里传来场务的声音:“爆破组准备完毕,都准备过来了!”   小胡忙给瑞和脱外套,打量妆容。   “我过去了,你把外套穿上吧,风好像更大了。”   “哎!”   这场爆破戏拍得很顺利,炸`药定点定量都做得特别好,安全拍完之后郑闲也松了一口气,这场爆破戏是全剧唯二两场大型爆破戏之一,他就怕出意外。   “我请吃火锅!都走起嘿!”   再顺利,拍外也快两点了,瑞和到火锅店里露露面,吃几口喝两杯之后就和郑闲告辞:“困得实在受不了。”   郑闲便让他赶紧回去。合作过就是有这一点好,彼此都熟悉,郑闲从拍《军魂》时就知道瑞和的性子,早睡早起不逛夜店和酒吧,因此并不勉强:“回去让你家助理给你弄弄脸,我看你的脸有点红,是不是被火光烘伤了?”   “好,谢谢郑导关心。”   瑞和的脸确实被火烘得两颊发红,刚上车小胡就给他擦药膏:“等到小溱湖我再给你敷面膜,应该没大问题。”郑导说明天下午两点再开工,所以瑞和决定今晚回小溱湖睡。剧组提供的酒店隔音不好,比不上小溱湖让他身心放松很快入睡,这两天拍摄任务很紧张,他需要一晚好睡眠。   到小溱湖时,他发现樊骏理竟然还没睡,正在厨房煮东西。“陈姨要明早再来。”   小胡闻了闻,“是粥吗?”   樊骏理穿着睡衣,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慈爱祥和的味道,他慈祥地笑:“是啊,小米粥,给你珍姐煮的。不过煮得很多,一会儿你们都来盛。”   小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樊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好得很。”樊骏理笑咧嘴,“你们珍姐怀孩子了。”   小胡惊呼一声,然后赶紧捂住嘴:“真哒?”   “真哒。”   瑞和笑着看那两人一问一答,“几个月啦?”“一个月啦。”“珍姐哩?”“楼上睡觉哩。”就像两个大傻子。 第134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甄珍怀孕了,才四周,只是傍晚吃的盒饭油腻又冷了,这才提前出现孕吐反应,没什么问题,补叶酸就行。樊骏理几乎变了个性子,说“温柔似水”都形容不出他那股劲儿,反正小胡说挺让人恶心的。“只有珍姐受得了。”   瑞和是真的很为那对新婚夫妻高兴,有情人终得眷属,让旁人在一边看着也能由衷地共享到幸福。第二天珍姐就继续上班了,煮饭的陈姨开始往片场送饭,陈叔一天三餐地去接送,瑞和沾了珍姐的光能不吃盒饭了,打趣道:“樊哥这下总算有一点霸道总裁的范儿了。”珍姐难得露出羞涩的样子:“他哪里是霸道总裁。”   不吃盒饭,瑞和的体重明显控制得比较好了,陈姨给他做蔬菜水果沙拉,清粥配清淡小菜水煮鸡胸肉,量小低卡还清淡。之前吃剧组的盒饭时,他只敢吃米饭和几根菜叶子,菜叶子还要在白开水里涮一涮,盒饭的最大特点就是油腻,这一点没办法避免。   人的脸和身体在上镜之后会被横向拉宽,显得比现实里胖一点。因此艺人们都要控制体重,现实都要更瘦,上镜才能刚刚好。瑞和不用太瘦,但也要控制自己不能发胖,这几年来就一直在饮食上有所控制,在小溱湖时还好些,能自己安排饭食,可一旦进组就不太方便了。   樊骏理见状,大手一挥:“以后就都让陈姨送饭吧,我给陈姨陈叔加工资!”   十一月份很快过完,到十二月二号,瑞和在《迷迭》里的戏份全部杀青,郑闲让场务买了蛋糕和花,简单地给瑞和办小杀青宴。主演宗杭在远处喊:“哎哟腰酸背痛!造孽了难受死了,郑导啊!郑导?!我先回酒店了啊,哎哟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娇生惯养的臭毛病,郑导我走了啊!”   高声喊着,人一下子没影了。   郑导的脸色有些难看,瑞和笑着说:“那我们自己吃吧,这个蛋糕真好看,不知道是哪个店订的。”   场务赶紧说:“就在芦恒三路那边红绿灯路口那一家叫做甜心的面包店。”   “谢谢,我弟弟快生日了,到时候就去那里订蛋糕。”   被宗杭阴阳怪气弄得尴尬的气氛勉强再次活络起来。   切好蛋糕后在场的人都分了一块,郑导端着蛋糕坐在瑞和身边:“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要进一个古装戏,后天就要去集训。”   “不错不错,要集训的剧组一般都不差,我有一个老同学前阵子刚接了一个古偶剧,拍得想哭,集训那是想都别想,预算又少衣服又廉价,演员耍酷耍帅装逼,拍得他怀疑人生,NG还不成,隔天投资方就找来了,让他不要再较真,再拖资金又不够用了。成呗!一条过两条过,他跟我说不知道自己拍的是什么鬼东西。”郑闲叉了一大口蛋糕吃,边吃边抱怨,“导演这一行也越来越难做了,哎!”   对剧组没有掌控权话语权的导演确实挺难的。   随着资本的流入,剧组里面多方力量博弈,几个声音发声,更加难管理了。瑞和看得出来,拍摄《迷迭》的郑闲比当年拍摄《军魂》时变化很大,不知道是年纪上来了还是经历所致,他多了皱眉的习惯,烟瘾也大了很多,更加明显的变化是很喜欢拉着瑞和倒苦水。   看起来似乎很信任瑞和,瑞和也就静静地听着了。   此时也是,瑞和慢慢地吃蛋糕,一边安静地听郑闲说话。棚里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在说话,显得他们这一侧静悄悄的。   “宗杭的话你别放在心里,他这个人……唉!”   瑞和这才开口:“我没放在心里,他是前辈我是晚辈,应该的。”   郑闲感慨地拍拍瑞和的肩膀:“得你这句话我就放心。”   杀青之后休息一天瑞和就去《簪缨》剧组集训了。就像郑闲说的,现在能正儿八经地搞开机前集训的剧组都不会差,至少想要做好剧的态度是有的。郑闲说,他的朋友拍的古偶剧没有集训,其实在现在的大局势下挺正常,古装偶像剧,爱情和颜值才是最大的卖点,故事背景大多虚构,在礼仪等方面要求低甚至几乎没有,能作揖握拳鞠躬等剧本的礼仪动作就差不多了。古装正剧,故事创建的背景都是历史上一笔一划清楚记载的朝代,人物故事等的创作也是以大量考据资料为基础的,才对礼仪有较高要求。   瑞和饰演的是昭旭帝,学习的是朝堂礼仪和祭祀礼仪。朝堂礼仪较简单,主要是身穿龙袍上朝时的姿态。他穿的龙袍是手工制作,重十九斤,上面的金线银线珍珠将龙袍点缀得华贵大气,穿起来也十分重,如果不事先熟悉培训,这件衣服肯定撑不起来,不美观。祭祀礼仪就比较复杂,剧本里前后有五次祭祀大典,从祭祀的规模看国力强盛与否,暗喻国力渐弱,特别是最后一场破国之前强撑的祭祀,已然能看出人心分崩,更添悲壮。   在这个剧组里,瑞和遇到了宋南博,他饰演昭旭帝的弟弟康王,两人的对手戏还不少。在集训的第一天,宋南博欲言又止地看了瑞和两眼,瑞和朝对方礼貌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和宋南博集训的内容不同,几乎不在同一个场地,完全没有交流。直到集训倒数那几天里,宋南博才来和瑞和打招呼,问他:“今晚有没有空,我们去喝一杯?”   瑞和暗暗打量了他两眼,发现他确实变化很大,整个人看起来如果打磨得光滑通透的宝玉,看起来温文尔雅内敛含蓄。几年前那股沉郁邪气感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今晚有事。”瑞和拒绝了。“我的助理催我了,明天见吧。”   宋南博忙说:“那改天也行?”   “我不喝酒,不好意思。”瑞和客套地笑,迎上小胡两人一起往外走。   宋南博皱着眉头,经过几年的表情管理,他现在的气质真的挺好,皱眉也显露出几分令人心疼的味道,他的经纪人外门外进来,见状问:“没成功?”   “嗯,他好像变了,以前不会这么干脆地拒绝人的。”   “那就算了,等戏开拍他再邀请他,多邀请几次他一定会应两次的,不然的话剧组就该有闲言碎语了。”经纪人建议。   宋南博慢慢点头:“我一定得打探出来他的人脉,他到底是凭什么拿到男二号!”他饰演的康王,数数只能算男七号!   瑞和不知道宋南博心里再想什么,不过也大概猜得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跟小胡说:“下次宋南博如果还过来找我,你看准时间来叫我。”小胡严肃点头:“知道了武哥。”   在车上时,广云亭打来电话:“我的演唱会结束啦!有没有空啊去老常家!”   瑞和笑:“听你声音真精神,不是说唱歌唱得嗓子都哑了吗?”   “演唱会开完什么嗓子都好了,怎么样有空没?”   “在二十五号之前我晚上都有空。”集训只到下午五点,晚上不用来的。   “那行,就明天晚上吧!我打电话给柠子说一声,哎不行了,我一想到火锅口水就忍不住,你不知道为了演出我都吃了多久的素了,就为了保护嗓子保持身材,不行!今晚吧!我今晚一定要吃到火锅!”   瑞和没有不应好的:“可以,你现在在哪里?要我去接你吗?”   “我在公司宿舍,不用你接,我自己开车去。”   和樊骏理说一声之后,瑞和就去常柠家的火锅店了,在路上时他先将小胡放下去,她约了闺蜜逛街。   “那等我回小溱湖我就来接你。”   小胡高兴点头:“好啊好啊。”   进商业街,瑞和看见许多圣诞节的装扮,到处都是圣诞老人大铃铛,再过五天就要圣诞节了。陈叔说:“我去停车,你先进去吧。”   瑞和点头:“陈叔也去逛一逛吧,等要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陈叔想了想点头,他的妻子早上让他买东西,正好现在可以去买。   傍晚时分,西边的晚霞斜斜坠着,商业街的路灯已经开起,玻璃橱窗倒映着灯光,使得橱窗里的圣诞树更加梦幻。天还下着蒙蒙细雨,瑞和撑着伞慢慢地往老常家火锅店走去,过往的行人来去匆匆,忽然有人喊住他:“打扰了先生,能采访你一下吗?”   回头,瑞和看见两男一女三人,其中一个明显是摄影师,抬着摄像机,一个撑着伞给摄像机遮雨,另外一个女士拿着话筒,话筒上的牌子写着“长城聚焦”。他觉得有些眼熟,下意识摸摸口罩,然后在女记者的再次询问中点头:“可以的。”   “好的。”女记者脸上带着职业笑容,“我是长城卫视民生聚焦的记者,在这里问您几个问题,请问你对圣诞节有什么看法呢?”   “圣诞节是西方的节日,我觉得挺好的。”   “那你对现在国内有些民众开始过圣诞节有什么看法?”   瑞和扶了扶眼镜,他戴的是平面眼镜,珍姐说又戴口罩又戴墨镜,走在路上反而更引人瞩目,于是就给他准备好几款平面眼镜,交代他出门变装时戴。他微微低头靠近女记者递过来的话筒,说:“就像新闻里说的,随着经济全球化,世界各国的联系加深,文化交流更加频繁,我觉得我们国民开始过这个节日蛮不错的,我看新闻外国一些朋友也在过我们的春节呢,我觉得这样互相体验文化的魅力挺好。”   女记者笑问:“那请问你在圣诞节有安排吗?”   瑞和摇头:“没有,那天我有工作。”   “好的,谢谢您接受我的采访,祝您工作顺利。”女记者伸手。   瑞和握住女记者的手:“不用客气。”   双方分开,女记者和同事们细雨中继续往另一个方向去,喊住了另外一个女路人。瑞和舒一口气,总觉得跟做贼一样,他按了按口罩,左右瞄了瞄,赶紧往火锅店去,到店里时常柠已经在等他了:“不是说到了吗?怎么这么久才来?”   “遇到街头采访了。”进包间后,瑞和将围巾口罩眼镜都摘下,见开着暖气,就把外套也脱了。常柠一听就激动了:“什么采访啊?是不是问你是不是单身给你介绍相亲的?”   “不是,问我对圣诞节的看法的。你遇到过采访你给你相亲的?”   常柠唉声叹气:“没有,是我一老同学,他来我店里吃饭,刚出门就给拉住了,我妈嘲笑我胖,连经常在这里取景做节目的相亲节目组都不搭理我。”   这个商业区真的很繁华,人流量超大,地方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就常来这里取素材,像瑞和刚刚遇到的采访就是长城卫视傍晚六点民生聚焦新闻节目的新闻素材采集组,大概是圣诞节将至,这才问这样的问题。至于常柠说的相亲节目,听常柠介绍说是红狐视频刚开的节目,已经来这个商圈录了好几次了,节目需要先报名提自己的要求,然后节目组就会来这里邀请符合条件的路人来相亲。   常柠再叹气:“怎么就没有小姐姐想要找可爱的胖子相亲呢?”   瑞和忍笑看着常柠毕业三年就粗了三倍的腰身,劝道:“你先减肥吧,就算不是为相亲,也要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   “难减啊,小武我有一点后悔了,早知道我就不毕业就退圈了,你看看你,完全没有年近三十男人发福的迹象,这就是娱乐圈锻炼人的地方!”常柠哭唧唧地说,“我就需要娱乐圈这份工作来监督我减肥!”   “你是易胖体质,如果真的进娱乐圈,你要花更多的精力来减肥。”瑞和叹气,“上次你半夜跟我视频,还边视频边啃鸡腿,你自己数一数,咱们就通话不到十分钟,你啃了几个鸡腿了?”   常柠搓搓手:“就几个。”   “我帮你数了,五个,平均两分钟一个,还是在和我聊天的过程中吃的,那个时候是几点你记得不?夜里两点,夜里两点你啃五个鸡腿?”瑞和不赞同地看他,“你说你这么爱美食,真敢进娱乐圈?”   常柠缩缩脖子:“我就说一说嘛,唯美食和小姐姐不可辜负,我就是过过嘴瘾。”   “过嘴瘾倒没关系,不过你真得减肥了,我回头把我最近吃的菜单给你发一遍,你研究研究试一下。”   “我不要,你那吃的都是草,看了我就倒胃口。哎哎哎别生气!我看我看,你发嘛!我一定看!”   “怎么了,还没进门就听见你在嚎。”广云亭推开门进来,瑞和一抬头就对上他一头淡绿色的头发。   “怎么是绿色的?你演唱会上不是紫色的?”就前天瑞和还从网上看到广云亭参加的拼盘演唱会的消息呢,那一头紫色头发可扎眼了。   “假发!”广云亭把头发一拽,露出光头,他把围巾外套等挂好,最后再把假发丢给常柠,“我的头发前阵子被烫坏了,发型师说我的发质太差了,建议我剪掉重新长,我就让剃了。”   三人许久没聚会,很是寒暄一番,互相聊一下近况。听广云亭说了他演唱会演出的趣事之后,话题就转到瑞和身上:“你好久没有剧了,今年就那个金靳书?”说的是《深渊之上》,广云亭从头追到尾。   “大概吧,之前拍好的剧也没有消息,大概今年不会播了。”   “太可惜了,《深渊之上》好看,就是后来一天一集等得我好心烦。哎,不过你这样也好,每次联系你不是在剧组就是在进组的路上,戏一部一部地拍,真好啊,我忙忙碌碌了两三年,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戏也拍,歌也唱舞也跳,忙得跟陀螺一样,现在头发也秃了,唉!”   常柠忙安慰他:“哪里秃了?你这是优胜劣汰自主选择,以后长出来的头发一定跟韭菜一样浓密。”   瑞和也说:“你看开一点,以前不是你跟我说的吗,有工作能忙起来,比没工作坐冷板凳强。你今年的发展挺好的,我的助理小胡你记得吧?说她的表妹就很喜欢你,托她帮忙拿你的签名呢,正好这一次见到你,你就给我签个十来二十张吧,回头我拿去做人情。”   广云亭一下子就开心地笑起来:“那简单,我现在就签,我车里还有一袋子我的海报,我等下去取,给你拿去做大大的人情。”   几个人笑成一团。   觥筹交错之间,瑞和很放松,身心舒适,和朋友聚会果然很能缓解压力。吃完三个人还到隔壁KTV唱歌,到十点才散场,广云亭说:“我不能太晚回去,不然经纪人要骂我了。”于是三人约好下次再聚,各自回家。   在等待陈叔过来时,瑞和坐在广云亭的车里等。广云亭说:“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演唱会不是关晓月学姐的女团也去了吗?昨天在后台突然来了一位女士,让跟着的保镖二话不说把晓月姐打了一顿,伤势还挺重的,最后的谢幕她都没来参加。”   现在再听到关晓月的名字和她的事情,瑞和已经平淡无波了。“是嘛,那挺可惜的。”   没想到广云亭反而一拍方向盘,赞同道:“哥们这就对了!多么冷淡多么不在意,我怕你还放不开呢。”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可靠啊?”   广云亭摇头:“也不是,你这人就是容易感情用事,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你有一些变化,你自己没有感觉到吗?”   瑞和一愣,然后笑:“我就是我,还真没感觉。我有什么变化了?难道是变得更帅气了?”   “去去去,你再帅气能帅得过我?”广云亭仰着下巴摸摸自己绿色的头发,瑞和忍不住笑:“对对对,你最帅,你的发型就能独领风骚了。”   广云亭也笑出八颗牙齿,拍拍瑞和的肩膀:“好了不开玩笑了,你身上的变化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啦,不过我看你看我和常柠的眼神没有变化,大概那种变化是好的方面吧。”又说,“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又长一岁肯定要有所变化的。”   说着有些感叹:“又是一年啊。”   身处娱乐圈,忙着忙着一年就过去了,青春的尾巴越来越远,似乎下一秒就要握不住了。   瑞和关切地问:“你公司对你的事业是怎么打算的?演戏还是唱歌,或者是两者并行?你总得先在某一样上杀出成就。”广云亭这两年的人气一直都还不错,不过没有代表作品,收割的都是粉丝带来的热度。广云亭也知道自己的事业已经有些危急,他也没办法:“我在考虑跳槽,这个经纪公司就想薅羊毛,给我的工作都是赚钱赚钱,丝毫不为我长远发展考虑,等过了三十岁,难道我还能再凭着脸挣钱?”   “那找到合适的经纪公司了吗?”   “还没呢,要不我去你那里吧?”广云亭眼睛一亮。   瑞和就认真思考:“樊经纪之前说不想再找艺人,不过那是前年说的了,可能他改变主意了?那我回去帮你问问吧。”   广云亭挂到他身上:“哥们你真好!”   瑞和先打预防针:“不过我不能保证你签不签你的,你那边我记得是签了十年吧?提前解约肯定要付违约金,这些樊经纪一定会考虑的。”   “这个我知道,我就想你牵个线,别的我们自己谈。”   “嗯,那我跟他说。”   “小武,我得先跟你交个底,其实我是看中你的经纪人给你的事业规划,虽然这几年的作品少,可少而精啊,今年就一个《深渊之上》,不过质量是真的好,如果不是傻逼松花蛋乱剪辑,绝对不止那个点播量。我真的挺羡慕你的,一直拍戏拍戏,拍你喜欢的好的戏,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代言和活动,多好啊。”广云亭有些怅然地看向窗外,“我怕我有一天会忘记了,其实我也是一个演员。”   “会好的。”瑞和轻轻拍广云亭的肩膀,鼓励他,“你的梦想还在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晚。”   他也跟着广云亭的视线看向车外,窗外灯光明亮,人头攒动,每个人都走在自己人生的路上,也许中途会拐弯,如果每次拐弯都是遵循心意而为,也许就是幸福吧。 第135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陈叔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了,瑞和让他稍微等一等,然后对广云亭说:“那我先回去了,等有消息就给你打电话。”   “好,我也不说什么谢谢的话了,不管成不成,到时候都请你吃饭。”   “好。”瑞和刚要推开车门,却被广云亭拉住。“怎么了?”   广云亭有些犹豫:“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你身边那位女士,短头发的那个是你的化妆师吧?我记得是叫做珍姐的。”   瑞和困惑点头:“是啊,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她是不是怀孕了?”   瑞和将推车门的手收回,人也坐直了:“你怎么知道?”樊骏理说,孩子才一个月不能惊动,只跟双方的父母说,加上他和小胡以及最亲近的几个朋友,别的人都没说,要等到满三个月了才会和亲戚朋友讲这个好消息。   广云亭说:“我是信你的为人的,你之前说起你的化妆师的语气,我一听就知道你拿对方当姐姐。她怀孕这事是我在演唱会上得来的,我们不是拼盘演唱会嘛,鱼龙混杂的,二十几号人呢,后台里人更多,什么助理啊化妆师服装师啊,一箩筐,我是在化妆的时候听到后头几个化妆师在聊天,说起一个叫做‘甄珍’的人,我寻思着这不就是你的化妆师的全名吗?那两个女化妆师说甄珍怀孕了,一个说她老蚌怀珠,一个说她未婚先孕,我听着不像话,不过也没有插嘴。”   瑞和慢慢点头,知道广云亭这么做是对的。   “我本来以为就是在聊八卦,没想到突然有一个说‘不知道她怀的是谁的,我看不会是她跟的那个艺人吧’,我气得要死,说她们太吵让人把她们两个轰出去。当时我可霸气了,可惜你没看到。不过小武,这种说法很伤人的名声,我这是刚巧遇到了,在我和你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闲言碎语呢。你回去跟你经纪人商量一下,如果珍姐结婚了,就把她老公给公布一下,不要再让人乱猜测。身为艺人就是这点让人生气,咱们身边有女同事吧,传闲话,得了全部换成男同事吧,又有人说你是同性恋。妈的!”   “谢谢你了云亭,如果你没跟我说我都不知道竟然有那样恶毒的流言。”瑞和沉着脸,愤怒极了,“珍姐的婚礼办得低调,是在彩阳岛办的私人婚礼,怎么会有那么心肠歹毒的人这么恶意揣测!”   广云亭反过来劝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多口杂,什么人都有的。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对了,珍姐的丈夫是圈外人吧?”圈外的有钱人?彩阳岛办婚礼可是大手笔。   “就是我的老板,樊骏理。”   广云亭大惊:“不会吧?办公室恋情吗?”   涉及当事人隐私瑞和不想多说,只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两人的母亲是老同学老闺蜜了。”   广云亭果然自动脑补,一下子就懂了:“原来是这样,真羡慕啊。那这样更好,你跟你经纪人一说,我看你经纪人就得冒火了,让他处理吧。也真是的,堂堂一个工作室的老板,怎么结个婚一点风声都没露。”   “他们不是艺人嘛,就想着结婚亲人朋友到场就好,办的就是私人婚礼,连我的行程都没透露的。”   “我懂的,谁愿意大小事都在镜头下呢。不过她是你的化妆师,一举一动都会牵动你,如果她跟的是个女艺人,可能还没人多嘴多舌,偏偏你和她是同事,又青春年少,容易被误会。”   瑞和无奈,再次感谢广云亭。   回到小溱湖私下和樊骏理说起这件事,樊骏理果然暴跳如雷:“王八蛋!垃圾!打听到那两个三八叫什么名字吗?”   “打听了。”广云亭可靠极了,过后把那两个化妆师的名字都打听了出来,一同写给瑞和。樊骏理捏着纸条,狠狠地这两个名字念了一遍,念名字的语气跟顺便把人咀嚼了一样,“我得问问阿珍认不认得这两个人……算了不行,我怕她生气身体不好。”   瑞和担心的是:“她们怎么会知道珍姐怀孕的事情?”   “我会去查的。这件事谢谢你朋友了,回头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还真有一件事。”瑞和把广云亭想要跳槽的事情说了,“他的演技很好的,长得也好,也很能吃苦——”   樊骏理摆手打断瑞和的话:“从武,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会自己去做调研。我说得比较直接,你不要放在心上,如果你还想要你这个朋友,就不要插手这件事情。公是公私是私,如果工作室以后不签他,他心里不会对你有想法,如果以后签了他觉得不如预期,也不会埋怨你。”他拍瑞和的肩膀,“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瑞和苦笑:“我理解,是我想岔了。”   樊骏理说得对。   樊骏理让他去休息:“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这边会按照流程走的。”   上楼后瑞和给广云亭打电话,广云亭道:“好,如果他那边想找我聊交流一下也行,我最近都有空。”谢过瑞和。   瑞和不好意思承这句谢:“我什么都没帮得上忙。”嘉骏工作室是有官方邮箱和官方电话的,就算没有他,广云亭也能联系上樊骏理。   “胡说什么呢!经你的口帮我牵线,就已经让我少走很多弯路了,别的不是你的责任,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就算签不上,我还有别的退路呢。”   挂断电话后,瑞和对系统460说:“其实云亭看得比我明白。”所以从头到尾没有让他帮忙做说客。   系统460应声:“你们人类真复杂。”   瑞和苦笑:“是啊。”   这件事瑞和之后果然没有再管,他继续集训,集训只剩下两天,这两天宋南博果然天天都来约他,不是约吃饭就是约喝酒唱K,相当热情。在这两天里,嘉骏工作室低调地在官网上更新了一条公告——   贺嘉骏工作室创始人兼总经理樊骏理先生新婚大喜。   二零一六年十一月十四号,樊骏理先生与甄珍女士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于彩阳岛完婚,喜结连理。   言简意赅。   樊骏理说:“我还是跟阿珍说了,那两个女化妆师阿真认识,以前都见过,真有恩怨也说不上。那么嘴碎乱编排,咱们工作室以后都不会跟她们合作。”透出口风,以后柳从武在的活动、商演、剧组,都拒绝那两个化妆师参与共事。那两个女化妆师都有固定的雇主,一个雇主是一个偶像歌手,另一个则是签了选秀新人歌手,平时也接一些兼职,比如前阵子的大型拼盘演唱会,她们就去给伴舞或者不出名女团化妆。   说起来,和瑞和的演艺圈子不太搭嘎,樊骏理做的就是一态度。   集训的最后一天,大家伙一起吃了饭,主演席飞羽、林广彦、曾亦柔等演艺圈的前辈十分和气,晚辈们敬酒来者不拒,多有鼓励的话。瑞和一一敬过酒,在曾亦柔老师的招呼下坐到他们那一桌——本来这一桌坐的都是主演导演制片和投资方,瑞和虽然在剧里是男二号,可资历还是太浅了,因此自觉坐到了下一桌。   “别走了,就在这里坐下吧。”曾亦柔笑道,“我们陛下赏个脸和我们一起吃吧。”   瑞和忙道:“松琳表姐客气了。”   曾亦柔笑得更开心了:“皇帝表弟莫客气。”   “可真别说,你们还真有姐弟相呢。”导演王丘思大笑,“可不得亲香亲香,来来来,大家都吃菜,吃菜啊。”   酒席这就正式开始了,在这一桌里,瑞和的年纪最小,他就将姿态放得最低,老老实实安静地听着导演他们聊天,举酒杯碰杯就碰杯,毫无二话。等酒过三巡饭局接近尾声,投资方相继先告辞,瑞和跟着曾亦柔行事,一起送到酒店门口,看着资方们上车。   小胡在包间外的大堂里和其他助理一起吃饭,大堂里还摆了十来桌,里面有两三桌是宫娥的饰演者,也一同来接受宫娥礼仪,一个个都长得漂亮极了,小胡看得目不转睛,看着她们下饭吃得可香了。见瑞和不停地出来送客人,便停下筷子跟过去,等瑞和闲了再靠近了说话:“武哥,你醉了没?”   瑞和轻轻点头:“一点点,没事,我那边也快散了,你自己小心些不要多喝酒。”   小胡赶紧点头:“武哥你放心吧,我只喝橙汁儿。”   两人只来得及说两句话,瑞和就又进包间了。   包间里,人已经空了一大半,剩下的就都是剧组的主干啦,王丘思导演招手:“回来坐吧,再喝两杯咱们也该散了。”资方的人一走,在场就是他地位最高,因此他一开口,捧哏的人一句接一句。一个说:“导演,可不能这么快散场啊,我还要再敬你几杯。”一个说:“要不一会儿散场去续摊?我有一家很不错的KTV的会员,那儿的环境可好了。”   瑞和也笑眯眯的,听着大家说话。最后还是没有续摊,王导说:“你们年轻人有活力,想去就去吧,我就不去咯,我小女儿还等着我给她带宵夜呢。”   席飞羽就笑着说:“令爱长得实在是好,也和您一样多才多艺。”   饭局圆满结束了,瑞和和一众演员一起送王导演上车,目送他离去。林广霖老师拍拍手,环视一周:“那咱们就各回各家啦,开机再见。”“林老师再见。”“林老师能不能给个电话呢?我有一些表演上的问题想请教您。”   剩下的就是演员之间的应酬了,林广霖老师今年五十四岁,这次在剧里是男三号,饰演压制昭旭帝的权臣葛英,可以说是第一反派。男一号则是席飞羽饰演的陆臻,坚定保皇党,传统簪缨世家的代表人物,从科举入仕,一步一步走向高位,成为吏部尚书,为了昭旭帝坚定地与丞相葛英做斗争。剧里席飞羽是男一号,瑞和是男二号,可林广霖老师是业内的老演员了,荣誉加身令人敬佩,因此他在众位演员里咖位最大,导演们走了,就他咖位最大。   这就是这个圈子的常态,资历为上。当然了,若是你资历高,却无甚名气,那也没用。林广霖老师在刚过去不久的长青电视剧节上获得兰花视帝殊荣,正是风头强劲的时候。   席飞羽道:“需要我送林老师回去吗?”   曾亦柔也说:“林老师看起来有些醉了,回去后千万得喝些解酒汤。”   瑞和跟在两人后面:“等开机了再来聆听您在表演上的教导。”   林广霖老师一一应下,很给三人面子。等其他人一一套近乎时,就客套地摆手:“走了走了,别送别送。”   众人还是坚持送了,之后席飞羽也说要走,于是各类客套话再来一遍,等坐上自己的保姆车,瑞和觉得脸都要笑僵了,揉着脸提不起一点劲。必要的应酬不能省,不然回头就该有自己耍大牌没礼貌的新闻了,每个圈子里还分小圈子,一堆人里也要分出个高低,虽说有些让人厌烦,可人活一口气树靠一张皮,历经艰辛才混到此时的地位上,给予尊重也是应该的,哪怕他不喜这种应酬,也谨守这个圈子的规则。   “武哥,我看着真高兴。”小胡如此说,“好多演员都好有礼貌地跟你说话呢!”以前好些剧组里,武哥都是食物链的底端,不受关注。今天来吃饭,她身为助理也听了不少好话,一些艺人的助理都来跟她套近乎,她由衷为瑞和感到高兴。   瑞和叹一口气:“大家都不容易。”   “武哥,宋南博又来了。”小胡指着窗外。   瑞和转头,果然宋南博一路小跑着过来,弯腰敲窗户,瑞和便拉下车窗问:“有事吗?”   “时间还早,去喝一杯吧!千万别推辞,你不去我就不让你走。我是带着任务来的,你看——”他侧身让瑞和看远处那一群人,“大家都很想和你聚一聚,给个面子吧。”   瑞和打量宋南博的脸,突然笑了:“好啊。”   宋南博一愣。   瑞和下车,走到那群演员身边客气地说:“时间还早,我请大家去立春唱歌吧,不过我的车小,只能麻烦大家自己赶过去了。”   众演员忙不迭地点头:“武哥太客气了,我们自己有车。”“是啊是啊,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那我就放心了,我先去定位置,大家一定要来啊。”   “肯定去肯定去。”   瑞和笑着回头,和脸色不佳的宋南博面对面。“宋老师也要来哦。”   宋南博有些难堪,却还是强撑着在众人面前应下:“一定去。”   上车后,瑞和给樊骏理电话说这件事,樊骏理在立春KTV有投资,算是老板之一,听他说是苏填牵头,五六个朋友一起投钱开的。快十年过去,立春发展得不错,翻修过三次,走高档KTV的路线,有点像私人会所,会员制,隐私保密性好,现在管理的是他的朋友李雄,樊骏理在娱乐圈的消息来源之一就有这个KTV。   樊骏理立刻答应下来:“我跟大熊说,有几个人?”又问,“怎么突然要请客了?”不是说从武小气,而是他不喜这种应酬,整个剧组的饭局就算了,突然请其他同事去唱歌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我是不想让宋南博踩着我得好名声。”瑞和把事情说一下,“他约了我好几次了,刚刚直接让一群同事在路边等着,自己过来约我去续摊,我要是不去还不知道落下什么名声呢。”当即瑞和就决定去,不过也不让宋南博在中间牵线,白得其他人的感激,便亲自过去邀请其他同事了。   樊骏理骂了一句粗话,然后说:“你做得对,宋南博真的恶心人,我一会儿也过去你自己注意一点。”   等瑞和到立春时,李雄迎出来接瑞和进去:“小马交代过了,给你弄最大的包间,烟酒吃的喝的都算在他账上,随便你点,务必给你挣面子。”李雄边说边笑,“你可得敞开了点,反正花的是他的钱。”   “那我就不客气了,麻烦李哥了。”瑞和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只听珍姐提过,进来一看果然环境装潢都好,大堂里有轻柔不躁耳的音乐,看起来确实不像KTV。一进包间,长玻璃桌上已经摆了果盘,李雄说:“还有一些一会儿送过来,看你同事想喝什么酒。”瑞和再次谢过:“真是麻烦你了,临时过来劳李哥费心为我准备周全。”   “客气什么!”李雄一拍他的肩膀,“你是小马手下唯一的金蛋蛋,为了哥们我也得好好帮衬你,他现在结婚了,即将有……咳咳,可不得好好赚钱养家啊。”李雄雷厉风行,“你先坐坐,我再去安排。”   瑞和就在包间里等同事。很快,其他演员们陆续到来,一个个都是被恭迎进来的,身前都有身穿白衬衫黑马甲的帅气小哥带路,一眨眼门外就站了一溜儿的接引小哥,看起来十分有排场。   演员们进门就跟瑞和感叹道:“以前就听说这个KTV有名气,没想到服务态度这么好,太贴心了,看来都是武哥的面子呢!”刚踏进来就有长得帅的小哥温声细语地询问,然后带路,特给人面子。   宋南博还没进门就听见包间里夸张的奉承话,他的脸色很难看,他没想到柳从武这一次竟然应下来了,本来他已经订好包厢,就等意思意思邀请柳从武,到时候再遗憾一点跟其他人说“柳从武不愿意来”,到时候开机时柳从武在剧组的人缘就不会太好。   他打小就开始混剧组,最是了解主演以外普通演员的心思了,他们讨好咖位大的演员,若是对方冷淡不受用,稍作挑拨就能对其他主演心生不满。即使这种不满无法让他们做出什么厉害的针对动作,可只消一点点怨,在拍摄时就能让柳从武不好过。比如吃饭时让他拿到漏汤水的盒饭,长镜头拍群戏的时候犯点小错误打断他的表演,不用多,只两次就能让他的表演灵感一再打断,再也找不到原先的感觉。若是有心眼小胆子大的,往戏服里做手脚鞋子里放针,那就是意外收获了。   他从来不认为这是坏的,不好的,反正能达到他的目的就都是好的。   可是计划中途折戟,他心里别提多不舒坦了。再听包间里那些讨好的话,更觉心烦意乱,他打听不到柳从武的筹码,无奈只能放弃,便想着给他使点绊子出出气,没想到反而惹了一肚子气,此时真真心烦意乱很想砸东西。   “欢迎光临。”在门口一排服务员弯腰鞠躬之中,宋南博踏进包间,瑞和一眼就看见灯光下宋南博暗沉的表情,然后他的眼神对上自己的视线,一下子春暖花开:“柳老师!我来迟来迟了,自罚三杯哈!”   瑞和笑着点头:“是该罚,就你最迟到。”   包间热热闹闹起来,歌儿一首接一首地放着,演员们拿话筒不停唱,将气氛烘得特别好,敬酒的瑞和掂量着喝,喝不下就说喝不下,招呼着同事们想吃什么就点,宾主尽欢。如此热闹到凌晨两点,瑞和提前退场,说:“你们继续玩吧,都记在我账上。”李雄是个妙人,故意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送瑞和出去,还说:“柳先生有空再来,都记我账上,哪儿能让您出钱呢?”   把众演员唬得一愣一愣的。   也不是说立春KTV也多牛,在京城这个繁华大都市里,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去了,可以说每一家开得好的高档消费场所,背后都有不可低估的人脉。在一众娱乐场所中,立春勉强排得上号,瑞和能得自称是立春老板的李雄如此礼遇,在众人看来就十分不一般。   顶着背后如芒的目光,瑞和坐上车离开了,坐在车上他往椅背上一瘫倒,回想起刚刚李雄的表演,不由得笑出声来。   “肯定是樊骏理让干的。” 第136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等其他演员陆续离开,李雄到办公室里拿脚踢了樊骏理一下:“都走了,今天我可帮你家从武大大长脸了,你说你这人都四十岁了,怎么越来越幼稚?这种粗糙直白抬轿子的手段你以前不是说太低俗没品味一股子暴发户味道吗?”   “好吧,以前是我错了,其实这种办法效果立竿见影,回头从武进剧组和同事的关系肯定不会出大问题。”樊骏理连连道谢,又是捏肩膀又是捶背的,“好兄弟谢谢你了。”   “去去去,赶紧也回家去吧,弟妹怀着孩子呢别让他担心。”   “行咧!改天聚一聚,苏填那小子又开了一间酒店,我们宰宰他去。”   “哎等等!”李雄忽然想起一事,“本来就想给你打电话的,现在顺便告诉你吧。就下午四点的时候,雷妍妍出事了,就在彩银天堂。”   樊骏理眉毛一挑:“彩银天堂?你表弟家开的那家?出什么事了?”他平时并没有去关注雷妍妍,不过他自认小气,能听见她的坏消息倒是挺高兴的。   “对,就是我表弟家开的五星级酒店,就在利州。雷妍妍昨晚入住,听说排场很大,好多私生饭跟着,弄得酒店加大安保力度,就怕私生闹出事情来。昨天下午还真出事了,一个私生不知道怎么爬进了她的房间,十四楼啊,里头正好没人,雷妍妍他们出门去拍街拍了。”李雄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樊骏理锤了他一下:“有屁快放,吊着我胃口呢!”   “嗨!瞧瞧你,急性子!那个私生有些偏激,直接脱光了站在雷妍妍房间的窗户上,挂着条幅跟她告白,上面写着‘爱妍一万年’,如果雷妍妍不接受他的求婚,他就跳下去。”   “啧,脑子有病吧。”   “可不是嘛。”李雄也觉得好笑极了。瞅着人家不在房间的时候潜进去,再裸着告白,什么逻辑啊。   “人没事吧?”   “人没事,救下来了,我表弟跟我哭诉,花了好大一笔钱打点当地媒体,不然的话他的酒店名声都要受影响。”要是消息传出去,以后还有哪个明星敢来住啊?会不会住着住着也被威胁不结婚就跳楼啊?“现在就是自己欺骗自己,这样的消息业内肯定传得快。”   樊骏理同情李雄表弟一秒钟,问:“那雷妍妍也不算多倒霉啊,害我白高兴这么久。”   李雄翻了个白眼:“你还跟以前一样小心眼。”发小聚会上,樊骏理跟朋友们都打过招呼,帮他留意着点娱乐圈的消息,特别是几个艺人,包括杜珺飞雷妍妍夏明耀等等。他发小的家世背景也是经商的,衣食住行都有涉猎,人生在世总离不开这四样吧?发小发小,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樊骏理和苏填他们从幼儿园就一起玩,家庭背景相似,发小家生意做得有大有小,总有些大生意比如五星级酒店,高档的私人会所等,都比较容易接触到明星艺人。   因此一些小道消息不需要从狗仔那里买就能从自家人的渠道获得,樊骏理可够意思了,还做出承诺:“给你们市面上的价格。”然后被发小们胖揍了一顿。   “我就小心眼了。”樊骏理也翻了个白眼,“我就是不喜欢她,我又不给她使绊子,就爱听听她的倒霉事咋啦。还有没有?没有我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李雄忍住,不然真的踹过去:“先别走还有后续,不然我能跟你提这事儿?那事雷妍妍也是受害者,不过我表弟跟我说,被救下来的私生是他亲自送到医院的,正好遇上警察去做笔录,他就在门外等着,没想到录着笔录呢,那个私生就死了。”   樊骏理终于吃惊了:“死了?”   “嗯,死了。我表弟跟我说,死因似乎有些问题,警方正在联系死者家属,打算进行尸检。”李雄见樊骏理若有所思,笑骂道:“这还不够倒霉啊?本来她是受害者,现在人一死恩怨消,她只能自认倒霉。我表弟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死者的亲人来了,兵分三路,一路堵着酒店要赔偿,一路往医院去要说法,一路往雷妍妍经纪公司去了,他简直叹为观止。”   樊骏理也觉得牛逼,不过:“你表弟也厉害,这都能实时监控到。”   “他也快哭了,人是在他酒店出的事,虽然是在医院才挂的,到底逃离不开,他也是怕出事这才派人一直盯着,他还说幸好盯着呢,不然的话死者家属这么凶猛,酒店差点就被掀了。晚上我给他打电话,他说酒店已经给了人道主义赔偿金一百万,死者家属已经撤离酒店了。”做生意的就怕遇到这种事情,瓦砾与宝石,谁的家业大顾忌就最多,一般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赶紧平息影响,李雄表弟的做法不能说错了,就当花钱买平静。   “这也太——那个了。”樊骏理听了全部,终于觉得雷妍妍倒霉了。她倒霉他就高兴,哼着歌乐滋滋地回家去了。   而瑞和早就回家洗漱敷面膜好进入梦乡。今天真的太累了,额外增加的续摊让他回到家时已经快三点,收拾好也三点半了,人一熬夜就整个人不对劲,他又是习惯早睡的,虽然平时拍戏无法规律睡觉,但最近没有戏拍,只需白天集训,因此瑞和已经保持半个多月早睡早起了。冷不丁一熬夜他就有些不舒服,躺下来时脑门还在跳,蜷缩着才勉强睡着,在梦里唱了一宿的歌,闹得早晨醒来时头痛。   下楼时,樊骏理正看着早间新闻吃早餐,一见他就招手:“来来来,吃早饭。”   珍姐也招呼他:“知道你昨晚喝酒了,今天让陈姨煮了小米粥。”   “唉,我也没想到昨天喝了那么多。”瑞和盛好粥坐下,说起昨天的事情,“《簪缨》剧组的饭局挺顺利的,大家都很和气,本来饭局散后我就想回来的,结果被绊住脚了。”他边说边舀了一口小米粥吹吹,“我是看不清宋南博这个人了。”   “看不清就看不清,总归不是好事,提防着点就是了。还有一事,你现在就小胡一个助理有些不太够用了,有些事情她一个女孩子也不方便为你做,我再给你招两个男助理吧,已经有眉目了,今天就去面试。”侧头对小胡说,“你也一起去,到时候都给你指挥。”   小胡赶紧点头。   早间新闻很快播完了,樊骏理说:“果然没播。”说起昨晚听来的消息,“现在的私生太猖狂了,那些流量小生小花最是深受其害。”他再是乐意见雷妍妍倒霉,也极其厌恶私生。   瑞和也吃惊:“不是说下面消防员接住了,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不知道。”樊骏理说,“所以我才想多给你找两个助理,陈叔算半个保镖,再找的助理至少有一个也要有功夫,我一个表姑家里就是开保全公司的,里面有不少转业退伍兵,我已经让她帮我物色一个好的,到时候以助理的名义放你身边,一点不起眼。”   瑞和觉得有些奢侈:“我身边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干,要不再多添一个就够了。”   “这是排面,加起来你就三个助理一个化妆师,哪里多了?听我的吧。”   珍姐笑道:“不用给你樊哥省钱,你现在是工作室的台柱子,轻易不能出差错,多两个人在你身边才安全。”   瑞和就不再多说,打算接下来的新戏一定全力以赴,才不辜负经纪公司对他的关照。   雷妍妍的倒霉事,虽然消息被压下来了,业内还是有所耳闻,众多艺人的经纪公司都同时加大了艺人行程的保密力度,同时也增加艺人出行的安保人员数量。娱乐圈里一下子闻“私生”而鹤唳,使得娱乐新闻一下子少了许多机场照偶遇照,艺人们的行程一下子变得机密起来,蹲不到自家爱豆的行程,各地机场接机的粉丝都少了好多。   瑞和也没出门,十二月二十五号《簪缨》就要开机,他正加班加点继续研读剧本,希望到时候进组时能有更好的表演状态,广云亭在演唱会结束之后,似乎短时间内没有什么工作,约了瑞和两次,无奈瑞和只能遗憾婉拒。   樊骏理倒是提过几句和广云亭接洽的事情:“就是他签的合同不太妙,违约金要三千七百万,他自己是肯定出不了的,若是工作室要签他,势必要垫付,而我需要在新签的经纪合约中保证这笔钱能够收得回来。”不可能做赔本的买卖,所以到时候与广云亭签的合约经纪期限不会短,大概也是十年起步。这么长的约,要谈下来不简单,而樊骏理也在考察广云亭未来的可能性,双方都在互相试探博弈中。   十二月二十四号傍晚,长城卫视聚焦民生节目准时播出,南省老家的吴美芳夫妻照例配着电视新闻吃晚饭,已经好几年都只有夫妻俩吃饭了,他们大哥倒是常让他们过去一起吃,可自己也有家啊,不过是儿子都不在而已,怎么好意思天天去大哥家打扰人家?等家里的房子推倒重建,他们住进了柳奶奶留下的老房子里,大伯哥喊得更勤了,两人也不愿意去。   今天傍晚吴美芳照旧只做了一个菜,咸菜炒猪肉,桌上还有一个小碗自己做的炸花生,已经吃了两天了算不了一个菜。夫妻端着碗边看电视剧边吃饭,突然柳卫河睁大眼睛,指着电视机说:“哎那是老二!”   吴美芳夹着的花生从筷子上滚下来,落进碗里。   她把头往前探,眯着眼睛看:“还真是!我儿子上新闻啦!”   “好像是一个采访,圣诞节什么的。”柳卫河已经把碗放下,站起来凑近了看,“好像瘦了,看这手腕,细得跟筷子一样。”吴美芳也点头:“是瘦了,做演员辛苦啊!老三说了,天天顿顿不能吃肉,每天就吃水煮菜连油也不能放,就怕胖了上镜不好看。”   说着,吴美芳的眼睛就有些酸:“可怜我的老二,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怎么偏偏老大不懂事呢,我是怎么想也想不通。”说着拿手捶胸口。   “别想了,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柳卫河赶紧过来帮她揉胸口,“你说你这么厉害一个人,怎么就被儿子气成这样。”   吴美芳的眼睛浸着泪:“我再厉害,也是他妈啊!”   “唉!别哭了,赶紧看电视,一会儿就看不见了。”柳卫河给她擦眼泪。   这几年,强势的吴美芳已经发生不小的变化,生活压力的大山已经随着孩子们的成长逐渐从她的肩上移开,生活开始变好,不需要再过斤斤计较扣扣搜搜的日子,吴美芳身上的棱角似乎也就随着开始被磨平。   要柳卫河说,自家婆娘脾气变好了许多,对他的念叨骂大幅减少,他的日子也好过了。虽说结婚这么多年已经习惯婆娘的暴脾气,可谁天生乐意一直被骂的?不过随着而来的就是自家婆娘变得——像老三说的“多愁善感”了。老二老三都乖,独独一直被寄予厚望的长子从文,这几年一直在伤他们的心。   吴美芳擦擦眼泪,抬头一看,懊恼极了:“采访别人了!”   “没事没事,我让大妮子帮我们弄重播,我们手机也能看的。”   哄了一会儿,吴美芳才收了眼泪。柳卫河其实也是喜欢现在妻子的状态的,他能够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让他尝到结婚多年都未曾体验过的被妻子依靠的幸福感。   “芳儿,你听我一句劝,老大已经二十七岁了,我们再是他亲爹妈也管不了他。” 老大总是逼着家里出钱给他在花州买房,期间说了一些难听过分的话,也伤了柳卫河的心。   “老二不是给你们钱了吗?每个月都给五千块,逢年过节生日还再给,你们难道存不下钱?”可是你呢?你毕业四年,只从家里拿钱,一分钱都没给家中父母过。   “家里起什么房子!我又不回来住!”可是你不住,我和你妈不住?你弟弟们不住?   “你们太自私了,难道不知道我在花州压力有多大吗?丽丽她家让我入赘,说她们提供房车,我都拒绝了,结果你们就这么对我?我还不如去做丽丽家的儿子!”就是这句话,让吴美芳和柳卫河伤透了心。   家里是真的没什么钱。老三还在读书,死命坚持不要夫妻俩的钱,说自己有钱。其实他们都知道,老二肯定补贴了很多。老大是从毕业就没见一分钱,老二最贴心,每个月按时打钱来,他们两人花不了那么多,存下来大部分,可现在老家在建房子,那些钱也是不够的。同样也是老二二话不说打了一百万过来,老家亲戚朋友邻居,哪个不说老二孝顺?   可这些钱,老大也想要,自从上次来家吵了一架之后,一个电话都没有再打过,上个月打电话来开口就是要这笔钱,连腰不好在接受治疗的亲爸的病情也不过问,一次一次让夫妻俩期盼又失望。   “我是真管不了了。”吴美芳叹气,“老三说得对,我就是偏心,他和老二上大学,家里没怎么出钱,老二自己能干,把他弟弟也给补贴了,我就想着,老二老三不用操心,就多操心老大吧。可老二赚钱也难啊,老三说不能吃饱,夏天穿棉衣冬天穿短袖,还要半夜下水泡冷水,赚的都是辛苦钱。我怎么能听老大的话跟老二要钱给他?老二也是我的孩子啊。”   柳卫河静静听着,慢慢地拍她的背部,最后才说:“老三说得对,老大就是仗着我们心疼他,这才没有顾忌,下次他再打电话来,让他去找老二吧,他爱面子,不敢对上老二的。”   同一时刻,深藏功与名的柳从斌正在和瑞和发短信:“今晚平安夜,我宿舍的人全部跑光了,有女朋友了不起哦,切~”   此时,瑞和已经进组了,住进了剧组安排的酒店里。拍摄地点不在京城,到长鲸省的博通影视城,就住在和来酒店里。这个影视城对瑞和来说不算陌生了,进来的时候是中午,他也没有出去逛逛的念头,便在房间里看书,见柳从斌发来短信立刻回了过去:“那你也找一个女朋友,以后平安夜就有伴儿了。”   “哥你有空啊?”   “有空。”   下一秒柳从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你在干嘛?”   瑞和就说自己在博通影视城。   “有新戏?没看到新闻啊。”   瑞和笑道:“剧组要求低调进组,也不要有什么宣传。”   “怪不得……哥,今年过年你回家吗?我不想回去。”柳从斌说了原因,“我想请爸妈上京来过年,家里的房子全都推了,现在他们住在后巷的老房子里,我们回去没地方住,住大伯家又不方便。”   瑞和表达了赞许:“那就跟爸妈说吧,劝劝他们好歹来一次,我跟他们打电话,听二老的心情都不是很好,问是不是房子建得不顺利又说不是。”他心里就有数。不如出来散散心,见见京城的繁华风景。   “行,那我就去跟他们说。”得了瑞和同意,柳从斌才高兴地说,“如果他们愿意上来,我周末就去打扫卫生买床买被子。”两人就着买东西的事情聊了聊,瑞和说:“如果我那时候有空就和你一起去。”等两人聊完挂断电话,瑞和才发现小胡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王哥说:“一直笑眯眯的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就等你挂电话呢。”   特殊能力考察部门的王哥,跟着他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不说话的时候,真的跟影子一样,让人不经意间忽略他的存在。就像现在,瑞和在和弟弟打电话的时候,是真的忘记王哥也在房间里的。   “那你们聊着,我一会儿回来。”说着王哥自行出门。剧组给瑞和和助理们定了三间房,瑞和这一间是三间里级别最高的,小胡一人一间单人房,新来的两个助理一个叫郑晓秋(货真价实的助理),一个叫做徐江(实则是保镖),这两人住一间,不过到时候王哥和徐江都会在瑞和房间过夜,一个是为了监控他,一个是樊骏理要求贴身保护他。   见王哥出门,小胡才蹦过来:“武哥,你上新闻了,你的粉丝把你认了出来,都在问到底是不是你呢!”   瑞和这才想起之前确实是在路边接受了长城焦点的记者采访,说了一些关于圣诞节的看法。“我包得那样严实,她们还认得出来啊?”   “就是认出来啦!”小胡笑着说,“珍姐说,樊哥埋怨你没跟他说这件事,粉丝群炸锅之后,他都没法和珍姐去看电影了。”   “我的错我的错,我那天带着口罩和眼睛,就只露出个眼睛,采访记者也没有问我的姓名,想着没人认得出来。”   “珍姐说樊哥去公司盯着公关部的人注意网上动向,要明天早上再过来,一定赶得上开机仪式。”   瑞和明白了:“行,那你也早点休息吧。”   经历得多了,瑞和已经明白只要他有所曝光,工作室就需要在初期盯紧网上言论动向,反黑是主要任务。其实黑粉倒不是众艺人经纪公司关注的重点,身为公众人物,有人疯狂地爱你,就肯定有人疯狂地厌恶你,名气是把双刃剑,没有人能够免俗。因此黑粉并不让经纪公司如临大敌,让经纪公司严阵以待监控的,是那些数量庞大,不知道来自谁的水军,水军刷屏控评,艺人公司稍一没留神,自家艺人的路人观感就被败光了。   一般只有短期内有利益牵扯的对家,才会舍得花大价钱买大量水军来黑你。能够天天买营销买水军黑你的,用樊骏理的话说:“也许是真爱吧。”   不过樊骏理对待工作是很认真负责的,他见自家艺人这冷不丁出现在新闻节目里,粉丝们早就做出动图,目前看也没上热搜,柳从武的超级话题里只有粉丝在圈地自萌大呼“武哥太可爱了!”,他也没有省略这一步骤,照老规矩上公司叮嘱公关部,关注这次由粉丝发起的热度,别让外人浑水摸鱼了。   没想到还真的出问题了。   “清一色的水军号复制粘贴,说你是摆拍的,我这么有钱收买长城卫视,干嘛不给你买一个热搜啊!”樊骏理第二天来片场时跟瑞和吐槽,“你最近也没有新戏要上啊,黑你能有什么用?”   瑞和关切地问:“我昨晚九点就睡了,睡觉之前没有动静啊,最后怎么样了?”   “九点睡……挺好挺好,早睡早起嘛。”樊骏理呵呵笑,“最后肯定被我压下去了嘛,你说搞笑不搞笑,咱家的粉丝看你上新闻很好玩,调侃调侃,连热搜都没上,几乎没有路人关注,买水军黑你有什么用嘛,黑给你的粉丝看呐?结果他一买热搜,反而给你带热度,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我看啊,你是惹到一个没什么脑子的对家。”   把瑞和逗笑了:“你非得损损人家?”   “好吧,那我换个词儿,人傻钱多的对家。”   旁边,小胡噗嗤笑出声来。 第137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人傻钱多”的不知名对家所做的事情没有给樊骏理带来多大的烦恼,对瑞和来说亦是如此。十点二十分的时候他抵达开机仪式现场,和众位演员同事一起敬香拜神,希望《簪缨》的拍摄能够顺顺利利的。剧组是真的蛮低调的,紫色天空影视公司只在官博上发一条微博宣布《簪缨》正式开机,@了各位主创,然后就正式开始拍摄。   《簪缨》剧组官博同时成立,同样发了一条言简意赅的微博,贺开机大吉。嘉骏工作室评论转发微博,引来瑞和的粉丝争相询问,许多粉丝都说:“这个戏好像筹备好久了哦,我以为都拍完了呢。”“希望武哥能够好好表现,到时候一定去看电视!”“武哥演的是什么角色啊?”   演员饰演的是什么角色,《簪缨》官博上没有透露,片方说,根据宣传计划慢慢透露,到时候要放出定妆照配合着公布。因此嘉骏工作室便知会粉丝,等以后就知道了。   开机第一天瑞和没有戏份,从下午拍到晚上十一点,都是其他演员的戏份。林广霖和席飞羽几乎拍了一天,看得瑞和十分过瘾。林广霖是老戏骨了,演起权臣来当真入木三分,一举一动都是权势装点出的气势,席飞羽大前年拿过梅花奖视帝,演技也是毋庸置疑的,两人的对戏有来有回火花四溅,极少NG重拍的。瑞和发现,林广霖在他其他人拍对手戏时,其他演员在气势上总被压过,不似席飞羽能和他势均力敌。   看了一整天,导演高兴——开机第一天就大吉大顺,好兆头啊!瑞和也高兴,看他们的表演给了他不少灵感,特别是他今后的戏份里,和林广霖与席飞羽的对手戏最多,如果不想被压戏,他就得更加努力才行。   第二天也没有瑞和的戏,不过有少年昭旭帝登基的大戏。昭旭帝七岁登基,被任命为顾命大臣的丞相葛英护持新帝登基,这时候的葛英一片丹心照明月,昭旭帝看他的眼神也是濡慕又信任的。可是很快,葛英感受到侍奉幼主与侍奉先帝之间天差地别的变化。   皇帝都要听他的,所有的“启禀皇上”,最后也都是他一手包办。   多么美妙的滋味,让人先是惶恐不安,然后沉溺其中。   这场登基大戏放在第二天就开始拍也是导演胆子大,瑞和打从见到搭建出来的朝堂景就有些惊叹:“这搭得真好。”溜达一圈,各色道具都符合大炎王朝的设定,小胡小声说:“听说都是特殊定制的,别的剧组都没用过。”   博通影视城是有道具库的,给所有剧组提供租借服务,大炎王朝破国的最后一个皇帝,能写的内容太多了,早些年出过一个《昭旭年间》,就是比较经典的以昭旭帝视角讲故事的电视剧。《簪缨》另辟蹊径,反而从昭旭帝的左臂右膀,后来官拜吏部尚书的陆臻着手,从他的角度来展现一代帝王的无奈、心酸和愤怒,叙事角度更加贴近昭旭年间争权夺利的主战场——朝堂。文武百官,你争我夺,何为为官之道?簪缨世家,是乱世夺羹,还是维护正统?   作为紫色天空影视公司的周年庆自制大剧,听樊骏理说过这个剧投资巨大,此时看这个几乎是一比一比例搭出来的大殿,又听小胡说道具不是租借而是新造,瑞和感叹剧组财大气粗,也赞赏剧组求真务实的态度,在道具上用心的剧组,由小见大其他方面应该不会让人失望。   今天这场大戏,瑞和从头看到尾,正式拍起来时场面是真的好看,他站在监视器后面稍微垫着脚就能看得清清楚楚。饰演少时昭旭帝的小演员听说才八岁,穿着龙袍戴着冠冕板着脸坐在龙椅上,丝毫不怯场。   回头珍姐摸摸肚子:“有时候看多了娱乐圈的小孩子,都有些担心以后自己的孩子没有别人出色。”   樊骏理赶紧说:“我们的孩子肯定集中了你的聪明和我的颜值,以后不会比别人差的。”把珍姐哄得眉开眼笑。   瑞和的戏份是在第四天才正式开始的,因为戏份并不是顺着剧本拍的,除了王丘思这个总导演之外,还分了A组和B组导演在拍其他演员的戏份。瑞和这场戏是王丘思亲自导的,给瑞和讲戏时很仔细:“这是成年昭旭帝的第一场戏,这个时候他还是信任葛丞相的,但是怀疑已经随着他年岁的增加、其他臣子暗地里的提醒而种下来,今天这场戏就要演出这种状态。”   这场戏确实重要,瑞和已经提前演练过好几次了,不过真的拍起来真的不简单。   *   这一日早朝上,昭旭帝的堂叔荣亲王当朝奏请选秀事宜,昭旭帝一如往常地询问:“丞相的意思呢?”   葛丞相微微躬身:“臣认为,陛下今年只得十六岁,又自小体弱,调养数年只强健一些,若是此时选秀,说是充实后宫绵延子嗣,实则于陛下龙体无益。依臣之见,缓两年再行选秀,待陛下龙体调养更佳之时再选好女子进宫为好。”   荣亲王出列反对:“陛下已年满十六,臣犹记得,先帝便是十四岁大婚,孝慈太后端庄贤淑,对上恭谨对下慈爱,先帝所经营的太平盛世,其中便有孝慈太后稳定后宫、使得子嗣绵延之功。可见成家立业的好处,先成家后立业是老祖宗就传下来的道理,陛下身体有些弱,这倒是无碍,为陛下选一佳妇,才好细细用心地照料陛下的身体。若是葛相仍担忧,便先立后,晚些时候再大选秀女也可。”   自从两年前昭旭帝满十四岁,而葛英以昭旭帝身体不好的借口推迟大婚之后,宗室里对葛英就有些不满。本朝皇子,按照惯例就是十四岁成婚,葛英这一反对,宗室难免心中不安。旁敲侧击,上奏折提议选秀,悉数被压下没有回音。再转头一看,朝堂之上竟多是葛英的人,荣亲王私下惊慌,和亲近可靠的宗亲商议之后,计划了今日的奏请选秀之事。   不成家,陛下如何亲政?没有子嗣,皇位如何坐得稳?   荣亲王怀疑葛英心思不纯,却又怕自己怪错了先帝指定的顾命大臣,便想以选秀之事为敲门砖,探一探葛英的意思。   面对荣亲王的话,葛英微微叹气:“荣亲王太过着急了,臣又何尝不想让陛下早些成婚?先帝在时,最最担心陛下的身体,好不容易调养这么些年,却是还未能治本的。太医上个月还说,陛下体弱不宜早失元阳,为此陛下寝宫中连一二俏丽宫女都没有,就怕勾坏了陛下的身子。亲王的心思是好的,想让皇后早日进宫服侍陛下,可臣说句难听的话,一国之后必定不是寒门小户,势必要从簪缨大族中挑选淑女,如此家世出身的淑女,您说选进宫后让人家独守空闺也不合适。”   荣亲王一口气被梗住,气恼极了:“太医何时说的不宜早失元阳?如此大事,为何丞相今日才告知我等?”   “唉,臣也是怕众位同僚担心。太医说了,再调理几年就能彻底无碍,我哪知——”   原是我的错了?   荣亲王对着金銮座行礼:“不知陛下有何看法?”他抬头殷殷地看向昭旭帝,昭旭帝的面孔在高座之上、冕旒后面完全看不清楚。   十六岁的昭旭帝觉得昨日皇叔跟他说的话有道理,心里起了一点疙瘩。可到底他信任葛英多年,葛英又是他父皇留给他的,他还能怀疑对方不忠心?因此,此时昭旭微微侧头头,旒珠几乎不可见地摆动,他坐得如笔挺如山,双手搭在扶手上,这是他这些年学会的,坐得稳一点,直一点,让下头的臣子们看到他的威仪。年轻的昭旭帝将视线落在荣亲王身上,板着的脸露出浅浅的笑容:“荣亲王起来吧,朕明白你的苦心。”   他想着葛英可信,可不知道是幼时他的父亲抱病抱着他,为他讲授的帝王心术深刻心底,亦或是帝王特有的多疑加上荣亲王的话,让昭旭帝的心如平静的湖面上泛起涟漪。哪怕他第一时间压下,那涟漪终究还是荡了开去,在他心底留下痕迹。   荣亲王再行礼,退回朝列。   葛英的眼皮快速跳了两下。   昭旭帝转向葛英,他抿抿嘴,搭在扶手上的左手手指不自觉地点了一下:“葛相,你思虑的也有道理,朕觉得皇后不急着立,过后再议吧。”   葛英沉声应道:“陛下英明。”   荣亲王道:“陛下!便是不立皇后,先选一二淑女进宫侍奉陛下亦可,小户之家,能进宫侍奉便是天大恩宠,哪还会不知好歹心生怨怼?”撅回刚刚葛英说的,名门之女入宫为后遭冷遇,背后家族会有怨言的话。   “这样也好——”   “陛下。”葛英打断昭旭帝的话,“陛下却将事情想得太轻松,后宫进人,天下百姓必定对陛下子嗣有所期待,他们不知道其中缘由,只会在后宫无所出时怀疑陛下的身体,心中所思所想,陛下居于深宫无所得知,却不知道民心失落将会带来多大的动荡。倒不如再缓两年,届时陛下弱症全消,正好为先皇添几个孙子。”   朝列百官随着葛英的话窸窸窣窣地动起来。   荣亲王差点气得大骂出声。葛英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后宫不能进人,进人就得有孩子,不然天下百姓要议论纷纷,猜测皇帝是不是不能人道。   这话怎么说!百姓吃饱了撑着,天天盯着皇帝的后宫看?   昭旭帝看向葛英的眼神露出几分沉思,只是他闭闭眼,再睁开时还是少年天子平时惯有的严肃模样:“此事容后再议吧。”   *   瑞和自己小心走下台阶,有场务过来扶他却没有小胡速度快。   “武哥小心点,是不是很重啊?”   “嗯,没事。”瑞和其实不太舒服,他戴冠冕真的太重了,又要保持仪态,这几组镜头一拍一个多小时,一身行头压得他的脖子肩膀酸痛。不过这些苦是常吃的,说起来现在是冬天,天气温度比较适宜,若是夏天拍会更难受。   “我过去看看。”瑞和没有休息,先到监视器后面看。林广霖也在,见他过来便拉他:“站这里。”又问导演,“我刚刚觉得有一个地方我发挥得不太好,要不要重拍?”   导演盯着监视器看了一会儿,慢慢点头:“不用。”说着就笑了,“你也稍微收着点,别对自己要求那么高。”   林广霖露出骄傲自信的样子:“我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导演拍拍他的手,“去休息吧。”又把瑞和喊过来,“站过来一点。你看啊,你这里加了这个手部的小动作挺好的,再接再厉啊。你林老师是个老前辈了,演戏的时候很投入的,你多向他学习学习。你的表演还是有一点放不开,你回去琢磨琢磨,昭旭帝再怎么样,他是一个皇帝,你现在的表演还可以,符合他十六岁的城府,之后的戏就要放开一点,俗话说的王霸之气,明白吗?”   瑞和一一点头,王丘思导演抬头逡巡了一下,眉头不明显地皱了一下,然后对瑞和招手:“到后面休息一下吧。”   冬天里穿这一身,灯光打着照着,还是有些热的,坐下之后小胡赶紧拿扇子给他扇风,另一个助理郑晓秋递过来水:“白开水,放凉了的。”瑞和跟他道谢:“我就喜欢喝这个。”郑晓秋忙说:“都是胡姐告诉我的,胡姐懂得特别多!”保镖徐江就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跟站军姿一样,小胡问他累不累,他说:“站习惯了。”平时也不多说话,不过他和王哥相处得挺好的,两人常凑在一起说一些瑞和他们听不大懂的话,想来同样当过兵的人比较有共同语言。   瑞和喝着水,小胡的坐在他身边给他扇扇子,边小声说:“这个剧组真牛逼啊,刚刚你们拍戏的时候来了一群人,我问场务姐姐,她说是赞助商呢。我凑近了想观察观察,然后制片人就把人请走了,一会儿场务姐姐进去收拾上茶,出来就说又有五千万投资啦。”   瑞和听得津津有味,全当放松了,闻言问:“就是你说和你是老乡的那个场务?”见小胡点头,他笑着问,“投资这种事能对外说啊?”小胡也笑了:“场务姐姐敢说,应该就是能说的吧。”   拍到晚上八点钟,王导演大手一挥,说投资方请大家伙吃晚饭。第二天瑞和身边就多了一个尚宫,瑞和的剧本也多了一页。他仔细看过,多加的这几场戏都是尚宫的,写得还可以,没有喧宾夺主,多加的戏份也合理,说是昭旭帝情窦初开时喜欢的女官,后来病死了。   “果然。”樊骏理看过剧本后将剧本一合,“这个倒还行,有分寸。多投资也好,资金宽裕,制作出来的剧才精良。”   就这样,瑞和在《簪缨》剧组生了根,停留五天之后樊骏理就回京处理事情了。开机半个月不到《兄弟姐妹》片方给嘉骏工作室打来电话,说电视剧已经卖给安素卫视,定档春节大年初二。这个戏是二零一五年十一月份杀青的,距离现在也不算久,能在新年春节播已经算速度快的了。樊骏理沟通了好几次,才定下瑞和不能推脱的宣传计划。计划定好之后还要跟剧组请好假,协商调整戏份场次,如此这般瑞和开始宣传,相继跑完五场宣传之后,剧组的进度也没落下,人却瘦了三斤,赶飞机休息睡眠不足导致严重的黑眼圈和眼球血丝,珍姐花了好几天功夫才帮他按下去。   时间过得很快,春节即将来临,《簪缨》紧张拍完一个大戏之后宣布放春节假期,让他们正月初八再回来开工。   算起来春节假期就十天,吴美芳夫妻已经在腊月二十就上京了,瑞和没办法去接,全程都是柳从斌负责的。瑞和想着直接去新房那里,跟樊骏理说了之后樊骏理说:“先回小溱湖吧,咱先吃一顿年终总结大餐,之后我再送你回家去,我也得跟你的父母见见面拜一下年呢。”   于是农历二十八剧组停工,瑞和与小胡等人一起坐飞机回京,工作室的员工们凑一起在小溱湖吃了一顿大餐,樊骏理从酒店定了席面,好酒好菜全都有。   “大家都辛苦一年了。”樊骏理举杯敬酒,喝过一轮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往桌上一倒,都是银`行卡。“来来来,见者有份,一人一张,是你们这个月的工资和年终奖。”他说着拿起一张给瑞和,“这是你的,密码写在后面了,这是二零一六年你工作活动等的分成,今年我也不知道给你什么年终奖,说给你一辆车你又不要,干脆就给你一笔钱,你爱怎么花怎么花。”   瑞和笑着收下,“肯定会给你和珍姐的孩子买礼物包红包的,放心吧。”   樊骏理笑着别了他一眼:“你敢不给。”   “来来,这是阿真的,这是小胡的,陈叔陈姨的……”刚来一个月的郑晓秋和徐江也有年终奖,“你们虽然才来不久,这一个月工作勤勤恳恳我都看在眼里,从武也说你们认真,喜欢你们,咱们有缘分一起工作,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这次给你们的年终奖肯定没有你们胡姐多,她是老资历嘛,明年一定涨一定涨啊。”   郑晓秋和徐江忙道谢,心下更定了,跟了一个大方的老板总让人更有干劲的。徐江平时不爱说话,此时给自己和樊骏理以及瑞和倒满酒,自己先举起来:“我是个粗人,就敬柳先生和樊老板一杯吧,来年工作还请多多指教。”说完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樊骏理给瑞和说起明年给他找一个新造型师的事情:“你珍姐正在给你物色,如果能找到一个服装造型都精通的就更好了,我知道你身边不太喜欢太多人围着。”多加了两个助理,小胡偷偷跟他说:“武哥不习惯,有时候回身转头的时候明显吓一跳,那眼神好像在说怎么杵着一个人,把我笑死了。”   樊骏理也笑,不过笑过之后他就琢磨着新年还是找一个能兼顾化妆和服装的能手,从武性子静,平时有小胡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女生就够了,最好找一个温柔的安静的体贴的。他跟珍姐说起要求,珍姐拧了他一下:“这是要找工作同事还是找女朋友?”樊骏理当时的反应是:“也不一定要女的,男的也行啊。”把珍姐气死了。樊骏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赶紧说:“我刚刚说的你都忘了吧,就照着你找,照着你找肯定没错。”   哄人十级,瞬间把珍姐哄好了。   瑞和应好:“珍姐明年确实不适合再跟着我跑来跑去了,剧组也乱,不安全。”   珍姐摸摸肚子:“倒是还没怎么显肚子,不过我妈不放心我,我明年不敢上班了,不然我妈真有可能跑到剧组里哭。”她快四十岁了,她妈说她是高龄产妇,日思夜想,高兴的同时也在担心,天天让珍姐辞职在家养胎。念叨久了,珍姐也不想让她妈七十岁的人了还天天提心吊胆的,因此在樊骏理的支持下决定辞职。   “听阿姨的吧,你不是说你的哥哥姐姐孩子都大了,阿姨唯一担心的就只有你了。”   “唉你说得对。”   “行了,别说这些了,开心点啊!”樊骏理举起酒杯,“好好聚一聚,再见就是明年啦!”   第二天,瑞和提着一个小行李箱前往自己的家,樊骏理和珍姐一同上楼,亲切友好地和吴美芳柳卫河夫妻进行会晤,给吴美芳夫妻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硬要留人家吃午饭,未果,送人家下楼时,已经一口一个小樊,一口一个小珍了。回家时吴美芳感叹:“真是好人啊,你总说你遇到好老板,我还不怎么信,怕你哄我呢,今天一见我就放心了,两人的面相一看就是好人,小武啊,人老板对你好,你也要好好给人家打工赚钱啊。”   瑞和笑着点头:“知道了妈。” 第138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吴美芳夫妻上京这事可以说是柳从斌一手促成,老家大伯姑姑们帮着说服的。柳大伯说:“孩子让你去,你就去嘛!去看看孩子们生活的地方也好。做生意?做屁生意哦!过年了孩子回不来,你一点都不想?”   想啊念啊。   加上柳从文一直没跟家里联系,让吴美芳夫妻从一开始担心得断肠,到听远方亲戚说,看见柳从文出现在隔壁市,想来是到女方家拜访之后的心寒,吴美芳终于点头,两夫妻上京找另外两个儿子一起过年。   就算点了头,从来没出过门的吴美芳还是没底气,一上飞机都手抖脚抖。柳卫河总算以前带着儿子去拍过戏,又在酒店里观摩过其他小演员的家长,学了些表面的皮毛,愣是板着脸假装镇定,牵着吴美芳的手登机、下机拖行李。他长得高大,柳家三兄弟的身高就是遗传自他,两人穿着朴素气质淳朴,特别是吴美芳,周身都透着拘束,可在柳卫河的牵手下,两人顺利地和柳从斌会晤,没有遇到任务吴美芳先前担心的“有骗子拐子坏人”等等情形。   来到新房之后又是好几天的适应期,等吴美芳敢独自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之后,瑞和也放假了。今天又见到亲切的老二的老板,吴美芳更放心了:“京城真是好地方,遇到的都是好人啊。”跟瑞和讲她这几天去菜市场遇到的好心人,“我不太会说普通话,那些大哥大姐婶子都不笑话我,可热心了,看,这些菜就是我自己买的。”   瑞和很高兴吴美芳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京城容纳了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的来客,文化交融,心胸博大,做生意的人们见识多了各色口音的人,面对局促的外来新旅客总能用最耐心的态度,让你感觉到这个城市温柔和善的一面。   “可惜了,你的老板老板娘不愿意留下来吃饭。”吴美芳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瑞和安慰她,“他们刚结婚不久,今天是大年二十九,他们也得准备新年用的东西呢,毕竟现在有两家父母需要孝顺了。”   这么一说吴美芳就懂了:“是呢,过年是大事,以前你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我从腊月二十六就开始忙了,要买年货炸点心做糕点……咦,他们看起来年纪不小了,怎么刚结婚啊?”   瑞和便边帮忙摘菜边简单地讲一下樊骏理和珍姐的恋爱史:“青梅竹马,两人都专心事业,到今年才空出时间结婚呢。”至于那些岁月里的守候与等待,瑞和并没有说出来,那并不是能拿出来唠嗑的。   午饭做得很丰盛,如果不是瑞和拦着,四个人就要吃八个菜了。“留着年夜饭吃吧。”   吃完饭柳从斌帮着吴美芳一起洗碗,吴美芳把瑞和赶到客厅去:“陪你爸看电视吧。”柳从斌也说:“爸不怎么会调台,哥你去帮忙吧。”   老二/二哥忙到今天才回家,哪儿能让他干活呢。   瑞和总觉得这有些眼熟,珍姐和小胡就是这么对他,常把他往外赶不让他干活。他脚步停顿,刚回头就看见吴美芳看向门口,正好看见他停下脚步就立刻说:“赶紧的出去玩吧。”沾满泡沫的手使劲摆,“去吧去吧。”   到了客厅,柳卫河局促地对他笑,招手:“来看电视吧?”   “嗯。”他坐到柳卫河身边,两人之间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电视剧里正好是安素台,柳卫河搓搓手掌:“就是这个台说初二有你演的戏呢,你等会儿,一会儿预告就来了。”瑞和转头看向柳卫河,这个五十岁的男人看着电视机的眼神有些期待的光,然后他也回头来看他,紧张地慈爱地地看着他。   柳卫河的头发白了一半,脸上是做农活特有的黝黑以及年纪带来的皱纹,特别是眼角处,细纹跟鱼尾一样。   每次见面,柳卫河都老了一点。   “老二啊,这房子真好。”柳卫河呵呵笑,手轻轻地摸着身下的沙发,“你有出息了,我真高兴。”   瑞和去抓他的手,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柳卫河身量是高,可年纪上来了,又劳作多年,身姿已经没有年轻时挺拔。瑞和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柳卫河僵硬的骨头,也闻到一股肥皂的味道,这是老家的家里一用二十几年的肥皂,当地物美价廉的肥皂品牌,只有当地才有的味道。   “爸,我记得那一年你牵着我的手带我去拍戏,在火车上你给我剥鸡蛋,自己一个都不舍得吃。”   柳卫河因为儿子突然的亲近而僵硬的身体一下子软下来,他的眼睛湿润了,“哎”了一声:“爸不爱吃鸡蛋。”   “你骗人。”   “我不骗你。我从家里给你带了二十个红蛋,都是家里养的鸡下的鸡蛋,可好吃了,都在冰箱里,明天你生日,我给你热了吃。”   “太多了我吃不完,爸一起吃。”   “我不爱吃鸡蛋。”   瑞和摇头:“你不吃我也不吃。”   摇头间,头发戳着柳卫河的脖子,让他想起孩子小的时候,他抱过的那少数几次。孩子软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脸,让他的心也化了。他忍不住笑了,露出因为抽劣质烟而变黄的牙齿:“好好,听你的。”   厨房里,吴美芳偷偷走回去,她拿衣袖擦眼泪:“你哥太苦了,竟然瘦成这样。”   柳从斌有一些后悔,他为了不让父母被柳从文牵着鼻子走,夸大了许多二哥工作的难处。唉。他安慰吴美芳:“这样上镜才好看,二哥有专门的营养师跟着,也时常体检,身体没问题的。”   “你看,你爸都成老头子了,别人说年纪一大人就会缩小,可你爸现在看起来还是比你哥大一圈,那得多瘦啊!”   吴美芳很是伤感。不过在洗完碗出来之后,她没有让瑞和看出一点痕迹。等瑞和进屋收拾行李的时候,柳从斌也进来了。“妈刚刚怎么了?”吴美芳再怎么掩饰,瑞和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看你瘦的,她心里难过。”   “回头我再跟她开导开导,其实我这样并不算特别瘦的,妈是没有看过其他女演员,那才是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做这一行是这样,不容易,不过看着瘦,我们的身体没有大毛病的。”   “我刚刚也是这么跟她说的。”柳从斌帮忙收拾东西,挂衣服,然后有些后悔说,“可能是我矫枉过正了。”将自己之前夸大其词哄他妈的事情说了。   “大哥总是从家里掏钱,还让爸妈向你要钱帮他在花州买房,说什么你赚得多理应出钱。二哥,我跟你说这件事情希望你不要生气,妈当时是心动了,不过她不敢直接跟你说,私底下跟我打过电话说过这件事。我气的要死,如果大哥需要你帮忙,咱们是亲兄弟,直接找你不就行了吗?通过爸妈来跟你要钱,不就是打着让爸妈用身份压你的主意?我们都长大了,他还以为这么一大笔钱还像小时候分糖果,全凭着爸妈分配?当时我就反对,为了打消妈的念头,故意将你工作的辛苦夸张地告诉她,让妈知道你的钱赚来也不容易。”   听了柳从斌的话,瑞和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妈之前说大哥想在花州买房子,跟我说起的时候对大哥很灰心的样子,也没有说让我帮大哥在花州买房。”明明上辈子,吴美芳美方做出的决定是举全家之力为柳从文在花州买房。没想到这一辈子,先是柳从文和柳从斌的关系大不如前,然后再有柳从斌说服吴美芳,吴美芳最后改变了想法,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唉,我也是没办法。兄弟感情生疏也不知道是谁对谁错。”柳从斌把衣服挂好后坐在床边,瑞和也坐过去,伸手摸摸叠好的被子,被子蓬松柔软,柳从斌说:“妈来了之后就大扫除,被子枕套蚊帐她都洗过晒过,再给你装回去的。”   “嗯,妈其实对我们三个人都是爱的,爸也一样。至于我们兄弟三人的关系你也不用想太多,都是缘分,合得来就合,合不来就当个普通亲戚。说实话,我跟大哥感情确实生疏,一年到头说不了几句话,他不敢来找我借钱,我能理解,也能装作不知道。你也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咱们好好陪着爸妈过个年。”   柳从斌闷声应了,然后再回头看了一下门,小心翼翼地说:“其实这一次我有给大哥打电话,问他要不要也一起来京城过年,他说不要。我问他那过年他自己一个人吗?他说已经接他对象的父母到花州了。”他叹了一口气,“他在花州四年,提都没提过一句让爸妈去花州玩,结果对别人家的父母那么地孝顺。”   “别生气了,赶紧帮我收拾东西,下午我们带爸妈去买年货。”   这一天,瑞和和吴美芳夫妻以及柳从斌一起到市场去购买年货,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搬,吴美芳一直说够了够了够用啦。瑞和不听她的话,将该买的东西全部都买了,对吴美芳说要让他们在这里过一个难忘的春节,该花的该用的都不要省。   大年三十,果然整治了一大桌饭菜,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团圆饭。吃过饭,瑞和坚持要洗碗,让吴美芳和柳卫河到外面看电视去。洗碗的时候,瑞和不小心弄湿了衣服,便去房间换衣服,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电视剧已经关了,柳卫河蹲在阳台上抽烟,边上站着吴美芳,看样子正在打电话。   等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见吴美芳坐在沙发上擦眼泪,柳卫河在给她拍肩膀。他走过去蹲在两人面前,握住吴美芳的手:“妈怎么了?”   “唉!”柳卫河叹气,“大过年的,别让孩子们担心你。”   吴美芳的眼泪浸湿了纸巾。“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定又是柳从文,瑞和想。   说来,这几年他听到的关于柳从文的消息,都是从柳从斌和吴美芳夫妻口中得知,对方不想跟他有交集,他也没有那份热情去“修复兄弟关系”。本就没有做过对不起对方的事情,谈何关系破裂和修复感情?他从柳从斌口中知道柳从文对吴美芳夫妻在金钱上的索取,却从没有被柳从文直接要求过。   由此可见,柳从文在他面前是有原则的,或者说有很强的自尊心。   他对这个家融入感不深,多的是一份责任感,对吴美芳和柳卫河的责任。因为和柳从斌合得来,两人才经营出深厚的兄弟情谊,至于柳从文,那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记忆中的符号式人物。不过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看法,不管是吴美芳夫妻,还是看起来对柳从文行为不满的柳从斌,都还是将柳从文放在心上。   那是他们血脉相连的情意。   他静静地看着,有些触动,却仍然旁观。   说到底,他不是原身了,与柳从文的感情也没有培养起来。   “妈别哭,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我猜想应该是大哥,是不是?也许你会觉得我这么说太冷漠了,不过孩子们都长大了,你和我爸的责任早就完成,我不知道大哥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难过,可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和爸不欠我们什么,以后如果我不孝顺你们,也是我不孝顺我该被天打雷劈,跟你们没关系的。”   “乱说什么呢!”吴美芳赶紧让他别说了,“三十呢,别乱说话,快呸呸呸。”   瑞和顺着她的意呸了两声。   柳卫河有些心惊,他看见二儿子哄好了妻子,却也看出老二在说起老大时那说起陌生人的表情。   他一个激灵。   春节到来了。   大年初一这天,瑞和和柳从斌陪着吴美芳夫妻一起去散步,游玩了一整天,初二晚上七点半,安素卫视准时播放《兄弟姐妹》。随着片头曲“兄弟姐妹”缓慢深情响起,瑞和坐直了。他用自己专业的眼光,开始认真地观看自己二零一七年开年的第一部 戏。   片子的开头大栓的父母过世了。在叔伯的帮助下,十八岁的大栓料理好了父母的后事,这个时候,他的弟弟才十三岁,两个妹妹,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虽然都已经开始懂事了,但还是需要父母照顾的年纪。   *   大栓是被收养的,他隐约还记得,那一年矮矮的他被不知道是谁抱在怀里,那个人哽咽着说:“你没有爸爸妈妈了,快哭。快哭。”然后他哭得嘶声裂肺。   后来他又有了爸爸妈妈,几年之后,又有了一个弟弟,两个妹妹,都是养父母亲生的,都是他帮忙背过哄过亲过养大的。   他的身世只有亲近的叔伯才知道,大伯说:“你弟你妹都小,你一个人怎么养得起?不如两个女娃儿都送人吧,我知道有两户好人家,不缺吃不缺喝,你妹妹们过去后再过几年就能结婚,一辈子的依靠就都有啦。你好好照顾你弟弟,给你爸妈留个根吧。”   十八岁的大栓愤怒极了,他紧紧地握住拳头,双眼通红:“为什么要把妹妹送人?我自己能养得起!”他生气的不是大伯没把他当爹娘的根,爹娘对他的好他全部都记在心里,他愤怒的是,被爹娘当做心头肉的两个软软的乖乖的妹妹,大伯竟然说要送人去做童养媳?   大伯说他不知好歹,总有一天会后悔,然后摔门而去。   年轻的大栓咬住嘴唇,眼睛红得像兔子,小妹从门外探头:“大哥?”头发乱乱的,脸上有两道红痕。   “咋地了?”大栓冲过去将妹妹抱起,轻轻地拿手指去碰她脸上的红痕,一看就是被指甲挠的。小妹的嘴一瘪,哭了:“大牛说我是没爸没妈的不值钱的女娃子,以后要给他做小媳妇呜呜呜……”   “胡说!他胡说!咱不去他家,就在咱们自己家!”大栓被晒得黝黑的脸滑下两行泪水,将妹妹的按进自己胸口,“大哥在呢,不哭。”   镜头转换,大栓去砍柴,他喜欢的姑娘晴子犹豫地对他说:“我听说你不肯把大妹和小妹送人?”   “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大栓终于露出两分脆弱来,“我不能送她们去做童养媳,那不是好去处。我爹娘在的话,不会舍得的。晴子,大妹小妹喜欢你,你有空帮我陪一下她们,好不好?”   他本以为晴子会像以前那样点头,没想到爽利的晴子犹豫地说:“我妈,我妈说,如果你能入赘我家,就同意我们的亲事。”   大栓的困惑地看着晴子,“可是我们的亲事不是上个月就谈好了?”他的心猛然跳动起来,不安攥住他的心,父母过世的这短短半个月,他就已经尝遍生存艰难,“你,是不是听错了?”他轻轻地问。   晴子别过头,避开大栓那双一直很吸引她的温柔干净的眼睛。“我妈说,要你入赘,如果你愿意的话下个月就有好日子,我们结婚。”   大栓放下柴刀,手掌局促地在裤子上搓了几下。他垂着头看着脚上的泥,觉得口干,咽了咽口水才说:“你妈的意思——”他说着再次抬起头,祈求地看着晴子,一个大男人这么看过来,晴子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可是她家有六朵金花,她是老三。大姐二姐都嫁出去了,接下来就轮到她。她妈说:“大栓老实能干,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正好他爹妈都走了,弟弟妹妹又不是亲的,干脆都送走了,正好入赘我们家。”也是这个时候,晴子才知道原来大栓是收养的。   “大栓——”晴子牵住他的手,“我知道你不舍得,可是我、我这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说好要结婚的。我妈说,你弟弟妹妹不是亲的,你没责任养他们,你就同意吧,好不好?”   大栓的心彻底冷下来,那股冷从心脏处向全身扩散,让他悲愤又伤心。   “你呢?”   “什、什么?”   “那你是怎么想的?”   晴子愣了:“我妈说……”   “不要你妈说,我要听你的想法。”大栓的眼睛红了。   晴子咬住下唇,眼神闪动:“我也是这么想的。”   “好,那我们分手吧。我本来就想找时间跟你说这件事的。”大栓将自己的手抽开,“我要养家,在他们三个没长大之前,家里的压力大,你嫁给我不会有好日子,我不想耽误你。现在这样也好,我祝你,祝你找到更好的对象。”   晴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大栓,随后又气又羞,一跺脚:“你王八蛋!”哭着跑了。   大栓慢慢地蹲到地上,干干的地面上多了几点小小的,小小的水渍。   *   电视外,吴美芳哭得眼睛都红了:“哎哟,哎哟多好的小伙子啊,怎么这么可怜呐。” 第一集 播完,大栓和晴子分手,肩负起养家的重担,天不亮就起床,晚上就着煤油灯还要补衣服鞋子,哄因为父母去世而惊夜的小妹睡觉。囫囵睡一觉之后,又要起来做早饭,然后交代弟弟照顾妹妹,又下地去了。第一集的结尾以大伯领来了“好心人”来家里结束,这个好心人是谁呢?   “肯定是要童养媳的!”吴美芳说,“做童养媳惨哦,可不能够啊!”   她是一个看电视剧很能感同身受的女人,为电视剧里人物的悲惨而哭泣,又为他们遭受的不平事而愤怒,瑞和问:“妈,好看吗?”   “好看!”吴美芳擤鼻涕,抽着鼻子说,“我儿子真能干,看你做家务做农活的架势,一看就像真的会一样。”   瑞和笑了,可不是真的会么?   广告十分钟,樊骏理打来电话简短地说:“还挺好看的,我丈母娘都看哭了。这个剧后期做得还可以,挺有年代感的,等过大年初八老许他们上班,我再让他们整理一周收视率出来,放心,网上评价也会帮你搜集的。”   瑞和笑着应好:“今天和珍姐回娘家,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挺好的,如果我大舅哥小舅子大姨子不拉着我谈心就好了,我发誓等孩子出生给孩子换尿布喂奶粉都比和他们谈心舒坦。”   瑞和只管笑话他:“到时候你就恨不得跟小舅子谈心了,你以为小孩子很好带?”   “嗨!我妈也是这么说的,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再难带也得带,以前我爸就是这么对我的,以后我也得这么对我的孩子才行。”   挂断电话后,窗外砰砰砰响起烟花腾空的声音,瑞和含着笑意看着,伸手去托,好似手中也托起了一朵一朵绚烂的烟火。 第139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安素卫视是不太有名的普通卫视,算是四线卫视,现在的大制作电视剧都卯足了劲往前线卫视里扎,以博求更多的曝光,一二线卫视也青睐那种电视剧,为了招揽更多广告商,聚拢更多收益。安素卫视身为四线卫视,本身的基本盘就比较小,电视剧节目的收视率都不高,加上采购资金没有一线二线卫视那么的财大气粗,就更加得不到优秀电视剧的播出权了。   《兄弟姐妹》就很符合这类排名靠后卫视的采购标准。   这个戏虽然在原身记忆里是有名的电视剧,但瑞和在得到剧本,看过觉得满意打算接之后,樊骏理是查过出品方制作方及导演监制的。导演欧阳沐,不知名导演,导过一些完全没有存在感的电视剧。出品方是南方才能影视公司,同时它也是发行方,符合小影视公司出品发行于一体的特点,这个南方才能影视公司成立时间其实并不短,也有小十年了。樊骏理查过之后,见各方面都比较靠谱,这才接下来。   剧本是原创的,故事内核既有兄弟姐妹之间互相扶持的传统美德,也有好人有好报、劳动最光荣、知识改变命运等的积极思想,更有养父母爱的传递,故事写得温馨感人。故事情节上注重写兄弟姐妹之间在困难之中互相理解,也描绘了乡邻之间的淳朴交往,少了许多市面上常见的狗血无厘头误会伤害等内容,亲人之间有笑有泪,情绪感情的转换都有理有据,展现亲情的纯粹珍贵。   如果说这是一部大哥含辛茹苦养大弟弟妹妹,期间八大姑七大姨左邻右舍通通都是坏人,今天这个欺负你,明天那个伤害你,结果历经艰难险阻,主角大栓又被弟弟妹妹伤害,强行增加虐点,瑞和是绝对不接的。   《兄弟姐妹》首日开播收视率不高,在0.1到0.2之间,安素台基本盘不高,加上春节档有许多当红艺人出演的电视剧,各大卫视卯足了劲宣传,都要争开年大戏的鳌头,竞争得非常激烈,强有力的宣传吸引了大部分的观众,剩下的有固定观赏喜好、不受流行影响或者有固定观看电视台的那部分观众,才会分流到其他小卫视里。而这部分人以中老年人为主,这类观众大多数都更喜欢乡土剧家庭剧,不管那些一线卫视怎么宣传,什么大ip呀大制作呀谁谁谁主演呀,他们都不管,反正爱看的就是那类电视剧。   因此,《兄弟姐妹》的收视率基本盘,差不多就是这类观众撑起来的。   吴美芳就很爱看,打电话给家里亲戚和娘家兄弟妹妹拜年的时候,大夸特夸,让他们一定要去看一看:“这是我们家老二拍的,演得可好啦!”   常柠和广云亭一如既往地支持他,常柠说:“店里的电视准时播,嘿你还真别说,大过年的还挺合适,一家团圆就喜欢看这种感动的剧情,就是真的太惨了一点,爹妈没了,对象也没了。”瑞和谢过他的好意:“不过你还是放春晚吧,歌舞小品比较适合你家的火锅店。”过年嘛,要的就是热闹。常柠不以为意:“没事,我家开店又不是靠电视节目吸引客人的,底牌是我们的火锅嘛。”自信满满。   嘉骏工作室照例配合宣传,樊骏理说:“其实我在考虑,要不要给你签一个营销公司。现在你的宣传工作和任务都是公关部的老许小丁他们兼任,年前多招了两个员工,感觉人还是不太够用。”   营销公司瑞和倒是有一些了解,广云亭经纪公司就给他签了一个,听他说费用不低,效果杠杠的,他也直言不讳,现在他的名气与热度离不开营销公司为他制定的一系列长期营销计划。   大年初三,瑞和带着柳从斌去樊骏理家拜年,见过长辈之后,几人到花园里喝茶聊天,樊骏理提起这件事,瑞和想了想:“那你是打算改变我的事业规划吗?”   演员是不需要太频繁的曝光的。过多的曝光带来的弊端很明显,那就是无论你饰演什么样的角色,角色之间的差别有多大,观众们看到你的脸就会想到你平时参加活动出现在镜头前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当然了,有人说,这可以通过精湛的演技来解决,只要演技好,别的都不是事。   可这是理论上来讲,事实上,你给观众留下的既有印象是没办法轻易消除的。   就瑞和知道的就有一个宋南博,当年宋南博的经纪公司为了改变观众对他在表演上的固有印象,想要将他的形象从阴郁邪气转换为青春阳光,出发点是好的,为的是拓宽宋南博的戏路,不让他再被禁锢在同一色的角色中。但是用樊骏理的话来讲:“用错了方法。”宋南博的经纪公司选择让宋南博不停地参加综艺节目,在节目中塑造自己的人设。   人设塑造得很成功,也拿到了想要的角色,可这个时候问题来了,粉丝是对自己的偶像最包容的群体,面对宋南博的新作品,她们赞誉不断。可是对路人观众来说,怎么这个年轻演员饰演的角色都给人同一种感觉呢?每次一看到他都感觉是在看美丽周末,全部都是阳光帅气大暖男呐。   美丽周末是有名的综艺制作公司壹光制作的真人秀,宋南博是固定嘉宾,就是在这个节目里他得到国民弟弟的称号。   这几年过去,宋南博的事业又陷入新的怪圈。   樊骏理忙摇头:“没有,咱们不需要太多的曝光,我的意思是签个营销公司,以后你有新剧可以帮忙宣传,毕竟他们才是专业的。咱们工作室人手不够,忙不过来,如果先添一个部门又不太划算,养起一个宣发部门的投入太大,比不过外包实惠。”   “原来是这样,那听你的安排吧。”   “虽然老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现在网络发达,别人家的酒都摆在路边了,就咱们躲在深巷子里也不好。”樊骏理想起《深渊之上》这个网播的剧还是有些感叹,“那个《溯南山》请的营销公司就是君逸影视,简直了,厉害得不行。”   本来嘛,《溯南山》的开播有些不光彩的意思,粉丝们怎么喊着点播量首日六千万,成绩多么多么好,都掩盖不了《溯南山》是踩着《深渊之上》的肩膀上去的,端碗吃饭放筷骂娘,什么德行。照这样说,《溯南山》该被吃瓜群众嘲讽才对,只是《溯南山》签了很厉害的营销公司,大笔的水军大量的通稿,愣是将网上一些不同的声音都刷下去了,反正一提《溯南山》,那就是一部火爆网剧,好看得不得了,成绩亮眼,主演未来可期等等等。   不得不让樊骏理感叹:“厉害啊。”   瑞和笑了:“樊哥,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吗?”   “兔子看见萝卜?”   “不是,是狐狸看见兔子。”   樊骏理哈哈大笑:“狐狸好,狐狸精明能干哩。”   开玩笑之后,两人仔细商量起营销公司的事情:“我打听过了,咱们不用买一年的套餐,只需要宣传新剧才买,按次计费。我捉摸着宣发片方是主力,咱们这边搭把手就行了,所以啊也不用买多贵的,二十多万的基础款就够用了,当做把这一项工作外包了,老许他们少做这一块的工作,就能空出手来盯着你的公关了。公关这个部门平时用不上,一旦用上就是大事,等他们腾出空来,就能多观摩观摩圈里的公关案例,老许说想去进修,我也批准了,新年后他带着小丁他们去进修,费用公司出。”   这说得很有道理,公司的公关能力对艺人来说很重要,就拿这两年范屹枫和郑昶阳来说,他们接连出事,还都是最损形象的那种事故,若不是光线和华盛公关能力好,早就毁了。到现在,繁华奖颁奖礼上的那件事也只有一些若有似无的传闻,身处这个圈子,环绕艺人的传闻多了去了,连他们的粉丝都不信的,只有黑粉才会提。   在这里面砸入的公关费用,樊骏理跟瑞和说估计一家得快有两千万了。   瑞和点头:“进修好,学无止境嘛。那你看中哪一家营销公司?”   “就君逸影视。”樊骏理笑眯眯地说,“这家的能耐我们见识过了,干脆就它了,过完年我就去谈。”   到樊骏理家拜年之后,瑞和邀请常柠和广云亭来他家吃饭,给吴美芳夫妻介绍他的朋友。常柠跟他的父母请假后带着礼物过来了,广云亭则是没有回老家过年,他说:“一回去七大姑八大姨认识的不认识的通通来我家,有些私生饭也太夸张了,去年就在我家门口堵我,搞得我回趟家过年比平时工作还累。”   吴美芳一见广云亭就喜欢上了:“哎呦,小伙子长得可真好,这头发好看。”听广云亭抱怨,她笑着说:“我们从武做明星之后,也有小女孩跑到我家里,拿着手机对着我和他爸拍呀拍,拍我卖鱼呀,拍他爸翻地种田呐,真是搞不懂那些女孩子。刚开始我们也不懂,请她们进家里来坐,没想到我一个回头,我家老二以前读书时候留下来的书啊笔记呀,箱子全部都被翻了,她们倒是好客气,问我说能不能用钱买。买啥呀?都不值钱!我就都让他们拿走了。”   瑞和的成名还是给家里带来了一些困扰。   广云亭哈哈大笑,和吴美芳聊得很投契。吃过饭,柳从斌和常柠进房间去联机打游戏,吴美芳让瑞和招待广云亭。广云亭烟瘾上来了,便到阳台上去抽烟,瑞和关上阳台的玻璃门,坐在藤椅上和广云亭闲聊。   “其实你这样还算好的,我妈说隔壁邻居总来告状,说我那些粉丝总是堵在楼道影响他们进入,我都觉得奇怪,我人不在家,他们到我家去干嘛?我妈说那些女孩一个个都喊他婆婆,问她喜欢哪一个,立刻就能结婚。我妈都笑死了,好声好气地一个个劝走。今年过年我不回家她松了好大一口气。”广云亭说到最后叹气,“我说给他们买新房子让他们搬到别的地方去住,老房子挡不住,小区房好歹有物业,我爸妈不肯,说舍不得。”   瑞和深有同感:“我也说要给我爸妈买房子,倒不是说粉丝影响了我爸妈的生活,他们跟我说去的粉丝也不多,大多数都有礼貌,叔叔阿姨地喊。而是我家的房子太老太小了,地势低,夏天台风一来就会积水,有时候积水能到膝盖高。我想着买一处带电梯的高层房给他们住,他们不愿意离开,说小区房住不惯,还是老房子好,出门左右都是邻居,随时都能唠嗑。年纪大了的人都是这样的,舍不得离开住了一辈子的地方。”   聊着天,广云亭抽了四五支烟了。瑞和喊停他:“你以前烟瘾没这么重啊。”   “嗨,压力大,不知不觉就抽多了。”广云亭将刚掏出来的烟又塞回去。   “那件事怎么样了?”   广云亭笑着说:“还在谈,你家樊老板好像不太满意我,我最近正在他面前刷好感。”   瑞和拍拍他的肩膀,广云亭撞过来:“行啦,别担心我,我也不是一棵树上吊死的,同时也在寻摸其他经纪公司呢。”   新年休息的日子总是特别短暂,瑞和陪了父母不到一个星期就得回小溱湖,吴美芳说:“能来这一趟看看你们哥俩生活工作的地方,我就很高兴了,回村子说起来,我和你爸也是到过大京城玩过的人啦!”她摸摸瑞和的脸,“你想走这一行,还真的让你走出一条路了,妈没读过书,以前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什么梦想,妈……对不起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家里帮不上你的忙,我和你爸能做的就是好吃好喝身体顾好,让你在京城别挂念我们。这里真好啊,又大又好看,你在这里有了个家,我和你爸在老家也给你守着一个家,你好好干吧,妈支持你。”   瑞和看到了吴美芳眼中的慈爱和理解,那是原身最渴求的东西。总说父母子女之间要互相理解,可理解二字要实施起来真的不简单。原身没有试着与父母沟通吗?有的。可是事实很残酷,如果你没有取得成就,父母是没办法认可你的梦想的,就像上辈子的吴美芳,她总是催促柳从武回老家:“没用的,你不合适的,你看看你混了这几年什么名堂都混不出来,这就是老天在提醒你,你不是这块材料。”   “谢谢妈。”瑞和淡淡地笑,转头对柳卫河说,“也谢谢爸。”   柳卫河哎了一声,“你妈说的就是我说的,家里你别惦记,新房子我会天天盯着的,保管建得好,大概明年你回家来过年,就能看见新房子了。”   正月初八,瑞和进组继续开工,十二的时候柳从斌说,吴美芳夫妻要回去了,跟瑞和说一声,让他不用来送。就这样,吴美芳夫妻到这繁华的京城过了一个年,带着七彩的记忆回到南省老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在街坊邻居亲戚朋友的好奇询问中,会压着自豪骄傲的心情,为大家说起京城的所见所闻,最后一定要加一句:“不愧是京城啊!”   《簪缨》再次开机,瑞和又进入了忙碌的工作之中。新年之后,樊骏理请来的厨师也就位了。自从陈姨在《迷迭》剧组给珍姐送饭,瑞和顺便沾光之后,樊骏理也看出来了,还是自家的饭菜对身体好。虽然手头有营养师给的菜单,可在剧组里难准备妥当,大多数时间还是吃盒饭。   不过《簪缨》剧组在外地,陈姨不能继续往剧组送饭了。   正好这两年瑞和一直在接戏,工作室赚得也多,他就大方地准备请营养师跟组,本来他是属意合作过的那一位的,可惜那位营养师婉拒了,说他从来不跟组。还建议樊骏理:“其实你直接请一个厨师,根据我给的菜单做就行,还便宜。”   樊骏理一想,还真是,便托苏填介绍了一个厨师过来,开的工资不低,负责瑞和的一日三餐。姓贺名游的厨师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他来的时候瑞和正在拍戏,等他下来休息时,小胡献宝一样掏出一个饭盒:“铛铛铛——”   “水果沙拉?”低头一看,瑞和看见切得很细致的水果,一看就和以前吃过的不一样,“你去买的?”   “不是,是新来的师傅做的,师傅人特别好,现在已经在做晚饭啦,一会儿他会送过来。”   瑞和就想起了樊骏理说过的那个厨师,他感叹:“总感觉这种生活太奢侈了。”   “武哥你怎么会这么想?樊哥说啦,这也是对你的必要投资嘛。”   “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的。”瑞和笑了,招呼小胡和郑晓秋他们一起吃。   果然有了跟组的厨师,瑞和的生活过得更舒适了。   剧组里是没办法一天准时吃三餐的,有时候正在拍戏,到点送来的盒饭就堆在那里,等下戏时全部都冷了,冷油浮在菜啊汤上面,不止卖相差,口感更让人毫无胃口。有了贺师傅之后,瑞和总算能吃上可口的饭菜了,全部是低卡低热量的,能够随便吃个饱也不怕胖。贺师傅也住在酒店里,特地跟酒店厨房租借了小一角为瑞和做热食。   在吃上面过得好,瑞和的状态就更好了,脸部水肿的次数大幅度减少,第二天上妆的时候脸部皮肤更服帖。樊骏理的好意瑞和都记在心里,一个老板对员工做到这个份上,广云亭听了都啧啧称奇。   “樊老板真是个大方人,我更加喜欢他了。”在电话里,广云亭说了一个好消息,“你家樊老板松口了,唉,对待自己人他真是如春风细雨,对待我这样的外人精明得不得了,我真想赶紧成为他的自己人呀。”   把瑞和逗笑了:“你是怎么了?说的话太肉麻了,我在敷面膜呢,别逗我笑。”   “我高兴嘛。”广云亭笑嘻嘻,“我跟你家樊老板已经达成一致了,对我以后的演艺生涯有了初步规划,我太高兴啦!”   “那太好了!”瑞和刚要露出笑容,下一秒赶紧按住嘴角不让面膜掉下来,语气欢快地说:“恭喜你。”   “同喜同喜,剩下的等樊老板跟我经纪公司谈,我这口气终于松下来了。”   “这叫做苦尽甘来,真期待我们今后能一起共事。”   “嗯,我也很期待。”挂断电话后,广云亭看着手机嘟囔,“你个傻蛋。”说着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跟樊骏理至今的交涉,有一部分是从武。   樊骏理说得很直接:“我得跟你说清楚,如果你真的过来我公司,你的待遇不可能和从武一样,他对公司的贡献暂时比你多,一应待遇肯定比你高。我会尽力为你筹谋,但是你要知道,从武在演员的路上已经比你领先,说得难听一点,可能你要捡他不要的剧本。你们是老同学好朋友,你能够在这种差距之中保持平常心吗?”   诛心之语,却又最精准地点出关键点。   能吗?   能吗?   广云亭当时干脆利落地点头:“我敢让从武帮我牵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否则,他也不敢提。和朋友之间牵扯到利益是最忌讳的事情,这几年广云亭尝透了这个滋味。同一时期进入公司的艺人,到现在几乎都已经反目成仇。为什么呢?因为只有他出头了,只有他。   竞争何其激烈。   哪怕他和和气气,没有因为出名儿耍大牌,对待同事的态度一如往昔,可他出头了,这就是他的原罪。   他看得出来,从武运气好,签的公司是个厚道的,又整个公司资源都给他一个人,养出他“不知民间疾苦”的性子。虽然这两年有些变化,可说到底还是一个感性柔软的人。他提出要进嘉骏工作室,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没关系的,他全部都能看得开,只要给他时间给他机会,他也能走出自己的路来。这个圈子里,多的是比自己厉害的人物,要是每一个都嫉妒发酸,那还活不活了?再说了,从武是自己人,自己人得好处难道不比外人强?   因此,广云亭是真的做好进入嘉骏工作室后,待遇不比从武的心理准备。   另一边,傻蛋瑞和已经在想:“三楼还有好多房间,再过几天王哥就要走了,剩下的房间看云亭想要住哪一间。” 第140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是真的很期待广云亭签嘉骏工作室的,广云亭这几年真的太累了,虽说他也很累,但总算是踏着自己想走的路不停向前,但广云亭不是。于是那种累,是从心上透出来的,看得他也不好受。   小胡见他暗自高兴,便也觉得高兴了。在樊骏理打来电话询问新来的厨师怎么样时,她就说起这件事:“接完电话后一直笑眯眯的,我看武哥很期待的样子。”   “小孩心性。”樊骏理也笑了,随后叹气,“我也理解,他的生活是太单调了,平时不是在剧组,就是在小溱湖,要么就去那个叫常柠的老同学家的火锅店,哦后来他弟弟来京读书,才又多了一个可以去的地方。你数一数,才有几个能去的地儿?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不谈恋爱不爱出去玩,我看了都发愁。”   小胡听得发笑:“樊哥你要知足了,如果武哥是爱泡吧爱撩妹的性格,你早就愁死了,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身在福中,唉!不说这个了,那个师傅做得好我就放心了,他不止能做营养餐,别的也能做,偶尔你让他做一些好看好吃的小点心拿到剧组去分分,特别是要分点给你武哥的导演,咱不吃独食,你跟贺师傅说,到时候我这边都报销的。行了不多说了,我跟你武哥打电话去。”   很快,瑞和就接到樊骏理的电话,说起《兄弟姐妹》的收视率,很是夸了一通君逸:“在作品推广上真的很有一套,《兄弟姐妹》的收视率节节攀高,虽然最高不过0.4,但走势明朗,比开播时候的0.1强多了。”0.1几乎就是扑街了,0.4的成绩差不多是及格线,两者天差地别。   新年刚过,大年初五樊骏理就找到了君逸影视公司,买了单推广《兄弟姐妹》的套餐。这不,现在还没过元宵,《兄弟姐妹》的收视率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了。   “果然专业的营销就是专业的,做的推广广告特别好,宣传的度也适中,早知道以前你的戏都交给他们帮你做宣传了。”   推广一部电视剧,里面的门道不少。最常规的操作就是播放的平台,即电视台发预告,在台里发广告,然后参演的演员配合片方跑宣传,比如上节目接受参访以及路演地推等。然后这些年随着网络的发达,网络营销也加入推广大军,一些微博大V开始收费发广告,水军盛行,潜伏在众多活跃着的论坛、社交网站等等,烹制出一道道属于网络时代的火爆盛宴,吸引路人闻香而来。   “不过你放心。”樊骏理对瑞和说,“我和那边提了具体的要求,就做电视剧的推广,不需要很大的热度,在各处赚个眼熟就行,他们做之前给我看过策划书,我点了头他们才做的。明天我就去博通影视城探班了,你珍姐问你想吃什么,让我给你带过去。”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瑞和笑着说,“最近的生活特别好,感觉有了跟组的厨师之后生活品质蹭蹭地往上涨。”   “那就好,你的心情好状态就好,状态好拍的戏就好。”   结束与樊骏理的通话之后,瑞和打开几个常用的论坛,果然看见众多帖子中飘着《兄弟姐妹》电视剧的宣传贴,位置不前不后,打开帖子一看,一眼就看见这个帖子的导语:“什么是兄弟姐妹呢?是疲惫时搀住你的手,是悲痛时给你的拥抱,我们争过玩具,我们抢过糖果,但是在你需要的时候,我就站在你身边,从来不曾离去。安素卫视,邀你共赏由青年演员柳从武领衔主演,由青年演员马思敏、蔡光书等主演的《兄弟姐妹》,手足情深,携手与共。”   帖子正文便是贴图,都是剧照,几乎都是瑞和的饰演的栓子。里头还介绍了瑞和的演艺经历,毕业于百花戏剧学院,于几几年毕业呀,参演过什么电视剧作品啊,得过什么奖项等等。就像樊骏理说的:“就介绍介绍,没有把你往死里夸。”   回帖的楼层里,瑞和也不知道哪些是顶贴人,哪些是真的观众。   小胡凑过来说:“我看微博上说,西区世纪广场已经连续一个星期举办‘兄弟姐妹’活动了,只要带着你的弟弟或者姐姐,一个就行,不限年龄,参与就能参加抽奖啦。”   “不知道樊哥这次宣传外包花了多少钱。”线上线下一起动作,绝对不是小数目,而这种活动,也只有专门做这方面的公司才能做得好,嘉骏工作室不是想不出这种主意,可是缺人啊,没有人就难办事。   “不晓得哎。不过武哥你不用烦恼这个,如果电视剧收视率能好,这就是你的成绩啦,以后都能回本的。”   事实证明,钱花出去没有白费。   《兄弟姐妹》的收视率节节攀升,过了正月十五,更是迎来爆炸式增长。   爆炸得樊骏理都目瞪口呆。   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和君逸影视公司没有丝毫交情,他该怀疑是不是自己买了最便宜的简餐,结果商家给他发来海鲜大餐。   “奇了怪了,君逸这是开挂了?”樊骏理来探班,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满眼不可思议,“从武,我觉得自己在做梦。”   《兄弟姐妹》播放过半,收视率已经破1了。   谁能知道这是一部开播收视率0.1的预定扑街剧?   业内对这个剧毫无关注,也许只有同样在做电视剧营销的同行稍微听到点风声。不过谁将它看在眼里?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一年到头多的是搞营销的电视剧,最后能搞起来的才几个?   瑞和也吃惊。他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这个剧有名,到底多么有名,原身的记忆却是没有精确到收视率的。再说了,他也不认为未来会一成不变,至少这一次饰演男主角的是自己,是不是还有其他些微的变化?他也无从得知,因此《兄弟姐妹》从他接拍的那一刻,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心中有预期,这个戏也许能火。但开播前一个星期,收视率最高就在0.3,还只有一次上0.3,他就有些明白,这个戏大概就是这样了。为了找出其中的原因,他在拍戏间隙有机会就看一眼《兄弟姐妹》,追进度。   到底是他的表演出问题,导演问题?还是剪辑的问题?他必须找出来。看啊看,平心而论,这个剧质量真的好,叙事徐徐道来,可以看得出剪辑师的功夫不浅,导演欧阳沐在镜头把握上的能力也可圈可点,看剧的时候,瑞和就两个感觉:温暖,温馨。看着看着,心像包在一汪热水里,酸酸涩涩的。   大栓和他的弟弟妹妹们要赶紧幸福啊,这样才不负他们为生活付出的努力。   剧好但是收视率不好,之前他和樊骏理商量之后都觉得,是播放平台的问题,这才导致初始盘太低。樊骏理决定去签君逸影视,何尝没有这个原因在?   结果签了君逸影视,委托对方负责《兄弟姐妹》以及瑞和的宣传之后,得来的效果好得让人不可置信。   樊骏理说:“我给那边打过电话,那边说就是按照原计划做的,这样的效果他们也意想不到,跟我说最大的可能就是电视剧的品质好,做广告引来的路人大部分都留下了。”   毕竟安素台并没有怎么做宣传,从开播到现在一直就是安静地播。   瑞和也很欢喜:“这个剧真的好看,它的收视率之前一直低迷,我特别遗憾,现在看的人越来越多,我很高兴有更多和我一样喜欢这个电视剧的观众。”   许多年代家庭剧都有套路,里面没几个极品,没几个白眼狼似乎就拍不了了。人性复杂没错,但如果能看到一部温暖的家庭剧,给观众传递理解与包容、感恩与无私,不是更好吗?   听瑞和这么说,樊骏理犹豫地点头:“也许你说得对,之前我觉得它的剧情有些平淡,现在看来何尝不是它的优点呢?”   到了这个时候,安素卫视才加大在本台内的宣传,甚至在自家卫视六点时的晚间新闻里打广告。就这样,《兄弟姐妹》的收视率不停上升,直到今天破1。对这部半路杀出来的开年电视剧中的黑马,媒体们分析其成功的因素时,提到最重要的一点:“它塑造了一个理想美好的家庭,给现代都市快节奏下的观众提供了一桌家常菜,平淡温馨。”   今年春节档的电视剧竞争不小,流量小花小生以及奖项加身的视帝视后都加入角逐,《簪缨》剧组里男三号林广霖老师就有一个戏也在春节档播,他之前得了兰花奖视帝,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这一次他主演的开年大戏《失婚》,讲的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在失去妻子后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故事。   《失婚》卖的是二线卫视长鲸卫视,打的广告是“看一位中年失婚的父亲是怎么与青春期叛逆的孩子相处,这是一个矛盾碰撞又相互救赎的故事”。投资大,演员阵容强,在开年大戏中被看好,媒体们认为这是今年开年电视剧中家庭温情剧的头名,寄予厚望,稿子都写好了。   “没想到被你抢了先啊。”这天,贺师傅做了甜汤送过来,瑞和亲自给其他的主演、导演等人送过去,林广霖说不能吃甜的,顺手把甜汤递给他的助理,听说助理是他的表侄子,是家里人特地请过来照顾他身体的。“坐吧。”   见林广霖有话说的样子,瑞和便留下来坐在他身边,于是便听到上面一席话。   让他怎么回答呢?瑞和有些尴尬。   “嗨!我就是随口一提。”林广霖拍拍瑞和的肩膀,“我看到你们剧组微博放出来的花絮了,在偏远乡村取景,过得不容易吧?”鼓励瑞和,“你还年轻就愿意接这样的戏很好,做演员就是要学会吃苦,我当初拍戏的时候下地插秧砍柴全部都是认真学过的,也到沙漠里住过大半个月,就为了取那几个镜头。没有戏是能从头到尾光鲜的,咱们拍乡村剧,该晒黑晒黑,该化妆化黑就化黑,一定要符合人物的特点。你说你饰演一老实巴交的农民同志,顶着油光水滑的头发,一看就擦了粉的脸,像什么样子?”   他的肯定和鼓励让瑞和的心暖暖的,有些老前辈对后辈总是很关爱,像他前几年拍《温暖的心》遇到的姚惊涛前辈,这次合作的林广霖前辈,都不吝于在口头上指导你几句。   这些引导的话对一个真正的演艺界新人来说意义深远,瑞和因为做任务的关系多活了一辈子,不过上个任务世界生活工作的环境简单,导致他空有岁数,阅历是不足的,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去思考,去琢磨。有时候一些老前辈的经验之语,总能给瑞和不少启迪。   “您说得对,我想着我自己在表演上没有天分,都是靠后期的努力一点一点地积累,在挑剧本的时候就多挑各种类型的,希望能够尝试多一点风格。”瑞和笑着说,“《兄弟姐妹》是我没有尝试过的风格,当时剧本送到我经纪公司的时候,在一众剧本里显得格外不同。决定签约的时候,导演说会下乡采实景,我的经纪人就是像您说的这样跟我说的,别怕吃苦,好的作品就是要磨。”   “你有一个好经纪人啊。”林广霖感叹,“在这个圈子里,一个好的经纪人就是好的引路人,能带你少走许多弯路。要是遇到一个有良心的,能够护着你一点,你就能少吃许多苦。”他也是常看到樊骏理三天两头飞过来探班的,跟看儿子一样总是放不下心。“我倚老卖老跟你多说这几句,希望你别嫌烦。人呢要讲良心,你的经纪人待你好,你就该对他好,以后啊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知道,真心难得有情人难遇。”   这番话称得上掏心了,瑞和连忙应下表示受教:“您经历的事情比我多,看得多想得远,跟我说的都是至理名言,我全部都会记在心里的,谢谢您的教诲了。”   “我就喜欢你这个态度。”林广霖哈哈大笑,“你这一板一眼的样子,真不像这个圈子的人,倒真的挺适合去做学术,再戴上一副眼镜儿,嘿!”   “其实我还真的去做过老师。”瑞和把前几年还没签经纪公司时,为了生活去辅导班做辅导老师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我喜欢那样的生活,不过现在的我更喜欢演戏,听说您前几年读了个博士,我很敬佩您这样永不停歇的学习精神,希望我以后也能跟您一样。”   说真话还是虚话,林广霖还是听得出来的。这个剧组里这么多年轻后生,为什么他就跟柳从武说这种贴心话?不过是眼缘罢了。   他活了五十多岁,在演艺圈里摸爬滚打快三十年了,练就一双利眼。谁是虚伪地奉承他,谁在正儿八经地将他尊为前辈,他这双眼睛看这些小年轻人,一看一个准。就像组里的席飞羽,啧,倒是年纪轻轻就拿了梅花奖视帝,剧组里两个视帝,势必要分个高下。席飞羽面上对他恭恭敬敬的,喊他前辈,以为他看不出来那双眼睛里的不以为然似的。   呵,自己是五十来岁才拿了视帝,前几十年一直在拼,的确比不过你三十六岁就视帝荣耀加身。以为在老子面前装样,能哄老子傻里吧唧地给你做尊老爱幼的垫脚石,想得美呢。我比你多吃了二十年的盐,还看不出你想炒什么菜?   “你有这个心就好,我读这个博士读了快十年呢!难啊难,太难考了。你要是想考现在就可以先确定要考什么方向,做演员的一般可以去读个表演专业的硕士,深造一下,或者去读导演学也行,你要先有一个方向。”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我对历史学感兴趣,平时就爱读史书。”   林广霖“哟”了一声:“那这专业可跨得太大了,我记得你说你是百花戏剧学院表演专业的吧?”   “是啊。”   两人聊了起来。   远处,席飞羽把剧本捏紧,纸张发出嘎吱的声音。他的助理忙问:“席哥,要不要喝甜汤?是——”   席飞羽看过去,眼神狠戾,助理的声音被掐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另一个助理忙用胳膊肘戳他,说:“去看看我订的餐到了没,这里路不好走,我怕送外卖的找不到路。”   “哎,哎!”   等这个助理一走,打圆场的助理笑着对席飞羽说:“席哥,咱们和某些个十八线可不一样,本就是个十八线了,难得遇到一个大腿,正好那个大腿日暮西山正是最爱对年轻人说教的时候,可不是一拍即合你侬我侬的,犯不着为那样的人生气。”   席飞羽的眼神缓下来,情绪还是不佳。“那个死老头太难讨好了,我处处让着他尊着他,自愿站在他下头,这么低声下气了,他还是对我不冷不热的,我同他讲心里话,他就给我讲客套话,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   “席哥你听我说,王不见王,更何况是两个视帝呢?你再低声下气,他看着你的脸就想起你的年纪,哪里能顺得下气?”见席飞羽露出笑容,助理更有把握了,低头小声说,“他就是嫉妒你,嫉妒你比他年轻比他好看又比他先拿到视帝奖,所以不管席哥你怎么对他示好,他才都不接茬。那个姓柳的就不一样,听说大学毕业就正式出道,到现在都过去快四年了,勉强还是个十八线,可不就得那一位的青眼了?两个矮矬矬的人互相安慰抱团取暖而已,席哥你气什么气?”   这一通话下来,席飞羽的气就全消了。   “你说得对,一个将要入土,一个……说起来,他是怎么得到这个角色的?还是男二号呢。”   助理见他又要多想,赶紧岔开话题:“席哥,外卖到了,这次是在香酥楼定的素斋,你一定喜欢的。”   远处,取外卖的另一个助理果然回来了,席飞羽坐着等助理开盒,只看了一眼就又黑脸了:“我觉得没有姓柳的菜好看。”   哎哟!祖宗哟!   助理忙坚定地否认:“哥,咱们这可是香酥楼特定,博通影视城里最有名的饭店就是它了,姓柳的那个厨师不知道是从哪里请来的,秃头地中海,又矮又胖,做出来的东西也没有多好看嘛,就是图个近,东西送过来的时候新鲜,这才显得好看一点。席哥你看咱们这个素斋,摆盘多好看呐!人家香酥楼生意好,送货就慢一点,可能水汽蒸起来破坏了一点美感,吃起来肯定比那个秃头的厨师做的好吃。”   席飞羽勉强点头,拿筷子吃了一口,然后再次皱眉。   助理的心又跳起来了。   “我吃过柳从武的厨师做的,比这个好吃。”   苍天啊!救命啊!   助理几乎要捶胸顿足,可没法子啊!公司调他过来时就说清楚了,高薪不用做重活,其他杂务都有小助理干。他要做啥呢?哄人。席飞羽演技好,但是情商真的不高,任性放肆容易生气,一生气就要罢工,人前就要失态,经纪人又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跟着哄,于是责任就落在与席飞羽朝夕相处的助理身上了。高薪工作又不用做体力活,说好一点还是一个“助理总管”,可这个助理总管做得太累了。   席飞羽的情绪来得快,他一天要哄八百遍,心累啊。   勉强劝住这个话题之后,席飞羽终于愿意好好吃饭了,助理的心没松下来多久,席飞羽眼睛一瞥,正好看见贺游提着大饭盒走进来,心里又不平衡了。他放下筷子,嘴角往左边一撇,露出两分自嘲来:“你都说人家是十八线了,可是十八线有跟组厨师,我却连这么一个秃头地中海的厨师都没有。”   助理:“……”   席飞羽犀利地看向他。   助理忙说:“席哥,才哥说已经配好了,人后天就能到!”   席飞羽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刚要拿起筷子,又想起一事:“曾亦柔什么意思,昨天晚上又来找我对剧本,我不是听说她是有圈外男友的吗?”   “是是,我看肯定是席哥魅力大,她情不自禁——”   席飞羽白了他一眼:“你傻还是我傻?”   助理梗住了,糟糕!平时哄人哄多了,这拍马屁的话张口就来。   “让才哥去问一问,紫色天空自家的女演员在剧组里更要注意分寸,我可不搞绯闻的,我最爱的是惠美,别的女人我都看不上的。”   “哎哎!知道了哥。”   那边席飞羽的助理忙着哄人,这边瑞和已经结束了与林广霖的话题回到自己的位置。   “贺哥把饭盒放下后就走了。”小胡把筷子给瑞和,“哥你快吃吧。”   瑞和拿扇子扇了两下:“天气好像开始热了,这才二月份吧?”   “今年的天气有些奇怪,春节那几天就不冷,我在家就穿一件毛衣呢。”   “也是。”瑞和开始吃晚饭。傍晚时候的风从外面穿进来,很快就沾上棚内闷热的气息,打在化了一层妆的脸上时瞬间带来燥意。小胡拿着扇子给她和瑞和扇风,边扇边看手机,直到看到某个新闻,她一下子“哎!”出声,扇子也掉了。 第141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怎么了?”瑞和问,话刚问出口,他就看见小胡脸上明显的为难与犹豫。他放下筷子问:“小胡,是看到了什么新闻吗?”他以为是自己的不好新闻,毕竟之前才出了自己被对家买水军黑的事情。   “不是,不是。”小胡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说,正好场务那边在喊:“开工了啊!”她忙道:“武哥你先去拍戏吧,一会儿拍完我再跟你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出了一个娱乐新闻哈哈哈。”   瑞和没有怀疑,应好过去了。等他一走,小胡立刻给樊骏理打电话:“樊哥!你看到新闻了吗!?”   “看到了。”电话那一边,樊骏理似乎在开车,“我正要赶去公司。”现在都七点了,他早就下班陪老婆,一看出事了赶忙去公司。“你武哥知道了吗?”   “还没呢!他拍戏去了。樊哥,跟不跟他说啊?”   “说吧,等他下戏就跟他说,毕竟广云亭是他的好朋友。妈的!”樊骏理骂出声来,“到底是谁在弄鬼!”   广云亭被爆出劈腿,正牌女友在网上哭诉,称为他打过胎,牵连出小三小四一串。广云亭自出道以来就走偶像路线,公司对他的要求里有一项最重要的就是不准公开谈恋爱。其实说是不准公开谈,真正实施起来要看不同公司的情况,有些是完全不可以谈,有些可以私下谈,只要不被粉丝知道就可以。对此,广云亭可以拍着胸脯发誓:“我他妈的初恋是初中二年级的时候,连手都没牵过!你说我的前女友?那就只能是她了,那我他妈连她手都摸过,时隔十年,我还能让她怀孕?!”   这事突然闹开,广云亭经纪公司橙柠来不及反应,小公司的弊端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公关能力不足。关键时候只互相推诿指责,把广云亭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不想着赶紧去解决问题。   “你发誓?你发誓就有用了?”   “那你们在这里骂我就有用吗?”广云亭也生气了,“我是公司的艺人,我为公司赚钱,公司难道不保护我吗?”   “保护你?你自己闹出这样事情让公司怎么解决!”公司老板生气地说,“这是你自己隐瞒在先,现在出事公司能怎么办?你自己去看看热搜,行啊,这下子你出名了,彻底出名了。”   广云亭忍住怒气,认真地说:“我真的不认识那个女的。”   “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广云亭同公司的艺人走进来。他叫做吴畅楠,是公司一哥,他直接进来插话,公司老板也没有黑脸,反而问:“怎么了阿楠?”   “李哥。”公司老板姓李。吴畅楠睨了广云亭一眼,“我也是没办法了,你去看看网上是怎么说的吧?难听得要死!还说什么咱们公司的其他艺人肯定也偷偷谈着恋爱呢。你看——”他把手机给李老板看,“甚至还说我已经结婚了?”   李老板一下子坐直,看着手机脸色阴晴不定。   “我怎么可能结婚嘛,我的那些女友粉一个个都得发疯。李哥,这事得赶紧处理,不然我的声誉也要受影响。”吴畅楠意味深长地说,“毕竟人家志不在此,可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才是自己人。”把“自己人”三个字咬得又慢又重,听得广云亭又气又急。   他知道,嘉骏工作室和经纪公司接洽之后,最近正在谈解约条件。还没谈好,这个公司的高层就已经不把他当自己人了。   一个生外心,即将出走的外人。   他对这个公司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忍到现在才另寻出路。可公司表现得太过绝情,他刚流露出要走的意思,公司就开始压榨他,给他接了数不清的工作,争取把他最后的价值榨干。   “这个我没办法,他们给你接的都卡着经纪合同,先忍着吧。”这是樊骏理说的。   于是广云亭忍啊忍,结果忍到了这次的污蔑,眼看着公司毫无作为,吴畅楠又进来添油加醋,他几乎要忍不了。   “这是有人在陷害我。”广云亭看着李老板,又看着自己的经纪人,“你们都是看着我进公司的,我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你们应该知道。这件事怎么就难办了?以咱们公司的官博对外发声明辟谣,找律师告那个女人对我名誉损坏,发律师函!”他有些悲哀地问,“是有多难办?”   娱乐圈里,许多艺人都曾经被传过虚假消息,最好的办法就是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前头有那么多成功的先例,为什么经纪公司这一次就真的想不到?   “你先出去吧!”李老板挥手。   “李——”   “走走,先出去吧!”广云亭被经纪人拉了出去,一路拽着进入一间练习室。   空荡的练习室里广云亭靠在墙上,感觉浑身失去了力气。而在会议室里对他咄咄逼人的经纪人此时却对他叹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吴畅楠一直针对你,就怕你爬起来将他挤下去,这次你出事,他巴不得你不能翻身!”   广云亭抬头,看着经纪人:“哥。”   “你叫了我几年哥,说句俗话也给我赚了不少钱,我这里给你一句忠告。”经纪人拍拍广云亭的肩膀,“别硬刚,公司已经要放弃你了,不可能为你多花钱多费财力,吴畅楠和老板有渊源,这一次他插一脚进来,你的事情就完全没有转机了。有机会走,那就走吧!和嘉骏工作室谈一谈,让他们赶紧接手你,到时候让那边给你公关。”   “朱哥,你……”广云亭复杂地看着经纪人。   这个经纪人平时对他不算好,公事公办,他也只当对方是经纪人,没有从武和樊老板那样深厚的私交。这时候经纪人给他说贴心窝的话,广云亭一时有些不习惯。   “听我的吧!”朱哥说,“你私下联系下家,其实我不怪你,我也听公司的话给你接好多工作,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广云亭慢慢点头:“嗯。”   瑞和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并没有像小胡担心的那样着急发慌,沉静地问:“橙柠公司有应对了没?”   “没有。”小胡低声说。“樊哥很生气,已经让咱们的公关部帮忙控制网上舆论,效果不大。他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广云亭经纪公司的名义报警,告对方诽谤,然后再发律师函表明立场,可是橙柠工作室不肯做。”   “怎么会不肯?”瑞和皱紧眉头,“即使云亭即将跳槽,可现在经纪约还在那里,签的活动代言广告还有歌和戏,都还在,他们不做不是损失自己的利益吗?”不得不说,瑞和抓的点就是关键点。   小胡生气地说:“是啊,这个道理连我都懂,就是不知道橙柠为什么不干。”   “我给他打个电话。”   “打不通的。”小胡说,“他的手机关机了,樊哥说让你打这个号码,新手机号。”很贴心地帮瑞和拨通了。瑞和的心提了起来,他没有上网,并不知道网上现在是什么情况,想必情况不好,这才连手机都不敢开机。   接通之后,瑞和忙问:“云亭,你现在怎么样?”   “没事,我没事。”广云亭的语气倒是和往常一样,“这次是有人在搞我,我没做过的事情不怕别人泼黑水。”   “我相信你的人品,你在大学里就是个书呆子,女同学跟你表白都被你气跑了,常柠就说你不会怜香惜玉情商低,你怎么可能脚踏四条船。”瑞和松了一口气,说了些趣话活跃气氛。广云亭果然笑了:“你别听常柠乱说,他那么博爱,对哪个小姐姐都怜香惜玉。”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刚下戏,还没来得及看网上。”   “别去看了,难听死了。”广云亭说,“我会和樊老板商量着来的,你别担心我的事情,你好好拍戏,以后我还要靠你罩着我呢。”   瑞和有些伤感:“为什么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我们只是喜欢这里而已。”   听出瑞和话里的意思,广云亭反而笑了:“从武,你应该知道什么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不想动,总有人想动你。我们能做的难道只有老实承受吗?不,我不愿意,我会找出那个人的,一定会。”   “云亭……”瑞和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有一种冲动让他脱口而出一句话,“我支持你。”   “……”   “我支持你。”瑞和字正腔圆地重复,说着他笑了,“听到了吗?”   广云亭骂了一声:“他娘的怎么有一种悲壮的感觉?”随后他哈哈大笑,“行!那就说到这里吧,你们樊老板找我呢,我还是那句话,你好好拍戏,绝对不要为我的事情走神,记住了啊!”   “记住了。”   挂断电话后瑞和有些怅然。他看着桌上的剧本出神,剧本因为多次翻页和不停地添加笔记,已经比原先的厚度蓬了一倍。   这是一个好剧本,也是一次好机会。这样配置的剧组以他的资历能拿到,真的只能说是“运气”。樊骏理这么说,珍姐也这么说,为了这个戏,樊骏理隔三差五就来探班,带好吃的用的送导演、主演和其他演员、工作人员等,还交代贺师傅得空做些好吃的点心送过来,用心良苦,就为了帮瑞和打好剧组里的人际关系。   这个戏很重要。   瑞和自己感受得到。   最近樊骏理仍在帮他挑剧本,打听好的剧本帮他投简历等。都说演员这一行走起来艰辛就在于此了,在你出名之后,你会有数不尽的剧本可以挑,但是要比你以前更进一步就比较难。僧多粥少,更别说樊骏理要帮他挑更美味材料更丰盛的粥,竞争就更大了。   于是《簪缨》这部题材制作配置均为上等的电视剧,就成了此时他拿到的最好资源。与此相对,在电影上他得到的最好资源就是前阵子刚拍完的《莫罗之眼》。   难吗?   难。   如果接下来的戏在电视剧上没有堪比《簪缨》的,在电影上没有堪比《莫罗之眼》的,他的发展之路其实就在走下坡。这样的路,大多数演员都在走,他也不会例外的。   因此,工作室很重视这个电视剧,不愿意有外界的因素影响到他的工作,这些瑞和都能理解。可理解是一回事,眼看着自己的朋友从遇到困难,自己非但帮不上忙,连面对面给一个鼓励的拥抱都做不到,瑞和有些挫败。   见他心情不好,小胡暗自给樊骏理说了。樊哥说了,这个戏很要紧,武哥在拍摄的时候会遇到许多困难,因此要密切注意武哥的情绪,尽量让武哥心情好。   可是现在武哥心情不好,连看剧本都失去往日的专注。   “我知道他在烦恼什么。”樊骏理说,“没事,他能想通的。”   教了那么多,剩下的就看从武自己怎么调节心态了。   瑞和的心情不久就从低谷回升。他不应该浪费时间在感慨娱乐圈黑暗一面上,早就知道的存在,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遇上而已。   “往后的日子还长,平常心。”   第二天,瑞和照常去拍戏。正好今天的戏份比较多,在拍摄的时候他被席飞羽压戏压得厉害,这位平时总是很和气的前辈,在拍戏的时候气场全开,十分敬业。瑞和饰演的昭旭帝,在席飞羽饰演的臣子陆臻面前,气势总是被压。   皇帝的气势比臣子弱,这怎么能行?   其中又不存在席飞羽表演失误,他演出了臣子对主上诉衷肠时慷慨激昂,一片忠君之心可照明月的气势,不能说他故意压戏,只能说他发挥得太好了,瑞和接不住他的情绪。   两人同框时,明显是席飞羽更引人注目。   王丘思导演叫停了两次,盯着监视器思考了一会儿:“再来一次。”鼓励地对瑞和说:“你是皇帝!皇帝!你的臣子对你表露衷肠,说他的家族全部都忠心于你,这是你成年后得到了第一个势力,没有葛英挡在中间,他听从的只有你一个人,你要表现出感动,但你是皇帝,所以你是矜持的。陆臻的心理剖白让你意识到,那些维护正统的簪缨世家是向着你的,哪怕你现在还无法从葛英手里拿回权力,可是你的野心会苏醒,这个你要通过眼神表现出来……”   “好的,我酝酿一下。”   拍戏的挑战大,瑞和一忙起来便将戏外的事情全部抛在脑后了。一些重头戏,他早在开机前就已经研读剧本许多次,不停地剖析昭旭帝的内心,等开机之后,面对席飞羽这个活生生站在眼前的陆臻扮演者,又给他添加了许多新的灵感。不过真正拍起来时,脑海里的那些准备又会有所变化,让他做出不一样的表演。   也许这就是表演的美妙所在吧,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会知道,你在镜头前塑造出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这一拍,就不停歇地拍到晚上两三点。《簪缨》是周年庆大剧,听说连播放平台都已经找好了,就等二零一八年做开年大戏播,大概就剩下一年不到的时候。拍完还要后期制作,时间很赶,因此拍摄任务很重。   回到酒店时,瑞和的脖子几乎转不了,肩膀酸痛,手也很难抬起来。小胡给瑞和按了按,效果不怎么好,保镖徐江说:“我来吧。”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徐江一套按下来,瑞和就觉得肩颈在酸胀痛后舒服多了。徐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以前有时候训练起来太累了,我和战友们经常互相按摩缓解疲劳。”   瑞和谢过徐江,洗澡后倒头就睡,还是小胡帮他贴的面膜。   “怎么累成这样?”小胡站在床头有些担心,“今天好像NG挺多次。你们说席老师是不是故意的啊?”   郑晓秋扶眼镜,犹豫地说:“不会、吧?”   小胡看向徐江,徐江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反正柳老师干劲十足,全部都撑过来了。”他以前对明星是有偏见的,总觉得涂脂抹粉啊,在镜头前搔首弄姿就能赚大钱,有些瞧不上。可真的进入这个圈子做保镖之后他才发现,以前是他想错了。做演员不容易,一个镜头拍拍拍,从早熬到晚,连肉都不能大口吃,过得跟和尚一样。看得多了,就有些为自己以前的偏见而羞愧。   “你说得对。”小胡还说,“其实我看武哥好像还挺高兴的,NG也高兴,想不通。”   “走吧,让他睡吧。”   王哥前阵子就回自己部门了,走之前还跟瑞和说特殊能力考察部门给他的补偿金,包括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已经全部打进他的账户,现在只有徐江睡在瑞和的房间里随时保护他。   这天晚上瑞和睡得沉,徐江也很快睡着,直到不知道在几点的时候窗外传来动静,他瞬间惊醒,从客厅的简易床上一跃而起。   动静是从窗外传过来的,徐江小心地靠近,看见窗帘上映出人影。他是唯物主义的坚定拥护者,深更半夜的也没被那人影吓着,反而如同潜伏在黑夜的猎豹,弯着腰缩在墙角等着外面人的动作。   屋里,瑞和翻了个身,被面摩擦的声音在黑暗里异常清晰。   徐江的耳力惊人,在这时还能听见外面那人在撬锁。   一下。   两下。   门开了。   是个老手。徐江心想。   窗帘抖动,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头,外面的路灯灯光不怎么亮,也足够让徐江看出这个人是个女的,扎着道姑头,然后那人刺溜儿窜进来,看起来矮矮小小的。徐江耳听八方,听外面没有别的动静了,确定潜进来的就只有这一个人,于是以雷霆之势扑过去将人擒住,还能空出一只手捂住对方的嘴,摸黑将人往房间里一拽,一点没吵到瑞和。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才知道昨夜自己房间进人了,满脸不可思议:“这是六楼吧?”怎么上来的?   徐江说:“是自己爬上来的,身手特别好,不过是从五楼开始爬的,也不难。”   “……那也挺难的。”瑞和有些艰难地说,“女孩子?是我的粉丝吗?”   徐江的脸更一言难尽了。   小胡插嘴:“她是席老师的粉丝!跑错了!”   这下子轮到瑞和的表情一言难尽了。“那人呢?”   “被席老师带走了,本来徐哥打算天亮后报警的,不过席老师不让。”   “那好吧。”一大早地听到这样的消息,瑞和的脑子都是木的。小胡看得好笑:“武哥回神了,昨晚是徐哥将人逮住的,怕吵醒你就放到我那边去了,真的还好有徐哥在,不然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如果不是误入的粉丝,是小偷强盗什么的,想想都后怕。”   “我的心也在跳。”瑞和摸摸自己的心口,苦笑着谢过徐江,“劳你费心了,现在我听你们说昨夜有人从窗外爬进来都觉得后怕,更别说你昨晚直面那种场景,还特地不吵醒我,真是谢谢你了。”   徐江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的胆子大不怕吓。”   这件事太荒谬,樊骏理知道后气得不行:“就该报警!酒店呢?找了没?这是他们的纰漏!什么门窗质量嘛!一下两下就让人摸黑撬开了?搞笑吧!等着,我下午就到!”   气得不得了。   瑞和让他别过来了:“不是什么大事,徐江已经在加固门窗了,保管以后没事。”   “唉,我这是害怕啊。你知道广云亭那个女朋友Po在网上的床照是怎么拍出来的吗?应该是私生偷进了他家拍的,后来广云亭认出那个女生了,当时在他家的床底下爬出来,差点把他吓个半死,后来那女生又哭又求的,广云亭就把人放走了,也没追究,没想到出了这档事。你说我怕不怕?我真怕你也出事,不行,我下午就过去,大概晚上就能到。”   樊骏理二话不说定下这件事,瑞和也就不再多说,反而为他刚刚说的事情而担忧:“原来是这样,那现在是什么情形?”   “橙柠黑心了,正在和我谈解约的事情,我跟他们说广云亭现在名声坏了,之前谈好的违约金已经不值了,要求降价,不降价我不接收,那边才松动,大概再过两天就能办妥。从武,我这边已经在弄公关书,等接手广云亭过来之后就立刻启动,短时间内广云亭只能承受那些谩骂了,不过我看他心态挺好,你别担心。”   当天晚上樊骏理果然就到了,还带来了广云亭:“下午合同就签了。”   瑞和吃惊:“早上不是还说要再过两天吗?”   广云亭笑着说:“我到吴畅楠身前转了一圈,好好地气了他一回,不到一个小时公司就打电话给樊哥让他来签合同了。”   让人哭笑不得。   “我琢磨着我这件事有吴畅楠的手脚,以后再说吧!现在我是你师弟了,以后请多多指教啊师兄。”   惊喜来得太快,瑞和笑得不行,连连点头:“好好,师弟放心吧。” 第142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晚上,广云亭和瑞和睡一屋,第二天就乔装打扮成樊骏理的助理跟着瑞和去片场,名曰观摩观摩。瑞和见他精气神都不一样,十分欣慰,见他不主动提那件事,自己也就不问。这一探班,广云亭就留了一个星期,等樊骏理说给他接到工作了,他才兴高采烈地和瑞和挥手告别。   在负责广云亭的同时,樊骏理也没忘关注《兄弟姐妹》的播放情况。好在付出是有回报的,《兄弟姐妹》的收视率持续走高,口碑特别好,最多的评价就是“温馨”“有年代感”“感动”。其中,“有年代感”更是被许多观众夸奖,有的观众还代替父辈或者祖辈的长辈在评论区里说:“我爷爷/我爸说,好像看到以前自己生活的样子。”   放牛下地纳鞋底,连那盏煤油灯上斑驳的痕迹,也仿佛记载了那段劳苦的岁月。   这部瑞和带着对上个任务世界的怀念拍的电视剧,爆了。   大结局的时候收视率破2,在网上掀起好几个讨论“大栓抚养弟弟妹妹是对是错”的话题。   有人说:亲兄弟姐妹互相帮扶哪里错了?养父母收养了大栓,他再抚养养父母的亲儿女,不就是结草衔环,有恩报恩吗?   也有人说:可是大栓大半辈子都搭进去了,三十好几才结婚,女儿出生的时候都要四十岁了,送女儿去上幼儿园别人都以为那是他孙女。他太无私了,哪里有这么完美的人。   也有人觉得事情不能拿对或者错来评价:大栓觉得自己过的生活很有意义,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弟弟妹妹也知道他做了什么,因此哪怕青春期有人说他不是他们的亲哥哥,是为了他们家的家产,他们也没有和大栓离心,最后他们收获了可贵的亲情,弟弟妹妹长大后也不忘帮扶哥哥,我觉得这就是最值得最有意义的。至于题主问的这个问题,恕我直言,呵呵哒。   也有一种观点:是,我们都知道现在社会上少有这样的大好人,可是怀着敬意和希望不好吗?   也有一个话题叫做“兄弟姐妹之间的帮扶是否能够用金钱来衡量?大栓拒绝了弟弟的房子,拒绝了妹妹的车子是不是傻?”   有脾气暴躁的网友直接骂:我怎么瞅着提出这种问题的题主才是个傻蛋呢?大栓说房子他自己盖了,车子在乡下没地方开,但是他接受了弟弟给他买的牛奶,妹妹给他买的衣服,他并不是傻,而是不贪心,心中有一杆儿秤。如果他拿了,题主是不是又要说他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   几十年前多子多女的情况十分常见,现在社会多是独生子女家庭,这部《兄弟姐妹》在展现七八十年代的乡村生活风光的同时,也给现代人带来了一些关于手足之情的思考。樊骏理签的君逸影视公司在营销上别具一格,上头说的几个电视剧的话题就是君逸影视弄出来的,以现代人的价值观来评价七十年代大栓的选择,其实许多人都有不同的看法。   讨厌这个戏的人也骂:这么大公无私的人物,果然只有这种苦情剧才有,看多了真的挺烦的,现实里真的有这么圣母的人吗?我讨厌圣母,看得人憋屈。现在的电视剧总是整这些浑身散发着圣母玛利亚之光的人物做什么?   可不管怎么样,《兄弟姐妹》的热度真的上去了,樊骏理美滋滋地付了尾款,还请负责人吃了一顿酒,在酒桌上负责《兄弟姐妹》宣传项目的负责人酒酣意浓的时候还说起《溯南山》的事情,比了一个巴掌,醉醺醺地说:“这个数!下了死命令要把那个戏捧起来,里头俩主演,也不知道是谁背后有这么大的能量,大手笔啊!”   酒局之后,樊骏理哥哥地喊,热情地将人送回家。第二天带着工作室挑选的粉丝的信件到博通影视城探班,在瑞和闲时说起这件事:“《溯南山》真是我心中的痛,不过听他说投了五千万来做宣传,我就想开了。唉,人家有钱啊,能咋地。”   瑞和一下子就笑了:“樊哥,你可不适合这种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我们眼里也是个财大气粗的老板呢。”   “我顶多算是小老板,人家才是大老板。五千万啊!五千万都能拍一个电影,要不就拍一部不错的电视剧了。就为了宣发五千万就砸进去,我可不敢与他们相提并论。”   瑞和抿嘴笑,没说话。   “对了,《兄弟姐妹》剧组让你一定要去庆功宴,你想不想去?”这是比较常规的操作了,剧播得好或者电影票房高,片方便组织一次庆功宴,既是真的庆功,也有最后再赶一番热度做宣传的意思,不管是对剧还是对人都是一次不错的曝光机会。   瑞和摇头:“这边走不开,你帮我推了吧。”樊骏理关切地问:“小胡说你这几天还失眠了,压力很大吗?”   “是有一点。”瑞和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剧组里跟我对手戏的演员都特别厉害,我总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   “这是正常的,一溜儿的老戏骨,和朝臣的戏最难吧?”朝臣的年纪设定都比较大。   “嗯,他们的演技真好啊,席老师年纪轻一些,演技也是没得说。”朝臣里,年轻一辈的以席飞羽为首,不过席飞羽饰演的陆臻在剧情里的年纪是十九岁到三十岁,他实际已经三十六岁了,又有视帝在手,演技在年轻演员里面鹤立鸡群,对瑞和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   樊骏理笑着说:“我知道其实你最喜欢这种剧组了,可以‘观摩’是不是?”   “还是樊哥了解我,我发现演戏真的是永不止境,之前在拍《莫罗之眼》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进过最好的剧组,可是进了这个组我才发现,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都有它特有的魅力,学习这种学问是学也学不完的。”   每次看瑞和这样一板一眼地说着严肃的话题,樊骏理就想笑,此时也不例外,引得瑞和也跟着笑了:“珍姐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我妈和我丈母娘天天守着她,炖汤啊做饭啊一起做小孩子的衣服啊,忙得不得了。对了,工作室收到了不少剧本,老规矩我先给你挑一遍,这次我带了一些过来,你想看就看,觉得影响拍戏的状态就别看,都可以。”   瑞和摇头:“还是先别看了。我挑戏的标准樊哥你也知道,你就帮我做主吧,你的眼光好,挑的我肯定也喜欢。”   “那也好。”   就这样,瑞和几乎是全封闭地拍摄《簪缨》。   他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付出自己所有的精力,慢慢地面对席飞羽和林广霖等人时,那种被压制的感觉才减轻很多,甚至在杀青前夕,林广霖感叹地说:“你是我见过的年轻演员中最勤奋的一个,你进步很快,学校教你们的是基础,在一个个片场里打滚之后才能真正成长起来,形成你自己特色的表演形式。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谢谢。”瑞和轻声说。   这时已经拍到剧本的尾声,国之将破,瑞和饰演的昭旭帝的表情发生更大的变化,如果说之前还是在权臣葛英的压制下仍不减帝王威仪,眉梢之下满是一个初初觉醒的皇帝对想要重掌权柄的勃勃野心的话,此时的他则是面对国破惨祸,深知内忧外患已经无力为天时的悲壮,他的眼神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那是深冬西北石堡里深夜燃起的烽火灼热后残余的灰烬,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吹散在风中。   林广霖看着瑞和的眼神有些心惊,忍不住劝:“你酝酿情绪已经好几天,这样长时间地入戏其实对心理健康不太好,你稍微收一收。”   瑞和淡淡地笑,看起来是昭旭帝的笑容。他揉揉脸,动作又将他这个人从帝王拉到凡间:“林老师我明白你的话,可是我没有办法,明天就要拍自尽的戏了,那场戏是重头戏。”   “可是你这样——”   “您放心我有分寸的,我这是笨方法,弊端大,我都知道的,等拍完就好了。”瑞和苦笑,“我找到这个情绪的点花了不少功夫,其实我还不怎么满意,等开拍还要再现场调整调整。”所以是万万不舍得丢开这种情绪的,一旦丢开再要找回来就难了。   林广霖理解地点头,只好嘱咐:“让你的经纪人给你找一个心理疏导师备着,拍完就去聊一聊,效果不错的。”   瑞和笑着应下。   其实樊骏理也过来了。   从武这个戏从去年年底拍到现在五月份,足足快半年过去了。每次他过来都为从武的成长而高兴,可这一次过来他就有些担忧了,心理疏导师是早就请好的,已经安排在酒店里。   在和从武聊过之后,他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候,他能做的只有支持,并且做好后勤工作。   为了不打扰他酝酿情绪,这一次他过来本想说的高兴事也不说了。广云亭得到一个不错的电视剧男二号,再过两天就要正式进组了。几个月过去,广云亭已经从那起诽谤事件的阴影中走出来,那几个女生开始死撑着不改指控,后来法院如期开庭审理由嘉骏工作室提起的诉讼,带来了诽谤罪成立的好消息。   之后工作室将判决书发在官博上,终于洗清广云亭身上的污名。嘉骏工作室第一时间还开了记者会,沉寂许久的广云亭才开始公开露面,记者会上通过几乎完美的公关演讲,为广云亭得来了不少路人同情和支持,以前因为失望而离开的粉丝也涌到官博下道歉。与此同时,嘉骏工作室也正式宣布签广云亭为旗下艺人,将会为广云亭制定全新的职业规划等等,很是赚了一波流量。   不过那个时候,广云亭还是接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多的是循声而来想要挖掘被诽谤陷害、跳槽等内幕的娱乐商家,给的剧本也不好,只是看广云亭这波反转热度不错,想要最后蹭一下。这种情况下送来的工作,樊骏理不可能接受。后来还是托蔡秾得了一个小配角的客串机会,之后几个月都在沉淀自身,甚至还返回百花戏剧学院学习,做助教,直到前几天才试镜得到一次不错的机会,这会子正在小溱湖里埋头研读剧本呢。   “赶紧拍完吧。”樊骏理搓搓手,看着沙发上坐得笔直的,嘴里念念有词反复读台词的自家艺人,悄悄地叹口气。   第二天就是昭旭帝自杀的戏。   *   高台之上,昭旭帝静静地看着远方。半个月前的祭祀,他看到了台下稀稀疏疏窃窃私语的人们,看到分崩离析的人心,看到了众人惶恐的面容。此时   他像那时一般遥望远处,也如那时一般听到了铁骑踏山河、万兵赴京来的声音。   宫女们失去了往日的颜色,仓皇地到处奔逃。她们想逃出宫去,也许能再过上好日子,可是他是皇帝,他能逃到哪里去?昭旭帝轻轻地勾起嘴角,眼中像点了两簇火,那火烈烈燃起,映衬得他也如风中残烛,似乎下一刻就要被燃烧殆尽。   国都要破了,他这个皇帝还活着做什么?成为俘虏被绑着示众,成为新帝立威施恩的物件儿吗?那他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列祖列宗,面对……他的爹爹。   昭旭帝的眼睛蒙上水雾,他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病重的父皇握着他的手,那手掌干瘪,骨头烙得他的手腕疼,他的父皇强撑着病体叮嘱他:“好好长大,做个好皇帝。”   思及此,昭旭帝的嘴唇抖动了几下,眼角湿润。他重新坐回龙椅上,慢慢地抚摸着龙椅上的纹路雕花。他第一次坐上这把椅子时才六岁,那时候他很好奇,他想摸一摸这把椅子,这是他爹爹坐过的椅子呢。可是葛丞相在台下轻轻地咳嗽一声,他赶紧坐稳坐直。   他是皇帝呢,要有体统,要体面,要有龙威。   所以他连这张坐了二十年的龙椅都没有摸过。   他缓慢地,如同鉴赏一般地摸过龙椅的扶手,还孩子气地转身去摸椅背,最后满足地叹气,缓缓地靠坐上去。   冰凉的。坚硬的。   摸起来不舒服,靠上去也不舒服。   可是大家都爱它。   下一个坐上它的人,是叛乱的几个势力中的一个,还是北地戎人呢?   昭旭帝静静地靠着,直到太阳彻底下落,掌灯的宫人们一个未见,于是大殿里一片黑暗,只有从大敞开的大门里淌进来的如水月光,才能给他带来一些明亮,让他不至于摸黑取出怀中的玉瓶。   吞下药丸之后,昭旭帝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地打着节拍,一下一下又一下,最后手垂下,落在坚硬冰凉的椅子上,不再动弹。   *   “cut!很好,过了!”王丘思话音刚落,灯光大亮。瑞和眯着眼适应了一下,小胡飞跑过来扶他,拿一块大毛巾盖在他头上,“先别看光。”   拍完这一场之后,瑞和觉得身心俱疲很想睡觉,小胡扶不动他,还是樊骏理和徐江过来一人扶一边将他扶下来。   “辛苦你了,这场戏拍完你就剩下五场戏了。”王丘思说,“先回去休息吧,给你放一天假!”   樊骏理代瑞和谢过:“他太累了,我们先送他回酒店。”   王丘思连连摆手:“我都懂的,赶紧去吧。”   坐车回酒店的路上,瑞和就睡着了。为了演出昭旭帝崩溃绝望的精神状态,他昨晚一直没有睡觉,今天果然熬出憔悴的样子,眼睛都带着血丝。   “做演员真辛苦。”徐江再次感叹。   醒来时,瑞和茫然了几秒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帘紧拉着,屋里昏暗,他也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系统460说:“现在是夜里三点。”   “我睡了多久?”瑞和摸摸脑袋,抬手就觉得手臂酸痛无力。   “十个小时了。”   “觉得好像没睡够,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梦。”瑞和扭着肩膀说,“越睡越累。”   系统460说:“宿主饿了吗?贺师傅做好饭了一直在等你醒来吃。”   这么一说,瑞和捂住肚子深吸一口气,迟钝地感觉到了胃痛。   他赶紧起床洗漱,刚开门就看见徐江坐在门口,尽责地守着门。瑞和赶紧打招呼:“你怎么没睡?”   “我琢磨着你半夜会饿醒,我让小胡他们都去睡了,晚饭在这里。”他指了指小凳子上的三层饭盒,“热一热就行,你等我一下。”提着饭盒去酒店厨房热饭菜,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   贺师傅给瑞和做了小米粥和两样小菜一个汤。   小米粥用砂锅装着分量不小,他让徐江一起吃:“这么晚了你肯定也饿了。”   徐江也不推辞,埋头闷声吃起来。与徐江相比,瑞和吃得很慢,他觉得胃不舒服也不敢吃得快,吃完之后胃部的不适缓解许多,他的胃口也小,见徐江吃得好便帮他盛。   “不用了,够了够了。”   “别客气啊,我知道你的饭量的,大概是我的三倍。贺师傅煮这么多肯定也有让你一起吃的意思。”   徐江这才不推辞。   吃完之后徐江坚持不让瑞和洗碗,瑞和明白他的性子就不坚持,看看房间——有些乱,干脆就开始收拾起来。   他的戏拍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能杀青,认真数一数,他在这个剧组呆了足足五个月了,年后进组更是只离开不到十天。   住得太久,这个酒店的房间好像也成了家,东西越堆越多,越放越杂。   徐江洗好碗出来见瑞和在打扫,有些懵:“柳老师你不睡吗?”   “一会儿再睡。”瑞和回头,见徐江好像有话要说,便问:“你想跟我说什么吗?”   徐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是真的红成番茄那种。   瑞和一下子就有了兴趣。徐江此人,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他平时的寡言少语是为了掩盖他易羞涩的本性,如果有什么真的掩盖不过去,他的脸就会爆红,小胡第一次见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过后跟瑞和还惟妙惟肖地学了一遍。瑞和还是第一次见到徐江这样子,果然跟小胡说的一样很颠覆形象。   “那个,我的女儿是你,你的粉丝,她……她要中考了,我想……你能不能帮我拍一个视频,鼓励她好好学习好好考试?”徐江说得都结巴了,却只是这样简单的要求,瑞和欣然应允:“现在就拍吗?”   徐江连忙点头:“可以吗?”   “可以。”   于是瑞和拍了个一分钟的视频,徐江高兴得不得了:“我明天就给她妈发过去。”   耽搁了一会儿,徐江就催着瑞和睡觉了,瑞和重新躺回床上,徐江就睡在简易床上,房间里只留下一盏暖灯,在夜里发着橘黄色的暖光。   瑞和却睡不着了。他在想事情,想着簪缨,想着接下来的工作,最后却觉得有一层疲惫深深地涌上来,让他的四肢百骸都沉在柔软的垫子上,软得像一团泥巴,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明明刚才他还在扫地叠衣服呢。   他迷茫了,也不晓得这种疲倦是哪里来的,明明最重要最难的戏都拍完了啊。   第二天,樊骏理一眼就看出他状态不对,赶紧让心理疏导师和瑞和聊聊天。心理疏导师说:“这是长期绷着心弦然后骤然松懈造成的,让柳先生出去走动走动吧,别闷在酒店里。”樊骏理便大手一挥:“走走走,出去玩。”   瑞和苦笑:“这里是影视城,能有什么好玩的。”   “影视城里多的是能玩的地方,你要去酒吧迪吧还是KTV?”   “……都不喜欢。”瑞和想了想,“挺想去一个有花有草的地方坐一坐,晒太阳。”   樊骏理说:“成吧,我带你去。”   三十分钟后,瑞和听着耳边孩童的欢声笑语,看着空中飞来荡去的风筝,沉默了。   樊骏理自得地说:“这个公园不错吧?看——有花有树,又红又绿的,还有小孩子全自动背景音,特别适合散心。”转头看向瑞和,“怎么样?”   虽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瑞和还是点点头:“挺好的。”   “呼。”樊骏理双手抱着脖颈往石椅上一躺,“我也好久没来公园了。”   瑞和学着他一样靠在石椅上,眯着眼睛看着蓝白色的天空,思维好像也跟着变得悠远了。   “这次拍完《簪缨》我给你放一次长假吧。”樊骏理突然说,“你想去干嘛就干嘛,带薪休假,想什么时候开工就什么时候开工。”   瑞和诧异:“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吧?真的像一个亡国皇帝,死气沉沉的。你认真工作是好事,我也支持你,所以我给你放长假让你调整调整。”   瑞和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好。” 第143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等拍完剩下的戏份后,瑞和果然得了长假,樊骏理一刻都不让他在小溱湖里呆着,打电话喊来柳从斌,柳从斌打的过来,打包将他哥带走了。   说打包毫不夸张,回到小溱湖时瑞和懒懒地不愿意动弹,柳从斌接到电话后立刻过来,三下五除二把瑞和的换洗衣服收拾好,再把小胡递过来千叮咛万嘱咐要用的护肤套装往行李箱里一塞,牵着瑞和的手就走。临走前还跟樊骏理亲热地打招呼:“谢谢你照顾我二哥,有空来我家玩,我给你泡茶喝。”樊骏理应下,交代柳从斌:“别让他闷在家里,带他出去玩。”将瑞和拍戏入戏太深的事情说了,“多陪陪他。”   柳从斌严肃点头:“我明白了。”   樊骏理还提供了自己的车一辆:“带你哥多出去玩。”   得了樊骏理这么反复叮嘱,再看他哥的脸色着实不好,柳从斌就将樊骏理的话牢牢记在心里,瑞和看他紧张的样子,赶紧说:“我没事,就是累着了。”   “我来开车吧。”柳从斌接过他手中的钥匙,“我刚考到驾驶证。”   车子上路,柳从斌果然开得很稳,瑞和夸他:“我弟弟真厉害。”   柳从斌翻了个白眼:“你就转移话题吧!之前拍戏胖了又暴瘦,现在倒好,整得人跟病患一样,要是让爸妈看见了非得急死。”   “……”瑞和摸摸鼻子不敢再说话。   到家之后瑞和发现家里大变样,收拾得粉蓝粉蓝的,看着跟童话一样。柳从斌一进屋就皱眉,然后掏出手机打电话:“你在哪里呢?怕什么,这是我哥……”   瑞和难得起了八卦的心思,竖着耳朵听着,可惜什么都听不到。挂断电话后柳从斌退后一步:“哥,你这是什么眼神。”   “是谁啊?”   柳从斌扭捏着:“我、我对象……”   “对象啊,这是她布置的?”瑞和环视一周家里的装饰,这不可能是柳从斌的审美。   “……是啊。”柳从斌有些害羞,“昨晚樊老板给我打电话,今天我就托她帮忙把家里装点一下,让你回来住着心情好。没想到她给弄得这么粉……咳咳,哥你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就拆。”   瑞和摇摇头,看着电视机上面挂着的蓝色丝绒球,一下子就笑了:“你的对象挺有童心的,是你的同学吗?”   “嗯,是我研究生的同学,我让她过来想让你见见,结果她跑了。”说到这里柳从斌脸上有些无奈。   “如果她愿意的话就请她过来吧,我们在家里做饭吃。”   一个小时后,瑞和看到了柳从斌的女朋友林朝露。林朝露个子高挑清瘦,黑长直发披在肩上,腼腆笑着喊他“哥”的时候脸颊上会露出梨涡。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颇有气质,瑞和一眼就喜欢上了,和气地跟她说:“别客气,第一次见面我也来不及准备礼物,这个你拿着。”给了林朝露一个红包。   林朝露大方地接下:“谢谢哥。”   这顿饭吃得很温馨,瑞和听着他们两人的相识相恋的经历,就像在春风里欣赏一首青涩甜蜜的歌,听得人的心也柔软起来。   “……就像偶像剧一样,我们就这么认识了。”林朝露不好意思地说。   “你别紧张,我只是他的二哥,只要你们感情好我不会棒打鸳鸯。”瑞和招呼她吃菜。事实上,他只问过林朝露的名字和年龄以及是哪里人,别的都没问。   林朝露摸摸头发:“我不想紧张的……可是从斌很敬佩你这个二哥,和我说起好多你的事情,我们一起看你演的电影和电视剧……我希望你能喜欢我,那我就放心了。”   瑞和就笑了:“你们约会看我的电视剧干什么?去看一些恋爱的剧比较合适嘛。”看了柳从斌一眼。   柳从斌咳嗽两声:“我们都不喜欢看那些黏黏腻腻的谈恋爱的剧……”   “我对你印象挺好的,你们好好相处,从斌哪里做得不好的不对的,你就来告诉我,我爸妈离这里远,我会替你做主的。”谈恋爱期间家长掺入不太合适,想来柳从斌也还没有跟吴美芳夫妻说起这事,不然的话吴美芳早就在电话里提了,她就不是一个藏得住话的人。   林朝露轻轻应了声“好”。   等柳从斌送林朝露回学校后回来,瑞和拉着他耳提面命:“谈恋爱就正经谈,我知道追你的女生很多,你自己要守得住分寸。”   “早知道不跟你说有女生追我了,害得你都不信任我了。”柳从斌哼了一声,“哥,有人追我证明我有魅力,又不证明我就是花心大萝卜。”   “我不是不信你,是担心你。”瑞和温和地说,“大学本科四年你都没谈对象,偏偏在研究生读一半的时候谈,我相信你是抱着结婚的念头谈的,林朝露给我的第一印象蛮好的,我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只看她这个人,你们俩相配。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能够互相扶持的,真正有感情的另一半,而这种缘分是需要经营的,你懂吗?”   懂,柳从斌都懂的。   他抱住瑞和的手,跟十年前那样撒娇:“二哥,我都懂,我们会好好谈的。其实我很高兴你喜欢她,如果你不喜欢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瑞和哭笑不得:“你喜欢就好,为什么要在意我的看法。”   “因为你是我哥啊,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的妻子,我结婚之后你就不太想跟我往来了,那怎么办?”柳从斌把头靠在瑞和的胳膊上,“我希望等我们都结婚之后,我们还是亲近的兄弟,两家人在周末有空的时候可以一起去玩,如果有孩子的话,孩子们也可以手牵手一起玩游戏。”   想法很美好,也很天真。   瑞和第一次发现原来柳从斌是这么天真到可爱的人,竟然已经规划到今后结婚后的生活了。他也为柳从斌对他的依赖和感情而感动的同时,压力也随着而来。他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参与柳从斌的生活与成长了?   “从斌,你这么想太复杂了。”瑞和摸摸他的头发,“感情这回事是不能这么来计算的,你喜欢一个人,和我是否也与那个人相处得好并不需要同时发生,那是你自己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感情。比如今天来家里的林朝露,我如果真的不喜欢她,觉得她配不上你或者对她有偏见,你就立刻跟她分手吗?你会难过的,她也是,对她也不公平。”   柳从斌坐直了。   “你在选择伴侣的时候不需要考虑我是否能和未来弟妹相处得好与不好,那是你的妻子,对我而言只是弟妹,难道因为你的妻子和我相处不来,你结婚后难道就不跟我来往了?那我会揍死你,而不会怪罪你的妻子。”   柳从斌笑出声来。   “道理就是这样,你也不需要考虑爸妈喜不喜欢你的妻子,日子是你们两个人过的,只要你的妻子明理,以后能和你一起赡养两家老人就好,干嘛一定要强求合不合得来?”   瑞和一边说,柳从斌一边笑,笑得瑞和忍不住一巴掌轻轻地往他头上一推:“认真一点。”   “我认真听呢,哥你不用再解释了,我都听得懂。你放心吧!我会态度端正地和朝露交往的。”   “嗯。”瑞和欣慰地点头,心里却有了决定:从斌已经二十五岁了,他有自己的判断和思考,自己以后要小心一点,不要再对他的生活过多指手画脚。   这边瑞和在反省,那边柳从斌却已经跳转话题,拿出手机跟瑞和说:“那我们接下来来说一说明天的行程吧!哥,明天我们去爬长城,后天去看故宫,大后天陪我去看画展,行不行?”   “我怎么瞅着这是你的约会行程呢?”   “……也不全是啦。”   “跟朝露去吧,我已经有计划了。”   “什么?”柳从斌大惊,“你已经和别人约好了吗?哥难道我有嫂子了吗?”   瑞和敲了他一下:“让你失望了,没有。”   第二天,柳从斌载着瑞和前往目的地,他放下车窗看向外面的招牌,转头看瑞和:“哥……你牛逼啊,放假啊!你知道什么是假期吗?假期就是要玩,就是要放松,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不不不,你别跟我说你是来旁听小孩子上课的。”   瑞和推了推眼镜:“当然不是。”   没等柳从斌放松:“哦,那你是来看望——”   “我是来上课的。”   “……哥,你别闹。”   十分钟后,柳从斌站在教室外面,听着教室里他哥抑扬顿挫的讲课声,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他悄悄探头再看一眼,里面的学生齐刷刷转头看向门口,他赶紧将头缩回去。   手机屏幕亮起来,他戳戳戳打字:“我哥真的到这里上课了啊,我制定的计划全部落空了。”   屏幕再亮,他再戳:“他让我去跟女朋友约会,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啊。”   工作室里,樊骏理呵呵笑,语音输入:“听你哥的吧,总要他自己开心,你要是再站在门口引得学生不专心听课,你哥该生气了。”语音转化为文字发过去,他笑着摇头:“两个孩子一样。”   柳从斌不愿意走,朱经理走过来轻声说:“到我办公室坐吧,学生总是看你影响不好。”   “好吧。”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便顺从地跟过去。   “喝茶吧。你是柳老师的弟弟?你们长得真像。”朱经理笑着问。   “谢谢。我们是亲兄弟没错。”   朱经理感叹:“你们看起来很像,特别是气质,我记得几年前柳老师来这里兼职的时候,那股气质就跟现在的你特别像。”见柳从斌很喜欢这个话题的样子,朱经理说:“走廊里还挂着当时的大合照呢,你要去看看吗?”   等下班后,瑞和和柳从斌肩并肩走向停车场。他特地变装过,不熟悉他的人绝对认不出他来,他很高兴今天上午的工作都顺利进行,边走边交代柳从斌:“下午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柳从斌这次终于点头了:“行吧。”   “怎么突然就同意了?”瑞和还挺担心柳从斌真的一直跟过来,倒耽误了自己的正事。   “因为我听朱经理说了一些你以前的事情,哥,如果没有进娱乐圈做演员,你是不是就会去做老师。”   瑞和系着安全带:“对啊。”   “那就行了,你喜欢来这里讲课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柳从斌晃了晃手机:“我约了朝露下午去爬长城,如果你反悔了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来一个家庭三人游。”   瑞和拒绝了:“你觉得我的脑袋很亮吗?”   “哈哈哈。”   自认脑袋不亮的瑞和才不想去做电灯泡呢。   不过他在辅导班只呆了三天,去姜教授家拜访探望时得知他有长假,姜教授二话不说直接让他来学校听课:“就等着你呢!”   于是他就收拾收拾去了北大旁听姜教授讲课,跟着姜教授做课题。这一次他没有看到姜教授那个叫做赵聪的徒弟。   姜教授说起他时带着些怅然:“他毕业了,到一家博物馆工作。”   “你以前不是说他想读博士,连博导都帮他联系好了?”   “嗨,他说不读了,我也没勉强。他这几年的心思全都不在学习上面……”姜教授不愿意多说,换了个话题,“趁着这次放假,你跟我一起做这个课题,这两个是我去年刚收的学生,你就和他们一起。”   瑞和依次和那两个同学握手,其中一个是女生,长相甜美可爱,性格也很活泼:“久仰久仰,我们老师经常说起你,请多多指教啊。”   就这样,瑞和开始了在北大学习的生活。樊骏理来看过他一次,看过后完全放心下来。   瑞和有些愧疚:“工作室推了不少工作吧……”前几天他总觉得思维被什么东西蒙着罩着,他对外界的感知有些迟钝,他也是放了几天假后才后知后觉。   樊骏理让他好好享受假期:“你签公司快四年了,春节就不说了,平时就没放过长假,我和你珍姐结婚的时候,你也就放了不到一个星期假,这一次的假期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就放宽心好好做你想做的事情,等调节得差不多了再回来。至于工作上的事情更不用担心了,本来我就还没和任何一个剧组有承诺,咱们不去也没事,而且那些剧本……我觉得你拍过《簪缨》这样的,短时间也接受不了落差,慢慢来吧!”还征求瑞和的意见,“工作室把接到的剧本,挑些适合云亭的给他,你什么看法?”   “可以啊。”瑞和毫不犹豫。   广云亭也抽空来看他,说起这事毫不扭捏:“哥们,这下我是沾你的光了,来来来,这些零食大礼包算是我的谢礼。”   “就这么一点零食就想收买我啊?”瑞和打开一包,久违地吃到了番茄味的薯片。   “给我来一个。”广云亭也捏了一片,慢条斯理地咬。   两个要保持身材的男演员就这样一人一片薯片啃了十分钟。   “真好吃啊。”广云亭看向瑞和。   瑞和也看着他:“好吃。”   两人一同笑起来。   “唉!又是一年过去,人到中年更容易发胖,我一想起以后还有好多年都要吃清汤寡水,我就想哭一哭。”   “我还不到三十岁,你自己去中年吧。”瑞和擦擦手,拿夹子把开封的薯片夹起来。   “嘿嘿嘿开玩笑嘛。”广云亭趴在栏杆上看窗户外面,放学的学生们三三俩俩在校道上走着。“还是做学生的时候好啊,无忧无虑的。”   “你确定吗?”瑞和笑着说,“咱们还在读大学的时候,你可天天盼着赶紧毕业好接戏呢。”   “那时候不是傻嘛。”   “都在窗户那里干嘛?”樊骏理推开教室的门进来,“我们得走了,你明天就要进组,得回去收拾东西。”   “去吧,好好加油。”瑞和拍拍广云亭的肩膀。   “我会的,你也是,师兄。”   瑞和笑着推了推他:“知道了师弟。”   樊骏理他们来看望并没有给瑞和带来许多变化,他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姜教授如遇知音,得空就拉着瑞和聊他的新思路,瑞和总能提出建设性的建议,给他带来新的灵感和思路。   只是有时候夜深人静,瑞和在看书的时候偶尔会跳出一些奇怪的念头,比如这一段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朝上某内阁大臣乞骸骨,本是以退为进,皇帝却直接批准,回乡途中该大臣日夜长吁短叹,竟然病死在路上。他就会想:如果我是这个大臣,在假借乞骸骨要挟皇帝却失败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或者,如果我是皇帝,我会怎么表演?愤怒羞恼有一分还是两分?   “竟像有了职业病。”他跟姜教授调侃说,“本来能来这里念书是我期待了很久的事情。”他摸摸头发垂下头。   姜教授露出善意的笑容:“这样不是也很好嘛,至少证明在你的人生里有两样东西让你割舍不下,人生在世能有几样追求,就能为之奋斗一辈子了。迷迷糊糊地过一辈子,还不如繁忙一点。”说着叹一口气,“看来想留下你是不可能的了,不过也没事!我身体还硬朗,也许以后还能再带你的研究生,放心我承诺过你,如果以后我带不动了,就给你介绍好导师。”   瑞和笑着谢过他的好意,他看了看墙上的日历:“我这个长假……二十九天。”   放了一个二十九天长假之后,瑞和恢复了工作。   “我以为你会乐不思蜀呢!”樊骏理笑话他,“我去看你上课,瞧你那样子,跟乳燕回巢一样,自得得不得了!怎么?不在那里呆个一年半载的?”   不用瑞和回答,珍姐就瞪了他一眼:“是谁总在念叨从武在北大读书以后不回来了怎么办的?”   “……阿珍。”   “从武你别听你樊哥乱说,他可想你了。”珍姐握着瑞和的手,“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该打个电话让我们去接你的。”   瑞和惊奇地看着她的肚子:“大了好多啊。”   珍姐抿嘴笑:“是啊,快七个月了,再多三个月都要生了。”   几人寒暄片刻,小胡就已经把瑞和的东西都归置好了。   之前一个月瑞和都在度假,小胡他们也得了假期,樊骏理也没说让他们先顶一顶,等瑞和回来再给广云亭配团队。那样不合适。   广云亭签进来之后,樊骏理立刻就给他重新配了一套团队,包括两个助理两个保镖,造型师共用,正好瑞和度假去了,于是新来的造型郝俊现在就跟着广云亭活动。   两人的差别就在于瑞和多了个跟组厨师,广云亭多了一个保镖。   在需要划出差异的地方,樊骏理卡得严。在需要投入的地方,他也不吝啬,比如广云亭之前走的是偶像路线,有一大批的女友粉,这些粉丝年纪都比较小,追星比较疯狂。而且广云亭的私生也不少,所以比瑞和更需要保镖,因此樊骏理就给他配了两个。   “武哥我好想你啊。”小胡对着瑞和笑眯眯,然后故作惊奇,“我们武哥怎么看起来这么斯文温柔呢?果然北大是好地方啊,看把我们武哥陶冶得多有气质。”   瑞和戳破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来看过我几次,还敢装出一副真的一个月没见过我的样子。喏,这是给你的礼物。”   这次回来,瑞和给公司里的人都带了礼物,柳从斌总想带他出去溜达,他去了一次,跟着情侣俩去做陶泥,烤出好些个杯子。   小胡很高兴地接了:“我要把它摆在家里做收藏品!”   “这是给你肚子里的小宝宝的。”瑞和又掏出一个小帽子递给珍姐,然后欲言又止。珍姐把小帽子摸了摸,帽子是粉红色的羊毛线料,有些地方有一点粗糙。珍姐惊讶地问:“不会是你织的吧?”   “嗯,不太熟练,我和师母学的,她正在给孙子织毛衣。”瑞和说,“能用就用,若是宝宝以后不喜欢就别用。”   “从武你真是太好了,一定用得着的。”珍姐欣喜极了,连连夸奖瑞和心灵手巧。   樊骏理含笑看着,最后才说:“跟我上书房说工作上的事情吧,正好你回来了,不然的话七月之前我也得去接你。”   “有工作?”   “嗯,这个暑假你有两个作品要播啦!” 第144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去年六月份杀青的电影《莫罗之眼》即将定档今年暑假,预计定档八月一号,去年十月底杀青的轻喜剧电视剧《女装大佬》也要定档今年七夕情人节,两个戏的宣发已经给嘉骏工作室发来宣传计划,现在是六月十九号,《莫罗之眼》今晚就会对外发布消息宣传定档开始预热。   “正式需要你出面的宣传最近的日期是六月二十三号。”樊骏理坐在书房椅子上,将刚做出来的通稿表给瑞和看,“密密麻麻的,接下来都是宣传计划。”他有些庆幸正好从武度假回来了,近一个月的修整看起来精神很不错,甚至听到有工作时眼睛还在发光——   艺人自己有干劲,樊骏理只有高兴的份。   “《莫罗之眼》这就要上映了?”瑞和点着通稿表,“去年六月份杀青,到现在才一年吧。”   特效后期等已经做好了?   “肯定做好了,不然的话怎么敢上映?”樊骏理说,“投入的资金多自然周期短。”   那也是。   “《女装大佬》改名字了?《罗曼恋爱史》?”   “嗯,你看一下卖的卫视,蓝天卫视。这个题材比较新颖,想上星就需要调整一下,片方跟我说原来的名字有些太浮夸了,所以改了个含蓄点的名字。”   瑞和笑道:“《罗曼恋爱史》确实含蓄。不过能卖到蓝天卫视真的蛮厉害的,这可是一线卫视,我记得这个卫视在电视剧采购上要求不低,我们这个戏似乎不太符合它的喜好?”说着,他见樊骏理憋着笑看他,他困惑:“怎么了?”   樊骏理托着下巴笑着说:“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也是当红演员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瑞和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兄弟姐妹》大结局收视率破2,最后算出来的平均收视率是1.678,看来我跟你说过你没记在心上。”   瑞和想起来了:“哦对,你跟我说过。抱歉,那段时间我有些迟钝,感觉外界蒙着一层纱。那你的意思是,我又红了?”   用这个“又”字,是因为瑞和已经经历过好几次所谓“红了”。其实“红”没有确切的数值数据能来衡量,也许你有一部正在热播的剧,也许你因为某件事上了热搜引来国民高度关注……都可以称为“红了”。也许最早的那两次,瑞和会因为不适应骤然增加的粉丝以及粉丝的应援、礼物等,后来经过几次起起落落,他已经习惯了。   他不喜欢太多的关注,他只喜欢呆在剧组里和家里,只要不停地有好的角色可以拍,有好的作品现世让观众看就够了。   “看你这淡定的样子……好吧没错。开年大戏里平均收视率破1的有三部,其中就有《兄弟姐妹》,这么说你就能了解了吧?这是你第二个一番男一号的电视剧,同样上星播放还收视率破1,评分8.9,可以说是收视口碑齐全,从武,这是你的实绩!”樊骏理越说越激动。   事实上樊骏理很早就想这么说了,可惜那时候瑞和因为拍摄《簪缨》入戏太深精神状态不太好,跟他说什么都似乎不入耳,人都呆呆的。   “这是实绩!”樊骏理又重复了一遍,他盯着瑞和说,“这个剧比《军魂》还为你赢得更多的观众缘,在业内也立起你的口碑,一个《军魂》不能代表什么,那个时候你是一个纯新人,业内都在观望,可是这次不一样,你在他们眼里是一个有演技能担收视率的演员了从武,这是我们两个一开始就设立的目标之一,我们实现了。”   瑞和努力消化这个好消息。   樊骏理打趣道:“而且你还便宜,物美价廉又有质量保证,《兄弟姐妹》还没播完工作室就接到很多角色,这次如果《莫罗之眼》和《兄弟姐妹》也能有好成绩,你就能更进一步了。”   “物美价廉,亏你想得出这个词。好吧好吧,这个词用得特别好,说真的樊哥,谢谢你。”瑞和真诚地道谢。   在有那么多邀约的情况下,樊骏理还大方地给他放假,可以说是用心良苦。   “不过我还是要说,是《罗曼恋爱史》不是《女装大佬》。”   樊骏理捂着额头靠在椅背上:“天啊,这一个月的假期你到底学会了什么,又是做杯子又是织帽子,现在还会说冷笑话了。”随后坐直了,“OK,来说正事吧。我看《罗曼恋爱史》能卖蓝天卫视也有你凭借《兄弟姐妹》热度上升的原因在,不管怎么样,能卖一线卫视就是好事,还是暑假档里的情人节档,那更是好事成双!”   繁忙的宣传工作正式开始,近一个月的校园生活让瑞和重新进入这个忙碌繁华的娱乐圈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果然需要度假啊。”瑞和感叹道,他决定以后有机会也要像这次一样放一次假,放假回来之后能找到以前的工作激情。   可惜广云亭也在片场,两人没办法见面只能通过手机联系,两个很有干劲的年轻人互相鼓励,挂断电话后奋斗各自的事业去。   《莫罗之眼》展开了铺天盖地的宣传攻势,从官宣定档开始,网上关于这部电影的消息跟挤牙膏一样一点点地往外挤,包括投资、特效投入,主演在片场的二三事,期间夹着两张剧照,就足以吊起观众的胃口。   瑞和配合着剧组跑宣传,几乎场场都看见男主演郑翊松。有些小活动,郑翊松也来了,十分敬业。消息灵通的樊骏理说:“他也是没办法,春节档的电影他又扑了,还是扛票房的一番男一号,怪不得他着急。”再扑他可就难再拿到好制作的一番角色了。   紧锣密鼓的宣传让樊骏理取消了找君逸影视帮瑞和做宣发的想法,片方宣发给力,演员方压力就小。“而且这个电影不是你担票房,没必要。”《莫罗之眼》电影官博一天一条微博,嘉骏工作室方面勤快些转发官宣的微博就够了。“我打算把资金用在《罗曼恋爱史》的宣发上。”   刚跑完某大学路演的瑞和喝了两杯水才感觉舒服些,听樊骏理这么说也没有意见,反倒是樊骏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今天的宣传陆鸣生去了吗?”   瑞和拿签子叉水晶碗里的水果吃,闻言应:“来了,怎么突然提起他。”   “还不是之前你说过他在套你话,我怕你又起什么幺蛾子。”   “那是好久的事情了,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幺蛾子倒没有,我就是个男四号,他是男三号,能碍着他什么事。”   陆鸣生是真没找瑞和的麻烦,活动上客客气气的,有一次还邀请瑞和去party,说是私人派对,参加的都是圈里人。瑞和哪里敢跟他深交,便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那就好。”   《莫罗之眼》的宣传比《罗曼恋爱史》要早开始,不过很快《罗曼恋爱史》的宣传也开始了。蓝天卫视邀请瑞和去参加明星大转盘,其实是通过片方来邀请的,片方欣然应允,樊骏理的脸黑了。   “那个节目现在是什么样子?哪里能去?”樊骏理沉声说,“蓝天卫视本台的节目没有十个也有五个,当家节目没有五个也有两个,就只愿意拿出来一个明星大转盘?这是在埋汰谁呢!”气得不得了,“以前就发来过邀请,我们拒绝了,现在又是这个节目,这是故意的吧?”   “消消气。”瑞和反而冷静地说,“这个节目我也不喜欢,跟片方商量一下换一个吧。”   “就是!”珍姐抱着肚子说,“这个剧题材就不一般,按照明星大转盘现在的节目尿性,百分百会让瑞和在节目里扮女装,抓住一个热点使劲炒,到时候伤的是从武的名声。”   “你说得对,田钟雯导演跟我说,宣传的重点不会放在女装上面,对此我比较满意。”樊骏理说,“我看田钟雯工作室在宣传上还是比较靠谱的,知道女装题材引人注目,宣传的时候更加不能过多着墨,不然的话重心偏移,倒把剧整得以猎奇出名了。”   瑞和笑着说:“这方面不用担心,看剧本就知道他们有分寸,女装是推进剧情用的,全剧篇幅不超过百分之十,不然我也不会接。唯一不可控的就是上节目的时候,所以我觉得上节目之前先定好节目流程大概就可以了。不过蓝天卫视的明星大转盘还是算了吧,那个节目我看过一次,不喜欢。”   之前听樊骏理吐槽说明星大转盘改版,转向敏感话题大尺度游戏档次下滑,他有空时看过一期,自此留下阴影。他以前上过那个节目,就是和杜珺飞雷妍妍那一期,知晓原先是什么节目流程,和现在相比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嗯我明白,我会跟片方说的,我们和他们的关系一直不错,相信能协商一致。”   然后樊骏理就被打脸了。他的眉头紧皱:“田钟雯工作室宣发部部长跟我说,蓝天卫视的邀约一定要去,说是卖剧到蓝天卫视是走了人情的。”所以一定要配合对方的工作。“我就说换一个节目,那个部长说其他的都已经录制好了,有各自的播放计划,唯一能赶上《罗曼恋爱史》播放前宣传的就只剩下明星大转盘有位置了。从武,我们无法拒绝。”   演员和片方签订的合同里,就有要配合宣传的条款。能商量调整,却不能拒绝。   瑞和明白了:“那好吧,我会去的。”   “我只能让蓝天台先把台本发过来,看尺度怎么样可不可以调整。”   七月五号,蓝天卫视给嘉骏工作室送来了节目台本,樊骏理勾勾画画,把一个台本画得花花绿绿的。“我真想把它撕了。”   可是不能撕。   发过去进行调整时又遇到许多困难,珍姐见他烦闷,只能安慰他:“从武是成年人了,我们应该保护他却也不用将他保护得密不透风。现在节目的特色就是那样,能怎么改?不可能为了从武一个人就彻底改动,抓大放小吧!”   樊骏理只好妥协,最后只删掉了两个最不能接受的:现场女装跳舞以及和女主演马再月在水球里做游戏。说起这个水球游戏,樊骏理只有翻白眼的份了:“真的,我不知道一个一线卫视怎么要这么自甘堕落。”   水球是透明的,直径大概两米,是一种能在水上玩耍的道具,樊骏理看过明星大转盘里这个游戏,事实上以前就有了,不过现在有要求便是男士只能穿泳裤,女士要穿比基尼。看最近几期的节目效果,水球里面有五分之一的水,随着嘉宾的动作水必定浸湿全身。水球里因为有水的缘故又非常滑,嘉宾们要合作着将水球中的自己运到游泳池对岸,期间会产生大量的肢体接触。   珍姐笑道:“拒绝了就好,你还气什么气。再说了我不是说过嘛,节目改版后收视率虽然比以前下降,但总体上还不错,偶尔几期还有回升呢。”   “好吧,我就是吐槽两句。从武你看,这是终版的台本,你也别紧张,这是录播,过程是可以调控的,那天我会和你一起去。”   “好。”   瑞和把台本从头背到尾,再从尾背到头直至滚瓜烂熟,到了录制这一天,樊骏理和新造型师、助理小胡、郑晓秋和保镖徐江一起陪同他到蓝天卫视的摄影大厅。   《罗曼恋爱史》来了六个人,主演瑞和、马再月,其他男女配四个人。一见面马再月就过来和瑞和握手:“武哥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瑞和对她印象蛮好的,事实上经历过白鹿那个女搭档之后,只要不是她那样的瑞和都觉得是个好同事,马再月长相明艳身材好,这次在剧里饰演的女主角走的是性格豪爽的御姐路线,其实她本人有些害羞内向懦弱,在剧组里小胡偷偷跟他说过几次,说看见对方的助理欺负她她都不吭声。   “好久不见,最近挺好的,毕竟咱们的剧要播了嘛。”   马再月咬着下唇低声说:“是啊。”   依次和其他同事打过招呼之后,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就来引路了。   本期的嘉宾瑞和已经从樊骏理处得知,名字相貌等也记在脑子里,上台之后瑞和将其他嘉宾的脸和记忆里的对一对,就差不多了。录制的时候,镜头几乎就围着瑞和在转,就像樊骏理说的:“这一期你是最大咖位,节目重点也会在你们剧组和你的身上。”   录完之后,瑞和满身疲惫,这样的节目他不想再来第二遍。节目的负责人亲自到送瑞和到休息室,还说:“上次柳老师来录节目还是三年前了吧?时间过得真快,之前负责柳老师的是义哥,他都跳槽两年了。”瑞和不知道义哥是谁,便礼貌地笑,小胡递过来两杯水,瑞和便接了一杯给这个负责人。   负责人笑着说:“柳老师的脾气果然和传闻说得一样好,又亲切又热情,希望今天柳老师过来录节目能感到宾至如归。”客气一番才走,小胡送他到门口,回来后跟瑞和说:“往其他休息室去了。”   “他挺热情的。”   樊骏理说:“是很会做人。我刚刚看你表情就知道你不知道义哥是谁,义哥就是当年你来录节目时的节目负责人,后来因为钻石项链失窃案被调到后勤去了,原来现在跳槽了啊。”   “原来是这样。”   “不理这件事了,犯错就要接受惩罚,累了吧?回去了,云亭今晚回来,你们正好可以聚一聚。”   “柳老师,我们打算聚一聚,您要一起来吗?”有人推门进来,樊骏理回头见是马再月,便看向瑞和让他自己拿主意。   瑞和摇摇头:“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   马再月抠了一下门板小声说:“好的,那再见。”说着转身就走。   “这个性子也太害羞了。”樊骏理笑着说,“比你以前还害羞。”   瑞和不承认:“我没有。”   回到小溱湖,广云亭果然已经回来了,包括他的团队。小溱湖别墅变得非常热闹。   “嗨想我没兄弟。”广云亭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揽着瑞和对他的助理们说:“来来都认认人,这是你们柳老师。”   于是他两助理两保镖一起躬身给瑞和行鞠躬礼:“柳老师好。”   吓了瑞和一跳:“你们好。”   樊骏理一手轻轻打到广云亭身上:“怎么弄得跟黑帮一样,拍戏拍傻啦。”   广云亭嘻嘻笑:“开玩笑嘛,走走我给你带了礼物。”   瑞和笑着看他,觉得他比上次见面又有了些变化。“拍戏顺利吗?”   “顺利,可爽了,我演一个犯罪集团一个头头的宝贝儿子,各种二世祖熊孩子的美好品质全都有,演起来特别带劲儿。你的宣传顺利吗?”   “还行,就等着播呢。这次你放假放几天?”   “参加完长青电视剧节的兰花奖颁奖礼后就走,忘了跟你道喜了,《兄弟姐妹》被提名最佳电视剧奖,你也有最佳男主角奖提名,这希望你能拿一个视帝回来。”   “能提名我就很高兴了,哪儿还想着能获奖呢。”瑞和笑着说道。   长青电视剧节今年如期举行,七天前公布了第二十二届兰花奖的提名名单,瑞和凭借着《兄弟姐妹》被提名最佳男主角。   这是瑞和第三个电视剧最佳男主角奖提名,也是第二次提名兰花视帝,还有一次是金牡丹视帝提名。   对他这样的新人来说提名即肯定,高兴是肯定高兴的,不过因为获奖可能性太低,他和樊骏理都没怎么投入太多的精力。加上他忙着宣传两个待播的剧,工作一忙,连欢喜都只是一时的,到今天瑞和已经心情很平淡了,说起和广云亭一起去颁奖典礼的事:   “那我们可以一起过去,在你进组之前还能找常柠聚一次。”   “我就是来蹭你的邀请函的。”广云亭也直接,“樊哥说让你带我见见世面。”   樊骏理点头:“衣服都借来了,到时候你们就一起走吧。我也懒得去给你找女伴了。”他朝瑞和眨眨眼。瑞和秒懂,说实话他对之前和梁满蓉走红毯那件事心有余悸,实在不想中途丢下女伴的场景重演。   “我就靠你了哥们。”   私下里瑞和问樊骏理:“云亭没有收到邀请函吗?我记得他以前也去过兰花奖颁奖礼的。”   “那一次他是和同公司的吴畅楠一起去的,并没有邀请函。所以吴畅楠才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啊。”樊骏理说,“他那件事我还在继续查,吴畅楠的嫌疑最大,八九不离十就是他干的了。”   瑞和不敢相信:“你说他忌惮云亭我理解,可是橙柠公司就这么顺着他的路走?损失都不计了?”广云亭之前被诽谤那件事,光是取消的商业活动、被取消的代言广告等,光赔偿款就上千万了。如果当时樊骏理真的不接收广云亭了,那笔钱就得橙柠自己掏。“难道你在谈判的时候露出了非签不可的样子被他们看出来了?”   “我这么傻啊?”樊骏理翻了个白眼,“我可是精明能干樊老板,就算真的很想要也不会露出马脚,凭白让人坐地起价。所以当时我也看不懂,后来的谈判的时候,那笔赔偿款果然被转移到我身上了,我假借不签云亭了,那边才愿意降价。”最后帮广云亭赔了两千万,彻底割裂与橙柠的经纪合约,广云亭也将自己卖给了嘉骏工作室。   在合约上,广云亭签了十年长约,前五年收入二八成,他二公司八,后五年才能三七分。而瑞和则是签了六年约,分成四六。可见,为了偿还自己那笔解约金钱或者说是赎身钱,广云亭是豁出去了,将自己未来十年都捆在了嘉骏工作室上。   “当时我还给出第二个方案,那就是先偿还两千万解约金之后,再以每年三七分来算,他不愿意,选择了第一种,真是聪明。”广云亭要是想赚大钱,何必解约呢?他想和瑞和一样踏踏实实地拍戏,而指望着做演员拍戏发家致富是不现实的,指望着片酬有可能五年甚至十年都赚不到两千万。   瑞和压下回忆,点头:“那我就跟云亭一起去,我相信很快他也能得到邀请函的。”   “我也相信,慢慢来嘛!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给云亭买了个座位,不过是在后排,你们之间的差距短时间内是切实存在的,我跟他谈过,他的心态蛮好的,在这边我也跟你提一句,平常心带他去走红毯就行了,不要多想。”   瑞和严肃脸:“我明白的。” 第145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第二天,瑞和果然和广云亭一起去常柠聚会了,不过他们不敢聚得太晚,火锅后就是例行的唱K,唱到晚上九点就散了。两人回到小溱湖时才九点半,收拾收拾就十点了。瑞和到广云亭房间逛一逛,现在三楼就住他们两个,“那我去睡了。”“嗯,明天见。”   刚出门瑞和就看到小胡上楼,她在楼梯口喊:“武哥记得敷面膜,我给你放床头柜了!”   广云亭噗嗤笑了:“得了我也得敷,我们一起敷得了,正好看电视。”   瑞和无奈:“我记得的,放心吧。”让小胡去睡觉。   于是两人一起下楼躺沙发上看电视敷面膜,广云亭赞叹:“这里环境真的很不错,我在橙柠住的是公司的宿舍,刚开始是六人一间,勾心斗角的,后来我得了一套一居室这才好一点,不过还是比不过现在能有朋友在一起看电视敷面膜舒服。”   瑞和按着嘴角的面膜布笑着说:“这里也是宿舍。”   “高级宿舍哈哈哈。”广云亭笑着说,“樊哥果然是一个不想继承家业才来闯荡娱乐圈的有梦想富二代啊,他跟我说工作室没有两千万,缺的是他跟他爸借的,按照银行利息算,把我笑死了。从武你说真的假的啊?”   “也许是真的——等一下,我手机响了。”   瑞和将手机摸过来,一看是马再月给他发微信了。进《罗曼恋爱史》时,他加了女主演和其他配角以及导演等人的微信,和马再月平时完全没有联系,他点开一看,马再月说:“恭喜武哥得到兰花奖视帝的提名,那天在蓝天卫视录节目时间太赶了,竟然没来得及跟你说句恭喜……”十分客气。   “是谁?”广云亭凑过来。   “一个同事。”瑞和边说边打字,“谢谢你的祝福。”   “马再月?谁啊?”   “拍的一个戏的女主角,原名叫做《女装大佬》的。”   “哦!”广云亭瞬间笑开,“你这个剧我太期待了!我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穿女装的样子。对了,她这么大晚上的找你,就为了给你道喜?这都过去几天啦?要道喜早就该道了。”   “我也不知道。”   “叮。”   微信信息又来了。   马再月:明天的颁奖礼,武哥有女伴了吗?   “哦~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广云亭哼了一声,“你就回她有男伴了。”   瑞和笑着摇头,发了个“有”过去,马再月就没了声,过了五分钟才说:“那祝武哥你明天旗开得胜。”   “谢谢。”   樊骏理下楼梯来,见瑞和他们窝在沙发上就问:“大晚上的你们搁这敷面膜啊?还好阿珍没下来,不然得被你们吓一跳。云亭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在预习以后怎么演恐怖片吗?”   广云亭收起怪笑的表情,把错位的面膜重新拉回去,“没有没有,我是在笑从武不解风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男人回复女人微信这么干巴巴的。”   “怎么了?”   也不是不能说的事,瑞和便说了。   “原来是这个啊!马再月经纪公司也跟我提过,说让你带她一起走红毯,不过经过梁满蓉那事我还是拒绝了,就怕生事。我记得之前你还说梁满蓉性格傲,在剧组里也没跟你有什么矛盾,谁知道走红毯的时候会那样?”这马再月看起来再腼腆害羞,他也不敢冒险啊。“你这次得到兰花奖最佳男主角的提名我是真的高兴,我一直在想,如果《深渊之上》能够上星播,你是不是还能多拿一个最佳男配角的提名。”说着自己哈哈哈笑起来,“你珍姐就说我太贪心了。”   广云亭也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个戏多好看啊,网播可惜了。”   “成了你们赶紧去睡吧,敷面膜敷得都掉了,别敷了上楼睡吧!”   第二天瑞和美美地睡到八点起来,造型师郝俊开始给他和广云亭做造型。新来的造型师郝俊英文名jully,是一个四十来岁十分精致讲究的男士,前天在录制蓝天卫视节目的时候瑞和就体会过他的能力了,化妆水平是真的高。   弄完瑞和的妆和发型之后再弄广云亭的,如此到下午一点时两个年轻小伙就光鲜亮丽帅气出炉,被樊骏理运到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颁奖礼的现场。   红毯走得很顺利,尽头处主持人还笑着问瑞和:“感觉好久没看到柳老师出来活动了,是在做什么秘密行动吗?”   瑞和接过话筒:“我最近一直有活动啊,你提起这个话题我就厚颜打两个广告吧,由李藏墨老师导演的电影《莫罗之眼》即将八月上映,我在里面有参演,另外一个就是由我主演的电视剧《罗曼恋爱史》也将在七夕情人节在蓝天卫视首播,希望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可以多多支持哦。”   主持人捧场地笑:“柳老师太不客气了,我要代表主办方向你收取广告费了。对了,今天怎么和广云亭老师一起来了呢?你们私交很好吗?”   瑞和把话筒给广云亭,广云亭接过后挑眉道:“我们私交很好,同时我们也是同一家经纪公司的签约艺人,这次我是沾我师兄的光来见见世面的。”   另一个主持人笑着说:“原来如此,欢迎之至,请两位先到后台休息吧。”   “怎么样?紧张吗?”下台后瑞和问。   “紧张得要命,你看我这手都是汗,我好久没走红毯了。”   “别紧张,我们走吧。”   走完红毯后,他们就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待颁奖礼开始。典礼还没开始,瑞和掏出手机来看新闻,不久之后他看到柳从斌给他发的微信,让他不要紧张。可把瑞和逗笑了,打字回:“我都来几次了?怎么可能还会紧张。”   “可是你这次提名最佳男主角啊!哥,那是视帝啊!”   “提名的还有其他四位前辈呢。”瑞和跟樊骏理一样,就没有抱能拿奖的念头。   想都不敢想!   视帝啊,不拘是三个电视剧奖中的哪一个,只要有一个,一个男演员在电视剧上的成就就摸到第一层顶了。荣耀!多少男演员在这条路上奋斗,可哪怕今天能交出一份十分优秀的答卷,眼看有望得奖,最后也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这是要横向对比的,你进步了,人家也在往上走呢,别人比你表演得更好,那奖就又跟你没缘分。早些年有过竞争激烈无比的视帝争夺战,也有过对手实力相对不足,实力突出者轻松摘得桂冠的一届。   所以说,视帝也是要看缘分的。   柳从斌对瑞和却一直很有信心,实打实的乐天派:“哥,人要有梦想,多想一想保不齐哪天就梦想成真了呢。”   瑞和露出笑容,打字:“你说得对,那我就多想一想吧,也许能通过意念让奖杯飞到我怀里来。”   “[橘猫懵逼图].jpg。”   “对了哥,大哥要结婚了。”   “妈告诉你的?”   “嗯,下午刚刚跟我说,我现在是她的小棉袄,她什么事都告诉我哩。”   瑞和忍俊不禁。“行吧,那妈怎么说?”   “大哥想让咱们去花州参加他的婚礼,特别是你,一定得去。[二哈翻白眼图].jpg我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我一想起那个大嫂我就脑壳疼,今天让你搞明星签名回去挂淘宝,明天啪叽把满满一页的题给我拍过来,张嘴就说‘哎呀初三的物理题,对你来说好简单的拉,赶紧做好了跟我弟弟讲一讲’,我可拉倒吧!我这边忙得要命,再说了那是物理题,百八十年前的知识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我说我是文科生,让她给她弟找个家教去,结果她说‘家教贵,贷款买的房子还要还债’,大哥也厉害,就这么让她用他的微信号使着劲联系我,是瞅准了我不好意思拒绝是吧?我还就真拒绝了,现在我都不看大哥微信给我发的信息,烦。”   柳从斌叽里咕噜一通话发过来,手机屏幕一大片绿色的对话框,瑞和把手机拿近一点慢慢看,看完无奈地叹气,回复:“我看你怨气不小,别生气了。”   “哪里能不生气!!!!他结婚不跟我们说,又是通过爸妈来通知我们,让你一定要去又没跟你联系,没这么做事的。”   “他也没跟你联系?”   “……暂时还没。他要是没亲自喊你,那我也不去。”   说来好玩,柳从文倒是有跟柳从斌联系的,一家子人偏偏绕过瑞和。瑞和觉得好笑:“别这样,我这边挺忙的,我也不知道他结婚哪一天,兴许没时间去呢。”   兄弟俩聊着,场内的灯光发生变化,瑞和打字:“颁奖礼要开始了,回头再说。”   “今年的颁奖礼该顺顺利利的吧……”瑞和在心中如是想,前几年的颁奖礼给他留下阴影,让他现在看着灯火通明的会场,总担心下一秒又会停电或者又出现什么新闻。   好在那样的奇葩事也不是年年都有,今年的兰花奖颁奖礼按部就班地顺利展开,颁奖礼上穿插的歌舞节目都很好看,瑞和看得蛮高兴的,在节目之后颁发最佳电视剧奖,《兄弟姐妹》的工作群里炸开了锅,消息一串串地冒。   “能不能得奖啊?我超级紧张的。”这是饰演大栓弟弟的年轻演员。   “真希望能得奖啊。”   “如果能得电视剧奖,柳老师也拿一个视帝,哇瑟咱们剧组就爽歪歪了。”   “哈哈哈你想得倒美,视帝哪里是那么好拿的!今年竞争视帝的有魏安彦,他可是拿过一次兰花奖视帝的,兰花奖跟他老家一样,可亲切了。”   “他拿过又怎么样?拿过就代表他还能再拿啊?”   “嗨!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呢,我是说魏安彦演技好,是兰花奖认可过的,他这次提名的电视剧多好看啊,那演技杠杠的,我爸把他夸了又夸,恨不得他才是他亲儿子。”   “魏老师都四十一岁了,你爸几岁啊?”   “哈哈哈魏老师显年轻嘛,那要不说是亲弟弟也成!”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的,然后台上的颁奖嘉宾扬声喊:“第二十二届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最佳电视剧奖的得主是——《兄弟姐妹》!恭喜《兄弟姐妹》,有请《兄弟姐妹》的代表上台领奖!”   瑞和的耳朵轰一声,惊喜从天而降!他下意识地看向《兄弟姐妹》的导演以及制片人在的地方,欧阳沐导演已经被推着站起来,制片人揽着欧阳沐导演的肩膀,两人拥抱在一起。   场上掌声雷动。   他也露出大大的笑容,目送着他们往领奖台走去,跟着众人一起鼓掌,由衷地喜悦。   颁奖台上,制片人和导演一起接过奖杯,两人依次发表获奖感言:“很高兴《兄弟姐妹》能得到观众们喜爱,能得到评委会的肯定,我们的初衷是拍一部能让人微笑着看的电视剧,那个年代苦吗?很苦。可是那个年代有爱,大爱无疆!”欧阳沐导演红着眼睛说,“剧本原型是我的高中老师,她就是故事里大栓的小妹,她对我说了这个故事,我深深地为那个年代他们兄弟姐妹齐心协力,你爱我我也爱你的亲情所感动。有什么样的感情能在六十年后仍让我的老师念念不忘,想起来仍叹息怀念落泪呢?我想,只有那份亲情吧!谢谢兰花奖,谢谢评委会,谢谢观众朋友们,谢谢你们喜欢《兄弟姐妹》!”   台下掌声不歇,电视机前的观众也为之动容。   导演和制片下台来,欧阳导演朝着瑞和摇了摇奖杯,瑞和笑着点头。   《兄弟姐妹》的群里热闹极了,瑞和抽空看了一眼,刚领奖下来的制片人已经在群里说要请客吃大餐了。他将手机放在座位上,台上已经开始颁下一个奖了。   在颁发最佳男女主角奖之前有一个舞蹈节目,瑞和便去了一趟卫生间,在走廊处遇到了以前合作过的吴竟东,也就是《宋词》的男主角。他跟吴竟东没有私交,那时候的他私底下也没有资格得到对方的一个眼神,因此瑞和礼貌地打招呼之后就想走过去,没想到吴竟东喊住他:“柳老师等一下。”   “有事吗吴老师?”   吴竟东儒雅地笑:“好久不见,算来也有五年了,当时拍《宋词》的时候你还有些稚气,现在完全就是个大人的样子了。”   这客套话说的,瑞和听着都不好意思。当时拍宋词正是他读大三的时候,二十二岁的大小伙子,哪儿谈的稚气呢?不过他知道这是吴竟东拉近乎的说法,因此客气地回应:“几年过去,吴老师还是和当年一样英姿勃发,我仿佛看见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呢。”   社交嘛,在这个圈子里就是要商业吹捧,这几年下来瑞和勉强学到一二分。   面对瑞和这样更夸张的话,吴竟东甚至露出几分怀念:“别提了,那时候我才三十五岁,现在我都四十岁了。”   “吴老师不说,谁看得出你的年纪呢?我们站在一起跟兄弟一样。”   吴竟东哈哈大笑:“就算你是哄我的,我也高兴呐!不能老,老不起啊!”   两人有来有回,捧出友好的交谈氛围。   “走走,我们边走边说。”吴竟东示意瑞和一起往会场大厅走,“我喊住你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说,我这几年没什么出息,还是在电视剧里打转,勉强有了一些成绩,我这边有一个剧本,我是主演和制片人,想邀请你加入。”   瑞和忙道谢:“劳吴老师想着我了,真是非常感谢,不过我的工作都是经纪人安排的,我这边也没办法给您答复。”   吴竟东说:“那简单,我就跟你通个气,其他的会跟你的经纪公司谈的。”   回到座位上时瑞和还在想:到底是什么剧本?   他也没去关注吴竟东的近况,没想到对方已经做起制片人来。制片人可不是谁都能当的,要组建剧组拉来投资,从头到尾负责电视剧的制作,没有能力没有人脉做不来。   等吴竟东找樊骏理谈吧,他不可能越过樊骏理私自应下任何邀约的,不合规定的同时也可能滋生麻烦。   “将下来我们将颁发最佳男主角奖!此次入围最佳男主角的有五位演员,请看他们的入围作品!”   瑞和回神,抬头看去,屏幕上一个个地播放五位提名者的作品,瑞和在里面看到了吴竟东。说来,吴竟东运气不太好,有些生不逢时的味道,就说当年的《宋词》多火!可以说引领了现在精良制作考据古装剧的潮流,哪个古装剧不拿“开拍前礼仪集训,开机后礼仪顾问跟组”拿噱头?这么说吧,你如果想宣传制作精良,就一定要有上面说的这个因素,若是没有还敢宣传考据,绝对会被观众嘲。若是宣传还要再用力一点,那么“精品道具”“精良搭景”也能用上。   那样红的古装正剧,吴竟东证明自己演技的转型之作,都没能给他带来一个视帝。原因无它,那两年的电视剧三大奖视帝竞争激烈无比,吴竟东无奈折戟。至于三大奖之外的电视剧奖倒是给他一个“视帝”,可此视帝非彼视帝,吴竟东都不屑于提起,从来没有以视帝自居,就怕被业内嘲笑。   “不知道是魏安彦还是吴竟东……”瑞和在心里猜测着视帝归属,在他看来,视帝落在这两人身上可能性最大,其中魏安彦又比吴竟东势头强劲。就像群里说的,魏安彦有可能再得兰花视帝。   他心中有些紧张和期待,但更多的是身为局外人的轻松。   像在等待一出好戏,欣赏就够了,却并不觉得这出好戏的主角是自己。   “好了,接下来由我来宣布第二十二届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最佳男主角的得主,得奖的是是——柳从武!恭喜柳从武!”   声落音乐起,追光打在瑞和脸上,他的上半身出现在大屏幕上。   掌声轰然在瑞和耳边炸起,他下意识地左右看看,全然没反应过来。   “有请柳从武上台领奖!”主持人说。   “快上去啊。”坐在他旁边的一个演员拍拍瑞和,善意提醒,“你得奖了,快点上去领奖。”   远处,广云亭又高兴又着急,可惜离得远,他只能看着瑞和的背影在心里喊:“发什么愣啊!快点去领奖啊!”   瑞和在掌声中渐渐回神,他谢过提醒他的的演员,快步走上台去。他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那些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让他每走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他怕自己会腿软,会踉跄会跌倒。   场外,樊骏理看着颁奖礼直播,激动得脸都是红的:“得奖了!得奖了!”   本来希望就小,再加上《兄弟姐妹》已经获得最佳电视剧的荣耀,从武得奖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得奖了!”他握拳狠狠地朝着空气一砸,“从武得视帝了!”他在休息室里蹦起来,心脏在疯狂地跳动,他需要站起来快走两圈才能发泄自己激动的情绪。樊骏理在电视机前绕了两圈再看向电视屏幕,自家艺人正疾步走向领奖台,身姿挺拔得如松如柏,他的眼睛骤然一酸。   培养了许多年的苗子,终于在今天长成他最初想看到的模样。   樊家,珍姐和婆婆公公嫂子们一起看电视,她抱着圆溜溜的肚子,怀孕使她变得多愁善感,跟她丈夫不同,她直接就哭了出来:“从武得奖了呜呜呜。”樊太太抱住她,“是是是,咱们小马的艺人真厉害啊!”   樊爸爸冷哼一声:“四年一个视帝有多厉害,他要是听我的,四年能培养出一个影帝!”   樊太太瞪了他一眼。   “咳咳,视帝也不错了,明年拿影帝呵呵呵。”   南省老家里,柳卫河也高兴,不过他不懂:“这是什么奖?很厉害吗?看我们家老二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   吴美芳点头:“肯定是很厉害的奖,我问问老三去!”   老三柳从斌美滋滋地和女友林朝露说:“我哥拿视帝了,我也得加油啊。”   “你决定了吗?”   “嗯,我要读博士,要做就做到最好,这是我哥说的。”   林朝露靠在他胸口:“我支持你,我们一起去。”   颁奖台上,瑞和和颁奖嘉宾握手,然后接过沉甸甸的奖杯,一手奖杯一手证书,颁奖嘉宾和他合影之后又祝贺了他一声才下台,主持人也退后两步将舞台交给他。   “我……”他喉咙哽住,压下泪意,“能拿到这个奖项我感到非常荣幸,感谢评委会的肯定,感谢。”他鞠了个躬,在场嘉宾鼓掌。   “谢谢,谢谢大家的掌声,此时此刻在你们的掌声中,我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一切都不是梦,就在今天我的梦实现了。在我第一次参加兰花奖的颁奖礼时,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能站在台上接过最佳男主角的奖杯,那时候我一定要挥着奖杯高呼呐喊,那样一定非常酷。可是现在……”他拿手背压压眼睛,“现在我却不争气地想要流眼泪,这个奖项对我来说意义深重,它肯定了我的过去,也照亮了我未来的路,在此我要感谢我的经纪公司,感谢我的家人,感谢《兄弟姐妹》剧组全体参与人员……”   瑞和事先也按例准备了领奖致辞,在开始的慌乱之后,他越说越顺。最后一鞠躬:“谢谢。”   追光一直跟着他,他在鞠躬的时候看到了追光落在光亮鉴人的地板上时反射的光,那光闪得他眼睛发晃。   他走下台,追光留在了台上。   瑞和抱着奖杯证书坐回座位上,舞台上已经开始颁发下一个奖项,追光再次在提名者身上来回晃动,他坐在灯光较舞台而言比较暗的嘉宾座上轻轻地摸着奖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第146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第22届兰花视帝爆冷出炉,柳从武黑马杀出成为最大赢家!”   “兰花视帝争夺战落下帷幕,演员柳从武拔得头筹欣喜落泪。”   ……   颁奖典礼还没结束,关于兰花奖视帝的新闻就已经实时传递出去,在网络上疯狂发酵。倒不是瑞和多有名,而是大众对兰花奖视帝的关注很高,对观众来说,视帝视后是最亲民的奖项,他们看电视剧不会在意是谁写的剧本,甚至导演是谁,男女主演才是他们最熟悉的面孔。   #柳从武是谁?#微博实时热搜飞快跳起来这个话题。   然后是#兰花视帝柳从武#紧跟其后,然后迅速赶超,冲向热搜榜第四。   樊骏理通过视频通话指导公关部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如果经营得好,今晚之后从武的国民度就会得到一次较大的飞跃,观众喜欢你比什么都重要。你有国民度就意味着许多剧本都会为你敞开大门,毕竟作品是需要观众才能展现其价值的,没有观众看的作品终究是曲高和寡,市场会第一个放弃它。   国民度就代表收视率,代表票房。如果观众看到你的名字就愿意去看你的作品,你就会成为制片人最喜欢的演员之一。   “接好你们武哥!”腾不开空,樊骏理只好叮嘱徐江等人要护好瑞和,“安全第一!”   徐江和小胡赶紧应下来。这一次颁奖礼瑞和只带了他们两人过来,徐江和小胡都坐在最最后排的座位上,等颁奖礼一结束,两人赶紧上前去迎他。   瑞和却已经和飞奔过来的广云亭汇合,广云亭笑得开心极了:“这就是视帝奖杯啊,借我摸摸沾喜气。”瑞和就笑着把奖杯给他。   四周不停有嘉宾过来,或是客气或是热情地跟瑞和道喜。瑞和从来没有在颁奖礼上受此礼遇,他明白这就是视帝荣誉给他带来的红利。他也一一客气地回应,直到记者们涌过来,他才找了一处地方接受采访。徐江一直跟着他,帮他挡出安全舒适的空间:“请不要挤,请不要挤。”小胡站在另一边帮忙拿话筒,“不好意思,请一个一个来。”   瑞和从来没有同时接受过这么多记者媒体的采访,记者一多问题就杂,他深知这些记者的性子,提的问题许多都有语言陷阱,就是为了制造话题爆点。   “我很荣幸,这个奖不会成为我的负担,它会成为我前进的动力。”   “魏安彦老师他们同样也是出色的演员,我身为后辈,有许多地方要向他们学习。”   “……”   力压其他前辈获得视帝,既给瑞和带来殊荣,也带来质疑,瑞和都明白的,因此在接受采访的过程中态度一直放得很谦虚,遣词用句都小心斟酌。   采访结束回到自己的保姆车上时,瑞和的声音都有些哑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资历浅,拿到这个奖本来就有很多人盯着我,我不能拒绝采访留下耍大牌的臭名。”瑞和瘫在座位上不想动弹。   樊骏理说:“你这破嗓子就别说话了,我让陈姨给你弄胖大海泡水喝,回家就能喝到了。”他说着笑道,“你知道你涨了多少粉丝?两百三十万!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就涨了这么多,果然是新晋视帝嘿嘿嘿。”   小胡被樊骏理这样子恶心着了:“樊哥你可别这样笑了,看起来特别猥琐。”   “猥琐就猥琐,我高兴啊!”见到瑞和之后,樊骏理心里那股劲儿又蹦起来,“高兴啊!我带出了一个视帝嘿嘿嘿。”   这种成就感和满足感将他的心挤得满满当当的,他陶醉地想:兴许只有自己女儿出生时的喜悦才能和此刻的心情相比吧。   他长到快四十岁,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瑞和含笑看着,咳嗽两声:“我也高兴,真是完全没有想到。”   “是啊,我还以为视帝就在吴竟东或者魏安彦之间出现呢,哎工作室准备不足,现在有些支应不了,你先跟云亭他们回小溱湖休息,我这就要回公司一趟。”   “嗯。”   这一夜是瑞和粉丝的狂欢,无数粉丝在粉丝群里活跃发言,在嘉骏工作室官博下、瑞和的微博下留言,祝贺他喜获视帝。   “追武哥四年了,天呐我没想到我能等到这一天。”   “《深渊之上》入坑,金靳书真的太酷帅的,我最喜欢黑化的那个阴郁冷血杀人狂,那眼神让人战栗啊。不过后来看《兄弟姐妹》,我发现我们武哥能帅能土,大栓真是土萌土萌啊。”   “哈哈哈我是来给武哥告白的,不过楼上太搞笑了,土萌土萌?是什么说法嘛哈哈哈太好笑了。”   在粉丝们表达激动心情的同时,也有事业粉编辑长微博,图文介绍柳从武演艺生涯:   “演员柳从武,出生于一九九零年,十六岁出演《凌霄剑恩仇录》少年信林童星出道,二零零九年以南省文科状元的成绩考入百花戏剧学院。二零一二年参演经典古装正剧《宋词》,饰演智计无双陈莲清,隔年签约嘉骏工作室,开始正式参演一系列电视剧电影。   主演电视剧《军魂》,凭借金玉一角获得第二十届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最佳男主角奖提名以及第三十届金牡丹奖优秀男演员奖提名。领衔主演电影《见鬼》,票房千万收官,同时凭借阿楠一角获得第十六届励心奖优秀新人男演员奖。领衔主演电视剧《兄弟姐妹》,平均收视率1.789,并凭借主角大栓一角再次获得第二十二届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最佳男主角奖提名,同时于二零一七年七月九号,于长青电视剧节闭幕式暨兰花奖颁奖典礼上,喜获最佳男主角,称兰花视帝。   在主演的作品之外,柳从武先生还陆续参演了电视剧《温暖的光》、超级网剧《深渊之上》、电影《养母》等优秀作品,目前待播的作品有李藏墨导演作品《莫罗之眼》、蓝天卫视情人节巨献《罗曼恋爱史》、战争片鬼才郑闲导演转型之作系列电视剧《迷迭》等。   年仅二十七岁的柳从武已经在自己的演艺生涯上踏上几枚坚实的脚印,我们相信他未来会有更好的发展,让我们拭目以待——柳从武未来可期。”   这篇长微博一经发表,就被粉丝群的粉丝争相转发,然后迅速扩散。作者是梧桐粉丝群六群群主,网名叫做“桐心桐语”,公关部部长许继第一时间看到后跟桐心桐语取得联系,得到这篇长微博的授权,将其作为本次公关的标准博文,稍作修改后第一时间挂上嘉骏工作室官网和官博。   瑞和在车上时就看到了,他看着桐心桐语微博下的评论,许多粉丝发表评论,有好些都是同一个意思:我这是粉了一个多牛逼的偶像啊,我想向全世界介绍我们可帅可萌的武哥!   他露出笑容,心暖得像泡在春天的日光下。   “粉丝们都在祝贺你呢武哥。”小胡喜滋滋地说,“说出去,我在助理联合群里也是一个资深助理了,我可是视帝的助理呢!”   “助理联合群?什么群呀?”郑晓秋忙问。他今晚一直在保姆车上待命,孤单寂寞得要死。他大概是喜欢小胡的,总是找话题,这不他一听什么助理群,就赶紧问出来。   “就是我们几个助理建的群嘛。”小胡说,“武哥拍过好多剧,有时候其他演员的助理就会找我要微信啊,我们为了方便联系就会拉群,然后平时可以交流一下片场附近的消息,比如哪里的水果店好吃,哪里的奶茶送货上门态度好之类的,等武哥拍完群也不会解散的。”她小声说,“都在互相打探对方的艺人的消息呢。”她自豪地拍胸口,“我就很能干了,从来都没有被套过话嘻嘻嘻。”   郑晓秋真情实感地赞叹:“胡姐你真厉害啊。那为什么没有人找我要微信呢?”   “你要主动嘛……”小胡叽里咕噜地教郑晓秋怎么和其他演员的助理打成一片,切入对手后排。   瑞和看得好笑,他笑着看手机,很快小溱湖就到了。   广云亭到得比他快,已经让陈姨弄好胖大海水给他。“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叫了外卖哦。”广云亭笑着说:“小龙虾!我叫了三十斤,十五斤送到这里,十五斤送到公司,今晚都来庆祝一下。”   “谢了云亭,也许今晚我能吃一只。”   广云亭咧嘴笑:“樊哥批准了,说你今晚能吃五只,我就惨了,真的只能吃一只。”   瑞和笑着揽住他的肩膀:“我分两只给你,悄悄的。”   “嗯。”广云亭拿手背擦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凌晨三点,小溱湖灯火通明,小龙虾送过来时还热乎乎的,红艳艳的让人看了就有食欲。   “说真的好久没有吃小龙虾了,前天倒是吃了火锅,却只能在清水锅里烫些生菜萝卜吃,唉!没有肉的火锅没有灵魂。”广云亭换上睡衣窝在椅子上,瑞和坐在他对面,两人对着盘子里屈指可数的六只小龙虾慢慢剥,广云亭边说还边舔一舔虾壳。“可怜哦,我现在连虾壳都想吃。”   瑞和回头看了一眼,小胡他们在客厅里围着吃,没有注意他们这边。“没事,我分你两只他们不知道的,樊哥也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可是我心里知道。”广云亭的笑容收起来,“没事的,我就是抱怨抱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从武,今晚我看到你站在那里,真的……”他抓住自己心口的衣服,“我也想站在那里。也许以前看到的视帝都是别人,没有你站在上面给我这么强烈的真实感。”   瑞和看着他。   广云亭笑了:“我们是同班同学,我们上的是一样的课程,跟的是同一个老师,我们的起点是一样的,但是你站在了上面——”他的眼神逐渐迷离,“那是一个梦,我亲眼看见的梦,它由你实现了,那我也可以!”   瑞和的眼角弯起:“很高兴我给你带来这么强大的激励作用,听你这么说我特别紧张,看来我也得努力才行,不然明天就被你赶上了。”   广云亭哼哼:“那是,我现在浑身都是劲,一定追上你。”   “我等你。”   广云亭看着瑞和的眼睛,然后翻了个白眼:“看你那傻样,快吃吧,你的小龙虾都冷了。”他说着却小小地咬了一口虾肉,嘟囔着,“等我退休了,一天三顿吃小龙虾,一顿吃十斤!”   瑞和打趣他:“那火锅呢?”   “火锅做夜宵。”   “那烧烤呢?”   “烧烤做下午茶!”   迟到的宵夜吃到四点,瑞和洗漱后上床睡觉。他就着床头灯的光看着斜对面书桌上摆着的奖杯,奖杯有些反光,在黑暗里有些显眼。   “宿主你不睡觉吗?再过三十五分钟太阳都要出来了。”   瑞和靠在床头舒展了一下手臂:“错过了那个时间我反而不困了。”他看向窗外,果然远处的天边已经有一小块地方在发亮。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太阳不到五点就会出来,就像系统460说的,太阳确实快要出来了。“我不困,就是眼睛酸涩。”   系统460建议他:“还是睡吧,樊经纪人不是说你今天会有很多工作?”   瑞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我还是不敢相信。”他看向奖杯,“完全没想到。”   系统460更不理解了。能得奖不是很好吗?得奖的时候宿主明明很高兴,怎么要睡觉之前又变了心情?   人类,真是复杂难理解的生物。   瑞和揉揉脸,然后缩进被子里。房间里的空调开着二十六度的制冷温度,他将手塞进薄被里闭上眼睛。再怎么想不通也是要睡觉的,如系统460所说,今天天亮之后他会很忙碌。   果然,八点时樊骏理回小溱湖洗漱吃早饭,十点准时把瑞和叫醒。“我知道你们昨晚吃宵夜晚睡,不过没办法,这边有两个采访,都是非常重要的工作。一个是[电视剧花园]对本届兰花奖获奖者的采访,一个是[兰花苑],两个都约在下午,时间很紧,郝俊等下就到,我让他帮你弄造型。”   国内电视剧刊物不少,最有影响力的就是广电总局扶持的电视剧杂志社主办的刊物[电视剧花园],这是双月刊,正好七月中旬要出刊,所以时间很赶。[兰花苑]听名字就知道是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的专属刊物,十年前正式立刊,经过几年的发展正式确定为半年刊,其中,每年兰花奖颁奖礼后的那一刊为精品刊,会对兰花奖所有奖项提名者以及最后获奖的电视剧、演员进行详细的图文介绍,同时还有伴生视频附送,包括颁奖礼全程典藏版DVD、导演演员制片等获奖人的采访视频。   能上这两类刊物,瑞和才真切感觉到自己已经是“兰花视帝”了。   说了瑞和的事,樊骏理又对广云亭说:“你的试镜也是在下午,你一个人行吗?”   “我哪里一个人了?小张他们不也跟着我吗?别担心了。”   造型师来了之后先给广云亭做造型,十二点不到广云亭就带着人出门了。[兰花苑]的采访组在下午一点二十分的时候登门,采访用时九十分钟左右。樊骏理去送[兰花苑]采访组,郝俊赶紧给瑞和补妆打理头发,“你适合露出额头,显得精神英气,等下的采访还是这个发型吧,男艺人不需要多么百变的发型,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帮瑞和重新整理了一番头发,然后让他去换衣服。   送完客人回来,樊骏理问:“怎么样了?”   “换好衣服就好了,配套的鞋子手表在这里。”   “呼,那就好。”樊骏理笑着问,“感觉怎么样?”   “特别好,我希望以后能给影帝做造型。”   “会有这么一天的。”   一天下来瑞和接受了两个采访,这两次采访和以往的都不一样,需要他拿出十万分精神和专注,就像樊骏理说的:“我也不想给你太大压力,只是该说的我还是得说,这次你拿到视帝,在一众提名者中资历最浅,质疑声肯定是有的。这两次采访不仅是一次展现你自己的机会,也是其他人挑剔你的机会,所以你要尽可能的,不,你要尽全力地表现好,你要自信,也要谦逊。”   两个采访,都是没有台本的。采访的视频被采访组采集走之后如何剪辑,嘉骏工作室这边也无法干涉。   因此,瑞和觉得下午的采访比拍戏还累人。当天晚上还有一个晚宴要参加,给他发来邀请的正是吴竟东。吴竟东四十周岁生日搞了一个晚宴,邀请了电视圈泰半的演员,这场晚宴的时机正好卡在兰花奖颁奖礼之后,而吴竟东正好又刚惜败于瑞和,两人在外界眼中有些“火花”,所以瑞和是非去不可的。   樊骏理陪着瑞和一起过去,他打着领带说:“好机会啊,我看看有没有人找你拍戏,真希望能赶紧找到好剧本。”   现在工作室还没给瑞和定下任何新剧本,之前樊骏理就总有这些那些不满意,等瑞和拿到视帝,那些不满意就乘以十倍了。他比瑞和还要更看中瑞和的口碑,绝对不愿意他在成为视帝之后还在粗制滥造的剧组里打转。   人是要不停向上的,顶多走走平路,谁愿意走下坡路呢?亲手带出一个视帝的樊骏理不允许自己犯这种低等错误。   宁愿没戏拍,也不将就。此时的樊骏理就是有这样的底气。   “不知道今晚吴竟东会不会跟你说那件事。”瑞和已经把吴竟东跟他约戏的事情说了。   “也许会也许不会。你说的他做制片人的事情我倒是听到一些风声,不过又是制片人又是主演,那不得忙得陀螺转啊?”樊骏理摇头,“到时候再说吧。”其实他一听吴竟东兼制片和主演就有些不太乐意了。也不是他对吴竟东有偏见,而是术业有专攻,专精某一项肯定比同时兼顾多项工作效果要好。一个非科班出身的演员,说是实力不够也好,说是时运不济也罢,拿不到一个证明自己演技的奖是事实,现在还要来做制片人?樊骏理觉得不靠谱。   “嗯。”   “你做得好,全部推给我就行,经纪公司和经纪人不就是专门给自家艺人背锅的嘛。到时候如果不靠谱由我来拒绝,面上也好看一点。”   晚宴上果然热闹极了,这场从半个月前就陆续发出消息的晚宴果然星光熠熠,堪比小型颁奖礼。瑞和其实参加过不止一次宴会,从来没有这一次这么受欢迎,从他入场就不停地有人围过来和他交谈,樊骏理本来是想和他分开,自行去寻找聊天的人的,见状也不敢走了,陪在身边帮忙和其他客人交际。   看着宴会的客人人数,又看了看那些随处可见的记者摄像头,樊骏理心里也在嘀咕,吴竟东请来这么多人和记者,场面也太大了吧?   太高调了。   他摸出手机,公关部的许部长给他发来微信:“彩力视频正在对晚宴进行全程直播。”   樊骏理狠狠皱眉,环顾一周,果然看到好几台挂着“彩力”牌子的摄像机。   “这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视频网站……”   对这个晚宴樊骏理的不满程度不停攀升,他抱歉地对来攀谈的客人们笑笑:“不好意思,我们有一点事。”拉着瑞和出包围圈,找了个露台关上玻璃门后跟瑞和说起这事:“这弄得太夸张,我觉得不太好,咱们等吴竟东出来跟他打个招呼后就撤退吧。”   瑞和拉拉被挤得发皱的衣服点头,他都不好意思说,刚刚不知道是谁掐了他的后手臂,他穿得薄款西装,那一下下去疼得厉害。   “走吧。”樊骏理拍他的手臂,瑞和嘶一声。“怎么了?”   瑞和只好说:“不知道被谁掐了一下。”   樊骏理怒了:“肯定掐得很厉害,我就碰一下你的脸都扭曲了!”他回头要往大厅冲,“哪个王八蛋!”   “樊哥樊哥别冲动。”瑞和赶紧拦住他,“没事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当时我身边的人太多了。”   樊骏理深呼吸好几下才压下怒火:“赶紧走,这是什么鬼宴会啊!”对吴竟东的印象跌落谷底,请来的都是些什么客人啊! 第147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樊骏理最终还是没有提前离场,等晚宴正式开始时吴竟东出场了,经过老套的生日晚宴流程之后,他瞅准时机拉着瑞和过去和吴竟东说生日祝福,然后表达了要先离场的意思:“李导说了明天早上有活动,一大早就要赶飞机呢,谢谢吴老师邀请我们来参加生日宴会,祝您生辰快乐。”   “哎哎先别急着走。”吴竟东有些关切地说,“是不是不太习惯宴会?今晚来的客人是有些多,是不是招待不周?”   樊骏理忙摇头,笑得跟花一样:“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从武第一次参加圈内人的生日宴会呢,又是您这样值得尊敬的前辈,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呢。这里的酒水点心都不错,服务员态度也特别好,如果不是明天一大早就要赶飞机,我都想在这里玩通宵呢。”说了一通好话,让吴竟东没法再强留,只好说:“那好吧,改天我们再聊聊昨晚我跟从武说的那件事,保持联系。”   “是是是,那下次再说。”   忙不迭地将瑞和打包带走。   等两人都上了车,这才齐齐笑起来。   “跟逃命一样。”   “可不是逃命嘛,我是真不知道这个宴会是这样的,否则——”   “那也得来。”   樊骏理噎了一下:“好吧,是这样。我看看网上是什么情况。”   陈叔开车开得稳,瑞和也拿出手机来看,微博热搜前五名都是吴竟东生日宴会的话题,热度极火。   #吴竟东生日宴会#   #吴竟东生日快乐#   #吴竟东生日宴会嘉宾有134人#   #魏安彦没去生日宴会#   #吴竟东黑脸#   “我的乖乖,头五个热搜啊!”樊骏理啧啧称奇,“比三大电影奖颁奖礼的热度都高。原来嘉宾有134个人,我记得昨晚兰花奖的现场嘉宾也才三百一十来个演艺圈演员,吴竟东生日厉害了,这一下就来了一半的人数。”   瑞和将前五个热搜看了一遍,从热搜第四名才知道原来吴竟东和魏安彦有过节。   “过节?没听过,也许是媒体乱写的,你信不信如果这一次不是你得奖而是他们其中一人,你也会被无良媒体写和他们两人中得奖的那一个有过节。”   “那倒也是。”娱乐新闻看看就行不必当真。   “你看看热搜第二十九和第五十一。”   瑞和就往下拉,看见了#柳从武匆忙离场似有隐情#和#柳从武出席吴竟东生日宴会#。他苦笑:“就这两张照片,我们就成有隐情了?”   “管他呢。”樊骏理一刷新热搜榜,就见榜单再次变动,又多上来几条宴会相关话题,#柳从武离场似有隐情#却再次攀升,到了第十名。他爆了句粗口,“谁在搞你啊,两秒的功夫上升十九位,坐火箭呢!”   也不回小溱湖了,两人直奔办公室。公关部的人还留着两人在值班,部长许继说:“查到大量水军,刷着统一格式的评论说看到柳老师黑脸了,说他不尊重前辈。我这边已经用手头的号将那些刷下去,效果不太好,需要寻找外援。”意思是需要租借更多的水军号来刷评论反压。“删评效率不高,删评的时间不如拿来压评。”   “行你去办吧,费用不够再来找我。”   “好的。”   樊骏理还沉得住气:“终于等到了,昨天你拿到视帝我就开始悬着心,终于在今晚等到了。没事,有人黑是正常的,不然的话显得咱们这个视帝无人问津,那多难为情啊,过了这一茬就好了。”   “对方找到这个节点来做文章,感觉不是突然兴起。”他那条热搜已经挤上第四位了。瑞和摇头,“肯定是有备而来,我们前脚刚走,还没出生日宴会会所所在的区,热搜就安排上了,有人在盯着我,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   “而且还特有钱,看这热搜,嚯!第二位了,这可得不少钱啊。”樊骏理啧啧道,“这让我想起了那个人傻钱多的对家,会不会是同一个人?”瑞和笑道:“你觉得是不是?”“我倒希望是他。”人傻钱多的对家一个就够了,两个三个真要人命,这类对家恐怖在他们花钱没有数,偏要整你你没那个财力还真的压不过。   瑞和就在办公室待着,樊骏理不想他一直关注这件事:“这是我们的工作不是你的,你不要参与太多这种垃圾事,去看剧本,看有没有你喜欢的。”让助理给瑞和搬了两大纸箱的剧本,“慢慢看,看累了就跟陈叔打电话让他送你回小溱湖睡觉去。”   于是他就开始看剧本。   算起来他有一个多月没摸过剧本了,他的心情有些雀跃,哪怕之前樊骏理说过,现在工作室收到的剧本都不太满意,他也很想看一看。剧本都装订得很整齐,他到茶水间里倒了一杯白开水后就找了一个角落开始慢慢看。   如樊骏理所说的,里头有一大部分质量不是特别好。看剧本要从大局观来看,故事要有内核而不是一盘散沙,要歌颂什么还是抨击批判什么都可以,反正一定要立起来这个柱子,故事围绕着这个柱子展开,才不至于让观众看得一头雾水。看人物则是要从细节来看,这个人物有没有人格品质上的闪光点,不管是勤劳善良还是无私奉献都可以。如果能有精神的进阶,从坏变好,或者从好变得更好,那就更完美了。瑞和将所有剧本搬出来,看过不满意的就放回箱子里,很快就叠出半箱。   “看得怎么样?”樊骏理端着咖啡走过来。   瑞和摇头:“如你所说不太好。”   “其实也是我们的眼光被养刁了,其实里面有一些剧本的质量和《深渊之上》不相上下,可惜给你的角色不太好,我希望能给你找到一些能突破的角色,我不喜欢重复。”   “我也是。”瑞和又将一本剧本放回去,“里面有云亭能用的吗?”   “有,能用的我都挑出来的,有些提要求说要你去才行,我就没有强求。”一带一,也要分清主次。“你放心,我最近正在联系以前经营起来的人脉,希望能带来好消息。”   好剧本难得,好角色难得。这句话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没关系,我可以等。”瑞和笑着说,“如果工作室运转得过来的话。”   “放心吧,暂时倒闭不了。”樊骏理狡猾地笑,“之前跟我爸借钱签云亭的时候,其实我借了三千万,后来橙柠公司让步,我就省下来一千万,所以不用担心你没接戏公司没钱开张。”他拍拍瑞和的头,“放心吧!”   瑞和有些感动,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你看吧,我那边还有得忙。”   瑞和忙问:“还没压下来吗?”   “差不多了,我懒得花钱把热搜撤下来,费钱又费时,别人花钱给你做热度多好的事情,好人!我在官博上发了咱们参加宴会时和吴竟东的照片,这些照片好买得很,也便宜,精挑细选几张你们俩拥抱握手交谈的照片放在官博上,顺便祝吴竟东生辰快乐。看照片就知道你们俩关系友好,去他妈的黑脸似有隐情。”多亏了吴竟东找了好多媒体在现场,身为新晋兰花视帝,从武和惜败的对手吴竟东的同框有很多媒体关注,因此照片物美价廉。   “那就好。樊哥,能不能找出来到底是谁做的?”   “难,我尽力吧!”樊骏理有些怀念宋南博的经纪人了,当年那手段多拙劣,连遮掩都没有,轻易就被他摸了出来。唉,那么实诚的对家难找咯。   就这样瑞和在办公室看剧本看到夜里十二点多,见网上的情况差不多稳定下来,辟谣的控评的都进展顺利,樊骏理就赶他回去睡觉。陈叔就先将瑞和送回家,瑞和倒头就睡,梦里都是今晚看的剧本的大杂烩,甚至梦到自己接了一个超人大战哥斯拉的科幻剧,一晚上都在打怪兽,早上起来手背肿了一块,他小心地按了按,疼得他嘶了一声。   “宿主昨晚睡觉的时候一直在翻身,手也在划来划去,后来就打在床头柜上了。”系统460化形停在床头柜的尖角上,“就是这里。”   瑞和有些无奈:“我做了一晚上的怪梦。”   “宿主在梦里游泳吗?”   “不是,打怪兽。”   “怪兽?”   “对,就像电视剧里那些长得像蟑螂的超级大怪兽。”瑞和边说着边叠被子,然后就听见敲门声。   “武哥你起来了吧?我听见你说话的声音了。”   “对我起来了。”   小胡便推门进来:“樊哥有事找你。”   下楼,瑞和看见樊骏理正在指挥陈姨:“把后院收拾一下,我订的东西中午会到你让师傅们顺便帮忙摆一摆。”回头见瑞和在楼梯上,他忙招手,“急事!电视圈泰山柴祝河老前辈昨晚去世了,拟在七月十三号开追悼会。”   瑞和惊讶:“柴老前辈?怎么这么突然?前几天我还看见他的访谈,说是正在筹备新剧。”   柴祝河,出生于一九四五年,他一生专注于电视剧表演,在电视剧上有卓越成就,是国内唯一一个三金视帝,两金牡丹视帝一兰花视帝一梅花视帝,称得上电视圈泰斗,国宝级演员,是许多新演员崇拜的对象。   “听说是突发脑溢血,当场就走了。”樊骏理说,“追悼会还有两天,全国电视剧协会刚刚给工作室发来邀请,说要为柴老师拍摄悼念视频,下午就得去。”   瑞和抓抓头发:“明白,那我现在就去洗漱。”   “快去吧,早餐在厨房里,你洗漱好就下来吃,郝俊等下就到。”   “那你让陈姨弄后院是有什么活动吗?”   樊骏理也挠头:“是云亭生日要到了,他有一些死忠粉真心实意跟随他,一直很担心他在新公司的生活,我早就计划在他生日的时候在小溱湖弄一个小型的粉丝见面会给他过生日,也好安安云亭粉丝的心。唉事情都挤在一起了,不过都能搞得定,你先去洗漱吃早饭吧,别把胃饿坏了。”   还没吃完早餐,郝俊就提着两套衣服过来了,都是黑色西装,他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先给瑞和做造型:“咱们今天弄清爽素净的妆面。”弄完之后又去跟樊骏理讨要广云亭;“他呢?怎么还没有到?时间要赶不及了。”   樊骏理也着急:“说是堵在路上了。”他看看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十分,距离和组织方约好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小时,而从小溱湖驱车到摄影棚也需要三十分钟车程,时间确实太赶了。“陈叔你先送从武过去。”交代瑞和,“我在这里等云亭,你过去之后少说话,严肃一点不要和别人说笑,切记不要露出笑模样,我们和柴前辈没有交集,也不用露出太哀痛的表情,板着脸——对对对!就是这样,板着脸就行。”   见他忙碌紧张,瑞和便听到什么都点头,好让他不要太着急。陈叔送他前往摄影棚,到了小胡帮他排队领号:“他们说来的人太多了,谁先来就先拍。”   看着摄影棚里乌泱泱的人,瑞和发誓自己只在颁奖礼上才看到过这么多演员,其中不乏知名演员。   “武哥你想好要怎么说了吗?”小胡蛮紧张的,这个工作来得匆忙,她一看现场这么多演员就知道事情重要,担心她武哥准备得不充分。   瑞和点头:“我已经打好腹稿了。”每个演员拍一段三分钟的镜头,内容自己定,组织方没有给你台本的。   “那我不吵你你快再背熟一点。”   背着背着,瑞和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姚惊涛前辈。他见姚惊涛前辈自己背着手慢慢走进门,便赶紧迎过去。姚惊涛看到他感慨道:“你也来啦?”   “您的助理呢?”   “他请假了。”   瑞和便让小胡去替他拿号码牌,扶着姚惊涛坐到自己身边。他看着姚惊涛明显苍老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明明当年拍《温暖的心》时,姚惊涛拍跳楼爆破翻滚等戏时还是亲身上阵,丝毫不服老的。   “老啦老啦。”姚惊涛拉了拉衣服环视四周,“柴老师都走了。”他的眼睛因为苍老而凹陷,眼角叠了好几层的细纹,皮肤也有了老人斑的痕迹。“我就比他小六岁。”   瑞和沉默地听着。姚惊涛却只说了这两句就不再说话,小胡取来号码牌他也只是点点头表达谢意。   他们坐在这里,能看到摄影机前那些演员们的录制现场,只隔着一面玻璃墙而已,有时候连声音都听得到。瑞和安静地看着,里面是一个认不出名字女士,正对着镜头哭得不能自己,姚惊涛突然说:“太搞笑不是吗?什么牛鬼蛇神都往这里凑,这拍的是哀悼还是炒作。”   瑞和左右看了看,低声喊:“姚老师。”   姚惊涛摆摆手:“没事!我这把年纪了能拿我怎么的。”不过他还是没有再说,顺顺利利地拍完视频后瑞和送他出去坐车。   坐在车里的姚惊涛抓着瑞和的手拍拍:“你是个好孩子,好好拍戏吧!啊!”瑞和目送着出租车离去,叹了一口气。广云亭走过来:“怎么了?这脸色也太沉重了。”“没什么。对了来不及问你,小胡说你来的路上和人追尾了,没事吧?”   “没事,是对方全责,喝酒了还敢开车是嫌命太长吧?”广云亭吐槽两句,“一开口都是酒气,我就让助理报警了。还好没耽搁啊,今天来的人真多。”   可不是么,先一个个拍,再来一个大合体视频和宣传照,愣是折腾到晚上十一点。瑞和摸摸手臂,晚上的风有些凉:“走吧。”   “我让陈姨给我们做晚饭了,刚刚发的盒饭真难吃,我就吃了一口。”   柴祝河前辈的逝去在电视圈掀起波澜,一些年纪大的观众也很伤心,他称得上是人民的演员,大众们熟悉他的脸和他的声音,可以说他陪着至少三代人一同成长,他的离世不仅是业界的损失,也是民众的感情损失。   参加过追悼会之后瑞和深有感触。那样花团锦簇的追悼会,来宾逾千,个个面带哀戚。瑞和也是其中一员,可是觉得浑身都不舒坦。他不喜欢那些强自悲伤的面孔,也不喜欢那些黑洞洞的摄像头,花圈围了一圈又一圈,感人心肺的哀乐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让他觉得眼前的一切带着无法言喻的荒诞。   可是荒诞,就是娱乐圈的常态,你无法反抗它,只能适应它。   追悼会办得热闹,全程网络电视剧直播,时常六小时。瑞和没跟完全程,早早就退场了。樊骏理叹口气:“我爸很喜欢柴老师的,这样风光的追悼,也许也是对他辛劳一生的肯定和赞誉吧。我觉得人呐,要不就活得潇洒,要不就得死得轰轰烈烈,可是有多少人能身前身后名都得到呢?柴老师这些年活跃得少,记得他的人也少了很多,大概有五年都没作品现世了,这一过身,倒像是全国人民都想起他了,唉!”   瑞和沉默地听着。不可否认的是,樊骏理这个角度的说法也对。死后哀荣总比死得寂静无声的好,这样一想,那些借着追悼会一个通稿接一个地买,一个热搜接一个地上的人好像也不是那么惹人厌了。   这荒诞的互利互惠。   樊骏理见他心情低落,关切地问:“怎么了?”   瑞和摇摇头。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敏感爱多想,没必要拿这些胡思乱想的琐事来麻烦樊骏理,对方已经够忙的了。   “你啊就是爱想东想西的。”樊骏理却已经十分了解他,“我也不多劝你,我想着你也是个有经验的艺人了,该学会自我调节。这阵子工作室给你接了几个活动,原先接的代言都快过期了,本来我们就是签的一年短约,现在你的咖位上来了,说是二线也行,说是一线也可以,那些代言到期也好,我这边给你再接了两个,一个男装一个手表的,品牌属于高档,距离轻奢还差点,你觉得行吗?”   瑞和点头:“行。”   “那就好,我会给那边答复,他们对你这个新晋视帝还是比较友好的。从武,我想跟你说一件事,虽然现在你名气上涨,其实在时尚方面没法给你带来太多提升,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知道。”瑞和轻笑,“因为我名气还不够,如果说以前是半瓶水,现在是一瓶水,但是上面还有容量比我更大的水瓶甚至水缸。”   樊骏理噗嗤笑:“对对,水缸这个词用得好。代言这回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就那么一回事,艺人看上品牌的格调和曝光,品牌看中艺人的名气和推广能力,所以现在的流量艺人才这么受品牌的青睐,他们强大的粉丝数据成为市场考核重要指数之一,而且现在许多品牌都在追求品牌年轻化,除非核心经典项目还是找大牌来代言,一些分支项目更青睐这些流量艺人,容易变现。”   “我懂了。”   “懂了?对,所以现在你高不成低不就,不过这也没关系,还是那句老话咱们慢慢来慢慢熬,先接几个填填代言这边的坑,不至于光秃秃不好看就行了。圈子里少代言或者完全零代言的艺人多了去了,只看你追求的是哪个领域的极限,等你的地位上来,比如说拿个影帝什么的——”   “樊哥,你这是膨胀了啊。”   膨胀了的樊骏理笑眯眯地去和广告商洽谈了。等陆续拍完广告片之后瑞和再次停工,早些时候樊骏理就不着急给瑞和接工作,此时亦然,便让瑞和自己玩去:“有工作再通知你。”   瑞和也没有什么想玩的地方,便在家看剧本,工作室现在是完全不缺剧本的,他希望能掏出一两个沧海遗珠。看着看着,还真的给他找到一个剧本:《再见檀喜》。这是在原身记忆里一部催泪电影,当时几乎人人都去看,都是红着眼眶出来的。   阳光穿过落地窗进来,瑞和微微侧身,翻开了这一本近乎崭新的剧本。 第148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   檀喜是一个木讷老实的青年,他胆子小不善于拒绝他人,不管是合理还是不合理的要求。他总是含胸驼背,走在路上的时候手指头总是抓着衣摆,眼睛只敢看着脚下的路。他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裤腿之下还有一截小腿,衣袖之下还有一截手腕。坐下来时也拘束极了,看那双腿并拢双手摆在膝盖上,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不像个男人。”他的相亲对象这么说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拎起包包就走。   他有些受伤地抓抓手指,然后低着头前往收银台:“请问多、多少钱?”   “你是哪号桌的?”   “六、六号。”   “几号啊?”   檀喜无措地抬头,嗫喏道:“六——”   收银员皱眉:“能大声点吗?算了,小蒜,这个客人是哪号桌的?”   小蒜清脆地回答:“六号!”   “啧。”收银员盯着点餐机看,“两杯奶茶,承蒙三十七块。”   檀喜的眼睛瞪大了,圆得像乒乓球:“三十七?”   “没错,现金还是微信?”   面对收银员理所应当的语气,檀喜缩回去,小声说:“现、现金。”   檀喜开着车回到家,与他簇新的车相比,他的家是城中村一户普通逼仄只有三十平的一居室。他的妈妈身材矮小,满脸都是上了年纪特有的皱纹,看人时眼睛露出精明相:“怎么样?看得上人家女孩吗?”   檀喜看到他妈,瘪瘪嘴就想哭:“她说我不像个男人。”   他妈眼睛一瞪:“乱说!那个死妮子是用死鱼眼看人吗?我们檀喜又高又帅,还开着车呢!她看见你的车了吗?”   檀喜委屈道:“看见了。”   “没说啥?”   “没有。”   檀妈妈一拍大腿眉毛一竖:“我就说嘛!现在的女孩一个个都势利眼,没车说要车,有车了又要挑牌子!作的哟!喜咱们不要她,妈再给你找一个!”   檀喜犹豫。“妈,我觉得——”   “听妈的!”   “哦。”   *   瑞和看剧本看得津津有味。   其实原身是很少看电影的,他倒是有这方面的文艺心思,可北漂生活压力大,他还得给家里父母寄钱,京城居大不易,连电影票都比老家的电影院卖得贵,久而久之他就很少去看电影了,一般都等到电影下映到买了版权的视频网站上看,那样能便宜很多。   可这部《再见檀喜》,原身是直接上电影院看的,看得泪流满面,因此印象深刻,是瑞和得到的记忆里少数几部有印象的电影之一。   他将剧本挑出来先去问樊骏理:“这个剧本写得真好,漏网之鱼啊。”   樊骏理看了一眼:“好是好,不过剧组还没搭起来,是导演送过来的。”   “剧组还没筹备好?”   “对,导演想拍这个戏,那个导演是个青年导演,我看着不超过三十岁,刚毕业几年的样子。”樊骏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到这个剧本的,可很显然这是一辆连轮胎都没有的自行车,只有一个螺丝钉。”   怎么接?接下来之后什么时候才能拍呢?一个剧不是有一个人高呼口号就能拍的。   瑞和明白了。他看着剧本:“我喜欢这个题材。”就算原身记忆里没有这个电影,他也愿意拍。   “这个题材有些讽刺家庭教育,结局也不是很好。”樊骏理说,“我承认它写得很细腻,但似乎不太符合现在的电影潮流。”   “如果要拍现实向,这个结局可以接受,如果想让观众高兴点,那结局改也不难。”   樊骏理笑了:“已经盘算到这份上啦?”   瑞和将剧本合上摸摸封面:“我觉得这个题材很有教育意义。孩子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父母也不用持证上岗,有的孩子接受教育或者外界的熏陶之后形成自己的价值观,有的孩子却在父母的掌控下懵懂长大,即使成年了也没有主见,现在网上总有一些说法,称那些孩子是‘妈宝’‘爸宝’,就是因为他们将父母的话当做金科玉律,按照父母的安排行事,没有自己的独立思想。我们国家的教育片不是也挺多的吗?这个剧本擦着边也算教育题材,剧本是阴暗了点,但就像我刚刚说的,结局也不是不能改。”   樊骏理这下听出来了:“你这是上心了?”   “嗯,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等等。”樊骏理拉拉领带,转了一圈,然后压着桌子说,“你别跟我说你想投资这个剧?”   “知我者樊哥也。”   樊骏理深吸一口气:“这不是小事从武。”   “我也存了点钱。”这个念头来得快,瑞和在计算自己的存款之后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几年一直在拍戏,公司给我的分成我都存起来了,大概有五百万。”   所以才说,想靠拍戏发家致富不容易,瑞和攒了四年,也才攒了这六百多万,给了家里一百万建房子之后就剩下五百万。他对外开价的片酬不高,加上公司抽成,能存下这些还是因为他不喜外出,没有不良嗜好,更加没有丰富业余生活。广云亭之所以选择第一种方案,选择拉长签约年限和抽成让步,也不接受先偿还两千万公司垫付的违约金就有这个原因了。   以瑞和四年得到六百万劳动报酬计算,嘉骏工作室抽成的收益不到一千万。这一行赚钱来得快,花得也快,经营一个经纪公司更花钱,之前只有瑞和一个艺人,公司也得划拨一笔不小的开支用于支撑艺人的排面,包括助理化妆师保镖,租借服装的费用等。而樊骏理还需要日常跑饭局酒局,人脉需要时常联系,一旦中断就难以再连起来。加上公司日常运营费用、员工薪酬五险一金等支出,樊骏理才需要跟他爸借钱,不然连广云亭也签不下来。   樊骏理不太支持:“你赚的可是辛苦钱,你真的想投资?如果亏本那就是血本无归,你这几年都白忙活了。”   “怎么会是白忙活呢?”瑞和笑着说,“我磨炼了演技,拿到了兰花视帝,这不就是收获吗?”   樊骏理胡噜一把脸:“行!既然你这么想我就不多说了。不过五百万不准全部投进去,四百万就够了!如果不够剩下的工作室来出。别拒绝,你总得留一些钱备用吧?你爸妈还在老家呢,人一上年纪就总有这些那些毛病,你不存着钱怎么能行?”   瑞和想说自己给吴美芳夫妻买了保险,好几样呢,可看樊骏理的表情是真心实意关心他,他便老实点头:“好。”   “既然你想投资我一定支持你,我会帮你联系那个导演的。之前你拍的《见鬼》,投资才四百万,那还是需要做特效的呢!《再见檀喜》没有特效那部分支出,我看呐你投四百万肯定够,兴许还有剩余呢。”既然决定要投资,樊骏理脑子转得飞快,“你是主演,这部分的片酬就省下了,到时候再找几个价格低有演技的演员就齐活了。”   “樊哥,你真的太可靠了。”瑞和赶紧将樊骏理夸了一顿,“有你帮忙我的心就安定了。”   樊骏理翻了个白眼:“我能看着你亏本吗?要干咱们就干票大的!”   过了两天,瑞和又去跑《莫罗之眼》的宣传,樊骏理负责给他联系《再见檀喜》的导演。导演姓宁,叫做宁汇聪,今年二十九岁,自称是长河电影学院毕业的。樊骏理去调查他,发现之前投给工作室的信息属实,还调查出他的工作经历。   说惨也说不上,毕竟也拍过一些小视频MV之类的,还帮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剧组做过执行导演,哪怕一个代表作都没有,也比其他导演专业毕业的学生好多了,至少有工作。   可这对樊骏理来说远远不够。自家艺人第一个电影是南派影业出品制作,柯道平导演的《见鬼》,柯道平当时虽然也没有知名度,年轻导演嘛都是这样的,可他是南派影业的签约导演,是人才培养项目中的一员。宁汇聪则不然,他是实实在在的“野生导演”,没有挂靠任何公司。其实没挂靠影视公司的导演也多,但人家那是有底气,无论是才华还是人脉,都让他们有立足之地,还更加灵活自由。在这方面樊骏理也打听过了,宁汇聪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小导演。   “那就难办了啊。”他摸摸下巴,导演只是剧组中一环,而剧组要能成立,制片人才是初始阶段最重要的,没有制片人剧组拉不起来。“还是先找宁汇聪谈一谈吧。”他希望宁汇聪有自己的看法。   可惜宁汇聪说:“我不管,反正剧本版权在我手上,我的要求就是一定要给我拍,别的我也不会。”   “那你有没有推荐的制片人?”   “我不会,你们做吧。”   “……那请问,这剧本的编剧是谁?”   宁汇聪警惕地看他:“你要干什么?”   樊骏理呵呵笑:“我就问一问,怎么?不方便透露吗?”   宁汇聪摇头:“不方便。你到底什么意思?柳从武到底接不接?”   樊骏理慢条斯理地用勺子轻轻搅拌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放下后才说:“那这要看我满不满意了,毕竟公司艺人都得听我的话嘛。宁导演,我就实话实说了,你只有一个剧本,别的什么都没有,你说我能满意吗?”   宁汇聪忙说:“只要柳从武愿意接,其他的不就源源不断地有了吗?他是视帝,难道这点号召力都没有?”   听到这里发樊骏理已经彻底不喜了。合着这是空手套白狼来了?他搪塞几句借口有事先走了,之后和瑞和说起事情进展:“不太好。”将详情跟瑞和说了。饶是瑞和这样只专注拍戏的外行都觉得不可靠了:“他的意思是我先接,然后其他的再让咱们自己来筹备?”   樊骏理好笑地点头:“对,想得倒美。咱们平时看剧本哪个不是一再斟酌的,有些好剧本因为团队不好,我们都没敢接!他倒好,打量着先把你这块砖按上再往上砌水泥。从武,我们不能接,往好了说咱们投资这个戏,然后自己想怎么搞怎么搞,全部随你的心思,但其中的风险太大了,我们抗不来的。”嘉骏工作室的规模实在太小了,不具备独立制作电影的能力,抗压能力也不够。   瑞和赞同道:“我明白这个道理,有多大的本事就拿多大的碗,宁汇聪导演如果已经有了框架就缺资金那我就投资,现在看来……算了吧。”   他喜欢这个剧本,也不是非要接不可。   无奈,瑞和只好放弃这个剧本。他无法从原身记忆里找出《再见檀喜》的导演等具体信息,原身和许多普通观众一样,从来都不关注一个作品背后的内容的,他们只能看到片子好不好看,男女主演得好不好等基础内容。   既然一个没了,那就继续看吧。樊骏理在瑞和跑宣传的时候从来不闲着,现在工作室有两个艺人,从武就不用说了,目前得精挑细选着来,宁缺毋滥。云亭正处于转型期,大众对他的演技不信任,片方也是如此,因此给工作室递来的戏约都是偶像剧。   有的偶像剧剧本好情节佳,俊男靓女加分,拍出来就有受众。可广云亭之前在橙柠经纪公司时,公司给他接了太多没脑子赚快钱的粗糙偶像剧了,半个月一个月拍完一个戏,赶工赶得广云亭过后都不敢自己去看那些剧。粉丝们爱他,不管什么剧都夸,都说好看甜甜甜,广云亭心虚得很,进嘉骏工作室之后就跟樊骏理说了:“我宁愿演尸体也不演偶像剧了!”天天邪魅笑勾唇笑倒不难,把自己当霸道总裁就能轻松代入,最麻烦的是吻戏。吻戏要拍得唯美浪漫,一个镜头要拍十几二十遍,也就是说要亲十几二十次,他都有心理阴影了。   成吧!既然艺人有要求,樊骏理就把偶像剧全部剔除了,剩下的再来筛选,给广云亭接了一些男配角磨砺磨砺。可不能总在配角里转圈啊,樊骏理就在忙这些。   在瑞和这边,在他得到视帝之后,《莫罗之眼》的宣传对他没什么变化,毕竟电视圈和电影圈有壁,一个电视圈的视帝在电影圈里没那么了不得。而《罗曼恋爱史》就不同了,宣传大改,将瑞和“兰花奖视帝”作为卖点大肆宣传。   什么“新晋兰花视帝柳从武倾情之作,不爱男装爱女装。”   什么“视帝柳从武倾情演绎打破次元壁的唯美爱情。”   不止小胡看了一头黑线,瑞和也有些羞耻:“怎么所有标题都带上视帝了?”   “其实你拿奖当天晚上就换了。”小胡有些尴尬地说,“第一眼看很震撼很自豪,然后广告词一直轮着播,我也觉得有些尬。”   是真的挺尬。   得奖是好事是荣耀,但不能一直挂在嘴上,显得轻浮。   樊骏理笑着说:“没办法,现在电视剧在蓝天卫视手里,他们想怎么宣传就怎么宣传,咱们自己谦虚一点就行。”   时间过得很快,柳从文结婚的日子到了。至始至终柳从文都没有和瑞和联系,吴美芳夫妻也只跟他说起夫妻俩和去花州参加婚礼,并没有让瑞和也去参加。柳从斌也没去,和瑞和打电话时说:“他倒是叫我了,我说我没空。”   柳从文的婚礼就这么过去了,瑞和没放在心上,八月一号即将到来,他跟着剧组在跑最后的宣传,全国各地飞,根本没心思去想其他。直到樊骏理在京城打来电话:“你知道我刚刚接到什么电话吗?”咬牙切齿的样子。“有一家婚庆公司用了你的肖像做广告,你的粉丝发现了报到粉丝群里,群主联系了工作室!”   “有什么内情吗?”艺人的形象被盗用不少见,瑞和之前也被一家做增高手术的整形医院盗用过照片,樊骏理很淡定地和那边交涉发律师函,并不像现在这么生气。   “对。工作室和那个婚庆联系,对方说是签了合约的,我就问和他们签合约的人是谁,你猜猜?”   瑞和福至心灵,想起前阵子刚结婚的柳从文,又觉得荒诞,他犹疑反问:“难道是柳从文?”   “答对了!”   瑞和深吸一口气,有些不解又有些生气。   “我真的是气急了,你怎么会有那样的亲大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和他做兄弟!从武,我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你先去和他联系,让他自己把事情摆平,如若不然,就等着我走法律程序吧。”   此时的樊骏理是樊老板,他生起气来瑞和也有些紧张。“我这就联系他。”   瑞和的手机里还是有柳从文的号码,他的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听,他想了想给柳从斌打电话,让他帮忙联系:“要不联系大嫂也行。”   柳从斌听瑞和说了事情大概,那是火冒三丈。“我比你了解他们,可能不是大哥做的,但大嫂是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柳从文的妻子是一个精打细算,很能从别人身上刮油水的贤惠人。   瑞和等了五分钟,柳从斌回电话过来:“大嫂否认了,说没这回事,我让她喊大哥来接电话,她说大哥不在家。”他是个聪明人,此时已经将事情梳理清楚,“哥,你工作室怎么说?”瑞和苦笑:“就是工作室让我先联系大哥,如果他们那边不将事情解决,工作室就要走法律途径了。”   “该!”柳从斌被这事儿恶心得不行,“婚礼我没去,大堂姐他们和爸妈去了,拍了好些照片,你没看到婚礼现场布置得可豪华了,如果说大哥他们为了省下婚庆的钱把你拖下水我是信的。”   “也不用现在就给他们定罪名。”瑞和反而安慰他,“可能是误会,你别生气,我再联系他们试试。”   其实他心里已经信了一大半了,只是为了安抚柳从斌他才这么说。挂断电话后瑞和问小胡:“我记得下一个通告是去花州吧?”   “对,花州影视城有路演,就在后天。”   “给我买最近的机票,我要提前赶过去。”   在花州机场落地之后,瑞和不做停歇直接往柳从文的家去。柳从文开门时还愣了,瑞和摘下口罩,冷淡地对他点头:“晚上好。”   “是谁啊?”一个老太太探头。   “哦、哦!是,是我家老二。”柳从文尴尬地让了一步,“进来吧。”   瑞和就和小胡、徐江一起进去。   “这两位——”   “是我的助理。”   “哦。”   进了屋瑞和先和老太太打招呼,他估计这位应该就是柳从文的丈母娘,他示意小胡把礼物放下:“婶子好,我是柳从武。”   老太太看看桌上堆的礼盒,再看看瑞和,一下子笑开了:“原来你就是从文的二弟啊,长得可真俊呐!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呢!”   瑞和笑着说:“我这两天在花州有工作,顺路就过来看看了。”他略过站在一边有些拘束的柳从文,笑着问:“婶子,大嫂不在家?大嫂和我大哥结婚时我那边工作忙走不开,想想还有些遗憾,这是我送他们的新婚礼物,大嫂不在家吗?”小胡赶紧摸出一个长条巴掌长的盒子递给老太太。老太太笑得露出金色的门牙:“在在在,她在卧室呢,我给你叫去。”   “妮子快出来,你家从文的二弟来家了。”   “从武……”柳从文欲言又止。   瑞和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他,那眼神清凌凌的,像是最清澈冰冷的湖面,一下子将柳从文的心照得透亮。   柳从文的眼神左右飘了飘:“你过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这里不容易找吧……”   “从斌告诉我的,说是小区正中间的楼王,很容易找到的。”   “咳咳,对对,是挺容易的。”   瑞和冷静地看着他。这个许多年没怎么打过交道的男人显然对他的突然到来有些无所适从,眼神飘忽说话接不上茬。瑞和不是真的天真不晓事的人,他觉得柳从文在心虚。   “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你是想在岳母老婆面前谈,还是我们出去谈。”   柳从文瞳孔紧缩。 第149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这时,柳从文的妻子吴敏敏和她的母亲一起出来了,柳从文看着妻子欲言又止,吴敏敏脸上带着笑,热情地说:“哎哟是小叔子啊!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   瑞和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这个嫂子一番,站起来伸手:“大嫂。”   “小叔怎么来得这么突然,都没让我们去迎一迎。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呀?多不好意思,下次来坐坐就好,可千万别带东西来。这两位是你的同事吗?哎呀真是人中龙凤,长得好俊。”吴敏敏长袖善舞,拉着小胡嘘寒问暖,“你叫什么年纪好小的样子,你叫我敏姐就好,累不累要不要洗个澡?”   热情无比,对每个人都关怀备至。   小胡自认是见过世面的助理,乍一下还懵了两秒,回过神后拿出自己所有的社交本事:“敏姐好,我不累的,也不用洗澡了,等一下我们回酒店洗就好。”笑得甜甜蜜蜜,“姐,你家装修得真好看,我一直就很想给家里装这种欧式大吊灯,特别浪漫有品位。”   瑞和看得好笑,看向柳从文示意他接刚才的话题。   “这、什么事啊?”   吴敏敏问:“你们兄弟俩在说什么呢?”   “没,好久不见想跟大哥聊一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吴敏敏眼珠子一转:“现在都几点了,明天再谈吧,这样你们住哪个酒店?我给你们叫车,太晚了可叫不到车的,不安全呢。”   瑞和摇头:“明天我就有工作了。”他看向柳从文,“大哥,你知道我要和你谈什么事情,你要知道我也是签了经纪公司的,公司的利益受损我的老板很生气,已经说要找律师走法律途径了,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暂时压下。我最近工作繁忙,今晚不谈,那以后你也不用联系我再来谈旧事了。”   柳从文听出瑞和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他看向吴敏敏,吴敏敏咬咬下唇,转头对她妈说:“妈,你去看看锐锐睡得怎么样,我怕他踢被子着凉。”又对小胡和徐江说,“你们累了吧?赶紧坐吧!”   最后招呼瑞和:“到房间里来说吧。”   瑞和便到了柳从文夫妻俩的卧室。   “小叔,三弟给我打过电话,可是我和你大哥真的不知道那件事啊。”吴敏敏刚关上门就说,“你是大明星,我和你大哥一年也见不到你一回两回,你不能因为那家婚庆公司是我们两结婚请的那一家就冤枉我们呐。”   瑞和笑了,他笑着看了吴敏敏一眼,然后看向柳从文:“大哥,原来你们结婚的婚庆就是那一家双喜婚庆啊?”   “……”吴敏敏有些懊恼地咬下唇,柳从文也沉默了。   瑞和拉拉衣摆,他赶飞机来花州,又到那家双喜婚庆拜访一番,连一口水都没喝,折腾到衣服都皱巴巴的。他慢慢地拉着褶皱,垂眸没说话。   静谧在房间里蔓延开。吴敏敏瞪了一眼柳从文,柳从文皱着眉头抗拒着移开视线。吴敏敏用口型说了一句“没用”,然后挤出笑容说:“小叔啊,我看应该是误会。你听我一句劝,你是做大明星的来钱快,不知道我们这些普通人赚钱多艰难,那个婚庆公司也是做生意的,这年头做生意的都难!年前还听说有谁谁谁破产了跳楼呢!小叔,我看人家婚庆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应该是看你大哥和你是亲兄弟,这才打了歪主意,为了逃避责任还把事情推到你大哥头上,简直冤死人了。不过小叔,我能理解婚庆的难处,真的,赚钱难啊。要不咱们就大方一点,原谅他们吧。你一年赚那么多钱,也不差那点代言费,就当行善积德做善事了。”   瑞和听得好笑,也真的笑出声来。他笑着掸了掸袖子,只看着柳从文说话:“我现在喊你大哥,是看在爸妈的面子上。樊老板给我机会来找你谈,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要是不想谈,还总想着敷衍我,那就算了,到底你做没做,等报警后让你再和我工作室的律师说吧。”   这话一出,卧室里的气氛彻底跌落谷底。   “小叔你误会了——”   瑞和不想再听这种含糊的话,推开门往外走:“大哥,你自己想吧。”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身为大哥,身为丈夫,柳从文是怎么做到退到妻子身后,让其冲锋陷阵的?他不讨厌吴敏敏,却也不喜欢她。   出门后瑞和招呼小胡:“叫车吧,我们回酒店。”   小胡点头:“已经叫好了,就在小区外等着。”   “成,走吧。”瑞和大步往门外走,小胡和徐江紧跟其后。   看着瑞和的背影,柳从文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等门关上,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吴敏敏却不放过他,拧着他的胳膊说:“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是他大哥,就不能压压他?我是他嫂子,他能听我的话吗?看吧,他完全不相信!”   不知道怎么的,柳从文被这番话激得心头火起,他低吼道:“难道他就会听我的?!”   “你说他大哥啊!你不是说他脾气很好的,从来不跟你发脾气的吗?”   对,对!可那是以前。天知道他开门看到从武时那一刻心跳得有多快。   他完全没想到只是两年没见,从武的气势已经变得如此惊人了。明明两人差不多高,他却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   做明星难道就会变成这样吗?   高高在上,俯视着你。   柳从文满心不高兴:“你都说了我只是他大哥,又不是他爹妈。”   “那你让你爸妈跟他说啊!”吴敏敏也生气了,“钱是我们一起拿的,你自己看!”她指着房子,“买房子,装修!哪一样不花钱?你爹妈不愿意花钱,我爸妈掏空家底帮你付的首付,你要有良心!用你弟的照片怎么了?你爹妈不出钱不就得他这个儿子出钱吗?就一张照片的事情犯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还拿公司来压我,呵呵,这是欺负我不懂行是吧?他刚拿了那什么最佳男主角,那可是视帝,特别牛逼,工作室舍得怪罪他?供起来都差不多!只要他愿意说两句好话,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就结了!”   她语气激动,跟机关枪一样叭叭叭地念着:“听到没有?!”   柳从文被她念得心烦:“我当时就说了不要——”   “柳从文!”吴敏敏高声喊:“你要有良心!这个家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一家人的,没拿那笔钱,我们怎么结婚?房子没装修家具都没买怎么住人怎么结婚?我爸妈将存了一辈子的钱都拿出来了,你爸妈一分不出就算了,你真的想再熬三年五年攒钱装修再结婚吗?你看看我们的新家,多大多好,我妈在家天天给咱们做家务做饭洗衣服,你回家来就跟一大爷一样,多舒坦的日子啊,你想想,这样的日子你不喜欢吗?为了咱们这舒坦的日子,你也得去哄好你弟让他别计较。从武,你仔细想一想,啊?”   说到最后,吴敏敏语气软下来,柳从文的脸色又从羞愤变成惭愧,显然很吃吴敏敏这一套。吴敏敏趁热打铁,“明天一早就去酒店找他,成吗?”   “……好吧。”   这边,瑞和坐出租车到下榻的酒店,进房间之后才跟樊骏理打电话:“对,不承认,可是我看过婚庆给我看的合同了,确实是他的名字。”双喜婚庆很坦荡荡,不仅在嘉骏工作室过去询问时直接吐出柳从文的名字,在瑞和过去时也二话不说拿出合同来,声称:“我们这是白纸黑字签的合同的,柳从文说他能负责,那我们也管不了。”   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樊骏理冷笑:“这是那些商家常用的套路了。先不征求同意擅自使用,如果没被发现更好,可以一直用,如果艺人公司来追究,那就推推推,稍不注意继续用。艺人公司总不能一直盯着吧?有些时候,艺人公司就会妥协,抱着白担名头不如拿真金白银的心思,真的和他们签代言合同。我看这个婚庆就是这个意思,加上签合同的是你亲哥,他们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我也是这么想的。樊哥,真的对不起。”柳从文几年来毫无动静,没曾想一来就来个大的,让瑞和始料不及。   “你跟我道什么歉?你和你大哥感情生疏我又不是不知道。”樊骏理道,“既然他们不承认那就算了,我们直接走法律途径,我明天就让律师过来。从武,这件事你不要再想了,我告知你这件事不是让你一直烦心的。”   “嗯,放心吧樊哥,活动是后天,我提前过来也好调整一下状态。”   “李导他们呢?”   “他们明天的飞机过来。”   “那成,你早点睡吧,都要十二点了。”   挂断电话后,柳从斌发来微信询问进展,瑞和拨了个电话过去简单说了一下。“樊哥说要走法律途径。”   “应该的。”柳从斌有些恨铁不成钢,“所以说娶妻娶贤,肯定是大嫂撺掇的。”   瑞和摇头:“从斌,如果大哥自己没有起念头,大嫂还能逼着他去签字?”心思不正的人,只需要外人给他找一个借口,他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动手。他早就看透柳从文了,那是一个利己主义者,想要什么从来都要找别人来开口,以前是柳从文,是吴美芳柳卫河夫妻,现在结婚有了妻子,妻子就是他对外的发言人了。   无辜吗?不无辜的。   柳从斌沉默,片刻后才说:“二哥,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们都管不了。这一次不将事情弄明白,以后还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公司怎么办?我怕养大他们的胃口。妈那边我先去打预防针……哥,你别难过。”   “你别难过才是真,我还真不难过,顶多有一点恨铁不成钢。”   “我他妈气死了!我才不难过!”柳从斌气呼呼地说,“他是读过大学的人,一些常识还能不懂?他肯定懂,可还是做出这种事情,如此没有兄弟情谊,我伤心什么?”气哼哼地挂断电话。   瑞和看着手机叹一口气,小胡来催促他睡觉:“很晚了。”   “好。”   第二天一大早瑞和的手机就响了,柳从文问他住在哪个酒店。不过半个小时人就过来了,颇有单枪匹马闯西关的气势,一开口就是:“昨晚你说的那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你就看在兄弟的面子上放过不提成吗?”   瑞和看着他那副忍辱负重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我放过不提,谁让公司放过我?”   “你是你们公司的摇钱树,就为了这点事你老板难道还能为难你?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大哥,这点忙你都不愿意帮?”   “想来大哥坑我的时候,也没想过我是你亲弟弟。”   柳从文额头的青筋蹦起来,怒视着瑞和:“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瑞和笑出声来:“大哥,你好歹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现在跟我扯长幼有序,想拿这个来压下法律秩序未免太过好笑了。”   他站起来看着柳从文,他知道怎么让这个自尊心非常强的男人愤怒,那就是俯视对方。“我喊你一声大哥是看在爸妈的面子上,你扪心自问,从我上高中到现在,你总是无缘无故地孤立我针对我,从来不给我好脸色,这里头有什么因由?我不说不计较,不代表我是傻子瞎子。好几年没有经营过的兄弟关系,你坑了我之后再跟我谈兄弟情谊,让我不要‘没大没小’,不觉得你自己的行为太可笑了吗?”   柳从文涨红着脸站起来,双手握拳:“你太没教养了——”   “大哥!”瑞和喝住他,“我看你不是来道歉认错的,那就请回吧!”   “柳从武!你别太得意!你以为你做明星就了不起吗?你一天姓柳一天就是柳家的人,一天就得做出弟弟的样子!”柳从文慌不择言地说,“你对我这么不尊重,我就不教训你了,我让爸妈教训你。”   瑞和这下才真的露出嘲讽的笑容:“柳从文,你还没断奶吗?”   近三十岁的人了,做错事只会想着用兄长的身份压人,压不下又搬出父母的名号,让人笑掉大牙。   “徐哥。”瑞和喊门口的徐江,“送客吧。”   “柳从武你别欺人太甚!”   瑞和却一句话都不想和柳从文说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些年两人合不来果然是有原因的。   将柳从文请出去之后,瑞和深吸一口气后给吴美芳打电话说了这件事,说了自己的立场。   挂断电话后的吴美芳愣怔地看着柳卫河,柳卫河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三个儿子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回来,老三说老大做了对不起老二的事情,让他们两个长辈不要掺和。老大又说和老二有一点误会,希望他们两个帮忙做个说客。夫妻俩一头雾水,然后现在又接到老二的电话,老二倒是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可吴美芳更愁了。听丈夫发问,她就将事情说了:“怎么办啊他爸?”   柳卫河的心提起来:“老大怎么敢呢!”   “都是亲兄弟怎么不能好好商量,老大也真是!”吴美芳也气,可再气那也是亲儿子。她赶紧给柳从文打电话,让他赶紧和人家婚庆公司把那个什么合同退了,把钱还给人家。“你弟弟也不容易的,你别为难他——”   没想到就是这句话点燃了柳从文的怒火。他自认这几年一直生活在两个弟弟的阴影下,能忍到结婚已经十分了得,他觉得自己不差,肯定能把日子过好。可老二越红,他就觉得越难挨。   赢不过,怎么样都赢不过。   人家轻飘飘拿出一百万给家里建房子,却一分钱都不愿意借给自己,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于是妻子一提建议他就答应了。   二十万的钱打进账户,转眼家里就能装修得漂漂亮亮的,结婚时亲朋好友来祝贺,见到新家的人没有一个不夸奖的。又有免费婚庆服务,更是给他赚足了脸面。   退回去?凭什么?!   被大儿子怒吼一通挂断电话的吴美芳耳朵嗡嗡响,因为开着免提的关系柳卫河也听到了。他比吴美芳理性一些,也没忘记之前看到老二提起老大时那样冷淡,跟谈起陌生人一样的表情。他劝住吴美芳:“他们都大了我们也老了,就别掺和他们年轻的事情了。”   “可是——”   “听我的吧,别伤了孩子们的心。”   嘉骏工作室请的律师直接介入解决这件事,樊骏理全权委托。瑞和也没有再关注,他在花州参加了一次路演之后,电影上映前的所有宣传就都结束了。因为花州距离老家比较近的关系,樊骏理还让他回一趟家探探亲,瑞和拒绝了:“新年再回去吧。”   于是再次返回京城,隔天就是八月一日,瑞和与柳从斌林朝露一起去看了电影首映。   首映的预售票卖得挺不错的,冲着李藏墨的名头就有不少观众愿意买票来看,加上宣传得当,《莫罗之眼》在一众暑期档电影中最为观众熟知,瑞和进电影院时就觉得一股闷热夹在空调冷气中扑面而来。   电影院里人头攒动,几乎都坐满了。瑞和拿的票是片方的赠票,位置很好,三人赶紧坐下。   “人真多啊。”柳从斌环视一周露出笑容,“希望票房能大卖。”   林朝露也小声说:“是啊是啊。”   瑞和拉了拉口罩,闷声说:“我也希望。”不然那么多宣传都白跑了。虽然不是担纲主演的电影,但拍这部电影他付出了很多精力,那些摸爬滚打朝夕练拳脚的日子好像还在眼前。大家都付出了那么多,电影如果票房不好的话就太遗憾了。   在电影开始前大屏幕上会有最近热映或者即将上映的电影广告,瑞和看得津津有味,打算有时间一定要都看一看。   “开始了。”电影院的灯暗下来,观影厅里逐渐安静下来。   影片开始,节奏非常快地介绍了莫罗之眼失窃的背景,五分钟不到男女主见面,飞快制定追踪计划。很快瑞和就看到自己饰演的年仔出场,年仔是一个路边卖盗版光碟的小贩,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只一头塑料黄的头发,耳朵上一排耳钉,嘴里嚼着口香糖,一看就是不良青年。   警察发布悬赏通告,称提供线索的民众可得十万、二十万、三十万甚至五十万的奖赏。年仔在收摊的时候看到电视新闻眼睛一亮,他想起那天晚上被城管追着躲进广场中间的大花坛里时听到的动静——“钱啊钱。”他喜笑颜开地收拾东西,哼着歌踩着三轮车去警局。   年仔开局就是一个市侩的模样,意外卷入特殊行动调查行动的年仔在片子的中间也展现出一种爱贪便宜的小市民形象,片子的最后,特殊行动队和劫匪在一栋废弃的工厂楼里打得不可开交。东躲西藏的年仔挤进一个废弃铁罐里瑟瑟发抖,年轻的脸随着外面的枪声加剧而变得更加扭曲。他有些后悔:“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啊,以前这个时候我都在江边坐着喝冰啤酒了。”   “轰隆!”   年仔瑟缩着,眼中装满惶恐:“怎么还爆炸了?”他探头看去,史灿阳队长等人正飞奔过来,或背或扛的,在他们身后是爆裂的火光,让人看了就心底发寒。   “跑!跑!”史队长看到他赶紧嘶声喊,年仔一个激灵赶紧从铁罐子的破口里爬出来,刚跑两步就被爆破产生的震荡震倒,史队长他们也是如此。年仔爬起来又要继续跑,跑了一段之后咬咬牙骂了一句娘转身往回跑。他一把将史队长正艰难扶着的女士捞起往自己肩上一背,嗷嗷叫着跑:“回去要给我加奖金啊啊啊啊!快跑啊!”   故事大结局自然是皆大欢喜的。看完之后柳从斌评价:“套路。”   瑞和笑:“确实是套路。”   “我看了开头就能猜到结尾。”柳从斌摇头,“典型的爆米花式商业片,看着玩还行。”   “你觉得呢?”瑞和问林朝露,林朝露腼腆地笑:“我不太喜欢这种片子,二哥你问我我也没办法给你客观的评价。”   瑞和站起来:“走吧。”观影厅的观众陆续往外走,瑞和被人群挤着往外走,耳边听到许多观众在说着观影感受。   “还蛮好看的。”   “特效不错,剧情很一般啊。”   “那个史队长是不是总是用替身啊?我看到一些武打场面有些奇怪……”   他的心里有些忐忑,《莫罗之眼》没有办点映,这是他第一次看成品,说实话感觉不是特别好。 第150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莫罗之眼》的剧本好是好,但也只是商业片剧本中的佼佼者。而对观众来说这些年经过无数商业片的洗礼,他们的审美已经有些疲惫,因此哪怕《莫罗之眼》内容结构完整,人物不纸片有递进的内涵,也只是逻辑清楚、不五毛钱特效的“不坑钱商业片”而已。   瑞和回到家之后开始查影评,发现网络上已经出现大量《莫罗之眼》的影评了。   知名影评人谈霄说:“李藏墨导演用他一贯的手法,娴熟地抓住观众的喜好进行创作,笑点分布得宜,煽情得也恰到好处。总体我给四星半,另外半星扣在缺乏创新上面。我认为电影创作是一项需要不停注入新东西的活动,创新才能长寿,一招鲜吃遍天已经不再符合当今社会观众们的文化需求了。《莫罗之眼》是合格的、制式的商业作品,却不是出色的电影作品。”   “原来是这样。”瑞和有些明悟的感觉了。谈霄说出了他心中所想,原来是创新啊!他刚刚总说出不出哪里不对劲。明明特效很好,剪辑很好,但到底是哪里让人觉得缺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原来不是《莫罗之眼》不好,而是它不够好,它还应该更好的。   谈霄的影评下有很多留言评论,前面几条是激动的粉丝在愤怒地骂谈霄是收钱职黑。   “电影明明很好看!”   “送你两毛钱出门左拐五百米去看眼科吧!”   也有对《莫罗之眼》评价颇好的影评,称其是一部成熟商业片,在剧情把控上做到了极致,没有浪费一分钟的镜头。有喜有悲有感动,称得上是上乘之作。   八月一号上映的《莫罗之眼》得到许多不同的评价,初始评分落在8.8,算是比较高的分数了。   樊骏理没去看,听瑞和说了之后笑着说:“这不是挺正常的嘛,商业片票房好,口碑却难得。李导演烹制了那么多商业片,被人诟病毫无进取是正常的。首日票房截至现在已经两千六百万,我估计最终首日票房能有三千万,已经很不错了。”   工作群里,众位同事也在议论纷纷,都说已经看了首映。自家人看自家的作品,当然是怎么看怎么完美无缺,再说了,现在票房势头极好,才傍晚六点多就有两千六百万的票房了,首日破三千万完全可以期待嘛。   于是大家就更高兴了,还发起了红包。瑞和随大流发了两个后就接到郑闲的电话:“忙着呢?有个事跟你说一下,有几个镜头需要补拍,你看你能抽出空闲吗?”   补拍镜头是合同里就说好必须配合的工作,瑞和一口应下来,约好了前往剧组补拍的时间就是明天。第二天到了摄影棚,郑闲一见瑞和就伸手:“我们视帝来了,来来来赶紧握握手,也给我沾沾喜气。”   瑞和忍俊不禁:“是我沾郑导的喜气才对,我的第一部 主演的电视剧《军魂》得了兰花视帝提名,这一次才将真的视帝奖项带给我了。”   这客套话捧得郑闲很是开怀:“哪儿能呢!是你自己努力才得来的奖项。”请瑞和先进去坐,“剪辑的时候有些问题,所以打算补拍几个镜头剪进去。这是补拍镜头的剧本。”   见瑞和低头在看,郑闲越看瑞和越觉得满意:“哎!我是真的没想到会有今天呐,你进步得太快了,你能拿到视帝我真为你高兴。”   “我也是,也是运气好。”   郑闲想了想还是说:“我听我师兄说广电总局要做建国七十周年庆的的电影,已经在开始选演员了,你看你经纪公司有没有门路帮你争取一个试镜。”   瑞和抬头:“七十周年?那不是还有两年吗?”说着他自己愣了一下,“我傻了,确实得先开始筹备。”   郑闲笑话他:“最近是太忙了?我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嗯,最近一直在跑宣传,天南地北地飞,我觉得比拍戏还累,至少拍戏不用天天坐飞机。”   “能有得忙比没事情做好。”   补拍进展得很顺利,这是一个系列剧,总共七个单元,作为在第三单元就会因公殉职的警察颂明,瑞和的戏份不算多,但人设出彩,死得意外又催泪。颂明因为童年阴影的关系留下心理创伤,他虽然胆子小容易受惊,但身为技术员不需要太多外出,当初他也是凭借着出色的计算机技术被招进来。为此颂明很珍惜这份工作,在工作上兢兢业业。他的死很突然,是在前往现场给同事送资料的时候被隐藏在暗处的犯罪分子的车撞上。他刚刚下车,胳膊下夹着文件夹,匆匆地往前走,一辆面包车突然从一旁窜出来,狠狠地将这个年轻的警员一撞——颂明的头部落地,当场死亡。那份由他精心认真整理的文件散落一地,染上了红色的血。   瑞和要补拍的就是最后的这几个镜头,新的镜头里颂明没有当场死亡,增加了颂明和同事们之间的最后谈话,将这个人物再次升华。   三天不到,补拍的镜头就全部拍好了。郑闲明显很高兴能在预算内把工作做完,又办了个杀青宴:“也不算杀青宴,就咱们聚一聚!”   聚会上还有郑闲的老搭档陈编剧以及其他几个来补拍的同事,其中就包括宗杭。宗杭还跟以前一样毒毒舌:“这家店不好吃,最后一顿了也不大方点吃点好的。”   郑闲嘿嘿笑:“这倒真是附近最贵的了。”能认真拍戏的他都喜欢,管他毒不毒舌呢。   宗杭又把炮火集中到瑞和身上:“你说你已经是视帝了,怎么还穿得这么寒碜?赶紧的叫你经纪公司给你弄几件大牌点的常服,不然我站在你身边都觉得丢脸。”他一贯不喜欢瑞和的,瑞和在拍戏时已经习惯,之前公司给他配了跟组厨师,宗杭还明里暗里嘲讽了好多遍,说他“娇生惯养”之类的话。不过相处久了瑞和便知道,宗杭就是这种怼天怼地的性格,想说什么说什么,心直口快,不一定是针对你讨厌你。   瑞和笑笑:“好的,谢谢宗老师的提醒。”   宗杭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低头夹着胡萝卜丝吃。   郑闲笑呵呵地看着,然后招呼众人赶紧吃,“不够再点。”   饭桌上,有演员问:“郑导,剧卖出去了吗?”   “还没呢,正在接触几个卫视。”   “这个题材可以卖央视啊,央视最喜欢这类电视剧了。”一个同事说,“以前不是有一个讲重案组的老电视剧吗?我从小看到大,现在我儿子也在看呢。好片子啊。”   “我也知道央视喜欢这种剧,我也在投央视呢,等结果吧!”郑闲一如既往地佛系,反正剧拍完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着急上火能改变什么?   吃着饭,包间里的电视机也在放着,不知道是谁突然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电视,引得一桌人都抬头去看。瑞和也不例外,然后他也吃惊了。   “我类个乖乖,这也太吓人了,咱们这是娱乐圈还是法制频道啊?”最先看到新闻的人艰难地咽了口水,不可置信地说。   瑞和也十分吃惊,原因无他,正在播放的晚间新闻里正在播报一则新闻。某男子被发现死在某酒店某个房间里,这种新闻不惊奇,之所以会引起在场众人的注意,是因为房间的主人是雷妍妍的。虽然新闻上将雷妍妍称呼为“雷姓艺人”,也只拍了背影,但包间里的人还是将她认了出来。   “那不就是雷妍妍吗?”当红小花啊!   看着电视里打了马赛克的死者被扛上车,郑闲嘶了一声:“雷妍妍这名字耳熟啊,你们认识?”   陈编剧瞪了他一眼:“蜃东娱乐的小花,你说长得像你表妹的那个。”   “哦哦!我想起了,这不怪我啊,她的名字太难念了,我记不住。她也太倒霉了,怎么会有人死在她房间里?他们是什么关系?”   “喏,电视里那个不就是雷妍妍的助理吗?她说不认识死者。不认识怎么会在她房间?”   “是私生吗?私生经常往艺人的隐私空间里窜,要不是小偷?”   桌上一个演员道:“我怎么觉得这新闻有些耳熟……小猪,之前是不是也有差不多的新闻?”隔壁桌的助理小猪忙说:“我想起来了,去年还是前年?好像雷妍妍老师住的酒店,彩银天堂酒店?有一个私生偷偷进她的房间,脱光衣服站在窗台上告白,后来掉下来了,死了。”   “哎哟,怪不得我觉得耳熟呢,雷妍妍也太倒霉了吧!”   桌上的人议论纷纷,当时那件事瑞和也听樊骏理说过,多添的保镖徐江就是在那件事之后来的,樊骏理也怕私生闹出事情来。不过瑞和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又出了差不多的事故,确实挺倒霉的。   在回酒店的路上,徐江接到了樊骏理的电话,他严肃地应了好几声“好的,好的,樊老板您放心。”挂断后和瑞和说,“樊老板交代我今晚要注意房间的安保问题,不要让陌生人摸进来。柳老师你也放心,今早出门时我把房间门窗的锁全都检查了一遍,按理说不会被人撬开的。”酒店有监控,撬锁动静大。   瑞和刚点头,他自己的手机也响了,果然是樊骏理打来的。“你看到新闻里没有?看到就好我也不用多嘴了,雷妍妍摊上大事了!详情等你回来我再跟你说,反正你就在影视城再待今晚一晚,注意安全,早睡早起,明天尽快回来。”   听樊骏理再三叮嘱,瑞和赶紧应好让他放心。这边刚挂断,小胡的手机又响了,小胡见来电显示是“樊哥”后,朝着瑞和挤眉弄眼一番又接听:“樊哥好。哎哎,好的好的,哥你放心吧,我回去立马收拾。”挂断后也跟瑞和报告:“樊哥让我把你的行李全部收拾齐整,一根针一根线都不能漏下。”说着小胡又补充了一句,“也不能多出一根别人的头发。”   车内几人面面相觑。瑞和心中也起了一团阴影:雷妍妍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似乎让樊骏理警惕异常。 第151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心中疑惑,樊骏理也焦急,交代好瑞和这边之后,又给广云亭那边去电,照葫芦画瓢再交代一遍。“……行李检查一遍,造个册子出来一一对应,立刻马上就做!”广云亭的助理连连应是,广云亭接过电话:“到底怎么回事?你总得给我说一下头尾吧?”他一直在拍戏,刚下戏呢,连手机都没摸着,更别说看电视了。   “雷妍妍记得吧?她出事了,一个男的被发现死在她的酒店房间里,是毒品过量而死。”   广云亭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   “不知道,不清楚。”樊骏理严肃地说,“我有消息来源,那个死者是吃了雷妍妍房间里的食物死的。”   “不会吧——”广云亭还是无法相信。“谁知道他吃的就是雷妍妍房间里的?会不会是有人整她?”去年的事情虽然被雷妍妍的公司压下来,但业内该知道的还是知道,大多都很同情雷妍妍。身为艺人,都不会喜欢私生饭,他们疯狂地入侵艺人的私人领域,追车偷摸进家宅随时随地蹲守,不止让艺人感到不适,也给他们带来许多安全上的威胁。雷妍妍身为当红小花,对家无数,盼着拉她下来自己上位的人多了去了,可在这件事情上,众人还是同情她。   能被私生逼到这个份上,真是倒霉透了。   没曾想这种倒霉事还能一而再再而三?   简直霉运罩顶。   因此,广云亭的第一反应便是:雷妍妍又被坑了。   “死者是真的吃了雷妍妍房间里的东西后死的。”樊骏理冷静地说,“那个私生比较有名气,是一个私生饭群的群主,他就牛逼了,直播入侵雷妍妍的房间,一举一动群里的人都在看着。十几个人盯着他看他假装服务员进屋打扫,然后偷配了房间钥匙,趁着雷妍妍她们出去工作堂而皇之进门开始搜刮东西。他撬开了雷妍妍的行李箱,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他还对镜头说那肯定是雷妍妍保持美貌的秘密,然后——”   广云亭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呢?”   “然后他吃下去了。最后是群里的人报的警,云亭,那个视频第一时间就被传上网,不过被蜃东娱乐压了下来,不管那东西是不是……云亭,你都要看管好自己的东西。”   这句话听得广云亭毛骨悚然。   瑞和回到酒店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小胡拿出十万分精神开始边整理边登记,最后松了一口气:“东西都齐全了,还好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来。”拍摄场地也在京城,又只需要几天,因此可以说是轻装从简过来的,现在收拾起来也简单。   “那都去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公司。”   第二天一大早,瑞和他们果然早早就出发回公司,樊骏理一大早就已经在办公室了,见他过来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云亭在剧组,我都想把他弄回家。”将事情跟瑞和也说了一遍,“你说我怕不怕?这一次雷妍妍躲不掉了。”   瑞和也和广云亭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样惊讶,“这也太戏剧性了吧?”   “谁说不是呢?”樊骏理低声说,“听说她已经被带走了,蜃东娱乐一整夜都在做公关,现在网上还有零星的消息,压不下来了。”   “太不可思议了,她的房间去年不是才被人偷进去过吗?怎么没有谨慎一点?”   樊骏理摇头:“想来应该会更谨慎才对,可俗话说得好,没有千年防贼的,百密一疏总有疏忽的时候。”   “那东西……我真不太相信是雷妍妍的,如果她真的在用,也不可能大大咧咧地就放在自己的行李箱里吧?像你说的那么一瓶,她没那么蠢。”   “所以我才说让你们都注意身边的物件,我就怕雷妍妍是被陷害的,早上雷妍妍的化妆师在自己的微博上发声了,称那个小瓶子不是雷妍妍的,她们都没见过。”他凑近了压低声音和瑞和说,“听着还真像是被人陷害的,如果真是有人陷害,能拿出那种东西的人背后得多厉害?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背后的人不是涉黑就是有黑道关系。”   瑞和呼出一口气:“哥你别着急,我们堂堂正正地做人,平时也多加小心注意,不会让不明来历的东西进来的。”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已经和小胡他们说过了,以后要多加注意你和云亭的行李,一定要造册子,多了少了都要心中有数。最近公司也会加大检查粉丝送来的礼物的力度,粉丝群也会交代下去,让群主们在转交粉丝礼物的时候先检查一遍。”   雷妍妍的事情不止在社会上掀起波澜,也在娱乐圈引起不小的动荡。每一次的事故,都会给经纪公司带来教训和警醒,不止嘉骏工作室有所行动,其他工作室经纪公司也采取了相应措施。   嘉骏工作室就两个艺人,检查起来也方便,让樊骏理又气又急的是,还真的在广云亭的行李里找到一样不属于他的东西——一件混在行李箱里的女性内衣。   那个箱子都是广云亭的贴身衣物,剧组的条件其实还不错,但是当地的水质不好,洗衣服容易使衣服变黄有异味。这倒没什么,太阳晒干杀菌消毒之后都是干净的,只是广云亭似乎有些过敏,贴身穿的内衣裤总是让他皮肤不适起疹子,没办法,助理给他批了一行李箱的一次性内衣裤,让他穿一件丢一件。那件女性内衣就是出现在那个行李箱里的。   助理都惊呆了!   箱子因为需要天天打开的关系就放在卫生间外面的墙角,明明昨天晚上广云亭下戏后回来洗澡,助理还打开过拿新的衣裤,当时里面还什么都没有。今天一早广云亭出去拍戏了,留下一个助理在整理房间,然后就发现了这个内衣。   樊骏理接到电话后反问:“我记得采访组下午就会到对吧?”   助理战战兢兢:“是的,采访先从剧组开始,要拍云亭哥下戏回酒店然后洗漱等镜头,要展现演员的工作生活。”   “他妈的。”樊骏理骂了一声。   广云亭这次在一个古偶剧里饰演男三号,这个剧的男主角是新晋流量小生彭磊,长得特别英俊,这个戏就是量身定制给他拱人气的。这个剧宣发很用力,还在拍着呢花絮现场料就不停地往外放,不停地吸引粉丝眼球。今天的采访其实就是拍剧组花絮,拿演员下戏后的生活做卖点,好拿“敬业”“辛苦”等做宣传,今天轮到广云亭接受采访。   “赶紧处理了,以后出门你们留一个人在房间,门户看紧一点。”   也算因祸得福提前发现那个隐形炸`弹,不然的话如果下午直播的采访将那个内衣一拍——广云亭的名声就要坏了。   因为这事,樊骏理专门去了一趟广云亭拍摄的影视城压场子,瑞和也给广云亭打去电话慰问。广云亭也被这事恶心透了:“我让小张把那箱子扔了。你不知道,那是……的!”他有些难以启齿,“我那个女助理说的,一看就是用过很久的内衣。”   什么变态呐!不怪广云亭恶心得迁怒那个箱子,连见都不想见。   “能提早发现是好事,赶紧宽宽心,下午的采访没出岔子吧?”   “没,拍完我的助理才跟我说的。我觉得采访组里也有问题,我洗澡的时候助理去给我拿衣服,那镜头一直怼到行李箱里,有这么拍的?”还好助理提前发现将行李箱收到自己房间,赶忙给广云亭又新买了一箱子换洗内衣,不然的话照这拍法,那内衣铁定入镜。   “不说我的事了,都不想再提,你呢?补拍顺利吗?”   “挺顺利的,圆满完成了。”   “那就好,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你们电影那儿,片方没说什么吗?”   这下轮到瑞和苦笑了。   《莫罗之眼》首映果然破三千万票房,强势开局,之后几天也走势良好,只是慢慢地显露颓势,网上评价也参差不齐,到现在上映第四天,今天的票房就两千万不到了。虽然今天还没过完,但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大概率是没办法达到两千万票房了。   跳水得太厉害,工作群都安静了,就怕触霉头。   “没说什么,不过我猜大概是要加大宣传了。”   果然,当天晚上深夜片方的宣发部门给嘉骏工作室打来电话,同时发来详细的活动事宜邮件,瑞和刚起床就看见了。小胡有些为难:“今天也有《罗曼恋爱史》的通告呢,时间都撞在一起了。”   瑞和看了看,早上十点前往京城某影视城路演,时间持续三个小时,《罗曼恋爱史》则是下午一点去录综艺节目,全剧组都得去的。《罗曼恋爱史》的线下宣传不少,不过工作室和片方商量之后只接了一部分,没办法,瑞和还有电影的宣传呢。又因为电视剧比电影晚开播的缘故,电视剧方面的宣传是配合瑞和宣传电影的行程的。现在电影这边增加宣传计划,就跟电视剧那边撞车了。   “跟电影宣发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提前退场。”瑞和说。   没想到小胡的表情更加奇怪了。   瑞和问:“怎么了?”   “电影那边……不太高兴。”小胡尽量用委婉的语气说,“是樊哥亲自打电话过去的,然后被顶了,那边说、说……爱来不来,把樊哥气坏了。” 第152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这话一出,瑞和都愣了。   “武哥你没听错。”小胡嘟囔,“我开始也以为我听错了呢。”这时樊骏理从外面进来了,“你起来了?看来小胡都跟你说了,真的是气死我了。”他将钥匙放在桌上。   “樊哥,珍姐还好吧?”小胡关切地问。   “挺好的,我就是过去瞧瞧她。”在肚子月份越发大,而小溱湖这里入住的人更多之后,甄珍搬了出去,在娘家和婆家两边住,樊骏理也跟着来回跑。现在甄珍在娘家住,打算住到生产,因为那边有一家很不错的妇幼医院,到时候生产时距离近方便过去。今早樊骏理就是抽空赶过去看几眼,珍姐知道他忙,又把他赶了出来。“说她今天要跟我妈和我丈母娘去买衣服。我先去换个衣服,一会儿就下来。”   八月中旬的京城已经十分炎热,一大早出去一趟,车内虽有冷气,他还是出了一身汗,汗津津的很不舒服。等樊骏理洗好澡下来,造型师郝俊也到了,于是樊骏理便边看着郝俊给瑞和化妆,边将事情更加详细地说一遍。   “我猜会不会是电影卖得不好,所以那边——”樊骏理斟酌着用词,“有些不满?”可这个理由也太让人憋屈了。身为艺人工作繁忙,各种工作需要互相协调出时间,挤出行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一天飞三个地方不是开玩笑的,艺人辛苦,主办方也辛苦,只有互相体谅才能互利共赢。樊骏理和那边的宣发工作人员商量着提早退场一个半小时其实并不过分,真要计较起来,你这个活动还是临时加的,人家电视剧那边的宣传是早一个星期前就定下来的,先来后到懂不懂?   他没想到电影宣发那方态度如此差,让他一大早憋了一肚子气。   “最后怎么解决呢?”   “还是那样,反正你提前一个半小时退场,再去赶《罗曼恋爱史》的宣传。”说到最后,樊骏理一句话总结,“真是池小王八大。”对《莫罗之眼》的宣发印象跌落谷底。“不过这跟你没关系,你去活动现场的时候不要露出端倪。”再信任自家艺人,樊骏理还是想多提醒一句。   瑞和点头。   到了现场,来和瑞和接洽的宣发组工作人员也许就是怼樊骏理的那一个,态度很差,对他不是鼻子不是眼的,让小胡看得生气。“以前接洽的那个姐姐人很好的,这个癞蛤~蟆头是哪里来的?”气得给人家起外号了。   瑞和轻微摇头:“咱们做完活动就走,理他是哪里来的。”   这个负责接洽的工作人员态度不好瑞和也不在意,在后台等着活动开始,郝俊给他检查了一遍妆容才放心。陆鸣生敲门进来,脸白得像在发光,小胡被闪了一下,在心里感叹一番陆老师的美貌后客气地打招呼:“陆老师好。”   瑞和站起来:“陆老师来了,进来坐吧。”   “还是你这边安静,我那边吵得不行。”   这话也不知道是真的抱怨还是在炫耀,瑞和自己一间休息室,看着似乎很不错,但陆鸣生是和李藏墨导演一间休息室的,李导演名气大,来参加路演有许多人来拜访,将休息室挤得满满当当的,举目看去都是欣荣。   瑞和对他带着欢欣笑意的假意抱怨视而不见,转头让小胡去拿水。   为美男子拿水小胡很乐意,赶紧给陆鸣生拿了一瓶矿泉水。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出门在外瑞和出于礼节招待其他同事都是用矿泉水,这样对方也自在。   “谢谢。”陆鸣生接过,问:“是工作人员做得不好吗?我看你们都不太高兴的样子。”   瑞和笑着摇头:“没有啊,陆老师怎么这么问?”陆鸣生就笑着岔开话题和瑞和闲聊起来,说着说着就提到票房的问题,“李导心情都不好了,唉。”   “会好起来的。”   “我就没有你淡定了,我很担心票房问题……看他睡不好吃不好,我担心极了。”   瑞和:“……”他也不晓得陆鸣生和李导还在没在一起,于是含糊地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才第几天?票房会好的。”   陆鸣生笑了:“你这人真没趣,算了不逗你了。”像放飞了一样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说真的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死板的人,怎么逗都逗不了,特别挫败。”眼波流转看向小胡他们,“哎呀你们出去玩玩吧,我跟你们柳老师聊一聊。”   小胡就看向瑞和,瑞和点头。   休息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欸你知不知道?郑哥要和佟姐炒作恋情了,等一下就会做出一些回应。”   “真的?他们其实挺配的。”瑞和笑着说,没有说自己知道郑翊松已经结婚的事情。   陆鸣生笑着说:“是啊,男女主演的定情之作,这个噱头蛮不错的。”   聊着聊着,陆鸣生还说:“李导要准备新的电影了,你有兴趣的话我给你留一个位置。”   “谢了,到时候再说吧,我也不知道工作室给我安排了什么工作没有。”意思是说得和工作室接洽。   “哦。”   陆鸣生来得突然走得也快,小胡出去后吃了一颗大白兔糖,还没吃完了陆鸣生就走了,弄得她一头雾水,好奇地问瑞和:“武哥你们说啥呢?这就走啦?”   “没说什么,外头怎么那么吵?”   “哦哦,活动开始了,主持人在热场呢。”   瑞和笑笑:“那我们也准备一下出去等吧。”   活动上,郑翊松和佟薇果然说起了暧昧不明的话,两人看起来郎情妾意般配极了,活动还没结束,网上就有营销号在爆料,说二人因戏生情,也有营销号说得更加具体,两人因为某某场戏互相心动,拍完电影之后两人正式定情,连两人看房子的偷拍照都有了,看起来真了又真。   在活动中途休息时瑞和提前退场,走之前也和李藏墨导演说了一声。李藏墨导演的脸色看不出生气还是不高兴,一如既往地客气:“去吧。”他的名气大,拍摄的时候对剧组的掌控力很强,没有人敢违背他,监制也不敢多提意见。但在工作之外他十分和气,丝毫没有一丝骄纵。   上车时小胡嘀咕:“我看李导也不像生气啊,为什么樊哥打电话给你请假那边态度那么差。”   郑晓秋赶紧发挥自己的意见:“上头的人不可能管得到下边所有人嘛,我看人家李导特别有风范,一定是下边的人狐假虎威。”   “行啊晓秋,你这个成语用得太好了。”   “嘿嘿嘿,都是胡姐教得好。”   这下轮到小胡嘿嘿笑了。   保姆车行得平稳,瑞和闭上眼睛让郝俊给他补妆,边听着小胡和郑晓秋两人逗乐谈笑。他想着这两个小年轻真的挺般配的,一个乐意捧人一个欢喜被哄,分外合拍。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从一开始只有小胡一个助理,到现在闲坐时身边都是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的,瑞和喜欢这样的氛围。   “武哥你看,这是刚刚活动的直播,有你的粉丝在问你怎么不上台了呢。”小胡凑过来把手机给瑞和看,“你的梧桐都很想见你,我想到粉丝群里说一声,你是去录节目了,下次他们就可以看到你的节目啦。”   瑞和睁开眼瞄了一眼,笑道:“弹幕跑那么快你看得清楚吗?”   郝俊摆正他的头:“闭眼。”   “当然啦,只要是武哥的名字出现,我的眼睛就像装了探照灯!”小胡说着坐回去,不敢再打扰瑞和化妆,手里戳戳戳地打字。   等到了综艺节目的录制现场,所有人都在等他了。瑞和一个个道歉:“路上塞车了,真的不好意思。”又跟节目组负责人表示歉意:“南环北路那里发生连环车祸,真的过意不去。”   节目组负责人很和气:“这也是无法预测的,柳老师别放在心上。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录制吧?你需要休息一下吗?”   瑞和摇头:“不用。”   节目的录制也一切顺利,录制好之后瑞和请众人去吃饭:“下午是我迟到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大家就赏脸一起来让我好好表达一番歉意。”   田钟雯导演笑着开口:“就迟到五分钟你就这么客气?要是迟到半个小时,那你不得包了我一年的饭?”   “请田导吃饭荣幸之至,不过还是别迟到了。”   田钟雯导演哈哈大笑。瑞和便定下这件事,“那咱们就说定了,大家想吃什么?”   几位同事都说一定要去,马再月轻声说:“我听说立春KTV很不错,要不我们就去那里吧,还能唱歌呢。”饰演女配角的演员蔡霖霖说;“要不吃火锅吧,这大热天气就适合吹着冷气吃火锅。武哥不是有好朋友在开火锅店吗?不然就去那里吧,有钱给自家人赚不是?”   其他人捧场地笑起来:“那也是,那就吃火锅吧!”   马再月咬咬唇,正想说听说那个立春KTV和武哥的关系也不一般,也是可以关照的嘛,那边就已经订好了计划,她也不方便再开口了。蔡霖霖得意地瞥了她一眼,让马再月有些难堪地移开视线。   得知瑞和要带同事来吃火锅,常柠问好人数之后拍着胸脯说:“放心吧,我立马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只是连瑞和也没想到,不过是一场火锅,还能吃出个一场戏来,令人措手不及。 第153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常柠果然用他拍胸脯那样的大力度将包间布置得尽善尽美,特地将位置最好空间最大的包间腾出来,瑞和带着人过来时各色食材、饮料酒水都准备好了。   “谢了兄弟,一会儿你给我算总消费金额,这公司能报销的。”瑞和瞅着空出去找常柠说道。   常柠一下子笑开了:“那就好,你特地让我买几瓶好酒,那可不便宜呢,你赚得再多也不能这么花啊。”   瑞和拍拍他的肩膀。“快进去吧,你同事在喊你了。”   包间里,蔡霖霖招呼瑞和坐她旁边:“武哥来,我给你倒酒,咱俩喝一杯,我要谢谢你在片场时候对我的照顾。”她在电视剧里饰演男主角管东潮的妹妹管南淇,也是女二号,可以说是本色出演骄纵小公主,用田钟雯的话来说就是演得特别自然。   “行啊。”瑞和便坐下去,不过先举酒杯站起来敬在场同事一杯,“大家都不要拘束啊,想吃什么都点。”   “武哥既然这么说了,我们肯定不客气嘿嘿。”蔡霖霖第一个响应。   喝过酒,气氛就活络了。田钟雯只待了十分钟就借故提前退场,怕其他人因为她的缘故不自在,瑞和留也留不住。不过导演走了之后,大家确实自如许多,田钟雯再平易近人,到底也是“领导”,她在大家便都端着,舒展不开。   “武哥,你朋友这家火锅店的东西真好吃啊。”蔡霖霖是个五官精致的女孩,才二十岁,身材娇小,用小胡的话说“就是漫画里的女主角嘛”,可见她的外貌是很不错的,因此她撒起娇时不让人觉得做作,反而一股天真浪漫的气息。“武哥,下次我还能再来吗?”   “当然可以了,这家店全年无休,早上九点营业到夜里两三点呢。”   蔡霖霖“哦”了一声,还待说些什么,突然包间的门被猛然推开,两个女生出现在门口,看起来气喘吁吁,来势汹汹。   小胡刚站起来问:“你们是——”   两个女生的目光锁定在包间里的一个男演员身上,同时尖叫着冲进来,举起手中的包包就开始打!   “啊啊啊拦住她们!”   “来人拉开她们!”   被打的男演员叫做卓彬,是剧里的男二号,和蔡霖霖饰演的女二号是情侣关系。只见他抱着头躲着脸,在两个女士猛烈的进攻下嗷嗷叫:“拉开她们啊快快快!”   门外的服务员赶紧喊人,竟将一整个火锅店的客人都吸引过来了。小胡一看不对劲,赶紧把正在让两个女生别激动好好说的瑞和一拉:“武哥你先避开!外面的人都挤上楼来了!”   瑞和一愣。郑晓秋却已经在小胡的示意下将瑞和拉走,常柠示意瑞和上阁楼,阁楼是他们自家人休息的地方,称得上一个小家。   留下的小胡叫上女服务员,好歹将两个女生拉开,拽到隔壁的包间去,常柠和店里的服务员也将来看热闹的客人疏散,拿着手机拍视频的客人嘟囔道:“我刚刚明明听见有人喊是明星打架了,看看怎么了?”   常柠站在门口堵着探头的人群,嬉皮笑脸地说:“姐,这年头明星多了去了,好像你看见就能认出来似的,你要真的拍照发朋友圈,你朋友还得问你那是谁呢,你确定你能答得出来?大家都散了啊,就是几个小年轻闹了点矛盾,都不好意思地关门了,大家就别围观了哈,小心毛肚都烫老咯!”   等门外都散了,瑞和才回到包间,马再月和蔡霖霖已经在骚乱之中先离开了,卓彬躲在里面不敢出来,问瑞和:“那两个女疯子走了吗?”   “还在隔壁哭呢。你认识她们吗?”   卓彬咬牙切齿地摇头:“谁认识女疯子,武哥,今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的助理帮忙,我的脸都被抓花了。”   瑞和在心里摇头,也不想掺和他的事情,问:“需要报警吗?”   “不用了呵呵,我不跟她们计较。”   “那通知你的经纪人来还是?”   “不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瑞和笑了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看这里——”他环视一圈因为刚刚的混战而一片凌乱的包间,桌椅都受损了,“你如果自己能和店家商量好赔偿的事宜,那么不联系你的经纪人也行。”   卓彬的脸一下子僵硬了:“这、这也不是我弄的啊。”   “那我就让店家去找隔壁的两个女士赔吧,你们商量商量看怎么赔偿。”   “不不不,还是我赔吧,我不想跟他们打交道,就当破财消灾了!”   赔偿店里损失后卓彬很快就在助理的掩护下匆匆离去,其他同事也陆续跟瑞和说告辞。小胡也将那两个女士送上出租车,回头跟瑞和嘀咕:“她们打了人之后也有一些怕了,听我说卓彬老师不报警,她们也松了一口气。”   “她们有说和卓彬是什么关系吗?”   “说了,她们俩都是卓彬的女朋友,这次是来报仇的。”小胡说着兴高采烈起来,“哥不知道!卓彬同时交好几个女朋友,每一个都说是真爱哩,那些女孩都是圈外人,那两个还是他的粉丝群群主呢。”   这也太乱来了。   瑞和叮嘱她:“这件事别往外说。”   “我知道啦武哥,我跟那两个女孩子说及时止损就好,千万别硬来,人家有经纪公司的,打不过,能打这一顿就很好了。”   这顿饭终究还是有新闻流出,好在小胡当时当机立断让郑晓秋将瑞和带离,围观观众拍的照片和视频里没有瑞和的身影,第一时间离开的马再月和蔡霖霖虽然在外头被拍到了,但没有现场被拍就算万幸。那拍到的人里面除了卓彬以外没有一个有知名度,因此热度也就被困在卓彬的粉丝群体里,没有往外扩散。   第二天卓彬的经纪人亲自打电话到嘉骏工作室,感谢瑞和仗义相助以及表达扰乱了瑞和请客宴席的歉意,提出:“请柳老师赏个脸来吃顿饭吧!我们好好陪陪罪。”樊骏理哪里敢应哟!以有工作为由拒绝了。   “那个卓彬才二十一岁吧?怎么能干出那种事?”即将为人父的樊骏理最看不起这种玩弄女生感情的男人了,“长得帅又怎么了,那心都是花的,咱以后不跟他打交道。”   这圈子里不是没有脚踏几条船的男艺人。工作的性质决定他们能接触到许多女孩,或是为了玩乐,或是为了纾解压力,要么就是玩得开来者不拒,一般都能好聚好散,少有像卓彬这样一下子被两个前女友找上门暴揍一顿的。   丢脸!   脚踏几条船是垃圾,处理不好后续是没本事,更是垃圾中的战斗机。   “我也不想跟他打交道。”瑞和皱眉,“那两个女孩看起来不到二十岁,脸显小,卓彬的人品不行。”   “不说他了,对了你跟我说的建国七十周年庆电影的事情我去打听了,还真的已经在选角了。”樊骏理拿笔点着桌面,“是广电总局主办的,不过委托给了世纪影视等几个影视公司在办,所以好的角色肯定他们内部要先分配好,我得来的消息是下个月才会挂上招募演员的公告开始招人。电影的剧本质量怎么样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但不说剧本,主旋律正能量爱国大片,你要是能进去露个脸,一秒镜头我就满足了。唉!”   瑞和刚想说到时候自己会努力试镜的,樊骏理就一拍桌面:“我一定会把你塞进去的!一定!”   这一刻的樊骏理豪气冲天,眼中像闪着两束激光,看起来干劲十足,势在必得。   “好,我信你。”瑞和眼睛弯起,“我们一起加油吧。”   樊骏理说要做,那就是拼了命去做。   这是一个值得投入所有精力和汗水去争取的电影,哪怕只是一个小角色,哪怕只有一个镜头。他联系了几乎所有的人脉关系,却没有一个能给他肯定的答复。一个交好的制片人说:“我公司也在卯足力往里面推荐呢,我想这部电影也许连一个路人也是明星哈哈哈。”   听到这种说法,樊骏理也不想放弃,既然没办法提前走后门预约一个角色,那就只能等正式开始试镜招募演员时靠从武尽全力发挥了。   他安慰自己:“从武的年纪就合适,二十七岁正是往下演小年轻也成,往上演成熟男性也适合的年纪,有大把角色合适呢。”   建国庆贺电影还是比较远的事情,近的还是要关注《莫罗之眼》和即将开播的《罗曼恋爱史》,加上广云亭那边的事宜,还得每天抽出时间去看看自己怀孕即将生产的妻子,樊骏理一心多用,炎夏里瘦了快十斤。   “《莫罗之眼》的票房在已经没办法因为宣传活动而过多回升了。”樊骏理拿着工作室整理出来的票房数据跟瑞和作分析,“现在总票房四亿多快五亿,我听说电影投资六亿吧?现在电影上映半个月上映期已经过半,我估计可能制片方无法回本,这部电影总体上来说扑了,血扑。”   斥资六亿,请来影帝郑翊松领衔主演,实力派女演员佟薇倾情出演,宣发费用据说花了快两亿,制作费用业内传是四亿,这样的大投资大制作,片方估计总票房要十九亿才能回本,现在连四分之一都达不到,预期完全崩盘。   “呼……”瑞和长舒一口气,“市场对这类影片的容忍度本来就在下降,可这一次在《莫罗之眼》身上下降得太夸张了,简直就是滑铁卢。”   “所以每一个投资都是一场豪赌,好了别太烦恼了,只有此时我才庆幸你不是男主角,也不是男二号。”樊骏理“哈”了一声自我嘲笑。郑翊松这一次的电影又扑了,他这个一番男一号压力肯定不小。   瑞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珍姐快生了吧,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医生说孩子和大人的情况都挺好的,大概能顺产。”   新生儿的即将降临,也许是最近最值得期待的事情了,瑞和向往地说:“我想会是一个漂亮的小公主。”   樊骏理就一洗低落,眉飞色舞起来:“肯定会的,毕竟女儿像爹,我这个爹的长相可是相当可以的。” 第154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八月十七号,《罗曼恋爱史》终于首播,当天晚上一连播放两集。基于蓝天卫视一线卫视的较大基本盘和给力的宣传,开播收视率0.4,以0.653结束,成绩很不错,第一集 就有瑞和饰演的管东潮的女装戏份,瑞和自己也在看电视,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小胡嗷嗷叫着:“太酷帅啦!”角色穿的是蛇姬COS服,偏向御姐的模样。   故事里,管东潮被妹妹管南淇一顿哭求就心软,答应代替她出展子。这时候的他还有些外行,压根没想到这种性感御姐COS根本不是他妹妹的风格。他一米九,他妹妹一米五八,怎么着她的衣服他也不可能穿得下吧?   不知道妹妹阴谋的管东潮视死如归地去出展子了,然后——咦?咦?咦咦咦?好像挺好玩的?   回家后,管东潮把衣服还给妹妹,妹妹问:“哥好玩吗?”   “咳,一般般吧。”   “哈哈哈我被管东潮笑死了,鬼他妈一般般哈哈哈,我看他飘忽的小眼神就好笑哈哈哈。”   “没想到女装的武哥超级正啊!胸部以下全是腿啊!一米九的蛇姬站在那里简直傲视群雄!”   “蛇姬赛高!管东潮真香预警hhhh。”   粉丝们的反馈也挺好的,管东潮女装的那五分钟戏份被剪到一起,成为粉丝群里大家交流的最新素材,管东潮女装后走出卧室那一幕的动图更被配上字“可怜无助”,成为粉丝们的新宠表情包。   见粉丝们喜欢他的新电视剧瑞和也高兴了,最好玩的是吴美芳打电话过来反复确认:“老二,那真的是你演的?真的没有那什么、什么替身?”   瑞和应:“就是我。”他听着电话那头柳卫河在说:“我就说是老二啦,哪有女生那么高的啦?”把他逗笑了。然后柳卫河接过电话:“你妈非不信,我就说眉眼看起来就是你,她就是不愿意相信。”又说:“最近忙不忙咧?我和你妈去看了你的电影了,是那个什么二、二——”   “2D的。”   “哦哦哦,对对,二地的,你妈说三地的看得眼睛晕,刚好昨天咱家附近这个电影院开了二地的厅,我们就去看了,你妈很高兴呢,说里面就你长得最好看……”   听着柳卫河说着家中的趣事,瑞和勾起嘴角含笑听着。   “对啦,你弟说他谈了个对象儿,是个特别好的姑娘,你见过没?”   瑞和笑问:“见过了,特别文静斯文的姑娘。”   电话那头,柳卫河明显地笑了:“哎哎!那就好那就好,你妈要跟你说了。”   接电话的人换成了吴美芳,吴美芳叮嘱了一番让他注意身体的话后,果然也问起柳从斌女朋友的事情,不厌其烦地听瑞和再说一遍“文静斯文”,然后满足地说:“那就好,你说的我都信。”   挂断电话之后瑞和从阳台回到客厅,小胡举着手机正在等他:“樊哥说拍个小视频宣传宣传。”   瑞和低头:“我要换一件衣服吗?”   樊骏理说:“不用,今天是情人节嘛,大小算个节日,你就坐沙发上,拍上半身就行,说一些感谢祝福的话就行。”   于是瑞和就拍了一个一分钟的短视频,感谢粉丝朋友们对他新剧的支持,希望在七夕情人节的今天能给他们/她们带来欢快的好心情。   “行了,我这就发。”小胡低头开始编辑,樊骏理坐在她旁边指点她编辑文案,瑞和便坐在旁边看书。   指导好小胡之后,樊骏理坐过来和瑞和商量一件事:“这一个月左右的宣传工作终于结束了,我这边会继续给你找合适的剧本,不过我的目标就放在九月份的建国献礼电影上。如果说是电视剧,咱们寻摸寻摸还是能找到质量不错的,电影上就比较难,所以啊下个月的机会难得,我寻思着你可以开始准备了。”   瑞和合上书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想这类片子的时间段应该就是建国前夕到建国之后,也许会到改革开放的时候,或者到经济高度发展的现在,这几个时间点都有重大意义,我打算最近温习一下史书,然后再健健身,把体格练得再结实一点。”   见瑞和的想法有条有理,和自己想的差不多,樊骏理的眼中舒展出笑意:“你有主意我就放心了。”他看了一眼瑞和身边的书的封面,上面写着《建国大业》,“就照你这么说的做吧,我会请专业的健身教练来小溱湖指导你的。”   之后的日子,瑞和就在小溱湖做功课。他也不晓得自己到时候能面试什么角色,若是军人角色,那么强健的体魄是少不了的,总之要几手准备,到时候才更有把握。等到了八月底,这个电影的消息传得更多了,业内许多人都收到了消息。   郑闲导演还惦记着这事,打来电话问瑞和:“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跟你经纪公司说了没有?说了啊?那找着门路没?”   “没有呢,只打听到确实有这个项目在筹备。”   郑闲“哦”了一声:“这几天的消息就开始往外放了,我正忙着电视剧的事情,这才猛然想起来你这边。真没找到门路啊?这个电影可吃香了,现在开始放消息,肯定是许多角色都定好了,留下的都不是太好的。”   “是,我和经纪人的意思是等试镜公告出来就去投简历,再走面试程序,如果能有幸入选就是缘分。”   “你们倒是看得挺开的,我跟宗杭也说了这件事,他跟你一样打算等九月份的选角。那行吧,你们都好好努力。”   “谢谢郑导。”   很快九月份到来了。   延缓下映的《莫罗之眼》最终以7.4亿的票房收官,若是不考虑其他因素,所有票房收入在交特别营业税和电影专项资金之后的可分账票房还要被电影院线提留一半左右,剩下的还要支付发行费用,制片方能拿到的票房回款不到2.5亿。再看电影的六亿投资——   血扑。   因此大投资的制作就是一次豪赌,赌赢了收回成本大赚一笔,赌输了……就全盘皆输。   《莫罗之眼》,从开拍就大肆宣传,从二零一六年到二零一七年,被业内普遍看好的暑假档大片,就这么惨遭滑铁卢,失落收官。李藏墨导演的能力第一次遭受质疑,有毒舌网友称他“英雄迟暮”“江郎才尽”,也有影评人用专业语言深度剖析这一部意外跌落的电影,称其为“快餐电影最后的哀歌”,“无创新无电影”,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但也有李藏墨导演的资深影迷用自己多年的观影经验素养为李藏墨辩护,说:“李藏墨导演宝刀不老,变的是市场。你们看习惯了好莱坞大片,不能拿好莱坞的标准来评价李导的新片,以国情来说,《莫罗之眼》是中国商业动作片的巅峰了。”这类说法也人赞同有人否定。   一个电影的成败有许多方面的原因,剧本、特效、演出水平导演水平或者剪辑效果等等。有的电影是由知名导演导演,那么这个导演就有最大的责任,有的电影是由知名演员主演,那么他就肩负着票房的责任,所拿的高片酬除了他的表演应得的成本之外,其他的便是溢出价值,这部分溢出价值就是片方看在他的票房号召力才给出的,如果没有达到预期,扛票房的主演责任便最大。   毫无疑问,《莫罗之眼》的责任就在李藏墨和影帝郑翊松的身上。因此,李藏墨饱受质疑的同时,郑翊松也遭受许多压力。   樊骏理看着网上动态总觉得心惊。   现在网络发达,网友们发言方式便捷,几秒之间就能刷出上万条网友评论。流量大的好处是娱乐圈新人比以前更加容易出头了,坏处是什么事都能全网放送,心理素质低一点的都扛不住。   可谁知道《莫罗之眼》会得来这样的结局呢?明明在听到这个电影立项的时候,多少人闻风而动希望能得到一个角色?当时的樊骏理也是如此,后来因缘际会之下从武去试镜,然后得到了男四号,那时候他和从武都为此而欣喜。   当时的《莫罗之眼》是大饼,只是不到最后一刻谁都猜不到结局。   樊骏理很是感慨。最开始的时候千挑万选,看得千好万好的资源,经过一系列的拍摄制作宣传,再通过市场的洗礼,真的无法预测结果。   “也要看运气啊。”樊骏理抽了一口烟,冷静地把瑞和和广云亭的简历以工作室的名义投递到《1949》剧组。   此时的他心态已经平和很多,就像从武说的:努力去争取,争取得到后尽力去拍,拍完之后尽量配合宣传,别的要想那么多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建国七十周年的献礼大片《1949》于九月一号正式成立官博,同一时刻对外发布演员招募公告,称将会于九月十号在世纪影视公司大楼第十八层举办试镜会,让有意向的演员朋友先投放电子简历,届时将会通知通过简历初选的演员前往试镜。   “发送成功了。”   听樊骏理这么说,坐在桌子对面的瑞和笑道:“那就等结果吧。”   “嗯。”   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瑞和提醒他:“你的手机有来电。”   “是我妈。”樊骏理赶紧接通,“喂妈,是不是阿珍要生了?”   瑞和竖起耳朵。珍姐的预产期是八月三十号,已经晚了两天了。   “生了!你大闺女七斤二两!母女平安!”樊妈妈的声音很大,大到瑞和也听见了,他不自觉露出笑意,樊骏理却已经蹦起来,瑞和发誓他看到樊骏理的眼睛在这一刻在发光。   他看向窗外,阳光正好。   “走!我也要去看看我侄女。” 第155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珍姐于九月一号生下她和樊骏理的长女,樊骏理喜不自胜,飞奔过去医院,瑞和也搭顺风车一起过去看望新生儿和珍姐。孩子刚出生,看起来像小猴子一样皱巴巴的,樊骏理蹲在小床边上看得目不转睛。珍姐在床上含笑看着:“小心闺女被你看哭了。”   “才不会呢,她看见我肯定会笑的,我是她爹啊。”樊骏理怎么看也看不够。   珍姐招呼瑞和吃水果:“你别管他,咱们自己坐。最近工作怎么样啊?我这边忙,都没时间帮衬你。”   瑞和笑着摇头:“我挺好的,工作上也一切顺利,珍姐你照顾好你自己和宝宝就行了,不用担心我这边。”   珍姐打量他:“最近健身了?看起来精神不错。”   “是啊,为了一个电影试镜。”   两人闲聊着,忙前忙后的甄太太出去一趟,把樊骏理的父母带进来了。“都坐都坐!”   瑞和赶紧站起来让座。   “柳老师也来啦?坐坐坐都是自己人呐!”   樊老先生也对瑞和点头示意,他还提着一个大包裹进来,樊太太对甄太太说:“这是家里早就准备好了的,我先带一点过来,等阿珍带孩子出院了家里还有好多呢!”打开一看,是纸尿裤和小孩子的衣服、小毛巾等。“快去看看你孙女,你不是接到我电话就赶紧从公司回来的吗?真到了还不看了?”樊太太说着推推丈夫,因为甄珍预产期推迟的缘故,这几天她一直在甄家,等甄珍生完孩子她才赶回自己家拿东西,正好就和丈夫一起过来了。   樊老先生咳嗽两声,站在病床边上对珍姐说:“辛苦你了儿媳妇,你好好休息,我看看宝宝去。”走到孩子的小床边把樊骏理一踢,“看看你媳妇去。”   樊太太便把自己提着的三层饭盒递给樊骏理:“这是家里做的吃的,你喂给阿珍吃吧。”   病房里其乐融融,两家三代人都在,瑞和觉得很是温馨,连板着脸眼睛却泄露慈爱的樊老先生也显得分外可爱。樊骏理果然开始喂珍姐吃东西,珍姐怕瑞和不自在,跟他说:“看电视吃水果吧,想看哪个台?遥控器在桌上。”   “好。”   瑞和就去看电视了。   病床是VIP套间病房,设有卧室客厅和小厨房,瑞和到外头看电视,过了一会儿樊老先生也出来了,坐在瑞和身边,将果盘往瑞和身边推推:“吃吧。”   “谢谢樊先生。”   “你平时怎么喊骏理?也是樊先生吗?”   “也不是,早些时候不太熟悉喊樊经纪,现在喊樊哥。”   樊老先生若有所思:“那你得喊我樊老哥才合辈分呐。”   瑞和一愣,樊老先生自己倒是先笑起来。   “您这是开玩笑呢,我乍一听没听出来。”瑞和也笑了,气氛一下子活跃开。   “你最近那个电影票房不是很好啊,片方大亏啊。”樊老先生拿出要跟瑞和谈工作的架势,“接下来你们工作室给你接了新工作没有?”   “还没有,正在争取。”   樊老先生看了卧室一眼,低声说:“我是做房地产的,骏理跟你提过没?”   瑞和摇头。然后就见樊老先生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臭小子,我这老爹白手起家多给他长脸,他在外面倒是连提都不提一下我的丰功伟绩了。哼哼!”   这是瑞和第二次见到樊骏理的父亲,说实话他一直以为那是一个严肃不苟言笑的生意人,樊骏理也几乎不提家里的事情,直到樊骏理和珍姐结婚他才第一次见到樊骏理的父母。在婚礼上他也只是在樊骏理的介绍下依次打过招呼问好,并没有多的接触。这一次他看到了樊老先生有些“老顽童”的模样,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玩:“樊哥也是白手起家,你们父子俩都是有才的人。”   “那不一样,我当年是搬砖积累的资本,你猜猜看他创业的资金是哪里来的?”   瑞和想了想:“难道不是樊哥自己攒的钱?”   “他?他靠自己之前在蜃东娱乐做经纪人赚的钱哪里够让他开工作室哦。”樊老先生生动地翻了个白眼,“他是靠他从出生到十八岁成年前收的压岁钱!小溱湖的别墅是他妈送他的三十岁生日礼物。”   “……”瑞和咳嗽一声,怕失礼拿手背挡在嘴上压住笑容,“原来是这样啊。”   “想笑就笑吧,不过我儿子也是厉害,你说有哪个富二代能像我儿子这么能干?哪个富二代没有压岁钱?就我儿子能存起来拿去创业。”樊老先生满脸自豪,“以前我不支持他,现在看他办得有模有样的我也欣慰啊,果然是年轻人,有冲劲。我跟你说这些呢,是因为我想投资你们工作室,我那儿子我了解,有一点自大,以前我不支持他他肯定记仇呢,我如果直接跟他聊,他一定会笑话我,柳老师啊,麻烦你帮我先敲敲边鼓吧!”   听到这里瑞和完全明白了,毫无犹豫地应下:“我会帮你转达的。”   樊老先生满意地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对于樊家两父子之间傲娇别扭的相处方式,瑞和有些惊奇,同时也深感有趣。等五天后,《1949》剧组给瑞和发来初试通过,复试试镜的邀请之后,樊骏理终于抽出空回小溱湖布置工作,瑞和才趁机跟他提起这件事。   樊骏理第一反应就是:“我爸搞什么啊,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嘛。”   瑞和好笑地说:“你们父子俩是怎么沟通的,你不比我清楚?我就把话带到,其他的你是老板,你做主。”   樊骏理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有些尴尬:“咳咳,行吧,这件事我知道啊了。你是十号早上十点四十分的试镜,到时候我会亲自送你过去,这几天我不在小溱湖,这边有什么事情你就电话通知我。”   “你也不用跑这一趟,打个电话就行了。”瑞和见他拿车钥匙就要走,忍不住说,“好好照顾珍姐吧。”   “总要亲自走一趟叮嘱你几句我才放心啊。云亭那里我也要去一趟,可惜了,这一次他没过初试,难得的好机会啊。”   广云亭没过简历初试瑞和也挺遗憾的,不过他对广云亭的未来很看好:“这种好机会以后还会有的。”“是啊,我也会这么劝他的。”   通过初试之后,很快就到了十号这天早上,一大早造型师就来小溱湖给瑞和做造型,往清爽利索上靠,七点钟一行人就出发了,就怕赶上早高峰堵车迟到,到了世纪影视大厦时也才九点不到,车程两个小时不到,樊骏理还说:“咱们这还是有本土优势的,京城外的艺人要过来试镜需要提前过来,住酒店什么的总比不过自己家睡得舒坦。”小胡忙说:“我知道我知道!这就跟高考一样,住在考场附近的考生比住得超级远的考生相比肯定要更舒服啦。”   “就属你最机灵,好了你陪着你武哥,我出去打探打探。”樊骏理说着就出去了。   虽然九点不到,但听说第一批试镜的时间就是九点,所以现在外头人头攒动,到处都是说话声和走动声。瑞和坐在角落里,被晃来晃去的人扰得头晕,干脆和小胡说一声后到外面走廊去透透气。走廊里的人也不少,瑞和往尽头处走,站在一处落地窗前看外面的风景。   车辆源源不断地从主干道拐进来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去,瑞和看得出神,然后被一个人拍肩膀:“嘿柳老师。”   瑞和吓一跳,回身看原来是一个熟悉的人。他惊喜地喊:“王哥?”   原来来人竟然是王哥,特殊力量考察部门的职员,之前为了任务在他身边待了三个月,过了年才走的,距离现在也有半年多了。   王哥穿着西装,强壮的体格在西装下无法隐藏,整个人看起来人高马大很有力量,不过笑起来的样子和以前一样,露出了八颗牙齿:“柳老师是来试镜的吗?”   “是啊,你怎么来这里?难道是——”   王哥“嘘”了一声。瑞和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的错。”保密协议不是乱签的,一不小心差点说秃噜了。   “没事没事。”王哥笑着说,“其实我转业了,最近在文化局工作,这不今天我就跟局里的人一起过来了。”   “那挺不错的,祝你工作顺利。”   “谢谢你了柳老师,那我先过去了,下次有空再聊。”   瑞和目送着王哥快步离开,背影能看出他右脚有点跛。   樊骏理找过来:“我打听好了,不用领号,我给你签到了,等到十点四十分就能直接进去。怎么了若有所思的?”   “我遇见王哥了。”瑞和把事情一说,樊骏理惊奇道:“也是缘分呐,他说的文化局是京城文化局吧?看来这个电影的确很受重视,试镜那边也派人来监督了。”   偶遇王哥是意外,樊骏理和瑞和只聊了两句就抛在脑后了,两人开始说起刚刚樊骏理打听来的消息,为接下来的试镜准备着。   十点三十分瑞和就站到门口了,等到十一点时里面才喊他进去。   “加油。”   “武哥加油。”   瑞和轻轻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第156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房间里坐着整整两排试镜官,大概二十个人,瑞和微微躬身后自我介绍:“各位老师好,我是柳从武。”站直了快速打量一遍试镜官,里面他认识的不超过五位,正中间的是《1949》的总导演彭卫国,旁边有一个业内有名的制片人,一个是佟寻川导演,然后是王哥。瑞和有些惊讶王哥竟然坐在第一排,不过也没露出端倪,问好后就站直了。   助理们将瑞和的简历发下去,试镜官们飞快看了一遍然后压在桌面上,第一排右边第一位的试镜官先开口了:“走一走。”   瑞和便依着要求绕着房间走了两圈,他觉得自己有点像一只展台上的猪,被人用眼睛三百六十度扫描着,连皮肤血管骨骼都无所遁形。   走了两圈之后还是那人开口:“给他三十六号。”场上的女助理便从桌面上找了一张A4纸大小的纸张给他,瑞和谢过后开始看,上面是一句简单的话:“神情悲伤地往前走,然后回头,露出不可置信的笑容。”没有前因后果,也没有人物定位。瑞和酝酿了一分钟情绪后开始表演,演完之后另外一个试镜官说:“给他拿二十七号。”   于是他又拿到一张A4纸,正在研究时王哥翻着手中的册子,突然开口:“我觉得十三号这个适合他,一并拿给他吧。”这话一出,场内的试镜官有许多都往王哥看去。王哥的桌面上摆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王仲磊先生,他摸摸牌子笑着看向彭卫国:“彭导,你觉得怎么样?”   彭导演剃着光头,眉毛和胡子都是白色的,穿着灰白色的唐装,一副给他一把剑就能上广场舞剑的模样,他未语先笑:“挺好挺好。”   瑞和看了王哥一眼,接过另一张A4纸。纸上写着:“他站在山坡上往下看,旧日的村庄只剩下满目疮痍,他悲伤地看着,身后传来战友们的呼唤,他应了一声离开山坡,快步融进长长的队伍之中。”看完这跟前面两张不相上下的试镜内容后,瑞和赶紧飞快地在脑海里给这个角色搭建身份背景,赋予性格特点。   给他的试镜内容简单,他却不能真的简单地按着纸上的文字来表演。任何一个角色都应该是完整的,纸上不完整,他心里却应该有一个完整的角色形象。因此他构建了一个因为父母亡故无人照料缺衣少食的小少年,少小离家参军的故事。   少年随着部队天涯海北地移动着,距离家乡越来越远,人也逐渐长大。数年之后他从偶遇的同乡人口中得知,家乡已经被敌人炮弹袭击夷为平地,可那是家乡啊,在他少时的记忆里仍然是鸡鸣狗吠、孩童欢快跑动,小道上绿色杂草丛生,饭点时户户炊烟袅袅的家乡。他保留着对家乡最美好的印象,直到这一天,他们行军路过这个地方,他第一次不受命令擅自脱队,了解他的战友赶紧跟队长解释:“那是他的家乡。”他听不到背后战友们的话,他迫不及待地往山坡上爬,小时候他常在前方这座山坡上玩,在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村子,张开手掌时似乎能把村子抓在手心。   可是此时,他站在山坡上,看到的只有荒废的村落,断壁残垣,杂草丛生比人高。   他怀念又怅然,悲伤又愤恨地看着,直到队友喊他:“快走了!”他才猛然惊醒,不舍地回头再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快步归队。   试镜厅很大,足够瑞和施展自己的表演,他在跑到山坡前的那段路设定得比较长,因此绕着试镜厅跑了足足两圈,这两圈好像真的在爬山坡一样,他跑得越来越快,脸上的期待也越来越深。他好像找到了小时候的感觉,他要到山坡上看自己的村子,然后欢喜一层层加深,最后在爬上山坡顶部时戛然而止。   小兵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看着底下的村子旧址,恍惚地寻找记忆中那片土地上自己家的位置。可是太久太久了,他想不起来他的家在哪里,他的家是什么模样。   梦中的场景破碎,现实的焦黑让他骤然梦醒,满心悲凉。   瑞和的表演很快结束,助理领他从另一个门出去,他刚出来,门外三米远的走廊入口处挤着的人齐刷刷看过来,瑞和挤出人群,樊骏理和小胡赶紧迎上他,将他带到角落休息。   “武哥喝水。”   “谢谢。”   “结果需要在这里等还是回去等?”樊骏理问,“我问过别人的,有的说要现场等有的说回去邮件电话通知。”   “她让我回去等通知。”   “行,那咱们就回去吧。”   这一折腾,十二点都要到了,樊骏理直接给家里的阿姨打电话,说要带瑞和他们回老宅吃饭。瑞和第一次来樊家的别墅,独栋五层大别墅,带着花园,车子刚驶进来他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樊骏理介绍:“都是我妈自己种的。”他很期待地探头看大门,好像能在大门处看到迎接他的乖乖女儿一样,“也不知道她想没想我。”   小胡捂着嘴笑,朝瑞和挤眉弄眼。   老宅里,阿姨已经紧赶慢赶将饭菜做好,樊家人吃饭吃得早,这个点早就连碗都洗好了。   “你们吃着,千万别客气。”樊骏理端着碗直接上楼看老婆孩子了,留下瑞和跟小胡两人对着一大桌的菜无语凝噎,小胡一句话总结:“老婆控女儿控。”瑞和悄声说:“你说得对。”然后两人笑着开始吃午饭。刚吃了两口,樊骏理苦巴着脸回餐厅:“我妈让我吃完再去看,怕不卫生。”   把瑞和逗笑了:“早看晚看孩子都在家呢,你就吃完再去吧。”   “你不懂。”樊骏理苦仇深恨地大口吃,两分钟不到就将碗一放嘴一擦上楼了。   瑞和跟小胡慢慢吃,正吃着呢,门铃响了,阿姨去开门,迎进来一对母女。瑞和在餐厅里没出去,只听见阿姨在打内线电话说:“肖太太肖小姐来了。”   他和小胡说:“樊哥家最近该有不少亲戚朋友来看珍姐和孩子,咱们吃完就先回小溱湖吧。”小胡忙不迭地点头,樊哥的家看起来太富贵了,她待着不习惯。   两人吃完饭到客厅休息,正好和刚下楼的肖小姐面对面。瑞和这才知道原来肖小姐就是肖甜,肖甜看见瑞和皱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小胡说:“樊哥让我们过来吃饭。”   “哦。”肖甜说着自行在沙发上坐下,瑞和则到阳台给樊骏理打电话,樊骏理说:“那么拘谨做什么?来楼上看看我女儿啊,让她也认认柳叔叔。”瑞和笑了,“行,那我看看她再回去。”   看过孩子之后瑞和坚持要走,樊骏理问:“是不是因为肖甜?你不用在意,等一会儿她就会回家的。”   “哪里的话?肖小姐并没有为难我,我只是想回去看看书。”   “哦哦,那就好。”   樊骏理送瑞和下楼,正好肖甜和肖太太也要走,两拨人撞一块了。肖太太笑着说:“看我们骏理,真是成家立业之后这股气质都不一般了,看起来就是英雄才俊的典范呐。”   樊太太则是拉着肖甜的手不停地夸:“我看甜甜才能干呢,听说又演了一个电视剧?我看新闻上说还是去沙漠取景的,太辛苦了,我们甜甜别说看起来柔弱娇娇的,办起正事来一点都不含糊!阿姨等着你的电视剧,要播放了记得跟阿姨说啊。”   所以说不管在什么地方,友好的互相夸奖是很能活跃气氛,让氛围和谐融洽的。   肖太泰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出来了:“她那是胡闹着玩的,我看骏理才能干,你现在也抱孙女啦,享福的日子到咯。”   肖甜站在一边翻了个白眼,樊骏理也被堵在门口出不去,无奈地说:“妈,要不请周阿姨再进屋坐吧,你们慢慢聊。”   “是啊妈,还走不走啦?”   “你这孩子!”   “你这孩子!”   樊太太和肖太太异口同声地,然后两人对视着笑起来。肖太太拍拍拍樊太太的手:“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等你空闲了再来找我玩吧。”   肖甜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向瑞和:“喂柳从武,现在你能加我微信了吧?”   樊骏理官方客套笑:“加加加,回头我推名片给你。”   “你最好说话算话,哼。”   等肖家母女离开,樊太太才关切地问:“怎么这就要走了?小柳留下来玩嘛,难得来一趟。”瑞和就把自己想回去看看书的计划说了,樊太太赞赏点头:“挺好的,不管做什么行业总要不停地继续学习才能有进步,我就不留你了,等你得空了再过来玩吧,若是不认得路就让骏理接你过来。”又关照小胡,“你也要来哦。”   樊骏理送瑞和他们回小溱湖之后又回家,樊太太悄悄跟樊骏理说:“刚刚你周阿姨过来其实还说了一件事,她家老肖听说你爸也想做娱乐圈的生意了,就想着两家联合,他家不是也开了一家工作室吗?提出要两家合并,一起做大做强。我没敢应,只说会转告给你爸。你跟你爸说谈合作到底谈得怎么样了?”   樊骏理第一反应就是:“妈不行,肖家开的工作室就是为了捧肖甜的,钱是大把大把地撒出去,和我的路线不和。我和爸商量好了,他就注资,不参与日常运营,这事我会跟爸说的,相信爸也不会同意。”   樊太太点头:“那行,你有主意就好。”   瑞和跟广云亭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樊骏理给他们拒绝了一个师妹。 第157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樊骏理不愿意让别人掺和工作室的管理,连他亲爹都不例外,更别说和肖家的工作室合并,“一起开拓事业新蓝图”了。看肖家疼爱女儿的方式,以后他就没有宁日了。肖甜不是常规的艺人,她不会听公司安排,她有自己的想法,同时她的性格又带来更多不确定因素,樊骏理听他爹说过,说肖甜她爸跟他爹等朋友聚会时说过,给肖甜公关的费用可以再开一个工作室了,可见她进入娱乐圈之后并没有收敛行事风格,需要她家的工作室不停地帮她遮掩擦屁股,不然的话“天真烂漫”的人设早就崩塌了。   他跟他爸说这件事,樊父说:“他既然让你周阿姨先找你妈谈,肯定是投石问路,我猜这几天他就会亲自来谈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同意的。”想了想,樊父小声跟儿子说,“他家这个女儿再这么宠下去,会破家的。老肖跟我说,去年工作室成立,到现在一年半时间不到,就给肖甜砸了要五千万了,你知道的,做这一行没有那么多现金流,公司的资金也不能毫无缘由地乱流出去。我们都劝他,真要进娱乐圈做生意,那就实实在在地做,签几个资质好的艺人办起来,可不能再由着他女儿的性子来了,到时候一个哄女儿的工作室倒把家里的产业拖垮了,说出去不止让人笑话,也伤自己的家业呐。”   他说着摇摇头,“可老肖不听,老来女,还是独女,疼得跟什么似的。我们这些朋友劝也劝过了,却是不能跟着他一起胡来的。我知道他是想让你带带肖甜,毕竟五千万下去没有响儿,回过味来他也不好受。但说句实在的,他是肖甜她亲爹,疼她疼得有求必应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咱们却是生意人,管不住她,不好将她签进来的。你家的柳从武还有新签的广云亭都很不错,要签新人也要签他们那样的。”   樊骏理就明白了。说起来,肖甜之前也有进《莫罗之眼》剧组打酱油,过后他和他爸聊起来,他爸说为了那最后上映时只有两秒的镜头,甜心娱乐赞助了一千万。《莫罗之眼》票房失利,导演和主演被业内人士分析追责,还有谁会注意到电影里那个只有两秒镜头的路人甲?   这笔钱花得亏。当时还是肖甜为了追从武才执意要进剧组的,那就更亏了。   这件事樊骏理没跟瑞和二人说。在樊骏理的规划里,是没那么快要签第二个艺人的,不过是凑巧碰上了,正好广云亭很有潜力他就签了。签了之后又正好从武的事业进入新的高度,一些漏出来的资源给广云亭用正合适。从武现在走的每一步都要精挑细选,因此他不会轻易给他接剧了,空出来的时间来经营云亭的事业刚刚好,再多一个……樊骏理觉得自己没有这个精力。长女出世,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他恨不得天天在家带孩子呢。   至于肖甜说的加微信,樊骏理直接拿从武的工作微信去加,工作微信平时都是小胡在打理,不怕肖甜骚扰从武。   瑞和在家里等试镜结果的过程中一直在看书,姜教授还给他寄来一本最近新出的书,是北大几个教授一同编撰的,里面提出一些新发现和新思路,瑞和看得津津有味,等试镜结果出来时他差点没回过神。   “看你,看书看呆了吧。”樊骏理笑着说,“那我再说一遍吧,你通过试镜了!”   “真的?什么角色?”那天的试镜让他云里雾里的,他发现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试镜方式了,去年到李藏墨导演的工作室试镜,也是直接给出一个场景让他自己来演绎,其他的都由自己来填充。也许这是最近流行的试镜方式?不管怎么样,能通过就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角色叫做王小六,听名字就是配角中的配角,我也不晓得是男几号,到时候剧本送过来你就知道了。”樊骏理是个有野心但又知足常乐的人,瑞和也是如此,因此听到这个消息的瑞和露出笑容,“那就很好了,真希望剧本能快一点送过来。”   剧本是三天后送过来的,角色王小六果然是数不上名的配角,唯一出色的点是他的战友是男三号。电影《1949》以普通家庭吴家一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的故事为基础,以他们成长、生活、工作、抗争角度为叙事起点,展现在抗战过程中人们的精神面貌和思想进步,以小见大,展现新中国成立时人们的崭新风貌。吴家老四年少时一腔热血,离家出走参军去,王小六就是他的战友,托吴家老四的福,王小六的镜头好歹能多一点。   瑞和跟樊骏理一起将剧本看完,看完之后樊骏理舒了一口气:“我原本还在想,若是只有镜头没有台词的角色也很好了,没想到王小六这个角色还真不错,做背景板不怕,要做主要角色的背景板才有意义。片方说要集训,因为你饰演的是一个军人嘛,他们要对你们这些演员进行相关培训。”   “好的,几号集训。”   樊骏理数了数:“开机是十一月一号,预计拍摄周期是十个月,不过你的戏份少,肯定不用真的拍满十个月。培训是十月一号开始,为期二十天的样子。从武,你的假期最多只剩下半个月了。”   瑞和笑:“没关系,你就是跟我说明天就要集训,我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既然都满意,那我明天就去签约。”樊骏理拍拍瑞和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跟他亲近地说:“你的戏份最多不用半年就能拍好,别的你都别担心,好好拍!工作室这里会继续给你找剧本的,好剧本都不怕晚,更加不怕等。”   “知道了樊哥,道理我都懂的,这部电影我会全力以赴。”   “我就是白说几句,不说心里不舒坦啊!”樊骏理说,“剩下这半个月,我琢磨着要不你出去旅游一趟吧,散散心。或者回老家看看家人也行,别总在小溱湖憋着,到时候集训开机接着来,你要休息都没时间。”   来自老板的好意,瑞和便仔细想了想:“那我回家一趟吧,柳从文那件事结束不久,我得去看看父母有没有受影响。”   柳从文侵权之事,以柳从文退还不当收入,双喜婚庆公司撤下所有柳从武代言的广告、横幅、照片等,并且两者向嘉骏工作室和柳从武致歉,嘉骏工作室撤诉结束。至始至终瑞和都没有出面,柳从文气急败坏地通过柳卫河夫妻对他施加压力、打亲情牌等,他都不为所动。让瑞和欣慰的是,吴美芳夫妻并没有偏袒柳从文,反而对瑞和说:“是你哥的错,他读了那么多的书就该知道,错了就要承认,就要道歉。”   见事情没有转圜,公司里又有许多声音——樊骏理要求律师函寄到柳从文公司,柳从文终于承受不住。他那么拼命地读书,毕业之后找到福利待遇都好的业内龙头公司,不能让自己的名声坏了。钱没了能再挣,前途没了就一切都完了。   瑞和也不知道声称自己没有钱的柳从文是怎么凑够钱还双喜婚庆公司的,反正最后事情了解,嘉骏工作室也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有追求柳从文的补偿金,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经此一事,他跟柳从文彻底撕破脸,不过这对他完全没有什么影响,毕竟两人平时就跟陌生人一样毫无联系,瑞和只是担心吴美芳夫妻。这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吴美芳夫妻这几年对他关系足够,因此他就回应更多。   听了瑞和的想法,樊骏理没有不同意的:“那我让小胡给你买机票。”   第二天,瑞和就坐上飞往南省老家的飞机,也看到了进度很快、几乎快要竣工的新家。   “新年之前就能开始装修,明年开春装修再散散味道,咱们就能住新家啦。”看到瑞和吴美芳高兴得不得了,拉着他去参观正在封顶的房子,“你喜欢怎么装修?我听人家说现在装修有很多讲究,什么欧式的啦,现代的啦,我也不懂,你把你的想法写下来,回头我让你爸拿去给人家专业的人看,就按着装。”   瑞和没有说不的,凑趣,吴美芳说什么都跟她聊。   又花了几天去走亲戚看初高中的老师,回家的每一天都过得忙碌非常。也有粉丝打听到消息跑到他家里来,瑞和都和气地给她们签名,然后和气地劝走:“我是回来陪父母的,希望你们能理解。”   “理解理解!”粉丝们大多都是很好说话的,看过他之后就满足了。   别人很喜欢自己的儿子,是让做母亲的做父亲的为之光荣自豪的事情。瑞和在老家待了十天,期间吴美芳夫妻心情很好,完全没有提及柳从文的事情,瑞和便也不主动提及。   在此期间,瑞和还带着柳卫河夫妻到隔壁市的大医院做一次全身体检,特地给柳卫河看一下脊椎。柳卫河的腰痛是老毛病了,在老家附近的县医院理疗两年,效果有是有,但总还是时不时难受一下,有时候还有一边腿发麻走不了路。两夫妻都带着一起去,检查之后两人都有些岁数上来伴着的毛病,柳卫河的脊椎侧弯,骨质不太好,医生说继续理疗辅药物治疗就行,这个年纪以及身体状况不适合做手术。提议在县医院那里继续理疗就可以了。   回来一趟,将该办的事情都办了,瑞和于九月二十六号再度返京,并于九月三十号和剧组成员一起前往某地方军区,开始了为期二十天的集训。 第158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集训真的非常辛苦,瑞和穿上绿军装和真正的军人一同训练,虽然为了照顾他们这些演员,是将他们编进新兵的队伍里的,据说训练强度下降好几个层次,可真的实操起来,瑞和怀疑之前《莫罗之眼》的集训根本就是在玩过家家,丝毫没有可比性。   疲惫辛苦,瑞和跟剧组的其他演员一起苦挨着,来集训的演员足足有两百个,其中包括男三号吴冬的饰演者白艺炜,这两百来人里大部分是吴冬这条线戏份的演员,真的算起来,白艺炜是这两百个人里面戏份最多的,毕竟是男三号嘛,大多数演员包括瑞和,都是男配角。   训练辛苦,一个助理都不能带,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力亲为,日子久了瑞和都觉得自己就是一名新入伍的军人了。不过令瑞和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竟然陆续有演员退出了,流传的原因是训练太艰苦。   休息时间时,瑞和跟樊骏理报告训练的情况说起此事:“这是多好的机会啊,集训苦是苦了点,但这是值得的。”   “走了几个了?”   “加上今天下午走的一个,已经四个了。”   樊骏理忍不住问:“你确定训练你能撑得住?”他十分担心瑞和是在硬撑,是多艰苦的训练才能让演员宁愿违约不拍了也要提前退出集训?集训退出,这个戏的戏约就黄了,这是多好的资源呐。“如果你也撑不住,千万要告诉我,我们也不拍了。”   瑞和无奈:“樊哥你都问好几遍了,从我跟你说有人退出开始,每退一个人你就问一遍,我真的能撑得住,就像我刚刚说的,辛苦是辛苦了一点,但不是不能坚持。”   “你不要骗我从武。”樊骏理严肃地说,“你听我说,每一个人的忍耐能力是不一样的,你说你不理解那些中途退出的演员,但也许那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极限了呢?我们不能站在制高点去评判其他人,同时,你也要清楚地认清你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真的忍不住了我们就退出,这没有什么可丢脸的。”   瑞和一愣,随后自嘲地摇头:“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挂断电话后,瑞和出了一会儿神。他现在在宿舍的走廊尽头,这里是洗澡房,站在这里能看到远处点点的灯光,大操场上晚上还有人在夜跑。   熟悉他的系统460问:“宿主,你又在思考人生了吗?”   “嗯。”瑞和轻声应,然后深吸一口气,“我发现自己需要学的还有很多,有时候听到别人说的话,总让我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那么恭喜宿主了。”   瑞和露出清浅的笑容,他抬头看向天,夜空中星光闪烁,今天是难得满天星辰的好天气。   等集训结束,瑞和不瘦反而重了五斤,只是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樊骏理捏捏他的手臂啧啧称奇:“都是肌肉啊,这才一个月不到,这效果真好。”   军训二十天,瑞和在行走站立的时候都透出几分军人的风姿,英姿飒爽的,樊骏理有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真帅!以后我女儿能找你这样的丈夫就好了。”   瑞和将他的手拍掉:“你太可怕了,小九满月都不到你就想那么远了,不要给孩子太大压力。”樊骏理的长女出生在九月份,因此小名小九,大名樊玖曦。   “哪里可怕了?你不知道我女儿一天一个样,可爱极了!一想到以后会有一个臭小子拐走她,我就气得牙痒痒。”   两人笑着闲聊片刻,樊骏理才说起正事:“《罗曼恋爱史》平均收视率的数据出来了,1.667,很不错吧。”   “可惜了,大结局的时候我正好在集训没办法看,观众反映怎么样?”   “电视剧评分稳定在8.5到8.9之间,你说反映怎么样?田钟雯导演有打电话给我,我以你在集训为由婉拒了杀青宴,不过我替你买了一个六层大蛋糕送去现场,算替你尽心了。”   瑞和有些感动:“谢谢你了樊哥。”   “客气什么!这都是公司该做的。距离进组还有九天,你的几个代言广告商要求你拍新的宣传片,咱就赶在这几天都拍了吧。”   “行。”   从集训里回到普通的生活里,瑞和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作息,做事情也讲究效率,做什么都一套一套的,弄得樊骏理很不习惯。“我看你乐在其中的样子,不会想转业当兵去吧?”   “没有。不过我还蛮喜欢那样的生活的,简单自在,和做艺人完全不一样。”   樊骏理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赶紧将他运到活动现场,还是工作吧,工作就不会想着集训的生活了。通过紧张的通告安排,中间还插进一次粉丝见面会,瑞和繁忙地度过了进组前的日子,并且于十一月一号准时进组,入住生活制片安排好的酒店。十一月二号,剧组举行高调的开机仪式,吸引大众广泛关注,然后封闭拍摄正式开始。   数一数,瑞和已经待过不下二十个剧组了,待过混乱的各部门混在一起效率低下的剧组,也待过制片、导演令行禁止,秩序大好的剧组,但从来没有一个剧组给他这么强烈的感觉——规矩。每个部门各司其职,每个工作岗位上都是固定的人,不管是工作传递还是现场运作,全部似乎都在一条隐形的链子上,丝毫杂乱的感觉都没有。   又因为签署的合同里规定了演员可携带的随同工作员人员人数最多只能有两个,剧组里演员这一块就显得不那么乱了。这个电影来了许多演员,就算是群演的位置,也有许多演员明星想上,听樊骏理说:“好多都是零片酬来的。”艺人一多,可能就会有些乱,更何况这是被业内调侃“明星大杂烩”的《1949》,从来没有在同一个剧组里出现这么多的明星演员。听瑞和说酒店虽然住满,但并不混乱,樊骏理也就放心了。   这次瑞和来拍戏只带了小胡和郑晓秋,跟组厨师是别想了,樊骏理怕自家艺人被传出“耍大牌”“娇生惯养”的名声,连探班他都决定半个月去一次,不敢去得太频繁。   就这样,电影《1949》正式开拍。   对瑞和来说,这是他待过的最值得称道的剧组,每天出工他都满怀干劲。他的台词真的不算多,说是男三号吴冬这条线的背景板真的不为过,但和其他饰演战友的演员相比,好就好在他是有台词和较为完整的人设的。那天他试镜的那个片段,就是王小六的剧情,可以说离队爬山坡望故乡是王小六这个角色所有戏份中唯一高光的一场戏,也只有这场戏他是自己的主角。   瑞和并不气馁,他有些庆幸自己和王哥有过那么一些交情,不然的话他不可能拿得到这个角色的试镜,连尝试都没有机会的话,更别提最后拿到角色了。这没有什么可忌讳的,在通过试镜之后他还给王哥打过电话道谢,王哥也大方承认了:“我就是给你牵个线,试镜是你自己通过的。”   因此,集训的时候瑞和就开始钻研角色了,等开拍之后更是投入十分精力,立志要做最亮的那块背景板。   这一年对瑞和来说过得匆忙又愉悦,忙的是有工作的时候,工作都是紧接着一起来的,愉悦的是接连有几次休息的假期,让他得以调整心情,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在这个剧组里,他学习到很多。在这里要介绍一下《1949》的主演配置,男一号吴春的饰演者是影帝夏宏应,男二号吴夏的饰演者是实力派男演员曹平韫,得过励心奖最佳男配角,年仅三十二岁就已经参演过多部电影,演技打磨得在同期演员中显得相对纯熟,只待得到一个男主角的角色就能一飞冲天。男三号吴冬的饰演者白艺炜,这也是一个新生代的男演员,世纪影业重点培养的年轻演员,得过繁华奖最佳男配角,在表演上格外有灵气。因为和他的戏比较多,瑞和对这个二十六岁比自己小一岁的同事有多关注几分,希望自己能学习到一些东西。   全封闭的拍摄让瑞和和外界联系的渠道就只有手机电脑,以及半个月来探班一次的樊骏理。开拍一个月后,十二月初的时候樊骏理打电话跟他说:“《柠檬蜂蜜水》卖出去了,片方宣发给工作室发来宣传配合计划书,我都推掉了,到时候以工作室的名义发广告就行了。”   听到这个消息瑞和还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几年前拍的剧,想起来之后当时拍摄时的记忆就随着清晰,他想起了女主角的饰演者白鹿,那位女艺人可以说是他在拍摄《柠檬蜂蜜水》的过程中,在十几二十场吻戏之外最令他印象深刻的了。   “卖了哪里?”   “网播。”樊骏理已经打听好了,“我很早就听到消息说在卖剧了,卖了一年都卖不出去,没办法只好网播。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剧本嘛当初咱们看的时候是挺不错的,但我特地去打听,这个剧的剪辑简直一塌糊涂,后来不是还改剧本了吗?因为白鹿整容添加了女主角车祸毁容的戏份还记得吗?反正是一团乱,剧还送到东旭卫视了,我罗叔也看过,亲口跟我说剪辑有很大问题,后期把色调调得太粉了,看起来也很别扭。”   说着樊骏理都笑了,“我也不晓得片方从哪里知道我在东旭卫视有人脉的,托我帮忙说情,你说我好意思说情吗?我还建议他们重新剪辑,把后期做得好一点,你知道那边怎么说吗?剪辑师是投资人的老婆!不能换人剪,得咧!那我就不管了。” 第159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听了这么长一大段话,瑞和消化之后也囧了,忍不住说:“可是剪辑那么大问题,片方就一点意见都不听?”   “何止不听呢!我提了那边还生气呢!”樊骏理气笑了,“反正你现在在封闭拍摄,确实没办法参加宣传,我想着这个剧就让它静悄悄地播吧!”   “好。”   二零一八年一月一日,《柠檬蜂蜜水》果然高调开播了,视帝柳从武首次担纲主演的青春恋爱电视剧,这个噱头还是很能唬人的,粉丝们对此也很期待,即便嘉骏工作室鲜少宣传,前后只发过两条微博,也让他们对这个戏抱有很大的期待,开播就守着看。   嘴上说着不在意,樊骏理还是和珍姐一起抱着孩子准时去看,结果第一集 就险些被劝退:“这剪的什么玩意儿啊!”他看过剧本,明明第一集就能简单地将校园时男女主相识的过程介绍出来,却偏偏都是男主角的个人镜头,上课的打饭的参加活动的在寝室的,全方位展现男主丰富的校园生活,看得樊骏理要骂娘:“跟着剧本剪不好吗?就算要把从武做卖点也不能这么剪的啊!观众要看的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而不是一个人的独秀。”   “别气啦,至少我们从武真的蛮帅的不是吗?”珍姐笑着安慰他。   “可这是从武第一个主演的恋爱偶像剧,虽然它现在才播……”第一个偶像剧总是值得纪念的,樊骏理记得自己的艺人第一个主演的电影,第一次主演的电视剧以及第一次主演的偶像剧,身为经纪人,不就是以此成就感为荣吗?   珍姐呼噜他的头发:“好了好了,你总是这样,平时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懂,真正遇到的时候又自己想不开,你不是总说拍完的作品决定权不在自己手上吗?那就想开点随缘吧!”   樊骏理叹气:“不想开那还能怎么办呢。”从武拍《1949》,眼看大半年都不会有公开露面,难得有一个一番男主电视剧播出,播放平台就不挑了,剧情剪得跟狗屎一样,可不就让人像踩了狗屎般心情不佳嘛。   东旭卫视的罗主任也看了几集,笑着跟樊骏理说:“我看啊比之前送过来的时候好多了,看来视频网站有再剪辑一遍,不过初始的成片剪得不好,网站再怎么剪也无力为天。”   “叔你别说了,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剧,心烦呐。”   罗主任敲了他一下:“就这样你就心烦了?怎么越大你越往后缩呢,区区一个电视剧而已,有什么可心烦的!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听不听啊?”   樊骏理赶紧倒茶捏肩:“听听听,我罗叔说啥我都得听啊。”   罗主任别了他一眼:“成了坐吧,做爸爸的人了要稳重一点,不然以后你女儿要笑话你的。我们台要做一档演员的综艺,打算邀请演员们来进行舞台现场演出,到时候再请几个演艺界镇得住场子的老演员来做评委,要的就是那种表演娱乐的感觉,怎么样?要让你家广云亭来参加吗?”   樊骏理一听就来兴趣了:“具体是怎么样的?”云亭的演技毫无疑问进步了很多,可是他需要一个展现的平台来再次剥离他身上的偶像标签,这个节目一听就很适合他。   嘉骏工作室唯二两个艺人在二零一八年开年的时候,都在为自己的事业奋斗着。很快春节到来,瑞和今年没有回老家过年,吴美芳夫妻今年也不愿意上京来,说家里有亲戚办喜事,要留在家里吃喜酒呢。瑞和便和柳从斌在小区的家过了一个简单的春节。   大年初八,瑞和就再次进组了,四月中旬的时候他的戏份全部杀青,比樊骏理预计的还快了半个月,剩下的一众主创,大概是真的要拍足十个月。   新的一年就这样过去三分之一,从影视基地离开回到京城的这一刻,瑞和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看见樊骏理的女儿时也惊奇:“她怎么长这么快?”   “是这样的,小孩子一天一个样。”   瑞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天天发朋友圈我也是天天见到小九啊,可是真的见到的才发现,原来她真的长大啦。”   “我看你也长大了。”珍姐也感慨地看着他的寸头和晒得黝黑的皮肤,“看得出来你乐在其中,你樊哥愁啊,怕你哪天就要参军去了。”   “不会,我还有事情要做呢。”不过瑞和还真的起了这个念头。   集训的那些日子让他心中有一个想法开始萌芽,他是真的喜欢那样规律奋进热血的日子。虽然单调枯燥,但是每个不停加码的训练、每一天都在和昨天的自己竞争,那种一步步感觉自己的肌肉在蓄满力量,一滴滴汗水顺着脸颊落下的畅快,对一件事情无限专注的精神满足,都给瑞和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也许以后的任务可以尝试一下。”瑞和如此想着。   看望过珍姐和孩子之后,瑞和随着樊骏理一起到外面的花园散步聊公事。   “我预计你是五月份回来,所以工作给你安排在六月份,既然你提前回来了那就先去玩吧,放松放松。”   “好,我想去姜教授那里一趟。”   姜教授很高兴瑞和的来访,“大半年没见你了,怎么感觉你还长高了一点?”   瑞和笑着说:“是长高了两公分。”   “不错不错,看来这次去拍戏你收获很多。”看着瑞和精气神都很好,姜教授满意地说,“上次你提出来的那个观点,两个月前在洛地出土了一批文献,正好验证了你的猜测,我最近正在深入研究,填补那一段历史空白,你有兴趣一起来吗?”说着又道,“你要是不来也没关系,最后我还是得写你的名字,那是你先发现的嘛。”说完拿眼睛瞄瑞和。   瑞和被姜教授这老小孩的样子逗乐了,笑着说:“当然有兴趣了,我有一个多月的假期。”   这两年来,瑞和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脚步在变缓,工作室对他的工作安排也变得更加宽松。这其中固然有樊骏理说的,他现在不好随便接戏,剧本要精挑细选的缘故,也有一个老板兼任朋友的慷慨和关心。实话实说,前些年他的精神比较紧绷,比不过这两年来松弛有度,长一点的假期真的能让一个人的精神状态舒展,假期之后像充电了一样。   和姜教授一起做研究,是比在一个好剧组里观摩好演员演戏还让瑞和高兴的事情,日子久了他都找不着北。等假期一结束,樊骏理和小胡一起来接他,瑞和差点都不想走了,樊骏理打趣他:“你的合约就剩下两年不到,看你到时候合约到期还签不签。”   瑞和苦笑:“樊哥,你就别笑话我了,没有拿到影帝我是不会离开娱乐圈的。”   樊骏理挑眉:“哎哟,你这次竟然说出想要拿影帝了,以前不是总谦虚的吗?”   瑞和摊手:“好吧,我膨胀了骄傲了,我现在真想赶紧拿到影帝奖,然后继续回到那里做研究,你不知道这一次我和姜教授做的课题特别有意义,填充了历史上一段空白五十年的历史,这种成就感太让人幸福了。”这个世界的历史走向和上个任务世界是不完全一样,有重叠的、有相似的,也有截然不同的,但是他的思维认知不会改变,因此能在上个任务世界历史的认知上,为这个世界的历史研究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这也是姜教授一直看重他的原因所在。   “OK,OK。”樊骏理摆手,“行吧,那我们一起加油去,你的新工作来了,让我们用工作来实现梦想吧。”   郑闲导演的《迷迭》卖出去了,网播和卫视同时播放,宣传工作需要瑞和配合。   “真是太好了,这个剧一直没有卖出去,每次和他联系都听他发愁呢。”瑞和很高兴,“什么时候播?”   “七月九号上星播,七月十号网播,相隔一天。你不好奇卖到哪里了吗?”   “哪里?”   “卖到花楠卫视,网播权则是卖到彩力视频。”樊骏理挑眉,“听出这句话的重点了吗?”   “花楠卫视……当初《军魂》也是在花楠卫视播的,彩力视频……”瑞和想了想才忆起往事,“当时吴竟东生日宴会全程直播的那个视频网站?”   彩力这个新成立的视频网站通过同步直播吴竟东的生日宴会一炮打响,从无到有,成功在大众视野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没错,听说出价不高,不过能上星播,网播就只是锦上添花。”   “郑导一定很高兴,我给你打个电话。”   樊骏理站起来:“行,宣传计划我发到你邮箱了,小胡手上也有一份,你让她给你看也行。我已经让郝俊结束休假,他明天就会过来,你先看计划书吧。”   “好的。”   《迷迭》的宣传计划里,瑞和的工作不算少,他给郑闲打电话,郑闲笑着说:“视帝给这个剧背书,多好的宣传点,能者多劳,你就辛苦一点嘛!”   瑞和能说什么?只好笑着应好,又听郑闲说:“我一个老朋友请我去拍戏,做一个副导演,电视剧的剧本特别带劲,讲的是民国时期东南一带黑帮的故事,说黑帮也不合适,反正是混江湖的生意人,先讲斗争,后面再讲他们为国家摈弃前嫌携手抗战的故事。他说我擅长拍男人的戏,就让我帮忙挑演员,说我眼光好嘿嘿嘿,你要来吗?我给你留一个好角色。”   瑞和笑着问:“我是挺乐意的,不过你得跟我经纪人谈。”   “明白。” 第160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和郑闲的谈话,瑞和过后就转告给了樊骏理。等过了两天,樊骏理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问瑞和:“郑闲导演找我谈了,你知道他做副导演的那个戏是谁的吗?”   “怎么了你直说。”   “你还记得吴竟东去年邀你拍戏吗?后来被我以档期不和婉拒了的。”   瑞和吃惊:“难道郑闲导演邀请我的,也是那个剧。”   樊骏理苦笑点头:“真是孽缘啊,找来找去还是找到你头上来,《迷迭》卖到彩力视频有吴竟东出力,所以郑闲应朋友邀请进组做副导演也有还人情的意思。然后他跟你有交情,就想着邀请你了,所以我才说孽缘啊。”   瑞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怪不得他听郑闲说的新剧介绍觉得有些耳熟,原来就是去年吴竟东邀请他的那个剧。   “吴竟东筹备这个戏都快整一年了吧?能组建起来他肯定费了很大的功夫。”今年的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颁奖就在这个月月底,确实快一年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吴竟东真能搞起来,还挺佩服他的。不过从武,他这个戏真的不好,剧本太乱了。说是有男主角,其他的男配角戏份也相当,说是群像,男主角智商情商第一,打赢对手都是靠运气和嘴巴,主角光环太重了配角脸谱化。重点是剧本写了九十六集,天啊怎么不干脆写满九十九集凑个九九吉利数或者写满一百集?剧情写得又水又乱,还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长长长,我是真的不看好。”   “你说得对。”剧本瑞和也是看过的,质量不佳是事实,不过,“也许剧本修改了呢?一年过去能发生很多事情的。反正郑导找你聊,你就按程序谈,若还是不好再推掉,郑导一直关照我,这次也是他的好意。”   “我就是这个意思,明天剧本就寄过来了,咱们一起看。”   果然,第二天剧本就寄了过来,樊骏理和瑞和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看完,等到吃午饭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没有了胃口。边吃饭樊骏理边吐槽:“吴竟东到底在搞什么?这个剧本到底是谁写的?集数是砍了,成了七十六集,那好吧,可是剧情的发展是什么鬼东西?他是嫌原先的角色人设还不够十全十美吗,竟然又魔改了剧情,还给他多加了一条感情线,到时候玩你爱我我爱她她爱他串成爱的圈圈吗?真是够了。”   瑞和也觉得一言难尽,不过他听小胡说多了一些现在的流行趋势,还是说:“现在就流行这种狗血的剧情,越狗血越有人看,小胡说的。”   “是这样没错,有的狗血电视剧拍得很好,节奏快冲突点迭起,这才是成功的狗血电视剧,观众也是真的爱看。但是裹脚布长又失去逻辑,为了狗血而狗血的故事观众是不会喜爱的,从武,你是科班演员出身,你们的老师教你的比我这个门外汉要专业得多,你该知道我说得没错。”   “对,是我以偏概全了。那这个戏我们还是不接了,你跟郑导说一下,我再给他打电话致歉。”   “不接了,没法儿接啊,男主角的人设也相当单薄,就是牛逼牛逼很牛逼,男配角更加没眼看,除了傻逼傻逼就是傻逼,编剧的问题,整个剧本太单薄,你能接哪一个?”   樊骏理就跟郑闲转告了婉拒的意思,还是老说法:档期不合。郑闲没说什么,回头瑞和给他打电话时郑闲说:“你不用感到歉意,我就是提一提,没强硬要你同意,你这边说档期不合我就这样和那边交代就行,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有人让你来请我的吗?”瑞和反问。樊骏理之前还说郑闲导演邀请他是自发行为,可听他现在说的话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嗨,就是吴竟东提起一嘴,不过我都了解,哪儿能随随便便提你的名字还说我和你有交情呢?”郑闲笑着说,“他想让我请你我就来请呗,反正请都请了,看过剧本后你的经纪公司总能找到拒绝的理由,我是不担心这个的。从武,我们是老相识了,虽然就只合作过两部戏,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你也了解我,我不会坑你的。”   瑞和沉默了一下才问:“那你接这个戏,是因为《迷迭》卖彩力视频网吗?”   “一半一半吧!我的那个朋友以前帮了我老多忙了,这一次他喊我来帮衬我不会拒绝。行了这事就这样吧,你也不用跟我道歉,真要说是我要对你道歉。”   瑞和笑了:“郑导,那我们就不说这个了。其实去年吴竟东就找过我,当时我的经纪公司推掉了,不知道吴竟东老师为什么还是惦记着我,我也不是那么无可替代吧。”   郑闲的笑声从手机那头传过来:“从武,你是太没有把自己当回事了。有什么比将对手压在手底下,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最后成品一出来碾压级胜利更让人心里舒坦呢?”   听了郑闲导演的话,瑞和的心一跳,想到了去年自己拿到的兰花视帝奖项。难道就是因为那个?   似乎是看到瑞和心中所想,郑闲紧跟着说:“你去年压住他拿到视帝,他心里过不去呢。本来以为是和魏安彦两个人的竞争,结果最后被你摘走果子,他一系列的安排全部都落空了。具体的我不能跟你细说,毕竟我也是听来的,反正你心里要有数。”   和郑闲导演的谈话让瑞和思考了很多,也抽空告诉了樊骏理。樊骏理在这方面有着商人的直觉:“原来如此,这是娱乐圈惯用的手段了,有时候人家的盛情邀请襄裹着甜蜜的毒药。方曦敏你还记得吗?当年我带她时候,同期有一个势头比她还大的准小花,那个小花背后有资本的力量,因此攀升得非常快,两人的长相风格类似,可以说是最典型的对家了,以后免不了争锋相对,除非一方败北,或者一方改变发展路线,不然肯定要斗起来。那时候那个姓李的女艺人得到一个偶像剧的女主演机会,你知道的,那个时候的电视资源远没有今天这么多,竞争很激烈。所以在片方发来邀约的时候,即使方曦敏很不想给她做配,最后也答应了。你猜最后怎么着?”   瑞和问:“在剧组里,那个艺人欺负方曦敏了吗?”   “没错,什么扇耳光都没有借位,真的扇上去的那种。那个艺人又擅长表面功夫,每次都哭着道歉,就差跪下赔礼道歉了,我能让她跪下?反正方曦敏那时候吃了不少苦,哪怕我天天在那里镇场子也没办法。后来剧开播,方曦敏的戏份被剪成破布,角色少了些起承转合变得很惹人厌。那段时间我和方曦敏过得都很辛苦,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网络发达,狗仔盯得很紧,水军也比那时候猖狂,已经少有相争的艺人用这种直白的手段对付对手了,现在的情况是哪怕你没打到对方,对方都要泼你脏水说你打了,没有人敢再轻易动手了,不然的话大众好感度能狂跌。”   说着樊骏理所有所思:“不过郑导的话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那个剧是吴竟东制片,他要在成品上整你是轻而易举。算了,分析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反正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想接。郑导这个情分我记下来了,日久看人心路遥知马力,咱们走着瞧吧。”   确定了以前怀疑的事情,樊骏理丝毫不慌。慌啥?前头还有不知道是一个还是两个的人傻钱多的未知对家,热衷于买数据买水军黑自家艺人,就那他都不慌张,还怕吴竟东这种迂回的战术?   丝毫不在意的樊骏理继续给瑞和安排工作了,《迷迭》工作量不算大,他在提前筹备今年六月份里前后举行的长春电视剧节兰花奖颁奖礼和大众电影繁华奖颁奖礼,自家两个艺人里从武肯定都能去,若是云亭有不能去的,那便要活动好给他争取名额,两人的礼服配饰也要先提前借好等等。云亭今年下来拍戏很拼命,他是衷心希望云亭能有所收获。   巧合的是,今年兰花奖提名名单出来时,《簪缨》的片方联系人给嘉骏工作室发来宣传计划书,在紫色天空影视公司创立十五周年的今年,周年庆大剧《簪缨》强势登场,定档长城卫视八月一号暑期档,同时在松花蛋视频、千雀视频同步播出。   身为男二号,瑞和的宣传任务很重,最快大后天就有活动了。得知《簪缨》要开播瑞和还是比较激动的,他在这部电视剧里付出了许多心血,并且在高压下取得了一些表演上的进步,他迫不及待想看到成品中自己的表现。   瑞和的工作因此骤然更加忙碌起来,等接连飞了两个城市做《簪缨》的路演之后,兰花奖颁奖典礼的日期也到了。瑞和这一次没有提名的作品,最近的上星电视剧《罗曼恋爱史》在兰花奖提名上毫无果实。不过他还是凭借着浅薄的资历得到邀请,广云亭却是跟着曾经参演的一部电视剧的剧组一起走的。   对瑞和来说,兰花奖可以说是他最熟悉最有亲切感的电视剧奖了,这跟他去年获得过视帝不无关系。   在今年的典礼上,瑞和作为一个真正的旁观者,欣赏了新一场电视圈的盛宴,直到最佳男主角的奖项颁给了宋南博,他看见在舞台上说获奖感言的宋南博对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凌厉如剑。   那剑光只一秒,瑞和眨了眨眼,台上宋南博已经又是欣喜感怀的表情。 第161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二十七岁的宋南博,在转型五年之后,终于拿到了自己的第一个视帝奖项。他所主演的电视剧《向阳而生》也获得了最佳电视剧的提名,这部电视剧为真实事件改编,讲述大地震时人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壮往事,以及灾后重建时人与人之间的扶持和关爱,奉献与坚强等温暖人心的故事。这部剧在央视播放,出品方有国家影视集团的席位,平均收视率达到1.343,口碑很好,是2017年收视口碑双佳的电视剧之一。   当然了这些都是颁奖礼结束之后小胡跟他说的。上一年他一直全身心投入拍戏之中,几乎没有看过电视剧,更加没有去关注去年有什么电视剧面世了。   “宋南博演技进步很大啊,那个角色被他演得真好。”回到小溱湖后,樊骏理如此说,“我还挺佩服他的,一心两用还能做出成就,是个狠人。”   这是嘲讽的说法。樊骏理对心胸不开阔的宋南博印象极差,本就是从武的旧相识,结果几年前就先指名抢了从武的综艺《消防英雄》,后来又有他的经纪人李仲海买水军给从武泼脏水,几年过去了,樊骏理还记得呢。毕竟自家艺人一路走来大多时候都是平淡的,唯有几次被人黑就有宋南博的影子,不怪他还记在心里。   其实,他还怀疑后面那两次找不到幕后黑手的被黑事件还是宋南博呢,不过也只是想一想,毕竟宋南博和从武在工作上这几年没有交集,对方也犯不着。去年从武拍《簪缨》,宋南博在里面饰演男七号,虽说在集训的时候伸出了爪子,但没得逞之后就没有再动作,因此那个猜测樊骏理也慢慢否定掉了。   听樊骏理有些酸溜溜的语气,瑞和一下子笑了:“樊哥,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实力和人品不是共生关系,他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当年一同试镜《凌霄剑恩仇录》时,宋南博比他小一岁,但是得到的是男二号,第一大反派,他则是饰演男四号或者男五号信林老叟的少年时期。宋南博资质很好,即使曾经被蹉跎过,但转型是一条很正确的路,他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并不奇怪。   “是啊。”樊骏理感叹。“咱们也得加油啊。”   每个人都在不停往前走,让人无法停下脚步松懈一分一秒。   随着《簪缨》的宣传逐渐加大力度,瑞和与宋南博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他明显感觉到宋南博对他的敌意,那敌意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袒露出来,让瑞和有些发蒙的同时,也觉得宋南博有些飘了。   男三号的饰演者林广霖老前辈跟瑞和的关系还不错,在活动结束的后台时他还在化妆间问瑞和:“你们俩小年轻闹矛盾了?”其他人都看出来了。   瑞和也无奈:“从他先我从剧组杀青到现在,我们完全没有交集。若非要说有交集,那只能是半个月前的兰花奖了,我们在同一个会场。”他说着笑了。   林广霖也笑了:“那不用说了,肯定是兰花视帝的问题。那小伙子有灵气,就是心不正,我看他总是假笑着都替他觉得累,这阵子做活动见他,倒像是露出本性了。”   林广霖说得直接。他并不惧怕得罪谁,他的资历摆在这里,哪怕被宋南博听见这些话,他也毫不在意。瑞和笑了笑,问:“林老师要喝果汁吗?我的助理去买了,您想喝什么口味的?”活动现场有一些他的粉丝,所以在活动结束时他便让小胡去买点饮料给粉丝们喝。   “我就不喝了,还是白开水好喝啊。”林广霖拧开保温瓶,他自己带了水来。   “林老师,外面有记者想请你一起来接受采访,我们宋哥请你过去。”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助理站在门口问。   林广霖笑呵呵移开视线和瑞和说话:“等你跟我一样上了年纪就会开始喜欢清淡的水了。”   “林老师,我们宋哥说——”   林广霖一个眼神过去,他的助理立刻过去关门:“我们林老师要休息,不去了。”说着就把门关了。   一气呵成。   “这才哪儿跟哪儿呢。”林广霖冷笑一声,“才一个兰花视帝就不知道自己骨头几两重了,当谁没拿过似的!”自己的采访还想让他过去抬轿子,这是做梦呢?   林广霖在十年前拿过一次兰花视帝。早些年演艺圈竞争大,没几分演技混不了这个圈子,那甚至是有些演员因自身样貌太过出众而心生忐忑,生怕自己的演技被相貌掩盖住的时代。林广霖见识多了去了!熬啊熬,熬到前头比他厉害的人陆续退休,才在四十五六岁的时候拿到一次视帝,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得过多次视帝提名,更得到过数次最佳男配角的奖项。   因此,他是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他跟宋南博没有什么交集,对方饰演的康王是个闲散王室,在故事里跟他这个第一权臣对手戏很少,在他的印象里宋南博是一个演技不错而自知的年轻人,说不上有好感还是厌恶。   可这阵子的宣传活动着实把他恶心到了。   在兰花奖之后,宋南博俨然把自己当成视帝了,那副调调和得奖前相比截然不同。如果说以前还是一个表面谦虚低调的后辈,最近竟是把自个儿当做他和席飞羽地位相当的人物了,这难道不可笑吗?饶是林广霖并不怎么看得上席飞羽爱做表面功夫,假得很,也不得不承认席飞羽在走自己曾经走过的路,那便是不停地磨炼,演许多许多的配角才得到梅花奖视帝,得奖实至名归。   不管别人怎么想,林广霖不认为自己能以视帝自居,视帝从来都不是终身荣耀,那只是对你某一阶段的认可,哪怕他都五十六岁了,在他前头还有许多优秀的演员在撑着、在努力着,这把岁数的他还不能骄傲。   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因为自己的资历觉得自己是《簪缨》剧组里地位最高的演员,却并不外露,哪怕他并不多与主演之外的演员同事多交流,也只得了清高的名头。   “我拼了大半辈子得来的荣耀和地位,自豪一点怎么了?还不许我自豪啦?”面对有的演员表面上奉承他,背地里酸他的糟心事,林广霖却一点都不觉得糟心,毕竟他问心无愧。   见林广霖这么直白,瑞和便笑了笑没有接茬。这话茬不好接啊。好在林广霖也不需要他接,说完又说:“向你学学多好,我说句倚老卖老的话,不论在哪个圈子里,年轻人就是要谦虚,要沉得下来,这个圈子更是这样。他还嫩着呢!”   “林叔,东西都收拾好啦。”林广霖的助理说。林广霖便站起来,拿起太阳眼镜戴上,随手跟瑞和告别:“回头再见。”   “林老师慢走。”   “武哥?饮料我都分下去了,咱们那边东西也收拾好可以走了。”林广霖刚出门,小胡也过来了。她奇怪地看着林广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武哥说要过来和林老师打个招呼却待了这么久。   “行,走吧。”   瑞和跟着小胡回自己的休息室,休息室里的东西果然都收好了,郝俊提着自己的化妆箱,郑晓秋拉着两个行李箱,一见瑞和进来就齐齐看过来。   “怎么了?”   郝俊示意小胡去关门,然后才问:“刚刚林老师给宋老师脸色瞧了?我看见宋老师的助理从你那边过来,边走边骂老不死的。”   瑞和皱眉:“那个助理也真的是……”   “真的是傻逼。”郝俊翘着兰花指补充道,“这么给自家艺人招黑的助理我还是第一次见,刚刚外头多少工作人员走来走去,都听到了,我还看到有人拿手机拍呢。”   瑞和摇头:“别说那个助理了。最近宋老师势头盛,我们还有一大半的宣传活动要一起上,你们都小心注意一点,别撞上去了。”   “知道了武哥。”   “知道了柳老师。”   一行人往酒店去,明天在这个城市还有一场路演,所以今晚要在当地过夜。晚上瑞和照例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情,宋南博的助理又来敲门了。说真的瑞和有些烦,从集训的时候宋南博就总是约他出去,最后被他将了一军反请同事们唱歌之后,宋南博就停止了这项行动。可最近宋南博又故态复萌了,哪怕每次他都拒绝,那边还是锲而不舍地要来添堵。   瑞和直接让郑晓秋出去拒绝:“我们武哥睡了。”   助理刚走,瑞和的手机又响了,响的是私人手机,一看是宋南博。以前两人熟悉的时候瑞和还在读大学,这个手机号码用到现在也没换,后来公司给他配了一个工作号让助理管理,宋南博还是有他的私人号码的。瑞和看了一眼,还是让郑晓秋接。   “宋老师太夸张了,采访的时候这个请那个请,休息的时候助理这里窜那里窜,好像咱们自己没水喝没东西吃似的。”小胡抱怨,“以前没有他,咱们也没渴死饿死啊。”   “别理会他,他想找存在感就找吧,咱们不用搭茬。”   瑞和边低头在笔记本上打字边说:“你给工作室打个电话吧,就说我们明天晚上的晚班机,后天早上就能到,能赶得上繁华奖的颁奖礼的。”   “好的武哥。”   忙碌的六月,瑞和的行程非常赶。《簪缨》作为紫色天空十五周年的庆生剧,得到了紫色天空影视公司最大的热情和最多的关爱。为了推广这个电视剧,投入了一大笔钱进行宣发,因此布置起来的宣传任务工作十分繁重。六月的最后一天是大众电影繁华奖今年的颁奖典礼的日子,瑞和还得赶回去参加,一想起明天又要坐飞机,瑞和就想叹气,短时间内多次坐飞机真的不是美好的体验。   “武哥,你的私人手机来电。”小胡将手机给他。   瑞和接过一看,眉头先皱在一起,他一滑接听键,将手机及放在耳边:“你好,我是柳从武。”   “从武,好久不见。”   瑞和将文档保存,上面是他做的姜教授给他布置的作业,然后将笔记本合起来,缓步走到阳台上:“晓月学姐,好久不见。” 第162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关晓月打来电话是瑞和始料未及的,他吃惊了一下,情绪恢复平淡。“有什么事情吗?”“我知道你在利州做宣传,也知道你后天会回来参加繁华奖的颁奖礼,我们能见一面吗?就在颁奖礼之后?”关晓月的声音好以前一样毫无变化,她有一副好嗓子。   “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在电话里说。”   “别这样从武,我要跟你说的事情很重要,你就不能看在我们大学几年的交情上,给我三十分钟的时间见一面吗?”关晓月有些祈求地说,“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所以我主动消失在你的世界里,从来不跟你同台出现,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有要紧事,我不会来唐突你。你就看在……看在在那件事之前我对你的好是真的的份上,不要拒绝我。”   说到这个份上,瑞和也不好拒绝。“见一面可以,到时候我把时间和地点发给你。”   “武哥,关晓月约你见面吗?”小胡小心翼翼地问。“需要和樊哥说一声吗?”   瑞和点头:“说吧,我怕她无事不登三宝殿。”   “好的。那武哥,你真的要见她吗?”   “嗯,到时候再说吧。”   一天后,瑞和抵达繁华奖颁奖礼所在城市,在主办方定好的酒店里和已经到那里的广云亭以及樊骏理碰面。稍稍打个招呼之后瑞和先去补觉,睡到中午十一点才起来,洗漱吃饭后开始在郝俊的帮忙化妆做造型。颁奖礼在晚上七点开始,不过下午他们就得过去,五点就要走红毯了。   广云亭的造型已经做完,此时就坐在瑞和身边看瑞和做造型,一边和他说话:“你们剧组的宋南博最近买的通稿也太多了,看看都是怎么吹的?看通稿标题我还以为《簪缨》他才是主角嗯,你们的主角难道受得了?”   瑞和闭着眼睛仰头让郝俊给他化妆,说:“不知道啊。”   “如果我是主角一定不高兴,拿个视帝是该高兴,可你去年拿了也没跟他一样啊,太飘了吧……”广云亭碎碎念。   这就是太高调的坏处了,哪怕广云亭和宋南博毫无矛盾,也被宋南博的这些操作搞得印象不好,当然了,广云亭对他印象不好改变不了什么,但是其他人呢?身为当红演员当红艺人,盯着他的人太多了。   樊骏理推门进来:“好了吗?”   郝俊道:“快了。”   “没事,你慢慢弄。云亭,我刚刚接到一个剧本,指名给你的,你现在可以先去看看。”   广云亭露出笑容:“那我可得去看看了。”   樊骏理笑:“去吧,说是给你男主角,剧本我还没看,你看过再跟我说吧。”   “行!”一听男主角,广云亭更期待了。他从去年三月份正式签约嘉骏工作室,到现在一年多下来一直在磨练演技,争取摆脱以前的偶像爱豆形象,接到的戏都是男配角,现在有一个男主角给他选,不怪他激动。   “你是哄他的吧?”瑞和睁眼睨了樊骏理一眼。说什么自己还没看,谁信?   “嘿嘿,被你看出来了。”樊骏理坐在一边,“你跟我说关晓月事情,我昨天一天都在调查。”他对关晓月还是比较警惕的。自家从武唯一一个女性朋友就是关晓月,还是学生时期最单纯的时候交的朋友,哪怕后来决裂了,在从武心里肯定不一样。即使最后不让从武去见对方,也得搞清楚对方的企图,知己知彼才能保护好自己。   “什么情况?”   “她所在的组合这几年发展得挺好的,她也一直是leader,传过几次绯闻,但一次都没有承认过,现在是国内知名女团的核心成员,似乎没有什么难处。”樊骏理说完,“她跟你是完全不同的圈子,她也一直在唱歌跳舞,没有拍戏,找你能有什么事情呢?”   “那就去听听看吧,那天我听她说话的语气大概是真的有急事。”   樊骏理也赞同:“你要去就去吧,带上助理和保镖,不要跟她单独在封闭空间相处。”   “好。”   说好这件事之后,广云亭也再次进门,他一脸欣喜:“樊哥,我喜欢这个剧本!我想接!”   “行,接吧!”   “我觉得——呃,难道不用考察一下剧组什么的?”广云亭反而卡壳了。他知道的,自家工作室在挑剧本的时候有许多的参考因素,比如说导演是谁制片人是谁出品公司等等,怎么这一次……   樊骏理笑着看着广云亭:“想接就接,咱们工作室就是这么豪气。”   瑞和在一旁笑了一声。   广云亭恍然大悟,“樊哥,你骗我!”脸上又带着说不出的喜悦,“好啊好,这个惊喜我接受了,谢了樊哥。”   “你喜欢就好,我都打听过了,这个剧本的剧组各方面都不错,不算特别出色,但足够中规中矩,我们稳扎稳打拍出一部一番男主角的电视剧就够了,有了第一个作品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嗯,我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每年那么多剧组筹备成立,多少都是缺胳膊少腿,·运作起来各种麻烦事的,能有一个正常的剧本我就很满足了。”   “这边弄好了。”郝俊开始收拾化妆箱。   “那咱们哥几个就出发吧!”   今晚的繁华奖早在九天前就公布了提名名单,因为瑞和这两年没怎么参演电影,唯一一部做配的《莫罗之眼》就成了他唯一关注的提名电影了,《莫罗之眼》得了最佳故事片的提名。大众电影繁华奖只设立了五个奖项,分别是最佳故事片(得奖的一般有三部影片),最佳男女主角以及最佳男女配角,所以最后会发出去七个奖杯。在这天晚上,《莫罗之眼》成为三个获得最佳故事片奖项电影中的一个。   瑞和从工作群得知,片方将希望寄于明年的金鸽奖和励心奖,希望在明年能有所成就。也有小道娱乐消息称,郑翊松也是如此,他希望能再拿一个影帝,稍微洗掉一些票房失利带来的污名。   颁奖礼后的第二天,瑞和就带着助理小胡以及保镖徐江一起去见关晓月了,他将人约在立春KTV,这个会所有樊骏理的股份,经理又是樊骏理的发小,最是安全妥当不过。   可以说是防备关晓月到了极点。   这个地方是樊骏理提议的,瑞和也接受了。关晓月倒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见到小胡他们眼神有些不自在,低落地说:“我以为我们还是朋友,你来赴老朋友的约,也带助理了啊,以前你从来不带的。”   “公司要求。”   “好吧。他们能先出去吗?我不想让第三个人听见我说的内容。”   小胡和徐江依次出去,不过门没关,他们就站在门外的走廊尽头,这个点只有他们这个包间有人。关晓月深吸一口气,收回看向门口的视线,她看着坐在包间里另一侧的瑞和,几乎要压抑不住失落和愤怒,她盯着瑞和:“你这么防备我,是怕我再害你吗?”   瑞和也回看她:“如果是你,你不会防备吗?”   “你变了好多,我都不敢认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你也不是这样的,你会有事说事。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关晓月被噎住,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才用很低的声音说:“我遇到了很大很大的困难,可是能帮我的只有你,你能跟我结婚吗?”   瑞和皱眉:“结婚?你是在看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我请你考虑一下,看在我们的情谊上和我结婚吧!我已经不能再等了,这是非常紧急的事情。”   瑞和更加觉得荒谬:“关晓月,你觉得凭着我们决裂几年的所谓交情,平白无故让我跟你结婚,是你太天真还是把我当傻子?”   他站起来:“如果你要说的重要事情是这个,那么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见瑞和要往外走,关晓月忙站起来伸手去拦他:“等一下!等一下!”   小胡从走廊入口跑过来,探头问:“武哥?”   “没事。”   “哦,有事情要叫我。”   瑞和重新坐下,看着关晓月:“我不可能跟你结婚,我们再谈也没有结果。”   “拜托拜托……”关晓月却明显比刚进门时多了几分脆弱和焦躁,“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她深吸一口气,将桌上的热牛奶一饮而尽,然后才说;“我怀孕了,医生说不能打掉,打掉的话我以后就不能生了。孩子它爸……不会承认的,我只能自己生它下来。可是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不然太可怜了。所以我就想找一个人结婚。我以前听你说过,你没有恋爱和结婚的打算,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不是还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我打听过,这几年你确实没有任何恋情。而你又喜欢孩子……所以我想,你应该会愿意找我和你形婚。这是互利互赢不是吗?”   瑞和笑了一下,也不去否定关晓月将他误会成是同性恋的事情,说:“晓月学姐,我记得你现在是偶像女团的团长吧?跟我结婚,然后生孩子,真的不会影响你的事业吗?”   “不会的!我们可以先不公开,我的公司正在给我转型,明年我就可以演戏了,那个时候我的孩子也生了下来,再过几年我们再公布就行了。”   “那孩子谁带?你知道的我非常忙,一直住在员工宿舍。”   “我可以给我妈带,等我们能公开了,再把他接回来。反正他会是婚生子,不会给我们公布时带来难处的,到时候全部就都进轨道了。”   瑞和自嘲:“看来你都计划好了,我也被你算得明明白白。干嘛这么麻烦呢,你其实可以直接退圈生孩子的。别跟我说我是你未出生孩子父亲的最好选择,你可以找到真的爱你,愿意接纳你和孩子的男人,为什么非要我呢?因为你觉得事业更重要而已。所以别拿孩子没有爸爸很可怜的话来哄我,像你说的隐婚几年等你转型成功再公开,那么这几年是几年呢?三年五年还是七年?我们都知道,在这个圈子想要转型何其难,你自己数一数,你都几年没有拍戏了,就你现在演技生疏的情况,转型需要几年?那这几年为了不泄露你已婚生育的事情,我们就不能过多接触,更不可能一起生活,你的粉丝太多了,时刻盯着你的私生活。而我的工作繁忙,不可能有时间和你的孩子培养亲情。”   随着瑞和的话不停说出,关晓月脸上的表情不停变换。   “你说孩子可怜所以给他找一个父亲,所以你找了一个我这样一个工作忙碌不着家的演员,确实是伟大的母爱。”   瑞和说不出更难听的话来,事实上他已经非常恼怒了。任凭谁的人生被别人暗地里安排好都不会高兴。   “我走了,你随意吧。”   说完瑞和就真的走了。   关晓月呆坐片刻,咬着嘴唇双手抱住头发,将头埋进膝盖里。 第163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你拒绝得对,这可不是借钱或者帮帮忙牵线等小事,结婚啊!”樊骏理听瑞和说完也激动了,“结婚可是神圣严肃的大事!”   “所以我拒绝她了。”瑞和叹一口气。   “你不用叹气,这不是你的错,她是一个女爱豆,靠粉丝经济活着,连恋爱都不能轻易公布,要公开都需要造势好久,现在直接要结婚生子,还是隐婚?如果你答应了,在她转型成功不靠爱豆粉之前要是被发现了,你会被骂死的。”   “我可以伸出援手,却不能拿自己的婚姻去玩笑。”瑞和的确不会在任务世界里结婚生子,至少目前是这样。即使他不结婚,也不代表他不看重婚姻。相反,因为他注定今后都要在任务世界里穿梭,他很没有归属感和安全感,如果有一个人让他有结婚的念头,那一定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   婚姻对他而言其实更加神圣。   关晓月忽悠他想博得他的同情心和她结婚,才让瑞和这么排斥和愤怒。   “你这个想法是对的,关晓月这件事就不要再去理她了,就像你说的如果真的是为了孩子着想,现在退圈是最恰当的。离开镜头回到平凡的生活,未婚生子也就不是粉丝和黑粉甚至大众关注的焦点了。而且,普通人的世界里也更容易找到平凡的真情,她的情商不低人也长得不错,认真找的话有希望找到一个愿意接受她和孩子的男人,毕竟爱情是一种神秘的东西嘛。”樊骏理慢慢说着,“可是看她的样子是不会退圈的,她因为身体缘故又不能打孩子,这世上的事难两全啊。”   “是啊。”   瑞和还是感慨,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进组的广云亭见他心情低落,问:“不是说晓月小姐约你出去了吗?怎么回来后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我哪里有。”瑞和揉揉脸。   “开心点啊,常柠请我和你吃火锅,就在今天晚上,去不去啊?”   “去,当然去。”   结果这天晚上,瑞和看到常柠的女朋友。从毕业家里就给安排相亲,有着多年相亲经验的常柠终于在最近一次相亲中找到了真爱,认真交往三个月后才介绍给最好的兄弟们认识。女孩二十六岁,个子娇小,听常柠自豪地说:“她说最喜欢我这种肉肉的男生,有安全感。”   把广云亭恶心得不行。   聚会之后,瑞和去宣传,广云亭进组,嘉骏工作室的两个艺人都忙碌起来。很快《迷迭》正式开播,开播日收视率在0.1到0.2之间,第一集 只有0.1,到第二集才上0.2这一档,属于开盘较低的数据。郑闲导演一直就不是有名的导演,他拍抗战片多年,唯一出头的就只有《军魂》,那些热度在几年后的今天早就散尽,无法给他的新电视剧提供热度的余温。男主演宗杭又是被封杀多年的过气中年男演员,这一代的年轻观众许多都不认识他,瑞和再怎么参加宣传,他也不是主演,凭观众缘而吸引来的观众数量不太客观。加上宣发费用也有限,推广无法全面,因此造成开播日收视率不佳的情况。   第二天彩力视频开始网播昨天的两集,首日播放量也不是特别高,七八十万的样子。   这个数据郑闲就已经很高兴了,“剧能播就是最值得庆祝的事情。”一如既往地乐观淡定,照旧在群里发红包让人抢,主演宗杭也后脚发,说:“终于我又有电视剧播了,什么时候出DVD版我要买来收藏。”群里的其他人忙@郑闲,让他送,群里气氛十分欢乐。   《迷迭》开播时瑞和没有看,他正好有工作,是在网播第二天才开始从头补起,果然一看就是郑闲的风格。郑闲有一项本事,能将男性角色拍得特别好,硬汉的热血的软弱猥琐的,总能拍出最生动的一面,《迷迭》又是一部男人戏,更是将郑闲的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   看了两集,瑞和就喜欢上了。经历过《柠檬蜂蜜水》神一般的剪辑之后,瑞和对这部剪辑得当,高潮迭起的《迷迭》简直爱到不行。樊骏理在这方面的眼光很不错,天生有着敏锐的欣赏能力,他也说:“这才正经嘛,前面两集都是干货,后面的剧情如果能一直这么节奏明快地展开,收视率和播放量都不愁了。”   郑闲在演员圈中的人缘不错,虽然合作的少有知名演员,但这么多年下来合作过的演员总有一个两个混出了头,这几个演员都给《迷迭》发微博打广告。宗杭就比较惨了,被封杀几年后圈子里几乎没有人脉留存,因此他特别卖力地做宣传,用他十几万粉丝的微博,那个账号荒废好几年了,活粉只剩下十几个,可宗杭还是不遗余力地发微博宣传。   瑞和所在嘉骏工作室也是如此,在樊骏理看来不是男一号也没关系,只要剧推得出去,男N号也能沾光的。   就这样,《迷迭》开局低迷,随着剧集不停增加,数据逐渐走高。最先开始大幅增加的数据是网播量数据,然后这部分观众为了看最新剧情,被吸引到了花楠台观看,两个星期过去之后给花楠台收视率带来了质的飞跃。《迷迭》全剧三十六集,播出过半时收视率破一,全网播放量破亿,增长速度令人惊叹,谁能想到它网播首日的播放量还不到百万呢?   《迷迭》总共有六个单元的内容,也就是有六个案件,每个案件大概六集,第三个单元结束就是收视率攀升的开始,在这个单元里,瑞和饰演的颂明因公殉职,死前与同事们的对话看哭了很多人。   颂明也许不是最有能耐的刑侦队员,也不是给队友最多依赖的队员,但是他一直在和自己内向、胆怯的性格做斗争,积极地融入队伍中,认真得近乎傻气地完成所有工作。这一次他自己送材料过来,也是因为他觉得材料重要,不放心交给其他人。   “那里、那里——”奄奄一息的颂明颤抖着手指向路边的花坛,那里有一小部分散落的资料。   “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去捡,你先别说话,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四十五岁的刑侦队队长陈廷书含泪说道。颂明却如以前一样憨憨地笑:“那我就放心了。”说着闭上眼睛。救护车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可是人在到达医院的路上就彻底没了呼吸。   颂明死了,当晚就引动一阵收视率涨幅。   郑闲对此很是得意:“补拍那几天时间和功夫没白费啊!”给群里又发了一波红包。   八月一号,《簪缨》也开播了,取得了首播收视率0.6到0.7的好成绩,,同一时间网播的松花蛋视频、千雀视频,也分别获得首日六千万和五千万的播放量,全网合计播放量破亿,取得大大的开门红。   这部剧瑞和是三番男二号,开局两集镜头就不少,这一晚《簪缨》上了六个热搜,其中就有#柳从武昭旭帝#的话题,瑞和看网友夸赞他演技好的评论露出喜悦的笑容。这部剧他投入很多,得到观众的认可是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爆了好,爆了好!”樊骏理也高兴极了,大手一挥:“我定了小龙虾,大家都来吃宵夜啦!”   瑞和获批想吃多少吃多少,樊骏理说:“你最近没有戏,不用太严格控制身材,想吃就吃个够吧!”   “嗯。”瑞和坐在餐厅的饭桌上,含着笑和同事们一起吃宵夜,慢吞吞地剥了五个就不吃了。不过他挺喜欢这种氛围的,便继续坐在那里听同事们吹水聊八卦。   工作室的同事们也到小溱湖来了,其中就有公关部的许继他们。许继他们身处公关部,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各类娱乐新闻,小胡说她的八卦消息还多都是从公关部那里打听来的呢。今晚的许继和小丁仍然边神速剥虾边哒哒哒地说娱乐圈新闻:   “那个谁谁谁离婚啦!不过暂时不会公布,有小道消息传出去,夫妻俩的粉丝都不信呢!”   “雷妍妍太惨啦,虽然后来摆脱了藏毒的嫌疑,名声还是坏掉了,代言丢了好多,这一年蜃东已经将她边缘化,活动都减少啦!听说年前签了好几个新女艺人……”   “真的假的?”小胡掰着虾壳,“不是说雷妍妍和苏寒意是一对吗?苏寒意能这么看着自己女朋友被雪藏?”   小丁说:“嗨!他们俩就是内部炒CP,肥水不流外人田!现在肯定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啦!我那天还看到有营销号发苏寒意和一个女人的亲密照呢,不过五分钟不到就被公关掉了,那个女人不是雷妍妍,不过背影看着特别眼熟。”   小胡的眼睛亮了:“那你保存照片了吗?我来认认,我认人特别厉害。”   “哦,我回头找找。”   瑞和听了一肚子的八卦,狠狠地更新了一番脑子里的娱乐新闻资讯。在圈子里行走,许多事情都要心里有个底,不然的话合作或同台时不小心踩到对方痛脚,还凭白树立了一个敌人。樊骏理也是支持公关部对娱乐新闻进行筛选确认的,他认为一个经纪工作室必须耳听八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更好地保护自家的艺人。   也许是听了太多八卦,这一晚瑞和梦见许多古里古怪的梦,梦里自己还跟关晓月结婚了,吓得瑞和早早醒来就完全睡不着,干脆洗漱好就下楼去跑步了。 第164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这天一早瑞和就出去跑步,他暂时没有工作,樊骏理最近在给他谈一个电影剧本,特别神秘,也没有说到底是什么故事,他见樊骏理一副“还没影儿就不多说”的样子便没有多问。跑步、练台词,回到小溱湖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吃过早饭后小胡就开始到楼上衣帽间给瑞和的衣服做熨烫,瑞和也在房间里看书,忽然小胡跑进来,神秘兮兮地说:“哥,你知道丁哥给我发的照片是什么样的吗?就是他昨晚说的苏寒意和神秘女子的亲密照。”   “怎么了?”   “你看,这像不像那天约你见面的关晓月老师?”小胡将手机递给瑞和。   一看照片里女子的侧脸,还真的是关晓月,瑞和想起关晓月怀孕一事,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确定。   一张照片而已,并不能确定孩子就是他的。   可瑞和又想,关晓月说孩子的父亲不想要,也不会承认,苏寒意倒真的挺符合的。毕竟苏寒意是蜃东娱乐的当红小生,当家台柱子,粉丝由强大的女友粉老婆粉组成,是绝对不能爆出谈恋爱甚至生子的。   瑞和想打电话给关晓月,问他孩子的父亲是不是苏寒意,可转念一想这并没有必要。是或不是,都不是他能掺和的事情。关晓月应该知道该怎么办,他已经拒绝了对方,就不要再过问。   不过他还是将这个发现告诉了樊骏理,他记得樊骏理还是挺关注蜃东娱乐的事情的。蜃东娱乐的前任总经理是樊骏理的初恋,花了好几年才走出对方离世的悲痛,哪怕现在蜃东娱乐走的路和他的理念相悖,他也忍不住想要多看看,多听听,不知道为什么,瑞和发现樊骏理说起蜃东娱乐时总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明明蜃东娱乐这几年发展得特别好,捧出好几个当红小花小生,雷妍妍倒霉沉落,候补的小花能排成队,丝毫不必发愁的。   樊骏理拿着照片看了看,他跟关晓月不熟悉,并无法认出来,上网搜关晓月的照片来做对比后才点头:“还真的是她。苏寒意不是好东西,如果说是他也解释得通。”   “也不一定。唉,晓月姐这事,说是不想搭理,可我一想起来还是有些愁。”时光带走了瑞和对关晓月之间的友谊,同样也冲淡了被背叛的失望,现在的瑞和对关晓月的态度比较平淡,发愁也是因为他本身较善良的性格,觉得关晓月有些可怜。   樊骏理心知肚明,并不多劝,心软的人总比心硬如铁的人好,他从以前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反正从武有分寸,这份心软就不是致命的毛病。   “你就别愁了,关晓月才该发愁呢。我查过了她们女团年底有一个巡回演唱会,要跑七个城市办七场演唱会呢!她们女团又是走性感女神唱跳路线,跳起来是好看,可她怀着孕呢,可不得受罪?”樊骏理摇摇头,“不过挨过今年她就舒服了,已经有消息说sexy lady年底巡演也是告别仪式,明年有重要成员要离团,现在她们的粉丝已经沸腾了,一直在追问到底是哪个重要成员。从武,她跟你说明年要开始拍戏,看来是真的,蜃东娱乐已经在为她的离团做预热了。”   “嗯,不想了。云亭说他在剧组特别累,让我去探班呢。”   “我也打算过去,我让助理给你也买一张机票吧。”   探班广云亭对瑞和来说有些新奇,他入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去探班。“这个剧本还不错,只要云亭发挥得好就能出头。”樊骏理如是说道。   探班返程刚下飞机,樊骏理就接到一个电话,挂断时满脸都是笑意,看着瑞和得意地笑:“知道我给你谈了一个什么剧吗?”瑞和来了兴趣:“看你这样子,难道给我谈了一个《簪缨》一样配置的绝顶好剧本?”   樊骏理翻了个白眼:“那样配置的电视剧难得一见,如果不是紫色天空周年庆大剧,还凑不齐这么好的剧组。”   瑞和笑着说:“那你说你给我谈了什么剧嘛。”   “《再见檀喜》!”   瑞和惊喜:“真的?”   “真的!那个电影正式立项了,导演已经不是宁汇聪,他似乎是把剧本卖了,现在版权在南方才能影视公司手里,南方才能上个星期开始招募演员,我就把你的简历投过去了。那边通知工作室,让你明天去试镜,怎么样去不去?”樊骏理说着拿手肘推了推瑞和。   瑞和撞回去:“当然去啦。”   在回工作室的路上,樊骏理给瑞和说起南方才能影视公司的情况:“是个不大不小的普通影视公司,随着娱乐圈经济的发展,大大小小的影视公司陆续兴建起来,像我爸的房地产公司,也开始往这个圈子踏足,这个南方才能影视公司呢也是商圈一个大财团旗下的,小虽小,暂时也还没打出什么名堂,不过负责这个项目的导演我认识,是小李导演也就是李义镇的徒弟,两人是正经论过师徒关系的,这个导演叫做路汉光,今年才二十八岁,他倒不是签在南方才能了,而是因为这个戏被聘过来的。这个导演和小李导是师徒关系,肯定也一脉相承,在文艺片上颇有见解,以前就拍过一些小短片,口碑还算不错。至于其他,南方才能归属大财团,资金是不缺的,总体而言是个不错的剧组。”   “谢谢樊哥费心了。”瑞和真心实意地道谢。他之前喜欢这个剧本,只不过有缘无分,樊骏理还记挂这个戏,瞅见项目立项了就赶紧帮他找机会,这已经不只是老板,而是朋友之间的惦记了。   “谢个屁。”樊骏理翻了个白眼,“这是你自己喜欢的剧本,那你可得自己争取,我最多帮你到这里。”   瑞和笑着点头。   第二天,瑞和就去试镜了,樊骏理陪同他坐飞机到南方才能影视公司所在地。试镜非常顺利,因为喜爱剧本的缘故,瑞和那阵子一直在看,因此即使时间定得急瑞和心里也是不虚的。来试镜檀喜的演员不算少,二十几三十个的样子,其中不乏看起来稚嫩的面孔,樊骏理说:“一看就是影视学院的学生。”里头有名气的演员很少,除了瑞和,还有三个较为眼熟的,参演过不少的影视作品。   “这个项目不算顶尖,又是这样的小出品公司在做,吸引不了知名演员。”所以才有这么多年轻的学生来碰运气。樊骏理说:“不过你可不能掉以轻心,这个剧组的态度还是挺认真的,如果真的只看咖位,我投递你的简历时就该直接拍板定给你了。”   瑞和认真点头:“我明白。”他从来都不会轻视对手。他看着那些看起来就是学生模样的年轻演员,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跑剧组试镜,当时是什么心态呢?不服输、不放弃、尝试尝试再尝试。他相信这些人也是这样的想法,他们会为了这个角色全力以赴,他也会。   排队进入试镜厅,瑞和还是感觉到自己身份上的差异,进入试镜厅之后,试镜官个个都很和气,喊招呼他:“柳老师来啦?快请坐。”为首的试镜官就是路汉光,他看起来确实很年轻,边打量着瑞和边问:“柳老师怎么会想试镜檀喜这个角色呢?”   “我之前就看过剧本,对剧本里探讨父母子女相处之道的内容很感兴趣。”瑞和娓娓道来,将自己的见解简单说了一下,“檀喜是一个悲剧人物,他的人生一直被父母操控,最后他失去自己的想法和思考,在家庭巨变的时候完全无法担任家庭重担……”   听瑞和说完,路汉光点头,笑容真切很多:“看来柳老师的确做了挺多研究,那么咱们来演一段吧!”   试镜结束之后樊骏理接瑞和去吃午饭,吃过饭还到酒店里休息一下午,再坐晚上的飞机回京城。樊骏理没有多问试镜内容,反而让瑞和自己去玩放松放松,瑞和哪里都不想去,只去看了一趟柳从斌就又缩在小溱湖了。他打算赶紧将姜教授布置的功课做完,他不喜欢将事情拖得太久,若是之后工作又忙起来,不知道又要积压多长时间了。   私底下,樊骏理很关注《再见檀喜》的选角结果。这个电影属于中低配置的,看起来似乎不起眼,但是说实话,哪里有那么多高配置的剧组呢?不管是电视剧圈还是电影圈,中低档的剧本、投资、人员配置等构成的中低档剧组才是基数最大最常见的存在。   因此,高配置的资源被抢得头破血流,中低档的配置也多有人竞争,娱乐圈是呈现金字塔状的,中下层的人数最多。所以,《再见檀喜》中的一番男主角的位置多的是人竞争,樊骏理也无法保证自家艺人能百分百拿到角色。   关注着关注着,樊骏理听到消息,檀喜似乎要被一个新人拿走,该新人带资进组,几乎是板上钉钉。樊骏理一下子炸了,立刻去电确定真伪。副导演倒是很诚恳:“柳老师的表演确实很好,我们路导开始也属意柳老师的。不过我们这边资金出现一点问题,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有人带资进组,表演得又还过得去,自然就改变主意了。   演艺圈里,从来就没有无法替代的演员,只看谁最划算最经济,能带来最大的收益。   樊骏理一下子就听懂了。   可这样让人怎么甘心呢?他想起之前从武说过想投资的话,迅速将这个剧组的信息在脑子里过一遍——得了,不正好是之前他和从武商量着如果剧组靠谱就投资的大概硬件条件吗?   他沉声道:“对方带资多少?哦,三百万啊?那我们多加一百万,片酬可以退让,您看呢?” 第165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再见檀喜》的男主角最终被嘉骏工作室拿到手。瑞和得知此事后坚持要自己出钱,最后个人出两百万,工作室出两百万,一并投资进组。樊骏理特地飞一趟签合约,还签了投资分红协议,协定了演员不拿片酬,只拿可分账票房的百分之二十的分红,加上工作室的百分之二十分红,一并拿走百分之四十。剧组的总投资资金是八百万,瑞和与工作室投入的四百万占投资的一半了,要的分红却不算多,让了百分之十的利。片方感觉到嘉骏工作室的诚意,合约签得很顺利。樊骏理很高兴,觉得自己工作室走出了新的一步。   “如果电影卖座能收回本最好,不能也没关系,一个成熟的经纪公司就应该业务广泛。”   珍姐戳穿樊骏理:“那是因为爸投资进来了,不然你去哪里找钱投电影。”   樊骏理的气势一下子就瘪了:“老婆……”   珍姐不理他,温柔地对瑞和说:“你放心,你的投资我给你负责了,如果到时候收不回来,我给你补上。”说着掐了樊骏理一下,“你樊哥乱带你进坑,我肯定饶不了他。”   瑞和忍笑:“珍姐,真不关樊哥的事,我一开始就想投资,这一次也是机会送上门来我自己争取的,盈亏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说着还是笑出来:“你还是别怪樊哥了,都是我自己想要投资的。”   珍姐叹了一口气:“你以前是小猫儿胆,现在是熊胆了。投资这一行不是那么简单的,有时候砸钱下去连个响儿都听不见。我爸之前也往娱乐圈投了一笔钱做影视公司,办不起来,弄的项目全部血亏。当然了,也有人投资后大赚的,但那是有底气的人家,你的情况我都清楚,轻易就会伤元气的。”   “珍姐,没事的。”   珍姐拍拍瑞和的手,反手又给樊骏理大腿上来一下,痛得樊骏理嗷嗷叫。   瑞和投资了一个电影没敢跟家里人说,毕竟这么大一笔钱,吴美芳夫妻知道后该坐立不安了,柳从斌也是如此。   于是他就谁都没告诉,开始在家背剧本钻研角色,如果《簪缨》有宣传任务的话再出门去。《簪缨》的收视率一路飙升,开播第一周收视率就破1,第二周的集数播完直接破2,片方高兴得不得了,一高兴就在群里发红包以示庆祝。网播量增长也能相当客观,首周破八亿,傲视今年暑假档所有电视剧。上星网播,《簪缨》均拔得头筹,成绩喜人。到第二周结束,四十三集的电视剧播出过半,日常的收视率一直维持在1%到2%之间,几乎每天都有电视剧的相关热搜挂在微博上,各娱乐论坛对《簪缨》的讨论热度也居高不下。   身为电视剧男二号,悲催昭旭帝的饰演者,瑞和也得了许多关注。官博和艺人微博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剧迷,每天的留言评论拢共能达到上万条,这对瑞和来说还是第一次。可见《簪缨》这部电视剧热度多高了。   在昭旭帝开始觉醒,坚持大婚亲政的时候还上了一个#昭旭帝终于结婚啦!#的热搜,九宫格上昭旭帝牵着皇后的手,俯视着台阶下的臣子们,臣子们恭敬俯首,包括一直高高在上的葛英葛丞相。   昭旭帝年轻的脸丝毫没有大婚的喜悦,有的只是蓬勃的野心和毫不掩饰的锐利。众臣皆俯首行礼,新皇后才十六岁,正强撑着世家嫡长女的底气以及教养嬷嬷的教导,挺直腰杆目视前方,不愿意让人指摘她的教养、看轻她的家族。   也因此,没有人看见昭旭帝的表情,更没人看到他落在葛英身上,那毕露的锋芒。   这个镜头被做成动图,配上“皇的蔑视”“今天我结婚,嘿嘿嘿”以及“结婚的我天下无敌”等等字在粉丝群里传播,小胡收图收得幸福极了,还发给瑞和看:“哈哈哈哈。”   瑞和无奈地笑:“好吧,你们高兴就好。”   他是男二号都有这样的热度,男一号陆臻的饰演者席飞羽与女一号松琳公主,即陆臻的妻子廖氏的扮演者曾亦柔,更是得了“二零一八年最般配荧幕情侣”的称号。陆臻一心忠君,松琳公主又是昭旭帝的表妹,天生聪慧,妙计频出,夫妻二人一个攻克朝堂,一个攻克后院,润物细无声地为昭旭帝收拢人心,堪称你杀人来我递刀,配合无间,让昭旭不由心生艳羡,甚至说出:“若朕与皇后能似你二人一般便好了。”   簪缨世家出生的长孙皇后,自是气度无双,端庄正派。能得到长孙皇后,是昭旭帝与葛英初次斗争的胜利果实,也代表簪缨家族中,有家族松动了,在葛英的强权下,以长孙家为代表的正统世家对昭旭帝表明了忠诚,长孙皇后入宫就是隐形的契约。   所以,长孙皇后对昭旭帝来说是不一般的,他希望她会是带给他助力的皇后,也希望她是他的妻子。可很显然,长孙皇后只谨记国母的职责,没有想与正满心权谋,只留下一角来装浪漫与少年柔情的昭旭帝来演一段戏文里的“俗世夫妻”。   能被帝王羡慕的夫妻情谊,陆臻和松琳县主之间的戏份必定精彩,饰演者的热度当然就更高了,几乎周一到周五每一天都有热搜上,热搜在周末还能挂两天,等周一又能上新的。特别是曾亦柔,像松琳县主这样人设丰满的女性角色是非常吸粉的。松琳县主出身贵族,举止投足赏心悦目,堪称大炎王朝贵女典范。性格也相当好,骄傲但不骄纵,聪慧又内敛,和丈夫陆臻先婚后爱,他们夫妻的剧情于紧张的朝堂斗争之中添加几分温馨,曾亦柔将松琳县主演得入木三分,比男主角席飞羽更受关注喜爱。   当然了,也不是说席飞羽演技不好,而是像陆臻这样忠肝义胆不惧生死的男性角色,以往的电视电影作品早就塑造过千万种,不算新鲜,但鲜活的女性角色真的较少,历史上,松琳县主也是难得的智勇双全的奇女子,拍出来的效果立足于史实,自然更讨人喜欢。   嘉骏工作室在八月里接到一大堆的采访以及节目邀约,樊骏理挑啊挑只接了四个,瑞和抽空全部都拍完了。采访的工作不难,但有些采访内容让有些恼,比如说有的问题是:“宋南博老师说请你去参加生日会,结果你没有去也没有回复,你们之间是有什么矛盾吗?”也有的是:“宋南博老师在谈及片场拍摄时,说到柳老师你时面露难色,你们二人为什么会合不来呢?”   ??   瑞和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时都愣住了,用小胡的话说:“武哥你当时真的是一脸懵逼。”   宋南博生日宴会瑞和是知道的,毕竟接连两天都上热搜呢,但他是真的没有接到邀请。他如实说了,采访的主持人一脸“我懂得”地笑,笑得瑞和都有些烦躁。后来再接受采访,又有这个问题,他便亲切提议:“要不我们也来办一个现场连线吧,你们组能连线到宋老师那里吗?我也想问一问,为什么我翻遍我的手机邮箱短信箱社交账号,甚至我的经纪公司将工作邮箱也翻了一遍,就是翻不到他给他发的邀请信呢?”   主持人当然是一口答应了。宋南博最近接受的采访,总要若有似无地提及柳从武老师,让观众知道柳从武老师和他不和,有些高傲等。都是圈里人,其中的道道儿谁不知道?之所以顺着来问柳从武,不过是为了蹭热度,制造话题,让采访更有看点罢了。   电话接通,瑞和含笑和宋南博打招呼,单刀直入地问起这件事。宋南博明显愣住了,他的经纪人不是说,这个圈子里的艺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管暗地里关系怎么样,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他说些语焉不详的话,柳从武还能跟他计较不成?那样多难看啊,会被人笑死的。   就像他的经纪人说的,柳从武最可能就是找个借口,说当时身体不适啊,抽不开时间等等,说他们私下关系很好早就提前庆祝了等等。如果骨头硬脾气坏,可能就会直接否认。否认就否认呗,他这边若是再提一次,柳从武也没办法。至于找他来对质?太幼稚了吧!   一对质,事情就闹大了,对形象不好。粉丝们以及观众,都是喜欢看明星艺人一个个都是好兄弟好姐妹的,要是有什么矛盾摆在明面上,吃瓜群众一多,事态就不好收拾。哪怕是有理的那一方也会给大众留下不依不饶的坏印象。   “宋老师?”当时瑞和再问了一遍,宋南博才找回自己的节奏,笑着说:“可不是,我明明让助理发了啊,你没来我都伤心好几天。”   差点把瑞和恶心坏了。   “可是我这边不管是工作号还是私人号都没接到,宋老师是让助理发邮件还是短信还是微信呢?”   “那我得问问我助理,如果你那边真的没收到,可能就是我助理遗漏了。”宋南博很诚恳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啊柳老师。”   瑞和能怎么说?当然是选择原谅他——的助理了。   不过当时录制的这一段,后来被樊骏理想办法让剪掉了,后期不会播。这种对质的方法不太适合给大众看,显得自家艺人咄咄逼人了。樊骏理也对宋南博时不时添堵有些厌烦,直接以工作室的名义发邮件给宋南博的经纪公司纳容娱乐,希望对方停止无意义的捆绑,不然的话嘉骏工作室不会再留维持表面功夫,干脆撕破脸。   由经纪公司出声,事情又严重一个层次。   不知道是不是瑞和采访时直接连线宋南博让对方有些忌惮,还是经纪公司说话了,在那之后宋南博在公公和场合不再拉瑞和出场。网友们忘性快,加上瑞和这边没有对外公开回应过,很快就没有人关注了。   可瑞和还是被这些事情影响了心情。这种事情说愤怒又不至于,说完全无视,他自认自己的心胸没那么开阔,厌恶是免不了。因此采访工作全部结束之后,瑞和实在不想再去应酬这些媒体,便继续窝在小溱湖里背剧本。 第166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为了这件事,瑞和还得了珍姐的劝慰。当妈妈之后,珍姐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温柔了,孩子快周岁了,她也终于腾出空,开始频繁地出入工作室以及小溱湖,为樊骏理做好事业的后勤。   “他就是对付不了你,纯粹恶心你呢,你要是真的计较起来生气了,他才高兴呢。不理他就好,当他是苍蝇在嗡嗡叫就行。”   瑞和只能苦笑:“这几年似乎遇到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珍姐含笑看他:“那是因为你站得更高了。从武,没有价值的男演员不值得人来算计,往好了想,你的存在威胁到他,让他不得不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让你堵心,急切的是他,咱们稳坐钓鱼台,看他表演就行。”   “他变了好多。”让瑞和感慨的还是这个。   入圈几年,最让瑞和深有感触的就是人心易变,现在看到的某个人和数年前的那个人,几乎是两个人了。   “宋南博的性格真不行,你跟他目前还真没直接的利益牵扯,他就这样小动作频频,不是心胸狭窄,就是脑子不好。我们不用管他,他这样的心性迟早就自己玩进去。对了,剧本准备得怎么样啦?”珍姐转移话题,关心起瑞和的新电影准备情况。   “还可以。”瑞和指了一下书桌上一本一指厚的笔记本,“写了好多笔记,真期待电影正式开拍那天。”   珍姐笑了:“快了。”   《再见檀喜》是真的快开拍了。本来就全部都筹备搭建好了,出意外缺的那块资金也补全了,再拖就是浪费时间,所以预计九月七号开机,距离现在也就十天不到的功夫。   走出瑞和书房的珍姐往樊骏理书房去。   “怎么样啊我们知心姐姐?”樊骏理哄着孩子笑问,“我跟你说过不用担心,他现在是个成熟的艺人了,各方面跟几年前不能比。”   “那我也得多嘴几句才放心啊。他对我和你来说意义不一样。”   从无到有的嘉骏工作室,现在也是捧出一个视帝的工作室了,这种亲手培养起一个出色演员的成就感,不亚于他们夫妻二人现在对女儿的抚育带来的幸福感。   “是啊。宋南博这事我已经托熟人去打听了,之前给纳容娱乐发邮件,那边倒是态度很好,说都是误会,谁信谁是傻子。”樊骏理逗着孩子说,“不过我猜测可能就是他嫉妒从武。这一次《簪缨》从武是男二号,宋南博在男七号,他又刚拿到影帝,意气风发的,可能就收不住性子,非得往外闪一闪,正好从武撞在他的枪口上了。”   珍姐摇头:“我也这么觉得,如果是工作上的问题,不可能用这种小打小闹的方法,宋南博自己亲身下场,真的闹开他脸上也不好看。”多的是背地里给对家使绊子的做法,首要一点就是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能让对方知道是自家做的。   “他今年二十七了吧,这心性是真不行,他经纪公司也不劝着点。”樊骏理也摇摇头,“不说他了,看咱小九伸着手要你抱呢。”   纳容娱乐如果知道樊骏理夫妻俩的对话,想必是要大声喊冤的。没有劝吗?肯定劝了的。可艺人不听,接受采访的时候就要那么说话,有的采访是直播的,有的是公开采访,新闻讯息同步收录,他们也阻止不了。   多年过去,宋南博的经纪人还是当年那个李仲海,自认对宋南博了解颇深。这个童星出道的演员也许是太过年少就在圈子摸爬滚打,家长对他的期待太高,让他也十分有紧迫感,早些年事业受阻,让他的性格变得阴暗狭隘,哪怕这几年转型逐渐成功,甚至拿到兰花视帝证明自己的演技,也无法让他真的变成人设那样开朗阳光的大男孩。阴郁、肚量小、善嫉恨一直在侵蚀着他,而之前公司还能压得住,在他拿到视帝之后,公司更加无法劝得住他了。   李仲海苦口婆心地劝:“他一没抢过你的角色,二没说过你的坏话,这些年他在业内的名声一直都很好,特别是很得那些老演员的喜欢。这样的人你总是去找他麻烦,没意思啊。”宋南博不听。“那试镜你真不去了?”   宋南博这次才开口,嘲讽道:“我一个兰花视帝,竟然要亲自去试镜一个男二号,给别人做配就算了还要这么巴巴地往上凑,你不嫌丢脸我都嫌丢人呢。”   李仲海叹气,离开宋南博的公寓前往公司。公司的老总问他:“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公司?南博不是有一个试镜得去,你不陪着?”李仲海说:“他身体不太舒服。湃哥,我仔细想过了,那个角色也不算好,要不就算了吧。”   老总却一语中的:“他又不肯去了吧,嫌掉价。”说着他狠狠地呼出一口气,“老李,咱们是老相识了,纳容娱乐能做到今天多么难,咱们是小公司,宋南博却只拿了视帝就要做大佛了!你自己数一数,从他得奖到现在才过去两个月,他不服管教的次数有几次了?胡乱发言就算了,安排的工作也开始挑三拣四,说不去就不去,你说说看,公司给他擦屁股容易吗?他这边轻飘飘说不去,我们就得点头哈腰地赔不是!”   这番话说得李仲海也心酸起来,他叹了一口气:“他这是年轻,前几年事业不顺压下的心病,才会一朝得奖脾气爆发,给他一点时间吧,我会继续劝劝他的。”   “混娱乐圈的二十七岁已经不小了。他总是看不惯柳从武这我能理解,当年一起拍戏,他是主咖柳从武是小配角,结果柳从武发展得比他好,也比他先拿到视帝,今年南博拿到视帝,正好又是柳从武拿过的那个,他心里好胜心起很正常。但是他可以看看人家柳从武是怎么做的?人家拿视帝时也是二十七岁,怎么就没跟他一样?拿视帝怎么了,这个圈子不缺拿视帝视后影帝影后之后昙花一现的演员,他的路还长着呢!”   李仲海听出老总话里极度的不满,心也慌了。宋南博在他手里四年多,交情肯定是有的,不过宋南博太难带,脾气不好,他心中也是有怨气的,他看重宋南博,比较多的是因为宋南博是公司目前的台柱子之一,他手上捏着一个视帝,收入就很可观。“湃总,再给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好好劝他的。他的工作能力强演技好,以后一定会出头的。”   老总沉吟片刻才勉强点头,可还是要警告一句:“这长得好演技好的小年轻海了去了,他并不是唯一。”   把李仲海惊出一头汗。   凭着一己之力在两个月内把公司老总得罪到这幅田地,李仲海做经纪人这么多年还只见过这一个。可他能怎么办呢?出了老总办公室,李仲海的脸就黑了,刚回自己办公室就听手机响,一看是宋南博的助理打来的,他一接听,电话那头就鬼哭狼嚎地喊:“李哥快来!我姑他们来了,正和我哥吵架呢!”   李仲海一听就极了:“怎么来得这么突然,干嘛吵架啊?”   “我也不知道,我姑一进门就给了我哥一巴掌,把我吓死了。李哥你快来!”   “我这就来!你拦着点!你哥那脸是能上手打的吗?小心打坏了!”李仲海急了,驱车飞驰而去。宋南博的助理是宋南博的表弟,已经做助理三年了,李仲海还是第一次听助理表弟这么着急,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等赶过去一进门就感觉到压抑的气氛,李仲海忙打招呼:“宋叔你们怎么来了,也不先打个电话。”   客厅里,宋南博的父母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表弟看见他跟看到救星一样,李仲海快速扫了一眼,宋南博不在,心就提了起来。“宋叔——”   “李经纪,这事你得负责。”宋妈妈站起来说道,“我们把孩子放在你手上,你就带出这么一个结果?”   李仲海皱眉:“到底什么事你得先说给我听啊,宋阿姨说句难听的,南博的脸可不能打,公司在上头可是花了大价钱的!打坏了的话修复的钱可得你们自己负责。”   宋妈妈冷笑:“钱?我家现在什么都没有,想要钱就来要我的命吧!”说着却突然崩溃地嚎出来,蹲下大哭,“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李仲海的怒气就被吓跑了,他看向宋父,宋父叹口气:“他弟弟要上小学了,家里打算买一处好一点的学区房,就把南博收入的那张卡拿出来了。从他成年,收入就是自己收着了,虽说他把卡给了我和他妈,我们平时却是不看的。本来想着看看里头有多少钱,够用的话就给南博借,没想到里面只剩下两千多块钱。”   李仲海倒吸一口凉气:“不能吧。”随机想到,“应该是误会,他可能办了别的卡。”   “问了,电话里问了,南博说他有事要用,全花了。这不,他妈就生气了。”宋父叹一口气,“小李啊,南博他妈脾气不好你别介意,不过她有一句话说得对,我们南博是在你手上的,他到底做了什么把钱都花光了,你总该有数吧?他不肯跟我们说。”   “……我去问!”李仲海一边觉得不可思议的一边觉得这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宋南博主意正,还真有可能将钱花出去。一千多万的存款,能花到哪里去?他心惊地想:不会是吸毒了吧?这个念头让他心惊肉跳,敲门的力度也加大了。   宋南博开门让他进来,李仲海忙问他把钱花哪里了。好在宋南博脾气不好是不好,暂时没有沾染上不良习性。   “我拿去买水军了。”   可听到这个说法,李仲海很无法理解:“你买水军了?你傻啊,公司给你做的营销力度已经够了,你干嘛自己花钱?这钱你花出去也没跟公司报备,我也没办法帮你走报销。”   “不是给我自己的,是给别人的。”   李仲海懵逼了:“给谁?”   宋南博不耐烦地说:“就柳从武蔡治铠……”念了近十来个名字。“我不喜欢他们,就买水军去黑一黑,一不小心钱就花出去了。这件事你别管了,我爸妈要买房子自己买去,我是摇钱树吗?想给小儿子买学区房,呵呵,又不是我儿子,我才不出钱。”   李仲海瞪大眼睛看着他,险些背过气去。 第167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李仲海险些气晕是有理由的。千来万,就这样花在毫无效果的水军上,你要是真的把某个对家黑出翔,黑得他被全网嘲,黑得他抑郁退圈,李仲海还能勉强找出一句:“有魄力!”可听听那些名字,一个个都还活蹦乱跳就算了,你说你买水军黑对家能理解,可蔡治铠还是同个公司的艺人!要是被公司知道你买水军黑自己人,那还得了?   不止宋南博父母要崩溃,李仲海也要崩溃了。   宋南博这边的闹剧被狗仔拍了去,纳容娱乐赶紧对外声明说是误会,说那些拍得模糊的照片里的人其实是宋南博父母,父母许久没见儿子有些激动,这才不顾场合拥抱等等,希望狗仔能善良一点,不要乱说。   樊骏理正好看见新闻,点开大图仔细看了看:“哟!这是在门口就打人吧,这架势可不像要拥抱亲亲儿子哦。”   然后第二天,狗仔又拍到宋南博父母黑着脸前往机场,面对记者的采访一个笑脸都没有,和以前满脸笑容说起儿子的样子截然相反,于是又有宋南博和父母感情出现裂缝的新闻传出来。樊骏理好笑地看着纳容娱乐再次辟谣,却不见宋南博父母出面,觉得这新闻有两分实在。   也不知道是宋南博得罪的人多了,还是网友这阵子正好空闲,宋南博和父母失和这件事竟然热度不消,传得沸沸扬扬,最后宋南博的父母录了一个视频再次辟谣,这才勉强将热度压下去。   这一系列的瓜吃得樊骏理心情舒泰。“自己有事情忙就不会来恶心人,哼。”   瑞和则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在准备新戏,也没人打扰他。九月七号,《再见檀喜》在花州影视城低调开机,瑞和正式入组,开始了新电影的拍摄。   剧本最后只小修了一部分,让故事脉络更加清晰完整,并没有修改大结局,因此这是一个略显悲剧的电影。   “悲剧才能更好地引起共鸣,带来反思。”导演路汉光如是说道。   故事前半段用有些喜剧的手法来讲檀喜在相亲时遇到的一系列挫折,所以前半部分能用“檀喜曲折相亲记”来形容,而思考就隐藏在檀喜曲折的相亲经历中。   檀喜,年纪二十八,长得高,有一点小帅,在一家制药厂的空调调控室工作,月薪三千出头,加班能到四千。单亲,父亲在二十年前意外去世,檀母靠着制衣厂的工作供他读书,抚育他长大成人。目前家中资产如下:四十平老式平房一套,一套小户型新房,八万块代步车一辆,存款负四十万,分三十年还清。   脾气好性格佳,体贴又温柔,做家务的一把好手,从二十四岁就开始进入相亲市场,但一路失败,空有四年的相亲经验,到剧情开始的今天已经是第四十三次相亲了,却还扭扭捏捏,一点都不大方镇定,相亲的女士一看他的衣着就先掉印象分,再交谈几句,磕磕巴巴,眼神躲躲闪闪,三两句离不开“我妈说”“这个要问我妈”。   相亲女士很是看不上:“我问你婚后谁管钱你说要问你妈,我问你结婚给六万六彩礼行不行你也说问你妈,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当地的风俗彩礼六万六已经是低档的了,也有八万八,十六万六的,相亲不就是先把硬性软性条件都谈一遍嘛,合得来就继续,合不来就过,讲究的是效率,抱着这样的想法,女士直截了当地问,没想到对方支支吾吾的都说要问他妈。   都二十八岁的人了,能不能有一点主见?   那你跟你妈过去吧!   女士生气地走了。   檀喜很无辜,檀妈妈很愤怒,发出怒吼:“现在的女孩子真现实!没房子的时候说想要新房,有房子了又说没车不行,有了车又说你不好,天啊劈死那些小贱人吧!”   她是一个寡居二十年的女人,寡妇门前是非多,又容易被人欺负,因此养成她越发刻薄尖锐的性格,檀喜小时候因为没有父亲时常被其他小孩欺负,檀母能叉着腰站在那孩子家门前骂一个小时,脏话都不重样的,若是对方道歉,那她就仰着头牵着檀喜回家去,若是那家也硬着,她也拿得起放得下,把裤腿一拉屁股一坐,拍胸口拍大腿,眼泪跟水龙头一样说下就下,哭诉自己孤儿寡母被丧天良的恶人欺负。总之不管怎么样,总能占据上风。   在那个时候的檀喜眼中,他的妈妈是最厉害的人了,写小作文的时候也写“我最爱的妈妈”,将檀母骂街的英姿用稚嫩的语句夹杂拼音写出来。   后来檀喜长大,成为顶立门户的大男人,檀母的脾气却改不了了。檀喜觉得他妈骂相亲的姑娘不太好听,可也觉得正常,我妈就是这样的性子嘛。   不过,“妈,我不想相亲了。”檀喜如此跟他妈说,深觉委屈。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他妈妈这么厉害,本来就该结婚后也听妈的啊,听妈的不会错,为什么那些女孩子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呢?他不傻的,还读过高中呢。   檀妈妈心疼极了,在心里再次痛骂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贱人,赶紧揽过儿子,摸着他的头发安慰:“没事!妈再给你找更好,咱们有车有房,你又长得周正好看,那些小婊子瞎了眼!不行,我得换一个介绍人,这个介绍人是个什么玩意儿最近总给你介绍不靠谱的女人,我踢了她!”   母子二人温情脉脉,转头檀妈妈果然打电话去找介绍人算账,介绍人“哎哎哎好好好”地挂掉电话,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不让我介绍才好呢!我还被女方家长抱怨怎么给介绍了一个妈宝男。”檀家刚搬过来小区一年,从外表看檀喜挺好的,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男生?接连介绍了三个女孩,全部都拒绝了,前两个女孩腼腆,拒绝后也没说檀喜的不是,今天这个女孩就直说了,介绍人霎时间懵了,好在檀妈妈主动说不要再介绍,不然的话可怎么办哟!   这个剧本经过微调之后,前面的相亲戏份改得诙谐幽默,瑞和演起来也觉得趣味横生。   因为喜爱所以投入,瑞和进组之后全身心地投入拍摄,樊骏理来了两趟,见生活状况好,艺人的精神面貌也好,便放下心来去做广云亭那边的工作。广云亭的新电视剧是一番男一号,说是男二号总是使坏,他得常去那边压场子。   期间有一些活动邀请瑞和,能推的樊骏理都帮他推了,但十月份中国电视剧梅花奖、十二月份的国剧盛典,瑞和还是请假过去参加颁奖礼。二零一八年九月份之后,除了《簪缨》的庆功宴和这两次颁奖礼,他的曝光几乎没有。不过经历过《1949》这样全封闭拍摄的剧组,加上他本身也不是爱热闹的性格,他很习惯《再见檀喜》剧组的生活。   而且,小胡是个开心果,时常找一些好玩的娱乐消息给他消遣,日子过得也不无聊。   家里人也时常给他打电话,不过他拍戏的时间不定,有时候接不到,过后他会自己打回去。十一月底的时候吴美芳给他打电话说,家里房子装修好了味道都散得差不多了,让他今年有时间的话回来过年,看看新房子,又问瑞和最近在忙什么,叮嘱一番后才满足地挂断电话,她也忙哩,要和老姐妹们一起去跳广场舞。   再一个就是柳从斌了,他决定读博,目前也在新的天地里徜徉,兄弟俩偶尔联系一次,瑞和都能感觉到他对新生活的喜爱。   每个人都在稳稳地走自己的路,家里人一切都好,对瑞和来说就是最强有力的后盾了。   时间飞快,二零一九年踩着钟声到来,元旦这一天剧组给众人放了一天假,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也早早下班,太阳没下山就收工了。瑞和也没去哪里,只在影视城外到花州的其他地方逛了一圈,最后在花州中心大公园里度过跨年夜。   花州中心大公园每年都会举办跨年倒计时,花州卫视直播跨年晚会,在大公园这里也有分舞台,因为这里有着省内最大的喷泉景观,平时只会开放小部分,只会在元旦这天以及春节三天全部开放,场面宏大壮观又美丽。   瑞和在人群里,带着口罩和帽子一起抬头看向烟花,瀑布在烟花的照映下如梦似幻,耳边响起民众们激动欢喜地呼喊声:“二十!十九!十八!——”   他也被这种氛围感染,跟着喊:“十七!十六!十五!”   同一时刻,长鲸卫视跨年晚会的后台上,关晓月捂着肚子急促地呼吸,助理问她:“晓月姐,要去医院吗?”她都觉得心惊,五个多月的肚子,硬是拿束身衣裹着,还要唱唱跳跳,看得她惊惧不已。关晓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解疼痛,然后摇摇头:“不用,这是最后一天了,别出岔子。”   今天一过,新的一年到来,她就能转型了。这四个月来,公司也给她做了铺垫,脚伤腰伤,无法再跳舞了,年底前那几场巡演,她也是跳两场歇三场,除了个别团粉还在骂她,她的粉丝们大多都已经能接受。   “把药给我。”   “哎!”助理赶紧去拿保胎药丸。   结果刚吃完药关晓月就急剧腹痛,痛得浓妆都无法掩盖她苍白的脸色,浑身浸汗,身下还开始流血。关晓月抓着助理:“救护车……救护车……”然后就晕了过去。   “晓月姐!”   后台外面,冲天的烟花同时绽放。   “三!二!一!”   “新年快乐!”   “二零一九你好!”   “新年好啊!”   花州中心大公园里在这一刻也烟花更盛,瑞和坐在石椅子上仰头看天,眼底映满了烟花璀璨的影子。   “你好,二零一九。” 第168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开年一大新闻,莫过于某知名女团的leader在跨年夜晚会后台腹痛晕厥被送医,有可靠消息称是流产,并且那个女星是关晓月的传闻被传播得极为广泛。   “这是有人在搞她。”瑞和跨年后就返回酒店,第二天他有假期,昨夜又熬夜守跨年,所以他睡到中午十二点,醒来才听小胡说起这件事,他正上网查看消息呢,樊骏理的电话来,先是询问一番他的情况,然后才说起这件事:“圈里都传遍了,照片视频样样不缺,现在蜃东娱乐勉力在压消息,不过我看悬,她出事的时候助理吓晕处理不当没有封锁消息,整个跨年晚会后台的人都知道了。”   哪怕不喜关晓月的行为,樊骏理因为自己有了孩子,心便软了,看在关晓月怀孕的份上也有些同情她:“算算该有五个月还是六个月了吧,今年下半年一直在炒她单飞离团的新闻,挨了这么久功亏一篑。”也不晓得大人孩子情况怎么样,这个樊骏理也打听不到。不过按照这件事的热度,奋斗在第一线的狗仔想必很快会放出最新消息。   讽刺。   瑞和叹口气:“今天我有假,想去塰山的庙里拜拜。”给她的孩子祈福吧!   “那也行,不要自己去,助理都带上。”   于是二零一九年的第一天,瑞和去花州有名的塰山拜神,晚上定了一桌请小胡、郑晓秋和徐江一起吃饭。虽然剧组放了一天假,但给小胡他们回家一趟时间太赶了,因此新年第一天他们是一起过的。   “希望今年会更好。”   饭桌上,四个人笑着举杯,酒杯碰在一起。   饭毕,瑞和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在又温习了一遍明天要拍的戏份之后,他忍不住再次上网去看关晓月的消息,发现蜃东娱乐已经发布严正声明,关晓月是急性阑尾炎,经过手术已经情况稳定,对网上造谣传谣的营销号、不良媒体账号等,将采取法律途径维护艺人名誉,希望广大群众不要被传言误导云云。   网上的照片视频等被删除很多,在蜃东娱乐的官方公告下,在粉丝们的控评下,这件事被稍微压了一些。   瑞和摇摇头,退出微博。   这是一个娱乐至上的时代,身处其中的局内人无人能幸免。   第二天照常开工,工作间隙瑞和听见工作人员在闲聊的时候也在说起这件事,小胡见他脸色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好在《再见檀喜》即将杀青,摄影棚租期将至,剩下的戏份有些赶,瑞和很快就将关晓月的事情抛在脑后,全心全意沉浸在角色拍摄中。   医院里,关晓月苍白着脸,助理战战兢兢地站着,小声说:“晓月姐,我对不起你。”刚醒来的关晓月被一件件噩耗冲击得整个人都木了,缓了好久才嘶哑着声音问:“报警了吗。”   “……公司不让,公司正在压你怀孕的新闻,说报警的话就瞒不住了。而且还很生气你瞒着怀孕的事情,还说等你醒来,要你对这一次公司公关损失费用负责。”   “呵。”关晓月冷笑。“那我的孩子就这么死了,谁给我负责!”她恨恨地捶床,状似疯魔,“谁给我负责!”手背上的内置针正给她输着液,因为她的动作血液外流,将一截输液管染成红色。助理忙来拦她:“姐,你别激动别激动……”   好不容易关晓月冷静下来,她摸着肚子问:“公司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之所以瞒着公司,也瞒着孩子的父亲说孩子已经打掉了,就是为了保全孩子。苏寒意不会要孩子的,她从他最后的温情和愧疚里拿到公司明年的力捧资格,就已经断了两人最后的情分。至于公司……不会理会了你打掉孩子后还能不能生的问题,公司关心的只有你身上挂着的代言、商业价值,粉丝经济,一个孩子会毁掉所有,所以一定要打掉。她在试探之后,也选择了欺骗公司。这样两头都瞒着,可谓是心力交瘁,如今突然一场空,关晓月痛定思痛,反而打起精神来。   孩子没都没了,她的事业却不能没!   娱乐圈里,每时每刻都有娱乐新闻在放送,如同层层翻涌的海面,没有一直居于上面的浪潮,关晓月这件事也不例外。等到关晓月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悲伤地讲述自己遭受不良媒体造谣时心理受到的创伤时,民众对这件事就信了一大半。   “我希望大家都能有自己的思考,不要盲目地听从营销号和不良媒体的爆料,我身为一个女艺人,出道多年一直饱受这种被造谣的苦楚,可是我不认为我的相貌和身材能成为我被造谣的理由。每一个女生都是独一无二的最美的自己,我们独立自强,为了理想而奋斗,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诋毁!我拒绝物化女性!”   她的演讲在当日直冲热搜,效果也同样惊人,迅速为自己裹上一层女强人自强不息的外衣,所有谣言都变成了对女性的蔑视。加上蜃东娱乐发出去的十几张律师函,一个月过去,这件事就只剩下一点余波罢了,至少为了明面上的面子,许多媒体都不敢再胡乱报道。   一月三十一号,《再见檀喜》正式杀青。樊骏理让他直接回家过年去,“不用来京城了。”再过三天就是除夕,别来回折腾。于是瑞和便坐飞机直接回昶州,是柳从斌接的机,他一见瑞和就去提瑞和的行李:“赶紧回家,妈今天煮了好菜。”   这次回家回的是新家,瑞和还是第一次看到新家,一进门就夸:“装修得真好!”吴美芳就笑眯了眼:“你爸天天盯着师傅装的呢。”柳卫河咳嗽一声:“回来就好,赶紧洗手吃饭吧。”   有了新房子,吴美芳夫妻的精气神也不一样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看起来年轻好几岁。   这一年的新年,确实是吴美芳和柳卫河过得最幸福的一年了。期待多年的宽敞新房,亲戚朋友对他们儿子出息的羡慕,对他们家新房的艳羡,都让吴美芳夫妻飘飘然起来,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日子了。加上小儿子还说了一个好消息,更让他们对这个新年期待加倍。   “我初六要去朝露家拜访,哥你陪我一起去吧,到时候朝露再跟我们一起过来住两天。”柳从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瑞和笑了:“行!”按照当地的习俗,春节期间处对象的男女如果已经进入到谈婚论嫁阶段,便得到对方的家里去拜访,提上烟酒茶各色礼品等,男方先去女方那,女方再来男方家,各自给对方的父母亲人见识一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这之后就能订婚了。   怪不得吴美芳夫妻高兴成这样呢,柳从文的妻子从来没有来过老家,二儿子眼看也没有着落,小儿子找到结婚对象还要来家里拜年,不高兴才怪。这个新年,瑞和在亲戚朋友的围攻下险些招架不住,大家都很关心他的终身大事。柳大伯还说:“你姐说了,明星不好太早结婚,这样粉丝该不喜欢你了,不过你可以先谈着吧,现在都不流行盲婚哑嫁了,谈多两年互相了解,到时候时机到就领证,感情也深!多好啊!”   瑞和私下底假意抱怨柳从斌:“看你,你一准备结婚,我这边的压力就成吨增加了。”   柳从斌笑嘻嘻的:“我还不知道你,如果真要长幼有序等你结婚我再结,我还有十年光棍好打!”   瑞和一下子就笑了:“是是是,你赶紧结婚,我红包都准备好了。”   今年的新年过得热闹,初五瑞和就陪着柳从斌坐车去林朝露的家乡,住一晚修整后第二天正式登门拜访。他自来稳重,和林朝露的父母聊得特别好,在当地留了两天,还参加过一次林家大家族的聚餐,这才带着林朝露往柳家来。   一切都很顺利,等林朝露来男方家拜年结束,柳从斌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送林朝露回家去,打算两人再一起回学校,毕竟他们正月十二就要开学,时间比较赶。瑞和只多待了两天,十五就再次上京,老家的亲戚邻居都太热情了,天天有人来看他,村里的孩子一个个蹲在新家门口的走廊里,看他跟看大熊猫一样,他一个个送了签名照才将人哄走,结果第二天那些孩子的同班同学、隔壁班同学也来了。这样的环境下,瑞和无法消受这样的热切,赶紧地就回京了。   新年伊始,樊骏理已经给他准备了一堆工作:“休息够了,剩下的日子也不能懈怠啊。”说着瞄了瑞和一眼,瑞和忍俊不禁,假意听不出里面的潜台词,笑着和珍姐说话,又去抱抱小九:“过了年感觉又大了一些,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   珍姐被他们俩笑得不行:“行了,都这么熟悉了好打什么游击呢,好好说话不行?”   樊骏理咳嗽两声:“好吧,从武,我正式向你征询意见,关于你的经纪约即将到期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没?”   瑞和也正经起来,将孩子放在自己膝盖上托着她的小肚子,严肃地点头:“是这样的樊老板,我觉得这五年多来和公司合作愉快,我诚心实意希望能和公司续约,你怎么看?”   “我觉得挺好的。”说着樊骏理自己也笑了,觉得自己特傻逼。   他的女儿似乎也觉得她爹特傻,咧嘴咯咯咯地笑起来。瑞和摸摸她的软软的头发,忍不住也露出笑容。 第169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时光荏苒,一眨眼瑞和在嘉骏工作室待了快六年了,六年的合约眼看只剩下半年。和樊骏理敲定续约的事情之后,樊骏理就着手准备新的合同了,并且很快将拟的新合同给瑞和看,条约比以前更宽松了。签约五年,收入五五分成,其他比较细致的条约也明显看出工作室在利益上的推让,以及对他福利的增加。   瑞和爽快地签了,自此将自己的事业再绑在嘉骏工作室上五年。   新年的工作很合瑞和的意。   首先是一款综艺,以明星艺人体验军旅生活为主题,届时将邀请退役的军官做他们的教练,艺人们将真实参加军人训练项目,过一个星期的军旅生活。这个节目是材阳军区、长城卫视和恒东制片厂联合推出的真人秀节目,意在展现军人风姿,让民众看到军人热血忠诚不畏艰辛的品质,弘扬正能量。这款节目瑞和一听就喜欢,樊骏理得意地说:“这个节目去年年底就在挑嘉宾了,我帮你发了简历,过年之前就收到回复。”   樊骏理是应该得意的。这几年制作的综艺节目海了去了,许多很容易就能上,看的是热度,如果你有新作品要宣传,这些综艺节目会很乐意与你互惠互利,互相抬轿子,但是这款《铁血军心》的真人秀带有政府性质,有一定的精神文化传扬目标,在选角时就会比较严格。   简单来说,不良艺人绝对上不了。能上这个节目,本身就是一种肯定。他听经纪人圈子里,一些老熟人也在为自己的艺人争取这个节目呢,只他的艺人将机会拿到手,可不让他得意非凡么。当然了,这不是说没被选上的艺人就是不良艺人,而是说他觉得自家艺人在同批次里更加优秀,他这个伯乐当然引以为豪。   见他这幅恨不得摇尾巴的劲,瑞和顺着他的意将他大大地夸了一遍,然后看向后面的工作。里面有一个广告,让他拍摄某男装商务品牌今年夏的广告,一个慈善晚会以及两个剧本。   “慈善晚会是邀请工作室的,我打算带你和云亭一起去,捐款你们看着办,不捐也没关系,工作室会捐出一笔款项。”樊骏理一个个给他介绍,“广告不用说了你都懂,这两个剧本就是今年上半年的主要工作,我还没给回复,你看过剧本再决定吧。”   瑞和在挑选剧本上一直都有很大的自主权和决定权,这是工作室对他的信任,也是对他的照顾。自己喜欢的剧才能更加投入,樊骏理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于是瑞和拿回两本厚厚的剧本,又开始了研读剧本的日子。   两个剧本都是电视剧男一号,樊骏理已经决定如果不是好配置或者超级好的角色,不再给瑞和接配角戏,鸡头凤尾是目前比较好的选择。   工作室留下的这两个剧本瑞和很快就看完了,也给出自己的意见。“这个《山路十八弯》里面的核心价值观不好,拼死拼活生儿子,不生儿子不罢休,我不喜欢。”   这个电视剧讲的是西部某山村里的故事,男主角人设不差,勤奋好学,走出大山,最后和城里的女孩结婚,后面的故事说是创业史,其实也是生儿子纪录片,看得人头皮发麻。一个接受高等教育走出大山的知识分子,一边说着男孩女孩都爱,结果女儿一个一个地生之后还让妻子继续生,为此两人还丢了公职,不得已下海经商,这是什么故事发展脉络?   樊骏理点头:“是有一点,不过故事里是为了给下海经商创造转折点,可以给片方咨询一下看能不能改一改剧本。”剧本里创业经商的剧情写得很好很真实,他看中的是这部分的内容。这个电视剧的编剧是有阅历的,也许对故事里男女主人公创业的领域也有了解,写出来的事业线很有东西,比现在市面上很多披着谈恋爱的皮的创业电视剧实在多了。   “那行,樊哥你给问问吧。剩下这个可以接,剧本有些小问题不过问题不大。”   “哪里的问题?我看看能不能也让改改。”   瑞和有些吃惊:“剧本能我们这边说改就改的吗?”   樊骏理慈爱地看着他:“你忘了,你现在咖位也不一样了。这两个剧本是主动找上门来的,我们就有了最大的主动权,只要他们想要的是你的演技能力,一些要求就必须接受。又不是没有演员带编剧进组改剧本的情况,咱们这样有商有量,合得来就改合不来就不强求,多友好!放心吧,能谈的。”   瑞和无奈地笑:“我忘了。”之前待的剧组,特别是做配角的那些剧组,他确实看到过主演们和导演商量着改一些台词或者加减剧情之类的。   樊骏理过后就去给瑞和谈剧本了。谈的后续不太好,《山路十八弯》的片方说都可以商量,让嘉骏工作室这边拟一些修改意见发过去,那边再让编剧看一看。另一个剧就不行了,直接说不能修改。   “那我们就看这个《山路十八弯》吧!”樊骏理拍板。“编剧是一个神奇的职业,里面的人也各有各的性格,有的比较听导演和投资人的安排,说改就改,有的就比较坚持自己的作品,宁死也不改,都能理解嘛,既然那个不愿意改那我们也不强求。”   瑞和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其实我觉得编剧真的很厉害,让我来说一个剧本好不好,我勉强能说出个一二三,但让我来写我却是不成的。”说着有些惭愧,“也许那个剧本并没有问题。”   樊骏理不同意了:“术业有专攻,咱们写不出来但是有鉴赏能力嘛,就像网上说的,不会制冷还不能评价冰箱啊?”   两人商量着写了一份修改意见过去。让瑞和最不喜欢的剧情就是男主角追生男孩的剧情,在他看来,用超生的剧情来做夫妻二人失业的原因是可以的,毕竟很好地展现出当时的独生子女政策,城市事业单位或者国企的员工超生被下岗是当时的时代特色,着眼点好,但是为了追生男孩,价值观就不太好。瑞和的意思是,可以改成意外怀孕,妻子因为身体问题只能生下来,这样还好一些。   片方很快约瑞和出来交谈,编剧也来了。编剧也直接:“可是这在那个年代甚至现在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世人皆喜欢男孩,这有哪里不对吗?就说我自己吧,我也想要生一个男孩,到时候子承父业也做一个小才子,多好。”   瑞和反问:“要是女儿你就不疼了吗?女儿不能继承你的才华做一个小才女吗?”   “女儿当然疼了,不过肯定要儿子的嘛。我写的这个剧本呢是个现实向的,柳老师也看到了,里面的事业线写得不差吧?其实就是我爸年轻时的经历,我上面有十一个姐姐,我不认为这是重男轻女,我爸妈也很疼爱我姐姐们的。”   瑞和看向樊骏理,樊骏理的嘴角抽了抽。十一个姐姐?厉害了。   “所以我觉得我这个设定没问题,很现实也很考据。”   瑞和咳嗽一声:“这么看来剧本里男主角只有七个女儿还是算比较少的了。”   编剧点头:“当然了,如果不是我有四个姐姐没能养活,我也要写男主角有十一个女儿的。”   瑞和不想和编剧争辩什么重男轻女的问题,他只提出自己的看法:“我的意见不变,也许令尊男孩女孩都爱,这我肯定相信。不过电视剧拍出来呈现给观众是有引导作用的,有些有争议的剧情能不要就不要。”   “可是——”   “因为他是主角。”瑞和看着编剧认真地说,“郑编剧,因为他是主角,我可以接受他有一些缺点,但不能是原则上的缺点。如果这是一个配角,也许我的要求不会这么高。”   樊骏理打圆场:“那就先这样吧,你们考虑考虑,我们就先走了。”   等樊骏理和瑞和离开,郑编剧黑着脸将咖啡一饮而尽,旁边的制片人笑着说:“生气了?”   “是有一点。他一个演员能懂什么?竟然来指挥我写剧本?”郑编剧越想越气,“是我傻逼,竟然真的听你的话过来和他们谈。”   制片人摇头:“你别急。我知道你不太情愿,但你能找出来比柳从武更便宜更敬业——不,和他一样便宜一样敬业演技也差不多的青年演员吗?他是我们综合对比之下最实惠的演员了,你得承认这一点。”   郑编剧嘟囔:“青年演员多了去了,慢慢找嘛。”   “但是我们要开机了,最迟四月上旬就要开机,不然的话摄影场地要租不到合适的了。你数一数还剩下几天?之前接洽的要不就是片酬要高一点,要不就是还吊着不给答复,要不就是轧戏,柳从武可从来没听过轧戏的,单凭这一点我就满意他。”制片人说,“而且他是比较符合人设的。他的长相刚刚你也近距离看过了吧?他这种五官不惊艳但耐看,气质也沉稳,到时候化老年妆也能少一点违和感,不然的话还得再请一位老演员来演那几场老年戏份,这不又是一项支出?”   郑编剧叹口气:“可是我觉得剧本很好啊。”   制片人和郑编剧是同乡好友,闻言笑骂:“我都不想说你了!也就你觉得你爸妈不重男轻女,不然你七个姐姐能一个个远嫁?只寄赡养费逢年过节都不肯回来?”   郑编剧愤怒地说:“那是她们没良心不孝顺!”   制片人听着好友在那里抱怨,心下摇头。好友家里的事情他也是了解的,生了十一个女儿都不精心养,养死了四个,剩下七个打小就是小保姆,好在郑家生意慢慢做起来了吃穿不愁,不然的话更可怜。那时候制片人年纪还小,听他妈说郑家造孽,要把大女儿嫁给生意伙伴做填房,十七岁的女孩嫁给四十多快五十儿子都二十出头的二婚头,可不是造孽?不过那个姐姐性子烈,带上二妹就离家出走了,也许是起了个好头,底下的妹妹们长大后陆续离家,通通远嫁。   也只有自己这个朋友觉得父母没做错了。如果不是打小一起长大,制片人也不敢和郑编剧做朋友,这三观合不来啊。不过平时相处也扯不上所谓三观,制片人劝:“你就给改了吧!时间赶,你担待一点。”   郑编剧才勉为其难点头:“行吧。”   这边,樊骏理坐上车忍不住吐槽起来,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哪里来的大傻子,就他那样能写出那样好的剧本,简直让我瞎了眼。”   瑞和也叹为观止:“艺术来源于生活,这一次我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算了,能改就改吧,知道这是他爸的原型改编的剧本,我都有些嫌弃了。”   瑞和笑道:“也不至于,看那边的答复吧。”   那边的答复很快,两人刚到工作室,樊骏理就接到电话,说改好的剧本会在三天后发过来。他松了一口气:“成了。”瑞和笑道:“不知道会被改成什么样子。”   “期待一下吧。” 第170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事实证明,郑编剧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将嘉骏工作室提供的修改意见全数采纳,将剧本改得很合瑞和的心意。在新的剧情里,女主角意外怀孕,医院说是当时生一胎后给女主角上环的医生手法不好,这种情况导致的意外怀孕并不少见。又说她的身体有一些问题,暂时不适合打胎,让再养一养。可这一养,女主角和男主角就不舍得打胎了,家里就有一个女儿,天天喊着要弟弟妹妹,她在上幼儿园,在她班里的同学有些有兄弟姐妹,她羡慕极了。   “要不?就生下来吧?”楚爱民将烟掐在烟灰缸里,烟灰缸里已经攒了满满一缸子烟蒂。他的爱人周茉莉又惊又喜,她似乎一直在等这句话,可真的等到了她又惶恐不安:“我们的单位……”他们是恢复高考的第二批大学生,毕业后都进入国企工作,铁饭碗,可独生子女政策自然也实施得最严格,一经发现必定被辞。   楚爱民问:“强子做生意做得不错,我打算跟着他一起去干,你要是信我能撑得起这个家,咱们就生!”   周茉莉含泪点头:“我信你。”   郑编剧写的家庭戏份的水平和创业线的水平差距太大,瑞和还要求剧本要削减家庭温情戏份,七个女儿的戏份剪成一个之后,似乎郑编剧的灵感就失去了土壤,新剧本一下子少了足足五集。瑞和仔细看过之后又拟了一些台词上的问题发过去让修改,来回两次之后,剧本他总算大致满意了。樊骏理也点头:“那就他吧。正好下个月就能开机,在那之前咱们能先把《铁血军心》录制完,时间刚刚好。”   在等《山路十八弯》的期间,瑞和把广告拍完了,又在录制真人秀之前参加了红心慈善基金会在二零一九年春季的慈善晚会。《铁血军心》的录制让瑞和重新体验一次军旅生活,一个星期拍完他还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如果不是《山路十八弯》再二十来天就要开机,他都不舍得走了。   当然了这是开玩笑的说法,节目录制完肯定得走,瑞和收拾好东西返回京城小溱湖,闭关开始背剧本。   经过这些年的锻炼,他在背剧本上面经验十足,速记了得,三天就能将自己全部戏份台词有大概印象,五天就能全部背下来。   系统460说:“这不止跟宿主的练习有关,也跟你的灵魂强度有关,经过大量宿主穿梭世界后灵魂强度变化的数据整合分析后证明,经历的世界越多,宿主的灵魂强度就会越强,记忆能力也会不停增强。”   这种好处,瑞和听后有些自嘲地笑:“有时候还是做一个记忆力差的人好啊。”   系统460困惑地问:“为什么呢?在我们的世界里,有些人还希望通过科学手段来增强灵魂强度,获得更好的记忆能力呢,有一项技术是人脑的智脑化,到现在还在研究阶段,你们人类不都是喜欢追求更厉害的自己的吗?”   “是这样的没错,人类天性慕强,但是对我来说,记忆力好似乎不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系统460更加不解了:“可是你现在是演员,记忆力好背台词方便,这样不是很好吗?”   瑞和笑了笑没有说话。   记忆力好,他一想到今后自己那无尽的,看不到头的岁月,就有些害怕了。即使说好要认真地过好每个任务世界的生活,在漫长的岁月里寻找有意义的目标,让生活过得充实又踏实,不要让自己过得急切忙乱,每天汲汲皇皇,但在某个时刻忽然想起时,还是觉得害怕。   如果有孟婆汤就好了。瑞和这样想过。但是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什么都忘记了,那么自己做的这些事情还有意义吗?   那些看过的烟花,火锅边上挚友的笑脸,以及奋斗事业时洒落的汗水等等,当时真切感觉到的幸福和欢喜,通通都要忘记吗?那么那些人生还有什么意义?竟然全部都成了空。   所以瑞和不想遗忘。但人又是矛盾的,既不想遗忘,又觉得背负太多的记忆,最后亲人朋友终会离去,那些离别总是让人伤感,而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记得那些悲痛,经历多几次,怎么不让人难过?   瑞和叹口气说:“是我矫情了。”然后低头又翻了一页剧本,对着镜子继续练习表情神态。   对瑞和来说,作为一名演员的生活很简单,有戏拍就拍,有假期就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如此,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他都毕业快六年了,柳从斌也计划在年底结婚,为的就是能让他也能参加。闭关准备了二十来天后,《山路十八弯》剧组开机,四月三号瑞和进组。   女主角周茉莉的饰演者是陶妍英,瑞和得闲时去查她的履历,发现她今年三十一岁,已经演过许多电视剧作品,不过无一是女主角,《山路十八弯》是她首次担纲女主角,因此她格外重视,拍戏时十分上心,有时候显得有些用力过猛。瑞和便善意地提醒她一些注意的地方,陶妍英露出很感激的模样,连连道谢,在那之后也经常主动和瑞和对戏,拍摄进度很喜人。   六月份时,长青电视剧节如期开展,打响了二零一九年电视剧奖项的头声号角。国内的电视剧电影颁奖礼几乎都集中在后半年,六月份的兰花奖称得上是今年电视剧圈第一个主流奖项,因此业内有说兰花奖是开门红的意思,电视圈都挺重视这个奖项的。   嘉骏工作室也不例外。   樊骏理在提名名单出来后就给瑞和与广云亭请假,让他们先回来试礼服,工作室每年投入在两个艺人走红毯的服装服饰费用能达五百万,占据工作室收入不小的一部分。   “这就是咱们没有高奢代言的坏处了,只能花钱借。”樊骏理笑着说了一句,“不过圈子里大多数艺人也都是这么借的,咱们也没啥丢脸。今年从武跟你的剧组走红毯,云亭和你的剧组一起走,都打起精神来,今年第一个颁奖礼可不容有失,博个好兆头也好嘛,知道吗?”   这一次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瑞和参演的电视剧《簪缨》获得了多项提名,包括最佳电视剧、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以及最佳男配角、最佳编剧。兰花奖只设置了七个名目的奖项,《簪缨》一下子拿到了五个,只没拿到最佳女配角和最佳美术,称得上提名颇丰,如果最后能全数拿奖,《簪缨》就更加风光了。   最佳男女主角自然就是席飞羽与曾亦柔了,最佳男配角则有两个,瑞和与林广霖同时获得提名,自己的表演得到肯定,能够与林广霖这样演技精湛的老前辈并列一起得到提名,这对瑞和来说是对他在《簪缨》中表演的最大肯定。   同时,他参演的《迷迭》也得了最佳电视剧、最佳男主角以及最佳编剧等三项提名,郑闲和宗杭高兴得不行,特别是宗杭,能提名视帝他激动极了,喝醉酒之后还在群里诉衷肠,发了一夜的消息,唬得群里其他人都不敢说话,直到第二天宗杭酒醒,连发了一百个红包压下自己昨夜乱发的消息,众人这才假装什么时候都没有发生过,嘻嘻哈哈地抢红包。   提名名单刚出来,网上就炸开了,每次颁奖礼的提名名单刚发布,网络上总能热闹好几天,这一次也不例外。瑞和在试好礼服搭好配饰之后就再次回到剧组拍戏,打算等颁奖礼到来时再请三天假,提名名单一般是提前十天公布,不可能从现在就请假,整十天的假期剧组的拍摄进度会被落下太多。   瑞和回到剧组安心拍戏,丝毫不着急。没想到两天后网络上出现一则采访视频,娱乐刊也争相报道。内容也不复杂,不过是宋南博在接受采访时口出惊天之语。   “记者问他对自己没获得任何提名怎么看,他说没眼看。”小胡一言难尽地为瑞和转述。瑞和愣住了:“他真的这么说?”   “是啊,昨晚爆出的新闻。”   “怪不得刚刚的记者这么问我——”有娱记来探班,并且对瑞和简单地采访了几句,就问到他怎么看待宋南博昨夜在橙叶视频直播上的发言怎么看。瑞和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便说自己在拍戏没有关注宋南博的采访,记者还不怎么相信呢,坚持要他说出个一二来。   “视频在这里,武哥你看。”小胡翻出视频给瑞和看,“还在热搜前二十里挂着呢,一直没掉下去。”   瑞和看了一遍,视频里接受采访的宋南博给人的感觉太奇怪了,明明还是以前那副谦和阳光的模样,但某些眼神和神态的转换总流露出一股倨傲或者不屑。   这是一个用谦虚在伪装自己的傲慢的男人。   “他的心态变化太大,再不调整真的会毁了他。”瑞和低声说,“这个视频怎么到现在还在,他的经纪公司都没有公关的吗?”   “公关了吧,所以热搜降低了啊,昨晚是第一呢,现在是十九。”   “他是怎么想的?”瑞和十分不解,“剧组报选男配角的时候报了我和林老师,因为我和他一个是男二号一个是男三号,符合兰花奖男配角奖项报送规则‘戏份仅次于主角的角色’或者‘表现突出的非主要角色’[1],宋南博是男七号,剧组没报选他的角色也不奇怪,这样尖锐地回答是要得罪剧组还是得罪兰花奖主办方?”   没眼看——这三个字是说什么没眼看?没把他名字报选最佳男配角的《簪缨》剧组,还是推出的名单里没有他名字的主办方?   这种回复就是奔着得罪人去的。   小胡摇头:“不知道啊,不过他的粉丝也在闹,觉得他没上名单是黑幕呢。”   瑞和更无语了。   “武哥,樊哥的电话来了。”小胡将手机给瑞和。瑞和接过,听樊骏理在电话那头说:“现在的娱记为了热度是无所不用其极,你别理他们问什么,反正都说不知道就好。”抱怨道,“你们又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做什么他那边做出什么事情都来问你意见?真是倒霉!以后我们不要和他同台了,有你没他有他没你!”   瑞和笑着问:“那如果是跟《簪缨》差不多的好剧呢?”   “……”樊骏理咬牙切齿,“王八蛋!希望他快点糊!”把瑞和逗笑了:“樊哥别担心了,我最多被媒体问几句,又不掉血掉肉,无所谓。”   “那好吧,我就是过过嘴瘾,如果又有好剧本,再恶心也要忍,凭什么要为了一颗老鼠屎放弃你的机遇?他还不配。我帮你请好假了你六月九号就飞回来吧。”《山路十八弯》的预算赶,停拍一天就是一天的钱,前几天从武请假回来试衣服,也只得来回两天假,加上十号参加颁奖礼前后三天假,紧凑着只能请五天假。   瑞和点头:“好。” 第171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六月九号,瑞和乘坐夜班机抵达澄海省。长青电视剧节每年举办的地点都不一样,今年是在澄海省洅杨市举行,樊骏理早就订好酒店等着他和广云亭,瑞和前脚到,广云亭后脚到,抓紧时间休息到中午之后,下午两点郝俊就给他们做造型,四点众人出门前往会场。抵达会场后瑞和先到后台和《簪缨》剧组的人汇合,等待到自己走红毯的次序后才一起前往。林广霖对瑞和招手:“站我这边来。”   于是《簪缨》一众主创分两排走上红毯,导演制片人男女主演走第一排,林广霖示意瑞和跟着他一起也站在第一排,其余的人走在后面,浩浩荡荡地踏上了红毯。   走过那么多次红毯,这是第二次让瑞和感觉到镜头的偏爱。《簪缨》得的提名多,剧组的人就多,走起来自然更加有气势,走在第一排最边上,瑞和感受到媒体的热情,即使那些热情大多数不是对着他的,也让他在一旁沾上席飞羽和曾亦柔的光,只觉得目之所及都是镜头以及闪光灯。   好像全世界都在看着自己。   这种感觉,只有上一次和《莫罗之眼》剧组一起走红毯时才有。   走完红毯,瑞和等人就到场内坐下等开场,他就坐在林广霖身边,林广霖感慨地说:“这个最佳男配角我提名过四次,也拿过两次了。你紧张吗?”   “有一点。”   “想拿吗?”   瑞和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想。”   林广霖笑了:“拿过兰花视帝,还看得上兰花最佳男配角吗?”   “不一样,这次最佳男配角的提名是给我饰演的昭旭帝的。”瑞和反问,“那林老师你呢?”   “我也想。”林广霖笑着说,“坐在这里的人,谁都想拿奖。想拿将不丢人,凭本事拿的奖哪里丢人了?可惜就是有的人看不清。”   瑞和笑了笑没有接茬。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林广霖说的就是宋南博。宋南博今天也来了,就坐在隔壁几个座位之外,瑞和是完全不想跟他打招呼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剧组的其他人对他也比较冷淡。   林广霖低声说:“我这边有个工作,回头发到你工作室去,你工作室看着合适就接,不合适也不用给我面子。”   瑞和忙道:“谢谢林老师,劳你想着我。”   “客气什么,你不一定看得上呢!先看了再说吧。”   颁奖礼很快开始,《簪缨》电视剧最后获得了最佳电视剧奖、最佳编剧奖、席飞羽获得最佳男主角奖,瑞和与林广霖一并获得最佳男配角奖。提名五项,只曾亦柔提名的最佳女主角没有获奖。不提曾亦柔几乎要撑不住的难堪脸色,《簪缨》剧组在今晚收获丰盈,成为全场最瞩目的焦点。   颁奖礼后的采访也足足采访了一个小时,等回到小溱湖时已经夜里三点多,瑞和只来得及卸个妆倒头就睡。第二天起床才听小胡兴奋地说昨夜的热搜:“《簪缨》真的太牛逼啦!拿了那么多的奖,今天都中午了,热度也没怎么减呢!”   瑞和含笑听着,边吃午饭。接下来他还有一天半的假期,工作室给他买了明天中午的飞机票,他琢磨着一会儿该有工作的,就是不知道剩下的假期够不够用。   吃过饭后樊骏理从外面进来,果然说起工作的事情:“老规矩给你约了采访,林广霖老师那边给工作室打来电话,说可以一起采访,我已经应下来了。还真别说,林广霖老师对你好像挺好的,怎么没听你说过你们有交情?”   瑞和笑着说:“林老师对后辈挺照顾的。对了我忘了跟你说,昨夜林老师说给我介绍个工作,到时候会发到公司来,你记得接收,别漏了。”   樊骏理哟了一声:“还介绍起工作来啦?你可真是老戏骨杀手。”   瑞和反手一肘子,樊骏理哈哈哈大笑:“放心吧!这几天我会盯着点,不过错过林老师的邮件的。”   紧凑的采访工作之后,瑞和返回剧组拍戏。樊骏理果然盯着工作室的工作邮箱,林广霖工作室在颁奖礼四天后给嘉骏工作室发来剧本,邀请瑞和参加一个电视剧的拍摄。   “剧本是他写的,吃惊吧!”   瑞和的确吃惊:“林老师自己写的剧本吗?”   “对,而且你想象不到,他写的是一个少年逐梦演艺圈的故事,他是导演也是主演,他邀请你饰演男一号,他自己饰演男一号老年时,我把剧本发给你你看一看,用我的眼光来说,剧本写得真的不错。”   瑞和接收好剧本,迫不及待地看起来。果然,这个剧本写的是一个叫做陆盼山的少年自小怀有演员梦,从十六岁就进入演艺圈打拼直到视帝加身的故事。瑞和之前去了解过林广霖的履历,见剧本里几个重大的人物转折都跟林广霖的经历对得上,便知晓这是以林广霖自身经历改编的故事。   故事写得不错,剧本三十二集,故事紧凑生动,几场大戏写得扣人心弦。看得出林广霖写这个剧本是下过苦功夫的。   得知瑞和看中这个剧本,樊骏理说:“那就接吧。林广霖老师的工作室是出品方,还联合了另外两个影视公司,也跟我透过话了,各方面都准备得差不多,最快十月份就能开机,再晚也不超过今年,反正今年一定会开机。至于片酬,给的一集三十万的片酬。”   “这么多?”   樊骏理嘿嘿笑:“这已经是低价了!现在多少小花小生拍电视剧一集能拿五十万到七十万?一个戏下来片酬能拿三千万到五千万不等,去年电影圈大花张明鸽重新进入电视圈,接的新戏拿了九千万片酬呢。”   瑞和笑道:“那怎么一样?张明鸽老师多年没拍电视剧了,一直都在电影圈,想请她来拍电视剧自然要多加片酬了。”虽然当时看到这个新闻时瑞和也吓一跳,但想一想也挺正常的,张明鸽的咖位就是这个身价。   “之前你接的电视剧拿的片酬都是定额片酬,最早时候还没签约,《军魂》是五十万吧?后来签约了,拿的最高片酬也就是《簪缨》的三百万吧,签约那会子你还没拿到兰花视帝,片酬低得很,还是紫色天空影视公司财大气粗才给了这么多。后来你拿了视帝,片酬能上多两个档次,结果那阵子你拍的戏都是得奖前接的,片酬早就定好,吃不上拿视帝的红利,直到最近的《山路十八弯》才终于拿到二十万一集,哦对了,在这之前唯一一次拿到按集数的片酬是《深渊之上》,那个剧组有钱,诚心实意要请你去镇场子,给了十七万一集吧?”   樊骏理念念叨叨地,将瑞和这些年的片酬都说了一遍,连瑞和都佩服他的好记性。   “可不得记得吗?你能多拿一毛钱我都有成就感。”樊骏理叹一口气,“不降低片酬能怎么办?好在咱们对外开价一直都低,这些年才给你找来这么多剧本,其中不乏是看中你的物美价廉找上门来的,也算是互相成全吧!”说着更觉心酸。   拿了视帝之后,樊骏理也不敢贸贸然提高片酬,《山路十八弯》的剧组也是看中从武的低价才更显诚意的,毕竟这个剧组的预算也不算多,出六百七十五万请从武就已经是片酬支出里的大头了,剩下的按照樊骏理的经验,必定也是要请同样物美价廉的不出名、演技尚可的演员来演,特别是女主演,只会更便宜。最后在片酬上的支出很可能不会超过一千万。若是总投资能有两千万,就能制作出一部不错的电视剧了。   瑞和说:“这样不是挺好的嘛,在这个浮躁的市场里,有时候这样才能接到沉下心制作的电视剧。”   有的动辄上亿投资的影视作品,光片酬就要占据一大半,最后落在制作上的资金能有多少?有时候低成本的电视剧,反而能淘到好剧本。当然了这也不是绝对的,有的剧组不止片酬低,制作成本低、制作粗糙,实打实的从头差到尾巴,所以这几年他和樊骏理在剧本上的选择便是找那些中小成本、剧本好,各方完备的剧组。这样的剧组数量不少,又因为各方面都处于中下游的缘故,要出头也比较难,如果能多一点热度,有时候就是续命的良药。也因此,片酬低,又有兰花视帝名头的瑞和就成了他们争相邀请的男一号对象。   樊骏理点头:“是啊。林广霖老师也是有魄力,这个年纪了还转型做导演。”   “林老师读过导演的博士呢。”   “原来如此,看来是活到老学到老。”   两人定下参演林广霖新剧《少年游》,由嘉骏工作室为瑞和签订了合同。这边刚签,郑闲导演又打来电话说要邀请瑞和演新戏,瑞和笑着问:“郑导这两年高产呐?这又有新戏了?”   “可不是!《迷迭》播得好,我可不就跟着鸡犬升天了。”郑闲还是一如既往地爽利,“新片就筹备得比当初搭建《迷迭》时候顺利,进展也快,你最近有档期吗?”   “今年只有八月份到十一月份有档期,明年要到六月份才有。”   “啊。”郑闲很遗憾,“我倒是听说你现在正在拍一个戏,怎么明年也预定了?”   “前几天刚签的一个新戏。之前拍《簪缨》时林广霖老师介绍的。”   郑闲还是觉得遗憾:“我这个戏的男一号特别适合你,你陈哥说你最适合了。”说的是陈编剧。   瑞和只好表达一下遗憾,谢过郑闲导演的看重:“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   “也只能这样了。”郑闲唉声叹气挂掉电话。   事后樊骏理得知此事还调侃瑞和:“这就是回头客啊。”被珍姐修理了一顿。 第172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很快,八月十二号《山路十八弯》杀青,正好第十八届励心奖即将开幕,瑞和回到京城后稍作休息,八月中就看到励心奖这一届的提名名单,令人尴尬的是,《莫罗之眼》只得了一个优秀导演奖的提名,其他的一概没有。   作为《莫罗之眼》参与演出的演员之一,瑞和现在还在这个工作群里,自然也就知道剧组对励心奖以及金鸽奖的重视。票房不够奖项来凑,总要有一处取得成绩才让人甘心。《莫罗之眼》是二零一七年暑假档播出的,正好错过那一年励心奖以及金鸽奖的评选,后来票房失利,二零一八年时的大众电影繁华奖又只拿了一个最佳故事片,可不让人大失所望?主演郑翊松虽为影帝,但陆续几部片子惨遭滑铁卢,已经有好事的网友给他一个“票房毒药”的黑称,他迫切需要再一个影帝的奖项为了正名——不是他的表演有问题!   但是名单一出来,他的打算就成了空,隔着屏幕瑞和看着郑翊松发的哭泣的表情,都有些同情他了。   李藏墨导演在群里说:“哭个屁,回头来找我,我现在在准备新片。”   郑翊松立马发了个欢喜的表情包,说:“明天就去。”   于是群里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瑞和注意到女主角的饰演者佟薇一直没出声,仔细想一想,从宣传期两人爆出恋情到现在……好像已经分手了?   小胡想了好久才不确定地说:“分手了吗?不是订婚了?”   瑞和笑着说:“你忘了?还是你跟我说郑翊松老师已经结婚了的,他都结婚了,哪里能和佟薇老师订婚?”   “是哦。”终日吃瓜却把瓜搞混了,小胡痛定思痛赶紧补习,到公关部里叽里咕噜好一阵才跑来跟瑞和说,“分手啦!今年开年就低调分手了,他们的公司放料给营销号,后面又通过大粉通知粉丝,然后就分手了。分手得好安静啊,我都没发现。”   电影播完,自然要分手的。   瑞和说:“我看佟薇老师好久都没在群里说话了,总觉得这样的炒作会让人尴尬。”   “武哥你想多啦,他们拿恋情炒作了多少次了,怎么可能会尴尬?”小胡数了数,“就像那个白鹿,白鹿武哥你还记得吗?她这两年发展得很好啊,每拍一个剧就炒一次恋情,你说就以她的性格会尴尬吗?”   这下子轮到瑞和尴尬了,他想到之前和白鹿合作《柠檬蜂蜜水》时白鹿锲而不舍地想要和他炒CP的事情。   小胡哈哈笑:“武哥,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有阴影啊?喏给你看,这是现在的白鹿。”   瑞和低头一看:“她又整容了?变化好大,完全是两个人。”   “是啊,不过现在更好看哎,看起来说是十八岁都有人信啊,果然女明星都是怪物,四十岁的像三十岁,三十岁的像二十岁,二十岁的像十八岁。”   和小胡闲聊一番的瑞和根本没想到之后他也会面临炒作恋情这条路。   励心奖颁奖礼很快到来,瑞和没有与《莫罗之眼》剧组一起走红毯,广云亭这两年在电视剧里总算打开一条路,但是在电影圈上还是没有新的进展,樊骏理倒是能找关系给广云亭也拿一张邀请函,可若是没人带着他一起走,总显得不太合适。和剧组一起走红毯对瑞和来说可有可无,肯定比不上陪着广云亭走红毯重要。   广云亭开始不太愿意:“之前你没有剧组需要一起走就算了,这次你还是跟着《莫罗之眼》剧组吧,我自己走能行。”   瑞和轻轻敲一下他的头:“你怎么突然变得客气起来。”   广云亭叹口气:“我真的希望有一天也能成为你的靠山啊,可是那一天还遥遥无期。”好朋友一直给予他支持,但他也是一个有野心和抱负的人,也希望自己能成为好朋友的依靠。这个圈子浮躁又冷漠,他很珍惜这份友谊,年轻时候在单纯的校园里发展出来的友情,有着那些年月独有的纯粹,根基坚固。但再坚固的友情,也不能总是依靠一个人的付出。   “你不是在奋斗吗?”瑞和听出他又钻牛角尖了。广云亭从读书时候就是这样的性子,他轻声劝:“如果现在我们情况对调,难道你就会忘了我这个朋友吗?我现在做的事情,其实就跟我们读书时候你帮我打饭拿快递一样,你要是心里总是过意不去,那不是让我羞愧吗?毕竟当年我的快递不少,好多都是你帮我拿的。”   广云亭噗嗤一笑:“哪里一样。”   “怎么不一样?”瑞和认真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广云亭将瑞和的脸推开,“你说话比我厉害,我从来就说不过你。”心中却舒朗很多。   颁奖礼这天,瑞和跟广云亭一起走了红毯,进了会场后才找到各自的位置坐下。瑞和几年前得过励心奖的优秀新人男演员奖,细细算来已经过去四年。时光荏苒,四年过去他在电视圈上勉强拿了一个视帝,算是开始崭露头角,但是在电影圈里依然毫无建树,优秀新人男演员奖并不算多么了不得的奖项,三大电影奖每一届都有出色新人出现,如果没有后续的电影作品为续,新人就只是新人,而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新人。   想到这里,瑞和梳理一番樊骏理整理后给他看的剧本,这两年里也不是没有电影剧本的邀约送到工作室来,但都不合适。   “电影的路不好走啊。”瑞和在心中感叹。   颁奖礼很快开始,最后李藏墨导演得了优秀导演奖,瑞和还看到宋南博得了优秀新人男演员奖,这一次宋南博在颁奖台上致辞时总算没有盯着他看了。在瑞和看来,宋南博对他的敌意太过莫名其妙,哪怕珍姐和樊哥都说是出于嫉妒,他开始觉得太过荒谬。   娱乐圈里的人才济济,怎么就嫉妒自己呢?要是和其他影帝相比,不早就被气死了?   后来见宋南博一系列行事,瑞和见宋南博的心态确实很不好,这才觉得珍姐的猜测是对的,同时也觉得无奈。   颁奖礼后,瑞和继续休息了几天后开始为《少年游》做准备,哪知道某一天樊骏理悄摸摸地跟他说:“从武,有件事不太妙。”   见樊骏理表情严肃,瑞和放下剧本正襟危坐:“樊哥你说吧。”   “这叫什么事!”樊骏理先骂了一句粗话,“我跟你说你可别生气,我收到消息,有人放料给几家营销号,要炒你是同性恋!”   瑞和先是一惊,然后一怒:“莫名其妙!”   “可不就是莫名其妙!有一家营销号咱们工作室公关部丁部长是老相识了,第一时间就透露消息给老丁,老丁这才告诉我的,软文我也拿到了,算了这个你不看也罢,重点是里头有一些照片。”说到这里樊骏理才真的愤怒了,“拍你和云亭和你弟从斌的照片,弄得糊一点,就说是你的恋人,真的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弄的,要是被我抓到,一定要咒骂他祖宗十八代。”   瑞和深吸一口气才压下愤慨,他脾气这么温润的人,听到照片的事情也想骂人了。“我这是又得罪了谁!”   “别气别气。”樊骏理赶紧反过来安慰他,“我跟你说这件事是想跟你商量出一个办法,老丁说了,没办法找出来对方到底放料给了哪些营销号,我们只能被动地等对方出手。明天中午就会开始往外放,在那之前我们需要想出好的办法。”樊骏理咬着牙说,“最便捷最简单的就是我们抢先出手,宣布你有女朋友了。老丁说了,照片的事情你弟那些好办,你们是亲兄弟嘛,但是牵扯到云亭,你们又是同一个公司的就比较难办。”   这才是杀人诛心,将公司唯二两个男艺人都钉死了,樊骏理这才这么恨呢。   瑞和深吸一口气,缓慢摇头:“樊哥,这不是一个好法子。为了对抗谣言撒谎说我有女朋友,撒下第一个谎,以后就要有无数的谎来圆。”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被瑞和这么一说,樊骏理才算冷静一些,皱着眉头说,“小李给我说了这个主意,我一听觉得蛮好的。”小李是公关部去年新招进来的员工,头脑灵活很是得用。   “樊哥,不能这样处理,那边要是敢放,我们就敢告,又不是请不起律师。”瑞和是真的被这件事恶心到了,牵扯到柳从斌和广云亭,可以说是触碰到他的底线了。亲人和朋友,哪个都不能被伤害!   第二天中午,几个营销号果然开始放消息,微博节奏带得特别好。柳从武是谁?认识的人不多也不少,毕竟当红偶像热度高,天天屠榜,热搜上不停通稿卖不断,网友们被动地接受了不少娱乐新闻,有些时候即使不认识那个明星,也能说出两三分熟悉来。柳从武一年到头能上两次热搜吗?不上热搜,网友的印象就平淡,除非看过他的作品有些印象或者是对方的粉丝,不然的话乍一看今日热搜#柳从武和男朋友私会#还有些懵。   “柳从武是谁?”这是大多数网友的第一反应。然后是认出这个演员的网友不可置信地留言:“什么东西啊?!”嘉骏工作室提前就跟粉丝群里透过风声,连夜做好了反黑计划,也因此营销号刚放出来,在大众还没来得及做反应的时候,柳从武的粉丝们就立马奔赴战场,占据热搜热条首席评论进行辟谣。   樊骏理盯着员工将工作室声明挂到官博上后才松了口气:“已经给那几个营销号发警告信了,再不撤掉不实言论并且道歉,咱们就直接告他丫的。”   嘉骏工作室动作很迅速,压得特别快。瑞和说:“麻烦粉丝们了,我能不能送她们一点礼物以表感谢?”   “当然可以了,要不在你进组前组织一次粉丝见面会吧。”   粉丝见面会不是一下子就能办起来,剧组瑞和进组还有三个来月,慢慢准备来得及。樊骏理和瑞和聊了几句之后,继续关注网上动态,好在这次的黑料放得实在有些牵强。   二十九岁都没有谈恋爱?来来来,网友们报个数,有没有到二十九岁也没有谈过恋爱的异性恋小伙伴举个手?我他妈三十五岁都母胎单身咋地!——某网友愤怒地留言。   和好基友一起吃火锅?吃个火锅并肩走几步就是情侣了?那这世上就没有单身狗了。   网友不傻,真的。那几张照片一看就是拼尽全力努力找角度拍出来的,可偏偏一点暧昧都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说那是恋人,拜托我们有智商的好不好?   没错,网友容易被煽动,但是在嘉骏工作室手段迅速的引导干涉下,没有让水军将不利言论铺张开来,只要撑过最开始那段最容易被水军舆论牵引的阶段,后面网友就能开始用自己的判断来识别这次的“瓜”是真瓜还是假瓜。   “这个瓜也太假了吧!”   “是啊是啊,咻一下上热搜,结果热搜第一条转赞评合起来都不过二十,搞笑呢?”   这件事就这么被压下来了,嘉骏工作室还花了一笔钱将热搜撤下来,又义正辞严地表示要追究到底,一般来说官方不吭声,网友就觉得这瓜有点东西。若是官方硬气反驳,网友不至于就全然相信,但好歹能理性吃瓜。   瑞和与广云亭、柳从斌三人的微博也对这件事进行了调侃,同时谴责一番造谣的营销号,到了晚上,这件无厘头的事情就几乎失去踪影,一天下来,够其他娱乐新闻在热搜上来回几十次了。   不过樊骏理不是吃得下亏的人。这次若是不把那人揪出来,他就不姓樊! 第173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说揪就揪,正好樊骏理最近烦着呢!从武的电影资源总是打不开门路,他最近陪酒混酒局差点要得晕酒症了。加上云亭新剧拍摄不是很顺利,云亭仿佛有一种“男二综合征”体质,这次的新剧里的男二号仍然是不省心的主,天天想着改剧本,虽说剧本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但磨了十次总有一两次能得逞,改了就改了吧!可别改动男一号的啊!不然就让人恶心了。   多番压力之下,还来这么一次捆绑工作室俩艺人的抹黑丑闻,樊骏理炸了。   炸了的樊骏理才有一副霸道总裁样,又拨了一大笔钱来捉背后黑手。   广云亭刚回到剧组就听到这件事,远在剧组也打电话给瑞和,破口大骂幕后黑手:“简直丧尽天良!”柳从斌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瑞和在电话里死命拦着,柳从斌该奔到小溱湖来了。瑞和哭笑不得:“我真的没那么生气,不不不,也没气到晕过去的程度,你可千万别过来。”   不过这件事还是给瑞和带来了浓重的阴影。   以前也被黑过,但唯有这一次让他有了报复的念头。所以樊骏理说他在查,瑞和还跟樊骏理说:“钱不够用我这里有。”   不过愤怒归愤怒,瑞和还是得收心背剧本。林广霖老师约了他出去对过两次戏,对他的表演说满意又差点。“这个戏讲的是我们演员的戏,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林广霖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串白色的烟:“我们这个职业,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若说是台下十分钟台下十年功就有些夸张了,但想要成为出色的演员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个剧本我其实断断续续写了快八年了,直到那年我拿到视帝,才最终把结局写出来。”他看向虚空,似乎在怀念什么,“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结局改怎么写。”   瑞和认真点头:“我会继续努力的。”   林广霖收回视线,看向瑞和,尽量让自己温和一点:“我相信你的专业水平,也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我会很严格的。”   “知道了林老师,这个题材我实在喜欢,希望拍出之后能让大众更多地了解演员这一行。”   因为和林广霖的几次对戏,瑞和对自己的要求更高了。就像林广霖说的:“我们要拍出男主角陆盼山的演技变化,从一开始的青涩僵硬到后面的行云流水,这是最最重要的戏份!虽然有的观众可能看不出其中的变化,但我们是专业的,所以需要对自己有高要求,戏中戏听起来简单,其实是最难的,一个演员不能演什么都一个样,更不能演什么都是你自己。”   之前在剧组时,林广霖就对瑞和多有指点,现在他参加林广霖的电视剧,林广霖对瑞和的关照就更多了,这样的压力下,瑞和没有更多精力放在前阵子那件网黑事件上,他将事情交给樊骏理,相信对方不会让他失望。   樊骏理确实不让瑞和失望,看自家艺人一个辛辛苦苦在剧组拍戏,一个认认真真在小溱湖背剧本,他既自豪又欣慰,于是对那伸出的黑爪子更加痛恨。大把的钱砸下去,自然就能砸出缺口。   这个消息本来就是与丁部长相熟的营销号送过来的,不过那一行有那一行的规矩,要是谁都能随意泄露客人的信息,那还怎么做生意?整个行业都做不起来。   人家好心来提醒,却是不能将客户的消息告诉丁部长的,想要继续在行内混,就要遵循一定的操守。不过樊骏理还是找到线索,那天同时发声的营销号就是活靶子,一摸一个准,总有愿意拿着钱退圈的人,只要金额在心理价位之内。   经过重重摸索追踪,樊骏理还通过他爸用上了警方的人脉,最后将目标定在了广云亭现在进组的电视剧的男二号身上。   “嘶。”樊骏理狠抽了一口烟,“没想到这还裹着一层呢。”   借着从武的名头,怕是要牵扯出云亭。怪不得照片要照得模模糊糊,原先樊骏理以为这是为了增加照片暧昧的气氛,没想到这里还藏了一层,只待网友们用开了光的眼睛将云亭认出来,就能开始第二波的联动黑。   “高啊!真是高啊!”樊骏理怒极反笑。   半个月后,瑞和得广云亭回小溱湖,他惊讶:“你不是刚进组没多久吗?怎么有时间回来?”   “剧组男二号换人了,新男二号还没找着,可不就停机了。”广云亭哥俩好地揽着瑞和的背,悄声说:“你知道吗?原来那次照片的事情是冲着我来的,就是原先那个男二号做的。那就是个没脑子的人,以为给我糊上丑闻就能赶走我自己上位做男一号,也不想一想,剧都开机过两个月,要是换了我重新找人来拍该损失多少资金?”   被这个一个没脑子的人陷害,虽然没被害着,广云亭还是觉得被傻狗咬了一口,自己的智商也要被污染了。   “对不起啊从武,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听到真相,瑞和叹气:“这种事情我和你又不能提前预料得到,你跟我道什么歉?”   “唉,终究还是我连累了你。”   瑞和轻轻往广云亭头顶一敲:“别再这么说了,让人怪想打你一顿的,你难得能休假可别再愁眉苦脸,你那边男二号走了,之后怎么说?”   “正在找新的男二号呢,你不知道樊哥可牛逼了,你知道那男二号是怎么被挤走的吗?”   瑞和最近也没时间上网,于是摇头。   “樊哥不知道怎么找到那人叫小姐的视频,那视频往网上一放,第二天又向剧组施压,片方可能是掂量着同时失去男一号男二号太亏了,最后就把他裁走了。”广云亭舒出一口气,“太他妈解气了。”   瑞和笑着拍拍他的头,看得出广云亭是真的很解气,不然不会忘了艺人形象,今天说话时总爆粗口。他看了看窗外,这里是小溱湖,最安全的地方,不会有人偷听偷拍。   很快,男二号找着了,广云亭恋恋不舍地离开小溱湖,住了两年,他也将小溱湖当做自己在京城的家了。广云亭斗志昂扬地奔赴自己的战场,临走前一晚,他和瑞和在阳台上偷吃雪糕,吃完之后广云亭豪迈地将雪糕杯丢进垃圾桶里,站在椅子上伸出双手拥抱夏夜的风。   “发什么疯,别掉下去了。”瑞和将他拉下来。   “从武,我这里燃着一团火,明天我又要进组了,我是男一号。”他转头目光烈烈地看着瑞和,瑞和能看出那眼神中毫不掩盖的野心,“嗯,你是。”   “我要成为演艺圈最牛逼的演员,那些踩我的算计我的阴沟里的臭虫,永远只是臭虫,我不会被拉下去的,我会往上爬,爬到最高的地方。”   瑞和赞同地点头:“我信你。”想了想又说,“以后等你带我飞。”   广云亭一腔豪气被呛住了:“从武你不适合这么一板一眼地说网络流行语,太别扭了。”   “小胡教我的。”瑞和挠挠头。   广云亭叹气,摸摸瑞和的头:“行,我一定会带你飞的。”   广云亭重新进组不久,第三十二届金鸽奖提名名单也出来了,这个国内电影界专业评选的最高奖自然吸引了整个圈子的目光,瑞和独自参加了颁奖礼,《莫罗之眼》一个提名都没有得到,自然就不用和剧组一同走了。事实上,李藏墨导演和郑翊松都没有来参加颁奖晚会,只女主演的饰演者佟薇来了。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佟薇在颁奖礼还没开始之前还到瑞和身边坐了坐,瑞和与佟薇没有什么交集,见他过来也只是礼貌地打招呼。   不过佟薇也没说什么,客套地聊了几句之后就走了。   对此,樊骏理也想不通,最后只好说:“也许是看你是《莫罗之眼》剧组除了她之外来参加颁奖礼的演员吧。”然后说起《1949》即将上映的事情,“这个片子预热两年了,今年上半年就开始为上映做最后的宣传,现在都九月中旬了,距离十月一号不到半个月,希望上映的时候你的表演能吸引到观众的视线。”   他说着叹口气:“剧组的宣传……可惜没有你的任务,唉!”   樊骏理不说,瑞和沉浸于新剧本里还真没想起这个电影,闻言说:“没关系啊,正好《少年游》十二月份才开机,下个月《1949》上映我正好能去看。”十分期待的样子。   自家艺人不遗憾,樊骏理也就放下了。《1949》剧组大牌云集,线下的宣传嘉宾能占满整个舞台,没将从武的名字加上也正常。樊骏理叹一口气,还是做好工作室对《1949》的线上推广,官博发的微博工作室一条都没放过,转评赞一条龙。   十月一号,国庆献礼电影《1949》准时上映,首映当天狂揽上亿票房,两天票房破五亿,一周破十五亿,气势如虹。瑞和首映当天就去看了,之后和放映厅的观众一样红着眼睛出来。这部电影拍得真的是好,并没有一些“空大上”的毛病,剧组围绕着主角平凡的生活展开,又在细节处细细晕染民族大义、爱国情节,由小见大,立足于现实的土壤更让观众产生共鸣。   “你要爱国啊!你一定要爱国啊!”——这样声嘶力竭大呼口号的电影,观众已经看腻了。   《1949》以其细腻的镜头将故事一个个娓娓道来,有技巧地穿插,如水般浸染观众的心,挑动观众的情绪,让人反思,让人感动。   因此票房一路高涨,据说有望打破国内电影史上的电影票房纪录。电影延迟下映,足足在院线上映了两个月,最后以六十四亿的票房完美收官,不止创下国内电影票房记录,还挤入全球票房纪录前一百名。   随着《1949》的现象级大爆,饰演的演员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瑞和饰演的角色好歹有名有姓,还有一场比较高光的场面,王六子含泪看着成为废墟的故土的镜头感动了不少人,许多观众都记住吴冬的战友,一个叫做王六子的小青年。也记住了王六子的饰演者——柳从武。 第174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1949》热映,瑞和仍然在小溱湖里准备新戏,只出去接受了三四次采访——随着电影热映,片子的饰演者也得了媒体的青睐,瑞和也是如此,杀青宴瑞和也去了,热闹无比,投资人导演等一个个面带红光,意气风发。能参演这么一部现象级电影作品,瑞和也深感荣幸,笑眯眯地喝了一杯又一杯酒。   将瑞和送回家后,小胡擦擦汗:“武哥今晚喝的酒可真多啊。”   “武哥好像很高兴。”郑晓秋说。   樊骏理扶着门框:“你们武哥有点傻,唉!你们也都去睡吧。”电影大卖,樊骏理的心思就活动开了。得陇望蜀是人的本性,有了好的就渴望更好的,这阵子他总觉得遗憾,长吁短叹地:如果我们家从武是主角就好啦,要不然这飞天梯就能够着了。从武倒是心态平和,庆功宴乐呵着呢。   回到家,珍姐给他拿热毛巾擦脸:“瞧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樊骏理重重地叹气:“我真想给从武找一个好电影剧本啊。”难啊难,从《见鬼》小获成功到现在都好几年了,樊骏理一直没有放下这个打算。珍姐也是明白的,她劝慰:“慢慢来嘛,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在我心里从武也是顶顶好的演员,不过别人不知道嘛。这次《1949》成功了,从武好歹也露了面,所有镜头加起来也有五分钟吧?比别人一秒镜头强多了。”   老婆的劝樊骏理还是听的。“我知道,慢慢来就慢慢来吧!”   后半年是各类颁奖礼扎堆的时候,瑞和正好没有进组,便全部都去了。广云亭因为剧组之前停工过,又换了男二号有些戏份要重拍,工作特别赶,于是后头的颁奖礼他都没参加,一门心思地埋头拍戏。   十二月三号,瑞和进组《少年游》。   《少年游》的拍摄其实并不是那么顺利,林广霖不是首次执导电视剧了,他是一个很有盘算的人,早在十年前就开始找关系进入剧组学习,做过十几次副导演或者执行导演了,慢慢学,理论联系实际总算摸索出自己能走的路。不过他对自己以及对演员们的要求实在是高,NG重拍二十几次都不算罕见,日子一久,林广霖觉得有些对不起瑞和:“虽说我是看重你表演认真耐得住打磨才邀请你的,但我这样严苛,你后悔吗?”   这是在接连拍两天也没通过的一场戏终于通过之后,身心俱疲的林广霖与瑞和说的贴心话。只是这贴心话有些伤人。   瑞和也熬得两眼通红,闻言摇摇头:“后悔什么?我一直知道自己没有表演天分。”他并不觉得林广霖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如果说认真是他的优点,那他觉得也是一种夸奖。“与旁人相比,唯有认真罢了。”   林广霖感慨:“你太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了,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九了。”   “二十九……挺好,日子还长着。”   《少年游》刚开机不久,第三十二届电视剧金牡丹奖提名名单出来,十天后举办颁奖礼,《簪缨》获得优秀电视剧奖、优秀剪辑奖以及优秀男演员奖,《迷迭》也获得优秀电视剧奖提名。这一次的颁奖礼瑞和并没有去参加,《少年游》拍摄一直跌跌撞撞的,抽不出空来。   一眨眼,二零一九年即将进入尾声,连元旦瑞和也是在剧组里过的,收工回到酒店时已经是二零二零一月一号的凌晨三点,瑞和匆忙洗漱好就瘫在床上睡着了,连面膜都是小胡强撑着睡意定闹钟起来帮他揭掉的。   就这么匆忙地迎来新年,瑞和被繁重的拍摄任务压得完全没觉得时间流逝,等到林广霖拿着扩音器说:“收工!放假!都好好过一个好年,咱们明年再见!”   于是腊月二十三,瑞和坐飞机回到家乡,连夜抵达昶州。   他抹黑找了一家酒店入住,不敢半夜惊动家里人。匆匆地睡了两个小时后踩着朝阳回家,今天是柳从斌大喜的日子,他早就跟林广霖请了假,腊月二十四是一定要回家的,林广霖想了想,便将年假提前了两天,本来他是打算二十六才放假的。   “哥!我真怕你来不了!”柳从斌一见他就露出大大的笑容。   “说了会来肯定会来。”瑞和拍拍他,赞道,“我家老三今天真帅气,哥第一次见到这么精神的新郎。”   柳从斌羞涩地笑了:“哥你先坐,一会儿我们去接新娘。”新娘林朝露不是当地人,这次她的父母亲戚等都过来送嫁,就住在酒店里,一会儿也是去酒店接亲,打算绕一圈之后到柳家办婚礼,之后再请亲朋到酒店里吃喜宴。   台上,身穿西服的柳从斌与身披白色嫁衣的林朝露拥抱接吻,瑞和笑着鼓掌,他的掌声与亲朋们的掌声和叫好声混在一起,成为他在这一年里听到的最美妙的乐音。他恍惚看见了那一年他刚进入这个任务世界时,柳从斌还是一个骄傲的有些熊的胖墩,到今天却已经长成高大清瘦的大男人,牵着新娘走入婚姻的殿堂。   婚礼结束之后很快就是春节,春节之后瑞和再次返回剧组,一口气拍到五月份才杀青。一进组日子就过得快,杀青回到小溱湖时樊骏理说说:“《再见檀喜》要上映啦!”   瑞和果然惊喜:“什么时候?”   “初步定下是七月十二号。”樊骏理笑着说,“惊喜吧,我特地等你杀青回来才告诉你的,宣传五月底就会开始,你还有一个星期左右的假期,随你怎么用。”   瑞和问:“没有别的工作吗?”   “……”樊骏理眼珠子转了转,“暂时没有。”   假期瑞和哪里也不想去,他狠狠地在小溱湖休息了一个星期,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少年游》的拍摄真的累人,不止身体累更是心累。林广霖还说:“累啊累啊,还好拍完了,再过几年再拍可能我都没有这个毅力,岁数大了不饶人呐。”   《少年游》拍摄时经历了投资人撤资的难事,就在今年年初,过完年刚进组瑞和就听说有投资人撤资了,那段时间林广霖确实面色很难看,接连一个月里剧组里人心涣散,后来似乎又拉到投资了,林广霖再次恢复活力,而且斗志比以前更加高昂,加上落下的进度需要疯狂补齐,弄得瑞和身心俱疲。   好在最后剧还是拍完了,瑞和休息了一个星期,好吃好喝地才补足精神,又马不停蹄地参加《再见檀喜》的宣传活动。在某一天里,樊骏理有些纠结地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都不想听。”瑞和不接这个话茬,倒把樊骏理撅住了。瑞和看得好笑,便也笑出来。   “好啊,你是从哪里学坏的,竟然也会反将我一军了。”樊骏理失落地摇头,“你学坏了,不是以前那样单纯好骗的从武了。”他怀里的女儿拍拍手:“坏坏!坏坏!”瑞和摸摸她的头:“小九儿今天怎么被你抱过来了?珍姐呢?”   “阿珍和闺蜜逛街去了。”樊骏理摸摸闺女的头,“来来,给你从武叔叔抱一抱。”   瑞和便把孩子抱过来,小九认得他,笑着伸手软软的手来摸他的脸。   “得了,我直接说吧。好消息就是我给你找了一个电影资源,你是男一号。坏消息就是这个男一号需要你谈个恋爱。”樊骏理直接说出来,瑞和逗着孩子玩,听后愣了,“你是说如果我想拿到这个资源,就得和某个女星谈恋爱吗?”   “你抓重点抓得不错。”樊骏理将小胡喊过来,然后把闺女从瑞和怀里抱出来递给小胡,让小胡带孩子去花园玩,现在孩子虚岁三岁了,正是学舌的时候,有些话不能给孩子胡乱学了去。“你听我跟你说啊。”见瑞和很平静的样子,樊骏理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这还得从佟薇说起,你还记得之前电影金鸽奖颁奖礼上佟薇过去跟你打招呼吗?”   瑞和慢慢点头:“记得。”   佟薇,今年三十三岁,百度百科的演员介绍上写着出生于1990年,今年三十岁。实力派女演员,签约于大象影业,主流电影奖项里,她得过励心奖优秀新人女演员奖,获得两次金鸽、繁华最佳女配角提名,其中大众电影繁华奖最佳女配得奖,提名过一次励心奖优秀女演员奖。看起来,只差一座影后奖杯就能将她的事业推上新的巅峰。   “她现在接了一个新戏,男主角还没定。她的经纪人跟我联系,说如果你能跟她签两年的恋爱合约,除了这个片子的男一号,她还将给你介绍一个投资不小于五千万的电影男一号,这些都可以写进合约里。从武,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清楚,我不会逼你。”   樊骏理说着搓搓脸,“但佟薇是一个渠道,让你真正进入电影圈的捷径。她从出道就是电影圈小花,大象影业又是电影制作的老牌影视公司了,她虽不是大花,拥有的电影资源也不是我能比的。我觉得这是一次好机会,于是将机会告知你,最后还是要你自己做决定。”   经纪公司的确拥有许多权力,但樊骏理不愿意专制独裁,那样只会和自家艺人渐行渐远,艺人的心与你隔着心结,即便你能强硬将工作塞给对方,对方只要不上心,那一切就白搭。再加上樊骏理将瑞和当朋友,更加不愿意太官方。   瑞和陷入沉默,一会儿才问:“她为什么要和我假恋情?”   “我打听过了,业内有些风声,说是她背后捧她的那个投资人……的妻子误会她插足他们的婚姻。”   说得委婉,其实就是佟薇背后的金主的妻子对她不满想要动手收拾她,为了自己的名声,佟薇打算找一个业内人假恋爱,好维护自己的形象。毕竟这事儿爆出来的话对她的形象损害很大,粉丝和大众不可能接受得了。   “所以这事儿有利有弊。”樊骏理总结道。   听到这,瑞和摇头:“我不愿意,算了吧。”   樊骏理便点头:“行。”   瑞和反而吃惊了。   “唉!你珍姐就说你一定不会答应的,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不过你不愿意就不愿意,我肯定以你的意愿为先。”   回头樊骏理就帮瑞和把这事儿回绝了,那边似乎还不放弃,以为是嘉骏工作室还想争些利益。樊骏理是一个商人,他其实有些心动,可阿珍说得也对,从武是一个有些轴,有些清高的人,他不会愿意的。   最后果然拒绝了。   虽有些遗憾,樊骏理也想得开,彻底将此事婉拒掉。   七月,《再见檀喜》上映,首日票房两百万。 第175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首日能得两百万票房,对这部总投资才八百万的电影来说算是开门红。今年暑假档竞争没有去年激烈,这两年所谓大制作的电影接连扑街,似乎从二零一七年的《莫罗之眼》开始,这类大制作的电影就一直在走滑铁卢,特别是去年,一部声称斥资十二亿的魔幻大片《迷神》最后总票房不足三亿,被网友痛批年度烂片,不止赔本还赔名声,更让这类大制作片子的现状雪上加霜。   为什么会这样呢?有人说是天价片酬的锅,投资那么多,一大半都在片酬上,还能制作出什么好特效?也有人说是剧本的问题,这几年所谓大制作的商业片都已经被拍烂了,剧本没有新意,投资再多也也无法把石头变宝石。也有一说那些巨额投资的电影是洗钱的,肯定不可能投这么多钱,账面上的数字就是唬人的。这就涉及到业内黑幕了,没多少人敢提,提了也会被压下来。   总之,今年的电影一部大制作的都没有,什么魔幻玄幻需要做大量特效的电影一部没有,《再见檀喜》这类偏文艺片的片子最多了,夹在一众片子里不抬起眼,首日能拿两百万票房片方就已经很高兴了。   这是瑞和主演的第二部 电影,嘉骏工作室和瑞和也各投资了两百万进去,瑞和也没拿片酬,就指望着票房分红呢。首日票房还算可以,樊骏理自然高兴:“你珍姐说了,要是电影赔本要拿我的私房钱赔你。”   首映当日,瑞和自然也去看了。看着看着,原身的记忆随着剧情更加清晰起来,这是原身最喜欢的电影,瑞和认认真真地看完,红着眼睛出来。   他带着口罩和鸭舌帽,走出放映厅的时候旁边一个女生忽然歪倒,他眼疾手快扶起,女生赶紧跟他道歉,眼睛红成兔子眼:“谢谢啊。”然后她对上瑞和的眼睛,突然就笑了,“电影挺感人的对吧,我哭得眼睛都有些模糊了。”瑞和点头轻声说:“是啊。”   看完电影的人走出放映厅,三三俩俩地说起观影感受。   “檀喜好惨啊,为什么最后不让他们复合呢。”   “真好看啊,我想让我妈也来看看,她不能再这么惯着我哥了……”   “这就是妈宝男本男啊,网上都说嫁人不嫁妈宝男,娶妻不取扶弟魔……”   “……”   回到小溱湖时,瑞和发现电影的评分已经开通,网友初始评分已经出来:9.7分。这个分数虚高,因为参与评价的网友还不多,以后会慢慢降下来的。   “希望之后票房能有好的上升趋势。”樊骏理说,“昨天你珍姐去庙里求平安符,顺便给你求了一个一亿票房男一号的愿。”   瑞和有些感动:“珍姐总是想着我。”   “如果真能破亿就好啦。”   电影上映,瑞和给家里人和亲戚朋友也寄了电影票,为了支持电影,嘉骏工作室买了一批票送给瑞和的粉丝,算是为票房做了小小的贡献。好在电影的票房真的一路走高,晃晃悠悠却坚定地增长。上映五天,票房破千万。投资八百万的电影,最后若是能有两千五百万的票房就算回本,超过这个数的就赚,目前看来《再见檀喜》能回本。   不过《再见檀喜》实在争气,又过了五天,票房破三千万,最高日票房有一日达到六百万,令人心喜。网络上关于《再见檀喜》的讨论每天都在增加。   这个聚焦于“相亲”“大龄剩男”“妈宝男”等时尚经典话题的电影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其中关于父母教育的问题更是引发了许多争论与思考。   檀喜幸福吗?他自然是幸福的,幼时丧父,他的母亲如珠似宝地将他拉扯大,无病又无灾地长大,买房又买车。   可檀喜真的幸福吗?他依附着他的母亲生活,不止是生活上的大小事,精神上也是如此。   “我妈说的都是对的。”“我要听我妈的话。”“不行,我妈不让我去。”   大小事项,他都无法自己做主,但他又甘之如饴。他躲在舒适区里,直到一次次相亲失败,才开始有些怀疑:“真的哪里做错了吗?”可是檀母指天发誓,说他这好那好都是别人没眼光,他又晃悠着将偏移的念头收回来。   没错,妈说的都是对的。   于是在一系列啼笑皆非的相亲趣事之后,檀喜彻底成为媒人们不喜的对象,没有人愿意给他介绍对象了,他们母子二人新搬进的小区,不过一年也是如此,那些热情的阿姨婶子们避他不及。   不过也有敢说话的热心婆婆跟檀母说:“别把儿子栓得太牢,媳妇和妈是不一样的。”   檀母无法理解,她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孩子也艰辛养大了,怎么突然之间其他人都说她不对呢?她不会不对,儿子是她的,就该听她的话。后来,檀喜出乎意料地谈了一个对象,那女孩天真浪漫,独独爱檀喜这天然的木讷与不加修饰的老实。   诚然,檀喜长得是不错的,又高又帅还会做家务,说话轻声细语温柔无双,那女孩不过二十出头,一下子就被檀喜迷住了。爱情是疯狂的,爱情也是炽烈的,女孩没有考虑那么多,只觉得爱情是世间所有,有了爱便什么都毫不惧怕。   年近三十,檀喜终于谈起了恋爱,被女孩追了一个月之后,檀母悄悄打听过女孩的家境等等后,拍板同意,于是檀喜就有了女朋友。可恋爱谈到最后,还是要面对现实,两年后两人谈婚论嫁,在女孩眼中“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体贴”的男朋友,给她展现了另外一幅面孔。   彩礼?听我妈的。重新装修一下房子?我妈不肯。两家人见一面商谈婚事?我妈说你直接搬过来就好。   爱情被现实唤醒,女孩心都碎了。她也是一个好性子的女孩,和檀喜谈了两年恋爱,两人连争吵几句都没有,他们是那么地合拍,那么地融洽,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她的朋友哪个不说她有福气了,找到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可是梦碎了。   故事的后面,檀喜的婚事最终搁浅,在他软弱地躲在檀母身后时她的爱情就已经在消散,可他还是听檀母的话:“女人怀孕了就不值钱了,她都有孩子了,不跟你还能跟谁?你跟她说三天后领证,如果不领就分手!我看她能怎么办!”   檀喜觉得不太好,可檀母眼睛一瞪:“你是我儿子,我难道会害你?!”只这一句,檀喜便喏喏不敢说话了。   “她要是爱你,就该听你的话!”   “她现在提的要求就是为了针对我,我养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对我呜呜呜……”   一句又一句,檀喜从女友那里得来的一丝清明又被积年的惯性压下去。   听妈的,就听妈的。   眼看女友的肚子越来越大,婚事却遥遥无期,檀母反而得意非常。一分钱不花地娶来一个儿媳妇,多好呐!省下的钱可以养孩子,孩子四个月了吧?可以查男孩女孩了没?如果不是男孩那就打掉,怀上一个男孩才准她进门……   檀母得意又畅快,过马路时也在盘算,红灯起,她不耐烦地骂了两句继续走,嘟囔着:“有车了不起,我儿子也有——”她惯常这么过马路的,她是个老太太,那些车不就得让着她嘛,不让?赶着投胎呀?   “碰!”因为有人横穿马路,车辆不得已减速,可还是有一辆车在拐角处飞驰而出,瞬间将檀母撞飞。   鸣笛声尖叫声骤起,檀老太太的身体砸落在地,手中的菜篮子滚到路边,蔬菜被踩烂碾碎沾上血污,再也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檀母意外身亡了。檀喜瞬间失去了天和地,天旋地转,连站都站不稳。车祸后续事宜以及葬礼甚至都是他的女友帮忙操持的,她摸着肚子看着那个爱了两年的男人,褪去爱情的光环与滤镜,那不过是一个年过三十却毫无主见和作为的男人。   准婆婆在的时候,他听准婆婆的。   现在那人死了,他竟什么都不会了。   女友怀着绝望的心情又等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她用尽办法,檀喜还是跟扶不起的阿斗一样。失眠了三天,女友最后瞒着父母去医院把孩子打了,提出分手。不止她的父母惊呆了,檀喜也惊呆了。   “芳儿,你怎么这么傻!他妈没了,你们不正好能好好过日子吗?五个月的孩子啊!”   檀喜木木地看着她:“芳儿,我、我……”他还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中,像木偶一样被女友推着走,迷迷糊糊地办完了丧礼。夜里他在家抱着照片哭:“妈你看到了,芳儿真是个好女孩,我决定了一定会跟她好好过,你就别再挑了……”   一转眼,女友打胎说分手,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女友芳儿很坚决,她失望地看着檀喜:“你的脑子根本没有拧过来,我不想做你妈,不想接过你妈的责任,还得承担做你的老婆,你的孩子的妈的责任,我会疯的。你这样能给孩子做好榜样吗?不,你什么责任都担不起来,如果我们结婚,我以后的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头,哄了大的带小的——”她说着害怕地抖了抖,眼神逐渐坚定,“最后家里家外一把抓,我会变成跟你妈一样的人,最后再落在我的孩子身上,我不想这样!”   女友离开了。   失去了亲妈、女友和未出世的孩子的檀喜独自生活。没有了他妈的筹划,他根本不会自己去相亲,经历了前女友的事情,他家的奇葩事传得附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会给他介绍?有不知事的女孩被他的皮囊吸引,也被父母严厉地制止。   再也没有一个天真单纯初入社会的女孩喜欢上他了。他的软弱和逃避人格伤了一个女孩的心,那个女孩变成成熟的女人,两年后相亲结婚,一年后就生了孩子,过得简单又幸福。   檀喜一直没结婚。后来厂子裁员,他无处可去,没人给他筹谋他几乎没办法踏出新的路,陆续做过工地工人、外卖送递员、快餐送餐员等。他的性格很有问题,如果生活工作稳定,那还看不出什么,但一旦动荡起来,他没有魄力、没有胆量,更加没有勇气,唯唯诺诺,被同事欺负,被同事欺负,被同事欺负。   事业不顺,他也不敢反抗,只夜深人静时无比想念亡母。   檀母若在,是会去店里为他骂人的,她会护着他。   最后,檀喜的一生就这么普通地过。到了老了,街坊邻居还评价他一句:老实,太老实了!觉得他没有结婚太可惜,明明是那么好的性格,老好人多吃香了,可惜了可惜了。那些年的恩怨已经少有人记得,更加没有人知道那一年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孩,因为未婚夫的不作为与软弱,亲手斩断初恋的深厚情谊。   “奶,你看那个爷爷,他在看你呢。”一个老太太牵着孙子的手路过某个小区门口。老太太顺着孙子的手指看过去,然后摇摇头:“不认得,走吧,你妈说给你做了饺子。”   檀喜擦擦眼镜,搬起小凳子回家:“要煮饭了,煮饭。”   *   看过电影的人,都觉得檀喜可恨又可怜,讨论的话题一多,热度就起来了。《再见檀喜》的宣发费用并不多,瑞和也只跑了七个城市的路演,录了一个综艺节目,宣发费用真的太少,连买某个电影院的中心海报广告位都买不起,宣传海报一直在一众暑假档电影海报中的山旮旯处,就连宣传预告视频也在最后,长度也短。   因此,樊骏理花了足足两百万在营销公司上,让营销公司帮忙做《再见檀喜》的宣发。这一部分的钱花出去无处可报销,毕竟是演员的经纪公司的自发行为。瑞和是一番男主,公司又投了钱,樊骏理这才狠得下心投钱,在电影上映的第六天,合作过的君逸影视文化公司就开始引导网上评论,精准定位,炒红了好几个讨论话题,前面说的“妈宝男”“相亲”就是出于君逸之手。   就像原身记忆里那样,被电影主题吸引的观影群众越来越多,贴近群众生活的现实向电影才不会如空中楼阁,无法深入人心。   上映十天,《再见檀喜》票房过亿,上映二十天,票房过三亿,惊呆了许多人的眼镜。没有人能想到——包括投入两百万去搞营销的樊骏理也没想到,这部电影后劲这么足! 第176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这部原身十分喜欢的电影,如原身记忆里那样爆了。柳从武的记忆里并没有确切的票房数据,他只知道这个电影很好看,不少同事都在说起这个电影。   “那是一部讲父母教育失当的电影。”同样是群演的朋友这么跟他介绍。柳从武不知道为什么就对这部电影有了兴趣,他抽空去看了电影,看得泪流满面。   那个时候,正是他放弃一切北漂做群演的时候。三十岁了,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三十而立的年纪,他才终于想要为了梦想搏一搏,放弃安稳的生活和工作需要很大的勇气,父母的不支持让他心理负担很重。诚然,他和檀喜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之所以让他感触深刻,不过是因为他奢求父母的关爱不得,少年时还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力故意学坏,成绩大退。可檀喜却是因为他妈插手太多,最后才寂寥一生。   父母关注的多与少,从来就不是能用量尺或者秤来精确衡量的。多少才算合适呢?柳从武想不通,他只知道,这个电影让他看了很伤心。   “我宁愿我就是檀喜。”那时候的柳从武甚至起过这样的念头。至少,在他说想要做演员的时候,檀喜的妈不管同不同意,一定是先夸再赞,赞得檀喜飘飘然才来哄檀喜打消念头。   他也希望父母能哄骗他,哪怕说是不舍得他辛苦,不舍得他离家太远,他或许还甘心被束缚。   那时候的柳从武没有那么多文艺矫情的念头,说不出“有一种爱让人甘心沉溺”这样的话,不过若是他看见这句话,必定也是赞同的。檀喜不就是那样被养废的么?   瑞和将观影感受写下来,然后合上笔记本。想了想,他将之前整理柳从武记忆的小本子拿出来看,里面记录的电视剧电影作品并不算特别多,对照着现实,一大半已经发生,剩下的已然不多,其中适合他饰演的又再少一点。   “希望《再见檀喜》能给我带来新的发展。”瑞和如是想道。   不止他这么想,樊骏理也因为《再见檀喜》票房持续走高而信心倍增,每过一天,他就更高兴一分。上亿票房男一号,这是多么好听的名头,实绩才是一个演员最坚实的履历,无人能够撼动。   果然,随着电影热映,透话或者递过来的剧本明显增加,甚至佟薇那边也说,不需要炒作恋情了,希望嘉骏工作室重新考虑一下新片的合作事宜。别的不说,樊骏理是心动的,佟薇的新片题材不错,轻喜剧,拍出来受众不低,这两年这类轻喜剧的作品还挺受欢迎的,都说看了之后心情愉悦欢快,一般来说只要拍得好剪得好,票房都不会低。   因此,樊骏理忙着接洽新资源,忙得团团转,在瑞和看来樊骏理竟比之前还要忙。   他暂时没有工作,姜教授给他寄来的新书足足有三本,其中两本编著者有他的名字,瑞和看得入迷,还写了两万字的读书笔记。   不过很快他的私人假期就结束了,随着《再见檀喜》即将下映,这部暑假档的低成本电影中窜出的黑马,成为同期内的最大赢家,11.4亿的票房成绩明晃晃地竖在那里,不止给瑞和带来十亿票房男一号的闪耀名头,还给他带来实实在在七千五百万的投资分红。   七千五百万。   投资两百万就能得来这些收益,怪不得现在入圈投资的商人越来越多,连樊骏理的父亲也开始往这一行来。投资成功的话,周期长来钱慢,但收益是真的很客观,说是暴利也不为过。   瑞和看着卡里的数额愣神,着实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一晚他竟然有些失眠,对他来说失眠是少有的经历,可见这笔分红给瑞和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他入行七年,不畏寒暑水里来火里去,最后也只挣来千万积蓄。那千万积蓄本来就已经让瑞和觉得虚如梦境。上个任务世界里,他教了一辈子的书,最后积蓄还要数那套早年间买的四合院最值钱。可这辈子区区七年就能赚来千万身家,哪怕他早知道到这一行的不同,眼看着银行卡里的数额上万上万地涨,他也觉得如在梦中。   “下次有好机会,我还投!”樊骏理如此说道。   瑞和想了想,也点头:“好。”   多了这一大笔钱,瑞和捐了五百万给红十字慈善会,又想起之前听常柠说起母校百花戏剧学院正在新建一栋新教学楼,便打电话给大学的老师,走程序捐了两百万。   这钱一花出去一些,瑞和安心许多。他将卡收起来,琢磨着以后有机会遇到喜欢的影视作品就有钱可以投资啦,这么一想,剩下那两分因为突然天降巨款的不安彻底消散。回过神来,他迟到地感觉到欢喜,然后打电话给常柠:“我发财啦,请你吃大餐!”   常柠大笑:“正好我要结婚了,赶紧给我准备大大的红包!你等着,我明天去给你送请帖!”   第二天常柠过来小溱湖送请帖。瑞和笑他:“总算要结婚了,我这红包都准备好久了。”   “嗨没办法,我这不才减下来嘛。”瘦了一大圈的常柠总算能看出几分读书时的模样,瑞和啧啧称奇:“你一直说要减肥,看来还是要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逼着你你才下得了决心。”常柠的女友的母亲是一个养生达人,十分不满意常柠近两百斤的身材,怕他因为肥胖身体不好,女儿嫁过去后受罪。于是为了美食放弃娱乐圈事业的常柠,在爱情的力量的鼓励下,一年半的时间里瘦了五十斤,从胖仔变成有些壮的男青年,丈母娘终于点头,婚期才提上日程。   和常柠聚一次之后,瑞和又去看柳从斌,给俩夫妻带了点心和吃食。柳从斌结婚后,瑞和便打算把那套小区房送给柳从斌做婚房,反正他平时都不用住,柳从斌哪里肯收?只说他们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买房的事情以后再说。   这几年房价疯涨,京城的房价与数年前相比翻了一番,瑞和是真心想帮柳从斌在京城落户下来的。柳从斌便写下欠条跟瑞和借了八十万,加上自己和妻子的积蓄首付了一套七十平的房子,打算慢慢装修,所以瑞和这次过去是到柳从斌夫妻的租房,一家人好好地吃了一顿饭。   吃过饭后,瑞和独自上街逛了一圈才回小溱湖,第二天就是《再见檀喜》的庆功宴,庆功宴上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瑞和见过其他几个投资人,甚至还看到李义镇导演,看来是来为徒弟路汉光撑场面的。瑞和跟小李导演打过招呼,碰了碰杯,小李导演笑着说:“好久不见,咱们之前没有缘分,不过你和汉光合作,也是另一种缘分。”   瑞和明白对方说的是《知青岁月》,当时他的角色被夏明耀抢去,后来夏明耀出事,知青剧组又来请他,可惜他当时没有档期,便婉拒了。瑞和笑着与李义镇寒暄两句,然后才到别处去。   等瑞和走开,李义镇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点头:“是个可塑之才,与那年相比进步很大,表演顺滑很多。”他的记忆里超群,到现在还记得当年柳从武试镜时的表演,朴实。路汉光很赞同:“脾气也是真的好,我最近新拍的片子,男一号的脾气要是有柳从武的一分就好了!”“沉下性子,你要做这一行,什么脾性的演员都能遇上。”李义镇说着,“我最近倒是有一个戏——”   路汉光问:“老师,你看上他了?”   “到时候再说吧,我手头有七八个人选呢。”李义镇将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我先走了。”   《再见檀喜》黑马窜出,让瑞和这个一番男一号在这个夏天的尾巴里得到出道至今从未有过的关注与热度,烈火烹油,在初秋之际,他得到了新的品牌代言邀请,得到樊骏理心心念念的电影资源的邀约,得到了数之不尽的采访邀请……   电影上映到下映,也是瑞和的人气从平淡到井喷的过程,许多人都记住了檀喜,从而记住了他。   庆功宴上,瑞和如众星拱月,客套寒暄敬酒交谈的客人一个接一个,让他的耳边喧闹不歇。他心欢喜,却仍如往日一般稳重。   二零二零年十二月份,《山路十八弯》上星开播,瑞和借着《再见檀喜》这部国民度超高的电影带来的热度红利余韵,为《山路十八弯》的开播引来不错的观看基础盘,最后电视剧取得平均收视率1.323的好成绩,大结局时收视率还破了2。   二零二二年四月份,《少年游》热播,题材新颖,展现演艺圈百态,被网友称是一部“真正讲演员的电视剧”,这个说法让导演林广霖含笑落泪,觉得自己十年心血没有白费。因为男一号柳从武多年来打下的观众缘,他的名字就是最实在的宣传,观众们对他的印象良好,于是不吝啬转个台去看看柳从武的新戏,然后被电视剧吸引,最后不再转台。《少年游》开播收视率0.7,三天破1,第二周稳定在1.5之间,大结局后平均收视率是2.556,数据昂首傲视全年新播电视剧,成为当年电视剧项目的领头羊。   《山路十八弯》为瑞和带来金牡丹视帝提名以及兰花奖视帝提名,虽然都未曾获奖,但《少年游》最后给瑞和带来一座金牡丹视帝奖杯以及再一座兰花奖视帝奖杯。   一金牡丹视帝,两次兰花奖视帝,让刚满三十五周岁的瑞和成为名副其实的含金量视帝,在电视圈里终于能被新进演员称一声“前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一年热映的《再见檀喜》,后来使瑞和得到电影三大奖项影帝提名,可惜最后均没获奖。   他的表演实力,似乎还不足以叩响电影这一块更牢固更高水准的大门。   中间,瑞和和佟薇合作拍摄的电影《南归》上映,没有激起什么水花。   但是他并不着急。在他三视帝加身的时候,系统460通知他任务完成,委托方的任务“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在他在电视剧圈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时就已经实现。   电视剧走进千家万户,在电视里混脸熟,国民度自然就上去了。   可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我只有三十五岁。”瑞和跟系统460说,眼中是对未来依旧热忱的期待,“我还能再进步一点。”   系统460对瑞和的心性已经很了解,闻言惯性地鼓励:“宿主加油。”   瑞和笑了笑低头继续看剧本。 第177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名气这东西似花,繁华盛开的那一瞬最矜贵稀罕,其他时间里只道寻常。所谓花开时节动京城,也只能是“花开之时”,哪怕是十载难得的珍品,数年过去最多让人津津乐道几句,若是后继无力,最后也只是泯然于花圃之中。   得了三视帝的瑞和一直保持着一年拍一到两部电视剧的频率,最少也要拍一部,这样一来在电视上就不会有太长的空档期。   也就不至于让自己被观众遗忘。   在得了三个视帝之后,樊骏理和瑞和进行过一次促膝长谈,两人对瑞和的发展道路再一次优化规划,打算以电视剧为基础保底,进一步进击电影圈。   之前的试水让瑞和勉强有了一些电影圈的人脉,比如说《再见檀喜》的导演的老师李义镇,就通过学生的作品对瑞和印象颇好,邀请瑞和前去试镜新戏的男一号,虽然最后瑞和落败没有得到角色,这条人脉也连了起来。   这就是好的开始和发展方向。   瑞和是在自己四十三岁的时候拿到励心奖影帝的。有缘的是,合作的导演是李藏墨导演。后面几年,李藏墨导演又回归到文艺片上来,在《莫罗之眼》之后,他又陆续导演了两部商业片,一火一扑街,火的那一步似乎也是在勉强支撑,连他的资深老粉丝都说,在那部片子里看到了李藏墨导演干涸的灵气。   江郎才尽。   这是很可怕的说法。   后来李藏墨沉寂五年,陆续又拿起老本行——拍文艺片。老天垂怜,李藏墨对文艺片的掌控仍然炉火纯青,灵气依旧,在瑞和四十岁的时候,他试镜通过了李藏墨导演的新戏男一号,进组拍了足足一年。一年后电影上映口碑炸裂,票房冲天,瑞和也在隔年拿到了影帝,将事业推上新的高峰。   这一年,李藏墨已经七十古来稀,又顺手拿了一座最佳导演奖。在那一年的拍摄里,瑞和与李藏墨导演有了一些交情,还参加了李藏墨生日宴。宴会上李藏墨举着酒杯面对其他客人热情的交谈,咳嗽一声:“我有些醉了,先休息一下,大家自便啊。”招呼瑞和扶他去休息室。   李藏墨老了。离得近瑞和能看到他手背上的老人斑。   “真的老了,这点应酬都应付不了。”李藏墨叹气,他的助理忙上忙下给他倒茶,瑞和坐在一边与他闲谈,闻言笑着说:“酒宴就是这样,喝酒聊天,我是喝再多年的酒也无法习惯,总觉得酒没甚滋味,比不过淡茶味美。”   李藏墨喝过浓茶才觉得精神一点,挥手让助理出去之后对瑞和说:“最近有空闲吗?小陆正在筹备一个电影,说要请你过去。”   瑞和笑着摇头:“今年的工作差不多了,下半年打算做些别的。”   “又去教书啊?”   “也不是,我博士要毕业了,最后还有些功课。”   李藏墨叹气:“那也好。只是你为什么不读一个导演的硕士或者博士呢,就跟小陆一样,我还能指点你一番。”他口中的小陆指的是陆鸣生,十几年过去,陆鸣生的年纪比瑞和大不了几岁,却也已经转型做导演,在李藏墨的指点下已经小有名气。   “我志不在此,能拿到影帝我已经很满足了。”瑞和眯着眼睛露出惬意的神态,“这影帝如果能早拿十年,我也许十年前就退圈了。现在终于拿到,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想看自己能走多远,登多高。   这个影帝不是为了任务,是为了自己。   李藏墨不太赞同:“你才四十来岁,在圈子里这个年纪的男演员正是最吃香的时候,许多以前不能演的,演得不太合适的角色都能演了,这个时候你这么松散,不太像样!”他的年纪上来之后,比年轻时候更爱说教,将瑞和批评了一顿。瑞和含笑不语,也不反驳,告别了李藏墨之后离开生日宴会,他独自走在路上,司机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他。   柳从斌打来电话,问他最近有没有空,想带孩子到小溱湖看他。瑞和笑道:“有空,还是我过去吧。”   婚后柳从斌生了两个女儿,小女儿今年才六岁,正是最可爱娇娇的时候,最喜欢二伯了。有了孩子之后,吴美芳夫妻终于愿意上京来常住了,大儿子和家里人离心好几年没有联系,多了这两个娇娇儿孙女,两夫妻的心啊都软了,爱得不行。瑞和在柳从斌家小区里买了一套房子给吴美芳夫妻住,让他们方便带孩子,又不会打扰到柳从斌的夫妻生活。   距离产生美,特别是婆媳之间,瑞和在上个任务世界里就将这个道理看透了。他是不会结婚的,柳从文夫妻眼见就不可靠,林朝露可不就是最亲的儿媳妇了?为了家庭和睦,瑞和肯定不遗余力。不过这阵子吴美芳两口子回老家去看亲戚了,瑞和第二天过去时就在柳从斌家吃饭。   弟妹林朝露还像多年前那样温柔,说话轻声细气,斯斯文文的。她对这个二伯哥印象特别好,就看二伯哥在隔壁楼买新房给公婆住,她就记这份情,更别说这些年二伯哥对家里帮助良多,她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和丈夫一条心认真工作,早就把从二伯哥那儿借的首付款还了。可亲情的事情不是这么算的,她就将瑞和放在心里当做亲哥,瑞和一过来,满桌子都是好菜。   “圆圆满满一直念叨着你呢,姐妹俩给你准备了礼物,一会儿你就看得见了。”林朝露笑着说。   十二岁的柳圆圆抬起下巴:“二伯,一会儿吃完饭你跟我们来,我和满满给你看礼物。”   柳满满忙点头:“礼物礼物!给二伯的礼物!”   瑞和笑着一一摸她们的头:“好。”   吃过饭,瑞和果然看到了两姐妹送他的礼物,一副他的画像,看起来是他上个星期领励心影帝奖时的背景。他的心暖暖的,温柔地摸她们的头:“二伯很喜欢,谢谢你们。”   等和柳从斌一起坐下闲聊,柳从斌听闻他今年下半年不拍戏要去北大上课时,便说:“那你周末得空就过来,要不我带满满过去看你,给你送吃的。”   “我有空就会过来的,你得空多带孩子们去玩,一家人在一起才千金不换,不用总想着我。”瑞和看着柳从斌,“我什么都不缺。”   柳从斌叹气:“哥,满满喜欢你。”   “她当然喜欢我了,我是二伯嘛。”柳从斌想让他和小女儿培养感情的心意瑞和看得出来,上个任务世界里,李大水也是这样竭诚为他打算的,就怕他老了没有人照料,怕他孤单,就想着让自己的儿孙多跟他亲近,日后将他当做亲爹。   但是不用,真的不用。   年岁的增长带给他的有体力上的不支,有精力上的倦怠,但绝对没有孤单。他能自己陪伴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投入,绝对不会孤独。   离开柳从斌家时,瑞和照常自己先走一段路,这样能让他大脑放松,如果心中有什么压力烦闷的话,走上这么一段路,灵台就会回转清明。   走着走着,系统460化形出来,跟红灯笼一样坠在他眼前,随着他走动也晃悠着往前荡。瑞和温和地看了它一眼,然后抬头看向夜空,今晚的夜空星星散布,还是挺漂亮的。   系统460主动开口了:“宿主,你真的要退圈了吗?”   瑞和摇头:“没有。我只是跟樊哥说好了有喜欢的剧本就接,没有的话时间就任由我自己安排。”   这十几年下来,嘉骏工作室发展变化很大,不过艺人数量一直控制在两到三人,全部都是演员。不过公司业务变大了,在影视投资项目上逐渐成熟,随着影视投资的成功,工作室赚得盆满钵满。瑞和得了三座视帝奖杯,新近一座影帝金杯,广云亭也有一座梅花视帝加身,去年签的新艺人资质极好,眼瞅着嘉骏工作室人才济济,现在拉出去也是一个有名的影视工作室了。   樊骏理用他的投资眼光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不止是个优秀的经纪人,也是一个优秀的投资人。   至于瑞和的经纪合约,在这十几年里已经续签了两回,回回都是五年,这最近一回瑞和还拿到了嘉骏工作室5%的股份,年底能参与分红了。   “再过几年如果云亭还在公司的话,也给他一点。”当时樊骏理这么说。   瑞和拿到影帝,不止是对自己的交代,也让樊骏理的心结彻底消散了。前几天瑞和提出了明年的工作安排,樊骏理也没有异议。   “其实樊哥应该也看得出来,我的心偏了。”这些年一直忙里偷闲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扑腾,好不容易主业有了起色,那点拼搏的劲头自然就弱下来,偏向另一头了。“有戏拍肯定会拍,我对拍戏也是真心喜爱,让我完全放下也不可能。”   “那宿主还是打算活到最后吗?”   瑞和想了想:“我还没想那么远,毕竟我还没五十岁,人生至少还有二三十年呢。”   “武哥?上车吧,下雨了。”   后面,司机探头喊他。   瑞和应了声,快步走过去。   秋初的第一场雨,在这个普通的夜晚淅淅沥沥地下来,迅速打湿路面,瑞和坐在车里半开着窗,凉风夹着细雨飘进来,一片树叶也随着钻进来,被他捏住后擦赶紧,夹在了书里。 第178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四十九岁的时候,参加了百花戏剧学院2009届表演班的校友会。在校友会上,他看到了许多已经印象模糊的老同学,老同学们都已经结婚生子,就剩下他还是孤家寡人。更夸张的,还有老同学抱着小孙孙过来的,惹得众人喜欢得不行,摸摸头抱一抱,小孩子也不怕生,一直笑得不停。   对了,广云亭在三十八岁的时候也结婚了,隐婚,妻子是圈外人,高中教师,两人很是恩爱。这次校友会他也把妻子带了来,两人凑靠着头说话。   常柠带着妻子和大儿子过来的,减肥成功的常柠在结婚后一年里体重飙升三十斤,丈母娘捶胸顿足,可惜女婿一进门,想退货就难哟。校友会上,常柠凭借着生意人的三寸不烂之舌,掌控全局活跃气氛,将有些生疏的老同学粘合在一起,众人搭肩靠背,其乐融融,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一同求学的时光。   老同学们聊天,大多就是聊近况,聊认识的人,不然的话毕业几十年了,能找什么共同话题?   这一届的同学里,就瑞和、广云亭以及另外两个同学混出了头,有些不是如常柠一般毕业就转业,就是在娱乐圈里拼几年后转业。转幕后还是直接转行都有,年轻时的梦想不能拿来当饭吃,混不下去就得另找出路。   事实上这一届的表演班的学生里,几十个人最后还在这个圈只十个人不到。不过没在演艺圈里,大家的聊天话题还是这个圈,光彩绚丽的演艺圈是年轻时最美丽的梦,哪怕现在不在其中,也对它好奇又向往。   什么明星绯闻啦,流传的小道消息啦,某某艺人和某某艺人片场呼扇啦,聊得特别带劲。然后再问瑞和他们:“是不是真的?”“你们知道不知道?”   广云亭笑着说:“圈子那么大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认识每件事都知道呢。唉加上我年纪大了,每天被我家那小子气得不行,没精力咯。”   话题就转到了带孩子身上,都这个岁数了,孩子正是二十几岁面临人生转折路口的时候——大学即将毕业。毕业后干些啥呢?做父母的自然关心。   不过过了一会儿话题还是溜回娱乐圈里,一个瑞和的同班同学说:“从武,你还记得关晓月吗?我记得以前你和她交情不错的。”   瑞和愣了愣,点头:“记得。”   关晓月……瑞和没有特地去关注,不过这十来年里他倒是跟对方合作过电视剧,他是男一号,关晓月是女配角。前后有过三次合作的样子,几年前关晓月得了一个最佳女配角,后来瑞和也没怎么关注对方的情况了。   “她离婚啦。”   在座的老同学都吃惊了,有认识关晓月的就问:“她不是还没结婚吗?”   “早结了,隐婚吧。她前夫其实是我一个发小的远方亲戚,那人是开公司的,好像是卖电脑的,年前刚离的婚,我发小跟我聊八卦的时候说起,晓月学姐和他亲戚说好要丁克,后来他亲戚反悔了,晓月学姐死活不肯生,然后就离婚啦。”   话题就转移到关晓月身上来,瑞和只说不了解不清楚,后来众人又聊到其他话题上,校友会办得热闹圆满。   校友会之后,瑞和回到学校上班,他博士毕业后继续留校任教了。姜教授年纪已经很大了,好在还比较硬朗,退休返聘后只做大一新生的任课老师,工作量比较小。瑞和能有更多时间留在学校,姜教授最为高兴。说起来,姜教授一直对瑞和很关照,不管是读研还是读博,都竭尽全力为瑞和走动,瑞和感激在心,与姜教授的“忘年交”更加深厚。   博士毕业后,瑞和也不想去别的地方。他喜欢学校的氛围,那是他在原生世界里最为遥远不可及的梦,上个任务世界里他圆梦了,在校园里度过平稳充实的一生,校园对他来说称得上第二家园,能给予他深入灵魂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留校任教,闲着的时间就做自己感兴趣的研究,日子过得美满舒适。   娱乐圈里不管何时何地都有暗潮涌动,随着整容技术的日趋完善,更多的高颜值的年轻人涌进圈子里,带来了更加激烈的竞争浪潮。这个圈子看脸看能力看人脉,每年能从暗涌中脱颖而出的又有多少?   浪花淘选,没有谁能幸免。   那些年的同期、前辈,在十几二十年后的今天,早就被淘换过好几遍,留下来的真心不多,踏上五十岁大关的瑞和算得上是圈子里的老人了。   年纪越大,瑞和在参加颁奖礼时有时候还会想起以前的人和事。比如他在作为颁奖嘉宾在兰花奖颁奖礼上,递出一座视帝奖杯时,他看着得主做感谢致辞时志得意满、年轻无敌的朝气模样,不止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也想起了当年的宋南博。   宋南博……瑞和对他的印象已经很淡了,大概在《再见檀喜》之后,宋南博的丑闻就全网传播了,什么耍大牌啊打助理潜规则女演员,一个个消息煞有其事有模有样。很明显,他被全网联动黑了。作为一个艺人,被黑很正常,很快宋南博的工作室纳容娱乐就采取手段反黑,律师函一张张地发出去,那些黑料眼看就要被压下来,宋南博反手酒驾一死四伤,还逃逸了,彻底断送了自己的演艺生涯。   后来,听樊骏理说宋南博出狱后很难接到戏了,到处走穴,这些年已经完全听不到他的消息。   “恭喜蔡广录!”   耳边响起主持人的声音,瑞和作为颁奖嘉宾从旁边的台阶退下,现在的舞台属于新晋视帝。   瑞和的资历已经足够,时常被邀请做电视剧三大奖的颁奖嘉宾,偶尔也会被邀请去做评委。上了五十岁之后,他接的电视剧就少有男一号了,他也不怎么在意,在新剧里饰演男一号的父亲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在这个时候他才更能体会到当年那些对他伸以援手、不吝指导的前辈们的心情——   看着新人奋进,既有紧迫感,也有一种长者的欣慰。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热爱表演,也由衷地希望这个圈子能源源不断地输进人才,生机不断。   看他们青涩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提点提点,自己当年走过的弯路迷失过的心绪,便希望后辈们能不用多走这一遭。   当然了,在这个过程中瑞和遇到过感恩的后辈,也遇到过表面笑嘻嘻心里对他不屑一顾的小年轻人。那些孩子年纪小,在他面前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当年林广霖对宋南博的批语大概也是如此得来的,任你再怎么装,对他们这些老人来说都透明得很。   这不止是年龄阅历上的领先,也有入圈多年养出来的眼力。   在上个世界里,瑞和还养不出这么利的眼。   这个世界让他成长太多了,越是复杂的环境让人收获越多。   瑞和是七十二岁的时候离世的。他本来还不想走,上了六十岁之后瑞和就很少接戏了,柳从斌的孙子很有表演天分,早早就说要进娱乐圈寻梦。瑞和好为人师,便开始细细地教他,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可惜某次出门时遭遇了连环车祸,伤势太重,抢救过程中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系统460说:“以这个世界的医疗技术,宿主你被救回来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三。”   伤重的滋味实在难忍,一脚在阳间一脚在死亡地界的痛苦让瑞和难以承受,所以瑞和后来就提交申请离开这个世界。   好在他早就将遗产立好,身后事也不用担心。其实他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大头的早就这些年陆陆续续都捐赠出去了,最值钱就是几套房产和车,房车和剩下的存款基金股票等,全部东西都留给柳从斌。   脱离的那一刻,伤痛沉疴全部远离,瑞和感觉到自己浑身轻松。   没有跟亲人朋友告别,离开时瑞和是有些遗憾的,不过上了年纪许多事情都要看淡。进入中转站即江边后,系统460跟瑞和说这一次任务的情况。   “宿主完成了主线任务‘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系统奖励你十五万星币,同时你也有两百一十万星币的打赏分成,具体数额你现在可以查看你的账户了,星币已经给你打过来。”   瑞和便看了一眼,他记得上次任务完成的奖励是十万星币,打赏分成合计有一百万。这一次的收入比上一次多一些,不过与他每穿越一次需要缴纳的一亿费用相比仍是杯水车薪。   “谢谢。”不过瑞和心态还是蛮好的,还问,“你们那儿的……人,喜欢我的直播吗?”这次的打赏比上个任务世界多,他便觉得是看的人多了。   “宿主你的人气还挺高的,算是新人里面拔尖的了。”系统460一板一眼地说,“很多观众说很喜欢你,有些小孩还说要向你学习呢。”   瑞和就有些羞涩了。在他看来系统460所在的世界是非常厉害的高等世界,那里的人也应该如此,自己有哪里值得让他们学习的呢。   “他们说特地带孩子来看你的直播,觉得你是一个好老师,爱学习、心善、性格温和……”列举了瑞和十几项优点,瑞和都不好意思听下去了。   系统460说:“宿主你不知道,在我们那个世界里因为科技太过发达,社会高度发展,社会保障很完善,从出生到死亡都有联盟负责,就算一辈子不赚钱也能保证基本生存和医疗需求,所以有些居民就有些——懒惰。”它从自己的词库里斟酌出这个词,“联盟鼓励民众积极工作,收效甚微。”   “原来是这样。”瑞和听懂了,“那我以后也不能懈怠啊,可不能给小孩子做坏榜样。”   “我相信宿主可以做到的。宿主,接下来你要休假还是继续任务呢?”   “继续任务吧。”   “好的,传送准备中——”   “三、二、一。”   “传送开始。”   瑞和觉得头重脚轻一阵晕眩,忍不住闭上眼睛,数秒之后他感觉到身体接触到实物,便睁开眼睛。 第179章 一流神棍   瑞和睁开眼睛,看见一丛欣欣向荣的蜘蛛网,网上的黑色蜘蛛正在勤勤恳恳地编织着,企图织出一片属于自己的繁荣领地,彻底占据这片矮小的天花板。他的灵魂与这具新的身体正在融合,继眼睛睁开之后,他的手指也能动弹了,然后他感知到自己的四肢肺腑,随着一口气缓缓呼出,瑞和彻底掌控这具身体。   不过随着对身体感知的全方位加强,身体的不适一层层涌上来,让瑞和忍不住呻吟一声。   太痛了,原身的左脚应该是受伤了,那股钻入骨头的刺痛现在被瑞和继承,痛得他眉头紧皱。   这对他来说有些意外,毕竟他前两次进入任务世界时,原身的身体都是活蹦乱跳的,而且还年轻有活力。瑞和冷不丁感知到这阵痛,哼了一声后深吸一口气缓下来,这才慢慢坐起低头去看。   这片空间似乎是一处阁楼,天花板又低又窄,更加没有窗户,此时应该是白天,有白光从旁边的楼梯透进来,让这个小阁楼勉强有了些许明亮,不至于真的伸手不见五指。就着这光,瑞和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左脚,脚踝处肿了一个大包,像是一个大粽子,上面还有颜色深重的淤青,手指头轻轻一按,那股痛劲跟针一样直往骨头里戳,痛得瑞和又嘶了一声。   忍着痛将伤势检查一遍,瑞和粗略判断应该是伤到骨头了,这需要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具体情况。再看身体其他地方,好在并没有别的伤口,瑞和竖起耳朵听了听阁楼下的动静,下面安安静静的,他便重新躺回去,开始接收原身的记忆。   这还是一个狗血的故事。   原身名字叫做陆明聪,名字普通出身普通,单身家庭,住在含山市平县某旧城区西六巷,今年十六岁,就读当地民营中学初三。他还有一个青梅竹马名叫宋蔷,人如名字长得美丽动人,她也是原身的初恋,可惜也是这个初恋给了陆明聪成人以来第二大打击。   在这里要先介绍一下给陆明聪的人生造成第一打击的人物:陆巧,原身名义上的亲妈。   作为一个单亲妈妈,陆巧无疑是坚韧的,她拉拔大了儿子,还奉养自己的双亲,但她同时又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她对原身的抚养就真的只是养着,把生活费给父母,儿子能有一口饭吃就行了。她似乎不喜欢这个儿子,从来不抱从来不亲近,只当是个隐形人,于是原身自小就是姥姥姥爷带大的,他心中期盼着母爱,对陆巧濡慕又眷恋,可惜一个星期前二老竟然在收摊回家时被酒驾司机撞上,三轮车被撞得不成形,二老也抢救不及去世。   失去了所有温暖的陆明聪希望能从母亲身上汲取爱,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陆巧比他更需要这份爱,而随着父母的去世,陆巧的性格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若是正常来说,两母子互相支撑相互取暖不就完事了吗?陆明聪也是这般想的。   “你妈生你的时候才十七,她不懂怎么爱你。”这是陆明聪的姥姥说的。所以陆明聪对陆巧的冷漠毫不记仇,他想:没关系,我爱她就行了。   可他不知道,他不是陆巧亲生的,所以他的爱在陆巧眼中一文不值。   而陆明聪的身世,便是瑞和接下这个任务的原因。陆明聪死前才知晓身世的真相,那时他才十八岁,正是大好年华,人生刚刚起步的时候。他的爱的人都不爱他了,该爱他的人也不爱他,他就像路边的路人甲,走着走着就没了也无人关心。   那是不对的!   “我也是一个人呐!”   陆明聪恨,陆明聪悔,陆明聪他不甘心。   所以便有了瑞和这次的任务。   瑞和快速将记忆看完。原身陆明聪的记忆并不算多,毕竟他才活到十八岁,看完之后瑞和心中就有数了,原身的经历实在曲折,瑞和看了也很同情。这种偷龙转凤的故事自古戏本里就有,搁现在背景下也不少见,最狗血的莫过于两家一富一贫,富家子变成穷人家的孩子,若是长大后还共争一女,那就是狗血中的狗血了。   很遗憾,原身就遇上了这样的情况,于是宋蔷喜欢上陆巧的亲生儿子翟应麟,成为原身遭受的第二大打击,随后他又被绑架,最后死亡,这又是第三个致命打击。   这样的经历,陆明聪怎么能甘心?   看完记忆之后,瑞和就爬起来打算下阁楼去医院看医生。现在的时间段是原身的姥姥姥爷丧礼刚办完的时候,原身悲伤过度,骑车时精神恍惚,自行车翻倒还不算,人还摔进路边的水沟里,惹了一身臭还伤了腿。瑞和来的时间段正是原身伤腿后的第三天,因为只草草擦过药酒,几天下来伤处早就肿成大馒头。   原身也是能忍。   瑞和却不像原身那样,小心翼翼地不敢找事情打扰陆巧,多痛都自己忍着,他将原身攒下来的钱都拿出来,加起来有一千两百多块钱,然后下阁楼给自己煮点面吃,吃完立刻去医院。   家里空荡荡的,这个房子有两层,一楼是厅堂厨房,二楼是卧房,陆巧和父母就住在二楼,陆明聪出生后,陆巧是一眼都不想看他,连婴孩的哭声也烦躁得要砸东西骂人。于是陆父就将阁楼里的杂物收拾出来,和妻子一起轮流在阁楼带孩子,平时都不让孩子碍女儿的眼睛。   陆母背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她未婚先孕,又死活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原以为她是很爱这个孩子,便想着生下来就生下来,好好带吧。可她那是什么样子?看孩子竟跟看仇人一样,那当初为何要死要活地要生?”   在这样家庭情况下成长起来的陆明聪是有些缺爱的,他跟上个世界的柳从武很像,在懂事之后故意学坏,希望能得到父母的关注。柳从武最多就是不好好学习,学习成绩倒退,这次的陆明聪就不同了,他直接成为这一带的小混混,收保护费,打游戏,逃学上网吧,这一千多块钱里一大半就是这么来的,剩下一小部分是自己攒的零花钱。   陆巧不在家。   瑞和吃饱之后去了县医院,拍片做检查,果然骨头裂开了。原身上辈子忍着没去看医生,陆巧心情不好,他缩在家连一口气都不敢大声喘,就怕触到她的神经让她脾气失控。   在外面吊儿郎当抽烟喝酒养养都会的陆明聪,在陆巧面前只是一个敏感怯懦的小孩罢了。   看过医生包好脚,瑞和直接坐车回家。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药要包三个月,期间最好不要做剧烈的运动,也不要多走动,特别是这前一个月,能不动就不动。原身上辈子强忍着只自己拿药酒乱揉搓,以为淤血散开就好了,结果时间拖得过长,骨头长歪了,就留下腿痛瘸腿的毛病。   腿留下后遗症,陆明聪才害怕了,正想跟陆巧说想去医院看看,青梅宋蔷竟然交了男朋友,陆明聪心都要碎了,哪里还愿意去医院?只守着宋蔷不愿意挪动,和情敌斗智斗勇。拖过最佳治疗期之后,再治疗就费钱伤身了,加上陆巧不愿意出钱,没有收入的陆明聪只好忍着,打算工作后赚钱自己再去做手术。这一拖,就拖到他的死亡。   少年人的感情炽热浓烈,瑞和能理解那种冲动,却无法接受那种为了所谓爱情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行为。   系统460说:“可是很多剧本都是这么写的,用你们人类的话说‘爱情至上’。”上个任务世界里它跟着瑞和看了许多剧本,很是涨了一番见识,“你不是跟我说剧本来源于生活吗?有那样的剧本,现实里肯定也有那样的人。”   瑞和夸了它一顿,说它这番话很有见地。他摸摸自己的脚踝,上了药之后那种痛感稍微减轻一些,至少已经在可忍受范畴了:“陆明聪有点可怜,不过他给我的任务目标是成为一流天师,我有些无从下手。”   陆明聪失去爱他的姥爷姥姥,母爱求之不得,初恋又恋上旁人,后来还发现自己不是陆巧亲生的,情敌才是陆巧的亲儿子,对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来说确实是人生中最大的挫折了。可怜是真的可怜。   他的愿望也不是什么摘星星摘月亮这类假大空不切实际的幻想,实实在在地想要成为一流天师,可天师是什么?瑞和是一头雾水。原因无他,陆明聪记忆里对天师的印象太少太少了,他是在临死之前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陆巧的儿子,他的亲身父母另有其人,乃是有名的天师世家翟氏。   情敌翟应麒才是陆巧的儿子,两人身份互换。   这还不是压垮陆明聪的最后一根稻草,真正让他生起恨意的,莫过于他知道原来亲身父母早就知道翟应麟不是亲生,也知晓自己的存在,不过因为翟应麟天生阴阳眼,资质极好难得一见,亲生父母才将错就错,仍将他留在西六巷里。   富贵无法同享就算了,陆明聪正是心高气傲不屑抛弃他的父母手中的富贵的年纪,你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们,哼!   结果翟家的死对头寻仇时却找上他这个翟家家主真正的儿子,福没享,灾祸却落在他的头上。   怨气冲天。   瑞和发愁:“原身只知道天师,仅有的信息也是那个黑袍人说给他听的,他对天师一无所知,难道我要自己认回翟家去?”   这个世界,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天师学校啊。 第180章 一流神棍   在陆明聪没死之前,他根本没听说过天师这个词,在他眼里世界是简单又平凡的,在九年义务教育和三年初中教育下,他还是个合格的唯物主义者。死前第一次见鬼,却是无法给瑞和提供更多的信息的。   说起来这个世界是瑞和以前从未接触过的,虽说以前常听过一些关于鬼怪的俗语谚语,比如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百日不说人夜里不说鬼等等,但瑞和是真没见过鬼。好吧,他现在的情况其实跟鬼也没差别了。   琢磨着之后要做什么的瑞和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陆巧开门进来,顺手开灯。一见瑞和就竖起眉毛:“要死啊,在家不开灯是想吓死谁!”   瑞和收回思绪,温声说:“妈你回来了,饭做好了。”   陆巧冷哼一声,砰砰砰地丢包包拿衣服,最后将洗手间的门一砸,里头响起水声。   瑞和也不在意,他慢吞吞地将菜端上桌,刚刚边想事情,他顺手就把晚饭做了。   他也不急着吃,不然陆巧出来见他已经先行吃饭,必定又是一阵怒骂,他脚疼,不想耳朵也疼。   不过哪怕他学着原身的样子老老实实地坐等陆巧出来,陆巧也没给他好脸色,边吃边挑剔,不是饭硬了就是菜老了汤咸了,最后一句话总结:“养你有什么用!”   然后突然将碗一摔,趴在桌上呜呜呜地哭起来:“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死的应该是你……”   瑞和的脸上一派平静,他倒是无所谓,原身必定要被伤透了心的。他对陆巧毫无感情,也不去安慰她,自行将饭吃完。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会是和陆巧一起吃饭的最后一顿饭。   生死迫在眉睫,瑞和不知道那个黑袍天师这个时候是否已经锁定了这具身体。那个黑袍天师与翟家家主也就是原身的爹有深仇大恨,瑞和不敢再留在这里多一天,原身记忆里那些痛苦的记忆他不想再经历一遍。   如果再被抓住,这个任务世界将会是他经历过的最短世界。   不说完成任务,命都要没了。   距离黑袍天师抓到他还有一年半左右,原身死于十八岁生日那一天,生日前一个月就被抓住了。瑞和决定先逃离这里,找个隐蔽的地方先养腿伤,再筹谋其他。   陆巧哭着哭着,擦干眼泪继续吃饭,指使瑞和:“我要吃披萨,去买。”   瑞和放下碗擦嘴,说:“我没钱。”   陆巧眼睛一瞪:“你再说一遍!”   瑞和把脚伸出去:“我骨裂了,下午去医院一趟,把零花钱全花光了。”这是谎话,他身上还剩下一百多块钱。   陆巧急促地呼吸,她对陆明聪提出来的要求从来都会被满足:“你怎么这么没用,养你有什么用?!滚出去!”   瑞和将碗筷一收,倒是没滚出去,他滚上了阁楼。阁楼拉了电线,装有一根灯管,他将灯打开后开始收拾东西。阁楼低矮,高度只有一米七的样子,摆上床之后躺在床上,那股子逼仄感更加强烈。不足十平方的空间里不止放了单人床,墙角还有一张折叠桌以及一个小布橱,有些衣服放不下,便塞在帆布袋子里堆在旁边。   很乱。   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瑞和就把衣服收拾好了。因为不知道要在外面呆多久,他将一年四季的衣服、薄被子毛巾等等生活用品全部带上,原身刚办好的身份证在铁盒子里,瑞和也收起来了。东西他都放进储物戒指里,因为东西太多原先一个储物戒指不够用,他还花了二十五万星币再买了一个。   “还得买一些东西防身。”瑞和盘算着,“先离开这里,再研究一下子兑换系统里的东西。”如果能找到当用的商品就好了,瑞和是完全不想体验一番原身被折磨致死的感觉的。   楼下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陆巧碰碰碰地上楼了,水泥砌的楼梯竟被她踩出极重的闷响,瑞和皱着眉头猜测陆巧也许是有某种心理疾病,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喜怒无常?   敏感过激,情绪容易崩溃,思维跳跃,喜欢大吵大闹或者制作噪音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可要是原身怯怯地予以关怀,她又不屑一顾将原身一再贬低。   瑞和摇摇头,收拾好东西后他开始写信,收信人自然是给陆巧的,他打算离家,虽然陆巧对原身毫不在意,可若是他失踪了,陆巧也可能报警。报警就麻烦了。   于是他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外祖父母去世他很伤心难过,妈妈又对他语言暴力让他伤透了心,妈妈一直不喜欢他,这个家无法给他丝毫温暖,他要去找自己的亲身父亲云云。   能够预料到陆巧看到这封信时会多么地雷霆震怒,她在原身面前从不掩饰对陆明聪生父的思念。   毫无疑问,她是爱那个男人的,不然的话不会未婚产子。   可她又很奇怪,她不爱和爱人的共同结晶,甚至也不乐意看见这个孩子表达对爸爸的期待。   小时候陆明聪问过“我爸爸呢?”被陆巧一个巴掌扇过去,耳膜受损,治疗了很久才治好。   写好之后他将信放在床头,如果他失踪后陆巧上阁楼来就一定能看到。要离开之前,瑞和还是上楼去找陆巧。二楼对原身来说很陌生,陆巧是不肯让他上来的,瑞和就更陌生了,他小心地上了楼,进陆巧的房间门紧闭,便上前去敲门。   门开了。   陆巧厌恶地看他:“谁让你上来的?滚下去。”   抬手就要打人。   “妈,我有件事想跟你聊一聊。”瑞和抓住对方的手,再重复了一遍,“很重要的事情。”   陆明聪长得高,才十六岁就有一米七了,陆巧人如其名长得娇小,身高不到一米六,瑞和俯视着她时,故意露出几分强势和阴鸷,与陆明聪平时面对陆巧的模样大相径庭。   “你、你干嘛?”陆巧一惊,忍不住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瑞和,“你这是什么样子?我是你妈,没大没小!”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这个孩子不知不觉竟然已经长这个高了。   陆巧心神恍惚,她不了解这个儿子,只知道他对自己毕恭毕敬从不忤逆。   今天可了不得了,接二连三地反抗自己,这是翅膀硬了啊!   陆巧迟到地感觉到愤怒,又因为刚刚儿子抓住她的手时力道很大,让她生出无法撼动之感,于是也有几分忌惮。   “出去!”   瑞和不动,压着门不让她关。陆巧的行为很有意思,瑞和有充分理由怀疑对方早就知道陆明聪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了。这样就能说得通这些年陆巧对陆明聪的排斥与厌恶是从哪里来的。如果猜测成立,那么陆巧知不知道她的亲生儿子就在翟家?换句话说,会不会就是她换的?就像影视作品里演的一样,家境悬殊的两家人,贫穷的那一家为了儿子的前程便将孩子与富人家的交换,天师世家翟家与普通家庭陆家,倒也合得上这一贫一富。   那个黑袍天师想要报仇,又是怎么精准找到翟家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的?翟应麟那么天资卓越的人物明晃晃杵在那里,要寻仇怎么会绕过他?   疑惑的线头一个绕一个,让瑞和谁都不敢相信。这也是瑞和打算离家出走的另一个原因,陆巧不可信任。   现在的他谁都不能轻易相信。   瑞和不走,撑着门问:“我就问一个问题,妈,我爸叫什么名字?”   “你——”陆巧瞳孔一缩,戒备如同铠甲瞬间包裹她的全身,让她变得锋利又无懈可击,她死死地看着瑞和,“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歹没有再挥巴掌。   “我就想知道我的爸爸叫什么名字,以后如果我遇见他就能认得出来。妈,你有爸爸的照片吗?”   陆巧咬着牙:“没有!他失踪十几年了。”   “所以你有照片吗?”   “没有!”   “名字呢?”   陆巧的鼻翼因为呼吸急促而扇动:“忘了!忘了!”她陷入了片刻的迷茫,回过神来时对瑞和惯性大骂,“陆家养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忘恩负义!没良心的畜生!我爸妈刚走你就这么对我,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就该把你掐死溺死,也不留着你现在对着我大呼小叫!造孽啊老天没眼啊!”明明是三十几岁的年轻漂亮女人,骂起人的架势很足,看起来尖酸又刻薄。   从陆巧口中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好在瑞和也不是真的要去找原身的“生父”,只是想顺便套一套话,问不到就问不到。   当天晚上瑞和就摸黑离开家了。   医生交代他不要过多走动,要静养,可这伤跟性命攸关的大事比起来就得退一步了。离开陆家很顺利,陆巧早早九点就熄灯睡觉了,瑞和背着书包出门,还稍稍变装过,走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角落里离开了西六巷。   这片地方发展得慢,只在街头巷尾有监控摄像头,有的坏了也没人来修理,瑞和小心地避开监控,直到出了这一片才敢拦车。他拦了一辆三轮车,这种三轮车也只有县城里有,市区那边因为交警抓得严是没有的。   花了五块钱,瑞和来到当地客运站。买火车需要身份证,坐大巴车是不用的。   晚上的汽车客运站也人流如织,瑞和随便找了一辆车坐上去,先上车后补票,车票八十块钱,一下子就将瑞和手头的积蓄花了一大半,剩下的五十块钱在赚到钱之前必须要省吃俭用。   站在陌生的骓伢县土地上,瑞和眯着眼困倦地看了看初升的朝阳,摸摸刚剃的光头走进小巷子里。 第181章 一流神棍   十六岁的陆明聪正好中考毕业,他没考上高中,本来按照陆巧父母的意思是要让他读技校的。现在是八月中旬,瑞和离家出走时谁都没告诉,包括陆明聪喜欢的女孩儿宋蔷。   来到骓伢县之后瑞和过了几天夜宿街头的苦日子,五十块钱扣扣搜搜地用在买吃食上,再怎么节俭也花得差不多了,好在经过三天的摸查,瑞和找到了一份工作:洗盘子。   洗盘子这活儿不用走动,坐着就能洗一天。瑞和用自己最好的演技,为自己编造了一个凄惨的身世故事,终于成功打动第四家饭店的经理。这家的经理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女士,听了瑞和的遭遇哭得妆都花了。   “可怜哦!小明啊,你就留下来吧!包吃包住实习期工资五百,成不成?”   瑞和感激地擦眼泪:“谢谢姐姐,姐姐你真是好人。”   被经理哎哟哟地揽在怀里:“可怜见哦,这嘴真甜怎么命这么苦哟!”   就这样,瑞和有了栖身之地。包吃包住的饭店住宿条件不好,饭店一共两层,宿舍在五百米外的平房区里,二十平的房子摆着四张双层铁架子床,加上瑞和住了七个人。   “小丽她们在前面那一截。”后厨领班赵哥说。店里还有两个女服务员,就住在这房子的另一面。宿舍本来是分前后两进的四十平平房,因为男女混住不方便,就把内门封掉,在里间的墙壁再开一个门,将一间房子隔成两间,男女分开住。   瑞和诺诺点头。赵哥又说:“明天早上五点起床,六点饭店就要开门。”   “知道了。”瑞和细声细气地说话,赵哥皱皱眉然后挥手,“去睡吧!”   躺在床上等灯光熄灭,打呼声磨牙声陆续响起后,瑞和才睁开眼睛。他躲在被单里看子兑换系统,子兑换系统随着他的心念就能操作,黑暗里也看得清,当然只有他自己看得到。   离家这几天他一直在看子兑换系统里的商品。其实他以前偶尔有看过商品栏,对里面的东西大概有了解,兑换系统和超级超市是有区别的,生活用品食物药品这类是没有的,里面的商品都比较“神奇”,脱离了正常生活需求范畴。   比如说,瑞和曾经购买过[愤怒的火山]这一商品,此为一次性单体用品,也就是说只能用在某一生物上的一次性消耗品,能使被使用者血压瞬间飙升,怒火如同火山喷发,多么冷静自持的人都无法控制住情绪。当时这件售价五万星币的商品被用在杜珺飞身上,起到了扭转局势的重要作用。   还有系统460之前介绍过的[魂傀儡],售价一百万星币,用于宿主在任务完成后打算离开任务世界,却又不愿意让家里朋友伤感痛苦的时候,能代替宿主留下继续生活。这傀儡能够完全复刻宿主的思维性格等,相当于宿主克隆体。   从这两样商品就能看出,子兑换系统走的是高档珍奇专柜路线。   本来,瑞和是想找是否有快速治愈骨裂的药物的,在医院拍好片之后,他躲在卫生间里将[医疗类]商品快速过了一遍,足足看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适用的商品。最让瑞和心动的是一款[医疗仓],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医疗神器,不管什么毛病只要躺进去就能得到最好的治疗,断骨再续也不是梦想,产品简介甚至介绍说只要DNA留存,即使身体都没了,只凭借那一点DNA也能再生造一个新的身体出来。   近乎神迹。   系统460说:“这是我们那里的技术,不过有些人死亡之后不愿意再用原先的身体,转而购买经过基因优化的新材料肉身。”   就算这样也足以让瑞和吃惊不已,消化了足足十分钟才回过神,然后真心实意地感叹:“你们那儿的技术真是让人敬佩啊。”   不止敬佩,也敬畏。   活死人肉白骨,没曾想系统460所在的世界已经成为现实。   虽然对这款[医疗仓]很垂涎,但售价三千万星币的价格还是让瑞和望而却步了。   他现在的积蓄加起来不到三百万星币,真的买不起。   还是系统460看他找得太辛苦,在不违规的前提下给瑞和提了几款商品的建议:一款塑骨强筋药剂或者基因改良药剂。   子兑换系统里的商品太多了,只[医疗类]一项就有百万种商品,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没有高级搜索功能,瑞和能在两个小时里翻到医疗仓就很厉害了。   “我会向总部提建议优化子兑换系统,增加搜索功能。”   塑骨强筋药剂和基因改良药剂混在众多商品中,如果不是系统460帮忙找出来,凭瑞和自己找要几个月。   塑骨强筋药剂,服用后能优化全身骨骼经脉,跟里的洗筋伐髓丹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服用之后,瑞和脚上那小小的骨裂自然就能随着塑骨而痊愈。基因改良药剂也是这般道理。   子兑换系统太过高级,区区治疗骨裂伤的普通药是真的没有,系统460介绍的这两种药剂已经是最划算实用的了。   这两种药剂前者十万星币,后者五十万星币,瑞和思来想去买了后一种,之所以到今天还没有服用,是因为说明书上说了,服用基因改良药剂之后需要至少七天,多则半个月的吸收期,如果搭配医疗仓使用效果更佳,周期更短。而在吸收期内,服用者会出现强烈的身体反应,极有可能承受不住基因改良带来的身体痛苦进而晕厥。   不过跟医院医生说的包脚要包一百天相比,就算是半个月也让瑞和乐意接受。现在最要紧的是瑞和从哪里挤出至少七天时间来服用这支药剂呢?   瑞和轻轻叹口气,关上子兑换系统。现在不能吃。   这具身体年纪太小了,再加上没有钱,真的是寸步难行。   买了基因改良药剂之后,腿伤倒成了次要的事情。一具健康强壮的身体太重要了,特别是之后还会面临东躲西藏逃生的挑战。   “希望在我攒够钱走得更远之前,陆家那边没有异状。”   关上系统后,瑞和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陆家。   陆巧已经四天没有看到那个死小子了。   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那小子一直就是个小混混,流里流气的,谁知道死到哪里去鬼混了?没看见他让她的心情还更好了,如果不是隔壁的宋蔷丫头天天追着她问,她都不想搭理那个兔崽子。   “死兔崽子出去也不说一声,天生的讨债鬼……”陆巧骂骂咧咧地在下班时间出去找了几次,附近的网吧游戏厅,还真的没找到。打听一番,都说这几天没见到他的人。   宋蔷哭着说:“我就说我找过了,没找到,是不是出事了呜呜呜……”   陆巧还是觉得不会出事:“那死崽子就是出去玩了,等他回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于是又过了一个星期,眼看人已经失踪十天,陆巧才心一跳,真的着急起来。   宋蔷说:“巧姨,肯定是你让明聪伤透了心了,陆奶奶他们过世,明聪那么伤心,你还天天骂他,你怎么这么狠心!”两家就住隔壁,什么动静听不到呢?   陆巧那点焦急就被宋蔷这番话压下去了,她不满地说:“你个丫头片子胡咧咧什么呢!没大没小!没教养!小小年纪就不知羞耻,牵着汉子的手来找另一个汉子,那股骚味能传一条街!”   她骂人还是很厉害的,宋蔷一下子就被骂哭了,十六岁的少女身体轻颤眼泪盈盈,跟着她一起过来的翟应麟赶紧扶住她,“小蔷!”又转头怒斥陆巧:“陆女士,你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你自己的儿子失踪了你不担心,还有心思在这里侮辱好心提醒你的人,恕我直言,您这泼妇般的样子,怪不得您儿子离家出走呢!”   他是翟家少主,从小众星拱月长大,天资聪颖,更加受家族父母的喜爱。人一有底气,说话时便铿锵有力,陆巧被他一番话下来气得脸红耳赤。   双方对骂起来。   陆巧还是没报警。她想着,九月份那兔崽子的技校就要开学,那是她的父母在生前为他办的,学费早就交了,那小子闹脾气离家出走,难不成还敢不回来上课?   可是八月三十一号晚上,那小子还是没有回来。陆巧焦躁地等到九月一号,整整一天都没有消息,这才彻底着急了,不过家里没人看到她的表情,她脸上的焦急并没有一分对儿子的关心担忧。   “怎么办……怎么办……”陆巧摸着脖子上的项链,抖着手将项链拉上来,那是一条相框项链,相框宽长不到两厘米,她珍惜地翻开,里面是一张男女合照。女孩巧笑嫣兮,男人儒雅俊美。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渊郎,你别生气,我一定把他找回来。”   之后陆巧就去报警了。   回到家后,陆巧有些疲惫地上楼,突然起了心思到阁楼去,打开灯后她将阁楼看了看,这还是她第一次到阁楼来。她的眼神落在床头上,那里有一封棕褐色的信封。   她立刻拆开信,看完之后脸沉如水,她骂了一句粗话,恨得眼睛都红了。可她毫无办法,她也不知道那人在哪里,怎么联系呢?她只寄希望警察能快点将那个死小子找到,不然的话……不然的话等他回来……陆巧的脸颊突然红了,眼睛温柔如水。   “不然他回来了,要怪我的。”   今夜没有月亮,连星星都没有。远在隔壁县的瑞和却已经搭上客车,往新的目的地而去。 第182章 一流神棍   半个月后,瑞和以接到家乡姑姑的电话,说他走失的妈已经回到家为理由,拿着经理结算的五百块钱工资离开。虽然他只做了半个月,但这半个月真的是勤劳得不得了,不止洗碗洗得又快又干净,一闲下来还帮忙削土豆打鸡蛋,能用手做的都能帮着做,女经理越来越喜欢他。等瑞和说要赶回家,还给了一个月的工资。   这样欺骗一个好心的女士瑞和有些过意不去,他只能千恩万谢,在心里想着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回来再看看女经理。   这半个月里,瑞和也不是只埋头工作的,他年纪小,才十六岁,进入饭店之后借着年龄小的优势,演技爆表,同事们都同情他这个出来寻找精神失常走失母亲的孩子,他工作时又任劳任怨,虽然腿脚不便,做的活儿是真不少,很快就跟同事们建立起友好的关系,甚至有同事还背他上下班,让瑞和又惭愧又感动。   关系一好,向几个同事轮流借手机就容易多了。   原身是没有手机的,他腿脚不便,又从早工作到晚,没办法上网吧查资料。好在能跟这个同事借半个小时手机,再跟那个同事借二十分钟手机,愣是零零碎碎地将需要的信息查到手,全部都记在笔记本里。   然后他做出三条逃亡路线,七拐八拐毫无联系,临走前一晚才选择其中一条路线,当然了,之后在路上时可能还会再变动。   他将杀死原身的黑袍天师当做致命大敌。   上车之后,瑞和松了一口气。他是有些害怕的,他这个身份不一般,黑袍天师跟原身说过,翟家父母知道他的下落,更加说过翟家父母见死不救。   “没有人会来救你,你就是一个废物,翟溯天如果看重你,怎么会放你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十八年?他不会来救你的。”   翟溯天,原身的亲生父亲,最后是真的没有来,至少在原身闭眼之前没有出现。   因此,瑞和不止防备着黑袍天师,也防备着翟家。他有一些猜测,比如翟溯天如黑袍天师说的那样,为了保住天资出众的翟应麟,抛出亲生子出来转移仇人的注意力。   以瑞和的阅历,他觉得黑袍天师说的话并不是十成真的,黑袍天师显而易见是在激怒原身,让原身失望、绝望。报仇就报仇,为什么要这么打击仇人的儿子?瑞和想不出原因。   反正他现在谁都信不过,每一方都要防备。他不知道翟家有没有派人盯着原身——哪怕上辈子原身被掳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翟家人来救援,瑞和也不敢轻视这一点,他不能泄露自己的踪迹给任何人。   呆在骓伢县这半个月,瑞和战战兢兢,好在一直都没有出事,看新闻时也没有看到警方发布的失踪人口公告,但他也不敢久待。半个月一到,他就准备换地方,这一次他要去的目的地是省城。   越发达的城市人口越多,人口多才能为他遮掩。   一座发达的城市并不是每个角落都一样繁盛,那些夹在快速发展潮流中的老城区便是瑞和此次的目标了。   不过在去省城之前,他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抵达目的地后,瑞和下车走出客运站,环视左右上了一辆公交车,坐车来到附近的一座山下。此山叫琮山,是一座废弃的矿山,他查资料得知琮山是十年前就因为矿资源枯竭而被废弃的,又因为是矿山,还被过度采集过,草木不生,坑坑洼洼,到处都是采集活动留下的痕迹。   这样的山一点观赏游玩价值都没有,又在郊外,平时人迹罕至。瑞和身上的钱不多,只能在这样的地方找个安全的地方服用基因改良药剂。   找了半天,瑞和找到一处比较满意的矿洞,遮风挡雨还通风,他不敢深入,只在矿道外面安顿下来,将事先准备好的简易帐篷铺好然后钻进去。   他还带了足够半个月的食物:面包和水。趁着天还亮着,瑞和将附近稍微检查一遍,他的脚不方便也没办法细查,倒是看到不少腐烂的垃圾,比如垃圾袋、包装纸和碎玻璃等。   这个地方以前有人来过,留下了这些垃圾。   吃过晚饭,瑞和就将基因改良药剂喝下,五分钟不到他就感觉到一股热气从腹内升腾而起,然后迅速融入四肢百骸,全身都跟置身热水之中。开始是比较舒服的,可很快他就觉得浑身刺痛,肌肉骨骼跟被针扎一样,痛得他开始痉挛。   系统460说:“这是开始,之后药剂逐渐吸收,给身体带来的痛苦强度会继续增加,所以这款商品才会建议购买者配合医疗仓使用,医疗仓能够使人陷入深度睡眠,近乎无痛吸收药效。”   使用说明说了会有强烈的药物反应,也说不能通过服用止疼药或者其他任何药物来减轻痛苦,买不起医疗仓,瑞和只能强忍这种疼痛了。   痛着痛着,他就晕过去了。再次醒来时瑞和只觉得浑身酸痛,那种酸是骨头深处传来的酸,像是有锥子在一下又一下,绵密地敲击着骨髓,疼得他刚醒来就猛吸一口气。   “宿主你醒来了?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系统460化形出来飘在瑞和眼前。瑞和勉强爬起来,发现帐篷被他压垮了,他整个人都在帐篷外面,东西散落地到处都是。   瑞和深吸一口气,痛着痛着也能忍了。他咽了咽口水,发现唾沫有血腥味,打开矿泉水漱口,吐出来的水都是红色的。猛灌一整瓶水后,瑞和又勉强吃了两个小面包,吞咽时都觉得喉咙跟被玻璃割一样。   “这药效太吓人了。”   “效果也是很好的。”系统460鼓励他,“熬过第一波能醒过来,之后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你感觉一下你的脚,我猜你脚上的骨裂伤已经好了。”   瑞和认真地感觉了一番,苦笑地摇头:“我现在浑身都痛,感觉不出来脚上的伤。”   系统460:“……”   不过果然如系统460所说,接下来瑞和就没有再因为疼痛晕倒过,那样细密的痛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却始终在瑞和可忍耐范围里。   在疼痛之中,他首先感觉到自己听力和视力增强了,更加耳清目明,然后是嗅觉。从服下基因改良药剂晕倒醒来之后,瑞和就发现自己身上结了一层恶臭的污垢,因为没有条件洗漱,他也没法动弹,于是只能忍着,称得上躺在垃圾堆里,后来他突然发现自己从包裹全身的臭味中嗅到了别的味道——   那是他购买的口粮,面包的味道。   他买的是最普通的法式无夹馅小面包,一袋装,吃起来味道淡,闻起来也没什么香味,特别是在他皮肤上裹着恶臭分泌物之后,他鼻尖除了臭味什么都闻不到。   可在第三天,在撕包装时他闻到了面包的味道,丝丝缕缕勾人馋虫,那是极致的香味。   随后他吃下面包,察觉到味觉也随着增强了,他发誓自己吃出了食品添加剂的化学味道,说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到了第四天,瑞和已经能撑着墙面走动了,前三天,是真的痛得连坐都坐不起来。   他找的这个矿洞位置也深入,这几天完全没有遇到外人。随着基因改良药剂被吸收,瑞和每天,不对,应该说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第八天,药效完全吸收,身体似乎褪去了所有积垢杂质,变得轻盈起来。瑞和觉得给自己一双翅膀,他能原地飞上天。   身上真的太臭了,随着嗅觉变灵敏,这种臭味就更加折磨人。因为山上没有水源,瑞和只好勉强拿矿泉水浸湿毛巾将身体擦拭一遍,再换上储物戒指里的新衣服,打算回到城市里再找地方洗澡。   “嗯?”正在穿裤子的瑞和忽然从余光里看到一抹白色一闪而过,他狐疑地回头。   矿道深处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可不知道为什么瑞和忽然一个激灵,觉得空气变得有些凉。   他擦了擦手臂,九月的天,他的手臂上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白影再次飘过。   瑞和猛然转身,看见了白影的一角没进矿道深处,这下他是真的冒冷汗了。他想起了这个世界的设定,这是有天师存在的世界,天师抓鬼,那鬼呢?   满脑子被突然涌上来的念头“撞鬼了”充斥的瑞和第一反应就是跑。现在是傍晚,按照影视节目里的说法,天黑了那东西会更可怕,他得赶紧走!   好在东西他都已经收好在储物戒指里,裤子穿好后转身就能走,没想到才走了两步,一股更强的冷风向他吹来,吹得他一个踉跄,然后一声幽幽叹气声在耳边响起,那效果堪比极致音效立体声,近在耳边,真实无比。   瑞和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他想要往外走,但就是那两步路,他硬是跨不出去。那团凉气将他团团包住,让他感觉到冷彻心扉的同时也困住他的行动。   “小哥哥别走啊。”白影飘到他眼前,瑞和的心一紧,肾上素飙升,仔细一看,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站在他面前,浑身笼了一层白色的光,看起来虚幻诡异。   “小哥哥。”女孩咧嘴笑,“别走啊。”   瑞和瞳孔紧缩。 第183章 一流神棍   说实话,瑞和差点被吓死。知道这个世界有鬼是一回事,真的撞上了又是另一回事,在女孩凭空出现的瞬间,瑞和紧张得屏住呼吸,胸腔因为紧张屏息而跟火烧一样。   随着女鬼开口,瑞和的脑子转得飞快。   他看过许多关于鬼怪的影视作品,一般来说如果鬼怪有恶意,一个照面就会动手,这个女鬼只是拦着他不让他走,又开口一个“小哥哥”,闭口一个“小哥哥”,显然是想先跟他交流的。   在这几秒内,瑞和经历了世界观的重塑,出于对自身安危的重视,他迅速接受了面前女鬼的存在设定,尽全力调动脸部肌肉,使其自然地露出友好的笑容:“你、你好啊小妹妹。”   女鬼的眼睛瞪圆了:“你真的看得见我啊。”然后蹦起来,“太好啦!”   女鬼自称周妮妮,死的时候十四岁。   “我是被坏人绑架到这里来的,他打电话给我爸妈要钱,可是后来他欺负了我,最后撕票了,我死在这里好久好久了,真的好想回家啊,你能送我回家吗?”   瑞和还是有些害怕,不过这个周妮妮穿着校服,看起来怯怯的,如同清晨沾着朝露的茉莉花,清纯又可怜。这么惨的孩子,瑞和起了同情心,便问:“我怎么送你回家?”说着他也困惑,“我在这里这么久了,怎么在我要走的时候你才现身?”   虽然不管什么时候现身,他都会吓一跳就是了。   周妮妮说:“因为你到今天才看得到我啊。其实从你过来我就一直在叫你了,但是你听不到我说话,也看不到我。我本来也死心了,其实在你之前这里也有其他人来过,拾荒的,来乱逛的,没有一个人能和我对话。”她说着垂泪,“我好想回家啊呜呜呜。”   瑞和也想不通为什么今天就能看到周妮妮了,不过既然看见了就是缘分,他问:“我怎么才能带你回家呢?”   “我的尸体被埋在里面。”周妮妮指了指矿道深处,“你将我挖出来,我告诉你我家的地址,你将我送回去就行了。”她还保证,“我家很有钱的!你送我回去,我爸妈一定会给你很多钱做报酬!”   钱是小事。   瑞和点头:“那你等等吧,我去外面找一个铁楸。”   “你不用去找铁楸,里面有。”周妮妮忙说,“那个混蛋当初用的铁楸还在里面,你跟我来。”   瑞和回头看了看天色:“要不明天再挖吧,现在天都要黑了,挖出来我也没办法下山。”   周妮妮一下子哭出来:“可是我害怕,害怕极了,大哥哥你帮帮我吧,我不想再在那里待着了,一晚也受不了。你可以先把我挖出来明天再下山,我自己在那里好黑好冷,你帮帮我帮帮我……”   身边的冷气似乎更重了。   瑞和垂眸,最后叹口气:“可是我眼睛不好,天一黑就看不见了。”   周妮妮张大嘴巴:“可是你之前——”   “是今天才看不见的。”瑞和眨了眨眼,眼睛慢慢失去焦距,“从太阳下山我就觉得眼睛蒙蒙的。”他说着摸索着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手电筒打开,问,“我的手电筒开着吗?”   周妮妮点头。   瑞和歪头:“周妮妮你还在吗?”   女鬼飘过来,伸手在瑞和面前挥了挥,瑞和的眼神毫无波动,还在问:“周妮妮?周妮妮?你还在吗?”   “……我在。你的手电筒还开着,你看不见吗?”   “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瑞和说着将手电筒关掉,坐到地上,“我真想帮你的,可是现在真没办法,如果你害怕的话也坐过来吧,我今晚不睡陪你说话,等明天天亮我再去将你挖出来。”   夜色降临,一个女鬼让他进矿道里去挖尸体,瑞和的神经没那么粗胆子也没那么大。其实他的想法是他可以下山去报警,让警察来挖,眼前的女鬼看起来很无害,他却还是心存警惕。   “……”听了瑞和的话,女鬼沉默了,半天才说,“那好吧。”说完坐在瑞和身边不动了。   外面彻底黑了,瑞和也没开手电筒,服用过基因改良药剂之后,他多了夜间视物的本事,不开手电筒也能看得见。他将收好的被子拿出来披在身上,夜里矿山上还是很阴凉的。加上一只女鬼坐在他身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瑞和觉得更冷了,他揽揽被子,摸上手腕。   “你是天师吗?”女鬼突然问。   “不是。”   “那你怎么会有乾坤戒指?”   瑞和随意找了个借口。“这是我爸给我的。”这些天瑞和住在这里,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缘故,使用储物戒指的时候没有遮掩,想来都被女鬼看在眼里。   “我知道你不信我,你看得见的。”   瑞和的心一紧,无辜地问:“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女鬼周妮妮露出苍白的笑容,下一瞬眼睛暴突脸部扭曲嘴巴大张,猛然朝瑞和扑过来,瑞和瞳孔收缩,下意识地翻身避开往外跑去,结果回头一看,出口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墙。   变故发生得太快,瑞和因为早有防备的缘故也不算太手忙脚乱,他见出口消失,便想这应该是鬼怪的手段。   也许叫鬼打墙?   周妮妮突袭没成功,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愤怒地拖着长长的舌头继续朝瑞和抓来。上辈子因为拍戏的缘故,瑞和是进行过几次军训的,掌握了一些格斗技巧,又因为自身的兴趣使然又投入更多的精力进去,因此他的身手不说多么出众,比划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见女鬼还要再来,瑞和一手挡住女鬼抓过来的手,那一刻跟抓到冰块一样,他一个激灵,浑身仿佛置身冰天雪地里,血液都在尖叫着寒冷。   知道不能跟周妮妮接触时间太长,瑞和就侧身避开周妮妮另一只手,黑色的长指甲从他胸前掠过,划破了他的衣服。他用力一踢,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周妮妮踹了出去。   周妮妮撞到墙上,哗啦啦地掉下来一堆碎石头。瑞和夜视到她慢慢地爬起来,一边手垂在一侧晃荡着,她抬起头来,跟之前那副可怜少女的模样大相径庭,竟已是厉鬼模样。   说不害怕是假的,瑞和厉声喝:“我答应了明天帮你挖尸身,你突然对我动手是什么意思!我们无冤无仇,快放我出去!”   “咯咯咯。”周妮妮将折了的手接好,吐着石头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小哥哥,既然你不愿意进去,那我只好亲自送你进去了。”   瑞和连连后退,无比忌惮。   刚刚交手那一下,周妮妮的恐怖力量暴露无遗,刚刚踢出的那一脚几乎耗尽他全部力量,根本无法想象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鬼身体竟那么沉重。   在这山上的最后一天遇到女鬼实在是始料不及,在周妮妮出现的那一刻,瑞和就飞快地将子兑换系统里购物车中的一款商品调出来,果断购买。   这些天他并不是完全闲着没事干的,为了应对以后会降临的危险,他一直在找护身的商品。这个世界有天师,有鬼,自然要找对症下药的东西。   这并不好找,系统460说了没办法每次都帮他筛选商品,偶尔为之还行,次次都帮忙是违规的,好在这八天的时间给他带来足够的缓冲,让他挑出十件功能合心意,价格在可承受范围内的商品。不过因为不知道自己未来能不能走上天师的路,瑞和也没敢乱买,只放进了购物车里备用。   这次匆忙之间他购买的是一款叫做[执法仪]的商品,是系统460所在位面用来抓捕违规能量体和灵魂体的。不过因为位面的不同,这个世界的鬼怪与系统460所在世界的能量体、灵魂体之间存在差异,因此[执法仪]需要时间扫描周妮妮,录入最新数据,修正仪器单位和数值,让其适用于本位面的实际情况。   仪器校准需要时间,瑞和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此时周妮妮已经再次冲过来,随着她的冲锋还有一股彻骨寒的凉气一同袭来,瑞和左闪右闪,仗着身体轻盈避开全部攻击。不过这个地方空间狭小,瑞和又不敢往矿道里躲,生怕被请君入瓮,如此一来躲避十几秒之后他还是被周妮妮长如绳索的舌头缠住。   那舌头绑住他的手,入目真的恶心非常。   “咯咯咯,看你躲哪儿去。”周妮妮这时候的样子很骇人,说话时红色的血从嘴角渗出,滴答滴答地掉在地上。   空气更冷了,瑞和打了个寒颤。   “我好心让你死得舒服一点,既然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我了!”   瑞和死死钳住周妮妮双手,那黑长的指甲距离他的脖子只一厘米之遥,他感觉自己擒住的是两根坚硬无比的冰锥。周妮妮将舌头收得更紧,将瑞和腰身以下全部捆住,最后硬拖到她身前,拖到她的嘴边。   她想用牙齿咬断瑞和的脖子。   黑暗中,瑞和的眼睛像燃了火,手上的力气丝毫不卸。   “哎呀呀,不亏我等这么多天,你身上的血气比八天前充盈多也美味多了。”周妮妮夸张地嗅着瑞和的脖子,“这么闻着,我就觉得饿极了。”   “你这嘴巴太臭了。”瑞和喘着气笑着说,“一想到我要被这么臭的嘴巴吃掉,我连死都不敢死了。”   周妮妮大怒,舌头疯狂收紧,嘴巴大张露出森然的牙齿,对着瑞和的脖子狠狠咬下——   “叮——执法仪校准完成。”   同一时刻,瑞和耳边响起机械音,在他听来如同天籁。   周妮妮被这句话吸引,愣了一秒,随后她眼前白光一闪,一股强大的吸力袭来,她疯狂抵挡,低头时却看见自己的身体变形着被吸入一处白色的旋涡。   “啊!!!”   周妮妮尖叫着,头颅也化为青烟,吸溜一下被吸走。   瑞和跌坐在地剧烈喘息,衣服全部湿透。 第184章 一流神棍   生死一瞬。   瑞和瘫在地上许久才缓过劲,如果[执法仪]再晚一分钟校准完毕,他绝对会死。鬼怪的力量令人惊悸忌惮,原身这具身体是十六岁的少年人,一米八(服用基因改良药剂后增高了大概十厘米),体重一百三十斤,身强体壮,身材与力量是原身小小年纪混迹混混圈,称霸西六巷的本钱。只是这样的力量在女鬼周妮妮面前仍如螳臂当车,接触到她的时候,那种冰冷就先给瑞和带来身心的极度不适感。   太冷了,冷得身体肌肉甚至思维都要被冻结。   这时的瑞和对鬼怪不甚了解,并不知道那种冷来自阴气,阴气能压制掠夺活人的生气,让活人产生不适,长期处于阴气之中会对人体机体造成严重损伤,同时造成睡眠不足、噩梦缠身、精神恍惚等不良症状。人的精神一松懈,就容易被鬼怪入侵,双管齐下,不死也残。   而能够直接上手企图弄死瑞和的周妮妮,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厉鬼了。   人死之后因为各种原因滞留阳间,就成了孤魂野鬼,大部分的鬼力量是比较弱的,甚至有些还怕活人,只因为活人身上的阳气会灼伤它们。更厉害些的就能入梦,损害目标的精神,然后趁着目标因恐惧心神涣散,精神恍惚之际,全身阳火变弱时趁虚而入,制造幻象或者意外让目标自己杀死自己,从而达成目的——这一般发生在与鬼有因果仇怨的人类身上。   再厉害些的,就是周妮妮这种能够徒手杀人的厉鬼了。因为怨气厚重使得她凝聚了实体,在背阳或者阴气重的地方能够如活人一样显形活动,如果她杀了瑞和,横死新鬼的怨气会是周妮妮最好的食物,活人的血气越充盈,鬼吸取之后便能更好地掩盖自己的死气,死气一被遮掩,不止天师难嗅到她的踪迹,勾魂使者也会被欺骗,达到一定程度她甚至还能白天出门,混入活人之中。   不知者无畏。   瑞和不知道那么多详情,那种惧怕就比较单一,等周妮妮被执法仪抓走,他便连后怕都没有时间了,赶紧地离开这个矿洞。手脚发软地离开矿山,瑞和一口气儿跑到了大马路上。   有了路灯,他就更有安全感了。执法仪扣在他的手腕上,看起来跟玩具手镯没两样,要是外人见了还以为这是新出的手环还是手表样式呢,实在是款式太新奇,一看就是装饰品。   来到候车亭后,瑞和才气喘吁吁地拿水出来,狠灌了一整瓶后又吃了足足五个小面包才觉得力量回归,吃饱喝足后他也不敢久留,迫切需要见到活人来冲淡心中残留的惊悸。   半夜三点多,瑞和终于来到附近的一个普通村子,随便找了一个角落蜷缩着睡了一觉,早上他是被狗叫声和人的活动声吵醒的。坐起来看着路边走动的人,耳边听着早起商贩的叫卖声,瑞和才深深吐一口气,感觉回到了人间。   他回头看向矿山的方向,远远看去那山只剩下一截黑色的影子。   “哎你,说你呢!”   瑞和回头,一个大爷背着一个竹筐,手上还提着一个篮子,很明显是他正跟瑞和说话。   “老大爷,你叫我?”   大爷点头,将竹筐卸下,说着:“你坐这地是我摆摊的,你挪挪。”   瑞和恍然,赶紧站起来:“我这就走了,您请,您请。”   老大爷将竹筐和篮子一摆,扑鼻而来一股蔬菜的清香,瑞和瞅了一眼,那菜特别水灵,篮子里的番茄红绿相间,看起来卖相也不错。他刚要走,大爷喊住他:“后生,等等。”   瑞和回头,一个番茄被塞过来:“拿去吃吧,啊。”老大爷随地坐下,开始摆弄竹筐里的菜。瑞和看着手中的番茄,一股热流在心底流淌,他道了声谢谢,转身没进早市的人流中。   现在是早上六点多,太阳早就挂在东边,瑞和手头勉强宽裕,便给自己买了五个白面馒头和一杯豆浆,馒头个个都有拳头大,一个才一块钱,吃得瑞和很是满足。   吃过饭,他还找了个公共厕所洗澡。现在家家户户都建有卫生间,这个公共厕所建在文化广场里,小小的不过十平方,有一个水龙头还一个大水缸。瑞和好好地洗了一个澡,把自己搓得干干净净。在洗澡的时候有来广场溜达的大爷进来,惊呼:“怎么这么臭!”边上厕所边打量瑞和,还问他:“你哪儿来的?怎么搞得这么臭?”   瑞和只好不好意思地说:“我家是养猪的。”   “这味道也不像啊。”大爷狐疑着走了。   洗过冷水澡又换了一身衣服,按照瑞和的计划是要直接跨省到隔壁省去的,不过矿山上遇到的女鬼周妮妮还是让他放心不下。   那矿道里是真的有东西吗?   两个小时后,采购好食物的瑞和再次站在矿山上,来到昨夜的那个地方。他抬手看看手腕上的电子表,上面显示十一点二十五分,快要正午了,正是阳气最充足的时候。若是说以前,瑞和不会这么“迷信”,但经历过昨晚的惊险,他心甘情愿迷信一点。   迷信的瑞和揣着新买的铁楸在十一点四十五分时进入矿道,来到昨夜那个矿洞后他继续往里面走,越往深处他觉得气温越低,这条路直通到底寒气更重,瑞和打着手电筒观察四周,走到尽头时照到一处墙面,那里靠着一把铁楸。   瑞和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后仔细打量这只铁楸,锈迹斑斑,不知道是不是他先入为主,总觉得那种锈迹还有些像凝固的血。   没敢碰那根铁楸,瑞和拿着手电筒将这片区域检查一遍,最后确定靠墙的铁楸之下的黑沙比较高,像座小丘。   小心挖开之后,先是一股腐烂的臭气扑鼻而来,然后瑞和看到一根手指,顺着手指继续挖,一整只手掌露出来。手掌的腐烂程度不低,臭味就是它发出来的。   忍着腐臭,瑞和挖出了一整具尸体,装裹好后放进了腾出来的储物戒指里。   周妮妮说的是对的,这里真的有一具穿着女式校服的女尸,应该就是周妮妮的尸身。那么周妮妮说的话,也有可能是真的。   瑞和并没有释怀周妮妮要杀他的事情,所以他不会放周妮妮出来。执法仪正在对接本位面的“转生池”,在系统460的家乡,负责投胎的是转生池,在这个世界兴许叫“地府”?总之执法仪显示正在对接,等对接完毕后就能将周妮妮转交过去了。   当然了,如果瑞和愿意的话,也能直接抹杀掉周妮妮,执法仪有“处决”这一功能,真正意义上的魂飞魄散。   在瑞和看来,阴间的事自然要让阴间的部门来办,周妮妮犯了错误,那就让本世界的阴间官方机构去审判。   至于尸骨……瑞和一方面是有些同情花季少女客死他乡(如果周妮妮没对她的死因说谎的话),另一方面则是心动感谢金(如果周妮妮没对她的家境说谎的话)。他需要一笔钱度过眼前捉襟见肘的难关,如果周妮妮说的是真话,他想拿到这笔感谢金。   这一切都建立在周妮妮所言非虚上。于是瑞和打算再次问问周妮妮,他坐在矿洞里,对着手腕上的执法仪轻轻一点,一块光屏投射出来,照亮了眼前这一片地。   光屏长七十厘米宽五十厘米左右,上面的标记数据特别多。仪器校准之后,上面的文字也变成了本世界位面适用文字,根据宿主的需要,还是中文。瑞和花了十分钟,来来回回地不停操作尝试,很快将执法仪的其他功能熟记于心。最后他点了点一个监狱模样的图标,又一层光屏叠上来。   瑞和眼神一凝,新的光屏显示的是监狱内的场景,周妮妮就在里面。只见她在不停地撞击,但困住她的那方小天地严丝合缝,质地结实,让她完全找不到可以突破的点。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这个东西真的好神奇。”瑞和低声问,“你们那里的技术如同神迹。”   系统460有些想笑,说话时的机械音也比以前多了些情绪,不过它自己并没有发现。“宿主,自从你开始研究子兑换系统,神迹这个词已经说了好几遍。”   “唉,我真想去那里看看。”瑞和面露向往,“听你说的一些消息,那一定是一个美丽的世界。”   “放我出去!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啊啊啊!!”   被周妮妮的叫骂声拉回神,瑞和笑了笑,点开其中一个喇叭按钮,然后咳嗽一声:“周妮妮。”   光屏里,周妮妮僵住了,将长长的,正在摔打墙壁的舌头收回来,恶狠狠地到处瞪:“在哪里?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你别激动,我有话问你。”   周妮妮继续咒骂,瑞和冷静地听了五分钟,然后按了一个按钮。   牢房中突然洒下雨雾,周妮妮一下子瘫倒在地。   “能好好说话了吗?”瑞和轻声问,“那我们来谈一谈昨晚那笔交易。” 第185章 一流神棍   瑞和是在第二天早上七点多的时候抵达省城的,他坐公交车来到城中村,找了一家很普通的旅店,连身份证都不用就租到一间单人间。这家店看着小房间却不少,三层的旅店住的房客很多,他夹在中间毫不起眼。瑞和租了一天,狠狠地睡了一觉补眠。   第二天一大早,瑞和就找了个公共电话亭给周家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周妮妮的父亲周雄,瑞和说完来意,奇怪地听见周雄急促的呼吸声,下一秒周雄沉声说道:“好!你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这就送钱过去。”   “你就这样相信我的话吗?”这下子轮到瑞和诧异了。   要是谁打电话到周家都能拿到钱,那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周雄说:“我请了大师,大师帮我算出来的,说今天我女儿的尸身会回来。”他说着哽咽了一下,“其实我已经被骗过很多次了,这一次我相信你,希望你不要欺骗我。”   瑞和沉默片刻,约好了接下来的事宜。   家长很激动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瑞和没想到的是周雄竟然派了足足二十号人来到旅店,一副“找事情”的架势。隐藏在暗处的瑞和眉心一跳,庆幸自己行事谨慎,不然的话就会被堵在旅店里了。   他自觉正处于逃亡的隐蔽状态,因此并不打算与周妮妮的家人碰面,在电话里只约好交易的地点,先交钱再交东西。眼看着周家人涌进旅店,瑞和钻进巷子里,半个小时后他再次给周雄打电话,周雄着急地说:“不是说好了我给你钱你把妮妮给我送回来吗?你不能言而无信!”   “周先生,我们的确说好了,可是请原谅我胆子小,二十几个人堵着旅店,知道的是来做交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寻仇的。”瑞和靠着电话亭,眼睛警惕地看着周围,忽然听见执法仪滴了一声,他想看看执法仪的情况,便说,“这次的交易作废,再见。”   “哎等等!等等!”周雄急切喊住瑞和,“先别挂电话!你在说什么?我明明是让我的助理过去旅店送钱的,照你说的拿一个普通的黑色书包装着五万块钱,等你拿到钱再给我打电话将妮妮的地址告诉我,我们是这么说的啊,哪里来的二十几个人?”   瑞和挂电话的动作顿住:“你没说谎?”   “当然没说谎!”周雄指天发誓,“我不缺那五万块钱!之前骗我的人还开出过一百万的价格,我怎么可能为了五万块钱违约?”   他说着压抑不住哭腔,“一个月前妮妮失踪,我就这一个女儿!别说一千万了,就是两千万一亿!我也愿意花钱赎她!该死的绑匪却拿了钱不放人,到现在……到现在警察也说,人活着的可能性很小了。可人即便死了,我也要带她回家,我请了天师帮我掐算,天师说我的妮妮生机已断,也算不出她的方位,说是被阻断了,好不容易算到今天有转机,正好你就打电话来了,你说五万就五万,我绝对不会欺骗你!你说的二十几个人去旅店我是真的不知情,你给我一点时间,我立刻去调查!”   这番话听起来真情实意,瑞和便说:“行,我半个小时后再打给你。”   事情一波三折,瑞和做公交车辗转来到另一个城中村,随便找了个公共电话亭联系周雄,周雄立刻接电话,道:“事情我查清楚了,是我家……一些狼心狗肺的亲戚做的,你放心这一次一定顺利,你再约地点吧。”   二十分钟后,瑞和看见路边来了一辆宾利,下来一个年轻男人将一个黑色书包放到路边一棵树后面。等车走了之后,瑞和又等了一会儿才过去取包,打开一看确定是钱之后他就把装着尸骨的袋子取出来放下,通知周雄派人来取。   远远看着东西被去而复返的宾利拿走之后,瑞和转身就走。   为了方便使用,瑞和要的是现金,找了个地方数一数,十万块钱,比约定的多了五万。瑞和舒出一口气,有这些钱,足够他度过接下来的两年。   原身生日在阴历七月十五,八月初他还没进入任务世界时生日就过了。原身满十六周岁,距离他被绑架死亡还有一年多近两年,原身的死期,便是他十八周岁生日那天。   在瑞和看来,十八岁生日是一道坎,迈过那一天,未来就会有所不同。   高兴地将钱放进储物戒指里,瑞和又换了一个地方租房子,在宾馆里租了一间单人间,一次性缴足半个月的费用。有了栖身之地,瑞和终于能够安安稳稳地来考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   任务要求是成为“一流天师”,这是瑞和不能拒绝的任务。摸着手腕上的执法仪,此时的周妮妮老实很多,也恢复了正常人的形态,看起来就是一老实青春柔弱的女中学生。   那天执法仪监狱里喷洒的雨雾,学术名叫做净化雨,按照瑞和的理解,大概跟超度差不多。净化雨能化解鬼的戾气和凶性,唤醒它被鬼性压制住的人性。人性一旦重新占据理智主导地位,周妮妮也就能够好好跟瑞和沟通了。通过净化雨,被抓捕的鬼能够消除执念,进入转生池——在这里应该是进入地府接受审判,然后投胎。   生前因果死后罪孽,皆有地府审判。   就在瑞和跟周雄通电话的时候,执法仪对接完毕,到了这个时候瑞和才有时间查看。果然执法仪上仅剩的那个灰色图标也被点亮了,点开之后,里面的功能十分多,比如:   地府专线:   投诉专线   地府搜查官专线(内含七十二个专线频道)   地府执法官专线(内含二十四个专线频道)   地府殿主专线(内含十殿殿主专线频道)   地府府君专线   地府业务总览:   冥币银行(内含阳间货币与冥币的兑换率与手续费等详细规定,承办两界货币兑换等业务)   地府业务咨询专线(提供生死簿查询、投胎等业务咨询)   抓鬼服务(请配合地府执法官或者殿主专线使用,若无十万火急要紧事,请谨慎使用殿主专线)   一键投胎   ……   ……   瑞和看得眼花缭乱,果断查了自己的生死簿 ,不对,应该说是陆明聪的生死簿信息。   看完之后他眼神一凝,“死于XXXX年阴历七月初十五零点。”   正是原身上辈子死亡的日期。   查完之后,瑞和悚然。如果生死簿上原身的死期不变,那么取代原身的身体的自己能不能改变原身的命运?   死期没变,那么一切危险的因素还在,或者说还没触发。   这个发现让瑞和的精神更加紧绷了,他揉揉脸喝了一杯水压下心悸和恐慌,然后查了周妮妮的生死簿,死亡日期果然是一个月前,巧合的是,周妮妮的死期也是阴历七月十五。   瑞和有些在意,只是因为对道术完全不通,只觉得怪异却想不出所以然,只好先记下以后再说。   接连查了两次,都只有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没有更具体的消息,瑞和是有一些遗憾的。因为对这一行不了解,他并不知道他这种遗憾如果说出去绝对会引起暴打。   哪个天师能准确算到某个人的死期呢?   不行的,再顶尖的擅长掐算的天师,最多算出一个大概的日期区间,更别说精确到时分秒了。   因为查出这具身体的寿命还没发生变化,瑞和忍不住将计划再次研究一遍。   天师是一定要做的,保命也是前提。   他需要找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机构,比如某个天师集团,隐姓埋名拜师进去是最稳妥的。其中,存在拜师正好拜到杀原身的黑袍天师门下的概率,要真的如此,那就是他实在命不好运气差,瑞和也认命了。   第二天,瑞和就出门去找机会了。   偌大省城人口密度极大,鱼龙混杂,在天桥上瑞和就看到一个算命先生,观察一个小时后他上去交谈,得出对方是一个骗钱神棍的结论。忙活一早上没有结果,中午时瑞和找了个路边摊吃面,顺便买了两份报纸来看,在其中一张上看到了陆明聪的寻人启事。   陆巧竟然还登报了,这是瑞和始料未及的。   他摸摸自己的脸,光头,之前条件差,他拿的是墨水简单粗糙地将脸弄黑作伪装,后来打工挣了五百块钱,离开骓伢县时他就买了一套便宜的化妆品,脸还是一如既往地往黑里整,主要在眉毛和眼睛上做功夫,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伪装眼睛能让一个人判若两人。   后来服用吸收了基因改良药剂,瑞和粗糙量过,这具身体的身高拔高了大概十厘米,五官也有所变化,像是长开了一点。加上他本身的性格与原身有些差别,气质融合进这具身体的样貌上,就使得外貌变得很大,加上特地变装,等来到这座省会城市,若是陆巧站在他面前还未必认得出他来。   如果是已过世的陆姥爷姥姥,兴许还能辨得出来。   再翻另一份娱乐报纸,瑞和看到了周妮妮的消息,房地产某集团的老总周雄,即将于九月十九号在某地为爱女举办追悼会。该新闻文笔极好,将周妮妮失踪、被撕票一事写得跌宕起伏,让读者看了身临其境,不晓得的还以为笔者目睹了少女被杀害埋尸一幕呢。   “你看,你爸要给你举办追悼会了。”回到租房,瑞和把报纸那一则的内容投射进监狱里给周妮妮看,“我打算今晚就把你送去投胎——应该说是送进地府,你之前说你没杀过人,对我是杀人未遂,反正我信不信也没用,地府会审判你的,审判之后该惩罚的就惩罚,该投胎就投胎。”   执法仪监狱里,周妮妮看完投射在空中的报纸内容后呢喃道:“爸爸……”   “我买了纸钱香烛给你,算是谢过你爸给的十万救命钱,你放心吧,不会让你没钱花的。”   周妮妮沉默了,静静地流下两行血泪。 第186章 一流神棍   瑞和开窗,将刚买的铝盆摆在窗边开始做准备,忽然听见周妮妮在叫他。回头一看,执法仪投射的光屏上,周妮妮正在到处走动,喊着他:“大师!大师!求求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瑞和拍拍手走过去。   周妮妮忙说:“大师我知道我错了,我求求你让我见见我爸妈吧!就见一面!你这么神通广大,十万块钱怎么配得起你的本事?你让我见见我父母,我让我爸给你一千万!”   瑞和摇头:“我不需要那么多钱。”   “大师!”   周妮妮不停地求,不停地拿钱做承诺,瑞和不为所动。一是他对钱没有执念,够用就行,二是他不想节外生枝。他还没忘记自己现在可是一个正离家出走隐姓埋名的避难者。周家家大业大,不是好沾染的对象。   “大师!我得让我爸知道是谁杀的我,他不止是绑架犯,他是要针对我爸!”周妮妮激动得失声,“他绑架我到那座山,后来还来了一个穿黑衣服的人,那个人特别奇怪,大夏天的穿一身黑还带帽子,我听他们说话是想通过我来反噬我爸。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应该活不下来了,他们没避着我说话,根本就不怕我说出去,后来我果然死了。”   她流下眼泪,鬼是不会流泪的,和之前在矿山的幻象不同,这次她流下的是血泪。   “我死了就死了,生前我爸妈那么爱我,我也没什么遗憾,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爸妈的安全,他们一定有危险的!”   瑞和眼睛一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原身记忆里的黑袍天师。   黑色的衣服,戴帽子——   “是不是这样的衣服?”瑞和速度很快,拿笔画了一张简易画投射进去给周妮妮看,见周妮妮果断点头,他的心提了起来。   穿着和黑袍天师一样的衣服,那人会不会就是杀死原身的人?或者是同伙?   理智告诉瑞和,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可他也清楚,这是一次机会。束手等待十八周岁到来吗?不,那跟引颈受戮有什么分别。   瑞和很快做出决定。   他出去一趟后买了黑裤白衬衫回来,仔细地将自己的样貌再伪装一遍,将自己拾掇成三好学生的乖巧模样,与原身的气质南辕北辙。随后他出门去,打算去参加周妮妮的追悼会。   追悼会办得很大,瑞和说是周妮妮的小学同学,登记后很轻易就混进去了。他看到了周雄,对方正在接待来追悼的客人,穿着黑西装,明显气色不佳,旁边一个更加憔悴的女人应该就是周雄的妻子,周妮妮的母亲。   进灵堂后瑞和拈香拜了拜,再到家属面前说了句:“节哀顺变。”   周雄等亲属鞠了个躬,“谢谢你来送她。”   周妮妮家境好,自小就上私立幼儿园,私立小学私立中学,有钱人家的孩子上学不止是为了学习,还是为了人脉,也因此,今天的追悼会来了很多周妮妮的同学,周雄夫妻虽然没办法每个人都认识,但见瑞和年纪大些,十六七岁的样子,也不像自家女儿的同学啊。   “这位同学,你是——”周雄问。   “我是妮妮的笔友。”瑞和礼貌地说,“我也很喜欢摄影,和妮妮约过离虎山秋景拍摄。我是从报纸上知道这个消息的,真的很遗憾,希望周先生周太太能节哀。”   周太太擦眼泪:“谢谢你惦记着她,那孩子什么时候还喜欢摄影了?那孩子兴趣一天一个变,怎么就这么走了呢,还有那么多好玩的等着她去发掘呢……”   “这是妮妮托我帮她准备的送你们二老的礼物,她说这个月二十六号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当时我正好在琴海旅游,她就拜托我拍了这些照片。”瑞和拿出一个大信封,周太太接过去,入手沉甸甸的,明显装的是一沓照片,她的眼泪一下子止不住了,抱着信封哭得晕了过去。   周雄忙抱起妻子,喊秘书把医生叫来。   信封滑落在地,周雄赶紧去捡。   那是女儿留下的最后的东西,周雄将信封珍惜地捡起来,然后目光凝在信封上。   信封上写着:给最爱的爸爸妈妈。   这是女儿的笔迹!   周雄猛然抬头,却发现那个小年轻已经不见了。他的心扑通乱跳,秘书跑过来:“周总,医生来了,夫人在休息室里。”   “哦,我这就过去。”周雄怎么说都是一个生意人,做生意时杀伐果决,见到女儿笔迹那一刻激动失控的情绪很快就被理智压下来。   也许这个信封是女儿以前就写好的呢?   不过,到休息室等医生确定妻子情况无碍后,他立刻拆开了信封。里面根本不是琴海的照片,是很普通明信片,他一张张地看,在某一张明信片上看到了一段话,同样是他女儿的笔迹:爸爸妈妈,送信的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要相信他。有人害我,也要害你们,公司和家里肯定有奸细,千万要小心!署名女儿妮妮。   周雄的眼睛通红。   这笔迹,这口气,就是他的女儿啊。   他抖着手去摸那些字,“妮妮”二字让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掉。   爸爸,我为什么要叫妮妮啊?太土啦!我幼儿园的同学都叫安妮珍妮啦!   因为你是爸爸的小女孩,也是妈妈的小女孩,所以你叫妮妮呀。   休息室里响起压抑的哭声。   门突然被敲响,周雄赶紧擦擦眼泪,再将信封和那张写有字的明信片塞到怀里。   “进来。”   “周总,有一个人说是小姐的同学,说有话想当面跟你说。”秘书推门进来。   周雄的眉心一跳:“请进来。”   在看到刚刚见过的那个少年后,周雄险些控制不住情绪冲上去。妮妮呢?我家妮妮呢?她是不是没死?啊?   但他忍住了,用一贯的板正语气说:“哦是你啊同学,请坐吧。”然后示意秘书出去。   秘书将门关上,周雄就目光炯炯地看着瑞和:“我家妮妮——”   瑞和坐下,知道周雄想问什么:“她真的死了。”   周雄一怔。   瑞和的视线落在桌上那堆明信片上,然后说:“周先生确定这个休息室是能说事的地方吗?”   听出瑞和话里的意思,周雄神色一凛:“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徐瑞和。”   “好的,徐同学,如果不嫌弃的话来寒舍做客吧,你和小女是朋友,我和她妈妈理应招待你。”   “那就麻烦周先生了。”   周家的书房里。   周太太捂着嘴将哭声吞回去,眼泪哗啦啦地掉,她激动地看着光屏里的女儿,话都说不出来了。   瑞和给周妮妮开通了对外视频,周妮妮眷恋地看着父母:“妈别哭……别哭呀,咱们好好说说话,爸,你哄着妈一点,让她别哭了,伤身体。”   经历过一次又一次净化雨的周妮妮已经完全回复人性,净化雨又带有超度的作用,便使得她的心态平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父母的安危了。   骄纵的女儿变得这么懂事,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周雄自己都难掩悲恸,只能揽着妻子的肩膀,哽咽着点头。   给周家人时间见面之后,瑞和与周雄两个人开始了单独的谈话。   “周小姐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不知道周先生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周妮妮说,她被绑架的时候听到一个人的声音,有一点熟悉,年轻男声,应该是她爸公司的人,只是她想不起来是谁。在矿山上时,绑匪和后脚进来的黑衣服带兜帽的男人的谈话也很奇怪,什么“紫母迫命镇”,一听就是很诡异的东西。   不过瑞和觉得“紫母迫命镇”应该是音似词,他估计应该是什么“阵”才对。   “我打算先查出那个声音,我公司的人虽然多,但能让我女儿有印象的年轻男员工并不多。妮妮很少来我公司,接触的人就那些,我会亲自去录他们的声音,到时候让妮妮辨认一下。”周雄很有条理,“至于那个什么紫母迫命镇,我觉得应该是紫母迫命阵?我也不懂这些。”他的思路倒是跟瑞和很像。   “我挖出尸体的时候倒是没看到附近有什么阵的痕迹,可能有我没注意到。”瑞和建议,“周先生还是派人过去看看吧。”当时他讲究速度,正好第一铲下去就挖到了周妮妮的手,挖完就撤,也没怎么仔细打量那个矿洞。   周雄深以为然:“我这就派信得过的人去。”又问,“徐同学,你的手段这么厉害,能不能将那个什么阵破解出来?”   瑞和:“……”如果是真的天师,听到“紫母迫命阵”一定能想到什么,但是他只有执法仪,别的真的不懂。   但事情不能这么办,他就是以自己深不可测的牛逼模样取得周雄的信任的。他想查黑袍天师的线索,和周雄见面并且谈及合作已经是最大的冒险,周家有钱有势,对付他绰绰有余。   一个爱孩子的父亲会做出什么?目前来看,周雄夫妻对被关在执法仪里的周妮妮并没有表现出过激的举动,比如劫持他夺取执法仪,但瑞和不得不防。   和周雄合作是瑞和离家出走后做出的最危险的决策。他需要维持住自己的形象,才能让周雄心生忌惮,于是他说:“这个阵听起来有些耳熟,你先派人去矿山检查吧!事情要抓紧,周小姐已经被超度,拖不了几天就得去地府报道的,投胎这回事只能提前不能迟到,早点排队才能早点投个好胎。”   “……我知道了。”周雄沉声道。   就这样,瑞和忽悠着忽悠着,成为了周家的座上宾。 第187章 一流神棍   靠着演技忽悠着周雄成为所谓大师,瑞和压力有点大。他对天师这一职业完全陌生,不过他演技好,加上周雄想要抓出奸细报仇血恨的心太重,心有执念,就比较容易骗。   瑞和流浪一个多月终于过上了好日子,周家是真的有钱,房地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住的别墅装修得富丽堂皇,家政足足有五个,做饭的打扫卫生的打理花园的,瑞和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   为了能多见几次女儿,周太太对瑞和亲切关怀,体贴备至。不过瑞和却不敢让周妮妮过多和家里人接触,人既然死了,就不要再过多牵扯活着的亲人的心。瑞和也担心让周雄夫妻见周妮妮见得太容易,日后生出了不好的心思。   杀人夺宝有些夸张,但执法仪这东西如果能拿到手,女儿也不用投胎了,还能跟生前一样和父母见面。这样大的诱惑,瑞和不得不防。因此他说他的法力只能三天打开一次特殊通道,让周妮妮和父母见面,每次只能见五分钟。   为了敦促周雄速度快一点,瑞和还说鬼魂不能在执法仪里待太久,超过四十九天就必须引渡前往地府投胎。   “不然的话她会魂飞魄散。”假的。   不过效果很好,周雄燃起了熊熊斗志,发誓一定要将背后搞他的仇人挖出来。   四天后,经过周妮妮对公司年轻男员工音频的辨认,确认了她在迷药作用下还没晕迷之前听到的声音,系公司市场营销部普通职员关一飞。同时,通过周妮妮的描述做出的绑匪画像终于完成,照周妮妮所说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七十。   她肯定地点头:“很像了。”   周雄对这两个人恨之入骨,但他不能私下囚禁审问关一飞,也无法查关一飞的通讯以及银行账户,这些都是警方才能做的。还有绑匪,他的确有钱,但论找人,他一个商人并没有权限调动监控查找车牌等等。   他想弄死那两个人为女儿报仇,不惜一切代价,但是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报警。   不止如此,前天派去矿山的人就传来消息,说在里面发现了六具尸体,现在人还在那里守着,等着他的指示。   一切都在催促着周雄:报警,报警吧。   瑞和也说:“报警吧,那里的六具尸体就已经不是你能掌控的局面,我怀疑有人利用道术布阵,用活人填埋用作阴邪的目的,而阵眼很有可能就是你的女儿周妮妮。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其实当时周小姐是想要吃了我的,不过我命不该绝,反而将她抓了起来。那六个人,肯定死在我之前。”   周雄瞪大眼睛:“不可能!不可能!我家妮妮怎么会害人?!”他如同困兽般绕着书房走动,最后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瑞和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最后周雄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将头重重地叩在桌面上。   “周先生,我相信周小姐并不是故意的,她也是被人陷害,如果我当时没有将她抓住,后面她还会杀多少人?我对周小姐说的紫母迫命阵不了解,当我敢肯定的是,那一定是一个非常恐怖的阵法,它需要人命不停地往里填,背后的人将周小姐养成厉鬼有什么目的?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反正不是好事,所以我们不能再瞒着这件事了,交给警方吧,将绑匪抓到之后,再将那个黑衣人找出来,也许就能真相大白。”   瑞和没有道术这方面的基础,只能依靠这些日子上网查到的乱七八糟的道术资料,加上自己的理解,胡编乱造。   好在周雄也是个门外汉,他勉强技高一筹,将周雄糊弄住了。   “好吧,我这就报警。”不过周雄又提出一个问题。“这些线索都是妮妮提供的,警方要是不信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来跟妮妮对质吧?”   瑞和意味深长地笑:“为什么不呢?”   周雄一惊:“可是——”   “我是个天师,天师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不是吗?据我所知,警方那边似乎也有一个特别调查处,听说就是利用天师的力量破解超自然案件的,毕竟这个世界上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很多。”   周雄恍然大悟:“原来那个特别调查处是真的存在的啊?我一直以为是外界谣传呢。”   瑞和露出神秘的笑容,周雄就一点疑惑都没有了,立刻去报警。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后,瑞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啊。   他将看完的娱乐报叠好,娱乐报上的新闻千奇百怪各种猎奇,什么豪门恩怨啊,明星和金主之间的爱恨情仇啊,或者对国家特别调查处的YY等等,应有尽有。销量特别好,在纸媒走下坡路的今天这款大众娱乐报仍然保持着不错的销量,男女老少都爱看,都能从里面找到自己喜欢看的娱乐新闻类型。   特别调查处是否真的存在,瑞和也无处得知。   “不过,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机构的话,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瑞和琢磨着,“这里有天师,必定就会有管理天师这个群体的国家机构吧?国家不可能放任这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肆意发展,照民间传说来看,天师不止能抓鬼,还精通风水,排兵布阵,甚至还能算命?”   他最近看了不少小道消息,网络上这方面的消息可不少,民众们对道术力量是好奇又敬畏的,他还百度到了道术修炼内丹的秘籍呢,只是看起来很假就是了。   但这些都不妨碍瑞和对道门的憧憬,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相信会有一个瑰丽神秘的世界,那是天师以及各种道门法术蓬勃发展的世界。   他需要的便是找到一个切入口,进入那个世界。   天桥上那些瞎眼的算命先生……那就算了吧。   瑞和叹口气,他多么希望自己走在路上,会有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拦住他,对他说:“你骨骼清奇资质奇佳,要不要做我的徒弟?”然后从此踏入道门,三年成才五年成圣,成为一流天师。   听瑞和这么说,系统460 觉得有些好笑:“宿主,你怎么变得如此活泼了?是看多了的缘故吗?”   瑞和叹一口气,呈大字型瘫在床上:“唉,没法子啊,我这几天上网找线索,还进入好几个道门论坛和贴吧,结果里头没有实用的信息,不是打广告的就是卖符的,收徒的倒是不少,结果一问就要收拜师费,你也看到了,那些收徒的广告开口就是五万起步上不封顶,入会也要两万,像真的吗?”   他再迫切想要拜师学艺也不是个傻瓜,有辨别能力。   “……”系统460也沉默了,半晌才感叹,“你们人类的骗术真是丰富多彩啊。”   “……”瑞和翻了个身,“是啊。”然后他爬起来,“我已经圈定了这个城市有名的两个道观了,就是比较偏僻,我打算亲自过去看一看,问问他们收不收弟子。”持证经营的道观,总该靠谱吧?   系统460说:“应该靠谱吧?”   说到这个瑞和就有些高兴了:“周先生之前请来算命的那位天师就是来自荷莲观,我觉得这个道观应该是有真本事的,不然的话怎么会算出我会在那一天送周妮妮回周家呢?”   “可是那一天周妮妮没有回家啊。”系统460问,“那只是尸体。”   “也许算的就是尸体?”瑞和也不懂,“如果不是有执法仪,周妮妮的鬼魂现在也不可能回到周家。”不管怎么说,瑞和觉得荷莲观值得一去,当地另一个道观济青观似乎也不错,到时候都去打探一番。   这件事不能急,等周家这边的事情了结再说。如果他现在跑去道观要拜师,周雄就该知道他是个纸糊的假天师了。   好在事情办得很顺利。之前周妮妮失踪时周雄没有报警,绑匪要钱他就给钱,只要女儿回来就好。没想到钱备齐了送过去,绑匪就没影儿了,女儿自此音讯全无,周雄这才慌张报警。   可惜错过了最佳的追踪时间,绑匪也不再联系周家,警方查了大半个月,什么线索都没有。   这次周雄再次报警,又有矿山里六具尸体,警方高度重视。   瑞和也得了传讯,作为证人进警局做笔录。周雄指控公司员工关一飞,证据却在周妮妮的口供上。   死人的口供怎么信?   周雄说:“让我女儿来作证。”   警察:“……周先生,我们办案是讲究证据的,您说让您女儿来作证,我们公关机关不信请笔仙或者神婆得来的口供的。”   周雄拍桌子:“谁说要请神婆了,就是我女儿!”他看向瑞和,“徐大师,有劳你了。”   瑞和便说:“我是玄门中人,我能召来周小姐的鬼魂,你们问她就行了。”随后一本正经地比划一通,走罡步掐诀念咒,俨然就是一个有硬本事的天师。   周雄敬佩地看着,很期待等一下能够看见女儿。徐大师说了,今天为了取信警方,他将耗十成功力将女儿召出来,只此一次。因此他将妻子也带来了,两夫妻一起紧紧盯着瑞和看,活像被洗脑的愚昧民众。   “……听我号令,来我坛前!”瑞和似模似样地念好咒语,脸上一派的庄严肃穆。   周太太忍不住发出激动的轻呼声。   警察们:“……”   来警察局搞封建迷信,真的不怕被抓吗?   “咳咳,这位徐大师——”一位女警察刚开口,周雄就紧张兮兮地说:“千万别打扰大师施法!”   女警察:“……”如果不是职业素养,她都要撑不住脸上的表情了。再看其他同事,也是一脸怪异的表情,不不对,陈队长怎么也看得津津有味的?难道陈队长也相信这个所谓徐大师能招鬼?   这也太荒谬了!   女警察站起来,正要开口却觉得眼前一闪,一股寒气瞬间涌动,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却见白光之中一个人形渐渐清晰。   她忍不住瞪大眼睛。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从白光中抬起头,赫然是已故周雄之女的模样! 第188章 一流神棍   周妮妮真的现身,在场的人反应不一。   周雄夫妻惊喜地扑过来,与女儿抱成一团,一家团聚。   警察们目瞪口呆,如原先完全不信任瑞和,觉得招鬼是无稽之谈的女警察惊呼一声,心跳如鼓,眨眨眼仔细再看,还在!周妮妮还在眼前!她几乎要吓晕过去,只是她好歹是专业的警察,很快就稳住情绪看向陈队长。   陈队长见多识广,以前也处理过特殊案件,虽然最后案件移交特别调查处,但他知道这世上是有神秘力量的,对此有心理准备。见周妮妮真的出现,看向瑞和的眼神就认真了几分。   这是一个天师啊!   陈队长是见过天师的,他们警局楼上还有一间办公室,挂的就是“特别调查处征东支部”的招牌,里面平时总有一位天师在值班,虽然有些神出鬼没,也不太跟他们说话,但那是当地有名的道观济青观的持证天师。灵异案件不多,他进入征东警局五年也就遇到四起,参与的就一起,也只是帮忙做些普通排查取证工作,过后也必须接受保密协议,不能引起民众惊慌社会动荡。   这一次他是第一次见到“活的”鬼,陈队长心里不是不激动的。   瑞和做出收功完毕的模样,坐在椅子上一脸高深莫测。   “徐大师。”陈队长很有礼貌地跟瑞和说,“请问周小姐……能保持这样的形态多久?”   瑞和慢慢地说:“半个小时吧。”   其实多久都可以,周妮妮一进执法仪就被打上执法仪的烙印,无法挣脱,别看她现在在这间房间里行动自如,但是在瑞和这个执法仪使用者眼中,她与他手腕上的执法仪之间有一条只有他能看见的连线。   那根线让周妮妮能够在白天出现,甚至出现在正气凛然的警察局里,丝毫不会损坏她的魂体,起到保护作用。同时那根线也是束缚,周妮妮一直在执法仪的掌控之中,无法逃脱。   “半个小时也行。”陈队长说,“这件案子已经不在我们的受理权限范围内,我需要立刻将案件转交特别调查处,你们先等一等。”   瑞和的眼皮一跳,原来还真的有这个部门!他心中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慌张,只不动声色地点头:“好的。”   暗自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最后他决定继续装高深。   本来瑞和以为要等很久,不过五分钟不到就有人过来了,陈队长和一个中年男人一同进来,陈队长身体语言全是尊敬,殷切地推开门伸手介绍:“龚处,就是这里了。”将人迎进来,又向瑞和与周雄夫妻等人介绍,“这位是特别调查处处长龚处,正好龚处来支部视察,”   龚处人高马大,气势更加不凡,他踱步进来,眼睛一扫,如同两块刀片一样掠过在场的所有人,让人心神一紧,控制不住地有些紧张。瑞和倒是没被龚处的眼神吓到,不过他轻轻地拿手指抠了抠手掌心让自己更加精神一点。   这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物。   或许因为龚处隶属特别调查处,还是一处之长,也或许是他从进门后就展现出的锋芒凌厉的气势,审问室里如同冷锋过境,霎时间被沉默冻结。在他身后,一个年轻的便装男警员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走进来,立在一边毫无存在感。   龚处以横刀立马的姿势坐下,即便是坐下来,他似乎也在俯视着众人。只见他再次环视,将视线落在周妮妮身上,周妮妮瑟缩着躲在她父母身后,埋头不敢抬起来。   然后瑞和感觉到那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他拿捏着分寸,站起身对龚处微微躬身:“龚处长您好,久仰大名。”   “你好徐天师。”龚处长笑了笑,笑容反而冲淡了他身上那股子强势,显出两分亲和来。   “还有二十六分钟,我们开始吧。”龚处长示意陈队长,“麻烦你留下帮我的忙,再留下一个书记员就差不多了。”   陈队长忙应好,点了一个稳重的男警员,其他同事都快步走出去,女警察走在最后,轻轻地将门关上。其实她很想留下来观摩的,五楼那间特别调查处征东支部办公室那么神秘,她毕业后进警局一年了,还没能看见那间办公室开张呢,平时倒是有一个很严肃的小哥在里面执勤,今天有人来检查工作,她听前辈们说那是龚处长,没想到龚处长远看很严肃,近看更吓人啊。   女警员的世界观被重塑,坚强地又生出好奇因子,满脑子都是飞檐走壁隔空点穴的特效画面,真的特别好奇特调处是怎么开展工作的啊。   门被关上,龚处长示意他的手下开始:“那我们开始录口供吧。”   工作没啥新奇的,走的还是普通案件的流程,口供是必须的。   瑞和有幸围观了一番特调处对受害者女鬼周妮妮采集口供的场面,流程规范,问题清晰,过程完整。周妮妮开始有些慌张,最后也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包括她杀了六个人。   有执法仪在,她是无法说谎的,不然的话鬼魂会被真灵之火燃烧,痛不欲生。   周雄开始并不愿意相信瑞和说的话,他的女儿是娇娇女没错,脾气大没错,可怎么可能杀人呢?只是矿山上挖出来的六具尸体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让他不得不承认女儿真的杀人了。   此时听女儿承认,他的心沉到谷底。   杀了这么多人,这样的罪孽是要下地狱的!   周太太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痛苦的哭声扰乱警察们办案,她心中的担忧心痛不比周雄少。   周妮妮的父母听着周妮妮的供词,心如刀割。龚处的同事不停发问,陈队长的手下在一边记录。   等听到“紫母迫命阵”时,龚处摸摸下巴,“这应该是一个阵法的名字。不过应该是父母子女的‘子母’,‘破命’的破才对,有一阴煞恶毒的邪阵叫做聚阴破命阵,这子母破命阵听起来跟聚阴破命阵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着他看向瑞和,“徐大师觉得呢?”   瑞和严肃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   龚处长就笑了:“那徐大师知道子母破命阵的消息吗?”   瑞和的脑子转得飞快,将计就计编出一套自己的理解:“我对法阵了解不多,不过顾名思义,子母破命阵大概是一种勾连父母子女气运的阵法,以周小姐的经历为例子,她被谋杀于阴历七月十五鬼节,你我都知道,七月十五鬼门开,启鬼节,正是一年里阴气最盛的时候,凶手将周小姐杀于那一日,又煞费苦心地将活人投进去让周妮妮杀害,目的昭然若揭,对方在养厉鬼。周小姐当时也听见了绑匪和黑衣人之间的谈话,绑匪他们提到计划反噬周先生,我想这子母破命阵,真正想破的应该是周先生的命。”   之前因为周妮妮从绑匪听来这个阵的时候,并不知道到底是哪几个字,只依靠自己的理解说是“紫母迫命镇”,所以瑞和这个假天师根本无法分析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阵。现在好了,龚处长纠正了这个阵的名称,瑞和便顺着字义强行翻译,勉强算有理有据。   见龚处长赞同地点头,瑞和松了一口气。   “没错,这是有人在蓄意布阵害人。”龚处长将这件事情下了结论,采用了周妮妮提供的线索。“关一飞我们会去查的,请周先生先不要打草惊蛇。至于绑匪的样貌,陈队长,模拟画像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陈队长忙点头:“龚处您放心。”   “半个小时快到了是吧?那成,现在就去周先生您家和公司看看吧,凶手设这个子母阵,必定也在你身边做了手脚。”龚处长做事情雷厉风行,转头又吩咐自己手下的年轻男警员,“你到琮山一趟,检测现场是否有法阵能量遗留,顺便把尸体带回来。”   “是处长。”   事情依次交代下去,瑞和便说:“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让我跟着龚处一起去?”他也有理由,“我下山历练之前,我的长辈跟我说因果缘分神秘莫测,心之所向才是真。我刚下山就遇到周小姐,说是死里逃生也不为过,我认为这就是一种缘分,我也想出一份力,抓出真凶,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龚处长应了声好,他打量瑞和一番:“不知尊师是?”   瑞和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师傅不让我说。”   龚处长理解点头,当今道观林立,愿意和国家合作的并不多,他虽然是特别调查处的处长,手底下的天师屈指可数,皆是应国家号召的道观派遣过来的弟子,说是听他的派遣,其实也不尽然。   打交道多了,龚处长对道门也有了一些了解。在登记在册的道观和天师之外,还是有很多隐居的天师的,他们不在乎国家颁发的天师从业资格证,更加不在乎国家对道观的政策扶持,游离于天师协会之外,自行收徒,自行发展。   他们不注册,只要不违法乱纪,国家也无法强求。   见龚处长自行脑补没有再多询问,瑞和提着的心落到实处。   就这样,瑞和混进了特别调查处征东支部针对周妮妮被绑架及后续事件组建的临时调查队,组员包括龚处长,倪泓。编外人员:瑞和,陈队长及同事若干。 第189章 一流神棍   倪泓被龚处长派去琮山,龚处长则亲自前往周家及周家公司查看。   周家,瑞和在这里住了几天,早就从头到尾查过了。执法仪有探测功能,原先是用来探测违规逃窜的能量体或灵魂体的。   在系统460所在的世界,有些公民去世之后不愿意投胎,也不愿意重塑身体,就喜欢以灵魂体的形态生活。有的人则是因为身家不足,无法支撑重塑身体的费用,也不愿意转生遗忘所有,便也会选择以灵魂体的形态继续生存。   在许多人看来,投胎有什么好的?经过转生池时,他们这一生要接受审判,哪怕是他们已经遗忘的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可能在他们的转生报告留下一笔,影响转生的方向。   投胎成猫狗牛羊还是人,这两者的差距天差地别。就算投胎成人,富裕家庭还是贫穷家庭,甚至百万家庭还是亿万家庭,也不尽相同。   总之,打算保持灵魂形态的新公民都有各自的理由和目的,但是有一点他们都必须遵守:灵魂体管理条例。   死亡后不入轮回,具体操作时有繁杂的流程,并不是打个申请就能够直接达成所愿的。具体流程和规定瑞和也不知道,系统460只说:“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宿主可以亲自到我的家乡看一看。”   而执法仪,就是灵魂体管理条例中,为了追捕违规犯法逃离的灵魂体的。在系统460所在的世界,灵魂体需要佩戴一种特殊的仪器,名叫灵制,那种仪器能让他们拥有实体,显形,隔断灵魂体的寒气,联盟专业部门统一植入,私下无法拆解,为的就是方便管理以及照顾活人的情绪,杜绝灵魂体穿墙而入偷窥洗澡或者其他道德失序的行为。   因此,说是灵魂体,其实生活起来和活人没有两样。   只是不管是什么东西,总会有光明与黑暗两面。   灵魂体的独特性成为许多犯罪分子以及犯罪集团觊觎的目标,只要摘除那个仪器,灵魂体就是完美的犯罪工具!办事毫无痕迹,活动行为监控无法探测。   系统460说:“我听我的前辈说,在通过灵魂体管理条例,开始全面推广灵魂体生存模式的时候,监控天眼也植入了扫描灵魂体的芯片,即使有人私自拆卸灵制也逃脱不掉。可惜后来那项技术被某个犯罪集团破解,他们做出了一种叫做灵隐的东西,能够反侦测。后来才做出了执法仪,现在执法仪全联盟推广,基层警卫军也人手一台,现在我们那里特别和平呢。”   执法仪应运而生。   瑞和是很喜欢听系统460说一些那个世界的故事的,也因此他对执法仪格外喜爱,不吝花时间去研究它,掌握它。在周家时,他就借着熟悉执法仪的空隙,在周家做起了应用试验。   三番之后,瑞和能拍着胸口保证——不对,拍着执法仪保证——周家一丝阴气都没有。   同样,周雄的公司他也去过,也没有异常。   但瑞和不敢这么说。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专业的,只能借着执法仪生硬地来检测是否有阴气,但他也知道,并不是说没有阴气就能证明这两个地方干干净净。   果然,龚处先看过周家宅邸,再去公司看,这位处长眼神锐利,心细如发,最后在周雄的办公室里发现了不对劲。   “这应该就是母阵。”   周雄的办公室被人用隐蔽的手法布下阵法,那些摆阵的东西塞在观赏花瓶里,填在绿化盆栽里,绑在吊灯上,压在楠木书桌之下……无处不在。   瑞和看着那些物件,什么符纸绑的一小撮头发,一截发黑的指甲,一块符纸包着的血痂等等,甚至一颗绕着红线的牙齿,那么小的牙齿上还写着细密的符文,看了就让人遍体生寒。除此之外,被折成指甲大小的符星更是数不胜数,几乎无孔不入,到处都是。   没人相信这十几样被精心藏匿在周雄这间老总办公室的诡异东西是无害的,周雄抖着手看着那些东西被整齐地摆在地板上,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板升起,再掠过心脏,最后从他的天灵盖窜出来,让他整个人都冷成了冰坨子。   “这、这些是什么东西?!”周雄的声音都在发抖。   老实说,身为一家上市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他称得上见多识广。别的不说,招财进宝的宝器他的公司、家里就摆了好些,而且他开的是房地产公司,那些新楼盘选址、建筑设计、布局、工程开工等等,都需要找大师好好算一算,以保事业顺利工程平安财源广进。   风水一学,周雄是非常熟悉的。他经常合作的天师还是当地知名道观荷莲观的桂珍道长,因为多年合作的关系,周雄与桂珍道长有几分交情,因这交情,桂珍道长便对周雄更上心些,曾不辞辛苦地到周家看了一圈,指出一些风水摆件不妥当之处。   照桂珍道长所说,风水摆件如果摆放恰当,能够引天地自然灵气,让建筑之中的气场舒缓平和,人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身体康健,安神静气,随后生意就能平滑顺畅。有些摆件安置得不妥当,或是本身就有问题,“气”就污浊,牵一发而动全身,人身上的气机混乱,财运也会避开。   对风水有常识的周雄,从龚处长从他办公室里跟变魔术一样掏出这一堆诡异的东西之后,惊惧和愤怒充斥他的心脏,让他下意识寻找瑞和的保护:“徐大师,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他看来,相处了几天的徐大师比较让他有安全感。   瑞和:“……”他也不知道哇,只直觉那些都不是好东西。   “徐大师?”   “周先生先别慌张,既然东西已经被找出来,你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瑞和谨记人设,安抚周雄,“你得感谢龚处长,龚处长救了你的命。”   将周雄的注意力转移到龚处长身上。   周雄果然朝龚处长千恩万谢:“如果不是您,我天天在这里办公却丝毫没有察觉,现在一想真的瘆得慌啊!”   龚处长蹲在地上检查这些东西,闻言摆摆手,示意周雄先安静。   周雄瞬间安静如鸡。   “这些东西是很常见的咒术道具,这指甲和头发应该是从不死尸身上割下来的,不死尸死而不僵,指甲头发继续生长,是很邪性的东西。这血痂……得验一验是什么东西的血,这种符文我倒是没见过,先收起来。”龚处长示意,陈队长忙点头,亲自小心地将东西收好。   瑞和问出自己的疑惑:“我之前也来过,却没有感觉到办公室里有阴气啊。” 这么邪气的东西,不可能一丝痕迹都没有。   不死尸?一听就很吓人。   龚处长笑了笑:“我猜这些东西被动过手脚,可能要到阵法开启时才会有动静。”   那时候,很大概率就是周雄命丧黄泉之日了。   一个小时之后,去矿山检查的倪泓打来电话,称挖出了许多东西,能够确定那里也有一个阵。   “有点像聚阴破命阵,不过是变形后的,我已经将法阵布局精确记录下来。”   这些证据都显示,周妮妮提供的信息是正确的。   “那六具尸体也符合被厉鬼吸尽血气而死的特征,不过我在矿洞里没有找到他们的鬼魂,不知道是投胎去了还是被拘禁了。本来我想通过阵法追踪布阵人的,可惜这个矿洞被破坏得有点严重。周先生派人来挖尸体的时候,把一部分的法阵破坏掉了,找出来的布阵器具有缺漏。”   听完倪泓的汇报,龚处下达指令:“那你继续找,我这边也拆出来一份布阵器,到时候一起分析追查出处。”   “是龚处。”   简单的绑架撕票案,上升成邪术杀人案件,案件重新定性之后被移交特别调查处。龚处一个电话下去,特调处征东支部来了三个外援,分别来自济青观和荷莲观。   另一边,陈队长将关一飞逮捕归案开始审讯,模拟画像也出来了,精细程度比周雄之前请人画的更上一筹。   等关一飞的口供出来,信息整合之后,对绑匪的抓捕也即刻展开。   到了这个地步,瑞和就没什么事情干了。毕竟他说召周妮妮出来已经耗尽他全部功力,周妮妮又只能现身半个小时,等证据提取完毕抓捕行动展开,瑞和就被客气地请出去了。   周雄夫妻也是如此,陈队长百忙之中送他们出去:“等有消息了再通知各位,为了保护周先生一家的安全,我们会调派一队人过去护卫。”   “麻烦了,一切都拜托你们了。”周雄紧紧握住陈队长的手,恳切地道谢,“我就在家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如惊弓之鸟的周雄连公司都不敢去了,只待在被龚处长判定没有危险的家中,远程处理公司业务,视频会议主持公司大局。   瑞和则在房间里继续翻找子兑换系统的商品——暂时没机会拜师,先买几本修炼秘籍也好啊。   可惜,找不到。   子兑换系统里的商品浩如烟海,瑞和从来没有看到有关“书籍”“书册”的商品。 第190章 一流神棍   又找了一下午一无所获的瑞和忍不住问系统460:“我看兑换系统里的商品涉猎广泛,为什么一本书都没有?”   系统460回:“有书的,我看到了。”   瑞和相信系统460的话:“我翻看的商品没有十万也有五万了,看得眼睛都花了,这么大基数下,一本书都没遇见。难道书在子兑换系统里还有什么别的说法吗?”   “也没有吧,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应该是‘物以稀为贵’?”系统460卡了一下,“也不对……我想想看应该怎么表述。”   瑞和笑了,耐心地等待系统460对接词汇库组装更好的语言表述。   十几秒之后,系统460开口了:“书籍不像执法仪这样的商品,一眼就能看出实用性和操作性,用你们人类的话说,书籍属于精神食粮,所以不是随便撰写一加一等于二就能够进入子兑换系统的商品栏的,随便写一个童话故事也不行。能上商品栏的,都必须是很有意义,作用很大的书。”   系统460很喜欢用“用你们人类的话说”来表达自己的理解,它发现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但是在语言表述上有着极其出色的见解,特别是汉语,能用精简的词汇发表复杂的含义。   瑞和秒懂。   “你的意思是,书籍承载的力量不如执法仪这样直白,一掏出来就能用,能进子兑换系统商品栏的书都是比较稀缺的好书,所以数量比较少?”   “对的,就是这样。”系统460很高兴宿主能够很快理解自己的意思,还透露,“我见过的那几本书,都是大部头,里面的内容特别厉害,价格却并不贵,宿主你加油赶紧找。”   听了系统460 的内幕消息,瑞和叹一口气,问:“对了,你之前说已经建议公司增加高级搜索功能,有信了吗?”   “还没有呢,公司的意见箱很多,每个做任务的宿主都有建议,流程走下来要很长时间的。”   得了,那就继续慢慢找吧。   找着找着,瑞和生出还不如去济青观或者荷莲观拜师还更快的念头,等周家的事情了结,他一定即刻动身。   也不知道龚处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绑匪抓到了没?那个黑衣人有没有线索?   瑞和心系此时,周雄更是时时打听,一天打听个七八回,都把陈队长烦着了,忍不住严厉一点说:“这事情急不来,你也别总是来打听,这不是耽误我做事嘛!等有消息了一定通知你,啊?等着吧!”   周雄也有话说:“陈队长你也理解理解我啊,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盯上了我和我的家人,我的独女送了命,我都快五十岁了!就这个女儿啊!”   陈队长口气软下来:“现在正在调你公司的监控,看看是什么人在什么时间进你办公室布阵的,也在紧锣密鼓地问询你公司的员工,这些都不是着急就能立马做好的。”   心急如焚的周雄不止骚扰陈队长,还骚扰荷莲观的桂珍道长,瑞和从周雄那里得来案件的最新进展,在周雄询问周妮妮的情况时又是一脸高深:“那天将周小姐请出来,让我的法力尽数耗尽,最近是没办法再让你们见面了,不过周先生放心,等凶手抓捕归案,我一定尽力让你们再一见面,顺便也告诉周小姐这个好消息,好让她毫无遗憾与执念地去投胎。”   一番话精准地戳中周雄的慈父心,他擦擦眼角:“哎!真是谢谢徐大师了。”   稳住周雄,也暗示周雄等凶手缉拿归案后要同自己说,之后瑞和便继续窝在房间里继续翻找子兑换系统中的书籍。   即使找到书籍,那本书也不一定就正当用,他要的是道术的书。   看了一整天,瑞和的眼睛都花了,他和周雄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坐上公交车前往荷莲观。   因为荷莲观名声显著香火鼎盛,所以有一条公交线路就是往荷莲观去的,终点站就叫荷莲观站。济青观就比较偏僻了,在城郊,要做环城公交车才能到,因此瑞和在心烦意乱时,便打算先到最近的荷莲观看看。   傍晚时分,荷莲观内的热闹已经随着日落而散了一大半,只剩下稀稀疏疏的香客还在上香。瑞和也拈香拜了拜,许愿自己以后也能成为广大道士中的一员,成为一流天师。   将香插到香炉中后,瑞和忍不住露出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再次成为少年人的缘故,瑞和也察觉到自己最近的性子有些活泼了,有时候闪回的念头也搞怪促狭。最后还是系统460说:“科学解释的话,少年人的身体正处于最有生机的时候,宿主又服用了基因改良药剂,这具身体处于这个年纪的巅峰状态,身体各项机能有活力,可能内分泌各种激素也比较活跃。”   听了这一本正经的解释,瑞和忍不住笑了:“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这位道长请留步。”   一个洒扫的道士从瑞和身侧的走廊经过,瑞和赶紧过去打招呼。道士行了个拱手礼,问:“善人你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道长你好。”瑞和也学着拱手,直接了当地问,“我对道术很感兴趣,不知道您这里收徒弟吗?”   洒扫道士愣住了,他打量瑞和一番:“收是收的——不过你的年纪有点大了,已经不太合适。”   瑞和一听有门,忙说:“我是看起来成熟,其实我才十六岁。”   十六岁也不小了啊。   洒扫道士板着脸想,观里确实收徒,一般却是去孤儿院收,这是一种收徒途径,还有一种就是信众自行送孩子上门,不管是哪一种,收的孩子都是六岁以下。   于是洒扫道士说:“十六岁也有些迟了,我们道观收徒的标准是不能超过六岁。”   瑞和惊讶地问:“这是有什么缘由吗?收徒为什么要限定在六岁这个年龄段?”   六岁以下的孩子,那口诞生时含着的天地元气还在,最容易看出资质,等过了六岁,那口天地元气淡去,世俗的尘烟侵袭,资质就变杂了。   所以说,孩子要修道,最好是在六岁前就开始修炼,趁身上的天地元气还在,引得外界同源的天地元气入体,之后的修炼才事半功倍。   事实上,随着时代的发展经济的腾飞,大自然被破坏得愈发严重,先天天地元气的说法已经成为过去,每一个新生儿都拥有的东西,变成了只有少数人才有的珍惜物。   大自然收回了它的馈赠。   观中收徒,自然是先紧着六岁以下还有天地元气的孩童,退而求其次也要是六岁以下悟性好资质佳的孩子,最差的……六岁是必须的,天地元气虽然没了,但六岁这个坎儿仍然是修道途的分水岭,若是在六岁这个最心无杂念的年纪之前无法成功入道,之后就会难上许多。   当然了,国内道观众多,未登记在册的道士更是多如牛毛,人人都要收弟子,延传承,可是九年义务教育之下,孩子们都上学去了。经济发达社会进步,社会保障和福利愈发好,像几十年前那样因为养不活孩子便将孩子送进道门的境况几乎绝迹。   弟子不好收啊!   不过荷莲观身为征东市内有两百年历史的道观,自然不需要烦恼收徒的事情,反之还要烦恼弟子太多教不过来。   听了洒扫道士的话,瑞和初步了解道门收徒的标准,但是他不可能放弃,只恳切地求,希望能有一个机会。甚至说出:“您看看我,身强体壮,我相信我的资质不会差的,您就帮帮忙吧!”   眼前这个少年,满眼赤诚,洒扫道士有些心软:“那我帮你说一声吧,可不能保证你能进荷莲观啊。”   瑞和千恩万谢,被洒扫道士领到了后院。后院极大,建筑占地面积不小,他被带到其中一间会客室,等待十分钟之后,洒扫道士来接他往另一个地方去,边走边叮嘱瑞和:“正好采宁子师兄有空,也愿意见见你,不过采宁子师兄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你说话大声一些。”   “我知道了,谢谢您了。”   之后瑞和便见到了荷莲观的采宁子道长,果然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道士,花白的头发盘成发髻,穿着道袍正在——看电视。一见瑞和就笑呵呵地说:“原来真的是一个小伙子啊,小伙子,上几年级啦?”   声音洪亮如钟鸣。   瑞和就高声回他:“不上学啦!我要做道士,不想上学!”   采宁子道长皱眉:“不好,这不好,十六岁是上学的时候,娃儿听话啊,你父母的电话是多少?我帮你打让他们来接你,回去好好上学哈。”   “我是个孤儿。”瑞和一本正经地说,“再过两年我就要成年了,我也没有地方去,也不想读书了,我就喜欢做道士,采宁子道长,您就成全我吧!”   采宁子道长这才坐直了,还将电视关掉:“孤儿啊?哪个孤儿院的啊?”   作为登记在册的正规道观,荷莲观有向孤儿院招生的资质,相当于道观援助抚养,等孩子满十八岁成年,还能自行决定是否继续留在道观学习。   离家出走的路上,瑞和就做好准备,为自己编造了一个假身份。现在这个社会,没有户籍的人很少,但也不是没有。他为自己造了一个偏远山区孤儿的身份,遇上周雄之后还托对方帮他办了一张身份证。这时候他就将这些话说出来:   “道长,我对道术很有兴趣,从小的目标就是拜入道观,我知道您这里的规矩,恳请您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就想试一试,如果不成的话我就死心,成年后就去找别的营生。”   采宁子终究被瑞和打动,让瑞和靠近来,仔细看了看瑞和的五官,捏了捏瑞和的手脚肩背,“根骨确实不错,可惜了。”最后给了瑞和一本书:“这是入门的,我给你一年时间吧!如果一年后你能练出气机感,我再考虑收你为徒吧。”   “谢谢您!”瑞和欢喜道谢。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   采宁子 : 可惜了,年纪太大   十六岁的瑞和(眼睛亮晶晶):开心!! 第191章 一流神棍   将书给瑞和之后,采宁子还告诫瑞和,“切记不可外传,也不可复印摘抄,等看完了要将书还回来。”   瑞和疑惑:“道长,为什么要如此严格呢?我之前在外面搜寻入道的书,没有一本是真的,我想现在修道的人,应该远比数十年前少,为了道统传承,不是更应该广收门徒吗?”   采宁子笑着说:“你这孩子竟真的对修道如此热忱,外面的书不可信,好在你没乱练,练了也只是浪费时间。这事儿也简单,我们这荷莲观可是合法登记的,有收徒执业资格,国家对这方面管控比较严格,所以入道的天师都要登记注册,不过国家这么大,没登记的人也有,但国家在这方面管控严格,不允许相关书册随意流通。”   瑞和一听就懂,忙保证:“我一定不会外传的。”   “嗯,其他的就让书惠带你去办吧。”   瑞和再三谢过,揣着这本薄册子跟着洒扫道士出去。洒扫道士名叫书惠,虽然瑞和见到他的时候对方正在扫地,但其实他也是道观中的道士,书惠就是他的道号,就算提着扫帚,也自有一派超脱的气质。见瑞和达成所愿,这位好心的道士也为瑞和高兴,带着瑞和去登记。   “按照规定,你现在就算我们的记名弟子了,你得将你的个人信息登记下来。”   瑞和便将自己的假身份证拿出来,留下了复印件,让他惊讶的是,书惠还打了一个电话,似乎是打给派出所的,只听他“嗯嗯,好的,麻烦了”就挂断电话,转头看见瑞和好奇地看着他,便笑着说:“这也是规定,要查查看你是否有犯罪记录。”   “……”瑞和有些庆幸,幸好周雄靠谱,这张身份证做得值,送周妮妮去投胎之前,就让他们一家人再好好聚一聚吧,也是谢过周雄帮了他大忙。   登记之后瑞和还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与书惠道长约好一年后再来,之后他就离开了荷莲观。   这一趟还算顺利。出了门,瑞和忍不住找了个地方坐下,迫不及待地翻阅这本《内丹功入门》。   这本册子并不厚,摸着甚至有些薄,但字字珠玑,言简意赅,还配有人体穴位图、打坐姿势图等等,着实是一本很不错的入门书籍。瑞和之前在书摊上、网络上看到的入门书,语句前言不搭后语,意思云里雾里没有头尾,跟这一本《内丹功入门》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瑞和如获至宝,心中的欢喜层层翻涌,让他忍不住露出笑容。   手机忽然震动,瑞和拿出来一看,是周雄的电话,周雄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要不要我让司机去接您?”   “不用,我的事情已经办妥,等下就会回去。”   周雄忙说:“好好好,那徐大师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   回到周家之后,周雄还没有睡,正在批改文件,瑞和交代:“我这几日要潜心修炼,没有紧急的事情别打扰我。”周雄赶紧应下。   “你也放心,这几天修炼之后,我的法力恢复,到时候一定让你们一家人再见一面的。”   到了房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瑞和也不想睡觉,仗着这具身体年轻精神好,打算今夜就开始尝试入定。他将《内丹功入门》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尽数背下来之后又慢慢了解其意,最后才开始实践。   他一直以来心思通透,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是一条筋地勇往直前,分外专注,这一次涉猎全新的陌生领域,瑞和更是拿出了十万分精神。   待到天色渐明,瑞和感觉到体内气机涌动,他有些诧异,怀疑是自己感觉错误。   采宁子道长可是给了他足足一年的时间!   怎么可能一夜就能顺利练出气机?   瑞和自己是不相信的,可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他凝神感知了一番,那种在经脉中缓慢流动的力量并不是假的。   他豁然睁开眼,像孩子一样从床上蹦起来,左摸摸右摸摸,哪怕气机不是能摸得出来的东西,他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欢欣,总要做些什么来发泄自己激动的情绪。   “瑞汀!瑞汀你看!我好像成功了!”   “……”系统460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个名字已经有些陌生了,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宿主就不再喊这个名字了。它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奇怪,只是它是一个很有职业素养的系统,宿主在跟它说话,它不能太晚回应,于是系统460说:“恭喜宿主了。”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重新稳重下来。“我真的没有想到能这么快入门,入门之后,计划就能快些展开了。有了自保能力,活下来的底气就多了两分。”   从来到这个世界,瑞和就一直被身后的死亡危险追赶着,追赶着追赶着,头上悬着杀戮的大刀,他心里不是不焦躁的。现在总算有了一线生机,瑞和心中的喜悦如同春花盛开,一簇又一簇地开满心田。   见他如此高兴,系统460也多说了几句喜庆的话:“那个采宁子道长见你这么天资卓越,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将你收为徒弟的。”想了想又说,“到时候宿主也是有靠山的人了,如果有人要害你,一定要再掂量掂量。”   “嗯。”瑞和笑得眉眼弯弯,“不过一天得感气机太夸张了,我缓一些日子再过去吧。”   他猜测这极有可能跟自己服用过基因改良药剂有关系,不过也只是猜测做不得准,为了不太惊世骇俗引人注意,瑞和就决定再过两个月再到荷莲观去。   “宿主小心谨慎,这很好。”系统460说,“我正好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宿主,我打听了一下,之前投意见箱的建议已经被受理了,大概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结果,出结果之后如果能够被采纳,还要改进技术升级程序,也许还要多等一阵子。”   瑞和笑着说:“好,有进展就是好消息。”他的笑脸突然消失,表情愣怔,随后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地问,“之前你说过,你们公司正在开会讨论增加探亲假的改革,现在进展如何?”   系统460说:“还没有进展呢,前阵子我也一并打听过,到现在还没有结果。我的前辈说增加探亲假很麻烦,不止要考虑来往运输费用的问题,还要对探亲假的假期进行划分,系统也要升级,总之还要扯皮好久。”   瑞和有些失望,不过也能理解:“没事,那就继续等吧。”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等待。   成功修得气机之后,瑞和也不想浪费时间,就继续练下去,这本《内丹功入门》只有“炼精化气”这一节,据《内丹功入门》所言,天人合一,沉心静气,气机成之后便生生不息,源源不绝,体内元气循环成,是超脱俗世人之外的第一步,这就是炼精化气。[1]   感知到气机只是第一步,引导着这股气流通四肢百骸,勾连天地自然灵气与自身本源相合,形成元气循环才是重中之重。瑞和因为心中激荡毫无睡意,就继续修炼,直到中午因为肚饥难忍才下楼去吃饭。   下楼他就看到周雄的笑脸:“今早陈队长打来电话,说是绑匪已经找到了!好家伙!那人跑到京城去了,现在被那边的警方抓住,陈队长说办嫌犯移交需要流程和时间,樊处长说倒不如他直接上京城去,毕竟特调处的本部就在京城哩!等审问之后,那个黑衣人就会有线索了。”   “那可真是好消息!”   “可不是么!”周雄实在高兴,不过,“可惜我办公室的监控到现在还没有找出端倪,也不知道是谁在我办公室里装了那东西。”   瑞和一夜未睡却精神奕奕,闻言安慰道:“总会有线索的,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放进去?我们要相信警方。”   “希望吧!来来来,徐大师快吃菜,我刚想上去叫你呢,想起你说正在闭关修炼就没敢去。”周雄赞叹地看着瑞和的脸色,“难道修道还能让人更精神焕发吗?我怎么看着徐大师今天精神极佳,是不是连皮肤也变好了?”最后一句问的是他的妻子。   周太太勉强笑着应和,因为丧女之痛,她最近没什么精神。   瑞和淡淡地笑,没说什么。   之后几天,瑞和一直没有外出,潜心修炼,七天后,他感觉到体内那团元气变得更加浑厚,流转循环的时候也给他带来了生生不灭的力量。每转一周天,他就觉得灵台更清明一分,手指开握之间,也感知到一股新生的力量。   他想要宣泄。   想要使用这股力量。   “我想我还是得提前去荷莲观。”瑞和叹口气,将手掌合起又摊开。   瑞和刚生出念头,警方那边就有了确切的消息。   “黑衣人抓到了!”周雄激动极了,直接来敲瑞和的门,“我等不及了,等案子查好再发回征东,我等不及了!我这就要去京城,徐大师要去吗?”   “我也去!”瑞和毫不犹豫地点头。   当天晚上,瑞和便和周雄夫妻坐车前往机场,打算乘坐晚班机前往京城。夜晚的征东霓虹璀璨,高架桥上车流不绝,瑞和坐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一呼一吸间,体内的元气淌过全身。   忽然,瑞和的心一跳,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余光白光一闪,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得司机大叫,方向盘一个急转。   车后那辆满载的大货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刹那间天翻地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化用百度百科,么哒 第192章 一流神棍   变故发生得太快,瑞和乘坐的车子在剧烈的撞击下直接翻倒,又在原先的行车速度与货车的撞击力度的双重加持下,如风中浮萍般翻滚无依,最后又如惊雷落地,轰然炸起冲天巨响。   冲击之中,瑞和失去了意识。   那辆满载钢材的货车接连撞飞十余辆车,最后斜翻在地,又过几秒发生爆炸,燃起熊熊火光。   高架桥口处的连环车祸来得猝不及防,鸣笛声惨叫声划破夜空。   不知道在黑暗里挣扎了多久,再次醒来时瑞和只觉得恍若隔世,不知今夕是何夕。   缓了一会儿他才转动眼珠看向四周,他应该是在医院病房里,床对面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机正在播放新闻,左侧的阳台上传来水声,右边病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戴着氧气罩,半边脸对着他的方向。   是周太太。   这是一间三人间的病房,只住了他和周太太两个人。   周雄呢?   这个念头刚起,瑞和就觉得头疼欲裂,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一晚在高架桥上的轰鸣声与碰撞声,脑袋也随着晃荡起来。   恶心感涌上来,让瑞和趴着床沿干呕了好几声。   “哎哟人醒了!”一个女声匆匆地由远及近,瑞和感觉到有不少人的脚步声从门外靠近,然后有人扶正他躺下,为他做各种检查。   恍惚着瑞和才终于想起,自己出车祸了。   “你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再仔细观察一阵子就能出院了。”主治医生对瑞和说,“你有轻微脑震荡,这几天不要轻易动作,最好卧床休养。”   将瑞和的情况说了。瑞和的伤势并不致命,因此车祸第二天中午就睁开了眼睛。   瑞和咽了咽口水,滋润喉咙后才得以开口:“车上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   “周先生和司机还在ICU,你和周太太的情况要好一些,被衣服被子等物遮挡住,缓冲了一些撞击力度。”说到这里医生也觉得神奇,怎么车里会有那么一床被子?听说人被消防员救出来的时候,车后座的两人就团在被子里。   “谢谢医生了。”   瑞和还是没什么力气,他身上有多处骨折,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周太太的伤势与他相比也要更严重些,当时他只来得及将储物戒指里的被子衣物等全数拿出来,匆忙间抱住周太太将她一起包起来,护住了自己的头颈。   很快他又昏沉着睡着了。   这场车祸来得突然,听说当场六人死亡,伤者数十。   三天后,周雄和司机转入普通病房,再过两天,瑞和也能下床走动了。他询问交警事故的起因,他对车祸前心中那一闪而过的白光很在意,那白光分明是从他手腕上的执法仪中发出来的。   他怀疑车祸前有阴气,不,应该说有鬼在周围。   只是事过境迁也无法查证。   “应该是酒驾。”交警说道。   司机当场死亡,也无法怎么查了。   等身体好一点,瑞和就去修车厂看周家在车祸后的废车,用执法仪检查一番之后,毫无阴气的痕迹。也是,都过了那么多天了,即使有阴气停留过也早就消散殆尽。   对于周雄夫妻与瑞和出车祸这件事,陈队长知道之后很是挂念,还特地来看望过一次,顺便带来京城特调处总部的最新进展:“黑衣人供出了别的消息,特调处正在深入追查,别的因为涉密我不能多跟周太太说。”   听闻这个好消息,周太太自然欢喜,她的丈夫还在昏迷中,唯有这个消息让她开怀了。   “还有一件事,那六个受害者的身份已经全部确定好了。周小姐……虽然不是故意的,是因为阵法作祟失去神智煞性大发,但那些人终究是她……”说到这里,陈队长不由得放慢语速,语气和缓,怕让伤势还未痊愈的周太太受刺激,“所以补偿的事宜,还是要周先生周太太找个时间来办一办。”   周太太呆住了。   “当然了,因为案件涉密,到时候不会向那六家人说出真相,周家的赔偿款到时候就以抚慰金的名义放给他们,希望周太太能够理解。”   “能、能理解。”周太太深吸一口气。“这是我们家妮妮的罪,我和她爸来赎!需要赔偿多少,陈队长到时候将金额报过来吧,倾家荡产我们也会赔的。”   陈队长有些不好意思。人家这正因为车祸住院呢,如果不是那边已经走到抚慰金流程,他也不想这个时候来说这件事。   等事情说完陈队长就要走,瑞和送他出去,私底下说起一事,道自己怀疑车祸有不寻常之处。   “我学艺不精,不过我手头上有一件宝器,是我师傅传给我的。”瑞和说,“我那宝器在侦测阴气上有十分的准头,那晚车祸前,宝器确实亮过,还没等我进一步查探,车祸就发生了。”   陈队长惊道:“难道车祸是有人——有鬼故意做的?!”这性质可与之前判定货车司机酒驾大不相同啊!   “我也是猜测,不过我的法器早不示警晚不示警,偏偏车祸前一刻有了反应,这也太巧合了。”   瑞和心想,自己查不了,警方总能查得到吧?特别调查处能力非凡,自从案件移交之后,半个月不到就将黑衣人抓获,这样的速度不算慢了,甚至称得上快。那个黑衣人明显是一个天师,涉及道门的案件不比普通案件,道术变化莫测诡谲妙异,哪怕瑞和现在只是一个刚入门的修道者,也知道要抓一个天师有多难。   “我知道了。”陈队长沉声应下,“这件事我会跟特调处提的。”   “劳烦陈队长了。”   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去,瑞和了了一桩心事,他咳嗽两声返回病房。病房里周太太已经不在,应该是去看周雄了,他关上门关灯后开始打坐,让体内的元气调养身体。   上好的体质让他他恢复得很快,相信再过几天他就能完全康复出院了,骨折的伤出院再慢慢养。   突然他睁开眼睛,狐疑地看着手腕。执法仪在车祸上完好无损,来自子兑换系统的商品不止展现了先进的功能,在质量上也令人称道。因为这执法仪只有使用者才能佩戴、解除,唯一绑定,所以在他昏迷住院过程中,执法仪完好无损,也仍在他手腕上。   此时,执法仪那颗细如绿豆的警示灯亮了起来,白色的光在昏暗的病房里如皎皎明月。   瑞和的心一跳,抬起手目不转睛地继续看着,几秒之后,白光不灭。他打量一番病房,外面夕阳已落,医院内的路灯亮起,因为他没有开灯的缘故,这间病房里一片昏暗。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阳台上的衣架子晃动着,发出相互碰撞的清脆响声。   一下,两下,三下。   楼下的车声、人声忽然像被隔了一层纱,让人听不得不太真切。   瑞和眯起眼,那股凉意更甚,先是从他的脚踝爬上来,然后是手臂、脖子,这个过程不用看瑞和都知道自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脖子似乎有凉风吹过,吹过之后脖子有些紧,好像被勒住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几秒之间,瑞和快速操作着执法仪,因为平时花了很多时间来操作、熟悉,所以他手指飞快地在主控屏上跳动,眨眼间就调出了扫描功能。   扫描功能用于侦测未现形的灵魂体,使用时联通使用者的眼睛,在联通之后以耗费精神为代价,让使用者的眼睛具备类似“阴阳眼”的功能。   太阳穴一紧,瑞和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眼中的世界变了模样。   丝丝缕缕的黑气在病房中飘动,以阳台门处颜色最深黑气最多。那黑气从阳台往他的病床上蔓延,瑞和低头一看,对上一张青白色的鬼脸。   “你好。”   正努力掐着瑞和脖子的男鬼愣住了,它瞪着眼睛看向瑞和,四目相对,瑞和露出和善的笑容。   男鬼讷讷:“你、你看得见我?”   “掐脖子好玩吗?”   “卧槽嗷!”   男鬼见瑞和真的与他对视,死气沉沉的眼睛骤然迸发出生动的恐惧情绪,嗷叫一声后一溜烟儿——   像青烟被吸尘器吸走一样,蹭一下从阳台处消失了,徒留被阴风带动的衣架子不停晃动。   “……”如果执法仪有意识的话,这一刻正开放抓捕功能的它是懵逼的。   抓到了一团空气。   “这鬼……挺有个性啊。”瑞和也目瞪口呆,他接触的鬼比较少,周妮妮是第一个,毫无疑问很暴力很凶残,因此他在察觉有异的时候立刻同时打开扫描和抓捕功能,生怕有什么差池。   没办法,执法仪的抓捕功能需要指向性,也就是说使用者要先看见了,才抓得到。   没曾想竟然抓不住?   那男鬼跑得比风还快。   瑞和第一次怀疑执法仪的品质了,没道理周妮妮那么凶的厉鬼一个照面就抓着了,这个看起来精瘦精瘦的,只会掐他脖子的男鬼抓不住啊?   瑞和走到阳台上去,黑气在这里都完全消散了,他探头上下左右看了看,周边的病房窗户、阳台等位置没有异常。   感觉到太阳穴突突地跳之后,瑞和断开扫描连接,就这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瑞和就头昏脑涨了。这人工“阴阳眼”不容易用,瑞和坐在床上揉太阳穴缓解。   让他在意的是刚刚被男鬼逃脱一事,陷入困惑和迷茫的瑞和忍不住启动执法仪自检功能,他怀疑车祸里执法仪还是被撞坏了,外表看不出来,兴许内里出了问题呢?   体检结果出来,执法仪除了能量只剩下百分之19,其他的没有问题。   “这就奇怪了……难道是比周妮妮还厉害的鬼?” 第193章 一流神棍   仪器没问题,只是能量快没了,瑞和打算明天中午找个时间上医院天台上晒晒太阳,顺便给执法仪充电——执法仪能量来源于太阳能,非常环保实用。   “大师?怎么关着灯?”   周太太推门进来,顺手把灯打开了,见瑞和在床上坐着,就问:“徐大师你干啥呢?”   “我修炼呢。”瑞和盘坐着,“周先生情况怎么样?”   “就那样,时醒时睡的。”周太太满脸憔悴,慢慢地坐到床上,忍了忍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我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哭声悲凉,让闻者伤感。   这半个多月住在周家,吃住不愁,周雄夫妻对瑞和很用心,说得上毕恭毕敬的。因为自己并不是真的天师,所以瑞和是有些心虚的,相处久了他也看得出来,周家夫妻人品上没什么问题,更不是大奸大恶的人,富人家一些骄矜的脾性并不是罪过。   周妮妮的确害过他,但当时也不是她的本性。后来他也借着她的尸体拿了十万块钱,这桩因果就算了结。   他从陆家离家出走至今,还是在周家才过上稳当的日子。虽说是为了女儿,但周家夫妻将自己照顾得妥妥当当,瑞和记这份情。   因此,瑞和先前是抱着目的进入周家的,现在却也真心实意地为对方着想。听周太太说周雄情况不好,他也有些担心。   “我也去看看周先生吧。”   走到门口,见周太太垂着头还在哭,瑞和有些不忍心,这个女人确实命苦,这些日子相处他知道,周太太就是一普通的富家太太,全职主妇,生活重心就在孩子和丈夫身上,这一下子女儿没了,丈夫又躺着起不来,难为她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想了想,瑞和把周妮妮放出来,让她陪着她妈。   周妮妮一出来就懵逼了,瑞和朝她指了指周太太的方向:“陪陪你妈吧,人鬼不能相处太久,你身上的阴气对你妈不好,你别离她太近。”   “谢谢大师。”周妮妮一落地就看出这是个病房,又见她妈在哭,心里特别着急,赶紧跑过去蹲下,“妈?”   周太太惊喜地看着她,“我的乖囡啊!”   瑞和关上门,往周雄的病房去了一趟看了几眼,情况确实不太好。不过说句实在话,好在周家有钱,不然的话要更难捱。   他转身要走,一个护士推着推车推门进去,帮周雄和司机换点滴瓶。   走了两步瑞和停下脚步,心中狐疑:“这里怎么感觉温度有些低?”   医院嘛,生死都是寻常事,人的悲痛、伤痛等消极情绪聚集得多了就会影响气场,因此医院里阴气就会重一点,自然也会显得有些冷。不过这温度降得有一点快,明明他站在这里好几分钟了一点事都没有,临要走了才觉着温度不对。   瑞和的目光落在刚刚跟他错身,进入病房的护士身上。皱了皱眉,他打开了执法仪扫描功能,世界在他眼中再次发生变化,他看见了一团黑气堵在门口,另一截则在病房里,乌黑一团就趴在女护士背上。   护士正在给周雄做常规检查,那黑气随着她的动作而扭动,似乎也在探头看周雄。   瑞和一看就不高兴了。   那一团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跟着护士往病人堆里凑,这不是害人吗?周雄本就虚弱了,被那东西靠近几秒都倒霉。   接二连三在医院里看到脏东西,瑞和心里也毛毛的,他毫不犹豫地启动执法仪的抓捕功能,那团黑气正美滋滋地吸周雄身上的阳气呢,忽然一阵吸力将它使劲一拽!   它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叫。   女护士恍惚听见什么怪声,急促又尖利,不过只一秒就消失了。她看了看四周,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她暗想:看来还是得请假了,这几天腰酸背痛的,找理疗科的熟人捏了捏还是不见效,现在还出现幻听了,肯定是身体太累了。   这个念头刚起,她就发现肩颈背部的沉重感消失了。她“咦”了一声,自己锤一锤捏一捏,还真的好了?   病床上眉头紧皱的周雄也放缓了呼吸,青白的脸色好了一些。   瑞和找了个卫生间锁门,然后查看新入狱的黑鬼。   黑鬼是真的黑,进了牢房也还是一团不成形的黑气,正在尖叫着四处窜,凭它怎么窜都逃不出去,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它害怕了,喊:“哪方好汉啊?咱们好好聊聊嘛,别一言不合就抓我啊,我是个好人、好鬼!从来不害人的!大师?天师?大佬?吭个声呐!”   瑞和问:“你是谁?为什么扒在护士身上?”   黑鬼听到声音忙说:“大师!冤枉啊大师!我就是看那个护士长得好看想亲近亲近,她是您的人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以后不敢了,您放了我吧!”   这鬼油嘴滑舌,瑞和直觉不喜:“人鬼殊途,你总是跟着那个护士不是在害人吗?我这就送你去投胎吧。”   “别啊大师!”黑鬼也想不到,这个神秘天师一个照面都没有,一言不合就要送他去投胎。   “我不投胎啊!”   “你不投胎?那你在阳间晃荡什么?”   听出大师语气不满,黑鬼忙说:“我是家里的独生子,我舍不得我爹妈啊,他们年纪大了,这阵子还住院,我不就得跟着来,我——”   从天而降的净化雨将黑鬼的话头彻底掐灭,“我放心不下我——”那些编好的话突然再也说不出口,黑鬼心中惊疑不定,还想继续说时浑身剧痛,忍不住在地上翻滚起来。   瑞和不想再听这黑鬼编故事,打算先把它净化超度干净,到时候直接送去投胎。   回到病房,瑞和见周太太已经在睡觉,周妮妮在旁边看着,便招手让周妮妮过来。   “大师。”周妮妮有些拘泥,看瑞和的眼神却很是感激,“我妈睡着了……谢谢你让我出来,我都不知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   如果没有徐大师,现在她可能还在矿山上做一个杀人如麻的厉鬼,父母出车祸,她也没办法在床前尽孝。死亡让这个骄纵的富家少女迅速长大成熟起来,“大师,真的太谢谢你了。”   周妮妮朝着瑞和鞠了个躬。   “我这就回去吧?别让大师你太劳累了。”周妮妮还记得大师说过,让她这样出来一次,大师得耗全部法力呢。她不舍地看看身后的妈,想起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咬咬牙便求,“可以让我去见见我爸吗?”   瑞和摇头:“你爸情况不太好,你若是靠近他,身上的阴气对他不好,等他好些了你再去看他吧。”   “谢谢大师!”周妮妮高兴极了,刚刚她妈跟她说,在她投胎前徐大师愿意再让她和父母见一面,听大师的意思,今天这一面是多出来的,今后还能再多见一次呢!“太谢谢您了!”   将周妮妮收进去之后,正好护工打饭过来了,瑞和让她一会儿再送一份过来,让周太太多睡一会儿。   “哎成,那这份我自己吃了。”护工说。   因为周太太正睡着,他们也不想在屋里吵她,瑞和提议到食堂去吃。护工是个很善谈的人,见瑞和长得白白净净的,一副乖乖学生的样子就喜欢,吃着饭还跟瑞和闲聊。   这护工是老护工了,资历高薪酬高,多年来活动于城内各大医院,积攒的小道消息多得不得了。   比如:   某某医院闹鬼啦,大半夜的停尸房里有怪声,值班的人开门进去查看,然后被吓傻啦!   某某医院不道德哟!床单枕套清洁不规范,是加漂白剂直接漂白的,坏人哟!   某某医院也闹鬼,住院部309没有人敢住,听说是有病人在那里跳过楼哩!   医院这种地方本来就是奇闻鬼事中最常见的背景板之一,护工说了一堆八卦,里面占比最大的自然也是鬼故事了。说着说着她还说到这家医院的八卦:“我跟你说啊,晚上千万别去门诊六楼。”   瑞和听得倒是津津有味,他想着自己以后跟鬼打交道的机会不会少,这时候多听一些鬼故事习惯习惯,壮壮胆也不错。听护工将八卦的话头落在当地医院上,他这个还在住院的人并不忌讳,期待地问:“怎地了?”   护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有鬼!”   瑞和笑了:“什么鬼啊?”   护工也起了谈兴,一般来说来住院的客户都避讳这个话题呢,觉得不吉利,她难得遇到一个愿意听她说八卦的小年轻,可得劲了,倒豆子一样全给说了。   “红衣女鬼!”   瑞和吃了一根芥蓝菜,连连点头:“然后呢?”红衣女鬼可是鬼故事的标配。   “门诊六楼你知道有啥吗?有一间康复理疗门诊,你知道是干啥的不?”   “推拿按摩拔罐的?”   护工拍了一下大腿:“就是那个!就半个月前,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说腰疼来做治疗,结果就死在理疗床上啦!打那天开始,夜里值班的护士医生经过理疗门诊门口都能看到红色的影子在晃呢,就前几天——”她将声音再压低一个度,“还请天师来抓鬼,结果到今天,那理疗门诊还关着门不再营业了,你说是不是有问题?”   瑞和喝了一口汤:“嗯嗯,听起来确实有问题。”   他听了满脑子关于医院的灵异故事回卧室,本来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睡得还挺香的,直到睡梦中忽然被人叫醒,气喘吁吁的护士直接打开灯,刺眼的光让瑞和眼前一片迷蒙。   “周雄先生的家属吗?周先生出事了!” 第194章 一流神棍   听闻周雄出事,瑞和半梦半醒间一个激灵,意识还没彻底醒来,人却从床上翻起来。   “什么事情?”   周太太也坐起来:“怎么了?”连鞋都没穿冲了出去。   瑞和忙跟上,在电梯里护士说:“周先生忽然心跳骤停了,医生正在抢救。”   周太太发出急促的惊呼声,身体软倒,瑞和忙扶住她,护士也赶紧帮忙:“深呼吸!深呼吸周太太!”   只是周太太的身体实在虚弱,这一倒就真的晕过去了,最后也被送回病房。   来到楼上周雄的病房,瑞和只能隔着透明玻璃看着里面医生护士忙碌的声音,帘子拉着,他看不到周雄的情况。   “怎么突然心跳骤停?”瑞和问门口的两个警察。   因为怀疑有人寻衅报仇要害周雄,陈队长派来两个警察保护周雄,只要周雄外出就会跟着,车祸那一晚那四个警察开车跟在后面,所幸没出事,这会儿仍然守在医院,周太太病房外守两个,周雄门外守两个。   他一问,其中一个就说:“睡着睡着里面的仪器就响了,护工吓一跳才喊来护士。”   急救情况不是很好,瑞和看得心惊胆战的,过了一会儿周太太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扑在玻璃窗前流眼泪:“可怎么办才好……老天爷啊!”   当天晚上23时12分,病房里的心电监护仪上出现一条直线,周雄抢救无效死亡。   周太太哭得撕心裂肺,瘫在地上起不来,让人听了心中不忍。   瑞和第一时间打开执法仪,打算看一眼是否真的有阴差来抓鬼,他对鬼怪的认识并不全面,多是惯性认知,并不可靠。没曾想刚连上扫描功能,他就看到眼前有两个周雄,一个躺着,一个拼了命地在躺着的那个身上扑腾,像是要抓住什么不让自己飞走。   “这是什么——”瑞和很吃惊,赶紧冲进病房。   “哎哎等等!能不能进来!”   “我有急事。”   瑞和拨开挡着他的医生护士来到病床前,周雄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已然浮上死人的青灰,瑞和再看向尸体上空正使劲拽着尸体的另一个周雄,问:“你是周雄?”   “徐大师!”这个周雄见瑞和能看见他,激动得眼睛瞪得老大,“大师救命啊!有人在拽我,拽我啊!我不要死!我没死啊!呃——”   有一条黑色的线绑在这个周雄的脖子上,那线吊得直直的直冲卫生间,瑞和跑过去一看,蹲厕坑中黑气缭绕,寒气逼人。   “徐大师啊!”   几秒功夫,周雄终于支撑不住松开手,被那逐渐加力的黑线猛然一拽,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就往卫生间飞去,瑞和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要是正正经经地死亡,怎么会有这样的异象?   别跟他说这个世界的阴曹地府拘魂的时候就是通过马桶拘的,埋汰谁呢?   二话不说,瑞和直接打开执法仪的抓捕功能,打算把周雄的鬼魂抢回来,没想到马桶里黑气剧烈翻涌,明明只是一个马桶,硬是翻滚出大海般的气势。   黑气满溢,渗到卫生间门外。不知情的护士以为他是悲伤过度,还过来安慰他:“小弟弟——”   “别过来!”   护士被瑞和严肃锐利的眼神喝住。   “退后!都退到外面去!陆哥你们把人疏散出去!关门!”   外面的两个警察在来之前就听陈队长说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孩是个天师,手段不低。这会儿见他声色俱厉行为有异,又喊他们二人疏散人,来不及多想就照办。   人一走瑞和就安心一些,这黑色的在地上翻滚的浓雾,一看就给人很不安的感觉,他大步跃过去跳上椅子,不想沾上一丁半点。   这一会儿功夫,周雄就被两方的力量拉扯得嗷嗷大叫,“大师救命啊大师!”那黑线不厚道,捆住的是他的脖子,让他做鬼了也觉得窒息。   他刚刚正在睡觉,突然心口一凉,动也动不了,听见护工喊“周先生死了!”,他还莫名其妙呢。医生们进来抢救他是知道的,可就是无法动弹,好不容易能动了,他激动得一跃而起,身体轻盈得飞起来,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浮在床上,可医生来了个脸对脸。他下意识地一抓,抓到了一只手,他还以为是哪个医生护士呢,结果转头一看,妈呀他牵的是自己的手啊!   周雄的鬼魂和周雄的尸体面对面,差点被吓死。没来得及反应是做梦呢还是咋地,一股力量缠住他的脖子用力地拽着他,他就像气球一样被拽到半空,双腿扑腾着没有落脚点。   他直觉不好,这是阴差索命啊?   他不想死!不想死!   “救我啊大师!”   瑞和觉得头疼欲裂,扫描功能需要耗费他的精神,联通的时间一久就跟用脑过度一样,让他脑袋里打起炮仗,痛得一抽一抽的。   眼看两股力量互相博弈,逐渐地将周雄往他这边靠近,他根本不想放弃。   他忍不住默念起《内丹功入门》中的口诀,牵引体内的元气飞快流动,体内元气循环平时的速度并不快,如涓涓细流缓缓而行,此时在他的干预下,元气循环跟坐上火箭一样横冲直撞,几息之间就冲过灵台。   灵台瞬间一清,头部的疼痛得到缓解,只是另一种疼痛却在体内绵绵散开,瑞和知道那是过度催动元气带来的后遗症。   “周妮妮,抱住你爸!”心知要抓紧时间将周雄抢过来,瑞和便将周妮妮放出,让她帮忙。   “爸爸!”周妮妮一出来,还没弄清楚眼前的情况,甚至心中那股见到她爸鬼魂时的震惊悲恸都没来得及涌上心头,就被瑞和一声命令喝得凭着本能行动,飞过去一扑就将周雄抱住。   “乖囡啊!”周雄也抱住他闺女。   瑞和头疼得几乎要爆炸,哪怕元气不停运转也不管用了,眼前闪着晕光,世界在他面前变得光怪陆离。   扭曲的天花板和地面,变形的卫生间,还有那跟病毒一样在他的视野里疯狂扭动的黑气。卫生间因为马桶坑变成了黑色炼狱,黑色的雾气带着极致的阴寒不停翻滚,瑞和只觉得寒意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要挤占整间病房。   太久了。   双方力量的博弈让瑞和使用“阴阳眼”太久了,精神损耗如同泄洪般猛烈。可是瑞和不敢放弃,一旦放弃就前功尽弃。   “周妮妮回来!”瑞和睁大眼睛,硬是撑着不断开扫描功能。他寄希望于周妮妮身上,她身上打了执法仪的烙印,那烙印深入魂魄,因为这烙印,周妮妮对执法仪是有“家”的归属感的,她不能擅自出来,却能循着灵魂的烙印回去。   “这就来!”周妮妮咬紧牙关,拖着她爸就往执法仪里飞。   有了周妮妮的帮忙,局势总算好了一点。在外人看来就有些奇怪了,病房里瑞和站在椅子上,手上跟科幻电影一样闪着一块屏幕,一个少女突然凭空出现——她还飞在半空中!   医生护士吓得捂住嘴巴,再一眨眼,少女身边又出现了一个男人。   在周妮妮的帮助下,执法仪对周雄的摄取占据优势,周雄与执法仪的联系加深,因此在执法仪自带的“灵制”作用下也开始显形。   “那不是——周先生吗?”   “两个周先生啊!”   “天啊,那个飞着的是鬼吧?”   众人议论纷纷。   在周妮妮和周雄没现身之前,在场的人都认为瑞和很奇怪,跟演默片一样,自个儿在那里蹦来跳去,脸部表情也生动地变化,现在真相大白了。   “原来那个小孩不是有病,是在抓鬼啊?!”   守在门外的两个警察看得紧张,其中一个挂断电话后着急地说:“陈队说在路上了,一会儿就来!”说着朝着瑞和大喊:“徐大师你坚持住,陈队带了济青观的天师正在路上!”这个警察眼尖,见瑞和面色如纸就知道他有些力不从心,于是赶紧鼓励瑞和。   瑞和的耳朵嗡嗡响,死命坚持着,终于周雄随着周妮妮化为青烟钻进执法仪中,鼓噪着沸腾着的黑雾失去目标后轰然塌下,刷拉拉地倒退回卫生间,钻进马桶里,飞快地失去踪影,徒留那股阴寒之气还在病房里回转。   “碰。”   “徐大师!”   在陈队长带着救兵回来之前,瑞和从椅子上摔下来,人事不省。   两个警察最先冲进来,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得一个哆嗦。不过他们都年轻健壮,又是警察,自带一身正气,在这阴寒的病房中行动自如,一下子就将瑞和背了出去。   “哎哟!这个人在抽搐,医生!”另一个警察见病房里周雄隔壁病床上的司机情况不对,赶紧招呼医生。   “挪出去吧,我觉得这间病房不对劲,阴嗖嗖的。”背着瑞和的警察说道。   “成,果真邪门儿哈,这灯光都灰扑扑的。”   医生护士进来帮忙,将司机也推出去。   陷入昏迷的瑞和浑身又痛又冷,跟在冰水里泡了一天一样,寒气钻着骨缝儿,令他在昏沉中还手脚抽搐。又因为头实在痛得厉害,像井水被抽干一样,难受得直做噩梦,根本睡不安稳。   直到有什么人喂了他喝下什么东西,暖意从腹部升腾而起,随后走遍全身,将身上的阴气一丝丝地挤出去。   他感觉到自己从冰水里浮起来,最后回归人间。   睁开眼睛的时候,瑞和对上的是一双探询的眼睛。他还有些发蒙,脑袋还锈着,只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醒了就好,缓一缓就起来吧,今天正好太阳很大,你去外面晒一晒,将身上残余的阴气散散就差不多啦。”   “您是?”瑞和撑着坐起来。   “我是济青观的越宗。”老者笑眯眯的,“你呢小道友?” 第195章 一流神棍   救了瑞和的是济青观的天师,越宗道人。昨晚瑞和倒下之后,医生给他检查身体却查不出问题,只有车祸造成的伤,还是半个小时后陈队长带着越宗道长到医院才有转机,越宗道长一道符下去,给冻成冰坨子的瑞和喝下符水,瑞和的情况就稳定了下来。   到了今天早上,人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瑞和真心实意地跟越宗道人道谢,老老实实地去外面晒太阳,顺便给执法仪充电。足足晒了一个小时,直将人晒得头晕眼花,瑞和才返回病房。   好在晒太阳的效果是真的好,到了中午十一点多时,瑞和就彻底好全,手脚也不再冰凉了。   陈队长很是后怕,说:“你跟我说的事情我立刻就给特调处报过去了,樊处长就让越宗道长过来看看,我刚接到人呢,就听说你们这边出事了。这案子复杂啊,到底是谁总是追着周先生不放?”   “必定是道门中人。”瑞和说,“越宗道长查到什么了吗?”他已经将昨夜的事情尽数告知,他下来晒太阳的时候,越宗道长已经去案发的病房查看。   所谓雁过留痕人过留声,昨晚那么凶戾的黑气涌满卫生间,又漫到外面地板,后来病房被封起来没有人再进出,怎么可能一丝线索都没有留下?   “不知道,还没有出来呢。”   “我去找他吧,周雄的鬼魂还在我这里。”不过去找越宗之前,瑞和还是去看了周雄的尸体一眼,停留几分钟后才离开。   找到越宗时,越宗已经结束追踪工作,正在打电话,瑞和等他打完才过去。越宗见他,笑着说:“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瑞和看向病房内,里面摆了供桌,上面供着的香炉还香烟袅袅的。“越宗道长可有收获?”   “并无。”越宗摇头叹气,“我循着马桶追踪,病房上下十来间病房也查过,没有留下痕迹。刚刚我的弟子已经到化粪池那边看过,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本来按照常理,通过马桶施法拘魂的法术,凶手肯定在马桶的另一头。一栋楼里,同一列的病房共用一根排污管,排污的尽头就是化粪池,要追踪就必定在这两者间下功夫,毕竟法术是需要媒介的,不可能五百里外就能劈空伸手。   “那是为什么没有查出痕迹呢?”瑞和心颤,“背后那人难道那么厉害?”   “也不是。”越宗露出赞叹的神态,“我不确定凶手法术是否高深,但是能确定的是心思诡谲,颇有巧思。马桶及排污管道污秽,秽物冲刷,是清除法术痕迹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之一,从知道渠道是马桶我就知道,追踪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   瑞和恍然大悟,面上却不敢显露。   他想,自己的确得赶紧拜师学艺了,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门”是基础,他对道门的许多常识一知半解,现在看着没什么,以后却可能造成大麻烦。   越宗笑道:“你师承何人?”   “我师傅是个隐居居士,不让我在外行事时透露他的名姓。”   隐居的道士不愿意让人知晓也是正常的,越宗道长就有一二好友,皆是山间散道,本事不俗,因此闻言感叹一句也就没有多问,只是他对瑞和手上的执法仪很好奇:“这法器叫什么?我听警察们说,你这法器能收鬼也能役鬼?”   当今流传下来的法器或是新造的法器,多有号令、法印、天蓬尺、钟、铛、令旗、宝塔、剑等等。数目繁多,各有千秋。   但这种类似手环或者说手表的法器,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法器,若不是其他人都说亲眼见着这徐小道友昨夜就是用这手环抓的鬼,他也不相信呐。   瑞和抿嘴笑,做出腼腆又抑制不住骄傲的模样:“是啊,这是我师傅留给我的,他说我学艺不精,怕我下山历练倒把自己坑了,便把自己珍藏的法器传给我,让我能够自保。我这法器长得不太寻常,我师傅说了,这是为了低调!”   越宗听得笑眯眯地:“你师傅也是性情中人啊。你这法器叫什么?”   “就叫手表呢。”   越宗的脸皮抽了抽。他也不是没见过类似的法器,比如姑稻山的裕华道友,最出名的法器就是翎牙镯,平日也是戴在手上的,他见过好几次了,那法器看着是镯子,用的时候却是要解下来的,还能拆解,变化多端。   不过除了翎牙镯,他也少再见类似的法器了。   听听翎牙镯,好听又大气。   直接叫“手表”?   “挺好挺好,朴素。”越宗也找不出别的话了,含糊着夸了句朴素,然后转移话题:“能否让我看看?”   也没什么不能看的,瑞和将执法仪解下来。   执法仪就是一手表的模样,灰黑色,看不出质地,似玉非玉的,上手轻,说是塑料又质地细腻。表面光滑,唯一一处凸起是椭圆形的,像表盘,也就是这处凸起让其像手表外形靠拢。在表盘旁边还有一个比绿豆还小的白点,看起来好像是警示灯之类的东西。   说是手表,这处凸起又是半椭圆实心的,并没有表针等物,上面倒是有一块像按钮一样的纹路,瞅着跟指纹印很像。   越看,越宗的表情就越狐疑。   这法器,没有一丁点道门法器的积蕴感,好的法器能让人见之体内元气涌动,交相应和,或是能从法器的气蕴上感觉到其不凡之处。   总之,法器是有其独特的气场的。   可这——名为手表的法器,翻来覆去的看,实在像鸡群里的鸭子,不不不,应该说是绿豆里的花生,分外不和谐。   “这、真是法器?”越宗迟疑地问。这要不说,他还以为是小孩子的新型手表玩具呢。   瑞和笑眯眯地:“是的,我这手表长得有些不同寻常,我的师傅说了,这是他的师傅即我的师祖传给他的,兴许用了什么特殊的材料炼制,因而气息内敛,跟普通物件没什么分别。”   “哦……那这个怎么用?”   见面前的少年人又露出腼腆的笑容,越宗只觉得牙疼。果然,下一刻这少年就说道:“按这里就行了。”   越宗下意识将手指往“表盘”上的指纹印上一按。   毫无反应。   “只有我能用。”瑞和将执法仪接过来,“您看。”   他的手指一按上去,主控屏投射在执法仪上方,他曲手臂,正好那主控屏就在他眼前。不待惊讶的越宗细看,瑞和就将执法仪关掉了,皱着眉头:“我的法力还没有恢复,用不了。”   “……”越宗道长失去语言能力,愣了一下才说,“你这法器很有些意思啊,像科幻片里的全息啥——全息投影!”   瑞和嘿嘿笑:“没想到越宗道长也看科幻片呐。”   “哈哈,别看我一把年纪了,我也是一个紧跟潮流的老头呢。”越宗笑呵呵地,眼睛却还是盯在瑞和手上。   瑞和好似看不到,大大咧咧地说,“等下次再给越宗道长演示吧,不是我吹,我这个手表可厉害了,它还认主,除非我自愿解除绑定,它在别人手上就是个石头,嘻嘻,我师傅说了,这个法器合我的命数,注定要带着我走上人生巅峰的呢!”   与越宗聊得很热切的瑞和,一看就是一个没心没肺、骄傲自满的小年轻,这样的底气和自信,非有底蕴的道门或者道士养不出来。   越宗暗自猜测:这到底是哪个散道人的弟子?这么奇珍的的法器只要出现过,不可能没人记得。   “对了越宗道长,周雄先生该怎么办呢?他现在还在我的法器里,能不能让他还魂?”瑞和不想再在执法仪上多做文章,有些话点到即可。他知道执法仪只要一在人前使用,必定会引人注目。   他现在没有真本事,拿着这执法仪就如同三岁孩童抱重金过市,肯定会引起他人垂涎,甚至抢夺。   可是他又不可能不用。   无奈,只能为自己塑造一个很有背景的身份,他必须表现出底气十足、初生牛犊不怕虎、背后有人撑腰的模样。   看样子,越宗该是信了,希望这些话能从越宗口中传出去吧。   更希望,越宗不是会夺宝的小人。   变强的欲望再次涌上心头。   唉!如果现在他有本事让周雄魂魄归位就好了!那就不需要借助旁人的力量,也就不容易暴露自己是个假天师的真相。   越宗点头,他也关心着这件事情呢。“试试看吧,可惜我不擅长掐算,算不出周雄的寿命。”如果寿命终止于昨晚,那也不用试了。   瑞和笑着邀请:“那我们这就去吧,最好尽快将他的魂魄送回去。”不然的话尸身要坏了,现在周雄的身体就在停尸房放着呢。   通过执法仪他看到了周雄的死亡日期,并不是昨天,而是在三十年后。周雄是一个长寿的人。   因此瑞和判断,周雄命不该绝。   可惜他来找越宗之前试过了,单凭周雄自己,无法回到肉身里。他又不会法术,只能找越宗帮忙。   “走吧,要试就要在他魂魄离体四十八小时内做,过了这个点就算周雄不应该死,也会真的死了。”   瑞和默默记下越宗的话,脸上却露出“就是这样”的表情:“咱们赶紧走吧。” 第196章 一流神棍   越宗设坛做法,顺利地将周雄的魂魄送回肉身。五分钟后,周雄睁开了眼睛,刚醒来就侧身呕吐起来,呕吐物腥臭无比,看起来是黑色的脓液。   在瑞和昏迷的时候,越宗已经将周雄的尸体检查过一遍,确定周雄心脏处被扎了一根黑针。那针细如牛毛,如果不是越宗心细如发,对一些阴邪道术略有研究,还发现不了。   天灵穴、心脏处、七窍处等,因为皆是人体的要害之处,因此邪术害人时最常针对这几处地方。   越宗道长来得及时,那寒冰所制的黑针还未完全融入骨血,若是再晚一步黑针尽数消融,周雄这具身体就彻底损毁,无力回天了。他寻得痕迹将剩下的那一小截取了出来,又将独门秘制的丹药给周雄服下,护住周雄的心脉,并且祛除那已经融入血液中的黑针。   此时周雄一醒来,身体机能重新运转,意识回笼,从昨夜到现在一直在驱邪的身体早就积攒了大量的污物,这才导致周雄甫一睁眼就大吐特吐,好似要将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   见状越宗眉毛都不动一下,伸手往香炉里抓了一把灰,烧了两张黄符一并搅进水壶里,令周雄全部喝下。   灌下之后,周雄打了个饱嗝,俯身继续吐,这一次吐出来的秽物颜色变浅,如此再吐几次,就吐干净了。   吐得天昏地暗的周雄瘫在停尸床上一动不动,脸色青灰。   “到外面去晒晒太阳,等手脚回暖再进屋。”越宗道。“暂时不要进食,倒是能喝一些糖盐水。”   瑞和松了一口气,上前去扶周雄,找了个轮椅让他坐下,打算推他去院子里晒太阳。在走廊处瑞和喊住一个护士,拜托对方去通知一声周太太。   “她很担心你,昨夜伤心过度,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都是我害了她,唉。”周雄说话都语气虚浮,靠着轮椅大喘气。“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我现在都后怕。”   到底是谁要置他于死地?费尽心思要拘他的魂?   “这件事只能让警方去查了。”瑞和叹口气。本来是想探探杀害周妮妮的凶手之一——黑衣天师的底细,看是不是与杀害原身的黑衣天师有关联,结果没想到事情发展出人意料,竟然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背后的凶手步步逼近,到现在他已经不能抽身。   不抓到真凶,瑞和也不甘心。   “老公!”   周太太在护工的搀扶下往这边匆匆跑来,趔趔趄趄地。   周雄也红了眼:“老婆。”   将周雄交给周太太后,瑞和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好陈队长也过来找越宗。   “越宗道长说他有事情,要回去查查资料。”   “哦。”陈队长挠挠头说:“人抓到了,可惜她什么都忘记了,问不到什么,我想让越宗道长试试看,能不能让她想起什么。”   “找到是谁下手的了吗?”瑞和忙问。   “是护士长。”   昨夜周雄死得蹊跷,心跳骤停没有预兆,在此之前必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这是很好查的,警察站在门外守着周雄,谁进入过病房一目了然。护士医生的工作都有迹可循,趁着换药、查房的机会动手脚最方便不过了。排查在周雄出现心跳骤停之前进入病房的医生、护士,很快就查出端倪。   一个叫做贺美芳的护士出现在陈队长的视线里。周雄是征东市富豪榜第四位,财富傍身,入住医院自然也得到最好的照顾,贺美芳是护士长,时常在周雄和周太太两人的病房之间穿梭,亲力亲为,照顾周到。瑞和与周太太一间病房,司机与周雄一间病房,也算沾了周雄夫妻的光,对贺美芳比较熟悉。   在周雄出事之前,最后一个进入病房的就是贺美芳。在锁定她之后,陈队长就派人将她叫过来接受问询,结果人不见了,现在才找着。昏睡在杂物间里,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队长有越宗道长的电话吗?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陈队长摇摇头:“没有,忘了问了。对了徐大师,你会吗?”   徐大师真不会。   瑞和摇头:“我学艺不精,只会抓鬼,不擅长做别的法术。”   “那太可惜了。”   “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下。”瑞和找了个借口溜了,独自上天台继续晒太阳,顺便给执法仪充电。   “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这阵子是没时间去荷莲观的。”瑞和有些发愁,只能找系统460聊天,“如果我找越宗道长询问入门秘籍……这肯定不行。”   他这心里跟百爪挠心一样,每一次被陈队长询问“徐大师你会吗?”,他的心都在发颤。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瑞和有预感,这件事没有那么快结束,他留在这里越久越容易露出马脚。被发现是假天师倒没什么,要紧的是他拥有执法仪,这件“法器”不俗,如果没有立身之本,法器他就留不住。   荷莲观和济青观同为征东市两大道观,他拜入荷莲观,越宗道长又是济青观的道士……济青观越宗道长的到来,让瑞和不得不重视假身份的漏洞。   如果不是原身的身份证不能用,也不会这么麻烦。   系统460说:“到现在为止宿主不是都做得很好吗?我看宿主演技很好,不会有人怀疑的。”   “目前是这样,不过我得做好准备如果以后两边穿帮的话该怎么圆。”   边晒太阳,瑞和边把之后的计划调整了一番,最后决定等这边的事情了结再去荷莲观,省得两边冲突到,提前穿帮。同时他还准备好一套说辞以备日后用:徐大师为什么还拜师荷莲观呐?那肯定是因为我久闻荷莲观大名,想学习学习,求同存异共同进步嘛。   计划天天变,只希望警方和特别调查处能给力一点,尽快找出幕后真凶。   也许是上天听到他的心声,下午越宗办事好再次回到医院,从护士长贺美芳身上找到线索,她的手臂上留下了一块红莲纹的黑斑,据说这是来自一种控制人心的邪术,因为被施法的人身上会留下红莲纹,七天后才会消除,所以被称为“红莲噬心术”。   “这种法术早就被封为禁术,国家禁止天师使用,一经发现即剥夺天师从业资格证,视禁术造成的后果还要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越宗如此说道,“我得打个电话给翟氏,这禁术是他们家族某一代的弟子所创,这些年红莲噬心术从未现世,翟氏必须给个说法。”   瑞和听得眉头一跳,假装随意地问:“翟氏?是不是那个天师世家?听说这一代出了一个有天生阴阳眼的天才?”   “没错。”   “……”瑞和笑眯眯地,“我听闻翟氏是天师世家,传承好几代了,这样的道门中的豪门,怎么会出红莲噬心术这样的邪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偶尔子孙不肖也是无可奈何。”越宗说着拿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陈队长忙说,“越宗道长,我顺便记一下您的手机号码。”   瑞和也掏出自己的手机:“我也记一下。”   然后凑在旁边,顺便记下了越宗手机通讯录中备注着“翟溯天(翟氏家主)”名字的手机号码。   他的心跳得有些快,脸上却露出好奇的模样,看着越宗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越宗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瑞和仔细听着。他的五感灵敏,听得见电话里翟溯天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还挺年轻的,声音清亮,语速缓缓,如果没错的话,那就是原身的亲生父亲了。   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机会能听听原身父亲的声音,深觉意外的同时又有种尘埃落定感。   黑衣人,来自翟氏的红莲噬心术,还有翟溯天……一切都连了起来。之前他只是怀疑,害周雄的人与杀害原身的人之间有关系,不知道为何,此时此刻瑞和更加肯定其中存在的密切关联。   阴差阳错。   瑞和淡定地倒水喝,边喝边听越宗打电话,直到越宗说:“好的,那当面再说。”然后挂断电话之后,才开口:“翟家主要亲自过来吗?”   “没错,红莲噬心术已经有三十年没出现过了,翟家主对此很重视。”   “不知道他那个天才儿子会不会一起来?”   “哈哈。”越宗露出笑容,“肯定不会来。”   瑞和挑眉:“越宗道长是掐算出来的?”   “不不,因为现在不是寒暑假,翟家主的儿子十六岁,肯定要上学。”   因为翟溯天要过来,湖町市来征东市坐飞机只需要两个小时。瑞和有一些紧张,他之前查过翟溯天,网络上有翟家登记注册的的信息,里面有翟溯天的照片。不过上面没有翟溯天妻子的信息,他不知道原身的脸跟生母像不像,要是像的话……   那就坏事了。   保险起见,瑞和在翟溯天抵达医院的之前避开了,见越宗在医院大门接到翟溯天,瑞和就躲到了天台上,不敢露面。他不知道楼下情况怎么样了,不过陈队长打电话给他:“越宗道长问起你呢,说要介绍你给翟道长认识,你在哪里啊?”   瑞和哪里敢去!只说自己有急事,暂时回不来,还说自己很想见一见翟家主,可惜不凑巧云云。   两个小时后,陈队长再次打来电话:“翟道长走了,你的事情还没办完吗?”言语中颇为瑞和觉得遗憾,“翟道长可厉害了,听说他开了天眼,才一进医院就先抓了两只鬼,都不需要做法的,越宗道长在这里两天,也没见抓到一只半只鬼呢。”   在陈队长看来,抓鬼多的天师才是厉害的天师。不过越宗道长也很厉害就对了咳咳。   “我这边的事情还没妥当,等办妥了再回去。”瑞和松了一口气,在天台上耗到太阳落山,甚至执法仪的能量也彻底充满,这才下楼回病房。 第197章 一流神棍   避开了翟溯天,瑞和回到病房后又去找陈队长,警方征用了一间护士休息室做临时的办公室,陈队长不在,值班的警察说:“下午新来的天师查出了一点线索,陈队去追了。”   有线索就好。   再次回到病房,正好护工来送饭:“我看见你回来了,所以就去打了你的饭。周太太在楼上陪着周先生,徐先生想在哪里吃?”病房里总有些消毒水或药物的味道,吃饭后也会留下饭菜的气味,病人一般不太喜欢在病房吃。   “食堂吧。”   于是护工提着三层的饭盒跟着瑞和一起到食堂。   待到食堂,护工自己也去打饭,两人一起吃。这两天医院里可不太平,周雄身上发生的事情就足以让人议论个好几天了。   都说有鬼有鬼,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见鬼,可是难得一遇啊。   果然,刚坐下不久,护工就忍不住就这个话题聊了起来,瑞和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应两声。   “徐先生,你真的会抓鬼啊?”护工消息灵通,当日发生的事情早就传进她的耳朵里。只是她不太相信,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小孩子——没错,在护工眼里,十几岁的瑞和不过是一个孩子,粗俗一点说话,毛儿都没长齐呢!   怎么会是天师?   瑞和不好意思地笑,默认了。   嚯!   护工惊呼:“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徐大师千万别见怪。”   “朱婶子别这样,我很喜欢跟朱婶子聊天,咱们跟以前一样就好了。”瑞和笑着说,“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新闻啊?”   护工哈哈笑:“不就是周先生那档子事嘛,医院都传遍了,徐大师是经手人,消息比我灵通,哪儿还用我来班门弄斧。”   “我听说下午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天师,进门就抓了两只鬼?我下午出去了没在医院,这事是真是假?”瑞和主动抛出这个话题。   护工忙说:“真真的呢!我在姐妹群里还看见视频了呢!那天师穿着西装,一表人才,没想到却是有真本事的,先前我跟你说过的门诊六楼理疗科的红衣女鬼你记得不?被抓啦!”   “那还挺厉害的。视频能给我看看吗?”   “喏给你。”护工拿出手机点了点递给瑞和。瑞和看着群名为“征东市第一人民医院护工1号群”的群,慢慢地往上拉,找到了视频。   视频应该是在近处拍的,将翟溯天拍得很清楚。只见他皱着眉头在理疗室里看了一圈,然后伸手指向空调处。这时候画面开始模糊,周围群众的声音也像有电流在滋滋,翟溯天拿出一盏金铃,举着金铃掐诀念咒,然后轻轻将金铃一晃——   滋滋滋。   画面中断。   “这真的是仙家的本事啊。”护工说,“拍视频的姐妹说了,她亲眼瞧见了一个红衣女鬼从空调里飞出来,可惜视频拍不出来。”   与护工闲聊着,瑞和将饭全吃完了。吃过饭他打算去看一看周雄,进病房时见里面人来人往很热闹,瑞和都插不进去,周雄眼尖看到他,忙招呼他进来:“坐啊徐大师。”   “你这里是——”   “都是亲戚朋友。”周雄叹气,“本来住院并没有告诉亲戚朋友,还是昨天那事不知道怎么的被传到网上去了。”   周雄死而复生,惊闻消息的亲朋们赶紧前来探望。   “那天谢谢徐大师了。”周雄真切地道谢,“我们全家都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不要客气,直说就好。”   瑞和笑着应下:“我独自下山来历练,周先生和周太太对我照顾有佳,看见你们出事我怎么能独善其身?客气的话就不要再多说了,你赶紧养好身体吧。”   周雄也笑了应了声好。心中却打好主意,到时候一定要准备一份厚礼送给徐大师才好,徐大师之前送妮妮的尸体回来,要了五万块钱,想来是比较缺钱的。他周雄别的没有,钱有得是。   又说起下午的事情,周雄没见到翟溯天,不过听陈队长说起,翟溯天为案件的侦破帮了很大的忙。   四处打探翟溯天的消息,晚上回到自己病房后,瑞和还有些失眠,翻身到半夜才睡着。   之后的日子他安心养伤,耐心地等待消息。陈队长很忙,留下人保护周雄后没有再过来,闲下来的瑞和开始处理执法仪中抓住的鬼。   他按照约定放周妮妮出来,与周雄夫妻相处了半个小时,让他们一家人好好告别后送了周妮妮去投胎。   [一键投胎]瑞和是第一次用,按下的时候多了两分郑重。   正牵着父母手的周妮妮忽然听到一股美妙的乐声,那乐声入耳,她就忍不住侧耳倾听,露出笑容。   “乖囡——”周太太含泪拉着女儿的手,哪怕女儿的手冰冷刺骨她也不舍得放开。周雄虽然未言语,眼中也含着热泪。   周妮妮含笑:“爸妈,我听到了很好听很好听的音乐声,好像要上天堂了一样,你们放心吧,我以后会好好过日子的,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那乐声吸引着周妮妮,让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医院里某间产房里,一个年轻的妈妈生下了孩子。护士熟练地将孩子抱出来,剪脐带,擦拭身体,检查手脚五官等等。她露出怜惜同情的表情,示意另一个护士过来看。   “右手大拇指发育不全,还有一些兔唇。”护士低声说,“是不是没有做产检?”   这种问题,产检都能查出来的。   “应该是,她看起来不富裕,还是自己一个人来医院生孩子,没做产检也不奇怪。”   “可惜了。”   道句可惜也就罢了,身为妇产科的护士她们见识得太多太多了。   一个小时后,顺产的产妇已经能下床走动,她趁着护士不注意的时候,将女婴留下,自己独自离开了医院,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产妇偷偷跑了,连医药费都没结。那产妇是在路上被好心路人送来医院的,一进产房就开始生孩子,相关手续都还没办。   这亏只能医院自己吃下了。护士到病房里收拾产妇病床,一抖被子,露出被子里被憋得脸色青白的女婴。她惊呼一声将孩子抱起,孩子发出小猫儿似的哭声,好在她来得及时,不然的话孩子会被闷死的!   隔壁床的病人也吃惊:“那一床的姑娘不是出院了吗?我看她提着个小篮子,没想到孩子留下了!”这也太心狠了,悄无声息地把孩子放被子里,就不怕把孩子闷死?   弃婴,在医院里不算少见,丢在厕所马桶里的也不是没有。护士哄着孩子将孩子抱到育婴室,按照惯例,如果确定孩子被遗弃,又找不到亲生父母,到时候都会被送到孤儿院去。   隔壁楼,周雄与妻子互相靠着没说话,女儿这一次是真的走了,他们心中不舍、难过,根本没力气说话。虽然心中舍不得女儿,但他们也知道投胎是头等大事,早些过去,兴许能早些排上队?再留女儿,也无法掩盖女儿已经亡故的事实。唉!   瑞和则去外面晒太阳,让那夫妻俩慢慢调节心情。   两夫妻彼此安慰,待到中午护工进来送饭,说起这件事:“……哎呀!狠心的娘哦!”   不知道为何,周太太的心就猛然跳动起来。“你说那孩子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那我可不晓得哟,大概是十点十一点的时候?”   周太太激动了:“妮妮是九点半走的,会不会——”   “冷静!”周雄稳住妻子,他并不觉得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只是妻子在意,他就顺着说,“既然那孩子被遗弃了,我们就捐钱给她吧!算是给咱们妮妮积德了。”   “那一定是妮妮……”周太太呢喃,一刻也等不了了飞奔出去,周雄只好跟上。   于是等瑞和回来时就看到周太太抱着一个女婴,满脸慈爱。听周雄说了来龙去脉,瑞和也凑过去看了孩子一眼:“没事,等她大一点能做手术的。”   “还有这儿。”周雄把孩子的手拿出来,露出只有四指的右手。   “能得你们善心,孩子以后一定能健康顺遂长大的。”   “真的太巧了。”周雄拉着瑞和到一边,“我们过去后仔细一问,这孩子真的是跟妮妮投胎时一个时间出生的。”他有些期待地看着瑞和,“徐大师,你说她会不会就是妮妮的转世?”   瑞和也不确定:“照理来说投胎不会这么快的。”怎么说也得先去地府一趟,生前恩怨曲折总要有个说法吧?——不过这也是他从各种奇闻异事里听来的,说是人死了之后需要先到地府里接受审判,再谈投胎事宜。   “唉,不管是不是,这孩子确实可怜,我们打算抱养她,以后一定好好将她养大。”他和妻子已经不能生了,反正总要抱养,不如就抱养一个有缘分的孩子。   “嗯。”   过后,瑞和也狐疑,瞅着[一键投胎]这个功能出神,无奈只好询问系统460:“执法仪在你们那里的时候,有这个功能吗?”   “有啊。”系统460肯定地说,“我们那里的转生池早就实现了智能化,一键投胎联通转生池主脑,按下去就能在眨眼间将灵魂体生前所有核算完毕,是非功过一次性算清,数据系统直接录入,然后直接就能投胎啦。”   瑞和听得十分向往,果然是高等位面,连投胎都如此方便快捷。受以前看过的影视作品影响,瑞和对鬼魂投胎的印象一直就是孟婆油锅奈何桥,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等等。   “那执法仪现在连接了这个世界的地府,也能真的实现一键投胎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要不然的话,宿主点一下地府专线,咨询一下客服?” 第198章 一流神棍   打客服……瑞和有些心动,执法仪联通地府的专线有五大类,分别是投诉专线、地府搜查官专线、地府执法官专线、地府殿主专线和地府府君专线。   研究片刻后,瑞和也不确定要联通哪个专线,哪个都不像客服啊!他只是想咨询一下执法仪[一键投胎]的功能,感觉不管打哪个专线,都很小题大做。除了投诉专线,其他四项一看名字就是地府里官职不低的存在。   “就像大炮打蚊子。”瑞和有些纠结,不想为了这样的小事麻烦地府的工作人员。经济高速发展的这些年,随之而来的是人口爆炸,想也知道地府的工作该有多繁忙。   最后瑞和决定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问,他是要做天师的人,以后免不了会跟鬼怪打交道,要是哪一天遇到连执法仪都无法抓捕的鬼,少不得要寻找地府执法官的帮忙,到时候再顺便问一下……应该可以吧。   瑞和将这件事暂且压下,转向执法仪里关着的另一个鬼身上。   点进黑鬼关着的房间,瑞和“咦”了一声,原因无他,原先的乌漆嘛黑的黑鬼竟然变白了,不止变白,也变出了人形。   只见牢房里端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年轻男人,面容清秀,神情平和。净化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雾在男人身上笼出一层淡淡的光晕,看起来好似加了一层天然滤镜,整个人看起来仙仙的。   “……”瑞和想起那天那个油嘴滑舌的一团黑气,实在无法与眼前这个“气质美男子”混在一起。可是执法仪里关着的鬼也就这一个,瑞和凝神将“黑鬼”仔细看了几遍,这才打开语音通道,和黑鬼问好。   “原来是大师来了。”黑鬼开口了,声音没有以前粗粝,反而斯文清澈,他在牢房里四处看了看,听不出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更加敬佩这样的手段。   医院多有灵异事,年年不绝。有的天师学艺不精,胡乱比划一通就收钱走人,有的天师有真本事,却也发现不了他,他在医院里如鱼得水。除了他从来不搞怪事并且能随意移动不引人注意之外,也有他自身实力强的原因在。   不止如此,因为医院多有生老病死,所以常有阴差过来。黑鬼每一次都能躲避开阴差的视线,安稳地在医院住了有五年,称得上老鬼了。   这一次被抓住,完全在黑鬼的意料之外。甚至他连抓他的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见!   “我做鬼五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厉害的手段,大师是哪个观的?济青观?荷莲观?大师,我是真的没有做过坏事,好色不是罪吧?……”   瑞和眉头轻皱,这黑鬼还是跟以前那样口若悬河,说话的语速特别快,跟机关枪一样叭叭叭的。好在声音比之前好听些,不至于让他听了脑壳痛。   “你先别说话。”瑞和不客气地打断黑鬼的话,“你到底做没做过坏事,我不是判官跟我说并没有用。我这就送你去投胎,你的生平就让地府去审判吧。”   话音刚落,瑞和就打算点[一键投胎]功能,黑鬼却脸色大变,赶紧喊:“大师!大师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大师!”黑鬼喊着,“我不要投胎!我不要!”   “你还有执念吗?”净化雨相当于超度的作用,瑞和还以为这黑鬼执念未消,想着再净化几天。   黑鬼却说:“我没有执念,大师,你这里天天下雨,我什么执念都没有了。我就是不想投胎。”   瑞和诧异:“那你不想投胎,还想继续每天扒护士的背到处查房啊?”   “不是不是!”黑鬼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喜欢美女,不过我不猥琐的。大师,我是真的不想投胎。”他严肃着脸说,“大师,我死的时候才十九岁,做鬼才五年,虽然每天只能在医院里逛来逛去不能离开,我却觉得这五年比我活着时候的十九年还过得快活。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开心,完全不想投胎。”   不愿意投胎的鬼瑞和也遇见过,比如说不舍得父母的周妮妮。像黑鬼这样觉得做鬼快活不愿意投胎的,瑞和还是第一次见。当然了,可能也有他见识的鬼还不够多的缘故。   “你不想投胎,我也不可能放你出来到处溜达。”瑞和倒是不介意执法仪多关一只鬼,反正不可能越狱,“人鬼殊途,你在医院里行动,阴气会给活人带来损害,你要是喜欢这个牢房,不投胎我也没意见。”   “……”黑鬼被瑞和将了一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大师,我有一个秘密,可以跟你交换我的自由吗?”   “不行。”   黑鬼:“……你都不问一下是什么秘密吗?”   瑞和摇头:“我只知道不能放你在阳世间乱走,人鬼应该各行其道。我不管你有什么大秘密,这是我的底线。”   如果这次瑞和将黑鬼放出去,今后如果他伤害了谁,瑞和良心难安。   不过——   “我缺一个鬼仆,如果你愿意服从我的命令,我可以不送你去投胎。”这是瑞和灵机一动想到的主意。他现在的能力太弱了,对付鬼好似还可以,执法仪在抓鬼上面很给力,但是如果遇到危险,他是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如果随身有一只鬼,好歹能帮衬一点。   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但这个念头一浮上心头就再也挥之不去。   心动不如行动,瑞和便这样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黑鬼有些惊讶,随后果断点头:“行!”   “那好。你在我的法器里待了几天了,应该知道在我的法器面前不能说谎,今后我会看情况将你放出来,你需保证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擅自行动影响活人的生活。”   黑鬼就照着念了一遍,从头到尾都很顺畅。黑鬼松了一口气,那天他在编谎话博取同情时,话说着说着就无法说出口,还浑身剧痛,看来那就是天师的手段。这一次他说出会服从命令的承诺是很有诚心的,果然这一次就没有别的动静,希望天师能满意。   瑞和当然满意了。他估摸着应该会有契约鬼仆的法术,即使没有,这时候拿执法仪内不能说谎的功能来顶替一下,让黑鬼畏惧也好。   就这样,瑞和多了一个鬼仆,经过询问瑞和知道他的名字叫做连聪,“连聪,你说的秘密是什么?”   “这是我躲开天师和阴差的追踪的法宝。”连聪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吧?我那个时候不是黑乎乎的吗?那是我故意的弄的。”   随着连聪的讲述,瑞和知道了他变成“黑鬼”的原因。   原来,连聪在医院不治身亡后,鬼魂就在医院里游荡,他对尘世没有留恋,因此并不怎么伤感。七天之后,他在医院里恢复神智,发现自己的尸体已经被送走火化。他试着出院,但是走不出医院大门,穿不过医院院墙,便知道自己只能在这征东市第一人民医院里做鬼了。   他这人也是奇葩,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开始专心地检查起这个他即将住下来的医院。到处逛,穿墙穿得不亦乐乎。那天夜里,他在洗衣房后面的树林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个时候是两点多吧,医院里你是知道的,这个点除了值班的医生护士和守夜的病人家属,谁会乱走动?”   医院里多奇事,其实很多都是人们自己吓自己,只因为夜里医院空旷寂静,一点声响都可能被放大,连聪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也做了鬼。   这天晚上在游荡的时候,遇到不下五只鬼,其中还有一个傍晚出车祸送到医院来的女鬼。女鬼的家人还没有来收敛尸体,因此女鬼出不了医院,只在停尸房附近无意识地飘。如果七天后的回魂夜女鬼跟他一样没有家人摆供桌祭拜,无家人引路就回不了家,只能在医院里做鬼了。   还好他已经是鬼了,才没有被吓着。所以在半夜两点多时,他看见一个男人从病房里出来,哪儿都不去直奔洗衣房,忍不住就跟了过去。那男人在洗衣房后面的树林里挖出一个半米深的坑,然后埋进去一个盒子,最后左顾右盼,悄悄返回病房。   连聪也沉得下气没有去挖盒子,反而先跟着男人回去,打探他在哪间病房名字叫什么,之后才返回去树林。他是新丧鬼,比较弱,无法触碰到实体,埋头一钻就倒插葱似的钻进坑里,触碰到盒子。   “我一碰到盒子就觉得很舒服,忍不住在那里睡着了,醒来时才心有感应,我错过了阴差拘魂。不投胎我挺高兴的,不过接下来我发现我的力量增强了,也变得黑漆漆的,这几年我每天都枕着那盒子睡觉,每回都能躲过阴差,那盒子里装着的必定是好物。现在我做了大师你的鬼仆,那个盒子大师最好去挖了来,我观察几年了,那个男人没有再回来过。”   瑞就听完,对那个盒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看看天色,说:“等半夜我们再过去。” 第199章 一流神棍   半夜,月黑风高,瑞和从病房里出来直奔洗衣房。夜里洗衣房早就停工,大门紧锁,只有院子里的晾衣架上白色的床单迎着夜风飘扬,看起来的确有些渗人。   洗衣房后面的小树林并不算大,十来棵树的样子,不过树龄长,枝繁叶茂,足以遮挡月光。打量左右无人,只有夜风簌簌,瑞和才将连聪放出来。   “哇还是外面的空气好!”连聪夸张地深吸一口气,给瑞和带路,“就是这棵树。”   瑞和就开始挖,挖了一会儿铁楸触碰到硬物,他就用折下来的树枝慢慢拨,很快就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稍稍一扫,盒子上的泥巴轻松被扫开,也不知道盒子是什么材质,盒面上竟然一丝泥都不沾。   入手重,瑞和估量着有一斤的样子,也来不及细看,他先将盒子收入储物戒指里,再将坑填平,拢了些叶子盖上去。   回到病房瑞和才开始研究这个盒子。盒子严丝合缝,只有一个小孔明显是钥匙孔,连聪自告奋勇:“我来!”   阳台上的晾衣绳是铁丝拉的,连聪用力掰下一小截,蹲在盒子面前左戳戳右戳戳,“啪嗒”一声,盒子开了。   “请,请。”连聪伸手掌心朝上,笑嘻嘻地示意瑞和去开,“里面的东西没有攻击性,是一团黑泥。”   瑞和睨了他一眼,将盒子打开。盒子里铺着好几片嫩绿色的叶子,叶子有点像桑叶,叶子上面卧着一块巴掌大的紫黑色的泥团,看到它的第一眼,瑞和的全部心神就被摄住了,看得移不开眼。   察觉不对,瑞和掐了自己一把,然后将盒子合上。再看旁边,连聪已经睡着了。   “连聪?起来。”   喊了好几声,连聪打起了呼噜。看一眼就睡着,这下子瑞和相信他说的每天枕着这盒子睡觉的真实性了。   瑞和只好将连聪收进执法仪里,让他在里面慢慢睡,不然的话一会儿护士查房,该被吓着了。   之后他自己研究这个盒子,不,应该说这块黑泥。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瑞和没有失神,他专注地将黑泥捏了捏、嗅了嗅。   从外表看,这就是一块很普通的泥巴,真正上手才发现黑泥的延展性很好,跟橡皮泥一样能被拉扯成许多形状,完全不会散。味道倒是比较独特,有一点花香,花香味道清淡悠远,瑞和忍不住细细地闻,一个不察眼神又恍惚了。   直到门外传来护士推车的声音,瑞和才一个激灵醒来,赶紧将盒子收起来。   护士见瑞和还没睡,轻声说:“徐先生赶紧睡吧,已经快三点了。”   “好,这就睡了。”   关了灯,瑞和真的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接触过那块黑泥,睡梦中瑞和梦见了成千上百的黑泥,鼻尖是浓郁至极的花香,将他熏得晕陶陶的,在梦中又睡了一个好觉。   一个睡梦套一个睡梦,瑞和在梦中不停地醒来,醒来后发现还是在梦中,等到早上醒来时,他险些分辨不出是现实还是梦境。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那块黑泥着实厉害啊。”瑞和不由感叹,不敢再随便乱研究。这一夜诡谲的睡梦也让瑞和心有余悸,连聪说黑泥没有攻击性,那是基于他是鬼的前提,对自己这个大活人来说,黑泥的效果太烈。而且,如果那盒子里不是致梦的黑泥,而是有毒还是别的害处,那可怎么办?   瑞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不能这么掉以轻心,谨慎为上!   如此又过了好几天,瑞和提出要出院:“在医院里住不习惯,还是回去慢慢养伤吧。”   周雄深以为然,也想出院。周太太说:“圆圆也不喜欢医院,夜里总是哭,兴许回到家她会舒服一点。”她有些迷信,觉得是医院不干净,养女周圆圆年纪小眼睛干净,因此夜里总是哭闹。   就这样,众人一起办了出院。周雄给司机放了带薪大假,也给了一笔抚慰金让他好好休养身体,因为车子在车祸中损毁,周雄就让助理去周家开了另一辆车过来,将所有人接回周家。   时隔半个多月,瑞和再次来到周家。主人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家政并没有懈怠,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众人刚回来,就有热气腾腾的鸡汤喝。   因为周雄伤势比较重,回到家来疗养也不能放松,便请了私人医生、护士来家里看护。瑞和却已经能活蹦乱跳了,只是怕引人注目,他还是假装自己的骨折伤还没好,天天躲在房间里不怎么出门。   不出门瑞和也有事情做,他每天花费十几个小时的功夫修炼,将最简单的打坐调息当做最要紧的任务来完成。慢慢地,那天抽空元气来维持灵台清醒留下的后遗症就全消了,体内元气重新充盈,一圈又一圈地循环着。   在这样的调息打坐过程中,瑞和身心宁静,久而久之仿佛有一种超脱物外之感。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闭着眼睛,刹那间所有声音都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他的世界一片安静。   瑞和睁开眼睛,声音再次钻进他的耳朵里,窗外的虫鸣声,树叶被风吹动的窸窣声,声声入耳。   “那是什么?”瑞和低声呢喃。他忍不住回味刚刚那种感觉,好像……好像沐浴在温柔的月光下,万籁俱静,满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淡淡的喜悦。   那种感觉太美好,美好到瑞和仔细回忆了好几次,然后继续尝试。那种感觉来得突然,是在打坐时忽然出现的,瑞和便继续打坐调息,让元气在体内一圈一圈地走着,希望能再体验那种奇妙的感觉。   可惜的是没有成功,瑞和也不强求,见时间不早了就去睡觉。   第二天,陈队长来周家,这一次他带来了好消息。京城特别调查处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加上京城警局的配合,终于将周妮妮被害案及相关联案件调查清楚了。   “凶手已经缉拿归案,他们的目标其实是周先生。”周妮妮指控的绑匪与其同伙——黑衣服的天师都一一归案。绑匪是一个不法之徒,三进宫,出来也丝毫不知悔改,黑衣天师受人所托对付周雄,因为绑架需要帮手,就找上了经验丰富人狠心辣的绑匪做帮手,一个绑人,一个布杀阵。   周雄办公室的子母破命阵母阵,就是黑衣天师所为,他买通了保安,花了几个夜晚潜入周雄办公室。那个早就辞职走人的保安也被抓到。   这两人都已经被抓起来。   周雄恨道:“那个子母破命阵是怎么回事?”他对此耿耿于怀,原来女儿是因为自己才无辜枉死的!   陈队长让他节哀:“那阵也审出来了,母阵在你办公室,子阵在矿山周小姐那里,子阵是聚阴凝煞的,周小姐死了之后在那个阵里会逐渐变成厉鬼,最后反噬到你身上,能让你白日横死。之后……你的死会起连锁反应,破坏你公司的风水。”   这么一听还不明白?周雄哀痛又愤怒道:“查!查我生意上的对手!”   “确实在往你的生意对手上查。”陈队长说,“买凶杀人的人那个黑衣天师也说出来了,名字叫做柯彩义,周先生认识吗?”   周雄一头雾水:“柯彩义?我不认识啊!”   陈队长就说:“我们内部系统查过,这个人在五年前就过世了,想来应该是冒名。后续我们会继续查的,我这几个同事暂时也不走,继续保护周先生的安全。如果周先生想起什么要紧的线索,请通知我。”   “我会的。”   事情似乎停在这里就结束了。可是,利用红莲噬心术控制护士长贺美芳往周雄心脏上扎黑针的人到底是谁?这个谜题一日不解,周雄就仍然处于危险之中。   瑞和特地问陈队长,那个黑衣天师的名字是什么,有没有照片。陈队长就拿出手机给众人看了一眼,瑞和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上辈子杀死原身的人。   他有些遗憾,又有些释然。   果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解决他未来的杀身之祸,瑞和只好记下这黑衣天师的名字,好歹也是一条线索。   衣着服饰那么相像,其中一定有关联!   周妮妮绑架案已经结案,周雄病房被害案的调查进展却停滞不前,被捕的黑衣天师说他不知道征东这边的事情。陈队长说结束京城的工作后,龚处会再到征东市来一趟继续追踪。不管怎么说,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瑞和便向周雄夫妻提出告辞。   离开周家之后,瑞和来到荷莲观。   荷莲观香火鼎盛,瑞和诚心地拈香在大殿里拜了拜,才向大殿里的道士打听书惠道长的行踪。书惠道长很快过来,一见他就问:“我猜应该就是你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跟我来吧。”   书惠道长对瑞和印象深刻,偶尔会想起瑞和来。修道不简单,并不是说给你一本入门秘籍你就能轻易入门的,有些人悟性不够,就需要前辈指点。瑞和从那天离开之后,就一次都没有再来过,书惠道长心里也嘀咕:难道他自己就能看懂?   不是书惠看不起人,而是那本《内丹功入门》秘籍,不止遣词造句精炼简洁,多有生僻字生僻词,组合起来更加难辨——当然了这对已经入道并且浸淫各类相关书籍多年的天师来说并不算多难,但是对新手而言,要会读,且读通、读懂那些口诀要点是一大挑战。口诀生涩,并不是说一手新华词典就能完全掌握的。   加上里头的人体穴位图,记下来,再与口诀融会贯通,那更难了。   为什么要有师傅呢?师傅能让新手少走弯路。   那天那个少年一脸少年意气,书惠却觉得不出几天那孩子必定会回来讨教,结果这一等就等到现在。   瑞和笑着说:“是有些困难,不过我都侥幸解决了,现在我已经成功入门,不知道是否够资格拜入荷莲观?”   书惠:“?”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瑞和,见瑞和笑意盈盈很是自信的模样,并不像是撒谎。   可怎么可能?十六岁才开始修炼,两个月不到就引气入门,哪怕是六岁以内口衔先天元气极有天资的孩子,要做到这样也不多见。   “你跟我来吧,我领你去见采宁子师兄。”不管是或不是,见了采宁子师兄就能知晓了。 第200章 一流神棍   采宁子见了瑞和也同样吃惊,听书惠说瑞和已经入门,他便拿出一个金铃。这金铃跟瑞和在视频里看到的翟溯天的金铃又有所不同,较之小许多,颜色更新更亮,上面雕鹤刻彩云,小小的一个铃铛看起来像一个工艺极佳的艺术品。   “来,你托着这个金铃,引导体内元气灌注到这个金铃上来。”   没错,这个金铃没有别的作用,在道门中只用来测试新弟子是否成功引气入体。   有些孩子年纪小,对体内感知不准确,呼吸之间觉得体内有气体流动,便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炼精化气。为了方便教导弟子,测气金铃应运而生,采宁子拿出的这一个金铃产自姑稻山,姑稻山在一众道门中以炼器为长,可以说许多天师手中的法器都出自姑稻山。   瑞和照办,金铃在他手中无风而动,铃声清脆动听。   采宁子抚掌笑道:“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那天我就看出你的根骨好资质佳,没想到你的悟性也这么好,这么好的弟子,我们荷莲观求之不得。”   一言既出,瑞和拜师的目标就成了。   瑞和高兴地露出笑容:“太好啦,我盼着拜入荷莲观很久了,不知道哪位道长能收我为徒?”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又悄悄地抬眼偷看采宁子,眼中藏着期待和濡慕,“如果采宁子道长不嫌弃……”   “那你就做我的七徒弟吧!”   “弟子徐瑞和见过师傅。”瑞和大喜,赶紧口头上定下名分。   采宁子刚刚一时激动说出要收徒弟的话后还有些犹豫,一个有天分的孩子想拜他为师,采宁子当然欣喜。他年岁已高,今年已经八十又七,最小的徒弟老六也三十来岁能够独当一面了,本来早就歇了收徒弟的心思,只闲了得空指导指导观中的普通弟子,日子也算得趣。   但是采宁子惜才,又看瑞和年纪虽小但也有十六岁了,不是六七八岁的孩童还需要费神费心地教导的年纪,这才起了心思。可是再怎么样,他的年纪也大了,精力锐减,的确不合适再收徒弟了。如果不是看这孩子期盼地看着他,收徒的话也不会脱口而出。   此时见新弟子这么欢喜,采宁子最后一丝顾虑也散去了。修道之人不就是要率性而为吗?他都这个年纪了,收个懂事听话有天分的小徒弟怎么了?精力再不济,好好教导一个徒弟还是做得到的,再说了,入门就十六岁的徒弟,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不需要他在生活上多费心思了。   思绪转动间,采宁子更加满意了,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好好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七徒弟了,你先住下来,我跟观主说一声,改日给你办一个拜师礼。”   拜师进展顺利,瑞和脸上的高兴是真情流露,只是加上两分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特有的意气和冲动,俨然就是一个心愿达成欢喜得不得了的少年人。   采宁子上了年纪之后更喜欢小孩,原先就对瑞和印象颇好,现在瑞和成了徒弟,那些好便成了十分十二分的好,拉着瑞和和蔼地说话:   “我既然收了你,该给你的都会给你准备。你上回来时说你是孤儿,现在不怕了,我是你师傅,以后会认真教导你的。我就住在道观里,你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我们师徒二人每天都能一起修炼,你说好不好?”   说到最后,采宁子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哄孩子的语气。这也不怪他,他之前六个弟子都是十岁下拜他为师的,说是收徒弟,跟带孩子也差不多了。时隔多年再次收徒,采宁子拉着小徒弟的手说着贴心话,不一留神就拿出了当年哄孩子的架势。   “好。”瑞和抿嘴笑,收下采宁子的慈爱。   道门中,拜师不是简单的事情。因为注重仪式的缘故,往往需要办一个拜师礼,规模可大可小,就是不能省略。   采宁子一时兴起要收徒弟,荷莲观的俗务弟子就要跑断腿。说是跑断腿也有些夸张,但现在不年不节,也不是一年一度的收徒日,荷莲观中的大部分天师都不在观中,各有各自的事要做,甚至观主也出去了,采宁子冷不丁说要办拜师礼,观中的俗务弟子一下子抓瞎。   倒不是说拜师礼有多难办,也不是说采宁子要多大规格的拜师礼,而是采宁子的辈分太高了。   采宁子道长,看起来发须皆白,很是和蔼可亲,说收徒就收徒,似乎要求也不很高的样子,但他是荷莲观第三十七代弟子,现任荷莲观观主鹤白是第三十九代弟子,算起来观主还是采宁子的徒孙。   现在荷莲观中辈分最小的弟子,是第四十一代。瑞和拜入采宁子门下,按辈分顺下来,却是第三十八代弟子。   辈分比观主都高!   师叔祖收徒,观主鹤白道人接到采宁子的电话后很是重视,立刻吩咐观中的俗务弟子开始筹备,他则会尽快赶回来。采宁子的其他四个还在世的弟子及其弟子一定得来,其他比采宁子辈分低的师弟、徒孙也一定要回来帮师兄、师叔祖撑场面。   现在非年非节,也没有大的祭祀活动,正是观中弟子最分散的时候。要将采宁子道长收徒的消息告知全观弟子,再协调出众人都能回观观礼的日期,这才是最最难办的。   知道这件事后,瑞和有些吃惊,没想到采宁子道长的身份竟然这么高?他算了算,拜师后自己竟然成观主的师叔了?这辈分有些吓人,瑞和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骄傲,辈分不能当饭吃,实力才是硬道理。观主鹤白是三十九代弟子,能越过三十八、三十七代弟子成为观主,说明荷莲观中并不是以辈分论高低的。   辈分只能让人面上尊重,要让人看得起,还得自己有出息。   也是瑞和对道观的规矩不甚了解,不然的话该想得更深。此时的瑞和只是惊叹采宁子辈分高,担心拜师礼搞得太过隆重,照他的意思是想安安静静地修炼,并不想过多在人前走动的。   对此,采宁子奇道:“你这孩子,年轻小小的怎么不喜欢热闹?”摸摸梳理得齐齐整整的胡子,“还是你担心你的师侄侄孙们不好相处?”他自觉找到了原因,笑得胡子一颠一颠的,“莫怕!有师傅在呢,他们都是你的晚辈,没有人敢欺负你的。”   采宁子拍拍瑞和的肩膀:“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收徒弟啦,你大概就是我这辈子收的最后一个徒弟了,我总该为你打算好。今后我肯定在你之前先走,你的师兄们却是我一手慢慢地带到现在的,那时候我年轻,精力充沛,现在轮到你,唉,我要是照看不到你,就得让你的师兄们帮衬你了。等你的师兄们回来,我好好介绍给你们认识。我看你的样子乖乖的,你的师兄一定喜欢你。”   听着采宁子的话,瑞和心中既复杂又感动。   他原先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能学习做天师的本事,拜师只是通往目标的必经之路。对于教导自己的老师,瑞和其实并没有很高的期待。他自学能力强,博闻强识,只需要能有一个人能在自己心有困惑的时候指点自己。即便是没人指导那也没关系,将相关的书给他,给他时间,他耐得下来自学。   采宁子的关怀让瑞和很感激。   因为对道门了解过于浅薄,瑞和并不知晓在道门中,引领徒弟入门并传道授业的师傅,还真的跟父亲没什么差别。   在道门中师徒关系如同父子关系,跟古时候学子与授业恩师的关系差不多,正经行了拜师礼之后,瑞和以后就得给采宁子养老送终!   不知内情的瑞和见采宁子对他极好,还想:自己的运气真的不错,竟然遇上了这样好的人。却不知道在采宁子并不是这样一个老好人,他既然决定收下瑞和,就已经将瑞和当做自己的责任,不管是修行还是未来的人生,都抗在他的肩上。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采宁子现在已经开始承担自己的责任。   这时候,瑞和还以为拜师就是认了一个老师,因此越发感念采宁子对他的照顾,立下誓言今后一定要报答采宁子。   而眼下,瑞和只能做好一个乖巧的小徒弟来让采宁子开怀,今后他一定刻苦学习,努力修炼,让自己的出众给采宁子长脸。   “师傅放心,我一定会跟师兄们好好相处,听他们的话。”   采宁子果然高兴:“好!拜师礼的事情你就别担心了,跟师傅来,师傅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瑞和配合地露出期待的表情。   “看!”采宁子掏出一个盒子,献宝一样让瑞和打开。   跟哄孩子一样。   盒子打开,瑞和就看见里面卧着一枚铜钱。   “这是大五帝钱,已经开光过了,回头你拿跟红绳绑起来挂在脖子上,能保平安挡煞的。”采宁子将五帝钱介绍了一遍,五帝钱分大五帝钱和小五帝钱,距今年代久远有所不同,大五帝钱历史更久远一些,存量也更少,   “观里藏书很多,等行过拜师礼你就能随意进藏书房看书了,里头有一本《铜钱于道术中的应用》编写得不错,里头有对五帝钱的详细介绍,到时候你去找来看。”   “是,弟子都记住了。”瑞和抱住采宁子的手臂,“师傅你对我真好。”采宁子轻描淡写地介绍这是大五帝钱,然后就开始为他讲授知识,似乎这枚铜钱不值得一提。   但瑞和对历史研究不浅,这个世界跟上个任务世界相比也是有相似之处的,采宁子送他的分明是一枚汉代五铢钱,现如今有价无市。   采宁子被小徒弟这么一靠,心都软了,哎呀呀地笑着说:“十六岁了,又不是六岁的娃儿,怎么突然撒娇了。”手却摸摸瑞和新长出的硬硬的发茬,“等你头发长起来,就跟师傅一样绑个发髻吧。”   “好。” 第201章 一流神棍   就这样,瑞和与采宁子相处得很融洽,瑞和是个好性子的人,采宁子年轻时倒是脾气火爆,四十岁时开始收徒弟,养了六个徒弟后,什么脾气都没了,等现在八十几快九十岁了,那更是慈眉善目和蔼近人。   师徒间磨合得很顺利。慢慢地荷莲观中的弟子陆续返回,瑞和也见到了他的四个师兄。   采宁子早年间收了五个弟子,六十来岁时又收了六弟子,可惜大徒弟已经病逝,三徒弟死于某次剿杀厉鬼的行动中,现如今他只有四个成年弟子,道号分别是虹祝、虹涛、虹阚、虹淄。二徒弟年纪最大,今年五十八岁了,虹铸虹阚五十三岁,虹淄在瑞和来之前是小师弟,今年三十七。   师兄们年纪都比瑞和大,最小的师兄年纪也比瑞和大一轮不止。不过瑞和并不是真的少年人,面对这几个师兄时并不紧张,只恭敬地抱拳行礼,这几日他正好将相关礼仪学好。   虹淄一见瑞和就笑:“师傅有了小师弟,我不再是师傅的小心肝儿啦!”   有了虹淄开口,气氛就活络起来。   采宁子笑骂:“早就不是啦!我现在要疼也是疼你们小师弟,看你们小师弟多乖啊,你不乖,我才不疼你。”   “师傅~”虹淄赶紧将见面礼给瑞和,转身扑到采宁子身上,“我也乖,我给师弟准备了见面礼。”他眉眼飞扬,“我终于也能做师兄了,这见面礼可是我特别寻摸来的,师傅你看我,多有师兄的派头!”   采宁子被六徒弟彩衣娱亲,哄得脸上满是红光。   “小师弟,这是二师兄给你的礼物。”   “小师弟,四师兄也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喏。”   “……”   瑞和收了一堆礼物,每收一件就乖巧地道谢,喊一声师兄。   二弟子虹祝见状满意点头。大师兄去世后,虹祝将师傅和师弟的责任都担在自己肩上。师傅年纪大了,老来想收一个贴心的小徒弟解闷,他身为师傅的二徒弟自然大力支持。他见瑞和眉眼温煦,一看就是不会使小性子的乖巧脾气。   这就放心啦!小师弟听话,师傅就少操心。   虹祝看着瑞和的眼神透着和善跟关心:“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二师兄。”   有了虹祝起头,其他师兄们也都说了一些差不多的话,让瑞和不要客气云云。瑞和全部应下,还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   “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便买了一些上等的朱砂和黄表纸,师兄们拿去画符用吧。”   画符的材料要到外面的香烛店购买,等待拜师礼的这几天,采宁子带着瑞和到处认人,到处闲逛,倒将荷莲观附近的环境都踩熟了。采宁子带瑞和去的地方,就有一家荷莲观常年合作的香烛店。在听采宁子讲了怎么挑选采购朱砂黄表纸等等材料之后,瑞和买了最好最贵的,就等着师兄们回来送给他们。   “最贵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当时采宁子笑得不行,“师傅刚刚不是才教过你么?”等听瑞和说是要送给师兄的,他就感慨道,“送礼倒是合适。”   此时见瑞和将礼物拿出来,采宁子忙说:“这是你们师弟特地给你们买的。”给瑞和抬轿子,“瑞和多懂事啊,送的礼物也实在。”   四师兄虹涛笑着说点头,说:“小师弟十六岁,比我家英妍和英磊还小五岁,二师兄家的广臻跟我家英妍同岁,这么一看,小师弟以后倒是能和他们一起修炼,你们一定合得来。”   师兄弟见面,气氛和乐,瑞和对这四个师兄的性格也有了初步印象。二师兄跟师傅最像,宽和大方,很有师兄风范。四师兄长得最好,俨然是中年美大叔的模样,很是和气,五师兄就寡言少语了,从头到尾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六师兄就不用说了,活泼得不得了,说是二十来岁都有人信。   见过师兄,瑞和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师兄们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对自己客气,并不是自己霸气侧漏人见人爱,但面上能和和气气的就够了。   师徒六人一起吃了饭,晚间回到自己房间后瑞和才打开众位师兄送的礼物。二师兄虹祝送了他一把桃木剑,桃木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份的,身长一米二,通身黄褐色,雕工生动细致,云纹流畅。他拿起来挥了挥,感觉到体内元气随着微微浮动。   这是一把很好的法器。   四师兄虹涛送的是一瓶丹药,瓶中丹药有五颗,玉制的瓶身素雅别致,只在瓶塞上刻着三个字“清荣丹”。丹药嗅着药香扑鼻,香味厚重。他先将药瓶收起来,打算明儿再去问师傅这清荣丹的药效。   五师兄虹阚送的是一块玉牌,上面刻着繁复精深的法印纹。   六师兄虹淄的礼物是一张密密麻麻的书单,上面详细地将瑞和入门后所需要的书册按照学艺由浅及深的顺序写好,保证只要跟着书单看书,瑞和一定能循序渐进,渐入佳境。除书单外还有一张银行卡,上面写好了密码。   将东西归置好后,瑞和记下师兄送厚礼的情,以后定是要慢慢还的。   第二天,是二师兄虹祝代替采宁子来讲课,采宁子说:“你二师兄收的弟子也有四个了,正好让他教教你。”观主找他有事,采宁子交代好就走了。   今天虹祝并没有顺着采宁子之前的进度继续讲《内丹功入门》中炼精化气之后的第二阶段炼气化神,而是给瑞和将画符篆。   怎么调动体内元气来勾动天地万物灵气,借鬼神之力,将之封在黄表纸中,这是画符的入门学问,基础中的基础,却是画符最难的一个点。这一步迈不过去,就永远学不会画符。这一步如果能迈过去,更难的还在后头,不同的符纹有不同的画法,入笔深浅元气灌注量都不同,稍有不慎,符纸就作废。   “画符一道学之不尽,道法精深。想要做一个合格的天师,就一定要会画符,想要做一个出色的天师,就一定要会画厉害的符篆。”虹祝说,然后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这是常规情况下,如果小师弟家底丰厚,能够大批量地砸钱买好符篆,那也行的,比如你六师兄。”   瑞和抿嘴笑:“二师兄,我记住了,一定好好学。”   虹祝撑不住严肃的表情,自己也笑了:“师兄不是跟你开玩笑的,现在能画好符的天师更少了,比如说破煞驱鬼最好用的五雷符现在就比较少见了,咱们观中能画出来的不出十个人。”   “这是为什么?”   “五雷符,顾名思义是借天地间逸散的雷电之力,好叫你知道,雷电之力是对付邪物最好的力量,借天地雷电之力的五雷符这才效果显著。这些年科技和经济发展得太快,人们对大自然的敬畏变弱,自然而然的我们在借自然雷电力量的时候就更难了。不止如此,人们对鬼神也失去了敬畏,咱们天师画符时能借力的鬼神也变少了,一些符篆法术再也借不到力,到现在失传的不在少数。道统没落是无法遏制的趋势,不止婴儿的先天元气逐渐消失,道观和天师的数量也比百年前减少许多,不过我们既然走上这条路,就一定要为振兴道门而努力,迎难而上,明白了吗?”   瑞和郑重点头,又问了一些问题,比如说什么是“婴儿的先天元气”,能够借力的鬼神有哪些等等。虹祝细细答复,瑞和收获良多。 引言说完便进入正题。   第一次接触到画符这一陌生领域,瑞和打起了十万分精神,将虹祝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记在心里。基础打得牢固,今后实践画符才事半功倍。   见瑞和认真,虹祝也很满意。等采宁子办事回来,就狠狠地把瑞和夸了一遍,还夸采宁子:“师傅眼光真好!”   把采宁子哄得合不拢嘴。   因为讲基础的课程很顺利,一天功夫就讲完了。第二天,虹祝考了瑞和一番,瑞和对答如流,已经完全背下来了。虹祝惊叹瑞和的好记性,当天就开始教瑞和画符。   虹祝拿来教瑞和的符是清心符,清心符从名字上看就知道,能让使用者荡清脑中浑浊,收惊安神,神思清明,平心静气。能够折成星佩戴在身上,也能压在枕头下,如果撞客的话烧成灰喝下,效果立竿见影。   这类符也是观里消耗最多的符之一,与平安符护身符不相上下,善人们对清心符很青睐,觉得物美价廉,如果家中有小孩子的,更要备多几张。   瑞和看着虹祝下笔,虹祝画符画了有五十年了,清心符更不知道已经画了多少张!此时边画还能边给瑞和讲解,哪一笔需要用力,哪一折需要灌注多一些元气,又说在画符的时候控制元气的小窍门等等。   可以说倾囊相授。瑞和有自信自己能够摸索着学会画符,但途中的弯路一定不少,拜师学艺,让有经验的老师在面前带路,不就是为了更快地走向目的地吗?   虹祝师兄选择最简单的清心符来示范,一通百通,瑞和看了一遍后如醍醐灌顶,画符理论的薄纱瞬间掀开,眼前一片明亮。   他已经忍不住想亲自动手来画一张清心符了! 第202章 一流神棍   “听懂了吗?”虹祝停笔,将清心符拿给瑞和看。他画这种符特意放慢了速度,但清心符符纹较为简单,再慢也慢不到哪里去,边画边讲解,也才一分钟不到。他觉得小师弟应该还没吸收,便说,“别急,我再给你画一遍?这次我再更慢一点。”   瑞和摇头:“二师兄,我说给你听听?”将虹祝刚刚讲解提点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一遍。   虹祝惊讶:“你这记忆力总是让我吃惊。不过理论和实践是有很大差别的,你还是得下手试试看。”示意瑞和画给他看。   “好。”瑞和深吸一口气,按照虹祝教的开始引动身上的元气,刚下笔他就感觉到一种凝滞感,他没有迟疑,按着计划好的纹路继续勾动笔头。   鲜红色的朱砂落在黄表纸上,缓慢而坚定地留下痕迹。   体内的元气开始消耗,不过消耗的量如丝般绵绵而出,并没有让瑞和感到不适。   就这样,瑞和速度极慢,却又毫无停滞地将符文一笔画完,没有中断。在符成的那一刻,瑞和心神一松,赶紧将符捧给虹祝看:“师兄,你看怎么样?成了吗?”   虹祝已经十分吃惊了。这下笔可不简单,对元气的控制也需得小心再小心,第一次下笔就能一笔不断地画完一张符,符纹丝毫不差,这需要多么细致敏锐的观察力和强大的模仿能力?   画符就像画画,谁能一下笔就画得完全形似呢?   他见瑞和下笔虽慢,但笔触转折平滑处都不乱就有些惊讶了,等符成,更是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   此时瑞和将清心符捧与他看,他面色复杂地接过,凭借他的经验,不需要用法力来试探就能够看出,这张符并不是照葫芦画瓢,符纸上的纹路里隐隐有力量在流动,元气与天地灵气被锁在符纹里,这是一张有效力的清心符。   “你……很好!”虹祝回过神,重重地拍了一下瑞和的肩膀,脸上露出了欢喜至极的笑意,“你在画符上实在很有天分!不!你今后在道术上一定也能崭露锋芒,你的资质是我生平仅见!好好好!我这就跟师傅说!”   沉稳的虹祝难得不沉稳一回,抛下瑞和就出去找采宁子了,完全忘了自己有手机这种物件儿。   看着虹祝的背影消失,瑞和自己也格外欣喜,他将自己画的清心符左翻翻右看看,心中升起巨大的满足感。第一张符瑞和舍不得用,便沉心静气再次执笔,又画了一张。这一张画得更加顺利,下笔更加流畅,他便知晓了画符需要不停尝试,一回生二回熟,越画才能越熟稔!   很快他就画好第二张,他掐着符纸注入元气,符纸无风而动,一股清灵之气向瑞和兜头砸下,直将他砸得神清气爽。   “好!”采宁子跨进来,喜形于色,“哎呀我们小七真厉害,第一次画符就成功了,这是第二张吧?好!师傅要给你奖励,走走走!”   风风火火的。   瑞和哭笑不得,搀着采宁子一起出门,问:“师傅给我准备了什么奖励啊?”   采宁子带着瑞和来到自己的房间,塞给瑞和一个铁盒子。   “慢慢吃,晚上吃完切记要刷牙。”   瑞和抱着一盒子糖果,心中暖暖的,被人当做孩子般疼着哄着,他的眼睛有些涩,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   两天后行拜师礼,拜师礼一般只是观内自己人来参礼,不会请外人。就这样,拜师礼热闹又低调地过去,瑞和正式拜入荷莲观,成为采宁子道长的七徒弟,同时收获了许多的见面礼。   拜师礼之后,瑞和就开始潜心修炼了。他照着六师兄送的书单开始看书,又写画符学法术,按部就班地学习。   在道观中的日子并不枯燥,瑞和一直喜欢看书,他的记忆力好,看过就能记住。拜师礼之后不久,几个师兄也陆续离开去工作,采宁子接过徒弟们帮忙上课给小徒弟打下的基础,美滋滋地开始自己教。   在荷莲观的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因为瑞和学什么都很快,采宁子教得也十分满足,只觉得自己宝刀未老,还能再带出来一个道门天才哇哈哈哈。   瑞和偶尔也有跟周雄那边联系,得知事情还没有进展。当时护士长贺美芳是在取了一个外卖后才行迹有些不对劲的,警方追着查,那天给贺美芳送外卖的小哥却再也找不到了。案件没进展,警方仍然派人在周雄家保护着,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撤走。这样也好,免得哪天周雄又被人害了去。   “师傅,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女儿要办百日宴,请我过去做客,我能请一天假吗?”瑞和应下了周圆圆百日宴的邀请,来跟采宁子请假。采宁子当然放行了,还问:“要去参加百日宴,你有钱买礼物吗?”说着要掏口袋。   “师傅不用!”瑞和忙拦住他,“礼物我都准备好了,我画了平安符清心符和辟邪符,送这些护身符给孩子就够了。”   采宁子摸摸胡子:“这个礼物不错。你画符很有天分,画的符篆质量都很高,拿得出手送人。”说着眉梢扬起来,很以此为荣的模样。   就这样,时隔三个月瑞和再次来到周家。周雄夫妻的身体都好全了,又有养女在身边,丧女之痛慢慢地缓解,日子已经步入正轨。周太太说:“我们已经请医生看过了,说要等再大一点才好做手术。”说的是周圆圆的兔唇,“已经预约好了,下个月就带她去。”   “这些是我最近画的,你给她戴在身上还是压在枕头下都可以。”瑞和拿出十张符篆做礼物。   周太太接过,谢了又谢,当即将一张平安符折成三角形塞进孩子的衣兜里。   周雄笑着说:“大师最近有空画符啦?”   之前他跟瑞和要过,想要买,那时候瑞和哪里会画符哟?只能搪塞过去。   “是啊。”瑞和不想多说,又看周家百日宴来的人并不多,就问了出来。那天来医院看望周雄夫妻的人多得数不清,怎么百日宴反而没什么人?   周太太叹了一口气,将孩子抱走。   周雄也跟着叹气:“生意上的客人只请了交情最好的几个,其他的都不敢请。”从得知子母破命阵要针对的是他,并且警方正在排查他的竞争对手之后,周雄可以说是痛彻心扉。这不,也不敢和生意上的人过多相处,就怕遭了暗算。他也不敢怎么出门了,除了公司就是自己家,这次办百日宴就是在家里办的,因此并不敢请太多的人,人多手杂嘛。   “警方还没消息吗?”瑞和问。   “没有,我也不敢催了,陈队长他们也是辛苦,警察局也不是只忙着我这一件案子。”   瑞和掏出一张折好的符篆给周雄:“你拿着吧,这是护身命符,能为你挡一次命劫。”   周雄小心接住,问:“护身命符?和护身符有什么区别?”   “普通的护身符只能挡小灾。”瑞和简单地解释,“比如你到某个阴气重的地方,护身符能帮你挡一挡沾你身的阴气秽气,或者走在路上可能不小心踩到一个坑,护身符能让你伤得轻一点之类的。”总而言之,作用比较小。“这个叫护身命符,上面写了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如果你遭受到致命攻击,也许它能帮你挡一次。”   “这太珍贵了!”周雄觉得烫手。防身的东西他有,以前他就从荷莲观的桂珍道长那里买了一样开光的护身玉牌,也说能挡一次致命攻击,他高价买来,花了三百万,那块玉牌在四个月前的连环车祸里碎成渣渣。他在那场车祸里受伤很重,住了好几天ICU。   兴许没有那块玉牌,他坟上的草都半人高了。   “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周雄看着瑞和的眼睛,瑞和能看到周雄激动和迫切的情绪,就听周雄说,“徐大师,实话实说我现在挺需要这种保命的东西的,我找荷莲观的桂珍道长买新的,桂珍道长说他今年手头预约的护身玉牌已经排到四年后,他说帮我打听其他天师手头有没有多余的,到现在也只买到两块,我家圆圆还没有呢。你这张护身命符,我买下了!”   瑞和摇头:“不用这么客气。我还年轻,虽然画得出护身命符,但效果无法保证,哪里能拿来买卖?你说要跟我买,我怎么有这个脸收你的钱呢?这就是个礼物,周先生就收下吧,如果以后能帮得上就更好了。以后若是我能画出更好的护身命符,再来谈买卖的事吧。”   这是真心话。   “好吧。”周雄看出瑞和是认真的,深吸一口气将符星收下,贴身放好,然后略带殷切地说,“徐大师少年天才,这张符一定管用,以后徐大师如果抽得出空画符,可千万先卖给我老周啊,咱们是老交情了,我多出市价两成跟你买,成吗?”   怎么不成?瑞和应了下来,画符需要买材料,今后还需要购置一些法器,采宁子年纪大了,想要奉养得精细,哪里都需要用钱。他不好意思也不愿意拿师傅采宁子的钱,原先他因为送妮妮尸骨回家得了十万块钱,后来离开周家时,周雄硬是要给他一百万,说是他帮忙让周妮妮的鬼魂与父母相会的谢礼。他不愿意收。出车祸后周家全权负责他的医药费营养费,这份情瑞和一直记着。加上六师兄虹淄给的见面礼有十万块钱,他现在有近二十万可以用。   二师兄送他的桃木剑,他在姑稻山官方淘宝店里看到同款的,一把要二十万块钱。   今后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所以瑞和是要攒钱的,先定下周雄这条销路也是好事。 第203章 一流神棍   百日宴后,瑞和就回了荷莲观,他继续学画符。   照采宁子的话说,学画符能很好地锻炼对自身元气的控制和对外借力的能力,符纹复杂高深,纹路也要求画符的时候需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   总之,画符是一项精细活,如果彻底掌握了画符技术,对力量的掌控炉火纯青,就相当于打好了地基,之后再来学法术、布阵等更麻烦的内容就能轻松一点。   因此,这几个月来,瑞和一直在专注画符。他从藏书房里借了一本《符篆大集》,采宁子从《符篆大集》中挑选具有代表性和实用性强的符篆来教他。瑞和学得很快,这个月开始学画护身命符,废了近百张黄符纸才画成这一张。   只这一张,采宁子就惊喜不已了。他说:“咱们荷莲观,能画出护身命符的人不超过十个人!”   护身命符确实难画,光是背下它的符纹,瑞和就花了三天的功夫。要知道,当初学清心符的时候,他只不过看了几眼,在二师兄做示范的时候就完全背了下来。也许是保命作用太过逆天,其符纹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从符头看到符尾,单单只是看!都能让人迷失神智,看着看着就不知道自己看到哪儿了。   瑞和灵魂力强,这才硬是背了下来。又画了一个月,无数次耗空元气,这才将将画出一张。正好周雄邀请他,他想着现在的周雄比他更需要护身命符,就带过去送给对方。   回到观中后,瑞和并没有着急画第二张护身命符,画一张几乎要抽空他所有元气,他轻易不敢再下手,采宁子也不同意。   五天前他画好第一张护身命符,到今天他的元气都还没恢复。这种符观中能画的人少也有此符耗元气极大的缘故在,瑞和资质好,刚入道没半年,修为就快追得上人家修炼两三年的了,是以他现在虽然能勉强耗尽元气画一张护身命符,采宁子却不同意让他多画。   采宁子说:“耗尽元气是非常不可取的,这会对经脉留下创伤。人体的经脉不是河床,河床干涸过再灌满水还能继续奔流,但经脉干涸过呢?”让瑞和细水长流,不要急于冒进。   采宁子是一个和蔼的师傅,瑞和在他身上不止汲取到成为优秀天师的力量,也从他身上得到了长辈的关怀和谆谆教导,两人的师徒情谊越发深厚。   ——   在荷莲观里的日子过得很快,一年多的时间飞快溜走,在瑞和进荷莲观的第三年二月,五年一次的道门大比开始报名。采宁子矜持又骄傲地亲自将瑞和的名字写在荷莲观的参赛报名统计表上,观主鹤白笑着说:“虹臻师叔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啊,这一次道门大比,师叔一定能拔得头筹。”   采宁子在自己师侄孙面前还有什么好谦虚的,笑呵呵地摸着胡子:“虹臻性子静,别的在他这个年纪的小孩,谁能跟他一样坐得住?不喜欢玩,也不喜欢出门,什么手机啊电脑啊都不玩,他这样勤勉,合该他学有所成呐。”   鹤白见师叔祖使劲地夸徒弟,都习惯啦!还附和着:“就是就是。”把采宁子哄得更开心了。   报名好之后,剩下的就交给观里报上全国道门协会了。采宁子背着手,慢悠悠地回自己的院子,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小徒弟正在廊上看书。听见动静,小徒弟抬头露出笑容:“师傅回来了?报名好了吗?”   “有我出马,肯定报名好了。”采宁子走上回廊,坐在瑞和身边,“二月份开始报名,四月三号开始比,比二十天,这一届承办大比的是翟家,按照往年的惯例,举办地点应该是翟家附近的葫名山。”   瑞和的眼睛微不可见地一闪,就听见采宁子随口说:“你入门不到两年,虽天资聪颖,十七岁还是太小了。”   全国道门大比,比的是道门新生年轻力量,展现是道门未来发展希望。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天师都可以参加,赢得前十名的都有奖励,前三名的奖励更加丰富,如果前三名中有还没有考证的道士,还有免试获得天师从业资格证的名额。这是全国道门协会主办的道门盛会,道门协会由国家扶持监督,每一届大比都会拨款下来作为奖金池。   奖金池中,钱倒是次要的,珍贵稀有的符篆、法器、丹药!才是参赛者最想要的东西。而这些东西许多在平时都有价无市,在国家机器插手管理道门以来,似乎只有国家的力量才能够拿出那么多好东西来作为奖励。   不仅如此,道门大比中明面上的奖励还不是最重要的,排名靠前的年轻天师所属的道观、家族得到荣誉和风光才是大比的真正意义。   修道中人并不是一无所求的,他们求修为,求破煞抓鬼保俗世平安,更加求发扬光大自己的道统!让自己的家族,让自己的道观矗立在道门巅峰!   这是一种信仰!   没有天师能拒绝这种诱惑,哪怕是不入任何道观、不入任何家族的散道人,也希望能证明自己的道。   道门中的势力多如瀚海层云,哪怕是信仰没落的现在,仅存的道门势力仍不可小觑,哪个城市没有一二道观呢?势力要继续发展,更想要发展在前沿顶端,那就必须收弟子,收资质好的弟子,这样才能绵绵不绝,传承不断。   而想要拜师学道的人,选择非常多,国内现在登记在册合法经营的道观有三千余座,其中还不包括天师世家。要想争好苗子,那么自身就要有名气!道门大比无疑就是很好的打广告机会,说句俗一点的话,如果哪个道观的弟子在大比中拔得头筹,那就是明晃晃的会说话的金招牌:“来呀来呀~来我的道观你就能跟我一样厉害。”   效果立竿见影。   道门大比后,名次靠前的道观、家族能得到更好的生源,可能也会有大方的善人信徒捐款来重塑观中供奉神像金身。总之,道门大比关系着今后五年的发展资源、外界的荣誉和地位,堪称道门盛事。   采宁子是相信瑞和的实力的,但总归修炼时间还短,他本来是打算让瑞和参加下一届或者下下届道门大比的。道门大比以前是十年一次,这些年道统没落,好苗子难寻,修炼资源数量质量下降,大比十年一个周期已经不太合时宜。   不管是维持道门的影响力,还是提早挑出好资质的苗子来培养,道门大比便从二十年前就改为五年一次。   自家小徒弟才十七岁,这一届不参加,在三十岁之前还有两次机会任选去参加呢!   “我想去试试看。”瑞和撒娇。   采宁子宠爱地看着他,哎呀呀,又乖又天才的徒弟,满足了他身为师傅的全部幻想,这一年多来,采宁子对小徒弟更加喜爱,见瑞和撒娇,笑得不见眼:“行行行,你想去就去,到时候我带你去。”   “谢谢师傅。”   道门大比,十六岁到三十岁的天师才能参加,而且只能参加一次。如果要添加胜算,瑞和最好是五年后再去,那时候会更有胜算一点,毕竟为了在大比中占据优势,各势力更多的是派遣踩着三十岁标准线的弟子,十六七岁的弟子也有,但是一般很少很少。   大比不止有文试,也有武试,武试有可能重伤甚至丧命,怎么舍得让年纪小的弟子呢?   采宁子还是不太放心:“你就去见见世面,千万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咱们荷莲观不需要你搏命去挣面子,奖金更加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师傅有钱,你想买什么跟师傅说,再不济找你六师兄去,听见了吗?”   瑞和全部应下:“那我现在就开始做准备啦。”   “哎!”采宁子摸摸他的头,瑞和绑了个小发髻,穿着道袍,和同样装束的采宁子坐在一起,一看就是关系亲近的师徒。采宁子的心软软的:“慢慢准备,缺什么跟师傅说。”   “嗯。”   准备事宜也不难做,瑞和将储物戒指里这一年多来积攒的各类符篆整理一遍。为了方便取用,他买了一个木架子放进储物戒指里,这一年多来练习的、特地画的符篆都放在里面,因为他勤耕不辍,除掉卖掉的、自个儿使用的,剩下的数量相当可观。   他取了一些这次大比用得着的,加上积存的十来瓶丹药,再把自己所有法器包括一把桃木剑和一把拂尘摆在桌子上,大概就是这些东西了。   采宁子溜达进来看一眼,一下子不高兴了:“平时要给你买法器你死活不肯要,就一把剑一把拂尘,怎么够用哟!”跨进门来念念叨叨,“上次看的那把雷木剑多好,你偏不要,现在早就被别人买去,有钱也买不着啦!”   “怎么不够用?”瑞和知道怎么哄他,“你徒弟我这么聪明这么能干,不需要买那么贵的法器来充门面,我要是没本事,再好的法器也没用。”   雷木珍奇稀缺,上个月姑稻山官网上挂了一把,售价一千六百六十六万,采宁子要拿出所有积蓄,打算再跟前头四个弟子借一千万,跟观内借六百万,买下雷木剑给瑞和用。   听到这个消息,瑞和吓得赶紧劝阻采宁子,这时候听采宁子旧事重提,他赶紧转移话题,问:“师傅你看,我这些符篆和丹药够不够?”   采宁子哼一声,果然来查看,看完满意点头。   时间很快,四月一号,瑞和跟着荷莲观众人坐车前往葫名山。翟家就坐落在葫名山山脚下的小镇里,历经三百年,底蕴深厚。   瑞和坐在大巴车上看向玻璃窗外,远远地看见翟家聚居的四合院群落朱红色的屋檐,一片片的彷如腾飞在绿林中的红云。   这一次,瑞和是为了翟家而来。躲避一年多,再过四个月就是他十八周岁的生日了,上辈子,原身懵懂而死,这次他身在道门之中,局势已经大变。他不希望躲在荷莲观中度过十八周岁的坎儿,而想主动出击,翟家是很不错的调查地点。   收回视线后,瑞和轻轻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对这一次道门大比期待非常。 第204章 一流神棍   从知道道门大比的存在,并且今年的承办方是翟家之后,瑞和就决定一定要参加大比。十八周岁期限越来越近,瑞和不知道陆巧那边的动静,他也不想回平县,生怕遇上凶手,翟家无疑是很好的探查地点,翟家翟溯天——原身的亲生父亲,以及今年十七岁的翟应麟,也是瑞和这一次打算接触的对象。   这些日子的学习,瑞和如同海绵般吸收道门的所有知识,每天吃饭睡觉的时候不超过十个小时,从不懈怠。对法阵有了解之后,瑞和也就能从原身上辈子被绑架后的记忆里找到更多的线索了。   那些原先看起来无甚线索的混乱记忆,在瑞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细查下,凶手黑袍天师的话被他抠字眼地揣摩——   黑袍天师大概是见原身必死,说话间也没什么顾忌。他如同逗猫一样,高高在上,言语间肆意挑起原身对翟溯天的恨意。   这样的原身在死亡之后该会有多强烈的恨意。在原身模糊的记忆里,瑞和看到了阵法的痕迹。   多么眼熟的画面!   周妮妮被先奸后杀,死后被困在子母破命阵的子阵里,子阵聚阴凝煞,将周妮妮养成厉鬼。   而原身的死与周妮妮的死还不止这一处相似点,同样的黑袍天师,还有周雄被害案中护士长贺美芳手上出自翟家的的禁术红莲噬心术。同一个相似之处可以说是巧合,三处以上的关联,那极有可能就是真相。   如果原身所在的法阵也是子母破命阵,想来原身死后也是差不多的结局,成为厉鬼,然后通过母阵反噬翟溯天。因此,瑞和才决定接近翟家,接触翟溯天。   大巴车停下,瑞和跟着采宁子一起去客房,采宁子说要跟着他一起来就一定要来,其实他已经有二十年没参加过道门大比了。前五个徒弟参加大比时,他都陪着一起来,六徒弟时运不济,两次能参加大比的机会都因为突发事故错过了,一次是大比前摔断腿了,一次是家中祖父过世也来不了。   本来他现在都要九十岁了,与他同辈份的师兄弟只剩下一个,卧病在床已经在颐养天年,他就是荷莲观的辈分最高的老祖宗,观内轻易不舍得让他劳累。若不是瑞和要来参赛,采宁子坚持要来,观主鹤白也不会妥协。采宁子随行,翟家作为承办方自然重视。   因此,瑞和沾了采宁子的光,一路来参赛的客人被分开安置,一些安排在翟家,一部分被安排在镇上的宾馆旅店。这些事翟家都是做熟了的,自然是交情好的安排在自己家,照顾更加周到。荷莲观跟翟家的关系一般,不过因为这一次采宁子随行,便将荷莲观一行人都安排在自家。   原因很简单,采宁子在道门十分有名,三十年前参与过鬼王昝柯的围剿活动,当时参与围剿活动的还存活的天师这些年陆续都过世了许多,采宁子是还在世的参与者之一。当年鬼王昝柯从西南禾丰山出世,造成大规模地震,几十万居民生命财产受到损害,全国道门协会牵头号召天师开展合作,共同出力剿灭鬼王。   在那场战役里,道门中坚力量损失惨重,百年难遇的昝柯鬼王凭一己之力造成天师死亡人数两百二十一人,受伤人数超五百。这个数字在全国庞大的天师数量里似乎不值得一提,但他们都是国内顶尖的天师!死去的天师让人铭记思念,还活着的天师带着伤痛和荣耀,从西南禾丰山那片乌压压充斥着绝望与死气的地界返回人间,直到三十年后的今天,仍让人尊重敬佩。   “三师兄——”听六师兄虹淄说起这事,瑞和小声问。前年,在众位师兄还没回荷莲观的时候,师傅采宁子给他介绍过他的师兄们,简单地说大师兄病逝,三师兄死于歼鬼王行动。   虹淄沉重点头:“咱们三师兄就是死于昝柯鬼王事件。”   “师傅和三师兄他们,都是很伟大的人。”   “是啊,那年我还小,刚拜师没多久,西南那边地震连连,每天都有人死去,新闻都不敢播……道门大比就是从那开始改为五年一届的。别说这个了,咱们出去吧,师傅在等我们。”   话音刚落,采宁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吃饭去啦!”   “走吧!”虹淄对瑞和笑笑,这一次他之所以跟来,还是采宁子说:“你的师兄都来过道门大比,独独你没来过,赶紧收拾东西,这次我带你去玩一玩。”所以他就来了。   哎呀果然有一种春游的感觉,开心~   虹淄孩子心性,咻一下就跑了出去。瑞和笑着跟着跑出去,采宁子身边站着观主和一个带队师兄,观中其他的参赛弟子也站在旁边,总共十一个人,年纪都在二十几,见到瑞和跟虹淄都行礼喊“师叔”,有的还喊“师叔祖”。   采宁子慈爱地招呼虹淄和瑞和过来,一手牵一个:“走吧,咱们吃饭去,翟家准备了好吃的,咱们去吃大户。”   翟家收拾出两个院子做餐厅,此时餐厅里饭香浓郁,瑞和坐下后看了看四周,穿着迎着翟家族徽道袍的弟子穿梭其间,将一盘盘热腾腾的菜送到每一张桌面上。   “哎呀采宁子师叔,好久不见!”   “采宁子师兄,这就是你的小弟子吗?长得真俊,这次是来见世面的还是来参赛的?”   “采宁子师兄好久没见了,瞅瞅这是我的徒孙,资质比你的小徒弟怎么样?”   刚坐下不久,认出采宁子的天师们不停地过来打招呼。当年拜师时,瑞和看采宁子面容可亲,并没有考虑别的,没想到拜的师傅在观中地位那么高,来到外面又发现,自家师傅在一众天师面前也很有威严。可是在观中时,采宁子会给他绑头发、洗衣服,此时,采宁子也是一个将徒弟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普通师傅。   面对打招呼的众人,采宁子依次回应:“好久不见,你师傅最近还好吗?”   “对对对,这是我的小徒弟虹臻,来虹臻,跟你集詹师叔见个礼。”   瑞和赶紧站起来作揖行礼,他十七周岁生辰的时候,采宁子给他取道号“虹臻”,取“臻于至善”之意。   又说:“我跟你说,我的小徒弟不止长得俊,资质跟我三徒弟不相上下!这一次是来参赛哒!比一比就比一比,我徒弟一定比你徒孙强。”   瑞和含笑看着采宁子和客人们寒暄,在采宁子身边站得笔直笔直的,让其他好奇他的人好看清楚他的模样。在这个时候他不能露出怯弱的表情,此时他是师傅采宁子面子。   采宁子却担心他太紧张,揽着他的肩膀轻轻地拍了两下,结束了话题:“找个时间再聊吧!大家吃饭去吧!”   围过来的人散去。   荷莲观一个弟子笑着说:“还是太师叔祖的面子大。”   观主鹤白看了那弟子一眼,让那弟子将剩下的话咽下去,不敢再说。“师叔祖,用饭吧,翟家的饭食很有诚心,您看这米饭是不是灵米?”转移话题。   当年昝柯鬼王事件中,师叔祖携三徒弟,即虹宇师叔一起前往禾丰山。虹宇师叔是荷莲观收养的孤儿,天资难得一见,当时三十岁不到,就已经是荷莲观中可执牛耳的人物,可惜最后陨落在禾丰山。   荷莲观在道门中的名声,泰半是虹宇师叔在禾丰山倾力一战拼来的,虹宇师叔用自己的命,折断了鬼王一只胳膊,那一战的惨烈,参与者迄今难忘。过后,全国道门协会给虹宇师叔颁发了荣誉表彰,采宁子师叔撑着伤体亲自去领,过后大病不起,养了三五年才好全。   在接到翟家的接待人员的电话说将他们安置在翟家院落后,师叔祖就不甚开怀。只因为翟家在接到荷莲观此行参赛弟子和随行人员名单后,打来电话说起住所安排:“采宁子道长和虹宇道长是我辈楷模,是道门典范。”等等面子话。一点都不吝于让荷莲观知道,他们这是在给采宁子师叔祖面子,也是在给虹宇师叔面子,所以才安排荷莲观众人入住翟家院落。   可这样壮烈,这样悲恸的往事,为的就是所谓的面子吗?   为的就是住你翟家的房子吗?!   当时采宁子师叔祖正好在旁边,一个字不漏全听见了。唉!都是伤心事啊。其实这也不怪翟家,心结难消,唯有亲人。   鹤白是真的很担心师叔祖,见有弟子说什么“面子”的话,便赶紧岔开话题。   采宁子配合观主的话题,仔细看了看大陶罐中的泛着绿的米饭,轻轻摇头:“不是灵米,灵米减产多年,现在只有几处道观能种,翟家再财大气粗也供不起这么多灵米给客人的。”他夹了一点慢慢咀嚼,肯定地说,“这是比灵米。”   鹤白也看出来是比灵米,此时却装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这种米就容易种得多了,可惜咱们荷莲观太小,地方不够,最多种一点蔬菜瓜果。不过就算是比灵米,翟家也是大手笔了。”   灵米论两卖,一两在五千到六千之间,比灵米就便宜很多,一斤价格在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之间,许多人都吃得起。不过比灵米就是看起来像灵米,吃起来是毫无灵气的,跟普通大米没什么区别。   瑞和尝了两口:“还蛮好吃的。”   采宁子便说:“有机会师傅去买一些灵米让你尝尝味道。”灵米的销售是预定的,多售往权势富豪之家,道门中人对灵米没那么喜爱,毕竟他们能自己修炼,体内元气充足,沟通天地万物灵气,灵米那一丝丝天地灵气对普通人来说作用很大,对他们来说却是完全没用处的。   “好啊,谢谢师傅。”瑞和欢喜地应下,虹淄也说想吃,师兄弟接连捧场,果然哄得采宁子笑开颜:“买买买,都给你们买。” 第205章 一流神棍   吃完饭,瑞和就跟虹淄带着其他一众师侄侄孙等一起到处逛了逛,他们的目的地是葫名山,也就是到时候大比的地点。葫名山山脚处有一处平地,被改造成广场,即将被用作大比文试的场所。因为葫名山是翟家承办大比的考场部分武试内容也在这座山上,此时上山的路已经被封,当做考场封禁。因此他们只能在山脚下逛一圈。沿途倒是遇到许多别门他派的弟子,来到这里后瑞和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只是他的面上丝毫不显,与平时一般稳重沉静。   “看,那就是翟家家主的长子,是天生阴阳眼呢!”身边的荷莲观弟子忽然指着一个方向开口,瑞和顺着看过去,便看到了已经有些陌生的一张脸——翟应麟。   翟应麟身材高大,长相很是俊美,这辈子瑞和还没跟对方有过交集。他抛开记忆里原身对翟应麟的嫉恨与偏见,客观地用两个词来形容他对翟应麟的第一印象:天之骄子,俊美无俦。   天生阴阳眼,老天爷给饭吃。   “是他。”虹淄说,“他们翟家一脉常出阴阳眼的苗子,现在的家主就开了一只天眼,没想到他的长子更胜一筹,有了翟应麟接棒,翟家能保未来至少百年兴旺。”   好苗子就如同薪火,让传承经久不息。   瑞和笑了:“是啊,天生阴阳眼的人太少见了。”   虹淄揉揉他的头:“不过咱们荷莲观也不差,哎呀我们虹臻也是个小天才,没有阴阳眼又怎么样?全国那么多天师,难道每一个都有阴阳眼不成?那些没有的难道就不修炼啦?”   瑞和抓开虹臻的手:“六师兄,别揉我的发髻,要乱啦。”   虹淄不听,非要继续揉:“怎么滴?师兄对你这么好连揉一下头都不行,你偏心啊,师傅怎么能揉我不能啊你偏心……”   一行人吵闹嬉笑着往回走。   身后,翟应麟在族人众星捧月之中忽然心有所感,回头看去,只看到一群身穿道袍的道士走在前方的小道上,他问:“那是哪一家道观的弟子?”   “看衣服好像是越莲观的?”   “不是,应该是荷莲观的,两家的道袍绣的都是莲纹,但荷莲观的道袍是淡青色,越莲观是淡蓝色的。”   这些年,随着国家对道门的统一管理逐渐规范,有些道观为了打造自身品牌形象,扩大影响力,就在道袍上做功夫,在道袍上增加独特设计,以作为本门特色。   “哦。”翟应麟面露骄矜之色,“听说他们观里这次有一个十七岁的弟子也报名大比了?听说是个天才,入门不到两年就已经将本事学得七七八八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像是不经意间看见路边的草,天边的云,随口评判。这份底气,来自他身为翟家少主的身份,更来自拥有翟家唯一一双天生阴阳眼。别的人再厉害,都不在他眼里。   他身边的同伴忙说:“我看呐肯定是荷莲观放出来的风声,故意要炒作呢!现在的人啊心思都不纯粹了,学网上那些营销的手段又有什么用?有没有真本事,亮一亮不就知道了,现在夸得再多到时候就多丢人。”   这话翟应麟听得满意。这一次道门大比,他也要参加,本来他才是参赛者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和他同岁的竞争对手,哪怕他并不将对方放在眼里,也觉得膈应。   “走吧,我们回去。”翟应麟转身就走,忽然手机震动,他打开一看,整个人如同冰雪消融,从高高在上的雪山之巅回到春暖花开的田园,“小蔷?你要来看我?太好了!我派人去接你!”   那边厢瑞和回到自己的房间,也在想翟应麟。从知道他和翟应麟身世颠倒之后,他再看翟应麟的长相就觉得跟陆巧有来两三分相似了。说到陆巧,她这一年多来竟然一直在登寻人启事找他。   那份执着让不知情的人动容,还以为是多么让人同情的母亲和令人赞叹的母爱呢。可瑞和深知内里,陆巧对原身根本毫无感情,这样不惜钱财地登报,根本不符合她的以前的行为逻辑。   她并不重视陆明聪,那么到底是什么让她锲而不舍地寻找他呢?   再怎么想,获取的消息太少想了也没有进展。瑞和很快进入梦乡,第二天照常早起锻炼身体,然后修炼,完全不慌明天的大比。带队的师兄去外面打探消息,说:“今年的考题还是那几位大天师编的,想来题型变化不大。”   道门大比举办数百年,从民办到官办,早就积攒下来无数历年真题啦,真题集都出了不知道几本,都是历届考生凭着记忆里默出来的,都在私下流传。越大的道观传承越久的家族,参加过的大比就越多,积累的真题自然更多。   “我在景陵观有一好友,正好跟他交换了一本他们观今年刚修录改编的真题集,你们赶紧看一看。”   带队师兄将真题集拿出来,让瑞和与众位弟子一起看。第一关的文试其实并不怎么难的,考的是记忆里与判断力,在记忆里这一项只要花心思去背诵就绝对不难通过,判断力则需要长辈教导指引,劈开僵化思维,或者在实践中形成自己的判断思维。   “看起来跟咱们的差不多。”瑞和翻过一遍,心中有数。“你们看吧。”   “虹臻师叔,你不看吗?”   瑞和笑着摇头:“你们先看吧。”   在文试上,瑞和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武试。武试,比的自然就是真功夫了。道门中,弟子学习经典、科仪、道术、符箓、内丹、武学、风水堪舆,测算卜卦等等,不同门派各有侧重,而道门大比囊括所有内容,不偏向任何一门一派。   对明天的比赛,瑞和有些期待。   忽然,他眼神一凝,看见一个身穿翟家道袍的小童儿正在和观主说话,他假装不经意地出去,喊声“观主”,问:“这位是——”观主按辈分是他的师侄,但真的喊“鹤白师侄”又有些不合适,于是瑞和就跟他其他师兄一样喊对方为观主,以示尊重。   观主鹤白回头,笑了:“这位是翟家的道童,奉翟家主的命来请我和采宁子师叔祖过去午宴。”   瑞和心里一动,笑着问:“这样啊,师傅在屋里休息,需要我去通报吗?”   “行啊。”   听说翟家家主要请客,采宁子第一反应是皱眉,然后说:“不去!”   瑞和疑惑:“师傅为什么不去?那个小童儿说了,来参赛的门派随队的负责人都得到邀请了。”荷莲观中,采宁子和观主就是负责人。   这是一种必要的交际,采宁子性子很好,若是需要他参加的工作,他从来不会拒绝。   “师傅哪里不舒服吗?”他赶紧去摸采宁子的额头。   “没有,没有。”采宁子笑着说,“就是不想去,让你鹤白师侄去就好。”   “那就好。”瑞和放下心,“师傅,那我能跟着观主一起去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听说翟家翟应麟年纪跟我一样大,素来有天才的美名,这一次他也要参加大比,我——”   欲言又止。   采宁子慈爱地笑:“你想看看对手吗?”   瑞和轻轻点头。   少年意气嘛,采宁子能理解,他立刻决定:“那我还是去吧,我带你去。”   “谢谢师傅,师傅你真好!”   瑞·十七岁小徒弟·和,被师傅牵着一同去参加午宴。午宴设在翟家院落群的中心区域,瑞和老实地跟着,眸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翟家的宅邸,到处都在诉说着历史沉淀和世家底蕴。   来到宴会厅,瑞和坐在了采宁子和观主的中间,他看了看四周,眼尖地看到了翟溯天。   翟溯天跟一年多前,他从视频里看到的模样相比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十分年轻,三十出头的模样,事实上翟溯天已经四十一岁了。他还看到了翟溯天身边一位穿着淡青色旗袍的女性,那女性气质知性典雅,与翟溯天姿势亲密。   “观主,那位女士就是翟家的主母吗?”   鹤白看了一眼,点点头:“是的,她是寇家的女儿,名唤蔻丹,道号是丹霞。”   瑞和若有所思:“原来是寇家。”   道门中的天师世家不少,但这些年来领头的就是章杨翟陆寇。   “那为什么网上看不到翟家主母的消息?”连名字都没有。   观主低声说:“其中有些不太好说的缘故,你要是好奇,等回去了我再告诉你。”   “好。”   见瑞和又往那边看一眼,观主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翟溯天带着妻子,一桌一桌地敬酒,寒暄,半个小时后来到瑞和他们桌前。   “采宁子道友,鹤白师兄,好久不见啊,你们过来做客,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道门中,若是不同门派的道士,可互称道友,如果要按照岁数来称呼,则可称师兄或是师弟。   鹤白忙站起来:“溯天师弟太客气了。”又对寇夫人打招呼,“丹霞道友。”采宁子坐着,虚虚应了两句,让瑞和叫人。   “两位道长好,虹臻有礼了。”瑞和含笑行礼,抬头后光明正大地看向翟溯天夫妻。   翟溯天和妻子蔻丹同时愣住了,观主心中那种怪异感又出来了,他笑着说:“这是我们师叔祖的小徒弟,今年十七岁,这次过来也是想见识一番道门大比。”   “这位——”翟溯天看着瑞和的眉眼,眼中惊奇和狐疑复杂地交织着,“是叫虹臻吧?长得真好。”   瑞和羞涩地笑,没有说话。   蔻丹的反应比翟溯天还要大,她直愣愣地看着瑞和,根本回不了神。盯着瑞和看的同时,眼睛盈上水光。   “两位道长,怎么了吗?”瑞和困惑地问,然后靠到采宁子身边,做出受惊的模样。   采宁子不太高兴了,这么杵着是什么意思啊?他将瑞和往身边拉了拉,皱眉问:“两位还有事情吗?没事请便吧,我们要吃饭了。” 第206章 一流神棍   翟家家主和主母在敬酒,本就吸引了场内客人的注意力,修道人比普通人耳聪目明,现在两人表情怪异,其他人都看见了。   离得最近的观主鹤白也是如此,他见自己介绍了虹臻师叔之后,翟家主夫妻反而更失神,便看向瑞和,对上了瑞和同样困惑的表情。   困惑又害怕的瑞和靠着自家师傅不说话,采宁子说出那番话后就拉着瑞和坐下。其实,这样开口是很失礼的,但采宁子年纪大了之后就更加随心所欲,收徒弟是这样,带孩子……带徒弟是这样,面对翟家家主,他也没有什么忌惮,想说什么说什么。   鹤白赶紧打圆场,不过他也不甚高兴就是了,觉得自家师叔被冒犯了。师叔年纪再小,那也是师叔啊!翟家主知道师叔是师叔祖的弟子,那就不能真的拿出对待普通道门小年轻的态度。   两夫妻这样失了魂一样盯着他师叔看,都把师叔吓坏啦!   翟溯天勉强将视线从瑞和脸上移开,他心中惊疑不定,只想快点去询问一番,于是家主的风范再次回到他身上,他笑着说:“是我的错,难得见到这么年轻的天师,给我的感觉又亲切和气,就跟我的儿子一样,一不留神失礼了。”也没计较采宁子的话,拉着妻子往下一桌去。   这事儿莫名其妙的,观主鹤白赶紧对瑞和说:“虹臻别怕,他们不是故意的。”虽然小师叔平时稳重,但终究才十七岁,刚刚肯定吓坏了。   瑞和靠着采宁子低声说:“翟家主气势好强,他刚刚盯着我看,我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莫怕!”采宁子怜爱地摸摸弟子的头,到底是小孩子啊,他的心像天边的云一样,生出无限的柔软。“莫怕,兴许是你长得像他认识的什么人,这才引得他多看两眼。有师傅和你鹤白师侄在,怕什么。”   “难道我长得像他们夫妻的仇人?丹霞道长看着我的样子也怪怪的,她是不是还要哭了?”   采宁子皱眉,的确不对劲。   观主鹤白忽然福至心灵,仔细地看了瑞和好几眼,然后回想翟家主母的模样。   哎呀!还真的有一些像!特别是眼睛,蔻丹道友是杏眼,明亮有神,让她四十岁还跟二八少女一样,气质成熟的同时还带着少女般的清澈单纯。虹臻的眼睛也是杏眼,这双眼睛嵌在他脸上,如同画龙点睛,让他整个人透出一种蓬发的朝气。   “先吃饭吧,吃完回去再说。”采宁子说。   那一边,翟溯天和妻子找到机会离开宴会厅。   “别着急!我这就派人过去。”翟溯天低声说,“丹霞,别自乱阵脚。”蔻丹的道号叫丹霞,为翟溯天所取,平时也做爱侣间的昵称。   蔻丹咬住下唇,明媚的眸光蒙上了一层悲伤的阴影,她带着哽咽的语调说:“好像,真的好像啊,他就是——”   “爸?妈?”翟应麟出现在拐角处。   “收住!”翟溯天急促又小声地叮嘱,回头看向翟应麟,笑着问,“麟儿,你怎么过来?”   “我来请你们啊。”翟应麟笑着走过来,“六叔说要你们去待客。妈?你怎么啦?”   蔻丹笑了笑:“风迷了眼睛。”   “你先和你妈过去吧,我还有一点事。”   翟应麟“哦”了一声,母子俩往宴会厅走。   “妈,那个虹臻有过来吃饭吗?”   蔻丹的心一跳:“来倒是来了,你还记得他啊?”   翟应麟皱眉:“当然记得了,道协学习论坛里他压了我一头,这一次道门大比他也来参加,我一定要考得比他好。”   蔻丹口中涩涩的。   她只见过那孩子一面,那孩子的长相跟她真的很像,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   那是十年前的事,她和丈夫远远地看了那孩子一眼,然后将此事彻底压下。没想到今天能看到一个长得那么相似的孩子,同样也是十七岁!哪怕丈夫说不一定就是他,蔻丹也觉得心跳如鼓,觉得就是他,就是他!   “妈?”翟应麟转头,“你在想什么呢?”他有些不高兴,“我在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蔻丹忙说:“没有,我是在想小蔷应该住得惯吧?这次大比咱们家来了好多客人,不知道她习不习惯。”   翟应麟笑出八颗牙齿:“习惯,我跟她说别来,来了我也没空带她玩,她说要来给我加油。”   “她是个好女孩,你们可要好好相处。”   吃过饭,瑞和跟采宁子以及鹤白回到房间,说起饭前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虹臻是不是与丹霞道友面容上有些相像?”   听鹤白这么说,采宁子后知后觉:“哟你一说还真的像。”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并不相信只是因为相似就让翟家家主和主母在宴会上失态,“鹤白,这事你得盯着点,我觉得不对头。”小徒弟是孤儿,难不成翟家主认得虹臻的亲身父母?还是虹臻的生母是寇家人?不管怎么样,采宁子上心了。   “我知道,放心吧师叔祖。”   而瑞和也从这一次见面确定了一件事,翟溯天夫妻知道孩子被换的事情,上辈子杀死原身的黑袍天师在这件事情上没有撒谎。   翟溯天和蔻丹看着他的眼神,有惊疑,有意外,就像看到一棵本不该属于这里的树,他们惊讶于这棵树怎么会出现,而不是惊讶树的本身。   他们知道树存在,知道原身的存在。   回到房间里的瑞和,深吸了一口气。   “有一点冒险了。”他呢喃着,“不过有收获是好事。”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各种想法。   在对阵法有所了解之后,瑞和就猜测上辈子原身的死亡,并不是翟溯天夫妻的本意。毕竟原身一死,血缘的力量在阵法的作用下反噬生父,翟溯天怎么可能白白被算计?   加上他现在也是有靠山的人了,也不像刚进入任务世界时那样手无缚鸡之力,底气充足的瑞和这才敢直接进入翟溯天夫妻的视线。   他并不怕翟溯天夫妻去查。他现在的身份是假的,虽说在户籍系统里是真的有这个名儿,但真的查起来的话经不起细查,毕竟身份可以假造,过往的一切怎么造?拜师入荷莲观之后,周雄还问过他,需不需要帮他将假身份造得更逼真一点?比如说造一份学籍之类的,他拒绝了。   进入任务世界的目的是为了替原身完成心愿,在前期弱势的时候他造假身份规避风险,却并不打算一辈子顶着“徐瑞和”的名字。   徐瑞和是他本名,但不是委托方陆明聪。   要成为一流天师的是陆明聪,瑞和想,原身在某个黑暗的山岗痛苦绝望地死去,死得无人知晓,过后也会无人祭奠,所以原身想要拥有不一样的人生,他应该希望他的名字能响彻天下,让人敬仰。   父母舍弃他,不过是因为他天分不好,没有阴阳眼。那他就要证明给他们看,他陆明聪一样能做一个厉害的天师,一流天师!   一流天师陆明聪!   所以,“徐瑞和”这个身份不会长期使用下去。当初造假身份时,瑞和出于私心用了自己的本名,算是追忆往昔,以后肯定会用回原身的名姓。   出于这样的考量,瑞和才计划了这一次道门大比葫名山翟家之行。接下来的,就要看他的出现究竟会在翟家引发什么样的浪潮。翟溯天夫妻之后会做什么?如果照着他这个身份去查,查出不对劲之处之后,他们还会做什么?翟溯天的行为会给背后的杀人凶手带来什么变化?   静不如动,只要动起来,瑞和才能占据主动权。   接下来,翟溯天没有别的动静,翟溯天夫妻更加没有再出现在瑞和面前。   很快夜晚来临,转而鸡鸣声起,天亮了。   第二天一大早,瑞和就起来,五点多天还是黑的。他先盘腿调息,将元气运转七个周天之后,门外就响起了动静。   “起了吗?”   “敲敲门吧?”   他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师叔,六点了该起了。”   瑞和扬声应了一声,收拾妥当后出门去。   文试持续七天,上午下午都有时限为三个小时的考试。考点就在葫名山的广场上。瑞和打量广场的模样,一面面小几和蒲团将广场填满,他施施然坐下,开了早上的考试。   很快七天文试过去,几乎每个人都被考得面有菜色。知识储备深如瑞和,也觉得招架不住,考完之后精疲力尽,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好在这七天里,翟家没有什么动静,让他能够专注考试不至于分神。   而这七天里,忙碌于道门大比事务统筹的翟溯天,同样过得无比煎熬。他不止身体累,心里也累。   能够承办道门大比是对翟家实力的肯定,能够承办大比的门派势力无不以此为豪,道门中有资格有资质承办大比的门派不超过十五个。承办方能够得到道协的资金以及技术支持,所以操办起来也不是那么艰难,要做的主要是对参赛人员的住宿安置以及考场的总体维护,都是细节上的小事,又杂又多,翟溯天将族内能干的弟子都安排出来,当做历练。   翟溯天原先也游刃有余,只是忽然出现一个与亲生儿子长相相似的少年,让他的心乱了,在工作之余一直在等待平县那边的消息。   消息传回来,他完全没想到,那孩子已经失踪快两年了!而虹臻原名徐瑞和,身份信息明显是假信息!   “虹臻……是明聪吗?”   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为什么要改名换姓?   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笔试之后会有两天休息时间,同时也是批卷时间,通过笔试的才能参加武试。翟溯天好不容易等到笔试结束,立刻让道童去请虹臻前来做客。 第207章 一流神棍   翟家的道童来到院子里时,瑞和正和荷莲观的弟子们吃饭聊天。考试下午五点结束,回来之后众人不约而同选择休息,或是睡觉或是打坐,到了夜色降临才陆续走出卧室。观主叫了外卖来犒劳他们,于是大伙儿在院子里围着桌子吃小龙虾。   “比高考难多了。”荷莲观一个弟子哭丧着脸,“高考才需要考三天!呜呜呜……”边嚎边剥虾。   “别假哭了。”观主哭笑不得,轻轻地踢了一脚那弟子,“都几岁的人了。道门大比前三名能免试获得天师从业资格证,你以为大比很简单吗?”   天师从业资格证多么难考!先笔试,笔试通过才能面试,面试过后还要政审,重重下来没有三年五年考不下来。   这证是一百年前随着建国大喜一并推行的,也不是说道门弟子没有这个证就怎么样,反正该抓鬼抓鬼,该测风水测风水,活儿还是要干日子还是要过的。   但是有了天师从业资格证,好处是很多的。   比如,他们能在警局或者特别调查处等机构任职或者挂职,特别是挂职,各地特别调查处支部都有天师岗位,多则八个,少则三个,这是硬性规定。挂职在特调处支部,平时不用天天去上班,有事情才需要过去,偶尔值个班也不算难,薪酬高,有五险一金和各种福利补助,真真是清闲又体面的政府公职了。   再比如,有了天师从业资格证,就有进入全国道门协会的资格,如果资历高绩效够,兴许能混成一个会长呢?   再再比如,拥有天师从业资格证的天师,总比无证经营的天师档次高一些,有的大企业大财团在需要风水堪舆业务的时候,往往更加信任持证天师。   一言以蔽之,天师证是非常实用的。   因此,它非常难考,道门大比每五年放出三个免试名额,足够让人打破头了。   “行啦,大后天考武试,这两天都早点休息,养好精神,把该带的东西都带齐。”鹤白收住笑容,面上露出几分凝重,“这几年武试的死亡率下降很多,国家倡导和谐考试,道门协会拟的武试题目难度下降,以增加题目数量来补足,但就算难度下降大家也不能掉以轻心,听见了吗?”   他说着环视一周,所有弟子都沉声应是。   鹤白满意点头:“你们都是荷莲观的优秀弟子,大比尽力而为,安全第一。”   正听观主训导呢,翟家的道童来了。   听了道童的话,鹤白皱眉:“有什么事情吗?”   道童是听了翟溯天的嘱咐来的,照搬着说:“家主说虹臻道长很合他的眼缘,我们家少主又跟虹臻道长同岁,缘分,所以想亲近亲近。”   亲近个屁,谁信谁傻。   鹤白有些生气了,觉得翟溯天做人不地道。若是有什么事情,本该通过虹臻的长辈,也就是他师叔祖采宁子才对,再不济也要通过他这个观主。突然请虹臻过去,又尽拿客套话场面话来敷衍,这是在看轻谁?   他这些天也是在查的,但什么都查不到。倒是查出虹臻的身份不对,正打算等考完试再跟采宁子师叔祖说呢,考前分神分心是大忌,更何况是之后的武试呢?那是真真的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考试。   翟溯天毫无顾忌地让人来请虹臻,鹤白很不开心。他还没查清楚翟溯天和虹臻的关系呢,怎么肯让虹臻独自前往?   “我们虹臻师叔考试累坏了,正要去休息,有什么事情等考完试再说吧!”将道童打发走。   收到消息的翟溯天深吸一口气,让道童退下,没有再动作。   瑞和乖巧地听从鹤白的安排,他说不去自己就不去。   短暂两天休息期的最后一天下午三点多,笔试通过名单公布,瑞和与观中其他四个弟子通过笔试,进入明天的武试环节。拿到新的考号之后,采宁子拉着瑞和的手将他拉到房间里,“来来来。”然后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东西,“拿着!”   瑞和接过,入手是一块巴掌大的镜子,“师傅,你给我买的?”   “是啊!这是阴阳镜,能看出鬼怪真身,你拿着用。”   暖意涌上心头,瑞和低声说:“师傅,你是不是把你的私房钱全花光了?”阴阳镜相当于人工阴阳眼,卖得特别贵,就他看过的类似法器,售价都在五百万以上。   “买了都买了,不能退货的。”采宁子很得意。   跟小算盘暗搓搓完成的小孩子。   瑞和谢过采宁子:“我一定会努力比赛,为咱们荷莲观争光的。”师傅的私房钱有多少,瑞和心中是有数的,看来师傅还借了外债,回头他一定把窟窿填上。   “你还小呢,争光这种事情不用你费心去担,有我在,有你鹤白师侄他们在,我们荷莲观的荣耀并不全在你们这些大比的弟子身上,你们好好比赛,就当是个历练就行。活蹦乱跳地去比赛,也要全须全尾地回来才是。”采宁子摸摸瑞和头,“你是个有志气的,师傅一定支持你,你若是能安全回来,师傅就带你去一个地方玩,那可是一个好地方啊,你一定喜欢。”   “好。”   第二天,瑞和跟采宁子和虹淄告别,他的师侄师侄孙们也和他分开,各自领考牌,在山下数十个入口处排队进葫名山。   从今天开始,这座山将成为武试的考点。在排队进山之前,他透过远远的人群看向翟家的方向,翟溯天正在和翟应麟交代些什么,看起来父慈子孝。   他收回视线,抬头看向茂林葱郁的葫名山,慢慢地将眼睛眯起来。   按照打听来的说法,翟应麟天纵奇才长相出挑,才十七岁呢,想要和翟家联姻的家族就已经排成队了。道门内部派系众多,各有一套标准,翟家是不出家道士,以家族为传承,是可以结婚生子的。   听说,翟应麟有一个交往了一年的女朋友,那女朋友听说也颇有资质,虽然出身平凡,但翟家似乎已经认下她为少主的伴侣,不止将她转到翟应麟所在的学校,让两人朝夕相伴,寒暑假或其他假期时,那女孩还会来翟家修习。   想来那应该就是宋蔷了。   在原身的记忆里,翟应麟是在他十六岁暑假出现的,那时候,学习成绩优异的宋蔷去省城征东市参加竞赛决赛,在那里遇到了同样来参加决赛的翟应麟,同样出色的少男少女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少年情热,翟应麟从征东追来平县,那是原身与翟应麟第一次见面。   原身还来不及反应,外公外婆就出意外身亡了。   等再次与之见面,便是两个少年郎互别苗头,争夺宋蔷欢心的时候了。不得不说,翟应麟的确比原身出色得多,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偶尔露出来的几句话几个词,都表明翟应麟家庭的不平凡之处。   这样一个少年,是很能得女孩子的欢心的。更何况翟应麟学习那么好,并不是富二代草包。如果不是她与原身青梅竹马的情谊也同样深厚——不,即使她与原身从小一起长大,在原身被绑架之前,宋蔷已然做出选择。   陆明聪不小心听到那两人约定要考同一个大学,高考结束后就正式在一起。   多么积极向上,青春朝气的青涩恋情。   可是对陆明聪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什么都比不上人家,家世、相貌、学习……他在技校里混日子,哪里比得上人家?   没等陆明聪从失去初恋的痛苦中走出来,他就死了。   不过这辈子,翟应麟和宋蔷的感情发展似乎更快一些,说来也是,瑞和离家出走,宋蔷不需要再青梅竹马和追求者之间艰难选择,感情自然进展顺利。   等武试结束之后,事情定会有所转机。瑞和收回视线,静静地排队。   如果黑袍天师与翟家有联系,这一次他主动现身引起翟溯天的关注,那么黑袍天师会出现吗?   这一次的武试会是很好的机会。   黑袍天师会动手吗?   垂眸看地面的瑞和没有看到,翟溯天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翟应麟也看见了,心情不佳。   笔试成绩排名里,他是第七名,虹臻是第三名。   “爸,我会加油的,不会让你丢脸。”翟应麟做保证,“绝对不会输给虹臻!”少年人的感情来得浓烈又突然,瑞和什么都没做,就让翟应麟将他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   翟溯天回神,笑着点头:“好,爸相信你。”   早上八点钟,武试正式开始。瑞和看着他前面的考生消失在山道里,这座葫名山被无数奇门八卦阵覆盖着,一个套着一个,考生依次进山,都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   考生们需要在里面克服种种困难,爬到山顶的翟家祖庙处,在那里得到武试第二关的线索。一般来说,武试第二关会在葫名山外,属于外勤任务,任务随机,测验的是考生的综合素质。   但是如果小瞧这座山,那势必会跌大跟头。这座集道门众多能力卓越天师的拿手本事构建的考场,考验的何尝就不是考生的综合能力?迷阵中什么难题都可能遇到,如果走不出来,那就是失败。   “第两百二十号,进去吧。”   瑞和点头谢过,迈步跨了进去,眼前景色瞬间变化。明明他在排队时看葫名山,就是山林茂密的模样,眼前也是普通的山间小径,跨一步之后,他来到了一处浑然陌生的地方。   雪花从天上扬扬而下,落在瑞和的头上、脸上,带来阴冷的寒意。   这是入阵了。   抬头看向天空,夜晚的天空晴朗无云,月亮一枝独秀,奇怪的是明明是晴朗的夜空,月亮仿佛蒙上一层纱,月色朦胧,并不明亮。周围树影婆娑,分外阴森。   这是毛月亮。   民间老话说,毛月亮是大凶之兆,这样的夜晚是阴气最盛,孤魂野鬼游荡,不宜出门,否则撞鬼遇妖。 第208章 一流神棍   瑞和还是第一次见到毛月亮,确实觉得阴森森的。他点燃了一张照明符开始检查四周。观主说过,最近几届道门大比,偏爱给考生设置各种疑难问题,倒也不是多偏门的考题,只是需要十万分的细心和谨慎,不然的话很容易错过关键线索,乃至翻车。   照明符的光足够瑞和用了,他将周围环境仔细检查一遍,发现他被困在一块四十平左右的规则林地里,林地之外是厚重的浓雾,浓雾触手冰凉,踏步进去灵台瞬间混乱,体内元气乱窜。   瑞和第一时间返回林中,知道这是武试中最常用的无体雾,原创自玉霞池,据说五百年前有天师叛乱,联合藩王企图动摇国本,当时朝廷的天师监众天师与反叛天师殊死斗法,来自玉霞池的霞清仙子创无体雾,身处雾中的天师体内元气暴动,神智迷失,简单来说就是成为失控的疯子。凭着无体雾以及配套的阵法,当时的天师监大败反叛天师,无体雾也流传下来。   听说武试中的无体雾的技术支持来自玉霞池的天师。   试探一次之后,瑞和就没有再尝试出去。离开这林子的关窍就在林子本身,瑞和将林子中的草木、石头、混乱的落叶等等都观察一遍,对照着自己所学、所积累的法阵知识,最后找出相似之处,确定了这处林地是一处变形迷障林。   “我的运气还不错。”瑞和知道,这样只困人不伤人的法阵是武试中最简单的,高空中的毛月亮应该是起使考生恐惧不安心神不宁的作用,这个迷障阵如果静心仔细地研究是破解不了的。一个小时后,瑞和找到阵眼将其破坏,“咔哒”两声,如同钥匙插进锁眼,瑞和转身看向某两个方向,那里的浓雾如被无形的手拨动,缓缓向两边散开,留出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掐算一番后,两个通道都是利吉方位,瑞和就随便选了一条通道走进去,走着走着,他感觉到左右两边的浓雾里似乎有东西,可惜照明符一入浓雾就灭,没办法查探。   玉霞池的无体雾果然名不虚传。   走了大概三四米的样子,小道抵达尽头,面前出现一扇门。门上面是一幅山水画,原本是青山绿水的美丽风光,在这种环境下却显出一种鬼气森然的感觉。   瑞和轻轻摸了一下,入手绵腻,如水般流动,画是活的。   这道考题他在复习的时候也见过,叫做“寻龙穴”,是一道典型的风水堪舆考题,则在山水画中找到风水最好的一处所在,然后打入元气,门就能打开。这幅山水画画得很精细,层山叠翠,流水滔滔,目之所及的山脉交叠穿插,首尾相接,粗粗看去就有十几座山。山山相间,水与水相隔,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花了二十分钟,瑞和找出最佳风水位,注入元气后山水画隐没,大门开启,还没走进去,他就听到一声咆哮声,随后是人类的惨叫声。   走进去一年,原来是一个考生正与一只虎妖缠斗在一起,考生明显处于下风,瑞和进来时正好看见考生舍弃一只手臂虎口逃生,浓郁的血腥味卷着雨水扑到他脸上。   这处空间被法阵捏成暴雨连天的模样,一只口吐人话的虎妖甩甩浑身的皮毛,说:“又来了一个,你们这些天师都不是好东西,拿命来!”说着抛开断臂天师,连嘴边落下的还热着的手臂也不要了,直冲瑞和而来。   这是一只饿极恨极的虎妖。建国之后,能成精的精怪少了很多,但国家地域广阔,山林密布,成精的妖怪总基数不小。虎妖原先在北方某山里成精,一朝成精就肆虐四方,好不威风,最近刚被抓住,充做道门大比武试中的一道小关卡。对人类而言,虎妖只是一道考题,对虎妖而言,抓住它并把它困在这里的天师就是恨入骨髓的仇人!   被抓住之后,它得到的食物不是草就是菜,它将这当做人类对它的折辱,每吃一口它的恨就浓一分。而野草怎么能让食肉妖物饱腹,虎妖越吃越饿,只是饥饿并无法将它的仇恨压下,它恨天师!恨!恨!恨!先全部杀掉,再慢慢吃!   打定主意的虎妖动作飞快,瑞和的反应更快,一手拂尘灌注元气,身形快闪躲过虎妖致命一扑,拂尘反手一甩!   虎妖被抡飞,身上火光起,那火丝毫不惧风雨,如干草遇火一点就燃,一下子将虎妖烧着了。   “嗷呜!”虎妖痛得大叫。   瑞和乘胜追击打出三张定身符,虎妖砰然倒地,砸起泥水万千。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断臂的青年看得目瞪口呆。那虎妖少不得有百年修行,怎么就这么一下两下的,就被打倒了?   不知道断臂青年心中惊疑,瑞和走过去将虎妖身上的火打灭,拂尘拍了几下,火就灭完了。这火来自青云火咒,是采宁子的拿手绝学,听采宁子说过,他的三师兄虹宇独创雷云火咒,便是那雷云火咒断了鬼王一臂,可惜虹宇死后雷云火咒就失传了。   青云火咒,可点燃一切鬼怪邪物,倒是没有五雷符的雷火那么厉害,但“能点燃”就是一项了不得的本事了。阳间的火烧不了阴间的鬼,普通的火也烧不了成精的妖,青云火咒烧鬼烧妖都成,虽火力不是很强,但只要能点着那就是突破口。   虎妖被青云火咒一烧,就破了护体罩。   据《妖邪异闻录》称,成精的妖怪有护体罩,也称护体罡,那是造物主对妖物的怜惜,凡成妖怪精怪,寿命翻倍,通灵智但是性暴虐,残暴本能无法自控,为此造物主赐予它们护体罡,让其皮糙肉厚。这种护体罡很难打破,但是只要打破,什么妖怪就不难收拾了。   瑞和将虎妖浑身上下搜索一遍,在它最柔软,也藏得最深的地方——腹部处找到一块玉牌。玉牌上刻着五行小字,瑞和一时理解不了,正待细细思量,耳边响起痛呼声。   回头一看,那断臂青年瘫在地上,一瓶丹药咕噜噜地从他仅剩的那只手上滚下来,在泥泞的地面上裹上一层泥浆。   “没事吧?”瑞和走过去将丹药捡起来还给对方,又将断手捡起来。断手的断口狰狞,齿痕清晰,一看就是被虎妖咬断的。   断臂青年将丹药仰头一吞,吞了一整瓶,脸色在雨中跟死人差不多,灰白灰白的。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伤口已经止住血,瑞和将断臂还给他,青年哑着声道谢:“多谢你了,我叫怀瑾,请问道友名号?”   “你唤我虹臻就好。你这手——”   “没了,少不得以后要重新取一个独臂侠客的新道号。”怀瑾还有心思说笑,“我看道友刚刚从虎妖腹部拿了一块玉牌,是出这个阵的线索吗?”   “应该是。”瑞和笑着说,“我研究研究。”也没说要将玉牌给他。   怀瑾也不在意,武试中,考生们就是竞争对手。早些年为什么武试的死亡率高?那就是因为考生之间你拉我踩,互相使绊子,夺取对方的拿到手的线索等。人死得多,空出来的名次不就多了吗?   建国以来,国家成立全国道门协会管束道门,大刀阔斧地改革道门大比,倡导文明和谐比试,相关律法出台,武试中故意杀人是犯罪,如果被发现是要判刑的。怎么判定是故意杀人呢?因为考场特殊的设置,阴气沉沉,电子机械无法启用,后来姑稻山研究出一种特殊监控器,这种监控器不惧怕任何磁场和气场的变化,实时传送还能自动备份上传考试视频。   这才掐灭了考试乱风。   有了监控之后,道门大比武试同时改良分数设定,加入了踩点给分。因为法阵被打开之后就会失效,后来再进入的考生没有得分点,但却能循着前人的脚步从洞开的大门离开,轻松进入下一个考点。踩点给分其实也就是第一人破解得分。   因此,怀瑾是不担心瑞和会对付他的,如果这个阵能打开,他跟着对方离开就是,分数给对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前后之别又有什么好计较。   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找了处茂密的树丛躲雨之后,瑞和开始研究这块玉牌,最后看出那五行字是藏字诗,提取出来之后是阵眼的方位。这就好办了,瑞和很快将方位点出来,然后将玉牌往里一塞,浓雾潮水般分开,露出跟刚刚一般无二的通道。   门打开了,但这一次出现了四扇门。   葫名山此时就是一层嵌一层,一阵套一阵,一阵为一题的拥有数不清考题的超级考场,唯有破开法阵才能抵达下一个考题。但是,这不意味着下一个考题就是往山顶去的,有可能你破开的每一个考题就是绕着山转圈圈,可能到考试时间结束,你还在山中打转。   瑞和的运气显然还不错,应该说今天的武试他一直被幸运神眷顾,遇到的考题都不算特别难。四扇门出现之后,瑞和给自己卜卦,算出利吉方位。怀瑾也是如此,两人就此告别,各选一扇门离去。   就这样,三天时间匆匆逝去,瑞和也不似第一天那样浑身清爽,也遇到两次生死一瞬的时刻,好在都险而又险地度过。第四天时,他遇到了荷莲观的一个师侄,两人携手一起过关。   这天晚上,瑞和与师侄在某个考题里过夜,他带了特制的手表,手表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正常,为了养好精神,瑞和在这样昼夜不分时间混乱的考场里每天都按时休息。因为这个考点已经被破解,所以非常安全,又有监控存在,不怕被其他考生阴,两人睡得很香,忽然一阵动静传来,瑞和瞬间惊醒。   甫醒来,他就看见一扇新的门被打开,很明显是有考生从另一个考点破题而出,又选择了一条通往这个考场的通道。   四目相对。   狼狈地跑进来的翟应麟与坐在吊床上的瑞和眼对眼,瑞和的心一动,露出和气的笑容:“原来是翟家少主,闻名不如见面,我是来自荷莲观的虹臻,师从采宁子,翟道友要不要过来一起休息?” 第209章 一流神棍   遇到翟应麟是意外之喜,再看翟应麟身边的跟班一个都不在,只他一人,瑞和就更高兴了。他一高兴,笑容就更真诚,翟应麟稍稍放下戒心,粗粗行了个作揖礼:“原来是虹臻道友,久仰了。”   “过来坐吧,这里还算安全。”瑞和拍拍同样被惊醒的师侄的头,让他继续睡。师侄困极了,含糊地跟翟应麟打了声招呼然后倒头又睡着了。   翟应麟有些羡慕:“你竟然能和观内人遇到,运气真好。”他捡了一个离瑞和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一松懈下来,浑身的伤就在叫嚣着疼痛。   “是啊,我的运气还不错。”   葫名山考场中考点无数,有难有易,还真的要靠运气。似乎是原身上辈子运气太差,这辈子否极泰来,瑞和这几天遇到的考题大部分都是他擅长的。   要说瑞和最擅长的本事,那就是攻击性道术,其次就是攻击性符篆,最后才是法阵。攻击性道术,他投入了最多精力去研究它,掌握它,配套的攻击性符篆也被他琢磨得七七八八。没办法,原身上辈子死于没有自保能力,瑞和为了能在危机中脱身,这一年多来下了狠心在攻击性道术上做钻研。   如果脱掉衣服就能看到他身上数不清的伤疤,攻击性道术在初学的时候容易因为细节处理不当失控,如果是画符时不熟练,最多是符废,攻击性道术用起来不熟练,那就会伤到自己。他还烧光过自己的头发和眉毛,好在现在都重新长出来的。   这几天遇到的考题不是抓鬼就是除妖,要么就是阵法分析破解,正好都是他擅长的。   翟应麟见瑞和真心实意地接下“好运气”头衔,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他忍不住问:“你遇到的是什么考题?”   难道会是解阵?要么是做荡秽科仪?要不是招魂?   瑞和点头。   翟应麟心中想:果然如此。   又听瑞和说:“解阵遇到三次,招魂遇到一次,遇到一次虎妖两次虎妖四次山魈两次厉鬼一次索命困山阵……”   他都呆住了,这也叫运气好?武试里的大杀招都被虹臻遇到了吧?   瑞和打量翟应麟的表情,觉得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确实生动活泼,眼珠子都要脱框了。“宝山道友呢?”翟应麟道号宝山。   “和你差不多……”翟应麟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说?”瑞和追问。   翟应麟有些烦躁,这人怎么打破砂锅问到底,好没修养。可对方都说了,他不说就有些藏着捏着的感觉,不太磊落,于是翟应麟还是说了:“我遇到了八次解阵,三次妖怪,七次风水堪舆……”就是一次与鬼相关的试题都没有。   越说越生气!   因为身具阴阳眼,翟应麟在抓鬼上下的功夫最多,他们翟家也是有名的抓鬼家族,他们家族所在的这片湖町市但凡出现闹鬼的悬案,无一不是找到翟家来。不止如此,国内其他地方如果闹鬼,也有苦主不远千里来葫名山请翟家天师,可见翟家在鬼事上的本事在道门里独领风骚,无人能及。   可让人生气的是,翟应麟在武试中竟然一次与鬼相关的考题都没遇上,简直霉运当头!说起来就生气。   瑞和也听出来了,有些想笑,见翟应麟脸色不好,到底将笑意压下来,问他:“你刚刚遇到了什么考题?”怎么看起来有些狼狈?这句话瑞和没说,翟应麟心高气傲,怕是会生气。他抱着结交翟应麟的想法,自然不能惹对方不满。   “破阵题。”翟应麟黑着脸,“限时三十分钟解开,我迟了一分钟,那处考点引来山洪倒灌,差点没把我淹死。”   “原来是这样。”瑞和表达了同情之意,然后说,“我要继续休息了,你随意。”就算要结交也不能太过着急,翟应麟这类天之骄子,平日里往他身上贴的人不会少,自己如果太过热情,倒引得翟应麟戒备。   二话不说,瑞和继续躺下睡觉了。   “……”翟应麟把话吞下去,黑着脸拧了一把衣摆,然后被乾坤袋里拿出一张薄被子,裹在身上御寒,靠着树打呵欠。他忍不住将视线飘到瑞和那一边,见那边在四棵树间拉着两张吊床,看起来很好睡的样子。   他的脸又黑了一个度,眯眼开始休息。   两个小时后,闹钟响了,瑞和叫醒师侄,收拾好行李打算继续闯关。   “睡一觉感觉真好!希望我们今天就能到山顶!”师侄撑着懒腰说着,还问瑞和,“师叔,我们要和那个翟应麟一起走吗?”   瑞和收拾着吊床,头也不抬:“不知道,你问问他,要走就一起走,不走我们就自己走。”   “哦哦。”师侄直接大声问,“翟道友!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正收着东西的翟应麟顿了一下,然后才说:“走!”他要看看这个所谓虹臻到底多厉害,哼!   收好东西后,瑞和将乾坤袋收到口袋里绑好。十七岁生辰的时候,师傅采宁子送了他一个乾坤袋,现在的乾坤袋体积都不大,大的也就十立方,小的一立方都没有,大概一个抽屉那么大,采宁子送的便是一个五立方大的,这次大比被他拿来装一些杂物,比如雨衣雨伞衣服食物等。符篆丹药等物品他仍然放在自己的储物戒指里以便取用,加上戒指丝毫不起眼,并不怕被人发现。   “师叔,走吧。”   这个法阵开了五扇门,瑞和选的是师侄的利吉方位,翟应麟没说什么,跟着他们一起走。   ——   翟家院落群中的某个大院子里挤满了人,代表着监控屏的水雾一幕一幕地挂着,带着全国道门协会徽章的工作人员在水幕前坐着,人手一台笔记本电脑,个个手下如飞,不停地录入数据。   这是道协对武试的监控室,进行踩点给分以及对考生行为合法性的监督,简称答题给分,违规扣分。事实上,自从装了监控之后,恶性竞争几乎消失殆尽,考生们的行为在监控前无所遁形,道门各派派弟子来考试,为的是扬名立万,并不是为被批骂“杀人犯”“狠心肠”“黑心肝”的。所以道协工作人员的主要工作就是计分。   今天是第五天,葫名山九百九十九个套阵已经被破了八成,考生死亡人数——两人,与往年这个时候相比少了一倍,这算是一个好现象。第一个破题的考生得全分,参与破题的考生按照参与度得分,到了今天,道协工作人员的工作已经减少了一大半,剩下两成的考题大概明后两天里就能考完。   “已经有考生很接近山顶了。”   “看着似乎是越莲观的考生?”   “就是越莲观的,运气真不错,他们观参加武试的就十一个人吧?竟然有八个汇合,人多力量大,怪不得速度这么快。”   院子外面,则是各考生的师长朋友们,他们无法进入监控室,自然无法得知考生们的情况。采宁子心中也挂念,虹淄便跑来这里看一看,希望不会听到考生的名字,如果考生死亡,这边就会有消息出来。   “还好还好,咱们小七厉害着呢,一定能安安全全地回来的。”回去后,虹淄如此跟采宁子说。   采宁子的脸色很不好,那是愁出来的:“唉,早知道就不收徒弟了,徒弟一收就得一辈子劳心费力地担忧着,以前你的师兄们来参加大比,来一次我的心纠一次,现在都快九十岁了还来受这份罪。后悔啊!后悔!”   虹淄翻了个白眼儿:“那要不现在就和小七断绝师徒关系?”   采宁子眼睛一瞪,大巴掌往虹淄背上一抽:“说什么呢!虹臻那么乖,你都不疼你师弟的?我就抱怨两句,你这坏心眼的臭小子。”   “哎哟哟,我故意的。”虹淄龇牙咧嘴地蹦出去,“师傅别愁了,回头小七回来发现你愁成了咸菜帮子认不出来你,还要抱着我哭说要师傅呢。”   “臭小子!”采宁子追不上,气得扒着门喘气,转而又笑起来,“混小子,跑得忒快。”   又看向日历,再次愁上了:“不知道小七现在怎么样了,儿行千里父担忧啊。”   被师傅担忧着的瑞和却事事顺利,处处开花。   考试顺利。   第六天时,他抵达山顶,拿到了下一关的关键线索。   结交翟应麟顺利。   翟应麟确实心高气傲,但瑞和并不是真的十七岁,他让一下退一步,很快就能获得翟应麟的友谊。两人在山顶交换了通讯方式,约好以后可以一起出去玩。   爬到山顶,武试就完成了一半,瑞和拿到的线索是一个地址,按照往常的惯例,这个地址已经就是武试的最后一关。考题大概就是抓鬼抓妖看风水破煞气等等,跟葫名山考场内的考题差不多,但因为处于外景考场,也有普通群众参与其中,变数大,曾经发生过考生抵达目的地时,考场被当地的天师处理掉了,这就没办法了。   所以速度要快,尽量快地赶过去。   “那我们考完试再见吧。”瑞和笑眯眯地跟翟应麟告别,他们三个人抽到的考题在不同的地址。   翟应麟沉沉应了一声,看着瑞和的眼神带着执拗和好胜的意味:“我一定能赢你的。”   瑞和笑了笑:“走了。”   下山之后,瑞和先到山下出口处道协的工作人员手里拿到一枚监控器夹在领口,这监控器就是外景考场专用的了,用于防止考生外场考试作弊。他只来得及跟采宁子他们打声招呼,别的话都没时间多说,就打车独自前往机场,在路上时顺便买了晚班机飞机票。   他拿到的线索在隔壁省的株阳市,必须尽快赶过去。只是没想到,刚下飞机不久他就遇到了车祸,那一刻窗外的雨水夹着破碎的玻璃,在夜晚的霓虹灯下在瑞和的眼中映照出一大片迷离朦胧的光影。 第210章 一流神棍   车祸发生得太快,瑞和反应迅速,飞快地掐了两个护身咒。晕白的光围住他的身体,在剧烈的震动以及恐怖的翻滚力道中,瑞和浑身如同裹了一层厚厚的云团,身上戴着的护身玉牌与护身命符接连破碎变黑成灰。   翻车终于停下,瑞和只受了一些皮外伤,司机却已经人事不省,司机身上只有一层护身咒,比不过瑞和还有许多护身法宝,因此伤势很重。   瑞和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以及叫救护车,救护车很快就到,瑞和跟司机一起被送往医院救治。医生惊奇地说:“你竟然只有皮外伤!”看瑞和的眼神跟看外星人没两样了。   “我运气好,司机先生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说:“正在急救,情况还算乐观。”安慰了瑞和两句,“你们路过的那个地段,最近两个月频发车祸,死了十一个人了,受伤的有些还在我们医院躺着呢。你们两个也算幸运,你就不用说了,这点皮外伤连包扎都不用,司机的情况也不算糟糕。”   瑞和心一动:“那个地方最近常常发生车祸?”   “是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医生其实觉得其中有一些子不语乱力鬼神的味道,但是说出来就有些骇人了,于是有些忌讳。   护士帮瑞和把伤口消炎上药,他就能出院了。瑞和咨询了一番医生关于司机的情况,留下了十万块钱做医疗费用以及自己的电话。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指的是车祸的后续,兴许交警会来找他。   进医院半个小时后,瑞和离开医院。他的时间不多了,满打满算只有五天,半夜的出租车更难打,瑞和等了十来分钟才等到一辆,报好目的地之后司机说:“那里——先生你去那里做什么?”   “看亲戚。”瑞和睁眼说瞎话,“那里不是闹鬼么,我亲戚被吓病了,所以我要去探病。”   这试探的话一出,司机“嗨”了一声,看向瑞和的眼神自在了一些。毕竟大晚上的要去鬼屋,他不得不害怕啊,谁知道载的是什么东西,他开夜车好多年了,什么事情都遇到过,积攒了不少经验。   比如半途发现载客有问题时,最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收音机录好的国歌一放!循环播,包管能安全抵达目的地卸货。如果是开车前发现不对劲,那更方便了,直接拒载,司机觉得钱是赚不完的,有问题的客人能不带就不带。刚刚他一听地址心里就是一突,没想到客人主动说了情况,大大地消解了司机的疑心。   “那个地方哟,最近确实闹鬼。”司机一踩油门,顺手打开了收音机,国歌嘹亮,在午夜静谧的环境中带给司机源源不断的勇气和力量。   “那里闹鬼严重吗?”   “不晓得,算严重吧?我们株阳司机群里有司机说他载过客人去,客人大方呐,还包车,结果三个人被吓傻了俩。”司机好心地说,“要不我先带你找个旅馆,你明天早上再过去吧?这大晚上的也不适合看亲戚呀!”   “那也行,找一个最近的旅馆。”瑞和想了想,打探情况还是得白天才安全,现在他身体疲惫精神倦怠,怕是不太好直接去找考题。   司机见他听劝更高兴了:“好嘞!”   半夜里,旅馆大堂只有一个小年轻在值班,游戏的音效声震耳欲聋,瑞和办了入住,旅店隔音效果差,他干脆盘腿调息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他就出门了,神采奕奕,退房时顺便跟大堂的女服务员唠嗑,询问对面巷闹鬼的事情。   女服务员笑着说:“你也是来探险的啊?我劝你别啦,那屋子可邪门了,前几天来了几个大学生说是来探险,结果失踪了一个疯了两个,警察都没法子呢。”   “失踪了?”瑞和惊讶,来的路上他上网查过,这个地方上过几次当地社会新闻,都说闹鬼是无稽之谈,毕竟传来传去,都说有人被吓疯了吓傻了,有人说见到红衣女鬼,有人说见到白衣吊死鬼,舌头有一米长……说来说去,倒像是在开玩笑的了。说是被吓坏了,到底没有实质损伤,瑞和此时听女服务员说有人失踪,赶紧问,“真的失踪了?”   “还能有假?”女服务员笑着说,“那几个大学生当时住的就是我这家店呢!来了三男两女,失踪了一个女学生,三天前的晚上失的踪,这几天警察一直在研究,到现在那里还拉着隔离不让人进去呢。”见瑞和面生,还问,“你也是来探险的?”   “算是吧。”   “我劝你最好别去,玩什么不好呢?你穿这衣服是cospy吧?那个失踪的女学生也是来鬼屋拍片的,想拍照片哪里不好拍啊?别去那里啦!”   瑞和笑了:“我这是道袍,不是cos服。”   “你不是cos和尚啊?”   “……”瑞和转移话题,又问了几个问题才谢过离开。他在路边买了早餐包子豆浆,边吃边往鬼屋走去。   鬼屋从外面看其实看起来并不吓人,那是一座老四合院,看着外墙历史不短,少不得有百年历史。听女服务员说,这房子早就不能住人了,修都修不好,原先里面住着六户人家,这些年也陆续搬走。房主去世后,房子被各自的子女继承,新房主们想要将四合院拆掉重建,但总是无法达成一致,讨论来讨论去,这房子在风雨中顽强挺立着。   而闹鬼的传闻,半年前就开始了,真的发生人命倒是没有,吓疯了几个闯入者而已。   虽然没有出人命,瑞和也不敢断定里面不是厉鬼,最后一场考试了,他不想出岔子。于是他在外面先绕着探查一遍,等到日头渐高,日光照在身上有了暖和的味道时才进去。   因为有人在里面失踪,报案后警察过来查过,可以说是掘地三尺,院子外面还拉着警戒线。瑞和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人了,那是一个中年妇女,正拿着扫把在扫地,见到瑞和就皱起眉头,眉心的褶子拧成不易近人的形状:“你是谁?”   不等瑞和回答,黑着脸摆摆手:“你们这些学生仔就是不怕死,赶紧走赶紧走!回去上课去,探什么鬼屋,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瑞和笑着说:“这位婶子,你是这院子的房主吗?”在中年妇女的黑脸里,瑞和自我介绍,“我是来自征东市荷莲观的天师,听说您这里闹鬼,我就过来看看。您看看,这是我的证件。”   荷莲观内的弟子都有身份凭证,为弟子凭证,证明归属于荷莲观。这证没什么用处,跟天师证相比更是天与地的差别,但是在普通人眼中,这凭证就是区别“骗子”和“大师”的有效证据了。   “原来是大师啊,荷莲观在征东市吗?那可远咯!”中年妇女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我们这儿有一个叫粟裕观的道观,跟你们是同行吗?”   “没错,我们是兄弟单位。”   中年妇女往瑞和身后看了看:“小师傅,就你一个人啊?”   “是啊,我先来看看情况,今晚就正式抓鬼。”   “原来是这样,行行,那你看吧。”中年妇女以为今晚瑞和的同伴就会过来,这才安心了一点。不然的话这小师傅看起来跟他儿子一个岁数,一看就不甚靠谱呐。   “那你收费是怎么算的啊?”   “不收钱。”   “哈?”中年妇女不太相信,“从这里闹鬼,我们就想凑凑钱让粟裕观的道长来看看,他们那里报价出场费一次要五万哩!”   瑞和笑了:“我这次是来见世面的,不收钱。”   “哦哦哦,那你看吧看吧。”不收钱,那就随便看。   “婶子,能跟我讲一讲吗?我在外面倒是打听了几句,可是我想还是你们这些房主才更了解。”   中年妇女的脸又变了,那是恐惧和害怕,她捏紧了扫把忽然哆嗦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才说:“你跟我出来吧,我们外面说。”   这婶子也是奇怪。说她很害怕的,确实害怕,连说一下鬼屋的情况都不敢在里头说,说她不害怕吧,她又敢独自一人在院子里打扫。瑞和的眼睛尖,看到了她身上口袋衣袋处的鼓囊,明显装满了东西。   到了外面,自称姓周的中年女人说:“去年吧,大概腊月十几二十的时候,我们家老爷子老太太硬说要回来这老屋祭祖,我们几家人就前后脚回老屋了。那天下了大雨,晚上我们回不去就在这里过夜,夜里就听见不对劲了。”   周婶子抬头看看太阳然后搓搓手,这才敢继续往下说,“我们那院子里有一口井,井是好多年前就荒废了的,装了自来水后就没有再用,怕小孩子玩耍掉进去,还封掉了。哎哟那一晚我们听见了打水的声音,就那个、那个——塑料桶打水的时候,碰到井边儿的声音!”   她压低声音,让分为添加几分惊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没在意,以为是雨水打在什么东西上发出的怪声,越听越怪,我公公就说,好像有人在打水。我婆婆就骂他了,怎么可能呢?那井封了多少年了?上面的大石头得两个大男人才挪得动,而且那时半夜两三点,谁会去井里打水?可是那声儿不停啊,最后我家那口子和我公公就开口去瞧了,哎哟!那井边丢着一个塑料桶,里面都是水,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井水的,再看那井,倒是还盖着呢。”   周婶子有讲故事的天分,那压低的声音,那闪烁不定的眼神,让明知周婶子有意渲染夸大的瑞和在青天白日之下,随着她的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211章 一流神棍   最后,周婶子做总结:“从那一晚开始就开始闹鬼了,最开始是听见有人打水的声响,我老邻居家的孙子胆子大,专门守了一夜想抓住背后弄鬼的人,结果被吓傻了,现在还认不得人呢。不过幸好没出人命,小师傅啊,你要是能收就赶紧把鬼收了,不然的话这房子放着也不是事儿,卖也卖不出去,自家人也住不了……”   这周婶子说的话也不知道有几成真几成假,瑞和听得津津有味,跟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一样,还问:“婶子,那你不怕吗?”   “怕啊!”周婶子眼睛一瞪。   “那你怎么敢进去扫地?”瑞和笑眯眯地,“不是说已经搬到新家住了吗?”   周婶子眼神游移:“……最近乱来的人太多了,带来了好多的垃圾,我顺手扫了扫而已。”   瑞和“哦”了一声,似乎是信了。周婶松了一口气,“那我走了,你忙你忙。”   “周婶子,不该拿的东西别拿,有时候看起来捡起的是富贵金银,其实可能是夺命符,吃多少饭拿多大碗,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您说呢?”   “你胡说什么呢!”周婶子不满地瞪眼,“神神叨叨的,你别理我的事情,要抓鬼自去抓吧!”说着就要走。   “等等!”瑞和还想问一下失踪女学生的事情,周婶子却飞快走了。   瑞和就不坚持了,打算再找其他人来问问。至于他刚刚提醒的那一句,周婶子听不进去就算了。她贪图便宜,也不知道从鬼屋里拿了什么东西,一啄一饮都是天定,她拿了,就得背因果。   再次走进四合院,瑞和将院子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明明外面艳阳天,四合院里每个角落都在叫嚣着阴冷,瑞和身上戴着的护身符辟邪符等在他的心口处发出温热的暖意,暖意从心口蔓延到全身,驱散寒意。   这院子的确有古怪。   院子里的井瑞和也检查过,出乎意料的是,井是干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别的线索全部都找不到,瑞和不相信,从头再检查了一遍,最后定下几个地方:院中枯井,空屋里两个米缸四个水缸三个陶罐等容器。鬼魂需要有寄身的地方,那地方一般要背阳聚阴,这些东西就比较合适。大白天的,鬼魂附身于寄身的器具上,不会主动现身,他看不见。   虽然他能用执法仪的扫描功能来“看”,但并不准备这么用。   这一年多来,他使用执法仪的次数不低,不过在被师傅采宁子亲自带着去抓鬼抓妖历练时他一次都没有用过。   执法仪终究不是能随意使用的“万金油”,他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本领,因此从拜入荷莲观到现在,他只在私底下偷偷拿执法仪来辅助自己修炼而已。   如何找到道术以及执法仪之间的共同点,更加透彻地理解道术并且毫无痕迹地将执法仪渗透在道术中使用,便是瑞和最急需解决的问题了。   天道酬勤,在执法仪扫描功能的帮助下,瑞和练就了极为敏锐的定位鬼魂的功夫。诚然,判断鬼怪的踪迹有许多方法,比如最传统的撒香灰散糯米,或者是铺面粉等,都是一种手段。并不是每只鬼都有道行能够显形,许多鬼用肉眼是看不见,甚至有些厉鬼为了自身安全,还会特地隐匿行踪。身为天师,就必须先“看见”鬼,看见了才能抓。   没有阴阳眼,自然只能通过一些外在的工具来补足,比如将符篆启动后贴到有可能藏匿有鬼的地方,或者布阵打鬼让其现形。瑞和通过执法仪,利用扫描功能的辅助作用,多次尝试之后学会了一种本事,那就是将元气调入灵台,让灵台达到前所未有的清明,然后开始“听”。   他的五感在服用了基因改良药剂之后得到了质的飞跃,鬼终究不是该存在于阳世间的东西,活动的时候空气都有不同的波动。特地训练之下,又有执法仪中不愿意去投胎的连聪帮忙,他花了大量的时间训练自己闭眼时感知连聪的方位,终于练成了对鬼怪的敏锐感知力。   现在正在考试,瑞和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监考官在监视,执法仪不好拿出来,他也不想拿。在他看来,执法仪是保命手段,要谨慎使用。   确定了这座四合院的鬼可能的藏身位置之后,瑞和就一个一个试了。现在是白天,鬼爱夜行,此时对方没动作,瑞和便不用感知的技能,直接一张符一张符地贴。   “行啊,没动静。”贴完符,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瑞和笑了,排除了屋里之后,他将目光放在了最值得怀疑的枯井上。周婶子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这井有问题,盖井口的大石板被撂在一边,枯井里却像有一处风口,探头看井底时一股凉风从井底徐徐送上来,源源不断。   站在井边弯腰将枯井看了几眼之后,瑞和在井壁上贴了三张符,掐诀念完之后符纸燃起,轰一声从井底窜出一阵风,风迷了瑞和的眼睛,符烧完后的灰烬被吹得满院子都是。   能够确定,这四合院的鬼就藏身在枯井里。他正要采取下一步动作将鬼引出来,忽然门外一阵喧哗,回头一看,周婶子大步走进来,身后带着一群身穿警服的警察。   “就是他!”周婶子说,“我拦也拦不住,真不是我放他进来的。”   瑞和收手,立刻拿出自己的证件,并且说明自己的来意。   警察中有一个穿着天师,瑞和一眼就看出那是同行。只见那同行打量着他,然后笑了:“原来是大比的考生呐,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瑞和接过警察还给他的证件和身份证明,笑着说:“没办法,为了考试我只好自己进来了。”他跟警察中自称是女学生失踪案负责人的吴队长道歉,“擅自跨过警戒线进来是我不对,实在不好意思。”赶紧认错。   吴队长没追他的过错:“能理解,你们那个什么大比就像高考吧?听说很重要的。”   “谢谢理解。”   跟着警察一起来的天师,自称道号遂泉,是株阳市当地的道观粟裕观的在册天师,也是株阳市特调处分支的在职天师。   “前几天这里有一个女学生失踪了,这个区的警局向市局的特调处申请援助,就调了我过来。”遂泉天师介绍道,“不过这里竟然被道协列成了考场,这就难办了。”   什么难办?   瑞和直接问:“您是什么意思呢?”   遂泉笑着说:“失踪女学生案已经被定性为非自然案件,案子已经被上报市局,特别调查处介入,程序上已经在特调处上立案,属于沭阳特调处了,我得先跟上级请示一下。我就叫你虹臻师侄可好?虹臻师侄啊,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示。”   “请示?是说这里的鬼我不能抓吗?”   “这你就不懂啦,要按流程办事嘛。”   “遂泉师叔,您这么说我有就些听不懂了。”瑞和笑得很礼貌,“照理说,只要抓住作祟的鬼怪查出女学生失踪实情,案子就算破了吧?特调处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解决非自然疑难杂案吗?既然如此,谁抓的鬼谁破的案,有区别么?”   他是道门大比的考生,这件案子对他而言是一道很重要的考题,如果鬼给他抓,分数给他,对特调处而言案子也能了结。   都是利民的好事,干什么要讲究是谁动的手?   遂泉有些无奈:“所以我说要走流程嘛,没事没事!你先等等吧!”   一句准话都没有,瑞和听得直皱眉。可遂泉话里话外说要走流程,他也无法再说什么,只好回:“那好吧,麻烦遂泉师叔去请示了。”   “那你先出去吧,警局的同事还要再检查一遍。”   瑞和面色平淡地走出去,周婶子也被请了出去,似乎是见瑞和这个天师也被赶出来,她自己其实也偷偷进来过,怕瑞和说出来让警察听见追究她的责任,她一溜烟儿就跑了。   这么一等,中午到了。瑞和站在警戒线外问守在门口的警察:“请问遂泉道长请示得到结果了吗?”   “遂泉道长还没回来。”   瑞和抿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可他没办法,觉得肚子饿了还到外面去吃了午饭。他找的是一家大排档,老板娘给他送馄饨的时候还好奇地看他:“小师傅是天师哦?抓到鬼没有?”   “还没呢,警察局请来了天师,暂时不让我进去。”   “既然警察局请了天师来,你就别去啦!好危险的!”老板娘见瑞和年纪轻轻,怕他出事,见瑞和被阻在外面,还说是好事。   “好多年轻人去那里探险,疯了好些个啦!要我说啊,直接把房子推平就了事,也好过让那些小孩子没分寸老是跑进去玩,昨天隔壁巷老铁头的小儿子就跑进去了,到现在魂都没回来呢,在家里坐着只会流口水,饭都要人喂饭,造孽哦!”   “那孩子是哪家的?”   “喏,往那走到尽头拐弯……”老板娘指了个方向,“小师傅有本事招魂?那家的老太太不知道烧了多少招魂的黄表纸哦,啥用都没有。”   “我也拿不准,一会儿我去看看。”   “那感情好,你是专业的,那个小孩可怜哦,如果你能帮上忙那就太好啦。”老板娘侠肝义胆,勺子一抖,给瑞和又添了一勺子馄饨,“多吃点多吃点。” 第212章 一流神棍   瑞和谢过她,吃完付钱后果然就寻过去,沿路看见了一些烧不完全的黄表纸残片。找到小孩失魂的那户人家后,瑞和敲门,这附近都是老式楼房,许多人家里的门口处都自行围起来,算是一个小院子。一个老太太打开门,警惕地看着瑞和:“你是谁?”   说完来意,老太太便让他进来。小院子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呆呆地坐着,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我从那边街的神婆那里买了招魂的符纸,没有什么用。”老太太脸色沉郁,“今晚我得过去院子试试,神婆说要晚上才有用。”她爱孙心切,忍不住白天就用了,果然没有用,唉。她见瑞和身穿道袍,只是真的太过年轻,心里就不大相信,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略带希冀地问,“小师傅有主意吗?”   瑞和检查过孩子的情况,判断出他是少了一魂一魄,大概是受惊走失了。听老太太发问,他摇摇头,在老太太失望的眼神中,瑞和继续说道:“你找的那个神婆说得没错,白天无法招魂,日头太烈魂魄是没办法在阳光下走动的,招也招不来,今晚我陪你走一趟吧。”   老太太点头道了声谢,怜爱地看着孙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离开这家,瑞和又回到鬼屋外面等消息。他还给采宁子打了电话报平安,不说有关考题的事情不算违规,听了这件事,采宁子说:“一般来说肯定是要让给考生的,谁干不是干呐?”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瑞和也是这么想的。   “遂泉道长没有消息,不知道请示得怎么样了了,警察封着院子,也不让我进去。”瑞和知道,流程和规则是必要的,但他心中难免有些焦躁。   已经确定邪祟就藏身枯井中,他有把握将那东西连根拔起,唾手 可得却就是进不去,眼看着日头西斜,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考生也抽到这个考题,要是有的话他在这里空等,却是白白消耗时间,浪费自己的先行优势。   采宁子有些着急:“我帮你问问!”   到底都是同行,彼此都是认识的,哪怕荷莲观和粟裕观相隔甚远没什么交情,七拐八拐总能牵上线。   采宁子很快给瑞和打来电话:“粟裕观观主联系不上遂泉,可能在路上哪里耽误了。你哪儿也别去,就在那里等着,你六师兄去找道协的人了。”   “嗯,辛苦师傅了。”   “唉,你吃饭了吗?”   瑞和看看天:“午饭吃了。”   “都四点了,你先去吃晚饭吧,钱够吗?”   “够的。”瑞和安慰采宁子,“无事的,师傅别担心,我明天就回去啦。”   挂断电话后,采宁子脸上的慈爱消失,愤怒之色涌上脸。他活了八十几年,见识的东西多了!哪里看不出这是有人在弄鬼?粟裕观说得再好,遂泉小儿给的理由再充分,都无法掩盖有人在阻挡自己徒弟考试的事实。   “是谁也抽到了那个考场?所以使计拖延虹臻的脚步?”他喃喃道。   不怪他这么猜疑。每一届武试里,一般都会有两处考场,一是集中考题的考场,就像此次葫名山连环套法阵考场,踩点得分。二是不确定考场,也称外景考场,通过前一个考场的考生才能得到。因为无法确定通过武试第一关的考生数量有几何,第二种考场的考题数量有限,采取抽签形式,先到先选,越晚来抽签的考生拿到重复考题的概率越高。   因此,武试也拼效率,拼速度,拼运气!   也不是说晚拿到考题的考生就注定拿不到分,也许在他之前的考生能力有限,即使先到考场也拿不下分数呢?这也是有过先例的。所以,第二关也被称为附加题或者拉分题。   因此,采宁子的猜疑是有根据的。这种前例不是没有,若说遂泉小儿做事讲规矩,太板正,一定要走流程先请示再放行也不是不行。可怎么请示着请示着,人不见了?   是躲起来了?   是在拖延时间?   怕采宁子担心,瑞和没说自己出过车祸的事情,不然的话采宁子就不是猜测,而是笃定了。他亲自去跟道协的人说这一件事,道协的监考官说这件事只能考生自己解决。外景考试,变数多是正常的,就像葫名山武试一样,也考运气,外景考场也是如此。反正试题已经放出去,能不能得分全看考生,他们是不会插手管的。   “毕竟没有违规啊。”   采宁子咬牙。没错,遂泉的做法没有违规,一切只是他的猜测,他说遂泉是故意的,证据呢?拿不出证据,那就是污蔑。他只好再次给瑞和打电话,将推测说了出来。   “希望只是为师想多了,你且等一等,如果遂泉过了今晚还未请示完毕,我们就能找株阳特调处要个说法了,我们按照他们的流程走,他们自己工作效率低,错就在他们!”采宁子压低声音,“如果真的有人算计你,最迟今晚或者明早就会收手,你注意一点。”   瑞和联想到自己出的车祸……轻轻点头:“明白了。”   偶然?一次叫偶然,两次叫必然。   来参加考试,接连遇到阻碍,瑞和也心生疑虑。他没有离开,在附近随便应付了晚饭,盘腿坐在大院门口等。   夜幕很快降临,太阳刚下地平线,遂泉终于回来。他一看到瑞和就拉着瑞和一叠声地道歉,情真意切的模样:“不知道被谁敲了闷棍!我包扎后就赶紧赶过来了,真是抱歉!对不住啊!”   瑞和笑了,他很少这么笑,眉梢不动,嘴角微微勾着,在昏暗的路灯下,乍一看仍跟往常一样谦和有礼,实则眼睛含冰。   “没关系,那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当然能了,你是考生嘛,道门大比的武试自然重要,我们就在门外等你,不插手你考试,等你考完了我再进去确定隐患尽除就行。”   “嗯。”瑞和应下,那句客套的“谢谢”都吝啬说出口。   看着瑞和走进去,遂泉收住表情,退出院子的警察们问:“能让他进去?入夜后里面更冷了,他能行吗?”   “不知道,考试嘛,能不能行外人怎么知道。”遂泉微微叹气,这一次他也是动了一回私心了,拖了这么一天已经是极限,再拖下去道协该查到他头上了。“我们等着吧。”   他看向巷口微微皱眉,然后收回视线看向院子里。   盛名之下,这个荷莲观的虹臻到底能不能行?   瑞和走进大门来到院子里。这里的温度与白天相比又下降了几个梯度,让人觉得如置身于冰雪寒天中,忍不住瑟瑟发抖。   站在院子中打量片刻,瑞和背对着枯井盘腿坐下,一动也不动。   门外,遂泉心中道:狂妄,少年狂妄!   空气中的气流开始发生变化,刺骨寒意丝丝缕缕地借着夜风向他袭来。瑞和岿然不动,只暗自思忖:好像有两个。   他不动,枯井开始有了动静。   汩汩流水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要不是不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这水声能让人联想起野外小溪流水的画面,那该是一副自然清新静谧的图卷。   但是不对!   现在是深更半夜,地点是闹鬼闹了半年的老宅子啊,天气晴朗月光明亮,一滴雨都没有下。因为已经没有人在这里居住,连自来水都停了。   哪里来的水声?   怎么会有水声?   瑞和还是没有动,他专心致志地感受着空气的变化,这是难得的磨炼。在他身后,干涸的井从底部开始濡湿,不知从何处来的水将井底浸满,然后水位一寸一寸地向上攀升,井壁上的青苔染上水后显得更加青透,绿得诡异。井底似乎有一个漩涡,搅动着井水不停地转动,那水声就是这么来的。   很快,枯井成了活井,满井的水映着月亮,清冽无比。   听见背后的声响,瑞和还是没有动。直到井水突然发出大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泼水而出,潮湿寒凉的冷气朝他的后脑勺扑来,让他的脖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闭着眼睛,瑞和在脑海中感知到一双手正往他的脖子伸来,他终于动了,右手迅速抬起,在那一刻手掌仿佛燃了火,他反手一抓一拧,滋啦啦的水雾蒸腾在空中,伴随着一声尖利刺耳的惨叫声。   瑞和站起来,转身看去。一只水鬼尖叫着被他从井里拽了出来,下半身连着井水,被瑞和拽出长长的弧度。这水鬼浑身被浸泡得发胀浮肿,像是被泡了水又被筷子随意戳弄过的白面馒头,实在是不堪入目。它正惊惧大叫,脖子被瑞和的手抓住,上面携带的青云火咒之力让它苦不堪言,只觉得自己要被烧干了!   用力一拽,水鬼被瑞和从井中彻底拽离。   “啪!”   女鬼趴在地上,一大片的水渍在泥面上浸染开,泥土的腥味和尸体的腐臭味交织在一起。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滞留在这里?”瑞和问。   女鬼还有些晕,挣扎了一会儿才爬起来,结果视线突然天旋地转,它如死鱼眼一样发泡灰白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月亮。   它的头掉了。 第213章 一流神棍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门外的遂泉看得目瞪口呆。这样干脆利落的身手竟然出自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扪心自问,他十七岁时可做不到这么收放自如!   怪不得啊,怪不得那边托人情让他拦一拦,他轻轻摇头。拦?拦不住!今天拦了一天似乎都是无用功,那边甚至还没到,眨眼间这边就要完事了!   看着地上的头,瑞和沉默了一下后,蹲下将女鬼的头捡起来放回去,女鬼忙不迭地自己扶住摆正,几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后,女鬼的头装了回去。   “你是被砍断头而死的?”瑞和轻声问。   女鬼怯怯点头。她在这里半年了,附近的神婆、半吊子天师来了四五波吧,没有一个能压得过她的,今天一个照面就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力,女鬼心中又怕又悔,所以瑞和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前几天来这里探险的人里失踪了一个,是你干的吗?”   “不是我。”女鬼赶紧摇头,刚装好的头一歪,差点又掉了。“我就吓吓人,没有做坏事。”   “那你看见那个女孩上哪里去了吗?”瑞和将警方发布的一张寻人启事拿出来给女鬼看,上面的照片就是刚失踪的女学生。   女鬼认了一下,还是摇头:“不知道啊,我把他们吓跑了,这个女孩也跑了啊,出了这门我就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大师,我真的没害人。”   “这里就你一个鬼吗?”   “是啊是啊。”   瑞和却回头,看向左后方某个位置,夜色重,那里似乎更黑一点,他问:“那么那个鬼是谁?”   女鬼悚然一惊,脸上浮肿的肌肉因为震颤而要掉不掉地抖动着,可思维不及动作快,她本能地往瑞和身上扑过来,短发瞬间暴涨两米,像水草一样往瑞和的脖子以及手脚缠去。   瑞和并不闪躲,迅速抽出桃木剑,看似轻飘地与女鬼的头发对上。“锵!”   对上头发的那一刻,竟发出刀剑相碰的声音。头发被拦腰砍断,一簇簇断发掉在地上还在扭动,女鬼也不纠缠,这一击倒像是声东击西。只见她丝毫不留恋,反而往瑞和左后方一扑,抱住什么东西后又扭身要往井里飞去。   瑞和哪里能让她跑?十几张符篆飞出去,在他念完口诀之后同时发出金色的光,那光你接我引,一张金色的网拉起,将井口挡得密不透风。女鬼回旋得太快,身体收不住,撞在金网上后全身爆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惨叫一声再次摔在地上。   紧接着瑞和拿出玉瓶,上前要将女鬼以及她怀中的东西收起来,大门处忽然冲进来一个人,一个年轻的道士大喝:“恶鬼!拿命来!”   道士风一样卷进来,手中的桃木剑在元气加持下泛着白光,如开刃利剑。   被这动静一搅,瑞和皱眉看过去,见新来的道士动作飞快,视他为无物,径直往地上趴着的女鬼跑去。女鬼被他缚鬼符伤得很重,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新来的道士举着桃木剑直冲而来,如果被这一剑刺中,女鬼不魂飞魄散,魂力也要散一大半,要是想超度她去投胎,短时间内怕也是不成的。   这样不留情的做法,效果明显,认真算起来还能得几分“除鬼有功”的分数。   瑞和不由得冷哼一声,然后继续手头的动作。他一手托着一个玉瓶一手掐诀,念完剩下的口诀之后女鬼大叫着被他收入玉瓶之中。   这种玉瓶是拿来装鬼的,里面刻满了摄魂阵。   新来的道士动作戛然而止,有些尴尬地停在那里。瑞和也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将瓶子收好,转身来到井边收拾残局,只见井中的水正以急速下降,咕噜咕噜好似热水沸腾,眨眼间,井水全消,除了井底那点湿润,谁能相信刚刚这还是一口满是水的井呢?   “这位道友,幸好你没事。”陌生道士也走过来看一看井,对着瑞和咧嘴一笑,像是十分庆幸的样子,“我是越莲观弟子周峥希,道友呢?”   “我是荷莲观弟子徐虹臻,峥希道友有礼了。”瑞和拱拱手,“我还有别的事情,就此别过。”   “唉等等!嘶——”峥希白着脸踉跄了一下,瑞和瞥了一眼,对方左腿处以及右手手臂氤氲出红色的血迹,将淡蓝色的道袍染红了一片。再看周峥希的脸,在月光下他的脸苍白得像涂了一层水泥,隐隐的血腥味钻进瑞和的鼻子,再联想到刚刚周峥希推门而进时那迫切急躁得几乎喷火的眼神,与女鬼被他收走时那自然流露出的巨大失望和遗憾,这一切都让瑞和确定:周峥希也是这道考题的考生。   他心中冷笑。这四合院刚开禁,这周峥希就与他前后脚一同进来,实在是好笑!心中的诸多猜疑,在周峥希于关键时候出现全部证实,瑞和对这个人印象差到极点,见对方挽留,便生出打探的心思。   定下主意后,瑞和关切地问:“峥希道友受伤了?需要帮忙吗?”   “咳咳,是啊,在葫名山受的伤。”周峥希叹一口气挪到井沿坐下,然后坦荡地看着瑞和,“可惜了没赶上,虹臻道友技高一筹,我甘拜下风。”   “我是赶了巧了,峥希道友是今天晚上才通过葫名山考场的?”   周峥希再次叹气:“也不是,我是昨天晚上通过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腿,“伤势太重了,下山后我就晕了过去,睡到今天早上才醒。唉,醒来也暂时动不了,没办法只好先修养,勉强能走动了才赶过来。”   “原来是这样,身体才是最要紧的。”这样算来周峥希跟他大概前后脚抵达山顶的,瑞和安慰了几句,提议,“需要我扶你去附近的宾馆吗?”   “不用,考试结束了,我观内的弟子就可以过来接我了。”考试结束前不能接受任何外界的帮助,现在这一处的考题被瑞和提前解掉,对周峥希而言他的考试自然就结束了。   “那好吧,我还有别的事情,再会。”   瑞和刚走,周峥希脸上爽朗和气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将领口夹着的考试监控器关掉,这东西考试期间不能擅自关闭,现在倒是无碍了。他掏出手机打电话:“来接我。”   刚挂断一分钟不到,两个越莲观弟子就奔了进来,一个给他重新伤药包扎伤口,一个给他喂补气的丹药。   周峥希的情况真的不好,现在渗血的两处伤是被一只掠风鸷所啄,这类以迅疾为特征的鸟类妖物爪子和喙格外锋利,可破铁!周峥希不小心被啄了两下,小腿骨裂,右手手臂骨折,这两处的肉也被啄走,真真是痛入骨髓。加上在大比前他曾经出过车祸,伤势还没好全,武试中内脏再次出血,新伤旧伤叠加之下身体特别虚弱,他勉强修养了一天才挣扎着过来,现在已经强撑不住。   “峥希师兄,这一题被那个虹臻抢了去,真是太气人了!”   “是啊是啊。”另一个弟子附和,“我们明明——”   “住嘴!噤声!”周峥希眼露寒芒,“先出去!”   两个弟子立刻闭嘴。被两个师弟半扶半抱着带离这座院子,周峥希的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郁。他出师不利,道门大比前一个星期,他接了一个单子到株阳看风水,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   出车祸的地点是一处下坡拐角路段,在他出车祸之后才听说那里频发车祸,死伤不少人。   “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影响了那一段路的风水,听说已经有道观接了活儿,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开始办。”这是峥希的师傅告诉他的。   再气也没办法,他已经三十岁了,这一届道门大比再不参加就没有机会了。他咬着牙去参加考试,咬着牙突出重围,抽到签后立刻就昏迷了。昏迷前他交代:“盯着点!如果有人抽到跟我一样的考题,拖住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作弄,他抽到的考题正好是在株阳市,他出车祸的路段,正好就在考题所在的地区与机场之间。   天助我也!   懂他心思的师傅当机立断开始布局,那处路段真的是好下手的地方。在那种地方出了车祸,谁能怀疑?   刚布置好,买通的人就传来消息,说那个考题又被人抽到了。可是峥希还晕着,那就干!   峥希的师傅也不怎么担心会闹出人命,毕竟哪个天师手头那两三样保命的好东西?只需要拖一拖,让那个考生在医院里绊住手脚就行。可是峥希的师傅没想到的是,那个叫做虹臻的考生竟然毫发无伤,进医院半个小时不到就又出来了,急得他直上火。   好在虹臻没有连夜过去,而是去了宾馆,大概是要白天才去考场,他便赶紧联系熟人再走下一步。   “可惜了。”周峥希垂眸掩下眼中的阴鸷和不甘。他对遂泉分外不满,拿了那么多钱,偏偏临门一脚缩了,哪怕再拦三十分钟,不!十分钟!事情也能有所转机。“虹臻那小子竟然如此厉害!”他低低恨声道。虹臻就比他先进去不到十分钟,等他进门时候女鬼已经被打倒在地,分数必定大部分都在虹臻身上,他原想着混一点参与分,可惜也没能如愿。   越想越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周峥希:越想越生气!(怒拍大腿)嗷好痛! 第214章 一流神棍   遂泉哪里知道周峥希心中的腹诽和不满,他需要进去检查一遍后,确定此间的鬼祟已经消失,现场的工作才算完成。见瑞和走得快,他招手让一个警察跟过去,一派工作认真的模样,转头又见周峥希被两个越莲观弟子扶出来,脸上挂上客气的笑,拱手道:“峥希师弟,真是好久不见。”   峥希粗粗回礼:“今日的事情麻烦遂泉师兄,改日我当登门道谢。”   “哪里哪里,也是缘分啊。”   那一边瑞和将自己落脚的地址和自己的电话留给了警察,警察笑着说:“后续遂泉道长会来找你的。”   “好的。”   回到宾馆,瑞和先给采宁子打电话报平安,将事情说了一遍。采宁子也跟瑞和一样心有怀疑,不过事情既然已经结束,也只能过去,不过:“你出车祸那件事我不能善罢甘休!如果真的是那个路段风水不好引发的就算了,要是真的是有人算计你,我一定将人揪出来!”   “谢谢师傅。”   “我让你二师兄去接你了,你就在那里等着他吧。”   “二师兄不是在斛州吗?”   “他斛州的事情办妥了,正好返程要经过株阳,我就让他去接你。别怕,等你师兄到了,就有人给你做主了。”   二师兄虹祝还没到,越莲观遂泉先过来了,他得把女鬼带回去审问,毕竟还有一个女学生失踪呢。瑞和却不肯:“我师傅一直教导我,做事要有始有终,我如果把瓶子给你,不就有愧我师傅的谆谆教导吗?”   “按照流程——”   瑞和无辜地看着遂泉:“我是按照流程的啊,您请示上级之后,不是已然将那院子里的邪祟交与我处理了么?您放心吧,我二师兄很快就到,我年轻不顶事,我二师兄却是十分能干可靠的,到时候我们会亲自往株阳市特调处去,好好配合你们工作的。”   一番话下来,遂泉的脸色说不上好。如果没有女学生失踪一事,这女鬼被考生带走便带走了,不用做超度法事他还少劳累些。但女学生失踪一案,到现在都没有线索,还是得问女鬼才行。   看他的脸色,瑞和心中发笑,嘴上丝毫不肯让,只说自己年纪小做事不周全,要等二师兄来主持大局云云。   遂泉敢拦他,他现在就敢回赠。都是拿流程来说事,谁怕谁呢?   没办法,遂泉只好先请瑞和前往株阳市特调处支部,瑞和不愿意:“我要等我二师兄。”   把遂泉堵得满肚子气,忍不住怨瑞和给他平添了许多工作。   打发了遂泉,瑞和就先去老太太家帮忙给孙子招魂了。最后在鬼屋到老太太家中那条路上的一个拐角里,找到了小孩丢失的一魂一魄。老太太千恩万谢,要送瑞和钱,瑞和不收赶紧离开。   回到宾馆后,夜里十一点多,虹祝终于到了,一看见瑞和就伸出手掌呼噜瑞和的头:“怎么样?有受伤吗?”   在他身后,一个女孩探头,喊瑞和:“小师叔。”   “原来是英妍,你怎么跟着二师兄一起来了?”二师兄虹祝只有一子,名字叫广帧。英妍是四师兄虹涛的女儿,她还有一同胞弟弟英磊,两人是龙凤胎。   “我接了个活儿,正好也在斛州。”英妍笑着说,“听二师叔说你在这里考试,我就说一起来接你了。”   “虹臻来,跟我把事情说说。”   听瑞和说完,虹祝说:“这事有九成可能与周峥希有关系。”   英妍快言快语:“师叔算出来的?”还没开始查呢!她好奇地盯着虹祝,虹祝无奈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怎么能算?你的推演卜卦学到哪里去了。”   “那师叔是怎么得出结论的嘛。”英妍今年二十二岁,正是青春年少最有灵气的时候,眼睛扑闪扑闪,让虹祝看了很是喜爱。   “猜出来的。你们这些小的不知道,咱们荷莲观和越莲观是有渊源的,后来因为龃龉交恶,这些年来完全没有过合作。”道观与道观之间,一般来说都有联系,偶尔还会共同合作办难事。荷莲观与越莲观那是从来都没有工作上的交集的。   瑞和听得起兴:“是什么龃龉呢?”   虹祝低声说:“我也是听你师祖说过几句。越莲观原先与咱们荷莲观是一脉,大概百年前,观内出现分裂,有一支带着弟子分了出去,就是后来的越莲观。那些年两观互相争夺道统正宗,互相打压,弟子间也互相比试争长短,每一届的道门大比两观都卯足了劲压对方一头。不过这些矛盾随着当时那批弟子相继去世就渐渐淡化了,咱们这几代弟子,大多数都不知道这件往事了。”   瑞和若有所思:“原来还有这种渊源。”   “而周峥希的名号我是听过的。”虹祝露出两分不屑,他身为二师兄,实质上的最年长师兄,其实平时非常温厚可亲,极少显出这样刻薄的表情,“他啊,是什么活儿钱多就接什么,但凡有人找上门都是开高价,哄抬做法事的价格,一身的铜臭味。之前有一个活儿虹臻你应该还记得,年初时曦城一家房地产找到观里来,让我去做一个法事。”   “记得。”瑞和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家房地产开发商,底下的工程队死了一个工人,里头大概是有些隐情,工人死后在工地里闹事,闹得工程都停了,流言蜚语满天飞。虹祝开始是接了的,结果到了地点才知道雇主要求虹祝将工人的鬼魂钉死,要让其魂飞魄散。这样狠辣,虹祝自然不愿意,再者虹祝也打听过,那工人死得冤枉,似乎是工头抢夺了工人的妻子,其妻子喝老鼠药自杀了。而工头有些来历,与大老板是亲戚。   最后因为虹祝不肯做,就被赶走。虹祝自己也不愿意留,打算偷偷去将工人的鬼魂收服带走超度,没想到却被严防死守,再转眼,听说活儿被别人接了。   “当时二师兄还在观内大骂了好几句,难道接了工作的人就是周峥希?”   虹祝点头:“就是他。他倒是天分很好,在道门中早有名声,就是行事没有分寸没有底线。他做得出为了分数阻拦你的事!”   英妍惊呼:“竟然有这样的人!”   “虹臻别怕,我已经托人去查那场车祸了,今晚我们就再休息一晚,明天我送你回葫名山领取结考证。”   “师兄,还有一事。”   满身是水的女鬼再次被放出来,她抱着怀中的鬼娃娃,警惕地看着瑞和他们。   “竟真的是鬼娃娃。”虹祝听瑞和说今晚抓到的女鬼似乎还孕育有鬼胎时十分重视,此时见女鬼怀中的鬼娃娃没有四肢与五官,只是一团乌黑的肉块时不由得一叹,“冤孽啊。你叫什么名字?又为何会怀着孩子死去?是谁害了你?”   女鬼不答,看向瑞和,她的模样真的称不上好看,原先就像被戳得稀巴烂的泡水馒头,之后又被缚鬼符所伤,又添加了许多焦黑焦黑的痕迹,头发又被瑞和斩断,枯草般耷在头上,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过来,让人心底直发麻。   瑞和却不怕她,轻声问:“我师叔在问你话呢,没听清么?”   女鬼瑟缩了一下,垂下眼睛,那种惊悚感减弱一些。她哑声说:“我叫汪莉君,是被我男朋友害死的。他勒死了我,把我推到枯井里,我的头先着地,脖子断了。”她的手紧了紧,怀里那团黑色的肉块发出听不清晰的嘤咛声,“这是我的孩子,我才将它生下来不久。造孽的是我,你们放过它吧!”   说着抬起头来,红色的血从灰白发泡的眼眶里流出来:“我都可以交代,你们放过它吧!”   “先说说吧,你做过什么。”虹祝不为所动。   女鬼只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她说,来四合院探险的人的确是被她吓走的,她顶多吸吸阳气和生气,从来没有害过人。“我就这样在那个井里生活,终于把我的孩子生了下来。”她慈爱地摸了摸那团肉块,然后发誓,“我没有害人,失踪的女学生不是我害的!”   虹祝微微点头,似乎已经有些信了:“那你说出一些关于女学生的消息,比如那天他们去鬼屋冒险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有没有发生矛盾,最后又是怎么离开的,女学生的独自离开还是跟同伴一起离开……”   这些问题,想来女学生的同伴都有口供,到时候就可以一一比对。   瑞和坐在一边学习,安静地听女鬼说话,视线时不时地落在鬼婴身上。那一团黑色的肉块真的看不出是婴儿,上面笼着黑色的雾气,一动不动的。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鬼娃娃时的场景,那时候他盘腿坐在枯井旁边,随着枯井发出声响,其实他听到了两处动静,一轻一重。轻的那一头很快从井里出来,在他身后没有再动弹,接下来出现的是女鬼,因为与女鬼交手,他暂时将那处没有动作的鬼气放在一边,后来见女鬼打不过要逃也要将那团黑气抱住,他才发现那是鬼婴。   在他的视线下,女鬼稍微偏了偏身,避开瑞和的目光。他笑了笑,低头摩挲手中的拂尘,将拂尘梳顺。 第215章 一流神棍   “还有呢?”虹祝记下女鬼的供述,再次发问。   “我知道的都说完了。”女鬼摇头,“我真的看见女学生和一个戴帽子的男生一起逃出去了,为什么她会失踪我也不知道。”她恳求道,“人是我吓的,我认,要罚就罚我吧!我的孩子自生下来就不知事,什么都是我干的,我别的也不求,只求各位大师能救救它,送它去投胎做一个真正的人,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我,大师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绝对没有二话。”   “我们是正经道观的天师,一切都是依照规章制度来办的,不会徇私乱处置你的,放心吧。”   虹祝说完,示意女鬼把孩子给他。女鬼犹犹豫豫,最后才将怀里的孩子递出来。鬼婴入手,彻骨寒凉,虹祝将鬼婴检查一番,眼中精光闪烁。他看向瑞和,瑞和朝他轻轻点头。   “师叔,怎么样?”英妍一头雾水。   “你死的时候,孩子几个月啦?我看它还没成型。”   女鬼哀哭:“三个月不到。”   “那你要将它生下来,想必费了不少功夫吧?”   “也不是多难,果熟蒂落,就生下来了。”女鬼伸手要抱,虹祝却反手将一张符贴在鬼婴身上,一直安静没有动静的鬼影霎时间发出鬼厉的尖叫声,像坏了的音响发出的诡变电流音,刺耳得要钻进人的灵魂里,再拿铁钉子在你的灵魂上狠狠地钉几下。   瑞和皱眉,虹祝又是一张符下去,念:“噤。”鬼叫声戛然而止。女鬼被缚鬼符困住,见状再次发狂,房间内阴风阵阵,白炽灯的光明明灭灭。   “虹臻,制住她,拿清心化雨咒。”虹祝指点道。   “是师兄。”瑞和拿出清心化雨符篆往女鬼眼前拂动,口念咒语,清心化雨往女鬼身上飘去,点点白光如同春日细雨,女鬼狰狞的表情逐渐缓和,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清心化雨咒,是一款经典常见又有效的鬼魂镇定符咒,与它类似的法术还有清音咒和渡魂咒,但清心化雨咒是见效最快的,自然也就更难。   虹祝见瑞和动作利索满意点头,转头再看向女鬼,眼含厉色:“你要是不老实招来,我就将它打死!”   女鬼沉默不语,英妍惊奇道:“师叔,她在说谎啊?”   虹祝轻轻地瞪了她一眼:“她说的你信了?”   英妍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不敢说话了。   “虹臻,你怎么说?”   面对二师兄的考校,瑞和说出自己的看法:“《邪祟明章记》中第 一百二十一 章中记载,鬼胎出于阴煞血气之地,还需得生吃活人魂,否则生不下来。”   “好,很好。”虹祝瞥了英妍一眼,“回去把《邪祟明章记》再认真看一遍,背下来。”   英妍羞死了,捂着脸:“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小师叔是学霸,当之无愧的扫描仪,看过的书一遍就能记得,她怎么可能比得上啦。二师叔你再用这种“你比虹臻大五岁竟然比不过他”的眼神看我,我就要翻脸啦!她在心里叽里咕噜,内心戏很丰富。虹祝哪里看不出她眼睛转啊转的肯定又在腹诽了,心下叹气,到底没再说什么。   而女鬼已经呆住了,虹祝问:“你把女学生的尸体藏哪儿了?”见女鬼还是不说话,他毫不犹豫地将鬼娃娃拎起来,像拎一块抹布。   鬼胎要想降生,还得要生母的深爱。   死了也要将孩子生下来,那种超越生死的爱与执念。   这是瑞和没有说出来的话,他第一眼看到鬼婴时就知道,失踪的女学生必定死于女鬼之手。瑞和看着虹祝假意掐诀招青云火,假意要将鬼娃娃烧死,女鬼终于变了脸色,扑在地上大哭:“是我!是我!是我杀的!我都认了我都承认了!放过我孩子吧!呜呜呜……”然后呼出一口浊气。   书中记载得再清晰明白,都不及亲身见到实例时印象深刻。瑞和心中五味杂陈,为女鬼悲哀,为女学生悲哀,为……生而为鬼,注定嗜血暴虐的鬼娃娃悲哀。   “行了,就这样吧。明儿我送你回葫名山,这件事的后续就让我来解决,遂泉那个人我不太熟悉,就先压他几天。”虹祝将事情安排好,就让瑞和与英妍都去休息,他要去验证女鬼供出来的藏尸地点。   “我也一起去吧。”瑞和说。   “你不累吗?”   “不累。”   英妍忙说:“我也去!”   “那也行,都见见世面。”   于是三个人一起出宾馆。   据女鬼汪莉君交代,那天晚上来鬼屋里冒险的三男两女,是边探险边拍照片的,她听到那些大学生说是要出一期诡异惊悚主题的吸血鬼cos大片。女鬼跟往常一样,打算吸些阳气和血气就将人吓走,她生性谨慎,并不愿意闹出人命,怕引来道士天师的关注。偌大城市里有几处闹鬼的屋子简直再正常不过,满足一些人猎奇心理,只要不出人命,大多数人都不会当真。   可不是这样么?她和前男友就是来四合院探险的,他们两人都是鬼故事的爱好者,她男友说要来打卡一间新的鬼屋,带着她来到这里,最后杀人灭口。   只是那一晚,她突然肚子疼,一直没有动静的胎儿突然有了反应,并且传递出一种“肚子饿想吃东西”的意思。她无法拒绝孩子的请求,孩子的第一个要求,她一定要做到。她就选了一个,失踪的女学生是两个女生中身材最娇小的,女鬼就选了它。   夜里,瑞和与英妍提着手电筒在井上帮忙照明,虹祝在井下开始挖,掀开一边井壁后,露出里面两具尸体。   一具是女鬼的,一具是失踪女学生的。   跳上来之后,虹祝沉着脸说:“这事儿不对,得再问问汪莉君她的男朋友的情况。”他指着被掀下来的十几块石砖,“怪不得藏尸这么久警方都没找到一点线索,气味也没有外泄,因为上面有法阵。汪莉君的男友应该是道门中人,要不也是有一点能耐的。”   瑞和探头看了看:“汪莉君被我抓住的时候,井里有水,师兄你也看到了,她的模样也符合尸体被浸泡过的模样。她是被勒死的,怎么会变成水鬼?”   “这个案子谜题不少。”虹祝说,“我打个电话先。”   听虹祝打电话,瑞和边听边笑,英妍小声问:“师叔怎么给虹阚师叔打电话了?难道是要五师叔过来帮忙?”   “你忘啦?虹阚师叔可是征东特调处支部的在职员工。”瑞和一下子就看出虹祝的打算。他不想把这个案子还给遂泉,遂泉有疑,虹祝的想法跟瑞和一样,那就是不想让对方太好过。先前是想着压一压,让遂泉着急。现在看了井下这两具尸体以及掩盖尸体的刻满法阵的砖块,虹祝当机立断改变主意,要把这件案子挪到征东市特调处。   这打脸声很洪亮,还是遂泉自己凑上来留下的把柄,能怪得了谁?   “是哦!”英妍激动了,“五叔去年刚考上的特调处,正好让五叔立立功!”   特别调查处十分难考,首要一点是要忠诚,对国家忠诚,对人民忠诚,其次才是能力。其实,这也是考天师从业资格证的两大标准,笔试的时候也有思想政治模块,考的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以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等主流思想,前几天瑞和在道门大比中参加的笔试,有一天下午的试卷就是考思想政治。   头一项倒是不难考,只要把书全部背齐背熟,花大工夫,再榆木疙瘩的人也能考得过去。   第二项就重要了,报考的人必须拥有天师从业资格证,道门中门派众多,各种侧重,有些门派擅长鬼事,比如葫名山翟家就以家族遗传的天眼和阴阳眼在鬼事上建树破深。有些门派擅长风水堪舆八卦测算,那么就专攻房地产、公路建造、内部风水陈设、点穴等业务。   它在考核上与道门大比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是要求考生拥有十八般武艺,最好样样都要会,款款都精通,一个顶八个。再加上考题的难度比道门大比还要翻上几番,能考上的人大多数都不年轻了。   等拿到了证,如果全国道门协会有发布某特调处支部的招工名额,就还得去跟许多同行竞争。   瑞和的五师兄虹阚早在十年前就考到天师从业资格证,那个时候也四十来岁。但磨了这么些年,才堪堪在去年考上了征东市的特调处,成为其中一员。   身为特调处的员工,不止享有基本津贴各项福利以及五险一金,每完成一项工作,还能拿到一笔奖金。   “奖金还是给自家人赚好。”瑞和笑着说。   挂断电话后,虹祝也笑了:“还是你机灵,我已经跟你们五叔说好了,他明天就会到,等他来了我再送你回葫名山。”   “二师叔,我自己回去就行,这里的事情重要。英妍要跟我一起去还是?”   “也好,早些回去领结考证也安心。英妍你跟虹臻一起去吧。”   “好的师叔。”   当天下午瑞和就回到葫名山领到结考证,道门大比对他来说已经结束。采宁子很是开怀:“先前师傅跟你说过,等你考完试就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走走走!现在我就带你去!” 第216章 一流神棍   这风风火火的样子,牵着瑞和就要去“那个好地方”,虹淄赶紧拦着:“师傅,别急呀!我们先回家去,回家后把事情规整规整,之后您再带小七出去玩也不迟。”东西还没收拾好呢。   瑞和抿嘴笑:“是啊师傅。师傅,我和你出去散散步吧,这附近的景致还挺不错的。”   “好吧。”采宁子勉强同意。   散步的时候,瑞和好奇地问采宁子要带他去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师兄他们去过吗?”   “你六师兄去过。”采宁子瞪眼,“别套我的话啊,提前跟你说了就不是惊喜了。”   “好好好。”瑞和笑眯眯的。   散着步,一个穿着翟家标志道袍的道童过来,说是翟溯天请采宁子和瑞和过去喝茶。   “家主说,考试的时候承蒙虹臻道长照顾了我家少主,为表谢意今晚置办了酒席,请采宁子道长和虹臻道长过来做客。”   瑞和眼神微闪,然后问询地看向采宁子。他们的机票是晚上八点的,去吃饭的话时间倒是将将够。   采宁子心中冷哼,小徒弟的事情鹤白已经跟他说了,小徒弟跟翟溯天的妻子蔻丹有渊源。他还没找时间问问小徒弟呢,参加什么宴会啊,于是他再次拒绝了。   等道童一走,采宁子牵着瑞和找了个椅子坐下,和蔼地问瑞和对自己的身世有没有什么了解。   这一天,瑞和早就做了许多准备,但是再多的准备都在采宁子关爱的目光里溃败不成军。   他对不起采宁子,他不诚实,他撒谎了。   采宁子疼爱他怜惜他,很大原因是因为自己撒谎说自己的孤儿。孤儿,没有父母亲情,采宁子收他为徒之后,不仅仅是将他看做徒弟,还将他视为儿子。   “怎么了?”采宁子见瑞和跪在他面前,头靠在他的膝盖上,有些心疼,“怎么了?都是大人了怎么做小儿女情态?”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瑞和乖巧又聪明,贴心又孝顺,采宁子从听鹤白说小七身份不对时就怀疑小七瞒着他了。   “徐瑞和”这个身份不是真的,一查就透。   可是小七又为什么要骗他呢?   采宁子不相信自己疼了快两年的徒弟是有个心思深沉别有用心的人,兴许是有什么苦衷呢?若是没有苦衷,哪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能耐得下寂寞,天天潜心修炼丝毫不敢懈怠?徒弟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采宁子也感觉得到。   想起小徒弟这一年多来的表现,上了年纪后偏爱看狗血家庭剧的采宁子已然自发地为小徒弟想了十来种借口。唉!这么乖的徒弟,一定不是故意欺瞒他的。   此时见瑞和跪在他身边,毛茸茸的头靠着他的膝盖,采宁子心软得像一团棉花。他摸摸瑞和的发髻,想起了教小徒弟绑发髻时候的场景,语气也就更加和蔼:“有什么事情就跟师傅说,师傅还能真的生你的气不成?”   听出采宁子话里的意思,瑞和又羞愧又感激,眼睛忍不住红了。他三分做戏七分真心地哽咽道:“我骗了师傅。”   哭着将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   “……我妈从小就不喜欢我,我姥姥说她是生我的时候太小了,自己还是个孩子,并不懂得母爱,所以不会爱我……我姥姥姥爷意外过世了,我无意间听见我妈在打电话,才知道我不是她亲生的。”   瑞和代入原身第一次知道这个真相时的情绪,眼中露出绝望和悲痛无助:“怪不得,怪不得她一直不爱我,我对她再孝顺她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我就走了,我不想再花她的钱,住她的房子,也不想再看见她。我打算自己独立,等到我长大后能赚钱了,我再把她养我长大的钱还给她,这就算两清了。”   采宁子听得动容。   “师傅,我第一眼看到丹霞道长就觉得眼熟,我跟她长得很像是不是?她是我亲妈吗?还是说我亲妈是她的姐妹?”瑞和抱着采宁子的膝盖低声地哭,“师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翟家主已经是第二次来找我了,这是为什么?师傅,我害怕,师傅你别不要我……”   “我的虹臻啊。”采宁子哑声,缓缓地摸瑞和头,“这有什么值当哭的。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情十之八九,你还年轻,等你再大几岁就该知道,你这点事儿都不算什么。至于你骗了我,确实该打,等回到观里,你就扫一个月的后院吧。等扫完了,师傅也就原谅你了。莫哭啦。”   瑞和重重点头:“谢谢师傅。”   “那是谁帮你做的假身份?”   “是雄才房地产的周雄,我帮了他一点忙。”瑞和简单地将自己离家出走后的经历说了一遍,把自己以前的谎话圆了回来。“您看,这就是那个老道士给我的,当时我也不怎么会用,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当时靠着它,勉强偷蒙拐骗地让周雄信了我,不然的话我早就饿死街头了。”   他举起手,袖子落下来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他将中衣的衣袖往下捋一捋,露出手腕上的执法仪。“这东西从戴上去到现在,一直摘不下来。”   采宁子惊奇极了,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么——诡奇的法器。   “看起来就像手环,可惜从我超度周妮妮去投胎之后,这个手环就用不了了,怎么按都没有用。”   瑞和心中有歉意。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坏的人,人的感情是复杂的,欺骗让人心难安,如果欺骗的是一个“坏人”,大概还能心安理得一点。可欺骗的是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再怎么找借口都无法消除心底的晦暗。   只要一打开执法仪就能知道,这东西在此间必定是非常稀奇的,什么地府搜查官专线,什么一键投胎,都不是都对外示人的。没有人能炼造出这样不似凡间物的法器,这种宝物只能属于鬼神。他不敢拿采宁子对他的感情来多次试探,隐瞒身份这个谎言就够了,再多……瑞和的眼神暗了暗。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赶紧收好了。”采宁子再次叹气,“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这样也敢冒充天师去接生意,好在没出事。”他的余光一扫,刚刚那个小道童又过来了,便快速问:“你想不想去?”   瑞和毫不迟疑点头:“我想去。师傅,离家出走之后,我心里藏着一口气,明明她根本不在乎我,为什么还要登报找我。我不想被找到,也不想回去,所以拜托周雄先生给我办了假身份证。送我手环的老道士说他姓徐,我就用了他的姓重新取了名字,可是——我为什么跟丹霞道长长得像呢?我想知道真相。”   “行!那我们就过去吧,我也要听一听翟家主能说出什么来。”   在小道童的引路下,瑞和跟采宁子来到了翟家院落群的中心,翟家家主居住的五进大院。翟溯天与蔻丹都在,两人一见瑞和就站了起来,翟溯天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先跟采宁子打招呼,蔻丹以主母的身份亲切地招待瑞和,怎么看都是十分友好和气的晚宴氛围。   瑞和快速一扫,没有看到翟应麟。明明道童来传话时说,这场晚宴是为了答谢他对翟应麟的照顾,可是翟应麟身为晚宴借口的主人公,竟然没出现。   采宁子就问了出来:“你家小子呢?武试还没回来不成?”   翟溯天笑着说:“早就回来了,现在不知道跟他的朋友上哪里疯玩去了。来来,快坐。”他看向瑞和,眼神掠过一丝复杂,“虹臻啊,你也坐。”   开席了。   饭桌上,蔻丹用公筷不停地给瑞和夹菜,说“这个好吃”“那个这个时节吃最鲜美”,热情又周到,看着瑞和的目光像燃着火含着焰。   那是——原身从小到大最期待得到的来自母亲的注视,炽烈又专注,能让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从飘上天堂。   采宁子随意地夹了几口菜吃了,然后听着翟溯天夫妻边吃边聊,询问虹臻以前的事情。   在哪儿读书啊?   父母亲人呢?   离家想不想父母啊?   生日在何时啊?   来翟家习不习惯,喜不喜欢啊?   便眉头狠狠一皱,因为苍老而耷拉的眼皮底下,眼睛丝毫不浑浊,肃然看人的时候仍像出鞘的利刃,锋芒不减,一下子戳入对方的伪装,让心虚和弱气直接暴露。   翟溯天瞬间噤声,他私下里拉了拉妻子的手,让她不要再问了。   采宁子将筷子放下,慢条斯理地说:“知道的以为你们在关心我徒弟,不知道的以为你们在招女婿,恨不得打听祖宗十八代。”他年纪大辈分大荣誉足,哪怕是在翟家也是能够畅所欲言的,翟家家主也无法给他压力。   “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三请四请的,这一次我就带着我们虹臻过来了。不过谁的时间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们虹臻刚考完试,需要休息,不是来这里听你们坐打听右打听的,这些没有营养的话就别提了,你们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不说我们就走了。”   说话毫不留情。   这番不留情面的话让翟溯天的脸色不明显地沉下来,蔻丹更是微微侧头,伸手擦了一下眼睛。   他们俩原本是想打探一下,看明聪知不知晓自己的身世,知不知道——他和丹霞才是亲生父母。   恨,对他们有怨恨吗?   交好应麟,是为了报复还是别的目的?   翟溯天抿嘴。   然后想起利用承办方优势打听到的消息,荷莲观徐瑞和,道号虹臻,武试第一场成绩235分,位居第四,武试第二场成绩满分,得分20。而他的笔试成绩是第三,现在总分和总排名还没有做出来,但是是极有可能拿到前三名的,再不济也在前十名里。   这是他的儿子。 第217章 一流神棍   应麟笔试第七,武试第一场223分,排名十八,第二场成绩得分20,成绩也算不错的了。孩子才十七岁,翟溯天对儿子的要求却并不低,这一次让儿子来参加道门大比,虽然没说要让儿子得个第一名,但也有两分期待儿子能进前十名的。   唉!   流年不利!应麟武试第一关运气不好,遇到的考题都不是自己擅长的。当然了,参加考试的考生不可能每个人都能遇到自己擅长的考题,总归是要擅长的与不擅长的两两参半的,这样两相抵消,分数都差不多。可是应麟运气实在太差了,等后头遇到了虹臻,三个人结伴走,表现又不比虹臻好,处处被虹臻争一头快一步,这样一来计分的时候自然又比不上人家。   好在最后一道外景考题是应麟最拿手的捕厉鬼,拿到了满分。   可是,如果调查没错的话,这个孩子就是被他早早放弃了亲生儿子,当年明明、明明……资质很差的啊!他亲自摸过骨,绝对不会错的!但眼见为实,在这一次的道门大比中竟然表现得比被他与妻子精心教养十七年的应麟还要出色。   都是十七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资质呢?怎么突然就变成少年天才了?   是不是有什么奇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翟家,能从中得到什么?   这几个念头一冒上来,就让翟溯天满心的懊恼后悔。   说句心里话,孩子他是没打算认的,如果是哪一天在路上在街上,不管是在哪里,遇到了这亲生的儿子,翟溯天顶多感慨几句,多看两眼就算了。   可偏偏是在道门大比上遇见的,还这样出色,比细心教养倾家族资源培养起来的少主子还要出类拔萃,这让人怎么舍得放手?   什么都没有付出过,突然多了一棵茁壮的、未来可期的小树苗在眼前,只需要稍稍用些心思将人拢过来,不出几年就能成为护卫翟家的参天大树!   怎么舍得?怎么甘心?   舍不得,不甘心。   这些念头他连妻子也不好意思告诉,实在太丢脸了。因此这一次的晚宴,用的是迂回的策略,他与妻子说:“这么些年不见,突然跟他说咱们才是亲生父母,我怕孩子拧不过这个弯儿,倒不如慢慢来,我们对他亲近一些,以后循序渐进,再慢慢提。”   妻子哪里不应?   于是就有了这个宴。   只是采宁子不走寻常路,他这个身份也不需要拐弯抹角了,想说什么就直说,无需顾忌。翟溯天就有些尴尬了,笑着说:“采宁子道长,你可冤枉死我了,我和内子实在是看虹臻惹人喜欢,虹臻的年纪就跟我家应麟一样,少年英才,让人看了心喜,忍不住就想亲近亲近。”   一族之长放下架子,话说得好听又周到,比采宁子的话好听了不知道多少倍。   采宁子不为所动,反而问:“我还以为是我们虹臻跟令夫人长得相似,这才引发了翟家主的慈父心呢。”   这话一出,饭桌霎时间一片寂静。蔻丹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翟溯天面色沉静:“哦?您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他作出细细打量的神态,然后惊奇点头,“还真是有些像!”最后下结论,“怪不得我看虹臻第一眼就觉得喜欢,原来还有这份缘分在,以后千万要多多走动才好。”   瑞和靠着采宁子坐着,垂眸没说话。采宁子一下子就冷笑出声:“那行。”   本来想着能谈一谈,看看能不能打听出虹臻的身世,现在看来翟溯天是想着打个马虎眼,光想套近乎不想说实话,那还聊个屁。   他一下子就站起来了,连饭都不想吃,又不是吃不起饭。“那我们就先走了,赶飞机呢!”拉着瑞和就走。   “虹臻!”蔻丹忙挽留。   瑞和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清凌凌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又好像什么都看清了。蔻丹余下的话都哽在嗓子眼儿,再也说不出来。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坐下,不由得埋怨起丈夫:“为什么不能说——”   “丹霞……唉!”翟溯天也叹气,“当年的事情你该还记得的,怎么认呢?认了,家就要乱了。”   蔻丹的眼泪掉了下来,到底没再说什么。当年就放弃了的东西,不是说想拿回来就能往回捡的,当初就妥协了,现在更加没有勇气再来硬扛。   出了翟家大院来到自己的住所,弟子们已经将东西全部收拾好了,瑞和坐飞机返回荷莲观。采宁子找机会跟瑞和谈了心:“这事儿你就别着急上火了,师傅会帮你查的。”又温和地安慰几句,“要结交你的是他们!咱们稳坐钓鱼台,看他们露出马脚。便是他们缩回去了,那也不用担心,你越出色,他们越耐不住的。”   翟溯天只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其实谁是个傻子呢?采宁子心里门清。   “我都听师傅的。”瑞和全部应承。回荷莲观的路上,他表现得愈发乖顺,哄得采宁子很是开怀。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采宁子知道他是在愧疚,便很配合他,希望他早些放下心事,师徒两人更加相得。   到回了家,采宁子就说:“我带你去玩。”说的是之前承诺要带瑞和去的那个地方。接连说了这么几次,瑞和也升起了好奇心,于是师徒俩就再次出门了,等上了飞机瑞和才知道,那地方在京城。   采宁子老神在在地:“师傅带你去京城溜达溜达。”   当天出发中午出发,下午三点就抵达京城,采宁子打了个电话,这次来接的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自称姓陈,对采宁子很是热情恭敬,亲自开车接机,说要先请他们去家里休息。   “我爷爷说了,务必要请采宁子道长来家里。”   采宁子感叹:“你爷爷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听说您要来京玩,高兴得不得了。”   瑞和看得好奇,采宁子轻轻地拍他的手,略带伤感地说:“你三师兄姓陈,这孩子该是你三师兄的侄子。”   来京城,陈家是必定要去的。三徒弟虹宇是采宁子最看重的弟子,早些年与陈家自然往来密切,等三徒弟过世,这份交情也没断,那些个护身玉牌保命玉符等等护身的好物,采宁子每年都会派人送上京,陈家也时常打发人来看他,四时八节都有礼物。   此番采宁子带瑞和上京,自然不可能不入陈家的门。   三师兄的事迹瑞和已经听过好几遍了,这次来到陈家,才觉着想象中的人落到实地,变得更加真实起来,哪怕这真实也只是别人的记忆。在陈家吃过晚饭,采宁子又与三徒弟的祖父关在书房聊天聊了一夜,第二天带着瑞和出门。   陈老先生坚持让孙子接送,说:“你只管吩咐他,就当他是个包车的司机。”   推辞不过,采宁子就不推脱了。   有熟人接,出行的确方便很多,采宁子要去的地方偏、乱,真的包车过去,司机该不高兴了。陈钰性子好,他听采宁子指路,将车开得又稳又快,穿街走巷一点磕碰都没有。   “到啦。”采宁子让陈钰先去玩,“等我们要走了再打电话给你。”   瑞和看着面前的居民小区,有些困惑:“师傅,这就是你说的要带我来玩的地方?”   “是啊,跟我来吧。”   这老式居民小区里似乎已经荒废了,大门处的铁门锈迹斑斑,看门的倒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她查看了采宁子的天师证,登记之后才放行。看着普通的居民楼,进去之后——也挺普通的。采宁子带着瑞和七拐八拐来到一处楼座前,瑞和眼尖地发现这栋楼有些不同。   虽然和其他楼座一样楼门紧闭,但这一栋楼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应该说这整个小区都让瑞和觉得不太舒适,似乎……似乎那些空房子的窗户后面,有人在看着他。   这栋楼尤甚。   采宁子见状露出满意的表情,上前去敲门,门开了,瑞和有些惊讶,这不是个熟人么?   开门的是越宗道长,当年周雄案件中来协助的来自济青观的天师。   瑞和的心一跳,然后再次平静。幸好幸好,拜师之后他极少外出,除了主动跟周雄联系之外,没有再遇到当初被他骗过的其他人。就连荷莲观中与周雄相熟的桂珍,也从没跟瑞和见过。桂珍跟他同辈,瑞和该叫对方师兄,听观主闲暇聊天时说过,桂珍师兄很会经营,荷莲观中的七成收入都是来自桂珍牵线,他与许多商人交好,人脉连着人脉,请他看风水买符的人都排着队呢。因此忙得脚不沾地,拜师礼时桂珍倒是送了礼物回来,瑞和还没见过对方,怕露馅,当时他还跟周雄交代过,不要跟桂珍说起自己。   好在已经跟采宁子坦白,现在遇见越宗道长让瑞和也不是那么惊惶。   越宗道长见到瑞和的第一眼并没有认出他来,他客气地请采宁子进来,听采宁子介绍说:“这是我的小徒弟,行七的,你叫他虹臻就好。”便看了瑞和两眼,和气地打招呼。   “我想着带他过来试试,你们这里有进展吗?”   越宗摇头:“暂时还无,就只萃华道友一人。”   “今天我带我家虹臻来试试。”   “您怎么知道这里的?”越宗苦笑。   采宁子骄傲地抬起下巴:“这个小区的开发商姓郑。”   越宗自以为听懂了,这个小区出现穷海之后就被征用了,所有居民都被安置出去,采宁子跟开发商有交情,那就说得过去了。   “好吧,请跟我来。”都到门口了,又是道门的老前辈,越宗不敢拦。   瑞和跟在采宁子身边小声说:“这里不是六师兄介绍师傅来的吗?”   “是啊,你六师兄俗家姓就姓郑嘛。”   作者有话要说:  和崽:六师兄俗家名字叫什么?   采宁子:郑心宝   郑家老太太:我的乖孙哟!就叫心宝,是奶奶的心头宝哟么啾! 第218章 一流神棍   进了里头才发现别有洞天,到处都是符篆和符阵,墙面上少有留白,像是在镇压什么东西。   瑞和先跟着采宁子和越宗往楼上爬,爬到九楼了才停下,这栋楼拢共才十楼。这一路过来只见到零星几个人,都是持枪的武警,一楼一个,站姿笔挺双眼锐利。到了九楼越宗才拿钥匙打开一户人家的大门,这门上面的朱砂还是新的。   进了门才知道这房间已经被掏空,入门后又是一道楼梯,蜿蜒往下。不对,应该说整栋楼都被掏空了。瑞和看得好奇,也不知道下头是什么东西,竟然值得用一整栋楼来压。   “小心些,如果受不住就拿护心咒护住心脉,别让心脉失守。”越宗说。   瑞和询问采宁子:“师傅身上的符篆可够?不够我这里还有许多。”他画的符除了卖的,自家用的,其他的也时常往采宁子那边送。   “够的,够用的。”   下了楼梯,才下了一层楼不到,就再也下不去了。原因无它,阴气太过浓郁形成了风眼,阴气成风,烈烈刺身。   “只能站到这里了,再往下身体难捱。”越宗领了路,交代,“千万别冲动,能领悟得到就领悟,领悟不到也别强求,上周陆家来了一个弟子,掉下去后失了魂,魂魄连一头发丝儿都招不到,在医院里待了三天,错过了离魂后四十八小时的最佳回魂日,人就真的没了。现在穷海这里的规矩还没立起来,我也不能自作主张留你们太久,这样吧,就按照前例给你们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你们自己就上来,不然的话我就得亲自来请了。”   “虹臻,先别问,出去了我再跟你细说。”采宁子抬手止住瑞和,“你也听见了,时间难得,你先静下心来细细感悟,拿出平时静神修炼的专注来。”   瑞和点头:“知道了。”   采宁子便走开一些,在离瑞和四五个身位之外的地方盘腿坐下。瑞和眯着眼睛看着下头,底下风声呼啸,浓郁得几乎要凝结成水的阴气攒成了一大块,流动间像一抔云。瞧着很是绵软好看,可是实际上待到这个位置,阴气已经非常重了,瑞和带着的符被阴气激得相继发动,温热的护持之气从心头开始往全身流去,饶是这般他还是觉得周身不适,寒凉刺骨。   于是他便掐了护心咒多加了一层保护,学着采宁子一般盘腿坐下,开始调息。   为了道门大比,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沉得下心来打坐修炼了。这里阴气太重,根本不适合道士修行,瑞和不去琢磨为什么采宁子会带他来到这种地方修炼,只先全心全意地照着做。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忽然听到了缥缈的铃声。那铃声似从极其远的地方飘来,因为距离远失真几分,显得若有似无,却更加勾人心弦。   心弦微微荡漾,然后那声儿逐渐变得清晰,声音越来越大,大似钟鼓,一下又一下重重砸在心口上,让瑞和不禁一个颤抖,气血逆流,血腥味涌上喉咙间。   护心咒发出白色的晕光,心脉在短暂的凝滞后再次畅行,气血循环正常,瑞和的脸色回落正常。   身体还扛得住,瑞和就没打算停下入定。他本能觉得这就是一份机缘,便继续追寻那铃声。他的五感经过长时间的锻炼,特别是拿鬼仆连聪去练习听声辩位之后,更是达到一个新的台阶。   加上打坐入定之后,天与地更是安静下来,当时他在周家客房里偶然之间遇到的万籁俱静的境界,到了今日已经能随意寻得,此次在这不适宜修炼的地方,也只是多花了他一点功夫而已。入定之后,五感更随心,天地之间的那些动静,近处的采宁子的呼吸声,再远一点守在门外的越宗道长的走动声,更远处,搬空的楼里有一只小老鼠从水管里爬出来,唧唧叫着钻进空房间里。   瑞和将所有注意力都收回来,只盯着那铃声。   铃声是从底下那团浓得流水的阴气里传来的,听起来却没那么近,远——远得像是从地底下传来,还带着丝丝回响。瑞和循着声往下追,一直追到源头去,“眼前”是白蒙蒙的雾,雾粘稠,让瑞和越发难往下。   铃声越发清晰,瑞和能在脑海中描摹画出发声的铃铛模样,大概是八角铃铛,做工很是细致,面上糊着青铜绿。这么一想,他的心就又是一颤,此间奇闻异事记载,地府勾魂使头上戴着的帽子上,就缀着一枚铃铛。这铃铛平时没声儿,每每勾魂使要离开地府上阳间来勾魂时,铃铛变会规律地响起,一声又一声,直到勾到魂,使者返回阴间,铃声才会停。   这故事,是许久之前翟家有阴阳眼的天师看到后留下的记载,可信度较高。   这一刻,瑞和想到了执法仪,想到了里面的各种专线。念头刚起,一阴测测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声音跟刚从冰山里浸过十年八年的一样,听进耳朵里,耳朵都结了霜。   稍稍受惊之后,瑞和冷静下来,只循声“看”过去,便看到一簇蓝色的火。   那火蓝中隐着白,脉动间像一簇在风中的蓝色花束。   没等瑞和采取下一步动作,火好像有生命般冲他飞来,径直冲进他的灵台。一股钝痛往脑袋袭来,瑞和受不住哼了一声,一下子从入定状态剥离。他捂着胸口咳嗽一声,咳出一口血,觉得身体瞬间虚弱得坐不住。   “怎么样了?”已经起来的采宁子忙扶住他,将他带出这个地方。   到了外面,又被采宁子塞了一颗丹药,瑞和很快恢复,见采宁子担忧地看他,笑着说:“这地方挺好玩的,师傅有没有收获?”   “没有,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机缘能落在我头上呢。”采宁子期待地看着瑞和,“你呢?”   瑞和眼睛一眨。   采宁子就更高兴了:“走走,咱们回家去。”   越宗忙说:“等等,虹臻师侄可悟到什么了?总得跟我说一声,我得记下来呀!”   这穷海从发现到现在已经半年,道协与特调处的人紧锣密鼓地研究了大半年,各类典故翻了个遍,只能探出这凭空出现的阴气口来自阴间,说这是阴间的屏障不知道裂开的一条小缝,这阴气便是来自阴间。因此才疏散了整个小区,又画了许多的符阵法阵,贴了大量的符篆来封住这栋楼。   最后还起了名字,唤作“穷海”,取求道之路无穷尽的意思。这处突然出现的阴间裂隙,不就是求道路上新的路标么?   道协中人与特调处的人都来过了,独独姑稻山一个道号萃华的女道士从穷海里有所收获,竟然悟出了“阴离火”。   可来了这么多人,也就萃华道长有这样的机缘!   瑞和看向采宁子,见采宁子点点头,这才开口:“是一簇火。”   越宗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的艳羡挡也挡不住。“什么火?”   瑞和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看到是蓝色的。”那火一下子钻进他的身体里,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还没跟自家师傅说,自然就不肯说给外人听了。   “那等你参悟出来,一定要告诉我,我这边头是要登记的。”越宗还说,“翠玉道长的阴离火你听过没有?没有啊?采宁子师兄应该听过吧?那你回去可要好好跟虹臻说道说道。”   离开这个小区,采宁子打电话让陈钰来接,回到陈家后师徒俩进房间,采宁子才得空细问,得知那火进了瑞和的身体,吓得胡子乱颤:“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难不难受?体内的元气情况怎么样?”   “师傅,萃华道长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是听你六师兄说的。”采宁子将事情说了一遍。“那么些人到穷海做研究,只有她一个人领悟到了阴离火,据说现在她正在闭关,阴离火符已经完工一大半了。”   任何符篆都不是凭空而来的,符篆和法术法阵等物,归根究底就是借力。借力鬼神,借力天地自然,借力河川山水等等,细算起来,无一不是前代、前前代流传下来的,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新的道家手段现世,但能够画出一张新符、造出一段新符咒的人,无一不是惊艳才绝之辈。譬如采宁子故去的三徒弟虹宇,他从师傅采宁子那里学来青云火咒,之后竟然自己琢磨出雷云火咒,青出于蓝更甚于蓝,如果当年没有英年陨落,此时就该支应荷莲观的门庭了。   采宁子说完,瑞和就明白了。“那我这种情况,属于什么?”   “我也没有听说过。”采宁子摸摸小徒弟的手,摸摸小徒弟的额头,再凝神摸脉,什么都看不出来。瑞和笑着说:“师傅,我除了开头脑袋刺痛,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你不是还吐了一口血么?”采宁子愁得不行,站起来要出门去,“我让老陈帮忙安排一下,送你去医院做体检。”   这一边,采宁子火烧火燎地牵着瑞和去体检,那一边,翟溯天也带着儿子来到了京城,登记进入了同一个居民小区。 第219章 一流神棍   翟溯天带着儿子来京城并不是临时起意。   穷海,出现得无声无息,道门中的老前辈都说,那是来自阴间的一道缝隙。数百年来,相关记载只出现过不到五次,每一次都能给个别天师带来机缘,给道门注入新的力量。   记载不多,非传承久远的门派不可得,以阴阳眼传世的翟家就有一部分记录,这部分记录可以说是道门中比较多的了,这一次穷海出现,起名字的时候就参考了翟家祖先记录时用的名称。   因此,翟溯天比任何人都知道,穷海能带来多少好处。他手上还捏着一本只有家主才能看的秘册,里面就有对穷海的绝密记载。   翟家的阴阳眼血脉,竟然始于穷海!   五百年过去,翟家的血脉不停稀释,对外招收的外姓弟子逐渐增多,但翟姓的本家弟子中,仍然源源不断地涌现有阴阳眼或者次一些的天眼的新秀力量,让翟家在道门中屹立不倒。   由此可见穷海赠与的力量多么惊人。   秘册中交代了,如果哪一代又出现穷海,尽可能地让本家姓弟子前往参悟,加强本家的血脉力量。兴许能让翟家血脉多增加一种传承呢?   翟家在道协和特调处都是有人的,穷海刚出现,这个消息就传了回来。但是因为具体章程还没定下来,也不是说谁想去就能去的。翟家因为承办了这一届的道门大比,很是在道协里头出了大风头,又因为道门大比办得妥当,道协的工作人员在翟家时也得到了妥协的照顾,两厢齐下,翟溯天的面子就更大了,饭桌上酒酣意浓,便定下了两个招待名额。   等到道门大比即将结束,琐碎的功夫不需要翟溯天亲自到场,他心中无法再等,就携将将休息好的儿子赶来了京城,与采宁子这边的行程不过前后脚,相隔一天不到。   可就是这半天的功夫,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在原身的上辈子里,这蓝色的火是被翟应麟摘去的。不过瑞和不知道,翟溯天当然也不知道的。   翟应麟这一次被翟溯天带来参悟,心中很是激动,他自小天资出众,又拥有全族目前唯一一双阴阳眼,就是再骄矜也有实力打底,心中一点不虚。   可惜道门大比并不算很顺利,虽然在大基数下,他的成绩已经算不错的了,遗憾的是同期有一个同龄的徐虹臻。大比之后,翟应麟又升起了好胜心,他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加强大,因此他爸说有一份机缘让他去争取,他便斗志昂扬地跟着父亲一起来京城了。   站在梯台上,感受着阴气浓郁形成的风刮在身上,翟应麟不觉得难受,反而燃起滔滔雄心,一双眼睛盯着底下的气团,轻轻一眨眼,阴阳眼打开,透过厚重的阴气团,他的视线一直往下,往下,周围的环境在他眼中全是灰白色的。   他是翟家这一代最卓越的天才,祖辈留下来的控制阴阳眼的方法他已经掌握在心,炉火纯青。阴阳眼肯定不能随时随地地开着,这样对生活影响太大,长时间开阴阳眼来生活,对精神的损伤也不小。翟家的祖辈经过好几代人的研究,对阴阳眼认知越发透彻,想出来的御眼法术不停地完善,到今日已经臻于完美。   此番来穷海,翟应麟于道门大比中所受的憋屈全部一扫而空,他使出自己的拿手绝学,发誓一定要看穿穷海,领悟到比姑稻山萃华更厉害的火。   思绪翻涌间,翟应麟的阴阳眼看得更远了。自从来到这里,他就心有所感,隐约觉得自己会有收获。可看得那么远那么深,深得他心里起了嘀咕——难道还能远到地府里去不成?这个念头不敢深想,一想就浑身战栗,灵台不稳。三个小时过去,他什么都没领悟到,等到被人喊醒,翟应麟都懵懵的。   他摸摸心口,霎时间只觉怅然若失。   “怎么样?”旁边的翟溯天低声问。翟溯天自己没有收获,就将希望都放在儿子身上。   翟应麟求道:“爸,能让他们通融一下,让我多待两个小时吗?”   这一句话出来,翟溯天如何听不懂儿子跟他一样毫无所获?他有些失望,也同儿子一样心有不甘,果然就去求情。越宗道长不同意:“不是我不肯,而是放你们进来就已经担了干系,别人进来就是三个小时,偏偏让你们多待几分钟,回头都有人找我说嘴,我不好交代啊!”   终究还是没能成,翟溯天唯有叹气了,叹过气还要打起精神来,好声好气地说:“如果穷海定好使用的章程,一定要告诉我,到时候我再带孩子来。”翟家在道协和特调处都是有人的,哪里需要越宗道长来传信?这番话不过是为了攀交情,听起来亲近罢了。   越宗道长哪里不晓得,这阵子来穷海的人,每个人临走前都要留下这句话,他笑呵呵地应下:“自然自然。”能在这个时候找着关系来穷海的人,都不是普通天师,他自然都不愿意得罪。   得越宗道长客气的应承,翟溯天心里舒服一些,将走的时候突然起意随口问了一句:“除了萃华,现在还有别的人悟到机缘么?”   这句话,真的是临时起意问的,他也没想得到什么确切的答复。姑稻山萃华今年三十七岁,已经是内定的下一任掌门人了,天资自是不必多说,她能领悟到阴离火并不奇怪。在翟溯天看来,他的儿子也不差,翟家的老祖宗给应麟批卦,说是兴家复族,族内皆知道这四个字的卦象,其实卦象没四字这么简单,往深了说,自家应麟那是道门之光,注定要兴盛道门的。   如此卦象,由不得翟溯天不重视,不看重他儿子了。   唉!可惜这一次过来竟然什么都没得到,但翟溯天失望过后并没有完全放弃,他打算等穷海正式开放,必定要时常带儿子来领悟一番的。   没曾想越宗道长摸摸胡子,笑着说:“昨天倒是有一个,跟令郎一个年纪,说是领悟到了蓝色的火,是什么火还说不出来,不过应该不会差。”   翟溯天心头一震,忙问:“叫什么名字?”以前不觉得,怎么从道门大比之后,年纪小的小道士势头都这么猛了?前面有一个压过应麟的虹臻,现在又来一个?   “是采宁子师兄的小徒弟,叫做虹臻的。”   听到这话,不仅翟应麟呆住了,翟溯天也抽了一口气。   ——   陈家。   采宁子吃过宴,就打算带徒弟回征东了,体检结果已经出来,身体是没有问题的,不止没有问题,还健康得不得了。采宁子这才放心,打算赶紧回家去,让徒弟好好闭关琢磨,他也有事情要做,穷海的火入体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打算先查查观中的藏书,如果需要的话还要到姑稻山去一趟,向萃华讨讨经。   “师傅别担心,我不觉得身体不适。”瑞和还安慰他,“我感觉不到它的威胁,如果它要害我,现在我哪儿还能站在这里?”   道理是这个道理,人却是感性的动物,该着急还是得着急。   就这样,两人来去匆匆,又回了荷莲观。盯着瑞和闭关几天,瞅着情况还算不错,采宁子才松了一口气。这事儿他也不敢跟别人说,鹤白有事出门了,几个弟子又不在眼前,小六虹淄也回家去了。他结婚五六年还没有一个孩子,正好瑞和跟着师傅上京的时候,家里给虹淄来电话,说他的妻子怀孕了,因此采宁子这时候也没人能陪他参详。   这种大事,他不敢在电话里提,怕泄密。观中有些只有掌门人才能看的书册,采宁子便打电话给鹤白让他早些回来。姑稻山有些远,采宁子放心不下瑞和独自在家,只好去电姑稻山。听说萃华也在闭关,到现在还没有出来,那边倒是很客气,说等萃华出关来再回电。   无奈,采宁子只好守在门外,为瑞和料理一日三餐。见他出来吃饭的时候还眼神发怔,一看就是还没回神呢,采宁子也不敢惊动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一日晚上采宁子正睡着,忽然被热醒,他狐疑地爬起来,伸手去摸床头靠着的那面墙,入水炽热。   隔壁住的是小徒弟。   唬得采宁子一下子蹦起来,赶紧跑隔壁去敲门。   瑞和就这样被叫醒,刚睁眼就忍不住咳嗽几声,再一看,自己也吓了一大跳,眼前是一大片的火光,床帐已经被烧光,对面那面墙用木料做了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原本都是书,此时尽数投在火中,发出哔剥哔剥的响声。   竟是着火了!   听着门外师傅焦急的喊声,瑞和跳下床冲去开门,采宁子一把抓住他:“烧着没?烧着没?”   瑞和自个儿都还在发蒙,赶忙先安抚了采宁子,劝他远离之后赶紧去拿灭火器。周围住着的弟子闻到声响也起床来帮忙,很快就把火灭了。瑞和挨个谢过,最后到采宁子房里睡。   “怎么起火了?你点了蚊香?”话一出口,采宁子就觉得应该不是。他这小徒弟是最不招蚊子的,从进观里住到现在,身上一块蚊子包都没有过,不像小六,来观里住一夜,隔天身上能有二十几个蚊子包。   “没有。”瑞和此时才有空来想一想为什么会发生火灾,他皱着眉头,“我什么都没点,难道是线路老化——”他住了口,想起了被采宁子叫醒之前,正在做的梦。   他的脸上似惊还喜,采宁子的心也随着他的脸色变化而忽上忽下:“虹臻?”   瑞和骤然回神,呼地站起来。 第220章 一流神棍   瑞和这幅样子,明显是回想起什么来了,采宁子带过六个徒弟了,经验丰富,知晓这个时候不能打断,就屏息等着。   瑞和确实想起来自己刚刚正在做的梦,就是驱使体内异火的梦。他闭关这些日子潜心研究体内的那团火。那蓝色的火就躲在他的丹田中,藏在元气团内。他花费心思去调动它,始终不得法,不过花费了这么多功夫,今晚睡觉之前,他总算能稍微挪动一丝那团火了。多日的疲惫有了一点进展,瑞和收功之后睡得香甜,然后就做梦了。   努力回忆着梦境,瑞和希望能找到梦中驱动那团火时的手势甚至体内元气运行轨迹,可是梦这种东西本就奇妙。你在做梦的时候,也许边边框框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一朝梦醒,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徒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师傅,我做梦梦见我会用那团火了,可是我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瑞和的肩膀耷下来,他的性子自来是沉静稳重的,可这一回做梦解开目前最大的难题,醒来却毫无所获,这种既得又失的怅然还是让他重重地叹口气。   采宁子也跟着呼出一口气,他也觉得太遗憾了,面上却还要安慰瑞和:“没事没事,慢慢慢来。”   说是有些懊恼,懊恼后瑞和也恢复了平常心,这事儿确实急不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总算有些进展,哪怕这进展是在梦中。他跟采宁子说:“师傅说得对,我还得慢慢来。我以前听过一些故事,说一个诗人在梦中得惊世绝句,醒来后写出来名扬天下,也有说一个数学家在梦里解开了他一直破解不出的数学题,醒来后提笔验证,竟然准确无误。可见梦这种东西是很难得的,有时候真的能窥破现实的迷障。我今天能做梦,改天就能真的找出规律,我相信自己。”   采宁子已经习惯被徒弟反过头来安慰了,听完点头:“那就好,睡吧,天都快亮了。”   “嗯。”   睡到天亮,瑞和一大早就提着扫帚去扫院子,等早餐时间到,又去饭堂给他和采宁子打早餐。等吃过早饭,他又去扫地,采宁子这才想起之前说过,回观后要罚他扫地一个月,只不过经过京城一行,回来后又忙着闭关研究体内的火,倒把这件事给忘了,没曾想小七自己还记得。   又隔了两天,瑞和在睡梦中又把床烧了,正好观主鹤白回来了。他肯定地告诉采宁子:“我继承的掌门人秘册里,只提过有穷海的存在,并没有对体内异火的记载。”   不止没有对体内异火的记录,连别的记录也没有。也就是说,荷莲观前面几代的弟子,没有一个人有机缘得到穷海的馈赠。   他与采宁子在房间里秘密地交谈一番后,决定送瑞和到玉霞池。他的妻子就是玉霞池的弟子,他时常往玉霞池去,对那里有一些了解。   “我托聆瑶给他找一个静室,一定安静又可靠。”   玉霞池自来以法阵闻名,道门大比中用来隔断各个考场的无体雾就是出于玉霞池。不过现代以来,法阵倒是没落了,现在海清河晏,已经极少出现旧时那样大规模的走尸、毒物横行的场面,就算是抓鬼,也很少用得着精心去布置法阵,现在已有的法术符篆咒术足已经足够应付。   不过,民间对法阵的需求减少,玉霞池独辟蹊径,近年来与国家机器关系极好,只看道门大比那蔓延一整座山的无体雾就看得出来,玉霞池与国家官方机构的合作是非常愉快的。有小道消息说,玉霞池与军方也有合作呢。   玉霞池位置在国内东南部玉霞山,历史悠久,现在玉霞池一应建筑已经被列入国家文物保护遗产名录,经过数轮修缮,依山傍水,现在也是闻名的旅游景区。   “那里地方大,不是山就是水,静室还是建在湖面上的,建筑材料防火防震,虹臻在里头怎么烧都成,绝对烧不起来。”鹤白小声地跟采宁子做介绍,“师叔祖你也知道的,他们收徒少而精,传承的一手上古道家法阵,平常总要布阵练习,那些静室结实得不得了,我亲眼看过,还有智能报警系统,自动灭火系统,很方便的。”   鹤白其中心中很激动,穷海的火啊!   姑稻山的萃华只领悟到了阴离火符,那火符还未成型呢,半成品的威力就让人咋舌了,姑稻山流出来的视频只有两秒,一棵两人合抱的树就彻底燃烧起来。   两秒的视频,结束在火光漫天的画面里,让看到的人忍不住向往期待:如果是完成品,这样的阴离火符的威力该多厉害?!   结果自家道观里的弟子,不得了哦!直接得到穷海的火,这跟领悟到阴离火符的奥秘完全不动,完全是得到下蛋的母鸡和看着鸡蛋画素描的区别,这种区别是天与地。   回观收到消息的鹤白高兴极了,见采宁子担忧,他立刻就明白师叔祖的隐忧。   好东西是好东西,但东西珍稀到一定程度,那就会引来觊觎与抢夺。至少在鹤白的记忆里,就没听说过人体存火,天师们使用的火都是借力,要么借力火神,要么借力某火种。   譬如荷莲观的传家法术青云火咒,相传是借力青云山山顶昼夜不熄的火。荷莲观其实在立观之初并不在现在这个地方,而在当初的青云山上,当时荷莲观的先辈们在漫长的岁月中,领悟到了借力青云火的精髓,创出青云火咒。大概两百年前,青云山在地震中夷为平地,青云火也随着沉入地下。到现在,荷莲观的弟子们使青云火咒时,借的就是遗留的青云火的力量。   可惜青云山陷落之后,荷莲观旧址不存,只能迁徙到现在这个地方,借到的青云火力也不复当年那样强大。   因此,鹤白清楚地明白,他们荷莲观这一次是真的要起来了。他到底做了十几年的观主,沉着稳重,高兴之后立刻冷静下来,向采宁子提出这个意见。   采宁子心动,问:“妥当吗?”   鹤白斩钉截铁地点头:“不妥当我也会办妥当!”再压低声音跟采宁子说,“师叔祖,我们这里人来人往的,藏不住事情,只烧了这两回房子,观里就接到道协的问询电话了。”这年头,要办个道观也不容易。   采宁子深吸一口气,应下这件事:“我同他一起过去!”问询电话,其实就是有群众举报了。道观要开起来,相关证件与资质都要具备,一个三天两头起火灾的道观,可不就引人注目么?   就这样,瑞和的地没扫完,就被打包带到了玉霞池。玉霞池距离荷莲观不算远,坐飞机一个小时就能到,鹤白的妻子聆瑶是玉霞池这一代的大师姐,现在已经掌代观主的职责,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当是下一任的玉霞池掌门人了。   两人的婚姻看起来似乎并不相匹配,玉霞池与国家战略合作,在新时代里成功转型,荷莲观——只能说是国内目前万千普通道观中的一个,既不出彩也不靠后。但是鹤白与聆瑶是一见钟情,两人在道门大比武试中偶遇,合作一起考试,彼此欣赏对方的学识和能力,谈了两年的恋爱后才结婚。   有爱的婚姻一眼就瞧得出来。   “日盼夜盼,总算把师叔祖盼来了。”一照面,聆瑶道长就笑吟吟地迎上来,先是持晚辈礼给采宁子问好,再转头看向瑞和,那笑从眼角的细纹蔓开,显得她温婉亲切,“小师叔好,听鹤白说起你好多次了,终于盼到你来我们这里做客,请跟我来吧,我给你和师叔祖准备了顶顶好的房间,四面环水,还能钓鱼呢!”   住下来后,瑞和才松了一口气,从第二次火灾之后,他就不太敢睡觉,生怕睡着的时候把房子给点了,再把自己给烧熟了。来到玉霞池后,他才踏踏实实地睡一觉,结果醒来一看,到处都黑不溜秋的。聆瑶道长看了几眼,笑着说:“没事,烧不着的。”   再烧不着,冷不丁自己竟然成了梦中喷火龙,瑞和的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幸运的是,来到玉霞池之后,他和采宁子不需要费心思去遮掩自己的异常。鹤白拍着胸脯说他的妻子可信,采宁子便信他,瑞和信的是采宁子。   他体内有异火的秘密,只有他们四个人知晓。聆瑶道长将他和采宁子安顿在她自己使用的静室里,又让其他弟子不要靠近,静室四面环水,真的是建在湖面上的,只有一条细细的长廊通往外面,也不怕别人偷窥,私密又安全。   有了这么一个踏实可靠的地点,瑞和定下心来继续研究。时间飞快,他刚在玉霞池安定下来,道协给荷莲观发来成绩单。瑞和是第二名,观内除了他还有一个弟子排名靠前,在第二十七名,其他的弟子排名皆靠后。   采宁子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最近的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在道门中属于中下的荷莲观,也将迎来它的春天了,他好像看到了荷莲观乘着东风扶摇直上的一天。 第221章 一流神棍   “颁奖礼在六月一号,地点还是在京城道协总部。”刚回到荷莲观的鹤白给采宁子打电话,“我已经跟聆瑶说好了,如果到时候虹臻想去,就让他跟着玉霞池的弟子一起去京城,我从这边过去,到时候就在京城集合。”他忍不住笑,“虹臻是第二名,正好能免试拿到天师证,哎哟虹臻可是这些年来拿到天师证最年轻的道士啦!上一个拿到证的天师是二十一岁哩。”   真是给荷莲观长脸。正式的获奖名单一出来,交好的道观都打电话过来道贺,鹤白做掌门这些年,还是今天才觉着什么是风光。弟子有出息,他做梦都在笑。   “行,如果他想去,到时候我跟他一起过去。”   说完了好消息,鹤白换了语气说另外一件事:“师叔祖,你交代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虹臻的养母陆巧在明面上和翟家没有联系,我查不出来他们私底下有没有关系,如果要深入去查,就要走特殊关系了。”说的是从警方入手,他们跟征东警察局还是有两分交情的。有些东西私人查不了,警察却能查。   采宁子拒绝了:“不要这样兴师动众惹人注目,我看翟家肯定在盯着我们呢。”   “是。陆巧到现在还在登报找人,正好有人提供消息说虹臻在我们这里,我顺手就给掐断了,没让陆巧找到我们这。”   “你做得很好,那陆巧的丈夫呢?”采宁子觉得陆巧才是突破口。翟溯天夫妻比陆巧更难查,查到的也是更表面的东西,比如他们什么时候恋爱什么时候结婚生子,私下的生活查不到。   “她是十八岁的时候生子,这在医院里有记录。至于她的丈夫,当时没有留下记录,我派人到陆巧家附近打听,只知道当年她和父母吵架的时候曾经透露过那个男人的名字,她叫他yuan哥,不过不确定是远哥元哥还是渊哥。”   “唔。”   “那个男人从来没出现过,那些老邻居也提供不了什么线索,能确定的是陆巧对他感情很深,这些年都不结婚,据说就是在等他。”   采宁子点点桌子,一下又一下地扣着:“我看那个人就是突破口。陆巧是个普通平凡的女人,既然她跟翟溯天夫妻没有关系,那么和翟家有关系的可能就是他。”   这些事情瑞和都不知道,他埋头在研究自己体内的异火,采宁子说:“师傅虽然年纪大,但也不敢胡乱说些什么经验给你,有时候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比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经验还要好。你大胆一点,思维不要僵化了,有句话说的好,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采宁子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师傅。拜师久了,接触到的东西就更多,瑞和住在道观里,见多了其他道士教徒弟的样子。有细心的,有粗糙的,也有把徒弟当孙子训的。在道门里,师徒关系并不是简单的老师与学生的关系,遵循着古礼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虽没有古时那么严苛,条条框框都要遵守,但师傅在徒弟面前,仍然有着绝对的权威。   如果采宁子坚持要瑞和听他的话,体内异火的研究计划全部都要听他的安排,瑞和也不能轻易说“不”。   这是不敬,要被道门中人鄙视瞧不上的。   越是了解,瑞和越觉得自己运气好,就越感激采宁子,这样宽和大方的师傅是真的难得。   他窝在静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六月一号的道门大比颁奖礼,也是六师兄虹淄代替他去的。时间过得很快,他在玉霞池已经呆了两个月,终于掌握了控制体内异火的方法。   因为火力太强的关系,直接使出来不现实,在经历过四次差点把自己点着的事故之后,瑞和从姑稻山萃华道长领悟阴离火符入手,借鉴这种办法将体内异火的力量引到符篆里。   火是蓝色的,瑞和还没炼化它,无法与它心意相通,自然也不知道它是什么火了。   荷莲观的青云火咒,借力的青云火是淡绿色的,采宁子说:“我师傅还留下了他的师祖的师祖画的画像呢,上面是还没消逝的青云山,山顶蒙着淡淡的一层绿色,那就是青云火。”   为了方便称呼,瑞和先给它取了个名字。当时在穷海,瑞和只见了它一面,那一面到今天他都印象深刻,他还记得那抹蓝色并不刺眼,蓝中带着些许白,得像晴朗的天,也像安静时的海面,也像蓝色的兰火符,看一眼就觉得心神宁静。   如果不是知道那是火,瑞和还以为那是一朵蓝色的花。   “兰火符?不是蓝火符?”采宁子咂摸一下,“你不是说那是蓝色的火吗?”   瑞和笑着说:“对,我觉得它像蓝色的蝴蝶兰。”   “这么喊也好,就算被别人听去了也没事。”   于是就这么兰火符兰火符地叫着,说起异火的时候不再互相使眼色丢眼神,嘴上也不再含糊着,越是含糊越引人注意,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符篆的纹路和结构,废了瑞和许多的功夫,他连道门大比的颁奖礼都没有去,时间都不够用,他的心神完全被兰火符吸引,完全不想出门。初步出成果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初,再过两天就是原身的生辰了。   采宁子见不得他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劳累,天天窝在静室里,比他这个快九十岁的老头子还宅。   “你快生日了,赶紧给自己放个假吧!”他这么对瑞和说,然后抱来一个箱子,“这些都是你的,你六师兄帮你领来的,道协给你发的道门大比的奖品,赶紧的先看一看。”   “这就是道门大比的奖品啊”瑞和接住箱子,这箱子看起来长宽都不止一米,掂着也不轻,采宁子轻轻巧巧地拎过来,瑞和接过后惊奇道,“还挺重的。”   “第二名的两样法器都在里面。”采宁子说,“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道门大比只有前三名的奖品里有法器,第一名三样奖品,第二名两样第三名一样。瑞和参赛的目的为的也是前三名的法器,毕竟法器真的太贵了!他暂时还没什么收入来源,卖的符篆大部分是销往周雄手中,少部分是周雄帮忙拉的生意,他到底没什么名气,除了周雄的熟识和朋友愿意捧场,符篆很难卖得出去,因此他的积蓄有限,还没法自己去买法器。   只要取得前三名就能省好多钱呢!就算自己看不合意用不着,卖出去也能得来几百万,再重新购置自己喜欢的法器就成。   而且奖品是不止法器的,除了前三名独有的法器,还有一些好丹药、符篆,以及一笔奖金。   瑞和好奇地打开箱子,入眼是一个硕大的脸盆。   “很像脸盆吧?”采宁子笑眯眯的,“我一见也吓一跳,怎么会给你一个脸盆呢。喏这是使用说明和鉴定书,你看看就知道怎么用了。”   一副等着瑞和自己看的样子,瑞和看采宁子的表情心中更加好奇了,打开说明书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师傅,这个给你用。”瑞和把盆捧出来塞到采宁子怀里,采宁子抱着盆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哎呀呀,别不好意思嘛,再过两天你都十八岁啦!我一个老头子用什么用?”   “反正给师傅,我不用。”瑞和转过身,继续看箱子里的东西,第一件法器叫做“桃花池”,在月圆之夜将其放在屋顶上,隔天太阳起来之前探头去看盆里积攒的露水,同时开始掐算姻缘卦,水面上将会出现你最近将会浮动起来的桃花的线索。备注:无法确定是否为正宫桃花。   这是什么法器啊?跟瑞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忒不实用了。他毫不犹豫地把桃花池给采宁子,低头看向箱子里下一个法器。   第二件法器是一个做工十分细腻精致的罗盘,罗盘这东西常见,修道的人几乎人手一个,是拿来做风水堪舆时定向的好工具。   “这个罗盘是三元三合罗盘,看起来还很不错,你拿去用吧,原先的可以替换下来了。”   “我以为会有桃木剑或者法印之类的。”瑞和有些遗憾。这罗盘再好,他也不怎么喜欢。   采宁子失笑:“你看看这罗盘的鉴定书。”   瑞和翻开一看:“崇濬道长?这是崇濬道长以前用过的罗盘?”   “对啦。这罗盘算得上是一件古物了,它的收藏价值高于它的实际价值,师傅手头也无甚好东西了,这件罗盘你带着用,正好给你撑门面。”他许多年没收弟子了,手头存着的东西早几年就都分给虹祝等几个弟子,没曾想临到九十岁又收了一个关门弟子,结果一点好东西都拿不出来了,唉。   崇濬道长是一百多年前在风水上颇有名气的天师,相传他留下了一本书,其中记载了华国龙脉所在,一百年前他的弟子凭借着那本书找到龙脉,帮助现在的执政党,即当时角逐华国第一领袖的三方势力中的一支,成功打败其他两大势力,顺利建国。当时那个天师也在建国后揽获名与利,自称师从崇濬,透露出龙脉的存在,引得道门震惊,崇濬的名字也在他去世几十年后被众人所知,名扬天下。   “原来是他用过的罗盘。”瑞和将鉴定书仔细看一遍,鉴定机构来自道协下属的鉴宝斋,这是国内目前最专业的道门物品鉴宝机构了。这样还说得过去,不然的话道门大比第二名的法器奖励真的有些单薄。   “师傅,你说我把它卖了,能卖多少钱?” 第222章 一流神棍   采宁子眼睛一瞪:“不准卖,你要是不想用也好留着,以后留给你的儿女或者徒弟也好,怎么手这么松呢,一点好东西都留不住。”   瑞和苦笑,还不是因为没钱嘛。   采宁子示意他靠过来,低声说:“师傅知道你在愁什么,不过好东西难得,积攒起来才是正理,轻易不要说卖啊卖的,散出去之后再要收回来就难了。你听师傅说,等你将兰火符参悟透,咱们也不卖别的,就卖兰火符篆,新符篆在行内是很值钱的,到时候师傅帮你找买家,一定给帮你狠狠敲一笔。”   瑞和忍不住笑,重重点头:“都听师傅的。”   其他东西他一一看过,拿出一些打算送给几个师兄。   过生日那天,瑞和吃了两个鸡蛋和一碗长寿面,又收了师傅师兄观主等人送的红包,这个生日就算过完了。   十八周岁的生日平安地度过,瑞和是松了一口气的。他偷偷看执法仪里陆明聪的生死簿信息,死亡日期已经从今天变成了“???”。   问号意味着未知。就算如此,瑞和也高兴,原身最大的一个坎儿安然无恙地过去了,未来充满无限可能。   背地里,瑞和也在想,为什么这辈子凶手没有再行动了呢?他在翟家露面,与翟溯天夫妻见面,那个人言语中对翟溯天有很深的怨恨,那种怨恨不是一天两天能形成的。瑞和相信,这辈子凶手对翟溯天的恨意依旧存在,这辈子之所以停手,极有可能是因为自己不是原身上辈子那样平凡普通,他现在是荷莲观的弟子,是道门大比中得到第二名的道门新秀。   柿子挑软的捏,这个道理亘古不变,无论何时都适用。   翟溯天夫妻也没有再联系他,或者联系荷莲观、采宁子。生日过后,瑞和再次投入研究兰火的紧张工作中,直到采宁子将他打断,眸光复杂地看着他:“翟家来人了,说是你的生父。”   采宁子带着徒弟来到玉霞池并不是秘密。事实上,不少人知道荷莲观的虹臻也得到一种来自穷海之火的传承。其中就包括翟溯天,自打得知这件事,他的心简直跟猫抓狗挠一样,痒得不得了。   想了几天,越想越觉得这一头不能放下。这个孩子——得认回来了!   十年前,在得知陆明聪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时,翟溯天假装路人去跟在路边玩耍的孩子打招呼,悄悄摸过骨,骨相太差了!他心生遗憾,真正的平凡人家的孩子却有阴阳眼,他身为翟家家主,亲生儿子竟然比普通人还要普通。   这样的孩子带回家去,能干什么?   能干什么?!   如果孩子资质好,费些功夫说是应麟的双胞胎兄弟带回家去也好,如果孩子资质中等,借口是干儿子也成,总归是有办法的。可偏偏孩子资质这般差,还能拿什么借口?要是坚持要接回去,一定会让人怀疑,刚稳了没几年的翟家,又要不稳了。   他恨亲生儿子不争气,将这件事压下来,与妻子说好等孩子再大些再去亲近,但是为了照顾应麟的情绪,是绝对不能把真相说出来的。   在道门大比后,他虽然遗憾,但也没有改变主意。   孩子,暂时是不能认的,现在应麟正是青春期敏感的时候,如果知道他不是自己亲生,一定无法接受。应麟的天资还是很不错的,那双阴阳眼为他这个父亲添加了许多助力,翟溯天不舍得放弃。   直到那一天,他带着应麟去探穷海,意外得知那孩子领悟到了穷海的火,翟溯天无法再忍耐下去。   那该是翟家的孩子,不是荷莲观的。   那些光辉也应该是翟家的,是由他这个父亲来享的,而不是采宁子那个半只脚迈进棺材里的老头。   将儿子认回来,刻不容缓。就说虹臻跟应麟是双胞胎,当年出生时被人暗害偷偷抱走了一个,两个孩子都是少年英才天资卓越,一看就是双胞胎!这样应麟也不会跟他们夫妻产生隔阂,亲生儿子也能相认,两全其美。   他查过了,陆巧对虹臻并不好,那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一定很缺爱。他有自信,也对妻子丹霞信心十足,一定能将孩子哄到身边来,等孩子习惯了,自然跟他们贴心。   等了许久,结果虹臻没去道门大比的颁奖礼,也没有再出门。翟溯天打算私底下去跟儿子联系,要隔开采宁子等人。采宁子活得老,都长成人尖子里,不越过他不行。这时候的翟溯天以为瑞和年纪小好哄,却不知道瑞和才是最难糊弄的。不过因为他不知道,所以才执着地要找机会偷偷跟瑞和接触,这才给了瑞和几个月宽心的时间来研究兰火。   这一等就等了好几个月,翟溯天终于坐不住了。   怎么这么年轻的孩子,平时都不出门的?   翟溯天无法,只好主动出击。主动上门有些落下乘,翟溯天为了描补还找了个好借口,用翟应麟的名义给荷莲观递消息,说翟应麟要约虹臻出来玩。   鹤白说:“虹臻师叔在闭关,承蒙翟家主盛情,等师叔出关我一定转告。”   得了,这边油米不进,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打听了许久,才从掌门人鹤白的行踪里看出不对劲,三四个月里去了七八次姑稻山。翟溯天还打算试探一番,结果荷莲观放出风声了,说是即将有出自穷海的火符出售,名为兰火符。   道门为之惊动,荷莲观也再次进入众人的视线。   穷海从出现到现在,也就出现了两道火,一道被姑稻山萃华摘去,第二道竟然落在荷莲观弟子手里。再一打听,嚇!还是道门大比的第二名,今年才十八岁,一看就未来可期。   姑稻山在道门里一直名气斐然,萃华道长也以代掌门的身份于行内行走好几年了,此番领悟到阴离火,对姑稻山与萃华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但是对荷莲观来说,无异于钟鼓冲天响,让他们大出风头,一时之间,荷莲观风头无俩。   翟溯天哪里忍得住?也不拘用什么手段,也不讲究什么徐徐图之了,再迟连汤都喝不上。他猜测儿子应该被鹤白藏到了姑稻山中,那里的环境的确比荷莲观那个老破小的地方更适合研究穷海之火。   定下主意后,翟溯天立马就行动了,携妻子直接来到了姑稻山。   他心中的小算盘,瑞和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此时他听采宁子说生父找过来了,就问:“是翟溯天?”   采宁子点头:“就是他,看来穷海的吸引力真大,这才多久啊,他就改变主意了。”   瑞和抿嘴笑:“他自己来的?”   “他的妻子丹霞也来了。”采宁子幽幽叹气,“虹臻,他们二人是你的生身父母是我最坏的猜测,结果现在真的发生了。我觉得翟溯天是无利不起早的人,这一次他来认你,其中有多少真情假意,你要自己分辨。你已经十八岁,道理你自己都能懂,我只跟你说这么一次,你听一听,自己拿主意吧。”   “师傅,谢谢你。”瑞和抱住他的手臂,“我已经不是哭着闹着要父母疼爱的小孩子了。”   采宁子摸摸瑞和的头:“我们修道中人,其实走的就是窥天偷命的路,我们这类人更看重因果,但是也不能被因果束缚,一辈子都束手束脚的,你只要急着四个字——无愧于心!就成了。”   “我记下了,师傅放心。”瑞和点头。他明白采宁子的意思,就算翟溯天和蔻丹是他的生身父母,本身就背着亲缘的因果,他也不需要被生恩绑缚。   “师傅,我不打算跟他们相认。”瑞和轻声说出自己的打算。   这个想法是他早就定下的,原身是因为翟溯天而死的,活着没有吃过翟家一粒米,却因为生父含冤而死。当然了,瑞和并没有把原身的记忆当做行事的唯一准则,只是作为参考意见。杀害原身的人是为了让原身死后怨气冲天,抱着将他养成厉鬼的恶毒念头,那么有些话有可能就是假话,故意让原身心中生恨。   但在与翟溯天夫妻少数的这几次接触中,瑞和倒是证实了翟溯天夫妻是知道换子这件事的。   那还认什么呢?   你不想认就不认,想认的时候,难道他就要感激涕零地跪下去感恩么?   采宁子惊讶:“你决定了?”   瑞和站直了,重重点头:“嗯,师傅,你会帮我吧?”   采宁子略想一想,就答应了:“不认也好,这样才能永绝后患。”以后也不能用父母的身份强迫小徒弟做什么。   瑞和露出笑容:“不过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让他们着急着吧,我不见他们。”   就这样吊着他们,让他们百爪挠心。   “什么?”等在会客室的翟溯天沉下脸,只觉得脸上又痛又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采宁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而后才诧异道:“翟家主年纪轻轻,怎么还有耳背的毛病?唉这话不太好听,我都不太想再说一遍,既然你没听清,那我再转述一次吧。”   他放下茶杯,淡淡地看着翟溯天:“我们虹臻说,他打小就没爹,对爹也没什么渴望,但也不是哪个垃圾旮旯里蹦出个人说是他爹,他就都认的。翟家主,如果现在有人跳出来说是你爹,难道你就能欢天喜地地跪下喊爹给爹磕头?”   翟溯天气得眼睛通红!   奇耻大辱! 第223章 一流神棍   翟溯天被气走了。   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气得失去理智,在采宁子故作不屑的视线中转身就走。等离开了玉霞池才回过神来,气归气,怎么能直接走人?应该提出见一见虹臻的要求的。   但他心里那口气还是咽不下去。大抵心中有鬼的人越爱粉饰太平,非要铺上几层华丽的伪装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肮脏,也更加不能接受被人戳穿心中的阴暗,这会让他自尊受损,异常恼怒。   恼怒的翟溯天暂时无法委屈自己再去见一次采宁子的冷脸,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采宁子现在的性子是真的好,早年间有些火爆耿直,说话做事都随着本性来,这些年年纪上去了,反而变得和气,像今天这样语气尖锐地说话已经非常少了。   说完,见翟溯天夫妻跟吃了苍蝇一样黑着脸离开,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摇着竹扇子慢悠悠地往回走:“哎呀,人老了就是任性,我也管不住自己哩。”   回头瑞和就从采宁子嘴里听说了这件事,他感念采宁子对他的维护,决定要尽快将兰火符篆研究出来,为师傅争光。   又过了半个月,瑞和终于拿出成型的兰火符篆,他亲自做实验,采宁子在旁边掠阵,聆瑶道长拿手机帮忙录像,鹤白掌门围观。荷莲观放出风声两个月了,这一次如果成功,录像就要作为广告发出去的。鹤白也从荷莲观赶过来,搓着手紧张地看着,嘴里却还要撑住掌门人的威严,说:“虹臻呐,千万别紧张!失败乃成功之母,咱们慢慢试——”   被妻子一眼别过去:“一定能成的。”讨个好口彩才对,说什么失败呀,真是不会说话。   鹤白摸摸鼻子,嘿嘿一笑。   瑞和的眼睛亮晶晶的,闻言笑道:“我开始啦。”他将符篆托在手上,郑重地往里面注入元气,符纹相继发亮,然后符篆烧了起来,他将符丢出去落在眼前用以做实验的树干上,“呼”一声符纸燃烧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簇幽蓝的火。   那火一沾上树干就迅速蔓延,长六七米直径一米的粗树干瞬间燃起来,一整段都被埋在火里。   一眨眼的功夫,这一段树干就被烧成灰。   在场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虹臻啊,你画了几张?”聆瑶道长忙问。   “两张。”   “那你等等,我拿一样东西给你试!”聆瑶将手机给鹤白,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拿回来一块石头。石头有篮球大小,不规则,透着一种深沉的黑色,聆瑶将它从盒子里捧出来,捧的时候还拿东西隔着。   “这是——阴水木?”采宁子围着石头看了两圈,问道。   “没错,师叔祖眼力好。”聆瑶笑着说,“我这边正好有这东西,拿给虹臻师叔试试吧。”   瑞和苦笑:“聆瑶道长,承蒙你看得上我的符,阴水木可不是轻易能点燃的东西。”   阴水木,顾名思义生长于极阴之地,阴气浓郁到一定程度就会化成水,在这样的水中扎根长出来的木头,本身的属性就是阴的。这类木头不多见,因为属性极阴,对人体有害,常被用做害人法阵的阵器,对正统天师来说作用不大,但常有天师拿它来做检验道术的工具。   这类木头很难点着,普通的火奈何不了它,只有道家手段才有效果。   不过,“您这里竟然有这么一大块,这是五十年树龄的阴水木吧?”   聆瑶道长笑着说:“不止,八十年的。来,你试试。”玉霞池以法阵传家,平时要做很多实验,有这种东西不奇怪。   瑞和就试试了,一分钟左右,一大块阴水木就成了灰,这下子场内的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火真厉害!”聆瑶道长惊叹道。她有内部消息,阴离火对阴水木作用很明显,所以她才起念头让瑞和也试一试,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让她生起兰火符与阴离火符到底孰强孰弱的念头。   瑞和也有些吃惊,据他所知,他现在修行的荷莲观绝学中的青云火咒就是一种很难得、能烧鬼祟妖邪的火,六师兄虹淄性格活泼,与瑞和最合得来,两师兄弟闲聊的时候虹淄跟他说过一个笑话,说当年他学会青云火咒之后,为了验证青云火的功效,特地去鉴宝阁买了一块阴水木,拇指大小那么一块就花了四万块钱,用青云火咒断断续续烧了一个月才烧完。   “好!好火!”鹤白抚掌大笑,赞赏地看向瑞和,“虹臻,这真的太好了!我会以掌门人的身份奖励你一笔奖金,以后你可要继续努力,再接再厉啊!”   采宁子也笑得合不拢嘴,兰火的威力这么大,这还只是初步成品的火符,如果是更完善的火符呢?如果是——火的真身呢?这样的火,能将他徒弟带到人生事业的一个小巅峰。   安身立命!这四个字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有了兰火,小徒弟就能给未来打下坚实的基础,只要稳健地往前走,小徒弟一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天师。   身为一个已经苍老的师傅,没有什么比看见关门弟子光明踏实的未来更让人高兴的了。   当天晚上,聆瑶道长办了一桌酒席庆贺这件事情。她给瑞和敬酒,笑着说:“我就厚着脸皮和小师叔拉关系了,等小师叔能够大量生产蝴蝶兰火符的时候,可一定要优先考虑我们玉霞池呀。”说完一饮而尽。   聆瑶这么给面子,瑞和自然也要给对方面子。他也喝了一杯酒,笑着应下来:“当然当然。”   因为自家掌门人鹤白与聆瑶的婚姻做维系,荷莲观与玉霞池关系很不错,有好事自然要先紧着自家人。   鹤白也笑眯眯地对妻子说:“聆瑶,兰火的威力,够不够得着特调处的门槛儿?”   聆瑶一听就明白了:“到时候我问问。”说着鼓励地看向瑞和,“小师傅,等你能够掌握兰火,我就替你做推荐。”   玉霞池跟国家方面的关系挺好的,观中有子弟在军中任职,跟道协也有良好的关系,帮这个忙就是抬抬手的事情。但前提是瑞和的实力要足以让玉霞池去卖这个面子,让特调处破格录取。   瑞和听出聆瑶话中的深意,认真点头:“有好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来来,喝酒!”采宁子举杯,先对着聆瑶道长,“聆瑶啊,别的话就不多说了,我们虹臻最近麻烦你太多,这份情我记在心里,我们虹臻也不会忘的。”   四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杯声。   之后,瑞和就收拾东西打算回荷莲观了,他对兰火已经有初步的掌控力,不会再在梦中失手引起火灾。他见采宁子一直守着他,在这陌生的地界过得不是很舒坦,就提出早些回去。   “在这里不习惯,我都睡不着呢。”   采宁子疼爱地摸摸他的头:“那就回去吧,快中秋啦,咱们回家过节去。”   “师傅,昨天烧掉的阴水木值多少钱?”那么一大块,没有几十万下不来,烧着的时候瑞和为了火符而高兴,回过神来又有些可惜,篮球大小的八十年阴水木,说烧就烧了。东西是玉霞池的,他不好白用人家的。   “师傅帮你问过了。”采宁子叹气,“聆瑶不肯收,说是她的一点心意。虹臻,这世上有抛弃妻子唯利是图的恶人,也有大方和气与人方便的好人,我们生活在这世上,不能只拿一面来看人,知道吗?”   这是在见缝插针教导瑞和做人的道理,怕他因为翟溯天的事情对人性善恶的认知发生偏颇。   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不能因为遇到过一次坏人就因噎废食,处处与人防备。   瑞和点头:“是,谨遵师父教诲。”   两人收拾好东西,跟着鹤白一起回荷莲观。回到道观,有一天晚上瑞和结束修炼正要睡觉,忽然听到采宁子与鹤白的小声交谈,他的听力非常敏锐,两人在他的隔壁低声说话他也听得见。   “翟溯天要求做亲子鉴定,让我们提供虹臻的血或者头发。”   然后是采宁子的冷笑声:“谁提出谁举证,我们为什么要配合他?今天他要做鉴定,明天姓李的姓王的也说是虹臻的亲爹要求做鉴定,我家虹臻的头发还要不要啦?”   瑞和轻笑。   “别理他,让他蹦跶去。鉴宝阁的关系打通了吗?”   “已经说好了,等虹臻再画出一批新的火符,我就亲自送过去给他们鉴定。”   听着隔壁的私语声,瑞和慢慢进入梦乡。   中秋节前一天,几个师兄能回来的都回来了,回不来的也将节礼寄了过来。五师兄虹阚一直没有结婚,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这样阖家团圆的节日他肯定是回到采宁子身边的。采宁子拉着他的手关切地问候:“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难题啊?怎么瘦了?”   五师兄虹阚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不笑的时候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笑的时候却露出两分憨样:“挺好,工作挺好的,什么难题都没有。前阵子苦夏吃不下东西,秋天来了我一定养膘。”   然后看向瑞和,眼底的笑意更深:“虹臻可给咱们长脸了,我在特调处里,同事们都跟我打听虹臻呢。”与有荣焉的模样。再对着瑞和招手:“我给你带了礼物。” 第224章 一流神棍   瑞和坐过去,笑着问:“什么礼物啊五哥?”   虹阚摸摸瑞和的脑袋,瑞和已经被师兄们摸头摸习惯了,这都是跟师傅学的!他心下有些不好意思,但谨记自己这具身体才十八岁,最小的师兄虹淄快四十岁了,上面三个师兄也五十几岁,自己在他们面前的确是小孩子,摸头是表达亲近的方式。   “喏,看看喜不喜欢。”虹阚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瑞和,采宁子在一边催促:“快打开看看。”   瑞和打开盒子,看见一颗子弹躺在里面,子弹是黑褐色的,外表却包着一层浆,看起来很光滑,一股煞气从子弹上透出来,一看就不是普通弹壳。   “这是一个老兵在战场上射出的第一枪留下的弹壳,这颗子弹杀死了一个敌人。”虹阚介绍,“之后被他拿绳子戴在身上整整四十年,浸透了军人的血汗,沾上了煞气,也沾上他的一身正气。你拿个红绳绑着戴在身上,能保佑你邪祟不侵。”   “谢谢五哥。”瑞和立刻去拿红绳将子弹串起来戴在身上。   虹阚见状很高兴,再次拍拍瑞和的头。   瑞和对五师兄的印象很好,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五师兄就送了他一块护身玉牌,那块玉牌在株阳出车祸后已经碎了。   师徒几个坐在院子里赏月吃月饼,瑞和也拿出自己的礼物给采宁子和五师兄:“这是我亲手做的。”他从厨房端来三碗饺子,包得圆滚滚的饺子在清汤里颤动,汤里面撒着切得细细的芫荽,衬着饺子更加肥胖可爱。   采宁子惊奇:“原来你做了饺子,看起来真不错。”很捧场地立刻吃了一颗,连连夸奖,“我们虹臻可了不得哦,厨艺真不错!以后找个好道侣可以过神仙日子啦。”   瑞和无奈,从拿到道门大比的奖品桃花池后,师傅就喜欢打趣自己了。正好自己十八岁成年了,这种玩笑也不会显得不合时宜。   虹阚吃了两个,赞同地点头:“不错,好手艺。”   中秋之后,瑞和继续潜心研究体内异火,观中,观主鹤白也在为他造势,希望能将他与荷莲观的声名推到一个高度,名与利,鹤白都想谋划到手。   他私底下跟采宁子掏心掏肺地说:“师叔祖,现在这个社会已经不像我们以前,不说您那个时代,就说我接掌道观以来,社会日新月异,我入道以来接受的教导已经不适合当今的潮流了。我知道,您是当心将虹臻架得太高,怕他以后站不住往下摔,您是慈父心,我却也不是只知道铜臭的势力观主。”   怕采宁子不理解,鹤白真的是一字一句细细地跟采宁子解释清楚,希望对方能够理解。   “道门发展到今天,已经不像最为鼎盛的年月那般百花齐鸣,道术璀璨了。现在的人们,许多都没有信仰,师叔祖,你七岁入门,那时候荷莲观是什么样子你最清楚,现在呢?新入门的弟子的资质一年比一年差,这倒也没什么,大环境都是这样,其他道观也招不到多好资质的孩子。可是您仔细想一想,我们观中失传失效的道术符篆有多少?有的是弟子没了,传承断档,有的是借力的对象变弱了、消失了,我们荷莲观本来就不是道门中顶尖的门派,传承不算多,这一失传,日积月累的,咱们就更显颓势了。”   采宁子沉着脸听着。   “我实在是没想到虹臻能有这样好的运道,既然他得了,我就要拼了命去帮他筹划,为道观筹划。师叔祖,虹臻得的兰火,不仅仅能做出符篆,等他日后吃透了,就会成为他扬名的绝学。荷莲观也不需要虹臻将火尽数奉上,只要他好好活着,健康长大,活到一百来岁就够了!凭借着他养在体内的火,道观至少有八十年能借力,兰火符至少能管用八十年,这是新的传承,是道观的根基。”   翟溯天为什么突然蹦出来?不也是打着这个主意吗?   最后,鹤白说:“之前接触的新弟子苗子里,有两个孩子的家长原先还在犹豫,这些天相继给我确切的消息,会将孩子送进我们荷莲观。”   这就是道门大比里虹臻取得第二名好成绩带来的福泽,也是虹臻现在正盛的势头给道观带来的无声广告。   “虹臻的性格我也看在眼里,不说他是一个稳重的孩子,就算他浮躁,他骄傲自满,我也会护住他的。师叔祖,你要信我。”他拉住采宁子的手,真情切意地说。   采宁子缓缓地、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等这口浊气呼出来后,他挺直了腰,双眼锋利如刀,看他的眼神,没有人敢将他看做垂垂老矣脑子糊涂的老人。他轻轻地反拍鹤白的手,沉声说:“他要是浮躁骄傲自大的性格,也不会打动我,让我再起收徒的心。”   鹤白一下子就笑了。   外面的事情,瑞和一概不知道。他不知道穷海已经正式开放,所有登记在册的天师可以开始报名,按序探穷海,也不知道鹤白将视频放出去之后,兰火符被道门瞩目,得到了与姑稻山阴离火符差不多的关注度。   直到现在,探穷海有收获的人,也就这两人罢了。   如何不让人艳羡?如何不让人翘首关注?   但鹤白也知道,如果透出虹臻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火,那就是另一番境地了,兴许荷莲观的后院都被人光顾无数次,虹臻在房间里都可能失踪。   杀人越货。   体内存异火,异火能不能抢夺过来为己用?没有人知道,但肯定有人愿意试一试,搏一搏。   这个秘密只有四个人知道,在虹臻能够彻底掌握兰火之前,鹤白绝对不会再向第五个人吐露一言半句,否则让他天打雷劈。而他的妻子聆瑶是他最信任的人,妻子也会守口如瓶的。   鹤白对翟家很防备,如果没意外的话,翟溯天夫妻还真的就是虹臻的生身父母。那翟应麟呢?两人一样的年纪,他打听过,还是同一天生日?这也太巧了!   难不成还能是双胞胎?   “不能够。”鹤白摇摇头。   听师叔祖说,在道门大比的时候翟溯天一直在跟虹臻套近乎,没两句实心话。要真的是双胞胎,翟溯天怎么还这般行事?缩头缩脑的,直接认下来不是挺好的?还能说一句翟氏双英呢!   可翟溯天是直到虹臻得到兰火才上门认亲的,鹤白明白,定然是兰火符的名声让翟溯天改变了主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翟家内斗是道门中出了名的,别看翟溯天表面上看起来斯文有礼,听说当年也是将对家斗死,这才坐上家主的位置的。   这样的人,无利而不往。   鹤白不知道,其实他已经猜测得差不多了。   翟溯天的确不想放弃,他对那天采宁子的话怀恨在心。道门老前辈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老不死的!挡着自己见虹臻,不让自己认虹臻,不过是怕生金蛋的母鸡被翟家夺走,让人恶心不屑。   但事情不能着急,必须仔细筹划,应麟是个聪明的孩子,现在已经猜出一点,他不得不抽心思去安抚。两个都不能丢,两个儿子他都要。   因此,瑞和得到较长一段时间的缓和期,翟溯天不来恶心人,他自然心情舒畅。心情一舒畅,兰火符就又有了进展,十月底,他拿出十张改善后的兰火符给掌门鹤白,由着他去做鉴定以及推广。   道协直属专业官方鉴定机构鉴宝阁给兰火符做出了上品火符的鉴定书,十一月刚开头,荷莲观就受到了上百家道观的订单,鹤白只挑选了十家,还说无法对数量和交货日期做出承诺。   “这些都要看我们虹臻师叔安排。”什么都不敢私自应承。   “那虹臻道友呢?怎么不见他出来?”有人这么问。   鹤白心中欢喜,在外人面前却不敢露出一星半点,借口说:“虹臻累病了,等他病好再来跟各位见礼。”   等结束交际回到道观,鹤白处理好琐事后才假装不慌不忙地来到后院,找上了采宁子。“师叔祖好,虹臻今日情况如何?”   采宁子轻松自在地摸摸胡子:“挺好的,喏你看。”从床底下抱出一个盒子,鹤白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捧白色的灰烬。   “这是昨天送出来,烧得干干净净。”   鹤白捻了捻灰,眼中露出喜色:“这是阴水木的灰?”   采宁子笑眯眯点头:“昨儿晚上,虹臻把火引出来了,就这么一点儿——”他伸手手指比了比,不太满意地将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距离再压短一点,“比花生米还小一点,看起来像蓝色的一点灯光,轻飘飘地被弹到这块阴水木上,就两息!我仔细数着数呢!就两息的功夫,这块阴水木就成了灰。”   听了采宁子的话,鹤白脸上的喜色再也挡不住,他在电话里听采宁子含糊地提了一句,以为只是虹臻已经找到控制兰火的奥妙所在,没想到已经能使出来了!   意外之喜!   “虹臻呢?”鹤白忙关切地询问。   “睡着啦,就使出这一丁点的火,过后就觉得头疼身体乏,我让他去睡觉,睡到现在还没醒呢。”   鹤白着急了:“身体没事吧?我去请医生来看看?”   采宁子摇头:“我看过了,没事,等他醒来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瑞和、瑞和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从梦中惊醒,耳边好像还回荡着那一声“爸!——”   他揉揉耳朵,两眼发直。 第225章 一流神棍   外面阳光正好,瑞和睡意正浓,好像百八十年没睡够了,从昨晚一气儿睡到今天下午,还觉得睡不够。他忽然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大片的兰火树林,一朵朵幽蓝色的火浮在半空中,看起来有一种诡谲惊悚的美感。   瑞和知道自己在做梦,于是一朵朵看过去,觉得每一朵都长得一模一样。走着走着,他看见一朵蓝色的火有些不同,火焰要更小一点,颜色要更蓝一些,就多看了两眼。   这个梦真奇怪,他这么想着。   然后就伸手去触碰这朵不太一样的火,手边伸过去脑子边想: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唉这么多兰火,可见自己平时太发愁了。手刚碰到这朵火,他就感觉到一股炽热的温度。   太烫了,烫得不像梦境。   瑞和诧异,便见这朵火顺着他指尖的触碰,滋溜一下流到他手背上,再呼一声窜起来,在手背上摇曳着。   手上像放了一块烧红炭,即便是梦境也痛得万分真实,瑞和轻轻皱眉,刚想将这火摘下来,一声清脆的“爸”兜头砸来,将他砸得七晕八素。   心神一晃,梦境就碎了。   醒来的瑞和坐在床上缓了一下才清醒,揉揉耳朵打了哆嗦,被刚刚真实得诡异的梦境吓得不轻。   那朵蓝火出声儿了,还喊他“爸”?   火光跳动的幅度,跳动时颜色的渐变回旋,细致得到梦醒后还在眼前,还有那一声稚嫩的一声“爸”,仍清晰可闻。   “做梦吧。”瑞和搓搓脸,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干脆起来洗漱。时间还早,道观里的饭堂还未开放,他打算自己泡一桶泡面先垫垫肚子。桌上的保温壶里的水隔夜后有些凉了,面泡不太开,他刚升起去煮水的念头,忽然指尖窜出一丝蓝色的火,火爬上面碗,一下子将泡面的纸碗点燃。   瑞和一下子跳开,纸碗眨眼间被烧成灰,里面的泡面“哗啦啦”地往桌下淌,半硬不软的面团啪叽拍在地板上,汤料喷溅在他的脚背上。   “?”瑞和自己都懵了。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不止他懵了,随着面掉在地上的那丝蓝火也愣住了,它停在那团面饼上一动不动,“滋滋滋——”面饼很快被烧干,在地上留下黑色的痕迹,蓝火失去面团的阻挡落在地板上,水泥地面也开始发出黑烟。   这丝火真的太细了,跟头发丝儿差不多,却像一把撬天棍,透出要将地板戳个底朝天的大气势。   看着它,瑞和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但立刻他就反应过来。   体内的兰火,在没有他特地引导牵引下,自己动了!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体内异火失控了!他第一反应是干净将地上这丝火收起来,不然的话凭借着它的火力,这一排屋子都得遭殃。   体内异火不能直接上手触摸,他以前就被烧过好几次,到现在身上还有十来处烧伤留下的疤痕呢。兰火面对他的时候并不像对其他东西那么凶,但的确是不留情面的,说烧就烧,不然的话也不会逼着他从阴离火符上汲取灵感,通过符篆间接地将火力引出来。   此时瑞和动作飞快,他拿出一张兰火符,小心地往地上那丝兰火靠近,他希望符篆上同源的兰火气息,能将地上这丝兰火吸引过来。   没想到那丝兰火完全不为所动,瑞和有些着急,不过好歹研究了异火这么几个月,好歹有些心得。他想了想,直接盘腿坐下,开始调动体内窝在丹田里的异火,慢慢地让它随着元气在他体内经脉里流动。然后伸出手去接近地上的兰火,他体内兰火的气息,肯定比符篆上的更加浓郁,这才是真正的同源之力。   地上的兰火抖了抖,然后飞射向瑞和的手指,瑞和只觉得手指一痛,那火就归位了。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赶紧将兰火收拢回丹田。   “虹臻?你醒了?”   “师傅,我醒了。”瑞和从地上爬起来去跟采宁子开门,采宁子担心道,“我好像闻到了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你又做梦了?”   瑞和将人让进来:“真的又把东西烧焦了,不过不是梦里。”   一进门,采宁子就看见地上那一大块黑色的痕迹,凑近一看,眉头就皱起来:“兰火烧的?”嚇!一大块水泥地面都被烧没了,只有凹进去的一大片黑漆漆的痕迹和一股子焦味。   “对。”瑞和将事情说了一遍,采宁子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略懂一些中医,赶紧抓住瑞和的手腕摸脉,最后叹气:“以前就摸不出来。等天亮我们去医院吧!”   医院也查不出来!   瑞和心知肚明,当时兰火入体的第一时间,他就去过医院体检了。修道走的不是寻常路,许多东西用现代医疗器具都是查不出来的,不然的话“道”这一字的奥秘,早就被汲汲求道的天师们破解了,哪儿还来这么多从垂髫之龄奋斗到耄耋之年的天师呢?   道术一门的魅力也在于此,越神秘越让人不停追寻。   但见采宁子眉间的担忧疏散不去,瑞和还是应了下来,查一查总能宽宽师傅的心。   一大早地听到这个消息,采宁子的确忧心,他想起小徒弟身上特别是手上那些伤疤,心疼得不得了。虽然兰火对虹臻这个主人有优待,没烧死人,但火是真真切切地烧在皮肉上,疼痛一点都没打折。   好好一个没满二十岁的少年人周身都是烧伤的疤痕,就算身为天师讲究实力不讲究美貌,也不好太过寒碜吧?修道的人因体内有元气的缘故,与天地自然沟通,虽然仍是肉体凡胎,但还是比常人更加强健。又追求道法自然,久而久之气质也练了出来,所以天师不说一个个都貌美如花,也很能拿出手的,走在人群里一看就与常人不同。   身上都是烧伤的疤,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被毁了,多可惜啊!   吃过早饭,瑞和就跟着采宁子去医院了,为了安全,鹤白调了五个弟子跟着一起过去,现在观中人人皆知瑞和手上捏着兰火符,这可是荷莲观未来几十年的活招牌,重要非常,因此调过来的五个弟子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路上提着心吊着胆竖着耳朵警惕周围的异常。   一群人刚出门,翟溯天留下的人就赶紧传消息回去。   检查完毕后,瑞和的身体没有问题,医生只开了一瓶钙片给瑞和让他没事嚼着吃,刚出医院的门,荷莲观一行人就被翟溯天一行人堵住了。   采宁子实在厌烦透了翟溯天,简直是狗皮膏药!   翟溯天笑得风度翩翩:“真是巧合。”眼珠子盯着瑞和,露出惊喜愧疚泪光闪动的模样,“虹臻,好久不见。”   可把采宁子恶心透了!   “我们有急事,翟家主再见。”采宁子一点都不想跟他应酬,嘴里没两句真话的虚伪人,谁耐烦他?   瑞和平淡地跟翟溯天打招呼,就像看到一个眼熟的陌生人。翟溯天心中一动:虹臻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喜悦从心底蔓延开。   他就说嘛!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能有多重的心思?肯定是荷莲观不放心,故意遮挡,兴许那些事情荷莲观都瞒着虹臻呢!   太过分了!   冷眼看着翟溯天眼神变化,瑞和心中好笑,翟溯天到底不是专业表演的演员,虽然心思深沉,但是在他这个在曾经在演艺圈混过几十年的前演员眼里,破绽不是一处两处。   这种含泪欣慰喜悦又悲伤的眼神,真的太粗糙了。   “虹臻,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一聊吧!”翟溯天只看着瑞和说话。他想得很清楚,打算利用年轻人不稳重的一面,自己堂堂一族之长,这么恳切地请求交流,虹臻一定一头雾水,采宁子一定拦不住!少年人都是这样的,长辈越拦,好奇心就越重,一定要一探究竟。   瑞和露出笑容,实在不想再让这么一块臭石头时不时来拦路,他倒是不在意,但看采宁子一副生气恼怒的模样,他就打算应下翟溯天的邀请,将这件事结束。不然的话翟溯天心不死,三不五时要来给师傅添堵,那可不行。   这边刚想着,采宁子已经帮瑞和拒绝了。翟溯天哪里肯放,两方人马堵在医院门口,实在不像样,外人纷纷围观,还有人拿起手机想要拍视频。翟溯天等了这么些日子,这一次是抱着非要达成目的的决心来的,围观就围观,他不在乎。采宁子死得要命,他们是当地道观的人,丢不起这个人。   “翟家主跟我来吧。”瑞和说了这一句之后又跟采宁子说,“师傅稍微等我一等。”   采宁子皱眉,最后还是点头。   瑞和就往一边的绿化丛走去,翟溯天连忙跟上,两人面对面站着说话。采宁子远远看着,心里不是不担忧,小徒弟确实比同龄人稳重很多,但是翟溯天也不是吃素的,虹臻能应付得过来翟溯天么?   站位上,采宁子能看见翟溯天的脸,只见他的嘴巴不停地动着,大概是在劝?在哄?然后不知道听到什么,忽然脸色大变,采宁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看见小徒弟已经转身朝他走来,笑着扶住他:“师傅,咱们回家吧。”   “哎!”不知道为什么,采宁子不自觉地挺直腰杆,轻轻地斜了翟溯天一眼,压下上翘的嘴角,在徒弟的搀扶下慢吞吞地往外走。   在他们身后,翟溯天的脸像抹布一样,竟透出了恨意。 第226章 一流神棍   当年的事情说复杂其实也简单,其实一开始翟溯天与妻子是不知道孩子被调换的。将孩子精心养到六岁上,孩子突然生病,一查血型竟然跟他们夫妻俩不一样。他跟妻子都是O型血,孩子竟然是A型。   明明当年孩子出生时记下来的血型是O型。   翟溯天当时就知道出问题了,不动声色地给去做亲子鉴定,结果应麟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不是他的,也不是丹霞的。如果翟溯天在妻子怀孕时一直陪在身边,他都该怀疑是不是妻子为了保住他的家主之位,特地抱养孩子来假装亲生。   那个时候,夫妻两人因为总是怀不上孩子而着急,他刚当上家主,正是内外都不甚稳当的时候,与他平分秋色的堂弟翟溯渊落败,就此离家不再回来,留下的势力却依旧不服他,大事小事都给他使绊子,弄得他焦头烂额。   也不知道是谁在家族里造谣,说他不孕不育,否则怎么结婚两年没孩子?这话一听就是在挑拨,他二十二岁结婚,前两年为了争夺家主之位,忙得顾不上要孩子,怎么现在在别人嘴里就是不孕不育了?   可惜就算知道是有人在害自己,翟溯天在家族长老的压力下,他只能打断牙齿混血吞。   长老说:“家主之位能者居之,我们翟家一直都在鼓励争斗,争得赢了的那一个,就是家主。可是家主,现在时代不同了,你坐上了这个位置花了多少功夫,之后就要花双倍的功夫来经营,不管是经营你的名声,你的威信,还是整个翟家对外的形象,都要靠你。”   言下之意是,他跟翟溯渊争夺家主的位置虽然成功了,但是他的名声到底沾上了无情和严苛。翟溯渊落败后离开家族,族中却还是有许多人说是被他杀的,造谣的嘴,害人的鬼。   这在以前没什么,但现在的社会越发讲究法治与和谐,他在家族里斗得凶,名声自然不好听。   人要脸树要皮,人都是要一张好看的脸皮的,站得越高越需要好名声。   无奈,翟溯天只好全部忍下,族中有人传他们夫妻不能生,说他们是造下的孽太多,翟溯渊也不能真的去计较,只好做出大度的模样不去计较。   道门中人,都是信因果的。没有孩子,翟溯天就不能洗脱身上的脏水,他面上淡定,私底下很着急。   他需要一个孩子,一个天资好的孩子,如果能有家族遗传的阴阳眼就更好了。   翟应麟的出生,让翟溯天红光满面,志得意满。   孩子长大后,四岁就开了阴阳眼,六岁时开始测资质,根骨是难得一见的好。连族中长老给他批命,卦象都好得不得了。这样的好孩子,翟溯天怎么能不疼?怎么能不爱?结果转过年,孩子突然生病,也就是那次生病才让翟溯天知道孩子不是亲生的。   到底哪个环节出错?   翟溯天不敢声张,等翟应麟病好了才偷偷去查。他原想着这是阴谋,是针对他的狠辣阴谋,查起来必定不好查,没想到还挺容易查,就是住院时临时请的护工换的。护工说,她是收了钱干的。   顺着护工提供的线索查过去,就查到了陆家,他看着陆明聪的照片,眉心就狠狠一跳。这眉眼,一看就跟妻子丹霞有渊源。等费心思办成的亲子鉴定一出来,翟溯天心情很复杂。   换子背后一定有猫腻,翟溯天清楚地知道这一点。陆家就是普通家庭,陆巧是单亲妈妈,只是恰巧和妻子同一天在同一家医院生产而已。但换子没那么简单,医院也不是筛子,护工说是陆家给她钱让她换孩子,因为陆巧未婚生子,想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这个理由他接受,但是无法接受他的孩子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掉包。   也许是家族里有人要害他,帮陆家收了尾。   到底是谁呢?   十年后的翟溯天仍然查不明白当年的事情,换子似乎就是一个未婚妈妈为了孩子而大胆才做出来举动,她侥幸成功了。   翟溯天甚至还有些得意,阴差阳错他反而得到一个有阴阳眼的孩子,看来上天是眷顾他的。   多年后的翟溯天因为许多原因,在得知真相后,一开始选择继续错下去,等探穷海之后才改变主意要认回儿子。   说真的,他谋算了很多,计算了很多,独独没想到亲生儿子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沉着脸坐在车上,车上其他弟子一句话都不敢说话,这让他能够慢慢地、仔细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反复记起刚刚虹臻说话时的神态与语气。   “虹臻,你师傅有没有跟我说起我?我和你——”   瑞和反问:“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呢?”他好奇地看着翟溯天,好像就是单纯在好奇。   一想起这个,翟溯天气得太阳穴直跳。当时,他将事情解释了一遍,怒斥了当时偷孩子的护工,说了自己的情不得已,表达了他与妻子对他的想念以及应麟对双胞胎哥哥的期待等等。   这番话,翟溯天早就酝酿且修改了好几遍,什么破绽都没有,哄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年轻人足够了。他还猜测过,听了这番话后虹臻会有什么样的回应,他全部都有应对措施,不管怎么样总能将他的心拢过来一点。只要这一点种下心,以后就能成事。   想了那么多,准备得那么充分,翟溯天是抱着一击即中的决心过来的。他很清楚,等虹臻年纪越来越大,就越不好哄了。   千般万般都准备妥当,却抵不过虹臻说:“哦,这事儿我知道。”   晴天霹雳!   翟溯天当时就愣了,又听虹臻嘲讽地说:“我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我的养母无意间曾经说漏嘴过。不过你放心,我拜入道门绝对跟你们没关系,也完全没有和你们相认的想法。至于翟少主,我可没有这个福分跟他做双胞胎兄弟。您最好还是歇了这份心,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师傅,不然的话我得好好跟翟少主谈谈心,跟他说说我那远在平县的养母陆巧呢。”   什么盘算?什么周全?   在那一刻全部落了空。   愤怒又骇然的翟溯天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却哽在心口吐不出来。他觉得头疼,脸疼,哪哪儿都不对劲。丢脸!难堪!一个自认为算无遗策的人,再没有比被乱拳打破所有筹划更让人恼恨的失败了,当初准备得越充分,被轻而易举打碎谋划时就更愤怒,这会让翟溯天怀疑自己的智商,怀疑自己是愚蠢的蠢蛋!   当时虹臻的眼神多狠啊,年轻人的眼睛明亮又轻盈,就那样轻飘飘地别过来,说不尽的鄙夷,数不尽的嘲讽,让翟溯天现在回想起来都气血翻涌。   当家主顺风顺水十年,已经很少让他有这样挫败的时候了。   回到观里,采宁子等到二人独处的时候才问:“你们聊了什么?我看他的脸色跟雷云密布要打雷下雨了一样。”   瑞和笑着将事情说了一遍:“他就是想得太周到了,到现在还想瞒着翟应麟,说我们俩是双胞胎,他打这样的主意,不过是两头都想要,个个都是最最贴心的亲儿子,这么好的算盘也不怕噎着。”   采宁子笑得不行,只觉得郁气尽消,“你这一招直戳七寸,他原就是想要哄你骗你,没想到你什么都知道。”之前面对翟溯天的时候,采宁子为了麻痹对方,让对方以为虹臻被他挡着什么都不知道,说话时也是往这一边靠。果然,翟溯天舍不得翟应麟,还在打着一门双雄的主意。   “不这么说,他一定还来。”瑞和皱皱鼻子,做出很嫌弃的样子,“烦人。”   采宁子感叹几句,摸摸瑞和的头:“这样也好,我看他是自尊心极强的那类人,又喜欢心计,你直接破了他的盘算,他为了保住翟应麟这个儿子的心,是不敢再来的。”   瑞和抿嘴笑,不止,肯定还会心难安。毕竟只有妻子和他知道的事情,怎么自己会知道?自己都知道了,别人能不知道?   这一次回去,翟溯天必定会找机会跟翟应麟说实话了,不然的话等翟应麟从外人嘴里得知,父子二人一定离心离德。这样一来,翟溯天就没时间没工夫来烦他了。   医院的体检报告出来,瑞和身体无恙,采宁子却还是不放心,跟鹤白商量之后再次将瑞和送到玉霞池。对此瑞和也赞同,毕竟今早体内兰火突然异动,兰火本体都跑出来了,哪怕只是一丝,也把那一块地板烧得只剩下黑灰色的小坑。   之前也发生过火灾,一是梦中失火,瑞和并没有看到是否兰火本体有跑出体外,反正醒来时火已经烧起来了。二是在研究兰火时,因为控制不太熟练,在探索的时候兰火也曾失控。这两种情况中,似乎第一种才跟今早的事故比较相似,都属于瑞和无心之下发生的,不过一睡一醒罢了。   采宁子很担心,再次将瑞和打包送往玉霞池。   玉霞池聆瑶道长很是欢迎他们的到来,还说:“我已经跟特调处白副处长探过口风,师叔祖放心,我并没有将虹臻师叔体内有兰火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问白副处长特调处特招名额是否还有效。他与我说,特招名额已经好些年没用过了,有效不有效的他也说不准,毕竟没有人来报这个名额。”她对着瑞和眨眨眼,瑞和笑了,“我明白了。”   采宁子大手一挥,对自己徒弟信心百倍:“我们虹臻一定能行的。”   “很是!”聆瑶也抚掌笑道,“异火出世必定不凡,师叔祖定能心想事成。”这也有讨口彩的意思,多说说,兴许好意头就落到头上了呢。   “ 承你吉言啦。” 第227章 一流神棍   这次来到玉霞池,瑞和可以说是熟门熟路。待了大半个月,周雄给瑞和打来电话,说给他牵一单生意,有一个富商要买护身的物件,护身玉牌最佳,保命符篆也可以。   赚钱的机会瑞和当然不会放过,前阵子拿到的道门大比第二名的奖品他全部都没卖,采宁子师傅说得有道理,好东西难攒,哪怕现在用不着呢最好也好好收起来。至于大比的奖金,第二名有五十万,这五十万他全部都给了采宁子。   考试的时候,采宁子送了他一面阴阳镜,他见过类似的阴阳镜价格,为了给他买阴阳镜,采宁子必定借外债了,不是借师兄们的就是借观主的。这五十万好歹能先还上一部分,见他坚持,采宁子才不太高兴地收下。   兰火符还未正式对外售卖,鹤白在做兰火符的推广时并没有随便乱来,他找了观中最会做生意的桂珍道长帮忙。深知东西饥渴营销的桂珍道长不建议太快将兰火符投入市场,在知道兰火符还有改进的空间之后,桂珍道长果断让鹤白转告瑞和,让瑞和继续改良,并且叮嘱他一定要做符纹加密。   总之,现在的瑞和仍然缺钱。   “我把护身命符给你寄过去,你帮我卖吧,就按老规矩。”这一年来,瑞和就是这么卖符的,周雄牵线,两人九一开。   周雄笑得很豪爽:“还有一个活儿,我一个生意伙伴说他最近好像撞鬼了,走在路上被花盆砸,洗个手都能爆水龙头,护身玉牌就是他要买,他还想找一个天师帮他看看,顺便看看家里和公司的风水。”   瑞和一听就听出来,这是周雄用心帮他牵来的生意,毕竟生意人大多都有常请常合作的天师。他笑着说:“可不巧,我最近忙没法出门。”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将掌握兰火符的用法,事情轻重缓急他心里有数。   周雄便说:“成啊,我跟他说就行。”   过后几天,周雄又打来电话,有些惊慌地说:“他死了!他死了!”   瑞和一惊:“怎么回事?”   “我和他一起坐电梯,忽然电梯出事故,我打开手机照明,他、他死了啊!”因为受惊过度,周雄语无伦次,“他没了,死了!我一看过去,他的头没了,都是血,我的皮鞋好像踩到水里一样,血……”   瑞和赶紧安抚他:“我送你的护身命符呢?你都戴着吗?”   “戴着!都戴着呢!”事实上,周雄此时就是紧紧按着脖子上的护身符,抖着脚跟瑞和打电话的。他深吸一口气,结果吸到一半被呛到,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回来,嘶哑着声音说,“我身上戴了玉牌和符,都没坏,不过我戴的平安符没了,变成灰。老孙身上的我不知道,我、我看见他戴了,大师,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别激动,你的秘书呢?让他给你冲一碗糖水喝!”等听到周雄在电话那头交代秘书去倒水,瑞和才问,“报警了吗?你现在在哪里?”   “报警了,我还在现场。”   “那就好,你暂且别慌,等警察向你问话的时候,你就将你知道的都说给他们听。我听你这么说,你那个朋友有可能是非自然力量杀害的,如果能够确定这一点,案件就能移交征东特调处。”   “哎哎!”   “这样吧,我这里实在走不开,我给我师兄打个电话,请他让人先过去看一看。”   周雄大喜:“谢谢徐大师!”   瑞和给五师兄虹阚打电话说了这件事:“也不知道是不是邪祟作怪,师兄能不能让你的同事先去查看一番?警局的工作流程太慢,我怕到时候即便移交特调处,许多线索也没了。”   虹阚立刻点头:“我这就去一趟。”   “师兄?你在京城的工作完成了吗?”瑞和知道五师兄不在本地,本来打算让五师兄的另一个同事倪泓先过去看情况的。   虹阚笑了:“刚结案。”   瑞和忙问:“那现在能跟我说说吗?”他听虹阚说过两句,说是那个老屋女鬼案有些复杂,不过当时因为还处于关键侦破期,是不能对非办案人员透露的。   “知道你关心这事儿,就是你不说我也会告诉你的。”虹阚将事情说了一遍。   之前株阳鬼屋的案件他刚处理完不久,杀害汪莉君的凶手即她的男友已经被缉拿归案,凶手交代井底的法阵是他雇人帮忙弄的,花了小两万呢。审后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一个黑网站,专门放单接单,凶手就是在这个黑网站里放单子,然后有一个天师接单,追踪过去后,那个天师也被抓到,黑网站也被网警彻底清扫,拔出萝卜带出泥,带出一批依靠黑网站犯罪的客户和助纣为虐的天师。   一个普通案件,竟然牵扯出网络犯罪以及背后更多罪恶,征东特调处周虹阚接到上级指示,将案件再次转交京城特调处,并且被抽调进京城特调处总部做协助。   一个刚进特调处的天师能从头到尾参与这样一个大案,还表现极佳,对虹阚来说是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以后如果他想更进一步,比如说等征东特调处支部原部长章部长退休他想争取新部长之位时,或者想要高升入特调处总部到京城过活时,这一笔实实在在的大功劳就是敲门砖。   虹阚因为师傅采宁子的缘故对瑞和本就有几分疼爱,等这件事之后,这份喜爱就多了些真心实意,不然的话也不会特地寻摸那颗子弹壳来给瑞和做中秋礼物,那样的好东西做生辰礼还有些太重呢。   拿到中秋礼后,瑞和就猜测当时从遂泉手里抠下来转到五师兄手里的案子肯定给五师兄带来不小的帮助,之前听师傅说五师兄还到京城出差了,几个月都没回来,前阵子中秋节还是五师兄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回征东。   “你说那个女鬼啊?审出来了,是收钱的天师做的,他啊,唉!聪明是真聪明,就是心思不在正途上!他收钱帮忙藏尸,顺便拿汪莉君做实验,竟然真的把汪莉君弄成女水鬼,他说都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虹臻你听听,这就是走错路了。”说到这个天师,虹阚觉得太可惜了,聪慧有什么用呢?没有正确的价值观做引导,就会误入歧途。   “五师兄你放心,我一定守住本心,不会走偏的。”   虹阚心中欢喜,小师弟这么乖这么懂事,他难免也偏疼几分,又勉励两句后他说:“这事你放心吧,正好我这边事了打算离京,大概明天就能到了,你把你那个朋友的电话给我,到时候我直接联系他。”   这件事瑞和也没瞒着采宁子,采宁子对他的做法很赞同,还表扬他:“你乖,有好东西总是记得你师兄。”瑞和哭笑不得:“哪儿算好东西?又忙又累,总是麻烦五哥我特别不好意思。”   采宁子笑呵呵的:“你五哥正是需要工作来攒资历的时候,你啊,以为能骗得过我?”   瑞和也学着他呵呵笑,师徒俩对视着笑成两个傻子。   虹阚办事真的很可靠,也不用第二天,当天晚上他就从京城抵达征东,连荷莲观的观门都没进,直接去了出事地点,并且还跑了一趟周雄的家。   第二天中午,周雄就给瑞和打来道谢电话:“徐大师,真的太谢谢你了,你师兄昨晚就到了,案件已经定性是特殊案件,特调处已经接收,我放心多了唉!”   瑞和照例安慰他几句,到了今天周雄还是觉得心有余悸:“我最近不去公司了,打算在家里办公,这两年真的不太平,我开公司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与竞争对手争个你死我活过,但这样的手段……我家妮妮,唉!昨天又有这样的事情,我真的怕了。”   不怪周雄这么想,都是做生意的,得罪的人肯定也在商场上,钱财与名利,自来就是能引得人变成魔鬼的东西。前年他的女儿被绑架撕票,最后还差点被炼成厉鬼,直到今天回想起来,他仍觉得心痛难当。昨天,他生意上的朋友横死电梯里,断头在电梯间里滚动,睁大的眼睛暴突着,红色粘稠的血铺洒一地,皮鞋不小心蹭到就能沾上厚厚一层。   令人惊惧,令人绝望。   做生意这么多年,周雄第二次觉得死亡近在眼前,他怕了。   瑞和只能劝他放宽心,周雄叹气:“希望能早点破案,有这么一个人躲在暗处无声无息地杀人,我这心一直提着,唉!”通话以周雄的叹气声开始,再以他的叹气声结束。   挂断电话后,瑞和难得出神片刻,想了想还是没给五师兄打电话,怕耽误对方时间。   周雄说得没有错,这两年征东市确实不太安宁。征东市作为宁省的省会,自古以来人杰地灵,地方虽不大,但经济稳健腾飞,社会也大体安定,一直以来都无甚大事发生,这体现在特调处征东支部上就是该地支部的固定职员人数很少,只有两个人。   一个部长,常年因病休养,据说该部长姓章,人称章部长,有着很不错的背景,被上级调过来养老的。另外一个叫做倪泓,之前在周家案件中瑞和见过,是一个面嫩实则已经快四十岁的瘦弱天师,可以说征东特调处支部的工作就是他在开展。   其他还有挂职的天师若干,起的是撑门面作用,平时都用不着。   他的五师兄虹阚考了好几年没考上特调处,不止是因为竞争激烈,也有征东特调处好些年没有招新了的原因在。而特调处在招人时有地域偏向,这也难免,毕竟招当地道观门派的弟子比较好开展工作。所以虹阚多年考外地特调处,年年都考不上。   去年五师兄之所以考上了,还是因为前年周家的那个案子,那时候正好龚处长来考察工作,撞上了周家的案子,等案子了结后,他就提出让征东支部多招收一二职员的建议。   “这一次又出了这样惨案,不知道征东特调处会不会再扩招……”瑞和琢磨了一下,摇摇头继续自己的工作去了。 第228章 一流神棍   周雄朋友这个案子,一查就是一个月,因为案子性质恶劣,当时电梯门打开外面有不少人,消息传开造成了很不好的社会影响,京城总部下命令要尽快破案,只有两个职员的征东支部根本支应不过来,只好再次像当地道观寻求支援,听五师兄打来电话时偶尔说起,京城总部还调了一个人下来协助。   鹤白暗自跟妻子说起这件事:“征东这两年的确没有以前太平,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征东特调处有没有扩招的意思?”   聆瑶应下来:“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去打听的。”   一个月后案子告破,涉案天师被捉捕归案。某一天晚上,鹤白悄摸摸地来找瑞和,说了一个好消息:“征东特调处有招人的意向,不过公告还没有出来,你有没有信心取特招名额?有的话我这就帮你报上去。”   如果动作太慢,等征东特调处将人招够,特招名额就没用了。   见瑞和点头,鹤白露出满意的笑容:“那行,你先睡吧,一切都有我呢。”   “辛苦观主了,我一定努力。”   将笑眯眯的鹤白送出门,瑞和到隔壁跟采宁子报告了这件事,然后才回房。   他坐在床边,心念一动掌心跳出一朵迷你的幽蓝火焰。火焰真的很小,细细一根比牙签粗不了多少,在他手心轻轻地摇动。   “难道那个梦只是梦?”瑞和嘀咕。可从得到兰火到现在,他做的关于兰火的梦太多了,一切的起源是他梦见自己操纵兰火,然后现实中他真的把房间里书架那一面墙全烧了,如果不是师傅住在隔壁察觉到不对劲奔过来叫醒他,后果不堪设想。那个梦模糊不清,醒来后他什么都没记得,之后又陆陆续续地做了好些梦,幸好他当时在玉霞池的静室里住,不然的话没有那么多屋子让他烧。   因此,瑞和相信梦不是无效的,它是在警示他,提醒他,给他灵感。   前阵子他在梦中听见兰火开口,先不说它喊他“爸”是什么意思,瑞和猜测兰火是有灵智的生物。他还记得,当初在探穷海的时候,他是先听到一声“你是谁”,然后再看到幽蓝火焰的,才一照面,那火焰就朝他扑来,钻进他的灵台,最后蜗在他的丹田里。   那就是兰火。   一次说话是幻觉,两次说话是巧合?   “不。”瑞和摇头。他觉得自己应该更大胆一点,就像师傅说的,在对待兰火的问题上时要大胆假设,细心求证。   “异火入体是道门从未出现过的情况,那么假设它能说话,是有灵智的东西,又有什么奇怪呢?”   可是,第二次来到玉霞池闭关后,这段日子以来瑞和没有再听到兰火说话。不过收获还是有的,比如他发现,如果自己在某一刻产生想要“加热”“点火”等念头的时候,兰火就会不受控突然飞出来——这也是瑞和怀疑兰火有灵智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兰火能揣摩他的心意。   还记得兰火第一次分出一丝本体出来的那天早上,就是他刚刚生出要烧水重新泡面念头的时候。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做了许多实验,不过十次里面只有一次能实现,所以瑞和怀疑,兰火的并不是完全能理解或者说窃取他的意识的。   最近,他闭关的重点就是如何控制兰火,在无法确定完全控制之前,采宁子和他都决定不离开玉霞池。这不仅是为了他的安全,也是为了其他人的安全着想。   观主鹤白跟他说了特招名额的事情之后,瑞和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要谈如何加快速度……他也无法保证。   案子破了之后,周雄也给瑞和打电话说了这个好消息:“我知道你那边一定收得到消息,不过我还是想亲自跟你说一遍。这次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帮忙介绍天师过来,可能凶手就抓不到了!你知道人是在哪里抓到的吗?在国际机场!就差半个小时人就出境了,你说多险呐!”   破案的具体过程瑞和并不知道,但只听周雄这么说就觉得惊心动魄。   “是谁指使的?”   “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当天晚上,瑞和看征东当地的电视新闻时,就看到了这个案子的后续。报道称,主谋是死者的前妻,前妻买凶杀人已经被缉拿归案。为了社会的安稳,在报道的时候并不会全部照实说,比如死者是在电梯间里被割颈而死,这就不能如实说了,天师涉及特殊群体,在报道时也只说是买凶杀人,不敢说是买通天师做局施法害人。   在新闻报道过去的第六天,聆瑶道长给回到荷莲观的鹤白打电话,鹤白接到电话后再也睡不着,赶紧上网订机票。采宁子上了年纪之后早睡早起,鹤白就先打电话通知采宁子收拾东西,说:“虹臻年轻,让他多睡一会儿。机票我都买好了,你们从玉霞池过去,我从征东过去,到时候在京城汇合。”   天刚亮,瑞和就被挖了起来,采宁子低声说:“去京城。”   瑞和惊醒:“是特招?”   “对,已经有消息出来了,不过还没下达征东,鹤白说让我们先到京城去把特招名额拿了。”   特招名额需要到特调处京城总部去面试,全国皆是如此。   就这样,瑞和揉揉眼睛醒神,身上还笼着睡意,就被拉到机场,迷迷瞪瞪地坐上飞机。   “睡吧!”采宁子将眼罩塞给瑞和,“赶紧的,补觉。”   昨晚瑞和是两点多才睡的,早上六点多就被喊醒,此时的确困得不行,等他睡醒已经踩在京城的土地上。鹤白已经准备妥当,一出机场就有人接,直直往特调处总部去,到特调处总部门口时看到了鹤白。   “聆瑶都帮虹臻办妥了,只要满足特招条件就能被录取。”鹤白迎上来,难得有些紧张,他为虹臻规划的路线,进入特调处就是关键的一步。他想得很清楚,体内异火太珍稀了,他们这个小小的荷莲观怕是护不住,必须得借助外力。   有什么力量比国家机器更加安全可靠?   而国家机器控制的道门组织只有两个,一是特调处,一是道协。道协官僚特色比较浓,想要进去一靠背景二靠资历,对普通背景的天师来说,想要晋入道协,在特调处攒资历是最好的路。   得了,就它了!   这让鹤白如何不紧张?但他的紧张又不敢露出来,怕虹臻看了更紧张。   淡定的瑞和不知道观主鹤白心中的想法,事实上他一点都不紧张。他是很重视这一次面试,但心态跟往常一样平和。经历的事情太多,已经很少有东西能让他心绪大乱了,紧张是最没用的东西。   特调处京城总部的位置在市中心,距离国政大楼只有三条街,外面挂着的牌子是“京城老城区护养协会”。   鹤白为了调节气氛,指着那块牌子笑道:“老城区护养协会哈哈哈太搞笑了。”   “……”严肃的采宁子。   “……是啊真好笑。”get不到笑点强行捧场的瑞和。   鹤白:“……咳咳,那咱们进去吧。”   登记进入总部之后,瑞和等人跟着指引到一间办公室,等了十分钟左右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客套寒暄之后领着瑞和到面试厅。   面试厅里坐着三个人,两个坐在中间一个坐在边上,中间两人应该就是面试官了,旁边那个看模样是书记员。   “展示一下你的能力吧。”面试官很直接,连自我介绍都没让瑞和做。瑞和眼神好,看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叠资料,应该就是观主说的他发来的简历吧。   “好的。”瑞和笑了笑,掐了一朵兰火出来,兰火离他的指尖有一段距离,是既能防止兰火烧到他又能控制兰火的最佳距离。   面试官问:“荷莲观观主发来的简历称,你从穷海领悟到的火——叫做兰火对吧?你能够不通过符篆直接控制吗?”   “对。”瑞和笑着说。   “你领悟到的不是兰火符吗?”面试官目光犀利。   瑞和镇定地回答:“不止,还有兰火咒。”   师傅采宁子和观主鹤白都认为,直接将身怀异火的事情说出来是不可取的,加上瑞和现在还没有彻底掌握兰火,不如说是领悟到兰火咒——只有他一个人能使用的兰火咒。鹤白观主在为瑞和报名特招名额时,就是以瑞和是全道门里掌握新火兰火咒的唯一人的名义。   面试官点头:“那我们来做几个测试吧!”   两个多小时后,瑞和白着脸走出面试厅,脚步虚浮额头冒汗,鹤白赶紧上前去接住他,拿水给他喝:“怎么样?”   瑞和对他露出笑容。   面试官中的一个跟了出来,交代:“结果会在三天内通知你,请保持通讯畅通。”   鹤白应下,也没有多问,与采宁子一起一人一边扶着瑞和离开。瑞和没有拒绝,他现在的确累得脱力,测试要测兰火的威力,他需要一次又一次地将火调出来,再不断地加大火力。他确实还没彻底掌控兰火,能够调动的力量只有兰火的十分之一,再多的就没办法了。   面试官对他的“兰火咒”很满意,肯定了兰火咒的威力之后还问:“兰火咒你能记录下来吗?”   这可是新现世的火,价值无法估计。姑稻山萃华的阴离火符厉害是厉害,但也只是符,封在符篆里的火里到底比不上咒,因为施咒人能力的高低影响咒术施展出来的实际威力,这种威力是成长型的。   而且,荷莲观寄过来的简历里,还包括鉴宝阁对兰火符的鉴定报告,从鉴定报告来看,目前兰火符是比阴离火符要强一些的。   “不能。”瑞和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好像知道该怎么用它,有一种心随所动的本能,但是要我记下来我完全没有头绪。”   他没有说谎,兰火咒只是借口,不过看面试官的表情是不太相信的。   面试让瑞和累得够呛,之后两天他们一直呆在京城等消息,第三天,京城特调处总部打来电话:“恭喜徐虹臻道友,你被特招入特调处,请在十天内到特调处总部补充材料,具体材料单子会发到邮箱,请尽快查收。”   瑞和挂断电话,转头对上两张笑脸,他展颜笑出八颗牙齿:“成功了。”   采宁子揽住他的肩膀,鹤白在一边抚掌大笑:“太好了!给你奖金!给你发奖金哈哈哈!” 第229章 一流神棍   有妻子聆瑶帮忙提醒,资料鹤白全部都带上了,两天内就帮瑞和报道完毕,特调处招人的时候有默认的天师籍或者户籍优先原则,正好征东市特调处需要招新,瑞和果然被派遣回天师籍原地,成为新鲜出炉的一个特调处员工。   “一月一号正式上班。”采宁子摸摸瑞和的头,感慨道,“我们虹臻也是有正式岗位的人啦,吃国家饭,一辈子的金饭碗。”   瑞和失笑,故意道:“那我不能天天都在家陪着师傅了。”   “傻孩子,特调处那么近,难道你晚上不回家睡觉?”采宁子嘴上说着,眼里却满是笑意,“有你师兄看着你,我放心啦!”   他是真的很欢喜,几个徒弟里面,说实话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五徒弟虹阚,虹阚是孤儿,打小就在他膝下,乖巧惹人疼爱,长大后成了闷葫芦,沉默又寡言,又没有成家的念头,到现在五十来岁还孤身一人,让他如何不担忧?   等收了小徒弟,又多了一个挂心的对象。幸运的是,两个徒弟陆续都有了安身立命的依靠,特调处为什么那么难考?就是因为他是终身制的,除非本人违法乱纪,否则终身任职。采宁子是老思想,觉得为国家办事最稳定可靠。   一月一号那天,是虹阚亲自接送瑞和过去上班的。   “其实平时我们都没什么事情做。”虹阚介绍,“像前阵子电梯间断头案那样的案子很少,几年不出一件,出了也不一定归咱们管。平时我们三个人轮流值班,之前我们是一人值一天,现在你来了,章部长说分三班值班,今天早上是倪泓道长值班,我值晚班,下午这班就给你吧。”又说,“如果有案子,值班的天师就得出勤,如果自己处理不了,就给其他两个天师打电话,办公流程我给你了,你背下来了吗?”   瑞和点头:“全部背下来了。”   其实总结起来也就是一句话,能干的就自己干别吵吵,不能干的就叫兄弟别害羞。   虹阚听了哈哈大笑:“你这小子也太促狭了,不过也就这个意思,咱们特调处跟楼下的警局不一样,没那么多规矩和讲究。你带了书来吗?以后都可以带几本,值班的时候也不要浪费时间,不能光顾着看视频上网看,光阴易逝岁月难寻,你要自己把握时间珍惜机会。”   第一天值班,虹阚从头陪到尾,傍晚瑞和下班后他还带瑞和去吃饭,吃过饭还要送他回荷莲观,瑞和拒绝了:“我想去逛一逛买点东西,五哥放心不会很晚的,到时候我叫车回去就行。”   虹阚不太放心,见瑞和坚持才放行。瑞和知道虹阚在担心什么,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大宝库,哪怕没有将兰火的存在说出去,只说兰火符和兰火咒的存在,就是一大笔财富。因此,他在饭店卫生间里给自己做了伪装,虹阚看过之后才放心让他一个人出门。   离开饭店后,瑞和先到商场去买一些日常用品,最后再到香烛店买朱砂和黄表纸。购物是小事,瑞和主要是想要到外面散散心,从道门大比后到现在,他几乎没有独立外出散心的机会,数一数竟然大半年了。   人这种生物,一直绷着弦的时候没时间去想累不累的问题,一旦闲下来,那种迟钝的疲乏感就细密地涌上心头。面试的时候,瑞和的确不紧张,但面试之后,见师父和采宁子脸上那松了一口气、终于尘埃落定的模样,他心里被压了许久的疲惫也一股脑被勾上来。   ——是啊,能歇一歇了。   散步在征东市普通的街道上,瑞和感觉到一阵舒心,就这样慢慢走着,他好像想起了上个世界时的场景。那时候他在长时间的拍摄工作之后,也喜欢这样安静地散步。   手机忽然震动,瑞和见是采宁子打来的电话,忙接通:“是,我在散步,好,一会儿就回去了。”   “没事,你继续玩吧,注意安全。”采宁子叮嘱了几句。   瑞和笑着应下来,散着步来到一处小公园,他找了个石椅坐下,然后将连聪放出来。   “你还是不想投胎吗?”瑞和看着眼前的鬼仆连聪轻声问。   连聪夸张地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还转了几个圆圈,如果不看他的脚是飘着的,只看他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是鬼。听瑞和这么问,他的头摇得像风扇:“不要!”   “天天关在法器里,你还觉得不投胎好吗?”瑞和问。   连聪却说:“我现在不是出来了嘛,多好的月色多好的空气啊,看,我还能飞起来!”说着咻一下飞上路灯,做猴子望月的姿态。   瑞和笑了:“行,我就问问。”   他难得将连聪放出来,这几个月一直都很忙,连聪该有半年多都被关在执法仪里了。一朝出来,连聪撒了欢地玩,将小小的公园玩了个遍,草丛也从头滚到尾,瑞和盯着他,见他时刻记得避开逛公园的活人,这才放心。   回去的路上,连聪叽叽喳喳地,瑞和再次问:“这样值得吗?”   “就算关我一年两年甚至五年十年,我也不想投胎。”连聪忙说,“大师如果方便的话就放我出来,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反正我是鬼嘛,睡一觉什么都不知道,不瞒你说,你要是没喊醒我,我压根没觉得自己好几个月没有出来过啦。”   “嗯。我想个办法让你能够常出来吧。”瑞和说。总使用执法仪很容易引人注意。   连聪惊喜得跳起来:“谢谢大师!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师的期望,好好做鬼天天向上绝对贯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瑞和被他逗笑了,说:“行了,我看你表现。”   “您就放心吧!我一定随叫随到,接外卖收快递收衣服,样样我都能干的!”   这个想法并不是临时起意,从收下连聪那一天开始,瑞和就有大概的想法。这些日子他实在太忙了,也不太方便,交代连聪一声后就没有再放连聪出来。偶尔得空打开执法仪看一眼,便看到连聪在睡觉,每次都是这样。   打开执法仪看监狱的时候,连聪是不知道的,每次打开连聪都在睡觉,可见刚刚的话并没有说谎。这半年多的冷落,其实也是考验。   “鬼是不能信任的。”采宁子这么跟瑞和说过,“它们是最优秀的演员。”告诫瑞和在今后抓鬼的过程中,不要轻易被鬼话所骗。   “鬼都是恶的吗?”   “不能这么说,鬼就像人,人有好坏,鬼自然也有善恶。不过不管是人还是鬼,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会有说谎话的时候,我让你不要信任鬼,是因为如果你错信人类,可能跌一大跤,伤筋动骨,除非骗你的人恨你入骨,否则你总能留下一条命。但是错信鬼,你搭上的就是命。所以我才说鬼是不能信任的,这句话很绝对,其实是不对的,但我身为你的师傅,希望你能够健健康康地活着,冒险的事情,你先别做。”   所以采宁子才一刀切,让他别听鬼的话。   采宁子是出于关爱的心才这么说的,瑞和都懂。他瞒着采宁子连聪的存在,也是不想让采宁子太过操心。那时候的他对道术一无所知,说是收连聪做鬼仆,让连聪发下的誓言也只是诓对方的,利用的是在执法仪净化雨之下被拘禁的鬼不能说谎的功能,并不是真的结契。如果连聪真的发狂攻击他,他在不察之下可能会吃大亏。   不过现在他有把握真的收下这个鬼仆,理论是足够了,需要的是时间来实践。目前几样重要的大事依次圆满完成,他也正式入职征东特调处,就像五师兄说的,值班的时间不能浪费,他正好可以拿来做新实验。   说做就做,瑞和散步后回到荷莲观,先把道观藏书室里那本关于驭鬼术的小册子拿出来,这本书属于禁书,以前他是没有资格看的。前两天瑞和向观主请求,他不想要什么奖金,希望观主能为他开放藏书室第三楼的权限——藏书室有三层楼,一二层观中弟子都能看,第三层只有观主和其他几个观中老前辈有进入调阅的权限。   鹤白很爽快地答应了,交代他:“我对你很放心,不过第三层的书册大部分都是禁术,你想看就看,算长见识,不过可千万别入心,更不能私下乱试,知道吗?”   瑞和说:“我如果要试一定跟我师傅说。”   “……好吧。”   他拿了这本书,第二天就跟采宁子说了,采宁子翻了翻:“怎么突然想看这本书了?”他也是有三楼权的,那里的书他全部都看过。“想试一试?”   “嗯。可以吗师傅?”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先听师傅两句话,驭鬼自来就是一种吸引力很强的道术,它就像双刃剑,能让你所向披靡,也能反戈刺向你。我个人是不反对驭鬼术的,但前提是要自愿,不要强迫,强迫得来的鬼仆终有一天会反噬。你要是有本事得到自愿奉你为主的鬼仆,也不要太贪恋其中的好处,人鬼殊途,长时间共处伤身,而且强留鬼在阳世间,它所作所为结下来的因果九成都落在你身上,差不多了就将它放了,超度它去投胎吧!”   瑞和一一应下,问:“师傅也养过鬼仆吗?”   采宁子咳嗽两声:“年轻的时候年轻气盛……”   瑞和抿嘴笑,换来采宁子一个轻轻的爆栗:“笑什么呢,来来来,我给你讲讲,让你少走弯路。” 第230章 一流神棍   有采宁子的帮忙,瑞和实验了两次就做出了驭鬼牌,玉牌上刻上繁复细密的符纹,还加入一滴他的血,这块驭鬼玉牌完工后,采宁子笑着说:“玉牌是做出来了,可是你的鬼仆呢?”   没有鬼,有驭鬼玉牌也没用啊。   瑞和笑眯眯的没说话,隔了几天后将连聪转移到这块玉牌里,连聪高兴极啦!   “就算不能出去也没关系,至少我能看看外面啦。”瑞和将玉牌挂在脖子上,连聪就能感知到外界的环境了,这可比呆在静悄悄什么都没有的空房子里强。   空房子·执法仪·牢房被连聪深深地嫌弃了,哪怕进入这块玉牌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魂魄跟瑞和有了联系,甚至还多了一种在空房子里时没有的束缚感和压制感,他也十分满意。   他一直都知道,要想获得天师的信任,必定要舍弃一些东西,比如自由,比如尊严。啊呸!死都死了,鬼能有什么尊严?为了不投胎,他就是一莫得尊严的鬼,讲究那么多干嘛。被控制就控制,反正他死都死了,什么都不怕。   瑞和喜提鬼仆一只,采宁子看了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你哪儿来的?”他指着眼前的连聪,“你去医院了?”   “看来师傅是内行嘛。”   面对瑞和的冷笑话,采宁子回以揉头发神技三下:“别打趣你师傅了,快跟我说说。”   “师傅神机妙算,连聪就是我在医院里蹲到的。”瑞和将连聪介绍了一遍,“他立志不投胎,觉得做鬼很好玩,我和他和谐沟通后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   这样活泼的小徒弟,采宁子还是比较少见到的,见状也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将连聪盘问了一遍,再将驭鬼玉牌检查一次确定没问题之后挥手放行:“行了,平时自己要注意,不要让连聪被外人看见,也不许让连聪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知道了吗?”   “师傅放心吧。”   就这样,瑞和明面上多了鬼仆连聪一枚,生活到底发生了一些不同。比如,有时候瑞和口渴了,转头连聪就把水杯帮他递过来,有时候东西掉了,不等瑞和去捡,连聪就颠颠儿地帮他捡起来。   连聪觉得自己真的太幸福啦!能够在外面晃荡,随时随地穿墙,东摸摸西碰碰的滋味真的太美妙,他的眼睛亮亮地看着瑞和桌上的东西,希望能再掉一两样下来他还捡一捡。   一看就是闲过头了!   瑞和苦笑:“你自己去玩吧,老盯着我我都不习惯了。”实话实说,连聪长得算不错的了,死的时候正是最好的年纪,眉眼清秀,瘦瘦高高的。但他对阴气敏感,那么一大团阴气杵在那里,他敏锐的感知总是不由自主看过去,让他不停分神。   连聪委屈道:“外面都是天师,我不敢出去。”   在道观里玩,他又不是嫌命长。   “你办公的地方,我也不敢出去玩。”   在警察里玩,他又不是嫌命长。   瑞和笑了,“我下午要去周家,到时候你想玩再玩吧。”   连聪眼睛一亮:“行啊!”   今天瑞和值的是晚班,中午吃好饭之后他就出门了,为了安全起见他仍旧做了伪装,坐公交车抵达周家的宅子。周雄早就在等他了,一见他就笑眯了眼,抱着孩子迎上来:“快进来坐,今天天气不好,里头有暖气。”   瑞和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周圆圆,经过手术以及得到很好的照料,这孩子的嘴唇已经好很多,脸也圆圆粉粉的很可爱。   “你们将孩子养得真好。”   “唉,儿子都是债,再过几天我要带她去浒州做最后一次修复手术,医生说了,这一次如果顺利的话以后就不用再做了。”   “周太太呢?”   “她去娘家了,来来,请坐。”   周雄把孩子放在沙发上,周圆圆好奇地看着瑞和,摇摇摆摆地向他走来,歪着头喊:“锅、锅!”   瑞和将她抱起来,对她施了一个平安咒,周圆圆只觉得浑身暖烘烘的,好舒服呀,然后眼皮耷拉,脑瓜子一点一点,一下子睡着了。   “这是平安咒,能为她驱邪排厄,让她睡一觉,睡醒就精神百倍了。”   “谢谢徐大师!”周雄见状赶紧将女儿接过来,亲亲她的脸,见她的脸红扑扑的,心中欢喜极了,招手让保姆过来将孩子抱上楼,之后他笑着对瑞和说,“上次的事情真的太谢谢您了,周大师特别热心,还帮我做了祈福法事,做完后我就睡得着了,你是没看见,从那天之后我一直睡不着,黑眼圈都这么大。”   两人聊起之前那个案子,周雄知道的还挺多,将后续说给瑞和听,算是先联系一下感情,毕竟两个许久没见面的人要想找回融洽的聊天氛围,肯定要先找一些共同话题来侃一侃。最后,周雄说到前年那件事:“我顺便问了一下特调处的人,那件案子已经搁置了,周大师跟我说,除非我现在又遇险,不然的话没有新的线索,案子是没办法再开展的。”   周大师就是瑞和的五师兄了,他俗家姓周,外人称他周大师。   瑞和笑了,他五哥说话也真是直接。   “我倒是挺想找到凶手的,但再遇险……那还是算了吧。”说完这些,周雄才说起正经事,不过,“徐大师跟我到书房里来吧。”   瑞和就跟着周雄到书房去,周雄关上门,还打开音响放歌。   “说吧。”周雄打电话来说有事情跟自己说,瑞和想听听看是什么事。   “徐大师,之前你让我帮你办身份证,你还记得吧?”看瑞和点头,周雄才继续道,“前天有人找上了我,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证是我经手办的,他自称姓王,询问我是否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说着周雄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盒子,“给了我这个做谢礼。”   瑞和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截枯木头,只有婴儿小指那么长,细细的一段散发着让人闻着清心静气的气味。   “那位王先生说,这是凝淦枝,说压在枕头下睡觉能够百邪不侵,耳清目明。”周雄低声说,“我没敢用。等他走了之后,我派人去跟踪他,昨天晚上我派去的人说,人跟丢了,就在蚕县。”   瑞和一看着凝淦枝就知道,来找周雄的很有可能就是道门中人,听周雄还敢派人去跟踪,有些后怕:“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嗨,没事,我是让我的得力手下去的,他很可靠稳重。我跟他说了,不要暴露,跟丢了也没关系,将那个人沿路见的人做的事情报上来就成。”   瑞和承情,将周雄给的文件夹打开,仔细看过之后一头雾水,便合上文件夹对周雄说:“谢谢周先生了。以后如果还有人来你这里打听我,你就实话实说,当然了,我觉得周妮妮小姐投胎那件事情就不好透露了,你说呢?”反正周雄是不知道陆明聪这个名字的。   “我懂!徐大师放心吧。”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的忙,如果我需要人帮忙一定会跟你说,在那之前你不要轻易有动作。”   周雄这才点头:“好吧。”   瑞和将报告拿回家,里面还有一张从监控里面截下来的“王先生”的模样,看背景是从周家门口的监控截的。   “你那个朋友有心了。”虹阚将材料翻了一遍,打开电脑里某个系统,“正好你的账号发下来了,我来教教你怎么这台电脑来查东西,我们特调处可以查一些基本的公开信息,更详细的需要到楼下让警局的同志办。”   瑞和认真地看着,虹阚教得很详细:“……面部识别之后跟户籍系统里的照片做对比……没有。唔,看来脸部做了伪装,你等一下。”   他下楼到楼下的警局,过后拿着一张纸上来:“是这个人,叫做左铭黍。你试着查一查。”   瑞和点头,开始独立操作,很快将左铭黍的户籍资料调出来。“左铭黍是注册天师。”他看向虹阚,“越莲观的人。”   虹阚沉沉“嗯”了一声,“看来是为你的兰火符来的,他们想打探你的真实身份,从这入手。”   因为小徒弟要跟五徒弟一起工作,为了让五徒弟多看顾一下瑞和,采宁子将瑞和的身世跟虹阚说过,自然也知道瑞和的假身份是周雄帮忙办的。   虹阚跟采宁子很像,是一个十足护短的人,他没有亲人,师傅师兄弟自然就是他的亲人。在他看来,小师弟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果决离家,又机警地给自己弄了一个假身份,真的是聪明又机灵。那么反过来,要深挖小师弟真实身份的人就是阴险狡诈了。无缘无故的,做什么要挖虹臻的真实身份?   瑞和笑了:“没关系,反正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对着虹阚眨眨眼,“观主帮我报名特调处特招的时候,用的是我的本名。”   虹阚愣了一下:“可是上面发下来的征聘令上面写的是徐虹臻——”他说到一半停下,也笑了,“是我没想到,其实我的征聘令上写的也是周虹阚。”   在道门,道号就是另一个名字,甚至比本名更加常用。   虹阚总结:“去找周先生探你的真实名字的人,脑子一定缺根筋。”最后加了一句,“好蠢。”   瑞和笑起来。 第231章 一流神棍   从进入特调处开始,瑞和提供的资料就是“陆明聪”,不过特调处发调令的时候还是用瑞和在道门中声名鹊起时“徐虹臻”这个名字。要查他的本名,其实到特调处查最方便快捷,越莲观的人偏偏要走不寻常路。他跟五师兄虹阚真情实感地笑话了一通越莲观的左铭黍,觉得那人或者说那人背后的人真的有一点傻。   “凝淦枝是好东西,去买一两就要三千多块钱呢。”虹阚平时看起来沉默,起谈兴的时候竟十分健谈,“越莲观也是有名有姓的道观吧,怎么行为处事这么不光明。”   打听就打听嘛!自家小师弟手中的兰火符最近确实风头正劲,连章部长都打电话咨询过他,言语里想要走后门预定几张,其他门派势力来探听消息的就更多了。   道门就是这样,有好的新东西出现,大家都比较关注,打听消息是常态,但是像左铭黍这样行事的,就让人瞧不起了。   ——打听人家隐私,是想做什么?   “管他光明不光明,我跟周先生说了,凝淦枝确实不错,他前阵子神经衰弱,正好拿凝淦枝压着睡,保管能睡得跟小猪仔一样。”   两人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瑞和有心里准备,他要让“陆明聪”扬名,自然不会一直隐藏这个名字。   在特调处工作半个多月,还真的什么事都没有。虹阚的生活倒是挺丰富的,他称得上是一个老天师了,在征东这片地方有一些名气,一年比一年增长的年纪让他在顾客眼中的可靠度逐年上升,虹阚的生意逐年增加,因此在非值班时间之余,他不是在修炼,就是出去办事。   瑞和倒是没有接什么工作,也接不着。不过他一直很忙,赶着终于将最终版的兰火符做出来,符纹加密也完善了几次。自觉暂时无法再改进之后,瑞和将兰火符拿给鹤白,让他再送去鉴宝阁做鉴定,最后得到的仍然是上等火符的鉴定书。   “以后也许能做出极品火符……”瑞和心中隐隐有预感,他觉得等自己真正将兰火研究透彻的时候,兰火符一定能更改善。   鉴定一出来,鹤白跟瑞和商量之后,决定明面上每个月售出十张兰火符,多一张都不卖。符篆的价格定得也不低,一张要九千块钱,就比阴离火符目前的挂价一万块便宜一点。   “咱们就比照着阴离火符来,他们一个月卖十五张,我们就卖十张。”鹤白说道,“你年纪比萃华小一轮,还是个孩子呢,一个月画十张就很累了。”   他没打算靠着兰火符发大财,声名才是鹤白要的东西。因此对兰火符售卖规划就是细水长流,贵精不在多。   他说着大手往瑞和肩膀上重重一拍:“钱都给你,观里一分钱都不收!”   正常来说,以道观名义发售的物件,道观是要从中分成的,更别说荷莲观为了兰火符前后投入了多少精力,光是将兰火符送到鉴宝阁做鉴定就不止一次了,鉴定是需要缴费的,价格还不菲。这是钱力,还有人力呢。   瑞和摇头:“我就负责画,其他的工作都要观里帮忙,怎么好意思独占收入?观主,咱们就按照惯例来吧!”   他坚持,鹤白就妥协了:“那就按照惯例抽取一成做劳务费吧。”   至于客源是早就挑好的,瑞和什么都不用担心,只需要将兰火符画出来就行。   这段时间里,瑞和几乎只画兰火符,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了。鹤白让他得空了就画两张,千万不要着急,瑞和却在当天值班的时候画了五十张,兰火就在他的体内,借力的时候没有别的阻碍,称得上信手拈来,一画一个准,从来没有废符。   他画的五十张符,看起来能让观里卖上五个月了。不过道理不是这么算的,做生意要讲规矩,也要讲人情,荷莲观与玉霞池交好,跟征东市另一个道观济青观也有世代交情,这两个道观自然不能用普通做生意的方式来对待,鹤白肯定要给这两个道观开后门的。   荷莲观虽然在道门中势力只属于中等,但是传承长,单看弟子都传承到四十二代了就知道,荷莲观是个老门派了,因此总有一些交好的道观,所以这五十张顶多只能卖两个月。   一个星期后,瑞和就收到了十万块的钱款。他吃惊:“全部都卖出来了?”   鹤白笑着说:“没有,这些都是定金,现在兰火符已经被预定到半年后了。”   卖符这条路总算搭起来了,瑞和有了稳健的收入来源,也觉得生活有了盼头。瑞和将钱留下一万块,剩下九万都给采宁子让他去还欠债,采宁子眼睛也不眨就收下了,收下之后竟然对着瑞和露出狡黠的笑容:“哼,反正你给我的钱我都没花,全部都存着呢。”   瑞和无奈:“师傅,钱就是拿来花的,存起来没用啊。”   “怎么没用,你得结婚生孩子啊。”采宁子数着手指头,“结婚得买房子啊,这道观后头不合适。我打听过了,现在咱们征东的房价是一平两万一,至少得买一百三十平三室两厅的吧?我欠的钱你别在意,就几十万,我接几单活儿就能攒起来,你就别管了。”   师傅给徒弟买的礼物,怎么能让徒弟付钱呢?   那还算什么礼物?   瑞和一愣,原来之前得到的道门大比五十万奖金采宁子没有动用,他看采宁子说话时坚定的语气,心中百味杂陈。   他自觉自己也不是一个年轻人了,前面两辈子加起来,都能做采宁子的父亲了,所以在采宁子面前,他是比较独立的。因为这份独立,瑞和就不愿意让采宁子为了自己背负欠债。他到底不是真的十八岁。但采宁子是将他当做十八岁的孩子的,什么都替他想到了。   “好啦好啦,你的心意师傅明白。”采宁子伸手想要摸瑞和的头,打算安慰一下自己的小徒弟。他都明白的,孩子大了之后就想做大人,想像大人一样稳重可靠做大事,也想自己拿主意,不想再在长辈的庇护下,也想为长辈遮风挡雨了。   徒弟是刚长成的鹰,想要翱翔长天。   采宁子都懂的,他全部都明白,但是他自己的心意也不会改变。   瑞和看出来,也听出来采宁子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抱住采宁子的胳膊,把头靠在采宁子的肩膀上。他又长高了一些,现在做这个动作时需要微微下蹲,他哼哼两声,转而抱住采宁子的腰:“师傅你真好。”   就这么简单的撒娇,采宁子就笑得鱼尾纹都夹了好几层。   “不过咱们还是先把钱还了吧。”   采宁子皱眉:“虹臻,我会——”   “不然我哭了。”瑞和抬头看着采宁子。   采宁子愣了:“?”   瑞和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慢慢变红,他瘪瘪嘴,利用自己十八岁青春无敌的面貌,露出要哭不哭的模样:“我不想师傅辛苦,我们可以一起还钱,我不要师傅太累。”   采宁子惊呆了,连话都说出来。这小徒弟被他带在身边两年,他就从没见过小徒弟掉眼泪!连翟家那王八蛋三番五次来骚扰,小徒弟也只是轻轻皱眉,更是连眼睛都没红过一次。   这样沉着稳重大方开朗勤勉……总之他的小徒弟竟然哭了?   采宁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瑞和红了眼眶,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再听小徒弟哽咽着说的话,采宁子的心都要碎了。   “别哭!别哭!”采宁子慌张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想给徒弟擦眼泪吧,徒弟伤心地偏开头,又娇又熊的。想去抽纸巾吧,小徒弟另一手死死拉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哎哟!采宁子一颗慈父心像被浸泡在甜水里,甜得都发苦了。   “师傅不同意,我就哭给你看!”瑞和瘪嘴,“我哭了!”   嘿!这熊孩子!   采宁子再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用“熊孩子”来形容自己最最贴心最最乖巧的小徒弟,可看着小徒弟跟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睛,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采宁子忙应:“好好好!都听你的!听你的!”   “一起还?”   “一起还!”   “我给你的钱你不存了?”   采宁子深吸一口气:“不存了!”   “师傅你真好!”瑞和抱住采宁子,把头钻到他怀里,黏黏糊糊地不愿意松手。采宁子哭笑不得:“好啦好啦,都听你的,莫哭啦。”   第一次使用年纪小的福利的瑞和暗自松了一口气,果然,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看看,效果多好呀。   那阴阳镜要一百来万,采宁子又是九十岁的人了,早好几年就没有再接外面的工作,只在道观里帮忙教导弟子,得闲的时候顶多再画几张符做几枚护身玉牌等物件赚点小钱,收入来源只要是道观给他发的工资和其他福利,以及逢年过节生辰等日子几个弟子给他的孝敬。   让采宁子这把年纪了还出去颠簸赚钱还债?瑞和根本无法接受。   当天,采宁子就不情不愿地把欠债大头——借六徒弟虹淄六十万全还了,几个徒弟里,就虹淄的家境最好,家里是征东有名的做实业的集团郑氏集团,他又是郑氏集团这一代的小孙子,他大哥比他还大十九岁,郑家老太太想不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能再抱上小孙子,疼虹淄疼得入骨,坚持要给虹淄起名心宝,谁劝都不成。   郑·虹淄·心宝同志看到手机短信入账提醒,吓一跳,赶紧给采宁子打电话:“师傅你咋啦?”   师傅第一次跟他借钱,他怎么能借呢?   要送!虹淄是打着把钱送给自家师傅的想法的,怎么能还呢?   采宁子叹一口气:“没咋,收着吧。”   “师傅,你别勉强啊。”   “……没事,唉!你师弟年纪还小,唉!”   虹淄:“?”什么跟什么嘛? 第232章 一流流神棍   很快,新年就再次到来,瑞和在腊月二十就开始放假,年假里他阿爷相当忙碌,帮忙荷莲观做新年的祈福道场、发放平安符给信众、为小孩老人做安泰咒等等。   忙碌了整个春节,到了正月十五就再次返工。现在的日子瑞和很喜欢,有充足的时间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让他孝敬师傅采宁子,年假之后,开年周雄竟然又给瑞和牵了一条线。   当年与周家的渊源可以说是阴差阳错,后来相处得多了,瑞和跟周雄建立了不错的关系,没想到周雄一直记着瑞和的恩情,哪怕几年过去仍然将瑞和的事情记在心里,一有机会就帮忙拉关系。   去年他介绍的生意,瑞和没空去,这一次瑞和立刻就接了下来,下班后直接就赶过去。出事的是周雄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是当地医院的医生,对周圆圆兔唇的情况给了很多中肯有效的建议,最后还给周雄推荐了浒州很有名的兔唇手术专家。从周雄对待瑞和的态度就看得出来,周雄是一个很记恩的人,这两年这个医生帮了他很多忙,他自然将人家放在心里,一听对方说家里出事了,立马就上心。   “王医生的孩子在金州上大学,前两天和同学一起去探险,回来后人就昏迷了,怎么喊都喊不醒。学校给家长打电话,王医生和他老婆就赶去金州了,我正好想带我家圆圆去医院做检查,联系他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周雄跟瑞和介绍。   他们现在正坐在开往金州的车上,瑞和跟周雄一起坐在后座,司机开车开得很稳,瑞和便专心听周雄说话,脑子转得飞快。   “我一想,这不对啊!听着耳熟啊!”   瑞和笑了。   周雄嘿嘿道:“我也算是久病成良医——啧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我就跟王医生说他的孩子可能是撞邪了,他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我怕请不到靠谱的天师,正好我要过去那边谈生意,就把徐大师你请来了。”   “你倒是热心肠。”瑞和夸他。   “嗨!我这是在积攒功德呢。”周雄低声说,“徐大师,圆圆她真的跟妮妮越来越像,不是样貌,是性格!当年妮妮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是现在的圆圆一样,爱娇爱漂亮,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挑好看的裙子,也跟妮妮一样喜欢吃芒果和山竹,一吃猪肝就吐。太像了,徐大师,我和我老婆都觉得她就是妮妮的转世,妮妮走的时候圆圆出生,又都是在同一家医院里,你说是不是?”   说完不等瑞和回答,他自己又摆摆手:“我们就是想一想,是不是都没甚要紧的。不过我想啊,如果是呢?如果真的是,为什么我们圆圆会长成这样……这是惩罚吗?”他深吸一口气,“我就打算多做好事,见着了能帮忙的事情就搭把手,就当给全家人积德了。”   看周雄这么通透,瑞和笑着说:“你这样想就很好。”   热心肠的周雄亲自接送,带着瑞和来到金州第一医院,王医生的儿子就在这里。   “身体检查结果都出来了,没问题。”王医生有些矮,不过面容和善,瑞和仔细看王医生的面相,是敦厚仁善的好面相,只是子女宫看起来似乎不太妙。   “能让我看看吗?”瑞和问。   王医生……他看看周雄,犹豫着点头。其实他是不信这些的,一辈子连道观都没踏进过一步,结婚的时候父母说要合八字,他都不愿意。反正妻子是他看准的人,难道八字合不上就要分手不成?这样一个讲科学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儿子的怪病,周雄又十分热心体贴,说天师已经帮他请好了,还说要帮他送过来,王医生绝对不会请天师。   瑞和检查之后说:“这是丢了魂了,没事,把丢了的魂找回来就行。”事情并不难办,瑞和征得王鸣父母的同意,拿银针戳王鸣的手指挤出两滴血。耐心等到晚上,瑞和才设坛作法,尝试将王鸣的丢失的魂魄招回来。   他试了两次,每一次都觉得差一点。瑞和皱着眉头将王鸣的父母叫进来,吩咐:“一会儿我念完咒语,晃动这个铃铛的时候,你们就一起喊王鸣的名字,喊他回来。”交代王医生夫妻一个喊大名,一个喊小名。   王医生夫妻有些紧张,两人齐齐点头。   第三次施法时,王医生夫妻果然大声地喊起儿子的名字,一个喊“王鸣回来,王鸣回来,爸爸在这里”,一个喊“大宝快回来,妈妈在等你啊大宝”,瑞和手中的符篆呼地燃起来,另一只手抓着的铃铛剧烈地颤动,铃声紧紧,急促得让人也跟着揪心。   一股风从窗外飞进来,吹得窗帘哗哗响,下一刻符纸燃尽,铃铛骤然停止,瑞和收手,看到烧完的香灰断在桌上。   王太太惊呼一声,眼泪一下子溢出眼眶,她哽咽着问:“大师,是不是我家大宝——”   瑞和面色沉重,点头:“没成功。”   王太太嚎哭一声跌坐在地,王医生也神色仓皇,将妻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不过我能确定,王鸣的魂魄还在,还受他的血液和血亲呼唤的牵引,现在招不回来,可能是有其他原因在阻碍。”瑞和安抚道,“只要魂魄还在,就有机会救回来,王医生王太太你们先别激动。”   一边的周雄赶紧过去搀扶,边扶边劝。   等王医生夫妻冷静下来,瑞和才问:“令郎出事之前去过什么地方?”   既然魂找不回来,那就得到失魂的地方找了,魂魄大概被困在哪个地方。   “我问过辅导员了,和我儿子一起出去玩的学生有六个,我跟那些孩子聊过,他们跟我说,鸣王鸣是在回来的汽车上开始出问题的,他们探险去了两个地方,我都写下来了。”王医生将一张纸条给瑞和,“我家王鸣丢魂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些地点吧。”   瑞和将纸条收下,又说:“我需要和那六个学生谈一谈。”   王医生马上说:“我来安排,我这里有辅导员的电话!”   第二天一早,瑞和就见到了六个学生,学生们由王鸣班里的辅导员带过来,一个个都一副睡眠不足的委顿模样。这些学生都是大二生,与王鸣并不是同班同学,照他们说,他们是在学校社团认识的。   这帮学生都是冒险爱好者,喜欢刺激和新奇,社团的名字就叫做“惊奇社团”,里面的内容非常杂,讲鬼故事、集团看鬼片都是常见的活动,他们甚至还敢玩笔仙等惊悚游戏,前面说的这些都是户内活动,他们还有户外活动,就是找那些闹鬼的宅子、老建筑等探险。   这一次他们趁着离开学还有四五天,他们就提前结束寒假返回学校,计划了一次惊奇社团“二月惊奇活动”,也做为新学期的开年活动,打算全程拍摄,到时候还要剪辑出来做以后招生的素材呢。   结果惊奇是够惊奇的,王鸣直接丢了魂,一天过去还昏迷着,医生也检查不出问题。   瑞和听得眼皮一跳一跳,沉声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他拍拍手里的纸,“槟南街四十四号废弃别墅,小刈山百年废弃古庙遗址,这两个地方你们都敢大咧咧地过去?”   这两个地方瑞和有所耳闻,道门中有一个论坛,名字简单粗暴,就叫做道门交流论坛,这个名字的论坛网上有无数个,但真的只有一个,需要凭借着注册登记天师资格时得到的唯一验证码才能登录得上,通常情况下非天师群体是无法摸进去的。   瑞和在拜师之后,采宁子就亲自带他去道协做登记,拿到了自己的专属登录账户以及密码。交流论坛里有不少模块,比较有名有价值的自然是学习模块,里面有着海量习题,是道协从历年道门大比文试试题中提取出来的,虽然不是每一届的考题全数都有,但一届考试两三成量的试题,一届届积累起来数量也相当可观了。   凭借着这些试题,这个创办于十五年前的道门交流论坛一开放就很受欢迎。   等论坛办起来,注册登录的天师越来越多,道协下属机构鉴宝阁、拍卖行也一起入驻,更将论坛推向一个新高度。论坛果然是个交流的好平台,经常有全国各地天师发上去的新帖子,槟南街四十四号废弃别墅和小刈山百年废弃古庙遗址就是瑞和最近在论坛帖子里看到的,这两处都在金州,据说已经闹鬼半个多月了。   正月里,天师们也是要放假的,也有老说法,正月是一年里面邪祟最少的时候,传承千年的春节有着其独特的力量,它凝聚着国民对阖家团圆的向往与渴望,同时也是除旧迎新的节点,相传赐福的年兽也会在正月里奔腾,它会走遍国境里东南西北,涤荡一切阴邪鬼祟煞气,使得天地焕然一新一新。   而且对天师来说,新年是真的非常非常忙!道门看重古礼,能让人忙到天昏地暗。荷莲观只能算普通小道观了,过年的许多礼节削减了很多,但也从小年就开始办,一直要忙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后,这年才算过完,更别说那些大家族大门派了。   所以,正月里不出工,是道门里约定俗成的老规矩。有什么事情,如果不是十万火急,大多都要等到二月里再来办。不过特调处要求正月十六上班,瑞和也只能过去了。   槟南街四十四号废弃别墅和小刈山百年废弃古庙遗址都在金州,自然就在金州特调处的职责范围内。现在还没出正月,兴许金州特调处打算二月再去探究竟,毕竟还没出什么事故,只是有闹鬼传闻而已,一年到头传闹鬼的新闻真的太多了,只要没出事,很难让人放在心上。   结果这帮孩子胆子忒肥,趁着寒假的尾巴去探险,结果就出事了。 第233章 一流神棍   见瑞和不赞同地看着他们,一个男生说:“我、我们也是从网上看到的。”   另外几个学生也眼神闪躲,“就想去看一下。”   “我们以前也去别的鬼屋探险,都没出事啊!”   “是啊是啊,不是说都是假的么……”   辅导员眼睛一瞪:“知道是假的,你们还去干嘛?”   几个学生一下子就安静了,缩成鹌鹑。   为什么觉得是假的还去?   瑞和摇头,想起去年考试时候在株阳的考场,无辜死去的女大学生就是死于一场组团探险。他叮嘱他们:“喜欢刺激不是错,但你们要知道分寸,这个世界上是存在一些不能科学解释的东西的,你们要心存敬畏,以后不要再去探什么险了,实实在在去爬山游泳骑单车环城,不是也很好玩吗?”   被瑞和这样一个看起来比他们小的小孩儿教训,几个大学生都有些讪讪,辅导员气沉丹田:“都听见没?!”   “听见了……”学生们耷拉着脑袋应。   “那现在来跟我说说,你们在探险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瑞和笑眯眯道。   最后,从学生嘴里得不到有效消息,王鸣是在回校客车即将到校的时候出问题的,在回校之前他们去的就是古庙。离开古庙后他们还到镇上玩了两个小时,这才坐车回学校,中间相隔太远,无法确定是在古庙出事。   这几个学生也说:“那两个地方根本一点都不吓人,我们还是白天去的,太阳可大了呢!出来之后王鸣也没有不对劲的地方,还跟我们说说笑笑的,我们还在镇上的老K厅玩了一下。”   总之,王鸣出事,这几个同伴完全没有头绪。   废弃别墅根本不吓人,里头装潢还蛮好看的,他们欣赏了一番就离开。古庙更加没什么好说的,破得不得了,站在庙里还能直接享受日光浴,“就算有鬼也不敢出来吧?”一个女学生嘀咕,被辅导员瞪了一眼,“你说你们这些学生,怎么就这么——唉!要讲科学知道吧?”   讲科学的辅导员拉着瑞和到一边去:“大师啊,这事有解决方法吗?如果是丢魂,是不是去跳个舞把魂招回来就行?”   瑞和笑:“不用跳舞。我初步判断他是丢魂,如果没有意外,把魂招回来就行。不过昨晚我没招成功,所以需要到他们活动过的地方看一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王鸣丢的魂就在他们出去游玩这一路上。”   “那我让一个学生带路,我也一起去。”   “就这么办!”辅导员拍板,招手喊来那几个学生里的一个男生,“熊茂竹。”   熊茂竹走过来,辅导员就拍拍他的肩膀:“徐大师要去给王鸣招魂,这次活动是你组织的,你一定最熟悉,你就给徐大师带路!”   熊茂竹长得和他的名字一点都不搭,整个人十分壮实,又高又壮,此时听辅导员这么一说,脖子都缩起来了:“我、我不敢。”   “别怕,老师也要去的,你就带路。”   他们立刻出发,周雄也要跟着一起去:“是我带你过来的,我肯定要保证你的安全。”徐大师再厉害也才十八岁啊,还是个孩子呢,他得看牢了。   四个人坐一辆车,开的还是周雄的车。王鸣跟着同学们去了两个地方探险,废弃别墅和古庙虽然都在金州,但是距离一远一近,当时他们是先到两者中间相对比较近的废弃别墅的。   开了一个小时就抵达废弃别墅。这个别墅本来是最不可能找到王鸣的魂魄的地方,瑞和觉得有可能出事的应该是山中古庙,他是抱着进去检查一番,如果这个别墅真的有问题,他就先把危险处理掉,免得今后再有人出事。   没想到的是,瑞和在检查别墅的时候,真的找到了王鸣的魂魄。   白天里邪祟一般不会出现,瑞和按照惯例,先将别墅里可能藏匿鬼祟的地方检查一遍,如果别墅里真的有鬼,白天的时候肯定都藏着呢。   别墅里的装潢和那些学生说的一样非常高档好看,不过一进入这里,瑞和手中的罗盘就不停地转,屋里头确实有阴气。瑞和顺着罗盘的指引一间间房间地开始检查,每一间都有阴气遗留,使得罗盘转得停不下来。之后他来到一间卫生间,发现这个卫生间阴气最浓,瑞和更细致地检查,最后将镜子拆下来,看到了墙面上奇怪的凹凸痕迹,跟周围的墙面格格不入,他敲了敲,像是新砌的。   背下许多道门经典闹鬼案例的瑞和第一个反应就是里面可能藏尸。   镜子聚阴,常称为鬼活动的媒介。   瑞和拿出缚鬼符贴到镜面上,嘴里念着咒语,缚鬼符无风自动,金色的符纹从符上脱离跳到镜面上,瞬间扩大将整个镜子遮住。   门外的周雄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熊茂竹还说:“哇塞好像看电影哎!”   镜面开始发生变化,镜子照到的所有镜像全部消失,一只手突兀地出现,猛然窜出镜面,金色符纹被撑起一个包,周雄几人发出惊呼声,熊茂林还爆出一句“卧槽!”   那只鬼手被符纹挡住,发出滋啦啦的烧灼声,然后飞快地缩回去。瑞和神色不动,右手虚空一抓,金色符纹上流光闪烁,一声尖利的叫声之中,符纹的中间迅速鼓起来,然后在瑞和的手势中脱离镜面,一团东西被符纹围得密密实实,哐当砸在地上。   瑞和蹲下去将那团东西拎起来,在缚鬼符的束缚下它被挤成篮球大小的一团,头脚都团在一起,见瑞和对上它的眼睛,鬼眼瞪得老大,森森鬼气的眼睛竟透出一丝恐惧:“大、大大大大师——”   “你好。”瑞和笑着看它,“初次见面,请问你有见过这么一个男生吗?”他另一手将手机打开,将王鸣的证件照戳到鬼眼前。   “没、没——”   “想清楚再说话。”瑞和的眼睛冷下来,“我没空跟你瞎扯!”   这只男鬼周身煞气极重,如果不是生前造了杀孽,就是死后见过血。   王鸣如果没在这里,能诈一诈得出别的消息也好。   缚鬼符逐渐加紧,男鬼被挤压得十分难受,还感觉到自己一股力量灼烧着,原本死了变成鬼没有实体,鬼魂怎么翻折挤压都没感觉,到偏偏此时它觉得特别难受,它觉得自己是一颗肉丸子,还是躺在烧烤架上的肉丸子,从内到外都要被烤熟了,疼得它嗷嗷直叫。   “见过!见过!”男鬼的眼珠子往镜子的方向瞥,眼珠子转得太用力,留下来一大块眼白,“那儿,在那儿!大师您放开我,我去帮你拿出来。”   瑞和有些吃惊,王鸣还真在这里?面上却冷哼一声,手指一动,缚鬼符的符纹露出一个洞,男鬼一只手从洞里掉出来。男鬼憋憋屈屈地伸手往镜子里捞,忍着身体的疼痛左捞又捞,从镜子里捞出来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鬼。   那男鬼落在地上还一脸呆滞,辅导员和熊茂竹却激动地叫起来:“王鸣!”“大鸣!”   熊茂竹扑过来,跟王鸣的魂魄擦肩而过,他身体一颤,好像从冰块里穿过。   王鸣的魂魄愣愣怔怔,完全没有反应。瑞和放下手中的男鬼,蹲到王鸣的身前,手指往王鸣额头快速画了一个聚魂咒。王鸣浑浊的眼珠子慢慢恢复清明,视线终于有了焦点,他先是看向瑞和,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余光似乎看到什么熟悉的东西,抬头一看,对上了焦急关切看着他的熊茂竹和辅导员。   喜悦的光从王鸣眼底绽开,他仿佛看到了最亲的亲人,激动得大叫:“竹子!老师!”就要如乳鸽归巢一样扑过去,被瑞和轻轻一摁,摁回原地。   “别激动,你有些散魂了,先把魂魄稳固。”   王鸣这才再看向瑞和:“你是——”   “我是你爸的朋友请来的天师,受托来找你。”   王鸣的嘴巴一瘪就要哭:“爸……”   “大鸣你没事太好了,我们都很担心你。”熊茂竹蹲在王鸣身前红着眼睛说。   王鸣也哭:“我好害怕,我——”旁边那一团挣扎的东西吸引了王鸣的注意力,他瞪大眼睛,有些瑟缩地往后退一点,指着那团东西抖声道,“它,它天天打我!它打我!”   说话间魂体再度晃动,王鸣额头上的聚魂咒发亮,稳住王鸣因为惊惧恐慌而发散的魂魄。   熊茂竹见状气得两耳冒烟,冲到男鬼身边用力踹了它一脚。被缚鬼符捆住的男鬼现在是实体状态,被熊茂竹一踢就着,滚着撞上墙面,再尖叫着被弹回来,瑞和将它挡住,看向熊茂竹。   “我、我是想为大鸣报仇。”   “别再冲动了,要是你刚刚那一脚正好把缚鬼符踢散,它挣脱后反手咬死你绰绰有余。”   熊茂竹的脸瞬间苍白。   “还有一件事情很重要。”瑞和沉着脸,指了指王鸣,“如果王鸣在这间别墅就丢了魂,那么之后和你们一起去山中古庙探险,又去镇上K厅唱歌的王鸣,又是谁?”   熊茂竹的脸这下子白得跟刷了一层白漆。 第234章 一流神棍   车子快速行驶返回,必须赶在四十八小时内将王鸣的魂魄送回去。在车上,瑞和打电话将这件事跟五师兄说了,“李洪说他是趁着王鸣上厕所照镜子的时候将他的魂魄摄走的,之后王鸣的身体就倒在了厕所里,李洪没有去关注他,等他再看的时候王鸣的身体已经不见,所以它也无法提供有效线索。我问过王鸣的同学,他们只说王鸣进卫生间的时间不长,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异常。”   李洪就是瑞和从镜子里绑出来的男鬼的名字。王鸣是一个外表清秀斯文的男孩,虽然喜好惊险活动,但其实很内向少语,这也是为什么熊茂竹几个人都说没看出王鸣有哪里不对头,当然了,一般人也不会往这上面想。   “这件事有一点麻烦,很有可能是在李洪摄魂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虹阚稳重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可能是当时别墅里有别的鬼,或者是王鸣身上本来就有别的孤魂野鬼在伺机而动,反正出厕所的王鸣,已经不是原来的王鸣了。”   瑞和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担心那几个学生以及当时他们坐的那辆客车上的其他乘客的安全。”   王鸣的同学说,在客车到站的时候,王鸣就已经人事不省了。他们原以为是睡着了,毕竟坐车回校要一个多小时呢,睡熟了也不一定,结果总也叫不醒,那几个学生才赶紧将人送到医院,再报告给学校老师,王医生夫妻这才接到学校的电话。   “占据他身体的鬼也可能在客车里就转移了,但也可能在王鸣的同伴身上。”瑞和说出自己的猜测,“今天早上我见到了包括熊茂竹在内的六个学生,从外表看是看不出问题的,但需要进一步查证。如果这六个学生没事,那么当时坐同一班车的乘客可能就有问题了。”   就看野鬼上王鸣的身,这件事就不是小事。虽然它上身王鸣的时候并没有做坏事,甚至还陪着熊茂竹等学生一起玩了一通,但鬼的善恶之念是完全没有法律以及社会道德秩序束缚的,它现在没做作恶,不代表下一秒不会改变念头。   这是一颗定时炸弹,他们需要做的是将它找出来,妥善处理。有时候天师做的事情就是为了防微杜渐。   “没错。”虹阚道,“我会立刻赶过去跟你汇合,不过这件事我们没办法自己兜,筛查客车上的乘客需要当地警局的配合,我们做不了。”   “我已经报警了,李洪的尸体就在镜子后面,他说他是别墅原主人的远方亲戚,杀他的凶手就是别墅的主人,我已经跟当地警方反应了这件事情,也许现在他们已经抵达别墅在挖尸体了。”   “那就好,万事你都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不能拿主意的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很快就能到。”   车里,熊茂竹的脸一直都白白的,他还觉得冷,抱着手臂锁在座位上,挤着辅导员,时不时地还发抖。辅导员也被吓得不轻,不过他到底没有和那个王鸣接触过,再恐惧也有限,他拍拍熊茂竹的手:“别怕,都过去了还怕什么。”   熊茂竹几乎又要哭:“就是过去了才后怕啊。”   卧槽!   卧槽啊!   一想起自己和那个假王鸣勾肩搭背地一起爬山、唱歌,甚至回程的客车上,自己就和假王鸣坐在同一排,天啊!不能回想,一回想他就觉得恐惧害怕,似乎当时车上睡着的假王鸣在车子颠簸的时候靠过来的手臂都是冰冷的。   当时怎么就没发觉呢?   熊茂竹阵阵后怕,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瑞和见状实在觉得好笑又无奈。这帮孩子!以后一定不敢再去探什么险了,这一次是真的运气好,不说别的,只说如果上王鸣身的是李洪,那他们几个学生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瑞和将乾坤袋里的两只玉瓶拿出来,一只装着从镜子里抓来的鬼李洪,另一只装着王鸣的魂魄。为了滋养凝实王鸣已经有逸散迹象的魂魄,如何还在玉瓶外面再画了两个聚魂咒。   李洪已经交代,别墅之所以会传出闹鬼的传闻,都是因为它,不算王鸣,他已经吓傻了两个人了。俗话说的“吓傻”,其实就是失魂,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魂魄离体,人有三魂七魄,少了哪一个都不成。不过它也狡辩:“我和他们玩耍,玩够了就会放回去的!”   它说的玩耍,用王鸣的话说是虐待,镜子里是李洪的地盘,王鸣特别凄惨地被困在里面陪李洪玩游戏,被打得死去活来。李洪说自己没害人,振振有词:“我就跟他们玩两天,就算你们今天不来,今天我也是要将他放走的。”   放屁!   熊茂竹为朋友打抱不平,闻言重重地“呸”了一声。   “徐大师,王鸣没事吧?”辅导员关切地问,盯着瑞和手中的玉瓶看稀奇。哎哟哟,王鸣现在就在那个玉瓶里,他本就不坚定的唯物主义价值观彻底破碎。   “没甚大事,兴许回魂后会有一些后遗症,调养一阵子就能好。”   “那就好那就好,唉。”   车子突然减速,瑞和抬头看向前方,周雄说:“有人拦车,可能是要坐顺风车。”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路边,靠着一辆小轿车,脚边放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瑞和眼力好,隔得二三十米远还能看清他穿着黑色西服外套羊毛大衣,招手拦车的手腕上的名表在日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   “停不停?咱们车上已经坐满了。”周雄问瑞和。   瑞和说:“停下跟他说我们车上没位置,问他需要别的帮忙吗。”   车子停下,周雄拉下车窗探头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男人露出笑容,微微弯腰和周雄说话:“我的车抛锚了,能不能搭我一程?到前面加油站放我下来就可以。”   “我们的车满载了,我帮你叫个车吧!”周雄是个生意人,深谙助人为乐结善缘的道理。   男人忙感激点头:“那太谢谢了,我的手机也没电了根本联系不上人。”   “小意思。”   车再次启程,周雄笑着说:“二十年前我在创业的时候条件特别难,那时候买不起车,有时候我——徐大师?徐大师你怎么了?”   副驾驶座上,瑞和的脸白得像鬼。   “徐大师?”周雄也被瑞和的脸色吓到了,忙踩刹车关切地问,“你哪里不舒服?晕车吗?”   “……没事,突然肚子疼。”瑞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周雄安慰地笑笑,“现在不会了,你继续开车吧,我休息一下就好。”   “这里有整肠丸还有风油精,我老婆给我准备的。”周雄弯腰从屉子里将医药箱拿出来给瑞和,“你拿药油擦擦肚脐眼,把整肠丸吃几颗,立刻就能见效。”   瑞和接过放在一边,周雄欲言又止,到底没再劝。   车子再次行驶起来,瑞和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他的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刚刚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单纯从声音上来说,陌生男人的声线比较低沉,听起来像是从胸腔发出来的,咬字是非常正宗的普通话,还挺好听的,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事业成功的优秀男士。   可是在听到陌生男人开口的那一刻,瑞和的心一颤,不属于他的情绪涌上心头。   愤怒!   恐惧!   恨意!   复杂的暴烈情绪来得猝不及防,这是属于原主的情绪。   原主短暂人生的记忆里,最不堪回首的就是被绑架时的记忆。事实上,对于这段记忆瑞和接收得并不完全。瑞和能够看到原身被绑架时的经过,看到原身被囚禁地点周围的环境,也能记得绑匪对原身说的那些话。   但是,瑞和并没有原身死亡之前的记忆,陆明聪的记忆只停留在绑匪幸灾乐祸地、滔滔不绝地说出他的身世,之后呢?陆明聪是怎么死的?他到底有没有变成鬼?他最后被利用去反噬生父没有?   这些通通都没有记忆。   为此,瑞和还问过系统460,系统460说:“这不是系统异常,应该是原身特地遗忘的。”也许是出于自我保护,也许是不想记住,原身陆明聪留给瑞和的关于这段经历的回忆是不完整的。   但是那段缺失的记忆,在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时忽然塞进瑞和的脑子,就像沉压在河底深深淤泥下的腐物突然被挖开,掀起的不止是尘封的过去,还有浑浊的污水。   现在的瑞和就是这种心情。他因为原身缺失那部分记忆的突然觉醒而头痛,又因为这部分记忆苏醒时带来的副作用而心情激荡——如果不是他自制力好,刚刚在陌生男人面前的时候差点就表现出来了!   凶手在原身面前一直戴着兜帽和面具,原身不知道对方的长相,也因此这几年来瑞和完全没有线索。   但是!凶手的声音与刚刚遇到的西装男的声音,两人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徐大师,你真的没事吗?要不我拐去医院吧?”   瑞和再次摇头,拿出手机将一个车牌号记下来,他的记忆里很好,虽然只是瞥了一眼,仔细回想仍是能想得起细节。   他将号码发给五师兄让他帮忙查,这才开始仔细查看新得的这段记忆。 第235章 一流神棍   四周树影婆娑,虫鸣声不绝于耳,陆明聪蜷缩在坑里,觉得自己的肚子也在跟着打鼓。   好饿,太饿了。   他被困在这里六天了,前几天黑衣人还给他丢了一些面包饼干矿泉水,到了前天就完全不给他东西。   “你在吗?有人在吗?”陆明聪强撑一口气花喊了一句,也只喊得出一句,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更深露重,山林里更是如此,陆明聪知道自己发烧了,他往坑边缩了缩,他的手脚都被绑住,连抱住自己来取暖都做不到。   眼泪从他眼里流出来,他咬着嘴唇,无尽的委屈从肚子里漫上来,让他呜咽出声。   陆明聪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样的委屈和苦难。这两年他过得本来就不顺,先是姥爷姥姥去世,然后小蔷交了男朋友……他的人生还太短,经历的事情还不够多,这两件就称得上天塌地陷的大事了。至于他妈陆巧对他的冷漠和嫌弃,他已经习惯了,称不上大事。   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运气这么差,竟然还能遇上比前面两件事还要凄惨的事情。   七天前他被绑架了,当时他正偷摸摸地跟跟踪宋蔷,送她回家。见宋蔷走进家门他才往回走,边走边踢路边的石头,情绪十分低落:“人家去约会,我还偷偷做护花使者,怎么听起来这么贱呢。”   他重重地叹一口气,连踢石头都没力气了,耷拉着脑袋慢慢走回家,结果后脑勺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坑里了,手脚都被绑住,抬头一看,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站在坑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是谁?快放开我!”陆明聪愤怒地大喊,“你这是绑架!是犯罪!我要报警了!”   “啧,真看不出是翟溯天的儿子,他那么心机深沉的人,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单纯的儿子。”黑衣人说话的声音低沉悦耳,说出来的话却让陆明聪摸不着头脑,“也不对,应该是蠢。”   最后一个“蠢”字,黑衣人加重语气,无尽的蔑视都通过这个字朝陆明聪砸过来,砸得他这个十八岁笔直的脊梁都不由得往下弯。   屈辱。   陆明聪长这么大,受过的侮辱都来自母亲陆巧。陆巧对他似乎有十二万分的不满意,从小到大他不止没从她身上得到一句半句夸奖和赞赏,反而收到数不清的恶言冷语。   不过这都没什么,亲妈嘛!只能让着她哄着她等她回心转意——这是姥姥说的。   可让着他妈,不代表陆明聪就是一个愿意被别人随意欺负的人,反过来,除了他妈,他不愿意从别人嘴里得到一句不好听的话。   凭什么?你又不是我妈?凭什么这么说我?!   陆明聪恨硬气地回顶:“你他妈是哪根葱啊?你他妈才蠢!”   愤怒的陆明聪只注意到黑衣人说他“蠢”,竟然把前面那句“翟溯天的儿子”忽略了。   “说你蠢,你还真的是蠢。”面对陆明聪的怒骂,黑衣人毫不在意。他蹲下来,虽然戴着兜帽看不清表情,但陆明聪似乎看得见他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你干嘛?我没得罪你吧干嘛绑架我,我也没钱啊,你绑架我我妈不会给你钱的,放了我吧。”到底是十八岁的少年人,陆明聪虽然自称是西六巷小霸王,但还真的没有应对绑匪的经验,那股意气一消,被绑架的恐惧迟到而来,让他心跳加速开始害怕了。   “那怎么能行,我带你来这里是想给你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得先听完才行。”   “什么消息啊……对了,你刚刚说我是谁的儿子?”陆明聪瞪大眼睛。   黑衣人又笑了两声:“还挺聪明的嘛。”   明明是夸张,却表达出更浓的不屑。   不等陆明聪炸毛,黑衣人继续说:“没错,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吗?陆巧也不愿意告诉你,你怎么猜怎么问都没有用,现在我就亲自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喏,看看,中间那个就是你亲生父亲,名字叫做翟溯天,哦你读书不好,我已经帮你把名字写在上面了,你自己看。”   黑衣人丢了一张照片到陆明聪脚底下,他的手脚都被绑着,照片落地后被反盖着他没办法看,对生父长相和名字的渴望让他在坑底扭了扭,用鞋子去勾相片,好不容易才把照片翻过来,他再趴下去看。   照片上是三个人,中间是一个穿着西装身材高瘦的年轻男人,嘴上含笑,眼神深沉,气势很足。   “这是我爸?也太年轻了吧?他有三十岁吗?”   黑衣人笑了:“果然是亲生父子,一见面就夸他,你爸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旁边的是你妈,叫做蔻丹,长得跟你挺像的。”   陆明聪皱眉,念叨着:“我有妈——”然后愣住了。翟溯天左边的女人非常年轻漂亮,眉眼含笑,是他最喜欢的那种温柔的贤妻良母模样。   更重要的是,跟他长得真的很像,嘴巴和眼睛特别像!   他浑身一震。   “别太吃惊,这两个人才是你的亲生父母,陆巧不是你的亲妈。好了,好消息说完了,接下来该说坏消息了。”黑衣人完全不给陆明聪消化吸收的时间,继续说,“你很无法理解是吧?没关系,我这就跟你说。”   “照片里的人是你的亲生父母,当年陆巧未婚生子,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就把她自己的孩子跟翟溯天的孩子换掉了。翟溯天你一定不知道是谁,毕竟你是在市井腌臜地里长大的,没见过世面很正常,翟溯天是翟家的现任家主,翟家是道门里传承几百年的大世家,那是富得流油,有钱有势。如果你没有被换走,你就是翟家的少家主,看,照片里那个小孩才是陆巧的亲生儿子,就是他占了你的位置,感觉怎么样?”   陆明聪这才看出来,照片最右边的人原来是翟应麟。   翟应麟!   俗话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此时的陆明聪认出翟应麟来,这不就是那个一直在小蔷身边打转的傻逼富二代吗?   简直是晴天霹雳!   之后的陆明聪受到了更大的打击,比如他的生父早就十年前就知道他的存在,也知道他和翟应麟是被调换的,更加知道他在陆家没爹疼娘不爱过得并不好。   “为什么……为什么……”陆明聪呢喃。   “因为你太差太没用了,接你回去有什么用呢?你连翟应麟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哎呀,怪我!怪我说话太直接了,是不是破坏了你心中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期待和想象?真是对不住啊。”   黑衣人嘴里笑嘻嘻地说着对不起,接下来的几天又总是不断地贬低陆明聪,将他贬得一无是处。   “真惨,一个真正的道门世家少主子被鸠占鹊巢,不过你也是活该,谁让你生得没出息呢,这基因也太差了,根本就是专门照你生身父母基因里的劣等部分长,怪不得翟溯天不想认你,将你放在老街里自身自灭,将陆巧的儿子捧在手心里,如果是我我也这么干,毕竟血缘算什么呢,一个天才的养子和一个废物亲生子,任是谁都知道该怎么选,你说呢?”   “翟应麟少年才俊,去年参加道门大比还拿了很好的名次,在探琼海的时候还拿到了目前穷海出产的唯二两朵火中的一朵的传承,眼看前途无量,你有什么能比得上他?”   “对了,好像你的小青梅也喜欢他吧?识相的话你就赶紧麻溜儿滚,别在他们中间碍眼,你怎么配和翟家少主抢女人?”   陆明聪怎么说也才十八岁,这几天听来的消息一个个都是往他痛脚上戳,让他难受极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事实上,他现在脑子一团乱,那些爱与恨,不甘心、怨怼和自苦,让他的心跟胃一样烧得厉害。又累又饿又心事重重,又在山中坑洞里风餐露宿了六天,身体早就扛不住了,更别说这几天黑衣人根本没给陆明聪食物,他饿极了只能嚼落到坑里的树叶,渴了就去舔夜里的露水。   身体早就扛不住了。   我该怨谁呢?   陆明聪蜷缩着,眼泪蔓湿了脸庞,他难受极了,肚子在打鼓,脑子里也在敲锣,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第二天他得到了更加残酷的对待,在那样的酷刑下,饿肚子仿佛已经是小菜一碟。   第二天一大早黑衣人就过来了,他今天似乎非常高兴,带了一个行李箱过来。陆明聪眼睛一亮,还以为对方要放自己走。   为什么不放自己走?这个人绑来自己之后,天天跟他说他的身世,说他的亲生父母,说他亲生父母目前如珠似宝养着的儿子……   他听了气是挺生气的,但也只是生气而已。在他看来,亲生父母既然不要他了,那么他也不要他们,他甚至决定回去以后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赚大钱!妈、陆巧不是他妈,但是也养了自己,姥爷姥姥对自己多好啊,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他也要赡养陆巧。等他赚到钱就搬出去,以后按月给陆巧打生活费……   至于黑衣人嘴里很富有的翟家——翟家的钱不关他的事,他们不认他,他也不会喊一声爸妈。   至于小蔷,那就算了吧!   他就是这么想的,哪怕这么想让他很难过很难过。   至于黑衣人的用意……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跟他的生父有仇,话里行间那种恨意根本遮掩不住,或者说毫不遮掩。   自己是被生父牵连的,这个念头让陆明聪心中又酸又涩又埋怨。   “你都不要我了,为什么得罪的人要报复你的时候却找到我的头上来?我太冤了。”   他希望能跟黑衣人说清楚,但是黑衣人只笑,并不理睬他。   “今天给你带了些好东西。”   黑衣人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拎出来一个布袋子,打开后往坑里一倒,饿得没了力气的陆明聪吓得忍不住尖叫出声。   “嘶嘶嘶——”   “嘶嘶——”   那竟然是一袋子蛇!   蛇爬上他的身体,毫不客气地张口咬住他的肉,陆明聪被疼得死去活来。蛇似乎没有毒,他没有丧命,当他宁愿是毒蛇,这样还能死得更轻松一点。   在那之后,他被千刀万剐了,黑衣人拿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将他的肉一片又一片地剐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皮肉被削掉,听到自己的骨头被敲碎,却一直神志清醒。   痛!太痛了!   耳边,是黑衣人仿佛从深渊来的、低沉又充满诱惑的声音:“这都是因为你是翟溯天的儿子,找他吧!恨他吧!”   痛彻灵魂的虐杀之后,陆明聪死了。 第236章 一流神棍   这就是瑞和接收记忆时缺失的那部分,因为太过惨烈和痛苦,原身特地将它遗忘。得到这部记忆的瑞和,短时间里精神受到极大的震荡,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正好周雄也将他们送回学校,王鸣的父亲王医生早就在路口等着,一见到他们的车就激动地跑过来:“辛苦了辛苦了!快进屋吧,我买了饮料和点心。”   瑞和走进王家在学校附近的出租屋,王家给王鸣在学校外面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方便父母来探望时住以及周六周日让王鸣能来出租屋里自己煮饭改善伙食。昨晚招魂,就特地将王鸣挪到这里来,毕竟医院本就嘈杂,瑞和怕招魂的时候出差错。   “顺利,一切都顺利。”瑞和面对王医生夫妻殷切的眼神,说,“我这就将他的魂魄放回去,你们先到客厅里等吧。”   “我们不能在一边看着吗?”   “最好不要,这是为了王鸣好。”   “好!”王医生紧紧握着瑞和的手,殷切地说,“一切都拜托徐大师了,劳您费心,感谢您!我们全家都衷心地感谢您!”   王医生牵着妻子的手焦灼不安地等在小客厅里,熊茂竹是个活泼的性子,虽然他还有些后怕,刚刚徐大师说的话真的吓到他了!   跟他们一起去古庙的是谁?去唱K的是谁?一起坐车回学校的又是谁?   老天爷!不能细想,现在一回想似乎到处都是破绽,熊茂竹拿出手机来看前两天拍的照片,那些有“王鸣”在的镜头似乎都不对劲起来,他瞅着照片里的“王鸣”分明在怪笑冷笑阴森森笑,反正怎么看怎么吓人。   可现在,见王鸣的父母忧心难过的模样,熊茂竹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于是将瑞和抓鬼时候英勇伟岸的身姿、犀利霸气的眼神、举重若轻的抓鬼动作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唬得王医生夫妻一愣一愣的。   最后,熊茂竹总结一句:“总之徐大师真的超级厉害,他说没事一定没事,您两位就放宽心耐心等,等一下大鸣就能醒来啦!”   王医生夫妻脸上的焦躁总算减少一点,熊茂竹看见后十分满意,觉得自己没白参加社团里的讲鬼故事活动,看看!口才变得多好。   王医生握着妻子的手坐在沙发上,眼珠子几乎钉在卧室的门上,忽然门被里面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来,王医生的眼睛一下红了,他的妻子惊喜大叫,哭着扑过去:“小宝!!”   王鸣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却伸出手用力抱住他妈,王医生抱住妻子儿子,一家三口抱头哭。   “王鸣的魂魄还是受了一些影响。”客厅里,瑞和拿出几张符纸,“这是聚魂符、辟邪符、平安符,王鸣最好随身戴上,他魂魄离体两天,又受到比较大的折磨,魂体不稳比较容易出事故。”   王太太忙问:“不是回来了就好了吗?不稳会怎么样?”   瑞和耐心解释:“他的魂体在镜子里困了两天,阳火微弱,如果他和别人一起出门撞鬼,他是最容易被鬼上身的对象,有时候受到惊吓,魂魄都有可能被吓散。”   王太太吓得脸都白了。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自有一股中正之气,王鸣这段时间最好不要离开学校,住宿舍最好,平时多晒太阳多运动,很快就没事的。”   “真是太感谢你了徐大师!”王医生握着瑞和的手连连道谢,又跟周雄说,“周先生,也麻烦你了,你们都是我们王家的恩人呐!”   “大、大师——”王鸣犹豫地开口,“我、我还害怕——”被困在镜子里那两天受到的折磨,让王鸣现在很没有安全感。   王医生拍板:“我和你妈留下来陪你!等你不害怕了我们再走!”   瑞和很理解王鸣的心理,想了想给他加了一层心理保护:“你要实在害怕就去买一面小国旗,那种运动会上用来加油鼓劲的那种小国旗,平时带在身上,睡觉的时候压在枕头下面,害怕的时候就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会背吗?”   “我百度一下……大师,真的有效吗?”   瑞和笑:“有效,国家是最强大的力量,信仰无敌。”   之后瑞和也接到金州警局的电话,说在废弃别墅二楼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确实挖到一具尸体,感谢他的热心举报。   挂断电话后,瑞和对辅导员说:“走吧。”   辅导员带着瑞和与熊茂竹一起回学校,继续刚刚的话题:“今天是新学期开学典礼,早上开全校大会,下午是班级大会,那几个学生现在都在学校,我带你去他们班里。”   为了查清楚王鸣失魂后占了他的身体的野鬼现在的行踪,王鸣的事了之后瑞和就马不停蹄地去调查社团其他五个学生。五个学生分散在不同班级,为了节约时间瑞和打算亲自去学校。   熊茂竹没有问题,他对其他五个同伴可能现在被野鬼霸占身体的猜测吓得不清,苦巴巴地摸自己的心脏,今天真的受到太多的惊吓了,唉!希望那几个人都和他一样没有问题才好。   不然要更渗人!   瑞和不知道熊茂竹心中的碎碎念,他跟着辅导员进学校,熊茂竹继续跟着,毕竟他身为惊奇社团社长,可比辅导员熟悉他的社员。   一个接一个学生找过去,瑞和检查后都没有问题,熊茂竹的脸色也越来越好,笑着说:“就剩最后一个了,喏她现在在那间教室里开班会。”   为了不打草惊蛇,瑞和让熊茂竹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这才一间教室接一间地找过来。   最后一个女生被王鸣的辅导员叫出来,瑞和朝她安慰地笑笑:“没什么事,王鸣不是撞鬼了嘛,你们几个也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我想送你们一些平安符,好除秽气。”   女生松了一口气,接过瑞和给的符,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又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多少钱啊?”   “不用钱!”熊茂竹忙说,“这是大师送的,来来我教你怎么用。”他做了个示范,“把这张符咬住,不用全部吃进嘴里,就这样咬住一个角就行。”   女生看着熊茂竹浮夸的示范嘴角抽搐,瑞和温和地说:“你试试吧。”   女生的脸突然红了,低头“嗯”了一声,将符纸咬在嘴里,几秒过去,符纸忽然全部变成了灰,落了一地,还有一些沾在女生的嘴唇上。女生呆住了,熊茂竹也呆住了。   明明他和其他几个社员并不是这样,符纸确实会有变化,但只是小小一角,徐大师说了,这是因为他们跟去过不好的地方,沾上了阴气。那么一点不妨碍的,对身体也没有大影响,多晒太阳就好。   “苗、苗苗?”熊茂竹下意识退后一步。   苗苗也觉得不对劲,自己把自己吓哭了。   “别哭,先别哭!”瑞和哭笑不得,忙说,“你身上阴气重一点而已,没事的!”他斩钉截铁地说,“我给你烧一道表,你喝下之后勤晒太阳,不过三天就能好。”   苗苗收住眼泪,抬手把唇上的灰擦掉,还呸呸两声。   “不过你得跟我仔细说一下,前几天你在探险的时候以及回学校这两天的所有事情,不管有什么不对劲的都要告诉我。”   苗苗被瑞和严肃的语气吓得打了个嗝。   辅导员低声问:“大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被鬼上身过。”瑞和言简意赅。   教师休息室里,熊茂竹三人却一个激灵,苗苗被这一句惊得瞪大双眼,脚一软就要晕,熊茂竹忙扶住她。   “现在应该没事了。”瑞和见苗苗受惊不浅精神惊惶,叹一口气给她在额头上画了一个安神咒,“劳烦老师倒杯水来。”   他烧了一张符给苗苗喝下,说:“你快些冷静下来,我需要你的帮助。上你身的鬼现在去了哪里,只有你能提供线索。”   不知道是安神咒的作用还是符水的效果好,苗苗总算找回自己的理智,努力地回想这几天的事情。瑞和静静地听,用眼神鼓励她。苗苗看着瑞和的眼睛越发镇定,甚至还有精神抽空想:这个天师真的好年轻好A啊。   “听你这么说,你昨晚梦游了?”   苗苗犹豫地点头:“是我室友说的,但是我以前绝对没有梦游的前例。早上我室友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不过我这几天情绪不太好,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睡不好梦游好像也不奇怪?”   但是现在一想,似乎还真的很奇怪。   “你室友怎么跟你说的?你梦游的时候做了什么?”   “她们说我半夜开门出去了,后来又自己回来了。”苗苗越想越害怕,“她们说以为我是出去打水了,但我完全没印象我昨晚半夜有出门,我能肯定。”所以才以为是梦游。   “老师,这件事情需要和校方说一声了,我需要到女生宿舍去一趟。”   辅导员也知道事情大条了,但他有些为难:“这个……我怎么说啊?”   跟校领导说学校里可能有鬼?   怎么说哦?   辅导员头都要炸了。   不过很快,辅导员就不需要担心了,因为金州市警局与当地特调处的天师也过来了。瑞和看着那群人当中熟悉的身影,笑着喊:“五师兄!”   五师兄虹阚对他笑了笑,抬手招呼他过来,然后将他介绍给旁边的人:“沉月道长,这是我的小师弟虹臻。虹臻,这是沉月道长,你要喊师兄,沉月道长是金州特调处的。”   瑞和乖乖地行礼:“沉月师兄好。”   沉月道长长得俊美极了,他笑着对瑞和颔首,脸好像在发光:“你就是虹臻啊,闻名不如见面。”   不知道为什么,瑞和感觉到这个俊美无双的沉月道长似乎对他有一些敌意。 第237章 一流神棍   这种敌意很轻微,藏在沉月道长笑着的眉眼里。瑞和暗暗生疑,表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乖巧地做一个听师兄话的好师弟,在五师兄虹阚来了之后,瑞和就退后一步,将主导权让给虹阚,做出唯师兄马首是瞻的姿态。   虹阚知道他的意思,毕竟现在有金州特调处的人在,小师弟是想给自己做脸。他心中好笑又酸涩,怎么会有这么贴心的师弟?他一把手把瑞和拎过来:“把事情说一遍吧,师兄刚来什么都不知道,还得听你指挥呢。”   瑞和也有对策,说:“是。我听师兄的安排来到金州,先后遇到了……”   把情况告诉说了一遍后,瑞和做结语:“还好师兄终于赶过来,我也有主心骨了。”   其实他也看得出来,这样的案子其实并不算大案,搁在平时兴许一点水花都没有。可现在还在正月里,年还没过完呢,这个时间段在自己管辖的地域出现怪事就算了,还被隔壁市特调处的人掺和进来,最后顺手还发现一具男尸,现在附身的鬼也失踪,还是消失在学校这样要紧的地方……   金州特调处的人觉得面子上实在过不去,为了早日将事情解决,金州特调处处长沉月直接从小霄宫过来。   但是这案子到底已经在征东特调处手里,这个时候就已经没有什么属地原则了,想要转交到当地特调处,就需要两地特调处友好协商。   周雄的委托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在瑞和意料之外,但既然已经发生,他势必要借机利用起来,所以他才在五师兄软拒绝之后仍然坚持把这个案子的主导权给对方。   他还小,还能慢慢来,五师兄才正迫切需要功绩。   听瑞和说完,沉月道长面色沉重点头,又看向虹阚:“虹阚道友是什么想法?”   被自家小师弟送到手里的机会,虹阚肯定不能无视这份好意,因此他沉声道:“自然是彻查到底!学校是教育场所,这所大学的学生人数超过七千,如果真的有野鬼附身在学生身上偷潜入学校,那么对广大师生来说是潜在的威胁,我们征东特调处愿意与金州特调处一起,出力将危险拔除。”   有警局出马,学校领导很快批准了这一次行动。众人先到女生宿舍苗苗的宿舍去一趟,果然在寝室里找到痕迹,顺藤摸瓜地找到一个学生身上,将附身在他身上的野鬼抓住。   庆幸的是,该野鬼似乎就是喜欢玩耍,它自称是被黑车司机杀死的,魂魄一直被困在车里,那天王鸣跟同学一起坐车的时候,它见王鸣阳火弱就跟在他身边,后来竟然跟着王鸣离开了黑车,摆脱黑车对他的禁锢,最后在王鸣被摄魂之后灵机一动上了王鸣的身。   学校里竟然有十九个学生被轮流附过身,但因为野鬼没有恶意,除了王鸣外的学生三魂六魄都健全,它只能附在他们身上逛一逛学校,重新体验一下做人的感觉之外,并没有做出伤害学生的行为。   这个结局算得上皆大欢喜,金州特调处的沉月道长也暗自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要是真出大事,又有征东特调处跨市插手,金州特调处少不得会被批一个渎职!   “剩下来的就是查李洪被害案和陈虎黑车被害案了,这些就是金州警局的工作。”虹阚也安心不少,再是想建功立业,他也不愿意看到有普通人无辜丧命。   “李洪身上有浓重的煞气,我看它也没有完全说实话,得查一查它生前死后是否造了什么杀孽。”瑞和将装着李洪鬼魂的玉瓶递给虹阚,虹阚点头应了,还伸手来摸瑞和的头,“你年纪还小,想做什么就随心所欲地做,不用总是顾忌这考虑那儿,总是为师兄打算。”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啊。”瑞和睁大眼睛,满眼无辜,“我就是想这么做,师兄你看见过别人养猪是怎么养的么?平时好吃的好喝的供着,养得膘肥体胖,等到过年的时候就能宰啦。”他挣脱虹阚的手,笑嘻嘻地反手摸了一把虹阚的头,“等五哥养肥了,我就靠五哥罩啦!”   说完拔腿就跑,留下虹阚在原地哭笑不得。   走到无人角落的瑞和收敛脸上的笑意,他将刚刚虹阚给他的一张纸拿出来,上面写着一个名字以及身份证号信息以及一张证件照。   这是虹阚在赶来金州的路上抽空帮他查出来的拦车男人的基本信息,是从记下来的车牌号入手查的。瑞和并没有将全部希望放在车牌号上面,毕竟他不能确定那辆车就是那个男人的。   看着纸上的证件照,是拦车男人的模样,瑞和这才吁出一口气,这下子有线索了。   瑞和深吸一口气将纸条收好,转身去找周雄,告知对方自己要回征东,周雄忙说:“那就走吧,大师要哪一天走?我送大师回去。”做事要有始有终啊,他送瑞和过来,自然也送他回去的。   “你不是说要来谈生意吗?”这两天就没见周雄去谈过什么生意。   周雄嘿嘿笑:“谈好了,你们在查学校的时候我抽空去把合同签了。”   瑞和笑了,道:“那好,现在就出发吧,我来开车,你歇一歇。”   “你——有证吗?”   瑞和:“……”还没考。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瑞和脸色沉重,被周雄载着呼啸着往征东走。   到征东后,瑞和婉拒周雄的邀请,“我现在有要紧事,下次再去你家做客。”   得到这句话周雄就满意了,两人挥手告别。   来到特调处后,瑞和利用职务之便悄悄地查了韩敏知的户籍资料。   韩敏知,今年四十五岁,户籍地址在金州某个小县城。   更多的信息瑞和不敢查,因为要查的话需要二级登录密码,这会在系统上留下登录痕迹,瑞和查韩敏知属于私人行为,并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   他转头就找周雄帮忙,希望他能推荐可靠的私人侦探。   对于瑞和第二天就上门拜访这件事,周雄显得很高兴。其实他是一个很精明的商人,只是面对瑞和的时候多了两分真情,那份真情来自于亡女周妮妮,在他看来,如果没有徐大师,妮妮就白死了,他也没办法帮她收尸,甚至如果没有徐大师那晚在医院救了他,他也已经死了,根本撑不到支援。   所以,周雄是非常乐意却真心想和瑞和打好关系的,有一个相熟的天师是多么有安全感的事情。荷莲观的桂珍道长虽然也算是熟人了,但他们的“友谊”是用金钱构建起来的买家卖家的关系,远远比不上徐大师这般有过生死之交的情谊。   徐大师还这么年轻,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   周雄很周到地帮瑞和找来一个私家侦探,连钱都付好了,还不让瑞和推辞:“你帮了我大忙了,王医生对我家圆圆有恩情,你对王医生有恩情,那就是我的恩情!这是小事,我很乐意为徐大师帮忙。”他眨眨眼,直白地说,“徐大师是青年才俊,看着让人心生结交之情,徐大师千万别嫌弃我老周。”   瑞和就不多说了,不管怎么说,周雄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相对深交的第一个人,也帮了自己很多,对方想加深两人之间的友谊,他也不会拒绝。   将要求跟私家侦探说了之后,瑞和叮嘱:“不要被他发现!我暂时不需要挖出多深的消息,你将他的基本信息,做什么的、家庭家人和工作交际,不要被他发现你在查他!切记!”   他再三叮嘱,如果韩敏知就是杀死原身的黑衣人,那么无疑是一个凶狠残暴的天师,如果私家侦探被发现会有性命危险。   回到荷莲观后,采宁子将他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露出欣慰的笑容:“你现在也能独当一面啦,师傅真高兴。”   高兴的师傅采宁子叮嘱瑞和两声就说要出门,瑞和忙问:“师傅要去哪里?”   “去干活。”采宁子笑眯眯地说,“一个老相识让我去帮个忙。”   其实就是去工作,为了赚钱采宁子让鹤白对外放风声,说他又愿意接单了,这不,就接到一个。   瑞和赶紧说:“那我要一起去。”   “你去干嘛,才从金州回来赶紧歇一歇。”采宁子说,“我就去凝江一趟,很近的。你还得去特调处上班,你请了几天假?新人要谨慎,不要落下偷懒的坏名声。”   瑞和叹气:“好吧。”他请了一天假,已经超出一天了,现在五师兄也不在岗,值班的只剩下倪泓一个人,回头他得把缺勤的班全部补回来。   第二天瑞和就去上班了,倪泓并不在办公室。其实值班的时候并没有人盯着他们,有时候没去也没关系,只要不要在当值的时候正好有案件转过来,还找不着你就行。但采宁子说得也对,他是个新人,正是应该对特调处的规章制服严阵以待老实遵守的关键时候,挨过几年成了“老油条”,到时候就方便多了。 第238章 一流神棍   回来值班的瑞和也从虹阚那里得知金州的案件的进展,几天后王医生夫妻也从金州回来,他们确定儿子身体无碍后才愿意回家,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来荷莲观拜访,送上了谢礼,瑞和只收了那些补品,没有收钱:“周先生是我的朋友,请不要这么客气。”   等采宁子从凝江回来之后不久,私人侦探也将一叠厚厚的资料交到瑞和手里。   收到韩敏知资料的当天晚上,瑞和在房间里细细地看,发现韩敏知的户籍看起来毫无问题,个人履历大框架很完整,跟周雄帮他办的“徐瑞和”身份相比,确实万分真实。   但瑞和不相信。   一个人的声音可能跟另一个人相似,毕竟社会这么大人口基数大,相似并不奇怪。但连说话的语气习惯咬文嚼字都相似,那就不对劲了。   所以瑞和觉得韩敏知普通平凡、毫无破绽的身份资料一定有问题,一个会用邪术害人的人,怎么可能是平淡无奇的普通人?   “这个人怎么了?”采宁子扶了扶老花镜将这叠资料粗粗看一遍,疑惑地看向瑞和,“这是你们特调处的新案子犯罪嫌疑人吗?”   瑞和摇头,反而说起另外一个话题:“你还记得我的身世吗?”   采宁子严肃着脸:“记得,怎么?这个人跟你的身世有关系?”   “我记得他。”瑞和指着资料上韩敏知的脸,“当时我大概五六岁,还是六七岁?我不太记得了,不过我确定他出现在我家附近。不瞒师傅,小的时候我很渴望有一个父亲,我们那个地方是老城区中的老街,从没有出现过一个长相如此出色的男人,长得又高,气质也很出众,我当时看了好几眼,觉得如果我亲生父亲也在的话,大概就是他那样的人。”   采宁子听得心酸,“然后呢?”   “然后,他也看见了我。”瑞和扯扯嘴角,“他对我笑了,是充满恶意的笑,我当时就被吓到了,赶紧跑。后来我看见陆巧偷偷跟他见面,他们是认识的,但也就那一次,之后十几年我都没再看见过他。”   都是编的。   采宁子思索着点头:“所以你怀疑他是陆巧的亲生孩子的父亲?”   “那倒不是,但他对我的恶意我一直都记得,印象深刻。”瑞和虚编了一个铺垫,“前阵子在金州看到他,我一下子就将他认出来,他跟以前相比完全没变化,像是吃了防腐剂。资料里说他四十五岁,实际上他看起来才三十几岁。我特地去查他,本来就是顺手查一查,但是师傅,他的资料看起来太正常了,我不相信,不查清楚我心里的执念不会消。”   “我理解。”采宁子立刻点头,“师傅帮你查!”   修道的人,如果执念太多太深,是会影响修行的。小徒弟才十八岁,未来的路还很长,那些会阻碍小徒弟的臭石头,他会帮小徒弟全部踢开。   有了采宁子帮忙,韩敏知的更详细资料被送过来,还是鹤白亲自送来的。   荷莲观新一代顶立门户的弟子心中有无法消散的执念?十年前的事情了还记得怎么清楚,可见不是普通的执念。修道中人最好心思澄净,不然的话在修炼的时候可能走上歪路,这怎么能行!鹤白在听采宁子说完之后,二话不说就把这件事揽到身上来:“包在我身上了!”   用道观的力量出马,韩敏知的资料被扒了个底朝天。   “这不对啊。”鹤白道。   “是不对。”采宁子附和。   “韩敏知应该不是真实身份。”瑞和点出结论,问鹤白,“观主能查出他的本名吗?”   “不行也得行。”鹤白被激起了斗志,“你等着!”   韩敏知是假身份这一事实让鹤白更加重视,又过了半个月,带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采宁子露出震惊的表情,“他是翟溯渊?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翟溯渊的死亡是外人猜测的,翟家一直没有承认过。”鹤白深吸一口气,随后破功,“师叔祖,您说翟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是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翟溯天终于安静如鸡,怎么又来了一个翟溯渊?按照虹臻的说法,他小时候就见过翟溯渊,可翟溯渊已经失踪二十年了!   怪异!翟家的一切都让鹤白觉得诡异,还是一块狗皮膏药,怎么哪儿哪儿都能有翟家的人?   虹臻现在是荷莲观的弟子,不是翟家一而再再而三算计的对象!   观主愤怒了,爆发了。   而金州刚下班回家的韩敏知,或者应该说翟溯渊,正慢条斯理地在快餐店吃晚饭,俨然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未婚单身白领。因为他气质出众,小区里的老爷子老太太都喜欢为他拉红线做媒,翟溯渊笑眯眯地一个个婉拒,慢慢地爬上楼来到自己家。   这破小区是没有电梯的。   门关上,翟溯渊脸上的笑意也随着瞬间消失,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气质儒雅变成阴沉冷漠。   “主人回来了。”一个细细的声音从沙发后面传来,翟溯渊冷淡地“嗯”了一声,一个身影从沙发后钻出来,卷着脱鞋到翟溯渊跟前,殷勤地帮他换鞋。   这是他的鬼仆,捏在手里做保姆的活儿。   换好鞋,鬼仆又去卫生间拿热毛巾来给翟溯渊擦脸擦水,等一切服侍的工作做完,翟溯渊满意地哼了一声,躺在沙发上开始办公。   他还不知道自己临时起意去看一眼“翟溯渊的亲生儿子”这一行为竟然将他的身份暴露了。当年他败走金州,故意使计让人以为他伤重不治死在外头,这些年来连最大的死对头翟溯天都相信他已经死去,没有再来找他。没有敌人来打扰,他的日子过得挺悠哉的,躲在暗处给翟溯天使绊子,重新建立自己的势力。   本来,翟溯渊的身份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被发现,毕竟他的身份信息从表面上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除非有人怀疑到他身上进入深入的挖掘,不然的话决定不会暴露。   ——可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这么大,本国地域广阔,只说金州就是一个总人口超过三千万的超级大都市,当年翟溯渊卯足了劲找他,不也无法从茫茫人海中摸到他一根头发吗?   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公司白领,谁会无缘无故来调查他?   十分自信的翟溯渊没想到的是有瑞和这个意外,更加没想到瑞和竟然光凭声音就确定了他的位置,精准定位之下,什么查不出来?在现代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下,假身份是经不起细查的。   “应麟最近怎么样?”翟溯渊和某个留在翟家,对他忠心耿耿的手下在通电话。   “小少爷最近勤勉,在学校的课业也完成得很好,今年高考一定能考一个好成绩——”   翟溯渊狠狠骂了一句:“他是傻的吗?高考算什么!你不用替他隐瞒,他是不是和宋家那个妮子打得火热?连修炼都忘了?!”   手下嗫嚅:“倒也不是,宋小姐天分很好,小少爷和宋小姐一直互相扶持一起修炼,两人都进步很大。”   “放屁!”翟溯渊大骂,“翟溯天那王八蛋就是心思不正,应麟这个年纪就是该静下心好好打磨基础,就算宋蔷那妮子天赋再好,也不该让他们现在就恋爱,还把宋蔷转到应麟同一所学校,这是要干什么?我们翟家修的是驭鬼道,又不是合欢双修道!等应麟出息了,道门里的出色女孩多得是让他挑选,现在急什么急!”   大骂一通翟溯天之后,翟溯渊又问:“穷海呢?不是说正月十六那天应麟又去探穷海了,有收获吗?”   他跟手下也不是天天联系的,如果没有大事,手下不会联系他,一般都是由他单向联系。   “没有。”手下有些忐忑地应。   翟溯渊的脸色更黑了,他重重地拍桌子,将桌子拍得震天响:“不争气!肯定是谈恋爱分神了,陆明聪能领悟到兰火,他难道还比不过陆明聪?!”   又骂了一通翟溯天,手下都习惯了,安静地等他消气。他确实很快又消气了,说:“你继续原计划,我要让他们离心,哼,我让他鸡飞蛋打,什么都落不着!”   手下这下子终于能为自己表功了:“您放心!小少爷很聪明,之前就怀疑过翟溯天在骗他,我偷偷让他知道,他和陆明聪并不是双胞胎,他最近也在怀疑他和陆明聪的身世有猫腻,我会好好引导他的。”   勉强听到一个好消息,翟溯渊矜持地“嗯”了一声,表扬了一句“很好”。   挂断电话后,翟溯渊看着窗外的路灯出神,最后他露出一个狠笑,呢喃道:“等我儿子再强大一点,家主就能换人做了……”笑着笑着忽然猛咳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就算这么咳,他的脸色一点没变,只眼睛泛起了水光。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翟溯渊说:“下个月我要跳槽到征东的新公司,在我联系你之前,你不要联系我。”   “是,先生。” 第239章 一流神棍   因为瑞和的掺入,这个任务世界里翟家走向了另外一条路。在原身死亡的那一世里,翟应麟顺利于探穷海的时候摘得兰火,当然了,那一世那朵蓝色的火焰不叫兰火,而是被翟溯天取名为“麟火”,可见他对这朵火以及对翟应麟寄托了多沉重的期盼。   “麟火”在翟应麟的手中,意味着他获得了在族内无人能撼动的地位。翟家的弟子平时喊他“少主”时,心里并不是真的就将他看做下一代翟家的主人,其中有一半是看在翟溯天的面子上,另一半是看在他天生阴阳眼的份上。可麟火入手后,翟应麟头顶上压着的“家主的独生子”的光环卸下来,他自己的硬实力撑起了“少主”的名头,真正让人心服口服!   翟家的力量与荷莲观相比,不说云泥之别,也有明显的差距。因此在异火的处理上,荷莲观就比较保守,瑞和的兰火到现在都没有泄露出去,知情人只有四个人。翟家就不一样了,他们有底气护住这朵火,第一时间就把消息放出去,引起道门震荡!   一时之间,翟家风头无俩,力压章家和杨家,俨然一跃成为道门第一大世家。   也就是那个时候,翟溯渊提前实施计划,通过早十八年前就埋下的部署,利用陆明聪这个生辰八字极阴的翟溯渊亲子,通过子母破命阵反噬翟溯天。翟溯天根本毫无防备,他知道这个亲子的存在,但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但凡他有一丁点爱护回护之心,派一个两个人远远盯着陆明聪,至少能提前发觉陆明聪的失踪。   但是翟溯天没有,在翟应麟得到麟火之后,他意气风发满面红光!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自己的亲生子?事实上他已经好几年没有想到亲生子,更加没派人去探望过。   “普通的人就过普通人的生活,能有什么危险?”这是翟溯天对妻子蔻丹说的话。蔻丹其实也很忙,她是寇家的女儿,嫁给翟溯天之后妻凭夫贵,后来又母凭子贵,在丈夫和儿子的双重加持下,她一个外嫁女在娘家的话语权越来越高,是外嫁女儿里面在娘家说话最管用的一个,风光无限。   发现翟应麟不是亲生儿子的那两年时间里,正好寇家经历家主的换代,家族里几方势力争夺得很厉害,其中就有蔻丹的同胞哥哥寇丰年,她肯定要常回娘家去为哥哥撑腰造势的。等忙过那一阵子,那股刚升起的对亲生儿子有限的爱早就散完了。   总之,陆明聪被绑架被残害,又被炼成厉鬼后,在法阵的牵引下朝着翟溯天狠狠咬下,虽然没有如翟溯渊的愿杀死翟溯天,但翟溯天也只剩下一口气。   然后翟溯渊高调返回翟家,揭开了翟应麟的身世,翟溯天被活活气死,翟家动乱……   ##   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因为瑞和的到来,他穿越了几个世界,灵魂强度比平常人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加上基因改良药剂对身体的深度修缮,他在探穷海的时候一下子就把“兰火”吸引住了,又因为采宁子行动力强,瑞和刚考试结束他就牵着瑞和来穷海,堪堪比翟溯天父子早了那么一步——   麟火变兰火,瑞和成了异火的新主人,也打乱了翟溯渊的盘算,儿子还没有在翟家彻底立足,翟溯渊是不敢说出儿子身世的真相的,他知道翟溯天是一个狠人,对亲生儿子都尚且不在意,要是知道翟应麟是仇人的孩子,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了再说。   争夺家主失败之后,翟溯渊一直没有放弃重新回翟家,可他当时受的伤太重了,法力只有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跟翟溯天硬抗是肯定打不过的。他在还没有联系上手下之前四处逃窜,曾经去过征东一个偏僻的小县城,勾搭上了当地一个天真浪漫的少女,还给自己留下了后。老天爷助他,他联系上家族里的手下后,得知蔻丹也怀孕了,和陆巧的孕期相比还快了一个月。   换子的念头如野草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那一天,他付出了许多努力,收拢的残部势力大不如前,全部都被他投进来做这件事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七个月后,同一家医院的两个新生婴儿被换了,他只留下明面上拿来定罪的护工。   陆巧生下孩子之后,翟溯渊就决定离开,他不能和陆巧扯上任何关系。老天垂怜,陆巧对他情根深种,虽然只看了孩子一眼就记下孩子的样貌,等换过来的孩子到了她眼前,她那样一个迷糊的人竟然一下子就认出来孩子不对。又轻信了他的借口,他借口是怕敌人找上门来害了孩子所以才将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又说自己要躲避仇家,这就要走,临走前,他交代陆巧要好好抚养孩子,今后这个孩子有大用处,陆巧也全心全意相信他,发誓一定将事情办好。   这样一个傻女人,翟溯渊觉得是老天爷对他的补偿,也是老天爷的指示——他没有失败!他还有再战的能力!   一切都很顺利,可惜不知道为什么,陆明聪突然就离家出走了,翟溯渊在接到手下从翟家传来的消息后,顺着翟溯天奇怪的行为查过去,这才知道原来徐虹臻就是陆明聪。十几年来他第一次联系陆巧,确定了这个消息。   他不知道为什么当年被翟溯天放弃的废物孩子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天资卓越的天才,他只知道,当年徐虹臻就比应麟差,没道理应麟突然就落后了。   前阵子他假借搭顺风车偷偷看了徐虹臻几眼,的确是人中龙凤。   可他的儿子,不能比翟溯天的儿子差!   只要徐虹臻死了,这个道门新星就还是应麟!翟溯天也只能有一个选择!   计划了近二十年的计划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一个修道之人制成的厉鬼,可比普通人制成的厉鬼威力强多了。   如果让徐虹臻知道自己是被舍弃的那一个,肯定会很生气吧?   “哈哈哈!”翟溯渊自顾自地笑起来。   ##   另外一边,瑞和一大早就从鹤白那里得到消息。   “翟溯渊跳槽,新公司在征东。”翟溯渊以为自己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可他刚动手,紧盯着他的鹤白就收到了消息。此时的他有些无奈地看着瑞和:“一看就是冲着你来的,虹臻,翟溯渊和翟溯天是死敌,他冲着你来,最终目标肯定是翟溯天。”   然后将翟家内斗的传统给瑞和简单说了一遍,最后总结:“你也太倒霉了!”   瑞和深以为然,可不是么,原身简直倒霉透顶!他微微笑了:“没关系,我也不是任由人家算计的蠢蛋,想要算计我,就要做好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准备。”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些年,瑞和一直记着要为原身报仇,说起原身的仇人,已经被确认是杀死原身凶手的翟溯渊必定排在第一位。他正愁没有理由找上门去呢,那边自个儿送上来正好。   不知道为什么,鹤白觉得自家小师叔笑得有些深意,忙问:“你要是有什么计划,可一定要告诉我,千万别自己扛着。惹上门的苍蝇是恼人,不过咱们要注意安全,打苍蝇也别折到自己的手,你说是不是?”   瑞和笑着点头:“是,观主说得对。”   在心里磨刀霍霍等翟溯渊自投罗网的瑞和没想到的是,翟溯渊还没到,隔天他就在警局门口看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少女娉婷地走过来,仔细看看他,然后娇笑出声,熟稔道:“明聪,果然是你,好久不见。”   瑞和站定,平静地说:“宋蔷,好久不见。”   宋蔷站在瑞和身边,歪着头打量他,眼眶红了:“你怎么突然离家出走了?也不联系我,我特别担心你,找也找不到……”说着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她是一个很善良温柔的女孩,原身喜欢她身上这种恬静温和的气质,她与总是喋喋不休口吐恶言的陆巧是两样人。   “不好意思,当时有一点意外。”瑞和也温和地笑,“你怎么找到我的?最近过得怎么样?你今年高三了吧,学习怎么样?”   面对瑞和一连串的询问,宋蔷噗嗤一声笑出来,含笑带泪道:“很好,我都很好,你呢?”   “我也挺好的。”瑞和看了看时间,“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吧。”   两人到对面街找了一家咖啡厅坐,瑞和将菜单还给服务员后再次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宋蔷咬唇,瑞和眼神一凝,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大概跟翟家有关。   宋蔷和翟应麟,早在一年前就确定了恋爱关系,当年他在翟家参加道门大比的时候,打听翟应麟的时候捎带着听到很多关于宋蔷的消息。比如宋蔷有很不错的资质,所以虽然出身平凡,家主也没有棒打鸳鸯,反而还将宋蔷一家迁到湖町市就近看顾,还把宋蔷转学到少主的学校,让他们不用异地恋。   在翟家族人的眼中,家主这一系列举动都在昭示着宋蔷的准少夫人地位。   今天宋蔷出现在这里,不得不让瑞和心生戒备。   她确实是原身求而不得的年少美梦,却不是他的。 第240章 一流神棍   因此,瑞和疑惑地看着宋蔷,眼中早就没有宋蔷习以为常的热烈与喜爱,那双眼睛清凌凌的,透着客气和疏离。宋蔷却有些不好意思,嗫嚅着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是一个简单单纯的女孩子,这一次找过来其实是应麟最近其实心情不好,宋蔷想为他分忧,没想到一查,徐虹臻和她的朋友陆明聪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就是一个人。   失踪两年多的明聪,原来就是虹臻。   “小蔷,他真的是爸妈的孩子吗?我呢?”男友有些怅然地说。   宋蔷大吃一惊,忙追问。如果是平时,翟应麟这个从小到大以未来家主严格要求被精心教养长大的少主,心志坚定,就算心里再难受再纠结再不安,也不会将这个消息吐露出来。   可他快要疯了!   从他记事起,就是翟家的少主,有朝一日他竟然听到一个惊天消息,他竟然不是父母的孩子,那个声名鹊起压在他头上的徐虹臻才是。   无法接受,他完全无法接受。   他心中如惊涛骇浪,甚至还在心里反驳那个消息:“不可能的,我们是双胞胎—— ”   其实他心里何尝不知道父母的话有不对劲的地方呢?当时父母跟他说,虹臻是他的双胞胎弟弟时,他勉强让自己相信。后来他听到小道消息,说他和虹臻是狸猫换太子,而他非亲生,当年父母因为他资质好而虹臻资质差,所以没有将他俩换回来。   照翟应麟多年来学习的家主厚黑学,他的理智在告诉他,这个说法可能才是真相。等偷偷做好的DNA鉴定报告拿到手,翟应麟多年的信仰差点崩溃。   在这样心绪激荡无法自抑的时刻,女朋友温柔的安慰让翟应麟打开心防,这才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   见一直都很骄傲强大似乎无所不能的男友变得这么脆弱,宋蔷心疼极了。她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跟男友说:“我替你走一趟!”她坚定地看着男友,“叔叔阿姨现在瞒着你一定是出于对你的回护,明聪那边……我去问问他吧!”   翟应麟皱眉:“怎么问?”   宋蔷低声道:“你不是说之前叔叔阿姨去找过他,最后无功而返吗?也许明聪并不愿意认祖归宗。”她紧紧地握着男友的手,“你为了坐稳少主这个位置付出了那么多,你的童年,你的玩乐时光,你的所有闲余时间……你这么出色,翟家少主的位置肯定是你的!”   感觉到宋蔷柔软的手握住自己,翟应麟有了面对的力量,他重重点头:“那你、就帮我问一问他吧。如果他想回来——我可以把少主的位置让给他!”   “应麟——”宋蔷眼睛含泪。   现在,宋蔷找是找过来了,但她有些羞愧。她一直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在翟家活动的这两年里,她得到了更多锻炼,环境锻炼人,此时的她不止聪明,还很有眼色。   她知道自己来自己的目的,来的时候她是怀揣着两个小情侣为未来奋斗的决心来的,可现在,看着从小的玩伴这么平静地看着她,她突然觉得不敢抬头,更加不愿意对上对方的视线。   见状,瑞和就不说话了,沉默间服务员将两杯咖啡送过来,他就开始喝咖啡。   “喝吧,这家的咖啡还不错。”   宋蔷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脸就皱了:“这么苦。”   “还好。”瑞和喝了大半杯,抬头就见宋蔷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还说:“明聪,你变了好多,以前你连苦瓜汤都不愿意喝。”   瑞和笑着说:“人都要长大的。”他看了看手表,有些歉意地说,“我要去上班了,你如果没有急事的话改天再聊吧。”   宋蔷更觉得物是人非:“当年——”   当年怎么样?宋蔷还记得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坠着的陆明聪,她妹妹说:“聪哥这是护花使者呀!”   那时候的陆明聪从来不主动开口说告别,一直都是她先转身离开。   瑞和不知道宋蔷心里所想,就算知道了也没有感觉,他看在原身的面子上客气地再问了一句,宋蔷才回神,温柔笑着说:“是我来得突然没有先跟你说一声,你先去上班吧,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吃晚饭?”   “那也好。你住在哪里?”瑞和记下宋蔷住的酒店和手机号码,然后推门出去。   春日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让瑞和的背影显得高瘦又耀眼,宋蔷看着看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少女的情怀总是诗,瑞和却没有闲心去研究,在他看来,宋蔷来找他并不是为了叙旧,至于目的具体是什么,他拭目以待就行。下班后,瑞和打车去酒店接宋蔷,带她到一家饭店吃晚饭,特地预定了一个包厢。   经过一下午的调节,今晚上宋蔷的表现就自然多了,顺利过渡到与竹马重逢后新的相处态度。边吃饭,宋蔷边问瑞和这几年的生活,瑞和挑挑拣拣把能说的都简单说了一句,最后宋蔷见问无可问了,才说到正题:“巧姨不是你的生母吗?”   瑞和诧异地看她:“谁说不是?”   这下子轮到宋蔷瞪眼了:“可是不是说——”   “说我是翟溯天的儿子?”瑞和轻笑,“小蔷,听说你和翟应麟感情很好,我是真不想说翟家的坏话,弄得好像我是故意抹黑翟家一样。不过呢,既然你都特地来找我问起这事了,我就得借你的口掰扯几句。我不是翟溯天的儿子,他想认一个免费的儿子,那是痴心妄想!当然了,我是不知道翟应麟是不是翟溯天的儿子,你们翟家的事情我完全不想牵扯进去。”   说完,瑞和观察宋蔷的表情,心中诧异,宋蔷似乎对翟应麟身世的问题毫不惊奇。难道翟溯天没能骗得了翟应麟?   他在心里笑了。   什么双胞胎?有一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   宋蔷来找他,翟应麟知不知道?   越想,瑞和越觉得好笑,如果宋蔷真的是背着翟溯天夫妻来找他,那么翟应麟无疑已经和他们夫妻离心了。   这太可笑了。   说到这里,一般来说宋蔷就该听出瑞和的意思了,可宋蔷到底阅历不足年纪还轻,她还是要追问,希望能得到确切的准话:“明聪,那应麟到底是不是巧姨的孩子?”   瑞和将筷子放下,反问:“这是你想问的,还是翟应麟想问的?”   “我、我想问的。”   “我刚刚说的那番话,你直接转述给翟应麟听就行。”   宋蔷着急了:“他不知道这件事,都是我自己想的。”   瑞和不以为意:“那你就自己琢磨琢磨。别,咱们别再聊这个话题了,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之后两天,宋蔷还约了瑞和两次,瑞和只去了一次,什么话都没有露。   他不会认回翟家,他只会是“陆明聪”,所以他绝对不会说出一言半句自己跟翟家的关系。在他嘴里,只会是“没关系”。   如此一来,宋蔷终于放弃,返回湖町翟家。两个小情侣这几天联系时都不敢在电话里说这件事,保密意识很强。等见面后宋蔷才将瑞和那番话说给翟应麟听,“应麟,他是什么意思?”   翟应麟却松了一口气,见女友不明白,解释道:“他的意思是,他和翟家毫无关系,不管是少主的位置还是别的,他都没兴趣。”   宋蔷点头:“是啊,我也听出来了,可我们想问的都没有得到答案呐。”   应麟和明聪的身世到底是怎么样的?还没有问出来啊。   翟应麟垂下眼帘,心里的阴影更浓了。是啊,没问出来,可答案已经在翟应麟心里。他觉得有些难堪,因为徐虹臻看透了他最关心的事情,知道他最关心的已经不是身世,而是他少主的身份,这才让小蔷转述这些话给他听。   被别人看穿是一件很不好受的事情,特别是他看重的东西,别人竟然不屑一顾。   “应麟?”   “没事,这样就好。”翟应麟收拾心情,对宋蔷说,“这件事我们不要再提,我们俩都好好的,以后都会好的。”至于找机会去做和陆巧的血缘鉴定……算了,他只会是翟家的儿子,是翟家的少主。   宋蔷就忍不住红了眼,哽咽地点头:“嗯!”   小情侣直言执手相看泪眼,心中都生起一种悲壮感。   原身初恋的到访并没有给瑞和带来什么变化,他继续上下班,研究道术和体内兰火,有时候还画兰火符让观主拿去卖,成年后的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他还让连聪去盯着翟溯渊,连聪非常喜欢这个任务,毕竟这是两年来他第一次能够独自出门,能够在夜晚的大街上放肆奔跑,只要不要打扰到别人,主人还允许他穿墙,啊多么幸福的日子!   当年挖出来的盒子中的黑色泥块,到现在瑞和都没搞清楚是什么,他拿给采宁子和鹤白看过,他们二人也完全没有头绪。可以肯定的是,这块黑泥对连聪的魂体有增益作用,连聪枕着黑泥睡一次,魂体就增强一分,瑞和甚至猜测,如果长年累月让他这么枕着睡,可能哪一天连聪都能在日光下行走了。   也许还能成为鬼王。   师傅采宁子让他不要轻易尝试,他能收一个普通的鬼做鬼仆,却不一定能掌控得住一位鬼王。   不管怎么样,连聪是“鬼中豪杰”,盯着翟溯渊近一个月晚上,终于给瑞和带来消息:“今晚有人去他的出租屋了。”   瑞和将书放下:“你没被发现吧?”   “没有,他屋里也有鬼仆,很机警,我没有靠近,您放心吧!”   来征东一个多月的翟溯渊平时深入简出,没有和别人交流,今晚这个来找翟溯渊的人是谁?翟溯渊即将有什么动作?   很快,瑞和就知道翟溯渊有什么动作了。第二天,因为今天值的是晚班,所以白天一天瑞和都在道观里,顺便在大殿里帮忙,然后他遇到了因为流年不利事事不顺还撞鬼所以来到道观求平安的翟溯渊。   “大师,原来是你,真是缘分啊。”翟溯渊顶着韩敏知的名字和瑞和打招呼。   瑞和也弯起嘴角:“是啊,缘分。”   送上门来的猎物,果真缘分妙不可言。 第241章 一流神棍   从确定韩敏知就是翟溯渊,而翟溯渊是杀害原身的凶手之后,瑞和一直在想该怎么替原身报仇。   瑞和从来没有杀过人,采宁子在教导他的时候也说不要将自己的能力放在私斗上,一切都有因果与报应,保持一颗理智的善心才能走得更远。   身为当代天师,国家也制定了一系列天师行为准则,其中强调法律与公正、和谐和友善,就连道门大比的文试,也有不少内容涉及对考生个人品德和社会道德的考核。   在这样的大背景和个人早就成型的世界观影响下,让瑞和杀人是有些困难的。所以这阵子他一直在思考,怎么样才能报仇。   他恶补了翟家溯字辈这一代的恩怨情仇,翟溯渊和翟溯天确实仇怨深大,翟溯渊也有着很充足的报复欲望   ,虽然这一世翟溯渊没有再绑架他,瑞和不知道其中的变故,但能确定的是翟溯渊没有放弃向翟溯天报复。今天在道观里见到翟溯渊,瑞和更加肯定翟溯渊不会放弃他这个“翟溯天亲生子”。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为什么翟溯渊不直接去找翟溯天报仇?不过是实力不济无法硬磕,这才另辟蹊径从侧面捅刀。   可自己不愿意再做那条“蹊径”,他接受了原身的任务,是要替原身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光明大道的。   你想另辟蹊径,我能借刀杀人。   “大师怎么称呼?您真的太年轻了,上个月在金州遇到,我看您穿着道袍还在感慨,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天师呢。”   翟溯渊还在找话题客套又亲近地和瑞和拉关系,这样的场景实在令人忍不住发笑,瑞和果然笑出来,抿嘴笑得腼腆:“善人客气了,我俗家姓陆,道号虹臻,善人喊我虹臻就行。”   “原来是虹臻道长。”翟溯渊脸上笑眯眯,心里却在想:怎么他说自己姓陆了?他不是做了假名字姓徐吗?   “善人今天过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哦是这样。”翟溯渊将自己的情况说一遍,“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什么原因,我原先是金州人,上个月刚到征东,最近总觉得身体不对劲,走路不是平地绊倒就是差点被闯红灯的车撞上,家里的水管也破了两次,流年不利啊……”   瑞和严肃着脸听着,点头:“问题不大。”然后给翟溯渊推荐了荷莲观内最贵的一个除秽祈福套餐,提供法事和高档符篆,双管齐下,全面覆盖。   “听起来真不错,那就这个吧!”翟溯渊还说,“我觉得与道长有缘分,不如能不能让道长负责我在贵观的事宜?”   “当然可以。”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看起来其乐融融相见恨晚。   之后,瑞和果然在下班时间亲自为翟溯渊做除秽祈福法事,翟溯渊风度翩翩气质斯文谈吐文雅,四十几岁的人跟三十几岁差不多,是很容易让小年轻产生好感的人。瑞和装作被翟溯渊哄住了,与翟溯渊的交情一天比一天深。   等业务结束,翟溯渊大方地将剩下一半的尾款一万五打到道观里,鹤白根据荷莲观的规定给他发了五千块的分成。   一方花钱花得高兴,一方赚钱赚得开心,两人的友情就这样自然地发展起来。   “你想做什么?”采宁子皱着眉头道,“明知道他不怀好意,你还不避着点。”   瑞和不能说实话,毕竟师傅说得有道理,符合常人的逻辑思维——我知道他是坏人,那就不要跟他走太近。   但瑞和想要为原身报仇。   他想过了,现在出手固然是一劳永逸,但能报复到翟溯渊吗?肯定是能的,但原身受的苦遭的罪怎么解脱?翟溯渊就算死在他手里,大概困惑比愤恨还多两分吧。   那就给他机会让他动手,让他以为胜券在握,让他以为自己是猎人,正引领着猎物一步一步走向陷阱,让他自得自满,再反戈一击,让他死得明明白白。   “师傅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好吧。”采宁子咳嗽一声,咳着咳着停不下来,瑞和吓一跳,赶紧去倒水:“师傅喝一口。”   “没事,太燥了咳咳咳。”   “我下午下班买几个雪梨回来,给你煮冰糖银耳炖雪梨。”   采宁子笑着说:“好。”   吃过午饭,瑞和就去上班了。他记挂着采宁子最近总是咳嗽的事情,一下班就去市场买梨,正挑着梨呢手机响了,他一接通就听到观主鹤白焦急地喊:“快回来!师叔祖出事了!”   袋子一松,白胖的雪梨滚出来砸了瑞和一脚,那一刻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赶回荷莲观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瑞和急奔后院,与不知道多少个弟子擦身而过,那些“师叔”“师叔祖”等问候语被他急速奔跑时抛在身后。   一口气跑到后院,瑞和看见观主鹤白的几个徒弟就守在门口,还有两个道观里年纪较高的老前辈。这幅阵仗,瑞和心中越发不安。   “师叔好。”瑞和匆匆向其中一个采宁子师弟辈分的天师行礼,然后就冲进采宁子的卧室。   见瑞和一阵风一样卷进来,独自一人坐在床头的鹤白回头,眉心拧出一个紧紧的“川”字。   “过来。”   “师傅怎么了?”   采宁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看起来就像睡着了。瑞和半跪在采宁子的床前,伸手去摸对方的脉搏和鼻息。   还有气!还活着!   他狠狠地呼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师叔祖是下午在给小弟子们讲课的时候晕倒的。”鹤白沉声将事情说一遍,“距离晕倒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怎么没送医院?”   “你仔细看你师傅的眼睛,这不是上医院就能解决的事情。”鹤白的语气里压着怒火。   瑞和便去看采宁子的眼睛,小心地将眼皮翻开,就看见采宁子的眼睛里眼白处有一个小小的花形痕迹,再翻开另一个眼睛的眼皮,也是如此。   “看出来什么了吗??”   瑞和仔细看,眼神一凝:“这是借命花轮!”   “没错!”鹤白在房间里绕圈,“借命花轮是借命禁术留下的痕迹,从它出现开始算,等它彻底占据眼珠子,被施法的人就会立刻毙命。这是邪术!到底是谁敢在师叔祖头上动土!”   鹤白又惊又怒又惶恐。惊怒自然不必多说,他更惶恐的是采宁子师叔祖是何许人也?是荷莲观的老祖宗!是上上一代仍倔强支撑门庭的荣光,是对荷莲观未来新苗子的指路灯,采宁子师叔祖在荷莲观里不仅地位非凡意义重大,他的实力也匹配得上他所有名声和荣誉。   这样一个实力派道观大支柱竟然无声无息就被暗害了,鹤白心中悚然。   到底是谁下的手?为什么下手?连采宁子师叔祖都中招,如果背后的人要对付的是他,是虹臻,是其他普通弟子,那谁挡得住?   这个猜测让鹤白脸色发青。   “还有救。”瑞和已经冷静下来,“留下花轮的借命的邪术只有一种,我记得需要被害人的血和胎发、生辰八字,黄泉土和碧氼水等稀有材料,最重要的一点,做法的时候被害人需要和借命人对视。观主,这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事情,我师傅最近只出过两次门,都是去凝江!”   鹤白忙道:“对!对!师叔祖被害肯定是在道观之外,这一个月里师叔祖去了两次凝江,确实在凝江出事的可能性最高。虹臻,我这就去把当时陪师叔祖去的小弟子带来询问,你看着点你师傅。”采宁子出门自然不可能是自己出去,他不让瑞和旷工陪他去,鹤白就点了两个小弟子陪着去,既是照顾采宁子,也是见世面长阅历的意思。   “是。”   采宁子安静地睡着,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全塌了。他平时完全看不出是九十岁的人,此时却显露老态,让瑞和看了心酸,对背后的人恨极。   借命,顾名思义是将一个人的寿命通过邪术偷到自己身上,这类邪术限制很多,据说一个人最多只能承受一次借命术,做得好的话就能遮蔽天机,让自己继续“活下去”。如果贪心做得多了露出破绽,惊动地府,到时候不想死也得死。   所以,要让法术效益最大化,借命的对象自然要福泽深厚寿命绵长。采宁子看起来精神抖擞,但也九十岁了!哪怕看起来身体再好,也不是一个适合借命的对象!说句难听一点的,九十岁的人了,兴许哪天闭着眼睛就睡过去了,算计采宁子能有多大用处?   看起来竟像是不计较收益,只是想要收拾采宁子。   瑞和想得还更远:或者是要收拾自己?他现在也是有几个仇人的,比如翟溯天,比如翟溯渊……   想着,瑞和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失了冷静,事情已经发生,多想无益!他现在要做的是找到施法人,打断对方!   鹤白也是这个想法,他很快就将那两个小弟子叫过来,小弟子战战兢兢地你一言我一语地将采宁子在凝江时的事情说一遍。   “你是说,师傅在那里遇到了一个老朋友?”瑞和慢慢问。   两个小弟子连连点头,其中一个补充道:“太师叔祖是在路上遇到老朋友的,我记得太师叔祖当时很震惊,后来又交代我们要保密,不能对任何人说出这件事。虹臻师叔祖,我们也是听从太师叔祖行事,并不是故意隐瞒。”   “不是你们的错,别担心。”瑞和安抚一声,然后对鹤白说,“观主,我这就去凝江!” 第242章 一流神棍   就像采宁子说的,凝江并不远,都不需要坐飞机,坐高铁一个小时就能到。瑞和带着采宁子的师弟禾辰子、两个得用的师侄以及提供线索的那两个小弟子那一起抵达凝江。五师兄虹阚留在道观跟观主鹤白一起看顾采宁子,接到消息的采宁子的其他几个弟子也发话说,会立即来凝江跟瑞和汇合。   “太师叔祖是在这里跟人遇上的。”两个小弟子给瑞和指路,然后又指向路边的一个宾馆,“然后他们俩就进了这个宾馆。太师叔祖第二次来凝江的时候,办完事情后也来了这里,不过我们两个没能上去,都在楼下等。”   一行人就往宾馆去,结果老板说那个房间的人昨天晚上就退房了,问那人往哪里去,老板说不知道:“我这宾馆迎来送往的,哪里能知道每个客人都往哪里去哩。”   订房间的人又是采宁子,用的是采宁子的身份证。   照两个小弟子的说法,那个人头发乱得像鸡窝,胡子铺一脸,长相完全看不清楚。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两人还以为那人是乞丐呢,没想到“太师叔祖突然很激动”,主动喊住贴着路边走的“乞丐”。   “师叔,劳烦你去田家打听,我要到当地特调处去一趟。”瑞和对禾辰子说道。   禾辰子,今年七十三岁,是采宁子师叔的弟子,现如今荷莲观里辈分最高的除了采宁子,就是禾辰子了。禾辰子不似采宁子一生未婚,他现在是三世同堂,几个儿女都没有继承他的衣钵,不过各自都有造化。禾辰子的身体没有采宁子结实,好些年都没有再接活儿,就算接,为了儿女子孙的气运着想,也只接那些看看风水算命看相的活,再卖些平安符也就差不多了。   下午采宁子出事的时候,禾辰子正好也在道观里帮忙教小弟子,所以才一同过来帮忙。   听瑞和这么说,他背着手立刻点头:“我这边你放心,我明白道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现在也只是猜测师兄被害跟那个神秘人有关系,其他地方也不能忽略。”   瑞和来到当地特调处,然后借用警局的力量开始借调监控,这其实是有一些不合规矩的,但特调处的人行事,不能全拿“规矩”来束缚,毕竟他们办的就不是寻常案子,只要不出格,警局一般都会配合。   可惜,那片地方本就是老城区,监控并不完善,街口街尾一个,有的还坏了没有修。监控只拍到神秘人进入老城区以及来到宾馆那条街上的画面和他离开宾馆的画面,至于人最后去了哪里,并没有线索。而且,神秘人身上伪装太重,头发和胡子将脸完全遮住,连面部解析都不成。   禾辰子去田家也查得差不多,田家的老爷子和采宁子是几十年前就认识的朋友了,这两次请采宁子过来是为了看风水,从头到尾都很顺利,采宁子的所有行动都有迹可循,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很大可能就是出在神秘人身上。”禾辰子说,“师兄给他在宾馆里定了半年的房,那人看起来十分落魄,能有吃有住干嘛还突然退房离开?”   还紧在采宁子出事之前?   “源头只能从师傅身上寻了。”瑞和叹口气,“我刚刚给我师兄打过电话,他说师傅已经醒了,就是身体还很虚,等他好一点肯定得问问他。我猜,师傅心中该有数才对。”   一行人来去匆匆,又从凝江返回征东市。   采宁子的确心中有数,事实上,从他醒来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身体不对劲。那种身体的力量如流水一般往外漏的感觉很明显,他连喘口气都觉得艰难,等喝了养气独参汤才觉得好一些。   等听鹤白将事情一说,他的脸色又衰败了几分,似乎独参汤的药效全数泄完了,在那一刻,说他已然是个死人,都有人信。   “拿镜子给我。”   鹤白抖着手将镜子给他,然后在一边心惊胆战地看采宁子动作。只见他慢慢地将脸贴近镜子,然后眼睛不眨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鹤白知道,那是在看眼睛里的花轮印记。   三个小时过去,两只眼睛里的印记已经又长大一圈。   采宁子将镜子压下,靠在床上好半晌没声音。弟子虹阚忍不住问:“师傅,谁害的你,你有没有线索?”   其他三个已经赶来的弟子虹祝、虹涛和虹淄也焦急地看着采宁子。   道门中的道术常识:越厉害的术法,施展的条件越严苛。借命这样的逆天改命之术自然要更加麻烦,在采宁子这样的老天师眼前,不可能什么线索都没有。哪怕当时没有发觉,事后也必定能回想起一些怪异之处。   “是啊师傅!”   采宁子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挥手:“没事,我心里有数。你们都干自己的事情去吧,都是大人了,你们有你们的人生,我这里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有数,你们就别挂念了,你们好好过日子,我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六徒弟虹淄几乎要跳起来,这样不详的话,他完全无法接受!   “师傅!您是不是知道动手的是谁?虹臻说在凝江查不到那个神秘人,就是他干的对不对?他到底是什么人您要包庇他?”   “对啊师傅,您的身体一直以来就很强健,不过是不小心中招而已,只要将施法的人找出来就能破解,怎么能轻易说这些话呢?”   几个徒弟都惊心不已,为采宁子话语中淡然等死的意思而心悸。   采宁子不为所动,只一心赶他们出去,见弟子们都不动,他自个儿把被子拉过来一盖,径直睡觉去了。   瑞和回来时就见几个难得聚到一起的师兄整整齐齐地蹲在采宁子的门外,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怎么了这是? ”   听了事情原委,瑞和也惊呆了。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劝过了吗?”他蹲在师兄们前面,学着他们小声说话。   虹淄叹气:“我们哥几个轮流劝了,师傅不听。”   瑞和若有所思:“师兄,你们比我先拜入师傅门下,是否听师傅说起过一些陈年旧事,对师傅来说意义重大的那种,或者说对师傅很重要的人也行。”   几个师兄早就想过了,还互相交流过,此时听瑞和问,就给出了几个答案。瑞和认真听完:“这么说,师傅似乎是没有仇家的?”   二师兄虹祝点头,大徒弟去世之后,他就是所有师兄弟中在采宁子身边呆得最久的弟子了。“师傅一直和善待人,早年脾气虽然火爆,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反而因为耿直率真人缘很不错,我从未见师傅和别人结仇。师傅倒是结下了不少善缘,就像前阵子师傅去的凝江田家,那就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   这么一听还真的没有头绪。   “咱们进去吧,再一起求求师傅。”瑞和提议。   虹祝站起来:“就等你呢,人齐了,走吧!”   但事情的发展还是不乐观,面对一溜儿从小疼爱到大的徒弟们,采宁子第一次硬下心肠,对他们的祈求视而不见。   “你们别这样,我都这个年纪了,本来就没几年好活。”   虹祝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师傅,您让我们眼睁睁看着您等死,我们怎么做得到?您常教导我们,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不能割舍的东西,我们走上这条路,学习到非常人所能得到的能力,但也要铭记初心,不要恃才傲物,不要将自己看做神,时刻都要记住当人的情感。您是这么教我们的,您是我们的师傅,我们怎么放得下您?”   “二师兄说得没错。师傅,我们从小学道,学了那么多本事,从来都没有想欺男霸女危害社会,这些都是您的教导,我们铭记于心。但您现在出事了,让我们束着手什么都别干,那我们还学道做什么?连自己师傅都护不住!倒不如现在就一头碰死,也不要在这世上丢人现眼了!”   说这话的是虹淄。在瑞和来之前他年纪最小,是被师傅和几个师兄疼宠着长大的,加上他家境特别好,性格里就有几分傲气,敢说敢做,也只有他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瑞和也说:“师傅,我才十八岁,你不要我了吗?”   他跪在采宁子床前,眼睛红得像兔子。   数管齐下,采宁子终于变了脸色。他叹了一口气,那股引颈就死的死志终于退去一点。见两个最小的师弟说话这么有效,虹祝几人赶紧学着改变策略,说什么:   “如果不能救师傅,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是啊,出去都被人戳脊梁骨。”   “我这就跟着师傅一起去,我不活了。”   采宁子生生被气笑了,“不死,我不死!”唉!   荷莲观内灯火通明,从采宁子嘴里得到神秘人的姓名后,几辆车从道观后院驶出去,瑞和与虹淄被要求留下来照看采宁子,瑞和一口应下,他打开许久没用过的执法仪,在里面看到了采宁子的死亡日期就在明天晚上十点。   明明他上次看的时候,采宁子还有足足九年的寿命。   他叮嘱师兄们:“尽快,在明晚十点之前一定要将借命术打断!” 第243章 一流神棍   采宁子的卧室只亮着暖灯,瑞和跟六师兄坐在厅里,相对无言。   这一天下来,事情发生得太快,瑞和到现在才真正坐下来歇一会儿。累是真的累,身体累还是其次,因为担忧采宁子而精神紧绷带来的疲惫才更累。   “小七,你说钟云到底是谁?”虹淄忍不住问瑞和,“这个名字听起来像男的也像女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连二师兄他们也不知道的人,大概是师傅年轻时候的故人吧。”   虹淄撇嘴:“仇人吧,哪个故人会时隔这么多年还来向师傅下手。”   瑞和不置可否。   采宁子没有说他和钟云的关系以及故事,谁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呢?他只希望师兄和观主他们能顺利找到人,中断邪术,别的什么都没心情想。   到现在,瑞和心中还是比较乐观的,这个年月不比以前,要查个把人方便很多,有名有姓还知道原户籍所在地,要找真的不难。   半夜里,两人守得困得慌,虹淄让瑞和先去睡:“囫囵睡俩小时再来替我。”自己去拿提井水洗脸,将困意压下去。   “好。”   谁知道等两个小时后他起来和虹淄换班,进采宁子房间看他的情况时,两人都傻眼了——   采宁子不见了。   窗户大开着,夜晚的凉风徐徐吹进来,将师兄弟俩的心都吹得哇凉哇凉的。   虹淄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指着窗户,几乎说不出成句的话:“这、师傅?”最后一拍大腿,“这是怎么一回事!”   瑞和站在窗户边上往外看,拿手机的手电筒一照,窗户下方的花坛土上有明显的一个脚印。   再查看房间,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虹淄扇了自己一个耳朵,却还是肯定地说:“我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走的,但能肯定决定没有人进来过!”他就守在小客厅里,大门是决定没有开过的,而因为师傅被人暗算,为了师傅的安全,他们几个师兄弟在这间房间里的出入口,即门窗处都有布置,外人如果要进来,绝对会有动静。   但如果里头的人从内部突破,那就没办法了。这也是采宁子悄无声息地离开而虹淄毫无察觉的原因。   怎么想得到自家师傅会半夜里爬窗跑了呢?   虹淄既自责又担忧:“师傅干什么去了?”   “我这就去找人调外面街上的监控。”瑞和拿出手机,“也得跟二师兄他们说一声。”   事情出了波折,让人始料未及,虹淄也睡不着了,和瑞和去追采宁子。   追到天亮,人也没追着,最后拍到采宁子的监控是在两公里外的一家超市外面。   瑞和心中也茫茫然,心中担心得不得了。   而随着采宁子的失踪,寻人的事情进展似乎也急转而下,虹祝从金州某地传来消息,在师傅采宁子提供的姓名户籍的基础上,他们在同一户籍地找到十七个同名同姓的,那地方旧时候是钟家村,一片儿都是姓钟的。钟云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名字,老人小孩子青少年,这个名字户籍登记在册的太多了。   采宁子又不愿意说更多消息,比如年龄啊性别啊——虽然两个小弟子说看身形和生意是男的,但采宁子没给准话,那就男女都得找。能给出名字和户籍地,已经是几个徒弟哭求得来的,再多的采宁子不肯说。   那还能怎么办?   一个一个查!   那十七个人,都得筛查。有些还不在家,或是上班了或是上学了,或是离家多年打工去了,琐碎是琐碎,但也不算难查。,见过“钟云”的两个小弟子辨认了一天,警局也帮忙做身形走姿监控对比。   知道自家师傅离家出走后,虹祝等人更加焦急。紧赶慢赶地筛查,结果好不容易查完,竟然一个满足条件的都没有。   那一边在找钟云,同时瑞和他们也在继续寻找采宁子,还发了寻人广告,在道门交流论坛里发寻人启事帖,相熟不相熟的门派也递消息过去,希望他们门下的弟子门人如果有谁看到了采宁子,能给荷莲观送个消息。   可找了一整天,就是没有找到采宁子。夜晚十点之前,师兄弟五人在道观采宁子的房间里汇合,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是经过事的大人了,却头一回同时生出一种无处着力的无力感。   “师傅骗我们!”虹淄红着眼睛说,“他肯定是在维护施法的人,特地支开我们,在我们松懈的时候暗自离开,这一定是师傅计划好的。”   其他的师兄弟都沉默着赞同虹淄的猜测,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   “师傅现在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是亲师徒,有什么不能跟我们说呢?”虹涛叹一口气,“这样僵着,可怎么办!”   “师傅上哪儿去了?”瑞和问。   是啊,九十岁的人了,身上还有借命邪术缠着,到底上哪儿去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跟徒弟们说的?这么多弟子呢,就是真的有什么要紧得不得了的事情要办,几个弟子一人搭把手也能把事情妥帖地办成,做什么要半夜翻窗独自离家?   除了包庇凶手,没有别的说法了。   没有人想得明白,也没有人能接受。   “唉,对了小七,你之前为什么说要在今晚十点之前将人找到?”沉默之间,虹祝忽然开口问。   “我算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福至心灵,给师傅掐算了一下,就得出这个结论。”瑞和已经找好借口,总不能直接说是执法仪上看的吧。   虹阚叹气:“我也算过,不过算不出来,大概只能看到师傅这两天生机蒙雾。”   “我也算过——”   “我也是——”   几个师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叹气,几人汇合之后,都不知道叹过多少次气了。   一向靠谱的师傅有朝一日任性起来,他们都无所适从,茫然无措。   “那就等今晚十点吧!”虹祝一锤定音,“我们找不到钟云,可能师傅找去了!如果小七算得对,今晚十点后师傅的命数就会有所转机,到时候我们一起算一算。”说着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如果师傅还活着的话,那就是大好事!而且也说明小七学艺精,这也是大好事啊。”   硬是说出两件事来凑“双喜临门”,活跃气氛。   “……哎。”   “……是是。”   “……没错。”   几个师弟也勉强着给师兄捧场,然后又陷入沉默。   晚上十点,就在几人焦躁的等待中到达,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跳到22:00,众人都紧张起来。   虹祝深吸一口气,挥手:“都算一算。”   于是几个师弟各自找了个角落开始掐算。   其实,掐算这种事情在面对与自己关系亲近的人或者与自己有关系的事情上时,效果会大打折扣。道门中有一句老话,算天算地算不到己身,意思是,即使是最擅长推演的天师,在面对自己的命运时也束手无策。延伸开来讲,与自身关系密切的人事物也会干扰到推演的结果,越想算出精确的答案越艰难。   但是算生与死,这是最广的概念,算还是能算的。当年周雄请天师算他女儿的生死,就是这么算的,但“死”的具体消息,就算不出来了。   几个师兄弟相继算完,脸色都不好看。原因无他,上一次算的时候,师傅是生机晦暗,这一次竟然是生机全消。   “不可能!”   “师兄,我不相信!”   “我们是师傅亲近的徒弟,气运相连,算出来的肯定不准确。”   “虹臻呢?他算得怎么样?”   卫生间里,瑞和将执法仪关掉,推门出来。面对师兄们殷切的目光,他慢慢摇头:“我算出来的,跟众位师兄一样。”   而且,执法仪的生死簿上,采宁子的死亡日期没有变,就是在今晚十点整。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采宁子死了。   采宁子死了。   瑞和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   采宁子就这样消失在众人的生活里,毫无预兆。   回想那两天,瑞和都觉得是在做梦,其实他是一个已经习惯了离别的人了,穿越了两个世界,相当于过了两辈子的人生,生离死别已经不稀奇,前面两辈子他的身体都很好,寿命不算短,许多长辈、朋友、亲戚,都走在他的前头。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比不上采宁子的离去令人感觉到世事无常、世事难料。   道观里没有公开给采宁子办丧礼,对外他们都瞒着,只说采宁子身体不好在修养。不过道观里,还是低调地给采宁子办了丧礼,几个徒弟对师傅的感情都很深,在办丧礼的时候也不放弃,私底下他们设了招魂坛,希望能将采宁子的魂魄招回来,可惜一直没有成功。   头七过后,众人也不死心,继续招。观内鹤白、虹祝等人都是老天师了,手段不容小觑,哪怕人已经在阴间,只要没有投胎去一般就能招魂成功。   可采宁子的魂魄似乎在阳间阴间失去踪影,遍寻不到。   这又让众人心中生出希望 :“也许师傅还活着呢?” 第244章 一流神棍   关于采宁子的生死,弟子们都多有猜测。   虹淄斩钉截铁:“人死了会被收归地府,除非在判前生时被处以刑罚,不然的话不可能不应招。雁过留痕人过留声,人死后也是这个道理!”   虹祝叹气:“继续留意吧!”其实他觉得师傅很大可能已经去世了,他们师兄弟五人加上观主鹤白、禾辰子师叔以及其他几个能力不错的观内弟子都掐算过,大部分得出的结论都是了无生机。   一个人算不准,总不能所有人都没算准吧?   道门里,又不是没有拘魂炼魂等禁术,他猜测过,招不到师傅的鬼魂,兴许师傅死后被禁锢了,要不然就是已经投胎去。至于另一种被地府判刑受罚去这种可能早就被他剔除掉,师傅不说是大善人,但也一直循规蹈矩,早年间还屡有利国利民的功绩,死后该得大功德才对!   但这话,他身为二师兄不好说出口。毕竟一直不见尸身,就让人心生执念,他也是如此。   最后几个人在一个问题上达成一致:“不管生死,总要将人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瑞和端坐在房间里,第一次打开了执法仪的地府专线。地府专线包括地府搜查官专线、地府执法官专线、地府殿主专线和地府府君专线,专线频道依序递减。只从名字上看,这些专线也是依照等级从低到高排序的,这一次瑞和打算使用的是地府搜查官专线。   招魂采宁子一直没有成功,头七又已经过去,照理来说采宁子应该已经被地府勾走了才对——瑞和宁愿相信采宁子已经进入地府,也不希望采宁子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希望能够通过地府专线联系上采宁子的魂魄,人走得突然,总该给还活着的人留下一两句话吧?   房间可是搜遍了,采宁子出走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还有尸体的位置呢?没有线索,找起来只是大海捞针。   瑞和并不好奇采宁子的私事,能让他抛下一切放下所有,连命都不要了的事情,一定是很了不得的往事。他尊重对方的选择,唯一遗憾的是还没有让采宁子过上好日子,更加没有跟对方好好告别。   “你到这边来。”在打开地府专线之前,瑞和将鬼仆连聪从身上的驭鬼玉牌又转移到执法仪的禁室里,连聪二话不说,毫无抵抗地被摄进执法仪中。   抬起手臂,瑞和轻轻地点下[地府搜查官专线],界面飞转探出密密麻麻一大片的频道按钮,频道从01排序到72,瑞和选中频道01,然后坚定地按下去。   搜查官零一号一直都很忙,如果不忙,也奋斗不到01号这个位置。地府随着阳间而变,地上在经历社会变化,地下也跟着一起变革,裁撤冗官,精简体系,他是最早的勾魂使者之一,适应地府变革也很顺利,后来也顺利在搜查官系统里争得头筹,拿到01号的名牌。   有了这个名牌,不仅意味着他是搜查官的头儿,下面七十一位搜查官都要听从他的调派,也意味着他在办公的时候得到的功德就比其他搜查官多一丢丢。可别小看这一丢丢的差距,积少成多!到时候不管是继续往上升,做一个鬼官儿,运气好再成个鬼仙,或者是想要去投胎做人,这些功德就能让他心想事成。   做鬼也要拼前途想来世,听起来蛮辛苦的,零一号却完全不觉得,乐在其中。   这不,这天他独自办差,正拘到一个七天回魂后的鬼,按照地府新例,死后七天必须了结前尘事,然后收回地府接受审判,再定投胎事宜。刚要回地府,他帽子上的铃铛忽然停止摇晃,铃声骤歇。   “咦?”搜查官零一奇怪地将帽子摘下来,拨动铃铛,“坏了?”这又不是普通铃铛,还能坏?   下一秒,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往一个方向飞去,搜查官零一大惊!赶紧稳住身形,可是不管什么法术他都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急速地飞,速度快得周围的景色在他眼中都成了一道拖长的斑斓的光。   “呕——”好不容易落地站定,搜查官零一半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真是万万没想到,做鬼一百多年,他竟然还能重温一番晕车呕吐的感觉。   他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吐出来。   是哦,我不是人。   但是晕车的感觉太糟糕了!   感觉到自己身边有活人的气息,搜查官零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活人瑞和惊奇地看着身前的“人”,这人穿着黑色的西服,手上拎着一根铁链,上面拴着一个缩成一团的鬼。瑞和的视线再落到西装男的头上,上面戴着黑色的礼帽,帽檐坠着一枚铃铛。   据说阴间的勾魂使者头上的帽子上有八角铃铛,在上阳间勾魂的时候铃铛会响起来,铃声能引魂,也是告知四方鬼神八方天师,来者乃阴间使者,请不要误伤。   看着地上的搜查官一号,瑞和的心一个咯噔。   万万没想到,所谓地府搜查官专线,竟然还包快递直达,直接将人送过来了。   专线,原来不是沟通联系专线,而是速递专车吗?   瑞和先是一惊,见搜查官周身的气息黑压压的极为骇人,心中转得飞快。   想都不用想,地府的办事员肯定是不能得罪的。   自己突然就将人扒拉来了,人一来还一副晕陶陶的样子,想来过程不是很舒服。   心念一转,瑞和就立即有了主意。人不能得罪,还得讨好!   “您就是搜查官零一号?”瑞和露出客气的笑容,热情地说,“初次见面久仰大名,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将两大袋子的纸钱元宝香烛拿出来,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打算咨询到消息之后烧给对方的谢礼,这时候为了缓解气氛就赶紧拿出来,飞快把香和香烛点燃插在香炉上。   搜查官零一缓过神来,视线从瑞和的脸溜到桌上两袋祭品和点燃的香烛上上。   “你是人间天师吧,是怎么召唤我过来的?”声音嘶哑,像是铁楸在磨冰。   说起来,阳间的天师道人们手段多样,本事千奇百怪,还真的有人有本事请来阴间的搜查官,请搜查官干嘛呢?抓鬼呗。有时候厉鬼太凶,阳间的天师压制不住就只能借力阴间的力量。   但是,能请不代表请得动。   阴间只有搜查官会上来勾魂抓鬼,抓完之后带到地府里让地府执法官审判,各类杂事汇总给各殿殿主统领,殿主又有府君掌管,府君为地府的主人,阴间的老大,谁能轻易请来?   因此,被请的一般就是地府搜查官,他们本就常来往阴阳两界,搜查官零一在成为01号之前,其实也有好几次曾经被请上来过。那些个让他助纣为虐违法乱纪的,给再多报酬烧多少纸钱他都不会干。自从他位列搜查官零一,实际上成为搜查官的头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被请过了。   原因也简单,一个是他是搜查官里实力最高的,搜查官有七十二位,在他之下有七十一位,光请他们就够呛,还想请他?第二,自然是他太忙了,哪怕有天师将请鬼神符送到他眼前,他也没空去接。   今天可是真的奇了怪了!自己稀里糊涂就被召来,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让成为搜查官零一几十年的他很是不习惯,因此,他压下自己的怒火,先好声好气地打听消息,看看眼前的年轻人到底是有什么名堂,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得罪了自己人。   鬼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从阳间来!   就他知道的,十殿殿主中三殿殿主的第二十一代孙在阳间的天师群里很有名气,自己手下的搜查官被那位章天师请过好几次,每次都把油水拿得足足的,去一趟得来的报酬能过大半个月的好日子呢。   唯恐眼前也是一个有后台的,搜查官零一不敢直接翻脸。   瑞和手脚麻利,在搜查官零一号说话间已经将烧纸钱用的铁盆子拉出来,二话不说就开始烧纸钱金元宝。他心里念着“地府搜查官零一号”,就看见那些烟气丝丝缕缕,慢悠悠地往西装男身上飘去。   见西装男深吸一口气露出舒适的表情,瑞和松了一口气,然后将事情解释了一遍:“我这里有一法器,能请地府勾魂使者,这不,就将您请来了。”他恳切地道歉,“我也是第一次用,没甚经验,惊扰了您实在抱歉,请原谅我的失礼。”   被好声好气地恭维着,热情地招待着,又给足了面子,搜查官零一号舒坦很多,好奇起到底是什么法器。   “就是手上这手环。”瑞和将手举起来一晃,然后说正事,“不知道您贵姓,该如何称呼?”   “前尘已了,你叫我鬼一吧!”   和见他穿着西装,便喊他:“鬼一先生。”又自我介绍,“我道号虹臻,您唤我虹臻就好。”   两厢认识了一番。   鬼一并不是暴烈的性子,开始是有些恼怒的,可瑞和诚恳道歉,又招待得周到,他便不生气了,左右看了看,还问:“你召我过来所为何事?”空气中倒是有残留的鬼味,他嗅了嗅,“有什么需要我出手的直接说。”他是一个爱岗敬业负责人的搜查官,不然的话也做不到搜查官第一。   瑞和心一紧,看来是连聪刚刚从驭鬼玉牌转到执法仪的短暂过程中,还是留下了味道。   不过这是小事,他对执法仪的能耐是非常有信心的。   “是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瑞和将采宁子的事情说了,“我知道您这样的身份,日理万机轻易不得空闲,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才冒险一试,能真的将您请来,心中实在庆幸不已。事情就是这样的,您能帮得上忙吗?”   能倒是能,“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和你师傅见一面?”鬼一无奈极了,这不是大炮打蚊子嘛!   瑞和忙道:“我知道事情不太好办,也实在麻烦,您需要什么酬劳请尽管提,我一定尽力做到。”   这是说一定报答的意思。鬼一直接就说:“这是小事,既然你能请我过来,也是缘分,我就顺手帮你了。”这对他来说真不算大事,举手之劳,“这样,你给我烧一栋别墅吧!”   “成!”   “我那边还忙着,明儿再过来。”鬼一提了提手头的新鬼,抬手将还没吃完的香烛纸钱等的烟气一卷,然后化成青烟消失在瑞和眼前,只留下满屋子浓郁的阴气。在他站的地方,地面上有一大滩水渍,那是阴气化水留下的痕迹。 第245章 一流神棍   见鬼一离开,“呼——”瑞和狠狠地呼出一口气,跳动的心终于回落到胸腔。   “宿主吓坏了吗?”系统460飞出来,有些稀奇地说,“很少看到宿主这么害怕的样子。那个地府的公务员看起来也不吓人啊,跟活人一样。”   瑞和苦笑:“长得是不吓人,气势吓人。”周身浓郁的死气,让他身上戴着的符篆和玉牌都在不安震动。他说话的时候把身上护身的符篆掏出来,上面的朱砂果然都暗淡很多。“他如果要杀我,我确定我打不过他。”   鬼一站在那里,却像深不可测的黑洞,多看一眼似乎就会被吞噬。   “执法仪的专线功能太吓人了,怎么直接将鬼一拉过来了?”   “执法仪是高等世界的产物,对接任务世界后发生怎么样的变化我也无法估计。”系统460说,“宿主多尝试,很快就能习惯的。”   不,鬼一不会习惯,他刚刚晕车的模样给瑞和留下深刻的印象。   “等明天晚上他如果真的带师傅上来,我再通知师兄们。”   这天夜里,瑞和房间发生的事情没有人知道,鬼一的到来,连道观里的防护法阵都没有惊动。   第二天天一亮瑞和就出门,买了一套纸扎别墅和一整套纸扎家具,送回道观时鹤白还诧异:“不是刚给你师傅烧了?”   “想再烧一套。”   鹤白就摇头叹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而说另外一件事:“中午过来我房间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们。”   瑞和应下,中午和几个师兄一起过去,原来鹤白是想将采宁子遗物给他们。   “这些是师叔祖上个月定制的,昨天晚上才送过来。”鹤白拿出一个匣子,打开给他们看,“这是胥云命香,你们一人一根。”   胥云命香,粗细长短看起来跟普通的香差不多,却是白色的。   “胥云命香?这是什么香?”   二师兄虹祝拿出一根,轻轻地嗅了一口,然后小心地将香放回去。“我有听说过这种香,这是章家的传家之宝,章家嫡系血脉一出生就会点上一支胥云命香,只要人不死,香就烧不完。而人一旦死亡,胥云命香就会瞬间烧完。”   “就是死亡报警器?”虹淄啧啧称奇,“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东西也太神奇了。”   “不止如此。”虹祝接着说,“胥云命香在烧完的那一刻,烟气还会将死者的魂魄带回来,杜绝章家血脉的魂魄被歹人禁锢残害,所以据说章家有一间命香堂,平时有专门的弟子看守。”   “听起来像指路符?”指路符,携带者死亡之后会指引亡魂回家的方向,不管多远,都能引领着亡魂归家。   “是有一点像,不过比指路符好得太多了,它能在死者死亡的那一刻,立刻将魂魄带回,不受任何阻碍。”   众人惊叹:“太奇妙了。”   瑞和也拿起一支闻了闻,“这种香听起来厉害极了,怎么道门极少听说这方面的消息?”   这次鹤白开口了:“因为章家从不对外售卖,也不对外透露这种香的存在。说实话,师叔祖能和章家达成协议定制出这五根香,我也很意外。”他虽然是一观之主,但荷莲观和道门世家大族之首的章家一点交情都没有,而章家的胥云命香不对外开售,低调又隐蔽,没有交情是拿不到的。   采宁子师叔祖与章家的关系竟然好到能够买香,鹤白有些吃惊。   “你们拿去分吧,一人一支,是想供奉在观里还是拿回家点上,随你们自己安排。”鹤白将匣子给虹祝,“使用说明书在匣子底下,你们自己看吧。”交接了匣子后,鹤白又说起采宁子其他遗物的事情,“仍是你们师兄弟几个商量着办吧!也不是说现在就要搬走,你们先商量,等到时候……也不忙乱。”   虹祝将匣子带回去,给四个师弟一人分了一支,又将使用说明书拿出来细看一遍:“要先用我们的血,每天滴一滴到上面持续七七四十九天。”   几人也仔细看一遍。   想起鹤白刚刚说的话,虹祝叹了一口气:“观主说得也有道理。”采宁子的东西都在原处,虹祝提议将东西都留给瑞和,他说得很恳切:“咱们比小七早入门,师傅那些东西早就散给咱们几个了,师傅手头还有什么东西?现在这些都是师傅这些年再攒的,我们难道还好意思再分一遍?”   没有师弟提出异议,瑞和也没有推辞。今晚如果采宁子能上来,到时候再听他怎么安排就是了。   几个师兄又对瑞和做出今后会好好照顾他,让他有困难就跟他们说,能帮的一定会帮的承诺,瑞和全部都应下来,心中却知道自己轻易不会去麻烦师兄们的。他还打算要慢慢地继续将采宁子之前借的钱还回去。   当天晚上接近十二点的时候,鬼一凭空出现,手里的锁链捆着采宁子。   采宁子是真的满脸懵逼。从遇到钟云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有所预感,尘封了五十年的往事穿越岁月的枷锁,再次扑到他脸上。往事不提也罢!提了也只是徒增伤感,也破坏自己在徒弟心中的形象。   他希望自己在徒弟们的心中,一直是一个可靠的有能耐的好师傅,所以他决定离开家独自赴死。   死倒是死了,他的身体却被困在尸体里无法动弹。唉!回魂夜没办法回去,也没法交代徒弟们几句。这人呐,一激动起来就难免冲动,做事不周全,九十岁的采宁子生前也是这般,等人死了才恍然:我还没给孩子们留话呢!   悔恨得直拍大腿。   死后第七天夜里,他就被勾魂使带走了。这些年到是有传言说地府改制,勾魂使都不兴叫勾魂使了,要叫搜查官。这也太拗口了!反正说也只是有人在说,采宁子还是称呼带他走的阴间使者叫做勾魂使。   来到阴间后,他就被提审了,生前事被断得清清楚楚,好在下辈子还能投胎做个人,前半生坎坷些也没什么。然后他就在枉死城里住着排队等投胎了,才住了一天呢,忽然他就被勾魂使锁住,没反应过来,眼前天旋地转脚也踩不到实处,等再次站稳了,就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虹臻啊!”采宁子很激动。   瑞和喊了一声师傅,然后行礼谢过鬼一,“这是我给您置办的别墅和家具,现在就给您烧过去?”   鬼一打量一番地上的东西,这可都是高档纸扎别墅,带前后庭院,四层中式风格,细节做得特别好,瑞和是挑店里最贵最好的买,这一套就要一千多,家具也是,一看就是用心挑的。鬼一满意点头:“成,烧吧。”   瑞和就将东西搬到外面去就地烧起来,鬼一就老神在在地坐在外面的花坛边上等,挥手:“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只给你半个小时时间。”   半个小时足够了,往常如果有人家里人过世了,想要招魂来相见是非常麻烦的,一是不能确定死了的那人投胎了没,如果投胎了肯定是招不来的。二是死了之后下地府,那也不是想上来就能上来的,要看天师的功夫,也要看地府准不准许,那些作奸犯科罪孽深重的恶人死去之后被判入地府深牢里,不到投胎的时候放不出来。即便有些能被招上来,也不能待多长时间,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   “师傅要见师兄他们吗?他们还在观里。”本来下午的时候虹涛师兄要出门去找采宁子的,他觉得雇人找不周全,外人没有自己人细心,被瑞和拦住了。   采宁子愣了愣,这才说:“好。”犹豫了一下又说,“不用告诉鹤白。”   很快,虹祝几人都赶了过来,见到院子里鬼气森然的鬼一时都吓一跳,瑞和将他们迎进去,再向正看着纸扎别墅家具燃烧的鬼一点头示意。鬼一也不在意又来了多少人,只说:“二十五分钟。”   “虹臻,那是谁?”   “那位是哪方鬼神?”   进了屋,几个师兄你一句我一句地问瑞和,瑞和先不答,引着他们进卧房。卧房的门打开,采宁子回过头来,虹祝几人瞬间消声。   瑞和语速很快:“外面的是阴间使者,我将他请来,他便把师傅带上来了。时间有限,只剩下二十分钟左右,咱们有什么话抓紧了说。”   虹祝等弟子既惊又喜,一下子将采宁子围起来。   这个说:“师傅!你怎么一句话没留就走了,每日每夜弟子想起您,都后悔极了!”   那个说:“师傅,你、你真的死了?呜呜呜……”   采宁子头都要大了,只能不停叹气,“你们都这么大了,莫要做小儿女情态。”   这句话可惹了虹淄伤心:“难道我们大了,就不是师傅的孩子了吗?”他控诉地看着采宁子,“你骗了我们!”   自知理亏的采宁子就没话说了,等弟子们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便说:“我上来这一趟不容易,你们小师弟出了大力气了,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虹祝擦了擦眼泪,说:   “师傅,我也不问你别的,你走之前不告诉我们,欺骗我们钟云的事情肯定有你的苦衷。我只问两件事,一是您的尸身在哪里?二是还有没有什么话要留给我们的。”   虹涛等师弟也说:“我们的意思跟二师兄一样。”   采宁子看向瑞和,瑞和说:“师傅,您在地府里过得好吗?”瑞和目光关切,采宁子却看着他还稍显稚嫩的模样忍不住悲上心头,留下血泪来。 第246章 一流神棍   瑞和叹气:“师傅别哭,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一定会互相扶持齐手并进的。”   采宁子擦了擦脸,不愿意去看手上沾的血泪。人死了变成鬼,就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尸体……在青云山旧址,你们去寻吧。”他将自己的遗产安排了一下,“我屋里的东西也不多了,你们看着拿几样做纪念吧,我用的法器留下的积蓄,都给你们小师弟,你们有异议吗?”   “没有异议,都听师傅的。”   采宁子更加悲伤,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是好孩子。别的话也没什么了,平时我都教给你们了,守住本心,不要为任何事情所移,包括钱财名权,记住因果造化这四个字,随意插手因果是会犯五弊三缺的!”   然后又对几个徒弟一对一留遗言。   “虹祝,你是我最大的徒弟了,你一直就懂事乖巧,我对你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叮嘱你,要注意养生保养身体!不说活到一百岁,至少不能比你师傅我差,明白吗?”   “虹涛,你性格冲动,以前常有人找你切磋打赌,这倒不是坏事,只你要有分寸,不要入了别人的套,也要量力而为,别让师傅在下面还在担心你。英妍英磊都是好孩子,好孩子做哪一行都出色,英妍喜欢修道,你就随她吧!她虽是个女孩子,但心性不输男孩……”   “虹阚,你和师傅一样犯了五弊三缺中的鳏和独,不过师傅有你们,你有你的师兄弟们,以后我也不太担心。你和虹臻都住在道观里,你们好好做伴吧!”   “虹淄,你性子活泛,这很好,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情十之八九,乐观一点什么过不去呢?”   最后,采宁子看向瑞和,“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了虹臻,你年纪最小,我不是个好师傅,带你入门却又半路撂下你,剩下的路你都要自己走了,遇到困难就去找鹤白,找你师兄们。特调处的工作千万要好好做,只要不犯错就能干一辈子,生活就能稳定……”   瑞和静静听着,时不时应一句表明自己听进去了。虹祝等人也保证:“一定会照顾好虹臻的。”   “你们别怪师傅不告而别,也别怪师傅没有将事情的缘由告诉你们,你们就当师傅是老死的吧!”   采宁子越说越慢,转头看了看外头,那些纸扎祭品也烧得差不多了。   “我给你们定了胥云命香,到了吗?”   “到了!中午观主就把香给我们了。”虹祝忙说。   “那就好、那就好……去吧,你们都出去吧,虹臻留下,我还有一些话要交代他。”   采宁子和弟子们逐一拥抱,然后推着他们出去:“去吧,去吧!”   等虹祝他们离开,“虹臻。”采宁子用冰冷的手摸瑞和的头,慈爱地看着他,像是看也看不够,“师傅这就走了,你千万别挂念,你和你师兄们好好过活,我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瑞和再次点头:“嗯。”然后握住采宁子的手,那手冰冷如冰,“您放心吧!”   “虹臻,人心是最复杂的,你要保护好你自己,体内的兰火一定要继续勤加研究,你鹤白师侄到底是一观之主,我在还没什么,现在我不在了,你自己万事都长一个心眼。我也不是说你鹤白师侄就藏了坏心,你明白吗?”   “明白,都明白。”瑞和抱住采宁子,紧紧地抱着,他早就将护身用的符篆中用于驱鬼的取下来,此时才能抱住采宁子,他珍惜地抱着冰冷的师傅,“我舍不得你。”   采宁子拍了拍瑞和的背,然后果断推开他,自己往门外走。鬼一站起来,将手里的锁链往采宁子一抛,锁链拉长,将采宁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再见。”鬼一很有礼貌地跟瑞和打招呼,然后将采宁子往自己身边一拽,两鬼化作青烟消失在原地。   瑞和站了一会儿才回屋,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准备好东西要去青云山旧址,一打开门,虹祝他们也在,招呼他:“好了就走吧!”   五个人一起前往青云山旧址。   青云山,为荷莲观初代立观的地方,迄今已经陷落两百年,陷落之后,山原先中心的地方成为了一片巨大的湖泊,周围则草木开始繁育,多年发展下来风景秀丽草木丰盈,还是当地有名的风景胜地呢。   地址也不远,就在隔壁省,当时青云山陷落,那一代的掌门人算出征东的有利方位,这才迁了过来。   一路上,瑞和其实一直都在想。   想什么呢?   想昨晚见到的师傅,想他看自己、看师兄们的眼神。   眷恋不舍,疼爱关切……还有一种藏得很深的坚定。   采宁子嘴里说着舍不得他们,但是他的眼神又透露出一种坚定,他不舍,但是他不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这么做,还会这样坚定地赴黄泉。   为了什么呢?   瑞和一直在想,不停地揣摩采宁子的心态。他有一个猜测:采宁子是为了保护他们。   为何什么都不跟他和师兄们说?他对采宁子的人品有信心,在采宁子身边待得最久的二师兄虹祝亦然,在猜测师傅为什么不将施法者的名字说出来、反而毫不抵抗地就死时,也从不曾说过一句对采宁子人品的质疑。   如果是对采宁子不熟悉的人,肯定会想采宁子必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所以仇人来报仇的时候内心愧疚,所以不敢抵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采宁子当年犯的错该多么严重?严重到时隔多年,他宁愿以死谢罪?   可是瑞和不相信,虹祝他们也从来不敢往这方面想。   所以,采宁子肯定不是因为自己立身不正,故意以死赎罪的。那么就得从另外的角度来想。   “师傅是为了保护我们。”瑞和在做推测的时候跟系统460这么说,“昨晚他什么都没提,很有可能是因为提了之后会给我们带来危险,毕竟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才最安全。他一死,将秘密带走,那就烟消云散了。”   “宿主这个想法挺有新意的,你要怎么证实?”系统460问。   “不证实。”瑞和摇头,“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我更加不能去证实。”采宁子宁死也不愿意吐露,死后也不敢说出一星半句的真相,肯定是非常危险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打探,那不是找死吗?   系统460“哦”了一声,又问:“那不证实的话,你不是还是什么都不确定吗?”   瑞和笑了一下:“人是复杂的生物,能够做出很多事情,但不管是哪种行为,为的都是同一个最终目的,那就是活下去。活着是身为人的根本,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的这些猜测只能是猜测,如果是假的,那更好,如果是真的,那我警惕一点也不是坏事。”   “那需要跟你的师兄们说吗?”   “你当他们完全没想过吗?”   没想过吗?   想过的。   虹祝领着四个师弟来到青云山旧址,这里现在已经叫做悬镜湖景区,也是国内自然保护区之一,平时限流开放,因此环境保护得很好。其实他没来过这里,几个师弟也是,但他是二师兄,理应扛起责任。   几人买票进入,虹祝一直提着心,他的压力很大,但无法诉诸于口。他不能乱,不能着急。   “我们分开找吧,这里太大了。”虹涛提议。   虹祝点头:“行,保持通讯畅通。”   走在悬镜湖景区,瑞和觉得这里的空气很舒适,到处绿树成荫,实在是一个踏青游玩的好地方。   “主人,在那里。”连聪被放出去不久就给瑞和带来消息。瑞和将罗盘收起来:“带路。”   连聪将瑞和带到一处乱石堆处,乱石堆外面围着栅栏,外面立着一块牌子,写着这些石头是以前青云山陷落时留下的石头,禁止进入云云。石头个头都很大,堆堆叠叠成了一座石山,里面还有一些窄小的小缝隙,看地面的痕迹,很明显经常有人走动,将缝隙当山石间的小径了。   “就在里面,我闻到了熟悉的死气,不过非常淡。我进不去没办法验证,大师你进去看看?”   “怎么会进不去?”   “不知道,反正一靠近我就不舒服。”   瑞和掏出罗盘看,罗盘没反应:“我进去看吧!”   原身的身体发育了这几年,仍然保持偏瘦的身材,他弯着腰挤进去去,乱石叠得真的很乱,他需要小心再小心才不至于撞到哪里,让石头掉下来砸到自己。石头间的空隙里长着野草和不知名的野花,瑞和眼神一凝,看出这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随意生长的东西,其实织就了一个阵法。   等再多走七八米,看得多了,瑞和心中就有数,这处乱石堆其实是一处困阵,针对的是鬼魂。   怪不得连聪进不来。   如果采宁子的尸体在这个地方,那么招魂找不到就有了解释。   在乱石堆里找了二十分钟,瑞和才在一处隐秘的地方找到采宁子。这处地方是三块石头交叠形成的真空区域,采宁子僵硬的尸体坐在里面。空间非常窄,采宁子的尸体的手脚都施展不开,整个人委委屈屈地缩着,面部的表情却很平和,看得瑞和眼睛一酸。   “师傅,我们回家了。” 第247章 一流神棍   采宁子的葬礼之后,春天也过去,夏天来了。   道门里来吊唁的人不少,明里暗里都在打听采宁子的事情。鹤白对外都说突然人就糊涂了,跑出去后观里总也找不到,找回来后几天里病重,人就没了。   谁信呐?   不信就不信!   葬礼之后,众弟子都瘦了一圈。采宁子的房间还留着,瑞和没有动里面的东西,虹祝几人一人拿一件采宁子穿过的衣服当纪念,之后他就把房间锁了起来。   人没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尤其是看着翟溯渊在眼前晃悠,对他这个失去师傅庇护的人嘘寒问暖时,瑞和冷笑两声,加快了计划进度。   面对翟溯渊的时候却表现得很感动,两人的关系从不温不热到进展快速,很快就成莫逆之交。   翟溯渊暗自感叹:采宁子死得好!死得妙!   为了不着痕迹地交好徐虹臻,他废了大力气了!忍辱负重,细心讨好,但他总不能天天往道观里跑吧?一看就有问题。所以他需要找到合理的借口,比如自己需要做祈福法事,自己要买符,或者同事有需要他引荐一番等等。要想不让人怀疑,一切都要小心再小心,这样一来,接触的机会就比较有限。徐虹臻又似乎对他不是很感冒,对他一直客气有余亲近不足,翟溯渊不是不恼怒的。   好啊!采宁子死了!   再怎么成熟稳重的人,到底才十八岁,又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多缺爱啊!唯一的师傅又去世了,难道还能心神不动荡、心理不脆弱吗?这样的时机真是天助他也。   果然,徐虹臻在悲伤之下,被自己的安慰鼓励打开心房,终于将他当做朋友,偶尔也愿意说一些心事。翟溯渊高兴得直咳嗽,鬼仆飘出来问:“主人,要吃药吗?”   “不吃!滚!”翟溯渊挥手,“去给我准备明天穿的衣服。”   “是。”鬼仆缩回去。   第二天是星期天,翟溯渊公司不用上班,他和瑞和约好要一起去钓鱼,他满腹野心:今天之后,一定要让徐虹臻将他引为知己!   心知肚明,甚至故意引导翟溯渊有这样信心的瑞和在这天早上果然早早起床了,什么东西都不用收拾,翟溯渊说了:“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来!”   听听,多客气,多周全呐。   钓鱼回来之后,瑞和已经亲热地喊“韩叔叔”了。之后的日子里,翟溯渊保持着一个星期约瑞和依次的频率,两人的交情越来越深,翟溯渊说:“我是丁克主义,年轻的时候不想结婚生孩子,年纪大了之后反而开始向往起子女绕膝的幸福感。结婚就算啦!现在认识了你,也不怕你笑话,我是把你当自家晚辈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喊我一声喊叔叔,我就很高兴了。”   话里的意思谁听不出来?   “虹臻,你这是在与虎谋皮!”观主如此说道。   虹阚也不赞同:“知道他要使坏我们更应该要避开。”   “没事,这件事今年就能了结。”瑞和只能这么说。   “什么意思?”虹阚疑问。   瑞和笑着说:“师兄,我的生日又要到了,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虹阚也笑了:“你这孩子,孩子就是孩子,这还有三个月才到农历七月呢,你的生日还早着。”笑着笑着,还是说:“想要什么?师兄给你买。”   “想买新衣服。”瑞和笑嘻嘻地揽着他的手,“师兄带我去买衣服,你就负责刷卡,好不好?”   这简单啊。虹阚点头:“成!”   瑞和将日历上生日那一天的日子用朱砂笔圈起来。   “七月十五。”中元节,也叫鬼节,也是原身的生日。他轻轻笑了笑:“那天你会动手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翟溯渊肯定会动手。   既是鬼节,又是徐虹臻的生日,简直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这样的好日子,自己肯定不会错过,这样的日子养出来的厉鬼,一定威力十足。   “东西都置办好了吗?”翟溯渊给亲信打电话。   “都置办好了,您说什么时候过去布置?”   “七月就开始。”   挂断电话后,翟溯渊躺在沙发上放松了一会儿,然后坐直,从乾坤戒指里拿出一本小册子。现在道门中常用的移动储备法器就是乾坤袋,乾坤戒指比较少见,能拿来使用的人一般要么地位都不低,要么财富不菲。   他拿出来的小册子只比他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看起来很薄,封面是普通的白纸,什么字都没有写,如果掉在地上兴许都没人捡。但翟溯渊明显很重视这本书,他动作小心,神色肃穆。   “出来。”   鬼仆赶紧飘出来:“主人有什么吩咐?”   翟溯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直看得鬼仆眼神闪烁浑身发颤。“呵。”翟溯渊笑了一声:“上一次失败了,你想不想再试一次?”   鬼仆呆滞的眼睛夸张地张大,嘴角扯出怪异的弧度,然后他激动地说:“主人的意思是要帮我杀了周雄吗?”   见翟溯渊点头,鬼仆的惊喜与兴奋从瞪大的鬼眼中迸射而出,“谢谢主人!多谢主人!”   “不忙着谢,要想杀周雄,目前并不容易。当年我失败了,这些年周雄一定很警惕,要想再绑架到他的妻女很难。”翟溯渊摸摸下巴,当年他从终于将子母破命阵的研究出来,于是便开始做实验。但因为这种阵法的特殊性,一旦启用,那一家子一定会先后死两个人。   如果做的实验多了,很容易引起特调处注意,他最后只挑选了一个人来做实验,那便是他的鬼仆的仇人周雄。   那次实验翟溯渊付出了很多,他沉寂多年,仅存的势力一直在蛰伏,为了实验,十六年后第一次调动。   周妮妮其实并不是多好的实验对象,她生活得太平顺的,想激起她的恨与怨,太难了。所以他决定用养蛊的办法,让手下绑架了一些混混痞子。   可惜,那一次失败了,还引起了特调处总部的注意,好在他一贯谨慎,当时并没有亲自出手,更没有让自己的手下出手,以鬼仆柯彩义的名义到黑市雇佣天师 ,借了第二道手。好在当时多留一手,后来事情败落也只查到柯彩义身上,而柯彩义死了好几年,做他的鬼仆也有几年了,更加查不到他头上来。   “这一次,还是你出面。”想到这里,翟溯渊对鬼仆说,“我会再给你弄一具身体,这一次还是老规矩,表面的都由你出面,其他的我来做。”   鬼仆惴惴:“您、您不再到黑市去找一个天师吗?亲自出面会不会太危险?”   翟溯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再让你说漏嘴?”   当时矿上的子母破命阵的子阵,以及周雄办公室里的母阵,其实事先他亲自先布了一小部分,也就是核心点。毕竟那是自己研究出来的复仇阵法,不能外泄。后来雇佣来的天师,手里只捏着一些外围部分,哪怕那人再天资卓越,也不可能将子母破命阵破解出来。   结果鬼仆在与那个天师交涉的时候,竟然将子母破命阵的名字和用途说了出去。当时特调处查得严,翟溯渊恼怒非常,也怕这个法阵入了翟溯天的眼,再入他的心,最后将陆明聪放在心上。   幸好!不知道是翟溯天的血脉里继承了翟家血统中的冷心冷肺没有上心,还是案件源头在征东距离翟家比较远所以翟溯天没注意,反正翟溯渊松了一口气。   鬼仆柯彩义胆怯地抖了抖,那件事出来之后他被主人狠狠折磨过,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好了,抖什么抖,赶紧做事去吧,新的身体大概后天就能到,到时候你自个儿去引周雄出来,也不费心做阵了,我帮你直接给他一个了结。”   “是!主人。”   “翟溯天和我八字不合,他儿子也坏我的事情。”翟溯渊感慨一句。周雄那件案子他一直在关注,也知道周家来了一个小天师,谁知道那就是翟溯天的儿子呢?   子母破命阵的核心是血缘,是徐虹臻还没出世,或者说他得知蔻丹怀孕时就在他脑子里形成的法阵内核雏形。多年来,他以此雏形改造凝煞聚阴阵,变形出了子母破命阵。那么多的心血一朝得以成形,他选中周雄父女为实验对象,结果倒是被这个阵法的真正目标破坏了。   缘分,缘分呐!   这一次,看你如何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时间过得很快,在发现翟溯天开始有动作之后,瑞和就不再让连聪去盯梢了,怕被发现。他的生日很快到来,生日前两天,虹阚如约带瑞和去买衣服。小师弟对生日礼物有要求,虹阚反而更高兴,师傅不在了,他得将师傅那一份一起做到才行,有要求才好,如果什么礼物都不想要,他才要担心呢。   “生日那天想去哪里玩?”   “我想骑自行车环城游。”瑞和笑眯眯地说,“自己去。”   “哦。”虹阚搓搓手,“真不用师兄陪你去?”   “嗯,我想自己去。”   其实是跟翟溯渊一起去。   “路线我都规划好了,我们明天早上五点出发,慢慢骑,晚上正好能到这里——”翟溯渊推了推眼镜,另一只手点在地图上,“城郊这里有一座山,这座山叫做北山,平时少有人去,不过我去过,知道有一个地方看日落看日出都很美。”他蛊惑道,“十九岁的生日是踏进二十岁之前最后一个生日,多有纪念意义啊,我们得做一些有意义值得纪念的事情。”   瑞和表现得像一个真正十九岁的少年人,露出心动的表情。却又因为性格自持的原因有些犹豫:“会不会很麻烦?”   “当然不麻烦!”翟溯渊斩钉截铁,还描述了一番那个地方看日出有多么地震撼。   瑞和想了想,点头:“那就走吧!”   “我保证,你一定能度过一个美妙的生日。”   “我也相信,真期待啊。”   太期待了。 第248章 一流神棍   确定了明天的行程之后,翟溯渊更放心了,很快告辞。   看着翟溯渊的背影,瑞和微微眯眼,那背影慢慢地与原身记忆中黑天师的背影重合,穿过时空的枷锁合二为一。   他笑了。   为了这一天,瑞和做足了准备,他比翟溯渊还要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他对系统460说:“之前还有心情慢慢逗着他玩,师傅去世后,我总觉得身后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驱赶着我,让我警惕,让我上进。”   所以,翟溯渊这一坨早就看清的垃圾就得提前清除,免除后患。   “宿主也太小心了。”系统460夸奖道,“这样很好。”   瑞和抿嘴笑:“不小心能怎么办,关乎性命的事情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这阵子他将采宁子的遗物细细地整理过两遍,连房间的墙和地板都敲过,什么都没有发现。而采宁子随身携带的乾坤戒指里也是一些符篆丹药,以及常用的法器拂尘罗盘等物,并没有发现什么藏着的秘密。   想想也是,如果瑞和的猜测正确,采宁子生前死后都不愿意透露一言半语,没留下文字记录也很正常。   “宿主,我有一个问题。翟溯渊一直要害你,他难道不怕被反噬吗?”系统460是个喜欢思考的上进系统,不懂就问,“你们天师不是很讲究因果吗?我记得采宁子平时一直叮嘱你们不要利用道术做坏事,之前招魂回来说遗言也说到这件事,我想一件事重复提,一定很重要。”   最后,它困惑地问:“难道翟溯渊的师傅没有教他吗?”   瑞和被系统460逗笑了:“你说得没错。”他杵着下巴,“应该有教的吧。可是学校的教育不也是总教孩子们遵纪守法、勤劳善良吗?社会上的犯罪行为又不见减少,可见道理是道理,做不做还是要看个人。”   “那他不怕反噬吗?”   “你懂得还真多,我上课的时候你也认真听了?”   “当然。”系统460理所当然地说,“我是系统嘛,我的前辈说身为系统要耳听八方,掌握三百六十行本领,博古通今,这样才能成为合格的系统,可以随时随地三百六十度给宿主提供专业知识和技术支援。”   瑞和笑得眼睛都弯了:“听起来真专业。”然后说起反噬的事情,“反噬是道门中人的共识,但如果有人想做一些有损阴德的事情,肯定会有所准备。为名为利或者为别的,总会先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最常见的,就是找同年同月同日生,生辰八字都一模一样的人来做替身。”当时采宁子这么说道,“这样一来,不管做什么伤阴德插手因果的事情,报应反噬也不会落在自己的头上。这就是替身之法了。还有别的办法,大多有伤天和,而且极为危险,很难掌控,如果出现差错的话,必死无疑!”   告诫瑞和不要生害人之心。   听了瑞和的解释,系统460好奇:“那么翟溯渊到底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呢?他有什么手段逃过反噬?”   翟溯渊自然有恃无恐,回到家中后他给手下打电话,满意地听到了事情都安排妥当的消息:“行了,剩下的我来办!”绝技自然要捏在自己手里,哪怕是最信任的属下也不能尽数告知。   毕竟,他也是有儿子的人。   “阿巧,小叔身体怎么样?”他打了另外一个电话。   这次回话的是一个女人,她柔声说:“小叔身体挺好的,他让我谢谢你,那些参他吃着很好。”   “那就好,小叔是我们之间的媒人,看他身体那样差,我心里很不好受,我们多年后终于重逢,我也希望小叔的身体能康健。”   陆巧被哄得心花怒放满面羞涩,声音柔得几乎能滴水:“渊哥……我今晚能过去你那里吗?”   “不行。”翟溯渊毫不犹豫地再次拒绝,不等陆巧不满,他温柔地哄:“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现在不能暴露,不然会有生命危险,还有我们的儿子,他还那么小,我们做父母的不得多为他打算?”   三言两语将陆巧哄好了,陆巧哽咽道:“我生了他,却没给他喂过一口奶,也没有见过他。你、你把他送到哪里去了?”   翟溯渊有些不耐烦了,但这是给他生下唯一一个儿子的女人,他愿意给她两分耐心和体面,因此劝慰了几句。   “那要多久我们才能一家团聚?”陆巧心都要碎了,她怀揣着少女时代的梦等了十几年,一直相信苦尽会甘来,上天是厚待她的,渊哥果然回来了。可回来后两人表面上还要假装不认识,她多么想他!多么想日日夜夜见到他,摸摸他的脸,牵他的手,拥抱他!   可是不行,他们只能偷偷打电话,她没经渊哥同意去过他的宿舍,那一次渊哥很生气,朝她发了大脾气,她也怵了,不敢再犯。   但她还是很难过。   那么多年都等了,等啊等的,也就不觉得日子难熬。现在终于看到终点,却死活不能跨出那一步,日子就熬不过去了。   “还要多久啊?”陆巧哭着说,“我都要四十岁了。”   那么美好的年华,一眨眼就逝去了。   她都要老了。   翟溯渊对陆巧还是有感情的,一个爱自己爱到什么都能忍,多少年都能等待的女人,他哪怕对她并不是真心实意,也珍惜这份情谊。他的年纪也大了,这些年隐姓埋名,更别说谈恋爱结婚了。因此,为他生了儿子的陆巧其实在他心中是有地位的,他还打算等一切尘埃落定一家三口团聚,就跟陆巧领结婚证呢。   “等等吧!”翟溯渊安慰,“就快了。”   “就快了是多久?咱们儿子的生日要到了,他长这么大我还没给他过过生日,给他煮红鸡蛋……”   挂断电话后,翟溯渊的情绪有些起伏,坐在沙发上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快了。”他呢喃,将日历拿出来,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记号,就像他韩敏知这个身份一样,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把柄。   农历七月十四很快到来。这一天,瑞和很早就起来了,他背上了一个书包,里面意思意思放了些水和面包。   登山自行车翟溯渊提供,瑞和坐公交车去翟溯渊的宿舍,两人集合后一起骑自行车出发,开始了环城骑行。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北山山下,翟溯渊说:“农家乐就是那个样,没什么好吃的,我们上山去,我知道哪里有池塘,里面野生的鱼烤熟好特别鲜甜,我们可以边吃烤鱼边看星星。”   瑞和心动地点头,两人绕过农家乐,继续上山。   “车子放这里吧。”翟溯渊提议将车子放在山下某个树林子里,“明天再来提。”   “不会丢吗?”   “丢不了,有锁呢。”   车的主人都不在意,瑞和更加不会在意了。他发现翟溯渊的情绪有些高昂,说话行事都比平时从容的模样不一样,似乎显得急切。   大概是猎物已经来到陷阱边儿上,激动的吧。   天已经有些黑了,山上茂密的丛林蒙上一层黑色阴影,山鸟长啼,一派悠远。   走了三十分钟左右才来到翟溯渊口中的野湖,瑞和晃了晃水壶,里面没水了。   “来喝口水,你说想喝这个牌子的饮料,我就采购了几瓶。”翟溯渊拧开一瓶橙汁给瑞和:“我去抓鱼。”   瑞和接过来喝,喝得急了还洒了一身。“不喝了,身上黏黏的。”他将饮料放下,顶着翟溯渊隐着寒光的视线,兴高采烈地说:“我也要去抓!顺便洗脸了!”   “……好吧,你小心一点。”   那瓶饮料放在地面上,看起来少了半瓶的样子。   抓到鱼后,两人又去捡树枝来烧火,瑞和兴致勃勃地搓手:“我来!”   旁边,翟溯渊多次自以为隐蔽地看他。瑞和心中就有数了,眼睛眨了眨,做出头晕的样子:“我好像中暑了。”   “那你先坐一下,我来生火。”翟溯渊语气关切。   瑞和是什么人?他在演艺圈里待了那么多年,不止自己演技好,也有相当高的表演鉴赏能力。   毫无疑问,翟溯渊演技很不错,但谁能每时每刻都保持着最高的表扬状态呢?连演艺界也有一镜到底的长镜头最难磨的常识,翟溯渊“游戏人生”,却显然并不具备那样高超的演技。   满腹算计让他经常露出破绽,他的骨子里仍然是翟溯渊,哪怕顶着韩敏知的名字。   不过说句实话,翟溯渊的伪装真的很不错了,如果瑞和真的是一个十九岁、虽然修道天分佳但阅历浅的小年轻,还真的不会怀疑他某一刻割裂人设的表情。   但可惜的是,瑞和不是,不止如此,他还明白翟溯渊的底细。   在这样有所警惕提防的交往过程中,翟溯渊以为自己唱着绝妙好戏沾沾自喜,瑞和却在暗中观察,从他的表现中提取有效的信息。   昨天晚上,翟溯渊打电话给瑞和说他正在超市采购物资,瑞和抛出了饵料,提出自己要喝某个牌子的橙汁。   橙汁,可比矿泉水容易下药。   现在的他不是原身,能够轻易被打晕,那么下药会是很好的方法。喝了饮料后,他观察翟溯渊的表情,确定了那瓶饮料有问题。   “我头晕。”瑞和抓着翟溯渊的手臂,软软倒下。   “虹臻?徐虹臻?”   瑞和紧紧闭着眼睛,呼吸心跳平缓,一副熟睡的样子。   很快,耳边的呼唤声停止,翟溯渊停止了对瑞和的晃动。   “呵。”一声恶意的笑在耳边炸响,瑞和感觉到自己被拖了起来。他放松身体一动不动,内心一片平静。 第249章 一流神棍   山间树木茂密,又是晚上照明不足,加上翟溯渊体力有限,所以瑞和是被拖着走的。然后他被绑住手脚推到一个坑洞里,翟溯渊在坑顶上喘着粗气,骂出几句粗话。   一股阴气随着山风送到瑞和面上,他知道,那应该就是翟溯渊的鬼仆,连聪说过翟溯渊宿舍里有一鬼仆。   趴在坑底,瑞和耳朵竖起来听动静,他听见翟溯渊没有走远,在近处不知道在摆弄什么,窸窸窣窣地一直没有听。而坑顶的那团阴气不曾移动过,他感觉得到,它在看着自己。   “宿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瑞和在心里回答:“没事。你能帮我看看周围的环境吗?我怀疑我处在阵法中心。”这个坑就是阵眼所在。   “好的。”   很快,瑞和脑海中就出现了这片地方的图像,他闭着眼睛慢慢地仔细看,果然这个坑洞就是阵眼,周围都压满了阵器,石头土堆规律摆放,将坑洞围在中间。   “宿主你猜得真准!”   “人的性格和思维不变,做出来的事情就变不到哪里去。”瑞和叹气,“翟溯渊那样的人敢将原身拨皮抽骨千刀万剐,这样的心性寻常难见。”狠辣又偏激,用对付原身的办法来对付他很正常,他即将面对的大抵也差不多,先是言语攻击摧毁心防,然后再折磨肉体,身心双重打击,不怕他死后成不了厉鬼。   “宿主打算怎么办?”   “等。”   这一等,就等到天亮。瑞和勉强睡了一觉,系统460见翟溯渊从旁边的睡袋里出来就叫醒瑞和:“他过来啦。”   “醒了?虹臻,我知道你醒了,那药的药效最多三个小时,我还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这么有耐心。”   瑞和睁开眼睛,愤恨地等着翟溯渊:“你绑我做什么?!原来你跟我交好是在欺骗我,为的就是让我放低警戒心,你实在恶毒了!”   “呵。”翟溯渊俯视着瑞和,“可别!我其实是一个好人,你看你活了这些年,是不是活得很傻逼?我今天就做个好人为你指路剖析人生,感动不感动?”   瑞和冷笑着蹦出一句:“傻逼。”   翟溯渊的脸绿了,半天才冷哼:“果然是有娘生没爹教,没教养!我今天就做好事,给你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和原身经历的一样,翟溯渊也给瑞和抛出这一模一样的问题,然后自顾自地,看笑话一样将好消息坏消息都说了。   “你一点都不惊讶?”说完后,翟溯渊都觉得口干,可他想象中的愤恨痛苦全都看不到,不由得有些不高兴。   “你继续说啊,听起来挺好听的。”   一块石头被砸下来,瑞和避开,石头擦过他的脸。   “是我小瞧你了。”这一刻,翟溯渊忽然福至心灵——为什么翟溯天突然之间放弃了认回这个儿子。   对于这个前半身的敌人,翟溯渊对翟溯天很了解,他们是天生的仇家,骨子里都有翟家好斗重利的血统。而且他坦荡!不像翟溯天那个伪君子,他敢于承认自己的欲望。   翟溯天要认回儿子,一定粉饰太平,不会将真相说出来。   可为什么最后儿子还是没认呢?是不想认还是认不了?   他让手下去打听,却什么都打听不出来,毕竟翟溯天认儿子这事是私下做的,只有亲信才知道,他的手下在翟家权力圈子的外围,打听不到很正常。   “好像少爷不太高兴,所以才没认。”这是手下传回来的消息,都是猜测。   “原来是你不想认,你早就知道了?”翟溯渊真的惊讶了。   “呵呵。”瑞和学着翟溯渊的模样冷笑,极尽嘲讽地说,“那是当然,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不成,还巴巴地来告诉我,说什么好消息坏消息的,好像是什么多了不起的秘密一样,听了就好笑。”他挣扎着坐起来,挑眉:“不如你跟我说说,你这一大把年纪了还不结婚,却这么关注翟溯天,难道你喜欢他?”   翟溯渊大怒:“混账!”   然后将瑞和拽起来,一巴掌就要往瑞和脸上打。瑞和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翟溯渊轻视他,以为收掉他的乾坤袋,将他身上的符篆等都收走,又拿粗重的麻绳牢牢地绑住手和脚,这便万无一失了。   他没喝下了药的饮料,浑身的力气也还在,脑子也清楚。   手掌带着风打过来,在这一刻,瑞和的精神拔到最高,他看见了翟溯渊掌心的纹路,看到了上面的伤疤。   被粗麻绳层层捆住的手绽放出一抹幽蓝。   巴掌重重打在瑞和脸上。   翟溯渊露出痛快的笑容,他觉得这一巴掌是打在翟溯天脸上。   畅快!痛快淋漓!   他又抬起手打算再打几下,忽然眼中闪现一点蓝光。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眨了两下,一股说不上来的不安涌上心头,他暗道一声“不好!”手下一推就想将人再次推下去。   失策了!   那一刻他心中浮现这三个字。   可已经太晚,幽蓝色的火如同蜻蜓点水,像天边落下的一抔云,动作轻灵地拂到他手上,然后便如蓝色的花朵开满草原,眨眼间满目幽蓝。   “啊!”翟溯渊发出惨叫,向后跌倒。一只手拽住了他,反手用力一甩,瑞和手上的粗麻绳变成灰,随着他的动作扬起来,入眼皆是黑灰,他眼也不眨,将他与翟溯渊的位置对调,把翟溯渊抡到了坑里。   “啊啊啊!”   落到坑里,翟溯渊还在惨叫,只见兰火点燃了翟溯渊的衣服,衣服瞬间化成灰,然后火落到皮肤上,毫不留情地从着火处继续往上烧,很快翟溯渊一整只手都烧了起来,看趋势还在往胸口和脖颈处蔓延。   这下子轮到瑞和蹲在坑边俯视翟溯渊了:“好玩吗?”他笑眯了眼,“翟溯渊先生气势卓然,配上这蓝色的火,哎呀真真是更显气质啦。”   翟溯渊痛得死去活来!   他自来心思深沉,也自夸自己能吃苦受累,不然的话也不能真的蛰伏快二十年,若不是一个心志坚定能熬能忍的人,早就因为落差太大而崩溃了,早些年还因为斗法时的旧伤时常发作,那时候更难熬。但他现在真的太痛了,痛得忍不住大叫。   火已经蔓延到他的胸口,他觉得这种痛是刺入灵魂的。   听到瑞和喊他“翟溯渊”,他的喊叫声骤停,喘着粗气目眦欲裂:“你!你怎么知道?!”没烧着的另一只手上捏着的符篆掉在地上。   怎么知道的!?   被火烧翟溯渊也没这么慌张过,斗法的经验他最多了,当年也是和翟溯天真枪实弹干过来的,被反将一军之后,他立刻就有了主意,别看他嗷嗷叫着痛,那不过是他的障眼法,其实他的脑子转得飞快,正在思索自己的乾坤袋中有哪些东西能够压下这蓝火。   刚拿出一张符篆打算试试对不对症,结果就被瑞和的话惊得手一抖,要做什么都忘了。   “我就是知道,而且还很好心地通知了翟溯天,感动吗?”瑞和知道怎么样才能激怒一个人,他提着嘴角,眼睛微眯,像是在看猴戏,“谢谢你这阵子的倾情演出,喏,给你的小费。”   他的手一翻,手指夹着一沓纸钱,然后往下一丢。纸钱飘飘扬扬地落到翟溯渊脸上,还有一张贴在额头上。   果然把翟溯渊气得要死。   “小杂种!”他怒骂一声,“敢在你爷爷面前耍大刀!”   瑞和当然敢,他的手再一翻,一把斧头出现在手里,手腕用劲,斧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过去,翟溯渊眼神一凝赶紧避开,然后惨叫出声。   只见他闪躲的方向插入一把斧头,一根断臂热乎乎地掉落在地上。   “我有两把斧头,惊喜吗?”   “今日我是栽了,你等着!”翟溯渊怨毒地看着瑞和,丢了什么东西出来,浓烟滚滚,等浓烟散去,坑里哪里有人?   “土遁术。”瑞和摸摸下巴,“这可是失传了的法术。”   系统460还挺着急了:“宿主,他跑了!怎么办?”   “没事,我想做的已经做了。我分了一缕兰火的本体在他身上,兰火已经被我炼化,我与它心意相通,他去哪里我都能知道。”瑞和跳下坑将两把斧头都拔出来收回去,再将那支断臂收起来。   系统460更加不理解了:“既然这样,那宿主为什么不在平时就放火烧他呢?”平时有挺多机会的。   “是啊。”爬上去后,瑞和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套干净衣服开始换,边换边说,“可是那样不够解气,难道我要巴巴地告诉他:嘿我知道你要干嘛也知道你是谁,所以我要提前对付你——这样吗?”   系统460被逗笑了,死板的系统音“咯咯咯”地笑着。   “照理来说,我应该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但我下不了手。”将活人千刀万剐,如何做得出来?收一只手做利息还成,那样残忍地杀死一个人,因果太重,以后必将受到反噬。为了那么一个垃圾搭上自己,那太亏了。   “我思来想去,只能步步引导翟溯渊入套,他以为一切胜券在握,最后却发现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费尽心思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他那样傲慢的人一定会大受打击。”   当然了,这样的打击不伤筋动骨,真正的杀招在兰火上。   “不出七天,他必死无疑。”死前要日日夜夜遭受烈火焚身的痛苦,然后亲眼看着自己的血液被烧干,五脏六腑被烧空。   “我没骗他,我真的给翟溯天送了消息。”所以这七天里,翟溯渊不止要忍耐着身体的疼痛,找方法自救,还要面对旧敌的追杀,瑞和掸了掸袖子,轻描淡写地说,“他一定会过得很充实。” 第250章 一流神棍   另一边,翟溯渊在山脚下的农家乐外面现身,失血和身上的蓝火让他脸色白得像死人。他坐在地上,使用土遁术让他伤势加重,蓝火已经将他整个胸膛占满,失去右手的伤口处还在汩汩流血,疼痛让翟溯渊眼前的白光不停炸裂,看东西都有几重影。所以他不知道,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已经被蓝色的火烧成废铁,手机界面停留在一个来电显示上,最后归于平静,然后在他挪动的时候,烧成小块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哎哟那是谁?”   “奶奶!看那个人身上在发光!”   “好多血啊,要报警吗?”   耳边还有路人的惊呼声,翟溯渊强撑一口气看向其中一个方向:“劳烦送我去医院,我有重谢!”他怕山上的徐虹臻在追,还加了一句,“现在送我去,我给一万!”   “我来!”   结果他身上着火的地方碰哪儿烧哪儿,应下来的年轻人一下子就后悔了:“你这身上也太古怪了,不会把我车烧了吧?会过人吗?”想赚钱也要有命花啊。   “先生,要不报警吧?”年轻人很活泛,“你这个样子得上走近科学啊!啧啧啧蓝色的火,而且好像只烧衣服不烧肉唉!”   把翟溯渊怄得半死,他也发现了,这蓝火有异,看着好像覆在皮肉上,但烧了这么一会儿,痛楚入骨,皮肉仍在。   “咦,先生,火好像熄灭了。”年轻人忽然惊呼,“太神奇了,你是不是沾上了什么东西,我听说白磷还是红磷能燃起来,你身上是蓝色的火,难道是蓝磷?”   翟溯渊也吓一跳,他也发现了,火淡去,留下了光裸的左手和胸膛。   “这是什么火?难道就是兰火?”翟溯渊知道,徐虹臻从穷海里参悟到兰火,听说他不止做出兰火符,还有兰火咒,更是凭借兰火咒被特招进特调处。所以这一次计划里,翟溯渊下的药不止有迷药,还有让修道者丹田经络封锁的秘药!   “对了,徐虹臻没被迷倒,那么昨晚的橙汁他肯定没喝——”经脉没被锁,使出兰火咒也不奇怪。想到这里翟溯渊恨极,好一个徐虹臻,竟然敢这么戏弄于我!   “喂,你还坐不坐车了?你再给我一万,我就勉强送你了。你看你满身都是血,我载你后不还得洗车吗?”   “坐,这就走!”翟溯渊钻进车,这次没人拦他了。   坐上车后,翟溯渊才安心一点,他拿止血符给自己止血,刚刚左手都是幽蓝色的火,碰什么烧什么,现在火退去,他赶紧把伤口的血止住,又拿出一瓶丹药,毫不吝啬地仰头吞了一大把。   开车的年轻人从后视镜里看到,有些怵了,不过他是个胆子大的人,不然也不可能为了钱接下翟溯渊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奇奇怪怪的人。   “我送你去市医院行不行啊?”   “行,你把银行卡号码给我,我给你打钱,定金一万,到医院后再给你剩下一万。”   “成啊!”   翟溯渊摸手机,不止是想给年轻人打钱,更重要的是想给手下发短信,结果坐摸右摸没找到,这才恍然:手机在衣服口袋里,现在衣服没了,手机肯定也没了。   “喂,你不会赖账吧?”年轻人一下子不高兴了。   “不会!”翟溯渊咬着牙说,“你也看到了,我的衣服被烧没了,手机不知道掉在哪里去。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给你写一张欠条!”   他气哄哄地说气话,年轻人却当真,把车停在路边,拿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给翟溯渊:“喏,写吧。”   加倍的难堪让翟溯渊将牙齿咬紧,这才压下已经到了嘴边的破口大骂,忍了又忍,才憋出一句:“我右手没了,写不了。”见年轻人又黑脸,只好憋屈地说,“你写吧,我签字。”   用左手歪歪斜斜地签了字之后,车子才重新启动。翟溯渊眼睛通红,疼痛、怒火和惊慌让他呼吸急促。他已经打算好了,到医院处理好伤口之后立刻遁走,一想到翟溯天已经知道他没死,甚至知道他的行踪,他的心就猛烈跳动起来,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不管他承不承认,现在的他不是翟溯天的对手,如果能够光明正大地打回去,将翟溯天拉下家主的位置,翟溯渊也不会费心费力地算计,又是绑架又是利用血缘阵法来反噬。   哪怕他在手下面前说什么“让翟溯天尝到抛弃亲子的报应”这样看似正气凛然的话,也无法掩饰他其实实力不济,只能用些不入流的小手段的事实。   至于徐虹臻是怎么知道的,是骗他还是真的将消息告诉翟溯天……   没空想那么多了!翟溯渊的眼睛满是怨恨,只能先逃了,其他的以后再说。如果不是因为断臂,他绝对先出征东市,离征东市越远越好,反正他的财产家当身份证件等平时都收在乾坤袋里,宿舍里都是大件的家具电器等,也不太值钱,丢了也就丢了。加上这两天要做大事,他也将自己唯一的鬼仆柯彩义带在身上,所以要直接逃走是可以的。   “徐虹臻!”翟溯渊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咀嚼着这个名字的主人的肉。这一臂之仇他记下了!   他正满心仇恨,忽然左手手腕剧烈疼痛,痛得他闷哼一声,年轻人回头看:“先生,你没事吧?”   “没、没事!你开快一点!”   瘫在后座上,翟溯渊咬着牙抬手,然后心里一寒,他看见了手腕的血管微微凸起,里面有蓝色的东西在流动。他想起了莫名消失的蓝色火焰,一个恐怖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那异火进入了他的体内?   这个猜测是很有可能的,异火突然消失他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更坏的可能发生了。   车子突然急刹车,陷入惊惧沉思的翟溯渊狠狠磕在身前的椅背上,直撞得他头昏眼花,不等他大骂,就听年轻人先骂人了:“哪个傻逼挡路呢!有病吗!”说着就要开门下去吵架。   翟溯渊抬起头,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两辆车呈八字包围之势挡在车前,他赶忙回头看向车后,又一辆黑色轿车正缓慢地横停,堵住了后退的路。   这下子,翟溯渊真的慌了。   另一边,瑞和施施然地下山了,还在山下的农家乐里歇脚,吃了顿早饭。其实这家农家乐就是当地村民自家新建的楼房一楼,摆上两张八仙桌就做起生意,平时也没什么客人来,做的都是自己村里人的生意,因此早上的空档也撑着桌子卖包子豆浆。   边吃早饭,瑞和边听老板娘说起刚刚发生的怪事,还好奇地问:“那挺吓人的啊,载他去医院的是你们村里的人?”   “是呐,跟狗撵一样,嚷嚷着要去医院,眼都不眨就开出这个数——”老板娘把食指一竖,夸张地挑眉,“一万块钱呢!”   “不止,小赖是个精明的,说要收洗车费,还多要了一万块钱呢!”这是坐在门口打扇纳凉的老头子说的。   “你们说,会不会是坏人?断了一只胳膊,那血哗哗地流,是不是黑社会打架?”   “那更不能报警撒!要是黑社会找我们报复怎么办?”   话题被歪到十万八千里外,老板娘嘀咕:“我看他那是被鬼火追,鬼神爷的事情不好多管的。”   吃完早饭,瑞和骑车回去,将车停在翟溯渊宿舍楼下的停车位,看门的大爷还问:“韩先生怎么没回来啊?”   “韩叔叔说去看老朋友了,让我把车先骑回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翟溯渊宿舍所在的楼层,窗帘一如以往拉得紧紧的。   “老朋友啊?今早也有老朋友来找他哩!”看门大爷还挺为翟溯渊遗憾的,“韩先生去看的老朋友是不是就是早上来找他的那群人啊?怎么不打个电话哩,现在这社会可好了,手机啊电话啊,隔着老远都能联系上,打个电话多好,都错过啦!……”   老朋友?瑞和抿嘴笑:“是啊。”然后转身就走。   回到荷莲观时,值早班的虹阚刚回来,朝瑞和招手:“骑自行车好玩吗?昨晚在哪里睡的?我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如果不是知道小师弟稳重,他都要出去找了。   “手机没电了。”   “我给你买个充电宝,下次出门带上。”既然在门口碰上,虹阚干脆也不进去了,拍拍瑞和的肩膀,“走,师兄带你去吃大餐庆祝你生日。”   两人去吃了一顿海鲜大餐,吃完后虹阚又送他去特调处,下午瑞和要值班。   坐在办公室里看书,忽然电话响了,打电话来的是楼下警局的一个警察:“有一位翟先生说要找你,你认识吗?”   “叫什么名字?”   “我问问……叫翟溯天。”   “我认识,放他上来吧。”   两分钟后,瑞和看到了西装笔挺的翟溯天,瑞和快速扫了对方一眼,感觉到他身上萦绕着煞气。再看他的面相也有变化的趋势,杀气缠身,短期内翟溯天可能会惹上了人命官司。   照这样的趋势,如果翟溯天不克制,杀气发泄出去,那么面相就会彻底发生变化。   所谓因果,就是这么得来的。   能让翟溯天不顾后果了结的人,在征东这个地界,在瑞和认识的人里面,能有谁?   瑞和就笑了:“看来翟家主即将心想事成了。”   翟溯天复杂地看着瑞和,沉默地拉过椅子坐下,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瑞和合上书,翟溯天看见书的封面上写着《凝术集》,就听自己儿子继续说道,“本来嘛,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也懒得理。不过翟溯渊要将我拉进局,借着我来对付你,那我就不高兴了。”   “……虹臻。”翟溯天有一点感动。这孩子的心里终究还是有自己这个父亲的,唉!孩子么,都嘴硬,其实心肠软,他已经原谅去年孩子对自己不恭敬的态度和说出的那些不好听的话了,他慈爱地看着瑞和,“我们——”   “打住。”瑞和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我觉得恶心,恶心你们的仇怨牵扯到我,打搅到我的正常生活。翟先生,如果你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就不要自作多情,也别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弄得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翟溯天的脸绿了。 第251章 一流神棍   在昨晚之前,翟溯天一直以为应麟的亲生父亲已经死了,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在查陆巧的男朋友时,总也查不出是谁。其实,应麟与自己的做亲子鉴定得出非父子关系之后,他还托人暗自做了亲缘鉴定。   他生性多疑,虽然喜欢应麟的资质,觉得这样的养子比亲生子对自己更有利,但也不是个傻子。自己儿子被换了,还换来一个有天生阴阳眼的,这样的好事让人欣喜,同时也带着阴谋的味道。   太巧了。翟家正好有阴阳眼的血统。   家主的位置不止光鲜体面,还能权力在手,多少人眼红。翟溯天知道,想将他拉下来的人不少,但能做到的一个都没有,连翟溯渊都败在他手里,还有谁能与他争锋?   可如果有人舍得拿亲生孩子来换他的孩子呢?这样一来,二十几年后,家主的位置不是还落到手里,还是他翟溯天拱手相送的。翟溯天将心比心,如果是自己……他也舍得!   不过换在自己身上,就不太让人高兴了。想想吧,自己苦心苦力将孩子养大,结果是为他人做嫁衣,到时候多亏!   而且做父母的争权夺利,最后还不是为了孩子嘛?他奋斗一生,最后给别人培养出一个家主,那不得气死!   所以,翟溯天给翟应麟和他做了亲缘鉴定,不过最终证明两人并没有亲缘关系。   那么应麟的阴阳眼资质真的是巧合了,翟溯天这才安心,相信孩子互换是应麟的生母为了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做出的行为,而不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万万没想到的是,应麟还真的是翟家血脉,还是他的仇敌翟溯渊的儿子!   收到消息的翟溯天手脚发抖,灵魂差点出窍,被惊的!这样大的消息把翟溯天砸得满头金星,缓过劲来才来判断消息的真假。   让人意外的是,消息是他的亲生儿子虹臻传过来的,他刚想问个清楚,却发现电话已经挂断,再拨过去已经打不通了。他只好让自己冷静下来,耐心回想刚刚虹臻说的那一番话:   应麟是翟溯渊的儿子,翟溯渊七月十五要出手,利用子母破命阵对付自己。   子母破命阵?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不过这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翟溯渊竟然还没死,翟溯天立即决定亲自去征东一趟,证实这个消息。今天都七月十四了,天也快黑了,时间已经不多。   瞒住妻子儿子之后,翟溯天带上自己信任的手下前往征东,在路上的时候也没闲着,花钱雇佣人打听来的消息陆陆续续传过来。越接近征东,翟溯天越紧张,直到拦到了翟溯渊的车,他才真正呼出一口气。   看着那张陌生的脸,翟溯天仍然认出那双眼睛——狠戾的孤狼的眼神。   他忍不住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好似昨夜到今早这短短一段时间里的焦急忙乱全都没有存在过,此时的他从容镇定,挥手的动作也大气豪迈:“抓起来!”   可是早上的意气风发显然在此刻被毫不留情地拍散了,瑞和说完那番话,翟溯天的面子过不去,脸一下子就黑了。   “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请离开吧,我还有工作。”瑞和丝毫不在意,也不想和翟溯天多说话。他之所以将事情告诉翟溯天,只是想报复翟溯渊。他理解那种人,那种藏在阴沟里汲汲营营地算计着的臭老鼠,一直自欺欺人,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自己断了翟溯渊一只手,在他体内留下了致命的兰火,这是一重报复。   另外一重报复,自然需要翟溯天登场。瑞和相信,翟溯渊在死前一定能经历一番刻骨铭心。   “虹臻。”翟溯天深吸一口气,“好吧,我还有几件事要问你。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无可奉告。”   “虹臻!”翟溯天苦口婆心,“是谁告诉你的?这种秘密寻常人不能知道,我担心有人在背后使坏,故意将消息泄露给你。”   “放心,我不是听别人说的。还有别的事情吗?”   “他身上有些不对劲,经脉里有蓝色的火在流动,已经快将他的丹田烧毁,经脉也毁了大半,那是你于穷海领悟到的兰火吗?你竟然能直接控制它,那不是单纯的兰火咒对吧?”   “无可奉告。还有事吗?”   “没了,那我走了,你好好保重。”翟溯天也不是没脾气的人,人家都摆明了不想认祖归宗,也不想跟他这个生父有瓜葛,态度高傲,问什么都不耐烦,嫌弃就直晃晃地摆在脸上,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看翟溯天转身离开的背影,瑞和琢磨着:“他会怎么对待翟溯渊呢?”   当然是除之而后快!   翟溯天回到秘密处所,一进门就问:“问出来没有?”   “家主!”“家主好。”手下们纷纷站起来对他行礼,其中一个道:“没有,骨头很硬。”   “他丹田经脉的情况呢?”   “丹田全烧完了,经脉也尽数枯竭。”回答的手下语气中带着畏惧,“家主,您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吗?”   翟溯天没答。其实他很是扼腕,如此厉害的火他还是第一次见,甚至是闻所未闻,可惜亲生儿子对自己偏见太深,不然的话该是多么强大的助力。   “家主,少爷打来七次电话了。”   “说什么了?”   “前几个电话里,少爷问您在哪儿,最后两个,少爷说他正在来征东的路上。”   “乱来!”翟溯天伸手,“手机给我。”他自己的手机关机了,接过手下的手机后给翟应麟拨过去,“……应麟啊,你在哪里?爸这边的事情做完了,今晚一定赶得回去给你过生日。谁说的?”他喝道,“你在跟谁说话?我是你爸!你立刻马上给我回家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手机被他摔到地上。   “家主——”手下也不敢去捡,只问,“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是心腹中的心腹,所有事情他都知道,自然也为翟溯天担忧。“少爷不知道听了谁的撺掇,忽然闹着要来征东,您要赶紧拿主意才好。”   “你说得对。”翟溯天面露寒芒,“算了,也不用再审了,让他把翟家的势力名单说出来无异于让他自断臂膀,他不可能说的,哪怕留着给我添堵呢,看看,这不就堵上了。”   应麟还能是听了谁的撺掇?   果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就是养不熟。   “你去办,要确定他死得透透的,把魂给我拘起来,一丝儿都不能让他逃了!”   手下难得犹豫了一下,提醒:“少爷以后会不会怨恨您?”   翟溯天冷笑:“就是为了不让他怨恨,我才要赶紧弄死翟溯渊。那孩子我了解,我让他回家去,他必定不会听从,他性子倔,一定还在往这里赶呢。再多留一刻,就多一份麻烦,把人弄死烧成灰,我看应麟怎么求证。”   应麟怎么说也是他养大的,翟溯天将他看得透透的,只要死无对证,任凭他心里再怎么打鼓,他这股硬着干的劲儿就会退下去。   有时候想想还是挺悲哀的,亲生儿子对他不屑一顾,养子倒是养得尽得他的真传,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心不安,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是坏。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应麟起了防备心,而这份防备心在得知应麟的生父竟然是翟溯渊之后达到巅峰。   农夫与蛇的故事,从来就不只是故事。   就这样,自认为一代枭雄的翟溯渊就这样在经历了审讯的刑罚之后,不成人形地死在了偏僻的城中村出租房里,死后仍处于浑浑噩噩状态的鬼魂立在原地,受神秘力量的牵引瞬间消失,让正念着收魂咒的翟溯天手下都愣住了。   站在旁边盯着看的翟溯天脸黑成破布:“胥云命香!大意了!”   胥云命香是章家独有的好物,他身为翟家家主,倒是从章家买到两根,那两根也是这一代里翟家新得的唯二两根了。都同为道门世家,世代有交情,按理说不应该只得两根,可惜两家在道门大比里结了仇,翟家的弟子不小心间接害死了章家的弟子,那弟子是难得的好资质,师傅又是章家家主的本家叔叔,两家的关系便冷淡了下来。   翟溯天压根就没想到,死遁近二十年的翟溯渊竟然也捏有一根胥云命香,这是在打他的脸。   “家主,怎么办?要不我这就去他的宿舍看看命香是不是点在那里。”   “早上去过,他那里干净得很,狡兔三窟,命香肯定被藏在另一个地方。”翟溯天果断道,“先放一边吧,把这具尸体收拾好再说。”人活着他都能随意捏死,死了他难道还能怕了?   翟家一个普通的弟子院落里,管事巡检一番院子后,确定弟子们都已经回到宿舍,就用一把锁把院子锁起来。他照看的这个院子住的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小弟子,这个年纪的弟子正是精力过分旺盛的时候,需要好好看顾,若是不锁着门,夜里瞎跑出去玩的孩子太多了。   等回到自己的房间,管事看见书架上的一个水晶摆件变成了淡红色,心一惊,赶紧往床底下某个隐蔽的地方按下去。书架那一面墙轻轻移开,露出一个高两米宽一米,深只有浅浅五厘米的凹进。   规则的方形夹层的底部放着一个迷你小香炉,上面原先该插着一根白色的胥云命香的,但此时香炉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小撮香灰落在底部。管事却没有去看平时被他视若生命保管的命香,而是抖着声音喊:“少爷?渊少爷?”   一个透明的人形窝在夹层里,静静地一动不动。 第252章 一流神棍   人死后意识混沌,慢慢地忆起生前事,翟溯渊也是如此。他并不想死,想要借着替身的身体再复活,可惜翟家这几天被管得很严格,一看就是翟溯天在挖掘肃清他的势力。好不容易损失了许多手下逃出翟家来到替身所在的住所,也就是陆巧小叔的家,他身边只剩下一个周管事。   当年他找到了适合做自己替身的人,死遁离开翟家后就来到陆海这里。陆海是一生平顺子孙满堂的好命格,他用秘法将陆海的命运窃取到手,又转移自己的命数到陆海身上,做法替换两人的气运之后,他的伤才渐渐好起来,人也活了过来。   全国那么大,要想找到一个拿捏得住的,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生辰八字相同的人是非常难的,翟溯渊找到陆海自然非常珍惜,时常使用。这十几年来,陆海犯了五弊三缺中鳏独残和钱,简单来说就是单身又穷困还身有残疾。   这样的人,翟溯渊只将其看做自己的一个垃圾桶,专门转放自己的霉运和反噬的因果,现在迫不得已,哪怕看不上陆海现在厄运缠身的身体,为了活命只好勉为其难。   “渊少爷,时辰算好了,就在今晚。”   “好,时候到你就叫我。”说完,翟溯渊钻回寄身的玉牌里。   管事应了声“好”,小心地保管着这块玉牌。忽然,他感觉到玉牌发出蓝光,耳边炸响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渊少爷!”   翟溯渊的鬼魂从玉牌中滚出来,落地成了一大团蓝色的火,凄惨的叫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渊少爷!少爷你怎么样了?”   管事急得要哭,他是翟溯渊亲生父亲弟子的私生子,两人一起长大,他对翟溯渊是忠心耿耿。   “少爷!”他着急地将自己懂的一切灭火法术往翟溯渊的鬼魂上砸,但翟溯渊被兰火入魂,死后兰火也顽固地刺在魂魄上,尽职地遵循主人的指示:由内而外地烧死这个人。翟溯渊的肉体没能让它完成这个任务,那么魂魄也将就着用吧。   “救我!救我啊!”   鬼魂模样的翟溯渊与他“韩敏知”的样貌完全不一样,韩敏知相貌清隽,俊美无双,其实翟溯渊自己原先的相貌也非常不错,属于英气俊朗形的,但他的鬼魂面相十足凶恶,歪嘴斜眼,布满脓疮,此时因为痛楚而鬼眼怒睁得大如铜铃,更像足了恶鬼。   “救我!快救我好痛好痛啊!”   “少爷!”   一分钟后,翟溯渊魂飞魄散,什么未尽的大业,什么精妙的筹谋,什么东山再起的决心,都一同化为虚无。本该死于二十年前的人,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死去   蓝色的火在烧完翟溯渊的鬼魂后化为流光,穿破玻璃飞走了。   特调处办公室里,瑞和正准备下班呢,忽然若有所感,一道蓝光从窗外飞射而进,在他眼前刹车停下。   “回来了?他死了吗?”瑞和笑着伸出手,这一丝兰火跳到他手心,然后没进手心,立刻他就感觉到筋脉里多了一缕兰火,很快这朵出差归来的兰火就回到丹田处,与那一大朵兰火汇聚。   “好玩!”丹田处的兰火给瑞和传递来这么一道欢快的信息。   “那再次再让你出去玩。”他前阵子将兰火炼化,已经能够与兰火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了,偶尔也能接收到兰火对他“说的话”,一般都是一两个字地蹦,他觉得是养了一个小孩,还挺稀罕的。   “他死了吗?”瑞和再次问,这次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三个字“烧光啦”,他一下子笑了:“会说三个字了啊。”又跟兰火道谢,“麻烦你了。”   瑞和以为翟溯渊是被兰火烧死的,他还想:翟溯天竟然没动手?   不过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瑞和心中也轻松很多,虹阚给他打来电话:“有案子转来了,你过来一趟,我们一起去现场看看。”   “好的师兄,这就来。”   ##   “小七快来,帮师兄顶一顶。”一大早,瑞和就接到虹阚的电话,他迷糊着问,“你在哪儿?”   “鸣露大酒店啊。”   “这就来,我起了。”瑞和终于醒了,想起来虹阚接了一个工作,这几天一直在鸣露大酒店看风水,“三十分钟内到。”   说完下床洗漱换衣服,又到门口买了早点,正要蹬车出门,鹤白喊住他:“虹臻呐,中午早点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成,观主再见。”   自行车停在鸣露大酒店的停车场,虹阚在楼上看到他赶紧下来迎,瑞和把早餐给他:“我买了两份,一份炒面一份粥,你看要吃哪个。”   “粥吧,我这着急上火,喝粥败败火。”   瑞和笑了:“你要败火,回头我给你煮金银花水喝。”又问,“怎么了,不是看风水吗?还上火?”   “看——”虹阚拉着瑞和在鸣露大酒店楼下的花坛边上坐下,喝了一口粥后指了指停车场里的一辆车,“看到没。”   “外地车?康城的车……”瑞和想了想,“难道是景陵观的人?”   景陵观位于康城,之所以瑞和一见到那辆车是康城的牌照就猜测车主是景陵观的人,是因为今年虹阚一直为此烦恼:景陵观一个叫做凌燕的女道长对虹阚甚是青睐,放言要追求虹阚,非常坦荡大方,却把虹阚吓了个半死。   他都六十岁的人了,要结婚早就结婚了,哪儿还等到现在。再说了,他对爱情啊婚姻啊都没有向往,这把年纪了突然有年轻的女士扬言要追求他,带给他的不是桃花盛开的惊喜,而是惊吓。   那位凌燕道长还不到四十岁,对他这个六十岁的人来说,可不就是“年轻的女士”么,就年龄上,他们就不搭啊。   “没错。”虹阚苦着脸,连粥都吃不下了,“我都吓一跳,昨晚我不是留在这里睡觉吗?半夜还巡逻测气,凌晨三点多才睡觉,结果一大早房门就被敲响,吓我一跳竟然是凌燕道友,她说鸣露大酒店是她外祖家的产业,唉!”他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鸣露大酒店刚落成,一不小心被过路野鬼占了,弄得开业前酒店半夜总有怪声,他就接单过来了,将野鬼赶走后还帮忙检查一下酒店的陈设风水布局,怕夜里阴气重酒店哪里又有变化,还留下来观察。   瑞和很同情虹阚,他了解虹阚,面对凌燕的追求虹阚是真的烦恼,并不是欲情故纵故作姿态。“我明白了,师兄你放心吧,我保护你。”有自己在,至少能挡一挡,那位凌燕道长性子很……活泼。   距离采宁子去世已经过去五年了,今年瑞和二十四岁,已经是外人眼中能够独当一面的年纪。这五年里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说来也是,人生在世哪里能每时每刻都波澜壮阔?大部分的生活都是平淡宁静的,瑞和也喜欢这样的生活。   平静地过了五年,瑞和也一直在成长,将道术学得越来好了,体内的兰火在五年后跟他的联系羁绊更加深,使用起来用如臂使指四个字来形容都不夸张。   在给采宁子烧纸烧香时,瑞和还跟采宁子说了这个好消息,哪怕采宁子不可能听得到。在采宁子去世后的第二个月,采宁子托梦来,说他要去投胎了,在那之后瑞和果然再也招不到采宁子的魂了。   “我今天还是得跟她再说清楚一次。”虹阚把粥呼啦啦喝完,如此对瑞和说道。   五分钟后。   “虹阚道长,我觉得这里放绿萝比较好,你觉得呢?”   “虹阚道长,康城的百花会要开了,你喜欢赏花吗?我诚挚邀请你来游览我们康城一年一度的百花会。”   “虹臻道长,你就是虹阚道友的师弟啊?真是一表人才,我侄女跟你一个年纪,你们两个小孩子可以聊一聊嘛,虹臻小友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我给你念我侄女的号码吧!”   瑞和笑着摇头,旁边的虹阚已经要成石头了,僵硬得不行,瑞和看着都替他觉得累。好不容易鸣露大酒店的工作全部完成,负责人验收后客气地跟虹阚道谢:“尾款会打到您卡上。”虹阚赶紧说告辞。   “这就要走啦?一起去吃午饭吧,我请客!”   虹阚将手摆得像风扇:“不不,不用了,我们还有急事。”拉着瑞和就跑,留下凌燕道长在身后喊:“下星期一酒店开业剪裁,虹阚道长一定要来啊!”   瑞和骑车单车载虹阚回道观,一路上笑得不行,虹阚连连叹气:“你说我有什么好的……”瑞和笑着听着,忽然看见路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自行车停下。   “怎么了虹臻?”   “师兄等我一下。”瑞和向那个人跑过去。   “你见没见过这个人?看看啊你看看啊!他长得又高又帅,你看——”   瑞和站在陆巧身后,看着她癫狂地拿着一张模糊的,很明显是用偷拍的手机照片打印出来的寻人启事在到处问人。她再次失望地转过身,从瑞和身边擦肩而过。   他捡起地上一张寻人启事,上面除了模糊的侧面图,还有一些身高外貌等描写。   “韩敏知。”他轻声念,抬头看向陆巧的背影,这样浓烈的感情太虚幻了,整个人都是假的,以此为基础的感情会是真实的吗?显然,陆巧觉得这就是真实,并且沉溺在此不愿挣脱。   “你没事吧?”回到车边,虹阚问。   “我能有什么事。”瑞和招呼虹阚上后座,用力一蹬,自行车向前滑去,“我每个月都寄钱过去,就算她天天出来找,也有足够的生活费。”   “先别回道观,我又赚了一笔,中午我们去吃烤肉,师兄请你。”   “行啊。” 第253章 一流神棍   半个月后,陆巧找上了荷莲观的门。她知道有人给自己寄钱,刚开始每个月一千块钱,年年涨一点,到今年是一个月一千五百了。她不傻,猜得到是陆明聪寄来的。之前她听渊哥说过,陆明聪去做道士了,就在征东市,她也不在意,更别说去看看了。   她养着陆明聪,只是听渊哥的话。   可是渊哥失踪了,电话没人接,宿舍空了,公司也找不到人。她去报警,警察说这个身份是假的,问她要真名,她也只知道一个“渊”字。“渊”,还是她当年偷偷看到的,渊哥有一块很漂亮的玉佩,上面刻着“渊”字。她第一次喊情郎渊哥时,情郎很生气,让她发誓绝对不能对第二个人说起这个字。   于是警察闻起来,她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到底没敢说。   不过她不说,警察后来也查出来了。警局的人出马自然比当年观主鹤白的手段更高超,速度也更快,查到之后他们给翟家去电,毕竟那边才是真正的家属。   翟溯渊二十年前失踪,当时翟家没有人报案。内斗时死个把人,失踪个把人,这才正常了!如果每一个人出事都去报警,那翟家的面子都被踩烂了。   警局的电话打进来,翟溯天很快就接到了消息。他示意接电话的弟子回复:“我们翟家的翟溯渊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你说的什么韩敏知,我们不认识,肯定是借名,不过我们也不追究……”   翟溯渊失踪那一年,翟溯天就将族谱上他的名字记了“死亡”。那时候的翟溯天还年轻,处事还远没有现在周全,他只想着一劳永逸。族谱上记着人已经死亡,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就算以后再回来,他就能操作来人是假冒顶替!   翟家的家主只能是翟氏血脉,一丁点的存疑都不行。   那般行事自然给翟溯天带来了许多不好的声音,不过此时看来,二十年前埋下的伏笔终于用上了,翟溯天毫不犹豫地将翟溯渊死亡的事情砸实。   “没人瞧见吧?”过后,翟溯天问手下首尾收拾干净没有。   手下发誓:“您放心吧!”   就这样,陆巧再次失去了情郎,情郎杳无音信,她的心她的命也跟着一起离去了,每天出门找人,也只是行尸走肉。   直到五年后的今天,寻寻觅觅无所获的陆巧在家迎来了一个客人,那便是带着翟溯渊鬼魂逃出来的管事,他姓周,人称周管事。不过现在他已经是翟家的叛徒,被翟家除名后还受到追捕,躲躲藏藏五年不敢出现,直到今日才敢偷偷摸摸来找陆巧。   他是翟溯渊的心腹中的心腹,翟溯渊所有事情他都知道,自然也知道小少爷的下落,在翟应麟耳边散播谣言的人也是他。   儿子,其实在陆巧的心中并没有多高的地位,他得先是渊哥的儿子,才是她的儿子。没了渊哥,什么儿子她都不要。   “渊少爷是被翟溯天杀死的!”周管家斩钉截铁地说。   听了一脑子翟家秘史,陆巧头都大了。她念着“翟、溯、渊——”心中万千柔情。原来渊哥的名字叫翟溯渊呐,真好听。念着念着,她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   “夫人,你要替渊少爷报仇啊!”周管事涕泪横流,陆巧被这一声“夫人”惊得连呼吸都停住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呼出那口气,呆滞的眼睛点上光亮,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你说得对!”陆巧点头,“我要替渊哥报仇!”她是夫人,是渊哥的妻子,渊哥都死了,她得替他报仇。   荷莲观里。   瑞和来到会客室见陆巧,鹤白端着观主的架子全程陪同,并不想让瑞和跟陆巧单独相处。“陆女士,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陆巧直直地盯着瑞和,眼中的恨意很明显:“我爸妈如果知道你会是这样一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当初一定不会养你。”   嘿!这话一出来,瑞和还没什么反应,鹤白先炸了。   “陆女士!请恕我直言,这里是荷莲观,不是你们陆家的地盘,说话请注意一点。”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陆巧恨声道,“我说的就是事实!”夹说带骂将瑞和说成是一个抛弃家人多年不联络狼心狗肺的垃圾。   “你请出去吧!”鹤白气得脑门突突直跳,瑞和说:“观主,你先出去吧,我来跟她说。”   “你看她这幅不讲道理的样子,能有什么好说的,走走走,她不走我们走。”鹤白拉着瑞和就要出去,瑞和笑着挣脱手:“没事,你先出去吧,这件事情总要解决。”   会客室剩下他们两人,瑞和坐在陆巧面前,看着这个不再年轻的女人,对她刻薄的模样视而不见,平淡地问:“所以呢,你要我做什么?”   陆巧反而被堵住了,她色厉内荏:“你什么意思!是你没良心,还反过来问我?”   “陆女士,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就直说,我能做到的,在责任范围内的,都会帮你做到。”瑞和坐得笔直,“如果没事的话,那就请回去吧,我下午还要上班。”   “好啊!你翅膀硬了,连听我说话都不耐烦了是吧?早知道当初就该掐死你,让你这个小畜生早死早投胎,免得现在还来气我。”   瑞和一下子站起来往外走,会客室外面一个小弟子正在扫地,他招手喊他过来:“送这位女士出去。”   “遵命师叔祖。”   陆巧追了出来,对着瑞和的背影继续破口大骂。   瑞和不为所动,陆巧气急了:“我要去法院告你!告你没良心!不赡养父母!”   他腾地转身,脸上客套的礼貌笑容不见了,面无表情:“陆女士,您想告尽管去告,我也可以告你和你的丈夫拐卖儿童,对我造成了很严重的心里损伤。”   陆巧大惊:“你、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跟你计较,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每个月给你的赡养费,我手头还有银行流水的单子,你要告尽管去告,你告你的,我告我的,你的亲生儿子的姓名地址我都知道,要不,我去请他过来参谋参谋?”   陆巧的脸白得像纸,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不跟你计较,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对你——呵,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自己清楚,还想我对你有什么母子亲情吗?我实话告诉你,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不要闹到我眼前来。你就是死了,我也只会给你办丧事买墓地。走吧!”   陆巧完全回不了嘴,铩羽而归,瑞和也没有对付她占据上风的欢喜,陆巧就是一个糊涂人!口头上赢了她没什么成就感。   “肯定是有人在教唆她。”事后,瑞和跟鹤白如此说道,“她一直就糊里糊涂的,我的行踪早在几年前就没有掩藏了,也开始给她打钱,她不可能直到今天才知道我在这里。时隔几年突然过来,背后肯定不简单。”   “你说得对,刚刚其实该问她的。”   “问不出来的。”瑞和摇头,“她是一个糊涂人,但并不是傻。”相反,她在保护自己爱的人时候,那是什么都能付出的,想想看,她未婚生子,不管面对多少嘲讽风言风语都能死扛着,连亲生父母以死相逼都能继续瞒着,情郎的名字一个字都不透,这份执着坚定就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那就难办了,我看她似乎精神状态不怎么好。”   “她这几年一直在找翟溯渊,突然不找了,反过来找我,我猜最近应该有人接近了她,对她说了些什么。”瑞和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不用问她,只需要查最近她身边出现什么生人就行。”   “你说得对!”   说完陆巧的事情,鹤白又说起另外一件事:“那天跟你说的,你考虑好没有?”   瑞和想起鹤白说的是哪件事了,苦笑着摇头:“我没有成家的打算,观主替我谢谢聆瑶道长吧,她介绍的女孩听起来很出色,我这边就别耽误了人家,让聆瑶道长重新给人家女孩子介绍吧。”   “唉!”鹤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说了,你根本没开窍,聆瑶不信,说那个孩子特别好,只要你见一面一定喜欢。那、你也不见了?”   “不见吧,我是真没想法。”瑞和果断摇头,“我没有想法还去见面挑拣人家姑娘,多失礼,就这样吧,我先去上班了。”   二十四岁的瑞和开始面临终身大事的烦恼,不过他也不着急,不想谈就直接拒绝,都是成年人了,难道还能被按着头结婚不成?他在荷莲观的辈分也高,鹤白也要喊他师叔的,哪怕鹤白是观主,也没道理管到师叔的婚事上。提一句拉拉红线就算了,自己不应鹤白也没法子。   瑞和是这么想的,也根本没放在心上,至于今天来访的陆巧,更加不在他的心里。   下午去上班,瑞和值班时没事就刷道门交流论坛,这个论坛发展得越发繁荣了,一天上线人数总能保持在一万人左右,在道门大比之前的两个月,更是能突破两万人。去年,道门大比举办,上论坛刷题的考生特别多,交流大厅的帖子更是刷得极快,瑞和每天刷帖子刷得不亦乐乎,增长了许多见识。   忽然,他刷到一个帖子,标题是“翟家现任家主喜添千金,满月请不请客啊?”   “咦?” 第254章 一流神棍   瑞和点进去一看,还真的是翟溯天和妻子蔻丹新得了一个女儿的消息。论坛是登录是实名制的,不过论坛昵称可以随意取,除了论坛后台的管理员,其他人无法知道发帖人的真实信息,论坛有义务有责任维护登陆者的隐私。   发帖人昵称叫做周大钟,他的语气十分八卦,说翟溯天宝刀不老,五十来岁还能得一个女儿,以好事者的口吻问:这是大喜事啊,翟家难道不办流水席庆祝一下吗?   回帖下一溜儿的“恭喜恭喜”,瑞和就觉得有些好笑,看来翟溯天父子之间的争斗是真的了。   这几年里,他听到了不少关于翟家的消息。比如翟应麟开始进入翟家管理层,接管了他就读大学所在城市的翟家办事处,听说接管后各项工作做得有模有样,外人都说他有翟家下一代的家主的品格。   还有一些小道消息,说是有人看见蔻丹去看中医调理身体,有八卦的天师在道门论坛里说:“那个中医最擅长的就是治不孕不育!”当时底下的回帖都在“切,胡说。”“啧,别造谣啊。”气得楼主直接说:“这怎么就是胡说了?想生二胎又不是犯法!”   五十岁多岁的翟溯天,身上自带家主威严的光环,一族之主,不是应该每天日理万机,研究的都是家族兴盛这类高大上业务的吗?忽然变成追生二胎的普通中年男人,的确让不少人觉得有些幻灭。   “祝福,去年见翟家主,我就发现他的子女宫发现变化,果然生了二胎啊。”   “翟家主儿女双全让人羡慕,翟少主去年毕业就订婚,眼看不久也能抱孙子了,这就是人生赢家啊。”   瑞和看着这个帖子下面的回帖,笑意在眼里蔓开。翟溯天过得不好,他就替原身高兴,为了资质好的养子放弃亲生儿子,结果养子是仇人的儿子,还跟他离心了。一把年纪还让妻子蔻丹拼命生个二胎出来,就是不想让家主的位置给翟应麟,可惜生了个女儿——翟家从来没有女子做家主的先例。   他笑眯眯地随大流回帖:“的确是大喜事,祝贺翟家主。”然后关掉帖子。   “虹臻师傅,有一个案子有些奇怪,你能下来帮忙看一下吗?”门外忽然来了一个年轻警官,他小心地敲门,说话也很小声。   认出这是今年刚分派到征东市市局的肖警官,瑞和忙应下:“这就来。”随着肖警官下楼。   “是什么案子?”边下楼他边问。   肖警官来市局才两个月,就觉得三观被重塑,顶楼这间特调处办公室让他的唯物世界观被彻底摧毁。他资历浅,所以上楼来请特调处天师的跑腿活一般就是给他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楼上特调处呢,紧张得不得了。见瑞和长得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说话也客气,终于安心了一点:原来天师也是普通人呐!   “有一起谋杀案,死者的尸体半个月过去都没有腐烂,法医那边没有头绪,就想请您过去看看。”   “谋杀案?那赶紧走吧。”今年都过去快一半了,这还是征东市局今年第一次借调特调处,想来这个谋杀案就是今年上半年的大案子了。   下了楼,瑞和跟虹阚遇上,虹阚笑着说:“怎么了要去哪儿?”听瑞和说完,他就说:“一起去吧!”   边走还边考瑞和:“好记得有什么法术能让尸身不腐吗?”   “最常见的就是金蝉术,需要四十九种极阴的材料……”师兄弟二人你问我答,听得旁边的肖警官一脸懵逼。   到了停尸房,一进门瑞和就感觉到一股冲天的阴气,再看里面的法医等人,一个个都穿得臃肿。   “冷吧?现在可是夏天,这具尸体搬进来之后,这停尸房的温度一降再降,我瞅着不对劲啊,就把你们请过来了。”负责的警官笑着说,然后手一比,“那我们先出去,你们两位先看着?”   虹阚也笑着说:“不用不用,没什么不能让你们看的。”   然后一堆警察和法医就看着虹阚和瑞和工作,肖警官以为会看到开坛做法,烧纸钱念天灵灵地灵灵等影视剧名场面,结果很快就失望了。   女尸的致死伤在脖子,一刀划破大动脉,是失血过多而死的。尸体停在出租房半个月,同事看她这么久没来上班就去看她,结果门一打开就吓掉半条命。照房东的说法,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见死者出门了,“失恋嘛!都是这样的,她不出家门,谁那么三八天天去敲她的门哟!”   所以才让特调处的人来帮忙,看是否存在非科学力量。   “不是金蝉术。”瑞和跟虹阚两人对了个眼神,“师兄你看她的指甲,左右手尾指指甲中间有一条竖线,这是被阴物寄身过的证明。”   虹阚点头,让瑞和看他的发现:“你看她的眼睛,跟借命花轮像不像?”   “像!”瑞和轻吸一口气,只见女尸眼睛的眼白完全被花轮铺满,看起来分外诡异。   两人合写了特调处验尸报告,将发现的线索全部写上去,报告上写:“生前被施了借命邪术,同时也有被阴物寄身过的痕迹,阴物残留的阴气使得尸体不腐。”   “这样交上去,警局会相信吗?”虹阚摸摸头。   瑞和将报告打印出来:“相不相信就不在我们能管的范围内了,师兄,我拿下去了。”   因为借命花轮的关系,瑞和挺在意这个案子的,他看得出虹阚也很关注,在将报告拿给女尸案子负责人后便说:“这个结果听起来很玄幻,不过在我们道门,借命邪术是真的存在的。”将花轮标记的借命邪术粗略介绍了一遍,听得负责人咋舌:“还真有这种东西啊?那这样一来,不是乱套了么!”   “倒也不是。”瑞和笑着说,“这样的邪术其实早就被禁了,道协明确规定的禁术列表里就有这一款邪术,流传的记载,明面上的也已经被摧毁,所以会的人不会很多。而且越阴邪逆天的道术,限制越多,反噬越厉害,也不是说每一次都能成功的。”   “哎哎那就好,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负责人呼出一口气,“这样吧,这个案子后续还需要你们的帮忙,有进展的话会跟你们说的,徐天师和周天师一定要帮忙参详参详。”   瑞和自然应下来。   “还在想呢?”下班回荷莲观的路上,虹阚边开车边问。瑞和回神,笑着说:“师兄不也是在想么。”   “咱们偷偷想一想就好。”虹阚告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头继续开车,“师傅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没说就是最大的警告了。”   “我知道。”   趁着等红灯的功夫,虹阚再次回头仔细打量瑞和的脸,见瑞和表情诚恳,这才放心:“你的其他师兄们都成家在外面住,就我和你仍然住在道观,我得帮师傅看住你才行。你好好听话,好好工作,别的都不要管。”剩下一句“我来”没敢说。   瑞和却听得出来,沉默了一下才轻声说:“师兄,你一个人单打独斗,不如我们一起查还能互相照应。师兄,我都已经二十四岁,是个大人了,有些事情梗在心口,就像你说的不能说出来,只能偷偷想。我一直都记着那件事,所以我不会答应你,哪怕我表面上答应你了,私底下我要怎么做,师兄也不会知道。所以我跟师兄说实话。”   虹阚一噎,好半晌说不出话。   回到道观,两人都没下车,虹阚想了又想才应下:“那好吧,你跟着我,我们小心地查。”   瑞和露出笑容,二十四岁的他比几年前显得更成熟了,笑起来也多了两分俊秀,虹阚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下一秒就听瑞和说:“那我们来交换一下情报吧,五师兄认识章云新吗?”   虹阚吓一跳,忙看了看外面,再将车窗升起来,低声地问:“你从哪里听到他的名字的?”   “师兄别紧张,章云新是章家人,我是从师傅从章家给我们买胥云命香下手查的,你放心吧,我很小心,不然也不能到今天才查到这个人。”五年的时间才打听出这个一个人,可见瑞和多么谨慎。   “那就好!”虹阚真的吓一跳,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自家小师弟竟然还真的查出线索了,而且还跟自己是同一个调查方向,惊讶之后又生出欣慰感,觉得小师弟真能干。“章云新确实是章家人,他是章家主的亲侄子,咱们师傅从章家订胥云命香,就是走他的路子。”   “没错。我奇怪的是,章云新今年才二十五岁比我大一岁,五年前也才二十岁,师傅是怎么跟他有交情的?”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其实在我少时的印象里,师傅交游广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虹阚陷入回忆,说了一个大概的时间,“大概是二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前?我也记不清了,我一直住在道观里,对时间没什么概念。”   瑞和赞同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   “反正那个时候虹淄还小,我常带他一起修炼,我记得师傅收了你六师兄为徒之后,交际就少了很多,他花了更多的时间在我们几个徒弟身上,外出的频率也大幅度下降。”   “思来想去,我觉得如果师傅经历过什么不能言说的事情,最有可能就是那段时间前后。而那段时间里,章云新还没出生呢!”   瑞和笑眯眯地:“正好我把章云新的父辈母辈都查了一遍,师兄,我们回去对一对各自的线索吧?”   “成!”虹阚白了瑞和一眼,示意他下车,“走吧。” 第255章 一流神棍   刚下车往后院走了几步,一个小弟子看见瑞和眼前一亮:“虹臻师叔祖!观主找您!”   “好,我这就去。”瑞和摸出两颗糖给他,这个小弟子是今年刚收进来的之一,才八岁,特别乖巧伶俐。今年观里多添了三四个十岁下的小弟子,这几个小弟子周末过来,上课之外的时间常做些跑腿传话的活,瑞和便在口袋里常备些糖果,见着了就给他们吃。   “谢谢师叔祖。”小道童像模像样地给瑞和行礼,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观主找你什么事?”虹阚微微皱眉。   “师兄跟我一起去不就知道了。”   “怕是没好事。”虹阚跟牵孩子一样拉瑞和的手,“走走,师兄陪你去。”   不怪虹阚这么说,瑞和笑着跟虹阚一起向鹤白的住所走去,心中也在想鹤白找他有什么事。   师傅采宁子离去后,留下遗言让他面对观主鹤白时要多一个心眼。不是不信任鹤白,而是在采宁子眼里,一个是一观之主,一个是没有家庭支持只能依靠道观生活的孩子,又失去了他这个师傅的庇护,几个师兄都成家在外,就算能给予照顾也有限。所以他让瑞和多留心眼,多为自己着想,瑞和都明白,也很感激采宁子为自己考虑这么多。   这五年来,鹤白对瑞和也称得上很照顾了,不过还是有些微的差别的。以前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瑞和做,鹤白都会先跟采宁子说,采宁子都会帮瑞和协商得妥妥当当的。现在换做瑞和自己拿主意了,鹤白就有些“不容置喙”的味道。   比如,鹤白想要增加兰火符的对外的销量,这倒没什么,瑞和现在画起兰火符来得心应手,根本不费劲。能多赚点钱他也同意。只是鹤白是先将新增产量预定出去了再跟瑞和说,这就有点先斩后奏的意思了,预售都放出去了,瑞和还能不画?荷莲观的名声都要坏了。   这是其一。   另一件,让虹阚对鹤白开始不满的事情也发生了。今年年初,鹤白提出让瑞和收徒,说:“选一些资质好的苗子让虹臻选去做徒弟,也学学兰火符怎么画。”   这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瑞和是荷莲观的弟子,本来就应该为道观的发展尽一份力,但公开兰火符的画法——按照道门惯例,弟子自创领悟的道术符篆等等为私人所有。   当然了,这是建国之后道门的规定。   在以前,道门极其讲究归属,你拜入某个道观某个势力门派,那么你的一切都属于那个势力,即“无私产”。   而新时代的道门却开始注重个人创造和专利,这大概跟现在社会发展有关,很直接的作用就是弟子地位提高,弟子跟师门的关系由极度从属变成适度从属。   当年瑞和从穷海得到兰火,观里是出了大力气为瑞和提供更好的修炼环境的,他能数次去玉霞池闭关,靠的也是鹤白的关系。所以师傅采宁子在征得瑞和同意之后,是跟观里定下两个约定的。   一个是十年内,瑞和售卖兰火符只能通过荷莲观的渠道,不能私自对外售卖,并且每年要酌量向道观提供兰火符。   第二个约定就比较要紧了,如果瑞和以后有本事了想要离开荷莲观,自立门户,那么需要将兰火符传授给荷莲观中的某个弟子,以作传承根基。   以上,采宁子都替瑞和答应了。   所以,鹤白今年年初就提出让瑞和收徒,言语中还说到了兰火符,就让虹阚不得不多想了。   在道门中,收徒是一件非常讲究的事情,哪儿催着人收徒弟的?   瑞和也感觉到观主鹤白在和他相处的时候有些微妙的态度变化,这就是采宁子当时担心的了。没有了实力和地位并重的师傅保驾护航,他的确像孩童抱紧过市,慢慢的,鹤白的顾忌变少,行事就有些偏了。   到了鹤白的住所,鹤白的徒弟在门口迎着,口称:“虹阚师叔祖,虹臻师叔祖,两位师叔祖下午好,师傅在里面等着了。”   进得院子里,瑞和就感觉到鹤白屋子里不止他一人,还有一人。他的五感这几年里更加灵敏了,虹阚就没发觉,敲门进去:“观主,我和虹臻一道过来了,你找虹臻有什么事情?”   两人一进门,就看见鹤白正坐着,和旁边的小墩子上坐着的一个才五六岁的男孩儿和颜悦色地说着什么。那孩子正襟危坐,五官端正眼睛有神,一看就是一个好孩子。   “你们来了啊?晚饭吃了吗?”鹤白笑着让瑞和二人坐下,几人寒暄之后,鹤白直接把男孩儿推到瑞和跟前:“这孩子叫做朱恒越,是个心性和根骨俱佳的孩子,今年才六岁,还有先天元气在身,你看看。”   虹阚的眼神一下子变了,脸色却和平时一样板正严肃。   瑞和眉毛都没动一下,将孩子扶住,仔细地摸了摸骨头,附和:“的确是一个好孩子,这么小的孩子,他父母也舍得送他来拜师?”   这是客套话,鹤白笑着说:“孩子能有出息,谈什么舍得不舍得。再说了,拜师又不是就不回家了。”   瑞和笑着摸出一颗糖给朱恒越,让他坐下。朱恒越好奇地看着瑞和,见瑞和低头看过来,他反而害羞地躲闪,坐在小墩子上吃糖。   收回目光,瑞和对上鹤白欣慰的目光,心下有些腻歪。   对,腻歪。   采宁子那时候是跟自己这么说的:“虹臻啊,你师侄责任心很重,他一直想将道观发扬光大,这份心是很好的,我们身为荷莲观的一份子,也要有这份追求。他提的两件事,我觉得可行。第一件呢,还是那句话,我们是荷莲观的弟子,吃啊住啊都在这里,理应为道观做出一点贡献。至于第二件,听起来有些严肃,其实鹤白他只是太看重兰火了,你要是出走自立门户,对道观来说会是很大的损失。如果你不走,这条约定就没有意义,你明白吗?”   明白,瑞和当然明白。师傅采宁子在他之前收了六个徒弟,除了过世的大徒弟和三徒弟,虹祝等人在能够独当一面之后就离开了道观,自行营业,徒弟里只有虹阚还在他身边。   当今社会跟以前还是不一样了,天师只是一种职业,道观对弟子的管束强度下降到最低,师傅才是弟子与道观之间的强有力纽带。   鹤白的行为,瑞和能理解。但理解是理解,他并不高兴。   “观主,年初你跟我提过收徒的事情,当时我就明确跟你说过,我没有收徒的打算。”瑞和抬手止住想要开口的鹤白,继续道,“至少现在没有。”   说完站起来就要走,鹤白忙追问:“你是哪儿不满意?”   “没有不满意,只是我还不想收徒,他资质再好我也不会收。”瑞和站定,头一回对鹤白冷脸:“我的事情劳烦观主费心了,不过以后你不必再劳心,我自己能把自己的该做的事情安排好。”   等出了门,虹阚才叹口气:“如果师傅还在的话就好了。”这样的事情再来几次,他也烦。   你能说观主不安好心吗?不能啊!你看看,带来的孩子多好啊,如果不进荷莲观,那孩子多的是别的道观和门派要抢着收。鹤白弄出这么一个人送到眼前,多体贴多周全呐,要是搁其他人面前,不说别的只看孩子,肯定舍不得放过。   可要是真收了,心里就该不舒坦了,谁乐意被人牵着鼻子走呢。   只要自己不愿意,再好的东西到眼前也让人有一种被逼迫的感觉。   可不就是这一个道理!   瑞和见虹阚很感慨的模样,还反过来劝他,虹阚忽然又有些后悔:“那个孩子真的蛮好的,好苗子啊。”   弄得瑞和哭笑不得:“要不咱们回去,你把他收了吧?”   虹阚连连摆手,低声说:“你不收,观主怎么舍得给我?说实话,那孩子眼睛清亮有神,真是难得的天资,你不收,观主定是要收做关门徒弟的。”   终究这事儿闹得瑞和心情不是很好。他是将荷莲观当家的,对荷莲观,他自有一份责任感,观里需要的兰火符数量这几年一增再增,他从无二话。加上荷莲观对外售符平台每个月对兰火符的需求量,他也一直配合。   画兰火符对他而言像喝水一样简单,但鹤白并不知道,却仍然安排了那些数量。   就像虹阚说的,如果师傅还在的话就好了。   人生并不是万事如意的,瑞和烦恼了一阵后,隔天就忘记了。   隔天女尸案有了新进展,警方在死者家中找到了带有血迹的水果刀,鉴证结果出来,水果刀就是隔断死者大动脉的凶器。凶器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呢?   死者的同事来看望死者,是让房东拿备份钥匙开门进去的,开锁后门后还锁了防盗链,女同事喊了好几声没人应答,因为担心死者所以擅自弄断防盗链,没想到进去后发现死者死在了卧室的床上,血流了一床,凝结成暗黑的血块。   而死者的窗户也是锁着的,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   又过了两天,特调处工作群里章部长出声了。   “总之,这个案子被定性为非自然案件,需要我们特调处协助。”长期养病的章部长在工作群里下达工作指示,“你们要全力配合征东市局的工作。”   倪泓:“明白了部长。”   虹臻:“收到。”   虹阚:“收到。” 第256章 一流神棍   一同在荷莲观内食堂吃饭的瑞和跟虹阚,两人一齐将手机放下继续吃饭。   “看来我们前几天提交的报告起了作用。”虹阚若有所思,“其实我有一个怀疑——”   说着看向瑞和,瑞和夹了一块花椰菜嚼吧嚼吧,闻言含糊地说:“我也有。”   “那你说说看?”   虹阚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打磨瑞和的,瑞和理解他这种“老父亲”的心理,因此很配合。   “我猜测死者是死于借命,背后凶手为了掩盖这一点,故意制作了密室杀人这一假象。死者在刚死去的时候,尸体跟活着的时候变化不大,只要抓住时机,在她死去之后立刻出手,尸体怎么尸检都查不出来。不过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如果真的要掩盖真相,制造死者是自杀的假象不是更加好吗?”   “你能想到这些就很好了,事实怎么样还需要继续查嘛,总归是一个调查方向。”   不过在接受了案件存在非自然力量插手之后,警局很容易接受了瑞和跟虹阚提出的猜想,开始从借命术上着手调查。   很快,通过排查死者的人际关系,调查死者请假前后见过的人,圈定了两个嫌疑人。一个是死者前男友,死者与前男友见面后分手,闹得很厉害,之后死者伤心过度请假回家。一个是外卖员,死者窝在出租屋里时点过一份外卖,在那之后死者没有再出过屋子,外卖员成为了见过死者的最后一人。   这两人,也是最有可能对死者施借命术的人。   借命邪术虽然已经失传,但是失传的是具体的施法步骤及道具,一些边角资料还是传了下来,因此瑞和他们知道,这种邪术是真的有很多限制,前期准备很复杂,等全部都准备妥当了,施法条件也很苛刻,是必须面对面做法才能成功的。   “我们还问了死者的父母,她的父母已经从老家赶过来,他们说女儿满月时就按照当地习俗剃胎发,装胎发的香囊还在老家,她父母打电话回老家让亲人去找,没有找到香囊。我们走访死者的朋友,她们说听死者说过,恋爱三周年纪念日送男朋友一件很值得纪念的东西,还说过她男友最近流年不利,送的礼物可以辟邪。”   瑞和若有所思:“有些地方确实有收藏胎发做辟邪作用的风俗,死者的父母怎么说?”   “死者父母也说他们老家有这样的风俗。徐天师,两个嫌疑人都请过来了,你过来听审讯吗?”   “听!”   听完审讯,虹阚问瑞和:“你觉得哪个在说谎?”   “我可听不出来。”瑞和摇头,如果能看到脸部表情,那他可能还能说出个一二来,光听他可听不出来。“没事,术业有专攻,吴警官他们一定能问得什么来。”   过了一会儿,瑞和看见熟悉的肖警官走过来,便将他叫到一边,询问里面那两人的姓名和身份证号以及籍贯等信息。   肖警官有些奇怪:“您问这个做什么?”他脑补能力极强,一下子想到什么做法施法天昏地暗雷光电闪……   瑞和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一脸严肃,一看就是出色年轻警员的肖警官脑子里在唱戏,小声说:“我想算一算。”   肖警官眼睛一亮:“能算出谁是凶手吗?”   “并不能。”瑞和笑了,“道术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如果什么都能算的话,那这个世界不乱套了。”   肖警官嘿嘿笑。“那您等一下我这就给您拿。”   拿到后,瑞和回办公室打开了执法仪。执法仪连接了这个位面世界的地府之后,各项功能都很贴近当地风俗,比如生死簿的查询功能可以通过录入面容、姓名、年龄、籍贯、身份证号码等信息来进行。面容是最粗糙的一种,查错人的概率比较高,瑞和一般是输入姓名、出生年月日以及身份证号码来查,这样准确率较高,不易出错。   他的确不能算出这两人是否是凶手,但他能通过执法仪看一看,这两人的寿数是否发生变化。五年前采宁子被施以借命术,于执法仪生死簿上的死亡日期就发生变化,原先的记着的日期变成灰色,下面又多了一行新死亡日期。这让瑞和确定,外力插手活人岁数会在执法仪上留下痕迹。   查完,瑞和用笔将外卖员的名字圈起来。外卖员名字叫做盛涛,生死簿上一行灰色的字清楚记着:死于XX08年三月四号晚上七点二十分。新的一行死亡日期则写着:死于XX48年九月十七号中午四点二十二分。   凭白多了整四十年的寿命!   而死者的死亡日期,也比原先的减少了四十年,两厢对上了。   瑞和下楼来,正好看见外卖员和死者的男友相继从隔开的审讯室走出来。他仔细观察,外卖员盛涛的面相很普通,前半生较为坎坷,后半生平顺,子女双全,日子过得不宽松但也够可以。   普普通通的面相,跟万千尘世烟火中人一样的普通人生。   如果不是从执法仪里看到盛涛的死亡日期变化,单单看着盛涛老实憨厚的模样,瑞和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幕后黑手。   再看另一个人——死者的男友,他明显有些瑟缩,黑眼圈尤其重,眼睛布满血丝,看起来好像嫌疑更大一点。   “虹臻过来。”虹阚招呼瑞和,他旁边的吴警官似乎刚跟虹阚交谈完毕,对瑞和点点头后夹着文件夹快步离开。   “吴警官怎么说?”   “死者的男朋友嫌疑最大,死者送给他的交往三周年礼物他说是一个普通香囊,里面装的是香草而已。不过他言辞闪烁,吴警官说要重点监控他。”   “嗯。那外卖员呢?”   “他虽然是死者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但他说自己并没有进门,只在门口把外卖递给死者。对他社会关系链的筛查也显示,他和死者完全没有交集,而且他是这个月刚做外卖员的,是第一次给死者送外卖。”虹阚低声且语速很快地将吴警官说的话给瑞和说一遍,“我们都知道的,借命术限制很多,先决条件复杂,光是生辰八字、胎发和血,就不是陌生人能办到的。”   “其他材料也多,价格不菲,盛涛的社会关系很简单,家境贫寒……而死者前男友在酒吧做酒保,交往的人鱼龙混杂……”   “明白了。”就是说,还是死者男友的嫌疑最大。瑞和将自己刚刚通过执法仪查到的结果用另一种方式说出来:“我刚刚从肖警官那里拿来他们两人的相关信息,上办公室算了一下。”   “算出什么了?”   “外卖员的寿命蒙着迷雾,隐隐绰绰算不清楚。”   虹阚笑了:“这不很正常嘛?人的寿命非常神秘,受到各种复杂因素的干扰,本来就很难算得清楚。”笑完又正色告诫瑞和,“师傅说过,一不求不义财,二不擅自插手世间因果,三不借运改运。你可还记得?”   当年师傅出事,他们师兄弟几个是着急过头了,这才违背师傅教诲去掐算师傅的寿数。其实,掐算岁数虽属于窥探天机,却并不意味着你算了就会遭到上天惩罚,如果真被反噬了,其中还要有擅自改变因果这一过程。   说是这么说,可有哪个人能抵挡得住改变命运的诱惑?所以为了以防万一,采宁子定下了这个规定,让瑞和等弟子收心,不要去触碰,那便不会出事。   “我都记得的,师兄你放心,我觉得只要我自己有自制力,那就不会被诱惑。”瑞和坚持自己的看法,“我认为道术是为了让生活变得更美好的手段,手段没有好与坏,只有看适不适,造成了什么结果。我相信自己能好好运用自己的能力,再说了不是还有师兄看着我嘛。”   见瑞和一副信赖的模样,虹阚叹了一口气:“好吧。那你说说,还算到了什么?别说盛涛的寿命蒙着雾算不清你就怀疑他了,你算到的肯定不止这些。”   “知我者师兄也。”瑞和调皮了一下,然后说起正事,“没错,盛涛的寿命之相不止雾蒙蒙,我还看到了红光。红光为凶,他今年才二十三周岁,看起来身强体壮,如果没意外的话至少还有打底五十年好活,为什么他的命盘上会有红光?”   虹阚的脸色严肃起来:“那确实有些不对劲。我去跟吴警官说一声,盛涛这边也不能放松,也得加强监控。”   下班之后,瑞和没有急着回荷莲观,而是去纸扎铺买了纸扎别墅等供品,晚上他自己在卧室里打开执法仪的专线功能,打算再次召唤搜查官一号鬼一先生。   很快,一阵冷风吹来,一团阴气凭空炸开,鬼一站在瑞和面前。“果然又是你。”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供品,哪怕有供品他也不甚开心。做一号搜查官久了,到底已经有身份有地位,被人这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像什么样子。距离上一次被强制召唤来已经好几年了吧?鬼一其实已经有些忘记了那件事了,结果刚刚突然又感觉到那种熟悉的无能为力,以及被高速拖动带来的眩晕!   “呕——”鬼一忍不住还是蹲下来干呕了几声。 第257章 一流神棍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忙点上火盆开始烧供品,香烛也点上。“真是不好意思,可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联系您。鬼一先生,您有没有什么可以给我呼唤您的信物?这样的话以后我有事想要联络您,也能有个转圜。”   潜台词是:至少您也能自己决定来不来。   鬼一、鬼一深吸一口香烛烟气,恼怒逐渐降下来。   “您来一趟也辛苦了,上一次给您烧的别墅您住着还成吗?我又给您买了一套,还是同款风格,您看看,这就给您烧过去?当做你来一趟的辛苦费吧!”   一座精致的纸扎别墅堆在火盆旁边,被火光照得金碧璀璨。   最后一丝怒火也消失了。   鬼一挥挥手:“别墅先别急着烧,给我烧点纸钱元宝吧!”   瑞和听懂鬼一的意思了,纸钱元宝香烛是车马费,别墅……要先听瑞和说到底要帮忙做什么,如果能帮才收。他对这个地府公务员的好感度再次提高,立刻点头:“您说得对。”   火盆里的火苗窜得老高,瑞和认真地烧纸钱,鬼一边吸着供奉,边打量眼前的活人。他倒不会看相观气,不过身为搜查官,自有自己的一套本能技巧,他能看见活人身上的阳火。   活人身上三把火,两把在两边肩头,一把在额心。   眼前的天师三把火都亮极了,稳稳当当地呆在肩头和额心,是非常有生机活力的火。火这样明亮,意味着主人身体强健,阳火充足,百邪不侵。   鬼也是欺软怕硬的,他们喜欢欺负阳气弱的人,再稍微吸一点阳气稳固魂体,却是不敢招惹阳气极盛的人的。   因为那样会反过来被灼伤。   “好了,说说找我有什么事情吧。”   这位地府搜查官真是一个好脾气的人,瑞和心中再次感叹,然后将事情说了一遍。   “阳间发生这样偷窃命数的事情,鬼一先生你们阴间知道吗?”   鬼一点头:“当然知道,不过这种事情屡禁不鲜,你们阳间不是也一直在禁这样的邪术吗?人只要活着就有欲望,有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就会行差他错,为我们地府的工作带来数不清的麻烦。我们地府的执法官隔上一段时间就要抱怨,说生死簿又乱了,乱又找不到根源,还是你们活人的手段高啊!”   瑞和没想到加上这一回只见过三次面,而前两次面都表现得话少高冷的鬼一竟然会蹦出这么多话,看来是真的很有感触。   同样很有感触的瑞和赞同地附和:“您说得对。听您这么说,地府是发现不了窃命之事的?”   “有些能,生死簿每月一小结,季度一中结,年底一大结,每次都能查出一些对不上的数据,有的人明明还有还几十年好活,却已经死了,有些人明明应该已经死了,却还活着。”   “那你们不拨乱反正吗?”   鬼一摆摆手:“怎么拨?不该死的都死了,尸体都烧了,有些还早就投胎去了,只能补偿来世。那些窃夺命数的人却不好查出来,除非等他死了,地府执法官审查他的一生才有可能看出不对劲之处,但如果眼睛一滑看溜了,那就错过了。”   瑞汀听得皱眉:“恶人却没有恶报,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那也没办法,地面上的活人真的太多了,你知道每时每刻死去的人有多少吗?连勾魂都勾不过来。”所以错了就只能将错就错,等下次发现了再来做调整。“你说的人名字和其他信息我都记下来了,这就下去让执法官查一查生死簿,如果他真的窃取别人的寿数,我一定不放过他!”   身为一个正直敬业的地府公务员,鬼一对给他们这些鬼差增加额外工作量的人是非常厌恶的。   “那就麻烦您了。”目的达成,瑞和赶紧说另一件事,“我刚刚提的您的信物——”   鬼一无奈:“你这个法器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不再使用吗?”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无理取闹,多好的东西啊,他在下头问过好些同事了,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神奇法器。如此难得的东西,肯定是耗费巨大才能做出来的绝世神器,自己开口让人家别再用了,不是为难人嘛。   瑞和果然露出为难的模样。   “算了算了,我给你一样信物吧,以后你有事要找我就先用信物给我捎信儿,我如果能来自然会过来。”鬼一从怀里一掏,拿出一块小印,“这是我以前用的,使用起来也简单,你画一张请鬼神符,然后把小印盖上,我那边就能收到了。”   “谢谢您了。”瑞和恭敬地接过小印。   鬼一把事情说好后,立刻就想走,瑞和又叫住他:“您刚刚说要去找执法官查盛涛的生死簿?地府里生死簿是执法官掌管的吗?”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没错。”   瑞和心里有了计较,鬼一狐疑地问:“你这法器——该不会也能召执法官吧?”   “鬼一先生真是智勇无双。”瑞和拍了一下鬼一的马屁,“没错,不过我从来没试过,第一次尝试,请来的便是您了。”   鬼一:“……”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满心震惊。   “您说,我可不可以试一试?”瑞和小心地试探,“这样您就不用来回跑了,多累啊。”   “……你的想法,挺大胆啊。”鬼一若有所思,他其实心动了,有些想看看执法官那些同事们也大吃一惊的表情,一定很好笑。“咳咳,那你就试试吧。”   得了鬼一的赞同,瑞和松了一口气。有鬼一在,如果被召来的执法官生气了,怎么说也能帮他周旋一二吧?   从知道执法仪地府专线具备包邮功能后,瑞和都不太敢随便使用专线功能了。他第一次使用,就召来了鬼一,鬼一还是比较好哄的,虽然开始很不高兴,后头烧些供品就消气了,这一次再被召过来也是如此。   其他地府使者呢?瑞和可无法保证再次召来的也是如此好脾气,要是气性大,觉得被冒犯了,失了面子,随手一巴掌下来——好吧,一巴掌也不可能就把他打死了,他这些年也不是白活的。但能不交恶还是不要交恶为好,瑞和还是想跟地府公务员好好相处的。   “那如果召来的执法官恼了——”瑞和再多问一句,得来鬼一一句“无事,有我在”的再一重保证,这才安心地点下[地府执法官专线]中的零一号。   熟悉的阴气凭空卷来,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男人晕乎乎地落地,鬼一大笑:“老陶!竟然是你!”   生前姓陶的执法官稳住身形,止住眩晕感后惊奇出声:“鬼一!”再打量周围环境,“是你将我弄来的?胡闹啊!我正在判案呢!”他手中还握着一支钢笔,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被拽过来,速度又太快,钢笔的墨水甩了他一身,瑞和就看到执法官一号的淡青色长袍上有好几条墨迹。   有些心虚的瑞和瞄了一眼卧室,那里还有一份纸扎供品,然后再看一眼鬼一,眼露恳求。   “咳咳,判案先等一等,回去再接着判不就成了,这里有正经事呢。”鬼一赶紧将事情说一遍,“你先查一查,查完再说别的。”   陶执法官听完面色一凛,迅速进入工作状态:“这就查!”他伸出手结了一个印,一本厚重的书落在他手心,快速翻了十几页之后陶执法官停下仔细看,然后继续翻,相继看完两页大怒:   “果真如此!这下子让我抓着了个现成的了!看我不捏死他!这种恶人给我添加了多少工作,天天搅得生死簿一团乱,这个人我一定要好好审重重地判,立一个典型!”   “好!我这去把他抓来!”鬼一拍板。   “去吧,这人自己的寿命还有三年,这三年我也给他扣掉当做惩罚。”陶执法官将钢笔在生死簿上笔走龙蛇,将盛涛的命运颠了个个,   “他在短短的十年里,猥亵幼童十一人,强奸幼女三人,其中一个女孩是有大功德之人,因果降罪让他活不过三十岁,死后充入二殿受罚十年,来世投生为猪狗。”他重重地再添加几笔,“猪狗是莫想了,做老鼠吧,便做三十世老鼠。”   在一旁听着的瑞和只觉得热血上涌,一股又惊悚又畅快的感觉从脚板升起直冲天灵穴,让他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陶执法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改变了一个人的今生后世,好似在做一件无关轻重的事情。   “这位是——”陶执法官将目光放到瑞和身上,鬼一很守信用,立刻为瑞和解释起来。陶执法官惊讶:“阳间还能有这样的法器?能否让我看看?”   瑞和就举起手,也不说解下来给对方细看。   陶执法官便仔细打量瑞和的脸,越看越惊异:“你——将名字生辰八字说来。”然后他打开生死簿开始翻查,更加惊诧。   “老陶,怎么了?”   “无事。”陶执法官摇摇头,“你不是要去找盛涛么?去吧。”   鬼一身体一转,帽子上的铃铛叮铃响,下一瞬就不见踪影。 第258章 一流神棍   鬼一一走,陶执法官也要走,瑞和忙说:“劳烦您百忙之中来一趟,我准备了些供品,这就烧给您吧?”   “也行。”   得了准话,瑞和赶紧动手,等陶执法官眯着眼睛享完供奉,他就趁热打铁,提出方才跟鬼一说的一样的请求。   “拿去,如果再有类似今日的事情想要通知我,便用此笔写在黄表纸上再烧掉,我就能收到了。”   瑞和再次恭敬地双手接下一支毛笔。   等陶执法官也走了,屋里的阴气也慢慢散去,瑞和将小印和毛笔妥当收好,然后到虹阚的院子找他。   “你说的是真的?”虹阚大惊。   “没错。”瑞和严肃点头,“我刚刚在梦中得到了地府鬼差的召唤符咒,起床后便试了一下,果然请来了地府判官,他当场翻查生死簿,证实盛涛寿命只有三年,多出来的寿命是窃取的。地府鬼差说要去缉拿盛涛,现在盛涛也许已经死了。”   虹阚缓了好久才缓过来,他看着自己天赋惊人的小师弟,艰难地道:“如果这是真的——走!跟我走!”   他要确认盛涛现在的情况,一刻都不能等了。   师兄弟俩夜里不睡,快午夜了还出门去找盛涛。在车上时虹阚还跟案子的负责人吴警官说了这件事,刚睡着的吴警官被吵醒,思维因为困意而混乱,好半晌都听不清,不停地问:“哈?你说什么?”等终于折腾清醒,又不太相信,虹阚便说:“不管是不是,一看便知!”   吴警官这才说:“我派人盯着他呢,我这就让他们进屋去看看。”   三分钟后,虹阚的手机响了,吴警官激动地说:“真的!盛涛真的死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盛涛租住的房子外面,瑞和亲自看过,盛涛的确死了,他的尸体躺在地上,满目惊恐。   盛涛猝死,无病无灾无伤,像一朵花一棵草被骤然折断,生命戛然而止。   按照瑞和的说法,盛涛是被地府鬼差勾走了,可这也只是瑞和的说辞,没有实证。案子要结案,不能只凭一张嘴,口说无凭。   瑞和便说:“我能再请地府鬼差上来,盛涛入地府后必定接受审判,我问一问能不能将他再带上来。”   吴警官:“……”不太相信。   瑞和笑了:“试一试,如果不成再说。”   “那好吧,徐天师什么时候试?”   “我现在就去问。”   一行人返回警局,明明是深夜了,收到消息的倪泓也赶了过来,加上警局里值班的其他警察,全部都盯着瑞和。瑞和用陶执法官给他的毛笔,沾上朱砂将事情缘由写在黄表纸上,重点写道:“您乃地府执法官,应该能理解阳间执法部门的难处,我们阳间也需要结案,望通融一二。”   “没反应啊,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我听说有的天师是能请来地府的鬼差的。”   “你说的是章家天师吧?他们那不是应该在下头有关系吗?”   围在特调处办公室外面的警察们窃窃私语,同为特调处职员的倪泓问虹阚:“你家小师弟真的能做到吗?”   虹阚其实也不太相信,借鬼神之力的符咒都不少,但真的请得鬼神真身的,他们荷莲观里从未出现过。倒是道门世家第一大族章家,听闻在地府有人,似乎是有祖辈在地府任职,关系很硬,所以有本事请来鬼差协助抓鬼等事宜,让人艳羡。   他们征东特调处处长章部长,便是章家人。章部长因病从京城特调处总部调离,离开一线岗位后被调到征东市特调处做支部部长,特调处总部因伤因病的资历深天师不算少,不是每一个都能到地方做支部部长的,章部长这份背景不可谓不硬。   不过即使心中怀疑,虹阚在面对倪泓的打探时还是站在自家师弟这边,笑得持重淡定:“我师弟从来不是信口雌黄的人,他敢说,肯定是有几分把握的。再说了他还年轻嘛,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份体验,一次成长。”   这番官方客套话把倪泓给噎得,呵呵笑着转过头没有再说话。   虹阚暗自摸摸额头,只觉得吹着空调额上还是冒了一层细汗。他不止紧张担忧,还很激动,他很清楚这是一次绝顶好的机会,如果能成功,那么虹臻就能一举成名!   他知道,倪泓这几天一直在探查死者男朋友的底细,调查方向与小师弟的判断南辕北辙。竞争激烈,他自然希望这个案子的功劳落在自家人身上,虹臻也不小了,二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办公室里,瑞和安静耐心地坐着,烧掉符纸之后过了三十分钟,瑞和才收到了回信。虚空突然开始出现一处黑色旋涡,浓郁的阴气在旋涡中涌动,丝毫不曾逸散,瑞和猜测这大概就是阴间的通道,下一秒就看见一张纸钱从里面吐出来。   门外等得有些烦躁的众人发出好几声惊呼,倪泓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虹阚扶着门板探头,惊喜极了。   屋内,瑞和接下纸钱后,旋涡瞬间消失,一丝阴气都没有留下。   纸钱上用朱砂写着一个时间,是今晚二十一点一刻。   瑞和就拿着这张纸钱出去,他能与地府鬼差联系成为铁打的事实,十来双眼睛同时看见的,因此他出去之后受到吴警官等人的高度表扬和赞许。   “二十一点一刻,是说今晚九点十五分钟这个时间点他会将人带上来吗?”因为敬畏,吴警官将“他”这个字发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   “应该是这样。”瑞和也松了一口气,在收到纸钱之前他是有些紧张的,如果对方没有回应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困扰着他,让他在等待的三十分钟里度日如年。   好在还是等到了,这意味着与地府执法官一号的联系正式连上了,这是一件受益无穷的好事。再说了,第一次见面的执法官接受了他的结交,那么比执法官“更有交情”的鬼一,应该也不会拒绝他才对。   “那好,我们等到今晚。”吴警官很快做出决定,然后手一挥,“都夜里两点了,大家都散了吧。”   晚上就在万众期待中到来了,吴警官很有分寸和头脑,虽然只带了他组里的两个警员来做记录,却将征东市局副局长请来了。   至于特调处内部,则全员到齐,常年不见人影的章部长也捂着心口杵着拐杖到来,荷莲观内,观主鹤白也来了,弄得瑞和又紧张了,只能说:“我跟地府判官只见过一次,并不了解对方的脾性,我们都保持安静,不要惹恼了他。”   其他人都应好。   陶执法官很守时,九点十五分钟准时出现,随行的还有鬼一,准确来说盛涛是被鬼一锁着带来的。   一下子出现三个非人类,办公室里鬼气森森的,陶执法官和鬼一齐齐皱眉,都不喜欢警察局这种正气和阳气十分浓郁的地方。陶执法官的目光锁定瑞和:“陆明聪先生,我依照约定来了。”然后示意鬼一将盛涛拉过来,“盛涛已经受过地府审判,应你们阳间执法部门的要求我将他带上来,你们要审什么就快些审,我们不能停留太久。”   事实上,已经受审的亡魂再次返回阳间接受阳间审判还是第一次,地府没有前例,所以陶执法官还请示了十殿殿主,获批后才回复瑞和定下时间的。   “好的,您放心吧。”瑞和客气应下,吴警官他们开始有些害怕瑟缩,后来见陶执法官和鬼一并没有别的动作,这才放下心来,按照流程开始审盛涛。   举着相机打算录像的肖警官小声说:“吴队,拍不出来。”   吴警官凑过去看,相机画面里,盛涛那块地方是什么都拍不出来,他忙问瑞和:“徐天师,你看这——”   瑞和便在征求鬼一的同意之后,往盛涛身上贴了一张符,肖警官这下子满意了,相机里拍出来盛涛的模样清晰极了,这以后就是留存的强有力证据之一。   已经到地府走过一遭的盛涛模样有些凄惨,混淆生死簿的罪名是大罪,这罪太重,让他一下去就先受了炮烙的刑罚,后头又见识了地府刑罚的其他手段,因此现在老实得不得了。反正下辈子要投什么胎都定了,该审的地府也审完了,再加上两个鬼差就站在后面,盛涛就更加老实,也不敢说谎,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了。   “我是从一个天桥下……”盛涛交代,他是两年前某一天在天桥下遇到一个算命先生,那个算命先生跟他说他活不过五年,开始他是不信的,后来那个算命先生施展神通,他才相信。为了逆天改命,算命先生传授了他借命神术,助他借命改运。   至于那些做法的材料,大部分都是算命先生资助的,那些血和胎发等,则是他花功夫从死者手上拿到的。他假装女生跟死者做网友,怂恿死者将胎发做礼物送男朋友,然后从死者男友身上偷来香囊,反正筹划了两年,这才得手。   “为什么会盯上苏兰?”   “大师说苏兰的命跟我的命最相合,最好施法。”   “那个算命先生的名字叫什么?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盛涛嗫嚅:“说是姓王,我都喊他王师傅,联系方式没有,我没有他的手机号码,他说他从来不用手机电话,让我有事就去天桥下面找他。不过从我得手之后,再去天桥下已经找不到他了。他是一个真神仙,应该已经去远游了吧。”   在他心里,王师傅真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呐,可惜他时运不济竟然暴露了,浪费王师傅一片苦心了,唉! 第259章 一流神棍   瑞和听了沉默,真的神仙才不会掺和人间的生死命数,还是用这种一命抵一命的阴邪方法。   吴警官也被呛了个不轻,轻咳几声后继续问,将案件审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丝毫细节都没放过。   到最后,吴警官把能问的都问完了,首次审问鬼魂,吴警官超常发挥,思维清晰逻辑缜密,完成了一次很有水平的问讯。   于此同时,另一个书记员将审问记录全部书写完毕并且签名,吴警官签上自己的名字,旁听的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征东市副局也签了一个,书面报告就算完成了一半。   “他能签吗?”吴警官还是问瑞和。   鬼一这一次直接点头,瑞和便掏出一支笔递给盛涛,冷声道:“签吧。”   盛涛抖着手要签,瑞和提醒:“签好一点,再按个手印吧。”盛涛手也不敢抖了,签下自己名字后又按了个红手印。   “好、好了吧?”盛涛小声问,警局的气势太强了,好像置身于强烈阳光下,让他无所遁形,浑身难受。   吴警官点头:“好了。”   盛涛松了一口气,站起来主动走到鬼一身边。瑞和却微微皱眉,喊住他:“除了这个案子,你没有别的要交代吗?”   “?”吴警官等人疑惑地看着瑞和,“都审完了啊,还有别的案子?”   盛涛愣住,瑞和看向陶执法官:“我记得昨晚您说过,他之所以寿命不长,是因为造的孽太深重,我没记错吧?”他慢慢地把陶执法官说过的,“猥琐幼童十一人,强奸幼女三人,这些罪,你不招来吗?”   在场的人大惊。   ——   一切都弄完时已经过凌晨两点,瑞和准备得很充分,坚持留下鬼一和陶执法官二鬼,让他们收下供品才放他们走。   有来有往才能加深友谊,大晚上的让人家加班出差,不能让人家白来。   凌晨三点,瑞和才得以和自家师兄一起回去,路上,观主鹤白激动极了,一晚上没睡完全没让他精神短缺,反而神采奕奕。   多长脸啊!   刚才在警局里,鹤白自持身份不敢失礼,现在在自己的车上,他就不讲究什么形象,一张脸笑得跟向日葵似的,把瑞和一顿夸,夸他运气好,夸他领悟能力强,最后又感慨:“如果师叔祖在就好了,他一定很为你自豪。”   只要回想起特调处倪泓和章部长刚刚的表情,特别是章部长,就足够鹤白乐呵一年的了。   第二天,瑞和睡到六点准时起来,但昨晚到底熬夜了,他是四点睡的,现在虽然已经自然醒,但脑子跟搁了炸弹一样,轰轰的特别吵。   “头痛。”瑞和抱住被子,将自己卷进去。这一睡就睡过午饭,下午一点多的时候醒来,虹阚已经在他宿舍里坐了一个小时了。   “饿了没,我给你带了饭。”虹阚让他去刷牙,“快点。”   “师兄你几点起的?”   “十二点点。”说着虹阚笑了,“我年纪大了,觉少一点。”瑞和听了直笑。   等吃完饭,虹阚才说:“昨晚你出了大风头了,没想到盛涛以前还有那些案子,这下子一并拔出来,也算给受害者迟到的公正吧。”   “是啊,迟到的正义总比不到的好,师兄,你有别的事情跟我说吗?”瑞和察觉到虹阚的心不在焉,将沥干水的碗放到架子上,转身问。   “你说,盛涛说的那个姓王的算命先生,跟咱们师傅的死有没有关系?”   “难说。”瑞和叹了一口气,“相似点只有一处,那就是都有借命术介入,但具体的要等到抓住那个算命先生。”   “你说得也是。”虹阚靠着厨房的门,“我就是想不通,想不通就偏要想,偏要想——”他的眉头皱成一团,整个人显得阴郁又烦躁。   瑞和知道虹阚这是心结又发作了。虹阚跟自己还不一样,他是真的跟师傅采宁子一起生活了五十年,虽然他不是最大的弟子,更加不是最小的弟子,夹在中间不上不下,但因为是孤儿,从小到大一直住在荷莲观,跟采宁子的感情是一日一日,一年又一年积累起来的,无比深厚。   “走吧师兄,我们到书房去。”瑞和很快洗好碗,还洗了一串葡萄,虹阚揪了一个吃,皱眉:“酸。”   “挺甜的啊。”瑞和吃了两个,说起盛涛昨晚交代的事情,“我觉得那个算命先生绝对有古怪,我那天从死者身上查出有阴物寄身过的痕迹,但盛涛说他根本不知道,更加没有对死者动刀。不是他动的手,那就只有算命先生了,可是算命先生为什么要为盛涛遮掩?说是遮掩也有些牵强,要是想一劳永逸,直接将死者伪装成自杀那是更干脆吗?”   “是啊,我也想不通。算了!我们两个在这里想有什么用,等到那个算命先生被抓住就知道了。”   虹阚说完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句话是刚刚师弟说过的,瑞和也听出来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笑成一团。   “在干嘛呢,在院子里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观主鹤白敲门进来,寒暄几句后跟瑞和说起前阵子调查的事情,“陆女士那里有我派去的弟子一直盯着,昨晚我们在警局那会子终于盯到有生人去陆家。”   瑞和给鹤白递果盘,问:“确定身份了吗?”   “没有,不过将那人的住处看准了。”   鹤白笑得很得意:“不然哪有面子来见你呐。”他拿出一个信封,“那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说是来给陆女士送快递的,陆女士在他那里买土鸡蛋。这是他的地址。”   “谢谢观主。”瑞和接过,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纸,将里面的地址记下来。   “你不要擅自过去,如果要去,我让那边守着的弟子和你汇合。”   “嗯,我现在就想过去一趟。”   一个小时后,瑞和跟虹阚来到那个老头现在居住的村子,见到了这边盯梢的两个师侄。来到这里,瑞和都有些忍不住感叹:这个村子还是当年他刚离家出走时落脚过的地方,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一瘸一拐地一家家找工作,后来在一家饭店找到洗碗工的工作。那段流离的岁月在记忆中已经变得暗淡,直到来到这个地方他才惊觉,原来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就是那里了。”两个师侄带着瑞和他们来到一个院子,其中一个对跟瑞和说,“里面都是混租,很乱的,我们怕打草惊蛇,就没有进去,不过那个老头其他人都喊他老李。”   “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等我吧。”   虹阚不肯:“我一定要跟你进去。”于是最后瑞和是跟着虹阚一起进去的。   群租院子确实挺乱的,走进大门后几乎没地方落脚,找人打听“老李”,很快瑞和就来到“卖土鸡蛋的老李”的小房间前,在井边洗衣服的老太太还在热心地说:“你别上当,他哪里养土鸡哟!他卖的土鸡就是市场上普通鸡蛋!”   “谢谢您了。”瑞和笑眯眯地,“我看看,质量不好就不买。”   屋里,周管事大惊,他是知道家主亲生子的模样的,更加熟悉对方的声音……当年换孩子时,他是其中一环,做过力气的。那个孩子一直是个隐形人,直到几年前突然进入渊少爷的视线,让他也跟着眼熟起来。   “怎么会找来?怎么会?”周管事神经质地咬手指,为了逃过翟家的追搜,他将自己伪装成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又窝在这种地方,身份证件是很早就弄好的,渊少爷说的,狡兔三窟——可是人没了,再多的窟也没用了。   “老李在吗?”   门又被敲响了,周管事深呼吸,昨晚他才去找陆巧,今天徐虹臻就找上门来了,他咬牙,看着这间小隔间——隔间太小,只放得下单人床和一把椅子和一张小桌子,只有透气窗,根本逃不出去。   要打吗?他打得过吗?   周管事回想起翟溯渊死后还被缠身的蓝色的火,渊少爷说了,那火是徐虹臻的手笔……他亲眼看着渊少爷的鬼魂被烧得一干二净,那场景是他迄今回想起来还无法释怀的噩梦。   犹豫只不过这几秒之间,很快周管事就拿定主意,他将找了一件长袖衣服换上,将一把匕首藏在袖子里。   他昨晚已经跟陆巧将事情说好,只要陆巧照他的话去做就没问题,他并不怕死!死之前也要给渊少爷报仇!   门被打开,瑞和微微一笑:“老李是吧?你家的土鸡蛋怎么卖?”   周管事心一跳,捏紧右手。“卖完了,暂时不卖了。”   瑞和挑眉,视线落在他的右手臂上:“这样啊,那太可惜了。其实土鸡蛋这种东西,吃或者不吃都没关系,生活嘛,并不是没有土鸡蛋就过不下去了,你说是不是?”   周管事强撑着:“这位先生,既然买卖不成,那就请回吧。”   “不忙,不请我们进去坐一坐吗?”瑞和强硬地伸手压着门。   “……请进吧。”   瑞和示意虹阚等在门口,自己跟周管事一起走进去。屋内狭窄,两人进屋后仍然站着,瑞和打量着周管事,他也不是没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杀意。   杀意?   其实这个人是谁的手下,瑞和只有两个猜测,要么是翟溯天的人,要么是翟溯渊的人。翟溯天应该不会想杀掉自己,他都为了压下翟应麟的声势生二胎了,自己这个“长子”肯定也是另一份筹码。那么是翟溯渊的人?   翟溯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一二死忠并不奇怪。   如果是翟溯渊的手下,瑞和弯起嘴角,眼睛里毫无笑意。   在那一刻,周管事只觉得寒毛直竖。 第260章 一流神棍   “你是谁的人?”瑞和轻声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管事强装疑惑,“你不是来买土鸡蛋的?”   瑞和伸手,周管事本能后退两步,小腿抵上了床沿。   “你紧张,为什么?”瑞和从周管事头上拿下来一块木屑,抬头看向天花板,“你这里的条件不太好啊。”   周管事的背心被汗湿,喉咙发干,咽了咽口水才说:“没办法,穷嘛,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很——”话没说完,只见眼前疾影逼近,他下意识反击,但已经太慢了,他的双手被擒拿住,肚子被膝盖猛撞一下,剧痛和反胃感一齐袭来,让他忍不住弯腰收缩,下一刻他被压着转身,双手被束缚在背后,随即头又被砸在床板上,脑袋重重磕了一下,整个人难受眩晕到了极点。   瑞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周管事拿住压在床上,另一只手从周管事右手衣袖里的夹出一把匕首,手指灵活地将匕首转到手心,正正握住,“好刀啊。”说着欺身向前,将匕首横到周管事脖子上。   “说,你是谁的人?”   门外,虹阚有些担心,隔门问:“小七?”   “师兄我没事。”   屋里,瑞和压制住周管事的挣扎,毫不留情地把匕首往前一横,“撕拉——”一声,周管事的脖子被划破一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   “别乱动。”   这一次的警告终于生效,周管事急促地呼吸:“你这是干什么?入室抢劫!我要报警抓你!”   瑞和笑了一下:“行啊,报警,我帮你拨号?顺便再给翟家去一个电话,问问那里有没有人认识你,你说好不好?”   话说完,瑞和明显感觉到在他说到给翟家打电话时,手下的人身体僵硬了一瞬。   害怕,这个人在害怕。如果是翟溯天的人,根本不用害怕,最多是被说破身份的惊讶。   “你是翟溯渊的人吧。”瑞和将匕首贴着周管事的鼻子插进床板,周管事的眼睛忍不住看向匕首,刀面上有红色的血迹,还映着他惊悸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其实你是谁的人,我是不在意的,不过你打上陆巧的主意,我就不高兴了。”瑞和心中郁气上涌,他厌恶所有算计,所有将人心玩弄在手的心机。   人心难测,人心易伤,人心也易被怂恿,摆弄人心的人最让人恶心。   翟溯渊已经死了,残余的力量却还在兴风作浪,上一次是撺掇陆巧来找自己,虽然没成功,但如果成功的话下一步呢?自己放松警惕之后,等待自己的是又会是什么?会是翟溯渊那未成的子母破命阵吗?   为什么无论是翟溯渊还是这个疑似翟溯渊手下的人,都不敢直接对上翟溯天呢?总要这样七拐八拐,做尽阴暗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让人不齿。   不得不说,瑞和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几秒之间他就将周管事的目的猜了个九成九。也是,物以类聚,手段总是同出一脉的下作,不外那么几招。   “你误会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管事挣扎不开,更加无法反击,只能不断喊冤。   “陆巧不是你能利用的人,你敢算计她,我就不会放过你。”瑞和打定主意,将虹阚喊进来,“师兄,劳烦你给翟溯天打个电话,你有他的电话吧?”   虹阚点头:“有。”   周管事挣扎得更厉害了,瑞和不耐烦,手刀一砍将人打晕。   “确定了这人的来路了?”虹阚对着晕倒的人抬了抬下巴。   “嗯,应该就是翟溯渊的人。”瑞和将周管事搜了一遍,在他身上找到一个乾坤袋,就打开来看,在里面还看到一块木块,上面刻着大大的“翟”字,还有再小一号的“上柳”二字,背面则刻着“周立雄”。   旁边,虹阚已经联系上翟溯天,翟溯天很重视,立即说会亲自过来。   挂断电话后的翟溯天果然立刻叫人备车,他没有看到的是,他接电话的地方旁边那棵百年大树后面藏着一个纤细的人影,在他离开之后也快速往一个方向奔去。   偷听到翟溯天通话的人正好是宋蔷,可惜才跑了一段路就遇到人,她也不敢再跑,遇到弟子们对她行礼,称:“宋小姐”时,还能矜持地点头,“嗯”一声。这几年来,随着男友在族中地位的不稳——那种不稳还是来自现任家主,宋蔷飞快地成长起来,因此一路稳重地往翟应麟的院子去。   这几天,翟应麟正好回翟家来,其实今年下来他已经很少回本家,都在自己掌控的那个翟家办事处,偶尔回来一趟,也是刷刷存在感,别让族中的人将自己遗忘。   “你没听错?”翟应麟站起来,“那我也要去,征东那个地方……又是让父亲这么重视的人……我这就去准备。”   现在的翟应麟跟五年前相比变化特别大,少年时代的他浑身骄傲外漏,走路都习惯性抬着下巴。这几年发生了太多事情,种种压力压在他身上,若得若失的惊慌,到后面担忧自己的性命,心中藏下杀父之仇等等,都逼迫着他成长。直到今年,名义上的妹妹出生,他却已经能够淡然面对,甚至对外露出欣喜的模样,回到本家时也对妹妹呵护备至疼爱有加。   结果反过来父亲母亲反而惧怕他靠近妹妹,多么可笑。   “我陪你去吧。”宋蔷很有条理,“至少明面上,你不能跟翟叔叔闹僵,征东市是我家乡的省会,对外你就说陪我回老家,路上路过征东,顺便陪我去看朋友。”   “谢谢你小蔷。”翟应麟握住宋蔷的手,感激道,“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蔷羞涩地低头:“客气什么,多不好意思。”   很快,翟溯天抵达征东和瑞和碰面,瑞和并不想跟他多说话,只让他去看看,认不认识“老李”。单独看脸,翟溯天认不出来,瑞和提醒:“他好像做过整容手术,脸看起来六十多岁,身体上其他地方的皮肤却并不老。”至于自己拿到的乾坤袋及里面的东西,瑞和没有说出来,也没有交给翟溯天的打算,只提醒,“我听他不小心说漏嘴,他姓周。”   “姓周?呵,行知道了,我先把人带回去。”翟溯天现在也摸透瑞和的脉了,只提了一句,“有时间回来看看你妹妹吧,终究是骨头至亲。”见瑞和不感冒也没有强求,手一挥,一群人就离开了。   “这样就好了吗?”离开院子后,虹阚这么问。   “不然怎么办?”瑞和苦笑,“我怎么说也是公务员,还能大庭广众之下将他收拾了?”   当年能收拾翟溯渊,那是因为对方自负,选中的北山真是一个好地方,那一片监控有限,两人骑车环城的路线也是翟溯渊自己挑的,避开大路及监控,原本就是为他自己脱身准备的,后来便宜了瑞和。翟溯渊失踪后,办公室楼下的警局也不是没找瑞和问过话,瑞和很轻易就把自己撇清了。后来陆巧也来报案,警方也将韩敏知的真实身份查了出来,那就更不关瑞和的事情了。   “翟家怎么说也是道门一大世家,让他们自己内部去处理就好。”   “那陆巧那边呢?你要去见一见她吗?”   “见一面吧。”   陆巧父母对原身的抚育之情并不是陆巧永远的护身符,瑞和会赡养她,却不会一次又一次地为她扫尾。   再劝一次,瑞和就不管了。   说着话,瑞和看见曾经洗过碗的那家店,店名却已经换了,变成某某麻辣烫。   “师兄,车停一下。”   询问一番后,瑞和才知道原来原先的饭店做不下去倒闭了,这家麻辣烫都开了一年了。他又问原先的老板娘呢,麻辣烫的老板摇头:“怎么知道哟。”   车子重新启动,往陆巧家去。   傍晚才到达目的地,瑞和独自去敲门,陆巧打开门看见瑞和,瞪大眼睛。   陆家的变化不大,家具电器等都还是原先的那一套,只是显得更旧了。   “你来干什么?”陆巧黑着脸,“你还知道回来?”   瑞和没说话,先到陆巧父母房间里去,对着牌位拜了拜,又将自己储物戒指里的香烛元宝等拿出来一些烧上,自从知道自己能召鬼差之后,他就随身带这些东西了。   陆巧靠在门口冷冷地说:“哼,早不来晚不来,我爸妈不缺你这点供奉。”   弄妥当后,瑞和才理会陆巧:“昨晚来找你的人是谁?”   陆巧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监视我?!”   “你要去哪里?”瑞和看向客厅里的一个行李箱。   “要你管!没事就赶紧走吧,我看见你就烦。”   瑞和心中起了一个念头:“你要去找你亲生儿子?”话音刚落,就见陆巧变了脸色。   “看来我猜中了,昨晚来找你的人是翟溯渊的人吧,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不关你的事。”陆巧抱胸转身。   瑞和站在原地继续说:“我其实也不想管你,但看在姥姥他们的面子上,我不能看着你作死。翟家那团浑水不是你能蹚的,你要是想认亲生儿子,就在家里等!他要是想认你,能认你了,自然会来找你。”   陆巧停住脚步。   “我不知道昨晚那个人来卖土鸡蛋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只想提醒你,翟家是道门世家,不是你能够随便掺和的地方!你父母养大你不容易,你为了他们也要谨慎一点,不要谁说什么就听,以后稀里糊涂丢了命!”   陆巧猛地转头,满脸恨意:“别开口闭口我爸妈,你有脸提他们?!你害了我渊哥,害了我孩子的父亲,怎么有脸总拿我父母说事?!”将瑞和痛骂一顿。   瑞和站着让她骂,完全没感觉:“行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找你的老李头已经被翟溯天带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就走,留下陆巧站在原地惊疑不定。 第261章 一流神棍   陆家,陆巧站了一会儿,心中的念头转了好几转。“被抓了?被翟溯天抓了?”她紧张地握紧手,将视线落在行李箱上,没错,她是打算搬家的。她要去儿子在的地方,慢慢接近儿子,把儿子认回来。   周管事说得对,还是自己的儿子可靠,儿子都二十四岁了,放在当年她都生了他七年了,这么大的儿子已经是一个大人,难道还能不为亲爹报仇?就算不报,自己这个亲娘天天杵在他面前提醒他,他还能没良心?   结果还没走成,就听见周管事被抓了?那自己呢?自己会怎么样?   她神经质地咬手指,最后决定:“走!立刻就走!”   瑞和不知道的是自己前脚刚走,后脚陆巧把大门哐当一锁,连夜上汽车站坐车也走了。   翟家的事情就像一滩烂泥,里面滋生了无尽的欲望,一个水泡破碎,还有无数的气泡在挤压中产生,源源不绝。翟家新一代的内斗已经出现端倪,大概要等到翟溯天和翟应麟父子之间分出胜负,才能安静下来。   瑞和不偏向任何人,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家主之位落在那两人之外,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能伸手触及的领域。   回到荷莲观,虹阚也不睡,跟着瑞和来到他的房间。   “刚刚车上有其他弟子在,我没机会问。”虹阚接过瑞和给他倒的水,看着瑞和的表情,试探地问:“你难道对翟家家主的位置完全没有想法吗?”   以前,虹阚是没有这个念头的,因为他知道自家小师弟没有那份实力和底气,如果师傅还在的话,有师傅的支持可能还有一分希望。不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虹阚的想法发生变化,小师弟自己已经站起来了。   盛涛的案子了结,征东特调处会向总部报告这个案子。章部长已经让虹阚去写报告了,还说写完再让他审查一遍就能往总部发。报告一般是由部长写,章部长这么做可以说是在释放善意,虹阚很承情,他肯定会将小师弟的表现仔仔细细地写上去。   虹阚相信,小师弟的能力一定会得到总部的重视。   个人实力强,那就什么都能想,什么都能去争夺。   听了虹阚的话,瑞和一愣,将水壶放下后坐下:“师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虹阚轻声说:“看你的样子,还真的是从没想过啊?虹臻,我知道你对翟家的态度,一直以来你都不正眼看他们,可那些麻烦事为什么一直萦绕在你身侧?因为你是翟溯天的亲生儿子,无论你怎么躲避,都避不开那团旋涡,那些算计的视线不会离开你,打落一个还有一个,除非事有定局。”   说着他冷笑:“他们又为什么总要从你这边下手,因为你不在家主争夺战的核心里!”   瑞和一震。   “所以争来夺去,你都是棋子。”虹阚的声音掷地有声,看着瑞和的眼神炽热中带着激励,“虹臻,如果你也要争夺家主呢?他们把你算计来算计去,虽没伤筋动骨也够恶心人,要是你能拿到家主之位——”   瑞和低头,认真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能性。   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被虹阚点破,瑞和惊讶地发现——这个提议是有实现的可能的。   翟溯天杀了翟应麟的亲爹,两人现在维持着表面的父慈子孝,以后必定会爆发决战,在翟溯天这边,绝对不会让翟应麟继任家主,为此他和妻子生了二胎。   瑞和思考过,为什么翟溯天不赶在翟应麟成长起来之前将翟应麟的翅膀折断,最后这个问题的答案回归到二十年前翟溯天面对换子真相时的心态。   当年年近三十无子的翟溯天就已经很有压力了,更别说五十多岁的现在。   再有,翟家家主的位置并不是父传子子传孙的,如果有出色的后辈,当代家主就不能徇私将家主让给儿子。所以翟溯天从翟应麟测出资质后就开始给翟应麟铺路,塑造名望和地位,将两人的声望缠绕在一起,原来是计划着一加一大于二,结果到了今日,作茧自缚。   翟溯天想除掉翟应麟,却也不舍得自断臂膀。更让他愤恨的是,在一些弟子眼里,年轻的翟应麟更富有希望和未来。   如果自己愿意给个台阶下,翟溯天很大概率会接受瑞和的示好。毕竟有了亲生儿子,还是在道门崭露头角的新秀,翟溯天那些迂回的计划全部可以抛掉。   翟溯渊已死,谁能证明翟应麟是翟家的血脉?他能从根子上直接罢掉翟应麟的少主地位!   一劳永逸,且不会引起任何反弹。   “虹臻,你想一想吧。”   瑞和回神,笑着说:“冷不丁地说这个,我的脑子也有些转不过来。我知道师兄是为了我着想,谢谢师兄,我会好好想想的。”   “那就好。”虹阚站起来,摸摸瑞和的头,觉得小师弟的发髻跟以前一样好摸,又忍不住多揉了几下。“师兄说的只是建议,主要还是要看你自己,就算不做家主也没关系,以你的本事,咱们还能继承荷莲观呢,再不济还有特调处的工作,只要自己有本事有能力,哪里不能发光发热呢?”   “嗯。”瑞和笑眯了眼。   “那我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房间的虹阚先洗澡,然后泡上一杯浓茶开始写结案报告,直写到天色渐明,他将修改了七八次的报告发到章部长的邮箱,这才啪叽倒床上,一秒就睡着了。   瑞和已经在食堂吃好早饭,见虹阚一直没来,便打了粥和包子去找他。站在门口听着卧室里舒缓的呼吸声,他笑了:“原来还在睡。”低头看着粥和包子,他决定努努力全部吃掉,不然冷掉就浪费了。   吃了两份早餐,瑞和就吃撑了,于是站着画兰火符。   “爸~”正画着,丹田里那团兰火传递给瑞和欢快的情绪,瑞和笑了,每次他画符,兰火都很活泼,好像觉得瑞和在跟它玩耍一样。   蹭一声,一团火从瑞和肩头上冒出来,然后拉长,像孩子踮脚仰头,亲昵地磨着瑞和的下巴。   完全炼化后的兰火已经不再对瑞和带来伤害,这样亲近地接触,他感觉到的只有如同阳光般的暖意。   “怎么自己出来了?”瑞和笑着,嘴上却还是低声教导,“我是不是说过,我没叫你不准自己出来呀?”   兰火扭扭扭,在瑞和肩膀上扭成一团麻花。   “别撒娇,不听话的孩子我要不喜欢了哦。”他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像春风一样,听不出一丝怒气。   兰花却听话地咻一下钻回去。   瑞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没有人知道,炼化一团火需要多少精力,自从确定兰火有入梦的能力之后,可以说他将连睡觉的时间都在和兰火做交流。   能够毫无障碍地跟兰火交流,让兰火听从自己的话,就算被认作“爸爸”也没关系,有一个这样乖巧的孩子,瑞和也认了。   “好了,出来玩吧。”又画了两张符后瑞和突然道。   “玩!”   “爸爸!”   兰火高兴极了,这一次是从瑞和头上蹦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瑞和画符,瑞和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它快乐欢欣的情绪,受它感染,他也觉得挺开心的。   “来,玩这个吧,小心点别烧了。”瑞和从储物戒指里把一套迷你乐园玩具拿出来放到旁边桌子上,兰火欢呼一声跳过去,精准地落在滑梯上,一团火就从滑道上滑下去,等滑了四五次后,兰火又到旁边荡秋千,制作精巧的玩具乐园玩起来顺滑安静,没有丝毫噪音。   “你今天乖,下次我给你买新的,能自己动的那种车好不好?”   “好!”秋千荡得更高了,瑞和还听见了孩童般悦耳的笑声。   其实这样的场景是有些吓人的,不过瑞和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诡异。   “虹臻?”院子里传来虹阚的声音,兰火训练有素,从秋千上猛地一荡,咻一下将自己弹起来,扎进瑞和摊开的手心里。   瑞和合起手掌,高声应:“我在呢!师兄进来吧!”另一只手一抓,就将乐园玩具收起来。   “我好像听到小孩的声音?”虹阚进来来狐疑地左右看看。   “没有啊。”瑞和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诧异,“我在画符呢。”   “哦,可能是我听错了。”虹阚揉揉太阳穴,“年纪大了,偶尔熬个夜脑子都不清楚了,我从起床到现在,总觉得耳朵嗡嗡的。”   “我给师兄按按吧。”   瑞和帮虹阚按了一下肩膀和头上的穴位,虹阚长舒出一口气,觉得舒服多了。   “师兄昨晚做什么去了,怎么熬夜?”   “我写报告呢。”说到这个,虹阚就露出笑容,“我刚刚起床的时候收到章部长的邮件,他说报告已经交上去了。”   “师兄肯定把我一顿好夸。”   “那是,我就实话实说,句句属实的。”   说到章部长,虹阚拍拍瑞和的手,示意他停下,“坐下,咱们说说话。”然后说起前阵子师兄弟俩说到的章云新。   “章云新和他的父辈母辈,看起来跟师傅是没什么交情的,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从章云新那里买到胥云命香的。”   “看来从章家那边入手不妥当。”瑞和有些遗憾,“再往深了查,要引人主意了。”章家可不是简单人家普通门第,手深太长,一定会被发现。   “嗯。”虹阚做总结,“我就是想告诉你,那件事暂时停下,安全为主,等以后有机会再继续。”   “嗯。” 第262章 一流神棍   早上九点,京城特调处总部陆陆续续有天师来上班。章部长——特调处总部部长章淮民慢悠悠地来到办公室,喝了半杯茶后才开始办公。到了他这个地位,已经很少出外勤了,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办公室,做人员评核调动升迁、审查地方支部工作等等工作。   简单一句话:他是全国特调处的大佬级别人物。   这不,征东市特调处支部一大早发过来的邮件,此时就在章淮民部长的眼前展开。他戴着老花镜,脖子前倾,一字一句地将邮件看完,老花镜后面的眼睛清亮不浑浊,时有精光闪烁。   “召唤鬼差之术……”他琢磨着这几个字,然后点开邮件里的视频压缩附件,下载后再用内部播放器打开,严肃地将那天晚上的视频看完了。视频是从晚上九点开始录的,九点十五分开始视频里出现了异常波动,画面开始摇晃,然后有一个天师对着空气说话,说完后贴了一张符纸在椅子上空,椅子上便慢慢显现出一个畏畏缩缩的人。   不,那是鬼。   将视频看完后,章淮民感叹:“江山代有人才出啊。”将报告批了。   “舅舅!”   章淮民抬头,露出慈爱的笑容:“云新啊,你怎么来了?”   章云新提着一个保温壶进来,笑嘻嘻地说:“我要过来这边办事,舅妈就让我给你送补汤了,舅妈说了,这汤一定要早上喝,舅舅你是逃不掉的。”   “唉!你这小子,我好不容易才躲开的。”章淮民叹气。   “舅舅,为了身体你就忍一忍吧。”   “算了,你放着吧,我一会儿喝。”章淮民喊人给章云新泡咖啡,“我是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咖啡那是什么味儿,还不如喝茶呢,回甘留香。对了,你要来办什么事情,要舅舅帮忙吗?”   章云新是章淮民妹妹的儿子,妹妹婚后生了两个儿子,一个跟母姓一个跟父姓。恰好跟母姓的孩子长大后展现出不错的天资,自然就被章家再次收进门下,那个孩子就是章云新了,两个外甥章淮民都疼,但还是更疼爱章云新。   “小事,如果我解决不了一定会找舅舅帮忙的。”   两人闲聊了几句,章淮民说起了今早收到的报告,感慨:“荷莲观真的要起来了,有这么一个弟子,至少未来五十年都不愁了。如果徐虹臻再能收一两个好弟子,教导出样子来,还就又多几十年发展的好势头。”   章云新笑了:“哪儿那么邪乎啊,我倒是听说过几次徐虹臻的名字,不过也只是听说而已,他本人好像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成就吧?”说着翻了个白眼儿,“道门年年都有人营销什么少年天才,他那年参加道门大比也挂了个天才的名儿,不也没拿第一么。”   他算了算,“真的本事,也就探穷海领悟到兰火而已,荷莲观卖了几年兰火符,兰火符也早就不神秘了。说是凭借着兰火咒拿到特调处特招名额吧,这几年也没听他做出什么出色的成绩啊。”   章淮民笑了:“喏,你看看。”示意章云新来看电脑屏幕。“这是征东特调处最新发过来的结案报告。”   “征东市又有特殊案件了?”章云新说着走过去。   “嗯,有一个女人身上有借命术的痕迹,找了很久找不到施法的人,就是徐虹臻找到办法将人找出来的。你看看,就知道我为什么夸他了。”   章云新很快看完,当看到“请召地府执法官”时瞳孔紧缩。   “看,这是视频。”   等将视频看完,章云新眉心的川字一直没散。“梦中得到召唤术?舅舅,你信吗?”   章淮民笑笑:“我信不信有什么要紧的,不管是梦中得到的还是别的途径,都不能改变他真的能请来地府鬼差的事实。”   在现在的道门中,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有请鬼神能力的人,大概也就是陈阳章家了。章家有一枚地府三殿殿主法印,那法印可了不得,往轻了说,盖了三殿殿主法印的请鬼神符,就没有请不来的鬼差。往厉害了说,法印还曾请过三殿殿主亲临!——虽然那是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但也足够章家以此为豪,并享其声威荫蔽百年。   在章家之外,当然也有其他能人异士有这样的能力,不同门派信奉的神不一样,所能借的力量自然不同。   建国以后鬼神信仰跳崖式跌落,不少道统消亡,鬼神消亡,道术失传,符篆失效,但道门这艘坚挺的大船在经历过岁月的洗礼后,烂船仍有三分钉,还是有些人仍坚守着旧时的荣光的。   章淮民以自己为章家人为傲,但也时刻清醒。   世界很大,什么都可能会发生,章家再厉害,那位老祖宗再庇佑章家,也不代表章家就一家独大了。   章云新嘀咕:“那也一般般啦。”   章淮民笑:“你呀……”又问,“你真不想考特调处吗?你妈前一阵又给我打电话了,让我敦促你。”   章云新忙表达立场:“让我天天坐办公室,我怎么坐得住,我就崇尚自由来去自如,哪里有鬼祟我就去哪里,才不要听那个指挥接那个报告的,烦人。”   “你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   “像我自己呗!就看舅舅您吧,说是做部长,大小也是一个有成就的公务员了吧?听起来多牛气啊,我才不羡慕,只要想起特调处行为条例那厚厚一本,我就什么念头都没有了。进了特调处,天天要坐班就算了,接的外快还忒多讲究,收费贵一点都怕顾客投诉你乱收费,多没趣啊。”章云新连连摆手,“我才不要进特调处,规矩太多了。”   章淮民听了直叹气:“云新,特调处的管理也没有那么僵硬……你说的都是小事,别人就不说了,就说咱们刚刚提的徐虹臻吧,他不也是十八岁就进特调处?你只看到他这几年没有建树,却忽略了他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真的老老实实地在征东支部坐了五年班,没有成绩,也没有违规行为,那份沉稳你就该学习!”   “舅舅!我先出去办事了,回头再来看你哈!”章云新却不想再听念叨,一下子就溜了,留下章淮民继续办公,在嘉奖令上盖下自己的章,吩咐助理:“发下去吧。”   楼下,章云新坐进自己的车里,烦躁地点了根烟吞吐着。他想起几年前寄出去的那个快递,好奇心再一次涌上来。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外曾祖父要让自己寄那个快递,明明一百一十岁高龄的外曾祖父已经许久没问世事了,突然让自己寄东西,还让自己保密,由不得他不好奇。   可母亲也说过,要听外曾祖父的话,要心存敬畏之心。   “外曾祖父和荷莲观那个采宁子到底有什么关系?”章云新到底年纪轻,理智压不下冲动,明明他早就把好奇心压下去,今天被他舅舅一通说,脑子里现在满是荷莲观的徐虹臻的名字,让他烦躁得不行。   烟气从他鼻子里喷出来,章云新将烟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发动了车子。   隔天,瑞和就接到了章部长转交给他的嘉奖令。   “是总部发下来的,这一次你立了大功,总部那边论功行赏,不止给你记一功,还批了一笔奖金下来。”   奖金是小事,记功才是大事。瑞和谦逊地接过奖金信封和嘉奖信物,嘉奖信物是一枚印有特调处徽记的银币,这种银币只有纪念作用,没有流通功能,为特调处专有,以作对工作出色天师的表扬。   虹阚入职到现在,才积攒了五枚,听说同事倪泓手里有将近二十枚。   特调处奖赏分明,所以瑞和这些年一直致力于将获得功劳的机会往虹阚身上推。他在参加道门大比武试那一年,在株阳考点处遇到了奇怪女水鬼案,当时当地粟裕观的遂泉天师有拿着规定生硬阻挡他考试的嫌疑,等女鬼抓到了,又跳出来说要接管女鬼处理后续事宜。想得倒是美!瑞和直接给五师兄打电话,把那个案子塞到了虹阚手里,最后那个案子牵扯甚大,最后还打掉了一个买凶黑网站,也让虹阚拿到了一枚奖励硬币。   看到硬币,虹阚表现得格外开怀,比他自己拿到还要愉快。   “回去就供给师傅看!”虹阚如此提议。   “嗯!”瑞和立刻点头。   拿到的奖金是一笔两万块的支票,瑞和将钱提出来后又去买供奉,给为案子帮了大忙的陶执法官和鬼一搜查官烧下去。   案子的尾巴就在追查算命先生上了,追捕嫌犯是警察局的专攻,特调处暂时没事情做了。再次闲下来的瑞和开始仔细查看从周管事身上拿下来的乾坤袋,里面的东西不多,却有几样让瑞和很在意。几天后,观主鹤白说:“有一个交流会,按照惯例,桂珍是必去的,我想让你也一起去见识一下世面,你的意思呢?”   瑞和想了想:“道门论坛上说的嶙云海会?”   “没错!”鹤白点头,“你想去吗?”   “观主,我们道观去几个人?”鹤白笑了:“我们往年只有两张邀请帖,最近的一次有三张,今年嶙云海会理事会给咱们发了五张邀请帖。”   “当然去。”瑞和点头应下。 第263章 一流神棍   嶙云海会是由几个道门大派联合举办的,虽然现在已经有国家道协这一官方机构,但并不代表着道门民间组织就完全消失了,一些比较有影响力的民间合法道门机构组织屹立不倒,至今还在发挥着沟通、互助、学习、促进等作用,嶙云海会就是个中翘楚。   这是一次比较有规模的道门交流会,一般两三年办一次,上一次举办是在前年,听说与会者超过七千,可以说是道门大比之外规模最大的道门活动了。嶙云海会可以说是举办得很成功且一直保持着良好活力的道门活动了,能够代表道观前去参加,瑞和还挺荣幸的。   今年荷莲观得到五张请帖,鹤白身为观主是肯定要去的,事实上嶙云海会每次举办都会给国内登记在册的道观发放请帖,一些小型道观,或者说毫无名气寂寂无闻的道观,只能得到一张被幽默地称为“观主特邀”的请帖。所以,观主请帖是嶙云海会的固定项目,鹤白是必去的,桂珍道长上一次去了,这一次也一样。剩下三个名额,瑞和占一个,虹阚占一个,最后一个给了禾辰子。在采宁子死后,禾辰子是荷莲观三十七代弟子中仅剩的一人了,同时也是道观内辈分最高的弟子,这个名额给他很正常。   就这样定下了荷莲观横跨三代弟子的交流会名单。   能去参加嶙云海会,虹阚很是为瑞和高兴,兴冲冲地说:“我带你去买新衣服!”   瑞和笑眯眯地应好,不过还是提醒:“可能买了也不能穿,观主应该会让我们穿道袍。”   虹阚恍然,出去开会,穿有自家道观标志的道袍才比较有气势,站出去一排都是一样的道袍,别人就知道他们是荷莲观的人了。   果然,鹤白挨个通知,说已经请人在做新道袍了,后天就能送过来,让他们后天中午空出时间来试衣服,不合适要赶紧改。   荷莲观这个小道观为了嶙云海会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又是裁新衣服又是订飞机票,翟家身为嶙云海互助协会理事会之一,为了这一盛会也忙得不得开交。   翟溯天难得有一种“忙不过来”的无力感,原因有二,一是小女儿的百天宴也在眼前,办是一定要办的,还必须大办!可嶙云海会举办的日期跟百日宴是前后脚的功夫,相隔不过一个星期。   办百日宴,翟溯天是出于私心。有嶙云海会这样提升家族威望的盛会在面前,百日宴就成了小浪花,似乎办得再好再热闹,也比不上嶙云海会一根手指头。再强求家族尽心来筹备百日宴,就有些轻重不分的意思了,因此,为了避免家族有不和谐的声音,翟溯天不能调动太多家族的力量。而信任的手下大部分被他调去筹备嶙云海会,手头信任的人不多,许多事情就需要他亲力亲为,这就让他需要一心二用,忙得脑壳疼了。   第二个原因,自然还是来自于翟应麟。翟应麟脑子好,这几年也历练出来了,这一次嶙云海会硬是咬到机会掺和一脚,口口声声说要“历练”。翟溯天还能阻止成年的儿子历练不成?不止不能阻止,还要表现得欣慰又欢喜,能鼓掌助威就更符合他慈父的形象了。   为了压下翟应麟的风头,弱化翟应麟在嶙云海会筹备工作中的形象,翟溯天将一心二用进化成一心三用,这下子身体精神的压力超标,在百日宴之后,他……病倒了。   五十多岁的翟溯天还跟早些年一样好强,事事要做到最好,显现自己家主的威仪。但时光是最残忍的刽子手,它会毫不留情地带走你的朝气和活力,给你留下更易劳累疲惫的身体。   家主病倒,眼看不能亲自参加嶙云海会的开幕仪式,为了争夺开幕式翟家代表团领头人的位置,翟家很是乌烟瘴气地闹了一阵子,到了嶙云海会前两天才终于定下来。   在吵闹和妥协之后,翟应麟与翟溯天的一个堂兄同为领头人,一齐领着稍微变动过的弟子名单,浩浩荡荡百来人一同前往嶙云海会的举办地点。   宋蔷没能去,她的确是翟应麟的未婚妻,但也只是未婚妻,这样盛会她还没资格得到一个位置。翟应麟便拜托她多照看他的亲生母亲陆巧,宋蔷自然毫无二话应下,翟应麟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说要去找陆巧,打算和准婆婆好好沟通感情。   “阿姨?”宋蔷敲门敲了很久都没人应门,忍不住担心起来。应麟的母亲是上个月过来的,相貌跟应麟是真的有六分像,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亲生母子。但她太削瘦了,精神状态也明显很不妙,一看到应麟就扑着应麟哭,唉!   陆姨太苦了,宋蔷从小和陆家住在同一条街,从父母邻居等人嘴里听说了不少陆姨的事情,当然了都是以嘲笑的语气,甚至在她和应麟交往之后,她妈还偷偷跟她说:“千万别学隔壁陆巧,未婚先孕,男的拍拍屁股跑了,留下个父不详的孩子,多惨呐!翟应麟家境好,人也不错,妈是同意你们交往的,不过你可千万要守住,如果敢未婚怀孩子,我和你爸一定打断你的腿!”   结果造化弄人,应麟原来才是陆姨的孩子,而明聪……宋蔷叹气,明聪不愿意用“陆明聪”的身份,也不愿意认回翟家,只自己起了个“徐瑞和”的名字,也不知道有什么含义,这些年对外又以“虹臻”这个道号自居,外人不知情,叫来叫去,就都喊徐虹臻了,就连她自己也是如此。   那些被故意掩盖的记忆随着陆姨的到来再次苏醒,宋蔷可怜陆姨,也同情自己的青梅竹马。   谁是错的?换孩子的是应麟的生父!   可是能怨他吗?他也是为了应麟的未来着想。在应麟面前,宋蔷丝毫不敢露出一丝对翟溯渊的鄙夷和厌恶,她本能觉得男友不会高兴。可是,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谊却是真的,她也十分难过,既鄙夷自己,又痛恨自己。   宋蔷内心的煎熬无人知晓,朝夕相处的翟应麟更加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对他生父的的观感极差。事实上,翟应麟也知道生父干的不是人事,以前敢换小孩,现在还敢杀人!周管事跟他说,生父为了自己去设计杀徐虹臻,结果失败,反而被翟溯天抓住最后送命。   那个消息是周管事拼死传过来的,在那之后,周管事也失踪了。上个月翟溯天去征东压了一个人回来,关进了绝密禁室里,他根本打听不到消息。   要说翟应麟对他生父有多深的关系,那是扯淡。但一个不计后果、疯狂地为自己铺路的素未蒙面的生父,自然是比现在对自己千提防万戒备的养父更让人产生濡慕之情的。哪怕翟应麟所受的教育在告诉他,生父做的事情是违法的,最后死有余辜,翟应麟也产生一丝扭曲的“幸福感”。   他做的坏事都是为了我——这样的想法能让翟应麟对生父的感情从无到有,瞬间升华。自然的,生母也得到移情,受到翟应麟的万分重视。   身为翟应麟的未婚妻,宋蔷对翟应麟复杂的感情不说了解十分,七八分总是有的,因此见陆巧没有回应,便决定直接进去看看。陆巧来到这里之后,衣食住行都是宋蔷在安排,因此她手里有备份钥匙。   开门后,她发现屋里没人。   给陆巧打电话没人接之后,宋蔷立即给保姆打电话,“你在哪里?陆姨呢?”保姆更加莫名其妙:“我在家啊,陆女士给我放了三天假,我昨天就没去上班了。”   宋蔷大惊。   另一边,瑞和跟着观主等人下飞机,随行有五个杂务弟子帮他们提行李,在之后持续半个月的嶙云海会过程中,也会负责照顾他们五人的饮食起居。   嶙云海会举办的地址就在嶙云海边,嶙云海上两百年前有一座小岛,岛上有一座云绍宫,那就是现今在陆地上的云绍宫前身。小岛在一百多年前陷落沉入海底,云绍宫迁往陆地,发展得也很不错,可以说是现在道门中的第一宗门,门徒遍布、信众颇多。   “观主,我读过《九州三百年》,好像这三百年来,沉陷的旧时道门宗门可不少啊。”瑞和和鹤白交谈,“我们青云山陷落在两百年前,旧云绍宫也在一百多年前沉没,除此之外,大霄宫也是这样,旧址沉陷之后一支在原地重建,一支远走建立了小霄宫。”   鹤白面色沉重说:“是啊。虽然许多人都说是建国后社会高速发展那些年,科学进步取代了对鬼神的敬畏,信仰衰亡才导致道门衰落,但事实上,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有可考证的资料证明,那时候就开始有道门宗门驻地因为天灾而消失。”他拍拍瑞和的肩膀,“天道神秘, 这些都是不可深究的,你了解就行,不要一根筋去刨根问底,更加不能去卜算天机,知道了吗?”   瑞和点头:“我有分寸,你放心吧。”   其实瑞和也能理解,从执法仪连接地府后的变化以及与陶执法官和鬼一搜查官为数不多几次的相处中,就能大概感知到地府的现状,地府现在是真的非常井然有序,岗位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而阳间,国家机构插手道门,统一管理,制定相关管理条例对天师严格管控,维护普通民众的安全和隐私。国家力量和科技实力也在稳步增长,国家一些家喻户晓的政策宣传语甚至也在传播推广中拥有了力量,那是新型的信仰力量。   不管是阴间还是阳间,都不太需要太多鬼神力量了,道门衰落是必然的,天道有常,常人不能窥探,更不能插手。 第264章 一流神棍   嶙云海的景色真的很不错,暑假刚结束不久,暑期游客大潮渐渐散去,嶙云海附近的酒店旅店都不太拥挤,荷莲观一行人被安排在一家叫做云海素的酒店。   安置好行李后,瑞和就出去走动闲逛了。   来这个世界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来海边,新奇地逛一圈后他才返回酒店,在酒店大厅遇到一个有些眼熟的道士。其实是那道士看着瑞和的眼神有些不善,这才引起瑞和的注意。   他对那人点点头,走进了电梯。   “遂泉师叔,你认识他?”粟裕观的人正在前台办理入住,遂泉看见瑞和后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他的师弟奇怪地看一眼电梯,那个高瘦的人已经不见。   遂泉勉强露出笑容:“也不算认识,见过而已。”   “哦。师叔快来,入住办好了,我帮你提行李。”   等上了楼,遂泉又发现同一层的住客里,还有荷莲观的人,他憋着气,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瑞和回到房间里,他和虹阚以及桂珍道长一间房,桂珍道长不在,虹阚招呼他:“来喝水吧,外面太热了,你怎么敢出去逛。”然后皱眉,“我怎么觉得你比一个小时前黑了。”   “哪里会。”瑞和笑眯眯地接过水杯喝了大半杯,感叹,“嶙云海真的很好看,阳光下面海面还闪着光,像发光的镜子一样。”   “晚上的嶙云海也很好看,咱们晚上再去看吧,现在真的太晒了。”   说着,瑞和提起刚刚偶然遇到的遂泉:“他看见我就一直瞪。”   虹阚不高兴了:“他还有脸瞪你?他差点就耽误了他大比最后一场考试!”   “师兄别气,反正我们最后也没吃亏不是吗?”   “那倒也是。”虹阚想了想,叮嘱,“照理说他不该记恨你的,不管怎么样你小心一点,谁知道他是不是有毛病。”   瑞和笑着点头。   嶙云海会来的人真的很多,瑞和刷道门论坛时看到一个嶙云海互助协会的官方账号发了一个帖子,里面公布了此番与会者的总名单,参会人数接近一万,创历年新高。   瑞和他们算是比较早过来的一批了,在之后的三天里,各路人马陆续抵达,嶙云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热闹起来,出门到处都是人,酒店餐厅的餐桌也一日比一日坐满。   观主鹤白领着瑞和跟虹阚去拜访熟识有交情的道观。济青观是同在征东市的兄弟单位,两家也住在同一楼,两家道观好歹能互相帮衬。这一次,济青观来了七个人,其中有瑞和的同事倪泓,也有早些年认识的越宗道长。   越宗道长主动跟虹阚和瑞和师兄弟俩打招呼,还跟瑞和说起了采宁子带他去探穷海时的往事。   “一晃都过去五六年了吧?”越宗很是感慨的样子,又拍拍瑞和的肩膀,拍拍虹阚的背,又对倪泓点头示意,“你们几个现在都在特调处工作,我们倪泓平时就多谢你们照顾了。”   虹阚淡笑:“师叔客气了,是倪泓道友照顾我们才是。”   等离开济青观的房间后,虹阚跟鹤白说一声后,带瑞和去见他的老朋友。   “我跟你提过的金月,我们都是孤儿,我被荷莲观收养,他被小霄宫收养。”   瑞和点头,想起了当时帮周雄的朋友王医生做的一个单子。   王医生的儿子和同学去探险的时候丢魂,在去废弃别墅找丢失的魂魄时瑞和还挖出另一个案子,那就是砌在卫生间墙上的死尸,而且还确定王医生的儿子在别墅时就已经丢魂,之后陪着同学继续探险的已经是鬼附身的状态。因为普通的丢魂事件变成了未知野鬼附身在学生身上进入大学校园,案子性质发生变化,瑞和便将师兄喊过来,最后师兄就是和金州当地特调处的沉月道长一起来的。   “金月师兄和沉月道长是师兄弟?”   虹阚点头:“从道号上就看得出来是吧?没错,他们师从同一人,金月排行第三,沉月排行第十一。我一直很想介绍你们两个认识,他昨晚跟我说今天下午就会到。”   越是大人物越要压轴登场,参加嶙云海会的门派势力也是如此,在交流会开幕式的前一天,也就是今天,最后一批来宾扎堆赶到了,其中就包括小霄宫的队伍。   贺金月刚放下行李换了身衣服,虹阚就带着瑞和过来了,他见到虹阚时眼睛流露出真挚的笑意:“虹阚!”   三人到外面找了家海鲜自助餐餐厅吃晚饭,贺金月的年纪跟虹阚差不多,六十一岁,不过看起来较显老态,还戴着眼镜,笑模样很是亲切。   “虹臻快吃,我第一次请你吃饭,你可一定要吃饱,不然的话回去后你师兄知道你没吃饱,回头他要找我麻烦的。”调侃起虹阚来的语气透着自然的亲近。   瑞和笑着点头。   自助餐厅里人很多,到处都吵哄哄的,吃完饭后三人沿着海边散步,各自说了一些现状。等散步到僻静处远离人群时,贺金月才示意虹阚和瑞和凑近一点,说起一些不能被外人听见的话题。   “这一次交流会大体上跟往年一样,交流道术,鉴赏稀奇的法器等活动都不变,不过我听我们观主说,这一次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开会探讨,多的我也不知道了,你自己注意着吧。”   “有消息说嶙云海会要重组理事会,很有可能在交流会上一并提出来,你们荷莲观如果有意向入理事会的话也要提前做好准备,不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   回到自己房间时,桂珍道长还没回来,虹阚就先去将鹤白请过来,将今晚从金月道长口中得来的最新消息说了一遍。   这些消息乍一听似乎都没不怎么实用,但对交流会两眼一抹黑的荷莲观众人来说意义重大。   鹤白轻轻吐出一口气,这几天有些焦躁的神态缓和了不少:“跟我打听的差不多,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要重组理事会,消息藏得也太严了吧。进理事会就不必抱太大希望了,不过我们可以参加竞选,这我来办。”   交流交流,说俗气一点其实就是让各个门派出风头、展示自己不平凡之处的意思。其他大门派参会人数动辄数十上百,荷莲观才得了五个名额,可见荷莲观在道门中地位不高,想竞选进理事会无异于痴人说梦。   鹤白有自知之明,同时也有上进之心,既然结果显而易见,那么争取在竞选过程中好好地展现荷莲观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心里已经盘算着让观里的人将荷莲观的一些显示底蕴和能力的东西送过来,到时候可以做掩饰,让虹臻现场表演兰火符,施展兰火咒也成了不错的选择。   一回生两回熟,全当积累经验嘛。   第二天就是开幕式,开幕式在炮竹声中热闹展开,之后还有一次大聚餐,就在嶙云海大酒店里,因为人数太多,一次性接待不了,于是分批接待,从中午吃到晚上十二点,一批人吃完下一批再接上,瑞和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席面,觉得还挺好玩的。   荷莲观的人被安排在下午四点半这一批,这个点不上不下的,被安排在这个时间段的道观和荷莲观的地位差不多。其实道门之中,高低之分还是挺明显的,用捧高踩低有些夸张了,但区别对待是真实存在的。   “什么嘛,这个点是吃下午茶还是吃晚饭?”同桌上,有一个年轻天师跟他身边的年长者嘟囔,“吃了这一顿,晚饭还吃不吃?吃是吃不下的,那今晚还得吃夜宵啊,什么鬼啊,这是看不起谁……”   禾辰子还是那副慈祥的模样,他给瑞和他们都夹了一只虾,招呼着:“吃吧,虾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谢师叔。”   “谢谢师叔祖。”   “道友,你们是哪个观的?”坐瑞和对面的活泼年轻天师被自家长辈训了两句之后,眼珠子一转落到瑞和身上。这一桌里,就瑞和的年纪与他相当。   瑞和笑着说:“征东荷莲观的。”   “哦。”年轻天师把“哦”字念出意味深长的感觉,瑞和起了兴趣,反问:“那你呢?”   年轻天师挺胸:“我们是林溪观的。”   “哦。”瑞和作恍然大悟状,“哦”得同样意味深长。   年轻天师的脸就绿了。   虹阚噗嗤地笑,赶紧打圆场:“这个好吃,小七快吃。”给瑞和夹了个春卷。   年轻天师旁边的年长者拉了拉他,然后客气地说:“原来你们是荷莲观的道友啊,真是失敬失敬。我是林溪观的观主,道号填真。”又夸,“你们观出产的兰火符真是好用,我用过一次,印象深刻,可惜再买预定到明年了,真是太可惜了。”   这下子鹤白开口了:“道友谬赞了,我是荷莲观的观主鹤白,初次见面久仰大名。”又对桌子一位独身过来的天师打招呼,“道友是——”   那位留着白胡子的老道士摸摸胡子:“我是逐阳观的观主,道号隋贞。”   见三个观主聊起来,虹阚借着给瑞和夹菜的机会低声说:“你今天心情不错啊,终于有一点小孩子的样子了。”   反正他觉得自家小师弟刚刚的表现很天真可爱。   瑞和也低头,两颗头凑在一起:“如果我跟他打起来,师兄会生气吗?”   “打就打呗,你们都是小孩,打架正常。”   很快,独自一人来参会的隋贞观主率先离席,林溪观师徒二人组也紧接着先走,桌上就只剩下荷莲观五人组了。   鹤白看了看左右,有些感慨:“以前我是和采宁子师叔祖一起来的。”   物是人非啊。 第265章 一流神棍   “还吃吗?不够吃我们去外面吃海鲜烧烤,我请客。”感慨之后,鹤白大手一挥,“明天就正式开会,大家都一定要吃饱。”   “不用了观主,我们都吃饱了。”瑞和跟虹阚一起摇头。   “嗯,回房间休息吧,要是饿了今晚再说。”禾辰子说道。   开拓业务回来的桂珍道长也在,他已经去拿牙签了:“别了,你要是有空,我们去喝茶吧,正好有点事要跟你说说。”   当天的开幕式办得极为热闹,晚上还放了烟花,站在阳台上面对着大海的方向看着,烟花好像盛开在海面上,好看极了。晚上,瑞和伴着烟花声很早就睡觉了,梦里都在看烟花,起床后觉得脑子里烟花还在砰砰炸。   隔天,交流会正式举办,交流会举办地点在附近的一个大会场,据说这个会场是专门为了交流会建的,可以同时容纳一万人。   “以前是在酒店里办,后来交流会越办越大,酒店就装不下了。”鹤白介绍说,“这个会场建好十年左右了吧,条件比在酒店里好多了,每个人都能有座位呢。不过这一次参会人数就有一万人了,看来会场又要扩建了。”   荷莲观的座位在偏后方,瑞和耐着性子坐了三天,第四天就不想过去了。   不是他自夸,他是一个比较有耐心人,也沉得下来,但交流会真的太太太无聊了!   第一天,由云绍宫的天师们发言,一整天都在讲述这两年来云绍宫取得的成就,比如收了多少弟子,打击厉鬼犯罪多少例,超度了多少亡魂,配合特调处进行了多项工作等等等。倒是有对道术符篆的话题,但也只是稍微一提,说一些在教导新弟子时走的误区及解决方法等。   第二天,由章家的天师发言,又是冗长枯燥的一天。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又是大覃宫众人的发言,从早说到晚,与前面两天的交流会相比,换汤不换药,能让人听得现场打瞌睡。   光静静地看还不行,你还得鼓掌,还得点头,会场里有摄像机在全程拍摄,鹤白很早就交代他们礼数要做足,不要被拍到不好的画面,回头被剪进会议记录片里,到时候被人笑话。   就这样坐了三天,瑞和觉得自己的精神都要枯萎了。   “我也受不了了。”虹阚连连摆手,“特调处年会都没有这么让人想要睡觉的。”特调处年会在京城参加,全国各地特调处支部的公务员都要参加,每年都是一脉相传的官方气息,你不想去还不行。   “这样,我和虹臻就不去了。”听瑞和说不想去,虹阚立刻附和。   鹤白按了按太阳穴:“不能一次性缺席两个人,这样,你们轮流吧,明天早上虹臻不去,明天下午换虹阚不去。”   虹阚点头:“那也好,那后天早上我——”   “不行,后天早上我不去,你们俩都要去。”   禾辰子在一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桂珍也叹气:“观主可不能不去。”   这样的交流会,能被邀请就是荣誉,但难捱是真难捱。   就这样艰难地过了一个星期,上一次嶙云海交流会持续了半个月,按照惯例的话今年也差不多。参会的人开始有明显的减少,不像开始那几天座无虚席,众人跟瑞和师兄弟一样,能躲半天就躲半天。   直到会议第八天,交流会上才有了新的振奋人心的消息。   “今天的交流会结束之前,云绍宫的观主说,交流会闭幕式后要办理事会竞选活动。”这一天鹤白开会回来后说了这个消息,“我已经把申请表填好了。”他呼出一口气,招手,“来来来,都来改竞选稿,我前几天抽时间写了一份,觉得有些不好。”   瑞和:“……”   虹阚:“……”   禾辰子打了个呵欠:“年纪大了没法熬夜,我先睡了啊。”   桂珍:“我要去一个客户家里看风水,先走了哈。”   鹤白无奈:“师叔祖,现在才七点,你就要睡了?”   禾辰子已经走到门口打开门,假装耳背听不到走了。   “桂珍师叔,这个地方你还能发展出客户?”   桂珍将自己的包背起来,掸掸袖子,一捋胡子,好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瑞和不得不承认,桂珍师兄之所以在征东那么吃得开,这份得天独厚的“仙气”气质帮了大忙了。   只见他露出专业的笑容:“当然了,这里怎么说也是嶙云海嘛,虽然被我们道门中人挤满了,还是有一些来度假的普通人嘛。”   “您请慢走,路上小心吧。”鹤白无奈地说,将目光落到虹阚和瑞和身上,严肃着说:“两位师叔应该不困,也没有业务需要去完成吧?没有的话,就来帮忙吧。”   就这样,瑞和二人帮忙修改竞选稿写到十二点,鹤白才稍微满意地将第三版稿子归拢归拢好,说:“明天继续,虹阚师叔明天早上轮到你休息对吧?下午是虹臻师叔对吧?”将稿子塞给虹阚,“那就拜托你们明天继续修改吧。”   虹阚简直欲哭无泪,他进特调处好几年了,深受体制内有事写报告,没事写报告的苦,章部长虽然不来办公室,发下来的任务却一点都不少,不止一案一报告,还有一周工作报告,月度工作报告,季度、年度工作报告,能把人写疯。   “那我去睡啦,你么也睡吧。哦对了记得给桂珍师叔留门,别反锁。”   瑞和见状忍不住笑:“我来写吧。”   虹阚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把稿子反塞给瑞和:“那我去刷牙了。”   第二天,瑞和拿着稿子边听会议边修改,间隙休息的时候他不经意地往前方看去,意外发现翟家那一片好像空了不少。   “是换位置了还是?”瑞和跟鹤白打听。   “哦,昨天下午开着会呢,忽然翟家那个少主就离场了,带走了好多人。”鹤白看了看,“好像没有回来的样子,可能有什么急事吧。”   晚上,瑞和就把稿子彻底完善好了,鹤白抓时间赶紧熟悉,就在这天晚上,瑞和睡觉的时候忽然心悸而醒。   他翻身坐起,揉着心口皱紧眉头。这种心悸来得莫名其妙,好像是有什么关联自己的大事发生了,他为自己掐算了一下,果然涉及己身什么都算不出来。   最后瑞和倒头继续睡,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桂珍道长盯着瑞和看了好几眼,瑞和问:“师兄怎么总是看我?”   “我觉得……你的父母宫好像有一些变化。”桂珍微微皱眉,将筷子放下,对禾辰子说,“师叔你看看,来来观主和虹阚也看看。”   瑞和被几个人围着看,最后禾辰子缓缓点头:“没错,左边日角黑暗,父重疾或性命有危。”   鹤白眼神一凛,虹阚笑着说:“虹臻一直是孤儿,父母宫再怎么变化,虹臻也管不到啊,谁知道他们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将话题岔过去。   早餐后,瑞和自己拿镜子看自己额头上的父母宫,果然如禾辰子所说,代表父亲的左边日角有异。   “可能翟溯天出事了,虹臻你昨天还问我为什么翟家那一片怎么空了,如果是翟溯天出事,翟家代表团离开会场也能解释了。”鹤白摸摸下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翟溯天还没六十岁吧,前阵子还给二胎办了百日宴,虽然听说生病了不能来嶙云海会,但应该也不至于突然就病危吧?”   “不清楚。”瑞和搓搓脸,“别说他了,观主,快来背竞选稿,我来监督你。”   鹤白:“……”   私底下,瑞和查看了翟溯天的生死簿。   人的寿命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也许你今天走了一条新路,也许是多吃了一碗饭——这么说好像有些夸张,但人漫长的一生就是由这样一些看起来渺小普通的小事堆积起来的,一分一秒,每一次回头,每一次转身,都会造成不一样的因果。   “所以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不要轻视人生路上的每一次决定,怀着虔诚认真的态度走好每一步,才能为你的未来负责。”这是当年采宁子教导瑞和说的话。   翟溯天的生死簿信息果然发生了变化,原先的死亡日期变成了灰字,下面多了一条新的死亡日期,正好和昨晚瑞和梦中惊醒的时间差不多。   “原来已经死了……”瑞和低声呢喃,脑子里浮现出这两天会场上属于翟家的区域那空旷的场景,现在翟家是什么情况?   翟溯天就这么死了?   他怎么觉得有些荒谬?   翟溯天对自己的死亡也觉得荒谬至极,他汲汲营营这么些年,打败了多少明里暗里的敌手?在家主的位子上经营数十年,早就根深蒂固无人可挡。这一次生病在他意料之外,不过医生说得也对,年纪上来之后,身体机能不可避免地会有一定程度的下降,他需要调整以后的工作强度,好好养生。   对未来的计划,翟溯天还有至少四十年的心理预期。首先,他得有一个自己的儿子,一个从小培养起来的,长在自己身边的亲生儿子。到了这个时候,他倒也没那么高要求了,只要不是像木头那样愚钝,不是先天经络闭塞的废柴体质,他都能接受。   妻子五十多岁高龄怀二胎,对外还能用意外怀孕来遮羞,再生三胎,真的会被人笑死。而且妻子蔻丹是真的不能再生了,这个女儿已经是倾尽全力生出来的,到现在孩子百日宴都办过了,她的身体还没养好,根本不可能再生。   于是,为了后代,他已经暗地里找好了情人,在女儿满月后他就频繁出入情人的住所。努力耕耘下,情人还没好消息,百日宴和嶙云海会相继挤上日程,多方压力下他竟然生病了。   这一病,翟溯天多加反省,就等满血复活那一天再战四十年。   然后,他被陆巧弄死了。 第266章 一流神棍   要说,陆巧竟然能够摸进翟家,还畅通无阻来到翟溯天的卧室行凶,真的是要靠天大的运气。   可以说,陆巧这一辈子活得糊里糊涂,但她的精神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与享受,“一眼万年”、“相爱一刻回味一生”这些浪漫的形容都能够完美地放在她身上。不管外人怎么评价她,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并且乐在其中。   上天好像格外偏爱她,让她活得肆意快活,就算赌上一切、抱着一去不回的决心去刺杀翟溯天时,也给了她好到惊人的运气。   翟溯天就算生病了,也不是纸老虎。翟家也不是菜市场,家主居住的院落更加不是公园,想逛就能逛。   周管事那晚去找陆巧时,不止说了一个精密的计划,也将他手上仅剩下的人手交给陆巧。他能从翟家逃出来一次,却是不可能再次羊入虎穴的,因此,他无法在翟家给陆巧援助,只能将自己的势力交给陆巧。他一直在上柳院做管事,接触到的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弟子,能洗脑的一般只有孤儿。   孤儿拜师进翟家,本身就举目无亲,只要他对孩子间的霸凌视而不见,只需要放任几次,再来施恩,那孩子很轻易就能将他视为救世主。   这样的方法比较阴损,也不一定长期见效,有的孩子长大后有了自己的主见,不一定听他的摆布。而且被他收服的孩子里,有的长大后资质不好,没什么本事,自然也排不上用场。   为了带着翟溯渊的鬼魂逃出翟家,周管事将本家所有的力量都用上了,仅剩的能够驱使得动却值得信任的人,只有上柳院的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   那么小的孩子,翟溯天在清扫的时候绝对不会发现,后来证明果然如此。   在那个孩子的帮助下,陆巧以孩子的生母的身份进入翟家,又以“要带孩子回去自己抚养,想要亲自和家主道谢感谢多年来翟家对孩子的照顾”这一借口,请求面见翟溯天。   其实,翟溯天对陆巧的人是有印象的,怎么说陆巧也是关键性人物。他留着陆巧,没有对陆巧动手,不过是看在这是一个糊涂女人的份上以及打着留着人以后好做文章的主意。翟溯渊死了,证明翟应麟身份的人只有陆巧了,只要陆巧在,就能证明翟应麟不是翟家血脉。   他轻视陆巧,除了十几年前去看亲生儿子时见过陆巧的照片之外,在这几年间完全没有更新脑子里关于陆巧的资料。   等前阵子抓到周管事,确定翟溯渊的鬼魂被蓝色的火烧得一丝不剩之后,他就连盯梢陆巧的人手都撤走了。在他看来,那些人手不太中用,盯了那么久,竟然还比不过徐虹臻,结果一问才知道,那些人果然渎职了,压根没认真盯梢。将人撤走之后他严厉地惩罚一通,然后就将陆巧抛在脑后了。   加上陆巧特地花钱去店里找人给她化妆,让她的脸大变样,别说跟十几年前模糊的照片相比,就说跟化妆前的她相比,都很有差别。   就这样,伪装成上柳院那个孤儿的母亲的陆巧顺利进入翟家,翟溯天出于增强自己声望的目的,正好自己的身体好了一些,便点头屈尊接见这一对“重逢的母子”。   在陆巧假装下跪道谢时,翟溯天嘴里说着“快起来快起来”,主动靠近去搀扶,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上一秒还哭得泣不成声的瘦弱女人会反手刺向他。   这一刺,陆巧已经练习了无数次,更加用自己最大的力气,一刀即中,正中胸膛。   翟溯天是一个很惜命的人,身上带着数不清的护身法器,辟邪除厄,还养着一个替身挡厄挡煞。二十几年前内斗最严重的时候,外出甚至还穿着防弹衣。现在自然是没穿防弹衣了,但胸口处一直贴身戴着一块护心宝镜。   可是,护心宝镜在被刺杀的时候并没有戴,这阵子卧病在床,他身上难受得紧,宝镜贴身不舒服,于是就将宝镜摘下来收好。在这个院子里,翟溯天最有安全感,内内外外都是亲信,如果说要评选让他觉得最安心的地方,首选肯定是自己的卧室,不戴宝镜还是可以接受的。   结果世事无常,如果陆巧晚一天来,翟溯天的护心宝镜可能已经重新戴回身上,她一定不能得手。   就这样,陆巧以惊天的好运彻底压过翟溯天的霉运,荒谬地将翟溯天刺成重伤,差点当场断气。不过虽然没断气,也只剩一口气了。   在会场开会的翟应麟挺直腰杆展现自己的少主风范,突然收到这个消息,大惊!   翟家代表团另一个主事者是翟溯天的堂兄,当年在翟溯天和翟溯渊争夺家主时俨然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炮灰,这几年翟溯天和翟应麟失和,他敏锐地嗅到什么,抓住机会开始蹦跶,这一次也竞争到前来嶙云海会出头的机会。他也收到消息了,和翟应麟对视一眼,能看见彼此眼中的火花。   在场的翟家代表团里还有第三方势力,是翟溯天的亲信势力。几方势力几乎前后脚收到消息,一并做出了一样的选择,那就是立刻回翟家!   于是,翟家代表团只留下小猫三两只不足十个人在那里勉强撑场面,翟家的硝烟在翟溯天遇刺昏迷时就已经开始弥漫,只待各方势力齐聚本家,便要一炮打响。   ——   翟家的风雨雷电刮不到嶙云海这里,嶙云海交流会随着几大消息的爆出而终于从死水状态沸腾起来。嶙云海会先是爆出要重组理事会的消息,有意者都可以填申请表参加竞选,最后的竞选日期定在了闭幕式之后,所以众人心中激动也有限。   今天的嶙云海会上,云绍宫提出了一个极为轰动的计划:云绍宫决定开挖岛上遗址。   相传,云绍宫于海岛上的旧址沉陷得很突然,只有正好上岸办事的几个弟子活了下来。一百多年过去,那几个弟子再收弟子,几乎可以用“白手起家”来形容,艰辛无比地再次将云绍宫重建起来,又将其发展成为道门第一宗门,让人听了惊叹不已。   云绍宫沉落的故事,瑞和也听说过,也知道在道门中传播较广的说法是,当时云绍宫所在的海岛尽数陷落,岛上的弟子无一生还,同时岛上的各种法器宝物等也随同云绍宫沉入海底。   说直接一点,那就是云绍宫遗址里存在着一大批遗产,有着近千年传承的老牌道观云绍宫,漫长岁月中积攒了极重的底蕴,好东西数不胜数。道门之中,越是老物件越有价值,就像使用的铜钱一样,五帝钱自然就比普通的铜钱更有效果。   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开挖回收呢?以前是因为下海捕捞装备不齐全,技术也不完善,客观条件上不具备回收条件。后来客观条件够了,旧址的具体位置也探测出来了,但还是无法下手。   原因也简单,云绍宫怎么说也是老牌门派了,敢几百年孤身盘踞在海岛上,自然是有依仗的。据说海岛上布置了极其高深精妙的阵法,那阵法当真绝妙,能够抵挡台风海啸,这才使得孤岛上的云绍宫几百年坚强矗立。   海岛下沉之后,阵法启动,云绍宫被封。   “这是真的假的?我从小就听说过云绍宫的故事。”   “我真的没想到,还真的要开挖了啊?能挖吗?旧址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奇珍异宝?”   “那有什么,我小的时候还看过讲云绍宫陷落的戏呢!”禾辰子的脸跟喝醉了一样,拍着大腿说道,“我还记得其中一句台词呢!”比划着唱出来:“风雷雨电万鸟沉……”   散会回来的荷莲观等人聚在鹤白的房间,头碰头地开会,连一直神出鬼没的桂珍道长也没有缺席。   几人脸上的红晕都没散,眼睛亮晶晶的,刚刚在会议上听了云绍宫现任观主激动人心的发言,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这番模样。等回到酒店,仍然心绪激荡,一个个跟刚泡了烈酒温泉,浑身都在冒着躁动的气息。   惊讶,惊喜,狂喜,激动、不可置信……   瑞和坐在旁边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虽然话题扯东扯西,但意外地都能谈拉回到云绍宫旧址挖掘上,可见众人的兴奋程度之深。   “大家都冷静一下,我点了冰果汁,大家都喝一点静静心吧。”他到底是半路过来的,不像鹤白他们从小入门,得到的是传统的道门教育,他三观已成型,对那些古早的道术法器等等等,并没有那些从小就被种下的敬畏向往感。   正说着,门被敲响了,瑞和过去接饮品,每个人倒了一杯。“快喝吧。”   冰凉的果汁下肚,凉爽的空调风吹着,慢慢地大家总算冷静下来。   瑞和刚想说话,虹阚的肩膀挤过来撞了瑞和一下:“小七,你怎么完全不激动?太不像个孩子了。”   “师兄,我都几岁了,本来就不是孩子了。”瑞和哭笑不得,“我能理解师叔师兄还有观主你们的心情,说实话我听到的时候也吓一跳。不过我觉得这个时候大家才更要赶紧冷静,云绍宫说八点就要定名单,今晚午时就要出发,我们现在就要定下来到底去不去。”   鹤白将杯子一放:“肯定要去啊!”他把手撑在膝盖上,稍稍探身向前,说话的时候手指还在不自觉地点着膝盖,“云绍宫观主说了,只要我们帮忙,最后每个人都能得到一件法器,还能得到一瓶凝元丹!现在只有云绍宫遗址有凝元丹的丹方和配套的炼丹炉,有了凝元丹,以后收的弟子何愁没有好资质?”   他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动手,将云绍宫遗址从海底撬上来! 第267章 一流神棍   云绍宫在嶙云海会接近尾声的时候丢出这个爆炸性消息,将所有参会者都惊动了。这一晚,无数的道观门派跟荷莲观一样在散会后无心晚饭,计算着这件事能给自家道观带来的得与失。   “观主,还是要再考虑考虑。”禾辰子已经冷静下来,用他独有的慢悠悠语气,说道,“我乍一听也很兴奋,可是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收益大风险也大。想想看,如果云绍宫旧址那么容易打捞,还用拖一百多年?他们自己就能轻易做到,也就不需要我们这些外人来掺和了。既然能让出那么大的利益,许下酬谢礼,那么事情就更不简单了。”   他说着喝了一口果汁,果汁冰凉,果然让他的脑子也冷却下来。他的年纪大了,欲望和好胜心早就在这些年含饴弄孙的过程中化为云烟。   安定,健康,向上,在八十岁的禾辰子眼中是最重要的,他也是这么教导他的儿孙们的。   他严肃地和鹤白分析了事情的利与弊,将风险详细地说了一遍:“今夜午时就要出发,八点要确定名单,我们荷莲观能出动的人就那么几个,可惜要赶在今晚午时之前到,你算一算还能有几个?除了我们这五个人,其他人都赶不及的。   我这把老骨头能算一个,你别急,虽然看起来,我们在场这五个人都有实力去,可你要想清楚,如果出了意外,你是观主,虹阚和虹臻是目前观里唯二两个特调处的职员,桂珍手里捏着荷莲观收入的半数以上人脉吧?如果都出事了,荷莲观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这番话是用心良苦,不是真的为荷莲观着想,禾辰子不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鹤白皱着眉头说:“云绍宫观主说了,他们改良了一个搬运阵,叫做五行大搬运阵,核心阵由他们云绍宫的人站,只是力量不足,中途中断,所以需要我们这些道观帮忙掠阵,站在指定地方为核心阵输送力量而已……这样简单难道还会出事?事情不会那么糟糕——”   “如果有呢?”禾辰子一句话戳回去,“以前又不是没有出现过万人生祭的凶事,云绍宫说站阵,你就敢真的去站?”   鹤白就没话了。   对啊,如果有呢?   “你是观主,你的师祖越过你师傅那一代的弟子将观主的位子传给你,你应该还记得他当初对你的期盼才对。”   “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可能出现的最不利后果。”   禾辰子这些严厉的话一出,鹤白那飘浮的心才彻底回落到地面上,理性回笼,无意识敲动的手指停下来,整个人不由得坐直。   “师叔祖说得对。”鹤白缓缓地说,然后轻缓地呼出一口气,“是我大意了。”   因为那些令人一听就心动的利益,以及很赶的行程,让鹤白的理智瞬间被点燃,如果没有禾辰子这个师叔祖在场压着,毫不忌讳地说出上面那些话,头脑发昏的鹤白根本无法这么快找回往日的沉稳。   “现在是七点。”鹤白看了看手表,然后看向其他人,“我们来好好分析一下,到底去不去,不去是一回事,如果要去,谁去?”   经过讨论,最后决定观主和虹阚去。   “如果我们出事,你就继任观主。”鹤白郑重地对瑞和说。“这是观主印,我把它给你,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你就是观主。这枚印既是观主的凭证,也能打开我房间书房里的那个匣子,匣子里放着一些东西,到时候你自己看,我相信以你的聪慧一定能学会。”   瑞和不愿意收。   鹤白愣了:“虹臻,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   “观主,还是我和师兄去吧。”瑞和摇头,将观主印再次往回推。   “虹臻?!”虹阚一惊。   “让我去吧,我和五师兄一起去。”瑞和坚持,鹤白最后只好让步。   虹阚拉着瑞和到阳台上,低声训他:“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说过了这个行动有风险,你凑什么热闹。”   瑞和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去,我要保护师兄啊。”特别熊,虹阚说什么都不听。   虹阚气得拿手指着他点啊点,最后戳在瑞和额头上:“跟紧我!”   行程真的很紧,傍晚提出来,当夜午时就要出发。云绍宫的人说:“一直在算最好的出水时间,下午才接到老祖宗传过来的消息,说是算出来是今晚,这才赶紧通知大家。时间有些赶,愿意支援云绍宫的各位道友们,云绍宫感谢你们的援手,之前许诺的谢礼,在事情结束之后我们云绍宫一定会遵守承诺,请各位道友放心。”   按照云绍宫的说法,阵法出于保护机制,在海岛陷落的时候将云绍宫封锁了起来,并且杜绝外部力量入侵,强硬地将其捞出来,阵法会自毁,将里头的旧址尽数毁灭,只有来自同源的云绍宫弟子的力量才能将旧址完好无损地挖出来。   “听起来像扯淡。”   “有那么神奇的阵法吗?听都没听过。”   “没听过不代表没有啊!人家千年前就是道门第一家,有一些秘不外传的阵法多正常啊。”   大晚上的,报名要参加云绍宫旧址挖掘的众人在白天开会的会场集合。瑞和站在虹阚身边垂着眼想事情,刚刚他和虹阚都收到了章部长打来的电话,上级已经知道云绍宫临时组织的活动,因为事情突然,相关部门临时无法组织全面的监管,而且嶙云海会有自己的组织权利,相关部门也不能插手太多。所以,特调处要求来到现场的特调处职员在现场多照看。   “虹臻。”忽然,虹阚小声提醒瑞和。   他抬头一看,一个年轻人错过人群,直直向他走来。   “徐虹臻道友,好久不见。”来者是翟应麟 ,肖似陆巧的脸对瑞和展开一个亲切的笑容。   瑞和的眼睛一溜,将翟应麟的着装迅速扫了一遍,然后回礼:“翟道友,好几年没见,翟道友的风采一如往昔。”   “徐道友同样也风采卓然,我一看到徐道友就觉得亲近。今晚的活动你们道观来了几个人?”   “就我还有我的师兄。”瑞和介绍了虹阚,翟应麟和虹阚两人互相行礼,然后翟应麟提议,“我们翟家这一次来了五十个人,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能互相照应。”   虹阚出言婉拒,翟应麟只好遗憾地说:“那等事情结束,我们两个人坐下来一起喝杯茶吧,有些事情想和徐道友说。”   “好。”   翟应麟风度翩翩地大步离去,转入其他天师的位置,与之相谈甚欢,左右逢源,大族气派很足。瑞和收回目光,问虹阚:“好像没有听说翟溯天出事的消息?”   虹阚摇头:“没有呢。不过一家之主生病是大事,为了家族稳定,瞒着不往外透露也正常。”   如果不是有执法仪,知道翟溯天已经死了,瑞和也觉得这事不奇怪。   不过翟应麟能赶回来参加今晚的打捞,也没有翟溯天死亡的风声传出来,翟应麟浑身上下的装扮也没有戴孝的意思,那么,翟溯天的死必定是被翟应麟压下来了。   这手段够可以的。   就是不知道翟应麟对生父翟溯渊的死了解多少,知道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吗?   如果知道生父的死跟自己有关系,会怎么做?   想到这里,瑞和垂下眼帘,轻轻地摸索腰间别着的桃木剑。   前阵子,师兄虹阚跟他说起的提议,他有好好地考虑过。如果自己能得到翟家家主的位置,似乎就能一洗前耻,但如果要那么做的话,就意味着要承认“翟”姓,认回翟家。   之前他对翟溯天的不假辞色都成了笑话。   最要紧的是,委托方的看法是什么样的。   原身因为生父被千刀万剐而死,死后还被炼成厉鬼,最后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这样惨烈的遭遇,原身愿意认祖归宗吗?   这个选择太过重要,瑞和基于对委托方的尊重,询问系统460:“可以问一下委托方的意见吗?”   系统460当时说:“不可以。”不过又说,“委托方一直有在关注宿主你的直播,我查一查他在虹阚和你谈话的时候有没有在观看,如果他有什么意见的话,应该会留下弹幕。”   “还有弹幕?”瑞和诧异。   “当然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宿主,这个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下个任务世界你将获得开启观看直播弹幕的权力,能够随时随地了解到观众对你的看法,并且能够随着调整行为模式。”   瑞和消化这个好消息:“那我不就能跟他们对话了?”   “没错,根据以往的数据显示,在开启弹幕观看功能之后,许多宿主能够得到更多的打赏,观看人数也会有明显的增长,毕竟交流沟通是一种神奇的存在,人类总能从中得到感情的升华。”   系统460有时候说的话,总能让瑞和觉得忍俊不禁,同时又觉得直白得蛮有道理的。那个时候,系统460真的从弹幕里找到了委托方发的二十几条弹幕,提炼总结出中心思想后转告给瑞和,那就是:   “去他娘的,不干!你敢认翟溯天做爹,我就给你差评!”   “给差评会怎么样?”瑞和还如此问系统460。毕竟他前两次任务都完成了,甚至第一个任务还收到了委托方写来的信,里面哐哐哐豪迈地把他一顿夸。   “宿主任务是否完成是由系统判定的,委托方的评价不会影响宿主任务完成度评定,不过会影响宿主的名声,如果委托方给宿主的评价太低,以后可能会影响宿主接任务。”   随后系统460给瑞和解释了一下分派任务世界时的规律,一般是按照难度高低循序渐进,如果委托方对宿主不满意的话,有权利拒绝并要求更换新宿主。如果宿主的名气很高的话,甚至会有委托方指定宿主来完成任务,那样的指定的任务报酬都不会低。   “所以,宿主的评价还是比较重要的。”   瑞和立刻懂了。本来他就尊重委托方的要求,既然委托方不愿意“陆明聪”喊“翟溯天”做爹,他自然就将那个想法放弃了。   只是,翟应麟会相信他对翟家家主的位置毫无野心吗? 第268章 一流神棍   翟应麟当然不相信。   他花了大力气,暴露了自己全部实力才将翟溯天——他已经不想叫他父亲,才将翟溯天死后不服管教的亲信压下来。当然,翟溯天的亲信里肯定有知道他身世的人,也想拿他的身世做文章。   “翟家家主的位置从来不是父死子继,你们说啊,反正我是翟家血脉!就是有资格做家主!”他听到消息后立刻从嶙云海赶回翟家,面对不服他的翟溯天亲信,他毫无顾忌地说了这番话,果然镇住他们。   之后又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控制住名义上的幼妹,进而控制住名义上的母亲,翟家的主母蔻丹。   有了蔻丹的默认妥协,甚至帮那么一点点忙,翟家很快被他收入囊中。谁能比得过他这个做了二十几年的少主?在名义上,他比谁都名正言顺!   当然了,现在说起来轻描淡写,但这一路上并不轻松,那些艰险琐碎烦人的事情就不多说了。在暂时压下翟家的事情之后,翟应麟立刻又返回嶙云海。   嶙云海有两件让翟应麟放心不下的要事。一是来自云绍宫的邀约,在交流会开始之前,他们理事会内部就已经谈好了利益分配,这是难得的盛事,翟家必须要参加,不能爽约。   因此他决定对外瞒下翟溯天的死讯,不然的话名义上的生父去世,他也不方便再出来活动。而且在这档口,翟家失去家主,在嶙云海理事会上的话语权一定会被削弱,利益也会被瓜分。即使他怨恨翟溯天,也不得不承认有翟溯天的名字在,就是一根定海神针,自己太年轻了,比不上。   二是翟溯天的亲生儿子的存在让他很在意。他已经收到消息,蔻丹走娘家寇家的人脉,打算悄悄接触徐虹臻。翟溯天那些亲信还贼心不死,也有类似的想法。   可惜现在是法治社会,他只能管束他们,却不能灭口,更加不能随意拘禁。   徐虹臻的存在,就像一块肥肉,哪怕那块肥肉说过自己志不在翟家,也无法阻止那些闻到味儿的恶犬往肥肉身上扑。   徐虹臻不除,那些人就一天不会死心。这么想有些狠辣,可翟应麟下定决心之后又想:这是翟溯天教给我的家主之道,他教我,我就用了,怨不得谁。   老天都在帮他,荷莲观也要参加云绍宫旧址打捞,徐虹臻也在名单里,这样的好机会如果不利用,翟应麟觉得以后自己一定会后悔。   二十四岁的翟应麟初初掌权,已经稍微尝到权势的滋味。那滋味令人沉迷,并自愿为之沦陷,未泯的良知和不忍,渐渐地也就被欲望襄裹着溺入污泥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他怎么突然邀请你?”虹阚也觉得翟应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叮嘱瑞和,“咱离翟家远一点。”   瑞和笑着点头。   很快,以云绍宫为首的嶙云海理事会开始阵前点兵,然后让众人依序上船。   夜晚的嶙云海边夜风飒飒,吹到脸上时又咸又潮湿,瑞和是第一次在夜晚游海,这一次来嶙云海开会让他得到许多以前从未尝试过的体验,他站在甲板上看夜空,今晚是少见的毛月亮。   毛月亮挂在天上,月光灰蒙蒙。   “今天真的是旧址出水的好时辰?”虹阚在瑞和身边低声说,“这毛月亮也太不吉利了,这种月亮的夜晚易撞鬼出妖邪。”   “师兄,等一下我们都小心一点,我觉得有些不安。”   “是啊。”   云绍宫紧急将嶙云海边所有游艇都租来了,将瑞和等人送到距离云绍宫旧址沉没地点最近的小岛上。这个小岛是礁石团簇而成的,地方不是很大,稍微平整之后,这些年常被用来做拍摄婚纱照的场所。   根据云绍宫的人所说,他们计划在这里做牵引法阵,用改良过的大五行搬运阵,以云绍宫嫡系弟子做阵眼,联通海底的道观旧址,一举将旧址“搬”上来。   每五个人组成一个小五行搬运阵,凑成九百九十九个,这九百九十九个小阵再组成一个超级大阵,环环相扣,法力互相流通互为补充,这样搬运之力才能源源不绝。   因为改良过的大五行搬运阵需要比较多的人手,接近五千人,特地去招募动静太大了,报批难度也太大,也极易出差错,所以云绍宫的老祖宗在算到打捞时辰在嶙云海会开办期间之后,观主立刻决定向与会者寻求合作。没想到具体时辰突然被算出来,只好着急地操办起来。   小霄宫的金月道长特地赶过来和虹阚见面,再次将他刚得到的最新消息告知:“我师傅说了,让我们先配合云绍宫,静待之后的发展。”   谁家也不是傻瓜,跟木头一样任由你摆动。云绍宫的说法,很多人都没有全信,不过利益太大,其他道观门派也不舍得放弃,大多都决定见机行事。金月道长的师傅这样吩咐,也是抱着差不多的心思,金月便这样来告诉虹阚了。   “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虹阚很感动幼时玩伴对自己的照顾,拍拍金月的肩膀关心地问,“你们小霄宫来了多少人?”   “加上我三十二个人。”   “参会的人来了一半啊?”   “嗯,本来只想来三十个人的,后来云绍宫的观主亲自来拜托,我师傅就多派了沉月和另外一个师侄过来。”   虹阚惊讶:“亲自去拜托你们多派人?这是什么说法?”   金月低声说:“参会的人虽然快接近一万,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想来的。”他朝虹阚眨眨眼,意味深长地说,“毕竟太突然了,馅饼也太大,来参会的道观带来的要么是自家出色得意的弟子,要么就是自家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都是不舍得轻易派出去的。”   虹阚了然点头,他们荷莲观不也是如此么?可惜虹臻突然不听安排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轻瞪了瑞和一下,瑞和摸摸鼻子,把头转到一边。   不知道好友正在埋怨突然迎来迟到的叛逆期的师弟,金月继续说:“按照云绍宫的说法,阵法需要至少四千九百九十五人,人数不够,他自然就要亲自来游说了。”第一大宗门的面子,其他道观自是要给的,这不,小霄宫就多指了两个人。   “这样看来,云绍宫还真的是志在必得啊。”   “我先过去了,你和虹臻师弟都小心行事,回头我们一起吃饭啊。”   “谢谢金月师兄。”瑞和忙给金月行礼,目送他离开。   金月刚走不久,布阵工作就开始了。巧合的是,在开幕式当天一起吃席的林溪观师徒俩以及那位独身前来逐阳观观主隋贞,正好跟瑞和他们二人组成一个小五行阵,让瑞和心中想:难道是按照酒席席位安排的?   “真巧啊,你们怎么就来了两个人?你们道观不是有五个人?”林溪观的年轻天师志阳今晚仍然叽叽喳喳的,他似乎也忘记了当时和瑞和之间的尴尬对话,嘴巴哒哒哒说个不听,简直活泼过了头。“啊我从小就听着云绍宫的故事长大,没想到今天竟然能……”   他的师傅填真一直黑着脸,最后低声呵斥:“排阵型了,快闭嘴吧!”   志阳瘪瘪嘴,知道是自己闹死闹活要跟着一起来惹师傅生气了,一时也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地听从指挥走阵。   云绍宫的人来回穿梭,细心地指引着他们站位。   瑞和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蹲下来看地面。“师兄,抬抬脚。”一尺外的虹阚抬起右脚,瑞和摇头,“挪开左脚我看看。”然后就看见一个和自己位置上一样的小孔。   “咦,我们这里也有哎!”志阳惊呼,“好深的样子哦!”他直接趴下去,拿手机的手电筒往里面照,眯着一只眼睛往里瞅,“这个孔好细好深啊。”   五个人脚下的位置,都有一个细细的直径五毫米左右的孔洞。   逐阳观的观主隋贞蹲下,掏出腰间的一个葫芦慢慢地往坑里倒水,倒了足足五分钟,都没见孔被水填满。   “这也太深了吧!”志阳大呼小叫,“这是蚂蚁蛀的吗?那个千里之穴毁于蚁穴就是这么说的?”   他的师傅:“……快闭嘴吧。”   瑞和喊住一个云绍宫弟子询问,那个弟子笑着说:“对,那是我们云绍宫早前模拟布阵的时候做的记号。多深?那我不知道了,这个岛半个月前就被我们观主包下来了,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工作,具体情况属于机密吧,要不您去问问我们观主?”   问是问不到的,志阳道友小声说:“真是财大气粗啊,整个岛都打洞,岛塌了云绍宫赔吗?”   他师傅简直想把他的嘴巴缝起来。   近五千人要安排好,各自站在应该站的位置上,真的是一项大工作,将将赶在午夜前全部弄好。岛的中心,即阵法的阵眼处由云绍宫的人负责。   “即将开始了!各位道友都各回各位,你们也都发现了地上的小孔了吧?那是记号,踩在上面位置就绝对不会出错……”阵眼处传来云绍宫现任宫主的声音。“没学过五行搬运大阵的道友也没关系,我们云绍宫所在的阵眼是主要的发力点,如果我们力竭,你们站在原地就能给我们力量——”   众人正竖耳听着,瑞和抬起手腕看表,距离午夜十二点只剩下一分钟。他抬头看向云绍宫的方向,一分钟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尘封在海底一百多年的云绍宫旧址真的会破水而出吗? 第269章 一流神棍   忽然,瑞和感觉到耳朵接收到什么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很细,却在场上几千人混杂在一起的呼吸声、交谈声中被他出色的五感捕捉到。   瑞和皱着眉头左右看看,最后将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底下。他移开脚,蹲下查看脚下的小孔。   “怎么了?”虹阚问。   “里面好像有动静。”瑞和指着小孔说,“有气流声。”   虹阚学着他的样子侧耳倾听:“没有啊。怎么会有声音?”他是知道小师弟五感惊人的,最厉害的是还能听声辨鬼,闭着眼睛能听到鬼活动的轨迹,这样的神技他从未听过,所以对自家小师弟未来一定能够出人头地名扬道门很有信心。他听不见动静,却没有怀疑师弟的话。   “不知道,我对这个孔还是很在意。”瑞和示意虹阚过来一点帮忙挡一下,手上动作很快地将鬼仆连聪放出来,连聪咻一下钻进孔里面,瑞和手诀一掐,将鬼仆掠来的那丝阴气收掉,周围一圈天师,没有人发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有一只鬼出现过。   虹阚戳了一下瑞和的头,嘴巴动了动,无声地说:“你的胆子太大了!”   养鬼仆在明面上是禁止的,这里这么多同行,要是被人发现了,名声肯定臭大街,罚款等别的处罚就不说了,特调处的工作就别想要的。   “放心。”瑞和同样以口型回答虹阚。   “好,那现在开始!”远处传来一声钟响,四周静谧。   钟声之后,以阵眼处为中心,阵纹向四周扩散,相继亮起,很快瑞和发现自己脚下出现了淡金色的光,那光将他们这个小五行阵上的五个人连在一起,然后又与隔壁的小阵相接。他想:如果现在从高空上俯视,一定是一副堪比科幻大片的奇特场景。   之后,瑞和感觉到一种自己的丹田开始有变化,法力沿着经脉开始往外流动。他清晰地感知到法力被一股温和又不可抵抗的力量吸走,自己好像汇聚入江海的一滴溪水,渺小又不可或缺。   “怎么样?还能行吗?”虹阚同样也有这样的感受,一直绷着的脸色终于缓和一些。想来也是,云绍宫怎么说也是正经宗门,传承历史久远,怎么可能骗他们?嶙云海会理事会的其他道观,也不可能被骗啊,他们这些零散的小道观更加没什么好骗的。   禾辰子师叔说的万人生祭,那是天怒人怨的极凶恶事,百来年都难得一见,云绍宫这样的正统道门宗派,可能有些小心思,存在利用他们的心理,但应该也不敢真的对他们怎么样的。   见事情正常向展开,虹阚心一松,这才能分神来关怀小师弟。   “嗯,法力的流失速度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那——那个呢?”虹阚往瑞和脚下瞄了一眼。   瑞和轻轻摇头,鬼仆连聪还没有回来。   “好像有水声了。”   “是啊,是鱼吗?还是云绍宫在起来了?”   “没那么快吧?不是说旧址在很深的海底下吗?”   云绍宫提出的站阵看起来真的就是站阵,于是周围陆续有天师开始交谈,虹阚也抽空掏出手机发短信给海岸边的观主鹤白报平安。鹤白他们虽然不被允许过来,但也没有睡觉,一直在岸边等待。   “那就好,我让禾辰子师叔祖先去睡觉了,他也一直守着你们呢。”   虹阚忙回复:“可别让师叔守着了,让他去睡吧。我们这里没什么问题,观主和桂珍师兄也去睡吧。”   “不忙,我再等等,我这边也有很多道友呢。”大家都不放心。   今晚的行动,真的称得上是一大盛事了。   因为到处都黑漆漆的,就这个岛亮着灯,时间感就比较弱,瑞和站着站着就有些犯困,好歹好记得连聪还没回来,这才自己掐穴位保持清醒。   “你这样不行啊,才十二点多就困成这样,你平时几点睡啊?”活泼的林溪观弟子志阳即使熬着夜也依旧很精神,他探身主动找瑞和搭话。他的师傅跟虹阚的心理历程差不多,现在也轻松下来,看弟子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起火了。   瑞和觉得脚板有东西在顶,似乎是失去踪影足足十五分钟的连聪,嘴上便敷衍道:“差不多这个时间吧。”   说着假装蹲下系鞋带,伸手往脚底下一扫,探头的连聪被他握进手心里。   见瑞和没什么聊天的兴致,志阳撇撇嘴,嘟囔了一句“狗眼看人低”后不再找瑞和说话,瑞和也不在意,他假装不经意地往胸口上一拍,连聪就被他摁进了胸口挂着的驭鬼牌里。   “大师!下面有古怪!我好不容易逃出来!”鬼仆与主人是心意相通的,连聪消失十五分钟没有回应,瑞和还蛮担心的,连聪回到驭鬼牌内就得以和瑞和恢复联系,结果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实在把瑞和吓一跳。   “怎么了?下面有什么?”他忙问。   “这个孔也不深,不过很弯曲,四通八达的和好多小道连起来,我在下面遇到了其他鬼,他们跟我一样应该都是鬼仆,我就跟着他们一起逛地下迷宫,可是跟你说话你一直没应我,我就在想可能下面有什么东西隔绝了我和大师你之间的联系。我就想先探一下,然后找到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黑土!就是靠近会睡觉的那种黑土!”   瑞和一下子懂了:“你是说当年我在医院小林子里挖出来的那块黑土?”为了方便称呼,他将那块紫黑色的黑土起名为黑土。   “对!其他鬼仆一碰到黑土,一个个噗通噗通地睡倒了,我就没事啦,多亏大师以前经常拿黑土给我枕着睡,我应该是有抗体了!”连聪很激动,“大师,你说下面为什么会有黑土?而且特别多!”   瑞和也不知道啊,他这几年偶尔会研究一下那块黑土,不管是让连聪枕着睡,还是自己枕着睡,都试过。试到最后,连聪和他都对黑土有抵抗力了,不会一沾就睡着,不过对瑞和来说,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变化,倒是连聪的魂体更加凝练,可见黑土对鬼魂是有好处的。   小孔下面是复杂的网状通道就算了,毕竟能用大五行搬运阵的需要来解释,下面有神奇的黑土,能怎么解释?难道这里是黑土产地?   “那块黑土的具体位置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下面太乱了……”   瑞和在心里和连聪交谈,也分神去打量周围人的表情,就看见同一个小阵里的逐阳观隋贞观主神色有异,眼睛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脚底下,嘴巴也在轻微动着,像是在念什么口诀。几秒之后,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睛眨动的频率变快,最后他猛然抬头,眼中的焦急暴露无疑,看见是瑞和在注视着他时,隋贞观主赶紧露出一个笑容:“道友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   让连聪下去打探一通,带来的消息并不能给瑞和多少有效信息。旁边,虹阚打了个呵欠,然后又打了个呵欠,瑞和看他的眼睫毛都被眼泪浸湿,笑了:“师兄困了吗?”   “唔,感觉好困。”虹阚揉揉眼睛,看了一眼手表,“零点二十一分,还没好吗?好像一直听见有水声。”   话音刚落,脚下传来微微的震动,众人惊呼:“难道真的出水了?”   “不能吧?这里距离云绍宫旧址至少还有一公里?就算出水了,我们这里应该也感知不到才对。”   “那也不一定,云绍宫旧址可是一个大家伙,连着岛呢!”   瑞和却觉得耳边的气流声更响了,他想起连聪说的话,再次蹲下伸手放在坑孔上,细柔的风从坑里飞卷而上,在他的手掌心上打了个旋儿。   紧接着,一股清淡又缥缈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尖,让他的脑子瞬间涌上困意,他忍不住也打了个呵欠,不过因为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他并没有睡意。   这种味道虽然淡,但分明就是他刚跟连聪说过的黑土的味道。   于是他不止没有睡意,还骤然警醒。   脚下错综复杂的细道中,不知名的地方存在的那些黑土,竟然开始向上输送香气了吗?结合比二十分钟前更加强烈的气流声,瑞和怀疑这种味道从大五行搬运阵开启之前就已经通过小孔发散出来,隐蔽地钻进在场众人的鼻子里,然后悄无声息地种下困意的种子。   “好困。”身侧,师兄虹阚又打了个呵欠,这声呵欠像是会传染,四周接二连三地有人在嘀咕着“好困”。瑞和忙站起来,却因为香味袭脑,眼前一花,身体摇晃,差点站不住。   他摇晃着离开原地,重重地扶住虹阚的手。虹阚嘟囔着:“小七,不可乱动,乱、乱了。”竟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师兄别睡!”瑞和目光锐利地扫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小五行阵,明明他已经不在原地,法阵还在对他起作用,体内的法力继续流失着,速度比开局时快了很多。   “师兄觉得体内法力怎么样?”   “唔、唔?还行吧。”虹阚困得不行,满心只想着闭眼就睡,硬撑着保持最后一丝神智,哪儿还有功夫看体内的变化?   “别睡!”瑞和往虹阚的头上的百会穴按了几下,边按边深吸一口气,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喊:“大家小心!地下的小孔正在散迷药!别睡!”   四周人虽多也有人在交谈,但完全没有人高声说话,所以瑞和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各处,除了距离他比较远的地方的天师,其他人都听见。   “咚咚咚。”随着他的呼喊,接连几个天师摔倒在地上。正困意难消的其他人如同冬日里兜头倒下一盆冰水,也顾不得去细想刚刚听到的话,忙去搀扶地上的人,然后就听见地上的道友发出震耳的呼噜声。 第270章 一流神棍   喊出那一声之后,瑞和将暂时清醒的虹阚放开,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枚金铃,倾注法力的金铃“叮”一声响起来,瑞和念起了静心咒。黑土会将人拖入迷幻的梦境中,瑞和也是锻炼了很多次才有了抵抗力,多次试验后发现静心咒对驱除黑土带来的大脑浑噩效果不错,加上金铃声效果最好。   “叮——”瑞和的大脑彻底清明。   “叮!叮!”虹阚揉揉太阳穴,觉得脑子更清醒了些。   “怎么回事啊?真的假的?”   “这孔真的有气流在上来,可以堵住吗?”   “师傅?师傅快醒醒!”   “云绍宫什么意思啊?到底想干什么!”   小岛上顿时乱起来,认识到有异之后,天师们都采取手段来解除困意。掐穴位的、念静心咒清心咒的,整个岛除了云绍宫众人所在的高台那片地方,其他位置都嘈杂万分。   “虹臻你没事吧?”虹阚摸出两张符,念咒后一张贴自己的百会穴,一张贴瑞和头顶上,瑞和便收了金铃,沉声说:“师兄,你们的困意来自于迷香,我闻到了。”   “我什么都闻不到啊。”   “我们也没闻到。”林溪观观主填真死命戳着睡成猪的弟子,着急得不行,刚刚弟子睡着了,他还恨铁不成钢呢!弟子志阳被他狠按百会穴等几个可使清明的穴位,痛呼着终于睁开眼睛。“师傅、我好困,要睡、睡觉——”   “睡个屁!”填真一巴掌呼噜过去,“快给我滚起来!”一激动,呼吸更快,他恍惚觉得吸入了一口淡香的空气,眼珠子一下子呆愣住,然后眼皮直翻。   见状,虹阚又摸了一张符出来,掐手诀的手指翻飞,快得只看得见影子,符篆被他按在填真的百会穴,填真浑身一震头颅前倾,一股浊气从他的七窍中分别挤出来,他睁开眼睛,从从迷乱混沌的梦境中抽离。   “谢谢道友相助。”填真谢过虹阚,然后大怒,“云绍宫!”   “我还是没闻到味道。”虹阚对瑞和说道,“还好你的五感一直异于常人,不然的话可该怎么办,没想到云绍宫真的动了手脚。我们走!找他们要个说法!”   “师兄,你难道没发现体内的法力仍在外流吗?”   “真的?”虹阚这才开始检查自身,更惊,“可是我们已经没站在法阵上了!”   原先的五人小阵早就散了。   瑞和皱眉,停止了再次截断法力的尝试:“不行,我试了很多次还是这样。”他环视四周,“这个岛有问题,法阵应该只是障眼法。”   天师修炼得来的法力都在丹田中,有些人也称其为元力,借的是天地元气的说法。道统的差异就不多说了,反正修道者体内都有丹田,里面存储着天师力量的源泉。丹田也是会枯竭的,枯竭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只要丹田还在,天地自然灵气犹在,后续修炼时就能继续炼回来。   但丹田法力枯竭还是很可怕的,意味着你从一个天师跌落成普通人,许多咒术都无法使用。   “游艇呢?要不我们先行离开此地吧?”   “游艇好像早就走了吧?”   “手机没有信号了,明明刚刚还能用啊。”   听有人说手机不能用,虹阚赶紧掏出手机查看,然后失望地收回。“走,我们也过去。”他拉着瑞和往云绍宫弟子们的方向去,许多天师都在往那边靠近。   地面上歪歪斜斜地躺了不少人,瑞和尝试叫醒他们,不过全都失败了。   “先别管了。”虹阚说,“他们可能睡得太沉了。”   瑞和被虹阚拉着挤进去,在这个时候,同行们也不拘什么风度气质了,纷纷挤在阵眼处,声势浩大地要求云绍宫给个说法。阵眼处是一个高台,上面原先围坐着五十个云绍宫弟子,其中包括云绍宫观主。   最先爬上去的天师向下大喊:“不见了!人不见了!刚刚明明还在的!云绍宫观主也不在里!”   “这个高台一定有机关!”   于是底下的天师争先上去验证,突然地面再次发生震动,这一次摇晃的动静就大了,瑞和甚至无法站稳。   “快走!”虹阚拉着瑞和往外跑。   一大群人挤着往外跑,跑着跑着耳边传来咻咻咻的气流声,瑞和看见地面上那些小孔正肆意地往外喷射着烟气,那味道分明是浓郁了百倍千倍的黑土的气味!   下一秒,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瑞和恢复了意识,他闻到了极浓的黑土气味,那味道能将人拽入混乱的梦境深渊,他的思维还残留着刚刚经历杂乱梦境时的惊悸感,有一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但幸运的是,他总算对这种味道是有抵抗力的。   耳边的打呼声一声接一声,都在告诉瑞和他身边都是正在熟睡中的人。他还分辨出自己隔壁是师兄虹阚的打呼声,于是心下一定,小心地睁开眼睛。   入眼的场面,说实话有些吓人。只见他对面是闭目的师兄虹阚,其他天师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有的还叠成罗汉。   “宿主你醒了?”这是系统460的声音。   瑞和便在心里问:“我睡了多久?”   “宿主睡了十分钟。”   那就还好。   “情况不好,宿主再不想办法就要被烧死了。”系统460幻化出球形,为瑞和投射出周围的影像,“看,那边在准备点火了。”   系统460这一举动帮了瑞和大忙了,他清楚地看见穿着云绍宫标志道袍的天师正提着油桶在四处撒油,还有些人手中正举着火把,更有三个人站在阵眼处的高台上,正在监控着底下众人。   如果自己有什么动作,相信上面都能一览无遗。   怪不得醒来后他在黑土香味里还闻到了另一种味道,只不过没来得及细想那是什么味儿,没想到竟然是汽油味!   这是要干什么?!云绍宫竟然就这么肆无忌惮丧心病狂?四千多人,四千多人!难道真的敢背上这么重的杀孽?云绍宫可不是邪教,是国内道门中的领头羊,怎么会做出这样失格的举动?   可情况容不得瑞和多想,他得活下去,他得保护虹阚活下去。但仅凭他一人是做不到的,他没有多想,立刻将丹田中炼化孕养多年的兰火召出来。   他的丹田中空空如也,法力全空,兰火待得很不舒服,瑞和一召唤,它立刻欢快地跑出来,在瑞和宽大的袖子里绕着他的手腕跳舞,清脆地喊:“爸!我要玩!要玩!”   “那我们现在来玩一个游戏。”瑞和安抚它,“爸爸现在有一点麻烦,你能帮爸爸吗?”他是第一次自称“爸爸”,兰火顿时高兴地咻咻咻直叫,在瑞和的手腕上卷成麻花。   “好啊好啊!帮忙,我给爸爸帮忙!”   “那好,你仔细听好。”瑞和在心中轻柔慢语地跟兰火说话,眼中却冰冷一片,“那边站着你看见了吗?能悄悄地烧死他们吗?”   兰火沿着瑞和的手腕爬上他的脖子,然后跳上他的耳朵钻进他的头发里,最后在发髻后面钻出一小朵。   “能,我能!”语气轻快,它的本性是燃烧,平时被瑞和严格管束着,现在让它去“烧东西”,它是非常乐意的。   “好,你先烧那个高高的台上站着的三个人,然后再烧其他人,记得绕开地上那些油,爸爸讨厌油,你千万别碰,知道吗?”   “知道,爸爸讨厌,我不碰!”   “好,那去吧。”说完这句话,瑞和的心沉甸甸地坠着。这些话与他平时对兰火的管束截然相反,可以说推翻了这些年对兰火所有的教导,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引诱兰火的恶魔,在引着它走向黑暗的深渊,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受。   兰火却不知道这些,它欢呼一声,孩子一样从瑞和背上滑下去,落在地面上后贴着地面快速滑动。它是一个乖孩子,爸爸说要“悄悄”,它就悄悄的,借着其他盘腿坐着的天师的身体做掩饰,一眨眼就在十来米之外。   距离再远,瑞和与兰火之间的羁绊让他也能大概判断出兰火的位置,近了,更近了——他的心也随着跳到嗓子眼。   “快点倒,时辰要到了。”   “那边,就差东南那一块了,我这就过去。”   “嗯,快去。”   交谈的两个云绍宫弟子分开,其中一个提着油桶往瑞和这个方向过来。   一步、两步,脚步声更近了。   粘稠的汽油被洒在地上,然后缓慢地流动,刺鼻的汽油味在鼻尖涌动,让人不安躁动。   瑞和在心中数着数,又不着痕迹地活动双手,长袍的长袖下,他握住了一把匕首,这把匕首还是从被翟溯天带走的周管事身上夺过来的,锋利无比。   提着油桶的云绍宫弟子终于来到瑞和这边,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那个弟子正好站在虹阚身后,距离瑞和也就一尺远。那弟子停下脚步,对着瑞和他们这个小阵开始开始泼,汽油飞溅到瑞和的脸上。   “烧!烧!”兰火在瑞和脑子里开心地叫着,它已经爬上高台,岛上不是灯就是火把,灯火透亮,大晚上人的眼睛本就敏感,光源闪眼睛,幽蓝色的兰火在各方掩饰下,真的无声摸上高台,毫无一人发现。   瑞和握紧匕首,身侧的云绍宫弟子脚尖一转准备离去,他深吸一口气,像豹子一样飞扑上去,直接扑到弟子的身上,将对方压倒。弟子的惊呼声还没发出就被扼断咽喉,紧接着匕首毫不留情一划,血液喷溅而出。   油桶跌落在地,哐当一声闷响。   高台上,听到动静的三人同时转过身,其中一人向前走了两步,之后惊愕低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左腿变成飞灰,惊叫一声,这才迟到地轰然倒地。   “师弟!!” 第271章 一流神棍   兰火生性喜燃烧,溜上高台之后它将本体分为三部分,同时往台上三个人脚板下钻。它的本体力量更强,当年瑞和只是引出一丝兰火本体火,就追着翟溯渊的魂魄将他烧得一丝不剩,现在它将本体分为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的力量也足以将这高台上三个弟子连同魂魄烧成灰。   并且因为兰火燃烧得太快,在痛觉神经还察觉不到的时候,腿部膝盖以下就已经被烧得分毫不剩。等那个弟子惊惧发现这个事实时,兰火已经侵入他的躯干,烧干了他的血液,摧毁他的心脏,分解他的魂魄。   其他两个弟子看到此情此景惊叫出声,不过下一秒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   高台上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下方正在泼汽油的弟子以及举着火把准备点火的弟子完全来不及反应。而另一边,瑞和一击即中之后将连聪放出来:“这具身体给你用。”   连聪大喜,这可是主人允许的附身,做鬼虽然自由自在,穿墙也是很舒服刺激的体验,但久而久之,总是会怀念做人时候的真实触感。   连聪二话不说,直接钻进去。死去的弟子的魂魄还没出来,正浑浑噩噩着,就被连聪挤出来了,刚死去的鬼处于混沌状态,要等到七日回魂夜时才会想起生前事,回去看亲人最后一眼。所以被连聪这么一挤,新出炉的鬼魂毫不抵抗,懵懵懂懂就被推到一边了。   空气中,黑土的味道仍在,这对毫无道行的新鬼来说根本无法抵抗,于是这新鬼就循着味道追进孔洞里,最后睡在了里面。   新得了一具身体,连聪很高兴,瑞和让连聪假扮死去的那个天师,拖住那些云绍宫弟子,阻止他们放火,杀人也可以。“先生放心,我一定要完成任务。”连聪锤着胸口做保证。   事情发生在十几息之间,高台上的变动吸引了其他弟子的目光,他们都朝着高台奔去,连聪将脖子上的血迹抹掉,将伤口也遮盖好,然后将油桶捡起来,也跟着跑过去。   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同手同脚,等跑到高台旁时已经适应了这具身体。   “淮朱,你刚刚怎么了?”一个弟子问。   连聪咳嗽一声:“不小心摔倒了。”   “他们没了!”已经检查过高台的弟子大声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还在的,我听见声音看过来,他们就那么没了。”说话的弟子一脸惊恐,“就、就一寸、一寸寸地没了。”   “什么没了?怎么没的?”   “就、就像照片被剪刀剪掉一样,一下子就没了。”   连聪蹲在旁边,眼珠子转啊转,看见兰火在人群中穿梭,还挪过去帮它遮挡。   “快快通知观主!”   “不行啊,这里信号被屏蔽了,观主走之前把联系的飞鹤给了初阳师兄,初阳师兄、没了,怎么办?”   “肯定是那些人!”其中一个弟子指着台下法阵中的人,“肯定是他们干的!”   “不可能吧,他们中了云梦香,法力也都被抽完了,怎么可能还能动!?淮朱——”这个弟子十分敏锐,将目光锁住连聪,“你——”   连聪一脸茫然,却忽然掐住身侧人的脖子,咔哒一声,那人的脖子被拧断了。   全场皆惊。   几十个云绍宫弟子聚集在高台处,连聪也为瑞和争取到了活动的时间,他背着虹阚,身姿如燕地跃到另一处叠得较高的人堆后面,然后匍匐前进,一寸寸地借着地上瘫倒的天师堆叠起来的高度往外挪。   手机无法通讯,身上没有法力,这座岛他不敢多呆,只能先带着自家师兄先撤离这片区域,哪怕是先跳到水里也好,也许进了水,这座岛对他法力的攫取就无效了呢?   他让连聪去吸引云绍宫弟子的注意力,又交代兰火浑水摸鱼,能弄死一个是一个,如果他们能成功,那么危机暂时解除,如果不成功——至少他把虹阚救了。生死之劫面前,他的能力有限,只能紧够自己最亲的人了。   身后传来惨叫声,瑞和知道兰火又得手了。他咬紧下唇,控制自己不要回头。背着虹阚冲到岸边,先将虹阚放进去,再小心地钻进水中。   冰冷的海水将他围绕,瑞和冷得打了个寒颤,他脱下一只袖子,将他和虹阚的袖子绑在一起,防止虹阚飘走。之后他紧紧靠着冰冷的礁石,沉心静气地开始运气。   “呼。”他松了一口气,经脉里有了细如牛毛的法力,这说明他的对策是有效果的。摸出手机一看,可惜还是没有信号。   今晚的事情简直颠覆了瑞和前面两辈子养成的认知,哪怕是这辈子的世界观有些玄幻,但不管是道协的存在,还是遍布全国各地的特调处支部,更别提天师需要领证上岗,以及道门盛事道门大比,都在告诉瑞和一个事实:那便是道门的活动是可控的,是被现代法律约束在合理合法范围内的。   结果今晚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无法想象如果他晚醒来五分钟,他会随着这座岛以及岛上数千人一起葬生火海。   根本无法想象。   脑海中,兰火因为难得的放火游戏而欢呼雀跃,笑声不断,瑞和甚至觉得它的笑声比往日尖锐很多,尖锐的笑声喊声如同一把把利刃,刀刀将瑞和的底线捅破。   他杀人了,也让兰火去杀人了。   瑞和的手一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恢复念口诀调息。   而岛上,连聪终于坚持不住,他已经杀了十来个云绍宫弟子,那些弟子不知道自己的同门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但面对连聪的攻击,自然是要反击的。   肉身是个壳子,装下了连聪,也束缚了连聪。他虽不能使出法术,又以一敌多,但不惧疼痛,又力大无比,只要被他擒拿住,脖颈在他眼前就像脆饼干,一捏一个准,听得人头皮发麻。   “淮朱中邪了!”   云绍宫的弟子如此说道,也不敢跟连聪近战打,打算退开来利用雷召等法术来攻击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中间忽然有人凭空消失了。   说是凭空也不尽然,应该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人像沙子堆成的人体像,从下身开始,一截一截地向下塌陷。   几秒之间,人就消失了。   巨大的恐慌在他们中间蔓延,但显然这只是开始。   兰火穿梭其中,快如闪电,来去无影踪,就算有一二人看见了,也以为是自己眼花。   泡在海水中,依托着礁石稳定身形的瑞和封闭五感,专心致志地调息。最后他睁开眼睛,掏出金铃对着虹阚念静心咒,有法力加持的咒语化作无形的力量,金铃震颤着发出深入人心的声音。   虹阚的呼噜声停了一瞬,眉头皱起。睡是没睡了,但仍然醒不过来,瑞和掐了个手诀,按在虹阚的头顶,浊气从七窍中泄出来,虹阚痛苦地哼哼,慢慢睁开眼睛。   “师兄?快醒醒。”   虹阚一脸不止今夕是何年的表情,甚至有些认不出瑞和,用陌生的眼神看了瑞和半晌才恍然:“哦,小、小七啊!”   将虹阚的样子看在眼里,瑞和心中酸涩极了,同时那股被压抑的愤怒又重新涌上来。   “师兄洗把脸,然后尽快调息,有大麻烦了。”   虹阚将脸埋进海水里,狠搓一翻才钻出来,果然清醒很多。“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记得我闻到一股浓香,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瑞和将自己醒来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虹阚的表情跟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不是,云绍宫真敢这么做?他图什么?”   谁知道他图什么?肯定不是好事!   正说着话,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叫,随后归于平静。虹阚吓一跳:“怎么了?”   “我去看看,师兄抓紧时间恢复。”   “小心!”   瑞和谨慎地回到岛上,岛上除了打呼声一切安静,一朵幽蓝色的火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一把扎进瑞和的怀里。   抱着这捧身形变大十倍堪比西蓝花的火,瑞和心中五味杂陈,愧疚让他摸着兰火的动静温柔极了:“没事吧?”   “好玩!好玩!”兰火还无比理解人类太过复杂的感情,它玩得相当畅快,在瑞和的手心里蹦来跳去表达自己的心情,“高兴!开心!爸爸一起玩!”   “好,一起玩。”瑞和轻轻拍拍他,抬头看向周围,除了他和顶着一具破破烂烂身体的连聪,没有第三个站起来的人。“都解决了吗?”他有些吃惊。   连聪瘸瘸拐拐地走过来,闷声说:“解决了,都是它的功劳。先生,咱家的兰火太厉害了,泰半都是它对付的,简直来无影去无踪——”见瑞和脸色沉重,连聪话也说不下去了,这表情看起来根本不高兴嘛。   怎么能高兴?谁高兴死人呢?   瑞和叹口气:“谢谢你们了,没有你们的话事情就糟糕了。”   “嘿嘿,不用谢,先生太客气了。”连聪挠挠头,然后挠下来一大块头皮,他“噫”一声将其丢掉,对瑞和说:“先生,这具身体不好用了,我这就出来?”   “好。”   浑身浴血的肉身跌落在地,溅起地上的汽油。   看着这满地的天师,瑞和一时有些苦恼,他刚打算将师兄喊过来帮忙,耳朵一动,他转身,看见了昏暗的海面上似乎有一片黑影在靠近。   不开灯能欺瞒视觉,但东西划破水的声音无法避开听觉,有船过来了。   什么船要半夜关灯夜行?   瑞和身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第272章 一流神棍   岸上,观主鹤白烦躁地在手机上再次拨号,“无法接通”,还是“无法接通”,他不信邪,换了个号码播,同样是无法接通。   “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打不通?”   旁边,济青观观主也面露忧虑:“是啊,这都过去半个小时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刚还能联系上的,云绍宫什么说法?”   “说是海岛上信号不好。”济青观观主抬眼看向嶙云海的方向,“再怎么不好,也不能都联系不上吧?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   鹤白看着通讯记录里和虹阚最近的一个通话,焦灼感更强:“我再去问问吧!要不然我就上岛去!”   “岛可不近……我跟你一起去。”   结果他们就找不到云绍宫人的影子了,一个都没见着,其他道观的人也终于着急起来,反应快的早就去找游艇租借方,租借方负责人早就睡着了,硬是被挖出来,懵着摇头:“租期是一晚上,要到早上七点。我们的员工已经被送回来,游艇并没有开回来,云绍宫的师傅们说早上他们会自己开回来。”   要一次性送近五千人出海,嶙云海附近的所有游艇都被云绍宫租借走了,也就是说现在岸上的人根本没有工具出海。   “云绍宫观主他们呢?联系上了吗?”   “联系不上!全部都联系不上!”   这下子事情大条了,云绍宫带走的五千人,可是出自国内八成以上道观,大道观出的人更多些,小道观例如荷莲观济青观这样规模的,也出了两三个人。剩下的人不管是因为关心自家弟子,还是出于看热闹观赏云绍宫旧址出水的盛事的目的,都围在岸边等待着。   云绍宫不让其他人跟过去,说是怕打扰了工作,这也能理解。   可所有人一去不回还渺无音讯,那就不能忍了。   鹤白担心极了,想了想打电话回道观,让自己的亲信弟子赶紧去禁室里看一看,虹阚和虹臻两个人的胥云命香还烧着没。荷莲观是小道观,人少,可靠的人手更少,因此瑞和二人的胥云命香虽然点在道观禁室中,但也实在抽不出人手去每时每刻盯着。   他的弟子回答:“两位师叔祖的香一切正常。”   “短了没?”   “大概没有吧。”弟子有些犹豫,“我也不知道它们平时有多长。”   鹤白:“……”沉默了一下才说,“你拍张照片我看看。”   睡眼朦胧的弟子眯着眼睛拍了五连拍过去,鹤白看了后就放心了,人没事就好,然后交代弟子今晚守在那里:“我没让你走,你就不能走,香有什么问题就立刻通知我,听见没?”   他对弟子一向中正宽和,少有这么严厉的时候,弟子忙应是,什么瞌睡虫都没了。   正好靠近的济青观观主低声问:“什么香?”   鹤白打了个哈哈不愿意说,反问:“报警了吧?警察怎么说?”   “能怎么说?”济青观观主叹口气,“说让当地特调处的人陪着当地警察一起过来,你也知道的,这片地方一直是云绍宫领头,当地特调处里大半都出自云绍宫。警方说会调外地特调处的人来支援,可是那五千人里头,就有不少特调处员工,你家虹阚虹臻,还有我家的倪泓……”   叫人怎么说呢?简直愁死了!   有宗门的人一同过来的天师,至少还有同门在为其奔走,一些孤身前来参会的小道观观主,只身出海,现在也没有同门发现他已经失踪,仔细说来都是让人感叹的事情。   鹤白眼神坚毅地看着海面,大步往那里走。济青观观主忙拉住他:“哎哎你干嘛呢?”   “我会游泳。”鹤白挣脱开对方的手,开始脱衣服。   济青观观主跟看疯子一样看着他:“现在是半夜一点!那是海!又冷又黑的,你再着急也不能乱来啊!”   再等下去自己要急疯了。   鹤白坚持下水,桂珍根本拉不住他,更别说济青观观主了。   而岛上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因为瑞和发现那艘小艇上只有一个人。他藏在礁石下,看着小艇靠岸,上面走下来一个身高八尺的人,看不见脸,但从他走路的脚步声听,还是一个练家子。   而且来人还挺警惕的,站在岸边也不往里面走,大概是心中存疑,所以大声喊着几个名字。   对方警醒,瑞和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的法力只恢复了两成不到,使几个攻击法术就会耗尽,而且黑土香气对他的后遗症还在,他虽然醒着,但精神不太好,手脚并没有平时灵活。他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根本不敢硬碰硬。   所以,他让兰火出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是穿着云绍宫道袍的人,都是敌人。   对兰火来说,今晚简直是快乐二重奏,烧完一批还能出门烧第二批,它顺着礁石间的缝隙游走,慢慢地靠近了站在岸边的男人。   男人似乎对危险有着敏锐的知觉,瑞和听到他的呼吸声变得很缓很细,甚至能够想象得出对方现在的表情,必定是正在耳听八方,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男人又喊了两声,仍旧没有得到回应。敌不动我不动,瑞和很耐心,将自己融进海水里。   终于,男人着急了,今晚的事情十分重要,筹划了几代人才等到今天,本来就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来办的。   偌大的云绍宫,能够参与进来的弟子有限,说到底还是年代不一样了,这样的行动太过要紧,极度机密,到了今天现在这个时候,很多弟子还以为今晚真的是为了打捞旧址。能够参与进来的弟子,全部都是精选而来,数量有限。   因为这个岛是最关键的一环之一,所以配备了五十个人。本来有五十个人,加上云梦香跟锁元秘阵,因为万无一失才对,没想到临到最后关头,小岛这边断了联系。   时辰是死死定好的,任何一步都不能拖延。   为了保持行动的隐秘性,每个步骤只在一个可靠的弟子身上留下联络工具,小岛失联,观主立刻让他过来查看,务必让火刑按时完成。   想到任务的重要性,男人终于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便将自己送进兰火的嘴里。   兰火将自己分裂开,调皮地挤在石缝间,像一面张牙舞爪的网,正在期待着步入陷阱的猎物。见男人主动踏进来,它激动得抖动起来。   谁会注意到凹凸不平的地面的缝隙呢?反正男人就没注意到。兰火得意地沾上对方的鞋底板,穿破鞋底,咬上对方的脚板。   一股轻微的刺痛传来,男人也没怎么在意,继续往前走,下一步还没有沾地,人就呼一下燃烧起来。兰火的性格像孩子,它想在“爸爸”面前炫耀自己的能力,这一次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特地将男人从外部围起来,让蓝色的火成为黑夜中最闪亮耀眼的主角。   被兰火包裹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嚎叫后不停挣扎,不停地打出手诀,丢出身上的法器符篆等企图灭火。   兰火大叫:“爸爸看!我好看!快看我!”   童言稚语软萌可人,现实却是在那蓝色如梦幻的火中,一个大活人惨叫翻滚,最后化为尘土。   第一次看这样的场面,瑞和强迫自己看下去,直到耳边惨叫声停歇,这才招手:“好看,你好看,过来爸爸这里。”   兰火飞到瑞和怀里,眷恋地蹭他的下巴。   从水里爬起来后,虹阚也从不远处的水里钻出来,面露复杂地看着瑞和。他刚知道兰火的存在,还是在如此特殊的情形下,兰火的凶残恐怖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师兄快来,我们得先其他人叫醒,不然的话不知道还会有谁过来。”瑞和轻声提醒。   虹阚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先把几个大人物弄醒吧,我记得章家是家主的亲妹妹来的,翟家是翟应麟……”   一公里之外的船上,云绍宫观主狠狠地皱眉。他才二十九岁,做观主却已经十四年了,长期身处高位让他浑身浸染出一种上位者的气质。   “才绪失去联系了?”他面色沉如水,“怎么一回事!”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低声说:“按理现在才绪师兄已经抵达那边了,不过我联系不上他。”   “怎么接二连三出事?”观主十分不满,“之前你跟我保证了多少次?怎么关键时候总是掉链子!”   面对他的雷霆怒火,中年男人显得有些惧怕。   “只剩下五分钟了。”观主看了看表,沉声道,“启动第三套方案。”   中年男人忙应是:“这就去。”   “不。”观主看了看月亮,捻了捻长袖,“我自己去。”   一分钟后,小岛方向传来轰天巨响,那一片似乎腾空而起一朵巨大的红色蘑菇云,冲天的火光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随之而来的还有明显的海水震感,爆炸声荡漾开来,传达四方。   海水中正奋力游泳的鹤白蓦然抬头,满脸惊愕。   岸边,正紧张搓手的济青观观主嘴巴微张,脸色在夜灯下苍白如纸。   路上,警笛鸣响的警车不约而同降低速度,车窗被摇下,几十双眼睛看向大海的方向,火光映在他们眼底。一声怒喝响起:“快打给消防,请求支援!支援的船呢?快催!!” 第273章 一流神棍   随着爆炸声响,火光刺眼,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一大团蓝色的光正坚强地闪烁着,那团光很巨大,看起来有一人高,它在硝烟和火中缓慢地移动,最后跌倒在地上。   爆炸之前,瑞和和虹阚正分头唤醒昏睡的天师。难度还挺大的,踏上这个岛,体内的法力再次流失,调息都调不回来。无奈,两人只好先将人拖到岸边泡到水里,在水中实施法术。   爆炸时,瑞和正好在距离岸边四五十米的地方,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跑到岛中间的高台处找云绍宫的人要说法,后来感觉到震感,众人便往外跑,但那几秒的功夫也跑不了多远,因此倒下后大多数人都在岛的内围。   瑞和看到了济青观的倪泓,对方也是他特调处的同事,所以他将倪泓架起来,打算将其带到岸边去先弄醒,刚走了两步,爆炸轰然而至,毫无预兆。   在那一刻,瑞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死亡的气息悄然而至,让人来不及反应,脚下就猛烈震荡,巨大的冲击力喷涌而出,襄裹着恐怖的热浪。   爆炸来临的那一刻,瑞和什么都做不出来,耳鸣得连远处虹阚惊惧的叫声都听不见,瞬间被爆炸的力量直接掀翻,当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等再次感觉到身体的时候,入眼是彩色的光,十分刺眼,瑞和往左右前后看去,头一抽一抽的,眼睛看哪里都是彩色的。他眯了眯眼慢慢适应,这才发现看到的并不是彩色,而是蓝色。眼前是非常明艳的蓝,亮得让他的眼睛都产生了幻觉。   “兰火?”瑞和的第一反应就是兰火。他赶紧感受一番丹田里的兰火,丹田里那朵熟悉的蓝已经不见踪影,他伸手去触碰面前蓝色的光团,手指穿过光团,立即被外面高温烫得缩回来,指尖被烧掉一层皮。   这层蓝光在保护他。   兰火没有回应他,瑞和本能地慌张起来,一种因灵魂羁绊而带来的不安层层涌来。虽然兰火目前最大的形态也只有花椰菜那么大,但他仍然觉得这团蓝色的火就是兰火。   他还活着,之前的爆炸声响多大!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   可他活下来了,救他的只有兰火。   鼻尖充斥着浓重的硝烟味,瑞和剧烈地咳嗽,感觉自己的胸腔在咳嗽时阵阵发痛,耳朵轰轰响。高温包围着他,鼻子一呼一吸间都是炽热,喉咙干燥得连咽口水都有撕裂感,他还尝到了血腥味。瑞和知道这里不能再待了,他凭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外走。   一定要往外走,他需要海水,极度需要。   走啊走,这层蓝色的火不离不弃地跟着他,哪怕踉跄着倒下,再爬起来时仍牢牢跟着他。   坚持着往外挪,瑞和也不去想自己踩到的是什么,跌倒时双手按到的东西是什么,只抱着一个信念,那就是去岸边,一定要去岸边。走啊走,爬啊爬,瑞和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一次倒下时,再也没有爬起来。   远处,从浑浊的海水中探头的虹阚张大嘴巴用力地呼吸,他拨开眼前的断树枝,眼睛充血地看着小岛的方向。   “虹、虹臻……”他念叨着,然后疯了一样游过去。   旁边的人赶紧拉住他:“别激动!火太大了!”   师兄弟俩勉勉强强只救了十几个人下来,谁都没想到会有大爆炸。   “我师弟!我师弟还在里面!”虹阚心疼如刀绞,他是个孤儿,从小在道观长大,在师傅过世时就体会过一次锥心之痛,小师弟在道观里陪着他一起生活工作,他早就将小师弟看做自己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此时此刻根本无法冷静。他奋力挣脱,执意上岛。   虹阚还记得爆炸前看到小师弟站的方位,上岛后就往那个方向跑。爆炸加上岛上原先被淋上的汽油,现在岛上大火熊熊,即使是湿漉漉的鞋子踩上去,脚板都烫得像直接踩在岩浆上。   一往里走,风卷着火直扑面门,虹阚将湿衣服挡在面前,径直往里冲。也是多亏了虹阚这份坚持和决心,瑞和其实就倒在距离岸边十一二米的地方,也多亏了兰火的帮忙,瑞和倒在地上时,周身蓝色的火焰让他格外显眼,虹阚一下子就看见了。   小师弟手上的兰火就是蓝色的,他刚刚还亲眼看见它杀人于无形,记忆深刻。   他冲了过去,用湿衣服去扑火。火当然是扑不灭的,反而把他自己给烧伤了。   “虹臻?虹臻!”虹阚大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咬咬牙,将这团疑似小师弟的火抱起来,大叫一声冲出去,噗通跳进海里。   其他幸存者也开始尽可能地上岛寻找别的幸存者,没有人发现在爆炸之后,数不清的新死鬼魂被无形的力量吸走,一公里外的海域里,从极深的海底往上射出一束白色的光。   云绍宫观主站在不远处的船上,期待地看着海面:“成功了吗?云绍宫嫡系百年来被束缚的诅咒……”   白光里正在往海面上飞,观主目不转睛地看着,然后就看到了白光破水而出,在破水之后散成万千光电。光点飞向空中,落入水里,震撼壮观。   那些光点中似乎蕴含着神秘的力量,让观主看了之后心跳如鼓,激动不已,与此同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血脉里的那种令他从懂事起就忧惧的羁绊也消失了。   “观主,事情都准备好了,我们这就走。”   云绍宫观主点头,走下甲板准备进入船舱,很快船就驶入黑暗中,失去踪迹。   “快看,那是什么?”   “是什么东西出水了吗?”   “看起来,怎么那么像亡灵超度?”   警方调过来的船终究就位,正在登船的众天师纷纷抬头看去,都被这幅场景吸引住目光,章家家主章淮民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外甥章从新扶着他,关切地问:“舅舅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章淮民深吸一口气,脸色回转:“没事,走吧。”   章从新也没有多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母亲,这一次领队章家人上岛的是他的母亲,母亲到现在毫无音讯,他担心得不得了。   另一艘船上,桂珍也十分不安,他不停搜索着自家观主的身影,生怕看到对方漂浮在水面的尸体。   太莽撞了!怎么能直接下水?不说距离远近,只说夜里水冷,那是最容易脚抽筋的。   看啊看,桂珍眼前一亮,忙大喊:“停船!停船!那是我们观主!快些停船!”   左前方的人真是鹤白,他被扶上来时脸色青白。桂珍又急又气,围着鹤白转前转后,拿干毛巾擦身,找来热水给他喝。   “你看看你!跟着船来多好,偏偏等不及!”   鹤白喝下热水后缓过劲,让桂珍带他去找警方的负责人:“我有重大消息要上报!”   其实,鹤白贸然出海是有依仗的,妻子聆瑶是姑稻山的观主,而姑稻山自来以炼器出名,出产法器等物,两人是夫妻,聆瑶自然给鹤白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因此,鹤白攒了不少用得上用不上的法器,其中就有以疾行符为核心的疾行法器,不过这个法器他从来没用过,毕竟出门的时候都有交通工具,你咻一下在街道上飞过,很容易引起恐慌的,天师准则中也明确规定了相关符篆法器在生活中需慎用。   因为没有用过,鹤白有些估摸不当,一下子冲错了方向,还冲过头。   鹤白攥着桂珍的手,低声说:“快点,不然人要跑了!”   桂珍的情绪被鹤白感染,忙点头:“警方负责人正好在这一艘船上,我这就带你去!”   这一晚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道门领军门派云绍宫借打捞旧址的名头,坑杀了四千九百七十七人,引起道门极大震荡,社会不安。   在那一晚,住在附近的居民都说一整晚都听得见警笛声,从窗户往外看,还能看见救护车来来回回,哭声喊声从不间断。   “好大一声爆炸声,我觉得我家的床都在摇晃。”   “出什么事了啊?那个什么什么会的,不是经常办的吗?哎呀我说那些道士就是麻烦,现在开网络会议多方便啊,偏要开大会,人多就容易乱,看看,出事了吧?”   当地论坛上还出现了这样一个帖子:听说嶙云海会的道士九成九被云绍宫灭了,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新时代武侠剧情?   短短时间吸引了十万点击,数万转发。   民间议论纷纷,网络上众说纷坛,各种小视频不停上传,弄得人心惶惶,政府部门不得不加大网上监管力度,稳定民心。同时,也动员大量警方力量,调用特调处和道协力量,全面开展追捕行动。   两天后,云绍宫潜逃的十八人中,十六人被逮捕归案,据说,逃脱的是云绍宫观主及其妹妹,警方发布了一级通缉令,百万悬赏金,势要追捕到底。   一天后,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三天的瑞和伤重而亡,嶙云海死亡人数增至四千九百七十八。道门损失惨重,数千道观挂白哀悼,超度法事接连不断。   隔年新出的《新九州》一书里,称呼这一年为“白色嶙云年”,并且称今年为道门衰亡之始。 第274章 一流神棍   嶙云海事件带来的持续影响,外界的动荡不安,瑞和通通都不知道。在晕过去之后,他就陷入一片混沌中,前面几辈子的画面在他面前一一闪过,短短十来年的现实世界的记忆,也夹在中间。   死过几次的人,对死亡其实并没有多少惧怕,甚至还有一种可以称之为“经验”的东西。   瑞和知道自己可能又要死了,所以所有记忆才会如走马灯一样在自己眼前闪现,他一幕幕看过去,最后视线停留在探穷海那一天的画面上。   “你是谁。”   当时,他听到了铃铛声,循声看过去时看到了一抹幽蓝,然后耳边响起声音清透语调平板的三个字:“你是谁。”   初次见面的兰火会问“你是谁”,之后炼化兰火的那几年,瑞和却是听着兰火学说话的。   兰火慢慢地从一个字、两个字往外蹦,到后面三个字、五个字地说出较为完整的语句,语调也开始注入感情,亲眼见证那种进步让人欣慰,他与兰火之间的羁绊也越加深厚。   至于兰火的来历……都说穷海是地府的产物,瑞和问过兰火它的出身,兰火自己说不出所以然。   毫无疑问,兰火是比较凶悍的,瑞和一次次尝试着控制它,早期也被烧得不轻,等到最近两年,兰火逐渐被炼化,终于安心地窝在他的丹田里定居,然后学说话大有成效,第一次喊他“爸爸”的时候,瑞和才感觉那种几乎深入灵魂的牵绊。   在他心里,兰火是不一样的,他手把手地教导它,把它当小孩子教它做人做事的道理,比如不能随便放火,这个不能烧,那个不能烧。夜晚他修炼完毕要睡觉之前,还给它念启蒙故事,甚至他还特地学了不少儿歌,摸索着唱给它听。这些“亲子活动”让炼化进度得到很大的飞跃,因此瑞和深深地相信,兰火是有灵智的,能够学会人类感情的。   看着记忆碎片里的自己回头,瑞和跟着转动视线,果然在原先的那个地方看到了一抹蓝色。他不由得露出笑容,下一刻世界破碎翻转,他的眼前急速旋转着,眩晕和失重感重重叠加,让他难受得失去意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病房里鹤白和虹阚等人正在哭泣,其中尤以虹阚哭得最为伤心难过。师傅采宁子走的时候他没在旁边,等师傅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可现在师弟是在他眼前咽气的,他亲眼看着机器上的曲线变成直线,发出刺耳的滴滴声。   师傅让他好好照看的小师弟没了,帮他打饭提醒他添衣服像儿子一样的小师弟没了。   虹阚在其他师兄弟七手八脚的搀扶中仍在不停下坠,最后坐在地上,哭得起不来。   “虹阚师叔,你也别太伤心了。”鹤白哽咽着,“虹臻师叔他肯定不想你这么难过。”说着说着,他低头揩泪,也说不下去了。他心中的悲痛不比虹阚少,还多了许多后悔!他将一片心放在荷莲观上,是真的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虹臻死的。   “如果我没走错方向就好了,也许还能救下他。”鹤白呢喃。早知道妻子给他塞新品法器时他就勤劳一点尝试一下,至少掌握使用方法!   病房里一片愁云惨淡,道门里也凄凄凉凉,道门交流论坛上,怒骂云绍宫的帖子得到十万条回复,结合国内登记在册天师人数就可以看出,有多少人重复发言,只为了抒发自己心中的愤怒和悲痛。   #云绍宫这是要做什么?如此大的杀孽,他们竟然还无顾忌吗?#   这个帖子热度位居第二,里面的分析很多,但最热门的一条评论是:“不管要干什么,死去的那四千九百多人都白死了。”   小岛爆炸后,从岛上救下来的只有虹臻一个人,而且根据虹阚的说法,徐虹臻在事件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那么在没抓到潜逃的云绍宫观主等人时,徐虹臻的证言就十分重要。   昨天,云绍宫潜逃的十八人被逮捕回来十六人,审讯开始。不过警方还是留人在医院里等待徐虹臻的急救情况,见医生确定病人死亡,慰问了荷莲观众人后也撤走了。   医生护士等也全部离开之后,荷莲观的人决定先不火化,要将尸体带回观里停灵做法事。棺木是章家送过来的,用料是上等木头,鹤白知道这是章家在答谢虹臻救了章家家主的妹妹,其实这是结交章家的好机会,但他实在打不起精神,只依照礼数接待对方。   来祭奠的人很多,那一晚,瑞和跟虹阚齐力救下来十六个人,那十六个人全部活了下来,养好身体后相继都来祭奠,留下不少礼物。   不过停灵第四天晚上,灵堂就有了动静。这天晚上,守灵的是六师兄虹淄,他正有些发困,眼皮子上下打架,忽然听到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开始他没有在意,但是声响窸窸窣窣一直不停。   “什么声音?”他狐疑地站起来,绕着灵堂走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棺材上。   大半夜的,灵堂的棺材里有动静,是能够写进最吓人灵异里的经典场景之一。虹淄虽然是天师,但有些怕鬼,拜师学艺后专的也不是抓鬼道,而是风水术,他站在棺材前,听到那动静一下又一下的,桌上的香烛还应景地抖了抖,烛光闪动,更添加了诡异惊悚的气氛。   “砰、砰、砰——”   虹淄吓得倒退一步,心脏狂跳,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再次靠近。   他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张,脚下蹭蹭蹭地后退,一直退到门口才站定摸口袋,掏出手机果断拨号:“我是虹淄,二师兄快过来灵堂这里,虹臻好像诈尸了!”   就这样,诈尸的瑞和被抬出棺材。   再度醒来的瑞和发现喉咙无法发声,手脚也不能动弹,随后他还意识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自己在棺材里。   也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天,明天有可能就要火化?   想到这一点,瑞和拼了命地攒力气撞棺材,终于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虹臻?你竟然没死?”鹤白惊喜地搓手,他已经试过了,有呼吸!脖颈大动脉和心脏都在有力地跳动,皮肤也是温热的。   人竟然活过来了!   瑞和眨眨眼。   “虹臻是不能说话吗?”虹阚忙问。   瑞和再次眨眼。   “送医院去!这就送医院去!”鹤白大手一挥,一行人一起前往医院。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惊奇地宣布病人身体指标一切正常,明明那天送进医院时,虽然外表看起来只有轻度的烧伤,但身体内部已经被爆炸震得破破烂烂,内脏破碎,大量出血。如果用什么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一颗外表看似完好,内部已经稀烂的西瓜。   不管医生多么惊讶吃惊,知道瑞和送进医院之前状态的虹阚对瑞和死而复生的事情接受良好,病房里,虹阚拉着瑞和的手轻声说:“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那天我抱着你跳进水里,你身上的蓝色的火就灭了。”   医生刚刚为瑞和在声带处扎了几针,现在他已经能说话了,只是声音沙哑。听虹阚这么问,瑞和的声音有些落寞地说:“是它救了我,不过我已经感觉不到它了。”   爆炸带来的冲击无法抗拒,但在爆炸时护住他不被大火烧,是兰火尽最大能力对自己的保护了。   “你前几天真的断气了。”虹阚悲伤地说,“今天是停灵第四天。”   “让师兄你们担心了。”   见瑞和说话时眼睛都要睁不开,虹阚忙说:“你先睡吧!”   几个人走到病房的客厅里小声说话,鹤白仔细询问虹阚那天的情景,听虹阚说完,鹤白揉着右手大拇指,思索着说:“这是天恩,等虹臻师叔身体调养好,再来看……”   人活着,鹤白也就有精神来思考荷莲观的未来。   不是他自夸,嶙云海事件中,他们荷莲观是出了大力气的。近五千人只活下来十八人,其中两个是他们道观的人,剩下十六个人还是他们道观的人救的,虹臻和虹阚的功劳不会低。   而且,他这个观主给警方提供了云绍宫等人的逃逸信息。那天晚上他使用疾行法器,一头扎进了云绍宫人的船不远处。他觉得不对劲,所以小心地潜泳过去,听到了只言片语,提交给警方后,也为警方追捕提供了大致方向。   现在案子还在审,以这案子的恶劣程度和带来严重影响,上面是一定要给受害者一个交代的,同时也会对有功者奖赏。   这么一想,鹤白觉得整颗心都活了过来。   怕死而复生这件事太过骇人,也引人注目,鹤白做主将消息瞒下来,只跟嶙云海事件警方负责人说起。   警方负责人:“……”受惊过度后冷静下来,先是祝贺一番,挂断电话后立刻上报,上头又将事情转到道协手上,于是当天下午病房就迎来了道协现任会长的亲自探访。   瑞和收了一大堆的慰问,然后精心修养,每天汤药不断,很快就觉得身体重新盈满力气。体内那些破碎的器官,现在如同洗涤过般得到新生,身上的烧伤也逐渐结痂脱落,露出新的皮肉。   医生说这是奇迹,瑞和却知道这是兰火给他带来的生的希望。他不知道兰火去了哪里,丹田、经脉的每个角落都找不到它,那份感激也就无所安放。   住院第三天晚上,瑞和的病房迎来一个不速之客。搜查官鬼一提着锁链站在瑞和床头,皱眉“咦”了一声:“你没死啊?” 第275章 一流神棍   鬼一真的挺忙,特别是前几天,正好有一批鬼同时七夜回魂,全国各地都有,足足近五千魂,他手下的搜查官一夜之间根本忙不过,他也跟着忙成陀螺,体会到自转陀螺般的晕车感。   好不容易都勾魂完,才稍稍休息了两天,陶执法官派了新任务给他,说是一个熟人,让他去勾魂比较有礼数。他还在想:哪个熟人哦?他自己的后代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一代了,根本关注不过来。   接过勾魂册子一样,竟然是民间那个挺有礼貌的天师陆明聪,那的确是得走一趟。   鬼一还很有想法,觉得既然是熟人了,那就宽限一点时间,让他回魂夜好好地看一看亲人,因此特地踩着天亮前最后的时辰过来,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你没死啊?”鬼一皱着眉头问。   瑞和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如果他没醒过来的话,今天的确是头七的最后一天,勾魂使者会来勾魂的。他笑了笑:“没死成。”又招呼鬼一坐下,“不知道您要来,没有准备好酒水招待您。麻烦您来一趟了,一会儿您顺路去我家吧?我会跟我师兄说清楚,他会帮我将礼物烧给您。”   听听,够客气的。   鬼一摆手:“先不忙,你这个情况有一点不对,我得回去问问。”他看看阳台外的天色,太阳已经快升起,东边那一片云上出现了一道金色的线。   和瑞和约定明晚再来之后,鬼一趁着还没日出,原地消失不见。   瑞和重新坐回床上,还是将手机拿起来,编辑了一条短信给虹阚,让他明天接自己回道观,自己的身体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再住下去也没意义,要想烧供品还是在道观里合适。   单人间的病房里黑漆漆的,瑞和也没开灯,再次打开执法仪来看自己的生死簿。这一次,生死簿上的信息发生了变化,上面清楚地急着死亡日期是几天前,也就是虹阚师兄说的那个日期那个时间。   他是真的死去了。   关上执法仪后,瑞和躺下,为自己拉好被子。他现在精神倦怠,听警方那边说,那天幸存下来的天师都有这样的后遗症,已经逮捕归案的十六个云绍宫弟子在审讯中坦白,当天小岛上有两重陷阱,一重是专门吸收法力的锁元阵,一重是置于锁元阵阵眼处的云梦香。   据说,云梦香其实是一种几乎绝迹的泥土,那种泥土很神奇,对人有超强的织梦作用,香味能让人陷入沉睡。   爆炸现场现在已经被全面封锁,听说那种泥土已经被起出来,不过早就被烧得只剩下一点点碎末,提取出来的碎末经过检查证明,其对神经有短期强效的麻痹作用。   就这样,瑞和又睡着了,丝毫没有被勾魂失败的阴影。虹阚早上起床看到短信,很快就驱车来接他,两人顺路去购买纸钱元宝纸扎供品等物件。   “咱要把礼数做足。”虹阚还说,“今晚我到你房间,陪你一起等那位鬼差。”他心中有些忐忑,如果鬼差回去后一查,自家小师弟生死簿上写着“死”,会不会改变主意再将小师弟勾去,所以想着礼数周到一点,到时候还能拉拉关系,看能不能走走后门。   “师兄不用担心,他昨晚没勾我魂,今晚应该也没事。”瑞和安慰虹阚。   他现在是活着的,这是没有争议的事实。   虹阚叹口气:“你不知道,我是亲眼看着你断气的。”说着,手还抖了抖。   瑞和心中感动:“师兄,我现在真的没事了,你也不要太过焦虑。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对自己的未来还是很乐观的。”他笑着说,“我打算收徒弟了。”   “真的?”虹阚被转移了注意力,“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这几天想的。”瑞和对虹阚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这一次我是真的在鬼门关外走一遭,死亡我不怕,只是想起这辈子觉得遗憾太多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我们师傅……我们荷莲观……一直以来,我总以为时间还很长,事情能够慢慢来,死过一次之后我才想明白,有些事情还是趁早做比较好。”   传承先辈的名声,最后的办法就是有一个传承衣钵的好弟子,薪火相传,才能代代久远。   他想收徒弟,像采宁子当年对他那样好好教导徒弟,如果有一个出色的徒孙,采宁子肯定会高兴的。   “好!”虹阚抚掌,“我这个年纪就不收了,你收徒弟,我帮你教,以后带到师傅排位前让师傅看看,师傅一定很欣慰。”   师兄弟俩谈起收徒的话题,渐渐地虹阚也就把今晚的事情丢到脑后,不再紧张了。   收徒的事情,瑞和跟鹤白提了一句。之前鹤白带到瑞和跟前的孩子,已经被鹤白收做关门弟子了,也是拜师礼那天瑞和才知道,原来那孩子是鹤白姐姐的孙子,两人颇有渊源。   现在再去深究鹤白当时的做法已经没意义了,而且经过嶙云海一事后,鹤白的心态也摆正回来。   人活着就最好,别的都不需要想了。   “现在道观里的小弟子你有喜欢的吗?”鹤白将还没正式拜师的弟子名单给瑞和看,“你在道观里也给他们上过课,心中应该都有数才对。”   道观收进来的孩子,并不是每一个都有师傅的,大部分由道观统一教导,如果道观中有收徒资格的弟子想要收徒了,才会从中挑选合心意的孩子,行正经的拜师礼。   “嗯,我都有数,所以我想去孤儿院看看。”   鹤白便推荐了当地几个常年合作的孤儿院:“你要是看中了,也取得孩子的同意,就回来告诉我,我去孤儿院帮你办助养手续。”   “好的,谢谢观主了。”   下午,瑞和就跟虹阚去了一趟最近的孤儿院,傍晚就返回道观,开始等待搜查官鬼一的到来。午夜时分,鬼一果然来了,这一次还带上了陶执法官,两鬼一出现,房间的温度就下降好几度。   “生死簿上你已经死了。”陶执法官一出现就直言直语,并不在意房间里多了虹阚一个活人。“其实以前我也查过你的生死簿,当时根本无法看到死期。”   瑞和便问:“每个人都能看到死期的吗?”   “那也不是,有些人牵扯的因果太多,命途多舛,死期就不定。但那是少数,我做执法官这么多年,见过的也只是寥寥几个。”陶执法官说着靠近,抓起瑞和的手腕搭上,之后又将食指点在瑞和额头。   一股凉意从灵魂深处升起,让瑞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五秒后,陶执法官才收回手,掏出生死簿在上面画了几笔。   瑞和压下灵魂被窥探的不适感,问:“陶执法官,怎么样?”   “生死簿上你已经死了,我需要做一下备注,陆明聪先生,你现在属于特殊情况,我已经在生死簿上帮你记好了,以后会特殊处置,同时我们的工作也需要你的配合。”陶执法官合上生死簿,“生死簿上一死就无法复活,所以今后如果哪天你觉得你可能要死了,请提前通知我们,不然的话我们无法及时来勾魂。”   “明白了,我会记得的。”瑞和点头。   一旁,虹阚有些着急,见陶执法官他们行事利落,事情交代好就要走,赶紧问:“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我师弟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以后还会不会突然、突然死了?”   陶执法官看了虹阚一眼,随后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地府只管死后事,活着的人我们管不了,我现在只能确定陆明聪先生是活着的,这就够了。”   说完朝鬼一点头,一直没说话的鬼一就对瑞和颔首,跟着陶执法官就走了。   “唉。”虹阚心中喜忧参半,人死而复生到底有违天伦,现在是活着,以后呢?谁知道哪个瞬间又是死期?可惜从鬼差口中得不到肯定的回答,他这心还悬着。   见状,瑞和说:“他们来得急走得也急,供品都没用上。”   “是啊,那该怎么办?”虹阚又愁上了。   “我有办法。”瑞和拿出陶执法官和鬼一给自己的信物,用它们分别写了一张进献表,然后和供品一起烧。“师兄来帮忙。”   “来了来了,还是你有办法。”   等将供品烧完,虹阚已经又累又困,根本没精力再发愁,跟瑞和打了声招呼后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瑞和也是如此,现在的他远没有以前精力旺盛,更加熬不得夜。   第二天,荷莲观又有客人来,原来是因为瑞和没死的消息被传开了。死而复生从来就是一个充满禁忌味道的词,在道门中更是如此。   来得最快的是隔壁的济青观,济青观观主看起来老了十岁,倪泓和另外一个弟子都死了,对济青观来说是巨大的损失。   济青观一倪泓在特调处,一越宗在道协,双向发展,是济青观发展最稳固的基石。在理性上,基石一角坍塌对道观损失惨重,在感情上,从小带到大的徒弟死去也是极为悲伤的事情。   “我也不瞒着你了,倪泓前几天回魂夜时回来了,给我交代了一些话。”济青观观主对鹤白说,“我能见见你们家虹臻吗?那些话,倪泓让我一定要亲自跟他说。” 第276章 一流神棍   那天晚上,瑞和是在救倪泓的时候遇到爆炸的。爆炸时两人被分开炸飞,在那之后瑞和在兰火的保护下活了下来,倒在往岸边走的路上,最后被虹阚救下。   倪泓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后面救下来的天师,全部都已经死亡,连医院都不用送。据虹阚说,那天晚上以及第二天白天一整天,救援的船一艘一艘地往返,甲板上摆着的都是焦黑的尸体。   “找我?”瑞和挂断电话换了件衣服,往鹤白的书房走去。济青观观主一见到他就将事情又说了一遍,鹤白作势要出去,济青观主抬手一压:“不用不用。”   “倪泓回魂夜那晚跟我说了一件事,说务必转告给虹臻道友。前几天我那边也忙着,就耽误了,听说你出院了我就赶紧过来。”这话说得漂亮,前几年瑞和还在棺材里呢。   瑞和谢过他:“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济青观观主给瑞和带来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倪泓说,曾经在凝江见过采宁子道友,当时采宁子拜托他千万不要对其他人说起。他说,这几年对你和虹阚道友的动作有所察觉,知道你们似乎在查些什么,也许这件事对你们的调查有帮助,就托付我通知你。”他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瑞和,“这是地址。倪泓还说,谢谢你当时救他,希望你能养好身体,未来一切风顺。”   “谢谢您。”瑞和接过信封,拆开来看,里面果然记着一个地址,就在凝江。   “那我就先走了,得空来济青观做客,我一定扫榻相迎。”济青观观主站起来,鹤白站起来相送,瑞和也跟着送了一段,之后转身去找虹阚。   虹阚正在睡午觉,被瑞和喊醒后拿着信纸看:“这个地址很陌生啊,看来我们得找个时间过去看看。”   “没错。”   “倪泓他……我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们和济青观本就是本地的兄弟道观,互相扶持是应该的,下次我带你去济青观拜访。”虹阚很快就做好决定,“你应该不知道,章部长透露过等他退休,就将部长的位子传给倪泓的意思。”   瑞和还真不知道。   “他们共事好多年了,有这个想法很正常。”虹阚将信收起来,“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再说吧!”   当天下午,他们就买车票前往凝江。   凝江这个地方,对师兄弟二人来说是个伤心地,再度踏上这片土地,那一年的彷徨和悲伤再次涌上来,让虹阚的情绪低到极点。两人打车前往倪泓留下的那个地址,抵达时两人才发现,这里已经被夷为平地,建筑队正在打地基。   “拆迁了?”瑞和到路口的小卖部询问,得到了这一片刚拆迁的消息。“那原先的住户呢?”   “那就不知道了,你找谁啊?”小卖部的老爷子很热情,“你说嘛,我肯定都认识。”   瑞和便说了一个名字,老爷子拍大腿:“哎呀!你来迟了,他上个月刚走。”   “走了?”虹阚急问,“走去哪里了?”   “就是死啦!”老爷子耳朵不好,嗓门很大,“哎呀!为了拆迁费跟人家起冲突,一不小心脑溢血,当场就没啦!”   这个坏消息让瑞和二人一下子都懵了。   老爷子热心地说:“你们找他干什么?他没结婚,还剩个老娘,你要是想找他老娘,我可以告诉你们她住哪里。”说完又赶紧补充道,“你们不是找事来的吧?如果是要找她的麻烦,那我可不告诉你们。”边说边摆手,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当然不是来找麻烦的。”虹阚拿了两瓶水问老爷子多少钱,解释说,“我和宋军是老朋友了,好几十年没见面,本来想来看看他的。既然他走了,那我肯定要去看望一下婶子的,能告诉我婶子现在住哪里吗?”   老爷子扶了扶老花镜打量一番虹阚和旁边的瑞和,点了点头:“看你们也不是坏人,我的眼睛可厉害了……八块钱,来找你两块。”   两人往宋军母亲的住址找过去。倪泓不止留下具体地址,还将采宁子当时见的人名字也查出来了,宋军这个名字很普通,他的母亲看起来也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   老太太看起来有八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牙齿掉光,说话的时候有些含糊:“找宋军啊?他走啦!”   虹阚很失望,不过仍抱有一丝希望,向老太太打听师傅采宁子的消息。没想到老太太年纪虽大,记忆却很不错,还记得几年前来家里做客的采宁子。   “哦哦哦我知道,长头发,这里扎起来,像电视里的抓鬼大师是不是?”   虹阚惊喜点头:“对对,就是他。”   老太太的脸就变了:“你们是他什么人?”   “我们是——”   瑞和拉住虹阚,手下用力制止他,转头对老太太扬起笑脸:“婆婆,我们其实是来追债的,他欠了我们一大笔钱,我们找了好久才打听到他来过你们家。”   虹阚有些着急,他的思想是很正统的尊师重道,一开始无法理解为什么小师弟突然要隐瞒和师傅的关系,甚至扭曲师傅的形象。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刚刚老太太的脸色的确不对劲,如果实话实说很有可能什么都打听不到。   意识到这一点后,虹阚就冷静下来了,配合瑞和演戏。   哄住老太太后,两人从老太太口中得到一些线索。原来宋军小时候走失过,直到十几年前母子俩才在路边相逢,老太太认出那是自己的儿子,喜极而泣,将人牵回家。   “你们不知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以为看到了我早死的老头子,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老太太面带怀念地说,“我看他可怜,就买了包子给他吃,说了几句话,才知道他是孤儿,是流浪到这边来的。多巧呀!多问几句,才知道他就是我走失几十年的儿子。”   “他不爱说话,整天埋头发呆,身体看起来也很不好,唉……”   “偶尔也出门,穿得破破烂烂的,我给他买的新衣服都不肯穿,就穿那些乞丐衣服,多埋汰啊……”   “那个人啊?前几年那个人不是来我家了吗?和我家宋军不知道说了什么,宋军好几天心情不好,我一问他,他就说是那个人害了他,我儿子不喜欢他,我当然就不喜欢他,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说到最后,老太太热泪盈眶:“我都这么顺着他了,可他还是丢下我走了。拆迁那事,去闹的人那么多,我跟他说你身体不好,别靠太近,站在边边儿上就行,可他偏偏就死了,我邻居说,我家宋军根本没吵架,是站着站着就倒了,这是老天爷要收他啊……”   “宋军有什么东西能给我们看看吗?”瑞和问。   老太太拿出一个铁盒子:“这些都是他的,你们要看就看吧。”因为拆迁,老太太把许多东西都清理了,儿子宋军的遗物也只剩下一个铁盒子,她将盒子拿出来给瑞和他们看,“这本日记本他最喜欢了,一直看着的。”   日记本是那种在学生群体中很常见的带锁日记本。“这本日记本能给我们吗?我们可以买,可能里面写着欠我们钱的那个老先生的名字。”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说:“我又不识字,你们想要就拿去吧。”   临走前,瑞和给老太太留下一千块钱,说:“今天能来您家做客是缘分,以后再来看您。”   知礼的后辈,老太太还是很喜欢的,笑呵呵地送两人出门:“等你们下回过来,我就住新房子了,到时候就宽敞多了,能留你们吃饭。”   回到车上,瑞和打开那本日记本。”   日记本的锁不难开,瑞和直接将锁卸下来,两人头凑头开始看,前面十几页写得零零散散,都是宋军在抒发生活的不如意,咒骂和恨意充斥着文字间,让人感觉到浓郁的怨气。   又翻了几页,瑞和停下翻页的速度,上面写着:   “我见到他了,他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我不想的,但我很恨,恨极了。”   “看日期,正好是几年前师傅来凝江的那个月。”瑞和侧头对虹阚说,“看来云磊他们看到的那个乞丐和宋军是同一个人!”   这个可能很大了。   “快看后面!”   后面的内容就变了,“这是借命术吧?我看看——”虹阚接连翻了十几页,后面的日记东一笔西一笔,都是对借命术的记录,比如需要用到什么材料,需要从哪里购入等等。   最后一页上写着:“机会来了,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只能恨你。”   日记结束了。   瑞和与虹阚面面相觑。   “对师傅施展借命术的应该就是他了。”   虹阚点头:“他们应该有积年的仇怨……算了,虹臻我们就到这里吧。”   当年采宁子不追究,出走后还特地来这里一趟见宋军,然后到青云山旧址等死,可见采宁子是自愿赴死的。   逝者已逝,凶手也已经死亡,对两人而言,能解开这几年的心结、确定师傅的死亡背后没有什么大阴谋就够了,实在没必要再去挖长辈的私事。   瑞和赞同:“行。”   两人都没想到凝江之行会这样结束,“或许是我们的思维都走入误区了,将师傅的死将章家联系在一起,其实师傅从章家买到胥云命香,可能就是因为有我们所不知道的渊源。”虹阚说,“还好我们没贸然去查,不然的话事情闹大就太麻烦了,也给师傅丢脸。”   回到荷莲观,一下午里坐车来回,瑞和累得脑袋阵阵疼,他现在的身体还真的不适合出门。出门这一趟,瑞和休息了两天才恢复力气,他自嘲:“这也太柔弱了。”表情把虹阚逗得大笑。   瑞和开始去上班了,少了倪泓,瑞和和虹阚两人需要去分这三班,章部长说:“总部已经对外发招聘公告,下个月一号就会开始招人,填补各处空缺。”   嶙云海事件,扼杀了太多太多道门的人才了。不止特调处,连道协也空了许多人。   “这一次要招的人不少,你们有亲友想进体制的都可以报名,录取的机会很大。”   “好,多谢章部长提醒。”虹阚道谢。   “不忙。”章部长轻笑,看向瑞和,“我要退休了,身体实在扛不住,我已经向总部递交请退书,提议将部长的位置交给你。”   瑞和惊呆了。 第277章 一流神棍   虹阚也惊呆了。他虽对小师弟很有信心,总觉得小师弟以后必能出人头地,但直接一步到位做征东市特调处支部部长,那也太夸张了吧。   见状,章部长笑着说:“我不是在开玩笑,推荐信真的已经交上去了,不过我可没办法保证一定能成功。”   瑞和忙说:“谢谢您的信任和支持,乍一听这个消息我有些惊讶,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惊讶是正常的,我知道你们心中都有疑问,我就实话实说吧!本来,我是属意倪泓的,他工作能力强,人也端方细致,我观察他十几年了,的确是很合适继任部长。不过你们也知道,他不幸遇难了,这个位置我肯定要再选人手。”   章部长说得很直接,“当然了,也不是我开口谁就能做部长,我呢,就是起一个推荐作用,最后花落谁家,京城总部那边肯定也有他们的考量。”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原任部长的推荐也是很重要的指标之一。   虹阚回过神来,对章部长道谢:“劳您费心了。”   “我也是顺势而为,潜逃的云绍宫观主和他的妹妹还没被抓到,现在云绍宫的案子还没了结,不过我听到风声,上头已经在论功了。你和虹臻道友的功劳很大,其他幸存的道友录了口供,也说一开始发现不对劲并且提出了示警的正是虹臻道友。”   嶙云海事件真的太惨烈,四千多道门同胞死于非命,不明不白,因此仅有的十八个幸存者就显得格外珍贵,里面有章家家主的亲妹妹,也有翟家的少主翟应麟,以及小霄宫的两个极为出色的后辈。   这三家在道门里拥有相当的话语权,同时发声要求对恩人予以奖励,对特调处和道协都有不小的影响。   “现在是还没顾得上你们这边,我先把推荐信发过去,那边也好做参考。”章部长不是那种默默做好事的人,既然出手了就要对方承情。他的身体早就垮了,说要退休不是假话,不过早退休晚退休也不差几年,之所以选在这个时间点,也是想给虹臻一份人情。   说完这番话后,章部长就离开了特调处。   “这份情得承。”虹阚小声说,“虽然可能性不大。”   “嗯,我明白。”   “再晚十年,不用多就十年,部长还有可能落到你头上。”虹阚很遗憾,“你的资历太浅了,嶙云海事件的功劳说起来也有限……上面不可能拿一个支部部长的位置来做奖励的。”   乍一听章部长的话,虹阚的确激动,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知道这其中的操作空间有限,没有多大的希望。   “没关系,我还年轻,进特调处本来就是走特招的路子,在特调处里,比我资历深比我年纪大的前辈太多了,我认得清自己的位置。”瑞和完全不在意。   虹阚看了看门,走过去将门关上,跟瑞和说起嶙云海事件中他藏在心中好些日子的危险话题。   “我没敢说你的兰火的事情,警方有问我知不知道岛上原先那五十个云绍宫弟子的情况,说收敛尸体的时候独独少了那五十具,于是怀疑那五十个人逃走了。查封云绍宫时,那些不知情的弟子都被暂时扣押,后来追捕回来十六人,那十六人的口供里,那五十个弟子应该跟他们一起撤离的,只是失联了,他们也不知情。”   说到这里,虹阚紧盯着瑞和的眼睛:“这事儿只有我知道,当时你重伤,警方问我的时候我就把它瞒下来了,推说你最先醒过来,醒来时就没看到云绍宫的人。”   他叹息道,“我知道,你要阻止云绍宫的人放火,所以才让兰火和你的鬼仆杀了他们,但是杀人终究不是好名声,如果我将这件事说出来,无法确定你得到的是大功劳还是审判,就算现在有人将你看做英雄,几年后十几年后呢?我害怕别人提起你,印象就是杀人如切瓜般容易。”   当时的惊险,虹阚想象得到,所以他能感同身受,并且理解师弟的做法。其他人呢?一打五十,还全灭五十人,说出去总让人畏惧。   “我也是这么想的。”瑞和点头,“师兄不用再想那件事,就让它随着那个小岛爆炸而消失吧,我不会对第三个人提,师兄也是。”   两人达成共识,都选择隐瞒。   说到兰火,虹阚有新的担忧:“那你现在还能画兰火符,使用兰火咒吗?”   瑞和摇头:“它的力量消失了,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兰火太过凶险,也许这也是一件好事。”   瑞和不喜欢这样的话:“它救了我,而且它听话,没有我的同意从来没有伤过人。”   “还是太危险了啊。”虹阚见瑞和脸色不佳,就说,“好了我不说了,走!我带你去吃饭,晚上我值班,你别来了。”   章部长说的事情,瑞和跟虹阚都觉得不要外传,随着工作节奏重新步入正轨,两人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秋天到来,万物有了萧肃的迹象,嶙云海事件也有了结论。   被追捕归案的十六人全部处以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同时,云绍宫被吊销一切证件,全部弟子遣散,道统传承被全盘否认,“云绍”一名成为禁忌。   有人叹息:其实云绍宫其他的普通弟子很无辜,云绍宫嫡脉造的孽,最后却牵连了他们。云绍宫是第一大宗门,收徒甚广,遍布各地,信众颇多,一朝崩塌,波及了不知道多少人。   “你还记得你参加道门大比那一年的冠军吗?那人叫别尘,就是云绍宫的弟子,他还是观主的亲弟子,很受器重。听说因为他人品太过端正,沉迷修行,这一次的事情他一无所知,没有参与。现在云绍宫解散,他也没地方去,再出色的天师沾上‘云绍宫出身’这五个字,都会遭鄙视,没有道观愿意接收的。”   虹阚也有些感叹,“那些小弟子还好办,年纪小,回去读书也行,像别尘这样的,法律信他们无罪,人心哪能不提防排斥他们呢?我听说这件事外面的人也知道了,请天师都要问是不是出自云绍宫,是的话就不要。以前云绍宫多风光啊,招牌打出去响亮极了,我说句俗话,连收费都比咱们荷莲观收得高,现在却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太讽刺了。”   瑞和想了想,记起别尘的样子,那一年别尘二十五岁的样子,无时无刻不板着脸,寡言少语,沉稳极了。   世事弄人,云绍宫观主等人犯下那么大的杀孽,牵扯到数千道观,那份恨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去的,就是瑞和以自己的立场来说,他也没消气,想起来时心中郁气翻腾,每当此时他便要念静心咒来安抚情绪。   荷莲观没有人伤亡他都这么耿耿于怀,其他道观肯定更加难以释怀。   在那之后,对瑞和跟虹阚的奖励也下来了。先是两人各一笔奖金,然后为荷莲观拨一笔专项扶持资金,连续五年。鹤白高兴得合不拢嘴,这种专项资金扶持待遇并不多见,一般是轮不到荷莲观这样的小道观的。   除了奖金,两人也得到道协颁发的奖项,更令人惊喜的是,虹阚收到了任职部长的任命书,瑞和收到了征调京城特调处的通知。   这个结果瑞和挺满意的,他的资历太浅,年纪太轻,相比之下虹阚就合适很多了。   虹阚有些不知所措:“太突然了,我怎么能……”   “师兄别妄自菲薄,我看你就很合适!”瑞和笑着说,“这下好啦,师傅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他真心为虹阚高兴,“师兄要请客啊,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对虹阚来说,这是天降馅饼。对章部长来说,这就有些想不通了。家族里不是说有意让明慧姐来这里做部长吗?怎么突然变成了周虹阚?   他没有说谎,他的确将虹臻的名字报上去了,但那是他知道徐虹臻现在不可能做部长。为了攒一份人情,章部长才如此行事,毕竟以他的眼光来看,徐虹臻需要的就是时间熬资历,未来一定会有所作为,这个时候施加一点点随手可为的小恩惠,以后就能为章家赢来一个友善的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明慧姐不来?”章部长立刻给家主打电话,他跟家主章淮民是堂兄弟,关系一向亲厚,因此接通电话后直截了当地问,“怎么没先跟我通气?”   章淮民说:“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你问我我问谁?”   章部长一梗,随后皱眉:“你是特调处总部实际部长,下调令这件事难道不经你的手?哥,难道是龚部做的手脚?”   龚部长是总部部长,自家堂哥和他竞争部长没抢过,结果那人运气不好,总部长的位置没坐满十年就因为癌症退居二线,自家堂哥这个副部长反而成了实际上的部长,大权在握。   “我正在查,先挂了。”   荷莲观的人可不知道调令背后的猫腻,欢天喜地为虹阚和瑞和庆祝,为了低调他们也不敢大肆张扬,只在外地酒店点了几桌酒席尽情吃喝一番。   “荷莲观终于起来了。”鹤白在酒席上含泪灌酒,“喝!今晚不醉不归!”   瑞和笑着碰杯,辛辣的酒入口,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他笑眯眯地看着酒席上众人的笑脸,开始想:“京城特调处会是什么样的?”他在当地特调处支部如鱼得水,到了总部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情呢?   未知让人期待。 第278章 一流神棍   章部长很快就交接好工作退休去了,虹阚走马上任,成为了新鲜出炉的征东市特调处支部部长一枚。他本人开始很不适应,但进特调处这些年来,章部长的存在感不高,工作早期是倪泓在做,后来他进特调处,便是他与倪泓配合着做。等瑞和进特调处,才能完美地分摊三班。   所以说在工作方面,虹阚是样样都能上手的,章部长交接的工作也不难,很快虹阚就得心应手了。   至于瑞和的调令,则是在隔年元旦生效,也就是说他只能在征东特调处再待不到两个月。   在离开之前,特调处总部展开新员工招聘工作开始了,瑞和得和虹阚一起忙招聘的事情。除了特招名额需要上京城总部,平时的招聘都交由各地支部自行负责。总部下达公告后,征东特调处就忙了起来。   等招录好新同事,瑞和也需要上京城了。   他的东西不多,生活用具都是荷莲观宿舍里配给的,所以只需要将自己的生活用品收拾好就行,最后只收拾出一个行李箱。   鹤白和虹阚都说要送他,被瑞和拒绝了:“我都几岁了?又不是没去过京城。”   虹阚坚持:“我是一定要送你的。”他这人有些轴,觉得师弟第一次上京城是师傅带去的,那么第二次他就一定要陪同,这是他做家长的坚持。   最后,还是虹阚跟瑞和一起上京,两人顶着寒风去找房子、租房后又要打扫卫生置办生活用品,忙活了两天才安定下来。虹阚得意地说:“你还说要自己来,如果你自己来,忙一个星期都未必弄得完!”   安顿下来之后,瑞和就要去总部报道了。特调处总部比征东支部大多了,虽然也是在警局里面,不过拥有一整栋五层的楼。从外面看是普通的办公楼,连牌匾都没挂,看起来光秃秃的。走进一楼大厅才能看见“特调处总部”的门牌,瑞和向前台说明来意,然后被领到三楼去办报道手续。   手续很快就办好,为瑞和办理手续的女同事说:“明天就会把你的值班表发到你的邮箱里,记得查收。你刚来,对这里不了解,我让人带你把总部逛一圈认认路。”说完招手喊来一个年轻的女孩,“你带这两位天师走一走,重点把办公室和食堂那几个地点认一下。”   做向导的女孩面容稚嫩,说话如珠玉滚盘,清脆好听:“一楼是大厅和食堂,等您正式来上班那天,后勤会把饭卡给您送过来,到时候凭借饭卡就能去食堂就餐。二楼是值班室,到时候您应该就会被分到二楼的某间办公室坐班,三楼就是这一楼了,这里是普通文职办公室,四楼是档案室,五楼是会议大厅和部长副部长的办公室……”   很快整栋楼就逛完了,毫无疑问,总部的环境是非常好的。   谢过女孩后,瑞和他们就准备离开了,女孩笑着送他们到门口。   大门处,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先生大步走进来,跟瑞和他们碰上。   女孩忙弯腰鞠躬问好:“章部长好。”   章淮民“嗯”了一声,视线落在瑞和二人身上,温声问:“你就是从征东来的徐虹臻吧?你是征东特调处支部部长吧?”   把瑞和与虹阚都问准了。   “是的,章部长您好,我是徐虹臻,今天过来报道。”   “章部长您好,我是周虹阚,送我师弟过来报道。”   章部长露出笑模样:“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环境参观了吗?”   女孩点头:“是的,我已经带两位天师将大楼都走过一遍,该注意的事项也提醒了。”   “很好,做得很好,我们新加入的同志,以后都是并肩作战的革命战友,就要以热情的态度来欢迎接纳他们。”章部长把女孩一夸,女孩露出腼腆的笑容。   “要走了?如果没有要紧事的话来我办公室坐坐吧,喝杯茶再走。”章淮民转头对瑞和他们提出邀请。   坐在办公室里,瑞和安静地看着章部长泡茶。   此章部长非征东支部那个刚退休的章部长,虽然都是六七十岁的模样,但明显眼前的章部长精气神更好,甚至头发都还是黑的,说话声音响亮浑厚,眼睛精明有神。   “喝茶,别客气。”泡好茶,章部长的手摆出“请”的姿势。   “劳烦了。”“劳烦。”   瑞和抿了一口茶,夸了句“好茶”,就没别的话了,虹阚也是如此。   因为要调任京城特调处总部,瑞和查过这边的情况,知道现在掌权的是名为副部长,实际就是部长的章淮民,此人跟征东支部的章部长是亲戚,据说是堂兄弟。   同时,章淮民还是章家这一任的家主。   家族内外,地位和权势都不缺,让人不敢小觑。这几年,他和师兄悄摸摸地从胥云命香入手往章家查时,之所以久无进展就是因为忌讳颇多。章淮民是章家的一面大屏障,让人轻易不敢往章家伸爪子。   此时坐在章淮民的办公室里,喝着章淮民亲手泡的茶,瑞和想:接下来应该是说章明慧道友的事情吧?他醒来后,章家明慧亲自过来跟他道过谢,章明慧就是章淮民的亲妹妹,那天也在岛上。   果然,章淮民开口了:“我们家明慧今晚多亏了你们二人了,我还没亲自跟你们道谢,今晚一起吃晚饭吧,我做东。”   瑞和他们默契地推辞,推说刚上京,东西还没收拾好。   说完吃饭的话题后,章淮民很可亲地说起采宁子:“ 当年鬼王昝柯在禾丰山作乱,采宁子道友和你们师兄虹宇道友都立了大功劳,你们两个在云绍宫作乱时也立了大功劳,你们这一脉真是让人敬佩。”   将客套话说得真诚恳切,虹阚对这位部长印象很好,未来师弟要在对方手底下讨生活,宽和的部长总是让人放心的。   “章家才是道门大家,人才济济,我们支部退休的章松民部长十分让人敬佩,也只有章家才培养得出那样出色的人才,我们在章部长的领导下顺利开展工作……”   双方商业互吹几个回合后,虹阚领着瑞和告辞。   “那位章部长太热情了,搁在古代,那就是礼贤下士。”吃晚饭时虹阚如此说道,“我没想到他这么亲切近人,完全不像……”他掩着嘴小声说,“我们原先那个章部长,架子还要更大呢!”   瑞和笑了,问:“师兄真的不多待几天吗?我们去逛京城,听说这里有很多景点可以逛。”   “不了不了,宿恒和淙堇刚就职不久,我得早点回去帮忙。”   新招的两个职员,宿恒出自济青观,乃越宗道长的弟子,淙堇则来自他们荷莲观,是桂珍道长的弟子。选出的这二人正好两个道观一边一个,不过真的没有内幕,都是笔试面试个人简历综合评选下按流程选出来的。   瑞和调走,又补进来一个同观弟子,可以说荷莲观最风光的时候就是现在了。   “我今晚就买票,明天就回去。你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一切都要小心,出门钥匙手机钱包都要仔细看顾,遇到困难就跟我打电话,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我师弟,我是你师兄,我不为你操心还能为谁?”决定要回征东,虹阚要交代的话太多了,瑞和静静听着,最后才说,“师兄自己也要注意身体,按照现在的步调走,未来都不会差。”   “嗯。既然你都到京城了,那收徒就只能在京城找,京城这边我也不熟悉,你上班之后跟同事打好关系,到时候问问人家的建议,看去哪家孤儿院办助养方便。”   第二天虹阚就回去了,瑞和开始了在京城特调处工作的日子。工作第一天他就见到另外两个同事,总部的地方真的宽敞,征东支部只有一个办公室,这里是一个人一个办公室,私密性很好,在不用办公的时候能够很放心地做自己的事情。   他敲门去隔壁打招呼时,就看到同事们一个在画符,一个在看书。   拿到值班表后,他就照着值班表来坐班了,两天后他适应了这里的节奏——其实跟征东那边差不多,要看警局那边的案子是否需要转特调处或者借调特调处,如果没有,平时是没有工作的。   在办公室里,瑞和也在画符。失去兰火后,说实话他的实力暴跌,他入门时间并不长,可以说实力构成中成分最重的就是兰火。   这些年来,其实他一直在翻子兑换系统,即使拜师后也没有放弃。他对系统有着莫名的信心,想想以前兑换过的商品,无一不是质量上等的精品。   荷莲观的道术传承终究有限,最厉害的就是青云火咒,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打出名声就要有厉害道术,哪怕在现在这个时代,海清河晏,凶戾的邪祟较少出世,已经用不上这样道术了,但用来做招牌是非常有用的。   凭借着难得一见的“兰火咒”特招进特调处后,瑞和就确定了这个思路的正确性。   养身体的这两个月里,他有了更多的时间来翻找,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件叫做[道术通用全书],从中看中一种叫做天火咒的道术。 第279章 一流神棍   修道者的力量来源复杂,先要引动天地元气在体内丹田凝聚,结成能够让自己随时取用的力量源泉,然后利用这种力量去沟通天地万物鬼神,借用对方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各种咒语、符篆、手诀,其实全都是媒介,最终目的都是要联通到想要借力的对象上。   比如要借某一鬼神的力量,在民间有许多种方法,同一种请神符也有多种画法。这就是同一种作用的符篆在不同人手中发挥的作用不同的原因。时人为什么更看重传承久远的老道观?这就涉及到跟传承与改良的问题。   在瑞和眼中,[道术通用全书]十分厉害。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总有一些路曲折凌乱,要绕弯路,也有些路是最优路线,这本书就是剪除所有旁枝末节,以最大效率达到借力的目的。   天火是极阳的火,能够烧尽一切肮脏污秽,没有它不能烧的东西。对一个天师来说,极阳的火作用非常大,对小到对付普通邪祟,大到收拾成气候的厉鬼,简直是神器一般的存在。   这阵子,瑞和一直在研究天火咒的咒语和手诀,下班后,他坐车来到郊外开始做实验。折腾到半夜才掐来一丝头发一样的天火,他将连聪喊出来,连聪一下子蹦到三米远:“先生手下留情!”   瑞和笑着说:“放心,只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这火的威力。”   “先生,看都不用看,我就是靠近都觉得很难受。”连聪苦巴着脸,“太难受了,好像要被烤化了,我讨厌它。”   瑞和诧异:“这么严重吗?就这一丁点——”   “难受!”连聪不假思索地点头。   “可是你以前并不害怕兰火……”瑞和忽然想起了去年在嶙云海发生的事情,那是连聪第一次和兰火一起活动,当时并没有听连聪说害怕兰火,相反连聪对兰火那是相当崇拜,夸了又夸的。   那时候没有细想,现在想起来,瑞和就有些怀疑了。   “兰火?”连聪挠挠头,“它没有给我危险的感觉,我倒是觉得挺亲切的。”   “兰火是来自地府的火,属性为阴也正常……”当年姑稻山萃华从穷海得到的就是阴性火,所以取名阴离火。   说起来,瑞和从来没去检测过兰火的属性。道门中的火常见都是阳性火,而阳性火很容易分辨,那就是能像普通的火一样燃烧。如果是阴性火,是连一张薄薄的纸都点不着的。   而兰火从一开始就很活泼,先是烧掉他宿舍的一面墙书架,烧干了他泡的泡面,紧接着落到地面上又烧坏了地板,等到玉霞池闭关时,又烧掉了有名的极阴木阴水木。   阴阳相克是万古不变的定律,所以瑞和对兰火的印象就是阳性火,从来没去想第二种可能。   阴性火的应用比阳性火窄多了,虽然道门中有过久远的传说,阴性火能够能够穿过活人的肉体燃烧魂魄,但传说只是传说,事实上,现在的阴性火多用来炼器。   瑞和还记得鹤白说过,他的妻子聆瑶所在的玉霞池从姑稻山定制了不少阵器,那些阵器都是由阴离火锻造,价格比以前的产品高了两倍不止。   兰火会是阴性火?被烧死的翟溯天以及云绍宫的那些弟子是真实存在的,怎么看也不像阴性火啊。   连聪躲在树后面,探头道:“应该是吧,我靠近兰火一点都不害怕,倒是先生你现在手上的火能不能丢掉?真的好吓人。”   瑞和左右看了看,选中了一棵枯树,将掌心火弹过去。   火落在树干的中间,落火点先是窜出一簇黑烟,然后火扩散,将那一截树干包裹起来,一层红色的火光在树身上摇曳,瑞和用手指点着手背,仔细地数着数。   等火势渐渐熄灭,他才走过去拨动灰烬。   “没烧断,范围也小,点火到火灭用了三分钟。”瑞和不太满意,当初兰火可是眨眼功夫就烧掉一截六七米长直径接近一米的树干!   “好厉害!”连聪蹭过来,惊叹道,“就差一点就烧断了!看这里就剩一点点连着的——”   话音刚落,枯木砰一声倒下。   “断了!”连聪连连赞叹,“真的太厉害的,就那么一点点火哎!”   瑞和这才压下拿天火跟兰火比较的念头,理智地来估量今天的实验结果,不跟兰火比的话,他第一次召来的天火能有这样的效果确实已经不错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算是明白这句话的道理了。”   回程时,瑞和顺便在外面小饭店吃了晚饭,最近他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三点一线地跑,一天天过得很快。刚到出租房他就接到一个同事的电话,让他回去值班。   “我要出差,我的班暂时由你顶。”   “有什么案子吗?”   “C市警局传过来的消息,有疑似云绍宫观主的踪迹,总部派我和陈道友过去配合当地特调处行动。不多说了我还有东西要准备,值班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这就过去。”   这一值班就值了半个月,少了外出的时间后,瑞和就小心地在办公室里练习天火咒。半个月后,好消息传过来,潜逃了半年的云绍宫观主庄梁宁及其妹妹庄秋玉被捕,嶙云海事件终于看到了彻底结案的曙光。   道门交流论坛里一片欢庆,许多人都在说:“什么时候开庭?我一定要去丢臭鸡蛋!”“丧心病狂的恶人一定会有恶报!”“希望警方一定要看牢庄梁宁,一定要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随着庄梁宁二人的落网,道门对去年初秋那件惊天惨案的记忆再次翻出来,众人都说要庄梁宁偿命!   “枪毙也不足以平我对他的恨!我的师弟才三十岁,死的时候孩子还没出生,如果可以的话我要把庄梁宁千刀万剐!”   “其实我有一点想法,生前有法律制裁他,等他死了,呵呵。”   “楼上的道友快申删吧,小心被抓。”   “没错,道友不要激动,不要为了一个垃圾毁了自己一辈子。我们要相信阳间的法律,也要相信阴间的审判,他造下这么大的杀孽,必定要受尽一切惩罚,生生世世不得投胎。”   “能不能让章家人出面,听说地府三殿殿主生前是章家人,章家能帮我们将严惩庄梁宁的愿望传达下去吗?若能,我愿意签请愿书!”   “我也愿意!”   “加上我吧!”   看着论坛上吵吵闹闹的,瑞和心中一动,想起了陶执法官。如果能够和地府合作,将云绍宫观主庄梁宁死后的地府审判过程反馈到阳间,不失为一种平息怨气,告诫震慑后来人的好办法。   道门中,人人都信因果循环,天道报应,但为什么还是有人铤而走险?利益足够大而已。有的天师会暗中接活儿,比如收钱为雇主害人,破别人的风水,摄他人的财运气运等等,在生意场上,这种事情真的不少见。   瑞和资历浅,没接到过这种生意,毕竟这样的生意非信任的人不敢托付,他在生意场上熟识的只有一个周雄,周雄自称做生意奉公守法,没有对瑞和提过类似的请求。桂珍这个常年游走在生意圈的小有名气的风水天师就不一样了,他听桂珍说过几次,说有老客户向他咨询做风水局对付生意上的对家的业务。   人的欲望催动着他们往违法的边缘试探,有的人最终被道德法律束缚收回了脚,而有的人一脚踏出去就再也回不来。   让那些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手段通天不会反噬的人看看死后的审判,这个主意怎么样?   想法一出来,瑞和就觉得可行性不低。他立刻给师兄虹阚打电话:“师兄觉得可行吗?”   虹阚仔细思索:“挺不错的,不过你能确定那两位会同意吗?如果你想办,得先跟那两位通气,不然到时候骑虎难下,被人嘲笑。”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准备今晚就去问问。”   “可惜你那边不比在观里,不方便烧大件的供品,供品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到郊外吧,我会小心一点的。”   没有个办事的地方确实不方便,如果这里也有自己的道观就好了……瑞和将这个想法暂时压下,下班后就去买供品了。   当天晚上他前往郊外,寻了一个平坦光秃的地界开始烧供品,将自己请求见面的意思也写在了进献表上。秋风将表卷走,黑色的灰烬消失在虚空中,五分钟后,一股浓郁的阴气从地表腾起,地面的沙石被卷成小漩涡。   “我来了。”鬼一一身黑衣落地,脸跟以前一样死沉沉阴森森的,“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行事也一如既往地直接。   瑞和就直接地将事情说了一遍:“鬼一先生应该对去年大规模亡魂涌现有印象,那些鬼魂都是死于嶙云海……”他相信,对大量不正常死亡地府一定会重点关注。   鬼一点头:“没错。”   “造成那场灾祸的主谋已经被捕,我们阳间的人都很想看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如果能知道他进地府后得到的判罚,我觉得会有不错的警告世人的作用,人们心中存有敬畏,也许能收敛行为,减少犯罪的可能,这样地府的工作量也能减少,您觉得呢?”   鬼一:“……你,挺有想法啊。” 第280章 一流神棍   鬼一对瑞和的话没有直接应承,不过也说:“听起来有一些道理,你的想法我都知道了,会帮你问一下的,回头给你回信,走了。”   伸手将还没烧完的供品一扫,供品瞬间烧完,转身说走就走。   瑞和笑了笑,检查一遍确定没有火星残留后才离开。道门论坛上,关于云绍宫观主的谈论越来越多。   “审讯好了吗?”   “招供了吗?”   “说为什么要杀道门同胞了吗?”   关注度极高,热度堪比五年一次的道门大比,这阵子论坛上的帖子,九成以上都是这件事的话题。特调处总部的工作群里也在聊这件事,去出差的两个同事一直在群里分享进度,瑞和得空就拿手机出来看一看,每次都能有999+的新消息,所以他比其他人更快得到确切消息。   庄梁宁招供了,说出来一个埋葬百多年的秘密。原来,嶙云海会那个所谓的“挖旧址”活动只是掩饰,他真正的目的是要以魂换魂,将里面被困百年,甚至几百年的先辈鬼魂放出来。云绍宫以前有一样绝密禁术,将死去的亲人的鬼魂用秘法禁锢起来,能够为后辈提供源源不断的气运,凭借着这一秘术,云绍宫发展得很顺利,一跃而成为道门第一大派,几百年间风光无限,让人羡慕。   “这也太夸张了吧?”   “丧心病狂啊!怪不得百年前云绍宫下陷,这是老天也不容他们!”   “……”   “……”   “大家心里有数不要外传,到时候云绍宫的旧址是肯定要挖起来,大家做好出差的心理准备。”   “收到。”   “明白,绝对不外传。”   负责云绍宫观主案子的有总部和C市支部的特调处,人多嘴杂,要保密的事情只要说出口,再强调“不要外传”都没用。特调处系统内部将这个消息传了个遍,瑞和接到虹阚的电话,对方问起这事,瑞和吃惊:“师兄哪里知道的?”   “你金月师兄跟我说的,小霄宫有人在这件案子里,难道你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瑞和无奈:“我当然知道,工作群里说了,本来还想跟师兄你说的,我们组长说不要外传,我就没敢说,没想到师兄你从金月师兄那边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啊。”虹阚也不以为意,“这事儿怎么瞒得住,道门几万双眼睛都盯着事情进展呢,道协特调处都有人参与,消息根本不可能瞒得住。”说着说着,又夸起瑞和来,“你做得对,你们组长不让说你就别往外说,不然到时候被骂。”   瑞和笑了,问:“淙堇师侄工作适应得怎么样?”   “挺好的,这边一切都好,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事儿如何了?”   “没有进展,他好没有回复我。”   虹阚感叹了一句后又问:“你看论坛没?章家的那个。”   “章家?我没看见。”   “你去看,章家人下午刚发的。”   打开电脑,瑞和很快就找到虹阚说的那个帖子,果然是以章家人口吻发的帖子,里面称章家正在准备请神仪式,为众人传递心愿,届时还会邀请道门的朋友去观礼。他点了点桌面,最后叹一口气,如果章家出面,他这边就没有意义了,况且鬼一也还没有回应。   很快,章家请神仪式备受瞩目地举办了,邀请了业内不少人前去观礼,瑞和也收到邀请,因为是章淮民部长派秘书给他送来的,所以他也去了。   他是第一次来章家,一下车就被眼前的场景吸引。朴素大方的旧式四合院在阳光下散着柔光,门匾上“章府”二字刚劲有力,大门洞开,袅袅青烟从院子内升起,绿色的植株探出墙外,枝叶随风摇曳。客人们下车后陆续走进去,恭迎声不绝于耳,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瑞和将视线放远,只觉得这个院子实在是大。能在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界拥有这么大的面积,只有钱没有底蕴绝对办不到。   特调处总部被分为七组,他调任过来后被分在七组,七组加上他只有三个人,组长与另外一名同事现在出差还没回来,于是这一次他是跟其他组的同事一起过来的。   见瑞和打量着周围,一个同事笑着说:“我第一次来也吓一跳,章家这些院子是从祖上就传下来的,据说以前一整条街都是他们的呢。”   另一个同事就说:“现在这半条街就很厉害了,徐道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章家的建筑古意盎然,里头还摆了风水局,走在里面空气清新宜人,连疲惫都能消散呢。”   瑞和笑着说:“那我可要好好欣赏欣赏。”   一行人一起进门,置身其中果然觉得精神一震,瑞和的视线从假山怪石流水大树上掠过,如此浑然天成的大规模聚灵阵确实罕见。   章家这一次请的客人不少,在路上瑞和还看到了不少背着摄像机的记者。等到了宴会厅,八仙桌摆得满满的,就瑞和知道的,他所在的这个厅还只是三号厅,其他院子不知道还开了多少厅。   “也是咱们章部长家开宴才来这么多——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落座后,隔壁组的一个同事说道,“我是说,出了嶙云海那件事后,道门的人都不太喜欢聚会了,元旦各个道门小组织牵头的祈福会不是就很惨淡吗?活动都办不起来了。”   “那也是,其实如果不是章部长邀请,我也不想参加什么聚会。”   “跟云绍宫有关系的组织好多都要重组理事会,嶙云海交流互助会直接解散了,那可是老牌道门民间协会了……”   嶙云海事件留下的阴影还压在道门的天空之上,可以预见最近几年道门活动凋零的画面了。   瑞和是新人,跟其他组的同事不太熟悉,所以就拿出新人的姿态,少说多听,安静地坐在中间反而听到不少消息。直到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先生背着手走进来,其他人纷纷与其打招呼,他才问:“那位就是田惠林老前辈吗?”   “没错,田老先生新出的《新九州》你也看了?”   “嗯,我已经拜读过,写得特别好。”   “那可巧,我也刚买,听说是以建国那一年为开端,记录道门变化,时间节点到去年为止。我先翻到最后面看网上传得最广的那段话,田老先生真的直言直语,连道门衰亡之始这样的惊人之语也敢说。”同事不以为然地摇头,“怎么可能衰亡嘛!”   瑞和端起茶杯喝茶,没有说话。这种事情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其实他还挺赞同田惠林的说法的,现代以来道门本就没有以前繁荣,多亏了道门内众人一条心,积极融入现代社会,服从国家管理的同时,民间的互助交流组织协会如雨后春笋冒出,这才将分散的道门力量整合集中起来,小心护养才有今日的成就。   嶙云海一事直接打碎道门中人之间的信任,失去信任,许多合作就不能进行。而且,国家方面似乎也被嶙云海惨案刺激到,从去年到今年,报道协过审的民间组织活动,十中有三成被打回去,没有获批。   这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了。   心中感慨,瑞和就有些漫不经心,直到翟应麟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他才淡淡一笑:“翟家主。”   元旦那日,翟应麟宣布继任家主之位,隔日,宣布翟溯天病重而亡,翟家低调平静地完成了权力的交替。   “徐道友,好久不见,你最近身体还好吗?没有能亲自去拜访是我失礼了,还请不要怪罪。”翟应麟笑着说,“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吧,我做东。”   “明天我要上班,不好意思。”瑞和拒绝了。   翟应麟也没有坚持,又寒暄几句后说:“我要和小蔷结婚了,你和小蔷从小认识,婚礼你一定要来,我会差人给你送请帖的。”   这次瑞和应下了,翟应麟才满意地走开。   “你竟然和翟家主有交情?”同桌的同事凑过来好奇地问。   不等瑞和回话,另一个同事就说:“嶙云海幸存者就是徐道友和他的师兄所救,翟家主就是幸存者之一,肯定有交情嘛。”   闲话间晚宴开席,一顿饭下来,那是相当热闹,主桌那边时有欢声笑语传来,散席后,客人们被领着到后院的宽阔场地观礼。瑞和等人被安排在靠前的位置,观礼视野特别好,瑞和看着那一大堆的供品,心中也有些期待。   他还没看过其他人是怎么请鬼神的呢。   “请来的会是鬼一吗?”瑞和心中想,其实鬼一没有给他回应,他心中真的很失望。他手中的执法仪是超越了时空的高科技产物,可惜他人微言轻,身怀重宝不敢显露,执法仪落在他手里几乎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   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改变什么。   那边,请神仪式已经开始,在场众人都屏息以待。章家人穿着统一的道袍,在众人的视线下开始做法事,铃声叮铃铃响,黄色的符纸在半空中散落,庄严肃然的念咒语回荡在瑞和耳旁,他凝神去听,发现咒语十分生涩,完全听不懂。   周围响起压低的讨论声,瑞和听到背后有人说:“好像是古咒语……”   如此二十分钟后,在来宾已经有些焦急的时候,祭台刮起一阵阴风,一个浑身着黑的鬼差出现,帽子上的铃铛发出令人心悸的响声。那鬼差环视一周,被他的视线擦过的人都忍不住先身体一僵,冷意从脚底板往天灵盖窜,然后再轻轻发颤。   瑞和的眼睛微微睁大,鬼差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没人看见鬼差死沉沉的眼睛露出了不明显的困惑。   阴阳相隔的一人一鬼在对视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困惑对望。   “鬼一先生?”瑞和轻声问。   角落里,穿越阴阳界限刚扒出通道钻出一个头的另一个黑漆漆的鬼差进退两难,紧张得身体直抖。鬼一对瑞和点点头,转身看向这个鬼差,怒喝:“给老子滚出来!” 第281章 一流神棍   鬼一觉得自己遇上了自己做人几十年,做鬼几百年来最大的危机,谁知道他上阳间的那一瞬间看到那么多天师围着自己时是什么感觉。   他虽然是鬼差,但说到底也是鬼,本能厌恶天师的气息,场上还有一些煞气很重的人,浓郁得让他眼睛刺痛,再一看服饰,原来是阳间的官差。   说实话,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不存在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鬼一沉声问。   刚从通道里“滚”出来的鬼差蝉声说:“大、大人,我、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鬼一冷哼一声,吓得鬼差一下子趴到地上。   而四周的观礼宾客以及章家人也惊呆了,特别是章家人,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出现另一位鬼差,为什么一早就约定好的四爷完全没有往日的冷漠威严模样,还与那位陌生的鬼差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不,说是剑拔弩张还有些温柔,应该说四爷竟然露出屁滚尿流的姿态。   形象的巨大差距以及事情出现的偏差让章家人无所适从,连家主、特调处总部部长章淮民也觉得事情棘手,额头开始冒汗。   见祭台上,一站一趴跪着地府的使者,章淮民捏了捏大腿,硬着头皮开口:“两位大人,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谈话,我是特调处总部部长章淮民,请问两位是?”   鬼一一个眼神横过来,章淮民瞳孔紧缩,忍不住后退一步。   “跟我走。”鬼一直接转身消失不见,地上的鬼差连一个眼神都不敢和章淮民对上,赶紧跟着一起走。   阴气散去,众位宾客才哗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章家请来的是谁?”   “看装扮就是地府的鬼差,先来的那个可能级别要高一点——”   “那不是废话么?看第二个鬼差害怕的样子,肯定第一个地位高。我就是奇怪,章家请神仪式上怎么会请来两个地府使者,情形还那么可疑,像起内讧……”   众人议论纷纷,章家人你看我看你,最后齐齐看向章淮民。章淮民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一阵阵发黑,只是现在的局面还需要他来控制,他强压下心中的慌张,冷静道:“先送客人,稳重点!”   “是!”   一次盛会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走出章家大门,许多人都一头雾水,可再怎么追问,章家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自己也懵着呢!这头刚将客人好声好气地送出去,那一头章淮民立刻去找他的祖父章从耀。   在章家,嫡系子孙都知道地府三殿殿主乃是他们的祖辈,章淮民的祖父是三殿殿主的第二十一代孙子。   随着血缘的逐代变薄,他们章家与三殿殿主的联系也在慢慢削弱,祖父已经是目前唯一能与三殿殿主取得感应的人了。作为章家家主,章淮民不是不着急的,好不容易这一次机会刚刚好,如果能够以章家为桥梁,促成地府与阳间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那么等祖父仙去,章家也有了新的路可以走。   可惜失败了,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   怀着浓浓的疑问和颜面尽失的挫败感,章淮民敲响了祖父的院门。祖父已经一百二十三岁了,精神不济,一般是夜晚八点左右就会入睡,这个点是一定睡着了的。果然,开门的老仆人比了个祖父已经睡觉了的手势,然后用眼神询问章淮民这么晚来打扰有什么事。   “有急事,可以把祖父叫醒吗?”   老仆人顿时惊慌起来,连连摆手,用气声说:“不行!”   “真的是急事,算了,我自己去吧。”章淮民挥开老仆人径直入院子,老仆人慌张地追在后面试图阻止。   “让他进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章淮民边应声边往卧室走去:“祖父是我。”   “今天家里来了太多客人,我总觉得吵闹一直没睡着。”屋里也没点灯,章老太爷眼睛不好,见灯光就流眼泪。章淮民也习惯了,摸索着坐到床边,伸手将老太爷扶起来,又塞了个靠枕到对方背后,语气亲昵道:“是我不好,打扰了祖父的清净。”   “呼。”章从耀靠坐好,长呼一口气后说,“直说吧,你不是在西院那里办法事吗?出什么问题了?”听章淮民说完,章从耀呼吸瞬间急促,他紧紧地抓住章淮民的手,“快!快扶我去祠堂!”   章家大门外,瑞和与同事告别,独自返回出租屋。他没有睡意,练了一下天火咒之后看着鬼一给他的信物小印,犹豫片刻还是没有使用。今晚肯定出问题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鬼一那样的表情,那才是地府第一搜查官的气势和威仪。   “再等等吧。”他这么想着,熄灯睡觉。   这一晚,睡不着的人太多了,只说章家人,几乎是彻夜未眠。   第二天,瑞和神清气爽地去上班,刷道门论坛时见昨晚的事情已经发酵开来,讨论热度直逼云绍宫观主受审案。在食堂吃午饭时,瑞和还听其他同事说:“今天章部长没来上班。”   下午,瑞和收到了翟家一个弟子亲自送过来的请柬。他夹着请柬翻看,日子订得挺紧,就在这个月底,弟子说这是上任家主病逝前的遗愿,希望少主能在继任后立刻结婚,成家立业他才能安心闭眼。   “好,我收到了,你回去吧。”   瑞和将请柬丢到抽屉里,去是不可能去的,连翟溯天的死期都能往后压几个月,死后还要成为他婚事的垫脚石,翟应麟现在将翟家捏得死死的,他干嘛去送羊入虎口?   每次见面,翟应麟对他的敌意就多一分,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隔天,虹阚给瑞和打来电话:“翟应麟给我寄结婚请柬了,你收到了吗?”得知瑞和也收到了,他直接说,“你就别去了,我去就好。他也是厉害,说赶在百日热孝里结婚是翟溯天的愿望,我听了都起鸡皮疙瘩,这是连翟溯天死了都要踩一脚,谁信这是翟溯天的遗愿?”   翟溯天怕是睁着眼睛死的。   “他能办到这件事,外面也没有一丝半点的风声流言传出来,可见他现在已经坐稳了家主的位置,这就很可怕了。虹臻,为了安全你还是别去了,我怕发生什么意外。”   “我本来就没打算去,师兄也别去吧,他对外说我们是他的恩人,可我们都心知肚明,他运气好,本来就在岸边,你只是顺便将他拉下水而已。”说到这里,瑞和也有些感叹造化弄人了。   虹阚叹口气:“我也是在他下水后才发现是他的,如果我早知道……”其他的话不必说出口。   瑞和笑着说:“你知道之后不是没搭理他么,让他泡着海水把自己泡醒了。”   虹阚也笑了,最后说:“其实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这个社会哪儿有那么多杀啊杀的,你对外是姓徐的,他现在又做家主了,翟溯天也死了,他应该不会对你怎么着才对。”   距离月末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倒是还不用着急,瑞和换了个话题,说起前天遇到的事情。虹阚也见过几次鬼一的,闻言也十分诧异:“这也太巧了,鬼一先生什么都没跟你说么?难道他选择与章家合作了?”   “看起来不像,当时他的样子像在发火,后头出现的鬼差才像是和章家合作的。我这两天已经将企划书写好了,如果章家那边事不成,我看情况把企划书交上去。”   挂断电话后,瑞和将企划书调出来再看了一遍,再看向窗外,太阳正在西下,晚上又要来临,希望今晚能有收获。也许是瑞和的惦念起了作用,今晚鬼一终于给瑞和回信了,接近午夜时,躺在床上的瑞和眼皮一动睁开眼睛。   寒气从窗外挤进来拂过他的脸,瑞和转头看向窗外,玻璃窗上映出一个人头的影子,似乎正在看着他。   半夜醒来看到这样的场面,瑞和一个激灵睡意全消,心脏狂跳。   “叩叩。”玻璃响起了敲击声,“醒了吗,我是鬼一。”   瑞和被鬼一如此礼貌的做法吓得不轻,开灯后说:“请进来吧。”说话间穿好了衣服。   鬼一仍旧一副死人脸:“抱歉突然来访。”见瑞和和看着他脚下,他多加了一句,“刚刚到隔壁街勾魂,想起有件事要跟你谈,就顺路过来了。”   “嗨。”被锁链锁着的鬼魂朝瑞和摆了摆手,“我见过你,荷莲观的道士。”   瑞和对其点了点头:“我也见过你,你才二十岁出头吧,你怎么就这样了?”   “嗨!在网吧大战了三天三夜,猝死了。”年轻的男鬼摆摆手,“运气超背!隔壁大战七天七夜的都没死了,我就是太倒霉了!”   “安静。”鬼一哼了一句,男鬼立刻收声。   “那天晚上鬼一先生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我看到您时大吃一惊。”   鬼一的脸又沉了一分:“那天我是去找你的。”   瑞和更吃惊了。   “确定你的位置后我就过去了,正好发现有一条开好的阴阳通道在你附近。”回想起来,鬼一还是生气得不行,“阴阳通道只能临时随机开启,绝对不能定向长期开启,否则可能会让阳间一些鬼物窜逃出来。”   听到这里瑞和一下子就明白了:“看来通道是那位鬼差开的了?”   鬼一冷哼:“那小子已经不是鬼差了,私架阴阳通道是大罪,我将他带回去后立刻让老陶开审,他还不肯承认,那些执法官多的是审讯的手段。对了,上次你说的事情,我和老陶商量后已经提交给十殿殿主了,具体消息还要过几天才能出来,我顺路过来跟你说一句,你心里有数就好。”   瑞和道谢:“劳您费心了。”   “你跟章家没有关系吧?”   “章家的家主是我工作的特调处总部的部长,那天是应邀过去观请神礼。”   “哼哼,请神礼。”鬼一将锁链一拽,将年轻男鬼拽起来,做出要走了的样子,“最近别去章家了,晦气。”说完转身离开,留下瑞和疑惑地想:章家怎么会晦气了? 第282章 一流神棍   很快,瑞和就知道鬼一的意思了。在请神仪式后的第四天,章家的老太爷去世,享年一百二十三岁。   章家老太爷是道门中的常青树了,活到一百二十三岁已经是高寿,去世也是喜丧。只不过前头鬼一刚说章家晦气,后脚章老太爷就仙逝,也太巧了。   七组贺组长与另外一名陈姓同事终于出差回来,刚进特调处大门不久就收到这个消息,贺组长也没心情跟其他同事说说云绍宫案子的最新进展了,挥手道:“我去问问别的组,最好一起过去吊唁,老陈你先回家去吧,换件黑色西服再回来,小徐你也是,快去快回。”   瑞和点头应好,多问了一句:“我也换黑色西服吗?”   “对,显得庄重点。”   说完贺组长就出去,瑞和还听到他边走边打电话:“……对,把衣服给我送过来……”   瑞和是有西服的,回宿舍的路上他想起那套西服还是当年师傅采宁子带他来京城参加特招面试时买的,几年过去大小肯定不合适了,于是改变方向去了商场。   置办好衣服后瑞和就准备离开,在拐角处身后有人喊:“等一下,你东西掉了。”他回头一看,一个年轻的女孩对着他笑,调皮地指了指他脚下,“这个钱包是不是你的?”   “不是。”瑞和将钱包捡起来,往监控摄像头的方向看去,刚想说“你和我一起去商店服务台吧”,女孩走过来:“钱包是我的,其实我是有事情找你,所以选了这么一个搭讪的办法,希望你不要生气呀。”   瑞和皱眉,看了看她,又看看手中粉红色的钱包。女孩笑着说伸手来接,瑞和侧身避过:“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去服务台吧,让商场的人调监控。”   女孩瞪大眼睛。   “走吧。”   “喂!喂等等!这钱包真的是我的!”女孩追上来,压低声音说,“我没骗你,你打开钱包,里面还有我的身份证呢!”   “如果不是你的,我就是冒犯了别人的隐私。”瑞和脚步不停,“调监控吧,如果真的是你的再打开。”   女孩跺脚,调监控后哪里还需要打开钱包确认?她一时有些懊恼,咬着下唇很不高兴,这个人怎么这么死板!丹姨明明八面玲珑让人如沐春风的,这人真的会是丹姨的儿子?   在瑞和的坚持下,商场的经理调出监控,瑞和看见监控画面里,女孩将钱包往他脚下扔,于是转头看向女孩。   女孩难堪极了,商场经理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笑着说:“这下好了,钱包既然找到失主,那么就还给小姐。”将两人送出去。   瑞和什么都没问,直接就要走,女孩捏着钱包,最后还是追上去。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没兴趣。”瑞和大步往地铁站走。   “等等!”女孩追上来拽他的手。瑞和躲开,站立住冷淡地看着她:“别跟着我。”   这样油盐不进的人,女孩还是第一次遇到,她是家族里最小的女儿,父亲又是家主,长得又甜美可爱,从来都是她不给别人脸色,结果今天接二连三吃瘪,骄傲的她完全忍不了。   “我叫寇珍,蔻丹阿姨是我姑姑,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寇珍黑着脸说道。   “不明白。”   “你!”寇珍绷不住脸色,指着瑞和,“你太过分了!”   瑞和仍旧冷淡地看着她,其实这个女孩的长相跟蔻丹有四成像,第一眼他就看出来了,之所以没说破就是想看看对方的目的。   说实话,他还挺失望的,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想做什么,每一招都让人看得透透的,开头是想找话头跟他搭讪,眼睛扑闪,一派天真可爱。现在怕是觉得自己这块骨头难啃,不耐烦再跟自己周旋,脸一下子就拉下来,眼睛里的不满都要溢出来了,看得他都觉得好笑。   “还有事吗?”   “你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瑞和问:“是谁?”   “我姑姑,见不见?”   “走吧,在哪儿。”瑞和看了看表,挤出时间见一见蔻丹也成,他也想打听一下翟家跟翟应麟的情况,翟应麟对他的敌意让他如鲠在喉。   寇珍瞪大眼睛:“你愿意见?”见瑞和点头,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露出两分鄙夷的模样。   见状,瑞和也想翻白眼了,怎么会有这么缺心眼的人?他有些烦心,是对方要见他,又不是他求着拜见,弄一个闹心的传话筒过来是什么意思?当下,他也不想见蔻丹打听什么了,转身就走。   “哎?哎!你干嘛走啊?喂喂等一等!”   瑞和已经进入地铁口,融进人流中。   路上的插曲瑞和转身就忘,在总部门口他遇到了贺组长的妻子,帮忙接过她给贺组长送过来的衣服。   “那就麻烦你了,我还要去接孩子,就不上去了。”贺太太对瑞和道谢,“下次有空来家里吃饭。”   将衣服拿给贺组长时,贺组长叹口气:“谢了小徐,本来还想见——”说着察觉到差点说了私隐,又改变话头,“小徐有没有对象啊?”   “没有,缘分还没到吧。”瑞和也不喜欢这个话题,两个彼此都不怎么有交情的人谈私事有些尴尬,他也转了话头,“咱们什么时候过去吊唁?”   贺组长暗自松口气:“都商量好了,人喊齐就过去,早点过去可以帮帮忙。”   这是以示亲近的做法。   瑞和点头:“好的。”   京城特调处总部因为没有安排宿舍,天师们都是各自找地方住,住所远近各不同,今天不用值班的人都被喊了回来,七个组的天师一起出发,浩浩荡荡地前往章家。   章淮民亲自接待了他们,不过并没有留他们下来帮忙:“你们都要正经事要做,都回去吧!”   章家已经将灵堂搭好,瑞和随大流一起祭拜一番后就要离开,一个年轻人小声喊住,说是章部长有请。   他不动声色地点头:“好的。”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前有蔻丹后有章淮民,都说要见他。   走了十分钟,瑞和见到了本应在待客的章淮民。章淮民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原先的满头黑发已经不复存在,瑞和清楚地看到他鬓角的白色。   “你来了啊,我有件事跟你说。”   “您请说。”   “先坐下吧,我也歇一歇。”   章淮民今天没心情自己泡茶,直接让人上茶,然后挥退对方,直截了当地说:“你的师傅采宁子是我的祖父的亲生儿子。”   落下这个雷之后,章淮民就停下了,端起茶杯喝茶,给瑞和反应的时间。瑞和确实需要时间来理解这句话。   师傅是刚过世的章家老太爷的亲生儿子?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实在太过惊讶了!师傅采宁子和章家——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来啊!瑞和从来没听采宁子说过他的家人,倒是听师兄他们隐晦提过师傅是孤儿,没有家人。   不过现在不是继续惊讶失措的时候,瑞和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气。   章淮民用余光扫了瑞和一眼,慢悠悠地再喝了一口茶,见瑞和还是没有开口,他微微皱眉,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   然后他主动开口了:“我请你过来,是想让你代替你师傅做孝子,把葬礼办完。”   终于听到章淮民的目的,瑞和才将茶杯放下,苦笑道:“太突然了……章部长,我相信您也没必要拿这种事情来骗我,当年我师傅从章家购来极为难得的胥云命香,那时候我就很奇怪,因为从来没听我师傅跟章家有交情,现在看来,如果我师傅真是章老先生的儿子,那一切就能解释了。”   胥云命香的事情,章淮民倒不知情,不过这并不影响接下来的话题:“是啊,长辈们的事情,其实我们身为后辈的并不了解,也无从评判,身为后辈,能做的就是尊敬长辈,满足长辈的要求。叔叔的原名叫章林泽,祖父临终前一直念叨着林泽伯父的名字,让人听了十分不忍心……”章淮民的眼眶红了。   “我就想,伯父没了,他的弟子还在,如果伯父的弟子能以伯父的名义认回章家来,披麻戴孝,也算了祖父一个心愿了。”   他擦擦眼睛,叹气,“祖父其实一直惦记着伯父,伯父没了之后,他的关心就落到你们这些弟子身上。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当初松民退休,本来我是打算把我的妹妹明慧安排过去做部长的,可祖父惦记着你们,最后越过我把调令改了,唉!”   听着章淮民真心实意的诉说,瑞和的心一片平静。最后章淮民问:“你的意思呢?此事不管是从短期看,还是从长期看,都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他听出了其中深意,所谓长期,就是以后他就是章家的人,能够得到章家的资源投注,但他还是坚定摇头:“我不同意。”   章淮民拧紧眉头:“你说什么?”   “我不同意。我是我师傅的弟子没错,但您刚刚也说过了,长辈的事情身为后辈不能过多评论,只要尽晚辈的职责就好,我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我师傅身生前从未提及过一言半语关于章家的事情,也没有回章家,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如此。既然这样,我身为弟子自然要遵守师傅的心意,让我代师傅的名义认回章家,我不同意。”   章淮民叹气:“你想好了?年轻人行事冲动不想后果,我理解你,这样,我给你时间,你回去考虑考虑,明天给我回复吧!”   “不用考虑,我现在就能做决定。”   章淮民这才恼了,怎么会有这样不识抬举的人!他久居高位,也不耐烦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头,于是也挥手:“算了!你回去吧!” 第283章 一流神棍   慢慢走在章家院子里的回廊上,瑞和原路折返,边走边在思索。只是采宁子已经死了,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来。不过有一点他很确定,那就是他不会同意章淮民的提议。   特调处的同事已经全部离开,他发现贺组长给他打过电话,于是回拨过去解释了一番,贺组长一听是章部长找他就没有多问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回头你就不见了。这样吧,现在差不多也是下班的点了,你也别过来了,明天再来上班吧!”   瑞和便直接回家去,掏钥匙开门的时候还在想一会儿要给师兄虹阚打个电话把刚刚的事情说一遍,这几年他跟虹阚的关系愈发亲近,跟其他几个师兄的关系明显疏远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虹祝他们有自己的家庭,在采宁子还在世的时候,一般也是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共叙天伦。采宁子过世之后,几位师兄回道观的次数再次减少,亲近仍在,时常也会发短信日常问候互相关心。   但如果遇到什么事情,瑞和的第一反应就是找虹阚商量,相信虹阚也是这个想法。   像之前两人在查采宁子死亡的真相时查到章家,哪怕困难重重毫无进展,二人也没有将事情告诉其他几个师兄弟的意思。   虹阚说过:“我们两个没有家累,想做什么都少些顾忌。”两人心知肚明,师傅的死存在太多的蹊跷,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人看得出来,可事实是最大的两个师兄都没有提过要合力来查……理解倒是能理解,但在信任上开始疏远是不争的事实。   “虹臻。”钥匙刚摸出来,瑞和就听见有人喊他。他转头看过去,一个女人从拐角处走出来,穿着淡青色旗袍,外面罩着黑色的长款风衣,手上挎着一个小包,正眼含热泪地看着自己。   “丹霞道友。”瑞和对她点点头,“有事吗?”   “虹臻——”蔻丹慢慢走近,走到瑞和眼前时,眼泪终于从眼眶滚落,她哽咽着说,“我、我终于见到你了……你父亲……他死了……”说着低头捂嘴呜咽,像是伤感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瑞和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些腻味,他将钥匙收回,静静看着蔻丹哭。   在这样冷漠的气氛中,蔻丹很快就哭不下去了,她拿手帕压了压眼角,温柔地看着瑞和:“是我失态了,我们谈一谈好吗?”   “请进吧。”瑞和这才开门示意她进来,关上门后,蔻丹打量着出租屋的环境,露出心疼的模样,“怎么住这里?这是租的吧?我给你买一套——”   “丹霞道友,无功不受禄,我们并没有交情,请不要说出让人为难的话。”   蔻丹忙说:“虹臻,我们是母子,做母亲的给儿子东西有什么好为难的。”   “丹霞道友,我们只见过一次面,我姓徐您姓寇,夫家姓翟,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什么你父亲、母子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蔻丹一脸伤心欲绝:“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们,可是你父亲都走了,人死如灯灭,什么恩怨不能放下呢?虹臻,我现在只有你和你妹妹两个亲人了,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冷漠地对待我,不要否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然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边说,眼泪边簌簌地下,顺着脸颊滑至下巴,即使看不见眼睛,也能想象得到低垂的眸子里一定是十分沉痛的悲伤。   瑞和默默地给她打了满分一百分标准下五十九分的演技分数,少一分的意思是,在他眼里蔻丹的演技还不及格。   “虹臻,我们是母子啊,我怀胎十个月……”蔻丹一顿哭诉,剖白内心,“我真的后悔了,果然人是不能贪心的,当年我和你爸就是太看重权力,怕你和应麟被换的事情传出来影响你爸的家主地位,这才狠心没认回你……这就是报应啊,你爸临死前一直念叨你的名字,说后悔了,说对不起你……”   跟翟溯天相比,蔻丹总算说出一些真心话,哪怕这点真心话在瑞和这里也毫无诚意。   看看时间,瑞和发现已经快七点了,晚饭还没吃呢,于是掏出手机点外卖,为了消除今天收到的精神污染三连击,他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点了一份豪华海鲜饭。   气氛一如既往的冷淡,蔻丹哭着哭着,终于哭不下去了。   “这个孩子跟溯天一样,拥有一副狠心肠,果然是翟家的孩子。”   蔻丹擦着眼泪,在心里这般想着。她有些感慨,丈夫死得太突然了,她的天也塌了下来。   那些艰难的日子她已经不愿意再回想,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女儿……她的女儿还那么小,等月底宋蔷进门,才是翟家的当家主母,她这个即将成为过去式的翟家主母,能给女儿带来多少照顾呢?   高龄产女,不止她的身体破损严重,女儿的体质也不好,前阵子又得了幼儿哮喘和气管炎,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用是足够用的,这方面不必发愁。但生在道门世家,平凡就是罪过,当年丈夫与她放弃亲生儿子,也是因为亲生儿子太过平凡。   然而在她心里,女儿和儿子还是不一样的。这个女儿是在夫妻二人的期盼中到来的,后来验出来是女儿,蔻丹对女儿的爱也没有减少。生下来后,日日夜夜地照看,亲眼看着她从那小小一团长到现在会笑会爬,让她眼睁睁看着这孩子平凡一生,甚至在她死后无人依靠,她是死也不能闭眼的。   她对家主的位置已经死心,为了给未来留一条后路,一个成年的、出色的儿子是一定要认回来的。   “虹臻,你听我说——”   “如果丹霞道友的说辞还是车轱辘那一套,那还是别说了。”瑞和抬手打断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订单商家已经接收,再抬眼看向蔻丹,“我没有那么多空闲,有话你就直说吧。”   “寇珍她小孩心性,也是看我想见你心切,为了帮忙才……我代她向你道歉。”   “没事,以后别这样了就行。”   蔻丹捏紧手帕,关切地看着瑞和:“时间不早了,我请你去吃饭吧?”   “不用了。”瑞和再次提醒,“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倒是想托您转告一下翟家主,他结婚那天我需要值班,可能去不了了。”   “他给你送请柬了?”寇珍紧张起来。   “嗯。”   “别去!”寇珍的声音变得尖利,“你别去!”   瑞和疑惑挑眉:“您怎么这么激动?其实我挺想去的,当年道门大比住在翟家,我还记得您家里的饭菜挺好吃的,听说是私家菜谱,我现在还怀念呢。不过也说不准,等月底如果能和同事调班,我也许能去——”   “别去!”寇珍失声喊,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瑞和,“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缺心眼!你心里有怨气不想认我没关系,可你要心里有数!翟应麟鸠占鹊巢,视为你眼中钉!去什么婚礼?!不是找死吗!”   瑞和心中一动,却不可置否地说:“我都说过了,我姓徐,跟翟家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为什么要对付我?翟家主很有礼数,我跟他见过几面,他是一个很值得结交的人。”   蔻丹差点要急死,第一次怀疑眼前的人真的是自己和丈夫的儿子?才说他狠心肠,现在又觉得他没脑子一条筋,简直要愁死她了,不得已说出一个内幕:“他在嶙云海的时候就想杀你的!如果不是后来出了那事,你坟前的草都一米高了!”   说到这里,蔻丹心塞极了:“我托付你舅舅派人保护你,没想到……”   接收到蔻丹有些埋怨的眼神,瑞和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后忍不住笑了。当时情形那样紧急,虹阚开始还说要先将一些大人物弄醒好主持大局,实际上他跟师兄救人时根本无法仔细筛选,太浪费时间了。别说他压根不认识寇家的人,就是认识,他凭什么要专门去寻搜寇家人,优先施救?   门忽然被敲响,他走过去开门接过外卖。   “请给五星好评哦!”   大门关上,蔻丹被眼前这一幕打击得不清,她总以为自己在儿子面前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还能再受一击。   “你、你——”她嘴唇颤抖着,深受打击。在自己难过地哭的时候,他竟然点了外卖?点了外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时让蔻丹觉得,自己的计划是不能成功的,这个儿子是真的不想认她,不想认翟家,那些话都不是欲拒还迎、想要讨价还价,是实话。   离开出租屋后,寇珍迎上来:“姑姑,怎么样了?”   蔻丹的精神还有一些恍惚,摇摇头:“先回去吧。”   寇珍着急道:“没成功吗?还是我去一趟吧!有些话姑姑你不好说,我来说!身为人子怎么能不认父母呢?我去骂醒他!”   “别去了,没用的。”蔻丹叹口气,“是我太天真了,当年你姑父没能挽回他的心,那年他才十八岁!现在他都二十五岁了,更加不好哄,算了吧。”   “姑姑……”   “珍珍,宝儿身体不好,翟应麟对她只是面子情,我怕以后等我死了,连那一分面子情都没有了。”   “没事!”寇珍保证道,“她的外家还在呢!以后我们都会照看她的。”   蔻丹感动地红了眼眶:“珍珍……”   楼上,瑞和饶有兴味地边吃饭边看着楼下两人温情脉脉,忍不住敲了敲窗玻璃,等两人抬头,说:“要感动回家感动去,吵到这里的住户都不害臊吗?”   寇珍大怒,就要往楼上冲,蔻丹忙拉住她,又拽又扯,街上的黑色轿车停过来将两人接走。   瑞和关上窗户,端着饭盒要往回走,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碰撞声,车辆的鸣笛声尖锐响起,他转身重新打开窗户,看见街头那处浓烟翻滚,一辆货车侧翻在地,在它身侧压着一辆黑色轿车。   他的脑子里瞬间响起警铃。 第284章 一流神棍   某处收费站,翟应麟挂断电话后,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今晚没有月亮,连一颗星星都没有,他想起了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了一篇看星星的作文,母亲带着他看了三天月亮,最后写出来的作文被老师夸奖了。   那时候多高兴啊。   可惜,她先得是翟溯天的妻子,然后才是他的母亲,到后来,她只是翟宝珠一个人的母亲了,然后还有一层让他厌恶的身份——寇家的女儿。   车子从收费站口通过,他摇上车窗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货车在路口与轿车发生碰撞,将轿车卷着拖行了三米,更严重的是,被卷入车底的那部分是车头。   瑞和一下子认出那是蔻丹他们坐的车,第一反应是:翟应麟出手了。他心跳得厉害,立刻飞奔下楼,边跑边报警。   路边,热心的路人已经在帮忙救人。货车司机一脸惊恐地被拖下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看见……没看见啊!”   一靠近,瑞和闻到司机身上一股发臭的酒味,再看对方脸色通红眼睛浑浊迷蒙,这明显是酒驾。他跑到轿车那一侧看,倒吸一口凉气,车头那一截都在货车下,殷红的血从轿车里流出来,淌在粗粝的路面上,在车后座的位置上,瑞和从破开的玻璃里看到了黑色的衣服。   贺组长收到瑞和电话后立刻赶来医院:“我已经报给章部长了,翟家那边也将消息传达到,他们说翟家主正好在赶来参加章家老太爷葬礼的路上,明天早上就能到。”见瑞和一脸疲惫,拍拍瑞和的肩膀,“总部的翟家人我也通知到了,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来守着。”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需要我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   “成,去吧!还好你住在那附近,不然的话……唉!去吧,回去吧!”   第二天瑞和不需要值班,楼下的邻居请他帮忙看新家家宅,他就去了。看完时贺组长打电话给他:“翟家主已经到了,说要谢谢你,我把你的手机号码给他可以吧?”   “可以。”   翟应麟很快打过来:“徐道友你好,我是翟应麟。多谢你对我母亲和表妹施加援手,感激不尽,现在我在医院走不开,过一阵一定请你吃饭。”   “不用谢。”瑞和停在地铁站不远处,靠着一根柱子与翟应麟通话,“肇事司机在交警那边,翟家主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是酒驾,唉!”   “翟家主也不要太过担心了,丹霞道友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在,一定能够转危为安的。”   “承你吉言了。”   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后结束通话,瑞和把玩着手机出神,他怀疑车祸是翟应麟出的手。   对自己这个从来坚称姓徐不姓翟的人都有敌意,一个拥有多重身份的蔻丹:在大义上压着他的生母,前翟家主主母未来的老夫人,寇家家主的亲妹妹,瑞和不信翟应麟会毫不在意。   如果蔻丹昨天没说谎,嶙云海会时她就让娘家的力量“保护”自己,那个时候翟溯天已经死亡,翟应麟短暂返回翟家安稳局势后再次回嶙云海……那个时候,蔻丹让寇家人做的事情,翟应麟知道吗?如果知道,他会怎么想?   会觉得蔻丹在跟他作对,并且寇家也掺和进来,同为道门世家,翟应麟这个年轻的家主有把握能够抵御住内外夹击吗?   而想切断所有威胁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将蔻丹这个纽带除掉。   这是最坏的可能,瑞和叹口气,如果猜测正确,那么接下来自己就危险了。   当天晚上,贺组长发短信给他,说翟家主母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命虽保住了,却成了植物人。坐在驾驶座副驾驶座的司机和寇珍,则因抢救无效死亡。   隔天,翟应麟亲自上门来访,除了向瑞和道谢之外,还有试探的意思,瑞和除了表达沉痛的心情之外,并没有别的话。说完,他直直看着翟应麟,反而是翟应麟率先移开视线,以要照顾蔻丹的理由告辞了。   在那一刻,瑞和心中的警笛声响到最大声。   来京城几个月,烦心的事情似乎都集中在了这个月。章家办完丧事后,章部长重新来上班,瑞和明显感觉到章部长对他的态度有些轻微的变化,并不是说针对,而是非常和颜悦色,态度好得让人不安。   章家老太爷去世后,被暂时压下来的章家请神仪式再次被众人谈及,养病多年不管事的龚处长也出面问询,瑞和借着这个机会第一次见到了龚部长。   听贺组长说,龚部长已经有三年没有出现在总部大楼了,跟着同事们一起站在一楼大厅迎接的瑞和打量了龚部长两眼,与数年前在征东见的那一面相比,龚部长瘦了很多,脸颊凹陷,当年走路有风,这一次是被家人里推着轮椅接进来的。   龚部长摆摆手跟众人打招呼:“别这样客气,我就是来看看,都干活去吧,去吧去吧。”然后坐电梯直达五楼,待了大概两个小时就离开。   贺组长说:“我听一组那边说,龚部长是来听章部长做报告的,唉,请神仪式失败,庄梁宁下个星期天就要枪决了,看来想要看他死后怎么凄惨是不能够了。”   龚部长来这一趟后,隔天章淮民就召众人开会,总结了开年来这三个多月的工作情况,表扬了工作出色的一批同事,也对接下来的工作进行了指引。   “道协那边已经在筹备云绍宫打捞工作了,协助公文也已经发了过来,奖金补助的额度都不低,一会儿我把文件贴出去,你们都看一看。说实话,打捞肯定很费心费力,我也知道到门中许多人对那个地方有心理阴影,我也搞一回民主,大家谁愿意去的就自己报名吧。”   说完,章淮民扫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人,他的视线落在瑞和身上时,瑞和本能警惕。下一刻章淮民说道:“好了事情都说完了,散会。徐虹臻留下。”瑞和顶着其他人意味不明的视线留了下来。   会议室的门再次被关上,章部长笑着说:“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我记得你在征东支部的时候,在盛涛的案子里成功请过鬼差是吧?”   “是的。”盛涛是瑞和在征东支部经手的一个案子的犯罪嫌疑人了,他在一个神秘的王姓天师的帮助下,用借命术窃取了一个无辜女人的寿命,瑞和通过执法仪确定他寿命有变化后请来鬼一,鬼一大怒,直接将盛涛的魂勾走下地府受审。   当时为了结案,瑞和拜托鬼一将盛涛再带上来,这件案子还是师兄虹阚写的结案报告,总部为此给他发来了嘉奖令,那枚纪念硬币现在还供奉在荷莲观师傅的排位前呢。   章部长提起那个案子,瑞和心中就有数了。   果然,接下来章淮民就问瑞和:“你还能再请来那两位鬼差吗?说来惭愧,我们章家的请神仪式出了差错,唉!”   “我不确定。”瑞和没有把话说满,“章部长,即便我能把人请来,也不一定能让对方同意。”   “我知道,总归是一条线嘛,你先试试。”   回到办公室后不久,隔壁组的同事过来,一个笑眯眯地问:“你和章部长关系挺好的啊?”一个笑嘻嘻地问:“之前去章家吊唁,章部长也单独留你了啊,你们关系真好啊。”   两位都是前辈,瑞和也不想搞僵,便假装没听出其中的深意,将事情说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送走这两人后,瑞和烦心地捏了捏鼻梁骨。调任来总部的确是高升了,但随着而来的就是复杂的人际关系,他一个才来了三个月的新人,章部长几次三番在众人面前展示对他的不同,根本不利于他融入这个新集体。   看吧,这不就来了?   还好总部财大气粗一人一间办公室,不然的话真心受不了。   答应章淮民要尝试,瑞和却什么都没做,鬼一既然说等消息,那就等吧,拜托别人做事总不能天天催催催。   这一等,就又等了四五天,一些阴阳怪气的话也传到他耳朵里,连同组的陈道友也语气酸溜溜中带着瞧好戏的味道说:“到底是年轻……”   年轻什么?又不说了,你要是钻牛角尖硬要想,就得把自己气死。   瑞和什么人没见过?只说上个任务世界里他在娱乐圈里那么多年,什么样的话没听过?活了那么多年不是白活的,虽偶尔会意气用事,但在大事上从来不含糊,说就说呗,就当挠痒痒了。见他这么淡定,渐渐地也就没人故意在他面前说难听的话了。   鬼一再次驾临又是在深夜,跟他说:“已经批下来了,地府临时成立了一个阳间交流组,由我和老陶做负责人,以后阳间若是有什么罪大恶极的人经过阳间审判之后来到地府,我们也会将阴间的受审过程传给你们,以供你们阳间做宣传教育用。”   “太好了,谢谢您了鬼一先生。”瑞和忙道谢,“我相信这会是两界一次有重大意义的合作。”   “也是你的主意好,我和老陶已经决定让你做阳间的联络员,你手中有我的小印和老陶的笔,联络起来也方便,以后就照老规矩,先写张表烧给我们,我们会酌情处理的。”   “好,我明白了。”能促成这件事瑞和已经很高兴,再成为鬼一他们认可的阳间联络员就是意外之喜了。   “就是摄像设备需要用阳间的,所以设备需要你们提供。”鬼一说了好些要求,瑞和全部记下来,保证会如实跟领导说明,为了保险还向鬼一要一个承诺:“我人微言轻,也许单位那边对我的话会有怀疑,到时候可能需要您再上来一趟。”   鬼一翻了个白眼:“麻烦!好吧,就这样了,我这就走了,你们弄完了再告诉我。”说完就要走。 第285章 一流神棍   难得和鬼一见面,瑞和当然不想这么快结束对话,便挽留对方,直接询问章家的事情。   “我也不想随意打听,多问一句只是因为章家的家主是我的顶头上司,因为章家请神的事情失败,他便对我多有关注,让人不安心。您说让我做联络人,我很高兴您对我的信任和肯定,不过为了合作更加稳固,我需要知道章家那边以后会不会有影响计划的变动。”   鬼一慢慢点头:“我就喜欢你实话实说的直接性子,既然你问了,我告诉你也无妨,让你心里有个数。章家犯了贿赂鬼差,在家中私设阴阳通道长达四十年之久的重罪,还有一些我不能跟你说的罪过,你只要知道,章家……”他嗤笑一声,“想要玩弄地府混淆生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就行。”   这句话如同惊雷,瞬间将章家未来的命运定下。   瑞和也被鬼一透露出来的杀意惊得眼皮一跳。   自认为已经安抚好未来合作方的不安,鬼一挥挥手潇洒地走了,瑞和揉揉眉心,拿出之前做好的企划书将鬼一提的要求添上去,再修改了一些旁枝末节,将其发送到章部长的邮箱里。   第二天他刚到办公室,章部长的秘书就来叫他去部长办公室,章部长就企划书的细节跟瑞和探讨了一遍。在听到瑞和说,对方要求他做联络人时,章淮民的眼睛闪了闪,笑着说:“只有你一个会不会忙不过来?”   “应该也忙不到哪里去。”瑞和也笑,“到时候将采购的摄影设备送到那位鬼差手上,他们拍摄好之后再送上来,我只需要做好信息传递就行了。”   “这个再议吧。”章淮民最后说:“不是我不信你,而是这是一件大事,不可能只听你一个人怎么说,如果出差错前头的投入就白费了,对你也不好,明白吗?”   “明白,我会再跟那位鬼差联系让他亲自来一趟。”瑞和想了想,提议,“就在隔壁会议室可以吗?”   章淮民点头。   事情就正式列入章程。章淮民请示过龚部长之后,在原先的七组结构上,新添加了一个小组,称“特别交流组”,因为名字实在太抽象,后来都被称为“第八组”。   两天后的晚上,以章部长和其他七个组的组长加上瑞和组成的特调处总部代表团,加上警方、政府部门等等多方代表一起在会议厅里与鬼一相见。   鬼一将之前与瑞和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章部长问:“除了徐虹臻道友,还需要多添几名联络员吗?”   “那我不管,我只认他。”鬼一指了指瑞和,“那我走了,你们自己聊吧,有什么事让他跟我说就行。”说完火速溜走,留下瑞和面对其他人意味不明的视线。   这样的合作形式前所未见闻所未闻,许多细节都需要推敲再推敲,鬼一甩手走了,随后作见证的其他代表也陆续离开,剩下的都是特调处总部的人。章部长咳嗽一声环视一周:“我任命徐虹臻为第八组特别交流组的组长,有人有异议吗?”   七个组长都没人说话,章部长心中憋气却无可奈何。   章淮民筹划新建第八组已经很久了,在他的计划里,第八组就该捏在章家人手里,以后就算他退休了,章家也能世世代代握着特调处总部中的一个组,这是能惠及数代的好事。   结果在最开始就功亏一篑,这倒勉强能忍,只要第八组的负责人亲近章家也行。可徐虹臻又是难啃的硬骨头,他亲自示好都不为所动,第八组就相当于拱手送人了。   鬼一他知道是谁,是地府搜查官中的第一人,地府搜查官是有定数的,有七十二位,章家交好的是第四十四位,平时都尊称四爷。那一位架子也十分大,平时轻易请不来。   搜查官之下有无数的无名鬼差,简单来说就是小喽啰,外面传的“章家有请鬼神秘术”,请来是其实就是这些小鬼差,糊弄糊弄外人充门面还行,真的要做大事时,还是需要动用到那位四爷。   可惜四爷再也联系不上,连那些小鬼差也一个都招不来。   阴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章家都没处儿去问,不然的话章淮民也不至于低声下气去拉拢徐虹臻,希望对方能入章家,将荣耀收归于章家。   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章淮民心中叹息,脸上却一丝不漏,大公无私地将手桌上一拍:“行!事情就这么定了,以后徐虹臻就是第八组组长,公文我会依照程序办妥,以后你们都是同级,一定要互相关照共同进步,一同为人名服务。”   稀稀疏疏的掌声响起,瑞和站起来谦逊地左右鞠了个躬,再平静地坐下,好像没听出章淮民话语中埋的地雷。   离开会议厅后,贺组长拍拍瑞和的肩膀:“好好干。”瑞和露出笑容:“我会的,谢谢您。”   “今晚来我家吃饭吧,你嫂子一直念叨你呢,说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天师,又有礼貌又帅气。”   “好啊,那我就去打扰组长和嫂子了。”   就这样,第八组特别交流组赶在前云绍宫观主庄梁宁及其妹妹庄秋玉被枪决之前迅速成立,瑞和在两天时间里拿到了自己的委任书等正式公文以及第八组专属公章,走马上任,成为特调处总部八个组中最年轻的组长。   消息传开,在特调处体制内引起不小的震动。   “看,这就是你们抛弃的儿子。”   病房里,翟应麟特地将特调处的对外公告放大了,逐句逐字地念给蔻丹听。“这个徽章看起来真不错是吧?看不清吗?来我再靠近一点给你看——喏,二十五岁就混到特调处总部八组组长了,厉害吧,我们翟家的人在总部也只有两个,还都是普通岗位,一个组长都没有呢。”   蔻丹死死瞪着眼睛,此时的她完全没有以前光鲜亮丽、温婉柔美的模样,伤病摧毁了她的身体,她能醒来医生说已经是奇迹,至于不能说话这一点,已经无法再强求。   见她无法开口的痛苦模样,翟应麟收敛了笑意,觉得意兴阑珊。   多可悲,自己竟然只能在这样一个废人身上找满足感。   翟应麟走出病房,重重地揉脸,不远处,宋蔷担心地看着他。   荷莲观里。   虹阚和观主笑呵呵地举杯对饮,桌上还有第三副碗筷,上面也摆着一杯酒,那是给采宁子的位置。   当上八组组长的第二天就是庄梁宁二人的枪决日,怕庄梁宁留有后手,现场还特地设了锁魂阵,确保庄梁宁二人的鬼魂不会再作祟。瑞和去了现场,与其他天师一起守到晚上,等鬼一亲自来勾魂才放下心来。   阳间事已了,剩下的就看地府如何审判了。地府的审判很快完毕,鬼一在第二天晚上就给瑞和送来了庄梁宁和他妹妹的审判结果以及相关录影带。   瑞和先看了一遍,结果这一看,一整晚都睡不着。   人们对地府的印象大多都是想象的,毕竟没有人能特地下去地府三日观光游,再将地府的样子仔细描述出来。鬼一送上来的东西给瑞和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录像里有几十个场景,第一个就是审判堂,这跟影视作品里的很不一样,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房间,点着手臂粗的白色蜡烛,不仅不昏暗反而十分明亮。   审讯过程并不长,陶执法官在生死簿上勾勾画画,直接宣布对庄梁宁的判词。除了瑞和知道的“坑杀四千多人惨案主犯”,还有不少新罪名,比如某年开始至某年结束,为了秘术残害了多少人等,更让瑞和吃惊的是,庄梁宁竟然还有诱奸亲妹的罪。   瑞和想起了一件事,贺组长说过庄梁宁两人是在某偏僻小镇的县医院里被抓到的,当时医生说,庄秋玉是来治疗产后恶露不止的。而前云绍宫的弟子也说,庄秋玉未婚先孕,已经五六个月的样子。   警方也一直在追庄秋玉可能生下的那个孩子,可惜一直没有线索,庄梁宁二人坚持孩子流产了,不管怎么审都不变口风。   此时联系判词,怎么不令人惊骇?   读判词很快,陶执法官说:“判你们受八十一样大刑,之后投入炎浴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去吧。”之后两人就被带去受刑了。   别看审判堂很现代化,刑罚都是以前传下来的,下油锅过刀山铜柱炮烙等样样齐全,跟电视剧里粗制滥造的布景和镜头完全不同,瑞和看得头皮发麻,耳边全是惨叫声。   鬼魂的惨叫声和活人不一样,那股尖利能刺破人的耳膜。   等看着两团看不出形状的东西从油锅里被捞出来,那发泡发胀满是疙瘩的模样让瑞和忍不住转过头,压下呕吐感后他也不想再看了。   第二天他就将东西带到总部交给章淮民,并且提醒:“有些画面比较不堪入目,冲击比较大——”章淮民不以为意,他家跟鬼差打交道几十年,还能不知道地府有什么刑罚吗?然后他就被言语和真实画面之间的巨大差距打击到了,只看到第一个割舌刑,就被高清近景特写镜头惊得一个后仰,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不得已,章淮民只好从其他组调来几个天师来帮忙看,一人看一截,确定内容没有违规待剪的部分后将视频封存。   随后,瑞和提出开启“宣传四月”计划,建议下月整个四月份都为宣传月,宣传的主要内容就是地府发来的视频。因为视频内容太过惊世骇俗,流传出去会带来严重后果,所以提议视频只能在特调处总部保管,不能拷贝不能传播观看时不允许拍摄等等。   章部长应允,三月底,总部正式提出“宣传四月”计划,宣传主题为“铭记伤痛,砥砺前行”,向各地特调处支部提出联合团建的要求,要求他们分批次上京城总部。同时,通过道门交流论坛发放特殊席位,有兴趣参加计划的道友可以报名免费参加,接受熏陶。   这些都是表面上的官方说法,实际上内部消息传得飞快,道门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什么联合团建嘛,根本就是播放庄梁宁那个王八蛋在地府里受刑的画面。   好事!天大的好事!不去不是人呐!   特调处支部的人为了争第一批上京的名额打得焦头烂额,道门交流论坛里开设的报名通道也被瞬间挤爆,如此火爆的热度,让“第八组组长徐虹臻”的名字也随着响彻四野。   “那是一个能从地府拿来视频的狠人啊。”   狠人徐虹臻在办公室忙碌地工作,虽然总部给他拨来七八个人做帮手,但还是忙不过来,在这样忙碌的氛围里,他收到了“任务已经完成”的提示。 第286章 一流神棍   “完成了?”瑞和惊讶。   “没错。”系统460肯定地说,“四秒前我刚接收到委托方的通知,他很满意。”   “难道契机就是这一次宣传月?”瑞和摸了摸下巴,“我当上第八组组长好一些日子了,应该不是因为这个。到今天才完成的话,那么是因为这次宣传给我带来的影响?”   他接过观主和虹阚以及其他几个师兄的电话,知道道门中现在对下个月的宣传活动很关注,热度已经超过前阵子庄梁宁伏法,他是负责人,也顺带被多方议论,一些报名报不上的道门中人甚至还托关系到荷莲观,希望能走后门。   大家都很期待看到大魔头死后是如何凄惨的,那一枪完全无法让众人消气,就那么死了也太便宜对方了。   听网警那边传来的消息,从庄梁宁被抓,黑网里就开始有人买凶,出大价钱要将庄梁宁从狱中劫出来,要用私人的办法报仇血恨。等临近枪决,又多了好几笔要购买庄梁宁死后鬼魂的大生意。   那段时间黑网不见得光的买卖丛生,不少人浑水摸鱼,借机生事,如果不是网警给力后果不堪设想。   警方和特调处也合作紧密布置周到,对他们来说是维护了法律的尊严,但对一些人来说,他们心中的恨意是无法随着那两枪散去的,特别是有本事的天师,有本事的人就有底气,胆子就大。   现在有一个渠道让大家发泄仇恨,是很有利于维护道门稳定和谐。   他这样分析也八九不离十了,系统460拿出专业数据:“委托方这阵子一直在副直播间里看道门论坛,从委托方发的弹幕内容来看,他的情绪确实是随着活动的开展也逐渐高涨。”   瑞和知道主直播间就是自己所在的直播间,而观众可以依照喜好观看其他视角的内容,主直播间外都是副直播间。   “这样就算一流天师了?”   “也许委托方的认知和宿主你的认知不一样?”   他笑了,觉得委托方挺有趣的,“那好吧,委托方高兴就再好不过了。”然后低头继续工作。   经过几个世界后,系统460对宿主也有些了解,因此也没有询问要离开前往下一个任务世界还是继续留下,见瑞和开始工作就没有再打扰。   它看看弹幕,弹幕上一些观众已经在发:   “果然不走,好叭我再蹲一蹲。”   “这个主播真的好淡定啊,[任务完成了哦!][哦。]哈哈哈。”   “真的不走啊?系统也不问的吗,还是主播不知道?”   “前面新来的吧?主播就是这样的,前面几个世界也是一直活到老的学到老的,简直是人生导师劳模本模,快吃我安利!”   “慕名而来,听说这个直播间平淡无奇但是有一种让人忍不住看下去的欲望,我终于感觉到那种气氛了哈哈哈。”   “来了好多新观众啊,身为老人建议你们用一比一倍速,原速看比较有感觉,好像你也在经历人生一样,加快播放速度不好看,真的。”   “+1,实话实说,从开始看这个直播我已经换了三个身体了,看着主播一个任务一个任务慢慢做,换新身体的不适应也减弱了,每个新身体都是新人生都要认真对待,这就是我从主播身上学到的。”   “哇前面的大哥你真有钱的,竟然已经换了三个身体了!”   “这不是重点好吗……”   系统460兴趣勃勃地看弹幕,开始想象等下个任务世界弹幕对宿主开通时,瑞和每天看着这些弹幕是什么表情,一定会觉得眼花缭乱吧。   可看着看着,它就觉得有些无聊。   无聊。   对它来说是一个新鲜词,它关掉弹幕界面,将视角转到宿主身上,还是看宿主办公吧。   四月如约而至,宣传月正式开始。第一批来参加“团建”的支部同事进来时都比较激动,出来时一个个眼睛发直神经脆弱。第二批来的支部同事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不轻。   真实的地府刑罚展示在众人眼前,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血腥残酷,让人看着、听着,惊惧啃噬着神经,让人从灵魂深处战栗。   不要逃避,不要侥幸,死亡不是终结,如果生前种下罪恶之花,死后也要亲尝恶果。   ——   今天下了雪,瑞和捂得严严实实地前往地铁站。   来京城已经快一年了,他是第一次在京城过冬,怕他不习惯,虹阚叮嘱了好几遍让他记得买厚衣服。   进总部大门后他先到旁边抖抖衣服上的雪,后头进来的七组组长笑着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啊,今天的雪真大啊。”   “是啊。”瑞和也笑,“我老家没有雪,雪景真的挺好看的。”   “等你再住多几年,看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两人说笑着一起上楼,电梯里,贺组长小声说:“今年章部长家里总是出事,下半年他又总是生病,一病就是小半年,龚部长现在说要新提上来一个副部长,你是什么想法?”   “如果要内部投票的话,我肯定投贺哥一票。”   贺组长一下子笑开:“好兄弟!”他这人也直接大方,“那我记下来了,你别驴我,否则你下次来我家吃饭,我让你嫂子做菜不放盐。”   章淮民所在的章家今年的确不顺,就像鬼一说的“晦气”一样,一下子什么不好的事情都发生在章家了。先是章家三个在不同支部的弟子先后爆出贪污公款收受贿赂,前面两个都被压了下来,第三个就不行了。   第三个所在的特调处支部负责镇压当地一处极阴之地,每年都需要采购新的阵器更新镇压法阵,结果那处法阵出了问题,阴煞之气入侵附近居民的身体,造成十数人精神失常,其中一人甚至持刀砍人,造成一死一伤。影响恶劣,章淮民花再大力气也无法压下,前面两桩也被再次掀开,章家的名声受到很大影响。   不过前头这三件事似乎只是开端,隔月,章淮民的嫡亲妹妹章明慧忽遇车祸,高位截瘫,当月月底,前往医院看望妹妹的妻子和独生女在路上时被高空掉落的玻璃砸伤,一个伤了头一个伤了手,在ICU住了一个多月。再紧接着,章淮民的嫡亲堂兄弟、几个侄子侄女都相继出现一些事故。   整个章家嫡系仿佛霉运当头,接二连三地出事故。   道门中人一开始还有些同情,到后来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因果循环是定律,章家嫡脉突然集体倒霉,背后肯定有问题。   作为天师世家,章家连宅子里都布满了风水局,不可能对霉运束手无策才对。   而且出事的全都是嫡脉,仔细想来似乎是从章家老太爷死后就开始的,看起来极像是嫡脉种下了什么因,现在被反噬了。经过前云绍宫一事,道门中人对“家族秘闻”敏感度飙升,因此纷纷猜测章家到底做了什么事,章家的名声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走下坡路。   于是在章淮民焦头烂额的时候,外界对章家的猜疑愈演愈烈,议论纷纷。七月份章淮民突然病倒,查出是肝癌晚期,更加剧了这种猜测。现在小半年过去,章淮民已经请病假数月,病休多年的龚部长再次出现在总部,提出再立一位副部长,以协理总部日常事宜。   对瑞和来说,再提一位副部长是好事。自从他成了第八组组长,烦心事一直不断,身为一组组长最憋屈的是什么?莫过于招人手时没有自主权。今年四月份的首次宣传月取得了很好效果,因为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太够,所以追加了五月份的活动日。   效果很明显,下半年各地非科学案件的数量剧减,特调处支部的工作量迎来成立以来的最低峰。   活动暂时告一段落后,总部第八组就开始招聘了,按照总部的进人传统得先从各地支部调取,就像他当年以功调任一样。这方面章淮民自己一人就能全权决定,于是瑞和一下子多了一个章姓同事和一个韩姓同事,章姓就不用多说了,韩姓同事的母亲是章淮民的表妹,瑞和在看档案的时候发现的。   塞进来的两个章家派系的人,年纪都在四十左右,根本不服瑞和这个二十多岁的组长,工作上多有推延,瑞和能高兴才怪。   章淮民病休,新副部长如果是自己的前领导贺组长真的很不错,瑞和真心实意希望贺组长能够当选。他虽同为组长,但资历太浅其他七个组的组长同时出局也不可能轮到他,道协那边就不会同意,所以一点竞争想法都没有。   “徐组长。”   “组长早上好。”   刚进办公室,章同事和韩同事就一起过来。   一个说:“民调结果出来了,道门论坛里对‘四月宣传再启’活动的支持度为72%,反对度为8%,余下20%弃权没投。”   一个说:“年度工作报告我已经写完了,组长你看看还有哪里需要修改。”   瑞和接过两个文件夹,先翻了第一个,再将文件夹推回去:“写一份四月宣传企划书,我要拿给龚部长看。”章姓同事点头,毫无二话地转头回自己办公室。   看着他的背影,瑞和想起对方刚过来时,自己根本支使不动他工作。   韩姓同事眼睛闪了闪没说话,瑞和看了他一眼:“放下吧,我看完给你发回去。”   “好的,那我回办公室等。”   “今天没有你的班,其实你直接把报告发邮箱过来就好。”   韩姓同事笑着说:“我寻思着打印出来比较容易观看,对着电脑看太伤眼镜了。”   这话就是直接地示好了,瑞和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也是,那你先回办公室吧。”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瑞和边看边修改,弄完好扭了扭脖子,在工作群里@了韩姓同事让他过来拿。等报告被取走,瑞和不由得感叹,自从章淮民病休,第八组的工作进展终于顺滑起来了。   他还有好多计划要做,第八组的工作范围不能一直局限在一个框里,他想要改进,让第八组发挥出更多的作用。   “不管是谁,上来的是一个处事公正的副部长就行。” 第287章 一流神棍(三合一)   龚部长的身体不好,病情稳定控制多年,已经是医生和他本人及家人尽全力的结果了。章淮民病休,总部不至于一下子就混乱,毕竟各个组都有组长在掌管呢,但一些需要部长级别出面的大事没人出面就比较麻烦。龚部长来了几次,随着天气渐冷,他的病情也恶化了,家里人严词不让他再费神,提副部长来代行部长之职势在必行。   三天后,总部开大会,龚部长通过视频参加。   “大家共事多年,对彼此都有一定的了解,说来惭愧,我身为部长却多年病休,对大家的了解也有限,直接点名不太合适。今天我就直说了,我的要求就是有竞选意向的人今天来竞演,演讲结束后大家实名投票,每个人把心中所属的人选发邮件过来给我,我这边统计之后会加上自己的意见,副部长的竞选流程就这样的。”   提副部长消息传了一周了,有意向的人早就准备好了,龚部长也已经拿到名单:“那我念名字了,一个一个来,没有顺序,念到哪个是哪个。”   瑞和所在的第八组没有人报名,瑞和资历浅,同组的两个同事在总部的资历更浅,所以他领着人安静地坐着,认真地看其他组的人大放异彩。   毫无疑问,其他七个组的组长都报名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十来人。   看完竞演投好邮件后瑞和就离开会议室了,两天后文件下来,新部长是原二组组长,贺组长落败,叹口气:“唉!本来我就知道希望不大,只是想搏一搏。”他还挺会自我调节的,“我这还不算太失望,五组的老朱就难受了,他是章副部长的亲信,女儿嫁的还是章副部长的外甥章云新,他本身能干,我也服他,真要算起来,他肯定比我还要不甘心。”   章家名声一坏,亲近章家的人自然也会受牵连。势力依附有利有弊,利弊共享,怨不得别人。   新上任的副部长姓南,来自灵阳观,听说今年刚过五十周岁的整生日,在瑞和印象中是一位能力很强,做事雷厉风行的人。他上任之后,瑞和按照龚部长留下的吩咐,将来年的新工作安排给南副部长发过去,不过两天就得到“批准”的正式回复。   南部长还请他去办公室谈话,说:“你那里的人还是少了些,七组老贺说他组里的人不够,想要再添两个,我就想着八组也只有三个人,你要不要也挑两个?我记得年初的活动还挺繁琐的,明年要再办的话,你那里三个人应该也忙不过。”   瑞和当然点头了。   新的一年就这样在新任上司的领导中到来了。   来这里这么些年,师傅采宁子还在世时的日子最安宁幸福,等来到京城,要说日子终于舒心起来,要属来京第二年。   二月份过年时瑞和回荷莲观,虹阚听他这么说就笑了:“所以说有一个好领导很重要,不求他偏心你,只求他公事公办。怎么样,你们那位章部长听说又住院了,论坛上写着呢,说嫡系全出事,他的妻女也身体不好,一个亲近的人看顾都没有。”   “那些都是小道,师兄听听就算了,章副部长的外甥就在医院照看呢。”瑞和给虹阚夹菜。   “我就随便看看,对了你在京城找到合适的弟子了吗?完全没听你提起过。”   “没有时间去找。”瑞和苦笑,“上一年一直忙个不停,过完年回去,就要办四月份的宣传了,之后我还有新的计划……数一数,好像真的没时间带徒弟。”   闻言,虹阚道:“那你先别找了,你还年轻呢,等过三十岁再收徒弟也完全不晚,我这边也帮你看着,有合适的就告诉你。”   “那就麻烦我们周部长了。”   “去去去,徐组长太客气了。”   两人谈笑着吃完年夜饭,吃过饭虹阚才问公事:“你说今年还有新的计划,能跟我说说吗,我听听看能不能帮上忙。”   “是有新计划,企划书还在完善中,师兄想看吗?”见虹阚点头,瑞和拿出自己的办公用笔记本电脑,调出企划书给虹阚看。   只看了标题,虹阚就瞪大眼睛:“小七,你这企划名字太牛了。”边说边往下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转头看瑞和,“你是什么胆子啊,熊胆吧!”   瑞和问:“师兄觉得怎么样?”   “说实话很不错,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这个企划格局太大了,你确定鬼一先生会同意配合?”虹阚深吸一口气,“如果能办成,还真的是利民的好事。”   “我不确定,但我会尽力去劝说他。”瑞和让虹阚帮他仔细看一遍,“师兄帮我看哪里需要修改,弄好后我想先给鬼一先生看,征得地府同意后我再将企划给总部。”   “这样好,这企划你没跟其他人说过吧?没有就好,越大的企划不确定因素越多,就越不能提前走漏风声,否则失败的话你以后就难做人了。”   “只跟师兄你说过,师兄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于是大过年的,师兄弟俩窝在家里改企划书,鹤白知道他们在工作,简直要翻白眼了。   “初一!今天是大年初一!”   “我们俩又没有亲戚可走。”虹阚笑呵呵。   聆瑶站在一边温柔地笑,邀请道:“我们想去长街散步,一起去吧师叔。”   “聆瑶道友和观主去吧,我们看家。”   鹤白无奈:“工作虽重要,但过年是难得能休息的假期,两位师叔注意劳逸结合,不要太过劳累。”   然后夫妻俩牵着手出门了,聆瑶靠着鹤白笑着说:“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那年采宁子师叔祖带着虹臻师叔来玉霞池,那个时候师叔祖还是牵着虹臻师叔进来的,虹臻师叔还不让,说他现在浑身冒火,不要烫到师叔祖了。”   “是啊,已经过去好几年了。”鹤白感叹。   “昨天你拿给我的天火符真是虹臻师叔画的?虽然还没试验效果,但只看符纹就能感觉到其中的力量。”   “没错,虹臻不用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他不是那种人,他说是他画的就一定是他画的。”鹤白说,“麻烦你年后送到鉴宝阁帮忙鉴定了。”   玉霞池和鉴宝阁的关系很好,玉霞池每出的一批阵器都要送经鉴宝阁鉴定,双方合作频繁关系密切,天火符由聆瑶送过去最好不过了,低调可靠。   “放心!你都提醒好几次了。”聆瑶横了他一眼,“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鹤白神情柔软:“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哪儿不放心?我就是重视,忍不住想多说两句,你多担待一点。”   “我也没跟你计较,早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既然嫁给你了就只能夫唱妇随了。我知道你将荷莲观看得很重,之前兰火符停产,我听见你一个个打电话去跟买方解释,心里也为你难受。”   鹤白叹口气,拍了拍聆瑶的背,低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就像你费心费力促成玉霞池跟国家合作一样,我们心中所想都一样。”聆瑶眼睛湿润,大力拍了鹤白一下:“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今年是新的一年,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是啊,好日子还在后头。”   京城总部今年从腊月二十五开始放假,前后有十五天年假,等过了初七,瑞和就开始准备返京了。这一天一大早,守后院的老弟子慢悠悠地背着手去开后院大门,一天里观中消耗的菜米油盐肉类蔬菜等,都从这个门过,六点的时候,长期合作的商贩就会准点将东西送来。   门一开,商贩没见着,老弟子“嘿”了一声蹲下,从地上抱起一个篮子,粗糙的手指轻轻地将上面的被子掀开,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是个小婴儿。   瑞和起床后就知道,观里捡到一个婴儿。   “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样的了。”捡到孩子的老弟子已经八十多岁,也是孤儿出生,当年他也是在门口被捡回来的。“这孩子长得真好啊,看这眼睛多好看,看这手脚,多有力气啊!”最后总结,“多好的孩子,父母怎么舍得!”   瑞和凑过去看,摸了摸孩子的脸:“好小啊,男孩儿女孩儿?”   “男孩儿!手脚齐全,刚刚捡来的时候脸白白的,我给喂了粥水后脸色就好多了,也没听见咳嗽什么的,身体应该没问题。”   大过年的,留在道观里的除了鹤白,其他都是没有家庭的人,所有人都围过来看着这孩子,又同情又怜爱。   “这孩子看起来都两三个月了,养到这么大还不要,可能有隐疾吧?”“报警了吗?”“没呢,想问问虹阚师叔。”   虹阚伸手:“我看看。”将孩子接过来,“我今天就要去上班,顺便送过去吧。”   等晚上虹阚下来回来,照旧将孩子抱了来。   “查过咱们道观后门那一段路的监控了,孩子是一个年轻女人送过来的。”虹阚解释道,“民警同志正在找,托付我们最近照顾一下孩子。”瑞和帮忙一起照看了一天,之后便启程回京了。   一个月后,虹阚给瑞和打来电话,说丢下孩子的女人找不到了,一般来说孩子就得送到孤儿福利院等地方。   “我让观主以荷莲观的名义申请了孤儿助养,我想收他做弟子。”   做出这个决定,虹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民警查男婴父母的时候,男婴寄养在荷莲观,他还带孩子去医院体检过,身体健康。亲自养了一个月,虹阚对孩子也有了感情,他总觉得这是天意,不然的话为什么孩子偏偏被丢弃在荷莲观的后门呢?   “挺好的,回头我补一份见面礼。”瑞和笑着说。   “见面礼先不忙,其实我有一个想法,现在你一个人在京城工作,收年纪小的徒弟也不方便照看,可收徒弟就得从小开始教导,你不一样,你是天资聪颖,十六岁进门也不晚。这孩子与其说是我想收为徒弟,不如说我是想让你收。”   瑞和吃惊:“我?”他的第一反应是孩子一岁不到,怎么收徒弟,按照道门内惯例最佳收徒年纪一般是五岁至六岁,六岁以上的当然也有,但通常都不会超过十岁。   “不是让你现在收。”虹阚笑了,“资质还看不出来,怎么着也要三四年后,现在道观办了助养,我也只会把他当自家孩子养大,等他长大些能看出资质了,问他的意向后如果都合适再来说收徒的事情。我的想法是到那一天,你可以考虑将他收为徒弟。”   瑞和皱眉,换了只手握手机:“师兄不用为我考虑这么多,那孩子合适的话,你收也很好啊。”   虹阚哈哈笑:“到时候再说,我就顺便提一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回头,瑞和还是给虹阚寄去一个包裹,里头是婴儿奶粉和一些衣物,还有一匣子他亲手画的平安命符、平安符和辟邪符等。   *   新的一年到来,瑞和的工作不少,先是去年有过前例的四月宣传2.0版,因为有过举办的经验,许多事项处理起来能少走一些弯路,但第八组加上他才五个人,新调来的同事暂时还没能来报道,所以工作分摊下来就是一个字:忙。   等忙过四月份,六月初时瑞和又将新企划交给南部长审批。   新企划瑞和思量了很久,从确定想法到开始写企划书、完善企划书到将其烧给鬼一,再到等待地府的回应,前后就有一年了,其中等待地府回复就等了四个月。   鬼一给他回复时说:“我把企划书递给十殿殿主,后来殿主们又将企划交给府君,最后是府君点的头,以后还是由我来和你对接。”   南副部长收到企划书后大手一拍:“好主意!好!”   国内的未结案子太多了,有些是真的已经到了警力的最大极限。   “要是死者能说话。”   “除非凶手自首。”   这两句话包含了多少无奈?   阳间做不到,不代表阴间做不到。   如果死者知道谁是凶手或者一些线索,在阴间时能够传达上来;   如果凶手真的自供罪行呢?生前再怎么伪装潜逃,死后也要归入地府,而鬼在地府审判时是无法撒谎的。   瑞和想做的就是希望地府在审判新死鬼生前事的时候,能够将其生前一些有效信息传递回阳间。   阳间接收到之后再与以前积压案件作对比,一些未决案件就能有一个了结。不止如此,警方也能从中得出许多收获。比如凶手当时是怎么逃脱的,是怎么抹平线索的,这给警方未来办案也能带来新的启示。   企划核心真的好,特调处偶尔也会被警方请过去帮忙招死者鬼魂,但回魂夜前生魂是处于混沌状态的,招来也没用。等到了回魂夜,可能还没来得及说两句鬼差就来勾魂,有的鬼差好说话,拿些供奉就能宽限几分钟,有些是二话不说直接勾走。   等死者进入地府,再想招魂难度就更大了,所以招死者鬼魂获取线索的做法投入大收获小,根本无法推广。   南副部长自然看得出企划的好处,但惊叹之后就是皱眉,“就是实施起来难度太大了,地府那边愿意配合吗?”   让地府配合阳间,工作量可都落在地府了。   阳间和地府从来没有正式合作过,不是不想合作,而是从来没有人能够充当桥梁来促成合作。有些天师能够请来一二鬼差,也是供奉和借力两清,从来没听说谁能跟地府的鬼神有交情的。   也许有,不过道门中确实没有过传闻。   连据说与地府某殿殿主有亲缘关系的章家也没提过这样的企划,不然的话章副部长当年在与龚部长竞争部长之位时就该提出来,为自己增加筹码了。他跟章淮民前后脚进总部,对章淮民很了解,那是一个对权势看得很清楚的人,知道自己要什么,目标明确,不可能放过这么一个好企划。   想到这里,南副部长激动的心冷却下来,看着瑞和问:“我们也共事一年了,我知道你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也不会拿一份空中花园企划书来和我开玩笑。说吧,你有几成把握。”   瑞和端坐在他面前,神色不动。   南副部长莫名紧张起来,就听瑞和以与寻常相差无几的语气说:“十成。”他的心再次砰砰砰地跳起来,“虹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南部长,我说我有十成把握。”瑞和反问,“你若是觉得企划可行,我立刻就去办。”   南副部长好像想到什么,没有给出肯定答复,他比了个手势:“虹臻,在我看来这个企划真的非常非常好,能办成将会是造福社会的大好事。不过这个企划牵扯的太多,我不能擅自做主,需要将企划书给龚部长看,甚至给上面看——不然的话这边让你去办,后脚上头喊停,也是白费功夫。”   特调处总部在多年改制之后,目前是直接受那一位先生领导。   “明白,那我等您的好消息。”   这消息一等,就等了两个月。   “别着急,再等等。”南副部长跟瑞和说,“上头在开会呢,什么隐私啊人权啊,要我说有些会就是越开越偏,跟鬼谈人权和隐私?咳咳,别着急哈,我和那位先生谈过,他还是很支持的。”   瑞和笑:“没办法不着急,这件事能成的话意义重大,我真的很希望能成功。”   “我也是啊。”南副部长摆摆手,“让上面的人去讨论吧,等着就行!”   说是这么说,南副部长天天记着这件事。于公于私,他都希望这件事能成功。既然已经坐上副部长这个位置,说没有野心再进一步是假话,章淮民虽然病休,但以他对章淮民的了解,那人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年初,章淮民的亲外甥已经进入了地方支部系统,据他所知章淮民只有一亲生女儿,这个外甥从小在章家长大,受他教导,说是亲儿子也差不多了。   章云新此人,南副部长在总部见过许多次了,那不是一个耐烦坐办公室的人。潇洒了那么些年突然进体制,还是在章淮民病休的时候,由不得他不多想。   如果章淮民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做部长了,他一定会推一个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原先体制内的章家人统统不合适,只有他自己养大的外甥他值得他倾尽全力去扶。   当然了,南副部长并不觉得一个刚进体制的章云新能压过自己,但他的确有了紧迫感。在他任职副部期间,要是能做出一件大事,功勋章牢牢地刻在他的履历上,那么不管未来怎么样,他都有底气。   初夏的一个晚上,瑞和被一辆车接到某栋楼,在南副部长的陪同下和那位先生见面,当面阐述企划书。   “去做吧,从今天开始我会让人给你配警卫组,赶紧习惯有人跟在你身边的日子吧。”老先生威严中带着和蔼,和瑞和说话时眼中带着赞赏,“挺好的,年轻人有干劲有冲劲就去做吧,国家会支持你的。”   “明白,谢谢您的支持。”瑞和微微鞠躬以示尊敬。   “别拘束。听南道长说你有十成把握,真的?”   瑞和点头:“我确实有十成把握。”   “那好!去办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半个月后,瑞和觉得差不多了才将与鬼一商量探讨、修改完善了十几次的两界合作协议书放在南副部长的桌子上。   “这是鬼一先生的签名。”瑞和指着协议书最后一页上签名道。   南副部长触摸签名,上面的阴气很重。“这么大的事情,他能做主?”   “他已经报请十殿殿主和地府府君,因为他是负责人,所以这里只有他的签名。”   南副部长暗自吸了一口冷气:“地府府君?”   “没错。地府府君说这是有利于地府功德的善事,亲自将企划批下来的。”   去年南副部长在隔壁会议厅里也见过地府那位叫做鬼一的鬼差,之后总部也确实与地府合作过一次,搞起“四月宣传”,但地府府君是多么了不得的存在,这次的新企划竟然惊动了地府府君吗?   他知道徐虹臻不会说谎,但此时此刻他还是觉得太不可信,太像做梦了。   看出南副部长的怀疑,瑞和也没问:“那我们第八组就从这个月开始这项工作了,我们接收到地府的信息之后直接跟隔壁楼京城警方接轨,让他们自行下发到各地,您看怎么样?”   “唔……发给警方之前先过我办公室吧,我签个名。”   “好的。”   “这份协议书先放我这里,我要递上去。”   很快,特调处总部就收到了批复函,南副部长只觉得一块石头落地,心都安稳踏实了:“那事不宜迟,我这就以特调处总部的名义给京城警方发函。”特调处总部的大楼就在京城警局总局里,但正经事还是需要发函告知的。   京城警局总局的总局长亲自过来和南副部长以及瑞和见面,共同确定下未来的合作细则。为了方便合作,总局长当即决定也新划出来一个部门,专门与特调处总部第八组做交接。   当天晚上,鬼一亲自过来送第一批资料,隔天瑞和亲自送到隔壁总局。   这一天平常无比,初夏的风已经有一些热,不管怎么看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只有参与新企划的特调处总部和京城警局总局的人知道,今天是具有重要意义的节点,阳间与阴间首次达成深度合作,将对维护法律正义维持社会安定产生深远影响。   从那一天开始,瑞和过上了每晚都被鬼一叫醒的生活。鬼一是一个深入工作基层的好领导,虽然是搜查官中的第一鬼,除了手底七十一个搜查官下属,更有无数的小鬼差可供调遣,但他依然几乎每天晚上都出没于阳间勾魂,特别敬业。   等现在多了份新工作,他也将这份敬业发挥到极致,天天晚上来敲瑞和的门,对着睡眼朦胧的瑞和伸手:“喏,这是今天的份。”   “……麻烦了。”   坚持了半个月后,瑞和实在撑不住了,他习惯早睡,总是半夜起来很影响他之后的睡眠。他跟鬼仆连聪打商量:“你帮我接收,可以吧?”   连聪欲哭无泪:“我害怕!”   “别怕。”瑞和认真的说,“我会跟鬼一说清楚的。”   有连聪帮忙,瑞和总算能安心睡觉了。   在这一年里,全国各地堆积的陈年旧案有了松动的迹象,破案率得到质的飞跃。   年末的工作总结大会上,瑞和得到了特调处总部的嘉奖。年底对那位先生报告工作时,龚部长带着南副部长去大楼开会时还带上了瑞和,在会议上,瑞和也得到了对方的表扬和几句鼓励的话。   从这一年开始,瑞和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首先是他成了特调处总部中,除了部长级别之外唯一配备警卫组的人,不管是在办公室办公,还是上下班途中、私事外出时,都有警卫跟着他。同时他在特调处总部八个组长中的地位逐渐升高,他这个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部长已经没有人敢小瞧,除了一开始就与他交好的第七组贺组长,其他组的组长也开始与他建立起友谊。   其中让瑞和感触最深的就是第五组朱组长,也许是自己拒绝过章淮民的拉拢,与章家渊源很深的朱组长对瑞和是一百个看不上眼,平时遇上时对瑞和非常冷淡,抬着下巴看人,到现在却也开始对瑞和露出笑脸了。   南副部长说过的给第八组再招几个人,最后招聘时让瑞和也去参加面试,所以新招进来的同事是瑞和亲自点头的,之后也被他发展成自己的亲信。有了信任的同事,瑞和在工作上的压力逐渐减少。   第八组终于有了实绩,瑞和却并不希望就此止步。   *   事实上,推动地府与总部的合作,瑞和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需要一个借口来为他从执法仪上得来的信息找一个来源,他一直很重视执法仪中的生死簿功能,他觉得如果这项功能如果运用得当的话,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在最开始的时候,瑞和就将着眼点放在那些失踪人口身上。失踪多年的人到底是死是活?不过很快他就认识到这个想法太过理想,且毫无用处。   知道人活着还是死了,有什么用?要是活着,他根本无法确定那人的行踪。要是死了……尸体呢?怎么死的?全部都无从得知。   所以这个想法很鸡肋,瑞和放弃了。   之后,他又转换思路。生死簿能够查询生和死的日期,看起来似乎无法发挥,毕竟他不可能见个人就说“嘿你还有多少年多少天就要死了”,像盛涛案那样的借命邪术案,正好让他看见犯罪嫌疑人然后通过执法仪来查询死期,从而确定有犯罪动机的嫌疑人这样的案子还是少数。   而且,外泄某些人的死期,可能会引起反弹,有些人执拗地想再活得长一点,可能就会用特殊的阴邪手段来追求“长生”。   如果生死簿能跟执法官手中的地府生死簿一样,能够显现出更多信息就好了。   为了将生死簿能提供更多信息,瑞和做了很多研究,包括将执法仪对准当地地府重新校准,但生死簿还是只有出生和死亡日期。直到他从鬼一和陶执法官手中陆续拿到一枚小印和一支毛笔,他又开始了新的尝试。   这一次,他得到了惊喜的效果。   鬼一的小印没有效果,瑞和将陶执法官的毛笔在生死簿上点了点,被查询人的信息瞬间发生变化,出现了好几条新的人生轨迹,重点是新增加的人生轨迹都是犯罪记录。   “执法官执掌生死簿,看来这支由第一执法官使用过的笔也有一些神奇的权限。”瑞和猜测。   从那一天开始,瑞和就一直有一个计划,直到今天地府与阳间达成深度合作他才又将那个想法挖出来,希望能化为现实。   南副部长很快就收到瑞和的第二份企划书。说实话南副部长还挺激动的,上一次的企划书搞那么大,到现在他都觉得好像在梦中,太虚幻了。   看完后,除了感叹他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如果说上一份企划书,阳间是被动接受阴间传递上来的信息,那么这一份新企划就是阳间主动提出一些要求,让阴间来配合查。   主动权是不一样的。   可是阴间能这么听你的使唤?   南副部长对瑞和已经有了信任,即使觉得有些异想天开,同时也有一种“也许能行”的预感。   “看起来有一些难度,不过既然你能提出这个企划,我相信你有把握。”南副部长笑着打趣,“也是十成把握?”   瑞和笑着摇头:“那我就去试试看了。”   “去吧,如果他们有什么合理的要求,我们也可以满足,你尽管和他们谈。”南副部长感慨,“能成的话,警局那边的工作就能轻松一点了。”   成是肯定能成的,瑞和借的就是地府的名头。   隔天他亲自到隔壁的警局总局去说这件事,总局局长亲自接待他,并且将重案组的一位组长叫过来,把现在一件比较棘手的案子说给瑞和听。   “这起杀人案我们已经追踪了很久了,许多证据都指向他,但偏偏就是没有找到凶器。”   瑞和将犯罪嫌疑人的信息记下,回去后用执法仪将那人的生死簿信息调出来,在里面看到了那人的全程犯罪记录。他将信息整合后让人送到总局去,根据那些线索,案子很快告破。   首次尝试就取得成功,南副部长高兴极了,在周会上把瑞和大夸一顿。   从那一天开始,总局从地方分局征集过来的悬案疑案犯罪嫌疑人的信息源源不断地汇集到第八组,瑞和开始过上忙碌如陀螺的日子。夜间,鬼一或者鬼一派遣来送东西的鬼差,瑞和能托付鬼仆连聪帮忙接收,但查询执法仪的工作就只能他自己来做了。   哪怕他再信任连聪,也不可能将执法仪放到对方手中。   “你最近的动作不小啊。”虹阚打电话给他,言语中颇为自豪,“把第八组搞得风生水起,道门中对你们第八组议论纷纷呢!”又转告瑞和观主鹤白的话,“天火符卖完了,观主把钱款打到你账上了你自己查收一下。”   “那么快?哪一批?我上个月不是才寄了一批回去。”他没有什么娱乐生活,闲着没事就画符,上个月寄的量有五百张呢,天火符经过鉴宝阁鉴定后,被定为极品火符,所以价格定得很高,一张售卖三万,是市面上同类火符中最贵的了。   “没错,就是你最近寄的那一批。我也很惊讶,所以问了几个买家,不知道是谁传的,说你的天火符来自地府鬼差的点化,所以力量很强,就算现在用不着也可以买起来屯着,谁知道哪天工作的时候倒霉催的就碰上厉鬼了呢。”   听完,瑞和很无奈:“都介绍是阳火符了,就算地府鬼差真的点化我了,也不可能传授我阳火符吧。”   虹阚哈哈大笑:“其实就是名人效应,你现在也是个大名人啦!”   说完这件事,虹阚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昨天今年的收徒季结束了,观主又选进来好几个好孩子,打算下星期举办入门礼,你若是有空的话就回来,也让孩子们沾沾你的才气。”   瑞和忍俊不禁:“我哪里有什么才气,你要说的是财富的财吧?”   “都差不多啦!”   挂断电话后,瑞和看了看日历,圈出两天打算请假回去。   “越来越好了啊。”瑞和呼出一口气,继续工作。 第288章 一流神棍   番外1 无名的嫉妒   二十年后。   又是一年道门大比,荷莲观有十一个弟子要参加,都是二十五岁左右大好年纪。   这批弟子入门十几年,是荷莲观兴盛之始那几年陆续收进来的,培养数年已经到能参加道门大比的年纪,瑞和很欣慰,虽然这些年他一直在京城,但时常寄东西回去,逢年过节有假期时也会回乡,顺便给观内的弟子们上上课,因此每一个他都有印象,听鹤白说他们要参加大比了,还一个个打电话过去关心一番。   “组长,隔壁总局特别调查组郑组长的电话。”   瑞和跟电话里的弟子说了声;“别紧张,平常心就好,哪里不懂的就给我发短信,我这边有事先挂了。”挂断手机后对秘书说,“转进来。”   “在忙呢?”合作了十几年,郑组长说话也随意,“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有空过来一趟吗?”   “有空,这就过去。”   走在走廊,见到瑞和的同事都喊:“徐副部长好。”   瑞和一一点头,在一楼大厅处和一张熟悉的脸对上。   “徐副部长。”翟应麟笑着走过来,“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瑞和淡淡点头:“挺好的,翟家主呢?”   “唉,孩子大了不听话了,我家那小子闹着要参加道门大比,说我当年十七岁参加大比,他不能被我比下去,烦心啊。”   瑞和客套地说:“虎父无犬子嘛,令郎有这份心不错,年轻人就是要有上进心。我还有事先走了,你随意。”   翟应麟看着瑞和的背影,阳关下肩上那枚象征着特调处总部副部长的肩章闪着光,刺进他的眼里。   十年前龚部长卸职,那时候章淮民都病死五年了,南副部长众望所归地由副转正,副部长的位置就此空下来。毕竟以前总部是没有副部长这个位置的,因为龚部长病休才提了这个职位,那一年新任的南部长年纪虽然也不小了,但老当益壮,在工作上有用不完的精力,他将副部长的位置闲置也没人敢说什么。   结果去年,南部长身体出现不适,时隔多年终于将副部长的职位提起,最后任命了徐虹臻。   徐虹臻自此成为特调处总部历史上最年轻的副部长,还兼任着第八组组长的名头,可谓是风光无两。   特调处这二十年是真的风光啊,与地府的合作简直跌破众人的眼镜,当年是徐虹臻牵头促成与地府合作,将震惊道门的嶙云海惨案主犯庄梁宁死后地府受审受罚的画面从地府带上来,以平息民怨。   那件事能办成还能说是侥幸,是巧合,可隔年徐虹臻就能再次出手,让地府心甘情愿加大工作量,为阳间输送有效的死人讯息。那一年破了多少未决案件?年末京城总局做年度工作总结报告时引起了社会极大反响,上了好几天的热搜。   在报告里提到了“特别调查处第八组协助”,普通的民众不知道那是什么部门,道门中人最熟悉不过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第八组本事那么大,本事大就算了,还低调,如果不是新闻出来都没几个人知道。   翟应麟抿抿嘴,回忆让他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他好像又回想起那一年满心嫉妒的自己,那样的自己真的太丑陋了。   难道十七岁那一年一起参加道门大比,他名次落后于徐虹臻,多年之后在各自的事业上,自己也比不过对方吗?徐虹臻明明什么都没有,而他什么都有了,家主地位、妻子儿女,金钱财富,凭什么自己不能比徐虹臻强?   不甘心。后来他循翟家传统进了道协,奋斗数年终于成为理事会理事之一,可他前脚当选理事,后脚徐虹臻就晋升副部长。   道协和特调处同为国家掌管,分管不同方面,前者可以说是文,后者是武。道协什么都管,道门中的一切大小活动的合法性准行证都由它审批,它还管天师证认定颁发与吊销、道门大比的总统管。特调处则是配合警方工作,提供特殊支援。   两者可以说是并驾齐驱,不相上下。在最早期的时候,特调处其实是在道协的提议下成立的,最早那一批的特调处员工还是道协派遣而去,后来特调处步入正轨,有了自己的独立招聘通道后,才逐渐摆脱道协的影响与控制。   所以在一些人眼中,比如翟家就认为,道协更加清贵,所以翟家一直都在往道协处使力,争取能够在理事会上占据一个理事的席位。   翟应麟做家主之后也没有改变这一方针,翟溯天死后,本人在道协的理事职位自然卸下,那时翟应麟年纪尚轻,只凭借家主的地位根本不可能将那个位置接过来,道协理事会也不是讲究继承制的地方。   奋斗近二十年,熬资历熬了二十年,二十年间不停钻营,瞄准空出来的理事位置竞争,直到去年才终于成功上位。翟应麟来不及得意,特调处总部就对外发公告,宣布新任副部长就任的消息。   特调处总部唯一的副部长,与道协理事会十一个固定理事席位之一,地位孰轻孰重不必多说。更何况特调处的风头逐年盖过道协,到现在两者已经不能相提并论,前者的副部长比他这个理事含金量更高。   南部长年纪也大了,照这个趋势徐虹臻以后很有可能会是总部部长……   翟应麟的呼吸重了,旁边的弟子提醒他:“师傅,跟南部长约的时间快到了。”   “走吧!”他掸掸袖子,脸色恢复平常模样,威严中带着和气,领着弟子大步向前走。   今天来是特调处总部,翟应麟是有任务在身的。二十年前嶙云海惨案让国家开始隐晦地压制道门的发展,上面下了指示,对大型的道门内部活动实施限额审批,十中只能通过三四成,并且举办场合需要当地警方和特调处同时出人手全程监管。对道门开展的对外活动管制更加严格,对参加的普通民众数量实施严格限流,不少信众被拦截在外,怨声不断。   同时,对天师从业资格证的考核也做出更高标准,不仅加大了思想道德模块考核的占比,还新加入了心理测试模块,测试内容月月更新。   不止如此,新增加的天使从业资格证年审制度,更是让道门众人哀呼一片,谁耐烦年年考试啊?高考都没有这么烦人的!尤其对那些年长的天师来说,年审简直是一大酷刑。   种种新政策下,道门一年比一年冷清,与道门发展关系最密切的道协自然也受到了影响。与之相反的是特调处的繁荣,虽然特调处的存在不能在民众面前公开,不能收到锦旗什么的,但年年受到上面的嘉奖,与没落的道协相比就让人艳羡和嫉妒了。   翟应麟这一次过来,就是带着道协理事会最新做出的计划,希望能争取到特调处总部的合作的。本来,道协早该低头向特调处寻求合作的,但上一任的会长太过固执,坚持认为两个部门各司其职就很好,完全听不进劝谏。上个月,上任会长过世,新任会长上任后才打破僵局。   能代表道协过来谈合作,翟应麟也是在一众理事中杀出重围才拿到的机会。   这个时候不能被私人感情影响大事。   瑞和并不知道只见一面,说了几句话,在他身后的翟应麟能把脑子从地球到太空游一圈,一下子想到那么多东西,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轻飘飘地给对方一个白眼,再送一句:有病就去治。   当年翟应麟对他的敌意让他有些在意,有一阵子他还感觉到自己住所附近有窥探的视线,连聪出去查看,却只能看见尾巴,告诉瑞和:“应该也是鬼仆,我这边一出去,那边就召回去了。”   单独出门时瑞和也十分注意,注意行人和车辆,暗自小心。   瑞和估计翟应麟应该是在估量着怎么悄无声息又不留下任何破绽地除掉自己,其实他也在等待时机,甚至希望对方早一点出手,他等得都不耐烦了。结果危险暗藏的日子很快结束,随着他成为第八组组长,身边配备了警卫组,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翟应麟向瑞和真实地展示了什么叫做欺软怕硬。   那样一个人,瑞和完全不想给对方一个眼神,这些年偶尔遇到,他清晰地看见对方藏在眼底却依旧不受控制溢出来的对自己的嫉恨。   翟应麟嫉恨自己?发现这一点的瑞和简直要翻白眼。这些年,第八组陆陆续续地扩招,南部长给他的名单里偶尔也有翟家和章家的人,不管是姓翟姓章还是这两家的门下弟子,他全部都不要,哪怕那人再出色。   都已经能做自己的主了,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去周全呢?   番外2 敬畏之心   从隔壁警局回来时翟溯天已经走了,南部长却叫瑞和过去。   “道协那边的意思就是这样,你觉得可行吗?”南部长笑着对瑞和将事情说了一遍。   瑞和调侃道:“道协终于肯屈尊降贵了。”   一句话把南部长逗笑了:“你这张嘴啊,平时和和气气的,没想到也有这么促狭的时候。”   瑞和笑着拿起翟应麟留下的企划书看:“让道门大比的前三名得到进特调处见习三个月的机会,也好让咱们特调处提前观察一下道门的新秀种子,嗯,这点不错,有些孩子资质不错的话我们也好提前收拢过来培养。第二个……让特调处的员工到道协给参加年审大会做演讲,让天师们了解特调处的工作,学习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他认真看完,将企划书放下。   “有几个还算不错,我觉得可以进一步探讨。”   南部长点头:“你的想法跟我的差不多。其实那边主动求合作,我心里是一万个赞同的。田惠林前辈已经去世,他当年出版的《新九州》一书我也看过,他说嶙云海案是道门衰落之始,那个时候我心中有了预感,果然……这些年道门的确冷清了很多,我们景阳宫考过天师证的弟子都变少了,新收的弟子也一年比一年少,唉!”   天师证越来越难考,在这个看重证天师证的时代,有证没证差太多了。   现在的社会跟以前也不一样了,很少有人单纯地追求“道”,进这一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考量,赚钱养家或是想要追求名与利总要选一样。   天师已经成为一个职业,大环境下前景不好,入门的人自然就会减少。道门招收弟子时,因为弟子年纪都比较小,其实主要是要看孩子们父母的意见。   “如果能够和道协合作,把道门的生机再盘起来……”南部长慢慢地说道,“道门也许能再次繁荣起来。”   瑞和也赞同这个观点:“国家其实也不是恶意打压,嶙云海事件影响真的太恶劣了,过去二十年了,午夜梦回时我偶尔还是会梦见那一晚的事情。一个人如果思想是歪的,他掌握的本事就是刺向他人的利刃,防不胜防的。这些年上面下指示抓紧对道门天师的思想教育,我觉得这很有意义,道门中的弟子一般未满十岁就入门,三观还没定型,这个时候就需要师门加强引导,传授本领重要,教他们敬畏法律也同样重要。”   南部长笑着说:“这一点你们荷莲观就做得很好,我记得今年的优秀道观评选,荷莲观也入围了吧?”   自家的道观被夸奖,瑞和也高兴:“都是我们观主的功劳,他特地请了当地大学的老师定时来给弟子们上课,这周思想品德课,下一周心理疏导课。”   两人边聊天边把事情定下来,南部长说:“我让人通知翟家主过来商讨细节,唔……就三天后,到时候你也过来一起听听。”   番外3 徐澄骓   下班回家的路上,瑞和接到弟子澄骓的电话:“师傅,我今天没课。”   “那就回家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嘿嘿嘿,我已经在家里了,师傅快回来我等你!”   瑞和笑了:“行,先自己倒水喝去。”   澄骓是他三十岁那一年在近郊孤儿院收养的孩子,收养的时候才四岁,瘦瘦小小的,有一边眼睛失明。这个年纪的四角俱全的孩子很抢手,澄骓因为一只眼睛失明所以被留下了,瑞和见他一眼呆滞一眼活泼灵动,那只灵动的眼睛澄澈地看着自己时,他心念一动就决定收下他。   至于资质啊是否有先天元气啊,他通通没看。   办好手续带回家后,瑞和每天带着他上下班,得空就教他识字,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教起来。眼睛的问题也在他十岁那年通过手术恢复了,现在是一个精力无限的活泼少年。   推开家门,耳边接连“砰砰砰”三声,彩带在瑞和面前炸开。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瑞和笑着拿开挂在脸上的彩带,面前站着澄骓、虹阚及其弟子澄佑,三人都在对着他笑。   “师兄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给你一个惊喜嘛。来来来,吃饭了!”虹阚笑呵呵地,“就知道你不会给自己过生日,我带澄佑来看学校,顺便就来看你咯,是澄骓给开的门。”   澄骓摸头,澄佑在一边抿嘴笑。   瑞和环视客厅,客厅绑气球彩带,还有硕大四个字“生日快乐”贴在电视机上面的墙壁上。他哭笑不得:“怎么弄成这样,跟给小孩子过生日一样。”他看向澄骓,澄骓小声说:“我今天真的没课,师傅你去上班之后我就过来了,这都是我弄的。”又期待地看向瑞和,“好看吗?”   “……好看。”   虹阚哈哈大笑,觉得自己师弟一向老成,结果收的唯一弟子却天真活泼,平时师徒俩相处一定很好玩。   大餐是从外面订的,四人吃完晚餐又很有仪式感地切了蛋糕,瑞和很喜欢甜食,饭后吃了两块。两个孩子端着蛋糕去房间打游戏,瑞和便和虹阚在客厅泡茶。   “我总叫你来京城玩,我的新房子买了十几年了你才来了几次,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澄佑要上京城读书,你就巴巴地上京了。”瑞和假意抱怨,“你偏心。”   虹阚笑得眼睛都眯成缝儿,他今年都八十了,整个人显得愈发慈眉善目,跟师傅采宁子的模样也越发像。“我哪里偏心了,你大了嘛,澄佑还小。”   “我也小。”瑞和认真地数,“我比师兄小三十五岁呢。”   小师弟偶尔撒娇,虹阚明显很受用,笑意一直没有消退。   瑞和彩衣娱亲,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虹阚的样子兼弟子的周澄佑今年高考,那孩子很有志气,目标是国内第一学府,虹阚很高兴他有这么高的志向,趁着周末带他过来看学校,希望能给他更多的勇气和激励。   “我下午陪你们一起去吧。”   “你工作不忙吗?”   “没事,不忙的。”   虹阚更高兴了:“那好,澄佑很崇拜你的,你陪着一起去学校他一定高兴。”   虹阚和澄佑只待了两天,第二天晚上就坐飞机回征东市了,送他们上飞机之后,瑞和在路上问澄骓:“你呢,对未来有什么计划?”   澄佑从小喜欢读书,对道术完全不感兴趣,学起来跟吃药一样,不止他自己难受,虹阚自己看了也难过。好在虹阚也没有那么多执念,说一定要有一个徒弟传承衣钵之类的想法,他的年纪越发大了,想法也越发开明平和,既然孩子喜欢读书,那就好好读书去吧,将来做个科学家或者人民教师都挺好的。   瑞和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澄骓跟澄佑完全相反,他是完全不喜欢读书,一背书就头疼,现在高二了,学校周六周日补课,他都不乐意去,天天在家里画符背口诀可起劲了。   澄骓想了想:“师傅,我不想上大学了,我当你的秘书可以吗?我想给你跑腿。”   “真的不上了?”   “嗯!”   “那好吧。不上大学也没关系,不过想当我的秘书,你得自己去考招聘,我可没办法直接把你塞进特调处。”   澄骓已经很高兴了:“我自己考!我已经看过特调处总部的招聘旧例了,都是从地方支部调进来的,所以得先考进特调处地方支部,以后再往总部升,师傅你说是不是?”   “没错。那你想好考哪里的支部了吗?京城除了总部,还有市辖区的支部大概十六个,听起来很多,不过这些市辖区的特调处支部常备人数不超过两个,多数只有一个人,近年都没有招聘需求,你打算怎么办?”   没想到澄骓一点都不担心,直接说:“京城的支部太难考了,我打算考外地的,比如咱老家征东支部就很好啊。”   “你想得倒是美,以为你师伯是部长就能给你开后门?”   澄骓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才不会让师伯给我开后门,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地去考的!”   瑞和这才露出笑容:“好,有这份志气就好。不过考特调处还是以后的事情,你先把剩下一年读完再说,之后还要考天师证,没有天师证哪儿的支部你都考不了。”   “师傅你放心,这五年我会努力的,下一次道门大比我一定考个前三名。”澄骓面露向往,“像师傅一样在道门大比里拿到天师证,那就太好啦。”   “那你可要加油。”   车子飞驰,瑞和听着耳边弟子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第289章 一流神棍   番外4 采宁子   采宁子在死之前回顾了自己的一生。他的前半生过得还不错,虽然是孤儿院出身,但他幸运地被荷莲观的一个道士收养,多年之后也开始收自己的徒弟。徒弟们虽然不是多么出众的资质,但好在个个听话又孝顺,让他感觉到了天伦之乐,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遇到的挫折很少,最大的挫折是最出色的弟子虹宇在鬼王事件中英年早逝,然后是大徒弟因病早逝。   时间是治愈伤痛最好的良药,弟子在他前头离世的锥心之痛在时光里慢慢淡去,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平淡普通地过去,从一个孤儿,到身边有几个好徒弟,这样的人生已经很不错了,没什么不满意的。   那时候的采宁子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兜头一盆狗血砸中。   那是某一天,六十五岁的他到凝江一个老相识家里帮忙给新生儿祈福,在路上时他遇到一个老熟人。   那个老熟人叫做小军,是他在孤儿院时认识的孩子。   认识小军的时候他已经三十多岁,正打算收徒弟,于是他就到征东市当地的孤儿院开始看,小军当时就在孤儿院里住着,六七岁了还很是瘦弱,资质很差,采宁子没看中,小军自己倒是很想拜师。   那时候的采宁子正是“老子天下第一”“老子最牛逼”的年纪,年轻气盛,想着收的第一个徒弟一定要厉害,小军的资质实在不在他的收徒标准里。   正巧那个时候章家的家主章从耀来征东办事,和采宁子偶遇后两人谈得很投缘,采宁子便邀请对方来荷莲观做客,正好孤儿院的院长给采宁子打电话,说小军很想入道门学本事,让他再考虑考虑。   采宁子自己就是在那家孤儿院长大的,对它有感情,既然院长拜托了,他就想着那就收下来吧!资质差就差吧,他以后多多赚钱,多买一些好东西给徒弟备上,应该就能弥补资质的差距了。   正好章家主在做客,好奇地问起这件事,采宁子就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那孩子倒是和我同一天生日,也是缘分呐!”   没想到隔天采宁子过去孤儿院时正好遇到章家主。章家主牵着小军,惊讶地说:“原来小军就是你要收的徒弟?我看他合眼缘,正准备收养他呢!”   事情就是那么巧合。   采宁子也不生气,私下问小军:“你想拜我为师还是跟章先生走?”   小军眼中不安和期待混杂在一起:“他说很喜欢我,跟我说话也很和气,说以后会把我当亲生儿子。”说着又小声地说,“我觉得他长得跟你有点像,所以我一点都不害怕他。”   采宁子哭笑不得:“既然这样你拜我为师也行嘛!开玩笑开玩笑,我师傅说我的面相很好,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你觉得章家主跟我长得像,那他一定也是一个好人。”   小军重重点:“那我要跟章先生走!”   在小军心里,多一个师傅与多一个父亲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采宁子道长好像不怎么满意自己,章先生对自己那么亲切,说要把自己当亲生儿子……多好啊,他想要一个父亲,想要有一个家。   就这样,小军被章家收养了。   在那之后的几十年里,采宁子跟小军完全没有交集。道门有活动时,偶尔采宁子会遇到章家主,两人就闲闲聊几句,问起小军时,章家主遗憾地摇头:“他不是那块料,而且我给他算过命,他不能入道门,否则必定短命。”   采宁子没有多想,他在批命一项上本来就很不在行,虽然回想起小军的脸似乎并不是不宜入道门的面相,但也没多想。   后来章家主身体抱恙退居幕后,极少露面,采宁子与对方那平淡似水的交情也随着时光而淡去,偶尔听说章老家主有一个很看重的养子,他也不过笑着听一听感叹一番时光流逝罢了。   几十年过去,采宁子几乎都忘记小军了,直到在凝江重逢,如果不是小军喊住他,采宁子完全没认出对方来。小军说他是回来找亲生父母的,找了几十年终于找到了,还高兴地邀请采宁子一起去见家人。   可惜最后采宁子也没能拜访到小军的父母,到门口时小军接到一个电话,那边很着急地让他回去。   “父亲找我。”小军很遗憾,“我得赶回去了,下次再请您来家里坐。”   采宁子还打趣:“看来章老先生很器重你。”   小军露出笑容:“是啊,父亲离不得我太久。”   采宁子没想到会再次和小军重逢,那次匆匆见面两人留下了联络方式,两人恢复了联系,偶尔打电话。直到有一天小军打电话来,语气很奇怪:“我就说……你们有点像,是我太傻了。”   采宁子很困惑:“小军你在说什么?”   “我看到了你的照片。”小军的声音像浸在寒水潭里,“你在孤儿院时候的照片。我糊里糊涂地活小半辈子,明明没有入道门,为什么五弊三缺能犯的几乎犯了个遍,身体差得像破布……我不明白啊,真的想不明白,我问养父,他说当时就是看我命不好,为了救我才收养我,从我十八岁开始,每年都帮我做祈福法事,就为了让我活下去。我那么感动,我为章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谁知道,所谓的祈福法事竟然是夺命符!”小军恨声道,“我不会原谅,绝不原谅!”   说完挂断电话。   在那之后,采宁子就失去了小军的联系,他怎么也放心不下。采宁子并不蠢笨,从小军七零八落的话语中提炼出关键词,拼凑出他最难以接受的真相。   “不可能啊……”采宁子不愿意相信。其实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就不是渴望父母亲情的年纪了,甚至完全没有找亲生父母的念头。他从记事起就在孤儿院那一天,后来收了徒弟,那就更没有想法了。   所以,他从小军的话中猜出自己可能是章家人后并没什么感觉,什么欣喜啊激动啊,通通都没有。他只担心小军,总觉得那通电话透着不详的味道。   没办法,采宁子只好亲自进京,抱着看望老朋友的旗号。   章从耀老家主和他见了面。   心里有了怀疑,带着这份怀疑来打量章老家主时,采宁子心中一个咯噔,和章老家主初见时对方大概六十岁,几十年前还不怎么觉得,现在他也六十多了,自己现在模样和那时候的章老家主其实非常像。   章老家主咳嗽两声:“那孩子失足落水,没了!如果他知道你来看他一定很高兴。”   采宁子大惊:“落水?已经死了?”   “是啊,唉!那孩子太过孝顺,亲自去湖心给我摘莲子熬汤,他会游泳的,偏偏脚抽筋了……”章老家主擦擦眼睛,“昨天刚落葬,你要去给他上柱香吗?”   上过香后,采宁子问:“我可以去他房间看看吗?”   章从耀看了采宁子一眼,点头:“当然可以。”   小军的房间就在章从耀的院子里,从这一点看小军似乎真的很受重视,毕竟章从耀的亲孙子也没能住进祖父的院子。里面布置得很舒适,看得出住在这里的人生活得很惬意。   为什么会有那么一通电话?为什么会失足落水而死?   在京城待了两天,无从打探的采宁子最后决定直接去问,当年小军被章家收养,有自己的原因在里面。说他钻牛角尖也好,采宁子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和章家主偶遇并且请他来道观做客,小军就不会被章家主认识、收养。   小军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他要做的是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小军给我打过电话,他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采宁子假装自己什么都已经知道,沉着脸说,“如果您不给我一个解释,我这就去报警!”   没想到的是他再次登门,章老家主毫不吃惊,听他说出这番话时也面色不动,反而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然后抛出一句话。   “你真不像我的亲生儿子,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正义感?”   “我就是这样的人。”采宁子心中震撼无比,猜测是猜测,但被证实还是让他狠狠一颤,那种阴谋的感觉更深了。他不敢露出端倪,撑着冷漠的表情说,“所以你就杀了小军?”   “你为什么这么说?”章家主诧异,“小军是意外死亡。既然你已经知道你的身世,那就回家来吧!我让人给你收拾房间。”   采宁子被章从耀这种避重就轻的态度气道:“你不要转移话题,小军到底是怎么死?我不相信你收养他就是因为同情,这个世界上值得同情的人那么多,怎么你偏偏就收养了小军?”他冷笑,“你可以不承认,我这就去报警,让警察来查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章从耀毫不在意,叹气:“如果你一定要误会,我也没办法,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也把我想成一个坏人,这些我都能理解。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把以前的事情告诉你,也许你听了之后能理解我的苦衷。”   这苦衷不听也罢!   既然自己是章从耀的儿子,那么从年龄上推算,自己应该就是章从耀的发妻的孩子。采宁子听说过章家的八卦,说是章从耀抛弃妻子,为了入赘章家做章家独女的乘龙快婿,将自己的发妻和孩子抛弃在老家。   说是八卦,是因为从来没人见过那对母子,于是就有人说是假消息是污蔑。   采宁子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已经六十多快七十岁了,大半辈子都活过来了,不差认祖归宗。   章从耀皱眉:“你太固执了,和你妈一样。”   “告辞!”采宁子不想再听无意义的话,起身离开。之后他去找了有交情的警察咨询这件事,得知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毫无证据,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立案的。采宁子在京城逗留了两个月,实在是找不到小军死亡背后的隐藏线索,只好遗憾离京。   那一年,有一个故人的孙子想要拜他为师,心情低落的采宁子实在没有收徒弟的心思,只好婉拒了。那个孩子后来拜入小霄宫,道号沉月,采宁子当时无甚心情拒收了沉月,他没想到的是二十几年后他新收的小弟子虹臻,会在与沉月首次见面时感觉到对方隐约的敌意。   如果知道的话他也只会摸摸胡子晃晃头:“看来当年没收是正确的啊,如此心性,唉!”   从那年开始,采宁子就不太爱出门了,他知道小军的死亡背后有隐情,可是他却无能为力,他也是一个懦夫,连与章家撕破脸求一个真相的本事都没有。   少出门,少结交乱七八糟的人,也许就不会再有遗憾的事情发生了吧?   只是他不知道,当年章从耀在路上偶遇他是计划好的。   番外5 是人还是鬼?   章从耀抛弃了怀孕的妻子,改姓投进章家的怀抱,从姑爷变成老爷、家主,凭借着从来就不是慈善心。他隐约知道前妻生了个儿子,却从来不去关注。直到数年之后他的身体出了问题,衰败得特别厉害。   至于其中的原因,章家嫡系的人全都心知肚明。嫡系的祖宗里出了一个地府三殿殿主,数代以来惠及子孙,章家自此崛起,成为道门世家。借着老祖宗的力量,章家得到了地府特产的引魂花,做出了道门中独一份的胥云命香,风光无限。   祸福相依,此消彼长。   只有自家人才知道,他们章家从祖先那些摄取到的气运太多了,反噬一直存在于章家人的嫡系血脉里。每一代嫡系里,总有早夭、早逝的人。这些牺牲,章家都能承受,但随着老祖宗对尘世的牵挂逐渐淡去,成为了合格的三殿殿主,他对章家人的感情已经单薄到几乎没有,不再给章家人丝毫馈赠,还收回了放在章家的小法印,让章家不再能够号令百鬼,征召鬼差。   可笑的是,随着三殿殿主不再对章家另眼相看,嫡系的诅咒也逐渐减弱。章家嫡系逐渐枝繁叶茂,可家族的能量开始走下坡路,人再多又有什么用?   好在社会也在发生变革,新的信仰开始蓬勃升起,社会一安稳,万鬼夜行的乱象也随着消失,章家势力剧减的窘境也就蒙混了过去。等到国家更加安稳,道门也收回国家统一管制之下,道门中的门派力量开始重新洗牌,章家想要有话语权,那就必须有本事。   从章从耀的祖父那一辈开始,他们开始用老祖宗早前馈赠的东西做信物,利用上面遗留的气息开始了狐假虎威的日子。一殿殿主的物件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震慑那些小鬼差轻而易举,经过多年经营,也与一个地位较高的搜查官保持长期联系。   可是反噬又来了,章从耀知道自己身体的虚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可他不能死。到了这一代,章家能够跟老祖宗有感应的后代,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他不能这么快就死去。   为了转厄,章从耀才想起去找前妻生的那个孩子。自己的亲生儿子,本身就有血缘上的牵绊,将反噬转接到对方身上,再施加秘术瞒天过海轻而易举。为了活下去,为了章家,牺牲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孩子对章从耀来说没有任何犹豫。   可惜的是,章从耀从见到采宁子的第一眼就知道计划要变更了,因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儿子的面相很惊人。   来之前,章从耀就调查过采宁子,也找到了对方的生辰八字,算出是鳏孤独的命,幼年失去父母、无妻鳏居,老年没有儿女。这样的命,能很好地将他的计划掩盖,不让地府执法官发现端倪。   看面相时,前头算的都准了,但除此之外竟然还隐隐显现着贵人运。   他活到这个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来势这么凶的贵人运面相。   这个儿子的命并不好,但未来会遇到极贵的贵人,这与章从耀设想的不一样,如果动手的话,他极有可能因为牵扯到那个贵人也被反噬。无奈之下,章从耀含恨放弃了了整个计划。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竟然碰到了一个和儿子同月同日出生的孩子,那孩子叫做小军,也是一个孤儿,命途多舛,前半生颠沛流离。除了不是自己亲生儿子,可以说相当完美。他就将那个孩子收养,做成转嫁自身反噬的人祭。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三十年后,那孩子发现了每年祈福法事中的秘密,那孩子真的老实,老实到近乎蠢,章从耀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过。谁知道小军胆子真的很大,也许三十多年来所有聪明才智全部都发挥在此时了,发现秘密之后还能引而不发,想要捅自己一刀。章从耀躲避及时,最后被划了一下,被他轻视的小军逃出章家,无影无踪。   怕小军在外面造谣,章从耀当机立断宣布小军意外死亡,这样一来哪怕今后有一些谣言,章家也能全部否认。   而这些龌龊,采宁子在时隔二十多年后,在凝江再次重逢小军时才尽数知晓。   小军不敢回凝江刚找到的父母家,在外面东躲西藏十几年,直到章家放弃对他的追捕,他才敢乞讨着回凝江。然而那些年躲躲藏藏的生活终究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他整个人都毁了,精神也不太稳定,偶尔发作起来还会胡乱跑出家门,明明有家,却活成一个乞丐模样。   让宋军终于清醒过来的人,就是采宁子。   宋军窝在路灯下愣愣地看着街上的行人,然后看到了被几个年轻人围在中间的采宁子。采宁子就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与小军重逢的,他将小军带到一家宾馆,让他洗澡换干净的衣服。也就是那一次见面,采宁子才知道了真相,让他大受打击。   在那之后,他又私底下去了凝江几次,尽自己所能给予小军金钱上的补偿。小军行为怪异,态度很差,采宁子都不计较,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是章家人,但他每每回想起小军苍老呆滞的眼神,心中的愧疚感一层一层涌上来。   他知道小军心中的恨意,却无法为小军报仇。章家是一个庞然大物,他根本撼动不了。他还有弟子,还有荷莲观……除非他能一个人将章家连根拔起不留后患,不然的话他在意的人都会被牵连。   而且,令他更加羞愧的是,其实他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报复念头。   感同身受,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一个词。再说一句现实的话,章家并没有对采宁子做过什么,他批判章从耀的行为,却无法产生多大的恨意。   “我会去道协和特调处咨询。”除了金钱上的援助,这是采宁子能做的第二件事,不过他和小军都知道,时隔多年毫无证据,想要将章从耀揪出来谈何容易?为了得到更多的证据,采宁子不惜放下身段,借口要买胥云命香,主动和章从耀取得联系。   结果在他又一次前往凝江回来之后,却发现自己中了借命花轮的邪术。   “师傅,那个人到底是谁?”   弟子们急红了眼,跪在他床前让他说出施法人的名字,采宁子感觉到一种宿命感,心却忽然安定下来。   “算了。”采宁子如此想。借命花轮这样的邪术,反噬是非常重的,如果中断,借命的那个人很有可能会当场暴毙。“这样也好。”   采宁子选择了引颈就死。   *   远在京城的章家后院里,章从耀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身体一阵轻松。晚上,他在祠堂里抖着手念着咒语,两个小时之后,搜查官四十四号皱着眉头出现:“我帮你看了,你的寿命增加了十年。”   “那就好,那就好。”章从耀露出一个笑容,在烛光下,他的脸比搜查官四十四号更像鬼,“供奉已经备好,您请去享用吧。”   “正好有一件事告诉你,地府的引魂花我暂时不能给你送了,最近查得太严了,你没事也不要再找我。”说完,搜查官四十四号将供奉卷走,消失在原地。   章从耀阴沉着脸站了好一会儿,才扶着椅子慢慢坐下。他的身体就像朽木,从内而外散发着破败的气息,可他就是不能死。   胥云命香减产多年,走起了高端路线,外人都说章家的胥云命香格调高,哪里知道这是迫不得已。到今天,连胥云命香都要失去了吗?   “再多给我几年,再多几年……”章家不能衰败,他一定要撑到章家走出新路的那一天。   蜡烛闪动几下灭掉,留下章从耀在黑暗中,如同一趟发臭的死水。 第290章 一流神棍(完结)   瑞和亲眼见证了章家的衰败,甚至还亲手推动过。   说起来,他跟章家似乎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动手,但在他担任特调处总部第八组组长的第五年,章淮民病死,鬼一亲自上阳间交给瑞和一份审判资料,瑞和才知道章淮民这个看起来伟岸光正的副部长做了什么事情。   勾结地府搜查官私设阴阳两界通道,私运地府引魂花,偷窥生死簿,转厄借命……每一条都是死罪。   瑞和在转厄借命的名单里看到了采宁子的名字,心中震惊,拜托鬼一让他见一见章淮民。   鬼一摇头:“他已经被发配去戮杖山了,视频都在这里,你拿去用吧。我知道他在你们阳间地位不低,这件事必须要好好警戒其他人,不管他在阳间拥有多少权势,只要落入地府,一切都无所遁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切记切记!”   “明白。”瑞和郑重点头。   过后,他看着手头的东西,深呼吸几下才稳定情绪,打电话给虹阚说了这件事。   虹阚大惊:“怎么回事!师傅难道不是被凝江那个叫宋军的人借命的吗?怎么又跟章家扯上关系了。”   “怕是迷雾弹,真正借走师傅寿数的是章淮民的祖父章从耀,宋军应该也被利用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怪不得我们找过去时宋军已经死了,他以为他借到了师傅的命,其实章从耀就在等着他成功。师兄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其实师傅是章从耀的儿子。”   “那也太扯了吧!”   “前因后果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师傅那件事是章淮民经的手,章家……”瑞和眼神沉沉,“章淮民死了,章家还在。”宋军一个精神有问题的普通人,去哪里找到借命花轮邪术?去哪里置办好所有材料?章家的算盘打得精,利用宋军去借命,再来摘桃子,让他怎么不愤怒!   正说着,窗外忽然有了一点动静。瑞和捂住话筒低声说了一句:“好像又有人来我家了,先挂了。”   虹阚也不怎么担心,叮嘱了一句“小心”后叹气:“你坐那个位置风光是风光,但就是太危险了,这阵子怎么老是遇遇袭?这个月都七回了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师兄别担心。”   寂静的夜里,房间中似乎还残留着鬼一身上的阴冷气息,阳台外面的树叶摇曳的声音细细碎碎的,中间隐藏着呼吸声。   这个住所是今年刚买的,瑞和攒够了钱,加上已经物色到合心意的孩子正打算收养,所以才选了这么一套二室一厅的新房。房子在六楼,窗外在半夜时分有动静肯定不对劲。   “航组长。”瑞和冷静地拨打了警卫组组长的电话,“我屋外有声音,阳台方向查查监控。”   从担任特调处总部第八组组长的第二年年底开始,瑞和就开始遇上各种各样的骚扰、恐吓和暗杀。   有些秘密人活着时瞒得再紧,死后却全部曝光,有些人不在意,有些人身后有家族或者其他牵挂,便不希望自己死后牵连亲人朋友。因此,手握披露某些人死后真面目、带来迟到的审判的渠道的瑞和,成为了许多人的眼中钉。   特调处第八组的具体工作内容,外人其实是不知道的。但有些秘密只要存在,那就成不了“秘密”,时间一长一定会传出去的。   那位先生从批下企划那一天就说,要为瑞和配备警卫组,想来也是提前就看到这一点。翟应麟后来放弃了对他的敌意,应该也有自己身边有了警卫员的缘故。   “外面的监控没有拍到人。”半夜被喊醒,航组长丝毫没有疲倦感,声音一如既往地给人安全感,“我已经让人出去检查了,您在房间里不要动,我这就过去。”   警卫员平时都住在瑞和隔壁,五个人很快就动员起来。   瑞和没有开灯,小心地挪到阳台边,呼吸声更近了,他还闻到了一种奇特的香味,这种味道让他立刻想到一种叫做鬼匿的邪术,大众熟知“鬼上身”,却对“人匿鬼”少有印象,只因这是一种逆转阴阳,对人体损害极大的偏门邪术,人匿于鬼之后,能像鬼一样形影无踪,来去自如,又因为是人附身鬼,人的气息又能抵消那部分阴气,所以使用此邪术的人能在短时间内跳脱五行之外,不受约束。   但后遗症就是寿元减少,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二十年。   如果不是有大仇,这种术法极少有人使用。   去年,第八组协助警局破获的一起黑网买凶案里就出现过这种邪术,缴获出来的一众道具瑞和亲自看过,记住了这种香味。   是谁想不惜代价想要对付他?   不知道为什么,瑞和第一反应就是:章家!   章淮民刚死,死后在地府受到的审讯,章家人无能为力,哪怕是以家族为己任的章淮民也无法说谎。那么为了不让章家受牵连,切断自己这个阴阳两界合作中,阳间唯一的联系人就非常实用有效。   猜测到底正不正确还有待考证,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把已经摸到阳台上正蠢蠢欲动的人匿鬼逮住。   为了安全,这些年瑞和在家里弄了不少防御法阵,观主鹤白的妻子聆瑶,也从玉霞池弄来不少好东西帮忙布置,加上警卫组的安排,这个家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果然,鬼身穿不过防御法阵,人身更加不能穿过实物,外面的人匿鬼根本进不来,瑞和看不清外面的动静,只能听见外面的人匿鬼呼吸声越发急促,听起来是在着急。   “你去。”瑞和把连聪放出来,连聪这几年又变强了,实力比得上百年老鬼,寻常的鬼都不是他的对手。连聪点头,顺着玻璃门的缝隙挤了出去。   外面响起了打斗声,航组长正好进屋关上门:“外面看不出异样,应该是道门的手段,我已经给特调处打电话请求援助了。”   “麻烦你了。”   “好像有什么动静?”航组长皱眉,他听不到鬼之间的动静,只是不本能觉得不对劲,转身看向阳台。   两人说话的功夫,瑞和就听见连聪大喊:“有炸弹!”   然后一声巨响,瑞和晃了几晃才站住,破裂的墙体飞溅,他扶着墙冲过去一看,阳台被炸掉一大半了,硝烟滚滚。   “连聪!”瑞和掏出一把符篆往外一丢,淡金色的光将阳台上属于阴界的东西映照得清清楚楚。   连聪的魂体支离破碎的散在阳台上,手里还拽着一个怪形魂体。   “你怎么样?”瑞和蹲下,将手指点在连聪眉心,为他稳固魂体。鼻尖是刺鼻的硝烟味以及浓郁的血腥味,他看向周围,四处散落着断体残肢,破碎的血肉散发着焦臭味。   很明显,匿于鬼体中的人被炸死了,死魂与鬼魂糅杂在一起,变成了连聪手中看不出形状的怪异模样。   “还能做鬼五百年咳咳——”连聪笑嘻嘻地,“这傻逼竟然还带炸弹,被我给拦下来了咳咳,喏,先生我把人抓住了,厉害吧咳咳……”   瑞和又感动又担心:“所以你就抱着炸弹把它炸在自己魂体里了?胡闹!”又摸了一把聚魂符拍到连聪头上,“你的魂体差点碎成沙子了!”   “没事没事嘿嘿嘿。”   “这个。”瑞和的目光落在连聪手里的那团东西上,伸手提过来掏出一个玉瓶将其塞进去。不管背后的人是谁,他发誓一定要对方付出代价。   “徐组长?”航组长探头,“有需要帮忙的吗?”   在他眼里就是一片狼藉的破损阳台,以及那些焦黑的手啊脚啊,徐组长蹲在那里跟空气说话,又抓了一把空气做出往瓶子塞的姿势,实在太过诡异,好在这些年他也看习惯了。   “不用。警局的人到了吗?到了就请进来让他们来做取证,这些都是证据。”   “明白了。”   鬼一再次被请上来,他对着瑞和给他看的鬼魂混杂物也有些无从下手:“你们活人真的太疯狂了,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他指着那团东西,“看看,这就是心术不正的报应,他的肉身在附身的时候被毁,就只能跟附身的鬼相融合了,这样的——”他摇摇头,“至少百世不能投胎成人,直到两魂分离,就算分离了也是残缺的魂魄了,就算投胎成人也是傻子。”   “能确定身份吗?”   “能,你等等。”鬼一拿出一本书,“这是我上来时跟老陶借的。”   很快他就把两鬼的身份查出来了:“这个是二十年的鬼了,搜查官没勾到他的魂,果然是被天师拘走了。这个刚死的叫朱鑫,五十五岁,哟,造的孽还不少,是个为了钱什么都敢干的狠角色。哎哟,这两人还是父子,做儿子的把自己父亲炼成厉鬼来附身,果然是疯了。”   “能查出他是受谁指使的吗?”   “问是问不了,他现在已经没有神智了。”鬼一摇头,“只能靠老陶了,他有记忆映像神通。”   “那就麻烦您和陶先生了。”   天亮之前,瑞和拿到了朱鑫的罪证,带人前往章家拿人。   *   章家正在办丧事,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章淮民的妻子前些年和女儿一起出事故,被高空坠物伤到,后来在脑部留下了后遗症,听说时常头部剧痛难忍,去年在头痛症发作时不小心跳楼身亡了,女儿也缠绵病榻,多年未曾出门。   抵达的时候,瑞和就看到章淮民的女儿摇摇欲坠地被人搀扶着在谢宾客,家属那一堆人里,除了章淮民的女儿,就是章淮民的外甥章云新领头了,他笔直地站在那里面带悲恸和坚韧,他的妻子在一边扶着章淮民的女儿。   “徐组长?”章云新迎上来,困惑地看着瑞和,“您能来舅舅一定很高兴,不过你这是——”他看了看瑞和身后的警察和明显是总部特调处的人。   像来搞事情的,不像是来吊唁的。   “拿下。”瑞和摆手,章云新就被抓住考上手挎。   四周一片哗然。   “你这是什么意思!”章云新满面屈辱,他使劲挣扎,恨声道,“我看错你了,原来你是南宁天的走狗,我舅舅走了他就能当部长了?做梦!”   这些话一出来,一些来吊唁的客人的神情就变了。   瑞和毫不在意:“特调处第八组办事,如果有兴趣的道友可以关注总部官网公告。”他又念了十几个名字,“请配合第八组工作,自觉站出来吧。”   枪口对准着章家人,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之后的日子里,第八组配合警方做调查,陆续定案,章家已逝的前任家主章从耀利用邪术借命延长寿命的真相被纰漏出来,受害者除了宋军、采宁子,还有一名章家旁系人,两名无辜普通人。借命案的经手人全部被捕,除了这件事,瑞和还控告章家买凶杀人,证据确凿,主使人章云新无从抵赖,这个未来章家家主还没上位就陨落,更是震惊道门。   经此一事,章淮民的葬礼要想风光大办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章家人匆匆结束葬礼将人下葬,随后紧闭大门。   审讯室里,瑞和坐在章云新对面,章云新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瑞和也沉默不语,轻轻地用手指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嘚嘚嘚——”   “放他们单独相处真的没事吗?”航组长站在外面,透过玻璃墙面看着里面。   从征东赶过来的虹阚咬着没点燃的烟,摇头:“没事的。”他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心情沉重。他不知道师傅当年在青云山旧址等死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但他知道的是,那时候的师傅一定是释然的。   师傅以为自己在以自己的方式平息怨气和恨意。   可是师傅被骗了,宋军也被骗了,窃命的受益者是章从耀。   “老不死的。”一想起这个,虹阚无声地骂了两句,“老不死的!”   审讯室里,章云新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开口:“你不是很有本事,全部都查清楚了吗?为什么还要见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瑞和这才抬眼看他:“因为我有话跟你说。”   章云新有些诧异,挑眉:“难道是来对我示威的?”   “这个时候你倒是聪明了一回。”瑞和敲着桌面,不顾章云新沉下来的脸色继续说,“没错,我就是来挑衅的。你们章家这几年败得挺快的啊?胥云命香停产了吧?人脉里面藏着掖着的龌龊事突然就被爆出来,生意也走下坡路了吧?如果不是章淮民撑着没死,用特调处总部副部长的名头给章家续命,你们应该早就撑不下去了吧?其实何必呢,又不是只有道门这条路好走,做一户普通人家不也挺好的吗?不过是放不下名利和权势。”   瑞和嘲讽地笑:“章淮民也是识趣,临死之前交代你什么都别干,反正他都死了,名声臭也就臭了吧,可惜你不甘心。”   章云新不开口也没事,买凶这件事是他亲自办的,没有给其他人知道,所以陶执法官从朱鑫的魂体记忆里提取出来他跟章云新的交易过程,铁板钉钉无可抵赖。   朱鑫是活跃在黑网上的资深杀手,他附身的鬼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炼化多年,将“人匿鬼”这一招使得炉火纯青,称得上他的招牌手段。此番如果不是遇上了实力接近百年老鬼的连聪,可能还真的让他投弹成功,全身而退。   关键时候连聪用身体将炸弹困住,抵消了一大半的爆炸力度,否则炸掉的就不止一个阳台了。到现在连聪还在驭鬼牌里养呢。   “章家做了什么导致了气运逆转,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有数,用这样仇恨的眼神看我真的没有必要。”瑞和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章云新,“这是你们的报应,而这份报应只是开始。”   我会亲眼看着,亲手推动你们章家走向灭亡,一个无德的家族就应该被淘汰,这一次你们连想苟延残喘的机会都别想有。   “你敢!”章云新看出瑞和眼中浓浓的威胁,激动地要站起来,“哐当”几声响,他手上的手铐将他束缚在椅子上,让他无法动弹。“徐虹臻!你敢!”   瑞和已经走出去,对守在外面的警察点头:“好了,麻烦了。”   “走吧。”虹阚揽住瑞和的肩膀,两人一起往外走,“你跟他说什么了?看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威胁一下而已。”瑞和笑笑,淡定地说,“让他也难受难受。”   “唉!”   经此一事,章家彻底爬不起来了。瑞和要做的,就是让他继续趴着,他直接对外放风声,自己和章家有仇,以后不管是章家派系的人还是与章家有关系的人,在他这边通通别想有好待遇。   南副部长找他谈话:“你啊你——对你影响多不好!”   要想走向高位,就一定要有好的形象,公平公正!虽说人都私心,但只要大面上过得去,私心不影响大局,你在心里偷摸摸地想一想,暗地里悄摸摸地绊绊脚,也无伤大雅。   “我就是故意的,不怕南部长笑话,我少年时就一直有一个愿望,那便是以后出人头地时能给我的师傅,我们荷莲观带来荣耀,每当我这么说时,我的师傅嘴里说着不用不用,脸上却笑开了花。”瑞和怀念地说,“我不是哄他的。我知道我这么做,会有人在背后说我公私混淆,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等等,这些都没关系,我就是想说我讨厌章家,就是这么简单。”   “唉,我也能理解,算了算了。”这些年两人合作得挺愉快的,南副部长本就和章淮民关系一般,相比之下他肯定是支持瑞和的。   经过四年多的发展,第八组已经在总部立稳脚跟,那些闲言碎语根本无法动摇瑞和分毫。   五年后,章家大院被卖了出去,章家族人纷纷四散,盘桓京城几百年的大世家最终土崩瓦解。散落在外的章家门生,对外都不敢再以章家门生自称,那一天,瑞和在采宁子的排位敬了一炷香。   *   十五年后,瑞和当上了特调处总部的副部长,然后又是十年,他坐上了总部部长的位置。为了减轻警卫组的工作压力,瑞和直接住进了总部部长办公室。弟子澄骓在道门大比上没能获得前三名,失落了好几天,不过他很快重振旗鼓,凭着自己的努力考到了天师从业资格证。   为了历练他,瑞和并没有为他开任何方便之门,让他实实在在地用真本事考进了地方支部,不过澄骓到底是他的嫡亲唯一弟子,在外头多的是人给他行方便,瑞和要做的就是经常敲打他告诫他,让他不要得意忘形。   道协与特调处总部开展合作之后,瑞和跟翟应麟打交道的地方就更多了,不过两人的关系仅限于公事上的合作关系,丝毫没有发展出一点私交。   不过关于翟家的传闻不少,似乎他家的孩子挺叛逆的,翟应麟完全管不住,今天谈了一个女明星,后天又被拍到和某个模特进入酒店,让道门中人看戏看得够够的。   “那孩子去考金州特调处支部了,你金月师叔给他面试,回头跟我说起时说,那孩子天赋真的很不错,就是不好管,他没敢录取。”这是虹阚跟瑞和聊八卦时说的,他感叹,“翟应麟那人……也是一物降一物,他年少老成,同样是作为少主养大的儿子却活泼过了头,搞得跟半个娱乐圈的人一样,三天两天和小明星一起上报纸,这样出名,也实在是不适合招进体制。”特调处属于半隐形部门,一直低调。   “不说他了,澄佑怎么样?前阵子不是说相亲去了?成了吗?”   “没成!”虹阚叹气,“那孩子和人家女孩见面,聊天就聊什么相对论什么定理的,介绍人来找我抱怨我才知道,怪不得相亲一直不成功呢!”   闲聊着,虹阚冷不丁地说:“我要退休了。”   “你终于愿意退休了?我之前让你退休,你都搪塞我。”虹阚都过九十大寿了,这样高寿,瑞和早就想让虹阚退休休息了。可惜虹阚自己不愿意,他这个总部部长只能由着对方了。   “我倒是觉得自己还能干到一百岁,澄佑不放心我,不让我工作了。”   瑞和将手机换了个手,笑着说:“果然还是澄佑说话管用,那你上京吗?”   “肯定啊,你们都在京城,正好我退休了,找你们去!”   “欢迎之至。” 第291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重新站在中转站的草地上,瑞和晃了晃才站稳。上个任务世界他活到一百二十岁,到生命的最后那一段路里,身体非常虚弱,他已经很久没能感觉到这么充满活力的躯体了。   果然还是自己的灵魂体最舒适,脱离开驱壳的束缚,沉疴尽去,浑身舒适得如沐浴轻暖的春风。   “恭喜宿主又完成一个任务,接下来我要为宿主总结一下上个任务世界你得到的奖励以及打赏分成数额。此番任务宿主获得打赏分成四百二十二万星币,任务完成奖励为四十万星币,还有委托方特地发过来的谢礼十万星币,请查收。”   这钱听起来很多,但只要一想起每一次传送就需要一亿星币,瑞和就淡定了。他打开子兑换系统查看个人账户,扣掉天师世界购买的执法仪和基因改良药剂以及《道术通用全书》使用掉的金额,还剩下大概四百万星币。   “赚钱好难。”瑞和叹气,“到现在还是负债,我怎么觉得每进行一次任务我就负债越多。真的有人能拿到一亿的打赏分成吗?”   系统460肯定地说:“当然有了,现在最火的主播一次任务能拿到九亿分成,这是目前的最高纪录,还在持续打破中。”   瑞和目瞪口呆:“……那个主播好厉害啊。”   “精神财富是无价的。”系统460认真地说,“人之所以活着,并不是能吃能喝能睡觉就是活着,精神世界也要富足才行,有些主播能给观众带来力量和勇气,那些正面向上的东西都是无价的。”   “你们那里真好啊。”瑞和感叹一句,“那我继续任务吧。”   “收到。还有一件事,宿主你的弹幕权限已经开启,从新任务世界开始你就能实时接收观众的弹幕了。”   “这样啊?好的,那到时候再打开看看吧。”   *   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很低的天花板,耳边是小孩子的哭声,一声又一声,他觉得有些心疼,那是原身留下的本能情绪。他重新闭眼开始接收委托方的记忆,刚看了个开头他就有些吃惊。   这是他向往很久的星际世界!   在这个辽阔无垠的大缪娜星系里有着数不清的星球,委托方叫做周元青,生活在一个叫做赫星的普通小星球的第十三区。他的父母都是矿工,这在当地是一种很体面的工作。   为什么呢?   因为他父母挖的不是普通的矿石,而是合璞矿,这是联邦最珍贵的矿石,也是联邦军队中机甲启动的最重要的能源。这种能源埋藏很深,有着独特的磁场,机械禁用,无法机械自动化采集,只能用最古老的的人力去开采。   人力去开矿非常辛苦,但对周家这样的普通人家来说,采合璞矿薪金高待遇好福利佳,夫妻二人得以养活四个孩子,让他们一日三餐不愁,偶尔还能吃上一顿饭,这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周家夫妻竭尽全力地挖矿,辛苦也甜蜜着。周母每次生产完做好月子,第二天一定会去上班,委托方周元青身为周家老大,底下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几乎都是他带大的。   他对这个家以及几个弟妹有很强的责任感,他们的家在普通的平民区,这里鱼龙混杂,孩子们的圈子也很复杂,周家夫妻天天不在家,虽然孩子们衣食无忧,但平时总会被一些孩子祈福。   “我跟我爸妈说!”这样一句话是孩子们发生矛盾时最常说的话,好像瞪大眼睛气沉丹田大声喊出来,自己就能得到勇气和力量,也能震慑到敌方。   但这句话,周家的孩子说了几次之后就不说了,因为他们的父母不在家,于是他们最后都哭着喊:“我跟我大哥说!”   周元青看到弟弟妹妹鼻青脸肿地回家,就会撸起袖子拎着擀面杖冲出去,把那些孩子痛扁一顿。对方的父母找过来,他也完全不害怕,梗着脖子说:“都是孩子之间的玩闹,值得您这么找过来?要不我把我爸妈叫回来,你们大人之间再打一顿?”   把人家父母顶得说不出话来,自家孩子把周家小孩子打了,自己说是“孩子在玩闹”,现在周家最大的孩子打回来了,还能怎么说呢?只好回家收拾自己的孩子:“不要去招惹周家,那个周元青是个硬茬子,他现在打死你也不犯法!你未成年,他也未成年呢!”   “呜呜呜周季青说他家今晚吃肉,对我显摆,我气不过嘛……妈你怎么不去挖矿,挖矿好好赚啊。”   熊孩子的话把他妈气了个半死:“你这死孩子,为了吃肉不要你妈了?还说挖矿?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我死了你就没妈了,听见没?!你这死孩子!”把孩子打了一顿,越打越生气。   周家夫妻能去挖矿,生活过得比周围的人家要稍微宽裕一点,外人怎么不羡慕嫉妒?只是他们不愿意承认这份心情,反而喜欢以担心的语气说着反话:“听说挖合璞矿的工人死亡率很高啊,老周夫妻可要小心哦,家里可是有四个孩子的呢。”   合璞矿是会移动的矿,开挖出来的矿道时常会因为合璞矿的移动而发生变化,因为特殊磁场所以许多设备一靠近就会失效,所以矿道变化的情况无法及时察觉,所以坍塌的事故频发,每个矿每月都有人死伤。挖合璞矿工资薪金不错,但也是真的危险,如果能有别的营生别的出路,许多人都不会选择去挖合璞矿。   周元青懂事得早,邻居那些酸溜溜的反话他听了不知道多少,每天送父母出门时都要交代一句:“注意安全,有危险就跑。”   说了十年,周家父母一直平平安安的,不止夫妻俩也放松了心情,周元青也不像小时候那么提心吊胆了,小时候他最害怕的就是听到父母的坏消息,成为“没爸没妈的孩子”。   但在周元青十五岁那一年,灾祸降临了,他的父母同时死在了矿里。   “大哥,妹妹一直在哭。”   瑞和被摇醒,记忆接收被打断,他睁开眼睛,一个眼睛红肿的男孩站在他床头,委屈地说:“怎么哄都哄不行,大哥你去看看妹妹吧。”   “嗯。”系统自带的语言转换程序让瑞和听懂了男孩的话,他点点头从床上下来。   从刚刚得到的那一点记忆里,瑞和知道原身有两个弟弟,分明叫做周仲青、周季青,现在分别是十一岁和十岁。最小的妹妹周青青今年八岁,此时正窝在父母的卧室床上哭泣,瑞和过去一摸,发现女孩已经哭得起烧了。   他按照记忆去找退烧药剂喂给她,然后看着这个家——周家父母已经死亡三天了,葬礼刚办完,原身就因伤心和劳累过度躺床上了。他摸摸自己的头,也在烧着呢,于是也吃了退烧药剂,吩咐另外两个弟弟:“看着妹妹,我睡一会儿。”   周仲青和周季青眼睛都红红的,看着瑞和的眼神透着信任和依赖:“大哥……”   “听话,看着妹妹,一个小时后如果还发烧就给她喂退烧药,就半颗,我都切好了,记得了吗?”   “……记得了。”   “好,给我复述一遍。”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一遍,瑞和点头:“饿了自己吃营养剂,我很不舒服要睡觉,有事情再叫我。”   瑞和头重脚轻地回到床上,拉上被子闭上眼睛秒睡。   系统460有些感叹宿主一如既往的好入睡本事,再看弹幕,上面已经炸出一大片的新内容,齐刷刷地刷过去。   “睡着了?”   “是吧,我记得主播睡眠质量很好。”   “……”   系统460想宿主还没体验一下观看弹幕呢就睡着了,只能等他醒来再提醒他。   睡一觉后瑞和觉得舒服多了,脑子也不再一抽一抽地痛。他也不着急起来继续接收记忆,接收完之后受原身情绪的影响,他的心情有一点沉重,吃饭的时候也不着痕迹地打量原身的弟弟妹妹。   老二跟原身一样有些削瘦,老三矮墩矮墩的正在大口吃饭,小妹还在哭,边哭边抽泣。   “大哥你觉得怎么样了,还不舒服吗?”老二抬头问。   老三和妹妹也同时抬头,小心地打量看瑞和的脸色,小妹边看还边流鼻涕。瑞和皱眉,小妹却已经仰起头对着他,瑞和这才想起原身对弟弟妹妹照顾得无微不至,虽然外面的小孩都说周家老大是个恶魔,凶得要命,但他对家里人是真的很温柔细致的。   瑞和叹口气,去拿毛巾来给周青青擦脸,同时告诉她:“你都八岁了,以后要自己擦脸知道吗?”   周青青的眼睛瞬间含起一泡泪:“唔……大哥……”   瑞和败下阵来:“先吃饭了。”   家里已经好大半个月没正经煮饭了,只喝营养剂对付。   这是最近的第一顿饭,也应该是最后一顿了,家里已经没米了。   在这个时代,大米蔬菜等种植出来的食物都很贵,普通人家一年里头也就吃几顿解解馋,平时都是喝营养剂对付,那东西便宜又有营养,除了味道不好没有别的缺点。   “大哥,我们真的要去孤儿院吗?”   “大哥,大伯和小姑说我们会去孤儿院,真的吗?”   吃完饭后,三个孩子围在瑞和身边,一句一句地提问,尽显不安。   根据联邦未成年保护法,十六周岁以下的未成年孤儿由联邦孤儿院抚养,满十六周岁后就得离开孤儿院自行谋生。如果失孤的孩子有亲戚或者好心人愿意收养,那也行,不过周父的大哥和妹妹并没有收养四兄妹的意思,在葬礼上就说了,让他们去住孤儿院。   “我们不能住自己家吗?”老二期待地看着瑞和,“大哥你十五岁了,明年就成年了。”   瑞和静静地听他们说话,直到听周仲青说出这句话。   这句话改变了原身一辈子。   当年的周元青如醍醐灌顶:对啊!他明年就成年了,他可以把这个家维持下来,只要坚持几年,二弟三弟也能相继成年,这个家就不会散。   为什么一定要去孤儿院呢?家里有一些积蓄,父母所在的单位发了一笔抚恤金。虽然父母死后家中的财产被冻结,那笔积蓄现在不能取,抚恤金也一样,现在都被政府救济处封存。按照规定,这些钱财会在他们成年时平分给他们。   但明年他的那一份就能取了,四十万的抚恤金他能分到十万,他还可以去打工,只能撑过五年,二弟成年后又能取出二弟那一份……   越想,原身越觉得计划可行,只要救济处的人能接受他的提议,他可以跪下来请求他们不要将他和弟弟妹妹分开。明年三月他就成年了,现在是七月,甚至他都不用等一年!   瑞和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大哥……”   “大哥?”   弟弟妹妹忐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怜又无助,让人听了心软。瑞和睁开眼睛,慢慢摇头:“不行的。”   不行。   委托方的要求很具体,一是不要再做大哥了,进孤儿院,二是活出自己的精彩人生。 第292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瑞和让周仲青他们开始收拾东西,“明天救济处的人就会过来接人了。”   周仲青和周元青第一次对大哥失望了,看着瑞和的眼神很明显地传递出这一点。周青青哭哭啼啼,她是一个早产儿,身体虚弱,是原身抱着背着哄着带大的,她很眷恋原身,扒着瑞和的腿不放,哭着说:“我不要和大哥分开,大哥大哥呜呜呜……”   周仲青兄弟眼中的失望散去,即将离开家的悲伤无措让他们也红了眼,跟着周青青一起哭了起来。   手足深情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瑞和身为外人也不得不承认,至少这一刻,周仲青三人对原身的依恋和不舍的感情是真的。   可是让原身痛苦的冷漠、恶言和背叛的未来,也是真实存在过的。所以委托方对瑞和给出明确的指示,那就是在这个关键的节点,他要瑞和做出不同的选择。   委托方有具体的要求,对瑞和来说是好事,让他在做任务的时候有可以参照的方向。   原身周元青的想法很直接,他很后悔自己当年的决定,不想再以自己的身体来支撑这个家,换来周仲青的抱怨:“早知道当初就去孤儿院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他的心彻底刺穿,多年的辛苦和坚持在那一刻被完全推翻,周季青和周青青站在旁边没有说话,更让他心寒到极点。   他不想做大哥了,做大哥太累了。   原身记忆里强烈的后悔情绪涌上来,让瑞和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将周青青扶正,蹲下和她对视:“我没办法改变救济处的决定,你要勇敢一点,不要让爸爸妈妈在天堂还担心你,好吗?”   又对另外两人说,“你们是男子汉,也要坚强知道吗?爸妈留下来的钱和单位的抚恤金暂时都保管在银行里,还有这房子,救济处会暂时帮我们保管,等我们都成年后才会发回来。现在我们身无分文,只能去孤儿院了,你们也不要怨恨,联邦是好意保全属于我们的遗产,只要我们成年,一切都能拿回来。去了孤儿院之后,你们还是能继续上学的,初级教育免费,你们都要继续好好读书,听到了吗?”   他也不管他们能不能理解,反正先把事情说一遍。   联邦的社会保障体系挺完善的,在各个方面为失祜的未成年考虑妥当,保证父母留下的财产不会被外人侵占,确定儿女的绝对继承权。周家大伯和小姑不肯收养四人,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他们什么都得不到,家庭又不富裕,根本无法负担多四个孩子的花销。   倒不如让他们去住孤儿院,让联邦来养孩子。几年后孩子们成年就能把房子和钱拿回来,自己就能把生活过起来了。   穷人有穷人的算盘,在瑞和看来周家大伯和小姑这个想法很正常,不考虑情感的话,确实是周元青四个人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在生存面前,离开从小住到大的家实在不值得一提。   然而在原身心里,家是不能散的,他把三个弟妹从小带到大,对弟弟妹妹的感情其实比一个月见一两次面的父母还要深。让他看着弟弟妹妹被分开送走,他做不到。   所以上辈子的他对救济处的人跪求,最后救济处的确通融了,毕竟他明年就成年了,有可操作的空间。其他三个人就不行了,三人中最大才十一岁,最小的八岁,绝对不可能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抚养。   周元青听多了邻居们嚼舌头,害怕弟弟妹妹被送到孤儿院的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会被别人收养,一被收养,也不知道会被收养到哪个地方去,也不知道收养的家庭好不好,会不会虐待弟弟妹妹,或者弟弟妹妹还会离开赫星呢?他害怕极了,完全无法接受弟弟妹妹离开他的身边,以后再也无法见面。   十五岁的周元青想了很多办法,他实在太年轻了,见识阅历通通不足,只凭着满腔不与弟弟妹妹骨肉分离的决心,秉持着不分离的唯一信念,脑子不停地转动。最后,他只好求周家大伯名义上收养他们,为此还写了一张欠条二十万星币的欠条,注明“抚养费”,最迟在周青青成年的时候就要付清。   贫穷让人的心变得丑陋。   周元青含泪签下了名字,终于保全了这个家,在那之后,他开始没日没夜的打工,独自抚养弟弟妹妹……那些苦日子周元青甘之如饴,他总在想:等弟弟妹妹成年了就好了,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后来,弟弟妹妹成年了,但他想象中的美好生活并没有到来,他等来的是来自亲人的利剑,将他刺得体无完肤。   第二天,救济处的人果然如期来了,他们把房子贴上封条,锁上门后再加上一层他们带来的代表救济处封存的大锁。   当地就有孤儿院,一直以来由联邦政府财政拨款支持运作,里面的孩子本来就不少,那场矿难不止带走了周家夫妻,还有其他人,这片区的不少家庭因此分崩离析,孤儿院住进了一批孩子。因为周元青原先不愿意进孤儿院,拖延了两天,这一拖,当地这家孤儿院就只剩下两个名额了。   “让青青留下吧,这里离家近她能更快适应。”瑞和看向周仲青二人,“你们两个谁要和青青一起?”   周仲青忙说:“让季青留下吧,他们两个最小,住在离家近的地方才不会害怕。”   周季青点头,牵住周青青的手。   瑞和依次摸摸两人的头,在两人不舍的视线中转身跟随救济处的人离开,往下一个孤儿院去,周仲青赶紧跟上去,拉住瑞和的手。   就这样,瑞和代替原身,将他的人生走向了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这条路也许也会很艰难,瑞和并不恐惧,明年他就成年了,他能做很多事情。   他想看看这个崭新的新奇的世界,不止是替原身实现愿望,他对这个世界充满憧憬和向往,他迫不及待地想走出去,在这个世界有一番精彩的际遇。   “我就知道宿主会喜欢这个世界。”系统460说,“这是看宿主直播的一个观众主动投递过来的任务,他从位面脱离之后偶然看到宿主的直播,然后就把任务委托给你了。”   “谢谢信任。”瑞和笑着对虚空说,在他面前是一面二十一英寸左右的透明屏幕,上面像流水一样滚动着观众的弹幕。他知道直播的APP有弹幕,也知道自己在做任务的时候相当于一位正在直播的主播,但是第一次看到弹幕时他还是有一种虚幻的感觉。   自己做的事情经历的人生,在自己看来是真实存在的,而在第三者的眼中,自己只是一个表演者。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瑞和有一瞬间开始自我怀疑,但下一刻他就调整好心态了,他永远不会忘记在知道自己能够回到家乡重新见到妹妹瑞珠时的心情,那种激动、那种感激喷涌而出,无以言表。   他走的每一步,过的每一天都是充实的,没有一丝遗憾的,这样就很好了,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不管多少人在观看都不能改变它真正发生过。现实和虚幻哪里有那么明显的界限呢?只要一直铭记本心就足够。   调整好心情后,瑞和就颇有兴致地研究起新功能来。   “好多弹幕啊,观看人数——”瑞和数了数,嘴巴微张,“七位数,我没数错吧?”他又数了一遍,观看人数还是三百五十多万,“这么多人看啊?”   见宿主吃惊的样子,系统460觉得有些好玩:“对啊,有好几次直播间的观看人数突破过五百万呢。”   “五百万?”瑞和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上个任务世界就有几次,十八岁生日那天和翟溯渊一起出门那次,还有嶙云海大爆炸那天晚上,都突破五百万了。”   瑞和若有所思:“原来如此……”矛盾爆发的节点观看人数就会暴涨,这就像电视剧的收视率一样,在情节冲突大比较有看点的剧集里,收视率就会有明显增长。   生活不可能一直都充满爆点,明白这个道理的瑞和很快就放宽心,继续看弹幕,边看还边回答一些弹幕:“谢谢支持……接下来?接下来我得先适应这个世界,至少要把原身的记忆再看几遍。好的,谢谢建议,谢谢。”   弹幕大多都很友好,瑞和感觉到观众们的关心和热情,心中暖暖的。不过他到底不习惯这种模式,很快就将屏幕关掉。   坐在孤儿院的床上,瑞和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十二人、上下铺的宿舍间,他和周仲青分开了,周仲青被分在隔壁宿舍。   这家孤儿院是距离周家挺远的,周家在第十三区,现在瑞和住进了位于第十五区的的孤儿院。孤儿院会负责吃穿用度,孩子们也需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清洁打扫、洗衣服洗菜洗盘子等,也有一些手工活能赚手工钱。   他边想边收拾床铺,再把行李放进属于自己的柜子里,贵重物品和证件等他都放在了储物戒指里。   “大哥,我不会挂床帐。”周仲青从门外探头,小心翼翼地喊瑞和。   瑞和招手让他进来:“我正在挂,你看着学,先找出床帐的正面……”周仲青嘟着嘴,“好难啊,大哥你帮我嘛。”   “这么简单的活儿你还不学,以后怎么办?”瑞和沉下脸,“这里不是家里了,没有人再帮你把事情全部准备好,你还不学吗?!”   周仲青的脸一白,嗫嚅道:“我、我学,大哥你别生气。”大哥很少对家里人生气,一生气他还是有些害怕的。   等弄好入住杂务,瑞和又出去熟悉孤儿院的食堂、医务室、公共浴室等地方,就这样,来到孤儿院的第一天就在认识环境中过去了。临到晚上,周仲青依依不舍地离开瑞和的宿舍回到自己的宿舍,瑞和也躺在床上继续观看原身的记忆。   这个世界是存在精神力觉醒的,觉醒时间就是十六岁。 第293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精神力觉醒是瑞和对这个世界感兴趣的又一个点。这个大缪娜星系并不太平,虫洞及其带来的虫族给联邦带来了巨大的威胁,经过多年的战争,虫族被驱逐,联邦也在连年征战中吸取经验,机甲诞生,并且不停完善成熟。   前几代机甲是比较笨重,灵活度也有限,等到首例精神力者出现并且成功驾驶机甲上时联邦才发现,原来机甲的最佳驾驶者是精神力者,由此开启了新一代机甲的时代。   首例精神力觉醒者就在军中,服役中的士兵在操控机甲的时候突然精神力觉醒,将机甲操作得行云流水,仿佛与机甲融为一体。   那是第一代精神力觉醒者,距今也有七百年了。   在那之后,机甲成为精神力者的专属兵器,在他们手中,机甲才能发挥出极致的力量,也是在精神力初代觉醒者那一代人中,人类与虫族的战争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捷,甚至首擒女王虫,逼退虫族至蒾荒星云地界,换来联邦五十年安宁。   而精神力也在时间长河中不停进化,不同人觉醒的精神力不同,操纵机甲的时候还能控制机甲变幻成不同的兽态,在战斗中更加灵活,杀伤力更强,机甲的研发制造也进入全新时代。   瑞和来到的时代,正是联邦发展最繁荣、最安定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精神力是否觉醒成为了人生际遇的分水岭。   平凡还是成为英雄,都在十六周岁这一年划定。   瑞和对精神力很感兴趣,为此在原身记忆里搜查有关的消息。   周元青并没有觉醒精神力,但他对精神力的研究还挺多的,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可能觉醒,就把希望放在弟弟妹妹身上。   改换门庭,只需要家里出一个精神力者就够了,在联邦时代,参军是很光荣的事情,如果能进机甲部队,那更加荣耀。联邦很珍惜精神力者,只要精神力者为联邦效力,补贴福利津贴全部齐全,还能惠及家庭,在一些税收上能得到减免。   想要觉醒精神力并不是没有办法,事实上,联邦对精神力的研究已经很成熟,普遍认为在十六周岁之前能通过一些方法来增加觉醒几率。   一是食用蕴含能量的食物,研究发现,一千年星际大迁徙时从古地球带来的植物种子,在这一千年间与星际环境相适应的过程中发生了变化,种植出来的果蔬包含着能够激发精神力觉醒的能量。不止种植出来的产品,那些古牲畜的肉也有同样的功效。   二是参加一些体能训练,刺激身体潜能。   三就比较危险了,精神力觉醒者会在脑中形成一个圆形的“核”,核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就在下丘脑中。比较激进的办法就是用特殊手段去刺激那个部位,风险非常高,当年这个办法刚流传时不少人去尝试,结果造成大量死亡案例,震惊联邦,后来便被严令禁止了,正规医疗机构绝对不会有这项服务,不过听说私下黑市里还是有人铤而走险去尝试。   “系统,你们那里也有精神力吗?”瑞和问。   系统460回答:“没有,我们位面和这个位面不一样。”   瑞和“哦”了一声,打开了弹幕,弹幕上果然有不少弹幕,都在刷“没有”,也有一些“口口口口口”的弹幕,他惊奇地问:“为什么屏蔽了?你们说了什么粗话吗?”他记得之前收到过委托方的感谢信,上面也是一连串的“口口口”,当时系统460说是因为用词不雅被屏蔽了。   “不是粗话,因为他们说的内容泄露了我们所在位面的内容,违反了弹幕输送条例。”系统460解释道,“除了你这个主直播间,还有别的视角组成的副直播间,为了不让宿主从弹幕里得到不应该看到的信息,他们发的相关泄密弹幕也会被屏蔽的。”   瑞和理解地点头,又对弹幕屏说:“谢谢热心的观众。”   “周元青,去扫地了。”   门外一个男孩大声喊了一句,然后就跑了。瑞和只好下床穿鞋出去扫地,孤儿院的生活是单调又统一的,小孩子根本待不住,还好他不是真正的小孩。   扫地的时候,周仲青眼泪汪汪地跑过来,抱怨道:“大哥我不想粘盒子了,你看我的手都是胶水,黏黏的好不舒服。”   “不然你来扫地拖地,我去粘盒子?”瑞和提议,“我们可以换。”   周仲青瘪嘴:“大哥……”   瑞和就不说话了,继续扫地。   他想,其实原身自己也有责任,他太过溺爱,事事周全,为了护住这个家,对外像孤狼又狠又凶,对内时辛苦都不让弟弟妹妹知道,只让他们好好读书,将他们养成了不知感恩只知道索求的白眼狼。   “大哥……”周仲青很不高兴,但一向疼爱他的大哥不再温柔,他也毫无办法。他才十一岁,正是半懂不懂的年纪,他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孤儿院的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地开始了。联邦免费提供初级教育,孤儿院的孩子是有机会上学的。在周家父母出事之前,周仲青三人就有去上学,反而是原身从来都没去上过学。父母要去工作,三个弟弟妹妹年纪太接近,紧接着出生,他光顾着照顾弟弟妹妹了,根本没时间去上学。等稍微能腾出手了,他又已经是一个大龄儿童,错过初级教育的招生年纪。   来到孤儿院之后,周仲青也跟着其他孩子一起去上学了。瑞和自然去不了,他买了一支基因药剂,每天混一点在水里喝下,慢慢改变体质。   吸收基因药剂时,他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处于疼痛的状态,也在不停地分泌体内杂质。   同屋的室友闻到他身上一直有异味,都不太喜欢他,他刚来孤儿院就受到了排挤。瑞和也不在意小孩子对他的冷落,做好分内工作之后,他就外出去逛。十五六岁的孩子,孤儿院一般都不会管得太严,毕竟这个年纪已经临近成年或者已经成年,许多孩子都要另找出路,在外面找合适的工作。   来孤儿院时,瑞和就体验过这个世界的悬浮车了,速度极快又很平稳,毫无噪音。这阵子他一直在外面闲逛,将这个世界的时代特色都一一看一遍,逐渐地从心理上接受了这个世界的设定,开始有了实感。   他在考虑成年后自己要做的事情,如果能够觉醒精神力就再好不过了,要是不能……原身是没有觉醒精神力的,基因药剂对身体的改造效果很好,他深有体会,但对精神力觉醒是否有效果,他就不知道了。   若是无效也没关系,只要有一副强健的体魄,想做什么不能拼搏呢?   来到孤儿院一个星期后,院长将瑞和宿舍的四个男生喊了出去,回来时那几人的面色很复杂。其他室友忙问:“院长找你们做什么?”   其中一个男生“嗨”了一声:“院长找我们去谈心了,问我们找到出路了没有。”   “啊……”   “好烦,工作怎么那么难找!”   “我讨厌洗碗,也讨厌做服务生。”   几个再过两个月就要成年的男生抱怨起来,宿舍里满是对未来的迷茫。   瑞和安静地做一个聆听者,其实他觉得做服务生也还好,才十六岁的少年人,除非有什么优秀技能,不然真的很难找到工作。在那些老板眼里,十六岁还是一个孩子呢!能给他们什么高薪的好工作?   而且据瑞和所知,这几个室友并没有什么才能,孤儿院能让孩子们衣食无忧,却是无法倾注多大的财力物力来一个个培养孩子的。   未来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瑞和听他们说过,在他来之前,他睡的这个床铺是一个叫做蒙加的人用的。蒙加已经成年搬出去了,蒙加是因为读书很厉害,初级教育毕业时考了整个十五区的第三名,被本区的某所中级教育学校全免学费加助学金奖学金录取,现在正在学校里上课呢。   “还是蒙加厉害,中级教育毕业后最少都能进那些公司上班。”   “做老师也很不错啊,他读书太厉害了,如果我有他那么强就好了……”   “你就算了吧,你上课都在打瞌睡。”   “唉……对了,院长跟我们建议,让我们去报名参军,十六岁就到入伍年龄了。”   宿舍里响起一阵阵惊呼。   “真的?参军啊?”   “是啊,院长说去试一试也不错,如果被选上了,至少就有个着落。”   “可是参军很辛苦的,每天都要训练。”一个男生比了个手臂,“锻炼成肌肉男!”   “去去去,我正烦着呢别搞怪!”   “如果明年能觉醒精神力就好了,我一定去参军!”   “有精神力也不一定参军啊,我听说有些种植场专门招收精神力者去种地呢,精神力者种出来的东西都卖得很贵,一定很好赚钱,比参军舒服多了!”   “是啊。”几人露出憧憬的模样。   “参军就很好。”瑞和把“参军”两个字写在本子上,琢磨着这的确是一条极好的出路,院长提出这个建议是真的尽心了。   原身上辈子并没有踏出过这个星球,生在这里,死在这里。也没有读过书,他什么都不懂,只能找一些普通的工作,洗盘子服务生这些辛苦低薪的工作他都做过,到后来他不得不以父母的名头去找父母原先工作的单位,死乞白赖地要来一份工作,重复了父母挖矿的老路。   他去挖矿之后,才赚出让周仲青离开这个星球,到书亚星读书的路费、学费和生活费。   到他死去,他一步都没跨出过这个叫做赫星的星球,最灿烂的年纪都弯着腰在阴暗的矿道里度过,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所以他在委托任务里说:想要活出精彩的人生。   目前去读书是行不通了,周期也太长,这条路out。   他试过吸纳天地元气,目测再次修道有望,也许可以看看这个世界的人们看不看风水……这条路暂时放置观望。   做个演员似乎也不错,这个世界也有颇为完善的娱乐体系,星际时代的人们对精神娱乐的追求更加强烈,这条路看起来实施可能性最高。   “不过参军好像更不错啊。”瑞和把这一项圈起来,隐约心动。 第294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参军是瑞和以前就有过的想法,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拍戏需要,开机前他在剧组的安排下开始集训,那段时间的体验让瑞和对军中生活产生了向往,他喜欢那种规律的简单生活,也喜欢那种奋进向上的氛围。   即使没觉醒精神力,以他经过基因药剂改造过的身体,应该也比普通人资质好上一大截,再锻炼上一年,到时候一定能被选上。   大致定下未来能走的几条路之后,瑞和就开始实行了。不管到时候走的哪一条,总之必须拥有一个健康强壮的身体。   孤儿院的工作并不难,无非就是做些打扫清洗,粘盒子那些手工活是给年纪更小的孩子做的。做好工作后,瑞和就开始锻炼身体,孤儿院里有一个小操场,他每天都做一些锻炼。   等身体将基因药剂彻底吸收完毕,身体的疼痛彻底消失之后,瑞和便逐渐增加锻炼的量和强度,每天绕着操场都跑上十几圈,俯卧撑仰卧起坐等基础锻炼也没落下。   周仲青很不解:“哥你在干嘛?你不累吗?”   “累,不过我喜欢锻炼。”瑞和拍拍裤子坐起来,仰头看他,“你读书读得怎么样?”   大哥已经很久没过问自己的学业了,周仲青很激动,自豪地说:“周考我考了第一!”   瑞和就把自己宿舍那位叫做蒙加的人的事迹告诉周仲青,鼓励他好好读书:“以后也拿全额奖学金免费入学。”告诉周仲青,“爸妈留下的积蓄不多,抚恤金有四十万,等你们都成年了后一人能分十万,你如果想往上面再读书,这十万总有一天会用完,如果能像蒙加一样免费入学,那就能省一笔。”   周仲青眼睛转了转,重重点头:“大哥你说得对我会努力的。”   你自去努力吧,未来都在你自己的手里,你的大哥已经不会再舍弃自己的人生、倾尽全力帮你了。   同宿舍的几个男生陆续有几个找到工作,提前搬了出去。一个叫做胡格的十六岁男生沮丧地说:“我吃得太多了,才干了两天就被辞退了,看来我只能去军队了。”对瑞和说,“听说你最近一直在锻炼,能带上我吗?”   瑞和打量他一米七接近两百斤的身材,点头:“可以,你跟着吧。”   带着胡格锻炼了两个月后,今年的征兵开始了,联邦征兵每年都是在十月底开始,有意向的满足条件的人可以现在官网上报名投简历,初步筛选之后再考试。瑞和存着以后可能也要入伍的念头,见胡格要报名,便在一旁看着学习。   今年孤儿院只有胡格报名,院长很感慨:“你的食量……也只有军队里才能养得起你了。”一句话说得胡格眼泪都出来了,他平时吃得多又不爱动弹,现在为了以后能有得吃有得住,不得不选自己最不想走的路,心中委屈难过得不得了。   十一月月底时初选名单出来,胡格入选了,被通知十二月五号到赫星的首都参加考试。一个星期后院长带着胡格回来了,两人都唉声叹气的,胡格甚至缩成团,像长在潮湿角落里的蘑菇。   院长唉唉叹气:“体能测试不过关,差了二十分,二十分啊!你说你长这么大的个子有什么用?一点都不灵活!”恨铁不成钢,“你小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不要太贪心吃那么多!吃了就吃了,咱们院也不是养不活你,你动一动啊,吃完就躺,胖成什么样儿了!”   胡格嗷嗷大哭。   到底是从小养到大的孩子,院长也舍不得他,求爷爷告奶奶的总算帮胡格找了个新工作,将他打包送了出去。经此一事,瑞和觉得这个孤儿院的院长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就去找院长商量自己今后的路。   计划终究只是计划,可行性方面他希望能听院长这个有智慧的长者的意见。   听了瑞和的计划,院长欣慰地点头:“你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非常好,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们这些孩子浑浑噩噩过日子,什么都不想,等到一成年就完了,一个个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我也不想赶你们走啊,可没办法,你们这边一成年,政府那边就会减掉你的那份资金,孤儿院勉强多帮衬你们几天还行,时间一长,院里的资金也不够用啊……”   感叹几句之后,仔细为瑞和做分析:“我看过你的资料,周仲青是你弟弟,你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在十三区孤儿院吧?找工作呢可以从两点来考虑,一个是兴趣一个是为了更多的薪水,如果为了稳定的工资,参军是很不错的选择,津贴稳定逐年上升,我们联邦的军中补贴强度无可挑剔,你想要稳定的生活就去参军吧。进娱乐圈?这个要看资质,你是不是看网上说做明星很能赚钱?不是这样的,要出名的明星才能赚大钱,你要是抱着进娱乐圈发大财的想法,那我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不过如果你喜欢演戏,那我也鼓励你去试试看,年轻嘛,拼一拼才不会有遗憾……”   院长的想法跟瑞和差不多,瑞和一一点头,又问:“您对精神力觉醒有什么看法吗?”   院长一下子就笑了,包容地看着瑞和:“我在这里做院长四十年了,从事这一行也有六十年了,养的孩子里面,一百个人里也出不了一个觉醒了精神力的孩子。你也十五岁了有些话我也能直接点破,精神力是好东西,但我们孤儿院的条件有限,完全不具备激发精神力的物资资源。而且按照最新的研究报告,精神力有遗传性,好资质的家庭的孩子也不会流落到这里来。”   瑞和说:“原先我父母还在的时候,一年会买一次古地球大米给我们吃。”   院长笑得更慈爱了:“你有一对好父母。我看你最近一直在锻炼,其实这样就行了,适当的体能训练有利于激发精神力。”   瑞和笑着应下来。   和院长的一番谈话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收获,但那位老人家和蔼亲切的话语还是让瑞和有些不安的心情得到缓解。来到一个新的陌生的世界,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全融入进来的,踏实感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也许是看着这片陌生但依旧蔚蓝的天空,也许是被一双苍老温和的眼睛柔和地注视着,肩膀被一双布满厚茧的手轻拍时,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对这个世界有了实感。   原身在明年三月二号生日,距离成年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   瑞和加紧时间锻炼,几个月过去,他的体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削瘦的身材开始覆盖上一层健康结实的肌肉,人也拔高一大截,走路时身体挺拔。   不止如此,随着十六岁生日的即将降临,瑞和开始感觉到一种身体有一种奇妙的变化,但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觉醒精神力的前兆。   觉醒精神力的前兆有不少,五花八门的,最常见的听力视力变强、听力视力减弱、头痛、发烧、四肢乏力或者四肢忽然更加强健有力……因人而异。   瑞和头痛了两天,见情况不对才告诉院长。院长知道后很重视,让孤儿院医务室的医生给瑞和看看。   “盯着它,想象着击破它,打碎它。”医生拿出一个仪器,上面有一块跟玻璃很相似的透明晶体。他按照医生的话看着那块晶体,凝神静气,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晶体上面。   头抽痛起来,瑞和感觉到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冲出来,下一刻那块透明的晶体开始摇晃,里面有水纹荡漾开来。   医生很高兴:“这是精神力觉醒!你正在觉醒!”问院长,“他几岁了?还没成年吗?那资质很好啊!”   “这就是检验觉醒精神力与否的设备吗?”瑞和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去摸触碰那个仪器。原身记忆里是对这类工具是有印象的,毕竟周仲青成年那一年就觉醒了精神力,还是他陪着去医院做检测的,当时的仪器和眼前的这个完全不一样。   “是啊,这是老式检测器,不过效果还是很好的,绝对不会出错。”医生交代瑞和,“每个人觉醒前兆都不一样,你现在头疼,我给你的建议就是多休息,难受就休息,让身体自行修复,千万不要乱吃药。”还交给瑞和几样按摩手法,“头疼得难受了就自己按一按。”   瑞和有精神力觉醒前兆让院长很是高兴,他是一个很负责任的老院长,将每个孩子视如己出,虽然瑞和才来了不到一年,但一直都很勤劳懂事,做事情也认真负责,他对瑞和观感很好。   “孤儿院的条件不是很好,没办法给你们提供多好的伙食,但让你们吃饱还是做得到的。”院长拉着瑞和叮嘱,“现在不是挑食的时候,不管好不好吃爱不爱吃,一定要吃饱!给身体补充足够的营养,明白吗?”   又问:“上回你问我成年后要做的事情,现在有决定了吗?我说句实在话,军中对精神力者的需求量非常大,你现在正在觉醒精神力,等彻底觉醒之后我带你去医院验等级,不管等级高低,你想入伍轻而易举。如果你想去做明星,真的太浪费了,联邦现在的平稳,背后是军队为我们抵挡住虫族入侵付出的许多血汗,我们身为联邦的一份子,有多大的本事就有多大的责任,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瑞和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   院长满意点头:“那你慢慢考虑吧,我会先帮你把名字报上精神力觉醒保护协会。” 第295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精神力觉醒保护协会,是对刚显露精神力觉醒症状的人们特地设立的官方机构,提供免费的精神力检测以及一定补贴,至于补贴的金额,全联邦都是每个人每个月五百星币,供到彻底觉醒那一天。彻底觉醒的标准是什么?精神力者在早期觉醒时状态非常不稳定,是无法检测出精神力等级的,等能够确定等级那一天,就是彻底觉醒的时候。   从那一天开始,瑞和睡觉的时间变长了,院长一直让食堂给他留着饭,等他醒来不至于饿肚子。周仲青好像明白了什么,跑去问院长,院长就将事情告诉他,笑着说:“这是好事,你哥这样的人才,以后一定能出人头地的。”   周仲青却有些不安,他想起大哥这段时间里一直在锻炼,之前还很关注孤儿院里那个去考试入伍的胡格,打听考试的内容……   他小声问:“院长,我大哥是不是要参军啊?”   “我是这么建议他的,他还在考虑呢,怎么?你大哥跟你说他要去了?”   周仲青忙摇头:“没有没有。”他咬唇,又问,“参军什么时候能回家?一个月能回来两次吗?不,一次?”   在他的记忆里,父母就是一个月回来两次的,月初父亲回来一趟,月中母亲回来一趟。   院长笑了:“傻孩子,入伍就要服从军中安排,听从纪律,有探亲假才能回来,现在也不知道你大哥以后会到哪个位置,哪里知道他一个月有多少假期。”   瑞和并不知道周仲青去找院长打听了,这一天傍晚他刚睡醒正在吃迟到的午饭,周仲青蹭进来,到他身边试探地说:“大哥我好想家啊,我们家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季青和青青,大哥,我们能去看看他们吗?”   “你想回十三区?”瑞和想了想,“再过几天吧,等我头不那么痛了我就跟院长说一声,带你回去一趟。”   周仲青很高兴:“好!”   一个星期后,瑞和的头疼症状缓和很多,偶尔抽痛也在能忍的范围里,他就带着周仲青回十三区了。   周季青和周青青在十三区的孤儿院已经过习惯了,瑞和他们到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在做周末大清洁,看见瑞和跟周仲青时眼睛瞬间放光,飞扑过来。瑞和帮他们请假,带着他们回家去,房子已经被封,他们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看一看。   邻居们看他们回来,还热情地拉他们进屋,询问他们的近况。   到底是十几年的邻居了,虽然平时嫉妒周家夫妻赚得多,但人都没了,留下四个没有父母的孩子,人心又不是钢铁做的,邻居们多少都有些同情周家的孩子。   “你大伯前几天过来,我看到他在偷偷撬锁!”邻居的阿姨拉着瑞和到一边,“你是长子,这件事你得自己拿主意。”   “撬锁?”瑞和也不怎么吃惊,这件事上辈子就发生过,周家大伯的儿子要结婚了,因为没有房子女方迟迟不肯应下来婚事,周家大伯上辈子就跟原身说过,商量着让他们四个人到他们家住,把房子空出来给他儿子做婚房。   原身一听就炸了,和周大伯大吵一架,周大伯也知道自己理亏,见周元青剧烈反对后也不敢坚持。   “是啊,他还以为我不知道救济处的规定呢,你是长子,至少要等你成年了救济处才会把房子发还给你,他说是你让他来看房子,鬼才信呢!”   “谢谢您了茱丽阿姨。”   房子的确有被撬过的痕迹,不过救济处封存房子用的锁岂是那么容易撬的?看过自家房子后,瑞和就把人领了回去,临告别的时候,周季青和周青青忽然齐齐拉住瑞和,周青青哭着说:“大哥我想回家,我想家呜呜呜……大哥你下个星期就成年了,可不可以把我们带回家去?”   见瑞和摇头,周青青哭声更加尖利了,几乎是嚎啕大哭,引得孤儿院里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我要回家回家回家!”   “别哭了,这个问题以前不是已经商量过了吗?”瑞和拿出和大人交谈的架势,跟周青青讲道理。周青青却只是哭,喊着要回家,周季青也在一边低着头。   瑞和看向周仲青,周仲青满脸悲伤和期待,见瑞和看过来,还抽泣了两声:“大哥,我真舍不得老三和妹妹,你能不能带我们回家?你成年了,你就是家长是我们的监护人啊。”   “然后呢?”瑞和轻声问,“我带你们回家,然后我们吃什么穿什么?”   “爸妈的抚恤金——”周仲青脱口而出。   “够用吗?”瑞和反问,“最便宜的营养剂一支要二十星币,就算我们四个人一年一天三顿都只喝营养剂,一年那也要八万六千四百星币,这还只是伙食费。就算我们最近几年都不买衣服,我穿爸妈的你们穿我的退下来的,那水电费呢?青青身体不好,要不要买药要不要去医院?虽然初级教育不用学费,可是你要买笔买书买本子吧?家里你读书最出色,你自己算一算,四十万的抚恤金能用多久?”   在周仲青逐渐苍白的脸色中,瑞和冷静地计算,最后问:“四十万抚恤金,你说能用几年?够不够你们三个成年?更何况,我成年后只能拿出我那一份,爸妈积蓄不多,加起来我最多能拿到十一万星币,这十一万能用几年?我没读过书没有本事,找不到体面的工作,服务生的工资一般一个月两千星币,我能找到的工作工资全部都不会超过三千星币,除非我也跟爸妈一样去挖矿,也许一个月能拿一万星币。”   他的视线从周仲青脸上转移到周季青和周青青脸上:“而这些支出,只要我们住在孤儿院里,全部可以不用付,爸妈的卖命钱也可以不用花,等到你们成年了,想要做一番事业还是有别的什么追求,再来使用这笔爸妈用命留下来的钱,我相信爸妈在天堂也会欣慰的。我都这么说了,你们还坚持回家吗?”   周季青和周青青脸色发白,还带着迷茫和慌乱,周仲青则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瑞和叹气,拍拍周季青和周青青的头:“大哥不是每个月都给你们写信吗?你们难道没看信?”   周季青吸吸鼻子:“看了。”   “看懂了吗?”瑞和逼问。   周季青犹豫地点头,周青青插话:“大哥让我们认真上学,乖乖吃饭,好好长大!”   瑞和严厉地对周仲青说:“抬头!”   周仲青仓皇地抬头。   “爸妈已经走了,只要我们心中有他们,去到哪里不是家?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把握到手的机会,能读书就读书,学一些本事懂一些道理!别的都不要想,等你们成年了再来谈其他。”瑞和一个个看过去,“我是这么说的,你们都没听进心里去吗!”   周青青一下子吓哭了:“二哥,二哥说的——”   “我没有!”周仲青立刻打断周青青的话。   “你闭嘴。”瑞和让周青青说完,“你二哥说什么了,你跟我说。”   “二哥说想回家住,回家后我们就能不用干活,过上和以前一样日子了。”   听完周青青的话,瑞和失望地看着周仲青:“你就是这么挑唆你弟弟妹妹的?你是二哥,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跟我说,偏偏要使心眼挑唆弟弟妹妹冲在前面,你丢不丢人,还要不要脸!”   周仲青的脸又青又白,嗫嚅道:“我没说。”   “周季青,你说,青青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周季青被周青青拉着胳膊,他拍拍抽泣的妹妹,轻轻点头:“嗯。大哥你别生气,二哥应该是想家了……”   瑞和对着周仲青冷笑:“你也是长本事了,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哄骗季青和青青,不用干活?过上和以前一样的日子?以前那是有父母在前面为我们撑风雨,是他们在矿里卖命才让我们过上安稳的日子,他们死了,没了!你跟我说我们怎么过上‘和以前一样的日子’?说吧!”   周仲青本来就是哄周季青二人,特别是周青青的,哪里能说出个一二三。   最后,瑞和跟周季青周青青二人说:“现在不是在家里了,孤儿院抚养我们,让我们做一些工作无可厚非,难道在家里就不用工作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学会独立和承担责任,孤儿院的生活辛苦吗?你们以前看的纪录片,那些在三不管星球里的孤儿不是更可怜?没得吃没得穿,还会被拐走贩卖器官、挖黑矿,现在我们能安稳地在孤儿院里长大已经非常幸运了。”   他叹口气:“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们说这些,我是你们大哥没错,但我也只是你们大哥,就算父母,也没有一辈子陪伴你们的道理,你们要学会独立思考,也要习惯离别。”   从那一次之后,瑞和再也没有回十三区看望过周季青和周青青,周仲青之后跟他道了歉,说是他太过想家想父母的缘故,他没有考虑好后果,还说他会好好读书,以后再和瑞和一起负担起这个家的责任。   瑞和淡淡笑着夸了他一句,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男孩才十一岁,却已经对生存有着最本能的反应,那就是利己。不管当初让周季青陪周青青留在十三区而自己跟着他这个大哥走,还是察觉到瑞和要参军入伍的计划时,撺掇周青青他们哭求让自己带他们回家……   十一岁的周仲青也许想不到大哥去参军后会发生什么,但他本能地希望牢牢抓住“大哥”这个角色,不让大哥离开。   如果是非常信任弟弟妹妹的原身,保不齐这一招真的奏效了。所以说,不止是原身傻,弟弟也太精明算计了。尚且年幼的周仲青就已经能利用自己能利用到的所有资源,试图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样的心性如果不加以引导,长大后肯定变本加厉。上辈子原身落到那样的结局,仔细想来早早就有了预兆。 第296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能说他是坏心眼吗?   瑞和摇头:“他是习惯了有人挡在他面前。这样的孩子其实需要好好教导的,他年纪还小,应该还教得过来。还有半年多,在我去参军之前再教教他吧。”   没错,他已经决定今年十月底就去报名入伍了。   随着他的话屏幕上迅速滚过许多新弹幕,里面有不少弹幕说:“别管他们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坏孩子!让他以后吃教训吧!”   他笑笑:“我只需要多说几句话提点提点而已,听不听得进去是他们的事情。”   瑞和再挑了几条和观众们互动,然后谢过给他送礼物的观众:“那我去上班了,下次再和大家聊天。”   弹幕屏被关掉,瑞和呼出一口气,他已经越来越习惯弹幕的存在了,就像系统460说的,主播多和观众交流的话直播间会更有人气,而且收到的礼物会变多。   他虽然喜欢安静,但接受弹幕的存在之后,他也从中得到了有人陪伴的乐趣和欢喜。   成年之后,他便能够办理个人终端了,在这个时代生活,没有个人终端可以说寸步难行。个人终端作用非常大,不止能够证明你的身份,还能联通个人的银行账号进行财务活动,内置内嵌通讯卡槽,可以将自己的通讯账号嵌进去方便使用。更高档的还能联通星网,随时随地上网,是一款功能齐全的星际生活必备产品。   瑞和没敢买最新款,只买了基础款,花了五千星币,除了不能联星网,拍照录像录音其他基础功能都有。   有了个人终端之后,他将新开的银行账号与终端绑定,然后将自己那一份抚恤金领到手存进去,然后将银行卡收到储物戒指里。成年后,他也终于能找到工作了,最近他在附近一家饭店后厨做帮工。   这个位面科技很发达,许多工作都有智能机器人代劳,但智能机器人的价格十分昂贵,普通的饭店根本无力负担智能机器人的购买价格以及后续的保养维修支出,所以在机器人挤占工作岗位的缝隙中,普通人还是能找到一些工作的,只是工钱都不高就是了。   瑞和倒是无所谓,他能吃苦,说是打工,其实他是想进一步认识一下这个世界。做帮工的的这个月里,他对这个世界的饮食文化、食物物价有了更深的了解。   在食物方面,营养剂最便宜最方便,是生活拮据的社会底层人们维持生活最喜欢的食物。   相对的,最贵的食物就是来自古地球的食材,瑞和工作的饭店里,最普通的古地球菜单中的米饭,一碗售价五千星币,西红柿炒蛋一叠就能卖上一万星币,贵得令人咋舌。如果是猪、鸡、鸭、鱼等材料做的肉菜,一份能往三万五万上走。   处于中间的食材便是星际当地的材料了,这里有很多瑞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兽类和可食用蔬果,名字和外形千奇百怪,这些食材就比较常见且价格能让一般家庭所能接受了,一份烤咕噜兽肉售卖一百星币左右,如果只买肉回去自己做,一斤咕噜肉只需要三百星币,原先周家夫妻也舍得给孩子们一个月吃上一次,改善生活。瑞和来到这个世界后在周家吃的第一顿也是最后一顿饭,吃的就是当地产的“大米”煮的饭,这类大米不论是外形还是口感都跟他记忆中的米饭相差甚远,但已经算是极好的东西了。   今天正好是瑞和在饭店做满一个月的日子,老板给他结了工资,一千九百星币。   “啊最近物价又涨了,店里的菜一个没涨,赚得越少了啊!”老板边发工资边诉苦。   厨师嗤笑:“你哪回没说物价涨了,信了你的邪!”   老板挑眉:“天天都在涨,月初翠彩星被虫族入侵,毁了一大半,少了翠彩星出口的菜蔬,市面上的菜价都提价了!”   拿着赚来的一千九百星币,瑞和到大集市里买东西。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买古地球的食材,在饭店打工这个月他见过古地球的食材,店里的这类食材只有老板能动用,精确到“克”取出来后再亲自烹饪。   原因无它,这种食材真的太贵重了。   瑞和只在旁边看到过,说是鸡蛋,其实个头有小凤瓜那么大,看来古地球物种在星际存活繁衍也经历过巨大的变异。   虽然不能直接触摸,瑞和还是能隐约感觉到一种吸引自己的能量。   流传古地球食物能激发精神力觉醒是有一定依据的。   鸡蛋一个一千星币,瑞和想买的就是这个,买到手之中瑞和匆匆离开,在公共卫生间将鸡蛋收到储物戒指里,然后熟练地爬窗离开卫生间。之所以这么小心谨慎,是因为平时有一些闲汉在大集市里晃悠,巡警都管不了的,要是被抢了很麻烦。   东西太贵重,一颗鸡蛋就抵得上他半个月收入,普通人家是真的吃不起,之前虽然有积蓄,但瑞和并不敢大肆花用,只用存款买过四次鸡蛋,一个星期吃一颗为自己补充营养。   至于精神力觉醒保护协会发的五百星币补贴,院长已经把钱帮他加到夜宵那一顿里,每天晚上他能多喝一杯特特猪兽的奶。特特猪也是星际物种,奶水充裕,富含营养,一份二十星币,院长贴了一百星币,为瑞和订了一个月。   这样的饮食在孤儿院里已经算很好的了,但瑞和还是觉得肚子空空,总要自己再找一些吃的东西来填肚子,所以找工作是必须的。   公共公园里,瑞和找了一个大树爬上去,坐好后将鸡蛋拿出来,也不急着吃,他将鸡蛋放在额头上,照例调动自己的“精神力”进入鸡蛋,借此锻炼精神力。   他“看到”了鸡蛋的壳,然后是淡黄色的“蛋白”,再过去就是红色的“蛋黄”。   看了两回后他睁开眼睛,额间划下两滴汗水,嘴唇苍白。   深吸一口气后瑞和拿出一个勺子,轻轻地将蛋壳敲开一个小洞,然后直接舀着吃。   “今天买的是大焰鸡的鸡蛋,大焰鸡是古地球胡须鸡的变异种……”瑞和边看弹幕边吃,眯着眼睛回味了一下,“挺腥的,有颗粒感,唔生吃不好吃,也许炒一炒比较好。下次我试试别的鸡蛋。”   弹幕上说:“主播转美食主播了?”   瑞和就笑了,原身有酒窝,笑的时候酒窝陷进去,露出几分稚气。   “是啊,暂时做一下美食主播——”瑞和的耳朵动了动,将鸡蛋往怀里一塞,微微趴下看向树下某个方向的一个草丛。淡金色的头发从草丛里探出来,紧接着是一张淡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像狼一样盯着瑞和的方向。   隔着树叶枝杈,瑞和却觉得自己和那双眼睛对上了,危险的感觉如此强烈,让他后背汗毛炸起,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空气似乎也发生了某种变化,瑞和拿出一把小刀,紧紧地看着那个对自己有敌意的人。   撕裂声传来,瑞和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直冲他的胸口。他下意识地反身一扭,抱着树干滑下树。   在他头上,一股力量打中了树丛,落叶哗哗哗地往下掉,落了瑞和一脸。   草丛里的人如猎豹一般飞扑过来,瑞和刚站稳,反手抵挡,小刀落了空。这个动作让他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人,看起来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脸上脏兮兮的,比瑞和还高半个头,近距离看时眼神更加凌厉。   瑞和和他打了几个来回,发现对方一直在往他的胸口处袭击。他有一个想法:难道这是为了鸡蛋?   不不,虽然古地球种的鸡蛋很贵,但为了一个鸡蛋,犯得着下这么狠的手吗?这个年轻人身手不错,只要好好工作什么东西买不起?   正想着,瑞和又感觉到有什么力量往他大脑冲来,那东西像针,尖锐地刺过来,瑞和头一痛,匆忙避开对方的拳头,捂着头粗粗喘气。   “是什么东西?”瑞和很吃惊,刚刚那团破空而来的力量很像他查看资料时看到的精神力外放,难道这个年轻人也是一个精神力觉醒者,并且已经能够做到将精神力外放了?   果真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来攻击自己?   年轻人却不给瑞和那么多时间,他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人,见瑞和避开他就继续紧紧逼近,瑞和边躲边问:“你是谁?我和你有仇吗?”   对方一直不回答,攻势不减,瑞和这才发现对方似乎有些不对劲,刚刚他以为对方眼神凌厉,其实仔细看时是有些失去理智的疯狂,结合这人毫不留情不怕受伤的攻势,瑞和怀疑这人是失控了。   每年都有精神力觉醒者在觉醒期时失控的新闻,原身也有所耳闻。   如果瑞和的猜测正确,那么眼前的年轻人资质是真的很好了。他最近也在尝试着控制精神力,但也只能“感知”,比如感知鸡蛋里的情况,并不能像年轻人那样将力量做武器。他被打出了好胜心,开始尽全力反击。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精神攻击过来时瑞和又了心理准备,无师自通地将自己的精神力卷成一团,挡住了对方。   那种感觉很奇特,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挡住了陌生的“针”,然后他继续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将外来入侵的那些“针”挤出去。   接下来的攻击被他一一挡了回去,没有精神力的侵扰,瑞和对身体搏斗还算有信心,果然,又来回打了二十几回合后,对方的精力明显下降,瑞和终于瞅到空隙,一个手刀重重地往对方脖子上一砍。   “呼呼……”他坐在地上大喘气,满身是汗,浑身疼痛。歇了歇后瑞和打开个人终端报警,很快附近的巡警就赶了过来,将两人送到了医院。 第297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出门打个工还能打进医院,孤儿院院长接到电话时吓了一大跳,匆忙赶过来,看见瑞和没缺胳膊少腿才松了一口气,问清情况后他拍拍胸口,颤颤巍巍地给自己倒水喝:“我真的吓死了,还好你没事,腿断了是小事,养一养就能好。”   缓口气后再到外面找医生打听,回来后脸色严肃。   “你猜得没错,那个孩子的确处于精神力觉醒期,他失控了精神力暴动,现在还在抢救。”   “现在他情况怎么样?”瑞和问。   “不太好,觉醒期精神力暴动的事情好些年没发生了……”院长叹气,“他家里人也太不小心了,暴动之前肯定有预兆的。”   打架结束后瑞和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很痛,到医院才检查出右腿小腿骨折,身上其他地方也各有挫伤和淤青,发疯的精神力觉醒者破坏力太恐怖了,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我也打伤了他,会不会也有影响?”   院长让瑞和不要担心:“是他先动的手,你是正当防卫。”   “打架的时候他用精神力攻击我了。”瑞和皱眉,“原来他才正处于觉醒期?”   “竟然还有这种事?”院长很吃惊,随后一脸可惜,“一般精神力暴动的时候精神力都是不受控制乱窜的,他还能控制精神力来攻击你,可见天赋非常好。太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听院长这么说,瑞和也觉得可惜,精神力外放需要锻炼,他现在根本做不到,也不敢随便尝试。   医院的医疗水平很高,进医疗仓治疗两次之后,除了骨折的伤其他的伤势都好了,瑞和杵着拐杖被孤儿院的室友扶着,院长走在前面去办出院手续。   等了好一会儿院长都没有回来,瑞和让室友去看一看,又过了十分钟两人才一起回来,院长招呼:“走吧回去了。”   “我去看那个小孩了。”院长主动说,“脑子还不清醒,医生说有可能变成傻子,太造孽了。他也是个孤儿,收养他的人不太尽心,听说到现在都没出现,医疗费都是救济处垫付的。”   过了两天,院长出门一趟,把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带了回来,果然痴痴呆呆的,只会吃饭睡觉不会说话。这人的名字叫做凯里,瑞和原先以为他在二十岁上下,没想到和自己同岁,今年刚成年,甚至还比自己小一个月。   “他父母那边联系不上,亲戚也不愿意接收他,救济处问我意见,我就同意了。”院长给凯里擦脸,又把吸管塞到他嘴里让他自己喝水,怜爱地说,“太不幸了,如果能够及时发现,他就不会精神力暴动,觉醒之后一定能成为一个伟大的联邦战士。”   因为瑞和要养伤,暂时没有再去找新工作,便帮忙照顾凯里。知道凯里那天是因精神失控才攻击自己,瑞和自然不会记恨对方,反而很同情对方的遭遇。孤儿院有自己的藏书室,里面有一些基础的书籍,包括童话书、百科书、联邦词典等等,他已经看了一部分,最近在孤儿院里养伤,他就继续去找书看。   联邦是有官方语言的,原身会的是赫星的当地话,放大整个赫星的区域来看,其实赫星的语种还挺多的,古地球移民的后代各自繁衍,又互相联姻、大混居,文化在这千年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具体表现就在语言上。   学校里教的就是联邦通用语,原身没去上过学,所以没掌握这项技能。瑞和从来到孤儿院后就开始自学联邦通用语,有不懂的就去问孤儿院里那些去上过学的孩子。这几天不方便走动,他就继续学,天天用通用语念书,凯里呆呆地坐在他旁边,倒也不难带。   有事情做,日子很容易打发,半个月后瑞和的脚上好全了,就打算再出去逛一逛,他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一直都很浓烈。   “嗯?”瑞和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拉住了,回头一看是凯里,他正呆呆地拉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我要出门,你自己玩吧。”他挣脱开继续走,走了几步发现凯里还跟着他。   院长坐在院子里笑:“你昨天出去一整天,他一直看着门口,我猜他记得你了,今天看你又要出门就想跟你去。”   瑞和忍俊不禁:“真的?”转头问凯里,“你想跟我出去玩?”   凯里没应,仍木木地看着他。   他试探着再往外走,凯里又蹭蹭跟上来,瑞和笑出声,然后觉得有些遗憾。   院长也收起笑容走过来,牵起凯里的手对瑞和说:“你去吧,我来看着他。”   到外面找了一天工作,瑞和意外地在书店找到一份工作,这是一家古书店,以售卖古地球文字、书籍为卖点,现在联邦有通用语和通用文字,但人们追本溯源,对祖辈的文字很感兴趣。原先的导购员其实是一个大学生,只能周末过来兼职,要的工资也不低。老板见瑞和对古地球文字很了解,“古汉语”和“古英语”都认识,便雇佣他来做导购员,约好一个月基本工资两千星币,其他的靠提成,卖出一份提一成。   这份工作不好跟别人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懂“古文字”,瑞和便含糊过去说:“又找了个新工作。”院长也没多问,“挺好的,十月底才征兵,这几个月不能浪费了。”   只是第二天他要去上班时,凯里又拉着他要跟,院长喊人帮忙拉才拉住。再过两天,凯里就完全拉不住了,他的力气超级大的,人又高又壮,三个人都拉不住他。   “要不你就把他带过去吧。”保安提议,“他不要乱动乱吵可以在旁边等你。”   院长不同意:“那怎么行呢!元青是去上班的,老周别乱出主意。”   “凯里,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瑞和把凯里压到椅子上坐下,低头问。   凯里还是没说话,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你不说,我就不带你。”瑞和作势要走,凯里又站起来伸手要抓,瑞和灵活地躲开,凯里怎么抓也抓不住瑞和的衣服,一着急嘴巴一瘪,呜呜地哭起来。   院长惊喜:“会哭了!哎呀太好了!凯里?凯里?”   “真的哭了?”瑞和也挺高兴的,有情绪变化是好事,也许以后就能恢复正常?星际时代医疗水平是很高,但人体结构特别是脑部仍是最难攻克的神秘领域。精神力核的问题更是现在最大的研究难题之一,精神力核出问题引起的智力障碍,医院也没有有效的办法,目前凯里每天服药,看来吃的药有效果。   “应该是这样,这个星期的药要吃完了,我明天再带他去医院看看。”院长摆手,“你快去上班吧。”   新工作很顺利,比之前在饭店做帮工轻松舒服多了,老板见他导购时舌灿莲花,那副架势极能唬人,来了几天,店里的销售额跟以前相比翻了一番,满意得不得了,给瑞和加了午餐待遇。   见这个老板好说话人也大方,瑞和就在闲聊时不着声色地迎合对方,让老板对他的印象越发的好之后,瑞和才打听:“您跟我做培训的时候,说过C区书架上的字画来自一个比赛,叫做古汉字书法比赛的,我完全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比赛,能给我讲讲吗?”   事实上,从知道有“古书店”这样店铺存在时,瑞和就灵光一闪,也许自己找到一条赚钱的渠道。这个世界的物价很高,他虽然有十一万星币的积蓄,但从来都不愿意坐吃山空,虽然计划着要去参军,如果顺利的话未来几年的生活都有了保障,但如果计划出现偏差呢?所以星币很重要,尽可能多攒一些以备未来才行。   “你对这个感兴趣啊?”老板随口介绍道,“古地球文学协会每年都会办比赛,用来宣传古地球文学,获奖的作品会流出来用来售卖。”   “我在网上没看到怎么参赛的消息——”瑞和犹豫地说。他一听老板提起比赛就上了心,特地借孤儿院院长的办公室电脑上网去查,却只能看到一些获奖名单、获奖作品,至于要怎么参与进去就毫无头绪了。   老板哈哈大笑:“原来你是想参赛啊?好志气!你会画汉字还是画古画?”   瑞和很想纠正对方,华国书法不是画出来的,但也只能一笑,距离星际迁徙已经过去一千年,许多东西在传承的时候都有些偏差。   “我会写古汉字,就像那样的。”瑞和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副楷书。   “哦?来来,写给我看看。”   于是吃完饭后瑞和洗手,借店里的笔墨写了一首诗出来。   “不错!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1]”老板慢慢地把诗念出来,口音很奇怪,但都读对了。他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瑞和,“你挺厉害啊,写得真不错,简直可以直接挂上去卖了。”   “您过奖了。”瑞和知道老板说的是客气话,店里的书画全都不是无名之辈所做,要么本人有名气,要么作品有来头,比如是什么比赛的获奖作品之类的。经过这大半个月的工作瑞和明白,这个圈子卖的是收藏价值、名声与情怀。   “既然你有这个本事,正好七月份有比赛,我可以推荐你去。”老板摸摸胡子,自豪地说,“你在网上没看到参赛信息太正常,那是业内的比赛,外人找不到门路的。别看我这家店小,可是古地球文学协会的正式会员,帮你报个名太简单了。”   瑞和赶紧道谢。   作者有话要说:   [1]古诗引用《静夜思》 第298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老板好说话热心肠,瑞和自然也回报以更热忱的工作态度。老板对瑞和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也十分满意,他不是一个慈善家,员工知道感恩他才高兴。   借着在店里工作的便利,瑞和绞尽脑汁开始写书法,最后挑出最满意的那一副委托老板帮他送去参加报名,最后拿了一个三等奖回来,奖金有五千星币。   对此瑞和已经十分满足,当年他并没有下很多功夫在书法上,只是得空写一写,而且也只有楷书拿得出手,能拿到三等奖已经很好了。   “既然你已经不再头痛,说明精神力觉醒期已经平安度过。”院长说,“我带你去精神力觉醒保护协会测一测资质吧,咱们医务室的检测器太粗糙了,无法检测等级。依照我的经验,征兵季投递材料的时候,精神力者也要递交证明材料的,材料需要精神力觉醒保护协会开具。”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公休日,瑞和与院长前往协会,测出了A级的好成绩。   精神力根据觉醒质量和未来潜力总共划分为六级,从低到高是ABCDE和S,E级为合格级,低于这个级别的精神力几乎没有开发的意义和价值,要想开机甲,至少要有C级精神力。而S级里也分为1S级,SS级以及SSS级。   S级别的精神力者很少见,赫星这个普通偏远的小星球能出一个A级的精神力者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恭喜啊恭喜。”   院长被工作人员道喜得脸颊泛红,走路都在飘。怀揣着新鲜出炉的证明材料,院长拉着瑞和去吃饭庆祝:“院长请客!”   在两人高兴地吃一顿好的庆祝时,协会里一个工作人员领着一个少年来检测,突然发现:“咦,那台机器是不是坏了?”   另一个工作人员回:“不可能吧,刚刚还用了呢,测出来一个A级。”   少年微微惊讶:“刚才测出一个A级吗?”   “是啊,才十六岁呢!”   “机器是真的坏了,线路哪里出故障了吧?赶紧报修。艾凯尔是吧?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去另一台机器检测。”   日子就这么过去,很快就到了今年十月份的征兵季,院长帮瑞和报了名,没有意外他通过了简历初选。结果第二天,一个重磅新闻惊动了整个联邦。   “战报!大将军亚历克斯战死密萨拉星!”   “联邦又一大将军陨落,密萨拉星战况焦灼!”   “据悉大将军赛尔特马已于玫瑰港登上军舰,率第八军团前往前线支援!”   “……”   “哇!——”   孤儿院里,孩子们围着电视机张着嘴,敬畏又好奇地看着电视里的画面,瑞和也站在后面一起看着,赛尔特马大将军在玫瑰港登舰,那艘战舰真的太酷炫了,周身黑金二色,庞大无比,好像史前巨兽,给人无尽的压力。   “那就是埃雷拉号。”院长介绍说,“用的是古地球以前存在过的一种恐龙,赛尔特马大将军要去保卫我们联邦的人民和土地了,大家要感谢他们,是他们的付出才让我们现在能过安定的生活,所以你们要好好学习不要挑食,长大后也为联邦做贡献,听懂了吗?”   小孩子拉长着声音回答:“知——道——啦——”   “害怕吗?”院长走到瑞和身边,关怀地看着他。   “不怕。”瑞和摇头。   “其实害怕也没关系的,战争一定会有牺牲,谁都害怕死亡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但只要我们怀着对死的敬畏好好活着,生命就是有意义的。”院长是经验丰富的育儿专家,教导瑞和,“亚历克斯大将军是为了联邦死的,我相信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一定怀揣着联邦的荣耀,虽死犹荣。我希望你看到的不只是他的死亡,也有他的勇气和无畏,学习他,成为像他一样伟大的人。”   不管在什么时代,战争都是残酷的。   这个恢弘壮阔的时代像一块磁石,牢牢地吸引住瑞和的目光。他想要去触碰它,了解它,在今天看了电视之后,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果然选择入伍没错,演员在很多世界都能做,但是体验一下星际机甲这样的超凡经历,也只有这个世界能尝试了。”瑞和捂住砰砰跳的胸口,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前线战况焦灼,普通人的生活还是要过的,一年一次的征兵季也一样照常举办。   请好假,带着老板的祝福,瑞和跟着院长一起前往赫星首都。   其实联邦有一个首都星,那里是全联邦的政治中心。首都星的领导力量在各星球上都有分部门,称为地方政府,但当地人为了方便称呼,都将地方政府所在的地方称为星球的首都,也称为小首都。   原身没去过小首都,他的一生都在赫星十三区和矿场里。瑞和用原身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他坐在悬浮车上看向窗外,越接近小首都,周围的环境有明显的变化。   高耸入云的超级大楼,穿插交错的悬浮车轨道,形态各样的私人悬浮车在轨道里有序穿梭,一切都让瑞和看得目不转睛。   “好了到了,牵住我的手,不要乱跑。”院长提行李,如此交代瑞和。   瑞和老实点头,拉住院长另一只手,和他一起往面试的地方走去。   对今天的面试,无论是瑞和还是院长都比较有信心,信心一是精神力觉醒证明材料上,二是瑞和平时勤加锻炼身体素质很好。   “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瑞和便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周围的人各个年龄段的都有,联邦平均寿命一百二十岁,征兵年纪范围在十六周岁到四十周岁。像瑞和这样十六岁的少年少女也有,但许多都看起来很瘦弱,营养不良,就像院长建议孤儿院里找不到工作的人来参军一样,许多家庭也是一样的看法。   对很难出头的社会底层家庭来说,参军真的是最好的选择之一了。   面试很顺利,瑞和很轻松地通过体能测试与精神力检测,检测好精神力之后他找了个台阶坐下等结果,拿出自己带的水喝起来。   “哎?我叫艾凯尔,你叫什么?”一个少年坐过来和瑞和打招呼。   “我叫周元青。”   艾凯尔“哦”了一声:“看来你是古地球华族人,你看起来很强壮哎,你几岁了?”   “我今年十六了,你呢?”   “看不出来。”艾凯尔瞪大眼睛,“那我还比你大三岁!可是你比我高!真是太羡慕了!”   瑞和笑笑,继续喝水。   “我是三区的,你呢?”   “我是十三区的。”   “哦。今天的考试太难了,我感觉很不妙,好烦啊!”艾凯尔抓头发,“我家孩子太多了,根本不能给我任何帮助,找的工作又累工资又低,仅仅够每个月的伙食费,我就干脆来参军了。这阵子前线打得好激烈啊,其实我最讨厌虫子……”   “第十五区光明孤儿院周元青在哪里?”   瑞和打断艾凯尔:“那边叫我了,我先走了。”   “哦?哦!你去吧!”   看着瑞和的背影,艾凯尔的脸变得阴沉。   瑞和飞奔过去,穿着蓝色军装的年轻男人示意瑞和跟上:“我是比尔少尉。”   “您好少尉。”   “你的考试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觉得自己过了没?”   “没什么想说的,如果没过您也不会亲自过来找我。”瑞和在心里嘀咕,难道哪里出了差错?   大名单是会公示在大厅的滚动屏上的,这位肩膀上有着少尉军衔徽章的男人特地找过来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是测试那一项出问题了吗?可看这男人的脸色,也不像是坏事。   比尔少尉哈哈大笑,重重地拍了瑞和一下:“你的性格我喜欢!”   瑞和险险撑住了,差点被拍趴下。   很快两人来到一个房间,瑞和认不出来里面的东西,只知道是医疗器械。男人让瑞和坐下,招手喊来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宋医生再给他复查一遍。”然后低头对瑞和说,“你的精神力测试结果有些问题,谨慎起见请你过来再检查一次,可以配合吗?”   “当然可以。”   这一次检查跟刚刚的不一样,宋医生让瑞和坐好,将一个类似头盔的东西给他戴上,随后瑞和就感觉到有冰冷的丝状物贴上了他的头皮,整个脑门都被包住了。   “会有轻微的震动,不会有疼痛感,千万不要乱动。”   “好的。”   “接下来请尽全力感受你的精神力核,对,就这样——”   闭上眼睛后瑞和按照医生的话开始感受精神力核,慢慢地,整个思维来到一处玄妙的地方。他看到了自己淡金色的精神力核,核外部有极其细密的条纹,再往深里看,那些条纹好像都有自己独特的运行轨迹……他一下子看入了神,不管看多少次,每次“看”精神力核,瑞和都要感叹一番这个世界的神奇之处,人的脑部竟然有一个核,那是力量的源泉,透着无尽的神秘和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探索,心生敬畏。   旁边,比尔少尉全神贯注地看着仪器的显示屏,上面的数值不停飙升,从合格线E那一格开始起跳,瞬间冲过D、C、B、A,来到了S!   “S级?!没想到赫星平民里也能出一个天赋这么好的——”比尔噎住,惊骇地瞪大眼睛,只见显示屏上,数值竟然在抵达S级之后还在继续往上攀升,虽然速度变慢了,但的确是在接近SS级。   “不会吧——”比尔不由自主地往前再走了一步,探头去看。   然后那截数据在他的视线下抵达SS级的标准,之后竟还不停歇,慢悠悠地、坚定地继续往上涨。   等数值停在SSS级的标准线时,比尔已经不会思考了。   医生比他冷静一点,微微抖着手将检测头盔拿下来,还能对瑞和说一声:“恭喜你。”   “结果怎么样?”瑞和见眼前两个人脸色都不对,疑惑地问。   “您请看。”医生朝瑞和示意,让他看显示屏。瑞和没时间想为什么医生突然对他用起敬语,他的视线全被显示屏上的数据吸引住了。   “SSS级?”瑞和皱着眉头。   哪怕他是个外来客,但这一年多的时间不是白待的,联邦历史上,不,应该说古地球迁徙到这个大缪娜星系以来,从精神力开始出现到现在,拢共才出现过三个SSS级的精神力者,那三位大人物都已经去世,目前联邦拥有SS级精神力的人只有两位。   他回头反问,“你们这机器坏了吧?” 第299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机器是不可能坏的。   事实上,这一次征兵季的精神力者说少也不少,收简历时整个赫星就收到一千多,在人口基数一百多万的赫星,这个数字已经算不错的了,毕竟去年才收到五百多份精神力者的简历。   军中的机甲团每年对新兵的需求非常大,不止机甲团,一些军备机构也需要精神力者协助工作   所以,面试大会场里是有检测精神力的仪器的,而仪器是从精神力觉醒保护协会借来的,每年如此,怕有人蒙混过关。又因为赫星发展程度不高,属于偏落后的星球,所以精神力觉醒保护协会的仪器有一点落后粗糙,或者说型号是比较旧的那一代,最高只能检测到A级别。   今天检测的机器里有一台突然坏了,维修时从机器的日志里发现是因为注入能量超标,这才引起了负责人的注意。   “应该是出故障了。”精神力觉醒保护协会资深工作人员随口道,“赫星从来没有出现过A级以上的精神力者,而且这批机器也有一些念头了。”   负责此次第六军团征兵活动的夏鹰少校正好在巡视考场,听到这个消息后,并不认为这是机器出故障。“有可能出现了一个S级的精神力者。”秉着严格负责的工作态度,他让比尔负责将机器损坏之前检查的那名精神力带过来再检查一遍。   比尔特地将自家军舰上的检测设备带下来了,这一台是军中专用,联邦研究院最新出品,绝对不可能出差错。   “真的是3S级,机器不会出错的。”比尔咽了咽口水,看着瑞和的眼神像看着一架限量版的机甲,“你——你叫周元青是吧?跟我过来吧,我宣布你被第六军团征召了,我们第六军团的福利待遇都非常好,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外面,院长等得有些焦急,半个小时之前他就听说征召结果已经出来了,面试已经结束,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出来了,怎么元青还没有出来?   “出什么事情了?”他给瑞和的个人终端发去好几次通讯请求,全都没人接听。他想起考试之前交代过瑞和要把个人终端调成静音模式,现在联系不上他就有些着急。   “我可以进去找人吗?”院长忍不住跟门卫商量,“我家的孩子还没出来。”   门卫摇头:“不行。”   院长正着急呢,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回头一看一下子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才出——”话没说完,就被瑞和身边一队穿着军装的人吸引住视线,那十几个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站得笔挺,胸口和手臂处的肌肉鼓鼓的,眼带煞气,一看就是从前线里浴血过的士兵,不是简单角色。   他心中惊疑不定,疑问地看向瑞和:“这两位是……”怎么跟在元青身后?   瑞和走过来,扶住院长的手:“这些位长官来自第六军团,是夏鹰少校派来保护我的。”   院长的手一抖:“保、保护你?”他紧紧地抓住瑞和的手,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比尔少尉站在首位,对院长点头示意。   “没事,不是坏事!”瑞和忙帮他拍拍背,低声说,“不是坏事您别担心!回去我再跟您说,我们先回去。”   “哦、哦……”   既然不是坏事,院长就安心了。一行人坐上了返程的悬浮车,比尔亲自开车载院长和瑞和,其他士兵坐在另外的车上,前后拱卫。车是军团的,外面带着第六军团的徽记,院长有些坐立不安,他和瑞和坐在后面座位,看了看前面驾驶室坐着的陌生军官,低声问瑞和:“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去应征了吗?”   瑞和就将事情说了一遍:“……重新测试后,他们说我的精神力是SSS级。”   院长惊呼一声,也顾不得压低声音的初衷了,失声道:“什么?!SSS级?!”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手不受控制地发抖,“S、SSS、级?”   “您别激动,小心高血压犯了。”   好一会儿,院长才冷静下来。   “我记得几个月前我带你去精神力觉醒保护协会办理材料的时候测过,是A级啊!”这才是让院长惊讶的地方,他一直都以为瑞和是A级,私底下高兴了很久。   A级已经是非常好的资质了,想要开机甲,至少要C级。男人都喜欢热血的东西,别看院长年纪大了,年轻时候也是做过驾驶机甲徜徉太空的美梦的。   对普通人来说,机甲是充满无尽诱惑力的宝物,它武装脆弱的人类,让人类拥有了更加强悍的力量,谁不想摸摸机甲,近距离感受它蕴含的力量美呢?低于C级的精神力者,只能从事其他方面的工作,跟驾驶机甲相比完全是两回事嘛!   可是现在自己听到了什么?   院长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下才再次冷静下来:“真的是SSS级?”   “嗯,他们用最先进的仪器帮我重新测试过了,应该不会有错。”瑞和自己也一头雾水呢,他也以为自己是A级的,哪里知道三四个月后就成了SSS级。重新测试之后他被领着去见征兵负责人夏鹰少校,夏鹰少校鼓励了他两句,确定他的入伍意愿后,派了一队人来保护他回孤儿院收拾行李。   “那肯定是这段时间里你的精神力在成长,你的潜力太惊人了。”院长惊叹。   “如果不是我说要回去收拾东西,和家里人告别,他们立刻就要将我接上军舰运回驻地了。”瑞和苦笑,被高度重视当做易碎珍贵品的感觉太稀奇了,跟他在上个任务世界里因为第八组组长以及后来的副部长乃至部长的身份时被保护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在那个世界,至少在身边警卫组的眼中,自己是有自保能力,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没错,那位夏鹰少校对待他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小孩。   “如果你真的是SSS级精神力者,那么再怎么保护都不为过。”缓过劲的院长拉着瑞和的手轻轻地拍,严肃地说,“从精神力者开始出现到现在,只出现过三个3S级的的精神力者,每一个都在我们人类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第一个3S级的英雄叫做秦恪,他跟你一样都是古地球华族后裔,就是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人类第一次抓住了虫族女王,取得一次大捷,得到了五十多年能够休养生息的安宁日子。精神力者是人类的财富,SSS级就是财富中的无价之宝!你现在非常重要,早知道你的情况,我就不让你跟我回去了,我帮你收拾东西就好,你应该直接跟部队回去!”   瑞和哭笑不得,也更加深刻地认知到自己的新身份的意义。   SSS级啊。   在路上,瑞和慢慢地习惯并且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并且分析出自己未来可能走的路。   “也许我能做的事情更多了。”瑞和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下车之前,比尔开口了,要求院长对这个消息保密。他的语气很严肃:“这是郑宁大将军的命令。”   院长的心脏又狂跳起来,深呼吸后重重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保密。”这个消息本来元青可以不告诉自己的,但既然告诉了自己,就说明对自己很信任。这个傻孩子……他反过来交代瑞和不要再对其他人提起:“你弟弟也不能说,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大将军用心良苦啊。”   东西收拾起来很快,来的时候是一个行李袋,走的时候也是同一个袋子。瑞和将自己的一些衣服留给周仲青,交代他:“我这就去军队了,你好好读书,学知识学道理,我不能再在你身边指点你,许多事情你要自己心中有数,做出来之前先多想几遍,我希望以后见面的时候,能看到一个诚实有担当的周仲青。”   周仲青拉着瑞和的手,眼中含泪:“大哥,不走不行吗……”   “我再教你最后一次。”瑞和将他的手掰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人生路的分叉口都要自己选择。这是我选择的路,我就一定会往下走。”   他还回了十三区一趟,见了周季青和周青青,照例再交代一番。瑞和心中知道,这一次分别,再见面的可能性太小了。   之后他还回到周家所在的那个街区,和邻居们告别,拜托他们帮忙照看周家的房子:“有什么事情麻烦联系我,拜托了。”   茱丽阿姨很豪爽地应下了,周家这个老大觉醒了精神力要去参军了,以后保不齐混来一个好前程,举手之劳而已,帮了也就帮了。   瑞和便留下了自己的通讯号。   “对了,你家大伯前天又来你家晃了,我听说他儿子要结婚了,我看呐肯定是看中你家房子了。”   “谢谢,这件事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茱丽阿姨再见。”   “哎再见!”   看着瑞和的背影,茱丽嘀咕:“老周家的孩子变化真大,看来没了爹妈吃了苦头了。”感慨两句后就去做家务了。   最后瑞和也没去周家大伯那里。去了说什么呢?人家有心想干,再警告又有什么用?他又不可能天天盯着。等着吧!等对方做了再说。   就这样,瑞和离开了赫星,坐上军舰前往未知的领域。   太空的景色非常迷人,那是原身和瑞和从未看过的风景。瑞和在观景台上看着,舍不得眨眼,在这一刻他真实感觉到自身的渺小,也为这个世界的人类竟然征服了这片领域而惊叹。   “舍不得家里人吗?”比尔走过来,笑着问。   瑞和回头:“没有,我在想什么时候才到驻地。”   “快了,用赫星日来算的话还有四天。”   “能跟我讲讲军团的事情吗?我去了之后要先做什么呢?”瑞和坐到比尔对面问。   “我以为你不会问,毕竟你一直以来表现得太淡定了。”比尔耸耸肩,刚要开口,观景台涌进来一群人,都是这一次新征召的新兵。   “比尔少尉!”   “比尔少尉原来在这里啊,我们想找你问一下部队的生活。”   “是啊是啊。”   比尔便笑着说:“正好,既然你们想听的话那就一起听吧!” 第300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第六军团的驻地在海上星,海上星周围十来个星球都在第六军团的庇护下,赫星就在其中,所以赫星的新兵按照惯例都会被第六军团吸收。新兵进海上星自然是要先训练的,体能训练是基础,然后是对各种热武器、虫族知识的学习,若是精神力者,则还要再参加精神力操控课程以及机甲相关内容培训。   “暂时不会让你们上战场的。”比尔安抚道,“你们不要太过害怕,征兵是为了补充兵员发展培养,在你们不能独当一面之前不会轻易随便将你们派遣出去的。到海上星之后,你们安心下来熟悉环境,然后训练学习,别的都不要多想。”   “以后我们还能回家来吗?”一个人问,“我想以后被派回赫星做驻守兵,不想去前线可以吗?”   比尔摇头:“我不能保证你以后的去向,这些都是未知的。参军入伍就要有服从命令安排的觉悟,不要还没开始就想好退路!”他语气严厉,“如果你没有这样的觉悟,那就回去吧!”   吓得那个青年瑟缩了一下。   瑞和明白这个青年是被比尔拿来“立威”了,这么多新兵人心不齐是正常的。   “好了,都回去吧!”比尔挥手,将人赶走。很快观景台就剩下三个人,艾凯尔敬仰地看着比尔:“比尔少尉,我想成为你这么厉害的人,我该怎么做呢?”   “我?我根本不算厉害。”比尔被哄笑了,“你还小呢,没见过真正厉害的人物,就像我刚刚说的以后好好锻炼好好学习,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出色的士兵的。”   艾凯尔摇头:“那太遥远了,比尔少尉现在就是我眼里最厉害的人。”   观景台里响起比尔爽朗的笑声,瑞和在一边也轻轻笑着。艾凯尔将目光转向瑞和,“我说得对吧?”一派天真单纯的模样。   “嗯,没错。”瑞和看向比尔,“比尔少尉,谢谢您的教导,我这就回去睡觉了。”   “先别走啊!”艾凯尔拉住瑞和,“难得的机会,我们一起向比尔少尉请教一下精神力怎么控制嘛,说句不好意思的话,其实我已经迫不及待就想练习精神力了。”   “唔,也不急于一时,都先回去休息吧,你们都应该没坐过军舰吧?接下来会有几次空间跃迁,你们应该会很不适应,还是休息好,睡着睡着跃迁就过去了。”   “哦,好吧。”艾凯尔很遗憾地和比尔告别,跟在瑞和身后一起回房间。   两人的房间正好在同一间,据瑞和所知,艾凯尔也是精神力者,有A级潜力,他们两人是这一次赫星征到的新兵中,精神力等级最高的了,所以两人才会被分在这间双人间,其他人许多都是二十人或者十二人的大房间。   瑞和的猜测没有错,在上辈子里,艾凯尔是这一批新兵里精神力潜力等级最高的,这一次加上了他,这才住在了一起。   只是路上住一起还能接受,瑞和并不喜欢艾凯尔的性格。艾凯尔今年十九岁,为人太过圆滑算计,说的话里面都拐着弯,稍不留神就会被绕进去。不过艾凯尔在新兵里十分混得开,他这样大方开朗亲切近人的性格很容易获得他人的好感,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可惜瑞和眼睛太尖,看得太清楚,面对艾凯尔的试探以及偶尔控制不住流露出来的敌意时总觉得不太舒服。   这不,一进房间,艾凯尔又假装不经意地说:“比尔少尉人真好啊,我看他很关照你,真是一个好人。”然后话题一拐,“我的精神力等级是A,你是多少啊?”   瑞和铺床,说:“我也是A。”   “哦,我才不相信。”艾凯尔噘嘴,有些受伤的样子,“我当你是朋友,没想到你根本不是这么想的,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可以去问比尔少尉。”瑞和把自己塞到被子,绑好固定带后压好被角再缩回手,只剩下个头在外面,“我要睡了,可以关灯了吗?”   “好吧。”艾凯尔耸耸肩,将灯关掉。   心思多喜好打听但是又不是没分寸。   瑞和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艾凯尔也钻到被子里,有些不甘心地咬唇。   比尔少尉对周元青的重视只要长眼睛都看得出来,这不是他想要的,本来他才应该是这批新兵里的明星,最受重视最有前途的那一个才对。   “难道会是S级?”艾凯尔只要一想起那天面试时比尔少尉亲自来找周元青,他的心里就止不住地痒。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事情不在掌控内的感觉太糟糕了,他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应对。周元青压根不像十六岁的人,嘴巴严得要命,也很难示好,对他也淡淡的,让他无从打听。   “不管了。”他在心里想,“反正我是A级,这样的好资质一定能进机甲部队,等我出人头地,我要让托雷斯家后悔!”   艾凯尔将仇恨翻出来咀嚼了一遍,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皱着眉头进入梦乡。   在睡梦中,军舰开始了第一次跃迁,瑞和敏感地惊醒,在黑暗中感觉到一种恐怖的挤压感和失重感,硬要形容的话他感觉自己在一台运作着的洗衣机卷筒里,浑身难受到了极点。他赶紧闭上眼睛,放缓呼吸。   大概过了十五六秒的样子,那种不适感才消失。   困意袭来,瑞和又睡着了。   醒来时外面说话声很嘈杂,瑞和穿好衣服出去,见新兵们聚在一起谈着之前的跃迁。   “好难受啊,我的头差点炸了。”   “我宿舍有一个人还吐了,那味道别提了……”   “周元青你醒啦?”艾凯尔招呼瑞和,“食堂有吃的,一起去吗?”   “嗯。”   军舰上的食物并不是营养液,是真的有米饭和配菜。相比营养液,瑞和肯定更喜欢吃饭菜,饭菜的实感和满足感不是营养液能比的。   “你真高啊,可惜我已经好几年没长高了。”艾凯尔戳着饭叹气。   “听说体能训练会激发身体潜力。”瑞和说。   “如果是就好了,我也不贪心,再长高十厘米就够了。对了,你的个人终端能上网吗?”   瑞和摇头:“我这是基础款,不能连星网。”   “那太可惜了,不知道密萨拉星的战况怎么样了。”   “可以问一下比尔少尉。”瑞和建议。   “那算了,如果没有好消息,我去问岂不是很让比尔少尉尴尬吗。”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那是星盗船!是黑骷髅星盗团!”   “没错,我在星网上看到过那个标志,骷髅头上绑着红色的丝巾!”   “……”   瑞和好奇地凑过去,挤在窗户上看,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艘通体漆黑的飞船,船体上画着硕大的白色骷髅头,红色的丝巾斜斜地绑在额头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放浪不羁的浓厚中二风。   那就是臭名昭著的黑骷髅星盗团,每年都有其劫持□□飞船向联邦索要高额赎金的新闻,派遣去追剿的军队每次都无功而返,听说他们的飞船性能直逼军舰,逃窜速度太快了。   “哇!要打吗?”艾凯尔激动地喊,“抓住他们啊!”   指挥室里,夏鹰少校下达指令:“我们船上有珍贵兵员,这一次不要和他们起冲突,将此地坐标报给星际巡警,我们的军舰继续往前走。”因为SSS级精神力者的出现,大将军命令他暂时中断前往其他星球征兵的计划,先将周元青接送到海上星,这个时候不适合节外生枝。   黑骷髅星盗船上,船长骂了一句“晦气”:“谁定的跃迁点啊!怎么撞上第六军团的军舰了!赶紧走!快测量最近的安全跃迁点,他妈的!”   “老大别生气,那艘军舰没理咱们,它走了。”   船长叫做迪夫,闻言皱眉:“第六军团怎么今天这么孬?可能是在骗我们轻敌,赶紧的快走!全速!不要吝啬能源!”   就这样,两艘偶然相遇的飞船就这样遥遥相望,然后各自离开。   “怎么这样啊,不打吗?”   “是啊多好的机会,黑骷髅星盗团的团长迪夫,悬赏金有四千万星币呢!”   比尔出现在餐厅,高声说:“好了都安静点!我们已经将星盗的坐标报给这一片的星际巡警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你们安全地送到海上星,星盗谁都想抓,我也不例外!等以后你们有本事了,第六军团围剿星盗的时候你们再出手,有这份决心和信心吗?!”   “能!”新兵们被比尔一番话激得热血沸腾,齐声应答。   之后的航程一路顺风,军舰顺利地进入海上星的对接轨道,成功着陆。   瑞和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星球,“海上星”这个名字名不虚传,军舰停留的港口就在海边,入眼是湛蓝色的海水,海水波光粼粼,在阳光下微微晃眼,让瑞和由衷感叹:“真美啊。”   四周此起彼伏地响起赞叹声,新兵都来自赫星,而赫星陆地面积占比大,水域少,原身就从来都没见过大海,其他人其实也差不多。   “走吧,上车。”比尔在前头大声招呼,然后过来找瑞和,“你跟我走。”又转头看向艾凯尔,“你也跟上吧。”   艾凯尔露出欢快的笑容,青春活力的模样比瑞和更像十六岁的少年:“好的比尔少尉!”   比尔带着他们两个人单独上了一辆车,一路飞驰回基地。 第301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进入驻地之后,艾凯尔先被带走前往宿舍,瑞和则跟着比尔前往别的地方。   “以后你跟我住一起。”比尔解释说,“这是上面的意思,你知道的SSS级精神力者非常珍贵,郑宁大将军很重视你,所以让我平时对你多加照顾和保护。”   “那以后就麻烦少尉了。”瑞和道谢。   比尔身为少尉,住的地方自然比新兵住的大通间好很多,他拥有独立的宿舍间,瑞和到的时候正好碰上后勤兵将新床搬好。比尔看了看大变样的宿舍,满意地点头:“原先有些空,现在好了,总算像有人住的地方了。”   就这样,瑞和在比尔少尉的宿舍里安顿下来,随后他在比尔的带领下去见这个军团驻地的主人,即大将军郑宁。   在这个联邦,领军团的人都必须要有大将军衔,目前联邦有九个军团,各自驻守一方,将联邦的领域及其中的民众守护住,第六军团就是其中之一。   第六军团的大将军郑宁,一听名字就是古地球古华族的后裔,瑞和本能的就觉得有亲切感。比尔也说:“你们祖上都是古华族,所以你不用害怕,将军一点都不可怕。”将瑞和当做十六岁的少年来引导,“你只要有礼貌,将军问话老实回答就行。”   “好的,我都明白,谢谢少尉。”   比尔满意地点头,这个少年是他亲手挖掘出来的,所以夏鹰少校将人交给他负责,现在终于将人完全地带到驻地,带到将军面前,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郑宁将军果然和比尔说的一样一点都不吓人,相反,他戴着无框眼镜,梳着大背头,穿的也不是军装而是简单的便服,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模样完全不像一位大将军,反而像一位正在批改作业的老师。   不过瑞和知道,这个世界人均寿命比较长,这位郑宁将军其实已经七十岁了。   “来了啊?”郑宁放下笔,对比尔笑道,“一路辛苦了。”   比尔露出憨厚的笑容:“不辛苦,我也没做什么。”   “坐吧。”   瑞和坐下,郑宁来到他对面,拿起水壶开始煮开水,然后拆茶包。   比尔嘿嘿笑:“今天是沾元青的光了,我听说将军这里的茶可好喝了。”说着侧头对瑞和小声地说,“茶叶贵死个人,难得喝一次你一定要多喝一点。”   再小声,比尔的嗓门摆在那里还是很大声的,郑宁将军叹气:“确实好贵,这几年茶叶越来越贵了,喝吧,趁我还买得起。”   平易近人的郑宁给瑞和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他端起茶杯珍惜地喝了一口,展现出完全没有喝过茶叶这种高档奢侈品的普通星球出身少年第一次喝茶的模样,惊喜道:“真好喝!”   被他的反应逗笑的郑宁又给他倒了一杯:“喜欢就多喝几杯,茶有助肠胃消化,也有平心静气的作用。”   喝过茶之后,办公室里的气氛好了很多,郑宁跟瑞和聊了起来,问他的家庭家人,是否读过书,对未来有什么想法等等。   “我的意思是,为了不给你在训练学习过程中带来过度的关注,所以暂时还是不要对外透露你的真实精神力等级。”郑宁说,“就说你是S级吧!你可以接受吗?”   年轻人嘛,总是比较骄傲喜欢引人注目的,他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巴不得成为联邦军团最耀眼的新星。等长大了才发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候低调比高调更好。   SSS级精神力好不好?   郑宁能肯定地大声说好!收到赫星的消息时,郑宁惊喜得不得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征兵领域里竟然能成出一个SSS级精神力者,那可是联邦目前仅有的3S级精神力者!不,也许其他势力也藏着秘密武器,但这一个SSS级精神力者是真真切切属于第六军团的。   第三个SSS级精神力者黛娜·希尔于星历971年过世,迄今也有八十五年了。失去一个SSS级精神力者,对联邦来说是一项巨大的损失,也是对抗虫族力量的一大缺失。   时隔八十五年再次出现一个3S级精神力者,这肯定是母星的恩赐。   激动、高兴之余,郑宁就考虑其实际情况了。事实上,第六军团在军团中的力量属于偏弱的,他这个大将军与其他大将军相比,也处于弱势。身为一个从底层一路靠战功爬起来的平民将军,郑宁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很清晰的认知。虽然他的妻子来自菲尔德家族,但菲尔德家族跟那些豪门世家不一样,发家也是这几十年,在商界能称得上“大商人”,却是无力插手政界的。   就算他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那些有大家族力量支撑的大将军比他更有权势。   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手里有一个SSS级的十六岁精神力者,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争抢。   他太明白那些人的行事做派了,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就能让你哑口无言。比如第一军团的伊登·希尔,那人只要丢出一句:“我的祖母就是3S级的精神力者,我相信我们希尔家族拥有更可靠的资源来培养一位新的SSS级英雄。”   没错,唯三的SSS级精神力者中的黛娜·希尔就是伊登的嫡亲祖母,黛娜的荣光照耀着联邦,也照耀着希尔家族。希尔家族本就是传承近千年的大世家,据说家族历史能追溯到大迁徙之前,是一个在星级大迁徙之后还能再度焕发活力、茁壮发展的超级家族。   那样的一个家族,又在黛娜·希尔的带领下攀登声望和权势的高峰,在她死后,她的儿孙也延续着家族的荣耀,是现在联邦中如日中天豪门世家,在军政两界都有不小的力量。   希尔家族要抢的话,郑宁是真的抢不过。   无奈之下,郑宁选择了隐瞒。   “可以。”瑞和能够猜出郑宁的想法,联邦军政分离,议会和军团并立,互相牵制互相守护,独特的军政氛围让联邦平稳运行几百年,分析这个世界的情况时瑞和就知道,在民众不知道的地方有不少暗潮在涌动。   从知道自己是SSS级精神力者之后,瑞和就知道自己未来的路不会平静。   那也没关系,只要他成长起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听了瑞和的回答,郑宁有些吃惊。他打量着瑞和的表情,确定瑞和是在说实话并没有勉强后,露出一个更显真心的笑容:“好好!我就喜欢心中有数的孩子。你在我这里,我会给你同批新兵里最好的待遇,关于精神力锻炼这方面你更加不用担心,我就是SS级精神力者,带你入门足够了。”   郑宁能够以平民出身坐上大将军的位置,与他敢拼会拼的性格分不开,但支撑着他不顾一切拼搏的基石,还是他的精神力天赋。成年时他觉醒精神力时,测试等级就是S级,后来精神力经过锻炼和进一步开发,又进阶到SS级。   现在联邦只有三个SS级精神力者,郑宁敢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心教你的,我以我的姓氏和我的军衔发誓。”   瑞和便站起来对郑宁鞠了一个躬:“那以后就请您多多关照了,我也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好!好!”郑宁爽朗大笑,大巴掌拍了瑞和的肩膀好几下。   在海上星第六军团基地的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帷幕。与比尔住在一起好处很多,首先,瑞和可以避开一些不必要的交际,其次,生活起居都有后勤帮忙,他能够将心思精力更多地放在学习上。   来到基地的第二天,瑞和就开始了正式训练的日子。上课跟着出操锻炼体能,下午就上文课,学习机甲的操纵理论知识、虫族的相关知识以及精神力的开发控制理论内容。晚上,比尔就会送他到精神力训练场,郑宁会在那里教他精神力的实际操控。   “你的理论知识学得很扎实,今晚我们就开始试试精神力外放吧。”训练场的墙体和地面都是特殊材料,能够隔绝精神力外泄,同时能够吸纳逸散的精神力,防止对其他人的身体带来影响。   “不要着急使用它,要先触碰它了解它……”   在郑宁的指引下,瑞和发现自己原先控制精神力的方式误打误撞是正确的。得知瑞和之前自己尝试过,郑宁批评他几句:“那是非常危险的!稍不留神可能会伤到你的大脑,让你变成傻子!”   有了郑宁的教导,瑞和对精神力的掌握更加得心应手,两天后,就能成功地将精神力实体化外放。   “噗嗤。”   一声极细的声音之后,面前悬挂着的一张纸被戳破,中心出现一个针孔大小的洞。   郑宁有些惊讶地回头看瑞和:“你的天赋也太好了,精神力等级高是一回事,将它彻底发挥出来才是最麻烦的事情。”并不是C级以上的精神力者都能开机甲的,许多人无法将潜力开发出来,空有精神力等级,却发挥不出其十之一二,根本不适合开机甲。反而有些精神力者只有C级,却将自己的精神力研究得透透的,使用起来炉火纯青,驾驶机甲比有些A级的人还厉害。   “谢谢您的夸奖。”瑞和微微一笑,心中也十分高兴。果然用对了办法就能事半功倍,之前他自己用精神力来探视鸡蛋内部时,每一次都累得满头大汗,过后脑袋还有些抽痛。用了郑宁传授的办法之后,就完全没有头痛的后遗症了。   “好!”郑宁抚掌大笑,“照这样的速度,你很快就能实际操控机甲了,明天……唔,明天我要去首都星开会,我让比尔带你去初级训练场试试吧,那是虚拟考场,你先进去试试,等我回来再制定新的课程。”   “好的。”瑞和忍不住问,“密萨拉星的战况怎么样了?您去首都星开会跟前线有关吗?”   郑宁点头:“其实是例会,每一段时间都要去一次的,说跟前线有没有关系……肯定也会说到前线的内容。”他也有心培养瑞和,虽然现在消息还没有向民众透露,但说一些给瑞和听也没关系,也当考验了,“ 在战场上失踪了。”   他表情严肃:“你知道这个就行了。”   瑞和大吃一惊,忙点头:“您放心,我不会乱说出去的,出这个门后我不会跟第三个人说起这件事。”   “嗯。”郑宁拍拍瑞和的肩膀,“还有一件事,我不在期间你搬到我的宅邸住吧,我会让比尔陪你一起过去,明天就搬。其他的事项我都会交代给比尔,你到时候听他的安排就好。”   “好的,我都记下了。”瑞和知道郑宁很重视自己,平时别看他身边只有一个比尔,偶尔比尔还会离开去做自己工作,但他身边有一支五人小队的护卫队在暗中保护他。郑宁外出,肯定不放心自己,让自己住到他的宅邸也是出于谨慎考虑。 第302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第二天,比尔少尉带着瑞和一起搬宿舍,郑宁交代下来,拨出宅邸里单独一栋四层小楼给他住。安置好后,比尔果然带瑞和去了初级训练场。   “这里是精神力者专用的训练场,如你所见是全息虚拟模式,采用最新精神力导入技术,在训练场里对精神力的锻炼能够真实反馈到现实里,为了保护精神力者这等宝贵资源,军团鼓励推广全息虚拟模式,这个模式发明出来之后,精神力者在日常训练中的受伤折算率大大降低。”比尔介绍道,“躺进全息仓里就行,头部位置那些蓝色的液体是滋养精神力核的营养液。营养液是按照精神力等级来安排的,大将军说适合你用的SSS级精神力营养液还在准备中,所以让你先用SS级的。”他加了一句,“将军把他的用的那一份拨给你了。”   这个训练场摆满了全息仓,比尔为瑞和介绍使用办法时强调:“一般只能进去六个小时,超过的话对精神力核的压力会超负担,所以这里的全息仓都有六个小时终止的设置。你来试试吧,我和你一起进去,我们在训练场上见。”   瑞和躺下,全息仓关闭,蓝色的营养液浅浅一层,他觉得后脑勺凉凉的,紧接着十数条柔软的细条状的接连器垂下来贴满他的头部。困意袭来,只一秒的功夫他就睡着了。   下一刻他感觉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睁开眼睛一看,四周是一片雪白,什么都没有。   忽然一块显示屏出现在他面前,比尔的脸出现:“我向你发送组队请求,记得接受。操作选项默认在显示屏的右下角,你仔细找一下。”   瑞和应下,很快两人就组队完毕。   “那你给我开权限,我过去你那一边了。”   显示屏上有不少操作选项,瑞和打开权限后下一秒,比尔凭空出现在瑞和这边。   “感觉怎么样?有头痛恶心的感觉吗?”   “没有。”   “那就好,基地里每年都有新兵晕训练场。”比尔笑着说,“如果连训练场都晕,那就别想开机甲了。来我教你怎么用这个训练场,你面前也有一个显示屏对吧,找到一个写着画着台阶的图标……”   在比尔逐个介绍下,瑞和很快将训练场的使用方法学会了。   “好,那接下来我们组队一起去入门场。”   瑞和只觉得眼前一闪,又来到另一个地方,他在心中感叹星际时代科技水平真的太高了,然后打量入门场。入门场布置得很简单,入眼是数不清的气球,气球五光十色的,都是小气球,大小跟鸡蛋差不多——不是这个星际的变异鸡蛋,是瑞和记忆中普通的鸡蛋。   “来试着用精神力打破它们吧。”比尔做了一下示范,他的精神力化为针,一下子连接戳破白来个气球,一大片气球海霎时间空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显示屏闪过击破信息:[消灭气球一百四十十七个][最远距离8.21米]。   他的精神力有C级,平时很勤奋地训练,三十岁因军功成为少尉,称得上青年才俊了。   瑞和很捧场地鼓掌,指着通道尽头那个红色的气球说:“那个气球差一点,太可惜了。”那个气球摇晃了两下,最终没有破。   “不可惜。”比尔笑着说,“这已经是我最好的一次成绩了。”他教瑞和:“初级训练场主要练习的是精神力外放的精准度和外放的距离,你在精神力的课上应该学过各等级精神力的外放范围吧?”   “学过。”   精神力外放的范围跟等级有着绝对正相关的关系,等级越高,外放的距离就能越远。E级在一米内,D级在2-4米,C级在4-10米,B级在10-30米,A级在30-70米。等到了S级,更是有质的飞跃,S级能外放200米,SS级在200-500米,SSS级因为实例太少缺乏数据,只知道第三位3S精神力者黛娜·希尔能将精神力外放至两千米外,这是已知数据中最远的距离了,当年发布时震惊联邦。   “还有,我刚刚示范的是最简单的方法,真的要锻炼的话,精神力直线外放是不够的,重点是之后要学会灵活地变向,像这样——”   比尔再次出手,瑞和就听见四面八方接连不断地响起气球爆破的声音,毫无规律可言,等比尔停下来,眼前的气球海被无形的手挖出数不清的不规则空隙。   “我明白了。”瑞和认真点头,开始尝试起来。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瑞和都泡在初级训练场里,每去一次,他都感觉到精神力核凝实了一分,对精神力的控制也更加熟练。不过每一次不到六个小时,他就觉得脑部疲惫,必须提前下线。医生说可能是精神力营养液并不适配的缘故:“果然还是要用SSS级专用的营养液才行。”   郑宁通过视频通讯发来指示,让瑞和每一次进训练场只能待四个小时,又敦促医生加紧将3S级专用的营养液研制出来。   这位医生就是当时在赫星为瑞和检测精神力的那一位医生,名字非常诗意,叫做宋盼秋。瑞和是SSS级精神力者的事情,只有宋盼秋医生、比尔、夏鹰少校以及郑宁大将军四个人知道。   “我暂时还不能回来,比尔教得怎么样?”   瑞和把比尔少尉夸了一顿:“比尔少尉很负责任,我在他那里学习到很多东西。”   “那就好,我听比尔说你很刻苦,这非常好,年轻人就是要拼搏,现在不努力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有事情你就跟比尔说。”   “好的大将军,祝您在首都星一切顺利。”   郑宁露出一个笑容,挂断了电话。   来到第六军团驻地后,瑞和才觉得未来的路更加清晰了,每天投身于身体锻炼和精神力修炼中,他觉得日子过得充实极了。在饮食上,最开始时他跟比尔少尉一个待遇,就已经比其他新兵好了很多了。后来搬到郑宁的宅邸,就跟郑宁大将军是一个待遇了。郑宁的份例自然是非常好的,菜单上绝对没有营养液,都是精心烹制的菜肴,一周还有一顿古地球菜式。来驻地一个多月,体重和身高蹭蹭地往上涨,整个人变化非常大。   “喂,你叫周元青吧?”   这一天,因为比尔有事情,瑞和独自前往初级训练场,在路上时被两个新兵拦了下来。之所以认出这两人是新兵,是因为瑞和记得他们的脸,当时在军舰上见过。   “我是周元青,有事吗?”瑞和站住。   两个新兵走过来,似乎发现瑞和比他们高一点,其中一个有些不爽地又后退两步:“喂,听说你很拽啊,都是赫星来的看不起赫星人啊。”   瑞和莫名其妙,不过也看出他们是来找事的。来到驻地之后他确定自己没有惹过事,仔细一想就知道应该是自己的特殊待遇引起其他人不满了,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所以呢。”瑞和反问,“你们想怎么样?”   没想到瑞和竟然这么直接,一句话都没辩解,两个新兵明显愣了一下。   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这样的性格很容易被人鼓动着去做什么。瑞和微微摇头:“是谁撺掇你们来找我麻烦的?”   “你说什么呢!”其中一个新兵皱眉,靠近伸出手要来推瑞和,瑞和拦住他的手。   “痛痛痛!”新兵大叫,瑞和松手,用力将他推出去。   “你这是故意伤人,我要举报你!”另一个新兵赶紧去扶人,然后指着瑞和义愤填膺地大喊。   基地里到处都有卫兵,这条路就站着十几个呢,见这边出了冲突,立刻就有两个卫兵走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打人!”抱着手的新兵哭诉道,还把自己红肿的手腕伸出来给卫兵看。   瑞和也不慌张:“那个监控应该能拍到我们吧?我请求调监控,是他先动的手,我是正当防卫。”   卫兵让三人一起去执勤室,监控很快调出来,就是那个新兵刚动手的。   “我没碰到他!”名字叫做布雷的新兵狡辩道,“受伤的是我。”   瑞和平静地说:“那是因为你技不如人,改变不了是你先动手的事实。根据第六军团基地管理条例第六十八条,主动挑衅者全责。”   “你!——”   “没错。”赶过来的比尔沉声说,“我倒是不知道这批新兵竟然这么有胆色,才进来不到两个月,就有闲工夫霸凌其他同期生了。”   “少尉!”   “少尉!”   执勤室的卫兵纷纷向比尔少尉行军礼。   比尔回了个礼:“辛苦你们了,我来领周元青。事情查好了吗?”   “查清楚了,责任在布雷·史密斯,周元青可以离开了。”   布雷·史密斯很不满,嚷嚷:“可是他打我了!我的手都肿了!”   比尔冷哼一声:“你连基地管理条例都没背全,看来这一个多月是白待了。你是哪个班的,小队长是谁?!”   布雷·史密斯梗着脖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找我们小队长干什么?想要公报私仇吗?我跟你说,你这样偏袒周元青不公正,我可以去举报你!”   气氛一时寂静,比尔有些错愕,这一刻他心中的想法跟瑞和刚才想的一样:这个人怎么这么没脑子?   瑞和轻轻咳嗽一声,也被布雷逗乐了。   比尔这下子是真的生气了,看着布雷·史密斯衣服上别着的身份牌认出其所属的排,冷笑道:“你不说我又不是就找不到。”然后拿出个人终端开始拨号,“早安彼得少尉,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忙,你们排有一个叫做布雷·史密斯的新兵是吧?对,出了一些小问题,在路上对其他新兵寻衅,好的,等你过来。”   布雷·史密斯发热的脑子终于冷静下来,有些害怕了。 第303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彼得少尉来得很快,他的年纪看起来跟比尔仿佛,走路姿势就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进来后也迅速将事情弄清楚,他对比尔说:“这两个确实是我排里的,给我个面子吧,我回去一定好好批评他们。”   “你的面子我肯定给。”比尔摆摆手,“那行吧,我先领周元青走了。”   两人坐上车,瑞和跟比尔道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他看了看车子后面跟着的那辆车,小声说,“大将军派来保护你的人也太死板了吧,唉!”   瑞和笑:“毕竟我也没遇到什么危险,我确实打人了,有些事情还是要按照流程走的,不怪他们。少尉的事情办完了吗?”郑宁派来的人平时都不出现在他面前,隐蔽地保护着他,这种事情也的确不方便出面,他也只好通知比尔过来帮忙了。   “还行,回去给几个小队长紧紧弦,下个月要举办新兵新秀赛,如果成绩太差的话那也太丢脸了。”   “新秀赛?”   “对,通知明天就会下来。”比尔见瑞和感兴趣的模样就说,“你想参加吗?”   瑞和摸摸鼻子:“有一点,平时只埋头训练,我想看看我和其他人的差距。”   “想参加就去报名吧,新秀赛都是点到即止的,一般不会出问题,大将军应该也不会反对,我帮你问一下吧。”   “那就麻烦少尉了。”   郑宁抽空回复了比尔一个“好”字,于是第二天通知下来之后,瑞和就报名了。在报名时他登录了基地的公共网站,在首页看到了一个通报批评通知,里面正是布雷·史密斯二人的名字。他对那位叫做布雷的同乡印象很复杂,找茬找得莫名其妙,惹怒比尔的话更是直白简单易懂效果极佳,也不知道图什么。   图什么?   布雷·史密斯过后也很后悔,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为什么火气那么大,为什么说话不过脑子。他的朋友因为这件事被连累,几年的友情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这两天都不跟他一起吃饭了,明显在疏远他,弄得布雷沮丧极了。   “嗨布雷,要一起吃饭吗?”   听到有人叫他,布雷回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哦艾凯尔,可以的,一起吃饭吧。”   两人把托盘放在同一张桌子上,艾凯尔有些同情地看着他:“那件事……希望你能快点走出阴影,下个月就要有新秀赛了,奖励非常丰厚,对我们这样的平民家庭出身的人来说,那笔钱能让我们的家人过上好一阵的好日子了。”   布雷更加沮丧了:“我被禁赛了,这一次我是注定不能参加了。”虽然参加了也不一定能拿奖,但不能参加带来的失落感是成倍翻涨的,好像错过了一大笔巨款。   艾凯尔眼睛眨了眨:“太可惜了,你是D级精神力者,天赋就差一点就能进机甲团了,如果新秀赛里获得奖励,可能就能拿到一些滋养精神力的好东西,也许能刺激精神力再次进化,如果能到C级——”   “是啊!”布雷更难过了,眉头都皱在一起。   “你到底是怎么跟周元青起冲突的?”艾凯尔关心地说,“你就是性子太急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呢?看吧,人家有后台没事,你就吃亏了,我真同情你。”   “我就是听说他很傲气看不起老乡,就想教训他一下。”布雷锤了一下桌子:“就是小小的矛盾,非搞得那么大!那个叫做比尔的少尉太偏袒周元青了,也不知道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艾凯尔劝了两句,叹气,“从赫星来基地的路上,我就看比尔少尉很照顾周元青……来到基地之后,大将军好像也对他刮目相看,听说周元青现在就住在大将军的宅邸呢。”   布雷瞪大眼睛:“真的假的?”然后有些后怕了,声音变小,“周元青不会是大将军的亲戚吧?”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姓郑的,姓周的……都是古华族的姓啊,他们一定是亲戚!”   惨了,他竟然和大将军的亲戚打架了,这比他被通报批评还让他无法接受。他虽然脑子一条筋有些憨傻,但并不是傻子,有些事情还是知道轻重的。   “不可能吧……”艾凯尔垂下眼睛,“没听他说过啊。”   “那不然怎么解释?”布雷坐不住了,跟艾凯尔道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先走了!”端着饭盒就走,他得赶紧去找那个周元青道歉!   看着布雷的背影,艾凯尔咬唇,骂了一句“蠢货”。可就是因为是蠢货,才会被他几句话激得去找周元青的麻烦,到现在这个蠢货也不知道说那些挑拨的话的人是他,当时躲在卫生间隔间里的艾凯尔很得意自己的目的达成。   蠢货容易利用,但也真的太蠢,无法让他得到想要的结果。   “周元青到底和大将军是什么关系……”他咬着叉子,垂下的眼睫毛掩住他滴滴转动的眼珠子,他得想个办法跟郑大将军搭上关系才行,目前周元青就是一个很好的梯子。他们来自同一个星球,甚至面试的时候就见过面,来海上星的路上两人还是同一个房间,这样的缘分,就该发展出深刻的友谊。   瑞和并不知道有人在筹划着和他成为好朋友,他正有些哭笑不得地接受布雷·史密斯的道歉,这个大块头凶的时候很凶,软的时候又可怜巴巴极了,缩成一团请求瑞和的原谅。   “没关系,误会解除了就好。”瑞和根本没记恨对方。布雷却不太相信,建议:“要不您打我一下吧!”   “不不,真的不用。”   好不容易让布雷相信自己已经释怀,就听布雷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听到有人说你坏话,我心里气不过……加上训练又很累我心情不好……你原谅我真的太好了。”   瑞和眉头一动:“有人说我坏话?是谁,怎么说的?”   布雷挠头:“我也不知道是谁,就在卫生间听到的,我在拉……咳咳,那个人就在我隔壁。怎么说啊?不是好话啦,说你很嚣张看不起同乡人,还说过不想承认自己是赫星出来的乡巴佬——”他双手交叉做出否认的姿势,“不是我说的啊!”   “这件事就算了。以后你自己做事的事情,要冷静思考,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瑞和看了看时间,“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您请您请。”布雷微微躬身。   这件小事就算落下帷幕了,瑞和虽然有些好奇到底谁在背后散播有关他的谣言,但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根本分不出多少精力去猜测。不过他还是跟比尔把事情说了一遍,比尔比他还重视:“我会去查的。”   有人在传谣言,就可能有人被煽动,比如布雷·史密斯不就来找麻烦了?周元青太重要了,他要做的就是保证对方能够平安清净地训练,早日成为真正的SSS级战士,为第六军团和联邦带来荣耀,任何不稳定的因素他都要彻底切断,任何潜在的危险他都不允许靠近周元青。   对比尔少尉来说,到赫星征兵是他人生的一个重大的转折点。原本,他只是第六军团中一大堆普通少尉中的一个,他的精神力等级是C级,虽然他非常刻苦修炼,精神力外放也已经达到八米远,再过两米就能达到C级精神力外放的极限了。三十岁坐上少尉,这个速度说慢也不算慢了。   但是他借周元青入了郑宁大将军的眼,这是多么戏剧性多么令人激动的发展!   第六军团那么多人,想出头不容易,被大将军给予信任来保护周元青,比尔荣幸之至。只要将事情办好,未来他极有可能成为大将军的嫡系,这可是难得的机缘,所以比尔早就下好决心,必须拼尽全力去做大将军交代的事情。   比尔少尉说把事情交给他,瑞和就放心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瑞和接到消息,说郑宁大将军即将返回海上星,整个基地明显“活”了起来,连外面的的警卫兵看起来都站得更加笔直。郑宁就是这个基地的主心骨,现在前线战况焦灼,他离开半个多月让基地多了几分不安。   之前郑宁说的,赛尔特马大将军在密萨拉星失踪的消息,联邦新闻一句话都没有透露。   其实联邦年年和虫族大战,虫洞出现得毫无规律,虫族出没得无声无息,一旦出现联邦就会派遣最近的军团前去剿灭,所以民众对战争已经很习惯了。   只要不是像前几个月亚历克斯大将军战死那样的惊天噩耗,大家都比较淡定。这一次的人类与虫族的战争之所以大受瞩目,就是因为其中陨落了一位大将军。   民众关注,为了稳定民心,联邦自然就放送比较多的新闻出来,瑞和每一条官方新闻都看了,确定没有提到赛尔特马大将军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位大将军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他也不方便去询问郑宁。   他还是很喜欢这个世界的,并不希望人类在与虫族的战争中再次处于劣势。   星际航道上,郑宁结束和基地留守的亲信的视频通讯,然后将一杯浓茶一次性饮尽。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从踏上军舰到现在一直没松过。这一个月在首都星的经历真的很累心,之前亚历克斯战死,无主的第三军团就乱了起来。   亚历克斯的嫡系、军团内其他争夺的力量、来自其他军团的吞并欲望、联邦政府想要插手军部的野心……   郑宁的第六军团驻守的位置较偏,平时也不参与派系争斗,但只是旁观亚历克斯死后第三军团被多方力量拉扯的过程,就足以令人心惊动魄。   结果第八军团的赛尔特马也失踪了,这一个月来的搜索一直找不到人,他的养子暂时接管指挥权,勉强稳定战局,但前线之外觊觎第八军团的视线已经在虎视眈眈。这一次他到首都星例行会议,按照惯例一般只需要待一个星期左右,但这一次在谈好军团物资供给等事情之后他选择滞留,就是为了方便就近观察事态的变化。   “想再多也没用啊。”郑宁深深呼出一口气,打开比尔发过来的周元青今天的训练数据看了看,紧皱的眉头才终于舒缓开一点。“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周元青培养起来。”他的目光坚定,“培养成第六军团的荣耀和盾。”   不管联邦发生怎么样的混乱,只要第六军团实力强劲,任谁都不能算计到它头上。   “或许也能趁势而起……” 第304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以瑞和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无法接触到更高层次的政治内容的。瑞和也从不多想,他清晰地知道自己SSS级精神力等级的价值,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安全和未来前程暂时都被绑在第六军团了,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在既定的条件下努力充实自己,别的多想无益。   今天他结束了课程和训练,晚上还在操场上夜跑,挥洒汗水的感觉非常棒,让他感觉到这副年轻活力的躯体中蕴含着无尽的能量。   “周元青?”   正跑着步的瑞和放慢速度转头,看到了许久没见的艾凯尔。他收回思绪,艾凯尔已经小跑着跑过来,和瑞和保持一样的速度跑起来,笑着搭话:“远远就觉得像你,跑几圈啦?”   “十圈。”   瑞和逐渐加速,回复到刚才的速度,艾凯尔也不说话跟在旁边一起跑着,看起来就像是偶遇之后顺便一同夜跑。又跑了二十圈之后瑞和才停下,而艾凯尔早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完全跑不动了,见瑞和跑完他挪过来,真诚地夸奖:“你的体能真好,我最多跑二十三圈就跑不动了。”   瑞和笑笑,自顾自地擦汗。   “对了你住哪个宿舍?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艾凯尔热情邀请,“以后我可以去找你一起来夜跑啊。”   “我很少跑步的。”瑞和婉拒了,“我先回去洗澡了。”   “……那好吧,再见。”   本来以为只是偶遇,但接下来的日子,瑞和时常偶尔艾凯尔,上课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是艾凯尔,上卫生间时在洗手台旁边的也是艾凯尔,除了他的饭食是在宅邸吃实在遇不到,其他时间一天能遇上两三次。   对于这个一直在他面前出现的人,比尔也去查了:“他的人缘还挺好的,家世清白可查。”当初在赫星征召的新兵里,艾凯尔是唯一的A级精神力者,本来也在军团的重点培养计划里。至于瑞和要不要和对方做朋友,比尔就不管了。   要做朋友的话早在军舰上时两人同个房间时就成好朋友了。   所以面对艾凯尔的接近,瑞和表现得比较冷淡。就像比尔说的,艾凯尔人缘不错,见他这么热情对待瑞和,瑞和却一直爱答不理,艾凯尔的朋友就看不下去了。   “周元青你也太高傲了吧!”一个有着棕色头发的年轻人不满地说,“都是从赫星来的,谁比谁高贵啊!”   瑞和理都没理,收拾好书本后直接走,留下圆场的艾凯尔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咙,尴尬得不得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   背后的话隐约传进瑞和耳朵里,他也完全不在意,他的脑子里全是对今天要进中级训练场的期待,他在基地官网上查了,中级训练场虽然仍然是全息虚拟模式,但模式更多样,有许多种模式的动态训练场,比初级训练场中一动不动的海量气球完全不一样。   果然,中级训练场让瑞和乐不思蜀,舍不得离开,直到被护卫队的人提醒下线,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回去的路上,瑞和还在想着下午的训练,一直隐形的护卫队对队长威廉出现在他面前,“周先生,大将军已经抵达港口。”   “已经到了?那我这就回宅邸吧。”   为了锻炼身体,瑞和平时都用步行,听说郑宁已经到达港口,他改步行为跑步,加快速度返回宅邸。   他跟郑宁前后脚到,刚换好衣服就听见宅邸大门传来动静,从窗户往外看去,车队正在进门。   半个小时后,郑宁的副官来请瑞和去书房。   看到郑宁的第一眼,瑞和的感觉就是:苍老了一点。看来在首都星的这半个月郑宁过得并不轻松。   “最近过得还行吧?”郑宁已经笑着开口,很亲切地询问瑞和在生活和学习上有什么问题,“我知道你在精神力上一定有很多问题,我当年也是这样。”   瑞和抿嘴笑:“被您说中了,有些问题我问老师,他也不怎么回答得上来。”   精神力课程上的老师本身也是A级精神力者,但无法解答瑞和关于精神力外放时一些细节的问题。   郑宁很理解:“第六军团的前任团长是伊丽莎白·菲尔德大将军,她是一位很伟大的联邦英雄,也是一位SS级精神力者,如果当年不是她对我悉心教导,我的精神力也不可能从S升级到SS,也不可能真正理解并掌握那股力量。你的精神力是SSS级,我不敢打包票我一定能解答你每一个问题,但我能保证会尽我所能,搜罗整合其他资源来帮助你。”   这番话称得上掏心掏肺,瑞和露出感动激动的模样:“谢谢您大将军……”   “我看你好像长高了一点,那就好,我希望你能在基地里感觉到像家一样的温暖。”郑宁拍拍瑞和的肩膀,“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再给你上课。哦对了,比尔说你已经通过初级训练场的考核,得到进入中级训练场的资格了?非常好!那明天我先看看你在初级训练场的表现吧,今晚好好休息。”   出书房的时候,瑞和与一个少女擦肩而过,他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从未见过对方,便猜测少女可能是这一次跟着郑宁一起回来的。他的视线从少女的眉眼和发色上掠过,然后礼貌地微微点头,错身走过去。   “父亲。”   “进来吧。”郑宁看着小女儿娉娉婷婷的模样,欣慰地笑了,“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很累要睡觉吗?”   郑佩佩笑着说:“睡不着。”   “你看见元青了?”   郑佩佩的脸红了红,低声“嗯”了一声。郑宁有些高兴:“看来你对他印象还不错?”   “……嗯。爸,他好高啊,看起来脾气也很好的样子。”郑佩佩抱着郑宁的手,一副小女儿情态,“他对我点头,眼睛特别温柔。”   虽然在家中已经和妻子说了自己的打算,也取得了妻子的理解和同意,但女儿主动表现出对周元青的好感,甚至有些情窦开的模样,郑宁心中酸溜溜的有些不得劲。   “……那也好,我虽然跟他相处不多,但我相信我的眼光,他勤奋自律,为人谦虚有礼貌,虽然才十六岁,但性格并不跳脱,反而有几分稳重的味道。我相信再雕琢几年,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青年才俊。”郑宁慢慢地摸着女儿头,“你要是和他玩得来,那就一起玩,也学习学习人家勤奋好学的品质,你是我郑宁的女儿,不要整天学首都星那些娇娇女只会舞会插画养宠物,我不要求你参军,但也希望你能多看看军人的热血和勇敢,眼界放宽一点。”   这是哄女儿的话。其实他已经和妻子说好了,此番是带女儿过来,看能不能与周元青处出几分青梅竹马的情谊。   他虽然想要将周元青彻底收复,也相信联姻才是最可靠最值得信赖的纽带,但也不是说一定要搭上女儿。他的女儿,一定要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才行。   “嗯。”郑佩佩害羞地说,“我想跟他交朋友,他跟首都星那些男孩子都不一样,我喜欢他。”   瑞和还不知道郑宁的打算,第二天吃早餐时他在饭桌上看到了郑佩佩,郑宁正式为两人做介绍:“这是我的小女儿,你叫她佩佩就行。”   “这是周元青,你叫他哥就行了。”   郑佩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喊:“元青哥。”   “你好佩佩。”瑞和对她伸出手。   两人握了握手。   听出郑宁的介绍话语中的用词是往私交上靠,既然叫了他哥,自己礼数上就要做足。瑞和笑着说:“原来佩佩是大将军的女儿,昨天见到时我就觉得她跟大将军长得有些像。”然后从身侧的书包里拿出一支钢笔递给郑佩佩,“这是我刚买的还没用过,你拿去用吧,当做初次见面的小礼物。”   郑佩佩惊喜地接过:“谢谢元青哥。”又低头,“我没给元青哥准备礼物。”   看得郑宁酸死了。   “不用,你是妹妹嘛。”瑞和摆手。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聊。”郑宁手一拍,“再不吃都冷了。”   吃过早饭郑宁说郑佩佩也要跟着一起去初级训练场:“再过两个月她就要成年了,如果能觉醒精神力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所以我就把她带过来好好看着。训练场她是不能进场的,我打算让她观摩观摩,涨一点见识。”他的妻子精神力只有E,大女儿是普通人,如果小女儿也没觉醒精神力的话……   唉!不能想,一想就发愁。   “元青哥,训练场好玩吗?”郑宁还在愁,郑佩佩已经挨着瑞和好奇地提问了。瑞和想了想:“好玩极了,你玩过气枪打气球的游戏吗?跟那个很像,不过用的不是气枪而是精神力。”   “我在纪录片里看过这个游戏。”郑佩佩眼睛发光,“那是一个很古老的游戏了,听我的朋友说一些古董游乐园还能玩,元青哥你什么时候来首都星?我带你去玩啊。”   “有机会一定去。”   见两人合得来,周元青对自己女儿也斯文有礼,郑宁有些怀念,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不过那时候他比妻子大二十岁,带妻子玩的时候跟带孩子一样。   “奇怪,元青也才十六岁,佩佩十五岁,怎么两个人相处像爸爸带女儿?”这个念头一起来,郑宁就越看越不对劲了。   “哇原来这就是你们训练的全息仓啊?”   “是啊,等你精神力觉醒就也能用了,到时候我可以带你玩。”   “太好了!谢谢元青哥!”   他盯着瑞和的表情,那表情那语气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大将军,那我进全息仓了?”瑞和回头向郑宁请示。   “哦!行,你先上线吧,我带佩佩等一下就来。”郑宁回神,笑骂自己想太多。   初级训练场大厅里,艾凯尔咬唇看着被簇拥着走进大门的那群人,郑宁大将军的身影高大挺拔,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她正侧头跟周元青说话,看起来柔美又可爱。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总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第305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郑佩佩就这么在基地住了下来,海上星也有学校,郑宁将她送去最近的女子学校继续学习,其他时间就让她一起跟着锻炼身体。   “首都星养孩子都太娇惯了。”郑宁跟瑞和抱怨,“虽说是一个女孩子,不用像男孩子那样拼命,但该学的还是得学,太过安逸会让人的骨头软掉的。哎哟你看看,才跑了半圈就跑不动看,这身体素质不行啊!”说着还是心疼,赶紧赶过去。   瑞和笑了笑,擦了一把汗之后继续锻炼。他对郑佩佩的观感还挺好的,娇是娇了一点,但非常懂礼貌,体贴乖巧,天真又浪漫,完全是理想妹妹。   很快,新兵新秀比赛开始了,瑞和报名了好几项,包括体能比赛和精神力模拟赛。体能比赛大部分他都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这让他对自己经过基因药剂改良过的身体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私底下,郑宁跟夏鹰说:“完全看不出他是赫星平民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身体素质太好了。他的弟弟妹妹情况怎么样?”   夏鹰刚从赫星回来,正好报告这件事:“老二周仲青看起来聪明一点,老三周季青和妹妹周青青,目前还看不出资质好坏,我已经留下人在那里保护他们了。”   “嗯,那就再等几年,等他们十六岁的时候看有没有觉醒精神力,如果好的话也能吸收进来……”郑宁慢慢地说着,忽然一笑,“也许周元青就会主动提起了,到时候再说吧!”   “大将军对他真的已经看准了?”夏鹰问。   “什么看不看准的,人都是会变的,我不过是先下投资,以后投资是赚还是赔都是未知数。冲着他是目前唯一的3S精神力者,就值得我来投资了,我相信换到其他人身上,也会这样。”郑宁感慨。   “您说得对。”夏鹰也是借着周元青的契机才进入郑宁的心腹圈子的,他现在还处于摸索郑宁脾气性格的阶段,并不敢多发表意见,怕说错什么话。   精神力模拟赛中,瑞和取得了第一的好成绩。他将奖牌拍给院长看,院长在视频里笑眯了眼:“好好好!仲青过得也很好,特别用功读书,你就放心吧!”   瑞和没什么可担心的,周仲青的性子不会让自己吃亏。   “凯里呢?他最近怎么样?新开的药吃着效果好吗?”   说起这个,院长更高兴了:“好!还有一个好消息,他的养父母联系上了,打了一笔钱过来,我就给他换了更好的药,这个月明显神智恢复得更多了,已经会叫人了,相信不久之后他就能恢复正常了。”   瑞和也很为凯里高兴:“那就好,我咨询了这边的军医,他给我介绍了几样精神力核崩溃专用药,都是军中用的,效果非常好,我买了一些已经寄过去了,院长您记得查收。”   院长先是惊喜欣慰,然后批评瑞和:“下次别买了,你自己把钱存起来以后用得着。买药花了多少?我给你转过去。”   “不用,我的津贴够花的。”他倒是没将自己很受郑宁大将军重视甚至已经住到对方宅邸的事情说出来,只说,“您知道的,我是SSS级,军中很重视,给我的津贴等级比普通新兵高一点。”   郑宁大将军的归来,给海上星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士兵和民众的心都安定下来。前线也有好消息传来,说是已经击退虫族,封锁虫洞的后续工作正在开展,相信很快就能重建密萨拉星云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一天开始,瑞和每次见到郑宁,都觉得他的心情不好,眉头皱着就没有松开的时候。他的亲信、幕僚频繁在宅邸出入,书房所在的主楼一整天都戒备森严,没有郑宁的召唤,瑞和一步都没往那边踏,也不多看一眼多打听一句。   宅邸的气氛紧张,瑞和在星网上却只看到一片歌功颂德、祥和喜庆。民众都为胜利欢欣鼓舞,为什么郑宁这一系却好像如临大敌?肯定在高层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郑佩佩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常年跟着母亲和姐姐住在首都星,其实对父亲的工作并不了解,见郑宁忙,她就来找瑞和玩。瑞和也不怎么有空闲,郑佩佩倒是能耐下性子坐在一边看瑞和忙碌,一边打游戏。   有一天听见瑞和在学联邦通用语,灵光一闪:“我可以教你啊!”她跳起来凑到瑞和身边,“你说的通用语已经不错了,不过口音不太对,我可以教你首都星的通用语,以后你到首都星来,就不会有人笑你是偏远星球出身的啦!”   正在扩展词汇量的瑞和很感谢郑佩佩的好意:“那就麻烦你了。”   于是他跟郑佩佩学习起来,开始纠正自己的口音。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郑佩佩忽然在吃早餐的时候晕倒,医生检查后对郑宁说“恭喜”,郑佩佩已经进入精神力觉醒期。   “太好了!”郑宁高兴极了!迫不及待就给妻子贝丝打视频通讯报告了这个好消息。瑞和在一边第一次见到郑夫人,那是一个气质温婉的美貌女人,她因为这个消息喜极而泣。“亲爱的,我这就准备过去,我一定得陪陪她。”   郑宁说:“我派人去接你吧。”   “不,不用,我自己坐客运飞船过去就行。”郑夫人含笑擦眼泪。   因为郑佩佩觉醒了精神力,郑宁花了大手笔买了两头纯种的古地球肉牛、两头肉猪和一批鸡鸭以及一批古地球菜蔬瓜果回来,一天三顿给郑佩佩补充营养。宅邸的伙食本来就已经很好了,现在再次直线上升,瑞和跟着沾光,每天都吃得分外满足。   精神力觉醒期是真的需要大量补充营养的,瑞和当时是条件不允许,最多一周吃一颗古地球鸡蛋就已经很奢侈。   “我是真的吃不下了。”郑佩佩趴在桌上,一脸腻味,“我本来就不喜欢吃肉。好吧,虽然我喜欢吃蔬菜和水果,可是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好腻啊。”   她的身材纤细,很符合首都星名媛圈中对身材的追求。才刚过十六岁生日的少女,毫无疑问内心还是粉红色的,让她大口吃肉大口吃菜,把自己吃成大胖猪,以后回首都星一定会被其他人笑话,她就不太愿意。   郑宁虎着脸:“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原先吃的那是什么?那是小鸡仔吃的,那么一点能塞牙缝还是怎么的?”他一激动,通用语说出了故乡的口音,“傻孩子!你现在正在觉醒精神力,身体的营养如果跟不上的,精神力就有可能受影响。不信,不信你问元青。”   两父女看过来,瑞和放下筷子,赞同地点头,将自己之前去打工花半个月工资买鸡蛋的经历说了,收获郑佩佩同情的视线一枚。   他笑了:“那段时间真的挺辛苦的,所以大将军是真的在为你着想,你就多吃一点点吧。吃完跟着我去锻炼,一定不会变胖的。”   “好吧。”郑佩佩噘着嘴拿起刀叉,“那我再吃一块牛排……和一杯果汁吧。”   郑宁欣慰地点头,他的副官忽然出现在餐厅门口,他招手:“什么事?”   副官小跑着进来,飞速看了一眼郑佩佩,然后低声说:“有紧急军报。”   “那走吧!”郑宁感觉不对劲,抓起外套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交代郑佩佩,“吃完就到院子里走两圈。”说完才走。   “父亲真的好忙啊。”郑佩佩叹气,“我还以为来这里能跟他更亲近一点。”   “毕竟整个海上星还有周围十几个星球都需要第六军团保护啊。”瑞和开解她,“我们都很崇拜大将军。”   郑佩佩很好哄,一下子又露出笑颜,与有荣焉地说:“那是,我爸是大将军,是最最厉害的人!”   “什么事?”出了餐厅,郑宁严声问。   副官擦了擦汗,将一份急报递给郑宁,快声说:“刚刚收到的消息,夫人乘坐的飞船被星盗劫持了。”   “你说什么!”   “大将军出门了?”吃完午饭回卧室的路上,瑞和看见车队鱼贯而出,迅速消失在大门口,便问身边的护卫长威廉。威廉队长点头:“好像是有紧急军情。”   “不用跟着我了,我下午不出门会一直呆在卧室。”   “明白。”   郑宁给他淘来一本第三位SSS级精神力者黛娜·希尔写的关于精神力的感想录复印件,这两天他看得很入迷,下午便不打算去训练场了,打算先将这本感想录吃透,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灵感。   傍晚时郑佩佩来敲门:“我父亲还没回来,我们自己吃饭吧!”   两人吃完饭,郑宁还是没回来,事实上,郑宁是在两天后才回来的,还抱着奄奄一息的郑夫人。   郑宁的宅邸范围很大,瑞和入住的是东边的一栋小楼,他选择了最高层四楼的房间住,比尔和护卫队分别住在三楼和二楼。郑佩佩来了之后也自己住了一栋小楼,郑宁住的主楼就在宅邸的正中间,宽敞的大路连通着大门,中间还有一个停机坪,能停靠小型飞船。   平时郑宁的车队都从大门直入,然后停在路两侧,非常气派。在这里住了几个月,瑞和从来没见停机坪使用过,听到停机坪声响时他正在做调息,走到阳台上一看,一艘飞船缓慢平稳地着陆,然后从上面鱼贯下来一连串的人。他的视力很好,隔得老远还是认出其中的郑宁,并且看出他怀中抱着一个人。   他马上换衣服下楼,打算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第306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一路来到主楼没有受到阻拦,夏鹰少校先看到他,小跑过来:“周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大将军回来了?我过来看看哪里需要搭把手。”   夏鹰笑了:“您有这份心,大将军一定很高兴。您先回去休息吧,这边还忙得过来。”   “那就好,替我向大将军问好。”瑞和也没问郑宁抱着的那个人是谁,转身就走。直到第二天他才知道,原来郑宁昨晚抱着的人是郑夫人,而且郑夫人伤势很重,到现在都还没清醒。   “伤到了精神力核?”怕给郑宁添麻烦,今早吃早饭时瑞和没过去主楼那边。比尔过去一趟后带来了这个消息。“很严重吗?”   比尔叹气:“好像挺严重的,郑小姐一直在哭。”   “到底怎么回事?郑夫人不是说要坐客运飞船过来吗,路上出事了?”   “飞船被星盗劫持了。”比尔压低声音,“大将军连夜赶过去交涉,交了一大笔赎金。”   瑞和吃了一惊:“星盗竟然这么猖狂了?”   其实星盗一直都很活跃,有些星盗团胆子大,杀人越货都敢干,客运飞船被劫持的事故每个月都有。但星盗团也是看人下碟的,有些飞船所属的势力太大的话,为了避免后续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都会避开。   就瑞和恶补来的联邦常识来看,许多家族的生意都是有徽记,各个势力也有各自的标志。比如第六军团的徽记就是一朵蔷薇花,那是建军团之始就定下来的,传承多年,所以在民间,第六军团也被民众称为蔷薇军。   郑宁的夫人全名贝丝·菲尔德,是菲尔德家族这一代的主人。菲尔德家族在客运飞船事业上很有建树,所以那天瑞和听郑夫人在视频里说要坐客运飞船来时就知道,她坐的肯定是自家生意里的飞船。   贝丝·菲尔德的母亲伊丽莎白·菲尔德,是第六军团上一代的团长,也是联邦历史上有名的女性大将军。后来贝丝和郑宁大将军结婚,成为郑夫人,菲尔德家族继续得到第六军团的庇护,事业并没有因为主人换代而发生丝毫动荡,稳步发展。   所以瑞和才吃惊,竟然有星盗敢劫持菲尔德家族的客运飞船?菲尔德家族背后站着的可是第六军团!   “是撒迷奇星盗团。”比尔恨声说,“那些混账,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一网打尽!联邦的蛀虫,垃圾!”   “撒迷奇星盗团?是曾经隶属第六军团的——”瑞和小声问。   “对。”比尔给了瑞和一个“你明白就好”的眼神。“咱们第六军团虽然在众军团中不是顶尖的,但实力也不差。你还记得从赫星来海上星的路上,我们的军舰遇到过星盗船吧?当时他们跑得多快,星盗……一般是不愿意跟军方有牵扯的。大将军夫人所在的菲尔德家族虽不是超级豪门,但在联邦里也排得上号,也只有跟咱们第六军团有宿怨的撒迷奇星盗敢伸手。”   “希望郑夫人能早日脱险。”瑞和叹气。   郑夫人暂时醒不来,傍晚郑宁的副官将郑佩佩送来瑞和住的小楼,转述郑宁的话:“大将军让周先生帮帮忙,带小姐看看电影还是出去玩都行。”   看着郑佩佩蔫蔫儿的,眼睛肿成核桃的样子,瑞和点头应下:“正好我要去跑步,这就带她一起去吧。”   “别太担心,你母亲一定会没事的。”   两人走在林荫道上,护卫们不远不近地跟着。   “我很担心。”郑佩佩提着路面上的小石头,“都是因为我,母亲才会来海上星的。”   “这不是你的错,有错的是那些星盗。”瑞和安慰她,“你的父母一定不希望你为此自责,你看,大将军多关心你啊,怕你太过难过,还让我陪你玩。”他要劝人的时候还是很有效果的,郑佩佩到底才十六岁,阅历不足性格天真,瑞和找准对方心中纠结的点,很快就让郑佩佩重新打起精神。   “咱们跑一圈吧,回去后你跟大将军说你今天跑了一圈,他一定很高兴。”瑞和提议。   郑佩佩果然赞同:“好主意!”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回家后先不洗澡不换衣服,满头大汗去给她爸看,她爸一定会很欣慰的。   跑步时两人又遇到了艾凯尔。瑞和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视线总是往郑佩佩身上飘,他早就看出艾凯尔是一个很有目的性的人,二十岁上下,满肚子都是心眼,之前是偶遇自己,现在难道是改变目标了?   “周元青,郑小姐,你们也在跑步啊?”艾凯尔笑得阳光爽朗,露出一口大白牙,“太巧啦!”   郑佩佩对这个青年有一点印象,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每次都能给她流下深刻的印象,毕竟对着她笑得像朵花儿一样的男性很少,首都星的的男孩子都比较高傲,哪怕是要追求她的的男孩子,也自持身份,做不出来对她笑得如此灿烂的模样。   “是你啊艾凯尔。”她对艾凯尔点了点头,顺势停下休息。   艾凯尔立刻说:“那边有石椅,我带你们过去坐吧。”   郑佩佩便看向瑞和,瑞和笑着点头:“那就过去吧。”   才坐下不久,一个年轻人在路边喊瑞和:“你是七排一班的新兵周元青是吧?后勤处找你,好像有人给你寄东西了,快点过去吧!”   瑞和应下:“谢谢你。”看向郑佩佩,“我让护卫送你回去吧。”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郑佩佩摇头。   “不然我送郑小姐回去吧。”艾凯尔忙说,“后勤处很乱的,郑小姐过去不合适。”   后勤兵瑞和去过两次,旁边有一个公共大澡堂,总有洗好澡光着膀子走动的士兵,确实不方便。瑞和交代好郑佩佩的护卫队队长:“不要去别的地方了,直接把郑小姐送回宅邸。”紧接着婉拒了艾凯尔,“不好打扰你跑步,让你带我们过来找椅子就已经很麻烦你了。”不让艾凯尔再争取,又说,“这里距离你的宿舍已经很远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把艾凯尔堵得没有话可说,再坚持就显得太刻意了,他勉强笑了笑:“好吧,那我先回去了。郑小姐再见。”   郑佩佩倒是没感觉到刚刚短短几句话里面的暗波,跟着护卫长上车回宅邸了,瑞和则跑步去了后勤处,领到了一个包裹。一看到寄件人他就笑了,是孤儿院院长给他寄的,里面是衣服袜子等物。   “是你的吧?那签名吧。”   签名时瑞和发现寄件单是上个星期到的,他便多问两句。后勤兵便把寄件单拿过来看了看,皱眉:“可能是遗漏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你晚了一个星期才拿到包裹。”   “没关系。”这是小事,瑞和也不想计较。军团大概两百万左右兵员,家人寄东西过来的数量很庞大,后勤处工作量很大,弄错了也没什么。   他给院长打电话说东西收到了,院长笑着说:“我估摸着你也应该收到了,都是冬天用的衣物,我都洗好晒过了,等天气凉下来你直接拿出来穿吧!对了,你给凯里寄的药特别好,他现在的情况好了很多,来来,我让他给你说说话!”   画面里出现一个剃着板寸头的小年轻,凯里有些羞涩地跟瑞和打招呼:“元青哥。”眼神懵懂好奇。   院长高兴地说:“对了!就叫哥。”   看得出凯里真的恢复得不错,瑞和为凯里和院长感到高兴。院长是一个心肠柔软的善心人,他对凯里伸出援手悉心照料,凯里能康复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了。   “你好凯里,很高兴认识你。”瑞和看出凯里的智力似乎还不是很正常,所以用对待小朋友的语气跟他打招呼,“你吃晚饭了吗?晚饭吃了什么呀?”   凯里抱着院长的手,噘嘴:“吃了,吃了胡萝卜。”   院长疼惜地摸凯里的头:“学会告状了啊?胡萝卜多好啊,有营养,医生说你要多吃一点。”   “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给你寄回去。”   凯里就露出笑容:“我想要飞机!飞机!”   院长哭笑不得:“他说的是玩具。你可别给他买,我已经给他买了好几架,都被他拆掉了。仲青来了?来过来,我正和你大哥通讯呢。”   于是小小的显示屏里又出现了周仲青,周仲青好奇地看着瑞和所处的环境:“哥你在哪里啊?”   “训练室。最近读书读得怎么样?”   “挺好的,你给我寄的书特别好看!”周仲青兴致勃勃地说,“学校里的人都没有看过,他们都很羡慕我。”   “那是海上星这边的教材,你多看看拓展视野。”瑞和能做的,愿意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周季青周青青那边他也寄了。   回到宅邸时瑞和听到好消息,郑夫人醒了。又过了两天,郑夫人派人来请他过去吃晚饭,没想到郑夫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眼神不对。郑夫人倒是很快就遮掩过去,瑞和还是看见了。吃过饭,四个人一起坐在客厅聊天,郑夫人对瑞和的家庭很感兴趣,问了不少问题,瑞和一一回答,到后来连郑宁也看出不对劲了。   “贝丝?”郑宁也直接,问,“你有什么疑惑吗?元青不是外人,你直问就是。”   郑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苍白的脸浮起两团红晕。“元青,真是不好意思。”她咳嗽两声,在瑞和说“没关系,您请问”之后,轻声问:“那个……”话说到一半她又停下,对郑佩佩说,“佩佩,我卧室里有一个红色的行李箱,里面是给元青带的礼物,你可以帮忙拿过来吗?”   郑佩佩虽然年轻天真,但并不傻,她看出母亲是想让她回避,当即点头站起来:“当然,我这就去取。”   “失礼了。”郑夫人又咳嗽一声,“你的……臀部有没有什么胎记……” 第307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这个……”瑞和也被郑夫人这一问惊呆了。   “贝丝,你为什么这么问?”郑宁拿纸巾擦嘴,心里想着怪不得要支开女儿,确实不方便让女儿听这个话题。   “哎呀!”郑夫人问完,自己也忍不住笑,“我也是没办法。我就直说了吧,我第一眼看见元青就觉得眼熟,宁哥你还记得绮阳星周家吗?”   “绮阳星周家?”郑宁当然记得,他皱眉,“你就直说吧,弄得我怪紧张的。”   “好吧。”郑夫人对瑞和说,“我少年时曾经跟着我父亲去绮阳星谈过生意,你听过绮阳星吗?那是联邦中、不应该说是大缪娜星系中古地球华族聚居的有名星球,周家便是那里的豪门世家,初代机甲的设计者里就有周家的祖先,我们菲尔德家族那一年想向周家购买一批新的飞船,我父亲过去谈判,带着我过去了。”   她娓娓道来,回忆当年的经历。   “……在晚会上,我看见一个少女,真的,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跟她长得非常相似。那位少女是周家嫡系的小姐, 你又姓周,我就想着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瑞和已经平静下来,问:“那您刚刚的问题——”   “真是失礼了。周家的子孙身上都有胎记,据说是在臀部,所以我才这么问。”郑夫人微微侧脸,也有一些说不下去了。   熟知她性格的郑宁忙打圆场:“咳咳,元青也不是外人。”又跟瑞和解释,“她的性子是这样,直话直说,以后相处多了你就知道了。”他也觉得尴尬呢。   瑞和笑着说:“没关系,请不要介意。至于那个问题,很遗憾我身上并没有什么胎记,我的弟弟妹妹身上也没有,我们周家从我的太祖父那一代就在赫星定居了,大概跟绮阳星周家没有关系的。”   “这样啊,太失礼了。”郑夫人站起来,“佩佩那孩子怎么还没回来,可能是找不到东西,我去看看吧。”   “来喝茶。”郑宁给瑞和倒茶,“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您不用在意,我是真的没有生气,也不觉得被冒犯。”瑞和接过茶,“我一直承您关照,知道您是把我当自家小辈看待的,夫人和您夫妻一体,在我心里自然也是我的长辈,夫人之所以这么问,也是关心我,想来如果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长得跟周家那位小姐相似,夫人也不会多管闲事去过问的。”   一番话说得郑宁连连点头,心中熨帖。   很快,郑夫人和郑佩佩一起下来,将礼物给了瑞和。   瑞和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银色的链子上挂着一块样式复杂的饰品。他将链子拿起来,认出这是机甲的启动器,也是钥匙,就听见郑夫人说:“机甲已经在仓库,你要去看看吗?”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瑞和摇头。   “收下吧!”郑夫人笑着说,“这是见面礼,你的天分值得,在你的手里它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我很期待看到那一天。”   郑宁也说:“收下吧,依照你的学习进度,最多下个月就能开始正式上手机甲了。宅邸里有专门的机甲训练室,到时候你要训练也方便。”   这确实是瑞和目前急需的东西,为他解决了很大的麻烦。军营中的机甲数量是有限的,不可能为每一个精神力者配备一台,使用的时候肯定要排队,有一台自己专属的机甲,能节省很多时间。   瑞和便不再推辞,真心地道谢:“谢谢您了,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等瑞和告辞回自己居住的小楼,郑宁夫妻俩在卧室里又聊起了他。   “我相信你不是轻易开口的人,是真的很像吗?”郑宁问。   “真的非常像,那年我看到那位周小姐时,那位小姐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元青现在的模样,跟她有七成像。”郑夫人边说边打开个人终端,“这件事让我很在意,你等一等……”   郑宁便坐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她打开星网,打出关键字“明珠陨落周绮阳星”等,搜出来一条四十年前的久远新闻条,才看了一眼,他就坐直了。   “看,大概三十年前,那位小姐就被星盗劫持,就此下落不明,当年的媒体大肆报道,后来被清理掉很多。”郑夫人咬唇,“当时,是母亲带领人手去追捕的,虽然母亲后来将星盗船截获,却没在里面找到那位小姐。那次的事件,母亲立了大功,为她后来领大将军军衔添加了一笔功绩,但母亲一直都很自责,觉得是自己来晚一步……你知道的,我们菲尔德家族跟绮阳星周家合作得很愉快,周家人在做生意上很厚道,父亲对周家的印象很好,后来为我哥哥向周家的那位小姐求亲了……唉,也是没有缘分,那件事之后,我哥哥死在了战场上……”   “别难过了,都过去了。”郑宁揽着妻子,“都过去了。”   郑夫人擦擦眼泪:“是我不好,突然感性起来。元青的确是个好孩子,年纪轻轻就很沉稳大方,现在我能理解为什么你会看中他了。如果以后佩佩……也是一桩佳话。”   “我也是向岳母学的。”郑宁哄起妻子来也很有一套,“当初岳母也是看中我了,然后让我带你玩,等你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岳母就问我愿不愿意和你结婚,真是吓我一跳,我大了你二十岁,在那之前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的。不过在我成为一个父亲之后,岳母的做法我完全能理解,有事情做父母的就是想为子女计划好一切,我是岳母培养起来的,我相信我也能为咱们女儿培养出来一个优秀的伴侣。”   他也知道,菲尔德大将军一开始并没有将他列为女婿的人选,毕竟他与妻子相差了近二十岁。也是已故的大舅哥战死,菲尔德家族面临着没有继承人的严峻局面,菲尔德大将军才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是一个适合的人选,所以后来才大力扶持自己。   郑宁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确有本事敢拼搏,但是偌大联邦中,跟他一样的人太多了,如果凭借他自己的力量,他相信几十年之后自己也能当上大将军。但要想执掌一个军团,再给他五十年可能还只是摸到一点边角而已。   因此,他感激菲尔德大将军的提拔之恩,也许在最初那几年,被其他大将军言语嘲讽他吃软饭攀裙带时,他还有过不甘心的时候,但随着孩子的出生,年岁的渐长,他已经能够坦然地直视自己的心。   大女儿是一个普通人,资质也普通,现在在首都星图书馆工作,菲尔德家族的未来只能交到小女儿手上,军中的力量呢?他也面临着菲尔德大将军当年的困境,那便是军中力量的旁落,而失去了军中的能量,菲尔德家族未来的事业必定会大受影响。然而老天爷还是保佑他的,在他正发愁的时候,才十六岁的周元青出现了,在资质上无可挑剔!在年纪上,跟十五岁的小女儿又是那么相配……   这是天赐的巧合。   郑夫人哽咽点头。   得了一台机甲,第二天瑞和就到仓库去看了。箱子打开之后,一架站立着的人形机甲闪耀着特有的金属色光辉,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   机甲高三米左右,周身是正红色的,有些设计则是黑色,看起来特别帅气。在机甲方面,比尔比瑞和了解得更多,他只围着机甲转了一圈就知道机甲的型号性能甚至是哪个设计师的作品。   “看来我得恶补一下这方面的知识了。”瑞和听得一头雾水。   比尔笑着摆手:“倒是不用跟我这样,其实我是咳咳,有人喜欢机甲,我得多了解一点才能和她有共同话题。其实一台机甲的精髓不在数据和参数,更加不在外形材料,核心的只有能源以及精神力。”   “嗯,课堂上老师说过,机甲的材料都是延展性极佳的R-T特殊合金,R-T合金目前已经有七代,四代之后的其实效果都差不多,执着于一定要第七代合金制作的机甲的人,只是因为对自己的精神力以及实操能力不自信,所以想要心理安慰而已。”瑞和将老师说的话背下来,比尔听了后笑得不行,“是苏珊娜老师说的吧?她还是那么毒舌,一针见血。”   瑞和也笑:“苏珊娜老师的课我很喜欢,特别期待之后的机甲实操课。”   “实操课还是让苏珊娜老师和大将军教你比较好,我就不乱说了。”比尔示意瑞和把钥匙拿出来,“不过你可以先试试这台机甲,其实我们都相信一种玄学,那就是与机甲的适配性会影响机甲的性能,如果你觉得你跟你的机甲十分合拍,以后机甲化形就能越顺利,控制起来也更得心应手。所以啊,那些高价拍卖机甲的人就是人傻钱多,买回来的机甲与自己不适配又有什么用。”   将钥匙插到机甲的心脏位置,机甲腹部打开,露出驾驶舱。坐进去的瞬间,瑞和缓缓呼出一口气,感觉到一种由衷的喜悦。他左摸摸右摸摸,虽然没有真正启动这台机甲,但他有一种直接:自己和它合得来,他喜欢它。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兰火。 第308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上辈子里,在瑞和的能力更强能够接触到更多的秘事之后,他一直在调查兰火的下落。   兰火不是活物,它是来自地府的火,天生地养,不可能会“死亡”的。   它到底付出了什么,才让自己死而复生?   在那之后,它真的消散了吗?   瑞和想:我欠它一句谢谢。   所以他一直在寻找它。   在后来的后来,他有幸和地府府君见过一次面。那位府君听了瑞和的问题后说:“地府的地域太过广淼,并不是每一处都能在地府的掌握之中,我也不敢打包票,地府的每个角落我能了若指掌。你说的穷海,其实我们地府也无法参透,每隔一段时间,地府通向阳间的通道会突然打开,那些无名的地域会出现在你们眼中,里面有一些东西会随着机缘进入阳间,那是连我都无法介入的领域,大概是天道的意思吧。所以很遗憾,我也无法提供有效的线索。”   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瑞和也没能再见到它。   奇妙的是,在坐在机甲驾驶舱的这一刻,他再次想起了它,这种感觉来得很莫名。   “元青?元青?”外面,比尔见他发愣,喊了他好几声。   瑞和这才回神。   一个星期后,郑宁亲自教授瑞和架势机甲,他在郑宁的指引下,一步一步地启动机甲,将精神力沉入操作系统之中,开始小心翼翼地尝试与操作系统建立精神连接。   旁边,郑宁小心地看护着,细心地引导。见机甲慢慢地、稳稳地往前踏出一小步,他欣慰地展开笑容,刚要说出下一句引导指令,便看见似乎有蓝色的流光一闪。   “嗯?”郑宁蹙眉,走近两步看,刚刚的流光是在机甲的脖颈处,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好像是他的错觉。   他揉揉眼睛,心里嘟囔:“我才七十岁难道就眼花了?”   “没有异常。”瑞和后来被郑宁问起这件事,他摇头,的确没发现异常。   比尔说:“可能是阳光反射。”他指着天窗,“最近的天气真好啊。”   “应该是这样了。”郑宁将眼镜擦拭好戴上,“后天是新生日,好天气才好办庆典呐。”   “军团有举办新生庆典吗?”瑞和好奇地问。千年前,古地球的人们进行星际迁徙,将来到大缪娜的那一天称为新生日,那一天也被称为星历元年元日,不过赫星没有办过庆典   “不是,是海上星要办庆典。”比尔笑着说:“到时候会有游行庆典,你想去看吗?到时候我们军团会去维持秩序。”   “去看看吧!”郑宁拍板,“感受一下民众的情绪,才能真正理解新生的意义。”   游行庆典果然办得很热闹,瑞和换上普通的衣服加入他们,不知道是谁塞给他一支小旗子,上面印着古地球母星的图像。   耳边响着新生日庆典曲,他跟着民众一起唱歌,挥舞着旗子,孩子们被父母抱着、举着,欢快地拍着手,嗷嗷地大叫。   护卫队拱卫在他身边,队长威廉也穿着自己的私服,双手插兜看似悠悠哉哉地跟在瑞和身后,实则正在耳听八方。   塞在耳朵里的通讯器传来郑宁的声音:“怎么样?”   他低声说:“看起来挺高兴的,我觉得他喜欢这种活动。”   威廉已经跟在周元青身后小半年了,他原先隶属郑宁大将军的护卫队,本来是比较热门的下一任护卫队队长人选,在竞争的紧要关头被调来保护一个新兵,他开始是有些抗拒和不满的。但军人的天性就是服从,他尽忠职守地执行任务,很快看出大将军对周元青的另眼相看和隐蔽的重视。为了更好地工作,他一直在观察周元青,慢慢地发现周元青不止在精神力上很有天分,也很能吃苦,这样的人,注定能成大器,便不得不佩服大将军的眼光。   高瞻远瞩。   值得培养的人才,的确该从最开始的时候就予以重视。   “保护好他,时间差不多了就让他回来吧。”郑宁交代。   “是!”   郑宁坐在办公室里,将文件夹合起来锁好,在科技高度发展的当今社会,其实信息的泄露问题也更加严重,在浩渺的星网系统之中,不知道哪里就潜伏着窃取信息的怪兽。所以重要的事情他一般都采用纸质材料,这一份是他让夏鹰再次去调查周元青的父母亲人亲戚的,那天妻子的话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   周元青是他的一张王牌,不止牵连到军团未来的部署,也关乎他与妻子对菲尔德家族的安排,所以这个人,他是必须从内到外调查个透透的,不能有半点差池。   事实上,如果周元青是周家人的话,对他的计划影响太大了。   他看中周元青的一个重大前提,那便是对方出身平民、无父无母。   妻子神来一笔,让郑宁这大半个月都悬着心,现在查清楚了,周家是战争中被虫族破坏家园后流落到赫星的,从周元青的祖辈开始都清晰可查。除了没有办法查周元青和绮阳星嫡系的血缘关系,目前的线索看来,赫星周家的的确确是普通人家。   “没关系最好。”他叹口气,“最好。”   新生日庆典之后,瑞和就开始上机甲进化课了,要想完全发挥出机甲的功能,“机甲进化”是必不可少的阶段。其实机甲最早期时并没有“进化”一说,机甲最开始投入使用时用的就是人类形态,相当于实现“超人”幻想。到第二个SSS级精神力者西泽·佩雷斯出现时,才首次做出机甲兽态变形,震惊联邦。   被西泽·佩雷斯兽态化形的机甲虽然报废了,但它作为初代化形机甲,仍然留给世人无数研究素材以及无尽的创意灵感。在那之后,机甲制造新材料的变革拉开了序幕,在联邦众多专家倾力研究之下做出了适合机甲变形的新材料。数百年后的今天,机甲材料已经完全成熟,能够支撑精神力者所有化形的想象力,一位合格的机甲战士,一定要学会机甲进化,如果只是单纯地驾驶机甲,前途有限。   “不要紧张,一步一步来。”郑宁叮嘱,“我提前让你做好的化形构想做好了吗?”   瑞和点头:“做好了。”   “那就好,那一会儿先按照那个构想来。”郑宁也没说要看一看,把把关之类的。他的老师,上一任的蔷薇军团长伊丽莎白·菲尔德在教导他的时候,经常提醒他想象力的重要性,告诉他:“现在有很多化形模板,你想对着那些模板来化形吗?机甲虽然是冰冷的金属做的,但我们人类的心是热的。机甲是我们的伙伴,生死与共的伙计,我们要尊重它们。说实话,我并不认同现在那些精神力者高价聘请机甲化形设计师来涉及化形形态的做法,他们倒是说这样效率高,但用死板的数据来计量他们的机甲,机甲回馈给他们的也只有死板的、永远不变的形态。战场难道是永恒不变的吗?不!战场瞬息万变!掌握好机甲化形的精髓,你才能在战场上随时调整机甲的形态,立于不败之地!”   “让机甲化形设计师为你设计多套化形数据,难道在战场时你还有时间来一套套选择吗?在你还在犹豫选一还是选三的时候,你可能已经死了。”   在今天,郑宁也将自己从菲尔德将军身上学来的东西教授给瑞和:“所以你要勇于尝试,来吧,一点一点地将你心中的形态塑造出来,用你的精神力来一丝丝感知机甲的变化,以后你就会知道,你投入多少心血和诚意,机甲就会反哺给你多少。”   瑞和郑重点头:“是。”   坐在驾驶舱里,瑞和难得有些紧张,手心开始冒汗。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展开,上面是一朵蓝色的火。   耳机里传来郑宁的声音:“可以开始了。”   瑞和笑了笑,将这张纸贴在前方。   就当纪念也好,瑞和希望能以兰火为原型,做出自己的第一次机甲化形。   外面,郑宁正在监控着数据变化,机甲化形时是驾驶员的精神力最活跃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失控的时候,他必须监控好周元青的精神力状态,及时喊停。   “不知道能不能一次成功……”他也有一些紧张和期待。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能在第一次尝试时成功的,经验不足是最大原因,无法精准地调用精神力,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法平衡。他当年也尝试了十几次才成功变出一头变异虎,结果耳朵出差错,弄成了兔子耳朵,被其他战友笑了大半年。   “滴滴滴——滴滴——”   郑宁被仪器上的数据变化吸引住目光,然后再将视线转到场中间。他的眼睛微微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团”机甲,真的,用“团”已经有些客气了,用“坨”还恰当一点。   他不知道周元青是出于什么样的设计理念,竟然在开场就把机甲弄成这个样子,完全看不出形状,看上去就是一堆融化的金属块。   “胆子也太大了……”郑宁感慨,“这样一来,重塑形态时的确方便很多,不会被机甲原先的形态影响思路,但要再组装起来,太耗费精神力了。”果然,SSS级精神力者的底气就是不一样,更加敢打开局面。   接下来,郑宁一心二用,一边看着数据变化确定还处于安全范围内,一边看着场上的机甲变化,越看,他就越困惑。看着那一台火焰形状的红色机甲,几乎说不出话,深吸一口气才问:“元青,这就是你的设计方案吗?”   话刚问出口,机甲就应景地猛烈跳动几下。   “没错。将军,请避开一点。”   “怎么了?”听出瑞和的声音在颤抖,郑宁有些担心。   “没事,您避开一点。”   郑宁刚退后两米,一股热浪袭来,空气似乎都变得扭曲了。他惊诧回头,就看到数不清的火焰从那台火焰形状的机甲里喷溅出来,蓝色的火光充斥着训练场,还在向他这边逼近,他只好继续后退,心中的震惊不停扩大。 第309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三十分钟之前。   瑞和正在仔仔细细地用精神力为机甲塑形,争取捏成自己记忆中兰火的模样。他对兰火还是很熟悉的,毕竟兰火在他的丹田里生活了好几年,每一次他调息的时候,元力在体内筋脉中流转最后回归丹田,每一次都要和兰火见面。更别说兰火经常出来,他还买玩具给它玩,所以兰火的模样他非常了解。   机甲化形是一项高消耗的工作,对精神力的负担很重,瑞和的精神力等级高,平时也勤加锻炼,精神力的强度不弱,但第一次做机甲进化,一开始时精神力的耗费让他有些不习惯。他慢慢地将学习到的理论与实践联系起来,不停地改进自己的精神力输出方式,总算将精神力消耗控制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以精神力为笔,雕琢自己想要的作品,这是一件让人为之着迷的事情。   他渐渐沉迷其中,几乎是依靠本能去行事。什么精神力控制基本法,什么机甲进化原理等等,通通被他抛在脑后。在他的“眼里”,一朵火逐渐成型,除了颜色不是蓝色的,一切都跟兰火一模一样,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如果这朵火跳动起来的时候,会展现出熟悉的弧度。   突然,他感觉到丹田有奇怪的变化。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了,他一直没有放弃修炼道术,之前买的《道术通用全书》在这个世界仍然派上用场,他成功引到天地灵气入丹田,之后的日子也一直在努力地适应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汲取星辰的力量。   不过,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精神力修炼上,时间有限,难免对道术的修炼有些懈怠,平时也没怎么注意。   丹田突然有变化,瑞和立刻就感觉到了。他分神内视丹田,又惊又喜。惊的是丹田里出现了异物,喜的是那是熟悉的蓝色。   凭空出现,让人始料不及!   “兰火!”瑞和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在上个世界没能找到兰火,在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再见面!可他明明感觉到自己与兰火之间的羁绊,那是久违得让人欣喜落泪的熟悉感和安定感。   不是做梦。   在瑞和既惊又喜的时候,兰火已经飞快地从丹田里窜出来,顺着他的经脉往上走,很快来到他的精神力核的位置。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瑞和来不及多加考虑,但他对兰火的信任是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的。   “它是兰火,所以没关系。”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精神力核就对陌生能量的入侵不设防,完全开放了,兰火顺利溜了进去,与精神力核搅在一起。   下一秒,精神力核发生本能排斥反应,将兰火往外挤压,兰火偏偏拧着不走。两方力量的博弈让瑞和感觉到精神力核内发生着剧烈震荡,同时大脑剧痛非常。   在瑞和的放纵下,精神力核的本能排斥最终也没能抵抗得过兰火的入侵,兰火得意洋洋地卷着精神力核,两团力量逐渐融合在一起,淡金色的精神力染上了蓝色,新的精神力核出现。   从兰火出现,到与精神力核融合,事态发展得非常快,前后不过五秒。   除了瑞和没有人知道在这五秒内发生了什么,在进化中的机甲不稳定地晃了几下,连在旁边看着的郑宁也没有看出不对劲,以为是不熟练的缘故。   听见郑宁询问时,瑞和感觉到自己的新精神力核又在微微震动,似乎有一股力量想要释放。他只好压下心中的所有疑虑,让郑宁避开一点,果然下一刻他就感觉到精神力核释放出一股能量,那股能量一丝不剩地全部注入到机甲里,再通过机甲向外喷发。   “轰!”   “轰轰!!”   一簇又一簇的蓝色的火从机甲里喷射而出,火光覆盖住整个训练场,铺天的热浪让郑宁一退再退,最后退无可退,热浪翻涌让他非常难受,他只好将精神力调出来形成一个护身罩。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皱眉看着前方,“没听说周元青改造过机甲啊。”机甲一般都会装载武器,但虫族外壳极其坚硬耐高温,火攻可以说是挠痒痒效果很小,而且虫洞出现的地方并不都在星球上,许多时候它们的大本营都在太空中,那里没有空气,火攻也无法实现。   所以机甲上装载火攻武器不太实用。   让郑宁在意的不止如此,“这火的感觉也不对……”   “大将军,训练场破损度超过32%了。”   副官在门外大声喊:“主控室询问是否要灭火?”   “稍等。”郑宁摆手,然后联系瑞和,“元青?元青?能听到我说话吗?”   “能听到,大将军我没事,给我一点时间。”   “好。”郑宁便对副官说:“先做好灭火准备,暂时别动。”   瑞和感激郑宁对他的信任,回答了郑宁之后他继续安抚精神力核,可惜兰火完全不回应它,与他原来的精神力核融合之后,变异的精神力通过机甲疯狂地释放,释放出来的能量中含有兰火的力量,火势汹汹。   他原想先结束机甲化形,却发现暴动外泄的精神力有一部分就缠绕在机甲上,很难剥离,无奈他只好暂时放弃。等控制住精神力核不再暴动,再收回精神力,瑞和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身体万分疲惫。   打开驾驶舱出来,瑞和一个踉跄,扶住机甲才站稳。   “没事吧?!”   郑宁带着宋盼秋医生冲过来,宋医生迅速为瑞和做身体检查,给他喝下一管精神力核舒缓剂。   “没事。”瑞和呼出一口气,觉得脑袋舒服很多。   场内的温度还是很高,地面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焦黑一片,整个训练场被烧得面目全非。   这是熟悉的兰火的威力。   “这是怎么一回事?”郑宁严厉地问,“你在机甲上转载了什么武器?我记得军中没有这种火攻武器!”   太邪了,太邪乎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火如洪水退却,全部收归到机甲身上。那不是火!像生命体!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将军。”瑞和抬头,汗珠从额头鬓角处滑落,在下颌处聚集,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等我弄清楚之后,会给您一个解释的。”   “好,我等你。”郑宁招手让副官进来,“把这里处理一下。通知一下军医院,我会送元青过去做身体检查。”   瑞和被送到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他的精神力核颜色发生了变化,大将军您请看,这是上周例行体检时拍的片子,当时还是淡金色,现在里面多了蓝色,您看这里、这里和这里——”办公室里,宋盼秋用手指划着光屏上的图像,“表面多了七处蓝色条纹,精神力核内部拍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有周先生自己本人才能知道了。”   “嗯。他现在怎么样?”   “我在营养仓里注入了SSS级专用的精神力舒缓剂,只要待满三个小时,精神力核暴动留下的所有后遗症都能消除。”   郑宁沉默点头,然后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寂静,宋盼秋单手撑着下巴,一手在光屏上划来划去,将图像放大又缩小。过了好一会儿郑宁才抬头:“你见过两种颜色的精神力核吗?”   宋盼秋摇头:“听都没听过。每个人的精神力核的颜色都不一样,没有规律,目前也没有统一的说法,说实话,周先生的淡金色精神力核我也是第一次见,之前的三位SSS级精神力者,据传精神力核分别是黄色、棕色和橙色。您见过淡金色的精神力核吗?”   “我也没有。”郑宁慢慢摇头。他每年要亲自挑选新兵进精英机甲队,这些年不知道看过多少张精神力核彩四维图,的确没见过像周元青这样的淡金色精神力核。   淡金色,让他想起在纪录片里看到的,母星古地球日出时刻的场景。   “我很期待以后他会成长到什么地步。”宋盼秋向往地说,“如果他更加强大,精神力核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我将看到其他精神力科的医生终其一生也看不到的美丽景色。”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眼中染上坚毅,“为了跟得上他的成长脚步,为他提供合适的医疗支持,我一定不会停下继续进修的脚步。”   郑宁笑了:“你这样想就很好,现在想来也是命中注定,正好当时是你在赫星。”   “是啊,都是命。”宋盼秋其实跟郑宁有亲戚关系,仔细算来是郑宁的表侄子,是一个天才型人物,郑宁瞄了好久,只等宋盼秋从医学院毕业就将人要过来。可惜去年年初出了一桩意外,让宋盼秋萌生了退伍的念头。   为了让宋盼秋冷静冷静,郑宁便将他塞进征兵队里,让他出去散散心。结果机缘巧合,周元青出现了,郑宁偶尔会想周元青是老天赐给他的,不止出现得恰到好处,还合他心意地低调,赫星的知情人不是他的亲信,就是他正在培养的少校,比尔经过考察,也是一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再也没有比这更加完美的巧合了。   “好好干吧!需要什么帮助就告诉我,军团会为你的进修负责一切费用的。”   宋盼秋也露出笑容:“那行,我刚好看中一批新器材,回头把清单发给你,看着合适的话就帮我买吧。”   “行!”   营养仓里,瑞和并不知道外界的变化。他沉浸在一个真实的梦里,在梦里,他看到兰火的前世今生。 第310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兰火原先并没有名字,它天生地养,诞生于地府辖区之外的混沌极阴之地。因为生于阴,性也极阴,甚至能烧掉魂魄,让其真正地魂飞魄散。这样的火注定引人忌惮,让人不喜。   天道有常,每一种东西的出现都有其规律,再顺应天道或被封印,或被打散,然后能量再散归于天地之间,等待下一次的降世。   在梦中,瑞和看到一片混沌,蓝色的火再一次顺应天道诞生了,在混沌中那朵蓝色特别耀眼夺目。混沌之地响起了铃声,那铃声催促着它离开,于是它懵懂地往上飞,穿过缺口,往那个它“眼中”最亮的存在飞去。   转眼看去,瑞和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那是陆明聪,那是徐瑞和。时间飞逝,数年之后的一天夜里,冲天的爆炸热浪将一切都掀翻,他看到自己躺在火海中,身上被蓝色的火保护着。也看到了自己在亲友的哭声中咽气,然后看到兰火从他的丹田里爬出来,没入他的心脏。   于是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在微弱的心跳声中,现实中的瑞和睁开了眼睛。   “宿主你醒来了?”   “嗯。这是怎么一回事?”瑞和边问边感知自己的精神力核,精神力核已经稳定下来,蓝色的火盘绕其间,十分安静。他喊了两声,兰火没有给他回应。   系统460回答:“在宿主休息的时候我已经查过数据了,兰火的数据是跟在你的灵魂体上过来的。因为真的太小了,完全没有被捕捉出来,我是在它出现之后顺着查过去才查到的,大概是在嶙云海大爆炸的时候,它舍弃自己的灵体救了你,仅存的一丝本体出意外粘附上了宿主的魂体,随着宿主而转移到这个世界。也许是触动了什么契机,它又觉醒过来。”   “那它现在是什么情况,它不属于这个世界……”瑞和有些担心,“你会把它当病毒清扫掉吗?”   “我已经请示上级,具体怎么处理很快会有回复的,宿主放心。”   瑞和根本放心不下。他的心情很复杂,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兰火出现得太突然,又是在他进行机甲化形的过程中,许多事情根本来不及多想。现在听系统460说出兰火出现的可能原因,他的心酸酸涨涨的。   系统460便不再说话,它对宿主十分了解,加上它观察力分析能力很强,现在的宿主比最开始的时候更加会藏心情,已经是一个很合格的宿主了,但它还是能看透宿主隐藏的情绪。   它看得出来,宿主现在肯定是在感动兰火对他的付出了。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宿主总是能如此真情实感,甚至兰火还不是“人类”。   坚强又心思敏感纤细,宿主真是一个复杂和奇特的人。系统460如是想道。可它又想到,也只有宿主这样的人,才会想着给自己取名字了吧。这么想着,它竟然生出一些遗憾和惆怅的情绪,把自己吓一大跳。   “它现在不回应我,是受伤了吗?”瑞和问。   “应该是这样,也许等它修养好就会有反应了。”系统460迅速恢复正常,以专业的态度回复道。   “那就好。”   瑞和闭上眼睛,引动自己的精神力在精神力核里转动,轻轻地触碰那几道蓝色的纹路。   从营养仓出来之后,瑞和就面临着如何与郑宁解释的难题了。照实说肯定不行,瑞和只好说自己的精神力核变异了。   “在做机甲变形的时候突然发生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宋医生帮我检查过,我的精神力现在是什么情况,还稳定吗?”   “很稳定。”就是很稳定,宋盼秋医生才觉得困惑,“变异的过程你能详细说一遍吗?”   当然能说了,瑞和只隐瞒自己知道兰火的身份这件事,其他的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   “蓝色的火?”听了瑞和的话,宋盼秋更迷糊了。正常人的身体会突然出现火?这可不是影视剧,是实实在在的现实,人体内出现火还有得救? “不行,我得给你再体检一次!”   于是瑞和又接受了一次全面体检,折腾到大半夜才被放回去睡觉。回到宅邸的卧室后他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就看到眼睛通红的宋盼秋。   “没事,你的身体好得很。”宋盼秋抓头发:“我真是想也想不通!”   “应该是好的发展,不要太担心。”瑞和反过来安慰对方,“我觉得身体完全没问题,精神力核现在也很稳定。”   郑宁走过来:“过来一下。”带瑞和到昨天的训练场,“这是清理之后的状态。”   瑞和环视一周,烧毁的残骸已经拣走,到处都坑坑洼洼的,烧焦的痕迹非常明显,连焦味也都还在。   “你身上的火太厉害了,我昨晚特地让人过来检测现场的遗留元素,什么都没有留下。”郑宁调出录像给瑞和看,“那些火最后都回到了机甲身上,可是机甲上面也查不出痕迹。”他盯着瑞和,“你真的没事?”   之所以查不到,是因为兰火最后又回到了他的体内,现在就在他的精神力核里。   “我真的没事。”瑞和敲敲自己的头,“什么感觉都没有。”   “你的精神力核颜色发生了变化,你确定你对精神力核的控制权还在吗?”   “还在。”为了安郑宁他们的心,瑞和用精神力将桌上的一个杯子举起来。“我对我的精神力核有百分百的控制力。”   看着杯子稳稳地落到桌面上,郑宁才放心下来。“这件事我会继续查,不排除是有人在弄鬼,这几天你暂时不要外出,医疗队会对你的身体状况实行全天候监控,你配合一下。”   “明白。”   不出门便不出门,瑞和现在也没心思出门,他来到宅邸的训练场,再次尝试机甲变形,化形期间,兰火终于动了,激动地到处喷火,让形态为火的机甲成为名副其实的喷火机器。   “别放火了,又要烧掉一间训练室了!”瑞和哭笑不得,制止兰火的行为。   “爸!我的!我的!”兰火在他脑海里嗷嗷叫,同时机甲上面的火光蹭一下暴涨。   瑞和听懂了:“你知道这是给你做的?”心中惊奇极了。   “我的!爸给我做的!我的!”   兰火在精神力核里窜来窜去,瑞和“看见”自己的精神力核外表的颜色不停变化,金色蓝色交织。   兰火能跟自己说话,瑞和很高兴。而且他很快就理解了兰火的话,兰火的意思是这台火形状的机甲是它的,它知道自己设计时的出发点是为了它。   “你怎么知道的?”瑞和柔声问它。   “我听到的!”   瑞和好奇地问:“那你知道我在找你,怎么不回答我呢?我一直都很担心你。”   “太累啦,睡觉觉,有礼物,就出来啦!”   “……”瑞和哭笑不得,原来原因竟然还出在机甲身上,他抱着作纪念的念头才将机甲化形的形态设计成兰火的模样,想都想不到,兰火竟然就在他的灵魂体上,还跟着一起过来了。自己来一趟要花一亿星币的费用,兰火搭乘顺风车就过来了,惊喜来得太快,让瑞和到今天还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在陌生的世界来来回回好几次了,他从不曾想过会与上一个世界的朋友重逢,这种感觉新奇又……高兴。   高兴。   “你喜欢这台机甲啊?那就别烧它了,小心烧坏了。”瑞和哄了两句,兰火才不情不愿地缩回来。“要听话哦,不能随便乱烧东西,还记得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吗?”   “听爸爸的话!”兰火回答得很快。“不要乱烧东西,要赔钱的。”   “对了,这台机甲很贵的,爸自己也买不起。”瑞和第一次自称“爸”,觉得挺新鲜,“是一位夫人送爸爸的礼物,很贵重,以后不能烧它了,知道了吗?”   “知道啦。”   交代好兰火不要随便活动之后,瑞和便开始研究自己的新精神力核。他发现在兰火加入之后,不止精神力核发生变化,自己的精神力也注入了兰火的力量。早上他用精神力控制杯子腾空,其实那个时候他正小心翼翼地将兰火的力量压回去,不然的话那个杯子会被烧成灰。   检查之后他确定,现在他的精神力也有兰火燃烧的能力,对他来说精神力加强了。   郑宁和宋盼秋二人却无法放松。郑宁利用自己的势力,还用上了妻子的家族的力量,搜集了许多关于双色精神力核的资料。联邦地域广阔,宜居星球无数,从精神力首次出现到现在也有七百多年了,真要找起来,还真的能找到多色精神力核的资料。但是那些精神力者并没有因为精神力核的不同而呈现异于常人的能力。   体内有火?那更是一丁点类似案例都没找到。   不能将真相告知郑宁他们,让他们忧心发愁,瑞和很是愧疚,能做的只有配合他们提出的所有体检计划。   半个月后,火烧训练场的后续影响才终于减弱。   在得知瑞和的精神力变异后能燃烧之后,郑宁很快找到了新的教导目标,那便是将火元素融入到作战之中。   “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测试一下你的精神力中的火的威力。”郑宁跟瑞和说,“我已经派人去收购虫子了,让我们来试试,你的火对虫族坚硬的外壳到底能造成多少伤害。” 第311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两天后,瑞和见到了活的虫族。   郑宁采购来的虫族,是最常见的密鲁褐虫,这种虫子繁殖能力极强,女王虫一次性产卵最少能产下两百万颗,密鲁褐虫生命力很惊人,孵化率高达99%,也就是说女王虫每次产卵,都会给联邦带来近两百万只敌人。   这只密鲁褐虫正处于青壮年时期,身长五米,高三米,总共有六对足,匍匐在巨大的铁笼里仍然给人带来极大的压迫感。在灯光下,它的外壳泛着深褐色的光,肉眼看来就十分坚固。   “试试吧。”郑宁对瑞和示意。   “是。”   站在铁笼外面,瑞和伸出手,一朵蓝色的火出现在他掌心。   郑宁的瞳孔紧缩。   精神力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只有操控者能感知到它的存在以及活动轨迹,在外人看来,外放的精神力是完全看不到的,那是像空气一样的存在,却能杀人于无形。   可是现在周元青的精神力染上了颜色,在战斗的时候容易暴露。在与虫族战斗时,可能容易引起虫族的注意。还有,与其他精神力者战斗时,就无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了……郑宁考虑得长远,在他看来,联邦在风风雨雨里走过七百多年,内里外里沉疴累累,特别是这两年,第三军团和第八军团的大将军一个战死,一个在战场上失踪,带来的动荡让郑宁看得心惊胆战。   也许,联邦内部终有一次大战。   军团以后可能不止要跟虫族大战,也有跟自己的同胞兵刃相见了。   这一想就想得有些远,郑宁回过神,就看到那朵蓝色的火已经飞到密鲁褐虫背上。火刚沾身,趴着休息的密鲁褐虫立时大叫,这种虫子的叫声听起来像“嗡”,频率较高,听起来特别尖锐。   密鲁褐虫尖叫着蹦起来,不停地撞着铁笼,前足扒着围栏,后足用力地挖着地面,特制铁笼火星四溅。   仓库里只有郑宁和瑞和两人,其他人都守在外面。听到里面密鲁褐虫的动静,瑞和的护卫队队长威廉跟郑宁的护卫队队长琼斯对了个眼神,琼斯队长按了一下耳朵,低声问:“大将军,需要我们进来吗?”   “不用。”   “是。”   仓库里,密鲁褐虫已经彻底趴在地上,嗡嗡嗡地哀声叫着,它的背部被烧出一个拳头大的洞,黑色的烟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可以想象里面还在烧着。   “不错,不错!”郑宁大喜,“好!太好了!”   目前发现的虫族,已命名的就有十一种,常见的就有五种,不管哪一种躯体都很强悍,坚硬至极的外壳让它们刀枪不入,耐高温高压、对各类辐射耐力极高,普通的弹药对它们效果很小,跟挠痒痒差不多了。   不过拥有如此强悍肉身的虫族也是有弱点的,它们身上相对最软的地方,就是眼睛。可惜虫族一般成群出动,且十分灵活,想要虫族近战搏击伺机戳破它们的眼睛,从而刺进它们的大脑破坏神经中枢的计划理论上可行,实际操作难度特别高,或者可以说几乎难以实现。   在人类移居大缪娜星系的早期,人们来不及欢喜来到一个移居星系,这里有着数不尽的宜居星球,简直是梦想中的超级乐园,就被虫族骚扰侵害得损失惨重,最开始的时候,发现各种热武器的作用微乎其微之后,人们用上了核武器。   可惜的是,在太空中核弹爆炸时没有冲击波和火光,威力大减。电磁脉冲和辐射对虫族作用也没有对人类身体的伤害那么显著,虫族这种生长于太空虫洞之中的生物有着令人畏惧的强悍躯体。要发挥核弹的威力,只能在非太空区域使用。   所以,当时炸毁了许多星球,将虫族与星球一起炸成碎片。   其中的血与泪就不多说了,核武器虽然在前期终于击退了虫族,但留下来的后遗症在未来的数十年甚至百年里,让人类自尝苦果,那些年核战留下大量的辐射带让人们有苦难言。   但是没办法,为了活下去,人们只能继续错下去,直到百年后适合太空作战的机甲出现,士兵们能够驾驶机甲灵活地穿梭在虫群之中,与虫子近身作战,得以将致命武器精确地插入虫子唯一的弱点——复眼上,通过虫子这浑身上下最柔软的位置,直捣黄龙进入虫子的脑部,彻底摧毁虫子的中枢神经,最后全身而退,核武器才终于完成它的任务,彻底退出战争舞台。   “好!你这火不错!”郑宁拍着瑞和的背,夸赞道,“竟然能烧破虫子的外壳!”   欢喜过后又觉得神奇:“明明测试的时候,燃烧产生的温度只有三千度左右……”竟然能穿透虫族的外壳,实在太出人意料!   “是啊,我也没想到。”瑞和也觉得出乎意料。   对这一次实验,郑宁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没想到竟然得到意料之外的结果。其实他不止买了一只密鲁褐虫,还有几只不同品种的虫子还在路上,原先是为了给周元青实战用的。   “别把它弄死了,还有用的。”郑宁站到高台上看密鲁褐虫的情况,它背上的窟窿已经扩大到篮球那么大了,但还活着。   虫族顽固的生命力不是开玩笑的,不破坏神经中枢就死不了。   他按住耳朵后面的通讯器,刚想让护卫队的人进来帮忙灭火,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明白了。”   回头一看,蓝色的火从密鲁褐虫体内飞出来,落在周元青的掌心。   周元青对他点头:“收回来了。”   “很好。”郑宁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   时间飞快,五年过去了,瑞和在第六军团前后已经服役六年了。   星历1062年,周元青满十六周岁,跟上辈子一样觉醒了精神力,并且在觉醒期稳定之后,测试得出D级等级。这六年,瑞和没有回过赫星,只固定时间给赫星的孤儿院寄东西,顺便搭上给周仲青兄妹三人买的书籍。   只能寄托于读书明理,别的瑞和也鞭长莫及,也没心思多管。   听院长说周仲青进入觉醒期了,瑞和也没什么表示,周仲青都成年了,自己能对自己负责,他打算给周仲青的那一份书也不再寄了。   成年后,周仲青也拿到了自己的那一份遗产,并且购置了个人终端,对瑞和发起通讯,告知瑞和他的通讯号。   “既然成年了,对未来也要有自己的计划。”瑞和提醒,“你的初级教育结业考试考得怎么样了?”   周仲青骄傲地说:“我考了全区第二名,已经有学校说要免我的学费招我了,还有奖学金呢!”   “那就好。”   跟周仲青瑞和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周仲青杀了原身,这仇不共戴天,这辈子虽然还没发生,原身也没有提出要报仇的要求,但瑞和早就决定不跟弟弟妹妹搞手足情深。这几年寄书回去,瑞和已经仁至义尽。   “我还有事先挂了。”瑞和主动挂断了电话,留下周仲青在那一头愣怔发呆。   “仲青,东西收拾好了吗?”院长在门口喊他,“学校接你的车到了。”   周仲青回神:“好了!这就来。”他有些不高兴,上车后也还在想事情。他并不傻,相反他很有些头脑,早就感觉到大哥对他的冷淡了。   果然,就不应该让大哥去参军,离得远,心就远了。   他咬着下唇,觉得有些委屈。明明大哥先成年了,这几年却几乎对自己不闻不问,那几本破书有什么用?不如寄点钱回来,这次他觉醒精神力,也没有一丁点表示……前天院长带他去测试,只有D级,如果自己能补充到更充足的营养,肯定不止D级……   越想,他就越觉得不高兴。   “到了,下车吧。”来接他的老师对他说道。   周仲青本能地扬起笑脸,“好的,谢谢老师。”   “周先生,大将军找你。”瑞和在宅邸的训练场窝了一整天,傍晚时分威廉来喊他,“您先去洗个澡吧。”   “好的。”瑞和回自己房间洗澡,威廉站在门外继续跟瑞和报告:“我听那边的战友说,大将军的脸色很不好,似乎是接到了首都星那边的通讯之后才心情变坏的。我还听说,大将军让人去把佩佩小姐叫回来了。”   “跟佩佩有关?”瑞和洗好战斗澡出来,裸着上身边走边擦头发。   “应该是的,佩佩小姐每年这个时间都会去海边度假,今年才去了两天。”   将毛巾准确地丢到衣架上,瑞和甩甩头发开始穿衣服,数年过去,他的身体褪去少年的纤瘦感,取而代之的是真正成年男人的体魄,高大结实。眉眼也同样长开,现在就算他露出笑容,酒窝也不会像六年前那样让人觉得稚气。   “行了,走吧。”瑞和提起外套,大步往外走。   在郑宁的主楼外面,瑞和遇到了正在等待的艾凯尔。艾凯尔一见瑞和就笑得如沐春风,他的气质跟初见相比更加温和亲切,笑的时候更显得真挚爽朗:“周少尉。”   “贝克少尉。”瑞和对他点点头,径直进入大门。   见状,艾凯尔的笑容更加深了。他在外面等了一下午了都得不到召见,瑞和一来就直接进去……现在的他修为更深,心中嫉妒翻腾脸上的笑意一点都没变。旁边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小兵不忿地说:“少尉,太不公平了!我们等了这么久!”   “没事没事。”艾凯尔笑呵呵的,“来喝水。”   瑞和进门时就发现楼内的气氛不对,郑宁的幕僚团在一楼大厅坐着,二楼的楼梯口上也站着三五个人,都是幕僚团中的熟悉面孔。   “周少尉来了啊,将军在等你。”郑宁的副官就等在一楼大厅,引着瑞和往楼上走。   书房里,郑宁和他的首席幕僚山迪正在交谈,见他进来,郑宁挥手:“你先去办吧!”   等山迪关门出去,郑宁才看向瑞和:“坐吧,有一件事找你商量。”   看得出郑宁眉间积攒着怒气,瑞和没有多问,坐下后双手放在膝盖上:“您请说吧。”   “你是SSS级精神力者的事情被泄露出去了。联邦政府要求我将你送到首都星,入学首都星军校,接受更好的精神力指导。” 第312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出了内鬼吗?”瑞和问。   “还在排查。”郑宁的眉心的褶皱又深了两分,“知道秘密的人,除了你和我以及我的妻子,还有就是盼秋、比尔和夏鹰,再也没有别人了。”连他最信任的幕僚首席他都没有告诉。   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他又惊又怒,不可置信。   “也可能不是内鬼。”瑞和沉稳地说,“虽然对外您说我是S级异能者,但事情只要存在就必定会有痕迹,我相信您也在其他军团里放了眼睛吧?其他军团肯定也在咱们这里放了眼线,只要有心,这几年也足够他们摸清楚真相了。”他笑了笑,“您对我的重视很明显,他们一定会查我,应该说您亲近信任的人他们都会留意,也许这里得了一点线索,那里又有一点疑惑,最后拼凑出我是SSS级精神力者的真相,也不是那么难。”   这个说法让郑宁舒服很多,他觉得瑞和说的有道理:“的确不应该小瞧他们。”承认对手本事高,总比是自家人出卖自己让他心里更容易接受。   只是这么一想,郑宁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将你藏得严实一点,是我不够谨慎。宅邸确实安全很多,但你也成了活靶子。”   事情都有两面性,瑞和摇头:“可是就因为您把对我的重视摆在明面上,所以来到海上星这六年,我的生活过得很顺畅,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您就别再责怪自己,在我眼里,因为有您我才能有这几年的安稳生活。”他看着郑宁的眼睛,“接下来您想怎么做,说给我听听吧,我已经不是当年十六七岁的少年,能为您担一些事情了,我相信这两年我的表现能够给您一点信心。”他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少尉徽章。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从他来到海上星的第六军团基地,郑宁对他真的是无可挑剔。瑞和本来就是你对我好,我就回报你以真诚的性格,早就将郑宁当做值得信赖的上司和长辈。   “好!”郑宁大感欣慰。“那边已经完全掌握了你的信息,即使我想否认也无从下手。下令的是首都星的晴空大厦军部的泰勒总部长,我无法拒绝。”他叹口气,“所以你必须去首都星了。”   “军部训斥您了吗?”瑞和抓住重点。   郑宁摆手:“那没什么,我敢做就不怕被训斥。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排好你在首都星的生活,你原先的护卫队照旧跟着你,我再拨一千个护卫军给你。”   “一千?”瑞和吃惊了,“能获批吗?”   根据联邦军部的相关条例,驻守一方的地方军团团长、挂大将军衔、上将衔的高级将官入首都星时,最多只能领两千护卫队,其他人也有具体的护卫队人数的规定。   “不能也得能。”郑宁看着瑞和,“所以我打算让佩佩也一起回首都星。她在海上星也待了五年多了,是时候回首都星了。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可以以她的名义派遣护卫,规定是规定,但总能找到漏洞灵活应用。”   “好的,到了首都星我会照顾好佩佩的。”   郑宁笑了:“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孩子资质不错,B级的精神力等级有很多待激发的潜力,到了首都星要麻烦你帮我盯着她,不要被首都星纸醉金迷的生活迷了眼。”说完又觉得不太妥当,补充道,“倒也不用多严格,我打算让她跟你一起进首都星军校上课,你帮我盯着她不要逃课就行……”   “明白。”   “还有一件事。”郑宁慈祥地看着瑞和,就像看着自家亲近的晚辈,“我相信以你的聪慧应该早就看出我的想法,现在你也二十二岁了,你对佩佩是什么看法?我现在不是以大将军的身份问你,你可以诚实地回答。”   他看得出,佩佩对元青的喜欢与日俱增。虽然他和妻子并没有透露过想让他们两个人结婚的意思,但出色的人总是具备无与伦比的吸引力的,女儿喜欢上元青并不奇怪。可惜了,他也看出元青对佩佩只有兄妹的情谊。   此番元青去首都星,拉拢他的人会如浪花一样扑来,像他一样抱着联姻主意的人也不会少,其中也许会出现让元青动心的女人。培养多年的孩子,郑宁是不愿意首都星之行就与对方离心的,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让两个小孩订婚。   两人一订婚,许多事情他就好安排了。   瑞和轻声说:“抱歉,我对佩佩完全没有男女之情,我将她当做我的亲妹妹。”   果然如此。   郑宁深吸一口气,有些遗憾地笑着说:“好,是她没有福气。”   “郑叔叔——”   “没事,在她年轻的时候能喜欢上一个优秀的男孩,我作为一个父亲很欣慰。”郑宁止住瑞和的话,“你不要觉得愧疚,感情的事情是双向的,我也不会记仇。”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你能在首都星军校里学习到更多的本事,也希望你不会忘记海上星对你的爱和期望,海上星在等一个更加优秀的你回家。”   瑞和郑重点头:“您放心吧,时间会证明一切。”   两人说话的功夫,副官敲门说:“小姐回来了。”   二十一岁的郑佩佩已经长成大姑娘的模样,穿着明显的海边风格的飘逸长裙,像一朵绚烂的花顺着夏风飘进来。   “爸爸!元青哥!”郑佩佩满面笑容地扑到郑宁身边,抱住郑宁的胳膊,撒娇道:“怎么突然喊我回来,是妈妈和姐姐过来了吗?”她环视宽敞的书房,失望地嘟嘴,“没有来吗?”   “有要紧事跟你说才催你回来的,来坐下。”   郑佩佩便收敛笑容,端正地坐下:“您请说。”   听了郑宁的话,郑佩佩严肃点头:“我明白了。”   “那么,我就将你元青哥交给你了,你要好好保护他。”   “是!”郑佩佩站起来行了个军礼。   “好了,都回去收拾东西吧,明天我会亲自送你们前往首都星。”   两人一起下楼,边走郑佩佩边对着瑞和叽叽喳喳:“元青哥你竟然是SSS级精神力者,太厉害了吧!”   “首都星我很熟悉的,我终于可以带你去玩当年你说过的气枪打气球游戏了,不,我得先跟我朋友确认一下那家古游乐园是否还在营业。”   “元青哥,到首都星后你住我家吧,我们可以一起上下学,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瑞和含笑听着:“好,那就麻烦你照顾我了。”到路口时,他停下脚步,将郑佩佩头上的一片树叶拿下来,“去吧,去收拾你的行李,回头见。”   郑佩佩红着脸点头:“嗯,回头见。”然后提着裙子小跑着往自己住的小楼跑去。   跑着跑着,她脸上的笑容消失,脚步也越来越慢。她停下来,慢慢地回身。   路灯下,前方的青年的背影被拉出长长的影子,他踩着灯光稳稳地走着,离她越来越远。   郑佩佩出神地看着,眼睛泛起水光,长而卷翘的睫毛染上水汽,眼泪滑了下来。她伸手擦眼泪,转身继续走,一步两步三步,没有再回头。   *   突然要去首都星,瑞和也不忙乱,他的东西真的不多,稍微收拾收拾就弄好了。   “楼下什么动静?”刚收拾好东西,瑞和就听见外面有动静。   护卫队队长威廉说:“是您手下的兵。”他似乎有些想笑又压抑住激动心情,整张的脸显得格外扭曲,看得瑞和新奇不已,这个一贯沉稳可靠的队长是怎么了?   面对瑞和的询问,威廉抿抿嘴,最后还是笑出来,露出一口牙:“您还问我怎么了,您是SSS级精神力者啊!SSS级!!天啊,我真的完全没想到,太出乎意料的,这简直是一个超级无敌的大惊喜!”   “原来是因为这个。”瑞和有些忍俊不禁,因为秘密突然暴露,又突然说要到首都星军校上学,他和郑宁在意的都是未来在首都星可能发生的事情,倒是没有时间去想基地里其他人听到消息时的反应。   的确算得上大新闻。   “好了,SSS级精神力者也是人类,尽快适应吧。”瑞和笑着拍拍威廉的肩膀,“你也去收拾东西吧。”   “不用,我让他们顺便帮我收拾了。”威廉说的是护卫队其他人。他脸上的笑意不减,“您手底下的兵可能跟我一样很激动。”   下楼来,瑞和果然对上十几双激动的眼睛。   “少尉!”   “周少尉!”   瑞和招呼他们:“都留下来吃饭吧,当送别宴。”   话音刚落,士兵们都呆住了:“少尉要走了吗?”   瑞和就将要去首都星上学的事情说了:“是军部下的令,明天就走。”   “啊?!”   两年前,瑞和正式上战场,发挥出色。从那以后,郑宁就一直将他丢到海上星外面磨炼,巡逻周边星球、到前线与虫族作战等,一个基层兵该做的他都做了。拼了两年,才得到了少尉的军衔。因为和士兵们同吃同住,身边也聚拢了一些人手,来找他的这十几个,就是他平日里比较看重,并且打算培养成亲信的士兵。   “你们愿意陪我去首都星吗?”饭桌上,瑞和问,“不用勉强,想去的就去,不想去的就留下来。”他一个一个看过去。   “去!”   “当然愿意!”   “我要去!”   最后,没有一个人拒绝瑞和的邀请。他展颜:“那好,我这就去跟大将军申请。”   大将军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还说:“很好,我看你观察他们有一段时间了,既然想收于麾下,那就不能中断,带着一起去吧,也是培养你们之间信赖感的好机会。”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隔天中午,瑞和坐上了飞往首都星的军舰,并且在长达七个海上星日的航行之后,才终于抵达首都星。 第313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接机的是军部的人,还是郑宁的老熟人。   “来了啊,我已经准备好上等的茶叶,就等你呢!”军部行政部门部长穆锡笑着跟郑宁握手,“终于盼到你啦!”又看向旁边,夸了一句郑佩佩“郑小姐越长越标志啦!”然后目光像落到瑞和身上:“这就是周元青?真是一表人才!”   穆锡的目光带着隐晦的灼热,瑞和坦然地被他打量,行了个礼:“您好穆部长。”   “好!好!”穆锡主动伸手,“初次见面,我也盼了你有好久了,泰勒部长也是如此。”   第六军团在首都星有办公室,名字就叫蔷薇公馆,瑞和跟着郑宁他们前往蔷薇公馆,穆锡部长也跟着一起去,在路上热情周到地为瑞和介绍首都星的风土人情以及即将入读的军校的情况。   “会将你调进精英班,里面都是和你一样的出色军校生,我相信你们一定很相处得很好。我也已经安排好你的宿舍,二人间,相信你能和另一个室友好好相处,共同融入新环境……”   从头到尾,瑞和都安静地听着,看起来乖巧又文静。   穆锡在心里嘀咕:这跟调查来的结果倒是差不多,是一个很沉稳的小年轻,完全没有自恃SSS级精神力而高傲。不说出来的话,根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士兵。他隐晦地扫了一眼前排的郑宁以及旁边坐着的郑佩佩,垂下眼眸,再抬起时眼中又是一派诚挚:“泰勒部长很期待见到你,等安顿下来就随我到军部去吧。”   “父亲?”瑞和询问地看向郑宁。   郑宁回头,笑呵呵地说:“既然泰勒部长如此盛情,我们元青自然是要过去的。你一个人不敢去?这样,我陪你一起去吧,以后我回了海上星,你可就要自己独立了。”   瑞和腼腆地笑:“是,父亲。”   穆锡捏捏手指,笑着问:“元青……怎么叫郑将军父亲?你们这是——”   郑宁呵呵笑:“元青是个好孩子,我实在是喜欢,所以就收做养子了。老穆啊,我家元青和我家佩佩以后就拜托你了,我提前谢谢你啦!”   “挺好挺好。”穆锡也笑着祝贺,“是好事啊!你也不早说,我都没带见面礼。”又笑着对郑佩佩说,“佩佩,你小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送你的见面礼你还记得吗?”   一直沉默的郑佩佩抬起头,有些难为情地说:“抱歉,我没什么印象了。”   “是一个等身换装娃娃,我的妻子选的。”穆锡怀念地说,“好久了,仔细数数都十来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郑佩佩抿嘴笑:“谢谢您。”   “女孩子嘛,动刀动枪的多不合适。这下子好了,你多了个哥哥,以后你肩上的责任更加轻了,多玩一些女孩子该玩的游戏多好,等年纪大了再挑一个好丈夫就圆满了。”穆锡关心地说,“你确定也要读军校?读军校很累的,让你哥哥去读就好啦。”   意有所指,暗藏挑拨。   车里的气氛随着穆锡的话变得微妙起来。   其他人都没出声,郑佩佩想起了在路上这些天,父亲跟她说的话。   父亲说:“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爸爸也不跟你绕圈子了。”   她假装一无所知,听着父亲将那天她偷听到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再转述一遍。   “元青他将你当做妹妹,他那个人你是知道的,看起来脾气温和很好说话,其实很有原则,说一不二。他的话里面没有丝毫犹豫和不确定的用词,说明他确定这件事不止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毫无转圜。你只是他的妹妹,他是这么想的,不会再改变。”   “佩佩,我向他提出收养他为养子的建议,他已经同意了。”   “爸爸原不想这么急切的,但首都星一行变化太多,我只能这么做,是爸爸对不起你。”   “这几年我对你的教导很严厉,就是希望不管未来你的伴侣是谁,你都能承担起两个姓氏的责任,你姓郑,也姓菲尔德。”   没错,我叫郑佩佩,我也叫菲尔德·尤朵拉。   梦碎了伤心吗?难过吗?   伤心的,难过的。   喜欢的人只是将自己当做亲妹妹,还成为了自己的哥哥,这对郑佩佩来说是双重打击。这一路上,她一直躲在房间里想,想啊想,最后终于想通了。   她的日子太过平顺,没有过任何挫折。   父母一个教导她为人,一个教授她本事,少女时期她喜欢上一个人,便想要变得和他一样优秀。   大概是有些遗憾的,但她一点都不后悔。   回忆只在一瞬间,郑佩佩慢慢地挺直了腰杆,露出名媛淑女的标准式笑容,她所得到的所有教养在这一刻武装成武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又夺目:“您这么说就有些偏颇了,联邦的威胁一天未解除,虫族只要一日没有消灭,我们联邦儿女就一日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战争面前哪里还分男女呢,我很期待军校的生活,再苦再累我都能接受,谢谢您的关心。”   “好!”郑宁抚掌大笑,“不愧是我的女儿,不愧是菲尔德家族的女儿!”   瑞和也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郑老哥,我真羡慕啊,有这么一双儿女,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穆锡也鼓掌赞叹,“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   来到蔷薇公馆之后,郑宁带着瑞和他们上楼,穆锡翘着二郎腿在一楼大厅喝茶。很快,菲尔德家族的人过来接人了,瑞和提着行李跟在郑佩佩身边准备一起上车前往菲尔德家族,穆锡忙站起来:“等一等,元青你要去哪里?”   “我回家啊。”瑞和疑惑回头。   “回家?学校里的宿舍都帮你准备好了——”   “我们元青和佩佩当然不住校了。”郑宁下楼来,将一份报道文书交给副官:“送到军部去。”大将军进首都星,按规定需要向军部报道。   “老郑,这不合规矩。”穆锡脸上的笑容不变,“新生都得住校。”   “也有例外不是吗?”郑宁缓步走下来,“我的妻子实在是太想念孩子们了,迫切希望能和他们相处一段时间,亲自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我相信学校一定能够体谅一位母亲的苦心。”   “是这样的,没错。”郑夫人从门口走进来。   “妈妈!”郑佩佩惊喜极了。   “元青,佩佩,过来。”郑夫人张开双臂,一手揽住郑佩佩的肩膀,一手握住瑞和的手。她的眼神像春日里的暖风,让瑞和感觉到她真诚的关怀:“我的孩子们,我真的太想念你们了,欢迎你们回家。”   军校的确有规定,但规定是人制定的,某些阶层能在里面得到宽松的对待,真要追究起来,军校里一大堆有背景的学生都违例了。穆锡道行深,走的时候礼数周全面色不变,郑宁叮嘱瑞和跟郑佩佩:“他是出了名的左右逢源,我也不知道这一次他是照着规矩来的,还是受了谁的委托,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让你们住校的。”   说句实话,首都星的军校这些年越发败落了,里面塞进去太多军二代军N代,早就背离了建校初衷,成了温床一般的存在,在首都星军校毕业的学生,大多都会留下来进首都星护卫军团,有些人可能当兵一辈子,军衔往上熬,却都没见过一回血。要不走文职路线,往军部使劲,长年累月坐办公室,只会勾心斗角,军校生活学习到的战斗机巧早就忘在脑后。   讽刺又怪诞。   这也是郑宁对联邦的信心开始动摇的原因之一。联邦首都星的军校,本该成为整个联邦军校教育的标杆的。   “你们现在过去就是插班生了,功课上不用太过担心,我相信我们海上星的军事教育的质量。”郑宁这句话是有底气的,现在的局势是,各军团驻地开办的军校教学水平比首都星强太多了,就说实战课的数量和质量,首都星就完全比不上。一群学生在训练场里或者在全息虚拟场里比高低,能比出个什么东西?   瑞和从一开始就边上军团基地里的课,同时也接受郑宁的独家培训,后来郑佩佩觉醒了精神力便从海上星的女子学校退学,开始和瑞和一样接受军事训练,两人对之后的军校生活都有底气,并不怎么担心。   “不担心才是对的,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不比别人差。我在首都星待不了几天的,以后你们要相互扶持,知道吗?”   之后,一行人一起返回菲尔德家族的宅邸。看着自己的房间,明显是用心布置的,瑞和叹了一口气,如果认郑宁为养父能让对方更安心一点,他也不拘泥于那一个称呼。在成年那一天,他就具备独立成户的资格,他早就将自己的户口迁了出来,等后来入伍,他又将户口迁到了海上星跟着部队走,所以郑宁说要认他为养子并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口头上的承诺,在来首都星的路上,手续就全部办妥了,他的名字现在就在郑家的户籍本上。   “少爷,夫人请您下去吃饭。”门外响起女佣的声音。   “这就来。”瑞和很快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并且已经做好首都星的生活将会与海上星的生活截然不同的心理准备。   繁荣得如烈火烹油的首都星,在郑宁口中恨铁不成钢的联邦首都军校,以及接下来即将遇到的人和事,都让瑞和充满了期待。 第314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入住菲尔德宅邸的第二天,郑夫人就带着瑞和先见了一下菲尔德家族的其他人,几个长辈都给了瑞和见面礼。他还见到了郑宁的大女儿郑蓉蓉,她的另一个名字叫做菲尔德·尤尼斯,长相跟郑佩佩有七分相似,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   家庭内部会面之后,郑宁亲自带他前往军部见总部长泰勒·斯托克。   军部的办公地点占地面积极大,主楼叫做晴空大厦,可以说是军部的代名词,民间一般称军部对外的发言成为晴空公告。泰勒·斯托克已经一百岁了,满头白发却精神抖擞,很是亲切地慰问了瑞和,对郑宁也关怀备至,军部一行顺利得不得了。   离开的路上,郑宁问瑞和:“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瑞和想了一下:“不愧是军部总部长,平衡各军团协调各方军备物资,普通人做不来。”   “没错,军部直接向大总统负责,他是大总统的忠实拥趸,但同时他跟希尔家族关系密切,大总统却丝毫不计较,里面有什么东西我也无法获知。许多东西都要你自己用眼睛看,用耳朵听,不过也要记住一点,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   郑宁对瑞和的教导越发深了,瑞和虚心受教。   接下来的几天,不停有人来宅邸拜访。菲尔德家族的故交亲友、郑宁的人脉关系等,瑞和被郑宁夫妻带着见人,郑宁将瑞和夸了再夸,言辞都不重样的,话里话外都将瑞和以后会继承郑宁衣钵的意思透露了出去。   让郑宁满意的是,元青不骄不躁应对得体,他的一些老熟人都对他表达了“你这个养子是个好苗子”的话,让郑宁既欣慰又得意。   几天后,首都星军校正式开学了,一大早,郑宁夫妻就带着郑佩佩和瑞和一起做车前往军校的主校区大泽校区。   *   联邦首都军校大泽校区。   伊芙·希尔在侍女的帮助下,穿下了华丽繁琐的礼服长裙。   “伊芙小姐今天真的好美。”侍女真诚地夸奖,伊芙的脸上却不见喜色,“好了,你先出去吧。”   “好的小姐,我在半个小时后来叫您,您知道的,新生迎新会在五十分钟后就要开始了,您是主持人可不能迟到。”   门被关上,伊芙轻轻地摸刺绣华丽的裙面,这大概是她短时间内最后一次穿这样美丽的裙子了。一个月前她正在欢乐地过假期,和姐妹们一起开派对参加舞会,还约了星际旅行,打算边旅行边购物,这个假期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直到有一天伯父亲自给她父亲打电话,三言两语决定让她新学期从女子学院转学到首都军校。   “你是希尔家族嫡系里年龄最合适的小姐了,伊芙尔,爸爸无能,只能听你伯父的安排,你知道的我不能违背他。”父亲说。   “伊芙尔,你也二十岁了,再过两年从女子学院毕业也要开始说亲,那个叫做周元青的今年也才二十二岁,在年岁上你们是匹配的。你是精神力等级是E,其实不值得一提,你是插花的时候用得上还是跳舞的时候用得上?周元青可是SSS级!你知道的,你曾祖母就是SSS级,为我们希尔家族带来了多少荣光?母亲不怕告诉你,现在首都星里盯着周元青的家族势力太多了,条件合适的未婚小姐更多,如果被他们抢了去,你该知道我们希尔家族会多一个多么可怕的敌人。伊芙尔,家族给了你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养,现在是你为家族出力的时候了。”母亲摸着她的头,低声说,“幸好,那个人是青年才俊,足够配你,如果不是你伯父只生了三个儿子,那个人还轮不到你。”   她捏紧裙子,深吸一口气。   大门外,印着菲尔德家族徽记的悬浮车停下,一行人陆续下车,瑞和穿着军校的制服,下车后不习惯地理了理领子,抬头看去,军校大门建得大气恢宏,警卫在大门两侧站得笔直,对郑宁行礼。   “你们好。”郑宁微微点头,看向大门处那站着的明显是来迎接的人。那是一位穿着黑色西服套装,盘着头发看起来很利索的中年女性,踩着高跟鞋脚步生风,很快迎上来:“欢迎郑将军莅临本校,有失远迎!郑夫人您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麦当娜·夏普,是大泽校区的副校长。”   “你好。”郑宁与对方握手,“麻烦你来接了,以后我家孩子就麻烦你了。”   “您太客气了,照顾好每一个学生是我的职责。”麦当娜副校长含笑跟瑞和与郑佩佩打招呼,“我会先带你们参观食堂、训练场、图书馆以及教学楼,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去礼堂参加新生迎新会。”   大礼堂里人头攒动,瑞和等人被带到最前排坐下。环顾四周,瑞和看到了一张张年轻的脸,大多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联邦军校招收十六周岁以上的学生,按照六岁的标准年纪接受初级教育来计算,其实也就是招收初级教育毕业生——拥有精神力的那种毕业生。   瑞和想起了周仲青,上辈子……他数了数,大概再过两个月,周仲青就会被书亚星的一所军校录取,然后就会决定从中级教育学校退学去书亚星上军校。   与中级教育相比,军校的学费高许多,军校不止为军团输送兵源,也向星际巡警、城区警卫等相关部门输送人才。更重要一点是,联邦军部是从军校生中招揽人才的,想要走军部仕途,就一定要有军校生这个出身。   所以,当年瑞和觉醒精神力时,院长给他的建议仍旧是入伍,而不是让他去报考军校,就是因为入伍也能学到东西,并且还不需要交学费。对孤儿来说,入伍比读军校更加实惠。   “元青哥你看,那个人像不像——”郑佩佩拉了拉瑞和的袖子。   瑞和便顺着郑佩佩的视线看过去,以为自己看到了艾凯尔。   “跟艾凯尔好像啊。”郑佩佩小声道。   “是挺像的,跟几年前的艾凯尔更像。”瑞和将那个人记下来,打算查一查。艾凯尔真的有些可疑,这次他来首都星上学,其实还留了人盯着艾凯尔。   郑佩佩看过就抛在脑后,专心地看起舞台上的迎新表演。   “那个女孩是希尔家族的伊芙。”郑夫人小声跟郑佩佩说,“你以前不是还跟她一起玩过吗,有印象吗?”   郑佩佩点头:“有一点印象。”忽然她眉头微微一皱,总觉得台上的伊芙·希尔总往她这边看过来。   几年的军事基地生活以及郑宁的教导,在郑佩佩这个原本娇生惯养的首都星名媛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精神力的开发让她的观察力更强,她明显感觉到伊芙·希尔的目光时不时地往他们这边打转。   轻轻飘一眼,再假装不经意地收回去。   郑佩佩抿嘴,靠近了瑞和:“元青哥。”   瑞和侧头:“怎么了?”   “你口渴吗?”   “我不渴,你渴了吗?我带了水。”瑞和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开好递给郑佩佩。郑佩佩心中又酸又甜,笑着接过:“谢谢元青哥。”   余光一瞥,台上的那到目光转过来又转走,让郑佩佩心下一沉:伊芙·希尔看的是元青哥。   她想起前几天夜里母亲抱着她一起睡时说的话,首都星会有很多人打元青哥的主意。   “一个年轻的兴许心智还未坚定的天才级别人物,最开始的时候引起的不是防备和敌视,他们会先拉拢。金钱权势女人……朵拉,我的女儿,你的父亲一开始也有类似的打算,我们都没有告诉你和元青,就想看你们能不能自然而然地相处出感情,可惜,他是真的把你当妹妹。朵拉,母亲每年都过去海上星看你,他看你的眼神,跟你父亲看你的眼神是一样的。所以你不要太过难过,恋慕的心是没有错的,喜欢一个优秀的人更加没有错,不,应该说喜欢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   母亲温柔地摸着她的头:“没关系的,哭也没关系的,母亲会在你身边,你父亲也会在你身边,还有元青,他当你是亲人,这难道不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我们朵拉有好多人爱着呢,爱这件事非常伟大,并不只有爱情。”   “元青需要你的保护,我相信他也会保护你。”母亲抱着她,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安心,“所以快点振作起来吧。”   郑佩佩借着喝水的动作深吸一口气,握着水瓶冷静下来。她低头看了看水瓶,这是她喜欢的一种饮料,因为说过喜欢,所以元青哥总会帮她准备。母亲说得没有错,她是幸福的。不是爱情也没什么,他们能是最亲的亲人。   眼睛一酸,郑佩佩低头用力地眨眼,飞快将眼泪收回去,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毫无异状。   “元青哥,那位女主持人一直在看你。”   瑞和轻轻“嗯”了一声:“放心。”   ——“希尔家族野心勃勃,因为失去大将军而群龙无首的第三军团和第八军团,都被希尔家族插了手,现在第一军团气焰十足,你第一个要注意的就是希尔家。”   迎新会中途,郑宁夫妻就先离开了。悬浮车里,郑宁揽着妻子的肩膀:“我这就去港口了,孩子们都辛苦你照料了。”   “嗯,你去吧,家里不用担心。”郑夫人低声说,“那个东西,大概还有两个星期就能运到海上星,你看看质量,如果好的话……”   “明白。”郑宁将自己的额头靠到妻子的额头上,像是在说些夫妻间的絮语般呢喃道,“刚刚得到的消息,流焰星有不明军事异动。”   郑夫人——贝丝·菲尔德轻轻吻在丈夫的额间:“我会让那边的公司小心查探。”   “小心。”郑宁也在妻子额头上吻了一下。 第315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就这样,瑞和开始了在军校的日子。   昨天参加了新生迎新会,今天就是正式上课的日子了。一大早瑞和就和郑佩佩一起出发,两人在不同的班级,按照麦当娜副校长的说法,瑞和所在的精英班是“S”班,里面都是S级SS级精神力的学生。   “这位是你们的新同学,周元青。”麦当娜副校长将瑞和亲自领到办公室,交到老师的手里。   精英班的老师叫做弗利达·怀特,眉心一直皱着,眼神犀利,看起来就十分严厉。   “好了麦当娜,学生我会教的,你别在这里碍事。”怀特老师摆手,“不管什么学生,到我手里都一样,别想有什么特权!想要特权,那就到别的班里去。”   “哎呀,你看看你……”麦当娜副校长笑着说,“好啦,我这就走。”然后对瑞和说,“你好好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告诉我。”   怀特老师哼了一声。   “成了,这就走!”   瑞和站在旁边,礼貌地跟她告别。   “跟我来吧。”怀特老师眼神斜过来,高跟鞋蹬蹬蹬地走得特别快。瑞和跟在她身后,听着她边走边说:“精英班里的学生资质都非常好,新生里除了你还有一个叫做薛礼的,他是S级精神力者,你们就做同桌吧。在我这里,成绩是第一重要的评判标准,其他的,例如你的家世你的背景,你是谁领到我面前的,通通都是无关要素,我全部不在意。成绩不合格,就给我离开,明白了吗?”   “明白。”   怀特老师回头看了瑞和一眼,继续介绍:   “大泽校区精英班只有一个班,所以是混合上课,除了你们两个新生,原来有十七个学生,有三年级生和二年级生。”   “好的,谢谢您。”   教室里,华德·希尔正在转着机甲钥匙,细长的链子绕在他的手腕上,造型独特的钥匙被他用手指转来转去。他是精英班的三年级生了,长得跟他父亲希尔大将军一样英俊高大。   “嘿华德,他来了。”   华德看向窗外,果然怀特老师正领着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往教室走来。他的眼睛眯了眯,将机甲钥匙拍在桌面上:“开始吧。”   “看我的吧华德!”棕色头发的男生笑嘻嘻地,“我倒要看看SSS级到底是什么水平。”   华德笑着说:“看你的了提姆。”   精英班拥有一整个独立的教学楼,或者说一个园区,进大门之后绿化精致,一座座朱红色的大楼穿插其间,错落有致。   “麦当娜说你不住校,喏,宿舍楼就是那两栋,别墅型,一间宿舍一层。”怀特老师指着远处有着白色尖顶的建筑说,“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就来找我,我会帮你办手续。”   瑞和收回视线,再次礼貌道谢。   “教室到了——”怀特老师眉心的这种更深了,她很不悦,“没规矩!”伸手往虚空一抓。   空气震荡,瑞和站着不动。   “咦?”怀特老师这一抓什么都没抓着,略有些惊诧。   精英班的学生自然资质上乘,但随着而来的便是翻了数翻的管教难度,没有一点铁血手段,还真的镇不住这班学生。根据学校规定,精神力者不能在非教学区使用精神力,如果伤害到其他学生的话,惩罚条例非常严格。精英班的学生难管,这一条校规不知道触犯了多少次,他们还精明,每一次都没闹出什么大事,罚过就算了。   她刚刚感觉到空气中有外放的精神力能量,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那些心比天高的破孩子想给新生好看,树立威风,结果一拦——没拦到。   怀特老师看向瑞和,瑞和对她笑笑:“不走了吗?”边说着他的手轻轻一弹,细微的破空声钻进怀特的耳朵里,她猛然转身,就看见教室里棕色头发的一个学生像猴子一样跳起来。   “走吧。”怀特老师露出见面以来第一个笑容。   来到教室站到讲台上,怀特敲敲桌子:“都坐下。”正说着话的学生陆续回座位,眼睛都盯在她身边的瑞和身上,怀特介绍:“这是新生周元青,鼓掌欢迎。”   稀稀疏疏的掌声响起。   “还有一个新生叫做薛礼的,临时有事不能来报道,两个一年级生就坐在第一排吧。提姆,你到后面坐。”   提姆的表情怪怪的,一直瞪着瑞和。他对怀特老师的精神力很熟悉,刚刚将他的精神力针打回来的,分明是一股陌生的气息。那个人很硬气,不止将他的精神力针打散,还反手打了一道回来。   那道精神力针给他一种恐怖的感觉,他甚至不敢拦,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精神力在他的桌子上打下一个洞。   怀特加重语气:“提姆·布朗同学,请到后面一排坐。”   “哦。”提姆拎起书包到后面找了个空桌子。   瑞和坐下,视线落在桌面上的一个细如发丝的小洞上,上面还遗留着熟悉的能量,他笑了笑,原来给他下马威的人叫做提姆·布朗。   “好了,新学期第一天,我们也不做别的,来一次机甲实操课吧!”怀特老师拍手,“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第一名的是华德·希尔,最后一名是提姆·布朗,就由你们先来。”   “哦!太棒了!”   “怀特老师,这一次实操课最后一名也要惩罚吗?”   “当然。”怀特环视教室,将每个学生都看一遍,“松雪园的雪球一整个假期没人清理了,我想那里很需要你们。”   “天啊!我讨厌这个惩罚!”   “为什么那么恶心的东西要叫做雪球!它就该叫做粪球!”   “不,我觉得直接叫屎球更合适。”   “呕!肯恩我求求你闭嘴吧!”   华德看了提姆一眼,提姆扯着嗓子喊:“老师,那这个新来的呢,他考不考?”   “新来的?”怀特老师沉下脸,“看来一年的军校教育没能教会你礼貌两个字怎么写。”   “……就、就周元青啊。”提姆的声音变小。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说话没礼貌,你就给我滚去再修一门古地球礼仪课,考不过的话就别想从学校毕业。”怀特轻描淡写地将提姆敲打一顿,见教室里安安静静的,满意点头,“一个假期过去,我不知道你们假期里做了什么,也管不着,但只要来到我的班级,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不守规矩的通通给我出去,我不缺这一个学生。”   她是有这样的底气的,她的姓氏虽然很普通,但她的祖先,准确来说应该是她的曾外祖父——西泽·佩雷斯,不止是第二个SSS级精神力者,还是开创了机甲进化时代的先驱。   在西泽·佩雷斯之后,他的血脉没有再出现像他一样的天才,但这一代出现了弗利达·怀特,她觉醒了SS级精神力,并且与她的曾外祖父一样,在培养人才上拥有着近乎本能的能力,在她的手下,一个个合格的人才被成功雕琢出来,源源不断地为联邦输送新鲜的血液。她还得到了大总统亲自授予的终身园丁奖,是非常有名实力硬实的老师。   “是怀特老师。”提姆垂头丧气地应下,“我再也不会了。”   “好,那就都跟我到训练场来吧。”   众人陆续出教室。华德走在最后,路过瑞和的课桌时他特地蹲下来系鞋带,瞳孔一缩。   地板上有一个微不可见的小黑点,他伸手去摸,那不是黑点,是一个洞。他还用精神力去探测,深三米。   华德若无其事地拍拍裤腿站起来,插着兜慢慢走着。还好提姆躲得快,不然脚板都会被打穿。   周元青不是好脾气,看来父亲的调查并不全部正确,提姆给他一个下马威,对方就加倍奉还,都不挑时间的,当场就报了。这样性格的人,原先的办法好像就不太好用了,不过还是可以试试看。   来到训练场,华德第一个上,他用的是自己的机甲,那台机甲一出现,瑞和就觉得眼前一闪,毫不夸张地说,真的被闪到了。   只见那台机甲全身都镶嵌着类似钻石的东西,在灯光下那些装饰品熠熠闪闪,让人忍不住错开目光,他甚至还听到了怀特老师的呼吸声在机甲出现的那一刻急促了一下。   “开始吧。”怀特道。   然后场内开始发生变化,瑞和站在最边上的站台上观看,就看见整个训练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全息技术的支持下变成了茂密的原始丛林,植物飞禽走兽样样逼真,在海上星的基地里,这种训练场属于高级训练场。   怀特在控制屏上快速滑动:“标记完成,目标一百个。”   随着她的动作,丛林里的同时亮起一百道光,旁边一面大上十倍的显示屏上,清晰地将那一百道光附着的东西显现出来,有动物有植物。   “十秒记忆,十、九、八——”怀特掐着秒,“三、二、一!”   “限时一分钟,开始!”   台上,华德迅速将机甲进化,化身为一只亮闪闪豹子,飞跃进原始丛林里。只见他——或者说豹子身手迅捷,动起来只能留下亮闪闪的行动轨迹,飞快地将那些标记的目标一一抓住,往空中一丢,训练场系统便主动记录分数。   “好快!”   “华德好像比之前更快了,这个假期他不是放假了,是去做特训了吧!”   在瑞和眼里,华德的活动就像慢动作一样在他脑中回放,精神力并不只能在作战的时候使用,开发充分的话,能让人的感知系统更上一层楼。瑞和的感知能力在基因药剂的改良下已经异常出色,这些年努力开发精神力,现在他的感知能力提升到一个恐怖的等级,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不错,57.566秒,比上学期快了0.344秒。”怀特老师夸奖道。华德擦擦汗,谦虚地说:“假期里我也没有停止训练。”   “很好。提姆,该你了。”   提姆耷拉着脸上场,一分钟过去,他漏下了一个目标。   怀特的脸沉如水:“上学期还能准时完成,这个假期你干什么去了?机甲出现了三次空中停滞,这不是你该出现的差错!”   “抱歉老师,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提姆摸着头发道歉。   怀特摇头,看向瑞和:“你上。” 第316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是。”瑞和走出一步,又说:“我没有带机甲过来,这里有备用的吗?”   “有。”怀特指了指左边的一个门,“里面都是教学用的标准机甲,”   瑞和便从里面挑了一台蓝色的,原先郑夫人送了他一台红色的机甲,后来兰火实在不喜欢,每次机甲化形都要叽叽喳喳地抱怨,瑞和只好征得郑宁的同意后,将它送去重新上漆,漆成了蓝色。   “爸,这个不好看。”兰火在他的脑里说话,“黑漆漆,黑乎乎,难看。”   “将就一下。”这台机甲虽是蓝色,但有些旧了,有些擦不掉的污渍,显得有些赃。坐在驾驶舱里,瑞和飞快地适应这台陌生的机甲,兰火已经钻进机甲的操控系统,跟逛自己后花园一样。   在跟精神力核融合之后,有自己意识的兰火无疑掌握了主动权。在确定自己对兰火具有完全控制权之后,瑞和才放心让兰火将精神力核彻底收于麾下。这样一来,使用起精神力来时,他的确更加灵活轻便,心念一动就能调用。   “怎么样了?”   “这里破了。”兰火回复他,“会坏。”   瑞和将破损的地方记住,脑中飞快地构造出机甲变形的细节,他得将损坏的那处规划到不要紧的位置。   “十秒记忆,开始。”   外面,怀特老师再次开始读秒。瑞和的眼睛一眨不眨,将那一百个目标在两息之间全部印在脑海里。随着读秒结束,那些标记的光全部消失,怀特命令:“限时一分钟,开始!”   机甲在瞬间开始压缩折叠变形,瑞和熟练地将机甲变形成熟悉的兰火形状,然后飞扑进丛林。他的记忆里超群,无须犹豫就能将那些目标找出来,兰火形状的机甲不拘泥于外形,能够迅速灵活地变形,滑到任意一个地方。   “非生物体机甲进化。”怀特低声呢喃,面露赞赏。这种设计方案不是没有人做过,但非生物体机甲太难控制了,因为人类有着根深蒂固的“四肢”认知,有着与生俱来的“手”与“足”的本能,“四肢”更方便让人类熟悉进而控制。毫无疑问的是,在生物体形态机甲进化模式中,将机甲变形成具备四肢的生物体,比只具备两肢的生物体更容易控制。   旁边,其他人也安静地看着,表情不一。慢慢地,不少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并且频频看向了华德。   随着最后一个目标物被抓住,全息系统自动结算,怀特念了上面的数字:“42.222秒。”   华德的手紧握在一起,手指戳痛掌心。原来这就是SSS级精神力者的实力,今天他已经发挥超常,他能够肯定的是,他的最佳成绩就只能停留在57.566秒这里,这项考核,他已经做到了极致,没有再进步的空间了。   他抿嘴了,终于放下心中的高傲和不甘心,开始正视家族的决定:这样一个人,的确值得费心拉拢。如果拉拢不过来,那只能毁掉。他看着正在退场的瑞和,眼中的光凌厉得吓人,旁边的提姆看了一眼,轻轻地转开视线。   下场之后,瑞和笑着接受怀特老师的夸奖:“我父亲,就是郑宁大将军,在海上星的时候一直对我严加管教,这类考核我已经做过很多次了,熟能生巧。”其实他私底下试过,他的最极限记录是十七秒。   “很好!你虽然是一年级生,但你的机甲进化实操成绩足以通过五年级生的毕业考试。”怀特老师对瑞和露出和蔼的笑容,“我相信我们之间需要来一次茶话会,这样我才能制定更适合你的教学计划。”   “荣幸之至,茶话会什么时候开都可以。”   等所有学生都考完,瑞和的成绩记录至始至终无人能破。提姆上学期就是末名,这一次还是最后一名,只能晦气地接受惩罚。   入学第一天,瑞和以好成绩震慑住其他同学,同时赢来了负责老师的好感。开始的时候,怀特老师对瑞和实在称不上有好态度,但瑞和理解她的态度,毕竟自己是空降插班生,副校长麦当娜领他到怀特面前,话里话外都在说着他拥有特权,怀特不悦是正常。   “元青哥真厉害!”   晚上,菲尔德宅邸的餐厅里。   瑞和笑着问郑佩佩:“那你呢,你在新班级还习惯吗?中午我去找你吃午饭,你都不在你的教室里。”   “我们也进行了开学考试,我被安排在最后面了。”郑佩佩叹气。   “怎么了?”郑夫人忙关心地问,“考得不顺利吗?”   “没有,是太顺利了。”郑佩佩放下刀叉,“我在军团演习里,成绩只能算一般般吧,没想到今天我在班里竟然得了第一名。”她一脸不可思议,“我是B级,我们班里有同学是A级精神力,结果还考得比我差。我听他们聊天,都在聊放学要去哪个酒吧玩。”   对首都星军校的期待度跌破谷底的郑佩佩,开始慢慢地将她父亲跟她说的话跟实际经历的事情结合起来的,她不得不承认,她以前觉得父亲有些杞人忧天,现在却知道,她父亲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军部直接管辖下的首都第一军校的教学状况,很大程度上折射出军部目前的情况,而军部直接受大总统领导……   “原来是这个。”郑夫人笑着说,“这很正常,很多家族送孩子读军校,为的就是以后能进军部,一些军团——”她看向瑞和,“你所在的精英班有一个姓希尔的孩子吧?那孩子是第一军团希尔大将军的小儿子,听说是一个很出色的孩子。”   “华德·希尔。”瑞和点头,“的确很出色。”   “你们父亲说过,希尔家族第一次将孩子送到首都星军校,肯定有其目的。表面上,希尔家族传话出来,说是第一军团驻守的路斯啼星域太过危险,希尔大将军在妻子的哭诉下,不忍心让老来子在那里受苦,这才将孩子送回首都星。”郑夫人为瑞和夹了一只虾,“但其实是他们想要进军军部的一个信号。”   瑞和想了想:“可是军部有避嫌规定,九大军团的最高领导人即大将军的直系三代,都不能在其执掌军团期间入职军部。”   “对,其实平时军团们都是透过迂回的方式渗透军部,毕竟为了军备物资,为了福利抚恤金等的发放,军团不可能完全被动,交好一二军部的人是必须的。”郑夫人说得很直接,现在丈夫不在身边,这两个孩子就由她来教导,“那天接机的穆锡部长你们还记得吧,当年你们父亲就跟他交好,他帮忙处理过几次军备物资被卡的事件,不过这几年两人疏远了,据说穆锡与希尔家族走得很近,他的女儿嫁给了希尔家的二公子艾德。”   “华德不可能直接进军部。”瑞和放下筷子,“在我没来之前,他是精英班的第一名,我发现他在班级里拥有着绝对实力权威,几乎全部学生跟他交好,连精英班之外的学生也争着与他结交。我想,希尔大将军这一招已经奏效了。”   郑夫人欣慰地笑:“就是这样,他在交好军校生,他的实力足够为他迎来尊重,只要他稍微放下架子诚心结交,我相信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位超级豪门家的小公子的交好。这些,都是以后的人脉。”   吃完饭,郑夫人将两人带到书房,给两人一人一本书:“看吧,有问题就来问我。”   两本书都没有书名,瑞和翻开他手里那本,翻了两页后才知道这是各军团的发展史,从初代到现在各代的大将军是谁,势力的演变以及驻守星域的变化等等,全部都详细记载。   “我的是菲尔德家族产业发展史。”郑佩佩惊愕地看着瑞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详细的资料,连各代的人脉都有。”   并不奇怪,郑宁夫妻本来就打算让女儿继承菲尔德的事业,让瑞和继承军团的势力。在自己成为郑家的养子之后,计划也没有改变,并且开始向两人传递这个想法。   “你的意思呢?”瑞和合上书,柔声问郑佩佩。   郑佩佩叹气:“其实我一直就有心理准备了。你也见过我的姐姐了,她不喜欢家里的工作,她喜欢看书,在图书馆里如鱼得水,让她来掌管家里的事业是不可能的。我姐姐十分温柔,温柔得似乎没有脾气,我小的时候,大概六七岁吧,那时候我姐姐十七八岁的样子,被我发现家里的女佣暗地里欺负她,阳奉阴违,阴阳怪气,把我姐姐说哭了,我一生气,就拿花瓶砸过去。”   说起往事,郑佩佩略有些怀念:“结果你猜怎么着?事后我把事情跟我妈说了,我姐姐竟然哭着说那个女佣不是故意的,说女佣性子直说话直接,说的都是对的。”她笑了,“把我妈气了个半死,我从来没见过我妈那么生气过。那个时候我还小,就记得我妈表扬我了,说我做得对,还给我做了一个蛋糕,当时我可高兴了,我爸也在通讯的时候表扬我,说我不愧是他的女儿。”   “你做得对。”瑞和对她鼓励地笑。   郑佩佩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我做得也不是很对,太暴力了。我小的时候可凶了,像男孩子一样蹦来蹦去的,长大后才斯文一些。”   说了一些童年回忆后,郑佩佩才说:“所以我很早就知道,姐姐是柔弱的需要保护的,我需要保护这个家,等我长大之后需要成为这个家的依靠。”她将书放下,看着瑞和的眼睛,“成年之前,父亲母亲一直没有给我压力,让我在首都星肆意玩耍,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十六岁那年我的人生就会定下来。元青哥,我很感谢你出现了,至少你能帮我站在父亲旁边,帮他扛起军团的重担,我就可以偷偷懒,只需要负责菲尔德家族的事务。”   “佩佩。”瑞和摸摸她的头,“你能想到这么多,父亲母亲一定会很欣慰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有我在,我们可以一起承担,我们是一家人。”   “嗯。”郑佩佩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是,我们是一家人。” 第317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首都星的生活就这样忙碌地开始了。   白天,瑞和在学校里上课,怀特老师的上课方式跟郑宁完全不一样,郑宁教导他的大多是战斗实战的经验,那些都是在无数与虫族的战斗中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实用性很高。怀特老师教的就比较偏向理想化,这大大地填补了瑞和的知识欠缺面,有时候将怀特教的东西结合郑宁的教导,他能够得到很不错的启发。   就像他所猜想的,郑宁夫妻的确已经确定了他与郑佩佩两人未来分别要走的路,这是一条最有效率最可靠的路,唯一那一点不足与不安定,也随着他被郑宁收养而被补足。郑夫人很忙碌,她每天要处理许多生意上的事务,而且据瑞和的猜测,菲尔德家族的生意一定也在为郑宁提供相关情报,不然的话这一大摊客运飞船产业就太浪费了。   而且与郑夫人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能感觉到这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郑夫人来海上星探亲时穿的都是舒适的便服,几乎都是棉长裙,而在首都星的菲尔德宅邸里,瑞和见到的下班归来的郑夫人,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一身干练地裤装西装显得整个人气质大变。   晚上晚餐过后的休息时间,郑夫人就会给郑佩佩上家族生意管理课。夜晚的大部分时间里,瑞和也在不停地学习,郑宁会通过视频通讯和他交谈,说一些第六军团的最新情况以及排兵部署,询问瑞和有什么看法,锻炼他的军事敏感度和大局观。   “很遗憾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光屏里,郑宁如此说道,“不过我相信这种时间不会太长。你别问,以后就会知道了。”   瑞和知道郑宁不信任星网,一般不会在通讯时候说机要的消息,便没有多问。   在军校的生活很顺利,除了第一天被那个棕色头发的提姆·布朗来了个下马威之外,没有人再找他的麻烦。相反,主动与他结交的人很多,包括华德·希尔。   “周元青,下课后我们要去酒吧玩,你要去吗?”华德发出邀请,他的态度带着两分热情两分矜持,让人感觉到他的诚意的同时,也不会觉得被唐突。   “你们去吧,我要接妹妹放学。”瑞和拒绝了。   “什么妹妹啊。”旁边,提姆翻白眼,“人家是菲尔德家族的千金小姐,你一个偏远星球出身的小子怎么有脸喊人家妹妹,人家好心收养你,怎么样也得喊人家一声小姐吧?”他耸耸肩,做出夸张的怪模样,“尤朵拉小姐,请允许我为您脱鞋——哈哈哈哈!”   教室里沉寂一片,还未离开教室的人都不敢说话。   “提姆!”华德沉声呵斥,“快闭嘴!”又对瑞和道歉,“他心直口快不是有心的,你不要介意。”   瑞和收拾好书包,右手拎着往肩上一丢,推开椅子就往外走;“你为什么要为一只乱吠的疯狗跟我道歉呢?明天见华德。”   “明天见。”   “周元青!你是不是想死!”   “不要不要!提姆别激动!”   等见瑞和出了教室,一秒钟前还一脸怒气的提姆完全不见怒意了:“华德——”拉着他的人也收回手。   “走吧。”华德招呼其他人,“我已经包好场子了,酒菜也都点好了,走走走!”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恢复正常,众人纷纷应下:“你请客我们肯定要捧场啊!”   站在郑佩佩教室门外,瑞和见他们还没有下课,便等在走廊上。   “哎哟!”   一声轻呼传来,瑞和回头一看,一个女学生抱着一个箱子晃晃悠悠地从走廊入口走过来,脚下一个趔趄,撞到了墙上。眼看着箱子就要掉下来,从箱子的外观瑞和认出那是里面应该装着一种易碎的教学仪器,便冲过去帮忙扶。   “谢谢你,我真害怕它会摔坏。”女学生赶紧跟瑞和道谢,脸上因为羞愧涨得通红,“都怪我自作主张想帮同学们做点事情,结果不自量力差点搞砸了……”她揪着衣角,脸红得让人怀疑是否要爆炸了。   “要搬到哪里?”瑞和问。   “那、那里——”女学生伸出手,“还是我来吧,谢谢你。”手抖着触碰上瑞和的手背。   瑞和避开对方的手:“我来吧。”正好是郑佩佩的教室,他大步从后门走进去,讲台上的老师停下话:“你是……周元青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吗?”   学校里来了一个SSS级精神力者学生,消息教师间都传遍了,照片人手一张,没人不认识。   “我帮那位女同学搬这个进来。老师打扰您了,请问这箱子该放哪里?”   “放来我这边吧。”老师忙道。   穿过课桌往讲台上走,瑞和对郑佩佩笑笑,放下箱子后就走。   “好了,我们继续说,说完就下课。”老师笑着拍手,“别看了姑娘们,集中注意力。”   教室里几个女学生赶紧坐好,老师便没有再说什么,学校里的女学生其实正在逐年递减,那些大家族大豪门正在捡起老旧的那一派,讲究名门淑女,是不太愿意让自家的小姐来军校摸爬滚打的。女子学院越发受欢迎,军校招收的女学生一年比一年少,结果今年这一届突然反常增长,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向窗外走廊上的身影,不说别的单单看外表就是一个很精神的年轻人,这样的年轻人哪怕是他看了也喜欢。   又等了一个小时,郑佩佩才下课,她拎着书包走出来,刚剪刀的齐耳短发让她看起来多了两分英气。   “元青哥,可以走了。”   “嗯。”瑞和接过她的书包,“走吧。”   “等一等!”刚才那个女学生追上来,红着脸对瑞和说,“刚才谢谢你,这是我自己做的,请你务必尝一尝。”   郑佩佩笑着说:“伊芙,你不用这么客气。”她接过伊芙·希尔递过来的盒子,盒子包装精美,打着漂亮的蝴蝶结。   “佩佩说得对,你们是同学,我帮助你是应该的。”瑞和站在一边,“那我们先走了。”   伊芙腼腆笑:“嗯,那朵拉,我们明天见。”说完侧头用手将脸颊上的碎头发捻到耳后,小跑着离开。   “元青哥,你还记得伊芙吗?”   两人走在校道上,郑佩佩问。   “记得,新生迎新会上的女主持人,希尔家的小姐。”刚才搬箱子时瑞和就认出来了。   郑佩佩笑了:“我没想到会跟她做同桌,其实我已经忘了小时候和她玩耍时的具体细节了,现在的她很温柔可亲,是个很好的同班同学,今天还主动替蕾娜去搬东西,特别热心。”   瑞和笑了:“跟我说话不用这么委婉,你放心,我都知道。”   “知道就好。”郑佩佩翻了个白眼,“不止她,我们班还有好几个女同学都在瞄准你呢,你以为我每天要为你拒绝多少次点心礼盒?”她将伊芙送的点心翻出来,“你要吃吗?”   “不吃,我想吃家里做的点心。”   郑佩佩哼哼两声,将盒子重新塞回书包里,打算回家再扔掉。   “来首都星一个星期了,觉得适应吗?”   “还挺好的,就是没有海上星自由。”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大门,家里的车就在门口等他们。   司机是瑞和的护卫队队长威廉,副驾驶坐的是郑佩佩的护卫队队长米娅,郑宁给的一千护卫军目前都驻扎在蔷薇公馆,合法驻扎,平时不能移动。瑞和不止有二十人护卫队,也从自己的兵里面带来了十二个人,不过那十二个人没有进大名单,是以私人名义进入首都星的,分开居住,瑞和已经给他们派了任务。   “夫人让我们把您和佩佩小姐送回家换衣服,然后再接你们到梅斯丽大公馆,今晚那里会有慈善晚会。”威廉说道。   “好。”   郑佩佩“唉”了一声:“老师布置了作业,很多很多。”   瑞和笑了:“要我帮忙吗?我们班倒是没有留家庭作业。”   “不用,我现在就开始做吧。”   等到家时,郑佩佩的作业也完成了三分之一,等看到礼服,她哀嚎一声:“怎么这么繁琐,我现在是短头发,也不适合穿礼服裙。”她抓着头发,就听女佣说,“造型师已经请好了,小姐不用担心,造型师一定会为您弄一个合适的发型。”   “不你不懂……”她本来是打算赶作业的,这么复杂的礼服,一身弄完肯定没时间了。“我能换别的吗?我记得我的衣柜里还有没穿过的简单礼服。”   “夫人交代了,请务必穿这一件。”   “……好吧,快来帮我的忙。”   换好衣服后,瑞和开始查看个人终端的邮件,发现是被他派与任务的士兵周楠发过来的。他点开了看,周楠带着其他人,通过一个星期的摸索查探,终于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在这个陌生的首都星里为瑞和查来了那位在新生迎新会上遇到的,与艾凯尔的长相有七分像的新生的身份。   “托雷斯家族?”瑞和将脑海中的首都星世家名录过一遍,并没有这个家族。翻过这位保罗·托雷斯的个人资料,后面还有托雷斯家族的资料,他心中对周楠的细致周全感到满意。   托雷斯不是首都星的有名姓氏,而是一个叫做当弗的二线星球当地的世家,在金融业方面很有实力。瑞和将资料全部看完,重点放在了托雷斯这代家主的婚姻状况上,托雷斯家主有过三任妻子,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第一任妻子生下一个儿子,后来妻子和儿子一起被星盗劫持,就此失踪。第二任妻子生下两个女儿,已经带着女儿离婚离家,第三任妻子生下了两个儿子,小儿子就是保罗。   他点了点第一任妻子那一段资料,原配妻子生的孩子年纪上跟艾凯尔对上了。 第318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托马斯家族?”光屏里,郑宁皱眉,“艾凯尔可能是托马斯家族的人?我对这个家族没什么印象。”   “您最好查一查,艾凯尔是个人才,这几年一直冲在最前方,您也表示过对他的赞赏。您说过现在是多事之秋,我觉得军团一个正在上升的新秀的底细,还是需要细细查清楚,以后才不会有问题。”   “你说得对,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会去查的。”郑宁挂断通讯后,拿起桌子上新递上来的文件,一大叠里,正好有一份是艾凯尔·贝克的。   他将艾凯尔那一份抽出来,将其他的文件一一批复,然后召副官:“进来。”   副官推门进来,郑宁示意他将批复好的拿下去,副官笑着打趣:“这一回那些小子就高兴了,终于能升官了。”   “都是他们自己努力得来的。”郑宁悄悄桌面,“帮我把夏鹰喊过来。”   半个小时后,夏鹰少校乘坐军舰开始巡逻。   首都星,梅斯丽大公馆。   这是瑞和第一次参加首都星的大型慈善晚会,听郑夫人说:“不止首都星的大家族大人物接到邀请,派往其他星球的请柬也不少,这是一场联邦慈善盛会。”   他跟郑佩佩分别站在郑夫人两侧,由她领着去交际。   “这位是撒切尔夫人。”   “这位是宋先生。”   这样的场合瑞和也算有经验,做演员那一辈子里,他参加过太多的大型晚会以及大型活动了,面对陌生的人群他也没有惧意。郑佩佩打小住在首都星,对这种场合也适应良好,郑夫人言笑晏晏,一儿一女都表现出色,让她面上十分有光。   “郑夫人,好久不见。”   郑夫人回头,含笑点头:“希尔夫人,好久不见。”   “上周我办了个茶会,你怎么没来?”希尔夫人的年纪看起来比郑夫人小不少,穿戴雍容华贵,身材高挑,旁边跟着一个熟悉的女孩,原来是伊芙。伊芙对郑佩佩微笑打招呼,又对瑞和轻轻点头。   两位夫人寒暄几句后,希尔夫人笑着将身边的伊芙推出来:“让几个小的一起玩去吧,咱们聊聊。”   郑夫人欣然应允,伊芙便跟着瑞和他们到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先跟郑佩佩小声抱怨两句:“我母亲一定要我跟着大伯母一起来,我说我有好多作业,她也不听,说这是见世面的好机会,让我一定要来。”她站起来小小地转了一个圈,温柔的灯光下像仙女一样美丽,“我母亲给我挑的,穿戴一个小时呢!”   “我的也是,我也不想来,今晚要熬夜写作业了。”郑佩佩端坐着,“我这裙子也好烦人,女佣帮我弄了两个小时才穿好,我现在勒得慌。”说着用小扇子轻轻捂嘴笑,一言一颦都是首都星名媛的风范。   瑞和在旁边看得好笑,想起郑佩佩穿着短裤背心和拖鞋,和他与其他士兵一起在演习后的庆祝会上、盘腿坐在草地上唱歌时的场景。   伊芙的心一动,有些窃喜地用手整理头发,露出自己洁白修长的脖颈,对瑞和说:“元青哥,你来过这种晚会吗?有什么不了解的可以问我哦,我都可以帮你解答的。”   “谢谢。”瑞和转头问郑佩佩,“我去拿饮料,想要喝什么?”   因为伊芙的话而心情骤然不悦的郑佩佩一下子笑面如花:“我想喝一点香槟。”   “好,那你呢希尔小姐?”   伊芙微笑:“我要果汁。”   等瑞和一走,伊芙脸上甜蜜的笑容不变,笑意盈盈地跟郑佩佩交谈,谈首都星最近时兴的裙子款式和发型妆容,然后话题转到瑞和身上,她好奇地打听瑞和的消息,郑佩佩淡笑:“你好像对我哥很好奇?在学校你就一直在问,你是不是对我哥有兴趣?”   “你怎么这么问。”伊芙一惊,哪怕她和父母交谈时都在猜测,也许是周元青不愿意娶郑佩佩,郑宁才将他收为养子,所以在结交郑佩佩的时候,不能将她当做单纯的“小姑子”角色,这一刻她还是被郑佩佩直接的话语惊得失去言语能力。   掌握了主动权的郑佩佩嘴角轻扬:“我就问问。”   伊芙很快回神,她不敢直接承认,至少她还没摸清楚郑佩佩对周元青的态度,是真的兄妹之情,还是也有男女之情?如果是后者,她就更加不能承认了,不然的话通过郑佩佩来接近周元青这条路就彻底废了。   “没有的事。”伊芙很快决定要否认,并且找好借口,“其实是我的堂兄华德,你应该知道他和你哥是同班同学吧?他在家经常说起元青哥,所以我才多问几句。”   “哦,原来是这样。”郑佩佩笑道,“怪不得,原来是我误会了。”   “是啊,你误会了。”   “饮料来了。”瑞和走过来,将托盘放下,把香槟递给郑佩佩。   “元青哥你不喝吗?”   “我不渴。这是希尔小姐的果汁。”   “谢谢。”伊芙抿了一口,这时晚会主持人上台说话,慈善晚会正式开始,首先是慈善拍卖会。   菲尔德家族的拍卖品是一枚古玉戒指,这枚戒指有鉴定证书,是星际迁徙时从古地球带来的,保管得很好,拍出就两千万星币的高价。   “感谢菲尔德女士的慷慨!……接下来拍卖的是——希尔夫人提供的古白玉棋盘一套!”主持人激动地介绍,“大家请看!这样一套古白玉棋盘用来做传家之宝也已足够珍贵,起拍价八千万星币!有意者请竞价!”   随着古白玉棋盘的出现,慈善晚上进入高潮,众位宾客议论纷纷,希尔夫人更是收获了许多关注的视线,伊芙坐在旁边更是与有荣焉地挺直腰杆,接受着四面八方或是艳羡或是敬佩的目光。   “母亲,我们拍吗?”   郑夫人轻轻摇头:“意思意思就行,这套棋盘希尔家族一定会拍回去的,又体面又周全。”   果然,经过二十几轮竞价,最后棋盘以三亿五千万的高价被希尔家的二少夫人拍下,她亲自将棋盘送到希尔夫人手中,还说:“母亲,做慈善怎么好动用您的嫁妆呢?父亲知道您十分喜爱这幅棋盘,百忙之中还交代艾德,说务必把棋盘拍回来。”   希尔夫人感动落泪,握住儿媳妇的手,两人温情脉脉,旁边的来宾纷纷鼓掌,记者的摄像头对准二人不停拍摄。   回家的路上,郑佩佩还觉得缓不过来:“妈,三亿五千万,真的就这么花了?”   “傻佩佩,这些钱能买来多少声望?”郑夫人解释,“希尔家族长辈慈爱晚辈孝顺,还一家子热衷慈善,这些好印象千金难买,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今晚这一出就是天时地利!你看习惯了就好,这位希尔夫人的交际能力很强,不是第一位夫人能比的。”   希尔大将军的原配病逝,续弦就是今晚这位夫人,她生育了华德·希尔,与两个继子及他们的妻子也相处融洽。   郑夫人又转头看瑞和:“今晚有什么感悟吗?”   “九大军团的大将军的夫人,除了您就是希尔夫人和马丁夫人到场了,很明显希尔夫人如众星拱月,全场我就没见她有过空闲。”   “没错。还有呢?”   “穆锡部长可能与父亲完全离心了。”   “怎么看出来的?”郑夫人惊讶问。   “今晚穆锡部长的夫人也来了,我记得您说过虽然父亲和穆锡部长关系虽然疏远了,但您与穆夫人曾经是同学,私交不错。”   “没错。”   瑞和低声说:“今晚您领着我和佩佩去跟她打招呼,我从她的表情变化和肢体动作看出来,她在抗拒您,不想和您多交谈。”   郑夫人更惊讶了,她皱眉:“你没看错?”   “没看错。”瑞和说了几处细节。   “所以你猜测穆部长跟你们父亲——”郑夫人慢慢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开始回想,有些东西没去注意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旦带着怀疑的心来看,她就觉得的确有些不对。她听其他夫人闲聊时说起穆家这周末会有举行赏花会,可她完全没有接到邀请。   她的心有些难受,她心知肚明这种变化产生的原因只能落在她们二人的丈夫身上。   一定是穆锡部长和她丈夫之间即将或者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穆锡交代妻子要与自己保持距离。   如果已经发生,丈夫不会不告诉自己。   那便是还未发生,但穆锡部长那边已经有所决定。   郑夫人只觉得呼吸都急促了两分,当即给郑宁发去通讯请求。郑宁很快接通,听了分析之后沉吟片刻:“这个月的军资昨天送到,今天刚清点好,没有问题。”其他的暂时也没有问题。“别太担心,我都有数。”   “你是不是已经——”郑夫人对丈夫多了解啊,一下子就看出问题。   “嗯。”   夫妻俩不用明说就全在眼神里,郑夫人心中一酸,却深吸一口气:“好,你去做吧。”   郑佩佩看向瑞和,瑞和摇摇头。   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瑞和收拾收拾就睡觉了。另一头的海上星,郑宁彻夜未眠,他再三检查自己的计划,十分肯定完全没有泄露一丝半点。   此计划他准备了很久,走出这一步需要很多的勇气,在他受到的正统教育里,往军部安插人手和结交军部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为了自保,他不得不这么做,安插过去的人刚通过军部招录,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既然穆锡不是因为发现自己的心思而生气戒备,那么是为什么?   书房里,郑宁安静地想着,最后站起来喊人:“把昨天到的那批军资再给我查一遍!全部拆开仔细查!” 第319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库房里灯光通明,艾凯尔领着人在仔细查验军资。他的手下为他抱不平:“就您的奖赏没批下来,您本来应该晋中尉的了,拼死拼活的……”   “别说了,可能是我做的还不够好。”艾凯尔安抚手下人。“我也太年轻了,再缓两年也没什么。”   “清理军资这样的琐事也让您做,真的是……”   “嘘,是我主动要过来帮忙的,你们如果要帮我的忙就安静做事少说话。”   手下的兵只好闭嘴,他们是真心为艾凯尔可惜的,他们跟在少尉身边,亲眼看着少尉是怎么拼搏的,不管做什么都冲在最前面,巡逻的时候遇到虫洞,更是身先士卒冲在第一位。   年轻、勇敢、亲和,这样的领头人让他们心服口服。   其实,艾凯尔心中也有些生气,也有些疑惑。   他对这一次升迁是势在必行的,在发现大将军的女儿无法追到手之后,他就全副身心都放在事业上了。这两年积攒了那么多军功,早就打好了升迁的基础,缺的就是一次机会。正好大将军进首都星那几天里,他之前布下的种子终于迎来收割的季节:早在一起巡逻时,他就发现了一处新生的虫洞。   虫洞并不是一出现就非常大并且伴随着虫族的,它需要时间慢慢孕养,从一丁点大慢慢撕裂扩展成气候,那时候才会有虫族出现。艾凯尔发现虫洞时,它只有小指指甲盖那么大,就在一个普通星球大气层外一公里远的星际航线上,如果不是他谨慎,非常难发现。   那一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总之等他回神时,他已经返回营地了。再后来……他终于下定决心,计划将其作为自己的晋升阶梯。   艾凯尔小心筹谋,更加勤勉地巡逻,慢慢地终于等到了虫洞成熟的那一天。他非常漂亮地将从虫洞那一天钻过来的第一只虫族杀死,然后通告全体巡逻舰,在虫族泛滥之前将虫族全部剿灭,最后亲自封住虫洞。   当地星球的居民无一人受害,所有人都对他感恩戴德夸奖不断,在他不经意的引导下,还写了一份万人签名的感谢信。大将军从首都星赶回来之后,艾凯尔就一直在等,等那份属于自己的奖励,结果其他人的都下发了,独独漏了他。   “到底是为什么呢?”艾凯尔心里焦急,“难道大将军对我有什么偏见?”他一心二用,边分析边查验军资,忽然手指觉得触感不对,认真一看,瞳孔一下子紧缩。   只见他刚拆开的箱子外面的封条和表单都写着这是军用营养液,可里面装的竟然是机甲的能源:合浦矿石,还是未曾切割过的原石。   艾凯尔立刻拆开另一箱,仍然是合浦矿石。他大手一挥:“都过来!帮我把这些营养液箱子全部拆开!”   拆开后,众人都瞠目结舌,这么多的合浦矿石,难道是挖空了一整条小型合璞矿脉?   “立刻通知大将军!”   *   慈善晚会的第二天,媒体果然对昨晚的晚会大肆报道,希尔夫人更是占据了不小的篇幅,连教室里,华德·希尔也被同学们围着,好奇地打听昨晚的晚会。   “我又没去,问我干嘛。”华德懒洋洋地把玩着机甲钥匙,见瑞和进来,闲散地“哟”了一声,“你们问周元青去,我听我妹妹说他去了。”   “听说有全程直播,你们上星网搜一搜就有了。”瑞和将书包放下,发现自己桌子上有三份早餐,上面都别着签子,写着送的人的名字。   将早餐都放到走廊外面垃圾桶旁边后,瑞和迎面与自己的新同桌碰上,新同桌叫做薛礼,薛礼在开学第二天才来,是一个精神力等级为S、同样出身自偏远小星球的二十二岁年轻人,听他说,他早就考上了联邦首都军校,只是为了攒学费和生活费,才耽误了两年。   薛礼长得眉清目秀气质文雅,对瑞和笑着挥手:“嗨元青,早上好。”   “早上好。”   两人并肩走进教室。   “又有人给你送早餐啊?真好。”   瑞和不喜欢这个话题:“今天天气不错。”   “是挺好的,首都星的天气一直都很好,不比我的家乡,终年下雪,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太阳。”   “两个乡巴佬,嘁!”   不合适的嗤笑声从旁边传来,薛礼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你、你——”   提姆翻了个白眼:“结巴的乡巴佬。”   薛礼屈辱地瞪着提姆:“你太过分了!我和元青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总是恶语相向!”   “我又没说你,你干嘛自己承认自己是乡巴佬?”提姆抱着手臂闲闲道,“我就喜欢说话,自言自语不行吗,你管得着吗?”   薛礼看向瑞和,眼睛都红了。瑞和却没什么反应,就像他那天说的,干什么要理会一头疯狗?“坐吧,快上课了。”   “元青!”   “坐吧。”   提姆撇撇嘴,也坐了下来。   “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这个性子,连华德都管不住他的。”瑞和的后桌轻轻戳他的背,小声说出这么一句话,瑞和笑笑:“谢谢。”   “你真的不生气吗?”薛礼的呼吸都有些重了,“他说话太过分了!一点素养都没有!”   “我不生气,因为我没把他放在眼里。”瑞和将课本拿出来。   “那你就让他这么说?他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就是在说我们。”薛礼越想越生气,手握成拳头。   “不,如果他敢指名道姓,我就敢打爆他的头。”   “在那之前,就让他这样嚣张?”   瑞和挑眉,“我可以在所有考试中碾压他,然后再给他一个不屑的白眼,你说他会不会生气?”   “应该、会吧?”   正好今天有周考,考的是虫族猎杀实战,跟郑宁之前做的一样,学校也是提供了一批虫族让学生来亲手对付,不过跟郑宁采购的青壮年期虫族不同,学校提供的这批属于幼年期,不止体型更小,破坏力和抵御能力都下降好几个台阶。   还有一点,根据相关研究,虫族的肉身之所以强悍得恐怖,与它们生于太空长于太空,并且以虫洞为“交通媒介”有着很密切的关系。虫洞里面充斥着乱流和辐射,有无数的探险者都曾乘坐特制飞船穿越虫洞,希望能够找出虫洞与虫族的秘密,进而彻底封住虫洞,但全部都有去无回,彻底失去联系。目前普遍认为虫洞的另一端是虫族的世界,虫洞就是通道,是一种自然的空间折叠产物,相当于人类乘坐太空飞船时的“跃迁”技术,能够将虫族输送过来。   虫族用肉身穿过虫洞,科学家们认为这是淬炼虫族体魄的关键之一。   郑宁买来的虫族,是野生虫族,学校里的则是人工养殖的虫族,只这一点,两者的差别就非常大。   怀特老师介绍好之后问:“你们谁在私底下与野生虫族战斗过?”看的是新生瑞和与薛礼,其他学生他早就了解过了。   瑞和应声:“我曾经试过。”   薛礼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没有。”   怀特老师便询问瑞和具体情况:“我看过你的简历,你上过战场,是在战场上与虫族战斗的吗?”   “是的。”   “那好,就由你第一个来吧。”   瑞和干脆利落地将虫子一击毙命,怀特老师大嘉赞赏:“好!不愧是联邦军人!”   之后,其他学生也依次考核,怀特老师以全部都给了分数,这一次提姆终于不是最后一名了,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的薛礼成绩垫底,被提姆好一顿嘲讽。嘲笑完之后,提姆神清气爽地回头,习惯性地又看向瑞和——瑞和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转开视线。   像看到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一样,连多一秒的眼神都懒得给。   轻蔑又鄙夷。   提姆的脑子轰一下就炸了,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充当没脑子易怒的角色,他下意识就大骂出声:“周元青你他妈是不是想死!”然后直接伸拳头冲了过来。   他发作得太突然,怀特老师正在公布分数呢,没人料到他突然发怒动手,瑞和躲过他的拳头,一脚踢中提姆的腹部,提姆惨叫着向后飞了三米,重重地撞在墙上然后滑落在地,一时间起不来。   全班哗然。   “怀特老师,您也看到了,我是正当防卫。”瑞和一击即中立刻收手看向怀特老师。   怀特的脸沉如水:“我看到了。”她快步走过去将提姆拉起来,在他的肚子上按了几下,提姆哀哀叫痛,怀特却松了一口气,没有伤到骨头就好,不过还是得去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到内脏。   自然是没有伤到内脏的,瑞和很有分寸,事实上只要疼过这一阵,半个小时后保管提姆一点感觉都没有,除了留下一点淤青。   “他先出手不对,你也太急性了。”怀特让华德他们将提姆送去医务室,批评瑞和,“以暴制暴是用于对待敌人的,你们是同学未来会是保卫联邦的战友!”   瑞和摊手:“抱歉,我是习惯性反击的,您也知道的,在战场上迟一秒都可能丧命,我察觉到危险,自然就要反击。”   这也在理。   怀特不知道提姆为什么突然动手,平时嘴贱几句就算了,今日实在不合规矩。   提姆被校医按着又体检一遍,健康得很,只被开了一支活血化瘀的药膏。校医说:“这药膏味道冲,如果不想擦也没关系,淤青晚几天消除而已。”   “不可能!”提姆大叫,“好痛啊!我的骨头肯定断了!”   “没断。”医生把片子给他看,“你自己看看,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到外面医院去查一查。”   提姆不相信,将片子丢开:“我要去医院!”   结果外面医院一查,也是没问题,这下子陪着一起过来的几个同学看着提姆的眼神都不对了。   提姆捂着疼痛入骨的肚子,冤死了! 第320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你是怎么了?”华德不解,“干嘛突然和他打起来了?”他说得委婉,旁边的人在心中暗想:哪里是打起来?根本没打起来就被KO了。   “他、他!——”提姆想说周元青很不屑地看我,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怎么你了?”   提姆咬着牙还是说了,华德一脸不可置信:“所以你就那么生气?”他看着提姆的脑子,怀疑提姆的脑子是不是真的坏掉了。手中有一把指哪儿打哪儿的枪,能帮华德办许多不好亲自办的事情,也能帮华德递梯子搞交际。虽说他对提姆的要求是鲁莽快言快语,但不是真的要一个无脑爆炸的跟班啊。   对上华德怀疑的眼神,提姆心中别提多憋屈了!他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在那一刻火气翻涌无法自抑,他又不傻!   提姆当然不傻,他只是被瑞和坑了,瑞和再次通过子兑换系统购买了坑人必备良品[愤怒的火山],精准投放,掐点爆炸,爆炸过后提姆还要自我怀疑一番:为什么我当时没忍住?   没人会怀疑到他身上来。   事情发生,提姆身体并没有问题,又是提姆先动的手,怀特老师只好各打五十大板,一边对瑞和说:“以后行事不要太急躁。”另一边对提姆就说得不太客气了:“你的礼仪真的太差了!平时我就见你阴阳怪气的,元青不跟你计较是他大度,今天你竟然无端动手打人,我也不能轻飘飘放过你。把学生管理条例给我抄写十遍,我给你报了古地球礼仪一门课,下周起你就去上课吧,学分修不够就重修,再不过就再修!”   冤死了!   提姆垂头丧气,薛礼看着很是出了一口气,问瑞和:“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一脸跃跃欲试,“我也想试试!”   “我没怎么他啊。”瑞和自然不可能说实话,“我就白了他一眼,谁知道他脾气那么冲。”   薛礼不信,小声问:“你是不是会那个?”   “哪个?”   “就那个啊!”薛礼一脸你别瞒着我的表情,“有传说,有些精神力者能够用精神力控制别人的脑子——”   确实有这种传说。   瑞和摇头:“你胡说什么呢,你也说那是传说。我要去接我妹妹了,再见。”   看着瑞和的背影,薛礼挠挠头发,垂下头也拎起书包走了。   晚上,瑞和询问郑宁昨晚查验军资的情况,是否有什么不妥当。   “我正要发通讯请求给你,正好你打了过来。”郑宁说起军资的事情,“的确有问题,里面有一批行军用高浓度营养剂物资箱里面装的是别的东西,你想也想不到是什么东西。”   瑞和皱眉,打量光屏里郑宁的脸色,像一整晚没休息的样子十分疲惫。“是什么?”   “是合璞矿!”郑宁一字一顿道,“数量之大,堪比一条小型矿脉全部产出,能够让军团使用半年。”   “军部不可能出这样大的纰漏,合璞矿非常珍贵,全联邦的合璞矿脉都掌握在军部手里,一般发放军资也是一个月发一次。”瑞和的心一跳,“难道是要栽赃陷害?”   “不知道。”郑宁摇头,“但很有可能。”   一时沉默。   “不过肯定是军部里的人动的手。”郑宁敲着桌面,“我已经连夜将东西收拾干净了,不管背后有什么目的都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看你怎么算计我!   “如果军部说是工作出差错,来讨要呢?”   郑宁摇头:“你不知道军资中合璞矿的划拨是非常严格的,量如此大的合璞矿怎么可能是出差错运进来的?箱子外面注明的可是营养剂。”一看就是大大的阴谋。“所以之后肯定会右后招,我将东西收拾掉,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句话,想算计我没门,东西我就笑纳了。   对郑宁的胆识,瑞和是佩服的,不过他现在跟郑宁是同一根线上的蚂蚱,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郑宁明显是将这件事看做是一个“大阴谋”,那么他就得提醒郑宁另一种可能:“父亲,如果咱们军团吞下这批矿石,日后成为私藏合璞矿的罪证该怎么办?”   合璞矿身为联邦排名第一的军备战略资源,管制十分严格,私自开采是重罪。军团之中的合璞矿来源,只能通过军资补给获得,其他途径都为违法。原身父母为采矿工人,其实是受军部下属的采矿部门独资管理的国营矿场招募,所以在夫妻二人死后,抚恤金才能实实在在地发下来,没有发生什么吞抚恤金欺压孤儿的黑暗事件。   “你说得也对。”郑宁一怔,被瑞和这个想法打开了思路。也是他想得太过复杂,一见到那些矿石第一反应就是后面一定有许多复杂的算计,但如果对方只是单纯地陷害呢?只要他默不作声地吞下这笔矿石,计谋就算成立,现在不揭发,再过几年就成了“私藏大量来源未明合璞矿”的铁证。   “您的设想是军部中有细作,插手军资将矿石塞到咱们军团来埋炸雷,这是阴谋。如果军部那边记载的就是矿石呢?”瑞和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您没有异心,为何要秘而不宣?”   郑宁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才真的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因为一天一夜没睡而有些混沌的脑子瞬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郑宁认识到自己自己将计就计请君入瓮的想法风险太高了,后患无穷。   “我这就给军部打报告,先挂了。”郑宁说完就挂断了通讯。   瑞和叹一口气,心也提了起来。   郑宁做事很快,再慢的话身上的污水就更重了,趁着这批军资落地还不到三天,脱手还来得及。军部立刻回复,说军部一批合璞矿不翼而飞,数目正好与第六军团多出的这笔矿石合上了,军部会立刻派人过去查验,让郑宁原样封存。   得到回复的郑宁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心脏还在狂跳。   军部失窃的矿石到了他手里,如果以后揭发起来,他就完了。   到底是谁要害他?穆锡……是因为知晓内情,还是直接经手了?   一想起里头牵扯的东西,郑宁的头都要炸了。第六军团一直老实本分,远离权力漩涡,此番被人算计上,私底下小动作频频的郑宁真是冷汗不停,害怕是自己的小动作被看透了。他胆战心惊,与幕僚团商议不出结果,只好耐心等待军部来人,并且让刚入职军部的卧底小心行事,老实谨慎,暂时什么都不要做。   在郑宁忧心的时候,奉命查艾凯尔底细的夏鹰少校借着巡逻的名义出门也有几天了,并且终于巡逻到了赫星。来到赫星后,他顺路先到光明孤儿院一趟,带来了好些营养品,院长很高兴:“让元青好好为军团效劳,不用总是惦记着这里。对了,仲青上学去了,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没关系,我只是替周少尉来看看您。”几年过去,郑宁怎么看不出来周元青对弟弟妹妹亲缘淡薄,略有些疏远呢?今年周仲青成年且觉醒精神力,郑宁也是知道的。早些年他还在想,如果周家的兄妹资质过得去的话,到时候也是元青一个帮手,可以招揽过来,到现在他已经完全放弃这个想法了。他看重的只有周元青一个人,周家其他人都只是附带的。夏鹰自然也得到郑宁的指示,只关心周元青关心的院长。   夏鹰到赫星的事情,瑞和很快就知道了,他笑着和院长对话:“您就放心收下吧,我这阵子在首都星读书,大将军这是在帮我照顾孤儿院,我都记在心里,您不用觉得受之有愧。”   “首都星啊?好好好!那你好好读书,我这里你不用惦记,好好读书啊!”   挂断通讯后,院长感慨:“真是一个好孩子。”明明只在孤儿院里住了不到两年,却一直在反哺孤儿院,他擦擦眼角,年纪越来越大就越容易感伤。   “院长,周叔叔说有人找你。”一个小孩跑到门外大声喊。   “来了,是谁啊?”   来到保安室,院长看到保安老周正在掏他珍藏的茶叶罐子,一时很惊奇。再看向简陋的桌子上坐着的人,院长觉得有些眼熟。   “您是?”   老周见他进来,转头有些激动地说:“这是大将军啊!克林顿大将军!”   院长恍然大悟:“是克林顿大将军啊!”   老者站起来,和气地说:“冒昧来打扰,真是很抱歉。”   “不不不,您太客气了。”院长忙抖着手请对方坐下,“您请坐,当年您率兵来支援,驱逐入侵赫星的虫族,我还记得您当年的英姿……”院长激动得不得了。   作为一个普通星球土生土长的普通人,一辈子能见到多少次大人物呢?虽然赫星在第六军团的保护圈之内,但院长从来没有见过“大将军”的真人,不管是上一代大将军还是这一代的大将军。他真正见过的,还是七十年前奉命来支援第六军团驱赶虫族的第五军团团长、大将军克林顿。   克林顿大将军已经一百五十多岁了,不过看起来并不怎么苍老。他看起来和蔼可亲,和院长他们寒暄之后说出自己的来意:“你们这里,是不是收养了一个叫做凯里的孩子?” 第321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凯里智力恢复正常之后找了一份工作,他本身就有收养家庭,当年光明孤儿院照顾他,只能算是暂时性救济抚养,他其实并不算在孤儿院收养名单里。   听了院长的话,克林顿大将军微微一笑:“但他住在这里没错吧?”   没错是没错,凯里不愿意回养父母的家,那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不想住在那里。   凯里接到院长的通讯后很快赶回来,听克林顿大将军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我是你外公,我来接你了。”   院长等人目瞪口呆,凯里也惊得张大嘴巴,在这个普通的日子里,他拿到了少年天才因事故失去资质变成普通人却又点亮不凡身世的经典剧本,他先是吃惊,然后在看过克林顿大将军提供的资料之后接受了这个新设定,很快接受了新任外公的建议,打算跟他一起离开。   再次接到院长的通讯请求,瑞和有些疑惑,一天之内接到两次通讯,难道孤儿院出了什么事情?他赶紧接通,在院长激动得语无伦次的话中理出事情的经过,他也觉得不可思议极了:“您是说,克林顿大将军是凯里的外祖父?”   克里顿大将军是第五军团的团长,因为第五军团的大本营尼兰星是众军团驻地中与第六军团大本营海上星最近的星球,两大军团多年以来守望相助,交情很不错。   这样一位大将军,他的外孙怎么会遗落在赫星?凯里不是孤儿吗?收养他的家庭很不上心,听院长说甚至不在赫星居住,几年前他跟觉醒期失控的凯里打了一架,凯里的住院费都是社区救济处垫付,后来院长将凯里带回孤儿院照顾。之后社区办公室联系了很久才辗转联系上凯里的养父母,那边只打钱过来,也只有那一笔钱,之后又陆陆续续失联,可以说凯里这些年就是孤儿院以及救济处一起在养着。   怎么看,都无法想象出他会是克林顿大将军的外孙。   凯里还真的是克林顿大将军的亲外孙,具体还要追溯到七十年前克林顿大将军率兵支援赫星那一年,那年战事停歇之后,克林顿在等待手下集结准备撤离期间,与当地的一个女孩有了一段缘,那女孩是当地行政官引荐,特地来服侍大将军的,就那么一夜,怀上了。之后的种种就不多细说了,总之克林顿大将军最近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女儿又为他生下外孙,他这就是来接孙子的。   当然了,克林顿大将军不会说这么详细,只拿出了血缘鉴定书等资料,证明他与凯里之间的关系。   “克林顿大将军带了血缘鉴定书来,确定了凯里的母亲就是他的女儿。我请社区办公室的人来做见证把手续办好,大将军已经把凯里带走了。我把你寄药给凯里帮他治病的事情说了,他说很感谢你对凯里的照顾,他非常感谢你,说想要你的通讯号对你表达谢意,我还没给他,想先问问你。哎呀,我真的是太激动了,凯里的好日子终于来了,他虽然已经恢复正常,可惜精神力一直没有恢复,孤儿院没有条件为他提供更多的治疗,能够破例让他继续住在孤儿院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克林顿大将军一定会对他好的,以后他会过得更好,我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了。”   听到这里,瑞和也觉得世事难料:“那就太好啦,凯里一定会好的,您放心。至于我的通讯号,请给他吧。”   很快瑞和就收到克林顿大将军的通讯请求,在通讯里,对方表达了对他的感谢,还非常和气地说:“我和你父亲也是老相识的,都是缘分,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得知这一巧合,郑宁也觉得巧合:“我们两军团世代交好,没想到你和他已经也有这样的渊源。”   转头,郑宁自己就接到克林顿大将军的通讯,郑宁笑骂道:“杰夫,你该先跟我说的,我倒是没什么,要是让军部的人知道你私自无召进入其他军团领地,你就要吃排头了。”   杰夫·克林顿哈哈大笑:“都是为了私事,怎么好意思大张旗鼓的。那孩子我带走了,手续上都是齐全的,不会给你留麻烦。我家孩子很喜欢你的养子,真是可惜了,也是你手脚快,不然的话我一定要顺手把周元青带走,毕竟养一个孩子和养两个孩子没什么区别。”   郑宁骂了一句:“你倒是来试试,看我跟你拼命!”   “哈哈哈!放心放心,不过我真的想在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当做感谢孤儿院和赫星对凯里的照顾,这一次我跟你说一声了啊。”   “知道了,去做吧,孤儿院有很多好孩子。”   克林顿大将军打算在光明孤儿院领养小孩,院长就定了个日子让他过来选。他让孩子们洗漱干净换上校服,一个个摸着头叮嘱:“就跟以前一样,不用紧张的。”他希望能有孩子会被选中,以此为契机学习更多本事,以后能过上不一样的人生,他做孤儿院院长多年,这就是他最淳朴的心愿了。   “院长!”   院长回头,吃惊道:“仲青?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用上课嘛?”又有些高兴,这孩子成年后去读中级教育,还是第一次回来呢。   周仲青明显是赶回来的,满头大汗,他顾不上寒暄,冲上来握住院长的手:“院长!让我去吧!我、我愿意被克林顿大将军收养!”   院长张大嘴巴,愣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你是说,周元青毛遂自荐,想要被克林顿将军收养?”   训练场里,瑞和擦着汗大步走向洗浴间,听到威廉的话愣了一下。   “是的,刚刚您在训练,夏鹰少校就接通了我的通讯。”威廉跟上瑞和的脚步,“夏鹰少校似乎到赫星办差了,也到光明孤儿院看望过。”   “这我知道,院长跟我说过,帮我接通少校的通讯,我要仔细问一遍。”   夏鹰少校其实刚上返程军舰,他已经将艾凯尔的情况彻底查清楚,返程之前再次到光明孤儿院送一回东西,正好遇上了周仲青抱着院长的膝盖哭,让院长可怜他,为他想一想。   “您那位弟弟跟前几年相比,真是大变样。院长有些不安,他让我不要告诉你怕你伤心,我却觉得这必须得跟您说一声,让您有一个心理准备。”   “没什么,多谢你告知。”瑞和联想到了什么,一时有些失神,回过神来后笑着说,“我虽然保留了姓氏,但已经是郑家的人,他要做的事情已经跟我没有关系,我也没有立场说他什么。”   “那不一样,用古话来说,大将军是慧眼识英雄,您是择良木而栖,您要是看见周仲青是怎么逼迫院长为他引荐的,就不会将自己与他混为一谈,这是对您自己的侮辱。”夏鹰说道,“军舰即将起飞,我们下次再聊。”   “好的,再见。”   上辈子大概也是这个时候,街头巷尾都在传,某某孤儿院的孩子走大运了,有一个大人物要在那里收养孩子,那是个特别特别了不起的大人物,开军舰来的,一看就是大人物!被他收养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那个大人物是谁?   关于这部分的记忆,原身记得的不多,甚至有些混乱,那段时间的记忆全部都被弟弟妹妹的埋怨挤满,他失望又难过,根本无暇去听到底是什么大人物。   “早知道当初就去孤儿院了!”十六岁的周仲青撇嘴,不甘心地说,“如果我也在孤儿院,一定会被选中的!或许季青和青青也能被选中呢!那可是——”   是谁?   夏鹰的话与周仲青的话重合在一起:“克林顿大将军!”   瑞和睁眼,“原来是克林顿大将军,怪不得周仲青后悔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周季青和周青青也没有站在原身这一边。”他笑了笑,这一次可如他们的愿了,若是没成,总不能再怪到他的头上吧。   可惜人的劣根性中就有迁怒这一项,有些人能够理性客观地反省己身,有些人被这种劣根性支配,就逐渐变得面目狰狞。   “你是说,怪我没为你引荐?”   三天后,瑞和接到了周仲青的通讯,在电话那一头,周仲青歇斯底里,像一头发疯的恶犬。   “没错!明明你自己也认了别人做爹,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你认了郑宁大将军做爹,而我就不能认克林顿大将军!我不服!我不服!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你太自私了!”   天地良心,瑞和完全支持周仲青追求自己的梦想,他在听夏鹰说过这件事之后没有再从第二人口中得到类似的消息,不管是院长还是周仲青自己,都不曾告诉过他。院长的心理很好理解,那位善良的老人家肯定是怕自己为难。而周仲青——   “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瑞和冷淡地说,“难道你哪天告知过我,而我忘记了?”   “你还假装不知道?院长肯定告诉你了!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都见不得我好!”   瑞和为院长真心实意关心过周仲青而觉得不值,有一种人从来不会记得你对他的好,在不如意的时候更是将你划为敌人一列,说出来的话比寒冬里的风刃还要伤人。   好在如今的瑞和不会为此受伤。   他直接挂断了周仲青的通讯,并且将其拉进黑名单。 第322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当天晚上,院长发来通讯请求一脸喜色地跟瑞和说:“克林顿大将军把米拉收养了,米拉才四岁,她的父母死于空难,只留下她一个人,这个年纪是最需要家庭关爱的时候,现在好啦,我真的太高兴了!”   没有提一言半句周仲青的事情,瑞和也就假装不知道了。   上辈子这个时间,周元青被弟弟指责抱怨,第一次伤透了心。可他太看重亲情,并没有因此而记恨,反而在周仲青说想去书亚星读军校时,咬咬牙去挖矿了。他想证明自己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自己的弟弟妹妹无需去羡慕别人……   想法很简单,感情很单纯,然后再次被伤害。   经此一事,瑞和确定周仲青这辈子跟上辈子一样,本性难改。   只是不知道这辈子,周仲青还会不会去书亚星读书。   瑞和并没有烦恼太久,从他走出赫星那一天开始,未来就全然不同了。郑宁在等待军部的人,首都星里瑞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去上学。   来首都星也有一段时间里,可惜的是瑞和并没有与班里的其他同学建立许多友谊,他们像藤蔓一样攀附在华德·希尔的身边,跟随着华德对他的态度变化而变化。瑞和很快知道,他无法从华德的小团体中打开缺口,他需要重新发展出自己的交际圈。   往近了看,同样是新生的薛礼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他们好像看不起我。”两人一起吃午饭的时候,薛礼戳着餐盘里的食物,沮丧地说,“虽然没有像提姆一样说难听的话,但我看得清楚他们的眼神。我的出身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更何况不是有一句老话说英雄不问出处吗?”   瑞和安慰他:“你既然知道这句话,就不要因为外人的态度而动摇。”   薛礼感激地说:“谢谢你元青,你真是一个温柔的人,还好你是我的同桌,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在这所学校待下去。”   瑞和笑笑,没有再说话。   “嘿周元青,我们可以跟你坐在一起吗?”   瑞和转头,笑着点头:“当然可以。”这几个同学都是郑佩佩班里的学生,他已经结识了好几个,正在慢慢地组建自己的交际圈。   “太好了!”几个同学赶紧放餐盘坐下来。   “你们班今天比较晚下课。”瑞和笑着说,“今天中午有酱爆牛肉,可惜你们吃不到了。”   一个男生就抱怨:“是啊,太可惜了!”   “周元青,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能帮我解答吗?”   “当然可以,你说说看。”   不远处的饭桌上,提姆小声说:“华德,薛礼那个小子已经偏向周元青那里了,这样不是破坏了你的计划吗?”   华德头也不抬:“你别理。”   “哦好的。”   个人终端轻轻震动,华德看了一眼,不耐烦地关掉。这个堂妹真是不管用,这都多长时间了,还只停留在偶遇阶段,还找什么借口说周元青不近女色。借口!都是男人,你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把衣服一脱,直接扑上去,还能不成事?   一个月都没进展,就是没用,他都放了多少消息给她了,一个都没抓住!更别说郑佩佩还跟她一个班两人还是同桌,哪怕是傻子,这几个星期也能把郑佩佩这条路走通了吧?借着到闺蜜家游玩的理由,怎么说也能再进一步吧?   偏偏都没有,华德便没耐心再应付伊芙,连她的通讯都不想接了。   宿舍里,伊芙咬着唇将通讯挂断,不安地搅着衣角。她哪里不知道堂哥的意思?可她怎么说也是名门淑女!她想要的是堂堂正正地成为周夫人,而不是成为周元青眼里轻易得手的女人。堂哥的想法她也清楚,对他来说先成为情人也可以,她是希尔家族的女儿,只要周元青碰了她,以后就一定会娶她。   可以后周元青会不会看轻她,会不会瞧不起她?以后她的日子会不会难过?这些东西堂哥都不会为她考虑,她却得为自己着想。她才二十二岁,她愿意为家族做贡献,但怎么做贡献要由她来决定。   “伊芙尔,你的想法是对的。”伊芙找母亲求助,她的母亲肯定了她的做法,“你再试一试,如果还是不能让他对你动心,那么我会劝你父亲改变方法,让我们希尔家族直接向他提亲!”   “试一试,再试一试。”伊芙深呼吸,终于定下主意来,换好衣服出门。   另一边,瑞和与这群其他班的同学相谈甚欢,他们都是郑佩佩班里的学生,因为他常到他们班找佩佩,渐渐地也熟悉起来。   “元青,你说佩佩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在一众向瑞和请教学习问题的学生里,一个男生红着脸问出一个格格不入的问题,引来众位同窗调笑声四起。“别闹!别闹!我就问问,就问问——”   “我也不知道。”瑞和笑着说,“也许你可以亲自去问问她。”   “不不不,不用不用。”   郑佩佩就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听见这边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瑞和这一桌的男孩子们立刻闭嘴低头吃饭。   吃完饭后,大家收拾餐具准备离开,一个女学生走过来问瑞和:“周、周元青,你这周末有没有空?首都歌剧院这周末有很不错的歌剧节目——”   “抱歉,我不喜欢听歌剧。”瑞和温言拒绝。   女学生的眼眶里泪水轻转:“那、那你喜欢什么?”   “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瑞和越过她去洗碗池放碗筷,下一秒肩膀被撞了一下,原来是几个同学也过来洗碗了,一个个八卦地看着他。   “你的桃花运真好,这是第几个啦?”   “以前没感觉古华族血脉受欢迎啊,虽然你的确长得很英俊。”   瑞和不好说什么,来首都星短短的这段时间里他经历了各种偶遇、情书、礼物点心、邀请和告白,里面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他全部都看得明白。   就像郑宁说的,这是第一阶段,众人都在摸索着认识他,手段也会以温和委婉的方式为主,可爱的小姑娘会是很好的敲门砖。他一再拒绝,接下来应该就会有稍微有重量的人物来接触他了。   餐厅一个学生忽然站起来大声说:“郑宁大将军私藏禁矿居心不轨,你这个养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有大将军给你做后台,你不过是一个平民出身的乡巴佬!”   一言出,整个餐厅都愣住了。   瑞和怒喝:“胡说八道!”他不是生气对方贬低他,而是生气对方对郑宁的诬告。   郑佩佩回过神,也大声骂:“你在造什么谣!我父亲是为联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将军,容不得你这么污蔑!”   其他学生也纷纷开口,让那个同学不要乱说话。   说话的同学叫做杰恩·福布斯,刚刚跟瑞和提出邀请的女生是他的暗恋对象,他见女生被拒绝后红着眼睛离开餐厅,因为一时愤怒,这才脑子发热说出那些话。周元青算什么东西!以为是王子选妃吗?一个拒绝两个拒绝,连自己喜欢的人竟然也去跟他告白,也被拒绝了……其实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因为那些话他是偷听他父亲的。话出口,一定会给他父亲带来麻烦。   见同学们都怀疑地看着他,说他的不是,他就更加后悔了。他咽了咽口水刚要说话,就看见暗恋的女生刚好被朋友挽着走到门口,听见动静回头,眼中也有对他的怀疑,刚回升的理智瞬间消失。   别人怀疑自己没关系,他不能让那个女生也以为自己是在乱说!   人一激动,就容易失分寸,杰恩·福布斯大声说:“我父亲是军部后勤处长,我的消息来源非常可靠,不信的话你们等着新闻吧!”说完抬起下巴露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见其他学生面面相觑,明显心里动摇,他更加得意了。   “我不管你的消息来源多可靠,只要不是来自晴空大厦的公告我就不相信。”瑞和扬声,“郑宁大将军在外驻守数十年,跟妻子儿女相隔两地,一心一意为联邦做贡献从无怨言,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在这里给大将军泼脏水,就不怕寒了所有在外将士的心吗?你这就跟我去警厅,我要告你传播谣言动摇军心,污蔑联邦大将军!”   “没错!”郑佩佩找到主心骨,应和瑞和的话。   大将军的儿女大义凛然地要拉着散播谣言的同学去警厅,在场的学生都觉得做得对。   见瑞和强硬,杰恩·福布斯也不怕:“走就走,谁怕谁啊!”他挥手,“大家记得看新闻啊,肯定有新闻的!”他对他爸可是非常信任的,他爸说的一定对。   事情闹得这样大,学校里很快就传遍了。   坐车前往警厅的路上,郑佩佩拨通了郑宁的通讯号,始终没有人接听。   见她急得要哭出来,瑞和安慰她:“别急,我试试看找副官他们。”郑宁的副官也没有接通讯,瑞和抿嘴,拨通了自己留在海上星的兵的通讯,好在这次接通了。   “没听说啊。大将军?今天好像有客人来,听说大将军今天一天都带着人在基地参观呢。”   瑞和稍微松了一口气,交代手下去找大将军之后,他让郑佩佩稍安勿躁:“再联系一下母亲吧。”   郑夫人也完全一问三不知:“福布斯家的孩子说的?你么现在要去警厅?我立刻赶过去,护卫呢?都带着千万不要独处。”   警厅到了,瑞和兄妹二人以维护父亲郑宁大将军的名誉为由,指控杰恩·福布斯造谣毁誉。根据联邦军人保护法,警厅很重视,立刻立案。 第323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远在海上星的郑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私藏禁矿居心不轨”了。瑞和联系他的时候,他正好没空,军部在海上星有专门的分支,平时对第六军团有监管以及转运军资的作用,首都星军部总部划拨军资下来要先到海上星的支部,经过支部一轮验收后才会发放到军团。   郑宁联系军部后,军部说会派人过去,但因为从首都星到海上星需要好几天的星际航行,所以军部先让地方支部的人过去支应,郑宁今天就是亲自接待支部的人去了,他的副官跟在他身边,忙得跟陀螺一样,这才都没有接通讯。   等瑞和的兵跑过来一找,郑宁才知道这个消息,真是吓了一大跳。   他倒是很快稳下来,一个远在首都星的军部后勤处长,怎么就能无证据说他私藏禁矿了?   无凭无据,甚至军部的调查团还没到,就已经将他定罪了?   军资都是后勤处在做实际划拨,本来就是最容易最方便下手的地方,他之前就有怀疑后勤处长。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情,郑宁将后勤处长列入头号敌人名单,怀疑军资里营养剂变成合璞矿就是后勤处长干的。   “少尉带着小姐去报案了。”   再听小兵如此说,郑宁欣慰一笑:“好,都是好孩子。”随后眼神一凛,“听我说,你先偷偷出去,我会再去接待支部负责人,你再冲进来将事情大声说一遍,明白吗?”   当然明白,小兵应声离去,十分钟后果然一脸惊慌地冲进来:“不好啦!大将军不好啦!首都星有人说大将军你私藏禁矿要谋反!”   在场的人都大惊。   郑宁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向军支部的人:“华特部长,这事你们可得给我一个交代啊。”   华特部长忙说:“我们军部一直秉公办事,一切都有流程,现在事情没有定论,我们肯定不会对外乱说。”他问小兵:“我问你,首都星是何人传出来的消息?”   小兵大声喊:“是我家少尉的同学,他说他是军部后勤处长的儿子,保管消息正确。”   这下子全场鸦雀无声了。   正在星际航行的军部后勤处福布斯处长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说郑宁大将军私藏禁矿居心不轨”了,他哪里知道自己在书房开会时说的话会被儿子听去,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了出来?嚷嚷出来就算了,还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是他这个做爹的说的,真得不能再真,简直是坑爹天团C位出道的种子选手,让福布斯又惊又气。   “把那个臭小子带回家去!我没回家就不准他出门!”   “给我接通郑宁大将军的通讯频道,我要解释一下。”   “警厅?都是误会!对误会,让夫人代替我向郑夫人赔礼道歉!”   事情闹得太大,因为是在学校餐厅里闹起来的,那里都是学生,有些学生还拍了视频发到星网上,民众看到消息也一片哗然。   这一场始于嫉妒终于亲娘巴掌的闹剧闹哄哄了一整天才落下帷幕,杰恩·福布斯不情不愿地低头认错,郑夫人大度地原谅了他:“都是小孩子嘛呵呵呵。”郑佩佩一次见她妈这样优雅地冷笑,惊奇的同时觉得这样笑很有气势,忍不住学了下来。   “不过呢,还请令郎以后沉稳一些,才不辜负军校的精英教育。”郑夫人站起来,笑着告别,“我就先带着孩子回去了,再见福布斯夫人。”   福布斯夫人暗自咬牙,还得站起来微微躬身:“再见郑夫人。”等见人一走,她忍不住一巴掌再次扇到小儿子后脑勺,打得杰恩一个趔趄,脸砸到桌子上。   “妈!好痛啦!”   “闭嘴!回家!”   闹腾了一天,回到家后郑佩佩与父亲视频通讯确认父亲无事后,这才安心去睡觉,郑夫人这两天本来就在隔壁星球巡查产业,匆促回来又要到警厅扯皮,也是累得够呛。瑞和知道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少,多想无益,洗漱后也去睡了。   这一晚睡不着的人有很多,算计郑宁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伊登·希尔。这次试探完全失败,甚至暴露了后勤处长,让他损失惨重。其实这一招他不是第一次用了,他心中有鬼,便觉得其他军团也一定有异心,守着那么多的兵力以及星球资源,谁能一直对联邦首都星俯首称臣?只等待每个月一次的军资输送?   他不能忍,也不想忍。   在他看来,星际迁徙前期人类面临共同的生存危机,联合起来、整合资源共同对敌无可厚非。但现在时代已经不一样,快速膨胀的人口以及发展的经济无一不在诉说着联邦的繁荣。   如此繁荣的时代,就应该百花齐放,各领风骚。   伊登·希尔不愿意再听从联邦的指挥,在军团里是说一不二的大将军,在外面却要为了军资像乞丐一样说好话,就为了让军资准时抵达。他提出好几次了,申请军团可以在守卫星域中就地征收除了能源矿以外的军资,但一直被驳回。   腐朽、固执、墨守成规。   令人厌恶。   他想要更多的自由,更多的独立,他想要……称王。   所以他开始筹谋,利用职务之便开始寻找新的合璞矿脉,这是他脱离联邦束缚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搅乱风云,只要其他军团乱起来,他就能得益,也许还能借着平叛的名义吞并其他势力……他不相信其他军团都老老实实的没有想法,就算没有,他也可以让他们有。果然,送到第八军团的“营养剂”,迪伦那小子吭都没吭一声,将有毒的饵一口吞下。   之后,他在海上星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是郑宁藏了一个SSS级精神力者。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个秘密捅出去,促成周元青来首都星读军校,反手又埋了一颗炸弹到海上星。可惜郑宁老狐狸没上钩,主动报回军部,可惜是可惜了,伊登遗憾之后也就放下了,怎么想也想不到竟然还会出差错。   今天儿子华德给他传来讯息,他才知道自己绝妙的计划被福布斯的儿子搅乱了。此事之后,福布斯必定会受到内部审查,哪怕最后能脱身,这世上聪明人多的是,以后福布斯做事就不太方便了。   第二天瑞和一早起来看新闻,早间新闻报道了这件“军校生摩擦起口角事故”的新闻,军部泰勒部长接受了记者采访:“……都是误会,军部日前遗失了一批合璞矿,正在排查时得到郑宁大将军的报告,原来那批矿石被误送到运往海上星的军资中了。我已经派后勤处长亲自前往清点,目前后勤处长仍在路上,大概后天就能抵达海上星。昨天发生在军校的学生口角事件我也有所耳闻,对此我深感遗憾,等福布斯出差回来,私下我会建议他工作重要,也不要忽视孩子的教育……”   镜头切换,福布斯夫人出现,她面对镜头诚恳地代替儿子向郑宁大将军及大众道歉,并且承诺以后会严格管教儿子云云。   下楼吃早餐时,郑夫人在看新闻回放:“坐下吧,今天厨房早上给你做了蒸饺和鸡丝粥。新闻看了?”   “刚刚看了。佩佩呢?”   “还没起呢。索菲亚,去把二小姐叫起来,一会儿上学要迟到了。”   正说着呢,郑蓉蓉和郑佩佩一起下楼了,一看就知道是郑蓉蓉将郑佩佩叫醒的。   一家人一起边看新闻边吃早餐。郑蓉蓉一贯不参与家中的事业,对海上星那边的情况就更加不了解了,她的政治敏感度几乎为零,看过新闻后立刻安心:“现在就等福布斯处长抵达海上星了,一定能还父亲清白。”   “是啊,所以你们都别担心了。”郑夫人也没多说。   等郑蓉蓉吃完早点先出门去上班,郑夫人才说:“你们回学校后都稳住,福布斯处长还在路上,这几天肯定还有流言蜚语,不要与其他人起争执,若是有人实在过分,就像昨天那样报警。”想起昨天的事情,郑夫人露出笑意,“昨天你们都做得很好,捍卫了你们父亲的名誉。”   一招好棋啊。   “是。”   学校里果然议论纷纷,听说杰恩·福布斯请假了今天并没有来上课,瑞和班里的同学都这件事都很关注,都来询问他。他便说一切都有公断,是非曲直等待福布斯处长抵达海上星一查就知。   “在那之前,如果我听到谁敢乱传话,我绝对绕不过他。”瑞和冷声说道,视线落到教室里正小声嘀咕的提姆身上。提姆只觉得后背有些烧,回头对上瑞和的眼神,忍不住就后退一步,回过神来羞恼极了:“看什么看!我又没说!”   话一出口便显颓势,提姆闭住嘴,强撑着哼一声走出教室。自从那天起,他就有些怵:周元青有些邪门,他还是躲远一点好。   “好啦好啦,元青你别生气。”薛礼温声说,“我们都知道郑大将军为联邦做出的贡献,他一定不是那种人的。”其他人连连赞同他的话,令在班级里一直被孤立的薛礼稍微有些吃惊和欢喜。   “谢谢你,我相信父亲。”瑞和今天的姿态强硬,说的话也跟往日不同,“福布斯今天没来上课没关系,改日我一定要逮他到我父亲面前亲自道歉!” 第324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这些话传出去,军校的学生许多都在感慨周元青原来也会发脾气啊。   “我肯定会发脾气,我是人又不是木头。”听了郑佩佩的话,瑞和哭笑不得。又问:“我看你面有难色,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无事,我能应付。”   又过了两天,福布斯处长终于抵达海上星,也顾不得休息了,立马带着人去库房清点,当天就出了公告:军部后勤处工作失误,错拨军资。   公告简洁,却一锤定音。   既然错在军部,那么杰恩当时说的话……福布斯处长在返程的路上就接到军部内部审查令,他被暂时卸下所有职务,被要求立即返回军部接受调查。   至于杰恩·福布斯,瑞和放话出去要他好看却再也没有再见到他,听说他已经办理了转学,到其他学校上学去了。   这件事情过后,怀特老师还特地给他们上了一节谨言慎行课:“不管出身如何,你们现在都是学校精英班的学生,你们的一言一行都受到其他人的注意,所以首要一点就是要谨言慎行,说话之前要先再三想一想,也要学会分辨是非,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再向外传播,这是非常愚蠢的……”   上完这节课之后,怀特又说:“下个月就是国庆,按照惯例今年也有大阅兵,军校也有名额,有兴趣的同学就来找我报名,等大名单定下来就要提前排练了,等学校的节目训练好就要参加集体大彩排,肯定非常花时间,你们自己考虑吧。”   下课后,薛礼刚问瑞和想不想参加,怀特老师就把瑞和喊了过去。   “学校的意思是你一定得参加。”怀特问瑞和,“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的想法?”瑞和摇头,“也许我得问一下子我父亲的意见,他可能对我有所安排。”   “好的,那我等你的消息,尽快吧。”   郑宁当然想让瑞和与军团一起大阅兵了,不过他也知道有一点麻烦,跟学校那边扯皮麻烦,训练时间也麻烦。“现在军团已经在开始筹备了,你在首都星要一起合练太麻烦了,算了,你还是跟学校的团吧。”很遗憾的样子。   挂断通讯后,郑宁缓缓呼出一口气,副官在门口轻声说:“将军,贝克少尉已经等很久了。”   “嗯,让他进来吧。”郑宁早就拿到艾凯尔·贝克的资料了,到今天才腾出空来处理。   其实在收养了元青之后,艾凯尔·贝克这个名字就出现在他的“女婿考察名单2.0”里了。看中艾凯尔的原因有三点,第一,艾凯尔喜欢自己的女儿,这几年他见过几次艾凯尔对女儿献殷勤。第二,艾凯尔本人足够出色,青年才俊,并且入伍这几年来洁身自好,品德优良,性情温和。第三,艾凯尔同样出身平民阶层,不怕女儿以后弹压不住。   因为这三点,郑宁将艾凯尔列入女婿考察名单范围,目前居于第一位。   没想到艾凯尔身份存疑,郑宁才暂时压下这件事,让夏鹰先去调查,为了女儿,再小心都不为过。这一查,才查出艾凯尔不是贝克家亲生的孩子,而是捡来的,至于艾凯尔的生父生母,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而托雷斯家族的资料里,家主的第一任妻子生下的孩子与艾凯尔不论是性别还是年龄都对上了,瑞和猜测到的事情,郑宁自然也往这个方向猜。   如果艾凯尔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郑宁才不会管他是谁的孩子。可他有将艾凯尔招为女婿的念头,那么艾凯尔的身世就非常重要,他不能将女儿嫁给一个不知根底的人。   “大将军午安。”艾凯尔走进来敬了个礼。   “坐。”   郑宁开始亲切地和他谈话,问起了他家里的事情。艾凯尔心中暗喜面上不敢表露,将早就准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说出来,听郑宁问起他记不记得生身父母,他一惊,摇头:“不记得了,我对童年没什么记忆,只记得家里弟弟妹妹很多,每天都要带他们玩做家务。”   “你被收养的时候五岁,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郑宁笑着说,“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需要值得信任的人才能办,所以得问清楚你的底细才好放心。”   艾凯尔的心一沉再沉,轻轻皱眉:“我是真的没印象。大将军,有句老话说得好,英雄不问出处,我现在已经是成年人,能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我不知道您要我做的任务是什么,但是我能保证我对军团的忠诚,这份忠诚不会因为我的身世而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郑宁点头:“好,你先出去吧。”他将文件夹收起来,再将之前那张被抽出来的艾凯尔的请军功表拿出来,签下自己的名字。“拿去吧,明天下发。”   副官应是,看了一眼,虽没有晋升为中尉,但也记了一次一等功。   “还有,让他去首都星,就做佩佩的护卫队长。”郑宁摸着大拇指上的戒指,“米娅修产假期间,佩佩的安全就由他负责。”在此期间,看两人能不能合得来吧,若是合不来,再让妻子在首都星寻摸看有没有合适的青年才俊。   “是。”   军校果然开始了大阅兵前的排练,瑞和的课余时间大大缩减,这天晚上他排练结束独自往学校大门走去,菲尔德家的司机就等在外面,校道的阴影里站了一个人,见他走近便走出阴影打招呼:“元青哥。”   见来人是伊芙·希尔,瑞和停下脚步:“有事?”   “有时间喝一杯咖啡吗?”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伊芙走过来,站在瑞和面前,灯光下她的眼睛如秋水盈盈:“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是希尔家的女儿,不管是出身还是样貌才艺样样不缺,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   应对这种情况,瑞和已经驾轻就熟:“谢谢希尔小姐抬爱,我现在的精力都在学业上,实在抱歉。”   “学业当然重要,但人的生活应该是丰富多彩的,感情也是很好的调剂品。”伊芙的眼泪流了下来,坚持道,“人的一生那么长,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是多么难得,我不想轻易放弃,请你再考虑考虑吧。”   “抱歉。”瑞和看了看表,“家里的司机在等我,我先失陪了。”   伊芙目送瑞和渐渐走远 ,眼泪慢慢收住,咬住下唇挫败地靠在树上。因为福布斯闹出的闹剧,那天她没能告白成功,可隔了这几天,告白仍然失败。   “我就说你不会成功的。”华德走出来,“你就是不死心。听我的,他这样表面看起来道貌盎然的人,内里一定闷骚。”   伊芙快把下唇都咬出血了:“可如果……如果他是表里如一的人呢?”   华德瞥她:“那他也是一个男人,而你是个女人。”   跟自己的亲堂兄说起这种话题,伊芙的教养让她羞得脸热,可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我、我再考虑一下。”   “时间不等人了,国庆大阅兵之前,学校会举办一次舞会,我收到消息,至少有两拨人瞄准了舞会,那一天都会下手。第一个女人总是不一样的,你自己掂量吧!”   “……我明白。”   希尔家族是豪门世家,瑞和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人家人竟然会生出这样下三流的算计。大家族的女儿都是珍贵的,再是要联姻,也不能堕了世家的风骨。伊芙这段时间主动追求,就已经很大胆出格了,可是堂哥让她直接与周元青春风一度,这真的太难了,她心里那一关就过不去。   提出这个计划的华德却觉得是伊芙太矫情,他从父亲手里接下这个任务,就一定要完成。   伊芙回到家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当,将事情跟母亲说了。她的母亲恨声道:“一个名门少爷怎么会生出这么龌龊的想法,你可是他的嫡亲堂妹!不是外面那些卖笑的高级妓女!”伊芙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可不是么,她是世家小姐,主动示好还可以用这是风花雪月的雅事来遮掩,外人即便看见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看法,追求爱情总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可、可主动将人拉上床,这哪里是好人家女儿能做的事情?   “上次听你说,我还以为华德只是开玩笑,故意激你让你不要懈怠,没想到他竟然是真的想这么办。华德跟他妈一样,染上了骨子里的低贱。果然现在再是怎么端庄贤淑的大将军夫人,也改不了曾经在高级会所工作过印在骨头里的下三俗,平日里装得好,遇到正经事就露出马脚,敢让亲堂妹做那样的事,就不是正经人!”伊芙的母亲恨极,大骂一通,“不行,我得跟你父亲说,咱们堂堂正正上门去提亲不好吗?虽说女方向男方提亲有些不矜持,但周元青是个什么人,说是个香饽饽也不夸张,女方主动也没什么。”她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坚定地说,“你别怕,母亲会跟你父亲说的。”   “嗯。”伊芙哭着点头。   很快就到了学校举办舞会的日子,瑞和的衣服早就准备好了,是郑夫人母女二人帮忙挑的,因为要与郑佩佩一起跳舞,所以两人的衣服款式相似,换好衣服后二人站在一起,郑夫人抚掌笑:“一看就是一家人,好!”   她在心里感叹,要是别人穿着这两套衣服,站在一起就有“情侣”的感觉,偏偏佩佩和元青穿着,看着就是兄妹,一点旖旎都无,果然是天生的兄妹缘分。   “母亲,那我和佩佩就出门了。”   “好好,去吧,好好玩。”郑夫人叮嘱郑佩佩,“你元青哥没参加过舞会,你多照顾着点。”   郑佩佩抿嘴笑:“放心吧母亲。”   两人一起出门,往学校赶去,这将会是非常热闹的一个晚上。 第325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今晚的舞会确实热闹,军校的活动不少,但少有舞会。学生们平时上学时都穿制服,学校又有规定,入学的学生都不得留长头发,女学生亦然,舞会是一次非常好的让学生们能够展现自己魅力的机会。   来到舞会举办的场所,即学校的大礼堂后,舞会还未正式开始,郑佩佩很快就被自己的朋友叫走,瑞和便自己端着一杯香槟坐在角落里。   个人终端有一封未读邮件,是海上星的下属傍晚发来的,因着要换衣服参加舞会瑞和还没来得及看。坐在角落里,瑞和点开了这封邮件,目光一凝。   邮件上写着:贝克少尉早上离开了军营,打听后得知是要前往首都星,接替佩佩小姐护卫队长的职位。   “艾凯尔要来首都星?”瑞和删除了邮件,猜测郑宁的看法。他知道佩佩的护卫队长米娅怀孕了要休产假,这几天都是威廉顺带领导佩佩的护卫队,就等着郑宁那边再指派一个新的队长来掌事。   怎么想也想不到,竟然会派了艾凯尔来。   如此一来,说明郑宁对艾凯尔的身世没有意见,或者说认为并不会影响到他对艾凯尔的提拔和安排。   他抿了一口香槟,脑子转得飞快:郑宁也许想要招艾凯尔为女婿。   相处了这么久,他太了解郑宁的择婿标准了。既然郑宁这个父亲都觉得没问题,那么瑞和也不会多掺和,哪怕他觉得艾凯尔心机重目的性太强,这些话也不能再说出口。了解他的人知道他是在关心郑佩佩,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另有心思。   作为郑宁的养子,许多事情办起来方便了,但也有一些事情需要避讳,以防不必要的猜忌。   直觉告诉瑞和,艾凯尔不适合郑佩佩。   他呼出一口气,打算再看看。   “元青哥。”郑佩佩走过来,“舞会快开始了。”   瑞和抬头,笑着招呼她:“先过来坐吧,一会儿就没空闲了。”   郑佩佩坐下,瑞和见她面色不好:“你怎么了?别急着否认,这两天我看你偶尔总会神思不属,到底是怎么了?”   正要否认的郑佩佩闭了嘴,端起果汁喝了一口。“我——”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舞会即将开始。”   主持人的声响通过话筒传递到整个三层大礼堂。   “舞会结束再说。”瑞和小声说,“别搪塞我。”   郑佩佩苦笑:“知道了哥。”   音乐声渐起,随着校长讲话结束,众位师生一同鼓掌,庆国庆的舞会正式开始。瑞和站起来,弯腰向郑佩佩伸出手,邀请她跳第一支舞。   宽敞的舞池里随着音乐声滑进来数不清的相拥而舞的男男女女,都是大好年纪的学生,舞动之间散发着青春的朝气和美丽。瑞和与郑佩佩一起跳了第一支舞和接下来的两支舞,这才停下来休息。   不过很快就有其他同学来邀请,瑞和再次进入舞池。邀请他的是眼熟的伊芙·希尔,在这样的场合,一位绅士是不好拒绝一位淑女的邀请的。   今晚的伊芙容光焕发,装扮得美丽极了。她的心情似乎也如她的打扮一样明艳,笑容娇俏:“今天是特别的日子。”   “是啊,难得的舞会。”瑞和便跟她可有可无地闲聊起来。   伊芙也不在意这浮于表面的客气对话,她感受着男舞伴轻轻地虚扶在自己腰上的手,有些害羞地红了脸,想到待会儿可能发生的事情,她又收敛心神,借着舞蹈将头靠过去,像情人间低低絮语般说道:“不,我的意思是今晚对你来说,会非常特别。”   瑞和垂下眼睑:“愿闻其详。”   音乐声骤然急促,场上众人的舞蹈变得激烈,旋转旋转旋转——女人们的裙子如盛放的花将舞池铺满,再一收,纤细的腰肢被男伴揽在手中,腰一弯,又折出优雅性感的弧度。之后,音乐又走向舒缓,“有几位小姐——”伊芙靠着瑞和的肩膀微微喘气,“今晚也许想与你来一次浪漫的约会,你虽不喜欢我,我也不想你被欺骗算计。”她抬起头,眼中有爱慕和释然,“你、你自己小心。”   “谢谢你。”一曲毕,两人行了个礼,松开彼此的手。   “元青哥和伊芙说什么了,她怎么爱哭不哭的样子?”瑞和刚坐下来,郑佩佩也坐了过来,刚刚那一曲让她有些累着了,正拿手帕轻轻地擦额角的细汗。   “没什么,她提醒我今晚有人要对我下手。”瑞和轻声说。   郑佩佩眼神一凝:“要让护卫进来吗?”护卫都在礼堂外面。   “嗯,我让威廉进来吧。”   说起护卫,瑞和问起郑佩佩知不知道接班米娅的人是谁。   “父亲说让艾凯尔过来。”郑佩佩笑着说,“还好是一个熟悉的人,不然还要花时间适应。”她对艾凯尔印象还不错。   “嗯。”   才说了两句话,一群同学就蜂拥着挤过来,嬉笑着要和瑞和喝酒。这群同学瑞和只认得几个,大多数都是不常交际的,“来来来,闻名不如见面,难得今天能喝酒,来干一杯。”   十分热情。   瑞和使眼色让郑佩佩先离开,郑佩佩不太肯走,正好威廉进来了,瑞和催促:“你去玩吧,别喝酒了。”   “好吧,元青哥你也别喝太多酒。”   “我不怎么会喝酒。”瑞和让威廉去取酒,没有接不知道是谁塞到他面前的酒杯,“不过今晚难得高兴,我就陪大家一起喝,大家不醉不归!”   “好!元青真是豪气!”   “来来来,喝喝!”   威廉很快取了酒来,直接搬了两箱子,直接堆在桌子上。瑞和将箱子打开,将酒取出来:“来,咱们直接就着瓶喝,用酒杯没劲儿!”   他主动打开一瓶,直接一口闷。   “好!”等他喝完,同学们纷纷鼓掌,受他鼓舞,其他人也豪迈地开始就着酒瓶喝酒,热闹极了。   郑佩佩也不敢走远,走在旁边的沙发上守着。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因她知道元青哥千杯不倒,酒量在军团里排得上第一。   “佩佩。”伊芙坐过来,笑着看隔壁桌年轻的男人们拼酒,眼中却有着明显的担忧。   戏如人生,哪怕郑佩佩不喜伊芙一开始就算计她哥,此番见伊芙的表情,心中也怀疑难道伊芙真的动真感情了?   “你与我哥说的我都知道了,谢谢你伊芙。”郑佩佩主动说道。   “你们的感情真好。”伊芙感慨,“元青哥什么都跟你说。”面露感伤,“不用道谢,我也是偶然得知的。元青哥也不小心些,我以为他会避开的,这样喝酒人都迷糊了,岂不是更容易出事?”   郑佩佩不可能说出元青哥酒量极好的秘密,她爸说了,有时候有一二偏门的本事,关键时候能成大事。她看向隔壁那一桌,果然元青哥已经假意做出醉酒的模样。她的眼睛微眯,打量着周遭的人群:她得看看,到底是谁要算计她哥。   这边,瑞和借着酒量不济趴倒在桌子上,身边也横七竖八地醉倒了一群人,只还有两三人还晃晃悠悠地醒着。护卫队长威廉要来扶瑞和,其中一人大着舌头说道:“别啊!走什么走啊!继续喝!”   威廉将瑞和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婉拒:“我家少爷喝醉了,不能再喝了,我就送他回去。”   “别走啊!还早呢!”   威廉还想拒绝,就感觉到身边的人推了他一下,他就闭了嘴。   舞会确实才进行了一半,中途离席是不太妥当。   “走走,到休息室坐一坐醒醒酒!”   “是啊是啊,走走,来几个人帮帮忙。”   郑佩佩赶紧要跟过去,忽然有人喊住她,她回头一看,一个陌生的女孩指着她的裙子小声说:“这位同学,你是不是那个——”她转头看向身后,就见后裙摆上有殷红的痕迹,一下子愣住了。   “你赶紧去换衣服吧。”女孩善意地提醒。   “谢谢。”郑佩佩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自己的裙子,决定先去换衣服。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瑞和就被威廉扶到了休息室,其他醉酒的学生也相继被扶进来。   “菲尔德小姐找你。”   有人拍威廉的肩膀,威廉皱眉,来人匆匆说完这句话就走,边走边喊:“好像有急事,你快点啊!”   “你快去吧,我会看着周、周元青的。”旁边的男学生摆手,“就在休息室里能出什么事啊,去、去吧!”   感觉到身边的人轻轻地再次戳了一下自己的手,威廉不动声色:“好,那就麻烦你了。”   瑞和躺在沙发上,感觉到有人来搬动自己,他假装醉得狠了一动不动。他闭着眼睛感觉着移动的路线,知道自己被搬到了休息室的最后一间。   “快点。”   “你们怎么这么慢,小姐都等急了。”   “很沉啊,谁知道他这么沉——”   正听着休息室里三人说话,忽然几声闷响,瑞和听出来这三人被打晕了。之后他感觉到身体一轻,他又被搬起来了,这次是往礼堂外面去。兰火在他的脑海里问:“爸,他们要搬你去哪里?”“一会儿就知道了。”   旁边的光屏里弹幕刷得飞快,都在哈哈哈笑,笑瑞和艳福不浅。瑞和看得尴尬,干脆把弹幕关了。搬他的人走得飞快,出了礼堂后就来到宿舍区,被放下之后,他靠着柔软的枕头闻到清甜的香味,很明显这里是女生宿舍。 第326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二更)   女生宿舍有一种独有的香气,瑞和感觉到搬他的人已经出去,一个更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高跟鞋的细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轻轻的脆响。   他没有睁眼,却已经用精神力感知好周围的环境,以及这位盛装打扮的小姐。   系统460问:“宿主,你是要将计就计吗?”它看着那位小姐关上门慢慢靠近,坐在床边优雅地、缓慢地脱掉高跟鞋,然后伸手去抚摸宿主的脸,在那一刻,它只觉得自己的数据都出现乱流了。   “当然不是。”瑞和感觉到这位小姐在脱他的衣服,终于抬手将她打晕,之后一跃而起,门外还有人守着,他从阳台跳下,四层楼高的距离在他面前好像只是普普通通地踏下一节台阶。   “宿主为什么要现在才走?”系统460想不明白。   “因为我得知道背后出手的人是谁。”   坐在大树上,瑞和闭上眼睛去感知自己附着在刚刚那两批人身上的精神力。精神力其实并不能在外逗留太久,也有距离的限制,距离一远时间一长,对精神力的控制就会大幅度削弱。但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他放出去的精神力还牢牢地粘附在那些人身上,此时一探,那些人的行踪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原因无他,除了他的精神力等级高之外,还有兰火的帮忙。兰火与他的关系跟上个世界相比还要更密切,兰火是跟着他的灵魂一起过来,与他的灵魂产生了极深的羁绊,不管去到多远的地方,不管离开多久,瑞和都能感觉到灵魂的牵绊,精神力与兰火融合之后,这种亲密也跟着一起融合,所以他对精神力有着极强的控制力。   将那些人的位置记清楚之后,他将坐标全部发给威廉。威廉待命多时,立刻带着人一个个去寻,确定那些人的身份。郑佩佩也着急地发来通讯:“我被调开了,换好衣服后你就不见了,如果不是威廉队长跟我说你没事,我都急死了!”   瑞和让郑佩佩别着急:“我们先回家吧,今晚的舞会可以结束了。”   舞会当然没有结束,这场舞会会开到午夜。借着被算计一事,瑞和直接回家了,也不管学校那里接下来的戏该怎么唱,自始至终他想知道的都是那些人的身份。威廉很可靠,很快就身份查出来,瑞和查看后得知,今晚搬运自己的两拨人里,一拨是普通家族,姓亨特的,在首都星只算得上三十八线家族,没什么名气。后面那一拨——是托雷斯家族。   “这是当弗星球的托雷斯家族吗?”   威廉点头:“没错。”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甚至已经将女生宿舍里的那个女人的身份查了出来,“那是托雷斯家的小姐,托雷斯家来学校读书的有两人,一个是今晚那位黛丝·托雷斯,还有一个是保罗·托雷斯,保罗是托雷斯本家的少爷,黛丝则是旁支的女儿。”   “还有什么?”   威廉笑了笑:“我是朝我一个老朋友打听的,他这些年一直在首都星做某个家族的私人护卫。他说托雷斯家虽不是首都星本土的家族,但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以联姻出名,他们家最喜欢做的就是搜罗主支旁支的女孩,只要有E级精神力,就一定会送到首都星来读书。读书也不会挑选那些女子学院,而是往军校里来。咳咳,上学期,托雷斯家在学校其实有三个人在读书的,不过其中一个小姐退学结婚去了,结婚对象是她的同班同学。”   威廉说得委婉,瑞和却听明白了,就是说托雷斯做出今晚这种事情并不奇怪。   将这两家记入黑名单后,瑞和再将名单给郑宁夫妻送过去。郑夫人表现得比郑宁还要生气:“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将秘书唤来,“你昨天跟我说有人要拜访我,是姓什么来着?”   秘书答:“夫人,是姓托雷斯。”   “好!好!”郑夫人更生气了,“这边要跟我做生意,那边又算计我的孩子,打的好算盘!”   “母亲,托雷斯家族是做金融生意,怎么会找上门来?”瑞和问。   这事秘书知道:“听说今年他们家族新辟了一条生意线,打算进军航运生意。”作为一位合格的优秀的秘书,就是要在老板还未提及之前先将消息都打听好,托雷斯家族递信要来拜访,他便将托雷斯家族的生意查了一遍,“他们已经找过克拉克家,但是被拒绝了。”   “克拉克家族失去了亚历克斯大将军之后,也失去了第三军团的权柄,他们正在收缩航运生意,这时候不可能会接受其他家族加入。”郑夫人分析,“给我回复他们,就约明天中午。”   郑佩佩好奇地问:“母亲,你为何要见他们?”   郑夫人冷笑:“我要亲眼看看那家人有多厚的脸皮,敢怎么说服我。”   发怒的郑夫人像一座火山,见她如此模样,郑佩佩抿嘴,眼神游离。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不敢跟母亲说,总该跟我说。”离开郑夫人书房后,瑞和与郑佩佩走在廊道里。   郑佩佩咬唇,深吸一口气后才说:“是、是——”她抬头,见瑞和关切地看着她,眼睛就忍不住红了。“是姐姐的事情。”   瑞和便想起这两日没有回家,说是单位有事需要天天加班,所以住在了宿舍里的郑蓉蓉。   “大姐怎么了?”   “大姐、大姐遇到了困难。”郑佩佩咬着牙将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郑蓉蓉出事了。郑蓉蓉一贯不喜家中的生意,她性子恬静,就喜欢平淡普通的生活。家里人也依她,任由她在图书馆工作,她今年三十一岁,在这个人均寿命一百多的星际时代,这个年纪正是谈婚论嫁最好的时候,郑蓉蓉当然也有了对象。   因为是隐瞒出身在图书馆工作,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因此她交往了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男子,两人以正常的步调谈起了恋爱。郑蓉蓉不好意思跟父母说,只跟妹妹说过,没想到前阵子男方突然要跟郑蓉蓉分手,还拿出了两人的亲密视频,索取天价分手费,郑蓉蓉一惊二伤心三愤怒,整个人都垮了,怕家里人知道,还躲着不敢回家。   “我派我的护卫去找那个男人,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怪不得郑佩佩着急,这种事情拖一天就严重一分,瑞和难得批评了郑佩佩:“如此大事,怎么能瞒着?你的护卫和我的护卫一样,都来自海上星,来首都星才多长时间,也许连路都还认全,找人就得请母亲出马。”   “我本来想着悄悄处理好……”   瑞和摸摸她的头:“你也是好心,但这样的事不是你自己能抗的,你难道就没想过大姐的前男友是在故意算计吗?五亿星币的分手费,他凭什么知道大姐付得起?他极有可能已经知道大姐是菲尔德家的小姐,再有,你的护卫再怎么不是当地人行事不方便,但也不是吃素的,他如果真的是出身普通人家,怎么可能藏得完全不见踪影?这其中有问题,还是要报给母亲知道,让她定夺。”   郑佩佩悚然一惊,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只愤怒姐姐遇上了负心渣男,没曾想渣男可能是经过设计的。   她心中天人交战,最后点头:“跟母亲说吧!”   郑夫人果然勃然大怒!   “你们、你们太傻了!”郑夫人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拍了两下胸口才冷静下来。她的经验比郑佩佩丰富了不知道多少,两个女儿天真单纯,还真的以为事情是巧合。特别是大女儿,天真得让她不知道叹了多少气,生在菲尔德家,父亲又是九大军团之一的大将军,这样的出身注定了女儿的不平凡。偏偏大女儿的性子如此,她失望归失望,到底是亲生的孩子,总要让孩子过得高兴,大女儿要干什么,郑夫人都随她去。   可人只要活着就有迹可循,那些影视作品里演的隐姓埋名的情节哪里那么容易做到?女儿以为找到的是良人,却不知道有多少循着利益来的人也演着戏跟她结交,两年前女儿谈的那个男朋友便是如此,还是她出手将人远远弄走的。   到现在女儿还以为前男友不告而别,前两年还恋恋不忘,让郑夫人无奈极了,还不敢跟女儿说出真相。原因无他,女儿的初恋就是假装不知道女儿的身份跟女儿交往,背地里拿亲密照片跟她要钱。   当时她将那个男孩揭穿,本以为女儿能够坚强,没想到女儿一蹶不振,还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她吸取教训,知晓善意的谎言比真相更适合女儿,便没敢将女儿前男友的事情如实说出。果然,女儿伤心两年,慢慢地走了出来,她看在眼里又欣慰又无奈。   可没想到今年谈的这个男友又是不对劲的,她一听就听出来的。   “蓉蓉的情路怎么这么坎坷!”郑夫人恨极了欺骗女儿的人,“走!我这就去找她。”   “母亲,现在太晚了,大姐肯定睡着了,要不明天吧。”   郑夫人一想也是,她知晓大女儿的性格,大半夜过去,弄得好像是什么天大的事情,搞不好大女儿还会受惊。   “那就明天去吧。”   谁也没想到,第二天过去时,郑蓉蓉却失踪了。 第327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第二天不用上课,一大早,瑞和就跟着郑夫人母女一起去找郑蓉蓉。郑蓉蓉并不在工作单位,也不在宿舍,再联系郑蓉蓉,她也不接通讯。   郑佩佩十分焦急:“大姐昨晚与我联系过,她没说她要去别处啊。”   见母女俩着急,瑞和安慰道:“可能有事情出门了,查看一下监控看大姐往哪个方向去了。”   “元青说得对。”郑夫人赶紧找图书馆的馆长帮忙,她与馆长也是有交情的,要不然的话郑蓉蓉也不可能在图书馆安稳工作多年。馆长说郑蓉蓉请假出去了,至于去哪儿他也不清楚,帮忙调监控一看,郑蓉蓉是自己开车出去的,知道她出门的方向后,郑夫人又找警厅的朋友帮忙查那一路的监控,最后发现郑蓉蓉是去了医院。   医院里的一张小椅子上,郑蓉蓉捏着一张化验单,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只谈过三次恋爱,初恋留给她的只有欺骗和悲伤,第二任男友不告而别,让她心伤数年才走出来。再交往一个,结果却非良人,要麻烦妹妹来帮她善后。她心情不好,吃不下睡不着,头晕胸闷,今早上班在整理书架时忽然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又恶心干呕,这才请假来看医生。   她捏紧手中的单子,下唇几乎要被她咬烂了。   怀孕了,她竟然怀孕了。   孩子的父亲是一个拿不雅视频要挟她的混账,到现在也不知道藏身到了何处,她坐在这里只觉得眼前一片迷蒙,除了悲伤和后悔两种情绪,脑子一片空白。   一个人慢慢地走过来,坐到了她旁边。   “真可怜,不靠谱的父亲,软弱的母亲,孩子出生一定很可怜。”声音细细柔柔的,让郑蓉蓉一个激灵,立刻转头。   来人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眼神柔软得像春天的暖风:“太可怜了,你的父母一定会让你把孩子打掉,他们不会认这个孩子的,多可怜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没有人疼他,没有人爱他,没有人保护他,多可怜啊。”   郑蓉蓉红肿迷蒙的眼睛慢慢地清醒,她下意识地下手摸肚子。   没错,这孩子的生父……做出那样的事情,父母一定不会容他,更加不会容他的孩子。她能够想到,如果父母知道自己怀孕了,定会让自己打掉这个孩子,再让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可她已经没有信心再找一个了,世间也许还有好男儿,她却没有勇气再尝试。她摸着肚子,如果有一个孩子,她养着孩子过下半生也不错。   “你想好了?需要我帮忙吗?”   耳边轻柔的声音像魔鬼诱惑的低语,让郑蓉蓉的心砰砰砰地跳动起来。   瑞和跟郑夫人母女二人追到医院,护卫找到了郑蓉蓉停在停车场的悬浮车,却没有找到郑蓉蓉的身影,在那天之后,郑蓉蓉失踪,不见踪影。   远在海上星的郑宁大惊大怒,又十分担忧,报军部通过之后提前率领国庆大阅兵团前往首都星。菲尔德家族发动了所有人脉力量,加上郑宁大将军在警厅的人脉,开始了对郑蓉蓉的搜索。   在监控里,郑蓉蓉进了医院就没有再出来,郑夫人拿到了郑蓉蓉的检查报告,心痛至极。   “康思凡那小子完全找不到了。”郑宁叹气,“也不知道是谁将蓉蓉的身份透露给那小子,还勾起那小子的贪恋,这肯定是对着菲尔德家或者我来的。”   “蓉蓉心思单纯,她又怀——”说到这里,郑夫人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护士看见她跟着一个人走了,她肯定是被骗了,我不信那个姓康的小子毫不知情,蓉蓉怀的可是他的孩子!”   “别急,别急,不管是康思凡还是蓉蓉,我一定会找到的。”   郑佩佩也十分自责,瑞和怎么劝都劝不好,哭得眼睛肿得不成样子。   “都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大姐这阵子心情不好,她想不回家住让母亲看出端倪,如果我坚持不隐瞒在第一时间告诉母亲就好了。”   对郑蓉蓉这个姐姐,瑞和其实了解不多,接触也有限,但也知道那是一个很温柔恬静的女人,郑蓉蓉对他这个弟弟也足够关切,出去玩买手信会记得给瑞和带一份,做了甜心也总会给瑞和送一盘,本就不是亲生姐弟,才相处一个月能做到如此已经很让瑞和感谢了。   “护士看见大姐跟一个戴兜帽的人聊天,之后大姐独自往没有监控的应急逃生通道走去就此消失。”瑞和跟郑佩佩说,“警厅的人说,大姐很有可能是听了那人的什么话才会离开,虽然监控没有拍到那个人的样子,但现在警厅的人正在全力以赴地追查,你现在伤心自责过度不是只会让父亲母亲更担忧吗?赶紧打起精神来!”   家里出了事,郑夫人根本没有心情放在生意上,秘书一一通知已经约好的行程中的客人,表达了诚挚的歉意。   “取消了很正常,他们家哪里还有心情打理生意。”   托雷斯家族于首都星的宅邸里,家主比亚斯·托雷斯正在书房里和秘书交谈。会面被取消,托雷斯家主也完全不在意,他现在有了更好的筹码,一个流着托雷斯家族血液的孩子,在未来能带来更多的利益。   “菲尔德小姐安置好了吗?”   秘书恭敬地躬身回复:“已经接到老宅了,佣人和私人医生也全部都安排好了,一定能保证菲尔德小姐顺利产下孩子。”   “好。”托雷斯家主满意点头,因为另一条线失败而不满的情绪终于散去一些,“给莉莉办转学吧,她已经不好在军校上学了。”   “好的,我这就去办。”   都交代好之后,托雷斯家主见秘书站在原地不动,面有难色,便皱眉:“德里亚,你跟了我几十年了,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呢?”   秘书德里亚叹了一口气:“大少爷,达尔西少爷让我传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托雷斯家主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过了几秒才转好,见状秘书劝说道:“思凡小少爷自小跟着母亲生活,到底没有接受过托雷斯的家族教育,眼界浅很正常,好在最后我们把计划圆了回来。”   “哼!”托雷斯家主冷哼一声,“你说得对,怪也怪不到他身上来,要怪也只能怪达尔西!谁叫他忍不住要去认思凡,思凡一下子得知他是托雷斯家的私生子,又知道他跟菲尔德小姐的缘分是我们促成的,脑子转不过来,竟然向菲尔德小姐勒索五亿星币!”他越说越生气,“怎么那么蠢!”   “大少爷,事情已经发生,您就别太生气了。”秘书再劝,“达尔西少爷只有一个嫡子,半年前还病故了,思凡少爷就是他唯一的儿子了,他一时忍不住与思凡少爷相认也是人之常情。”   “算了,你说得也有道理。既然思凡已经回了本家,那就好好教导!”   秘书欢喜应下:“您放心,我会转告达尔西少爷好好教导思凡少爷的。”   也许是血液里同脉相承的卑劣,跟艾凯尔一样,托雷斯家族在入军首都星时,也瞄准了菲尔德家族的两位小姐,并且多方筹划之下,他们还得手了。   正坐着飞船前来首都星的艾凯尔并不知道郑蓉蓉失踪背后的真相,事实上,他正在日夜筹划,该如何在替班这段时间里,让郑佩佩对他动心,爱上他,为了他不顾一切,死心塌地。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他对自己说道。   有些家族有一些势力,唯一缺憾的便是子嗣不丰,就像郑宁与菲尔德小姐的结合,他们只孕育了两个孩子,夫妻俩尽全力为孩子的未来筹谋。但落在一些心术不正的人眼中,只有女儿似乎就是致命的软肋和弱点,让他们死命盯着这一点,算计不休。   国庆将至,菲尔德家却愁云惨淡,郑宁还要强打精神将第六军团参加此番国庆阅兵的表演团安排好,排练不能落下,带过来的机甲等武器也要仔细检查,以防在表演当天出差错。瑞和也需要参加学校的演习,郑佩佩也在军校表演团内,但她实在心神不宁,排练时频频出错,最后被老师遗憾喊停出局。   警厅很重视郑蓉蓉失踪一案,这可是大将军家的长女,大将军领着军团驻扎在外,亲眷都在首都星居住,联邦有责任照顾好军眷,不然的话怎么能让在外拼命的将士们安心呢?   这样的氛围中,国庆大阅兵开始了。在大阅兵上,瑞和将机甲化形为火形状,镶进机甲表演团的队形中,蓝色的火点缀在队形正中间,随着队形变换稳当跟随,坐在台下看上去时,观众只觉得眼中那一抹火光耀眼夺目,让人为之惊叹。   “那就是周元青?”主观礼台上,大总统正襟危坐,微微侧头问身侧的人。   大总统问的是旁边的教育部部长。   “是的。”   大总统欣慰地笑:“军校调养人的本事好啊,才上学一个多月吧,已经有模有样了。”   “您说得是,首都星军校的教学质量一直都非常优秀,为联邦输送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人才,这都是您重视教育带来的实绩啊。”教育部部长笑着说。   大总统看向另一侧,询问:“郑将军,周元青军籍在你军团中,你对他以后是什么安排?”   郑宁笑着说:“身为军人肯定要上战场,我打算等他在军校毕业,就让他回海上星帮我的忙。”   “说到这个。”旁边,希尔大将军插嘴,“我倒是很想与周元青好好交流交流,我的祖母就是SSS级精神力者,我相信我们希尔家有不少知识能够帮忙周元青更上一层楼。”   果然来了。 第328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面对希尔将军抛出的橄榄枝,郑宁立刻表达谢意:“那我先替我家元青谢谢希尔将军了,他刚来首都星一直在忙学业,我也在海上星不得空,正好这次国庆阅兵庆典我得以再回首都星,在回海上星之前,我一定亲自带他到希尔将军家做客,让他好好感受一下希尔家族悠远的传承魅力。”他将话说得好听又周全,希尔大将军笑呵呵地应好,也没说别的。   不得不说,郑宁这家伙下了一手好棋,周元青既然已经被郑宁收养,他也就不好明着提出让周元青到他第一军团来的建议。   明着不好提,暗地里……   希尔将军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笑着与其他人谈笑起来。   一场大阅兵观礼,主观礼台上暗波涌动,已经一百五十多高龄的大总统似乎全部都看不见,闲聊几句后就专心地看着大阅兵。   大阅兵结束之后,郑宁果然与希尔家约了时间,带着他前去拜访。   希尔家在首都星有着占地面积极大的宅邸,他们家族讲究的是聚族而居,不管分出多少支出来,都在同一片地方住着,从悬浮列车上往下看时,一整座山都有密密麻麻的建筑,格外壮观。   “这座山都是希尔家的。”郑宁感叹,“传承久的家族,崛起得早,圈到的领地就越多,心也就跟着不停地膨胀。”   瑞和说了句玩笑话:“咱们家走少而精的路线也挺好的,各个都是精英。”   把郑宁逗笑了。   希尔大将军在花厅里接待他们,希尔家的花厅在整个首都星也是有名的,是夫人们举办茶会时最受欢迎的地点之一。郑宁恭维了两句,希尔将军摆手:“我是欣赏不来,你让我跟你介绍这里头有什么花啊,都叫什么名字啊,我是一个都说不上来。”   很是和气的样子。   希尔将军和气,郑宁只会更和气,两人打着太极,聊东聊西,看起来像交情很好的老朋友。瑞和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鼻尖除了咖啡的香味,还有各种花香糅合起来的浓郁香气,闻多了让人觉得整个人都飘荡在花海上,飘飘然的。   “我们两个老的说话,年轻人肯定不自在,让元青出去玩吧。”希尔将军说,“华德和伊芙是你的同学,我让他们带你逛一逛,参观一下我祖母的房间,里面有一些我祖母留下来的手札和笔记,你都可以看。”   “谢谢希尔将军。”   “去吧去吧。”希尔将军朝花厅外面招手,双手插着裤兜正在外面不耐烦打转的华德立刻往花厅里走来,华德前脚进来,伊芙后脚也进门来,两人跟郑宁问好,郑宁笑呵呵地回应:“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我们家元青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等瑞和跟着华德和伊芙离开,希尔将军让佣人们都出去,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不过他的神情严肃不过两秒,下一刻又笑开了。“郑将军,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希尔将军何必这样客气,有话直说就是。”   “你看我家伊芙怎么样?配得上你家周元青吗?”   郑宁放下杯子:“希尔将军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你,你家的孩子自然是非常优秀的,当然谁都配得上,可配得上是一回事,合不合适又是一回事,我是做父亲的人,当然希望孩子能找到一个互相喜欢的伴侣,我相信你也是这个想法。”   希尔将军微笑:“我当然也是这个想法。我家伊芙对元青印象颇好,她那边应该是没问题的,那就再问问元青的看法?”   郑宁呵呵笑:“问问,一定要问问。”   “唉,现在的孩子都有自己的主意,我们做长辈的,能做的就是为孩子把把关。”希尔将军慢慢说道,“郑将军,我们两家联姻有多少益处,相信你也看得出来。”   郑宁仍然笑呵呵的,假装听不懂:“希尔家是名门世家了,能和希尔家联姻是元青是荣幸。”   另一边,瑞和在华德二人的带领下开始参观希尔家的宅邸。同窗一个多月,他跟华德也没有发展处多少同学情谊,他能感觉到华德面对自己时那种隐约的高高在上,他对华德有戒心,华德也放不下架子,两人便不咸不淡地做同学。   现在也是,为瑞和做介绍的几乎都是伊芙,瑞和找了个空档对伊芙表达了谢意,伊芙红着脸说:“不用客气,能帮得上你的忙我很高兴。”   一路上都双手插兜的华德停下脚步,有些烦躁地看了看表,转头看向伊芙:“我还有事,你带元青去曾祖母的房间吧。”   “好的哥哥。”   “那你慢慢看,我先走了。”华德对着瑞和挥挥手,大步离开。   “抱歉,请不要介意。”伊芙小声说,“华德这两天心情不是很好,我、我——”   “没关系,我不介意。”   伊芙这才笑了:“那我带你去吧,曾祖母的房间就在那里。”她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小楼,“说是房间,其实那一栋楼都是曾祖母生前居住的,地下一楼是训练室,地面一楼是会客室,二楼是卧室,三楼是书房,四楼是大露台。”   进入黛娜·希尔生前的住所,瑞和跟着伊芙慢慢地一楼一楼地参观,像希尔将军说的手札和笔记,一部分地下一楼,也剩下的分散在会客室以及书房。   “曾祖母过世之后,这栋楼就再也没住人,一直保留着原先的模样,连书桌上的一支笔也保持原样。”伊芙小心地将书架上的书拿下来,“你要看的话就在这里看吧,不能带走,看完要放回原处。”   “谢谢。”   瑞和就在沙发上安静地看起来,他一目十行地翻动着,将所有内容暂且先记在脑子里,打算回去之后再仔细钻研。伊芙单手托腮,坐在旁边不出声,静静地看着瑞和,见他又翻了新的一本,忍不住出声:“你不用这么着急,慢慢看没关系的。”   “我看东西速度一直都很快。”瑞和对她笑笑,然后继续低头。他翻开新的一本,觉得内容非常熟悉,应该是郑宁之前给他带的那一本的原件。“这本我在外面看见过。”   伊芙看了一眼,“哦”了一声:“应该是复印件,听我父亲说过,曾祖母的手札中有一二本流传出去过。不过复印件或者摹本都比不上原件的,这些都是我的曾祖母亲手所写,我听我父亲说,精神力者亲手写下来的心得,也许会带上那人独有的精神力气息,能引起有缘人时的精神力共鸣。”   “确实有这种说法,我父亲和学校的怀特老师也这么说过。”瑞和笑着说,心中其实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这些手札就是普通的手札,哪怕他用精神力来一寸寸摸索,也感知不到一丝一毫书写者遗留的精神力气息。   不过这种说法已经传了许久,大概也有一种美好的念想在里头,不信就不信,他也不曾反驳。   “元青哥,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你说吧。”   伊芙扭着手,最后坚定看向瑞和:“我大伯父有心招揽你,想让我们两家联姻。我……我喜欢你,虽然你还未喜欢我,但我相信,希尔家能给你更多的东西,我也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做你与希尔家族关系的纽带,你、你考虑一下吧。你是SSS级精神力者,理应站到更高的位置上。”   瑞和抬起头看着这个脸红的女人,慢慢点头:“谢谢你和大将军的厚爱,我会好好考虑的。”   两人在小楼里待了两个多小时才离开,来到花厅时,瑞和见郑宁与希尔大将军二人在下棋,又坐着陪了一会儿,等这一局下完之后,希尔大将军因为三连胜心情大好,招呼瑞和:“你会吗?那就陪我下一局!”   “会。”   换郑宁坐在一边看了,他连输三局,加上前面输的可以说是十局七输,看脸色他的心情并没有受影响,笑呵呵地让座位给瑞和,还提醒:“莫急躁,希尔将军最擅长以凌厉的攻击乱人心弦。”又招呼伊芙坐到他旁边,“这女娃我喜欢,陪我老头子坐坐吧。”伊芙受宠若惊,忙应下。   瑞和端坐在执白棋一方,沉稳地放下第一颗棋。   这一局一下就下了近半个小时,希尔大将军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只要熟悉他的人就能观察到他左手小拇指在轻轻地点着桌面,这是他因为一件棘手的事情陷入沉思的表现。可惜在场的人,郑宁跟瑞和对他不熟悉,伊芙也对这个常年不在老宅的大伯有些陌生和敬畏,所以没有人看得出来。   最后棋局以瑞和胜利告终,瑞和微微躬身:“谢谢您让我这个小辈。”   希尔将军爽朗大笑:“你是凭本事赢的,我才没有让你呢。好好!我喜欢你,下次有机会再一起下棋!”   又要留晚饭,郑宁再三婉拒,带着瑞和离开了希尔宅邸。短短一下午,郑宁却累得坐在车上动都不想动:“跟他说话太累了,不停打机锋。”本来还想着套话,可他应对希尔将军的话锋就有些吃力了,哪儿还能反套话呢?“你呢,有什么收获?”   瑞和微微一笑:“收获不浅,我已经全部记在脑子里了,回家后写下来再慢慢研究。”事实上黛娜·希尔的手札里有几句心得让瑞和颇有感触,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总能得到一些启发。   “那就好,不枉今天来这一趟。”郑宁呼出一口气,“还有一件事,希尔将军正式向我提出两家联姻了,你的看法呢?”   “我的看法您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需要我替您想拒绝的说辞吗?”   “臭小子!”郑宁敲了瑞和的头两下,“用不着你,你老实上课去吧!” 第329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因郑蓉蓉的事情毫无进展,瑞和知晓郑宁夫妻心情都不好,自己能做的就是看顾好郑佩佩,两人老老实实上学平平安安回家,不添乱就是对郑宁夫妻最好的帮衬了。经此一事,郑佩佩一下子成长很多。   其实郑佩佩这几年一直在成长,速度虽慢,但却符合郑宁夫妻对女儿的期待。可惜郑蓉蓉一事让郑佩佩在疼痛中被迫长大了,她的笑脸少了很多,仅剩的那丝少女的跳脱和活泼好像一夜之间消失了,让将郑佩佩看做亲妹妹的瑞和有些欣慰和心疼。   他不能说些什么,只能站在她旁边给予她支持。   国庆大阅兵庆典之后,艾凯尔也抵达了首都星。瑞和冷眼看着他对郑佩佩嘘寒问暖,拿捏着合适的尺寸对她极尽殷勤,也许真是祸之福所依,此时的郑佩佩不是之前的郑佩佩了,因为姐姐的不幸,她现在正是满腔“除了我爸我哥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的偏激想法,艾凯尔再怎么温柔小意,全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全部落空。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艾凯尔出师不利,心情极差,后来见菲尔德家的大小姐一直没有露面,小心地向其他护卫打听后才知道,原来大小姐失踪了。   “怪不得,大小姐失踪了,佩佩没有心情也是正常。”艾凯尔叹息自己运气不好,可又有一种想法在他心底滋生:如果大小姐再也回不来,那么佩佩就是郑宁将军唯一的孩子,也是菲尔德家族未来唯一的继承人……他心头的火烧得更旺了,更生出势必要拿下郑佩佩的决心!   勇敢的人武装自己从内而外地强大,卑劣的人啃噬他人的血肉为武器,并不以为耻。   赫星。   周仲青坐上了前往书亚星的客运飞船,他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箱子,将箱子塞到椅子下之后,他有些胆怯地打量四周,但很快他就强迫自己坐直了,提醒自己不要露出乡巴佬的眼神。   稳重、大方、镇定。   这一次他一定要成功,他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父母的抚恤金他分到了十万,觉醒精神力之后为了给自己补充营养,以及到新学校读书需要购买新衣服新生活用品等,陆陆续续已经花了三万多。   如果大哥能够支援他的话,他也不需要孤注一掷将全部积蓄拿出来,大哥入伍那么多年,吃穿住都在军团里,肯定攒下来很多钱。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怨怼不停翻涌,大哥竟然拉黑了他,他完全联系不上。让院长帮忙联系,院长却推说他也联系不到。   “呼。”周仲青深吸一口气压下愤恨,他看向窗外,赫星在慢慢地远去,他终于要离开这个困了他十几年的小星球了,他会在书亚星好好读书的,他会成为一个大哥仰望的大人物,到那一天,他要将自己受到的所有屈辱通通奉还!   等周仲青走了,瑞和才知道这件事,还是老家的邻居茱丽阿姨跟他说的。因为拜托茱丽阿姨帮忙看房子,瑞和每年都会送年礼回去,东西不多都是心意。   “回来卖房子说要攒学费哩!哪儿能卖呢!季青和青青都没成年,这房子谁都卖不了。”   这辈子没有原身的帮忙,周仲青还是去了书亚星读书。路都是逼着走出来的,周仲青走出了这一步,接下来的路也要他自己走,瑞和一分钱都不会出的。周仲青的通讯号也在他的黑名单里躺着,就此成为末路吧,直到——   两年后,他要看周仲青会不会仍要对他下杀手。   两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周仲青会突然对供养他的亲大哥下毒手呢?   瑞和一定要搞清楚真相。   不过那也是两年后才要烦恼的事情了,瑞和今天要去港口送郑宁。一团将领是不能远离军团太久的,为了郑蓉蓉的事情,郑宁已经多逗留了半个月了。无奈,郑宁只能先返回海上星,送郑宁上军舰之后,瑞和与郑佩佩还要赶回学校上课,确定郑佩佩已经进入教室后他才往自己的教室赶去。郑宁离开前交代过他,要好生看顾好郑佩佩。   郑蓉蓉失踪一事留下的伤痛不止如此,其实郑佩佩自己也得了她爸的吩咐:暂且不要谈恋爱,谈恋爱也要让你母亲为你把关。   这一天放学,华德约瑞和去训练场,知晓对方是有话要说,瑞和便答应了。那天去希尔家做客,隔了两天郑宁就将婉拒的意思传了过去,但他跟郑宁都知道,明面上的橄榄枝抛过了,就该有私底下的交流了。   郑宁对他真的非常信任了,似乎笃定瑞和一定不会为其他人的招揽所动。   瑞和笑了。   华德皱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瑞和,“大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一日是第六军团的人,就一辈子是第六军团的人,同理,我一天是郑宁将军的养子,就一日不会背叛他。希尔将军的深情厚爱我非常感激,但我想,同样都是为联邦效力,不管身在哪个阵营都无甚要紧的。”   “你是装听不懂还是真的天真?”华德沉声道,“你该知道第一军团和第六军团之间天差地别的差距,我们希尔家日后——郑宁能给你的有什么?!”   “郑宁将军能让我掌第六军团,成为下一任的团长。”瑞和淡淡笑着,反问,“若是希尔将军对我也有此安排,我倒是可以再考虑一二。”   “你!——”华德有些恼怒。   “华德,你回去问一问吧。”瑞和掸了掸衣袖,瞥了他一眼,“你们希尔家难道只会拿联姻许诺么?”言下之意是只会口头承诺,别的什么都没说,这算盘打得真精。   华德被气得半死,重重一脚踢在墙面上。   “少尉,小姐已经先回去了。”   “嗯,艾凯尔跟着吧?”瑞和边走边查看个人终端。   “跟着呢,我看小姐行色匆匆,好像有急事。”   “急事?”瑞和关掉邮件,海上星的下属每天都会为他发来海上星的情况,郑宁也让副官每隔三天给他发来军团的军事调动、前线战况、星际巡逻情况等等情报,让他即使远离海上星,也对军团事务了如指掌。   这才是倾力培养的态度,哪怕郑宁没有明言说过会将他扶上第六军团团长的位置,但他的一言一行都在表达他对瑞和的重用,也提过想要瑞和继承他的衣钵。   如此行事,倒让瑞和更加心安。如果郑宁指天发誓说一定会让他接任团长,他才要不相信呢。世上没有无故的爱恨和无端的青睐,郑宁培养他的本事,同时也在促成他与郑夫人母女等人之间情谊,许多承诺无需要说出口,自在心间。   “我问了一句,小姐说有大小姐的消息了,她要先回去,让少尉这边的事了也回家去。”   “大姐有消息了?”瑞和十分惊喜,立刻返回宅邸。   可惜回家后才知晓是虚喜一场,某架客运飞船上有一个女乘客长相与郑蓉蓉相似,但并不是郑蓉蓉。   时至今日,郑夫人已经无法安慰自己了。她让秘书每天都要将投递进来的邮件、打进来的陌生通讯号等等全部查看一遍,唯恐错过绑匪或者什么人传过来的信息,让大女儿遭受不测。丈夫说得对,对方肯定是有所预谋,以他们女儿的心机,哪怕要离家出走呢,也做不到来滴水不漏,一定是有人事事都安排好,将女儿藏起来了。可恨警厅的人日夜搜查,竟然一丝线索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挖到一点消息,还是假消息。   “你姐姐可能凶多吉少了。”郑夫人悲伤地跟小女儿如此说道。“她怀着孩子……也没人来要赎金,也没有人来要求谈判……”肯定出事了。   再难过,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   艾凯尔作为新上任的护卫队队长,在很短的时间里迅速将护卫队掌握在手心,更是将郑佩佩的活动范围全部记下来,上手很快。在陪着郑佩佩去上学的第三天,他就偶然遇到了长相与他极为相似的保罗·托雷斯。   在那一刻,他一直带着春风般笑意的脸瞬间崩溃,站在旁边的瑞和假装不经意地看过去,捕捉到了艾凯尔神色大变那一瞬。   两秒后,艾凯尔重新戴上温和的面具,如果不是瑞和特地盯着他,一定会错过艾凯尔心绪不宁时外漏的真实情绪。   一个普通人如果遇到一个与自己长得很像的陌生人,会是什么样的表现呢?兴许会有好奇,会有怀疑,但绝对不会有敌意。   艾凯尔恢复表情后警觉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安心地垂下眼眸,好似刚才情绪失控那两秒并没有发生过。   ——也绝对不会像艾凯尔这般警惕小心。   过后,瑞和让自己的护卫队队长威廉盯着艾凯尔。“他是独自来首都星的,如果要办什么事情,要么亲自去办,要么让他手下的护卫队员去做,你就帮我盯着他们。”   “少尉,你是怀疑艾凯尔——”威廉惊问。“要不要告诉将军?”艾凯尔可是佩佩小姐的护卫队队长,要是出问题的话可要人命,到现在将军和夫人都很后悔没给大小姐身边放人呢。   “暂且不用。”瑞和摇头。   郑宁既然将艾凯尔派遣过来,那么艾凯尔的身世问题在郑宁眼中就是过去了,不足为惧。艾凯尔是怎么取得郑宁的信任的?瑞和思来想去,按他对郑宁的了解,郑宁肯定也派人去赫星查过,艾凯尔被收养时已经五岁,以郑宁一贯的行事风格,极有可能直接向艾凯尔发问。   艾凯尔能做的肯定就是否认。反正被收养时才五岁,不记得生母生父不是很正常的吗?   否则不能解释艾凯尔会被派来首都星。   既然郑宁已经对艾凯尔放心,他要查就只能自己私下小心地查。   “我对他有些怀疑,但不好大张旗鼓查。”   威廉明白了:“您放心吧,我会小心盯着他的!” 第330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艾凯尔并不知道自己被瑞和盯上了,他自认自己做事周全无比,毫无破绽。就算想哄得郑佩佩的欢心,也拿捏着分寸,不会留下丝毫话柄,至于其他——他在海上星六年了,在公事上更是毫无一处可被指摘的地方。   要说遇到唯二的挫败,一是他想与周元青深交,借着周元青为梯子进入郑将军的眼,走上青云梯,可周元青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与其他人相处得都很好,偏偏不接受他的示好。这倒也没什么,他凭着自己的本事也爬起来了,不过多花一点时间而已。   二是他想要走另一条路子成为郑将军的亲人,郑佩佩却喜欢周元青,整天跟在周元青背后跟个小尾巴一样。明明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本该最好哄不过,偏偏哄不过来,这是他深感挫败的第二件事。   除了这两件事有些意难平之外,艾凯尔的事业还算顺利。来首都星之前,他还接到了上头对他记大功的嘉奖,虽然没有一鼓作气晋升中尉有些遗憾,但他有的是耐心。不过是功劳而已,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能够再攒起来。   来到首都星后立功心切的艾凯尔忙得不得了,既要做好护卫队长的本职工作,也有心帮忙寻找失踪的大小姐,所以他根本没有发现有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自己没有得罪人,怎么会有人盯他?   若是知道瑞和对他的戒备心,艾凯尔也许会撕开温柔的面具破口大骂:你吃饱了撑着么!   威廉队长听瑞和的话盯了艾凯尔大半个月,什么都没盯出来,他心里也在嘀咕:看起来没问题啊。艾凯尔生活检点,跟着小姐两点一线地走动,工作非常认真负责,即使外出,也在调查大小姐失踪一案,完全看不出问题。到底跟了瑞和好几年,威廉知晓瑞和的性情,知道瑞和不是会随便开口的人,因此耐着性子继续盯,反正少尉和小姐天天一起去军校上学,两人的护卫队也天天一同行动,盯着也不难。   直到半个月后,威廉才发现艾凯尔去了一个地方。   “托雷斯家在首都星的宅邸?”瑞和点了点桌面。“还有别的吗?”   “没有,就在外头蹲了半天,谁都没见就走了。”   可单凭这一点也不能说明什么,他交代威廉继续看着:“也不必太费神,平时分一只眼睛得空就看一看就行。”   “明白了。”   瑞和自己也忙着呢,这阵子来找他喝咖啡、喝茶的人太多了,有像希尔家一样许以联姻来拉拢的,也有拿出实实在在的利益以表诚意的,为了心中有数,大多数邀约他都有去。不去不知道,去了才知晓首都星的家族出手之阔绰。   谁想挖郑家墙角,瑞和将名单列出来后也没有隐瞒,郑宁夫妻手中都送了一份。   没有人相信他这个半路出来的养子会有多老实,出身寒微没见过世面,未成年之前在偏僻的小星球,成年后又被困在军营里,肯定也没见过多少财富和权势,兴许许出一点小利益就能勾动。   很多人都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其中以希尔家为个中翘楚。   那天之后,华德倒是带来了家族许诺的实在好处,瑞和本就是拿那番话故意气人的,不管希尔家许出什么都不为所动。华德这才认识到瑞和是在玩弄他,气得不行,在班里也不再给瑞和好脸色。华德在精英班里是领头羊,除了同为新生的薛礼,其他人都以他为马首是瞻,见华德冷淡下来,其他人在明面上也不好对瑞和多热情和气。   又不是真的十几二十岁的小少年,被同学孤立会心中难受。瑞和根本不受影响,照常上自己的课,他还记得郑宁说过自己在首都星读书的日子不会太长。   至于原因,郑宁没说。   既然如此,他就得珍惜机会,在军校的每一天都要认真对待才好。   怀特老师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哪个学生阳奉阴违不服管教,哪个学生是真的诚心向学,她一眼就看得出来。也因此相处的时间越长,她对瑞和的惜才之心越盛,教导起瑞和的兴头越浓。   一学期还未上完,她就对瑞和说:“你的学习进度太快了,我听其他老师说你已经追得上二年级生的学习进度了。”   她是主要授课老师,教授的是精神力应用学和机甲实操课,在军校中还有其他科目,比如军舰指挥、军资运转学、虫洞侦查学等等,不需要全部都学,但也需要选修一定课程,积攒学分。她听其他老师讲,周元青几乎将一年生能选的课都选了。选了就算了,学分竟也都修满了。   “照你这个速度,肯定能提前结业。”   “也要谢谢您和其他老师们的悉心教导。”瑞和谦虚地说道。“而且我在海上星也学过一些东西,并不算初次接触。”   怀特老师摇头,说起另一件事:“这学期也要结束了,这次假期学校可能会安排实习,你得心里有数。”她学校几十年,眼皮底下发生什么她如何看不见?往年并没有实习一说,都是学生们各找门路去见习,今年军部突然就有这种意思,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学校就该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可惜这些年外面的风雨也逐渐浸透进来。当教学氛围不再纯粹,学校也成了利益角逐的场所,怀特能做什么呢?除了建议学校将联邦建国发展史列为必修科目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瑞和的眼睛闪了闪:“实习?倒是没听学校有通知。”   “军部那边的消息,大概这两天军部就会下通知到学校来了。”怀特说,“你想去哪儿见习,可以先找关系疏通。”   “谢谢怀特老师。”瑞和真诚道谢。   此时郑宁也有所耳闻,他安插进军部的耳朵已经低调地立足了,偶尔能传一些消息出来,虽然大部分都没什么用,但现在能提前两天听到无关紧要的消息,以后就能提前两天得到要命的重要消息。   “是大总统下的命令,今年开始试行,如果效果好的话以后便继续推行下去。我倒觉得是好事,毕竟有些学生在假期的时候根本找不到地方见习。”郑宁说,“我会去打点,到时候会让你回海上星见习。”   果然,军部的通知很快就下来了,学校也开始安排见习地点。几大军团、警厅、星际巡警厅、总统护卫军、甚至军部,都有一定的名额,至于分配哪些学生过去,那就是系统混排了。郑宁极少使用大将军的身份压人,头一回用在首都星里就为了抢一个实习生,还没抢成功。学校主任跟他说:“有不少地方都打招呼要周元青,连城建部部长都打了招呼。”   郑宁奇怪:“城建部?”元青一个SSS级精神力者,去城建部能干什么?   主任笑呵呵地:“我也问了,郝部长说做吉祥物。”   “……”   总之,郑宁的想法没能成。   学校为了不得罪任何一方,将瑞和的名字经由系统混排,挑出最公平的地方——军部。   “这也太巧了。”郑宁高兴了,“军部是一个好地方啊,哪怕在里面端茶倒水呢,也能学些眉高眼低,不错不错!”   要是到其他军团里去,他才要担心呢。他对养子的品行很信任,但对其他人不信任。其他军团是他人的地盘,要做些什么轻而易举,要是有人藏了坏心要收拾元青,他都无法插手。还是军部好,就在首都星,正常上下班,护卫也能跟着,再安全不过了。   就这样,学期结束后瑞和来到军部见习,郑佩佩则被分到了警厅。   军部占地面积极大,主楼便是晴空大厦,瑞和是见习生,当然不可能一来就到核心区域。他被安排到外围的后勤处内勤部,所谓后勤处内勤部,便是军部内部的后勤输入输出,比如军部内有食堂,每日食材运进就归内勤部负责,军部也有员工宿舍,宿舍的物资流动也归内勤管。   见习的前两天,瑞和就在核对这季度的物资单子中度过了。   “分到后勤了?”泰勒部长抽空问了一下周元青被分到了哪里,一听就皱眉头了,“他那样的人才,分到后勤每天算数不是埋没了吗?”   首都星也有军队,一支人数少一些在五千左右,这支卫队便是大总统直属护卫军了,平时由大总统指派的一位上将统领。护卫军平时轮值,平时围绕在大总统身边的大概有两百之数,其他人平时都在驻地训练。别看军部这支卫队人数不多,但装备精良,前线军团有的它都有,也能最先拿到最新款出的武备。   另一支就是在军部统领的首都星护卫军了,人数较多一些,大概在五万左右。   泰勒部长一插手,第二天瑞和就被通知被调入了首都星护卫军。首都星护卫军中几乎全部士兵都是出自首都星军校,两成出自大泽校区,瑞和一进去后,走在路上遇到的都是师兄,在食堂里吃饭左边是上一届直系师兄,右边是上上一届直系师兄,打招呼都打不过来。   瑞和还是一次性见到这么多S级精神力者,大泽校区中才不到二十个呢。   首都护卫军真是卧虎藏龙。   “这有什么啊。”一个直系师兄摸摸胡子,“留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混日子的,谁说资质好就一定要拼死累活啊,S级精神力者招谁惹谁了啊,反正我就喜欢这里的氛围,自在不说,离家还近,多好啊!一会儿下班一起去酒吧不?”   宿舍里,刚来的瑞和正在与其他室友闲聊沟通感情,没想到这个师兄语出惊人,宿舍都安静了。 第331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这位很敢说话的师兄姓戴维斯,自我介绍是第九军团团长本家的孩子,全名格林·戴维斯:“第九军团的大将军是我亲叔叔哩!”   因着戴维斯师兄性格外向大大咧咧,来到陌生环境的瑞和一眼瞧中他,主动跟人家交朋友,还答应了下班后一起去酒吧玩。   “哈哈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性子!那说好了啊,今晚就去酒吧!”戴维斯重重地拍了一下瑞和的肩膀,“我请客!”   “好啊。”瑞和笑眯眯。   当天下班,瑞和果然跟戴维斯以及其他几个师兄一起去酒吧玩耍,他还是第一次来首都星的酒吧,不过喝酒他在行,男人么,促进交情效率最快的就是一起喝酒侃大山了。   见状,这些“新同事”对瑞和亲近了不少,“喝喝喝!今晚都不醉不归啊!”酒吧里非常嘈杂,灯光迷乱,戴维斯大声喊着:“今晚有特殊表演,包你没看过!”   音乐声一变,表演开始了,舞台上竖起来一根小臂粗的钢管,穿着紧身衣裙的女舞者登上,像蛇一样盘着钢管跳起舞来。周围响起了口哨声和叫好声,音乐声咚咚咚地砸动人心,戴维斯炫耀般撞了一下瑞和:“怎么样好看吗?”   瑞和呵呵笑:“挺好看的。”这钢管舞在这星际时代竟然是新节目,果然不同世界不同进程。   忽然耳边传来喊声,声嘶力竭地十分尖利,他转头看过去,便看到了一个女人正在拽着一个坐着喝酒的男人,口中怒骂着你怎么对得起我跟我回家之类的话,那男人身边坐着三四个女伴,看起来很亲密。   “嚇。”戴维斯也听见了,感叹道,“难得来一趟都能遇上菲利普斯夫妇,真是缘分呐!”   瑞和脑子里关于名门世家的谱系飞快转动起来,定位在第七军团团长菲利普斯大将军身上。“可是那位大将军的孙子?”   菲利普斯家族的本家并不在首都星,但首都星是联邦核心,菲利普斯家也在首都星安了一个家,留人在这里看顾家族事业,首都星菲利普斯家做主的就是菲利普斯大将军的孙子韦伯斯特。   “没错。”   “我听说韦伯斯特先生与妻子一见钟情,突破门第的障碍喜结连理,怎么——”   “嗨!你都说是听说的啦。”戴维斯凑到瑞和耳边小声说,“这位韦伯斯特是个浪漫的人,与夫人相爱的时候门第不是障碍,深情得不得了,娶回了家又舍不得外头的花花草草,天天吵架呢!菲利普斯夫人出身普通,没有得力的娘家扶持根本压不住韦伯斯特,她只好天天自己追着,闹了好多笑话呢。”   瑞和又转头看一眼,韦伯斯特夫妻已经不见了。新同事的聚会一聚就持续到半夜,众人喝得醉醺醺,只有瑞和还保持清醒。同事中有出身不错出门有护卫跟着的,瑞和便让护卫将人带走,其他人他就帮忙叫了车一个个送上车,戴维斯在旁边嘿嘿笑着:“好小子,好酒量!下次再一起喝哈!”   将戴维斯也送走之后,瑞和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酒量再怎么好,喝太多酒也不甚舒服。   “少尉,我们的车来了。”威廉提醒。   “嗯,走吧。”半只脚踏上去,身后忽然有人喊他:“等一下!”他回头一看,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那里微微探身,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盯在他身上,透出十足的惊诧之意。   “这位夫人,可是喊我?”瑞和收回脚,转身问道。喊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两个小时前在酒吧见过的菲利普斯夫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位夫人再次出现在酒吧门口。   菲利普斯夫人快步走过来,走过来这一路眼睛就没有移开过瑞和的脸。瑞和心中有异,他这具身体的长相只是中上,并不是那种极为耀眼夺目的相貌,菲利普斯夫人看着他的眼神也更像是透过他认出什么人。   “你,你叫什么名字?可是姓周?”   “我确是姓周,夫人认识我么?”   “真的姓周!”菲利普斯夫人很惊讶的样子,“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她的态度是有一些失礼的,瑞和听出她话语中的急切也就没有在意。“我父亲叫做周铸。”   菲利普斯夫人皱眉:“周铸?我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瑞和笑着说:“我们家是赫星的普通家庭,夫人居住在首都星,没听过是正常的。”听说过才奇怪呢。没想到他这番话一出,菲利普斯夫人一脸不可置信:“赫星?你不是绮阳星周家人么?”   “自然不是,我祖籍在赫星。夫人大概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你长得跟——”菲利普斯夫人似乎有些顾忌,话没说完。   见状,瑞和也有些狐疑,他还记得郑夫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提过,他跟周家那位失踪几十年的小姐长得很像。可人有相似,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今天偶遇了一位陌生的夫人,竟也被误认是绮阳星周年人,那就不能拿巧合来形容了。   ——该有多像才会一再被误认?   他对那位周家小姐起了好奇心。   “那你叫什么名字?”菲利普斯夫人问。   “我叫做周元青,乃是郑宁将军的养子。”因知晓菲利普斯夫人的身份,瑞和也尽了礼数,“夜深了,家里人恐放心不下,我这就先回去了。”   菲利普斯夫人没有强求,道了句打扰了后站在原地目送瑞和离开。   她捏紧手,想起娘家的父母,一时出了神。   “夫人——”女佣小心地问,“要回去了吗?夜风冷,您要保重身体。”   “回去吧、不,我要回娘家。”菲利普斯夫人深吸一口气,她今晚来这里找丈夫,因掉了一条手串这才折返回来找。手串是她的陪嫁之物,是父母被逐出周家后带出来的好东西之一,她平日里很珍惜,时隔几个小时再来找,哪儿还找得到?酒吧里人来人往的,调监控也查不出什么。   她正心烦意乱地走出来,没想到竟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父母从周家带出来的东西着实不多,里面有一本老相册,其中有一张便是她父母的堂妹,她要称其为姑姑的照片。   那个姑姑已经失踪几十年,听父母说姑姑的父母一直在找,去世之后也留下话让姑姑的兄弟继续找。若非如此,菲利普斯夫人也不可能通过一张老照片就记得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姑的相貌。   “夫人?现在回娘家吗?”女佣很不解,夫人对先生看得那样紧,今晚先生又带着几个女人到酒吧玩,两人闹得这么凶,按照夫人往日的做法,今晚肯定还有得闹,怎么突然要回娘家了?娘家也不会给夫人撑腰啊。   “别多嘴,这就走!”   她得将这个消息告诉父母,她的心在狂跳,如果刚刚遇到的周元青跟姑姑真的有关系,那么父母是否能借着这份功劳再次被绮阳星周家接纳回去呢?如果能的话,那么她就不再是毫无家世的普通女人,丈夫和他的家族也不能再这么轻视她,她想要拥有有权势的娘家为自己撑腰!   在首都护卫军的见习顺利地展开了,瑞和在熟悉了两天之后,就开始跟着戴维斯巡逻首都星了。不过此巡逻跟警厅的社区街区巡逻不一样,他们要做的是巡逻首都星周边区域,检查是否有虫洞、是否有不明飞船在首都星外徘徊等等。   工作并不难,瑞和去了几次之后就觉得毫无乐趣和难度,首都星被众多星球围绕,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每天上班打卡,骨头都荒废了。   于是他的主要精力就放在结交人脉上,别的不说,首都护卫军中真真有许多富二代军二代,瑞和通过戴维斯师兄的帮衬,慢慢地也结交了不少人,这也算是一大收获了。   假期很快就结束了,瑞和与朋友们一起聚了一餐,又约好以后再一同出去玩耍,然后才告别。假期结束,新的学期又要来临,在那之前郑夫人有一个决定要跟瑞和二人说。   “我和你们父亲谈过了,佩佩下学期就不要去军校了,跟着我开始打理生意。”   郑佩佩一惊:“怎么这么突然?”   “傻孩子,不用去军校了,你还不高兴嘛?”郑夫人宠溺地看着她。   “突然这么说,我有些惊讶。”郑佩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一开始我确实不喜欢学那些,又累又辛苦,还不能穿裙子留长头发,也不像其他小姐一样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玩……”她的眼睛有些迷茫,“可是您现在说让我不用去了,我却有些不舍得。”   郑夫人叹口气:“你父亲说你有精神力,那就不能浪费这份天赋,也怕你被首都星奢靡的名媛环境腐蚀,所以才让你留在海上星接受军中生活的熏陶。现在你也长大了,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应该也不容易被外物所影响,已经能试着独当一面了。”   瑞和看向郑佩佩。   郑佩佩抿唇,片刻后点头:“都听母亲的。”   离开郑夫人的书房后,瑞和轻声问:“佩佩,我看见你在预习下学期的课程。”   “元青哥看见了啊。”郑佩佩摸摸耳朵,垂头不语。瑞和摸摸她的头发,再轻轻拍一下,别的他都不能说出口。   菲尔德家这一大摊生意,需要一个继承人来接手,目前也只有郑佩佩一个人了,她不能不接。   “没关系。”郑佩佩仰起头呼出一口气,她的眼睛里像含着光,“元青哥不用担心我,我一定能做好的。”   “嗯,我相信你。”   就这样,新学期开始便是瑞和独自去上学了。   遥远的绮阳星,现任家主周瑾登上了自家的飞船,下令定位好首都星的坐标后,他沉声说道:“立刻出发。” 第332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绮阳星这一代的家主叫做周瑾,底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周家在他的父母那一辈得以跃上一个新高度,后来又传到他的手中,他的才能有限,但守成的本事尚足,因此也将周家的事业平稳地发展着。   事业顺利,家庭和睦,本不应该有什么烦心事,但周瑾偶尔还会烦恼,特别是祭拜父母的时候,这份羞愧就更浓。   父母临死前都给他留下了遗愿,说要他找回失踪几十年的妹妹。   妹妹周瑶是父母心中的痛,也是周瑾心中过不去的坎儿。那一年妹妹才十九岁,作为家中最受宠的小女儿,正是风华正茂光彩夺目的好年纪。父母跟他说,菲尔德家有意提亲,菲尔德家的大公子是菲尔德大将军的长子,年纪轻轻就已经立下战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才。   那时候他满心不愿意:妹妹还小,等再过几年他会为妹妹找一个更好的夫婿,当兵的总是太危险,要是一不小心妹妹守寡了怎么办?   话一出,就被父母联手揍了一顿。   可世事难料,菲尔德公子活得好好的,他妹妹先失踪了。当初妹妹与他的未婚妻一起出去游玩,没想到遇到了星盗,后来附近的军团派兵前去营救,虽然将飞船抢了回来,其他乘客毫发无伤,偏偏他妹妹失踪了。   之后父母毫无放弃,一直在寻找,最终竟然查出来竟然是他的未婚妻买通了星盗中的一个,在星盗团占领飞船之后,那个星盗就立刻坐上紧急逃生舱将妹妹偷走了。   那些痛苦和悔恨让周瑾数十年仍无法忘怀,他欠妹妹太多,就算父母不留下遗言他也会继续找下去,他找不到就让他的子孙继续找。   上个月,周瑾忽然收到消息,声称有妹妹后人的线索,查证一番之后他终于决定,亲自到首都星见一见。   而同时,遥远的流焰星,印着菲尔德家族徽记的一家普通百货商店里,店长巡视过货架之后交代好店员补货的工作,然后背着手走上顶楼。商场在一至四楼,这座大厦足有二十几层楼高,他拿出烟盒慢悠悠地上了顶楼,站在天台抽烟,看似在看日落,其实他戴着的眼镜上夹着特殊芯片,他对准某处直愣愣地看着斜阳,其实芯片正在快速聚焦对准某地,数据飞速地分析着……   二十分钟后,店长掐灭了烟下楼,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在卫生间摸出一个隐蔽的军用通讯器。   同一时刻,郑夫人在卧室里正在取浴衣准备洗澡,忽然听到通讯轻响,她眼神一厉,那是专门与流焰星的家族人通讯的通讯号。她立刻接听,飞快记下对面说的话,叮嘱:“好!我都收到了,别的你别干,好生开门做生意就行。”   她的心砰砰直跳,丝毫不赶耽搁地给丈夫打过去。   两地时间不一样,海上星已经是深夜,郑宁一听声响就跳了起来。“知道了,你放心。”   郑夫人如何放心得下,但她也不敢多说让丈夫分心,只多提了两句家里孩子们都好,让他放心等等。等挂断了电话,她的心慌得还在跳,她坐在床头缓了缓,这才拿起衣服去浴室。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的,郑夫人也不敢多询问丈夫情况怎么样了。   流焰星是联邦最几年新探出来的一颗矿星,经探测里面矿脉数之不尽,这几年正在慢慢地疏散当地居民,以求得到最大程度的开采。菲尔德家的主要生意是星际客运,除此之外也有其他小生意,开办商场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些小酒吧、书店、餐厅等等,菲尔德家在这一代家主的领导下也开始逐渐涉及。   不图赚大钱,只求能有几支稳定收入的小生意。   顺便能带来一些消息。   “母亲。”   郑夫人回神:“进来。”   郑佩佩走进来,她穿着职业套裙,齐耳的短发微微烫出弧度,脸上化了淡妆,脚踩高跟鞋,整个人显得青春靓丽又很精神。郑夫人露出笑容:“怎么样?”   “这是企划书,母亲帮我看看可不可行。”郑佩佩笑着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很不错,就这么办吧。”   “母亲,元青哥说今晚咱们一家到外头吃饭。”   “怎么突然要到外头?”郑夫人一怔。   “今天是您的生日,您忘啦?”   郑夫人无奈一笑:“还真的忘了。”这几天她心绪不宁的,哪儿还能记得自己的生日呢?   “好,就听你们的安排,今天我们早些下班。”   郑佩佩笑眯了眼:“嗯!”   关上门后郑佩佩往自己的办公室走,门外的艾凯尔立刻跟上,轻声又不是关切地问:“小姐,可还顺利?”   “顺利,母亲说很不错呢。”   艾凯尔的眼睛漾出温柔的笑意:“我就知道小姐一定能行的。”见郑佩佩走的方向是办公室,他提议:“要不要到楼下的咖啡厅休息一下,今天咖啡厅的特供蛋糕是年轮蛋糕哦。”   “不了,今天要提前下班,我要把工作做完,没时间休息。”   “提前下班?小姐要去哪里玩嘛?我可以先准备车。”艾凯尔眼睛闪了闪。   “不用,今天母亲生日,我和元青哥要给她庆祝。”   “原来如此。”艾凯尔垂下眼没再说什么。说起来还是有些意难平,他就晚了一步让郑佩佩先对周元青动心,一步慢步步慢。   学校里,放学后瑞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薛礼凑上来说:“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你帮我拿拿主意吧!”   “什么事?”   “假期我不是被分到第一军团见习了吗?第一军团果真军纪严明,军备充足且先进,以军功晋升,路斯啼星域又是有名的虫洞巢穴,不愁没有立功的机会。你说我毕业之后要不要到第一军团去?”薛礼有些担心的样子,“华德……不太好相处,毕业后他应该也会去第一军团吧?如果遇到他,我怕他对我——”他斟酌用词,“我怕以后自己的发展不顺利。”   他是S级精神力者,也是有几分追求和野心的。   瑞和笑着说:“你的未来要自己做主,我可不敢帮你拿主意。”   薛礼着急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的聪明才智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你的眼光!就算不拿主意,你也帮我提一点建议嘛。”   “你要是担心华德,要不就来我们第六军团好了。”瑞和笑眯眯的,“我们第六军团虽比不上第一军团,但该有的也有,也是以军功评级,公平公正。”   薛礼有些动摇:“第六军团啊——”   “你考虑考虑吧,如果你对第六军团感兴趣,可以上我们的官网看一看。”瑞和看了看时间,“我有事真的得先走了,回头见。”   “哦?哦!行你走吧,再见。”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薛礼的脸色一变,假装听不见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提姆哼一声:“有的人啊就是看不清局面,也认不清自己的斤两啊……”薛礼拽起书包飞快离开教室。   瑞和乘车先回家换衣服,然后等郑夫人母女回家收拾妥当后,一家人前往餐厅吃晚饭。晚餐是瑞和早就定好的中餐,用的都是古地球食材,原汁原味,被料理得十分美味。蛋糕则是郑佩佩亲手做的,郑夫人脸上的笑意一晚上就没有下来过。   吃过晚饭之后,两人又陪着郑夫人在商场逛了逛,临要回家的时候,迎面走上来一行人,那人很是亲切地打招呼:“原来是菲尔德夫人,久仰久仰,没曾想在这里遇见您,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比亚斯·托雷斯。”   郑夫人淡笑,伸手与他握手:“原来是托雷斯先生。”   “这是您家的小姐和公子吧?真是郎才女貌,您有一对好儿女啊!”托雷斯先生热情地跟瑞和与郑佩佩打招呼,郑夫人便让孩子们跟托雷斯见礼。   她隐约想起这个姓氏,更想起大女儿就是在那段时间出事的,实在兴致缺缺。她的教养让她与托雷斯客套一番,但深入的交谈她就有些抗拒了。“我们先走了,托雷斯先生慢逛。”   “难得遇见就是缘分,菲尔德夫人赏光一起喝杯咖啡吧。”托雷斯忙道,“我知道这里有一家咖啡味道不错。”   郑夫人摇头:“下次吧,家中还有事呢。”   托雷斯只好遗憾地表示可以约下一次,并且旧事重提:“上次本已约好了会面,我期待许久,可惜最后没能成,不知道菲尔德夫人何时有时间将会面再次提上日程?”   到底也是自家的事情导致失约,郑夫人便说:“回去后我会让秘书看行程的,届时会通知您。”   瑞和见两人谈妥,才笑着问:“我看托雷斯先生很是面善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托雷斯先生笑呵呵地:“我常年在首都星,可能和小公子在哪里见过。”   经瑞和这一提醒,郑佩佩也觉得托雷斯有些眼熟,多打量了好几眼。   与托雷斯告别之后,瑞和让威廉去取车,又看向身侧,狐疑道:“艾凯尔呢?”   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艾凯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第333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偶遇托雷斯是意外之事,瑞和在乎的是艾凯尔的反应,艾凯尔尽忠职守,只要佩佩在外行走,那是一刻不离左右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言不留地突然消失。   “奇怪。”郑佩佩感触更深,毕竟这些日子艾凯尔的工作态度她都看在眼里。   “可能有什么急事吧,我们先回家去。”瑞和说道。   而坐在车上看着前面菲尔德家远去的悬浮车的托雷斯家主,脸色就有些阴沉了。秘书轻声问:“大少爷,已经与菲尔德夫人约好断约重续,这不是好事吗?怎么您的脸色反而难看起来?”   “你不懂。”托雷斯家主摸着扳指,“你看见了吗?他们一家三口今晚玩得可高兴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将失踪的女儿抛在脑后?”   秘书一惊:“不会吧?他家就两个亲生的女儿。”   真正内心坚强的人,是不会每天都把内心的愁苦和悲痛放在脸上的。   托雷斯不见得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利益相关,他就有些着急了。   “照这个样子,等菲尔德小姐生下孩子,菲尔德家可能早就将她忘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能换来的利益就大大削减了。”托雷斯想了想,交代秘书,“你给老家传消息,让思凡快些把菲尔德小姐哄回心转意!”   “不是说等孩子出生再回来吗?”到时候看着抱着孩子的女儿,菲尔德夫人还不心软?   “太迟了,到时候太迟了,就按我说的做。”托雷斯最后决定,“再过三个月,那时候菲尔德小姐孕期大概八个多月,这个时间也不能打胎了,到时候大着肚子往菲尔德夫人面前一杵,菲尔德夫人不可能不心软,也只能接受。”   想想还是觉得生气,如果不是思凡做出那种敲诈勒索的事情打乱计划,他也不用费心费力地补救。   “让他快些哄好菲尔德小姐,否则计划失败的那一天,就是他被逐出家门的一天!那时候我不会看达尔西的面子!”   “是,我会转达的,大少爷别生气了。”秘书应下后提出一个建议,“既然大少爷担心时间太长菲尔德家将那位小姐抛在脑后,不如先给他们一点希望。”   托雷斯蹙眉:“什么希望?”   “自然是给他们看到人还活着的希望了,他们只要确认人还活着,肯定会更上心的。”   托雷斯家主深觉有理:“你说得有道理……”   车子启动,艾凯尔才从旁边的阴影里走出来,他的半边脸仍在阴影中,完全没有往日的从容淡然不说,反而不满阴翳和恨意。那恨意如此之浓,比夜色还要深沉。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终于有了主意,他不能这么每次都避开,会引起郑佩佩他们的注意的。   心中有鬼的是那个人渣,他躲什么躲?   他要站在那人面前,让那人惊讶、猜测、惶恐……   “你去哪里了?”等艾凯尔回到宅邸向郑佩佩报道后,郑佩佩问,“有急事吗?”   “突然肚子不舒服。”艾凯尔一脸歉意,“下次会先跟您说一声的。”   “肚子不舒服吗?现在好些了没,需要让医生过来吗?”   艾凯尔温和地笑:“不用,已经好了。对了,我听其他护卫说我离开之后你们遇上了托雷斯家的人?可有什么麻烦?”   郑佩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能有什么麻烦?”心中嘀咕:若是有麻烦,难道你问护卫的时候没听说?艾凯尔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心细得有些麻烦,做足了姿态。   “没有我就放心了。”艾凯尔温润一笑。   郑佩佩心中更腻歪了,挥手:“既然不舒服就去休息吧。”   第二天郑夫人就让秘书重新定了时间,约好与托雷斯家主的会面时间和地点,之后见面时也让郑佩佩一同过去。瑞和闲时问起,郑佩佩叹气:“倒是很有诚意,不过我感觉到母亲并不想跟托雷斯家做生意,也许是一听见托雷斯这个名字就想起姐姐了吧。”   她也知晓母亲这种迁怒无缘由,可她也理解。   “若是不高兴那就别合作。”瑞和给她夹了一个小笼包,“又不缺那一家。”   “元青哥说得也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今天休假,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训练场?”瑞和提议,“虽然你不用上战场,但精神力这种东西一日不练就锈了,练好精神力对你平时工作也有好处。”   “那倒也是。”郑佩佩笑着说,“那就去吧,我也好久没进训练场啦。”   趁着假期,两人在训练场待了一整天,瑞和也将郑佩佩还未学过的新内容交给了她,郑佩佩学得可高兴了,第二天上班去时神采奕奕,直到中午时听到一个消息,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郑佩佩整个人都抖了几抖。   “没错,在钱阳星的公司门口有一件你姐穿的衣服。”郑夫人飞快地说,“上面带着血,那件衣服我看过照片,正是监控里你姐失踪那天穿的那一件,我这就赶去钱阳星,家里的生意就由你看顾了。”   边说边往外走,郑佩佩急急跟了十几步,最后看着郑夫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拐角处。   在学校里,瑞和接到了郑佩佩的通讯,见通讯里郑佩佩六神无主,瑞和稳住她:“既然母亲亲自过去了,你就不要太过担心,母亲让你看顾家中生意,那你就赶紧稳住心神!不要让母亲出门还不放心你。”   之后瑞和到底不放心,与老师请假提前回家,到公司里帮忙。   他到公司时,郑佩佩正在开会,瑞和问过她的秘书之后稍稍放心,在待客室等她出来。艾凯尔亲自端着茶盘进来:“少尉来了啊,小姐知道一定很开心。”   瑞和点头,目光在艾凯尔的脸上溜过,低头继续看书。   “周少尉对我是不是有什么偏见?”艾凯尔坐到不远处,忽然开口。   瑞和抬头,神色不动:“贝克少尉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怎么可能对你有偏见。”   艾凯尔有些认真地说:“因为周少尉一直对我颇为冷淡,从我们最初见面开始便是如此,本来我以为周少尉认生,但我们同在军营六年,少尉对我仍然不冷不热。”   “贝克少尉多虑了。”瑞和笑了,“少尉人品端正亲切近人,这些年立下军功累累,实在是英年俊才,我对少尉只有心心相惜之感。”   没人会傻到知道有一个满心算计的人在接近自己时,还假装不知道地踩进去,至少瑞和不会。他是一个谨慎的人,也信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第一眼就看出艾凯尔的本性,他就不会跟对方交好。   哪怕现在,他一直盯着艾凯尔,也是出于戒备军团中的不确定因素的目的。   艾凯尔露出受伤的表情:“我知道周少尉对我的心结在哪里,你肯定是不喜我对佩佩小姐心生恋慕,其实感情这种东西是无法控制的,我对佩佩小姐一见钟情,这些年一直努力攒军功,就是想有资格配得上她。”   瑞和放下书,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淡定地看艾凯尔说话。艾凯尔的眼皮一跳,继续说:“我知道将军要培养你做继承人,但你真的不用忌惮我,佩佩小姐现在专心事业,我并不想打扰她。就算以后我能侥幸得到佩佩小姐的青睐,也不会影响你在军中的地位的……”   瑞和轻笑出声,他笑看着艾凯尔,戏谑道:“贝克少尉口才真好,令我自愧不如。我以为贝克少尉是要跟我谈谈心,说说心里话,可惜了。你说我对你有偏见,可你这番话一出口,还真的很难让我感觉到你对我是心存善意的。”   “周少尉,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真的不用遮掩——”   “好了,出去吧。”瑞和重新拿起书,懒散地翻到刚刚看的那一页。   “周少尉——”艾凯尔语气很无奈,见瑞和不再说话,他叹口气走出去,还带上门。   出了门,他脸上的怅然也没有消失,路过的公司职员好奇地看了两眼,回头自有一番八卦不提。艾凯尔来到自己的休息室后脸色一收,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枚直径只有一厘米的扁平录音器。找到开关摁下,他皱着眉头又再摁了两遍,毫无反应。   艾凯尔脸色一变,直接盘腿坐下,将精神力化成丝探进去。   “可恶!”他愤怒地将录音器捏碎,眼中的惊疑不停翻滚,“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用精神力探我的身了?!”   没有感觉,他完全没有感觉到有异样!   艾凯尔咬牙:“难道这就是精神力等级压制?”精神力探身在联邦精神力者管理条例中是违法了,为了维护普通人的权益以及维护精神力者之间和谐关系,联邦对精神力者日常应用精神力有着明确的规定。   他将捏碎的录音器冲进马桶里,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周元青敢这么做,一是不信任他,连普通的交谈也戒备心很重,二是仗着自己精神力等级高,平时就肆意使用精神力。可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他感觉到事态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周元青跟他不亲近,与周元青真的在防备他了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哪怕之前没防备,今天周元青在他的口袋里“看到”了录音器,还出手摧毁了它,以后也会防备的!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第334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待客室里,瑞和继续翻书,脑海里兰火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爸!我想烧了他,我们烧了他好不好?”它在精神力核里窜来窜去,瑞和感觉到精神力核外面的颜色在金色与蓝色之间不停变换,比霓虹灯还要精彩。   “不行哦,他是一个人,不能烧。”   兰火扭啊扭,在瑞和头顶冒出一簇蓝色的火。   “可是他坏,他是坏人!”   瑞和伸手摸摸自己的头顶,耳朵一动,手指头一戳,一下就把兰火戳了回去。   下一刻郑佩佩推门进来,一脸惊喜:“元青哥!我听他们说你过来了我还不相信,你下午不是有课吗?”   “提早下课了,你忙完了吗?”   郑佩佩坐下,叹气:“还没呢,开一个会感觉要短命三年。”   瑞和敲她的头:“胡说什么,你去工作吧,我等你下班。”   对上瑞和关切的目光,郑佩佩露出笑容,重重点头:“我会努力的。”   有瑞和坐在旁边,郑佩佩感觉心里踏实多了。她从来没有独自一个人开会,也没有一个人拿过生意上的主意,郑夫人离开得匆忙,留下了不少工作。   亲人的鼓励让她的心不再惶恐。   当天晚上,郑佩佩加班到了深夜,瑞和一直陪到她下班。   第二天早上,郑佩佩催促瑞和去上学:“我能行的,元青哥就放心去上课吧。”瑞和不动,划着光屏:“今天的行程是……母亲原定的行程有两个会议和一次会面。行了,走吧!”   “……嗯。”   说是帮忙,其实瑞和做的只是陪伴。郑佩佩开会和会面他都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看自己的书,等郑佩佩出来后也不说别的,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郑佩佩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眼睛红了。她挺直了腰,刚才的会议并不顺利,她会的还是太浅太少了,暂时还不能让那些公司老人信服,但没关系,她有后盾,她一点都不怕。   如此过了两天,郑夫人才抵达钱阳星,马不停蹄地开始调查。经过血液鉴定,衣服上残留的血正是郑蓉蓉的,可当地警厅花了大力气开始查,也只能查到东西是贫民窟的一个五岁小孩儿丢到公司门口的。那孩子不止年纪小,脑子还有些问题,从他口中根本问不出什么来。而贫民窟从来就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更加查无踪迹。   郑夫人惊怕担忧地来到钱阳星,忙前忙后却一无所获,情绪大起大落之下病倒了。郑佩佩急得不得了,瑞和安抚住她,亲自前往钱阳星接郑夫人。   因为自家就经营着星际客运生意,瑞和前脚收到消息,后脚就直接到港口坐飞船。   菲尔德宅邸外面,刚抵达首都星的周瑾整理了一下仪容,让下属上前按门铃。   门卫摇头:“家中主人都不在,请改日再来吧。”   周瑾着急了,上前问:“请问您家少爷上哪里去了?学校那边说他请假好几天了——”   门卫瞅了他一眼,还到学校打听了?看来找大少爷真有急事。   “我家大少爷也不在家呢,他出远门了。”   周瑾希望落空,只觉得临门一脚不上不下,心中难受极了。   怎么这么没有缘分?   “去哪儿了?”周瑾叹气,能怎么办呢?继续追着吧。   门卫摇头:“我也不知道,您留下名字和来意吧,等大少爷回来我会转告的。”   无奈,周瑾只会留下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拜访事由上他斟酌片刻,慢慢写下“寻亲”二字。他也没有打听瑞和的通讯号,同样是大家族出身,他知道门卫的办事准则,提了也是白提。   飞船之上的瑞和还不知晓有人来找他,来宅邸拜访的人每天都有不少人,在晚上锁大门之后,门卫才会将这一整天的来访名单递给宅邸主人。   晚上郑佩佩心力交瘁地回到家,她的秘书从门卫那边拿到单子后,站在正在吃夜宵的郑佩佩身边轻声念。郑佩佩心不在焉地喝着炖汤,忽然开口:“停,名单给我。”她拿过来,视线落在“周瑾”二字上,上面虽没有标注来历,但她背过世家名门谱系,知晓绮阳星周家现任家主就叫这个名字。   再往后看,她眼神一凝:“竟是来寻亲的?”她有些莫名其妙,想要问母亲,母亲那边不好打扰,想要问父亲,父亲那边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了,母亲在前往钱阳星之前就说过,这阵子没有要紧事的话暂时不要打扰……于是她拨通了瑞和的通讯号,将绮阳星周家家主来找他的事情说了。   “等我回来再说吧,他一定会再来的。”这一次,瑞和终于将这具身体的身世放在心上,正视它,琢磨它。   首先,他确定原身就是周铸夫妻的孩子。周元青和弟弟周仲青长相最为相似,与周季青和周青青也有相似之处,四人是亲手足无疑。周家三个儿子都跟周母长相相似,周青青则长得像周父,这一家六口之间的血缘关系应该没有疑问。   其次,如果他真的跟绮阳星周家小姐有关系,那么自己只能是那位小姐的儿子。他早就查过,那位小姐如果还活着的话大概五十五岁,比原身的母亲大十岁的样子,这样的猜测年纪上才合得上。   最后,结合以上两个结论,只能是原身的母亲就是周家小姐。   这是一个很惊悚的结论。瑞和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原身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面容憔悴的女人跟绮阳星周家的主支小姐联系在一起。   周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难道真的藏着秘密吗?   瑞和打开个人终端中的个人户籍,上面关于“周元青”的家庭情况上,母子关系上的名字是田舒雅(亡故)。   田舒雅……   搜刮原身的记忆,关于田舒雅的记忆并不多,大概也有原身没怎么关注田舒雅的缘故。母亲就是母亲,她的存在就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   田舒雅与赫星众多普通平民已婚妇女一样,不化妆,穿着朴素,为了家庭生计和孩子的成长总是低着头行色匆匆。   她会是周家那位小姐?   瑞和摇摇头,觉得这个可能性太低了。   想到最后,瑞和还是倾向于人有相似这个说法。   他将这件事暂时抛在脑后,反正现在也见不到周瑾,急也急不来。   几天后,瑞和抵达钱阳星。他原先以为郑夫人的病状是小问题,没想到医生却对他说:“郑夫人进入了二次精神力觉醒期,这是非常危险的,钱阳星在精神力核上的医疗水平比不上首都星,我建议你们还是将人接到首都星接受治疗比较好。”   “二次觉醒期?”瑞和惊讶极了,忙问,“那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微微摇头:“不是很好,二次觉醒期很凶险,最好就是保持心态平和,不要多思多虑,可是郑夫人的心情很不好,怎么调节都没有用,因此用的药效果只能发挥十之一二。我听说首都星第一联合医院今年新出了一款新的精神力核舒缓静息仪,对二次觉醒期的病患效果非常好,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尽快到首都星求医。”   “好的,非常感谢您。”瑞和谢过医生后又问,“我母亲现在的情况适合坐飞船吗?空间跃迁对她的病情会不会有影响?”   “没关系,如果你们要出院,我可以批一套精神力舒缓舱给郑夫人,只要躺在里面就能安全地乘坐飞船。”   与医生交谈之后,瑞和立刻让威廉去办理出院等相关手续。   到病房时,郑夫人还在沉睡。她的护卫长对瑞和说:“夫人两个小时前醒过一次,交代说等您抵达医院,就把这个东西给您。”   瑞和接过盒子,也不打开,反问:“母亲的病情是谁让瞒着的?”   “是夫人。”护卫长看向病床,“夫人担心小姐太过担心害怕,也没有通知将军。”   病床上的郑夫人在短短这几天的时间里憔悴了很多,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嘴唇都是青白色的。瑞和帮她拉了拉被子,再到客厅里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一个军用通讯器,他凝神将通讯器拿起来研究,通讯器需要密码以及虹膜双重锁才能打开,无奈,他先将东西收起来。   “元青——”   瑞和抬头,快步走进卧房,郑夫人果然刚醒。   “你来了啊,家里怎么样?”   “家里一切都好,佩佩也很好,我没跟她说实情,您放心吧。”   郑夫人抬手,瑞和握住她的手:“您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再过半个小时我们就能出发前往港口回家了。”   “通讯器拿到了吗?给我。”郑夫人才说了两句话就急喘起来,剧烈的头痛让她需要紧紧地握住瑞和的手才得以控制住自己身体。   手被郑夫人抓得生疼,瑞和面色不变,将通讯器递给郑夫人。   “来,不要眨眼。”郑夫人输入密码后又将通讯器对准自己的眼睛,解锁后又采集了瑞和的虹膜。“拿、拿着——”见瑞和接过,她那股强撑的精气神一下子泄完,“等、等——”话没说完,她就疼得晕了过去。   “母亲?!”瑞和赶紧将医生叫进来。   “少尉,都办好了。”威廉来报。   “即刻就走。”瑞和亲自将郑夫人抱进精神力舒缓舱里,“现在就走!” 第335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钱阳星一行来去匆匆,瑞和从下船到上船,中间不过三个小时,完全没有休息过。再次上飞船后,他只觉得自己的头也疼了起来,不过他还不敢休息,开始检查通讯器。   郑夫人利用清醒的那一点时间录入瑞和的虹膜,再将密码告诉了他,想来这台通讯器一定很重要。   检查一番后,瑞和发现这个通讯器很干净,没有任何讯息,也没有通讯记录。他猜测这应该是郑夫人掌管的某股秘密力量的专门通讯器,并且在这段时间里可能会有动静,她的身体无法支撑她打理这股力量,所以便交给了他。   “呼——”他进通讯器戴在另一只手上,闭上眼睛缓解身体的疲惫。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只手上的通讯器震动起来,瑞和一下子清醒,见拨来的通讯号是一片星号,他就知道这个军用通讯器已经进行了高度加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我是周元青,你是谁?”   远在流焰星的商场店长眉头一皱:“是大少爷么?夫人出事了?”   瑞和将郑夫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夫人将通讯器给了我,之前大概也有跟你提过我的名字吧?你有事情跟我说就行。”   “是,夫人说过如果她不方便的话,我将消息跟您说也是一样的。”   瑞和便松了一口气,事情发生得太快,好在郑夫人都有所安排,不然的话光凭一张嘴真的很难说清。   “艾德少校出现在流焰星了!我只捕捉到他在基地下飞船那一秒的画面,但我能够肯定那就是艾德·希尔!”   “好,有消息再报过来。”   “是!”   来不及分析这个情报中蕴含的深意,瑞和没有耽搁地将消息给郑宁送过去。郑宁又惊又急:“你母亲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是你?”瑞和只好又解释了一遍,又让郑宁不要担心:“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能回首都星,我还请了医生随行,您不要担心。”   郑宁不可能不担心,二次觉醒期的死亡率在70%以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二次觉醒了?”   “医生说可能跟母亲情绪大起大落有关系。”瑞和复述医生的话,“母亲现在躺在精神力舒缓舱里,医生正在看顾着,目前情况还在可控制范围内。”   医生也无法打包票说出郑夫人二次觉醒的原因,无他,精神力二次觉醒到现在还是无解的命题,根本找不到规律。一般来说,精神力觉醒期就在十六周岁那一年,提前一年或者延迟一年的个例也有,但少见。而精神力二次觉醒一般出现在三十岁到六十岁之间,年纪越大危险越大,死亡率极高。   怎么救?   砸钱!砸大钱!对症的药物、稀有贵重的特殊治疗仪器,专供此症的专家……样样都要花大钱。   二次觉醒出现的人群没有规律,有些家底薄的人或者出身普通的家庭,根本支撑不起这样一笔天价开销。出不起医疗费,只能看着人活活痛死,好在安乐死已经合法,能让病人走得舒服一点。   郑夫人现在躺着的精神力舒缓舱就是用时计价的,不是用天数计价,是以小时计价,一个小时就要三万星币,一般人家如何负担得起?   郑宁担心极了,但他是真的走不开,最后一咬牙:“我将你们母亲托付给你了,务必安全地将她送到首都星。”   瑞和自然应下。   “父亲,流焰星——”他知道这个星球,矿星,联邦的矿都由矿采部门统筹,艾德·希尔身为第一军团的少校竟然出现在流焰星?他知晓郑宁一直很忌讳希尔将军,没想到竟然盯到这种程度,到底花了多少功夫才能盯到流焰星这个地方,还把艾德·希尔也盯着了?   “说来话长,等你母亲身体好些了,你再问她吧。”郑宁实在忙,交代瑞和记得将消息传回来之后就挂断了。   瑞和看着通讯器出神:郑宁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郑宁做了什么,瑞和很快就知道了。在刚抵达首都星那一天,瑞和刚安顿后郑夫人,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威廉说:“希尔家出事了,您看新闻吧。”   新闻?   首都新闻即时频道称:“……军部收到匿名举报信件,信件中称第一军团少校艾德·希尔在军务期间擅离职守,带兵无召进入流焰星,非法采矿……据悉随件中还有艾德·希尔少校在流焰星出没的照片……技术鉴定……要求自辩……军部成立专案调查组……”   看完新闻回放,瑞和沉吟:“流焰星不在第一军团驻守范围,又是矿星那样要紧的地方……”   威廉应声:“是啊,还被举报到军部了,事情小不了。”他有些激动,“您知道的,谁没事会盯着一个矿星?还顺便拍到了艾德·希尔?我看啊,希尔少校这件事可能就是真的,有人在背后盯他呢。”   时间回转,在邮件进入军部邮箱之前。   流焰星的街道上,一行旅客正在街头买纪念品,导游在远处喊:“到时间上船了!大家来我这里集合!”   旅客们应声,陆续往导游那边集合,其中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路边的石墩上,正在查看自己的相机,同伴喊她,她应了一声:“就来了!”   “哎,还在弄你的相机啊,来这里旅游三天,你就拍了三天!”同伴无奈地走过来,“走啦,回家再弄相机了。”   女人抿唇笑:“再过不久这里好多古建筑都要拆掉,不拍的话以后就看不到了。好了,我们走吧。”   同一时间,当地某矿场的员工宿舍里,一个中年男人满头灰、佝偻着从外头进来,进了十二人的宿舍间之后,他收拾出衣服和洗漱用品到桶里头,提着去公共澡堂洗澡,澡堂里人不多,打扫卫生的保洁还在收拾东西,男人从保洁身边做过,将手往保洁身上一划,一枚东西无声落入保洁员的口袋里,两人隐蔽地对了个眼神。   十分钟后,保洁将打扫的用具收在保洁间里,擦擦手下班去了。   没有人关注一个保洁的去向,就像没有人会关注一个埋头在黑漆漆的矿道里工作的旷工一样。   类似的情形在这几天陆续发生,在确定艾德·希尔的行踪之后,郑宁安插在流焰星的几个人手,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以自己的方式向外传递讯息。   郑宁防备希尔将军好几年了,他总觉得希尔将军有不臣之心。流焰星是妻子那边提供的消息,早在有异常军事力量进入流焰星时他就盯上了,好不容易才确定那些人来自第一军团。郑宁不愿意联邦动乱,他想要尽自己所能将苗头压下去,这一次艾德·希尔出现就是一次好机会,能够剑指希尔将军的好机会。   ——也许这一次真的能敲打到希尔将军吧?   得知汇集了无数人的心血的举报信寄出去后,郑宁吐了口气:“接下来就看军部怎么做了。”   军部有希尔将军的人手,这一次艾德·希尔私自采矿的证据充足,希尔将军会怎么做?   学校里对这件事也议论纷纷,瑞和没去上学,薛礼还专门跟瑞和讲学校的情况。   “新闻出来的时候刚好在食堂吃午饭,华德的脸色当场就变了,站起来的时候还带倒了椅子,撞上了桌子呢!学校里的人都在说这个话题,元青,你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我哪里有内幕消息?”瑞和苦笑,“我到钱阳星接我母亲去了,来回一个星期,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情去关注其他事情。”   薛礼又问:“郑将军没跟你说什么?”   “当然没有,第一军团的事情,我父亲如何得知?”   薛礼尴尬地笑,瑞和反问:“你说学校议论纷纷,到底怎么个议论法?”   这个问题薛礼能回答:“有些人觉得艾德是被陷害的,也有些人觉得事情是真的,流焰星不在第一军团守卫范围,他又悄悄地带着兵进流焰星的矿场,听说举报信里还有他运送矿石的照片呢!”   听薛礼说了学校里讨论的众多版本之后,瑞和出神地想:军部调查组会调查出个什么结论呢?   他总觉得事态发展不太可能如郑宁所愿。毕竟如果真的查出希尔家心存不轨,那就是一件极为震荡的大事!希尔家难道还能真的引颈就死?偌大家族以及其经营数代的人脉和力量,绝对会有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扑。   但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一年、或者说从现在到他死之前这两年,联邦并没有什么大新闻。所以他猜测,这件事最后的影响力有限。   不过他也只是想一想,大多数时间还是待在医院里守着郑夫人。郑夫人今年五十岁了,精神力二次觉醒给她的生命安全带来了极大的威胁。来到首都星之后,消息就瞒不住了,郑佩佩守了一天一夜,哭得眼睛肿得像核桃。最后她擦擦眼睛,重新化妆梳头,再换上秘书给她带来的新换洗衣物,昂首阔步地回到公司,支撑起家族这一大摊的事业。   名贵珍缺的药物流水一样被喂进郑夫人的口中,慢慢地,郑夫人的症状终于安稳下来,瑞和也松了一口气。   “少爷,那位周瑾先生又来了。”这一日,瑞和回家时听门卫如此说道。   “我知道了。”瑞和沉吟片刻,“他留下了通讯方式对吧?给我吧。” 第336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周瑾坐在包间里,难得有些坐立不安。   这一趟实在不顺利,先是要找的人出远门了,回来后却一直不在家。他知晓礼数,知道菲尔德夫人病情严重,便不好擅自到医院去,等来等去,打听到菲尔德夫人病情已经稳定,这才再次到菲尔德宅邸。   果然,这一次周元青就主动联系了他,约好了今天的会面。   “我来晚了,实在不好意思。”瑞和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周瑾正皱着眉头在喝茶,那茶好似有毒一样,抿得苦仇深恨的。   “不晚不晚。”见瑞和进来,周瑾的眼睛一亮,赶紧站起来招呼,“快坐,想喝点什么?”   “和您一样,喝茶就行。”   等侍应生将茶点摆好关门出去,瑞和才开口:“我知道您来找了我多次,可惜家中有事不能应邀,到今天才有空闲见您,请您别见怪。”   “哪里哪里,家人重要,我都能理解的。”   “那我就直话直说了。”瑞和看着周瑾的眼睛,“您找到我这里来,想必是有了几分把握,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我们直接去做血缘鉴定吧。”   周瑾一愣,再也想不到瑞和会单刀直入到这种程度,他原先还准备了好些话呢。   两人雷厉风行,意思意思喝了茶就直接去了医院。因为办的是加急,两个小时后就能拿结果,周瑾紧张地搓手,来回走动根本坐不下来。   瑞和倒没什么感觉,绮阳星周家与菲尔德家有渊源,早些年在生意上也有过不少合作,看在这份交情上,他愿意配合周瑾做检查。   “结果出来了?”病房里,郑夫人笑着问。   “还没呢。”瑞和坐下,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削起来,“周家主好像很笃定的样子,我怕他希望太大,到时候失望就越难受。”   “你就知道会失望了?”郑夫人接过苹果,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还不错,笑着说,“我倒觉得他有可能称心如愿。”   瑞和摇头:“难说。”为了这件事,他还向老家的人打听过,周大伯和周姑姑都说,田舒雅在嫁给周铸之前就结过一次婚了,后来因为虫族之祸成为寡妇,家园也成为虫噬荒地,只好乘坐难民船流浪到了赫星,之后经人介绍嫁给了周铸。   这样看,田舒雅的身世好像真的有一些说不清的地方。   田舒雅不喜欢照相,找来找去,也只有一张证件照。   “只看脸还是像的。”郑夫人回忆着想,“就是气质不太像。”   “您不用操心这件事,不管是还是不是,都不会是坏事。”   道理是这个道理,郑夫人叹口气:“对了,佩佩刚走不久,我看她最近都忙瘦了。”又招呼瑞和靠近,小声说,“我看她身边的护卫长,那个艾凯尔少尉对佩佩很是体贴周到,你觉得他怎么样?”   人病着不能工作,郑佩佩也不敢让她费神劳神,郑夫人没有事情做,一想起大女儿就心绞痛,医生千叮嘱万嘱咐让她不要再伤怀,不然的话再名贵的药也不管用了。郑夫人平时能见的也就这几个人,小女儿无论多忙,每天都会抽空来一次,来去匆匆,郑夫人自然关心小女儿,便将紧跟在小女儿身边的护卫长看在了眼里。   瑞和思忖片刻,将艾凯尔一两桩在军团里流传比较广的立功事件说了一遍。   郑夫人一听就明白了:“你只说他的军功,是说他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为何不评价他的私德?”   “没有深交过,我不敢评价。”瑞和接过郑夫人手中的苹果放到一旁,苹果才咬了两口,两人说话的空档已经染上锈色。   郑夫人若有所思。   “少尉,周先生来了。”门外,威廉轻声提醒。   刚出门,瑞和就看见周瑾正大步地从电梯那边走过来,说是走也不尽然,那速度称得上跑了。   “周——”瑞和刚要打招呼,周瑾也看见了瑞和,一下子加快速度飞奔过来,“元青!元青!我是你舅舅啊!”一把将瑞和抱住,那股力气大得很,瑞和挣扎都挣扎不开。   旁边,威廉他们都看呆了,回过神后忙七手八脚地帮忙将周瑾掰开。周瑾不愿意,死死抱住瑞和,竟然还哭了:“我是你舅舅啊我找了你母亲那么多年找了那么多年……她怎么就去了……就晚了那么几年呜呜呜……”   眼泪像水一样淌,瑞和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的湿意,脑子飞快地转:原身的母亲,那位已经与丈夫一起死于矿难的田舒雅,还真的是周家失踪的那位嫡小姐?   郑夫人被扶着出来,弱声弱气地说:“周家主还请冷静,有事进来再说吧。威廉,快把你们少尉——”她将“救”字咽下,伸手比了比,威廉明白她的意思,有些为难地继续扶住周瑾:“周先生,先放手……”   周瑾原先只是抱着几分期待来的。   周元青的消息经由早就出族的堂弟到他手上,在来首都星之前,他就先将周元青以及周家查了个底朝天。   那位田舒雅对比照片与妹妹少女时期的有照片五六成像,在身世上也有一些查不清的地方,都说她是移民来赫星的,原先是哪个星球的人却没有一点资料,看着像凭空出现在赫星的一样。   周瑾和他的父母找了这么些年,早就不知道失望了多少遍。早先的时候是查年纪接近、容貌相似的女孩,到了他接手时,就开始往找妹妹的后人上使力。容貌相似的女孩男孩,都在他的视线里。   这一次过来,周瑾真的只是抱着几分希望,见不到人这段时间里,他着急是着急,但该做的工作也没放下,甚至还在首都星谈成了一笔生意。   寻亲这件事是私事,他从来都不敢大张旗鼓地查。本来见不到周元青,周元青还有三个弟弟妹妹,可惜小的那两个还未成年不能自己拿主意,若是要做血缘鉴定,少不得要通过孤儿院,手续上麻烦不说,动静也大。至于那个老二,正好去封闭性军训了,更加难联系上。   不得已,周瑾只好在首都星逗留,他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   没想到几分期待竟然给他带来了十一分最好的结果!   “我的妹妹啊!”周瑾抱着瑞和嚎啕大哭,郑夫人看得目瞪口呆,她少年时被父母带着去绮阳星周家做过客,那时候这位周家主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谦谦有礼温文尔雅,长得俊秀,因此她的印象里,周家主就是一个君子模样,眼前这个哭得涕泪齐下的中年男人太让她记忆中的温润美少年破灭了。   等他哭得累了,瑞和才得以挣脱,再看看肩膀,那一片的衣服全湿透了。   他苦笑着脱掉外套,又让威廉去找医生过来给周瑾看看。   “我没事!没事!”周瑾哭得眼睛红肿,看着瑞和的眼神却亮晶晶的,“我是太高兴了!元青啊我是你舅舅!”   坐在旁边的郑夫人笑了,笑了又有些心酸,她是知道周家找那位小姐找了三十几年的,如果周瑶没出事,她哥哥也没出事,那该多好啊……   瑞和摆摆手,让威廉即刻就去,又亲手给周瑾倒水:“您先喝点水润润喉吧。”   医生很快过来给周瑾检查一番,说周瑾的身体没事,但要保持心平气和,这个年纪血压飙升不是好事云云。经过医生的打岔,周瑾终于冷静下来,将被他捏得发皱的报告给瑞和看,瑞和认真看过后吐出一口气:“没想到我的母亲真的是您的妹妹,我母亲的年纪比您的妹妹大了十岁——”   重点还不是这个,重点是田舒雅为什么从来不认回周家呢?   她跟周铸生儿育女,埋头苦干,在矿场工作了十几年,最后也死在了矿场那个昏暗的地方。平凡地活着,普通地死去,从头到尾没有吐露过自己的身世,不止改名改姓,还改了年龄,这到底是为什么?   周瑾的眼泪又要出来了,调查的时候他就知道田舒雅的情况,那是真真惨得不能再惨的一个女人了,生了孩子也没时间带,月子都不怎么坐完就又投身矿场,一个女人像老牛一样耕耘,熬干了血,就算没有矿难,只怕也不是长寿的命……当时觉得同情,现在则是心痛难忍。   “你母亲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周瑾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为什么不回家呢,家里一直在找她啊……”   田舒雅、或者应该称呼她为周瑶了,周瑶在原身记忆里一直是一个沉默寡言,总是低着头,一年到头也不见几次笑容的女人,瑞和搜刮记忆也找不到丝毫的线索。   到底是什么理由让她宁愿在赫星受苦也不回家,也许原因只有周瑶自己才知道了。   瑞和微微叹气,看向郑夫人。郑夫人看出瑞和眼中求助的意思,她轻咳两声:“周家主,认亲一事不能仓促,更不能在医院这样的地方办,您今天情绪起伏太大,我看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让元青明天再过去和您见面,你们舅甥二人再去闲谈,您看怎么样?我这边呢,也得跟我家将军说一声。”   周瑾恍然:“对对!您说得对!”他知道自己刚才激动过头太过失礼了,的确该给彼此一些消化接受的时间,他依依不舍地看着瑞和:“那我明天等你来,我派车到菲尔德宅邸接你。”   “好的,我送您。”瑞和松了一口,起身相送。 第337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隔天,周瑾果然派车来接,瑞和来到周家在首都星的宅邸,得到了亲切热情的招待。周瑾看着瑞和,怎么看也看不够,一想这是他苦命的妹妹生的长子,那份手足之情就放在了外甥身上,又是招呼着吃茶,又是招呼着吃点心,将瑞和当做小孩一样关怀。   这份诚挚的情感瑞和感受得到,他昨晚已经跟郑宁讨论过,郑宁说认亲这件事随他。他倒是无所谓,原身的母亲至死都没有回家认亲,想来对子女认亲也没有执念。   周瑾叹气:“我昨夜想了一晚,怎么想都想不通……不过我既然找到了你、你和你的弟弟妹妹们,那自然是要认你们的,只希望你不要嫌弃我这个没用的舅舅,让你们受苦这么多年……”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泪意,恳切地看着瑞和,“你愿意叫我一声舅舅吗?”   “舅舅。”瑞和喊了一声。   “哎!”周瑾热泪盈眶。   当天中午瑞和就是在周家宅邸吃饭的,吃完饭后他就听周瑾讲周瑶的故事,看着老相册里的老照片,听着周瑾口中的那些“你母亲小时候的事情”,瑞和只觉得像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周瑶和田舒雅,完全无法让他的记忆产生丝毫互通。就像两个截然不同,或者说是毫无联系的陌生人,她们有不同的人生际遇,再怎么说她们是同一个人,听在瑞和耳中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周瑶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彻底变成了田舒雅?   “唉!”周瑾从兴致勃勃地讲妹妹在家时的趣事,到怅然若失地合上相册,中间只隔了半个小时不到。他微微侧头拿手背擦眼泪,转过头来强颜欢笑地说:“那我跟你介绍一下家里人吧!”   介绍完之后,周瑾又忽然高兴起来:“我得把你的弟弟妹妹接过来!对我得把他们接过来!”   一下子蹦起来,着急地团团转:“不能让他们再住在孤儿院了,都怪我!竟然现在才想起来!”立即喊人去赫星接人,话说出口又说回,“不行不行,还是我亲自去好。”   瑞和安静地看着,没同意也没反驳。   离开周家之后瑞和又去医院,在路上时瑞和就联系上孤儿院院长,将自己舅舅来认亲的事情说了,并且劳烦他走一趟将消息告诉周季青和周青青。   院长又惊又喜,惊的是周家竟然有这么一门贵亲,喜的是失去父母双亲的周家姐弟有了依靠,那两个小的也得以有一个新家,这可比住在孤儿院好多了。当即拍着胸口应下来:“我下午就过去!”想了想又有些犹豫地问:“那、仲青那边?”   “那边别理,舅舅自己会去联系的。”   “多了这一门亲戚,对少尉来说是一股助力。”威廉低声说。   瑞和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对父亲母亲是一股助力?”   “那不一样。”威廉摇头,“得先是您的助力,再是将军和夫人的助力。”他原先是郑宁的护卫,被指派到瑞和身边做护卫长也有六年多了,时间一长,知道回到郑将军身边无望,自然就将心偏到了瑞和身上。   走了护卫这一行,谁不想做到巅峰极致?以他的眼光,周少尉以后就是另一个郑将军,他无法成为郑将军的护卫长,却有希望成为周将军的护卫长。   瑞和收回目光,换了新话题:“那件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打听不到什么有效的消息,按照行程,军部的调查组还没到路斯啼星域,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路斯啼星域可以说是联邦领土中最偏远最危险的星域,从首都星到路斯啼星域要在星际航道上走上足足半个月。   “索亚西林星不是应该也有军部支部吗?难道就这样干等着首都星的调查组过去?”瑞和皱眉,“从举报消息传出来到现在都要一个星期了,就这样静悄悄的?”   威廉小心地看了一眼瑞和的脸色,再次压低声音:“连星网上讨论的热度都骤降了,您还不知道吧?昨天娱乐圈的一个女明星宣布要退圈结婚,引发了极大的震荡,到现在星网上都在议论那个女明星要嫁的那个人是谁……”   听了女明星的名字,瑞和就明白了。那是一个极为有名气的女明星,才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风头正劲,粉丝众多,热度很高。这样一位当红女明星突然宣布要隐退结婚,不引起娱乐圈轰动才怪。   要压下对艾德·希尔的举报热度,轻而易举。   照瑞和对娱乐圈炒作这一套的了解,那位女明星的热度至少还能再翻炒上半个月!   到医院时,郑佩佩正好也在,瑞和将今天的会面稍微说了一些,郑夫人母女都很为他认回嫡亲的舅家而高兴。   “元青哥的舅舅真的很客气,我今早去公司才知道原来周家主动递话说要和咱们合作。”郑佩佩笑着说,“周家今年新出了一款飞船,听说防御性能很好,价格相较前款也没有贵很多,就是产量低,本来我之前就拟了企划书希望能买到一两艘,可惜竞争激烈那边一直很含糊。”   “舅舅倒是没跟我提过这件事,回头我再谢谢他。母亲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恢复的情况很好,再留院观察一个星期,大概就能出院了。可惜的是母亲这一次精神力觉醒期没能觉醒精神力,受了这么多苦结果——”郑佩佩说着就哽咽了,郑夫人忙安慰她,“对我来说有没有精神力都没差,前面五十多年没有精神力我不都活过来了?”   “母亲!”郑佩佩的眼泪掉了下来,“你这一回差点没命!”   “别哭,母亲不是没事吗,过两天我出院正好是你的生日,母亲好好给你过生日。”郑夫人一手握住郑佩佩的手,一手又去拉瑞和的手,“你也辛苦了,到时候母亲也给你做一个蛋糕好不好?”   像哄小孩子一样。   瑞和笑眯眯地点头:“好。”   等郑佩佩离开,郑夫人才拉着瑞和的手坐下:“那天交给你的通讯器你还带着吧?”   “嗯。”瑞和拉开袖子将手腕上的通讯器拿下来递给郑夫人。   “这条线也不用瞒你,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跟你仔细说一遍。”郑夫人将菲尔德家族产业一些不起眼的生意同时也在兼职着为郑宁搜集信息的事情说了。“这些年为我搜集了不少东西,我都给你父亲那边送过去了。这条线呢,我是打算交给佩佩的,你父亲那边另有线交给你。”   也是怕瑞和生出被差别对待的不平之心。   为了这个家,郑夫人也是费心了心思。   瑞和自然对此毫无芥蒂,一个人的力量和精力是有限的,他没有要握住郑宁夫妻手中所有东西的想法。   管不过来,也太难看。   而且亲疏远近是人之常情,自己一个养子非要跟人家的亲生女儿比,那不是自找烦恼吗?再说了,就算都是亲生孩子父母也有偏爱呢,这跟五指各有长短是一样的道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定位,也知道郑宁夫妻对自己好的初衷是什么,人不能忘本也不能贪心。   “我现在还年轻,好些事情都不懂,我就想着珍惜在首都星军校的日子,先好好学本事再说。”瑞和反过来安慰郑夫人,“您也不要想太多,那些事情父亲心中都有数,让他安排就好啦。”   郑夫人欣慰得不得了,拍着瑞和的手背点头。   郑宁确实心中有数,他对周元青的培养是循序渐进的,现在不是让元青过多参与他正暗中进行的计划的时候。   此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等了几天,见元青照常跟他作报告,也没有说别的事情,与往常一样沉稳淡然,心中欣慰极了。   “我在首都星有一支斥候,人数不多不到百人。”郑宁主动跟瑞和提起,“这就交到你手里了,该怎么用他们你心中有数。”   瑞和谢过:“我会谨慎用他们的,您放心。”   “我知道你把手下的十二个人都分散在首都星里,平时也在为你打听消息。”郑宁严肃地说,“两支人手最好不要混在一起,明白吗?”   “明白。”   拿到名单后,瑞和将名单背起来,然后销毁。思考片刻后,瑞和联系上这批斥候的头领,下达了搜索郑蓉蓉失踪前后的蛛丝马迹的命令。头领叫做雅西,是一个七十来岁的男人,在首都星有正经的工作:一家小酒吧的老板。   听了瑞和的命令,维西说:“这个任务我们现在就在做,是将军下的命令。”   “那就好,继续查。”   郑蓉蓉的失踪,瑞和总觉得背后有大阴谋,让他如锋芒在背,不将她找回来他心中不安。   又过了几天,周瑾抵达赫星,一应手续办足,将周季青和周青青接到了绮阳星老家。封闭性军训结束的周仲青也见到了周瑾派去的亲信,他瞪大眼睛呼吸急促:“你、你再说一遍?”   周瑾的亲信便语气恭谨地再介绍了一遍,还转达了周瑾的话:“家主说他现在没法亲自过来,不过已经将表少爷的一切事宜交代给我,让我全权处理。书亚星的这所军校还算不错,但也只是三流,家主有意帮您转校,一是回绮阳星读,二是到首都星军校读,前者有前者的好处,您的弟弟妹妹也在绮阳星,后者则能与您的长兄亲近,家主说了都听您的选择。”   “你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突然出现一个名门世家的家主舅舅,周仲青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快跑着回到宿舍后,他重重地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狠狠地往自己的大腿上一掐!   嘶!   疼痛传来,周仲青龇牙咧嘴,随后大笑出声:“老天不负我!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338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周仲青选择到绮阳星读书的事情,瑞和过了一个星期才知道。   “你们母亲就生了你们四个孩子,手足之情自血脉始,那是天生的。”通讯屏里,周瑾苦口婆心地教导,“你是长兄,胸怀要大,更要担起责任。唉,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现在有舅舅在,一定会照顾好你们,你也多与你的弟弟妹妹联系,都是亲人,只要多联系感情就回温了,知道吗?”   瑞和冷淡地应声,认亲之后周瑾对他一直和颜悦色,突然来这么一通带有批评味道的教导,他敢肯定是周仲青在背后说了他坏话。   想来也是,以前家中贫寒,一家四个孤儿分散在孤儿院里,过的都是苦日子,谈不上谁能拉扯谁。等他入了军,早两年就不多说了,后面这几年他发展得不错,在其他人眼里肯定有余力拉拔一下老家的弟弟妹妹,可他却什么都没做。钱财一分没有寄过,吃的用的也无,只寄过书册。周瑾见识不一样,在首都星就知道大外甥被郑家收养,菲尔德宅邸的门卫称其为“大少爷”,可见是备受宠爱的。   又打听到大外甥已经是少尉,可见事业上也极为顺当,等见面后又见菲尔德夫人对大外甥很是疼爱,就能肯定大外甥这些年的日子是很顺畅的。   自己过上了好日子,怎么一下都没拉拔一下亲弟弟亲妹妹呢?   他心中存了疑,等其他几个外甥陆续接过来后,特别是二外甥来家里后,那些委屈的哭诉听得他的心都碎了。   “元青啊——”   看出大外甥态度冷淡,周瑾很不好受,还想再说些什么,瑞和阻住他的话头:“舅舅,别的不用再说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舅舅愿意伸手我没有二话,但我们兄弟姐妹之间的事情,您就不用再操心。”   “元青,你怎么对他们这么冷漠?”周瑾从小被当做家主培养,责任心很重。“他们还小,要是有什么误会,你做大哥的理应让一让,兄弟齐心才是家族兴旺之道啊!你母亲就生了你们四个,又走得早,你们四个人才是最亲近的啊。”   周瑾是好心,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原身上辈子就是这么做的。   如此一想更加索然无味,瑞和不想跟周瑾争执这些,没有意义:“我还有事情,下次再跟舅舅聊吧。”说完挂断了通讯。   他是真的忙,这一个星期,各大军团风波迭起!   在军部的调查组还未抵达路斯啼星域之前,先是第九军团戴维斯大将军的幼子被实名举报两项罪名,一是借戴维斯大将军之势抢夺他人产业,逼死产业主人一家七口,二是身为军人品行有亏,强夺平民女,逼死三人。   消息一出星网哗然,群情激愤。   紧接着,第八军团新团长马丁大将军被实名举报,私藏来源不明合璞矿,有意图反叛之嫌。   再然后,第三军团斯托克大将军被实名举报私吞军饷倒卖军资给星盗。   事情越严重,新闻越简短。   军团丑闻三连击,让民众震荡,让联邦高层震惊。   关于这三起实名举报,郑宁与瑞和交谈时都认为是希尔家的手笔。   “不佩服不行啊。艾德·希尔被匿名举报,之后就有了这三起实名举报,跟后面这三起相比,艾德那件事就算小事了。”郑宁眼神深沉,匿名和实名,本就天差地别!   “看来父亲对希尔将军的猜测看来是真的了。这三起举报的内容详尽,又有举报者实名作保,非一日两日能成。如果那些都是真的,不可能以前不爆现在才爆,一看就是为了遮掩艾德·希尔那桩事,除了希尔家,没别家能有如此手笔。”瑞和早有准备,并不怎么失望,“想折断艾德牵扯出希尔家,单靠这一次是不可能了但能够在一旁看清希尔家的能量,也是一件好事,至少除了您,肯定也会有别人对希尔家有所戒备了。”   “希望如此吧,我总觉得风雨要来了。”   “来便来了,我们提前防备就不会束手无策。我还有一些疑问,那些举报内容到底是真是假?您知道些什么吗?”   郑宁摇头:“知道一些表皮。戴维斯的那个小儿子好色名声在外,出手豪奢。斯托克出身普通,与菲尔德相比还要再次两等,但自从他当上了第三军团的团长,家族骤然暴富也是事实。至于马丁将军——”他的眼睛一闪,“你不觉得听起来有些耳熟吗?”   可不是?当初军团军资中多了一笔合璞矿,推演这笔矿石的可能来历以及埋下的隐患时,就有类似的猜测。   “那时候如果没有上报,可能这时候咱们也会被套上这个罪名。”瑞和轻声说。“所以您觉得空穴不来风,就算是被算计的,其实也有两分真。”   “没错,真假混杂才让人觉得可信,所以我才说希尔家的大手笔让人害怕。”   “我们说再多也没什么用,还是要看接下来事态的发展。父亲,军团中您要加紧防备,生人不可进入营地,加强军营出入登记管理。我建议以小队为单位,队内以及队与队之间互相监督,奖励实证检举,同时诬告也要重罚。”瑞和严肃地说,“这种办法不能长期使用,容易造成士兵间信任崩塌、检举成风、打压排除异己等弊端,但关键时期特殊对待,等度过这一阵妖风再说。”   郑宁深感有理:“好!就按你说的办!”   说做就做,郑宁做得更老辣,竟然还封锁了军营内的通讯以及星际网络。倒不是不让你联系外面,只是需要登记,统一到新成立的通讯司拨号。至于内部的通讯,则全部接入监听系统,全程录音存档。   第六军团内的气氛像冷空气过境,一下子冷厉到了极点,闭营时间一到,外面连一个乱走乱动的人都没有,军纪严明这四个字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诠释。   星网上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联邦极少有这样的大事件,被举报的又都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或者大人物的亲属,那些人的好戏是极难看到的,现在冷不丁好戏接连登场,可不就得擦亮眼睛好好看个够?   当然也有冷静的人,劝着事情没有定论不要过度发酵传播,但事态还是像煮沸的水一样汩汩汩地沸腾起来。   所以瑞和跟周瑾说忙,也是真的忙。   菲尔德宅邸目前就住了两个人,他与郑佩佩,两人身边的护卫最近都被紧过弦,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郑夫人住在医院,守卫也不能放松。三人的护卫队长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了,但瑞和还是需要每天抽时间过问一遍。   另外,他也结束休假回到学校,学校是一个能看出很多东西的地方,这里的学生出身各不相同,因此面对这阵子军团接连生起的风暴,都有不同的表现,而这些表现就是瑞和可以获取信息的点。华德·希尔也照常上学,瑞和的目光隐蔽地放在他的身上。   劳心劳神是比单纯的劳身更加疲惫的事情,瑞和是真没心情听周瑾对他讲兄弟齐心长兄如父的道理。   “元青!”薛礼笑嘻嘻地凑过来,“今天我生日,想请你吃饭,去不去?”   “去啊,哪儿呢?”   “我家啊,我母亲前阵子刚搬过来,我们在外头租了房子住,我母亲做的饭菜可好吃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来我家吃晚饭吧!”   瑞和点头:“好啊,那我跟家里人说一声。”   薛礼收回扶在瑞和肩膀上的手,欢喜地应:“那就说定啦!”   放学后,薛礼果然等着瑞和一同前往他家,提姆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嘀咕一句:“狗腿子。”   华德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收拾东西。提姆被那一眼看得直哆嗦,赶紧低头也假装收拾书包,又抬头小心地问:“华德,放学后你要去哪里?你已经好几天没去苏夜了,那里的芳菲娅跟我打听过你好几次了,说想请你喝酒。”   “去个屁!没心情!”华德骂了两句,“一个陪酒的有什么脸说想请我喝酒,我是傻还是蠢!”边骂边踢踢踏踏地走了,提姆被喷了一脸灰,垂头丧气地赶紧跟上去。   悬浮车停在了外头,瑞和跟着薛礼一起下车。   “真是不好意思,轨道只接到了外面,里面都要靠走的。”薛礼带着路,这一片称不上贫民窟,但也是历史悠久的老城区了,悬浮车轨并没有进这片地方,密密麻麻的楼座旧建筑挤挤攘攘地凑在一起,路都很窄小,最多只能让老单车经过,他们一行人走在里面,也只能并排走两个人。   耳边听着薛礼讲着这片地方的各种趣事,瑞和看似好奇地打量四周,这里生活气息很重,蹲在门口洗东西的妇女,从窗户伸头出来将湿衣服挂在两栋楼之间的贴线上的女孩,不知道从哪里泼出来的一盆脏水,路边被踩踏得看不出原样的破袜子……   “你应该没见过这种地方吧?社会的底层不管在何处都存在,哪怕是首都星。”薛礼淡淡地笑,“来到这里后我觉得很熟悉,也很安心,我母亲从家乡过来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原先租的房子她住不惯,搬到这里后她才觉得舒服一点……”   “赫星这样的房子太多了,我家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   两人说着话,护卫跟在后面,一群小孩忽然从一条小巷子里飞奔出来,推推挤挤地玩闹,一下子把威廉他们堵住了,与瑞和的距离慢慢拉长。威廉有些着急,低头将小孩抱开,小孩反手抱住他的小腿。   “快些!”威廉催促其他护卫,忽然听到一声枪响,他飞快抬头,眼前已经失去周少尉和薛礼的身影。 第339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砰砰砰!”   接连几声枪声响起,威廉大喊:“有埋伏!保护少尉!”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威廉摆脱绊住他的孩子,用自己最大的速度往前冲去。   “砰!”   子弹在地上打出一个深坑,在他身前炸起无数的碎石头,威廉迅速侧身继续往前追。   “啊!”旁边的住户纷纷尖叫着躲进建筑里,关上门合上窗,孩童们哭喊着乱窜着,威廉分神下指令:“一小队把孩子抱走并且报警,二小队跟我来找少尉!三小队去找狙击手的位置!”   汗水从额上滑落,威廉着急地往前冲,就一眨眼的功夫,少尉不见了!到现在连影子都看不见。   他走到错眼看丢少尉之前的位置,那里有一条巷子,里面隐约也有枪声,他赶紧拐进巷子里去。   危险的感觉临近,威廉果断往旁边一扑,回头一看,原先的位置又被打穿一个洞。   “小心!找掩体!”   威廉贴着墙面大喘气,利用头顶的遮雨铁硼遮挡身形。他抬头看了看周围,高高的楼层遮住阳光,巷子两侧的建筑有遮雨棚或者晾衣杆凸出来,让他无法判断狙击手到底躲在高处哪个地方。但他能确定的是刚才的那颗子弹是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妈的,到底有多少狙击手!   “砰!”   “唔——”   身后又是好几声枪响,同时伴随着闷哼声,威廉忙将受伤的手下拖过来。他试探着再往外走一步,子弹就落在他脚边,如果不是他缩得快脚板肯定被打穿。威廉这边寸步难行,这一片地区埋伏着的狙击手也有些烦躁。   他们埋伏在周围几条路上已经一整天了,找出了最有的狙击点,保证这片区域在他们眼中无所遁形,想要谁死谁就就会被打成筛子。   但现在他们失去了第一目标,明明上一秒还在狙击镜中,下一秒人就闪没了,子弹落到了空处。   “D区没有目标。”   “A区没有目标。”   “F全也——”   杀手们互相通消息,F区的杀手忽然皱着眉头将耳朵里的对讲装置掏出来,他感觉频道里出现一片刺耳鸣音。将检查一番后再塞回耳朵里,这一次连杂音都没有,不管他怎么调试,频道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像死水。   极致的危险感让杀手浑身寒毛直竖,他也没有往后看,直接往楼下一扑。危险如影随形,杀手趁着地攀着管道飞跃下楼,身形灵活,几秒间就已经下了三层楼,躲进了某一楼的的遮雨棚下。他撑在遮雨棚下,这才得以用精神力去探测刚在埋伏的地点。   没人。   杀手皱眉,决定撤到下一个狙击点,但他刚转头后颈就传来一阵剧痛,他心中刚冒出一句“不好”,人就失去了意识,身体也往下滚。   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拎住,然后拖到遮雨棚上方。   瑞和蹲在上面,缴了杀手的武器后站起来眯着眼睛看向另一个方向。在他的脑海里,这一片地区在他“眼中”逐渐清晰可见,他的精神力铺散开去,周围的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从下车进入这片街区,才走了五分钟他就有被窥视的感觉,精神力悄无声息地追过去,就在某座高楼的某层房间里看到了一个人以及一杆枪。   那枪是改装过的,但他还是认出来那是针对精神力者的狙击枪,子弹具备精神力屏蔽功能,精神力者无法提前探测得到子弹轨迹,也能穿透精神力者的精神力屏障,直刺肉身。   这种枪研制的初衷是对付拥有精神力的犯罪分子,包括星盗和劫匪。   耳边薛礼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瑞和刚想提醒威廉,他刚锁定的那处埋伏点就有了动静——   狙击手的手指按了下去,在他眼中枪口微微震动,冲击力将空气撕裂,子弹穿透空气,带着破空声向他的后脑勺而来。   来不及反应,瑞和本能想要避开,他拽着薛礼往旁边一躲。   “怎么——”   砰一声打断了薛礼的话,薛礼眼神一凝:“是枪!冲着你来的吗?”   “应该是。”   “跟我来!”   两人快速交流一番,一起躲到了房檐下,刚躲好,瑞和的脚边的地板上又炸开一个洞,尘土四溅。   “走!”薛礼拽着瑞和走,“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枪声密集,到处都不危险,走两步后脚跟被子弹擦过,再过两部手臂一寸外的地方也有子弹险险掠过,也不知道到底布置了多少狙击手!瑞和将精神力尽数调用起来,精神力像水一样往四周铺开,薛礼比他还着急:“这种子弹是克制精神力的!精神力护身罩也没用!快别浪费精神力了!跟我来我们找一个地方避一避!”   着急得满头都是汗,瑞和看了他一眼,应了声好。   两人在巷子里不停闪躲,越跑越深,硝烟愈浓,连视线都受到阻碍。又是一枪过来,薛礼大叫一声“小心”,张开手向瑞和扑去。两人撞到一起,瑞和踉跄着后退,薛礼靠在瑞和身上痛哼一声,血腥味飘出来。   “薛礼!”瑞和的声音发抖,“你没事吧?”   飞扬的尘土模糊了薛礼的视线,他扑在瑞和身上,他喘着声儿回:“我没事,你快走吧,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说完将瑞和往外推,“走!”   瑞和不肯,将薛礼扶到身上,薛礼中了一枪在肩膀上,一手耷拉着晃,一手搭在瑞和的肩膀上。漫天的烟尘中,谁也没看到他的袖子里滑下来一把三棱刀,看着绵软无力的手精准地握住下滑的刀柄,下一刻他一个踉跄,瑞和也被带得身体一斜。   锋利的刀尖往瑞和的心脏刺去,这一刺,薛礼用出了浑身所有的力气。   所有铺垫只为了这一刻,成败在此一举!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薛礼瞪大眼睛,手腕剧痛,刀往下掉。   他来不及思考就感觉到颈部剧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瑞和冷漠地将他丢到旁边,抓住一根竹竿往上一跳,就跳上了二楼。借着遮挡,他将机甲取出来,两息之后机甲化作蓝色的火,攀着粗糙的墙面飞一般往上滑,这才来到最近的狙击点将狙击手打晕。   打晕了第一个之后,瑞和的精神力也将所有狙击手都找着了。   好家伙,足足有七个人,近的在一百米内,就是他手里这个,远的在一千五百米外。   在学校上课时,瑞和展现出的精神力外放范围是七百米,埋伏他的人可真够看得起他的,竟然安排到了一千五百米处,看来是为了求万无一失。   “我的精神力外放最远距离其实是一千八百米。”瑞和轻声说道。   同一时刻,其他六处的杀手同时脑袋一抽痛,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狙击枪失去依托,砸落在地。   收回精神力之后,瑞和拎着杀手下楼,将其他杀手的位置报出来让威廉他们去绑。   护卫队损失不小,几乎人人受伤,好在没有人伤亡。得知薛礼趁机袭击瑞和,威廉吃惊道:“薛礼平时和您关系那么好!——”   精神力者并不容易近身,特别是精神力等级高的人,五感更加灵敏,反应速度特别快,外放的精神力是最安全可靠使用便捷的防身武器,可以说只要有精神力,就能练出精神力防护罩,等级越高防护罩越凝实坚固。   “好在您反应及时,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威廉后怕极了。   “刚才的情况不是反应快就能抵挡的,我从来没有信任过他。”瑞和将地上的三棱刀捡起来,交给威廉收起来做证物。他呼出一口气,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   说起来,他又不是天生疑心病重的人,看谁谁都包藏祸心。他直觉敏锐观察力细腻入微,在他面前演戏的人有的演技精湛,有的便粗糙一些,人生不是片场拍戏,能喊cut和再来一次,只要是带着面具来与他交往,总有露出端倪的某一刻,也许一开始他看不出来,时间一长就能看出不对劲之处。   薛礼就是这样被瑞和怀疑的。薛礼的出现和存在都太巧合了,精英班两个新生,除了他就是薛礼了,如果不是瑞和不愿意住校,还得跟薛礼做室友。在班级里,瑞和与其他人无法深交,不得已需要向外扩展交际圈,薛礼的遭遇比他还惨,因为出身的问题被提姆天天明里暗里嘲讽。瑞和在班里跟其他同学还能客客气气的,薛礼就不是这样了,被排挤得不行,只有瑞和与他交好。   这么多巧合,由不得瑞和不介意。精英班的人难道都是空有好资质没有脑子的傻子不成?只看郑宁夫妻对郑佩佩与自己的教育,就可窥见一丝世家的教育底蕴了。精英班里不说别人,只说华德出身希尔家族,难道希尔家族身为拥有数百年传承的真正豪门,竟然没有教过家族内弟子人际交际的诀窍吗?以出身论英雄,出身不好就看不上,这会是大豪门的教养?   华德可是希尔大将军的亲生儿子,只看他能够将整个精英班的学生都收拢在手心,与其他班的学生交往得也很融洽,便可见他的交际素养不止及格,还很优秀。瑞和就不信他会看不起薛礼,任由手下的狗腿子提姆肆意言语侮辱薛礼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无数的巧合将薛礼推到瑞和身边,瑞和不生疑心才怪。生疑心之后,瑞和在与薛礼相处时就更加细致地观察他,果然看出薛礼是在故意接近他,薛礼说出来的话都存在着暗示:他视瑞和为最好的朋友,他有些犹豫是不是毕业后也进第六军团等等。   薛礼是S级精神力者,学习成绩也颇为优异,如果瑞和能为军团引入这么一个人才,就是大功一件。两人年纪接近,只要培养得好日后就是他的左右手。   薛礼如同为瑞和量身打造的好帮手,好手足,完美得让瑞和戒心渐浓。   听瑞和说早就防备着薛礼,威廉是真的吃惊,平日里真的看不出来啊!   巷口传来警笛声,瑞和拍拍手:“走吧,将人和东西交给警厅。” 第340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瑞和遇刺的消息传得飞快,警厅接到报警后立刻派人手过来。这里可是首都星!繁荣昌盛、秩序分明,极少出现如此骇人听闻的刺杀案,众目睽睽之下,在人口居住密集的街区狙击,太无法无天藐视律法了。   瑞和没受伤,威廉等护卫都带着伤,他将人送到医院去后,又将从海上星带来的一千护卫中掉了一批人过来暂时顶上。这些人平时都无事做,军团的士兵进首都星限制非常多,真真不能轻举妄动,要是被怀疑在首都星做间谍反叛活动,那就闯大祸了。因为身份问题更加不能随意走动,这批人是真的闲得长蘑菇,除了闲着就是闲着,唯一的活动就是到附近的广场晨练。   调进来的人足足有八十人人,瑞和身边留了四十人,剩下四十人分到郑夫人母女身边,加入原先的护卫队,就这样,三人护卫队人数翻了番。   “最近都警醒一点。”瑞和一一交代过郑夫人母女二人的护卫队长,郑夫人的护卫队长沉声应是,艾凯尔的眼睛闪了闪:“少尉觉得夫人和小姐也会有危险吗?我觉得对方针对的应该是您。”   瑞和看了他一眼:“有备无患罢了,你们去吧。”   艾凯尔笑眯眯地点头:“您说得是。”   刺杀案引起警厅的高度重视,所有杀手都被警厅的人带走,包括他们使用的狙击枪等物证。薛礼在警厅里喊冤,要求见瑞和一面,瑞和将一切都委托给律师,人证物证都在,要谈就跟法律谈。   “不问问是谁指使他的吗?”郑佩佩担忧地问。   “警厅会问的,但我觉得他不会说。”   郑佩佩叹气:“希望那些杀手能招出一句两句有用的口供。”   瑞和笑了:“他们的骨头应该比薛礼更硬。”   事情他们谁都没告诉郑夫人,就怕她担心。郑宁收到消息,惊怒非常,但他远在海上星,也只能叮嘱孩子们要注意安全,不要着了算计。   郑宁原还想着此番军团中吹起来的邪风没吹到自家门口来是幸运,没想到自己的养子竟然遭受了狙击!他一阵后怕,听瑞和说最远的狙击手在一千多米外后更是心悸不已,好在元青不爱出风头,与他商议后决定藏住锋芒,没有完全将实力露出来,不然的话此番刺杀可能就被得手了。   他虽不能前来首都星,但也通过正式渠道向首都星军部提出希望彻查的要求,军部再向警厅施压,要求尽快查出幕后真凶。   此事连大总统也听说了,听闻他发了火,怒斥不法分子竟然在首都星行凶,置联邦律法于不顾,伤害国家人才,之后也让秘书长亲自走一趟,敦促警厅快快查清事情始终,抓出背后指使之人。   当天瑞和回到宅邸后就没有再出来,安排好事情后深觉疲惫,就小睡了一下,等醒来时才知道原来怀特老师以及副校长麦当娜都在客厅坐着。   “是我不让叫醒你,你今天受惊了,睡一下才好安神。”怀特老师关切地问,“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还有哪里不妥当吗?”   “没有,我没有受伤。”   麦当娜副校长接话:“学校领导都很关心你,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又叹气,“薛礼那孩子,看不出竟是那样的人呐!我听说他素日里与你交好,突然刺杀你,我这心里真是难受啊……”   怀特老师的脸色沉下来:“薛礼一向勤学认真,我实在不愿意相信他竟然敢做出这种戕害同窗的恶事——”   “好在元青没出事……”麦当娜副校长劝解,“都是一样的孩子,咱们平时专心给他们上课,哪儿能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呢?”又对瑞和说,“学校很重视这件事,也配合警厅去搜薛礼的宿舍了,你放心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郑宁大将军亲自给校长拨来通讯,听说很是质问了一顿,唉!   代表学校领导慰问过瑞和之后,麦当娜副校长就先告辞了,临走之前她给怀特老师使了个眼色。   那眼神瑞和也瞧见了,他假装没看见,亲自送麦当娜副校长出去后回来坐下,重新给怀特老师斟茶。   “行了别忙活了,我有话问你。”麦当娜一走,华特老师也就不说那些场面话了,“薛礼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为人谨慎小心。见微知著,课堂上做测试的时候,从不曾生过破纪录的念头,成绩四平八稳,可见他这个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们交好多时,我看你们二人相处时如知己般,他如果真的要害你,你不可能毫发无伤。”言下之意是不是有误会。   “老师说的话前后矛盾。你说我们如知己般相交,可知己不会拔刀相向,既然拔刀了,那便不是知己。”瑞和放下茶壶,“您喝茶。”   怀特老师眼神锋利,心中很是倒吸一口凉气。   不得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了!   一个两个都是做戏的能手。   她吐出一口气:“看来薛礼是真的对你动手了。”她一口将茶饮尽,然后站起来,“背后定有人指使,那人其心可诛!为了个己私利残害国家栋梁,也不怕日后遭报应!”   在原地转了两圈之后,她心口那股怒气到底下不去,又气哄哄地坐下,见瑞和眉眼平和地继续斟茶喝茶,她更是觉得心情复杂,又站了起来:“我先走了,明天记得来学校上课,学业不能落下,放心!在学校里我看谁还敢对你动手!”   “我想请两天假。”瑞和直视怀特老师,“家里有不少事情要安排,等我回学校一定尽快赶上进度,请批准我请假。”   怀特老师抿唇,最后应下来。   恭谨地将人送到大门后,瑞和看着悬浮车远去,侧头对护卫中的一人交代:“威廉回来立刻让他来见我。”   夜幕降临,威廉踩着月光返回宅邸,与瑞和报告受伤护卫的情况。“小深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其他人的情况都好转很多,您不要担心了。”小深是今天刺杀事件中受伤最重的,在现场时看着似乎没有大碍,在前往医院的路上竟然吐血晕倒了,到医院检查后才知道是身体里长了一个肿瘤,子弹恰好穿过那个瘤子,当即就送进了急救室。   “那小子!”威廉说着就想哭,“前阵子总说肚子痛,也是我疏忽了,早该带他去体检,医生说人差点死在手术台上,我真是后悔!”   “人没事了就好,我明天去医院看看他。”瑞和叹气,“也是因为我他们才有了这番无妄之灾。”都知道首都星这一行不会顺利,郑宁也说过可能有人会对他动手,但来这里也要一年了,第一次被袭击就这样惨烈,护卫几乎全部受伤,瑞和心中很过意不去。   “少尉不要这么说,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威廉还有些羞愧,“我们也没做什么,反而是少尉独自一人将事态控制住,我们在后头扑腾扑腾的,没帮上忙反而差点被打成筛子。”   “事发突然,我想着薛礼第一次约我外出可能有些不对头,但不去也不能摸清楚他想打什么主意。”瑞和反省,“是我太大意了。”   他抱着打探的心思,人家抱着将他彻底诛杀的心思,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瑞和反省自己:经历得多了,自以为见多识广就有些狂妄自大,以为自己看得清人家情真情假就能稳坐钓鱼台,却忘记想得再多筹谋得再多,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就像豆腐一样脆弱。   这一次是他隐藏实力才得以脱身,若对方在两千米外设置狙击点呢?   这一晚,注定不是平凡的一晚。在瑞和陷入梦乡的时候,其他地方接连发生两起刺杀事件。   一起发生在首都星,死的是第七军团菲利普斯将军的孙子,瑞和之前曾经在酒吧见过的那一位菲利普斯先生,其妻子也姓周,就是她见过瑞和后将消息传给父母,父母再传给了周瑾。   另一起刺杀案的受害者重伤,还是瑞和的熟人,是第五军团克林顿大将军的外孙凯里,他在军团驻地所在的尼兰星遇刺。   大总统震怒,以他的政治素养如何看不出这是有人在故意搅乱浑水?一切始于艾德·希尔被举报,从那之后联邦就没有宁日,混乱丛生就算了,现在还加上了刺杀?   饶是他极其信任希尔大将军,也不由得生起疑心。   “令希尔——”他的话到底没说完,大总统的视线落在桌子上今早随着昨晚两起刺杀案一同送进来的报告,路斯啼星域昨夜战事又起,虫族来袭,希尔将军已经率兵前去围剿。出兵的例行报告送到军部后,也被按例转送到自己这边来。大总统按了按眉心,还是将事情压下去,只命各地警厅严厉彻查抓出凶手,还让人向菲利普斯家送去慰问和奠仪。   瑞和早晨醒来时才知道只昨夜一夜,联邦九大军团就掀起了互相猜忌的暗涌,星网上大概是有人在引导言论,民众对此议论纷纷。   “现在就只有第二军团和第四军团没出事,外面的人都在说最近的事情大约就是这两军团的人出手干的。”斥候头领雅西刚接了新任务,一大早就给瑞和送消息,“星网上的舆论肯定是有人在做推手往第二和第四军团上推。”   瑞和看完报告后合上:“这池浑水终于乱起来了,帮我看紧华德·希尔,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如果能到他与他人谈了什么话更好,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第341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二更)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能小看某个人物的力量。华德·希尔是希尔将军三个儿子中唯一一个住在首都星的,又资质惊艳,在军校中很有名气,可以说在瑞和没来大泽校区之前,他就是大泽校区中最灿烂的星,瑞和不相信希尔家做事,他这个已经二十来岁的儿子一点都没有参与。   盯住他,也许能有一些收获,   舅家听到瑞和遇刺的消息也是大惊,周瑾慰问过瑞和后说:“周家在首都星也有生意,是老三,按辈分该是你堂舅舅在掌管,我已经让他点五十个人给你,你尽管收下。”怒骂凶手一通,叮嘱瑞和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直说,“我是你舅舅呢!”   瑞和有些感动,顺着周瑾的话应下来。回头不由得感叹:原身有这么一个真心待外甥的舅舅是真的幸运,上辈子的时候如果周瑾提前出现就好了,原身也不用那么劳累,最后死得不明不白。   联邦警厅因为这三起刺杀案忙得脚不沾地,军部介入彻查前面四起举报案也忙得不可开交。联邦上下都在关注这些案子,嗅觉灵敏的人在私底下都在嘀咕:一个月内七个军团卷入是非,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剩下两个还在岸上的军团,听见其他人在恶意揣测也不是不生气,简直又气又急,真是恨不得指天发毒誓!   凯里受了伤,瑞和也亲自发通讯过去慰问,自从凯里被外祖父认回去之后,并没有与瑞和断了联系,陆陆续续也联系了两次——并不是视频通讯,而是发讯息,互道节日祝福罢了,交情不好也不坏。瑞和遇刺时,消息还未传到尼兰星,等凯里也遇刺之后,克林顿老将军在看护的时候才跟他说起首都星的两起遇刺案。凯里刚想联系瑞和,瑞和就先拨了过去。   “你我都还活着就已经是老天爷保佑了,外祖父说你那边也是狙击手埋伏刺杀,我这边也差不多了,真是吓一跳。”因着两人都一样倒霉,凯里与瑞和说话时就有一种两人同病相怜的亲近,“我外祖父说行刺我的狙击手都跑了,可恨到现在一个都抓不到,你那边就好多了,竟然全部都抓到了,真好!”   瑞和笑着说:“我相信警厅一定能将凶手缉拿归案的,你的身体没大碍吧?”   “还行吧,小腿和手臂各中了一枪,调养些日子就差不多了。”凯里叹气,“可惜了,我的精神力核因为觉醒期时暴动而发育不良,萎缩无力,治疗到今天好不容易才有起色,这一次受伤又拖慢进度了。”   “慢慢来吧,精神力一事不能操之过急,更加不能思虑过多,心态要平和才好。”瑞和宽慰了两句后就要挂断通讯。   “等一下!”凯里咳嗽两声,诚恳地说“还有一件事一直没跟元青哥你道歉,我那时候精神力暴动,伤了你——”   原来是这件事。   “那不是你的本意,再说我们打了一架,你也没打赢。”瑞和笑眯眯的。   “可是我打断了你的腿……”   “我也把你打晕了啊。”   凯里便松了一口气,两人没有正式单独视频通讯过,这还是第一次。之前在孤儿院时,院长与元青哥通讯时倒是也让他过来说过两句,但最开始时他神智还没有恢复,谈何道歉呢?等他的精神逐渐恢复,也能正常说话认人了,时间已经过去很久,骤然想道歉,他也不晓得该怎么提起这个话头。   但隔了这么久才提,也让他有些羞愧……   “你那时候还很亲近我呢,我出门你偏要跟着,不让跟还哭。”瑞和说一些往事活跃气氛,“我们都在同一个孤儿院住过,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也算有缘分,以前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今天咱们说开了,你就不要再记在心上了。”   凯里很感谢瑞和打圆场让他不那么难堪,笑着说:“我已经不太记得精神力暴动后的事情了,那时候的记忆都灰蒙蒙的,不过我记得元青哥,我能感觉到你身上往外逸散的精神力的气息,那个时候我不会认人,也许是还记得你身上的气息吧。”   多年未解之谜解开,瑞和也略显诧异:“那这么说,咱们的缘分还真是打架打出来的啊。”那时候打架,失去神智的凯里占据上风,甚至已经能精神力外放来袭击瑞和的大脑,瑞和用尽全力调用精神力才将入侵的精神力挡了回去,想来是那个时候让凯里记下了他的精神力气息。   结束与凯里的通讯之后,瑞和也得到了克林顿大将军对此事的态度,那就是彻查到底!   “小姐出门?”   “是,小姐刚刚去公司。”   瑞和多问了两句:“人都带齐了?”得到肯定回复才放心,“其他人跟我来,今天要接夫人出院。”   这几天风云变幻,风雨却丝毫没吹进郑夫人的病房。精心养病多日,郑夫人的情况终于好转,医生也终于肯让人出院。医院里人来人往,肯定不比家里安全。   到了医院,郑夫人一无所知地被接上车,虽觉得护卫的人也太多了些,也没说什么。等到了家她才发现,原来家中里里外外的护卫也增加了一倍不止,她的呼吸有些不稳,硬是等到进入卧房众人退出去才留下瑞和来问。   得知这两天里发生的事情,郑夫人的手都抖了几下。   安抚好郑夫人后瑞和下楼,正好听护卫说警厅的人又过来了。   “说是想问一遍事情经过。”威廉说,“越详细越好。”   “请进来吧。”   送走警厅的人之后天色骤暗,下起了瓢泼大雨。瑞和打发人去接郑佩佩,不然的话真不放心。   回家后郑佩佩换好衣服后就过来郑夫人这边,说起外面的情况:“才刚入夜,外头就安静好多。”   大庭广众之下有人行凶,凶手还没抓到,谁还敢没事儿出门哟!   “也有下暴雨的缘故。”瑞和看了看窗外,,“我来首都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雨。”他眯着眼睛看窗外的路灯以及岗哨,眼中情绪不明。   “元青哥说得也对,希望这场雨不要下太久,现在天气转凉,下了雨就更冷了。”   接郑夫人回家后,瑞和第二天就去上学了。等消息等消息,在哪里不能等呢。学校里的同学见瑞和来上学,许多都围上来打听,都对他被薛礼刺杀的事情非常感兴趣。   班级里,不知道是不是薛礼不在提姆也没有个嘲讽的对象,竟然也安静极了。再看华德的位置,听说他从昨日就没来上课了。   雨水从第二天就开始减弱,再过三四天,便只剩下淅沥沥的小雨了。惊动联邦的数起事件也像这雨水,在最开始轰隆炮响引人注目之后,也逐渐平淡下来。   几大被举报军团在数天之后,陆续迎来了自首都星军部来的调查组,调查组落地后立马展开调查,而调查结果在没有出来之前,不止瑞和打听不到消息,连郑宁都打听不到。   听说是大总统下的命令,言道事情还没有定论,禁止外传带来太多揣测,造成民心不稳。   暴风雨前的宁静最让人心惊,瑞和边上着学边留意事态发展,没想到在数量翻倍的护卫队保护下,这天傍晚郑佩佩下班时竟然遇到刺杀。听她说她刚从公司的电梯直下停车场,电梯门一开,就有一个人扑了过来,连提前在电梯外开路的护卫都反应不过来。   寒光闪烁,是艾凯尔挡在郑佩佩身前,接下了那倾尽全力的一刀。   瑞和赶到医院时,郑佩佩坐在手术室外泣不成声,惊恐和担忧让她完全失态了。   “快给小姐换衣服。”瑞和让从家中带来的女佣扶着郑佩佩去换衣服,她的衣服上是一大片已经凝固的血迹。   他面容严肃地看着手术室的门,转身去找护卫问话。他前脚到,后脚本区的警员也急匆匆地赶过来,双方自是有一番细致的问询且不谈。   当地警厅的厅长几乎要愁秃了头!   恶人作祟,能怪警厅吗?   不能。   “也不是警厅让人行凶的,厅长千万不要自责,我们菲尔德家长居首都星,自来受警厅的庇护,您的心意我们都明白的。凶手已经被捉住,我只希望警厅能够审出背后指使的人,还我妹妹一份公道,如此便感激不尽了。”   不管是真的感动还是面上功夫,厅长露出感激的笑容,保证:“这你放心!正审着呢!”   很快艾凯尔就被推出手术室。   艾凯尔被一刀刺进了肚子上,本来嘛,身为精神力者有精神力罩,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刺伤的,更何况行凶者带的只是普通的水果刀。   “事出突然,我单想着要护住小姐,竟忘了将精神力罩用出来。”病床上,艾凯尔一脸的惭愧,“身为护卫长竟然出了这样的纰漏,是我失职了。”   “干你什么事?护卫先到停车场清场,那个人还是公司的员工,有铭牌门卡,谁能想到他会突然行凶。”郑佩佩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坐在床头安抚艾凯尔,“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直面死亡威胁。艾凯尔说匆忙间忘了用精神力罩她能理解,毕竟她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六神无主,也忘了自己是有抵御能力的。   “谢谢小姐。”艾凯尔虚弱地笑了,“您没事我就安心了。”   瑞和站在旁边神色不动,只按例慰问了几句。之后他与郑佩佩一同离开病房,看着郑佩佩的眼神和表情,瑞和心中有些发沉:佩佩心动了。   那些微小的算计不知不觉地浸入佩佩的心,加上今次的重药,佩佩终于动心了。   所谓出发突然忘了用精神力罩的说法,瑞和一字不信!   若真是如此,艾凯尔早就死于虫族之手了。   瑞和叹气,他不信又怎么样,佩佩信了就行。 第342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少尉别担心,小姐这一次没受伤是上天保佑。”见瑞和心情不好,威廉劝了两句。   “没事,我担心的不是这个。”瑞和有些无奈。   人心难谋算,但也容易谋动。   男女之情他没有经历过,但也看过听过不少。瑞和的爱情观与他个人的行事风格有些相像,在他看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就去追求不是坏事,一颗勇敢的心才让人欣赏。艾凯尔却不是如此,他甚至没有像佩佩表达过爱意,只是一再亲近一再示好一再殷勤,从海上星到首都星,一直都是这样。   哪怕佩佩一开始没入心,这一次也入心了。   佩佩的性格这些年变了不少,并不是那种扭捏羞涩的性子。艾凯尔如果还是没有说破那层窗户纸,只怕佩佩会主动提及。   也许在佩佩眼里,是她看中了艾凯尔,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是被请入瓮的。   追求女方也要占据主动权,让自己立于可进可退的境地,艾凯尔打算得这么精,瑞和如何放得下心?   这些想法都在瑞和自己的心中,偏偏自己不是郑佩佩的亲生哥哥,早些时候郑宁还有过让两人结婚的念头,所以好些话他不能说出口。   别人都看不出艾凯尔有问题,就你看得出来?证据呢?   这又是另一重不好说出口的难处。   见瑞和面色略沉,威廉想了想,家里遇到这种事,心情不好很正常。   “母亲那里没问题吧?”   “夫人那边很妥当,没说小姐遇刺的消息,夫人已经入睡了。”   背后,郑佩佩多与艾凯尔说了两句话后也推门出来,瑞和回头:“走吧回家。”   “嗯。”   两人都没什么好心情,一路沉默着回到家后瑞和才说:“艾凯尔受伤,我提了你护卫队中的吉米暂领队长职。”   “嗯。”郑佩佩看了看瑞和,“元青哥,你心情不好吗?”   瑞和叹气:“心情怎么能好,走吧。”   多事之秋,身在局中的人没有人不是满腔心事。华德·希尔也是如此,他愁的也是一件要紧事。刺杀周元青的杀手是经他的手出去的,结果一个不落,齐齐整整地出门,再齐齐整整地被警厅拘住,这些天他心中的焦躁几乎能燃起火来,烦得不得了。   一烦,就不太想去上课。   他的母亲希尔夫人心疼极了:“看你这黑眼圈,有什么好着急的呢?就算那边……也不敢牵扯到你和咱们家身上来。”做母亲的总是疼自己的孩子,可这些劝慰的话华德都听腻了,他摆手:“母亲你别说了,你不懂。”   希尔夫人着急了:“母亲怎么不懂了?哎哟你这孩子,那些人手都极可靠,咱们希尔家能将他们捏得死死,他们不敢说什么的,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母亲真的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   华德黑着脸,希尔夫人拉着他柔声地说:“我知道你是怕你父亲说你是吧?有我在呢,被说两句也没什么,母亲会给你求情的……”   “我在意的不是那个!”华德越听越烦躁。   他也是天之骄子,出身相貌才能样样不缺,要说唯一遗憾的就是生母是继室。不管在什么家庭,妻子去世再娶都是常事,希尔家自然也不例外。但希尔家到底是大豪门,只要是世家名门,规矩就比普通人家多很多,比如他们家就注重嫡长,他这个继室之子在前面两个哥哥面前就矮一头。小的时候,他不是没有骂过“都什么年代了还都是老臭旧的破规矩!”结果被他妈捂住嘴,那时候他妈捂着他嘴巴的手冷得像冰块,还在发着抖。   等再大一点他就知道,继室还是小事,更严重的是他母亲的出身。出身贫民窟,凭借着美貌从偏远星球来到首都星的会所里打工,说好听点是交际花,外人也笑呵呵地称为一声小姐,实际上就是高级妓女。再高级再高雅,妓女就是妓女。   在知道他母亲将初夜卖给了他父亲,而后“从一而终”一直只跟着他父亲,到后面麻雀变凤凰嫁入希尔家之后,华德才知道小时候那些异样的眼光、那些在他走近后就会噤声的讨论话题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的母族出身,在这个讲究血统和出身的世家圈子里,他永远都无法洗掉自己身上另一半不那么光彩的血统。两个哥哥看着他的眼神让他无时无刻不煎熬折磨。   那么轻飘飘的一眼,好像他是什么肮脏的垃圾。   他跟父亲说哥哥们对他不好,可是父亲不信,说是他顽劣不知好歹。华德很恨很不甘心,然后长成偏激敏感,脾气暴躁的样子,直到被送回首都星,作为首都星希尔家嫡系唯一的少爷千娇百宠几年后,才变成如今天之骄子骄傲又矜持的高贵模样。   “那你在意的什么?”希尔夫人叹气,“你不说母亲如何知道,不知道又如何帮你?”她是真的不明白儿子在烦躁什么,身为家中幼子,不过是搞砸一次任务而已,难道丈夫还会对儿子喊打喊杀?孩子嘛,成长路上失败一件两件事情不是很正常嘛。   华德咬牙,好不容易才吐出两句心里话:“我搞砸了爸的任务,艾德和兰德一定在背后笑话我——”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才开头,他的母亲就惊讶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怎么会,他们是你亲哥哥——”   又来了,又来了!   华德心中的烦躁瞬间翻了十倍不止,他推开他妈的手,气得大步蹬蹬蹬地往外走。   “哎!华德!”   华德在酒吧里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又离开酒吧,护卫要来搀扶他,被他甩开:“滚!滚啊!”坐在街头发呆了一会儿,通讯器响了,华德看完讯息,拍了拍因醉酒而通红的脸,晃悠悠地站起来进悬浮车。   “滚下去!”   司机被他赶下来,护卫也被他挥退,华德在操作台输入坐标,然后就后仰坐着等待悬浮车将他带到目的地。   “没被发现吧?”瑞和快步踏进悬浮车,车门关闭后立刻启动,悬浮车里只有他一个人,此番半夜出门他谁都没带。他正在通过通讯器和雅西交谈:“你先跟着他,坐标一分钟给我报一次。”   挂断通讯后,瑞和揉揉鼻梁,他让雅西盯紧华德,盯了这些天直到今晚才有动静。华德打发掉身边所有人独自开车离开,他会去哪里?无论如何瑞和都想亲自过去看看。   悬浮车早早停在路边,瑞和慢慢地将精神力散出去,小心谨慎地探过去。很快他就探测到熟悉的精神力,那是华德外放的精神力,两人怎么说也是同班同学,上课期间偶有接触,瑞和早就记下华德精神力的气息。除了华德的精神力气息之外还有一道陌生的精神力也在周围巡视,他灵活地绕过去,避开华德的精神力后又走了两百米,才终于摸到华德的位置。   瑞和将精神力黏在华德的脚后跟,然后不再动弹。车里还坐着雅西,他不敢打扰瑞和窃听,只谨慎地观察四周,同时心里也在嘀咕:这周少尉真是艺高人胆大,前几天才遭狙击刺杀,今天就敢自己单独出门,看到周少尉一个人出现在眼前真是吓死了好嘛,还好我年纪虽大但还打得动,不然真是忧心哟!   旁边雅西面上严肃心中唱戏,瑞和全都不知道,他笔直地坐着,全神贯注地“听”华德与人交谈。   与华德交谈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帽子和纱巾,声音细细柔柔的,但说出来的话就带着尖锐的锋芒了。   “我折进去七个人,这笔账不是这么算的。”   “不能这么算还能怎么算?”华德有些气急败坏,他喝了酒,即使愤怒不满,说话像含着东西,听起来含含糊糊的:“钱货两讫,任务失败我没找你负责就很好了,你竟然还来找我要补偿?真是不要脸!”   女声柔柔地笑:“任务为什么失败?难道不是因为你给了错误的情报,大好的机会是你给的错误消息才葬送的,我的手下七人,各个都是好手,我是送他们出去做任务的,不是送他们去送死的。”   “他们本事不到家被抓,难道还怪我?”华德冷笑,“你约了我那么多次,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补救措施,没想到是为了钱,恒都七妹的名声也太虚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过你也别小瞧我,希尔家不是你能打主意的地方。”   女声又笑了:“你以为你这几天能安安生生地是因为谁?今夜你要是不把补偿金给我,我就不能担保我的手下明天会不会招出一句两句供词了。”   “你威胁我!”   “彼此彼此。”   瑞和听了全程,除了确定自己遇刺是出自希尔家手笔之外,也把希尔家雇佣的势力也摸清了。很快瑞和就做出决定,他的瞳孔微微一缩,澎湃的精神力直接碾过去,此番他加上了兰火的力量,直接将华德与那位恒都七妹在外巡视的精神力碾碎。   “有人!”   “先走!”   恒都七妹最先警醒,华德因酒意未散,反应迟钝了一些,两人先后站起来要往外撤,各自的精神力汩汩流动瞬间将自己护住,同时使出精神力往外打去。但在那股精神力袭来时,三股力量碰撞在一起,二人一个趔趄跌落在地,脑袋轰鸣眼前一片白,没等两人缓过来,那股浩瀚如海的力量再度拍来,两人的精神力核被此一击直接震成碎片,又有诡异的蓝色的光在其中流动,两息之间破碎的精神力核就被烧得一丝不剩。   从两人起身到倒地不过几秒,两人就躺在地上脸色青白,意识全无了。   “走吧。”瑞和闭了闭眼,眼珠中有蓝色的流光一闪而过,快得雅西没有发现。   “是。”雅西也不敢多问,启动了悬浮车。 第343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回到家后瑞和就跟郑宁报告了这件事,并且说自己诛杀了华德与那位恒都七妹。   “我摧毁了他们的精神力核,并留了一丝兰火在他们脑内。”正说着,窗外接连飞进来两丝细不可见的蓝光,在接近窗户的时候合为一丝,然后没进瑞和展开的手心。他笑了笑将兰火收回体内,转向通讯屏,“这会儿能确定他们已经死亡。”   郑宁一惊,没想到才过了几年,元青就已经将那神秘出现的火炼至如此出神入化之境。   他的心跳起激动的火苗,烧得他满腔火热。有了元青,第六军团未来的领路火炬已经隐约立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重担轻了许多,他这辈子已经过了一大半,大半辈子都耗在第六军团了,对它的感情以及责任感很深。   人都有私心,他的私心绑在对军团的责任上。   郑宁打量了瑞和几眼,瑞和安静地任由他打量。   “好,很好。”郑宁点燃一支烟,终于露出笑容,“我一直觉得你性格太温和,现在这一缺点也被补足,这非常好。说说吧,你的思路是什么。”   真是好苗子,成长得让他开怀!   瑞和眼中不辨悲喜地说:“一来,我偷听到的证据不算证据,二来即使我立刻让警厅的人过来,他们也能说是偶尔遇到在喝茶。”郑宁哼笑一声。瑞和便也跟着笑了:“我正严肃跟你作报告呢。”   郑宁吐出一口烟:“说嘛,我不笑了。”   “那七个人被抓去那么久,什么消息都没有,我就不相信他们什么都不说,警厅还能查不到他们的身份。”瑞和冷笑,“首都星警厅的办案水准难道只有如此?我不相信。二来我想为自己报仇,将此事交给警厅再定他的罪需要的精力太多了,希尔家不会坐视他定罪的,最后可能让他无罪释放,就算有罪,也不会是死罪。”   瑞和第一次在郑宁面前展现自己冷酷的一面,他知道这会是郑宁欣喜看到的一面。“所以我杀了他和恒都七妹。”他挑起嘴角,“这两个看起来毫无联系的人竟然死在一起,我相信警厅会很好奇其中的关联。”   他就是要撕掉某些力量压下案子进度的那双手,看那双手还怎么瞒。   搅乱浑水而已,当谁不会似的。   “好!”郑宁又夸了一句,“水越浑越多的东西才会从底层涌上来。你没留下什么吧?”   问的是现场。   瑞和摇头,他摊开手,兰火会将他精神力留下的一切气息全部吞噬殆尽,警方用再先进的仪器也探测不到一分一毫线索。   “那就好,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照常上课去吧,我会来安排。”   “没关系,我来就行。”   郑宁就再看了他两眼,最后将香烟往烟灰缸里一掐。“行!”   瑞和不认识恒都七妹,但他能去打听。斥候队头领雅西回到自己的小酒吧后一直没有睡觉,他开了一瓶烈酒直接对口喝,烈酒入喉浑身燥热,酒意上头,他却更加清醒。   他在想今晚的事情,他不知道周少尉做了什么,但他还记得刚才坐在周少尉身边的感觉。有那么一瞬,他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任他为了获取情报身经百战,在那一刻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   那几秒的时间里,前面两百多米外的包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嗡。”   通讯器震动,雅西立刻接起来,发现是周少尉发来的一则讯息,让他查明恒都七妹是谁,   “尽快。”他念着这两个字,下一秒就蹦了起来。   天还没亮,瑞和就收到雅西发来的详细资料。恒都七妹是黑道上的名号,在恒都星名气不小,恒都星是一颗废弃星球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年虫族入侵,将那座星球啃噬得像一颗烂苹果,原住民陆续搬离,最后成为一座荒星,有逃窜的犯人、星际海盗等等不能在正常社会存活的人到那里居住,久而久之就成为一颗罪恶集聚之地,许多三不管星球就是这么形成的。   恒都七姐的父亲据说就是星际海盗,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发展出类似雇佣兵的业务,赚了不少钱,名声也逐渐传开,不少人找上她买凶杀人,钱货两清童叟无欺。   “雇佣兵?”瑞和嗤笑,“亡命之徒罢了。”他让雅西到星网上散布消息,就说华德与不法之徒恒都七姐关系密切,互为知己,深夜在包厢里聚会,可惜希尔将军不同意两人来往,棒打鸳鸯,可怜两个有情人大哭一场,殉情而去。   “……”雅西的手下嘴角抽了抽,“老大,您确定?”   雅西瞪了他一眼:“让你做你就做,费什么话!”   “哦哦……”   “小心一点不要留下痕迹。”雅西咬着烟头吩咐,“写得再香艳凄惨一点,快写。”   手下几乎要哭了,委屈地应“哦。”   于是天还没亮,华德与恒都七姐殒命的那家私密会所还没有从服务员发现尸体后失声尖叫引发的一系列糟糕后续的阴影中走出来,那片区的警厅也刚刚查完现场、将尸体运到尸检部门,希尔夫人也才从悬浮车里滚下来,连滚带爬边哭边喊地冲进警厅……总之,消息还未来得及封锁,星网上就已经有相关的消息在流传。   那些消息像蒲公英一样,飘飘摇摇地出现,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但等到有人重视的时候,蒲公英的种子已经散播得到处都是了。   “真的假的?殉情啊?”   “不可能吧,华德是我表弟的同学,豪门的小少爷啊,怎么可能殉情。”   “恒都七妹是谁啊?这消息是谁传的可不可靠?”   “卧槽这消息好真,有名有姓还有地点,小桥院谁认识,去问问不就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在里面殉情啦!”   消息传得铺天盖地都是,而最能够压下这个消息的希尔家族目前当家做主的人,即希尔夫人正陷入失去独子的灭顶悲恸之中,根本无法对此作出及时的应对措施。   “我儿都死了!是谁杀的他!到底查出来没有?!”希尔夫人声嘶力竭地怒骂,“别的事情都别来打扰我,我不想听!”她嚎哭着抱着儿子的尸体什么都不想听。   当家主母不放话,希尔家就有些束手束脚,只能先压消息为主。等希尔将军下命令到首都星,委托他的二儿媳妇暂时统领首都星本家所有势力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辟谣时机,更别提经过数个小时的发酵,最开始病毒式散发消息的起源早就找不到。   “胡闹!”远在路斯啼星域前线的希尔将军难得烦躁地丢了一只茶盏。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鹰眼中酝酿着愤怒不满的风暴,“华德才死,星网上就有消息,传消息的人必定跟华德之死有关!不赶紧追击反而任由事态发展,怎么配当希尔家主母!”   这些话简直就是诛心之语!   大儿子兰德叹气:“父亲,母亲失去了弟弟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一时顾及不到能理解,你别生气了。”   那个女人是什么货色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希尔将军叹气:“华德——”他的眼睛红了,“你二弟现在还被控制着,你回去一趟吧,暂时留在首都星做总揽,将事情都弄清楚再回来。”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夹着锋芒,“今年着实不顺利,但我相信我们最后一定能如意的。”   兰德没有犹豫地点头:“您放心,我这就去收拾行李。父亲,您要小心。”   希尔将军挥手:“放心吧,这场战得慢慢打,打个几个月才好,能有什么危险。”   离开大将军的房间后,兰德果然让手下开始收拾东西,他自己则到自己的房间收拾重要文件资料。这里是前线营房,好多东西都放在了这里。他已经有十年没有回过首都星了,其实他连第一军团驻扎基地所在的索亚西林星都很少住,他常年在前线搏杀,住的都是这间简陋的前线营房。   这里血腥残酷的战场,也是他获取荣耀和权柄的肥沃土地,他将自己的青春都奉献在了这里,今年他才三十五岁不到,就已经是联邦少将,前途无量。而这些,都是在这片星域用血汗攫取来的。   离开这里,兰德有些不舍,但同时也对首都星非常向往和期待。希尔家的权力武在路斯啼,文在首都星,武这一支他已经掌握了一大半,他有信心晋升大将军位,在自己父亲退休后掌握整个军团。至于文……他冷笑一声,华德那小子掌得住么?哄着父亲得到家族在首都星的所有力量却没本事守住,连自己的命都葬送了,果然血统低贱,扶也扶不起来。   此番回去,他要将家族于首都星的势力尽握在手,等以后再交给艾德,他们才是亲兄弟。   “太吓人了,华德竟然真的死了啊。”   “天啊,首都星什么时候这么不安全了?真是吓死人呐!”   “可不是!我母亲今早特地来学校宿舍看我,还说要带我回家去,暂时别上学了,我看哪里就至于这样?警厅怎么说的?”   夜半出去杀了两个人,又做了一番工作,一大早瑞和洗了个澡后还来学校上课。今天的学校人心浮动,就算是平时最最醉心学习不为外物所动的学生都有些分神了,华德·希尔可是学校里的焦点人物,出身好长得好实力强,很是受欢迎,冷不丁就死了,还是殉情死的,可以说是双重暴击,因此一下子跃升为超级话题热点,引起密集议论。   班级里的议论声也很多,瑞和不动声色地看着提姆面色惨白的模样,再收回视线。   今天的怀特老师心情也很不好,如果说前几天薛礼行刺周元青让她大受打击的话,华德的死让她遭受了第二重打击。她是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师,但今天的她很明显没有心情上课,走神几次讲错几次,到最后她看着华德的座位红了眼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情绪,说了一句“下课”就匆匆离开。   看着怀特老师的背影,瑞和并不后悔。   华德要他的命,他再要华德的命,天经地义。   他叹了一口气,收拾东西前往警厅,他想见见那些一直闭口不言的杀手,恒都七娘死了,他们还会守口如瓶吗? 第344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恒都七姐在恒都颇有名气,道上的人都知道她还有七个兄弟,名号从恒都老大一直排到恒都老六,最后头还有恒都老八。他们倒不是亲兄弟姐妹,只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分很深,做了雇佣兵这一行之后,自然也守望相助。身为团体里唯一一个女孩,恒都七姐备受宠爱,她有着非常出色的黑客技术,“打打杀杀”的活儿哥哥弟弟们也舍不得让她出手,只让她做后勤工作,比如接生意,比如扫尾,比如星网追踪等等细致活。   雅西送过来的资料,瑞和都看过,今天他到警厅去,就是想试一试,看看恒都八杰是否真的那么情深义重。   几个杀手被分别关押,他们已经被审问数次了,但什么都不肯说。   “骨头特别硬!”领瑞和进来的警察说道,“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完全审不出来。”   瑞和淡笑:“难道连他们的身份也没有审出来吗?”   警察摇头:“那倒不是,已经查出他们是恒都八杰中的七杰,但就是查不出到底是谁雇佣他们来刺杀你。”   “我之前打发人来询问进展那么多次,你们可没跟我说他们就是恒都八杰,保密保到这种程度,真是让人不安。”   警察尴尬地笑,之前是上头不让透露,可不关他的事。“这两天才查出来的——”   “既如此,你们警厅之间消息是封闭的吗?”   “什么意思?”警察的表情不太好。   “昨晚华德与一女子死于同一个会所包厢,消息应该都传遍了吧?我们学校都议论纷纷,难道你们警厅竟然没收到消息,那女子就是恒都八杰中的七姐吗?”   说完瑞和紧盯着这个警察,直盯得对方冷汗涔涔,面露尴尬:“这、这我也不太清楚,你问问我们队长吧。”   瑞和便脚下一转:“那就先别见他们了,先带我见你们队长吧。”   队长并不在,他到隔壁区警厅查看女死者的尸体了。星网上都说和希尔小公子死在一起的是恒都七姐,他这边警厅关着恒都八杰中的七个,哪儿能不联系在一起呢?如果确定女尸就是恒都七姐,那么那起刺杀案就有了进展了。   既不在,瑞和便按照原计划去看那七个杀手,没想到他坐下等了不到一分钟,里面就有动静。   “快快!让医生过来!”   “通知局长!”   “发生什么事了?”瑞和问旁边的警察。那个警察听着里面的动静也有些着急,但他不能放瑞和一个人在这里,于是便说:“周先生我先送你出去吧,现在所里出了一些小问题。”   不好的预感浮上瑞和的心头,他追问:“是那七个嫌疑犯出事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去看一下,我在这里等你。”瑞和重新坐下,牢牢地钉在椅子上。   “哎、好吧。”警察站在门口探身往外看,好不容易拎来一个路过的警察,“说说出什么事了。”   “那七个嫌疑犯全死了!”   “嘶,真的?”   “死得透透的,里头现在乱得很。你里头是谁?”   “刚好是来见那七个人的,唉!”   “先让人回去吧,局长现在要封锁这片监房彻查,外人在这里不合适。”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瑞和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慢慢站起来,手握住椅子把手。   “周先生,你要见的人出了些状况,改日再见吧。”   “什么状况?”   “您先回去吧。”   瑞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好。   他快步走在走廊里,警厅里果然在戒严了。坐上悬浮车后,威廉关心地问:“嫌疑人开口了吗?你的脸色好差啊。”   “没见到面,人全死了。”瑞和拉了拉领口,他有一些烦躁。   “全死了?!”威廉惊呆了,“这么突然——”   “对,很突然。”瑞和呼出一口浊气,“不对劲,很不对劲。”他打开通讯器给雅西发讯息,让他查一下希尔家有什么异动,不可能七个杀手被拘留这些天一直没有事情,突然之间就一起毙命。   “去公司吧,顺路接佩佩回家。”   结果郑佩佩不在,原来是到医院接艾凯尔出院了。   威廉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在听到秘书如此说的时候,少尉的表情分明没有变化,他却觉得少尉在不高兴。   为什么会不高兴呢?是担心佩佩小姐的安危吗?   回到家后,瑞和让人去郑佩佩的小楼确认人回来了没有,得知郑佩佩已经到家十分钟了他才点头:“好,夫人那里呢?”   “夫人已经睡了,今天的身体状况也很好,医生说照这样下去身体很快就能修养好。”   很好。   将人都打发出去后,瑞和独自在书房里工作。他先将今天学习的课业复习总结一遍,再将作业写完,这就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学习上的事情刚做完,雅西就有消息过来了:“希尔家没什么人员变动,现在掌家的是艾德·希尔的妻子,进出希尔家的幕僚还是那些人,并没有变化。”   “那可能是路斯啼星域那边有变动。”瑞和想了想,这凌厉的手段,毫无顾忌的杀气,并不是首都星希尔家的手段和往日的行事风格。要说是艾德的妻子做的他也不信,毕竟这一整个白天下来,华德殉情的流言才将将压下,她就不是能做出这种大事的人。   希尔大将军的命令,还是兰德?艾德?   “你能查路斯啼兴趣那边的消息吗?”   雅西点头:“需要更多的时间,以及更多的预算。”   瑞和转身就去找郑宁,他相信郑宁在那里一定有现成的人手和情报链。果然,郑宁笑着说:“你的脑子真灵活,我正想通知,我的线人在索亚西林星的港口看见兰德了,他回了一趟宅邸,接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再次到港口登船,我的线人打听到他们一家是要来首都星。”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如果说兰德·希尔要前来首都星,那么希尔家肯定是他做主,恒都八杰的死应该就是他的手笔。”   “恒都八杰死了?!”郑宁一惊。   “没错。”瑞和叹气,“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兰德有前往首都星时踪迹的时候死,我不得不怀疑他是来为华德善后的。”   郑宁想得比瑞和更多:“兰德的精神力等级觉醒的时候只有S,十年前突破到SS,他是在前线中淬炼己身的狠人,杀虫族狠,对自己也狠。华德·希尔没有他十分之一的狠辣,如果当时是他在首都星,以他的风格,要你死你真的会死。”   “我明白了,不过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毕竟我还没有活够呢。父亲,我打算再到警厅一趟,人死了没关系,该走的流程我想走完,我要通过华德将希尔家拉进来,为什么他们家的小少爷跟恒都七姐有关系,希尔家必须对我被刺杀一事给我一个说法。”   本来他是打算见过恒都八杰后对警厅提出质疑的,可惜当时负责案子的队长并不在。   他留了人在警厅附近,听那人说警厅忙到大半夜都没有找到线索,那七个人是被毒死的,毒药入口封喉。   “别的就打听不到了,警厅已经封锁了消息。”   “没事,我明天再过去。”   瑞和跟怀特老师请假,第二天再次前往警厅。这一次案件的专案组负责人终于见他了:“很抱歉,昨天我去外面查案了没有在警厅,我听说你想见嫌疑人,真是抱歉,他们已经死了。”   “死了?”瑞和皱眉,“他们被刑拘这么多天,怎么突然死了?”他怀疑地看向队长,“我昨天来看他们被阻止了,今天你就告诉我他们死了,恕我不能接受这个说法。我相信首都星警厅公正公平,是法律的捍卫者,是受害者的保护者,但今天您说的这个消息,太让人失望和怀疑了。”   负责人忍不住想流汗,这菲尔德家的公子说话也太犀利了,字字诛心,要是传出去警厅什么名声和公信力都没了。   “这、这真的是巧合!”   瑞和冷笑:“昨日我问领我进警厅的警官,问他为何查了这么多天都查不出那七人是恒都八杰中的七杰,那位警官让我来问您,现在您可以给我回答吗?”   负责人的汗水滑下来,他也顾不上擦,立刻解释:“您误会了,我们已经确定嫌疑人的身份,这几天对他们严加审讯,同时严查他们的生意链,虽然没有得出有效信息,但我们非常重视这件案子,绝对没有渎职和任何隐瞒!”   “我们菲尔德家天天打发人来询问进展,你们倒是真真守口如瓶,丝毫没有吐露过一丝他们的身份。”   “呵呵,呵呵,毕竟案子还没有结束,上级要求我们不要泄露机密,也是怕打草惊蛇。”   “算了,你们工作也难,这我能理解。那么昨日小桥院死去的华德·希尔与恒都七姐,总该跟这件案子有关系吧?”瑞和意味深长地看着负责人,“我来了两次,今天这一次总该给我这个的受害者一些明确的消息吧?不然的话,我可能因为太委屈太冤枉了,走出这个门后会说一些不恰当的话,您说呢?”   “您冷静、冷静呵呵。”   负责人叹一口气,终于开口:“真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上头有规定……唉!好吧,请跟我来。” 第345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负责人将两份验尸报告给瑞和看,“这是希尔小公子和恒都七姐的验尸报告,开始的时候我们也无法确定女死者的身份,网络上说她是恒都七姐,我们照着这个方向查才确定她的确是恒都七姐。两人死于精神力核破碎引起的脑死亡,同时原精神力核所在位置周围的脑组织神秘失踪,留下直径大约七厘米的空洞,法医认为那一块头颅是被烧掉的……”   瑞和随意翻了翻,他对华德二人的死因心知肚明,他瞥了瞥负责人:“那么你们查出华德与恒都七姐的关系吗?网络上可在传,就是他买凶杀我的呢。”   负责人连连摆手:“周先生,事情还没查清楚,可不好乱信网络上的流言呐。”   “那你们查到哪里了呢?他们二人肯定情深,不然的话怎会殉情?”   “暂时没查出两人有感情上的纠纷——”   “那他们总该认识吧,不然的话大半夜孤男寡女在私人会所里见面,难道是偶遇?”   负责人觉得自己快被逼到走投无路了:“这、希尔家否认希尔小公子与恒都七姐认识,他们称希尔小少爷是被陷害的。周先生!请不要着急,我们正在查!只要查出两人死亡背后的真相,一切就能大白。”   “那好,我就静候佳音了。”瑞和将验尸报告放到桌子上,又扫了负责人一眼,告辞离去。   果然是SSS级精神力者,这气势也太强了!   负责人客气地将人送到门口,见悬浮车远去,心中感叹。他挺无奈的,刚开始负责这件案子时,他踌躇满志想要立一大功,结果发现里头的水太深了,可他已经一脚踩进来,退无可退了。   联邦各地警厅也陆续有了消息,比如刺杀凯里的杀手被查出出自黑骷髅星盗团,他们常年漂泊在外,踪迹飘忽,根本抓不到。克林顿大将军重金悬赏,还调派军团两艘军舰出去追捕黑骷髅星盗团的星盗船,“我老了,但还没死呢!”克林顿大将军对外放话,誓要为外孙报仇!   其他三个军团被举报的事件也前后脚有了结论,真真假假令人看得眼花缭乱,但那三大军团因为此事多多少少动荡一番是事实。没有被举报、且嫡系未被暗杀的第二、第四军团为了自己的名声,也自请军部审查,军部却道:没有证据就审查一国军团,违反了联邦军团法。   这话没有问题,但泼在这两个军团上的脏水就无法撇清了。所谓清者自清,有时候就是一句屁话,第二军团和第四军团的团长私底下真是恨极气极:求你调查行不行!   一时之间,军团体系进入前所未有的低迷时期。   星际航道中,兰德·希尔的军舰已经进入通往首都星的航道,只待再过三四个空间跃迁就能直通首都星。   “那是什么?”   “是星盗船!”   “少将,要追吗?”   兰德·希尔淡淡笑:“追,我们初来首都星,可得带一样礼物才行。”   联邦星网上对军团的讨论逐渐平息,前阵子宣布退圈结婚的当红女星正在筹备世纪婚礼,诚邀大半个娱乐圈的人参加婚礼,婚礼地点在知名婚礼举办圣地斯蒂亚星。据闻那位女星的丈夫是联邦富豪榜排名第四位的奥拉老先生的重孙,奥拉家族极为富有,操持重孙的婚礼也尽心尽力,来宾车马费全包,专机接送,出现整个娱乐圈都在热烈地讨论这场旷世婚礼的现象,引爆星网民议论热点。   菲尔德家族与奥拉家族也有生意上的往来,因此收到了请柬。郑夫人身体康复得差不多了,但也不合适乘坐长途星际旅行去斯蒂亚星参加婚礼。郑佩佩决定亲自前往,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她成长很快,已经能独当一面,瑞和便将带来的一千护卫军分出八百出来给她带去。   “元青哥,五百就够了。”   “听我的,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我能自保,在首都星这个地方就算有人想刺杀我,也不可能派来一整个军队,所以我自己能够应付。”瑞和叮嘱郑佩佩,“你是第一次代表菲尔德家族前去参加婚礼,这会是你第一次亮相,你听我的,什么都比不上你的安全重要。”   郑佩佩只好点头,又笑着说:“听说斯蒂亚星特别美,我还是第一次去呢!”   瑞和也温柔一笑:“那你好好玩,如果喜欢的话等你结婚,我就给你定斯蒂亚星的婚庆。”   “元青哥!”郑佩佩眼神躲闪,脸颊也浮起红晕,娇俏又羞涩。瑞和能怎么办呢?慢慢看着吧!   郑佩佩坐自家的飞船前去参加婚宴了,这也是宣传自家客运飞船生意的好机会,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家里少了一个人就空了许多,郑夫人也开始出门,前往公司处理一些基础的事务,这时候瑞和接到了周瑾的通讯请求:“最近还好吧?没有遇到危险吧?”   彼此问好之后,周瑾笑着说:“你们兄弟妹妹四个都找到了,我也已经将你母亲的墓迁回来了,让你母亲认祖归宗。我就想让你们一起参加祭祀,拜拜祖宗。对了,还有你母亲那一支的产业问题,也需要解决。”   “产业?”瑞和疑惑。   “没错,你母亲是我的嫡亲妹妹,我们周家的产业从来都在嫡支手中,出生就能分到一份,你母亲失踪后,你外祖父外祖母将他们手上的产业也分了两成给你母亲,我也添了一成。”   他们怀着虔诚的心给女儿添加产业,像女儿还活着一样,周瑾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情呢?   周瑾笑着说,“现在你母亲名下不动产有绮阳星的两座庄园七栋别墅一座商业楼,都是嫁妆,加上股份基金债券和珠宝首饰古董等等,折合市值大概两百亿星币,你母亲不在了,这些都是你们的。”   饶是瑞和对自己“祁阳周家外甥”的身份没有太多共鸣和代入感,也因周瑾说的话吓一跳,也感受到周瑶是多么地受父母和兄长的疼爱怜惜。   如果周瑶没有出事,真是一个众星拱月的天之娇女。   “谢谢舅舅,都听您的安排。”原身该拿的份瑞和不会拒绝。   “你是你母亲的嫡长子,按照咱们家的祖训,嫡长子继承七成,其他三成分给其他子孙。”周瑾徐徐道,“我已经将你们四人的名字记上族谱了,你们母亲永远都会受周家后代的供奉,还有你们四人,也是周家的儿孙了。”   这么做也很符合周瑾的心态,他不知道妹妹为什么不回家,反而与一个平民结婚。说一句实话,他对妹妹的丈夫周铸毫无好感,在他看来周铸配不上他妹妹。妹妹的孩子,肯定要算绮阳星周家的骨血,记在自家的族谱,才能让外甥们有一个好的出身,这是他的私心,也是真的出于好意。   既然孩子们上了自家族谱,那自然也要以自家祖训行事了。   “七成?”瑞和皱眉。   周瑾笑着说:“吃惊么?祖训就是这么规定的,嫡长子承继祖业所以分得做,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舅舅,我不想拿这么多,母亲的产业这些年都是家族的管理吧?无功不受禄,我不能凭借母亲儿子的身份就拿这么一大份产业,我拿一成就行,其他六成就还归家族吧。”   “元青,你这——”这下子轮到周瑾受惊了,如此一大笔财富,他没想到大外甥三言两语就放弃了。   “舅舅我已经决定了,我自己能为自己的未来挣产业和财富,那六成家族拿去吧。”   周瑾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大外甥太豪气了,也实在争气,他心中欣慰极了,但他是真心想将妹妹的产业给妹妹的儿女,那不只是父母的遗愿,也已然是他的执念:“你再考虑考虑吧,我正在让专业的会计师在核算,等全部弄完我们再提这个话题。对了,祭祖在下下个月,你要是从首都星过来,需要提前半个月,绮阳星距离你那里有些远。”   “好的,具体日期是哪天?”   结束通讯后,瑞和继续写作业,前段时间他请假到钱阳星接人,后来又发生刺杀事件,他着实落下不少课程,加上他选秀的科目多,因此最近一直在疯狂补课追进度。   至于周瑾说的一百来亿星币中的七成分成,他并不怎么心动,若真的拿那么一笔钱,他心中有愧。本就不是自己的东西,在意也有限。   绮阳星。   周瑾看着通讯器,好半晌才摘下眼镜,笑着揉揉鼻梁。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他想起那一年妹妹刚成年,也觉醒了S级精神力,家里对妹妹极为疼爱,甚至已经开始为她准备嫁妆。   他跟妹妹说:“我给你添一成我的资产,让你以后风风光光地出嫁!”他已经开始参与家族的生意,身为周家这一代的嫡长子,他意气风发,感觉世界都在他脚下。   妹妹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要哩!我自己就能赚大钱!”她叉着腰娇蛮地哼哼,“家族分给我的产业就足够我自己发展啦,你等着看吧,我一定会成为绮阳星第一女首富!”   “哈哈哈——”   “大哥!”   妹妹生气地跺脚,那些打打闹闹的日子的记忆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消散,反而在他日复一日的自责和悔恨中越发清晰。   “真是一模一样。”周瑾叹息,这样的好孩子怎么就跟自己的弟弟妹妹冷淡疏离成这个样子呢?   “你说什么?!”花园里,正在参加茶会的周仲青脸色铁青。   “我、我——”   周仲青赶紧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有些吃惊,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他以为母亲的产业他能分到25%,结果竟然只有10%?!嫡长子、嫡长子!周元青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连母亲的产业也要争大头,为什么?! 第346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希尔家族在连日的阴霾之后终于迎来了一次大晴天。希尔家的大公子兰德时隔多年再次返回首都星就带着一船星盗,入港的时候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不知道记者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竟然拍到了兰德少将乘坐军舰停航时的画面,那一船星盗被绑成一串,垂头丧气地被押送走的场景也被清晰地拍下来。   “兰德少将真的是联邦的英雄,回家探亲都能抓到星盗!”   “好崇拜他啊,这才是英雄啊!”   “天啊,兰德少将太让人尊敬向往了,我想给他献花!”   “从兰德少将身上就能看出希尔家族的教养,希尔家自来出保家卫国的英雄啊!”   无数的赞美之词堆砌到兰德身上,他甫一登场就成了首都星的新星,引人注目与赞美。   “兰德跟华德真的很不一样。”瑞和轻笑。“看得出来他想洗白希尔家名声的决心很坚定,竟然还买水军在星网上引导舆论。”   “元青,你要小心,你父亲对他评价很高。”郑夫人叮嘱。   兰德的到来,一下子将希尔家的名声挽回了一大截,称之为力挽狂澜也不为过。瑞和关注着他的动作,兰德进了宅邸后就没有再出来过,但华德死亡事件以极快的速度被平息下来。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运作的,竟然运作出恒都七姐想要刺杀华德,却被华德拼死抵抗,两人最后同归于尽的结果。   不止如此——   “他身为班长一直有很强的责任感,平时跟我视频聊天的时候总说起班里的事情。唉!这一次元青你遇刺,他总想帮忙,查着查着,竟然还真的被他查到恒都八杰身上,华德就是太莽撞了!竟然单独跟踪恒都七姐,最后……”兰德似乎说不下去了,眼眶通红,微微侧头垂眸压下泪意。   没错,兰德还给华德运作出“英烈”的名头,实在让瑞和忍不住鼓掌以示佩服。   兰德做戏做全套,还拿出了华德的调查记录,里面华德的调查行踪迹可循,并且有华德的近身护卫、某地的店老板等人士的证词以及好几份监控记录等证据。   警厅采取了希尔家提供的证据,并且以此结案。   若不是亲手杀死华德与恒都七姐的人是瑞和自己,看着警方公布的结案报告,他都要相信了。   “我很遗憾,请节哀顺变。”葬礼上,瑞和第一次与兰德见面,表面上也接受了兰德与他的这一番说法。哀悼之后,瑞和没有多留很快就离开了。兰德目送他离开,脸上哀伤与沉痛的表情丝毫不变,任谁看都觉得,这是一个失去了亲人心情悲恸的憔悴男人,没有人会质疑他作为哥哥的身份,因为该展现的情绪他都做到了。   但他的眼睛随着那个背影而逐渐瞳孔紧缩,那是猜疑与忌惮。   兰德想起调查报告里,周元青在华德死亡的那一晚出门过。大半夜的为什么出门?才被刺杀过为什么独自出门一个护卫都没带?到底去了哪里?跟华德的死有没有关系?   也许是害人的人总怕被害,他们害人的时候心安理得,但自己出事时,第一怀疑对象就是自己正算计的那个人。兰德也不例外,否则不可能这么巧,华德死于被入侵精神力碾碎精神力核引发的脑死亡,警厅与希尔家查了那么久,什么都查不到。   恒都八杰也说,他们是突然晕倒的,能凭空制服他们的,也只能是精神力非常强悍的强者。周元青又是SSS级精神力者,完全有本事在监控之外取华德的命,恒都八杰刺杀现场,也只有他的精神力最强。   周元青对外的精神力外放范围是700,他是怎么控制住千米外的杀手的还有些疑惑,但不排除他有隐瞒实力的可能。   这种怀疑兰德却只能压在心底,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等他找到证据——   “您节哀。”   兰德垂下眼帘,客气又悲伤地与另外一个来哀悼的客人交谈:“谢谢您过来,谢谢。”   葬礼还在继续,瑞和坐在车子里,眼睛看向陵园的方向。希尔家独占一整座山,陵园自然也在这座山上,青山绿水,实在是好风水。好风水孕育人才,这话实在不错,兰德的心机远胜华德,如果当初与他做同学的是兰德,现在也许他坟头上的草都三尺高了。   “少尉,小姐那边传来的消息,婚礼已经结束,她即将返回首都星。”威廉布置好安保后也坐上车来,打断瑞和的出神。   悬浮车缓慢移动,进入轨道后加快速度,瑞和拉了拉领带:“好,什么时候到再跟我说,我去接。”   “还有,大将军刚才发来一个邮件,交代我提醒您要立刻查看。”   瑞和打开个人终端将未读邮件打开,眼神一凝。   威廉见状也不敢多问,看向窗外警戒着四周。   看完邮件后,瑞和回复“收到”两个字,然后将邮件彻底删除。他的手指点着膝盖,一下两下,点得威廉心中发慌:将军到底跟少尉说了什么?之前少尉被刺杀时,表情也没有现在严肃。   车内沉默的气氛很快被打破,瑞和开口了:“威廉,我要去首都护卫军营地。”   “是。”威廉松了一口气,在操控台重新输入坐标。   “给我定苏苏丽菲的咖啡和甜点,我要去探望我的老朋友。”   “是!”   “格林,好久不见。”瑞和拨通了戴维斯的通讯,笑意盈盈地与对方打招呼。格林·戴维斯的背景很明显在营地里,瑞和笑着说:“有空吗?”   “当然有空啦我的朋友,你在车上?难道是在来看我的路上?”格林挑眉。   “当然,我还带了你们喜欢的咖啡点心,麦克他们在吗?”   格林·戴维斯高兴地大笑:“太欢迎了,快来快来,我刚下值,现在闲得蛋疼!麦克不在,那小子上个星期在厕所里滑了一跤,把尾骨摔骨折了,现在正倒霉地躺在医院里,其他人都在——”   “嘿元青,真想你,我等你来。”通讯屏里挤进来好几个人,纷纷跟瑞和打招呼,瑞和笑道:“行,我大概还有三十分钟就能到,等着我啊。”   与格林·戴维斯等老同事的下午茶聚会很是热闹。   “前阵子听说你遇刺了,没事吧?”   “你身边的护卫也要换一换,竟然能让七个人埋伏狙击你,本事不够啊。”   都是关心的话,瑞和一一谢过他们的好意,叹气道:“护卫又不是万能的,他们已经尽全力了,你们也说了,七个狙击手呢,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格林好奇地问:“那七个狙击手是怎么被抓到的?听说最远一个埋伏在一千五百米外呢!”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瑞和,“外面都在传是你抓到他们的,你的精神力竟然能探测到那么远吗?”   “那倒没有。”瑞和徐徐地说着,只听他说话的语气就让人信服,“我带的护卫本来就不少,还有我舅舅也给我送了人过来,人多力量大嘛,护卫分散开去寻找狙击点,这才将人抓住。”   反正警厅的人来的时候,他已经让人将杀手都捆起来了,对外想要怎么说都由着他安排。周瑾的确派人手来保护他了,但是在刺杀之后,而不是刺杀之前。   真假混杂的话才让人觉得可信,格林点点头,也不再追问,他天生神经大条:“原来如此,那你运气真好。”   “唉,我的运气算好,华德就有些可惜了。”   “听说今天是华德希尔的葬礼,你去了吗?”   “去了,还见到了兰德少将,非常高大威武。对了格林,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哥哥也是少将对吧?”   格林嘎嘎地笑,骄傲地抬起下巴:“你记性真好,我哥哥尼尔正是大总统麾下护卫军的小队统领,虽然手下没有兰德希尔那么多人手,但是你也知道的,做大总统的近身护卫是多么光荣,我们一家都以我哥哥为荣。”   其他人也捧场地夸奖起尼尔·戴维斯,夸得格林满脸红光,明明喝的是咖啡,却像喝了酒一样醉醺醺的。   “真想结识一番尼尔少将这样的英杰啊。”瑞和期待地问,“能帮我们几个引荐引荐吗?”   “对啊对啊!格林,帮忙引荐一下嘛!”   “嗨呀我家最喜欢我结交出色的朋友了,如果能跟你哥一起玩一次,回家我就能跟我父亲吹牛啦哈哈哈!”   既然朋友们都这么说了,格林·戴维斯自然拍着胸脯应下来,还主动承诺:“我哥很好相处哒!这样吧,我来组一个饭局,到时候大家一起来哈!”   “够意思!”   “来来,先喝咖啡,改日饭局一定喝个不醉不归!”   众人哈哈笑起来,瑞和也跟着咧嘴笑。   小聚会结束后,瑞和才坐车回家去。家里郑夫人也刚下班回来,两人一起吃了晚饭,饭后瑞和到郑夫人的书房,跟他说起郑宁今天给他的发来的邮件。   “我也收到了。”郑夫人轻声说,“所以我已经决定参加三天后的慈善晚会,如果大总统夫人也去了的话,我会见机行事的。”   郑宁给的消息便是:大总统疑似病重。 第347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联邦总统病重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如果病逝了呢?这位大总统已经一百五十多岁了,这二十年来常有身体有恙的消息,但很快就痊愈。到了今天,“病重”二字重量极大,背后有着诸多意义。   虽原身记忆里,大总统这两年都不会死,但如果大总统真的病重,这病带来的影响会非常惊人,即便没有见诸报端,风暴区之外的普通人无处知晓,也无法否认存在其中令人惊心动魄的风雨和波浪。   而现在,瑞和所处的位置就风暴区内,一丝波浪都可能对他以及他依附的势力产生不可估摸的影响。   所以,郑宁将消息传过来,他与郑夫人就必须为这个消息行动起来,确定真假。   “好的,我已经和尼尔少将的亲弟弟格林约好,这阵子会有一场饭局,尼尔少将如果赏脸前来,我也会跟他好好交谈,建立友谊。”   郑夫人欣慰地笑:“好。”   郑夫人参加慈善晚会那天晚上,瑞和接到了周楠的通讯。此番他来首都星时,从自己手下的兵中带来了十二个人,周楠就是他提起来的头领,潜伏在首都星也有一年了。   这一次,周楠给他带来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让瑞和听了都发愣。   “你说什么?”   “我们看到了大小姐。”周楠的呼吸有一点重,显示他激动的心情,“长得很像大小姐!长得很像!大着肚子呢!”   “位置呢?”瑞和冷静地问,“别告诉我你没跟上去。”他边说边喊人,“立刻备车我要出门。”   “当然跟上去了,您放心。”周楠嘿嘿笑。   “把坐标发过来。”   瑞和将衣帽架上的大衣拿下穿上,大步向外走,抬眼见外头灯火通明,夜风寒凉,侧头:“给母亲那边的佣人留话,如果母亲参加晚会回来后问起我,就说我出去见朋友了。”   “明白。”   瑞和拉了拉大衣坐上车,将周楠刚发过来的坐标告诉威廉:“走。”   十几辆悬浮车出菲尔德宅邸,兰德·希尔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命令:“跟上去。”   一个小时后,悬浮车停下,周楠快步从角落里出来钻进车里。   “我对比过大小姐的面部特征,相似度极高,年纪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不过那位女士怀着身孕,看肚子大概七八个,肚子很大。”周楠一上车就巴拉巴拉地说开了,一点都不浪费时间,“她身边还有一位男士,看起来应该是她的丈夫,两人很亲密,这是照片……对了,她身边还有保安,听口音不是本地人,我让小六假装清洁工上去过,门外的保安说他们是从当弗星球来的。”   “当弗?”   周楠凑过来:“少尉,是不是觉得很耳熟?之前你让我查过的那个,就是当弗的。”   “嗯,你做得好,辛苦了。”瑞和深吸一口气下车,“都跟我来。”   当弗,那是托雷斯家族所在的星球,当初他在学校里看到保罗·托雷斯,只觉得他跟艾凯尔长得有七成相似,所以让周楠去查,那也是周楠跟他来首都星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酒店前台见一大群人进来,赶紧礼貌地问好,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瑞和示意周楠处理,径直上电梯,身后周楠解释的“与朋友约好见面——”被关在电梯外。   到了这个时候,威廉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比周楠知道的少,他是知道大小姐失踪的时候是怀着孩子的,他有些激动,大小姐可能真的找到了!   “少尉,为什么不跟夫人说呢?”听起来那就是大小姐啊!   “等确定了再告诉母亲也不迟。上去交涉。”   “是。”   房间外面站着两个保安模样的人,威廉上前去提出想跟房间主人见面的要求,瑞和则将精神力散出去,沿着地板穿过门缝,钻在地毯里快速滑动。   “蓉儿别紧张,快睡吧。”   “思凡,我怕母亲不原谅我,真的睡不着。”   他面不改色地听了几句对话,然后精神力往上走,攀在壁灯上看向大床,上面躺着两个人,其中的女性的确是郑蓉蓉,另一个赫然就是被郑宁夫妻恨之入骨的康思凡!   那个拿不雅视频威胁郑蓉蓉要天价分手费,同时也是郑蓉蓉肚子里孩子父亲的男人,郑蓉蓉失踪这几个月,怎么又跟康思凡在一起了?   看到周楠拍的照片时瑞和还有些不相信,现在一看,果然生活处处都是惊喜。   瑞和庆幸暂时没通知郑夫人,不然的话郑夫人肯定受不了。   “是谁?”   房间里,康思凡听了保安的话,心一跳,他们才到首都星,怎么会有人来见他?难道菲尔德家速度这么快的吗?也太吓人了吧!   “思凡,是谁啊?”身后,郑蓉蓉柔柔地问,康思凡的心就落进肚子里。担心什么?蓉蓉对自己死心塌地,菲尔德家能把他怎么样?   于是他就昂首挺胸地出去了。总统套房的客厅里,瑞和看着康思凡缓缓露出笑容,康思凡认出了瑞和,这几个月他也接受了地狱级别的训练,他清楚知道自己的使命。虽然菲尔德家的人来得太快有些猝不及防,但他还是撑住了,疑惑地问:“你是谁?”   瑞和一拳打出去,正中鼻梁,那股力道直接将人打得飞到墙上,撞上壁钟“铛”一声掉下来,头砸到壁柜上,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   两个保安惊怒大喊,都不用瑞和说话,威廉就将人制住了。   “堵住嘴绑起来带出去!”瑞和交代一句后走向卧室。   郑蓉蓉听到动静,撑着肚子慢慢走出来,“元、元青?”   看着眼前因为怀孕而身材浮肿,眼神呆滞的女人,瑞和几乎认不出这是之前那个总是穿着淡色的长裙子,笑的时候习惯抿嘴,眼睛像湖水一样温柔明亮的郑蓉蓉了。   “大姐。”瑞和温柔地笑,“我来接你了。”   “哦、哦。”郑蓉蓉绕过他走向客厅,着急地问,“思凡呢?”   瑞和不动声色:“他说肚子痛,我让人送他去医院了。”   “肚子痛?怎么叫得那么大声?”郑蓉蓉看着壁柜旁边掉落的杂物,嘴巴一抿,“元青,你把他怎么了?”   “真的没什么,不信我带你去看。”瑞和将衣帽架上的女士外套拿下来披在郑蓉蓉身上,轻柔又坚定地扶着她往外走,“我们走吧。”   “思凡、思凡……”   一路上,郑蓉蓉嘴巴不停地念叨康思凡,眼神的呆滞感越发明显,瑞和看着心中狐疑。   他不知道郑蓉蓉为什么跟康思凡在一起,也不知道康思凡跟托雷斯家族有什么关系,更加不知道为什么郑蓉蓉好似对康思凡很是情深的样子。他只知道,郑蓉蓉找到了,郑宁夫妻能松一口气了,至于其他的疑惑以后再慢慢解开就行。   为了让郑蓉蓉的身体,瑞和拍拍郑蓉蓉的肩膀,在她身上的穴位按了一下,她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念叨声渐弱,终于睡着了。   瑞和将郑蓉蓉扶着躺好,眼神一厉:“将人给我丢到地下室,先给我打一顿!不解绑不给水不开灯!谁愿意交代就放出来,我一定要知道他们对大姐做了什么!”   威廉忙应是。   “让宅邸的医生准备好,到家就要给大姐做身体检查。”瑞和沉吟,“给我接父亲的通讯。”   郑宁的脸出现在通讯屏上,瑞和调整角度将郑蓉蓉的脸入镜,郑宁彭地站起来撞到桌子上,他毫无痛感,眼睛急切地盯着郑蓉蓉:“蓉蓉!蓉蓉!”   “父亲别急,大姐睡着了。”瑞和将今晚的事说了一遍,以郑宁的老辣更加看出其中的问题,他找了康思凡那个混账那么久,平民出身的康思凡却好似如有神助,竟然在重重搜索之下踪影全无。结果失踪的女儿竟然跟失踪的康思凡一起出现,这里面没有阴谋他将名字倒过来写!   “父亲,我现在就带大姐回家,您说要不要告诉母亲?”   郑宁想了好一会儿:“告诉她吧,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你想象中的要强大,蓉蓉回来就好,其他打击也就不算致命了。”他有些悲伤地看着屏幕里的女儿,“她、还好吧?”   “看起来还挺好,其他的要等体检后才知道。”   “好,那你就带她回家吧,后续再告诉我。”郑宁说完,满脸柔情消失,狠戾地说,“康思凡那小子你让雅西去审,他有丰富的审讯特务经验,人残了死了都没关系,我兜着!”   瑞和微微笑:“您放心,我已经通知雅西来宅邸了。”   这一晚注定不平静。   菲尔德宅邸彻夜通明,郑夫人为母则强,果然如郑宁所说的那样坚强地承受住打击。   “蓉蓉不对劲,我怀疑她中了催眠。”郑夫人沉着脸。女儿刚才哭着要找康思凡那股癫狂的样子让她心有余悸,也让她心底的仇恨层层漫上来。   算计她女儿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已经请专业的精神科医生团队过来,是三舅公介绍的,您放心。”瑞和宽慰道。郑夫人的三舅从医,家里的家庭医生就是三舅公介绍过来的,一直很可靠。   郑夫人握紧瑞和的手:“都靠你了,康思凡呢?招了吗?”   瑞和摇头:“还没有,雅西说再给他一个小时,他一定能让康思凡开口。”   一个小时后,地下室里传出一阵痛苦的嚎叫:“我说我说!我真的说!呜呜呜……” 第348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地下室里只有淡淡的血腥味,不知道雅西用了什么手段,竟让康思凡一副备受摧残的样子,缩在铁椅子上神色惊慌,面容苍白。   雅西拉了一把椅子过来,瑞和坐下,安静地看着康思凡。   这个男人的确长得很不错,哪怕现在一身狼狈,也难掩其俊秀的五官眼睛,仓皇地左顾右盼也不显猥琐,反而有一种惹人怜惜的感觉。只论皮相的话,郑蓉蓉喜欢上他无可厚非。而在郑蓉蓉出事之后,对康思凡的调查中他的同事和朋友也都说他是一个温柔多情的男人。   “说吧,从头到尾说一遍。”瑞和开口。   康思凡缩了缩,雅西咳嗽一声,他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又被椅子的束缚拉回,结果撞上了身上的伤口,痛得他嗷嗷叫,好不容易缓过那阵痛楚,他才磕磕绊绊地说:“我、我说——”   旁边的录像设备亮着红光,康思凡低声地将前因后果说出来。   随着康思凡的讲述,地下室里雅西等人的表情越来越臭,看着康思凡的眼神憎恶又愤怒,康思凡忍不住往冰冷的铁椅上缩,心中后悔极了!   “我、我也是被逼的——”   瑞和扫了他一眼,示意雅西将记录好的纸质版供词给康思凡签字画押,上面清晰地写了康思凡和托雷斯家做的事情。康思凡一看就瞳孔紧缩,哀求道:“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被逼的,我就别签字了吧?你们去找家主签吧,他才是主谋……”   没人理会他。   雅西抓着康思凡的手去按手印,又将笔塞进他的手里,虎眼一瞪:“签!”   “签签签我签。”康思凡抖着签字。   “别抖!”   康思凡签完字,人委顿着像失去灵魂。他完了,他知道他完了。   托雷斯家斗得过菲尔德家吗?斗不过,斗不过的!   他发着抖,冰冷的铁椅子也无法给他丝毫温暖。他想起在宅邸的书房里,他的伯父,他的父亲,他们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听着他们的话,长则二十年,短则十年,他们托雷斯家就能将菲尔德家纳入囊中,然后踩着菲尔德家从小地方来到首都星,托雷斯这个姓氏会在首都星冉冉升起,成为闪耀的新星!   “狗屁……”康思凡骂了一句。   说什么只要哄好蓉蓉就能要什么有什么,你们怎么就没有算出菲尔德家手段黑?   什么借着蓉蓉逐渐渗透,攻心为上,通通都没用!   他们刚进首都星,只在首都星酒店里吃了一顿晚饭的功夫就被抓了,连一夜都过不了,直接丢到地下室审问,根本不给辩解的机会!   魔鬼,这宅邸的人都是魔鬼……   “少尉,接下来怎么做?”   雅西快步跟上瑞和的脚步,他现在满肚子火!他是郑将军手下的老兵了,上了年纪之后,早些年的伤病让他已经无法支撑军团内高强度的工作,所以被郑将军安排到首都星来领斥候队,有养老的意思。所以雅西对郑将军很有感情,为郑将军的女儿及妻族被算计而愤怒。   瑞和侧头:“你是怎么让他开口的?”   “一些小手段,他的骨头还是比较软的,不费劲。”   “能教我吗?”   雅西诧异地看向瑞和,见他的表情不像说笑,就裂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抽烟染出来的老黄牙:“当然能!”   “雅西,你先回去,改天我再叫你,小心点从后门出去,别让人看见了。”   雅西敬了个礼,很快融入夜色中。   “医生呢?检查结果怎么样?”   “医生说大小姐的胎儿很健康,是双胞胎,身体其他方面大致上没有问题,不过医生说如果想要更具体的结论,最好还是到医院里去,那里有更多更好的设备。大小姐昨晚身体检查后就睡着了,精神检测没来得及做,夫人说留明天再来。”   “夫人呢?”   “夫人在大小姐房里守着。”   瑞和便脚步一拐就拐到郑蓉蓉的小楼,将郑夫人劝回去休息,又交代女佣好好看顾郑蓉蓉,这才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回自己的小楼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的郑蓉蓉就开始哭闹着要康思凡,哭得郑夫人心都要碎了。   “思凡!思凡!”郑蓉蓉像着了魔,哭着哭着抱着肚子喊疼。   “医生!快去把医生请来!”郑夫人抱着女儿,眼泪也在不停地掉。   女佣匆忙地跑出去,迎面撞上了瑞和,“大少爷。”   “快去吧。”   走进郑蓉蓉的房间,郑夫人一看见瑞和就急声问:“蓉蓉闹着要见康思凡,要不就让她见见吧?再哭下来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母亲,我们都怀疑大姐这种情况有猫腻,最好还是别让大姐见康思凡的好。”瑞和轻轻地郑蓉蓉的穴位上按下去,郑蓉蓉身体一软,闭上眼睛失去意识。“您放心,她是睡着了,大姐精神不稳定,还是让她睡比较好。”   郑夫人吃惊地问:“你做了什么?”   瑞和温和一笑:“我按了大姐睡眠的穴位,不伤身体,您放心。”   医生过来之后,说法也差不多,不能让郑蓉蓉心情起伏过大,会伤胎儿和孕妇。   “等大姐醒来再做精神检测吧。”瑞和提议,昨夜请来的精神科医生已经在宅邸住了一晚了。“到时候麻烦您在一边协助,监控我大姐的身体状况。”他对家庭医生交代。   “是。”   郑蓉蓉醒来后接受了精神检测。医生说郑蓉蓉的情况像是被下了暗示:“但跟我所知道的精神暗示又有些不同,我建议到医院里做一下脑部检查。”结果一检查,竟然发现郑蓉蓉脑部精神力核的位置有一小块阴影,经细致检查,那块阴影并没有实物,像初秋的叶子从树上飘落下来时在地上映出的一块阴影,虚幻又不真实。   “把康思凡拎出来继续审。”瑞和冷笑,“他胆子倒是大,隐瞒了如此重要的消息,雅西,别的先别论,先给我打断他一条腿!”   雅西咬着香烟:“明白。”   地下室鬼哭狼嚎了半个小时,雅西神清气爽地回到地面:“问出来了,大小姐中的是托雷斯家血脉传承中的催眠力量,他们这一脉的精神力有些奇异之处,经过训练能够对精神力能力比自己低的人以及普通人下精神暗示。因为这种暗示是作用于精神力核上,所以普通人在被暗示之后,本该长出精神力核的位置就会慢慢长出阴影来,时间一久,那块阴影有可能会结成实体,他们称之为伴生核。”   瑞和安静地听雅西说话,越听越想冷笑。托雷斯家族的血脉真是肮脏得令人咋舌!更是将不要脸贯彻到极致。   被下暗示的人精神力核的位置会日渐被污染,等到结成实体的那一天,被下暗示的人会发生类似于二次觉醒期的症状,百分之百的死亡率。   多好的谋算呐,将无耻二字演绎得登峰造极!   让目标对他们托雷斯家的人死心塌地,最后还识相地去死,真正地绿色环保,毫无后顾之忧。   这个世界太大,人口也多,有些人的精神力的确有些不平凡之处,譬如瑞和就听说过有人的精神力能催生植物,有人的精神力有安眠舒缓作用,有人的精神力能与某种濒绝动物沟通等等。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托雷斯家族血脉中的精神力有催眠暗示的特质,本来是上天的馈赠,他们却将这份馈赠作为发财的手段,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觊觎着他们触摸不到的权势与财富,不想着凭借实力去获取,却妄图控制人心,尽耍些阴谋诡计,真是让人看不起!   “怎么解?”   雅西皱眉:“康思凡说他不了解,他是一个普通人,大小姐不是他催眠的,想来应该是托雷斯家的某个人动的手。”   “他怎么知道那么多内幕?即便托雷斯家看中他是大姐的前男友才招揽他,也不可能将这么多家族秘闻告诉他。”瑞和看着雅西,“雅西,帮我把他的另一条打断,顺便替我转告一句,再自作聪明隐瞒一字一句,我就把他第三条腿打断,我说得出做得到,想来他断的两条腿会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个道理。”   雅西也反应过来,恼火得很,他向瑞和道歉:“是我小瞧他了,看来太久没做这一行生疏了,少尉放心,这一次我一定让他全部吐出来!”   首都星托雷斯宅邸。   “思凡没有联系我。”托雷斯家主与弟弟通讯,皱着眉头,“他也没有联系你吗?”   “没有,那孩子唉,跟我不太亲近。”   托雷斯家主不高兴了:“我让你跟他说的事情你到底说了没有?说好了一天联系一次,他才来了一天,就开始不听从命令了?”   “哥你别生气,可能明天就联系了呢,那孩子性子倔。”   “身为托雷斯家的孩子,责任这个词就该牢牢地刻在骨头里!倔什么倔?那叫小家子气,那叫眼界窄!”托雷斯家主哼了一声,“我就再给他一天,明天要还是不联系我,我就不客气了。你要知道,这个计划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事关整个家族的利益,不是他能肆意妄为的!”   第二天晚上,托雷斯家族接到了侄子思凡发过来的秘密联络语,他略微嫌弃地点头:“算他还识大体。”又指示,“先住几天,三天后菲尔德夫人会去查看店面,到时候你再和菲尔德小姐一起过去偶遇。”   见侄子很快发来“明白”两个字,他终于满意了。   地下室里,康思凡瑟缩着:“我、我发了。”他的脸色称得上青白,打断的两条腿无力地垂在地板上,没有得到救治让他因为疼痛而去了半条命。   “很好。”瑞和示意,“给他收拾一下,弄得体面一点,明天我要带他出门。”   康思凡惊喜地瞪大眼睛:“你要放了我吗?”   “不。”瑞和拍拍他的头,“我要带你去报警啊,毕竟有人要害我们一家,我很害怕,必须要让警局保护我们。” 第349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托雷斯家主自认自己是历代最合格的家主了。他接手家族事业的时候,正好是家族最低迷的时候。老天垂怜,他竟然偶然间救了一个被街头混混骚扰的女人,那个女人出身虽非名门,但家里极为富裕,乃是当弗星球富豪榜第三。那个女人是家中独女,单纯天真,对他一见钟情,但他那个时候已经有了未婚妻。   为了侵吞女人那副家业,他悔婚另娶,花了十数年的功夫将妻族的家业吞并,将托雷斯的产业推向了新的高峰。   他尝到了吃绝户财的甜头,早早地就为家中下一代的孩子们筹谋。康思凡是他弟弟的私生子,从小就在外头长大,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等那孩子长大后,出色的外表让托雷斯家主看到了投资的可能性,于是他暗中插手,以好心人的身份资助康思凡读书,慢慢地将他培养成外貌与才气并存的出色青年。   寻着机会一推,便将那孩子安到了首都星最大的图书馆里工作,果然一切发展顺利,不用外力推,他就和菲尔德家的小姐彼此钟情了。   其中虽有些坎坷波折,但好在一切又再次进入正轨。   托雷斯家主期盼又有些紧张地等着三天后的计划,在脑海中将计划从头到尾过一遍:对菲尔德小姐催眠暗示是家族的大长老亲手做的,绝对不会出问题。菲尔德夫人很疼爱女儿,菲尔德小姐必克她,这一点无需担心,没有一个母亲能够抵挡女儿的泪水。精明的郑宁将军远在海上星,不足为惧,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   “一定能成功的。”托雷斯家主如是想道。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做着家族兴盛一举跃升为豪门世家的美梦时,瑞和亲自拎着康思凡以及两个保安去警厅报警了。   进警厅大门时,瑞和正好跟当初负责他被刺杀一案的负责人查理碰上,查理的眼角抽了抽,快步迎上来:“周少尉,您怎么来了呵呵,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我来报案。”   “原来是这样,请跟我进来吧。”查理看向瑞和身后三个被绑成粽子的人,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没骨头一样,站都站不稳,真真是被“拎”着的。康思凡两条腿并没有得到救治,但他被换上一身赶紧衣服,头发也被打理好,除了脸色青白看不出别的不妥。查理的目光在他们憔悴的脸上一扫而过,客气地问:“不知道您要报什么案?”   “我要告当弗星球托雷斯家族对军属实施敲诈勒索,敲诈不成改为诱拐,并且有意分裂军人家庭。”   大门口进出的人忍不住看过来,吃惊万分。   查理忙招呼:“先进来吧,进来再说。”   接待室里,瑞和语速缓慢地说道:“第一告,我要告康思凡敲诈勒索,勒索金额高达五亿星币。第二告,我要告当弗托雷斯家族,以私利为由唆使康思凡诱拐军人家眷,同时以非法手段对军人家眷实施精神暗示,企图分裂军人家庭,破坏军人家庭内部和谐稳定。”   他正视着记录仪:“我的父亲是联邦大将军,镇守海上星及周围领域几十年,恪守联邦军人法则,每时每刻都以保护联邦与民众的利益为行事准则,不怕苦不喊累,兢兢业业从无怨言。但是现在,有人为了一己私利,诱拐了我父亲的长女,我的长姐,并且严重损害了她的精神健康……”   “这是康思凡的口供,我有理由相信,如果他们的阴谋得逞,菲尔德家族将会被鸠占鹊巢,不复存在。而我的父亲爱国爱民,也爱他的妻子儿女,家庭是他为国贡献的后盾,这个后盾一朝破裂,对我父亲的影响将会是毁灭性的。如果我父亲因亲人出事儿过度伤感,极有可能影响他在前线战场的发挥。联邦军团守卫一方,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将会有百万民众受难,联邦的安危也会大受影响。”   “所以我认为,托雷斯家族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叛国罪!”   “我以郑宁大将军长子、菲尔德家族长子的身份在此请求,彻查托雷斯家族的罪行,还联邦军人一份公道,正法纪风气!”   记录员的手顿了顿,又赶紧继续打字,旁边的记录仪一丝不苟地录着像,在场的警员的心都随着瑞和缓慢的话语而快速跳动。   “证据都在这里,康思凡已经全数招认,具体情况你们可以继续审。”   瑞和站起来,深深鞠了一个躬:“拜托了。”   查理几乎是跳起来,连忙来扶瑞和:“您太客气了!我们一定会秉公办案的,您千万放心!”   叛国罪!   老天爷!这一字一句,都在将托雷斯家族往叛国罪上钉!叛国罪,是目前联邦法律中最严重的罪名,任何一个家族或者说一个人,只要沾上这个罪名,不死也要脱成皮。   真狠,太狠了。   查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瑞和的眼神像是在看魔鬼。   “那就麻烦您了,我这就回家等消息,我将我们一家的性命与未来,都交付您之手了。”瑞和谦逊地再一鞠躬,转身离去。   查理都要跪下了!   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他满头大汗地送瑞和出去,还问:“这个案子不平常,我带您去见局长吧?”他都想扇自己一巴掌了,早在周少尉来报案时,他就应该将局长请过来。   “麻烦您转告吧,我要回去照顾长姐和母亲,您知道的,这件事放在哪个母亲身上都受不了,我母亲又病倒了,唉。”   看着悬浮车离去,查理大力地敲自己的头几下,然后快步回警厅。   查,赶紧查!   “二小姐已经抵港了,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威廉轻声为瑞和说明接下来的行程,“戴维斯先生跟您约的饭局是今晚六点,地点是陶然居。”   瑞和看了看时间:“先回家吧。”   回到宅邸,在楼上阳台看到瑞和的车子进来的郑佩佩急急下楼迎上来。   “晒得有些黑啊,那里阳光很猛烈吗?”瑞和笑着打趣。   “那里的阳光特别好,当地人很喜欢晒日光浴,我就跟着晒了两天。”郑佩佩笑着说,“我给元青哥你带了礼物,已经送到你房间了。”   “看过大姐了吗?”两人并肩走,郑佩佩回,“看过了,元青哥,大姐脑中那片阴影该怎么办?”那个位置非常要紧,本来是精神力核的位置,但大姐是普通人,那就更加难下手了。   “我估摸着得让托雷斯家的人出手解开,但可能性很小,所以我们得做好第二方案的准备。”   郑佩佩惊疑:“可能性怎么会小呢?证据确凿,他们如果不想罪更重的话肯定得帮大姐解开暗示啊!”   瑞和停下脚步:“不,没有证据确凿。康思凡的口供也只是口供,其他的有实证吗?”   郑佩佩呆住了:“口供还不够吗?”   “肯定不够。”瑞和继续往前走,“你觉得托雷斯家族会干脆认下罪名吗?他们不会认的。”   郑佩佩快步跟上,急切地问:“可是他们的确拐了大姐,还打算利用大姐来吞并菲尔德家族的产业——”   “他们可以说是大姐与康思凡情投意合,他们只是不舍得棒打鸳鸯,所以收留了私奔的大姐。至于那些算计,不是还未发生吗?借口想找还是很容易找的,佩佩,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我猜测可能只有康思凡曾经敲诈过大姐那件事能做文章,你手里的截图还在吧?”   郑佩佩忙点头:“在的,大姐发给我之后我就存起来了!”   她非常聪慧,很快就想通了,不由得有些泄气和愤怒:“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这可是深仇大恨!大姐那么好的人……一想她就想流眼泪。   “当然不是。”瑞和低声教她,“我们先发制人,先定好事情的基调,以后想怎么捏托雷斯家,对外都出师有名!你放心,我已经先收了康思凡两条腿做利息,以后我绝对不会放过托雷斯家。”   郑佩佩哽咽着重重点头。   郑夫人无心生意,郑佩佩出差回来之后,立刻把与托雷斯家正在接洽中的合作中断。原先郑佩佩对接纳托雷斯家入自家客运产业没什么兴趣,不过后来托雷斯家很有诚意地一再游说,她便有些动心,答应将当弗星球的一条航线租给托雷斯。这笔生意正走在敲定细则的阶段,郑佩佩切断生意后冷笑一声:“把公告挂出去,所有分公司都要同步挂,如果有人问就统一回复,我们菲尔德家与托雷斯家有私仇,势不两立。”   这一天对首都星的民众来说是普通的一天,这一天里,菲尔德所有产业都对外公告,今后将会断绝与当弗托雷斯家族一切生意往来,在有托雷斯家参与的所有生意中,菲尔德家绝对不会参与。菲尔德家先入驻的投资,拒绝托雷斯家投资,否则菲尔德家将会撤资。就连有托雷斯家在的商会、投资会、晚会舞会慈善会等,菲尔德家也会拒绝前往。   一句话,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想要与菲尔德家生意往来的各家经济集团自己斟酌吧! 第350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有一些私事,您放心,谢谢您的支持。”郑佩佩挂断一个通讯,另一个又打了进来。“查克叔叔您好……是,我母亲和父亲都说,那样的人家不能来往,我们做生意的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和诚意,道不同不相为谋,各做各的生意就挺好。谢谢您的关心,再见。”   郑佩佩吐出一口气,跟秘书说:“没想到托雷斯家族交好的人那么多。”这几个叔伯都与自家有老交情了,都是老牌集团,竟然都跟托雷斯家族有生意上的往来,哪怕那“往来”也只是合作了某条线、某家新店面,听起来似乎都是小意思,但这种钻营的本事就让郑佩佩咋舌了。   秘书笑着说:“您不知道,我们圈里都说托雷斯家是中央空调呢。”   “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家看似不起眼,从当弗星球过来这几年四处钻营,向首都星的许多家族示好,逢年过节做寿都送礼,特别贴心。”秘书将自己的通讯器给郑佩佩看,调出里面一个群组,“这是我们首都秘书122群,您看,这个叫莉莉丝的是创合地产市场开发部部长的秘书,前天是创合地产七十周年,她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都是祝贺花篮。创和跟托雷斯家并没有生意往来,但您看这个花篮就是他家送的。”   郑佩佩一看,还真的是:“这份心……真难得。”她的嘴角拉成线,显出冷淡不悦的模样。元青哥说得对,瓦砾与宝石不可相碰,要碰之前也要先给自己罩上一层保护膜,菲尔德家要对付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家族轻而易举,但他们也要占据道德的制高点,不能给自己家族留下任何污点!   托雷斯宅邸里,托雷斯家主被警员带走,留下面露惊恐的佣人。   二十四小时后,托雷斯家主被释放,但需要配合警厅的随时传唤。康思凡因为巨额敲诈勒索罪被拘留。   医院里,郑蓉蓉的情绪越来越怪异,她坐立不安、神经质地咬手指,歇斯底里地喊着要见康思凡,整个人憔悴得惊人。   好似康思凡是毒药,沾之上瘾,几天不碰就难受得无法忍耐。   她怀着孩子,许多镇定的药物都不能轻易使用。   郑夫人的心都碎了,愁苦得整夜失眠。   对郑蓉蓉的情况,医生摇摇头:“没办法手术,您也知道的,精神力领域一直是神之领域,连精神力核崩溃或者二次觉醒这样的病症都无法通过手术治愈,只能通过药物和一些特殊仪器来起作用。令爱这种情况也不是精神力核,实在是没有先例,需要更多时间来研究。”   郑夫人红着眼睛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医生叹气:“暂时没办法,你们到精神科看看吧,那边也许有办法。”   就是精神科那边没办法才到这边来的啊。   “那我建议你们去找戴斯医生。”医生想了想提出新的建议。   “戴斯医生?”   “没错,戴斯医生是少数能用精神力做手术的医生之一,听你们说病人脑中之所以有这样一处阴影,是因为被精神力者催眠暗示过,那么找戴斯医生也许就能对症了。其实我们一院也有一位戴斯医生,但他出差去了,短时间回不来。首都星还有一位戴斯医生,他在第二医院工作,叫做米歇尔。”   听到这个消息,郑夫人像听到了天籁,立刻前往第二医院去找戴斯医生。   [戴斯医生]是对以精神力为医疗工具的医生的统称,并不是说那位医生姓戴斯。   精神力控制不简单,精细操控更难,早就有人提出用精神力进行无创手术的概念,但理论和实践磨合多年,倾尽力量培养出来的以精神力为手术刀的医生屈指可数,这种医生被称为戴斯医生,以提出用精神力做手术的完整可行理论的那位医生的名字命名。   全联邦目前还能工作的戴斯医生只有十个。首都星因为是联邦政治中心的缘故,又有不少家族在这里安家,经济繁荣,所以首都星有足足两位戴斯医生,分别在一院和二院就职。   “我没办法,对菲尔德小姐施加影响的人要么精神力等级比我高,要么是精神力比我强。”二院的主治医生叫做米歇尔,是一个SS级精神力者,他也没有治疗过这种病例,事实上他专精于肿瘤科。他摊手,“也许这种阴影根本不可能通过手术摘除,谁下的暗示只能谁来解。”   想要成为戴斯,精神力等级一定要高,经过验证至少要S级,这就是戴斯医生人数极少的原因之一,只这一条就将不少人拦在门槛之外。S级以上的精神力者中,再找出对学医感兴趣并且有天赋的就更难了,重重筛选之后再深入学习,真正学成出师的人就更凤毛麟角了。   “所有戴斯医生中,我的精神力等级已经是最高的了。”米歇尔温声说,“其他戴斯医生我都认识,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他们的联系方式,你们再联系他们咨询吧。”   不说其他戴斯医生对蓉蓉的情况有没有办法,只说他们都不在首都星,路途遥远,不管是请医生过来还是送蓉蓉过去都需要花时间,而现在蓉蓉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   郑夫人不懂医也看得出来,女儿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明明只是几天没见康思凡而已,竟然就到了如此地步……她的脚一软倒在小女儿怀里,郑佩佩抱着郑夫人,压住泪意跟医生道谢,然后将人扶出来。   “母亲别着急,会有办法的。”郑佩佩安慰道,“我们已经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不管是威胁还是别的,总要让托雷斯家的人为大姐解开暗示。”说到最后,她的眼神染上戾气,被别人当做绝户算计,没有人能忍得下这口气!   郑佩佩从小就是在父母的疼爱中长大的,母亲是个名媛淑女,父亲是大将军,虽然有些大男人主义,思想上也有些老派,但对她们两个女儿是真心疼爱。因而,郑佩佩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家是“绝户”。女儿怎么了?这都星历快一千年了,那种腐朽恶臭的思想怎么还在横行?女儿也能传承家业,光辉祖上荣耀。也因此,郑佩佩对托雷斯家族是恨入骨髓。   郑夫人想得更深:“我听你哥说托雷斯家主完全否认康思凡的招供,昨天就已经被保释了,他如果同意来给你姐姐解开暗示,不就是承认自己所做的事情了么?”   “母亲说得对。”瑞和走进来,“我刚从警局回来,证据还是太少了,在我的坚持下虽然已经立案,首都星警厅已经让当弗当地警厅开始调查了,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本来大姐可以作证人,但显然她的身体情况不允许。”   郑佩佩抿唇。身体情况不允许是一回事,姐姐根本不可能出来指证,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康思凡。   “戴斯医生怎么说?”   听了郑佩佩的转述,瑞和若有所思。“我先去找米歇尔医生把其他几位戴斯医生的通讯方式拿到手,先远程咨询一下吧。”   咨询的结果很不乐观,身为戴斯医生,他们各自专精的领域都不一样,对郑蓉蓉的情况爱莫能助。倒是有一位对脑科手术很有经验的戴斯医生提出,他可以给郑蓉蓉看病,不过他的心脏不好无法长途旅行,所以得让郑蓉蓉过去。   郑蓉蓉的身体和精神情况也不适合坐飞船远行,托雷斯家心狠,让郑蓉蓉怀着七个多月的双胞胎还做飞船来首都星,这又是让郑夫人恨极的一点。   “母亲,也许我能试试。”瑞和挂断与那位脑科戴斯医生的通讯,听了对方的话,他有了一些看法。   “元青,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经历了希望又失望郑夫人握着瑞和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你说吧,母亲相信你。”   瑞和反握住郑夫人的手,给予她力量:“母亲,如果康思凡没有说谎,他们家这种精神力暗示的能力在使用的时候是有限制的,如果是用在有精神力的人身上,施加者的精神力就得比那个人更强才行。我想,解开的时候应该也有类似的规则,也许精神力比施加者高的人就能解开暗示呢?所以米歇尔医生的猜测也是有道理的,他是SS级却对大姐的情况无能为力,也许对大姐施加暗示的人精神力比他强。当然了,这只是一个猜测,另外一个可能性就是解开暗示需要钥匙,而钥匙就是托雷斯家的手中。”他的眼神柔和又沉稳,像湖水一样抚平郑夫人内心的躁动与不安。   郑夫人心一动:“你的意思是你也许能解?”   “只是猜测,母亲,我对我的精神力很有信心。目前托雷斯家那边死不承认,佩佩也在生意场上对他们施加压力,想要让他们解开大姐的暗示,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是委婉的说法,事实上瑞和认为,托雷斯死扛着不认才是为了保住更大的利益,而他们想要的利益,菲尔德家绝对不可能给。这是一个死循环,很大概率托雷斯那边是指望不上的,只能自救。   郑夫人轻声说,“那咱们试试?”   面对郑夫人的信任,瑞和并没有直接应下来:“您先别急,我会跟米歇尔再医生商量一下,这种事情不能急,急则出错。” 第351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托雷斯宅邸里。   “那个混账!混账!”回到家的托雷斯家主早就没有在外面的淡定和“清者自清”的坦然,他神情扭曲,说话的表情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他面前是通讯屏,上面的人正是他的弟弟达尔西,自家亲弟弟肯定不是仇人,但达尔西见自己哥哥这幅样子也有些害怕:“大哥,思凡肯定不是故意的,他还小,不知道轻重缓急……”   托雷斯家主被弟弟的话气得更狠了:“都要三十岁了,还小?!达尔,我对思凡真的已经够耐心的了,你说对不住他,忍让着他,我也配合你,谁让我是你亲哥哥呢?可是你看他是怎么回报我的,回报家族的?”   达尔西有些艰涩地说:“哥,思凡不是说是被逼供的吗?他也是没办法。谁也想不到菲尔德家那位公子手段那么凌厉,计划还没开始就被打断了。”   “他说他是被逼供的我信,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这么大个人了难道心里没数吗?他什么都说了!”托雷斯家主抓了抓头发,“达尔,精神力的事情是家族的秘密,思凡是普通人并没有精神力,你为什么要将这个秘密告诉他?”   达尔西也后悔极了。可是儿子一直追问,他现在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疼得不行,后来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大哥,你要救思凡啊。”   “我救不了,现在风声紧,肯定要被关一阵子。你先别管了,老家都打点好了没有?警员上门,一个个都给我闭紧嘴巴别说漏了!”   达尔西只要点头:“大哥你放心,大长老的存在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我已经将长老秘密送出去了,绝对不会被发现的。”想了想又劝,“大哥也不要太过着急,菲尔德家还有要求我们的地方,他们现在态度强硬,不过是还没有看到我们家族秘技的效果,等菲尔德小姐闹起来,他们一定受不住,到时候就是我们掌握主动权的时候了,等到那个时候,再让他们撤销控诉,对外再出个声明,说一切都是误会就行了。”   托雷斯家主也知道这个道理,但现在自家的名声在首都星商圈和上流圈子已经臭死了,费尽心思搭建起来的人脉也废了九成,一些正在谈的生意,更是直接没有后续。   菲尔德家在首都星经营几百年了,人脉关系根深错节,十分庞大,托雷斯家来首都星这几年培养的人脉,十有八九都跟菲尔德家的人脉关系有重合,这让他如何甘心?   “哼,我们托雷斯家的催眠可不简单,他们很快就会尝到苦楚了,到时候我要让他们跪下来求我。”   *   在瑞和在研究如何使用精神力进行精细操作时,郑蓉蓉的情况再度恶化,不得已,瑞和亲自到警局一趟,逼着康思凡录下一截视频。   看着视频里康思凡强笑着说:“我出差去了,再过半个月就回来了,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郑蓉蓉总是焦躁的眉眼终于落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恬静。如此拙劣的演技以及磕磕绊绊的话语,郑蓉蓉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对着郑夫人甜甜蜜蜜地说:“妈你看,思凡多努力上进啊,你别不喜欢他了,外头的生意多难做啊,等他回来,您让他到咱们家里的公司上班吧,孩子要出生了,我和孩子都离不开他……”又说,“我是大姐,理应由我招赘,小妹不是一直喜欢军团生活吗?有我和思凡顶着家族的生意,小妹就能随心所欲地生活了。”   一番话说得既清醒又有条理,郑夫人却觉得一丝凉意从脚板爬上来,她艰难地笑:“是,你说得是,妈会安排的。”   向专业的戴斯医生学习了三天之后,瑞和心中有了底,这天晚上就正式来尝试。   戴斯医生很佩服瑞和的胆量,不过:“我还是在一旁看着吧,如果出现意外我能及时阻止。”脑部是精细的部位,稍微出错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谢谢你米歇尔。”   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进入了沉睡中的郑蓉蓉的脑部,瑞和很快就找到了那一处阴影。   很神奇,一进入那个区域,他就感觉到一阵不适。像是雨天里踩进泥坑,亦或是吸了一口雾霾的空气,那种感觉让人忍不住有些排斥和嫌恶。   他控制着精神力围着那团阴影绕了几圈,然后小心地将其裹起来,计划将它带出来。   病床上,郑蓉蓉哼了两声,瑞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缓过这一阵之后,他的精神力继续动作,但不管试多少次都无法成功。   这团小小的阴影如同海市蜃楼,明明存在着,却根本触摸不到,精神力收紧一点就穿了过去,更别提将它弄出来了。   无奈,瑞和只好先将精神力撤出来,免得伤到郑蓉蓉的脑子。等了一会儿,瑞和又尝试了两次,没有一次成功。   米歇尔医生说:“不成功也很正常,你虽然是SSS级精神者,学习能力也很强,对精神力的控制炉火纯青,但经验是非常珍贵且不可或缺的宝物。”他看了看旁边的监视仪器,笑着说:“你天赋很好,完全没有伤到病患的脑部神经,有没有兴趣也走这一行,我可以给你推荐很不错的老师。”   瑞和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他微微蹙眉,思考着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米歇尔医生看了看时间:“我需要去查房了。”   “您请便,今天一天都辛苦您了。”瑞和站起来鞠了个躬。两鬓斑白的米歇尔医生慈祥地笑了笑:“别客气,那我先走了。”   等在外面的郑夫人焦灼地地抠着手指,做了美甲的手指早就被她抠得不成样子,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觉得度日如年。   她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但她后悔的并不是顺从女儿的意思让她跟“普通人”一样生活工作,他们家有底气让孩子顺心顺意地生活,她后悔的是太过放任女儿的成长,也没有提供足够的保护。   善良单纯不是缺点,但她也需要教导女儿懂得看人心险恶,她以为在环境简单的图书馆里,女儿就能无忧无虑,却忘了脏污的人心会趋利而来,让人防不胜防。   门打开了。   郑夫人激动地站起来,见出来的是米歇尔医生,她的心提了起来。   米歇尔医生对郑夫人点点头:“您家孩子还在继续尝试。”   希望落空,郑夫人强笑着谢过米歇尔,再次坐下来。   病房内,瑞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一定要将那团阴影取出来呢?明显取不出来,为什么不能干脆毁掉?他低头,将兰火引到掌心来。   兰火一出来就欢快地在他手心跳啊蹦啊:“爸!爸!我要玩秋千!”   “暂时不行哦,你得先帮我一个忙才行。”瑞和将事情说了,“你能将它吞掉吗?”   “肯定可以啦!”   兰火是极阴火,但它与普通的阴火又有区别。所谓物极必反,至阴则阳,极阴的兰火能燃尽一切虚无的阴,也能燃现世的实物。可以说脚踩黑白两道,没有它不能烧的东西。   本能知道这一点的兰火做出叉腰的模样,骄傲地抖动身体,一簇蓝色的火两侧多出两条火,看起来很逗。这种情形下,瑞和都忍不住笑:“你什么时候学会叉腰了?”   “电视里的茶壶突突啊。”   郑夫人前阵子住院,这几天郑蓉蓉住院,瑞和来医院来得多了,医院一楼大厅里经常放着现在风靡全星际的动画片茶壶突突,是一个一直叉着腰的动画形象。   “你喜欢茶壶突突啊?”瑞和假装严肃地想了想,“那等你帮我办完这件事,我给你买茶壶突突的系列玩具吧,给你定一套玩具。”   “我喜欢玩具!”   用兰火来将那团阴影烧掉是非常大胆的思路,瑞和在做之前征得了郑宁的同意。瑞和体内有火的事情郑宁瞒得很紧,当初机甲化形时守在内外的都是信得过的人,此事郑宁连妻子也没有告诉。   “我相信你是有把握才提出来的,所以我不说别的,你尽管去做吧。”郑宁面容冷峻。   半个小时后,门再次打开,郑夫人再一次站起来,与开门的瑞和面对面。   见瑞和微笑着向她点头,她捂着嘴巴哽咽得发不出声。   郑蓉蓉脑内的那团阴影被兰火吞噬殆尽,什么都没有留下。她醒来后有些发蒙,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等反应过来之后,她面色大变,抓着肚皮咬着下唇,眼中是极深的恨意。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   “啊啊啊——”   病房里,郑蓉蓉崩溃地大喊大叫,医生护士在郑夫人的催促下冲进来,斟酌着剂量给她打了镇定剂。   虚假的梦境崩塌,露出里面腐朽恶臭的真相,郑蓉蓉悔恨到极点,也恶心到极点。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康思凡和托雷斯家族,心理医生为她做了整整一周的心理疏导,才让她的情绪趋于平缓。   “蓉蓉好了,我们的仇也该报了。”郑夫人收拾好自己形貌,重新做造型做指甲挑选衣服,深吸一口气精神抖擞地出门了。她一家一家地去拜访旧识故交,菲尔德的家主亲自出马,生意已经风雨飘摇的托雷斯家族再也无力强撑,首都星的生意全数被斩断,合作伙伴要拆伙,分公司宣布破产,银行催债,客户退单,公司租借办公场地要收回……   短短两天,托雷斯在首都星所有经营都没了,连当弗老家的生意也大受影响,托雷斯家主不得不赶紧回本家主持局面。临走之前还将首都星的宅邸卖了,只为了多一笔款项能注入当弗本家的总公司里,缓解现金流干涸的局面。   可惜的是,他到底不能如愿。在星际航行中,他一直通过视频会议掌控局面。但总公司股价还是跌停了,等他终于抵达当弗时,资产已经缩水接近三十亿。   “这只是开始。”郑夫人掸了掸裙摆,举着酒杯笑意盈盈地走向前方。   “总统夫人今天怎么又没来?”   “说是家里的小孙子生病了,在照看呢。”   “那孩子真是个体弱的,不是月初就生病了吗?这才过去几天,又病了?”   “兴许是月初那病还没好吧,孩子嘛,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这样,娇弱……”   郑夫人的眼睛闪了闪,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香槟,然后自然地搭话:“大总统夫人真是太辛苦了,要不我们明天一起过去看看她吧,陪她说说话也好啊。”   “好主意!”   “雪莉夫人跟总统夫人关系最好了,要不就由雪莉夫人你来组织吧。”   雪莉夫人矜持地抬起下巴:“那好吧。” 第352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隔天,郑夫人就跟其他的夫人团一起去总统宅邸了,瑞和也收拾收拾东西,再一次去首都军营地探班。   “哇!元青你真是太好了!”格林·戴维斯夸张地抱住瑞和,重重地拍他背,“你最近还好吗?怎么还有空闲带奶茶来探班?”说完松开瑞和,仔细地打量瑞和的神色。   菲尔德家的事情在上流圈子都传遍了,菲尔德家对此没有隐瞒的意思,其他人听了都觉得不寒而栗,竟然会有精神力催眠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那不是托雷斯家看中哪家就能精准狙击吗?   “挺好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瑞和拍戴维斯的肩膀,“坐吧,我大姐的病情已经稳定,我才有心情出来散心,唉,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地方才能让我放松身心,所以就过来啦。”他环视四周,“那边在干嘛?”   “在翻修训练场呢。”戴维斯笑嘻嘻地坐下来,拿了一块小蛋糕一口吞,“唔,好吃!”   “是该翻修了,本来就够破旧的……”   其他朋友也陆续过来,几人围着一起闲聊。男人么,能聊的话题也就那些,说说最近的工作,关心关心瑞和家里的事情,再一起痛骂托雷斯家一顿。   “上次饭局,我听其克曼你说过你要结婚了?”瑞和不好意思地笑,“那天家里出事,我实在心不在焉,听了一耳朵,现在也没什么印象。你婚礼是什么时候?千万给我发请柬,我一定会去道贺。”   其克曼咧嘴笑:“我们都理解,嗨!那天看你比平常沉默,也不知道原来你家出事了。知道你家那件事后,我跟我舅舅说千万别跟托雷斯家做生意,我舅舅就和对方终止合作了。我跟你说这件事不是想让你跟我道谢的,只是想告诉你我们这些朋友都支持你。”他说着撞了瑞和一下,“至于我的婚礼是在两个月后,会去斯蒂亚星,到时候肯定会给你们发请柬的,都要来哈!”   “来来来肯定来!”   “真羡慕,其克曼和你的未婚妻是青梅竹马吧,真好啊,未来嫂子有没有什么妹妹闺蜜可以介绍给我啊?”   其克曼翻了好几个白眼:“就是有也不能给你们这些糙汉,要介绍也是给元青介绍。”   瑞和忙摆手:“我就不用了,我现在最怕的就是相亲,放过我吧。”   调笑一阵子之后,瑞和又说:“上次饭局没能跟尼尔大哥好好说话真是太遗憾了,格林,你大哥真的很威武有气势,果然在大总统身边工作的人气质都不一样。”他有些向往地说,“真想也去做大总统的近卫啊。”   格林很以他哥为豪,能做总统近卫的人都是精英中精英:“你想去的话可以去考啊,每五年都会招新的,等你毕业的时候正好是招新季。”   “格林,元青说得没错,你哥真的超有气势的,站在那里我都不敢说话,气场惊人啊。”   “嘿嘿,我回家了跟我父亲说我跟你你哥一起吃过饭,我父亲都不相信,哼哼,我是二世祖怎么了,二世祖的朋友是格林呀,格林带我飞。”   “是啊是啊,做总统近卫真的很长脸,走出去脸上都有光,能天天见到大总统不说,也能捎带着见到联邦其他大人物,而且工资福利好,我也想去呐。”   格林被朋友们的话捧得高兴极了,主动说:“既然你们都这么喜欢我哥,那我就再帮你们约一次饭局啦,不过最近我哥比较忙,从那天饭局后他就没有回家过啦,等他放假回家我再帮你们约。”   “行啊,好兄弟!”   回家的路上,瑞和不停地回想格林戴维斯的话。他说他大哥最近很忙,已然许久没回家,距离上次饭局也有十天了,拒瑞和所知,总统近卫是三天一轮换岗。   大总统已经有二十天没有外出活动了,最近正好也没有什么重大节日或者会议不露面似乎也不奇怪。也不知道郑宁是从哪里得知大总统病重的消息的,目前看来,这个消息有八成真。   第六军团进入警戒状态也一个月有余了,最近郑宁已经将警戒状态下调,废除前阵子的奖励举报制,但军团内还是限制对外网络和通讯。   大总统的宅邸保密程度很高,打探消息也只能在外围。既是在外围,打探到的也只是烂大街的消息。   回到家后,瑞和接到周瑾的讯息,告知他祭祖的具体时间定下来了,建议瑞和如果要过来的话,最好在这个星期内出发,不然的话会赶不上的。   事情再多,瑞和也有条理地安排好。绮阳星一行是必须去的,家里也必须安排好,学校也要请好假。现在临近期末,怀特老师已经被他这学期频繁请假惹恼了,唉,也只能再给怀特老师写保证书了。   两天后,康思凡的案子开庭,被判了三年牢狱。当弗星的警厅也结束了对托雷斯家的调查,并没有调查出什么来。康思凡知道的本来就是少数,他回到本家只有短短半年,大多数时间还在学习课程、哄郑蓉蓉上了,对本家的了解还浮于表面,若不是他的父亲达尔西·托雷斯被他追问得没办法了,透露出暗示这件秘事,他知道的就更少了。   法律在实施的时候注重程序合理合法,只有口供是没用的。而且,在被拘留期间,康思凡也翻供了,他对自己在菲尔德家以及最初入警厅供述的话全部否认,托雷斯家给他请的律师也对菲尔德家获取证据是否合法提出质疑。最后能锤死康思凡敲诈勒索罪,已经是菲尔德家与郑宁合力办下来的最好结果了。   “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瑞和安慰郑夫人母女,又笑着说,“再过两天我就要去绮阳星了,我会给你们带特产和礼物的。”   郑夫人有些愧疚:“你去祭拜母族的先祖,本该由我陪你去的。”这才显得家里对元青是重视疼爱的。   瑞和摇头:“母亲没关系的,大姐的情况离不开人。”他眼睛弯弯,“等我回来,也许就能当舅舅了,我会给我的外甥们带绮阳星的礼物。”   郑蓉蓉笑着说:“我已经把礼单拟好了,到时候直接装船就行,元青哥,到时候你要帮我给周家舅舅他们问好。”   “没问题,一定把你的问候带到。”   定好出发的事宜后,瑞和很快就出发了。这一趟,他将人手能带上的都带上了,坐的客运飞船也是自家的,安全系数可以说已经尽量调到最高。从首都星到绮阳星真的挺远的,在星际旅途中瑞和也无法做别的事情,除了学习进修就是在训练室里锻炼机甲,生活与在陆地上差不多。   怀特老师不喜他总是请假,见他在旅途中也没有丢下学业,这才开心一点,经常抽空给他视频讲课。   “少尉,有一艘飞船。”   “我看看。”   这一天,瑞和乘坐的飞船遇到了另一艘飞船,它偏离在航道之外,看外表有些破破烂烂的,再从大小款式上看,应该是私人飞船。   “少尉,接到了求救信号,定位到了那艘飞船上,我们要救吗?”   瑞和毫不犹豫:“停下,将那艘船捞过来吧。”   船上来之后,在里面发现了两个幸存者,一男一女,年纪都很年轻,得救后精神崩溃,两个人哭了一顿才冷静下来。两人要来向瑞和道谢,瑞和见了他们,温和地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男一女是兄妹,自称姓麦克亚当,原本是乘坐私人飞船去探亲的,没想到路上遇到星盗,艰险逃脱后,飞船因为短时间跃迁次数太多而损坏,再也无法移动。   “真的非常感谢您,如果您能送我们到最近的星球的话,我们将会铭记您的恩情。”   瑞和打量他们几眼,点头:“我的目的地是绮阳星,到那里你们再自行乘坐客运飞船,可以吗?”   麦克亚当兄妹惊喜又感激地说:“我们的目的地就是绮阳星!太感谢您了!请问您贵姓,等我们回到家一定会让家族向您道谢。”   “免贵姓周,道谢就不用了,顺手而已。”   “您是鹿泉港周家的人么?”妹妹歪着头好奇地问,“我听我姨母说,绮阳星鹿泉港周家是很有名的世家,我看您能拥有这么一艘飞船,家世一定不凡。”   瑞和不想跟陌生人多谈自己的私事,他笑了笑没说话,客气地让他们尽管住下,这艘船会保护他们的安全。   船上多了两个陌生人,威廉生性谨慎,让人看着他们不让他们乱走动。麦克亚当兄妹也很懂分寸,只在卧室和餐厅之间二点一线活动,不给其他人添麻烦。但在餐厅遇到瑞和时,兄妹二人都很热情地跟瑞和交谈。等抵达绮阳星后,麦克亚当兄妹再三道谢后离去,瑞和也被周瑾亲自接上悬浮车,一路往周家老宅驶去。   “一直盼着你呢!仲青他们都在上课,等放学后你就能见到他们了。”周瑾很是意气风发的模样,“祭祖就在后天,这两天我先带你见见家族的人,今晚会有一个聚会,都是咱们家族的人,大家都很想见你。”   瑞和笑着应下来。他也很期待,特别是期待再见到周仲青,他有一个猜测需要验证。   “终于一家团聚了啊!”周瑾感叹。   瑞和附和了两句,然后垂眸不语。他的眼底掠过阴影,转瞬即逝。 第353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周家老宅占地面积非常大,是那种旧式庭院的设计,古色古香,是瑞和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最眼熟的建筑了。   “这边是你母亲的院子,你就跟仲青他们一样住这里吧。”周瑾将威廉等护卫安排好,又与周家派过来的护卫说话,一一鼓励一番。   瑞和的东西刚安置好不久,周季青和周青青就相携着放学回来了,他们两人高声喊着舅舅,手牵手一起走进院子,看见瑞和后两人一起瞪大溜圆的眼睛。   “大、大哥!”   瑞和淡淡地跟他们打招呼:“放学了?吃饭吧。”   这句话穿越时空,仿佛与数年前父母仍活着的时候普通的某一天重合在一起,让周季青有些发愣。周青青就直接多了,她快步跑过来抱住瑞和的手:“大哥!你终于来啦,我好想你啊。”   “大哥,你什么时候到的?”周季青也走过来,有些生疏客气地问瑞和路上辛苦不辛苦。   “还成吧,走吧先吃饭。”   还好周瑾有事去办公了,不然的话在现场见这兄妹三人如此疏离客套的模样,铁定心塞。   饭桌上,瑞和认真地吃饭,周家的菜式口味偏甜,他尝着还挺喜欢的。三个人沉默地吃饭,一点都不像亲兄妹久别重逢。   电视上那些大声呼喊,相拥而泣,互诉离别衷肠的场景通通没有。   但兄妹三人都不觉得奇怪,这些年他们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不咸不淡的。也许在最开始的时候,周季青和周青青还期待过大哥坚实的怀抱,那么在时间一天一天流走,生活如一潭死水一样似乎不可能再有任何改变之后,他们两人已经死心,逐渐习惯了孤儿院的生活。   他们其实也是幸运的,至少在陌生环境里兄妹二人能互为依靠。他们也能继续上学,那是他们唯一能够从那滩死水里跃脱出来的时刻。在后来,久不见的大哥开始给他们寄书,那些书便成了他们看外面世界的一扇窗户。   他们在心思还比较单纯的年纪经历了太多,父母双亡,最可靠的大哥离开。他们惶恐,也有了怨气,但那些怨气很快就散去了。因为孤儿院院长说:你们大哥没有错,他那样计算才是正确的,你们还小不知道钱财的重要性,你们安心地在孤儿院长大,等长大以后,你们父母留下的那笔抚恤金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比如你们能到外面的星球读书,看看外面的世界。院长还说:你们二哥来撺掇你们是不对的,你们大哥也还没成年,他一个人怎么养你们三个人?做人不能太自私。   后来他们又在书里看到,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没有谁是谁的附属。大哥成年了,去当兵了,这是大哥的选择。二哥后来找他们说的那些话,他们觉得不对,所以就没放进心里。   数年后,他们也长大了,周季青今年十八岁,周青青也十六岁了。他们还记得小时候大哥对他们的照顾,但中间七八年的缺失是真实存在的,疏离无可避免。与其尴尬地假装亲热,不如客客气气地,周季青想得很清楚,大哥不会留下来太久的。   吃过饭,瑞和就自行去休息了。   周青青咬着下唇,轻声问:“哥,大哥是不是再也不喜欢我们了?”那么多年没见,怎么连几句问候关怀的话都没有呢?她今年十六岁了,最近正好处于精神力觉醒期,大哥也一句没问,更加没问季青哥是否有觉醒精神力。   他们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安静地吃一顿饭后就各自散去,再也看不到当年的亲密。   “大哥是不是还在生气?”   生气那一年她哭着闹着要回家?那个时候,大哥在孤儿院门口一定很尴尬难为情吧?   周季青沉声说:“你不要想太多。大哥跟我们不一样,他是军团的少尉了,杀过虫子,是SSS级精神力者,他已经离我们太远了。青青,大哥是过来祭祖了,很快就会回首都星,我们大概也就相处那么几天而已。”   周青青的眼睛红了:“嗯。大哥……我还是喜欢大哥的。”冷淡的大哥也讨厌不起来。“二哥变了好多,我有些害怕他。”   “那就别理他,二哥的心杂,他说的话都有着他的私心,你不要听进心里去。现在我们有了舅舅,舅舅对我们很好,也会将母亲的遗产分给我们,以后我们的生活都不用愁了。青青,不要将你的目光放在过去,我们要看向未来。”   房间里。   威廉报告:“已经将人都安顿好了,就在隔壁的院子里,我会跟您住在一起。”   “嗯,我带来的礼物呢?”   “周家主划了一间库房,我已经让人将东西搬过去了。”   瑞和亲自过去找周瑾,一路畅通来到周瑾的院子外面,一个面熟的青年帮他通传,很快他就被接进去。将礼单给周瑾之后,周瑾接过后皱眉:“怎么带了这么多礼物?不要跟舅舅见外,这里是你舅家,回来不用带礼物。”   “这是母亲和妹妹准备的。”瑞和解释一番,并且转达了郑夫人他们的歉意,“家里实在走不开人。”   周瑾的眉头松开,露出一丝笑容:“他们对你好我就放心了,等他们忙过这一阵,我会亲自去拜访,我们两家得好好聚一聚。”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和你相认这么久,还没正式拜访过菲尔德家,是我失礼了。这样吧,等祭祖后我送你回首都星,咱们两家正式见一面。”   这是世家的行事风格,必定要彰显礼数以及重视的态度的。   “好。”瑞和没有什么好拒绝的。   当天晚上的聚会,瑞和正式见过周瑾的妻子和儿女,以及原身的二舅周琦及其妻儿,收了一圈的见面礼。   第二天中午周仲青才从学校回来。   “大哥,好久不见。”   瑞和微微挑眉,见周仲青这幅模样,倒是跟记忆里周仲青到书亚星读书后的样子很像。当时的周元青觉得弟弟有些变化,却说不出到底哪里变了,但瑞和却看得出来,那是一幅自卑又骄傲的灵魂,它终于挣脱了束缚,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不一样的生活之后,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它便开始戴上面具。   那面具完美无缺,让他时刻嘴角含笑,眼神谦逊又平和,彬彬有礼,一表人才。   “好久不见。”瑞和淡淡地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喝茶。   周瑾看着,微微叹口气,招呼周仲青过来一起吃茶:“怎么今天才回来?”   “苏家的朋友硬要邀我去玩,我推脱不过只好去了,不过想着大哥已经回来,我便中途先离开。”周仲青笑盈盈的,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志得意满。   锋芒毕露。   周瑾又想叹气了,他们周家养孩子,讲究的是内秀内敛,含而不露。仲青只学得皮毛,清浅得让人一看就透。他看向大外甥,这孩子是怎么长的?完完全全是照着周家祖训长出来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才露出笑容,没关系,慢慢教,总能都教出色的。   他招手让三个外甥都来喝茶吃点心:“你们也好多年没见,都来一起说说话。”   可惜他最后还是要失望了。   “舅舅这茶很不错。”瑞和抿了一口,“等我回首都星,给我装两斤吧。”   周瑾高兴地点头:“好!给你装十斤,给菲尔德夫人他们也尝尝。”   周仲青笑着说:“大哥第一次过来玩,对这里不熟悉,我们带大哥出去玩吧。我朋友开了一家酒吧,气氛还不错,大哥去没去过酒吧?我带你去玩玩吧!”   周瑾的笑容收了一点。   周季青憋出一句话:“大哥,我觉醒了精神力,你能指导我一下吗?”   周青青则拧着衣摆说:“大哥,我也正在觉醒精神力,你当初觉醒精神力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周瑾的又有些高兴。   “酒吧就算了,我不喜欢酒吧。”   “行啊,舅舅这里有没有训练场?”得到周瑾肯定的回答后,瑞和说,“等一下你和青青跟我一起去训练场,咱们练练。”   等周季青兄妹应下来,房间里又安静了。   周瑾又抛了几个话题,见外甥们之间的气氛冷飕飕的,冷淡得根本烧不起来——仲青用力过猛,热情得他都看不下去了,别说炒热气氛,周瑾看在眼里,元青对季青和青青的态度还好一些,对仲青那是几乎漠视的。   头疼!   “行了,元青带你弟弟妹妹们去训练场吧,我让人带你们过去。”周瑾挥手,他实在头疼得不行!想象中的温情压根看不见,得了,强求不来,先散了吧!   散了之后,瑞和果然带周季青两人前去训练场,周仲青沉默了一伙儿又扬起笑脸:“我也去吧,也麻烦大哥指点一二。”说得谦逊,胸膛却悄悄挺起。他觉醒精神力时是D级,现在竟已经升级为B级了!老师说,按照他现在的晋升势头,极有可能再晋升到A。但他的野心不止如此,他也是母亲的孩子,也是周家的血脉,不可能只有大哥SSS级,他肯定也能突破到S级的!   瑞和扫了他一眼:“我怕是教不了你。”   周仲青在克林顿大将军收养事件中伤了院长的心,瑞和便连表面功夫都不想给他了,方才不过是给周舅舅面子,怕周瑾难办,现在周瑾不在,瑞和就更加冷淡了。   “……”周仲青气得直喘气,旁边的周季青二人看得心跳加速,都不敢说话。   “走吧。”瑞和示意一声,抬脚就走。   周季青拉着周青青赶紧跟上去。 第354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不给周仲青面子,对瑞和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周季青和周青青却噤若寒蝉,在训练场里老实得不行,瑞和教什么都点头,看得瑞和无奈:“你们怕我?”   两颗脑袋同时左右摇晃。   “那就集中精神,我能教你们的,也就这几天了。”   他已经不做大哥很多年,这几天的教导,就当做让周瑾安心如意吧!   等教到夜色降临,晚饭时间也到了。瑞和正式见到周瑾的妻子儿女,很是见礼一番,吃过晚饭后,周瑾便跟瑞和他们说起明天祭祖的详细步骤。身为周瑶那一支的嫡长子,瑞和要做的要多一点。   旁边,周仲青垂下眼帘,遮掩住眸中的不甘。   第二天的祭祖早早就开始了,瑞和也见到了不少周家的族人。   “真是年少有为啊!果然是阿瑾的外甥呐!”   “早就听说过有一位SSS级的天才,没想到竟然是咱们周家人,真是祖上荣光啊!家主,今天可得好好跟祖宗说道说道,让祖宗高兴!”   “叫做元青是吧?我记得你母亲,你与她长得果然是像极了!我是你七舅舅,得空来我家玩哈!”   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祭祖之后,中午便是家族大聚餐,周瑾正式将瑞和四人介绍给族人,酒一喝,气氛就亲近了不少。   晚上,周瑾又拉着瑞和四人谈话,正式说起周瑶遗产的分配事宜。这是按照周家祖训分的,众人都没有意见。不过瑞和坚持只拿一成,剩下六成希望能收归族中。   周瑾已经不是第一次听瑞和这么说,但周仲青几人是第一次听,都十分吃惊,周仲青看着瑞和的表情更像见了鬼,双手紧握,将自己的手心掐得生疼他都没反应。   “舅舅。”瑞和正色道,“我既再提,就说明我是真心实意,是经过正式考虑才下的决定。周家疼爱母亲,爱屋及乌给我疼爱和庇护,对此我非常感激。母亲离家多年,这些产业都是周家在管理,里面有周家的集团股份,这些股份折合的价值才是母亲遗产的大头,而我想还给家族的就是这些股份。舅舅,这些股份还给家族,我相信母亲也会同意的。我丝毫没有建树,也没有经营的才干,志在军团上而不是经营产业,拿这些股份有什么用呢?”   周家父母为了爱将股份划给失踪的女儿,那时候家族无人敢指摘这对伤心的父母,但事实上,周家一族是及其看重传承的。外嫁女手持那么多股份带到夫家,家族不可能同意。但周瑶失踪多年,大家都默认她早就死去,那些挂名的股份实际上还是在家族手中,只担个名头让周瑶的父母高兴,族人也不想去做这个恶人,去跟这对疼爱女儿的父母死抠细节。   周瑾将瑞和他们的名字记上族谱,也是想减少阻碍。   但瑞和是手续齐全地被郑宁收养的养子,他永远也不可能是绮阳星周家的人。他如果拿了那些股份,就是将周家的支柱产业带到了外面,这是破了规矩。   “所以,舅舅就将它收回去吧,我拿一成就够了。”瑞和最后下定论,“既然我是母亲的嫡长子,那我有权处理我得到的那七成遗产,就按我说的办吧!”   周瑾无言,半晌才侧头去擦眼睛,再回头时眼睛泛着血丝,他却含着笑,欣慰点头:“好,好。不过你也听舅舅一句,一成太少了,我将股份挑出来就罢了,其他的你还拿走。”他一锤定音,“我知道你有志气,但长辈何尝不想给予你们支持呢?就这么办吧,听话!”   瑞和这才点头。   两人商量完,周瑾就先将另外三份文件拿出来给周仲青三人,元青那份得重新拟,仲青他们的却是不变的。   “你们把名字签了,我就让人去走正式程序。”   他自以为安排得很周全,三个外甥每个人都两栋绮阳星当地别墅,古董珠宝等一批,集团股份每人各0.5%,还有现金若干,折合起来每个人都有十亿星币左右的遗产。   十亿啊!   周季青和周青青都很激动,要知道在年初他们全部积蓄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万星币,需要省吃俭用,勤工俭学才能勉强支撑生活。周季青提前成年两年,早就搬出了孤儿院回到自己原先的家居住,他的学习没有二哥那么好,中级教育学校没能给他减免学费,没有生活来源只有平时打工那些零碎的收入,他拿到了父母的抚恤金后精打细算,就是为了省点钱。   可现在他们有了十亿!一个人就有十亿星币!   天啊天啊!   周季青二人早就知道自己只能拿到母亲遗产的10%,但他们不知道这百分之十竟然有这么多。看着文件里的估值,两人签字的手都在抖。   有了这笔钱,以后想往哪个方向发展都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而且还有舅舅,舅舅已经将二哥安排到了一所很不错的军校,他和青青的未来舅舅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不同于周季青两人惊喜、满意、感激、激动等等心情,周仲青只觉得自己正在受奇耻大辱。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明明能拿七成却偏偏要假惺惺地推辞,就为了哄舅舅高兴。结果舅舅竟然像瞎子,还真的以为大哥是淡泊名利,坚持要给大批遗产。   虚伪,虚伪透顶!   周瑾是再也想不到,自己的安排会被二外甥如此仇恨。那仇恨根本毫无理由,来自一个早已扭曲的灵魂。那灵魂看不到善意,只看到了不满足不称意。但它伪装得很好,在周瑾欣慰的笑容中,它也在笑,甚至还说了一些柔软感人的话。   说着那些话的时候,那灵魂在不停地下坠,下坠,它在尖锐的嘶鸣。   似乎要坠落到无穷深渊。   遗产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周瑾就让他们回去睡觉了。   “大哥。”   “有事吗?”   周仲青的脸在路灯下有些难言的晦涩:“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我们是亲兄弟,我们有共同的血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是因为收养那件事吗?”他的眼中闪着恶意,“你也被别人收养了,为什么我不行,你要因为那件事生我的气?”   瑞和静静地看着他,他不像周瑾被“妹妹的儿子”的滤镜蒙蔽,也不像周季青和周青青年纪尚轻眼神不够,他足够冷静,足够防备,所以看到了周仲青面具后面正在堕落的灵魂。   那灵魂被嫉妒燃烧,散发着怨恨的恶臭,只待一个契机,就要冲破皮囊,咬断与所恨那人的咽喉。   在来绮阳星之前,瑞和就有所猜测。   原身从未踏出过赫星,费心费力地抚养三个弟弟妹妹,终日在昏暗的矿道里采矿,脾气温软,从不与人结怨。为什么亲弟弟突然会杀他?   一个人杀另一个人不过那几个原因,要么是因为仇怨,要么是意外杀人,要么是因为利益。前两者都不像,那就是杀了原身周仲青能得到好处。   以前,瑞和想不出有什么好处。杀了供养己身的大哥,断了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来源,也可能被人发现而坐牢,那么多的风险,百害无一利,周仲青为何要动手?   等知道身世以及那笔遗产之后,瑞和就明白了。   原身一死,周仲青就成了实际上的“嫡长子”,这笔巨财足以让周仲青动手。   这一次,周周仲青还会动手吗?   瑞和的眼底也在酝酿着黑云,听了周仲青的话,他轻声一笑:“你心中既是这么想,又何必来问我,你高兴便好。”说完转身就走,威廉领着人赶紧跟上,自己凑到瑞和身边说:“大将军刚才——”   空气中有陌生的精神力探过来。   威廉的嘴巴不停,右手轻轻向后一挥,连都头没有回。   周仲青闷哼一声,踉跄了两步,脑中便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按着太阳穴,咬着牙看向前方,众星拱月,多大的阵仗!   他眼中终于漫上了杀意。   “给我盯着他。”听了威廉的报告后瑞和说。   “是。”   “不要将他看做我弟弟,明白吗。”   补充完这一句后瑞和进房间,关上门,他得立刻跟郑宁联系。   威廉站在门口轻吸一口气。少尉的弟弟和非少尉的弟弟,得到的监视程度可不一样,某些事的安全评级也不一样。他心中有了数,立刻安排下去。这一次出来人手带得充足,在将这个院子守得密不透风之外,还有多余的人手任他差遣。   房间里,瑞和与郑宁连上了线。   “今天议院开例会,有人提出一个新提案,建议军团统治由团长终身制改为任期制,一任期为十年。因为议论声太激烈,所以提案被压下再议。”郑宁在通讯屏那边冷静地说。   瑞和一听就听出其中的厉害:“怎么会有这种提案?提出来的是哪一派的人?”   联邦军团之所以所向披靡数百年,团长终身制这种看起来陈旧又丝毫不民主且带有上层垄断味道的方式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生死挑战面前,除了家国大义,还有实现个人价值的加成,这才造就了一个又一个悍不畏死的军团团长。他们为了联邦与自己的荣耀,在前线扎根驻守,用自己的青春和血汗捍卫联邦的安全,同时也将自己以及家族的声名推向最高峰。   军团不仅是联邦的,也是他们的。   如果他们能培养出来合格优秀的继承人,甚至也有优先举荐权,让自己满意的新团长继承自己的位置。   那不止是位置的交替,也是权力的无损交接。那样平稳过渡的军团,才会更稳定,更安全。   瑞和入伍那一年,因为难得一遇的大虫潮,密萨拉星前后战死了两位大将军,分别是第三军团的亚历克斯大将军和第八军团的赛尔特马大将军。第三军团的继承者是外派进去的,引起了军团极大的动荡,还被第一军团挖走十万士兵,损失惨重。第八军团的继任者则是赛尔特马大将军的养子,同姓马丁,本来就是他倾力培养的对象,在他死后运作得当,得到大将军的军衔,紧赶慢赶地接过军团的摊子,因此军团力量整体损耗不大,内部也几乎没有反弹就接受了新团长。   郑宁叹气:“是鹰派的人提出来的。那个提案出现得太突然了,事先完全没有预兆,在议会上也没有被彻底驳回,说是要再议,可见之后会有多少风波。”   不说别人,就说他也觉得愤怒。   任期十年?!费劲心力地经营,然后再拱手相让,他才不干! 第355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鹰派的人自来激进,提出这个提案也不奇怪。”瑞和分析,“奇怪的是早不提晚不提,怎么这个时候提?”   “现在议院乱得很,我联系了几个相熟的议员,他们都说事先并没有收到消息。鹰派的人在议会上大力辩论,陈述此提案的好处,许多议员毫无准备,几乎是被从头压到尾。”   可只要是军团的老人,都不会同意这个提案。   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促进军团血液更新,摈弃旧俗,让军团更民主,更有活力,那都是屁话!   军团头领的位置只能是大将军衔的人才能坐,你以为十年就能培养出一个大将军?有那么多大将军给你来轮替吗?新来的团长能够习惯当地的虫族情况,作出合适的指挥吗?能够与军团磨合好,做到令行禁止,指挥如臂指使吗?   等你磨合好,任期可能都要过一半了!前线安稳不了几年,又有新的团长要来,进入新的磨合期,这不是折磨人吗?   前线是最危险的地方,经验是由无数血汗浇灌出来的。   “大总统怎么说呢?”   “大总统暂时还没有发言。”可如果议院通过这一提案,大总统就处于被动,除了发起重议,并且只有一次机会之外,就只能签字通过了。郑宁沉声道:“我正在联系说得上话的议员,不能让这个提案通过。”   瑞和叹气:“可惜我不在首都星。”不然的话他能够以郑宁养子的名义帮郑宁走动,显得更加有诚意。   郑宁也觉得运气不好,但:“不是你的错,这件事起得急,谁能防备?你不要急着回来,难得到绮阳星一趟,好好和你舅家的人相处,礼数不要差了,等事情办完再缓缓回来就行。”   即使现在上船,等到首都星时事情也落下帷幕了。   “我会跟我首都星的朋友打听这件事。”   “好。”郑宁联系瑞和,除了消息互通之外也有让瑞和的人脉帮忙的意思。   现在绮阳星是晚上,首都星那边是中午,瑞和便逐一联系自己首都星的朋友。他的朋友一些是学校的同学,一些是首都星护卫军的士兵,横跨不同阶层。他必须打听那些朋友的家族对此提案是什么看法。   意料之中的,同意这个提议的大多是非军人家族出身或者平民出身的人,反对这个提案的多是目前跟军团有利益牵扯的家族,比如格林·戴维斯,他的叔叔是第九军团的团长,所以他的想法跟瑞和是相似的。   其实那个提案也不是毫无益处,比如在打破军团高层百年垄断上有积极的作用。原先的军团上层构造太过坚固,平民上不去——郑宁是以入赘的方式进入这个圈子的,个例,轻易无法复制。军团的权力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数百年来固若煎汤,也容易滋生腐朽。   瑞和现在是军团传统势力的得益者,站的立场自然也是这一方,目前这个提案确实对他有着很不利的影响。   “我听我爸说会尽全力反对的,真是的怎么突然出现这种提案?”格林·戴维斯很为他叔叔抱不平,“你不知道我叔叔多辛苦啊!我的一个堂弟两个堂妹都是在驻地星出生的,那里气候常年都在下雪,我病死了一个堂弟一个堂妹,剩下一个小堂妹被送回首都星,到现在都二十年了,我叔叔回不来,堂妹身体弱也不敢过去,两个人都不能面对面见一面,我叔母前阵子还在哭,说我妹妹要嫁人了,我叔父也不能回来送,唯一的堂弟又在坐牢……”   如果说第一军团驻守着联邦领域内最危险的区域,那么第九军团驻守的便是联邦最远的领域了。从驻地贝塔拉星到首都星,竟然需要两个月的星际航行,经历上百次跃迁。所以,戴维斯大将军是真的无法经常返回,一个军团是不能有足足四个月没有团长镇守的,哪怕是远程指挥也不行。   而坐牢的儿子,便是之前军团闹风波时被举报强奸,强夺他人产业的那一位了,这是一个很明显肆意挥霍自己父亲力量的不肖二代。   “元青,你家将军是什么意思呢?”格林·戴维斯问。   瑞和自然说反对了:“可惜我刚到绮阳星,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   格林很同情他:“啊,如果你在首都星就好了,郑将军不在,你能代替他对外发言的。”他知道瑞和是备受培养的养子,非常需要这样露脸的机会来增加自己的声望。   “绮阳星这里的景色很不错,我舅舅住的地区喜欢吃甜食,我记得你也喜欢,到时候我会给你带甜甜的当地特产。”瑞和笑着岔开话题。   格林很高兴:“说好了啊!”   瑞和手中的人手不少,此番他带了大半过来,只留了雅西领的那支斥候队以及周楠等十二个士兵。远离首都星,他需要的就是消息畅通。在郑宁通知他之后,雅西他们也相继给他带来这个消息,他们都感觉到这一次议会提案的内容对他们的主家会有大影响。瑞和交代他们继续关注之后,见已经深夜,打了个呵欠上床睡觉去。   院子里的另一个房间里。   一双手将窗户掀开一条缝,一双眼睛半掩在黑暗里,直勾勾的盯着斜对面的那个房间,门口站着足足五个护卫,护卫身高体壮,眼神犀利如鹰,看起来就很不好惹,夜色已深,他们还跟铁棍子一样杵在外面守夜。   窗户缝儿被合上,周仲青烦躁地绕着房间走了两圈。计划提上日程,他却有些紧张。   “不能犹豫,不能再犹豫了,到了这一步已经回不了头了。”周仲青对自己说道。他早就安排好了杀手,就等大哥踏进这个星球,定金他都给出去了,足足二十万星币!那是他将舅舅给他的零花钱攒起来的全部积蓄。   星宿说得对,只要杀了大哥,他就是嫡长子,那七成遗产就是自己的了。   可大哥是SSS级精神力者,之前有七个杀手狙击他,加上大哥的一个同学,里应外合竟然都失败了,大哥不好杀。周仲青吐出一口浊气,坐在椅子上拿出一个瓶子,瓶子外表很光滑,他在黑暗中慢慢地将瓶子细细地摸了一遍。   那个杀手坚持要他先下药,不然的话就不肯下手,可是下药的话他可能会发现……   冰凉的瓶子被他摩挲得沾上人类的温度,他的心却一寸一寸地冷硬下去。   大哥对我没有兄弟之情,那么还犹豫什么呢?   只要我小心一点,没有人会发现是我下的药。大哥有那么多仇家,舅舅肯定以为是之前那些仇家动的手。   舅舅正在重新拟大哥那份遗产,最多这几天就会办完,等办完后就算大哥死了也没用了。大哥是郑家的养子,他的遗产是郑家的……   时间紧迫,周仲青终于说服了自己。   第二天,瑞和就被周瑾带去参加聚会了。这样的聚会周仲青他们已经参加过很多次,周家枝繁叶茂,人丁众多,知道家主的嫡亲外甥回来,都会邀请他们去做客,各种小型聚会开得飞起,现在也轮到第一次来的瑞和被热情邀请了。   “原来你就是仲青的大哥啊,你真高!”   “元青哥,听说你是SSS级精神力者,你好厉害啊!”   聚会里,瑞和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亲戚们的孩子,这些孩子几乎都是同龄人,岁数相差不大。瑞和跟他们相处得还算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他们好奇的打量和问话。周季青和周青青参加过好几次了,已经交了一些朋友,还帮瑞和做介绍。   这两个孩子看起来似乎没有长歪,跟上辈子相比完全不一样了,瑞和不太亲近他们,但也不排斥他们,就当普通亲戚来相处就行了。   “大哥你吃这个,这种是咱们家才能吃到的点心,里面用的赤英果整个绮阳星只有咱们家的祖地才有生长,就是祭祖时候看到的那一片蓝色的果子树,大哥你还记得吧?”周青青活泼地说,“特别香甜,大哥试试。”   瑞和吃了一个,确实很美味。他喜欢甜食,来绮阳星这两天吃的东西都合他的口味。   “大哥,三弟小妹,原来你们在这里。”周仲青扬着笑容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自然地将托盘上的饮料一杯一杯地发给瑞和三人,“这是赤英果酒,度数很低,难得极了,我刚从七舅的酒窖里拿的,你们赶紧试试。”他说着促狭地眨了眨眼,“不然一会儿七舅发现了,可要打我啦。”   周青青很喜欢赤英果的味道,立刻抿了一口,眯着眼睛开心地说:“好好喝啊!像果汁儿!”   “喜欢就多喝一点,我拿了两瓶呢。”周仲青喝了一口,笑着说。又招呼周季青和瑞和,“我加了一点冰块,口感真的不错。二哥不喜欢喝酒没关系,这种果酒酒精浓度很低的,不信你问青青。大哥,我看你饭桌上喝酒很爽快,想来这种果酒对你来说是小意思。”   瑞和看了他一眼,端着酒杯在手上没有动。   又有人过来寒暄,瑞和便跟来人聊起来。   “听说你养母家是首都菲尔德家,那可是老豪门啦,菲尔德夫人我在几年前也见过一面,实在是一个女中豪杰,元青呐,一定要代我向菲尔德夫人问好……”   瑞和露出笑容:“三姨夫过奖了,您的问候我一定带到。我听舅舅说三姨夫也在首都星做生意?是我礼数不周,竟也从未去拜访过三姨夫,等回去后……”   听着三姨夫爽朗的笑声,周仲青紧紧握着酒杯,假装喝酒的动作掩住眸中的神色。真是不公平,自己来了这里这么久,这些个所谓长辈见到他的时候,总是摆着长辈的架子,开口闭口就是让他好好读书以后要有出息。他妈的,我出不出息关你们屁事!结果,见到大哥的时候态度却截然不同,好像大哥才是能跟他们平等交流的人物,可大哥明明跟他是一个辈分的!   他盯着大哥手中的酒杯,在心里喊:喝啊,快喝啊!   瑞和不动声色地喝了两口,就好似听见一声轻轻的吐气声。 第356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季青帮我拿一下,我去一下卫生间。”瑞和跟三姨夫聊完之后,将酒杯递给周季青。   等瑞和走远,周周仲青将自己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笑着说:“你们的酒也喝完啦?来酒杯给我,我去给你再添一份。”伸手去拿周季青手中的酒杯。   “大哥让我拿着的,一会儿回来他应该还要喝。”周季青认真地说,然后将自己和周青青的空酒杯给周仲青。周仲青咬牙,为了不引起注意也不敢硬拿,收拾好空酒杯之后不动声色地撞了周季青一下。   “哎哟!”周季青踉跄一下差点跌倒,手中的酒杯也溢出一些果酒,但还是稳稳当当地在他手中。   “三弟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周仲青暗暗咬牙,抬眼看向别墅的方向,最后跺跺脚还是赶紧跟过去。他心神不宁,绝对无法在这里等消息!   这场宴会是周七舅举办的,就在周七舅自己的大别墅里。院子的草坪上摆满了白色的桌子,淡粉色的纱帘随风而动,色彩斑斓的花点缀其间,今天也是周七舅女儿十三岁的生日,所以这场宴会既是家庭聚会,也是庆生会。   瑞和穿过草坪进入别墅,别墅一楼大厅的人也不少,小表妹的小朋友小同学正在玩游戏,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精力旺盛,闹得不行,欢乐的笑声和尖叫声几乎要穿破屋顶。佣人穿梭其间,不停地帮忙送饮料水果蛋糕,快速地收拾桌上地上的空杯子等东西。   从卫生间里出来后瑞和再次从大厅经过,一个身材矮小穿着蓬蓬仙女裙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走过来,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年纪,头发烫染成棕色短卷发,看起来就像布娃娃一样精致可爱。女孩路过瑞和身边,瑞和侧身让了让,忽然女孩似乎脚下一崴,一下子往他身上倒。   瑞和自然是伸手去扶的。女孩有些矮,身高大概只到他胸口,所以他需要微微躬身才能有礼数地扶住对方,在那一刻,一股强力袭来,看起来柔弱的小女孩竟然爆发出惊人的冲击力,随着冲击力而来的还有一把泛着寒光的尖刀。   女孩借着瑞和搀扶的动作扑过来,干净利落地将刀往他的心脏上戳。   在这万分紧急的一刻,瑞和忽然想到了薛礼。   他发现要他命的人都很喜欢近身,薛礼是这样,今晚的杀手也是这样。不过话说回来,要想杀一个精神力者,近身尖刀入心脏确实是最好的办法。精神力者有防护罩,但也不是时时刻刻外放精神力来拱卫自身的,消耗不起!所以一般是危险来临时才会张开防护罩,作战经验丰富的人撑起精神力防护罩连一秒都不需要。   但如果动手的人出乎意料,被刺杀者可能就因为那一两秒的延迟而毙命。没有精神力防护罩的精神力者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有血有肉,专业的刺杀者将武器刺入心脏,一息间就能将心脏捅个稀巴烂,无力回天。   薛礼是以同学以及好友的名义打消他的警惕心,这个杀手则是与周仲青一起出手,一个下药一个动手。   他的心脏却不是那么容易被他们捅的。   瑞和握住对方的手一扭,刀落到他手里,同时膝盖撞上对方的肚子,借势将人掀起来摔出去。   女孩的裙子的空中像花一样旋转开,最后砸落在地,女孩踉跄两下站稳,扭断的右手手掌无力地垂着,她却好像丝毫没有感觉,抬起的眼睛凌厉煞气,全然不似十二三岁的孩子。   “啊啊!!!”   大厅里的客人们尖叫起来,慌忙躲闪。   女孩不为所动,继续朝瑞和冲过来。没有精神力的人不足为惧,她对自己的刺杀技术很有信心,右手断了而已,她还有一只手一双脚!   很巧,瑞和对自己的精神力也很有信心,浓稠的精神力砸出去,全部砸在女孩身上。女孩眼中染上惊恐,然后定格在这一刻,人啪叽倒地一动不动。   威廉他们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很快将女孩绑了起来。事情发生在一瞬,大厅的孩子们飞奔出去,外面的大人很快冲进来,周七舅着急地跑上前来,明明今晚夜风微凉,这一路跑来他却出了一身的汗。   “没事吧?元青?!”   瑞和扬声应了一声,周七舅循声赶过来,见瑞和没有事很是松了一口气,再看向威廉他们手中的女孩,瞪大眼睛:“这是怎么了?我听他们说有人拿刀捅你——”   “就是她。”瑞和走上前去,抓住女孩的下巴将她的打量一番,然后揉捏她的脸。“脸有古怪,七舅,你让表妹过来认认人。”   周七舅赶紧将女儿带过来,女儿认了认:“我不认识她。”又问其他小伙伴,小伙伴都说不认识。   “那就是混进来的了。”瑞和笑着说,“七舅别着急,直接报警就行,让警厅去查。”   周七舅一拍大腿:“对!”   聚会聚出个杀手,周七舅真是吓死了,赶紧停掉聚会,吩咐人照顾好各位小小姐小少爷,务必一个个安全地送到对方家长手中。   警厅很快来人将杀手提走,瑞和接过周季青手中的酒杯,轻轻地晃了晃,蓝色的果酒在透明的杯壁上划过,看起来澄澈又梦幻。“你二哥呢?   “二哥、不知道啊,好像走了。”周季青咽了咽口水:“大哥,你是不是经常遇到这种事情?”   不然的话怎么能这么淡定,还有心情过来取这杯酒!   “差不多了,偶尔一次。”瑞和笑了,“这杯酒没动过吧?”   周季青忙摇头:“你让我帮忙拿,我都没敢放手。”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将酒杯给他的时候说的话以及看他的眼神,都让他觉得一定要听大哥的命令。因而听到大厅那边出事了,他甚至是握着酒杯冲过去的,根本不敢放下来。   “做得好。”瑞和夸了他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周季青就觉得有些高兴,脸都红了。   瑞和将酒杯递给威廉:“送去给警察,我怀疑这杯酒里有抑制精神力者的特效药,别忘了跟他们说这杯酒的来历。”   威廉躬身应是,立刻将酒送过去。   “大、大哥——”周季青脸上的红晕散去,瞬间变得煞白。他不傻,相反还很聪明,在孤儿院生活的那些年让他学会了眉高眼低,这件事不对头!   见周季青反应很快,瑞和拍拍他的肩膀:“这事儿不关你们的事,不过你和青青也一起到警厅一趟吧,你们也喝了酒,顺便也验验血。走吧,跟我一起走。”说完走在了前面。   周青青紧紧拉着周季青的手:“哥,哥……”   周季青狠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他觉得有些冷,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他反手握住妹妹的手,“走!”   刚走了一段路,就有警察快步走过来,因为增加了果酒这一物证,所以他们是过来请瑞和他们去验血的。周季青更害怕了,大哥竟然算得这么准。   等验完血,周季青和周青青也接受了问询,很快就被放行。走出警厅大门后,夜风一吹,周季青浑身都在发冷。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二哥难道真的敢做出那种事吗?他疯了吗?!   大哥呢?   他的嘴唇都在抖,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杯酒被他紧紧地握了很久,里面的冰块早就笑容,杯壁都变暖了。他抖着手将手紧握,另一只手拽着妹妹埋头往外冲。   回家,回家!   周瑾今晚没来参加聚会,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大外甥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呐?来到绮阳星都有杀手追过来?他赶紧过去,在警厅接到了正要离开的瑞和。瑞和验完血后还录了口供,因为要说的东西太多,所以比周季青他们晚离开。   两人还没说上话,门口有一辆悬浮车停下,一个令周瑾完全想不到的人物被压着下车,往警厅里走来。   “仲、仲青?!”周瑾一下子懵了。   瑞和来扶周瑾:“舅舅。”   周仲青脸色灰白,见到瑞和的时候眼中爆射出仇恨:“周元青!你算计我!你算计我!”   周瑾脑中电光火石,猛地看向瑞和。   “舅舅,走吧。”瑞和没理他,扶着周瑾推到一旁。   “舅舅救我!舅舅!我是冤枉的舅舅!”周仲青使劲挣扎,高声大喊,声音越来越小,他已经被压进去了。   坐进车里,周瑾喉咙那口气终于吐出来,他哑声问:“到底怎么回事?”他只听说大外甥被行刺了,行刺的杀手是混在七堂弟女儿生日宴上的女孩子里的。除了杀手被外甥当场抓住,其他的消息他还不知道。   “在遇到刺杀之前,周仲青给了我一杯赤英果酒,里面加了抑制精神力的好东西。”瑞和语气平淡地说。   “不可能!”这是周瑾的第一反应。   没错,二外甥是有些浮躁,是有一些心眼,但周瑾对外甥只有心疼的。没了爹妈的孩子,多一些心眼不是坏事。但你要说二外甥敢做杀人的事情,周瑾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到底怎么回事!”   瑞和看着周瑾的眼睛:“就是我说的那么一回事。”   “元青!”周瑾怒了。   “您在生什么气?我只是讲述事实,没有添加一丝一毫自己的观点。”   “你!你是没说,可你那句话不就是说仲青跟杀手勾结吗?”   “那是警察该查的事情,我没这么说,是您自己这么想的。”瑞和叹气,“不过连您都这么想,仲青的确该好好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元青,那是你弟弟!”   瑞和移开视线:“车还没开,要不您还是去看看吧。”   周瑾推开门快步进入警厅。   “少尉,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威廉问。   “走吧,回周宅。” 第357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少尉,你是怎么算到的?”路上,威廉小心地问。少尉让他盯着周仲青,盯了一天都没有动静,少尉是怎么做到如此料事如神的?   “我不是算到的。”瑞和淡淡地说,“我不信任他,就算是一杯酒一块点心,只要是他给我的我都会警惕。”   那杯酒端在手里,周仲青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但那忍不住飘过来的眼风还是被瑞和捕捉到了。   周仲青想让他喝这杯酒。一个有杀害自己动机的人,会怎么来实现自己的计划呢?自己不是上辈子的原身,不是周仲青轻飘飘一捏就能捏死的人物,周仲青想要动手就必须有所准备。   酒里有什么?瑞和喝了第一口就感觉到,清甜的酒里有一股力量,那股力量十分霸道,入喉后就立刻发挥作用,迅猛地侵入血液。他受过反精神力抑制药物培训,立刻认出来这是一种精神力抑制剂。如果没有事先防备,药效作用如此快且隐蔽,根本不可能察觉得到。大约要等到用精神力时,才会发现自己一丝精神力都调用不出来。   于是他立刻用精神力裹住已经喝进肚子里的果酒,又用兰火吞噬掉已经进入血液还未来到精神力核的那部分药效。   确定果酒有问题之后,他就猜测杀手会在这个宴会上,所以他故意脱离宾客去了一次卫生间,在从草坪走进别墅的时候,他的精神力铺展开去,一寸一寸地查。   来参加宴会的人,谁会无缘无故外放精神力?瑞和只发现了周仲青的以及另外一道陌生的精神力气息,借此确定了目标。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再将精神力撤掉,让那些果酒在肠胃里消化,融进血液里,等到警厅一检查,他体内的抑制剂自然就被查了出来,正好对上那杯酒。   “周家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威廉有些为瑞和担心。他是个外人,自然看得清楚周瑾的态度,对周瑾来说都是外甥。但在威廉心中,自然是自家少尉最重要。   “没关系,我们走吧。”   周瑾确实很生气。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觉得一股怒火在心中燃烧,在四肢百骸里乱窜,让他浑身难受。他气冲冲地进入警厅,却被阻止见周仲青。   “嫌疑人正在审,暂时不能让你见他。”   自己的亲外甥入了警厅,传出去还有什么好名声?周瑾要求保释,却被拒绝了,警厅必定是要先审一遍的。   “监控显示那杯酒是周仲青拿出来的,从头到尾没有变化过。受害者也验过血了,血液里确实有药物残留,跟酒杯里的抑制剂是同一种。”   “现在正在审犯罪嫌疑人,我现在只能告诉你,那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侏儒,在黑道上名号叫米娅,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了。”   周瑾一身冷汗地走出来,坐进自己的车后浑身都失去了力气。警厅这一趟让他明白,事情八九不离十跟仲青有关系了。也是这个时候周七舅发来通讯:“警厅的人刚走,把我家刮了一遍,那瓶酒也被带走了,我追着让他们当场验,那瓶酒里面没有问题。瑾哥,难道真的是仲青给元青下药?这可是家族丑闻呐!亲兄弟怎么闹成这样!瑾哥,事情我没法压下来,这场上的孩子太多了,不少孩子都受惊了,我现在已经被好几家父母追上门来要说法了唉……”   “……”周瑾咬着牙,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明明昨天祭祖,一大家子那么幸福融洽,他还牵着外甥们的手在父母坟前给父母看,了结多年心愿,开心的尾巴那么短,才短短一天就到头了。   如果仲青真的参与了……那可是兄弟相残!   小院里,瑞和还没睡,他知道周瑾一会儿还得来找他。深夜正好是首都星的白天,他便先跟首都星那边联系联系,互通有无,又做了一些作业。期末考试即将来临,按照返程的日期以及路上需要的时间,他大概是赶不上,怀特老师说了,回去后要让他补考,所以他现在也在为期末考作复习准备。   果然,半夜里周瑾过来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仲青要做的事情。”周瑾劈头就问。   “是。”   周瑾伸起手要打,瑞和单手拦下周瑾的手。他认一个舅舅,不是来挨打的。   “我知道你在生气,但您在气什么呢?”瑞和松开周瑾的手,径直坐下开始泡茶。水是刚烧开的,滚烫的水将茶叶泡开,香气扑鼻。   这是周瑾让人送来的十斤茶叶,瑞和说了喜欢,他立刻就让人送过来了。   沉默了喝了两杯茶后,周瑾才觉得心口的火散了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您生气,是气我没给仲青留情面,没有把他要害我这件事捂下来烂在锅里,还是气我将计就计,没有及时将他拉回来,反而看着他堕落?”瑞和问,见周瑾的眼神严厉地看过来,他淡淡一笑,“可您怎么不想一想,我才是受害者,他想置我于死地,难道我还不能反抗?”   周瑾听明白了,自己这个外甥对弟弟是真的毫不留情。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周瑾痛心极了,“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手足之间就是要互相扶持,你是长子,你是他们的大哥!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弟弟走歪路?!是,仲青是做错了,但你就不能选择另一种温和的办法来教育他吗?你一手把他送进监狱里难道心里就舒服了?!”   如果周仲青要杀的是别人,他可能才会将焦点放在周仲青竟然走歪路这件事情上,但现在周仲青要害的是他另一个外甥,还是周仲青的亲大哥,对手足相残的痛心更甚所有!   瑞和点头:“没错,我现在心里很舒坦。”   上辈子原身死不瞑目,现在想来,在他死后应该也没有人给他讨回公道,毕竟周仲青是将他约出来,深夜里在一个堤坝上见面将他杀死的。   二弟突然从书亚星回来,刚落地就约他出来见面。二弟说是来办什么资料的,明天就走,临走前挤时间来看看他,那时候原身多高兴啊,觉得弟弟乖巧孝顺。匆匆忙忙将身上的钱都拢一拢,还跟工友借了一点凑成两千星币,就想着给二弟拿去做生活费。   可是那天晚上夜色那么深沉,堤坝没有灯,他提着矿灯匆匆赶过去,二弟在那里等他,不知道为何穿着一身黑,还带着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原身没有看出那双眼睛里的恶意和杀意,笑着上前,还没说出一句话一个字,心脏一阵钝痛,一把刀狠狠地刺进他的心脏,又毫不留情地搅了好几圈。剧痛袭来,原身就神识不知了。   瑞和想,那处水库大概也是原身的埋尸地了,堤坝旁边正好有一堆石料,是要今年检修堤坝拨过来的材料。将石头往尸体上一绑,再往下一踢,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原身是夜里偷偷跑出来的,矿场守得严怕有人偷拿合璞矿,进出都要搜身。守门的那群人都很贪,你要是想让他们通融让你出去,被搜身后还要给一些好处费。原身节俭,舍不得给,便是私自出门的,没有人会知道他见了谁。   “你说什么?!”周瑾惊怒,他完全想不到这个最出色的外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凉薄,冷心冷肺……那可是亲弟弟!   “我说我现在很舒坦。”瑞和轻声说,为上辈子的原身,也为自己。“仲青害我的时候没顾及我们的兄弟之情,我自然也就不会顾及。舅舅,你不是总觉得我对他们太冷漠了吗,你有耐心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大喘气的周瑾捏碎了茶杯:“说!”   原身的上辈子被瑞和娓娓道来,周瑾的眉心紧紧攒在一起,嘴唇抿成线,听完后怒斥一声:“荒谬!”   “在您听来我是在说谎,但我清楚地记得那些日子和那些伤痛。”瑞和笑了一声,“我在梦中窥见前世,那是上天怜惜!如果您是我,难道你不会有所防备?周仲青上辈子就敢杀我,这辈子我还不能警惕他再次动手?我实话跟您说吧,仲青放假回来后,我就让我的护卫盯着他,可惜什么都盯不到,但我就是不信任他。最后的结果您也看见了,他真的出手了。我知道您生气,您怪我没有维护兄弟的情谊,怪我没有及时阻止他,但我不觉得我这么做是错的,这世道不能这么评判对错,出手的人才是错的,哪怕他没得手!”   瑞和重新放了一个茶杯给周瑾倒茶:“您生气就生气吧,我不后悔,前世今生的债,我今天一并讨了,从今往后,我和周仲青势不两立,恩断义绝!我不认他这个弟弟,他也不需要认我这个大哥!您要是接受不了,往后我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那份遗产也算了吧,我来绮阳星只是想祭祖让外祖父母了一桩心愿,再验证一番周仲青是否会动手。这两桩要紧事都已经了结,明天我就回首都星。”   走出房间时,周瑾一个踉跄,扶住门框才站稳。他的头里面好像有一颗皮球在不停地跳,疼得他眼冒金星,揪着心口难受不已。   “家主!”手下赶紧扶他。   “不用!”周瑾挥退要来搀扶他的手,自己走回家。   一步又一步,刚才外甥说的那些话一句一句在他脑中回放。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识不浅,也听过一些新奇诡谲的新闻,但听说是听说,他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妹妹……”周瑾颓丧地靠在路边的树上,他知道事情再无转圜了,元青将一切和盘托出,不管是真是假,都表明了要跟仲青一刀两断的决心。 第358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这一晚周家都不甚平静,周季青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一大早就到妹妹房间门外敲门:“起了吗?”   周青青睡得沉,喊了好几声才起来。见妹妹一脸懵懂,周季青叹口气,咬着下唇考虑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去找大哥,和大哥一起吃早饭。一会儿见到大哥,不要说昨晚那件事,也不要提二哥。”   于是瑞和起床后就得到两个陪吃早饭的弟弟妹妹,见周季青眼睛下面一团青黑,他笑了笑,招呼:“吃吧,吃完有话跟你们说。”   周季青战战兢兢地吃早饭,周青青倒是吃得很高兴,还时不时地问瑞和一些精神力上的问题,自在极了。   “我这就准备回首都星了。”吃完饭瑞和就说,“你们两个都有精神力,如果以后想走军中这条路,想来第六军团的话可以跟我说,如果合适的话我会帮忙。”这一次重逢,他发现周季青二人还是属于可以来往的类型的。他不需要和他们有多深的感情,但在外人眼中,他们就是亲生的兄弟兄妹,是好是歹都连着筋。既然挂着这名,瑞和也就不能忽视这边,省得被别人钻了空子。   这几天里,大哥唯一一次说的软话就是今早这一句了。周季青有些受宠若惊,忙点头:“谢谢大哥。”   大哥有照顾他和青青的意思,那他和青青应该就不会跟二哥一样出事吧?他敢拍着胸脯保证,他和青青对大哥是绝对没有坏心的!   周青青也甜甜地应:“谢谢大哥。”   “少尉,警厅的人请您再过去一趟。”威廉在外面说道。“还有周少爷和周小姐,警厅也说请过去再录一次口供。”   “这就来。”瑞和站起来,“你们跟我一起过去吧。”   从警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上车后瑞和看见周瑾的车停下,匆匆走进警厅,身边还带着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律师。   警察说了,周仲青没有招认。果酒里有东西?他不知道。酒是他倒的,为什么只有周元青那一杯有药,他不知道。认不认识杀手,他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警厅也无法展开工作。但目前来看,周仲青是有杀人动机的,周家正在交接姑奶奶周瑶的遗产,嫡长子可分七成的事情当地人都知道。还有那杯酒,从头到尾只有周仲青经手,从他拿出酒窖的时候就已经开瓶倒好四杯,酒窖里没有监控,能下药的只有周仲青了。   目前警方正在一帧一帧地检查别墅监控,查看周仲青户头上的资金流向等等。   周瑾带了律师过来,操作之后将周仲青捞了出来。他硬扛着什么都不认,警厅也无法拘留他太久,周家可是当地大户,警厅长也要给几分面子的。之所以这么快将他拘进来,也是受害者提供了线索的缘故,受害者可是第六军团团长的养子,身上也有少尉的军衔,自身也是SSS级精神力者,进绮阳星鹿泉港的时候那架势可大了,警厅早就收到消息。有名气的人物来鹿泉港,警厅自然要做好工作,别让客人在自己的地盘出事。   出来后,周仲青自然坚持那一套:不清楚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周瑾沉沉地看着他,最后呼出一口气:“这件事,我会压下来,但你不能再留在周家了。那份遗产你拿走,现在回宅邸收拾东西,去学校也好,去哪里都行,不要再回来了。”   正在为自己辩解的周仲青收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舅舅你要赶我走?!你不能赶我走!”   周家是什么人家?只有做周家的少爷他才有垂涎已久的好家世,没有周家,有权有势的二代谁耐烦跟他结交呢?回学校后被同学知道他被周家驱逐,他还怎么见人?   不提周仲青跟周瑾那边的情况,瑞和早就知道不可能通过这一次锤死周仲青。他先收一点利息,自己占据主动权,以后一定将周仲青的命收回来。他说要回首都星不是开玩笑,事情办完了,周瑾现在对他的感情一定很复杂,再留下来也只是徒增烦恼。   他到港口坐船后,带着满心怨恨与彷徨的周仲青回宅邸的周瑾才知道,周瑾愣了愣,半天说不出话来。   “先生,陈律师来了。”   陈律师是负责重新拟元青遗产继承那一份的律师。   “……请进来吧。”周瑾没想到元青竟然说走就走,他虽觉得大外甥是一个正直不慕钱财的人,但也认为这笔遗产在大外甥心中肯定也有相当重的分量。   那可不是几万几十万,而是百来亿!   但人家还真的直接就走了,周瑾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能叹口气:“进去收拾行李吧,明天就走。”   “舅舅……”   周瑾一眼横过去,周仲青嗫嚅着不敢再说。走就走,等舅舅消气了我再回来哄哄他,不知道为什么周元青忽然就走了。走了好啊!天高路远,自己肯定不离开绮阳星,还不是自己想怎么哄舅舅就怎么哄。   这一趟出门在路上耗费的时间多,真正落地却没几天。瑞和让威廉他们暂时不要跟家里说这件事,省得郑夫人担心。   绮阳星那事只是一小插曲,首都星那边酝酿着的才是让瑞和时刻关注的大风暴。   返程这半个月里,首都星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进瑞和的耳朵里。   那份提议军团团长任期制取代终身制的提案被重议,听说是大总统府发出来的命令。行吧,重议就重议。这一回合,双方人马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讨论了五天,每天都吵得极凶,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各大家族也开始互相打探,整个首都星都燥起来。   返回首都星那天,那件事竟还没完。刚落地,瑞和就往家里去,郑夫人说:“希尔家今天举办宴会,你赶得及的话也过来吧!”   在首都星上流圈子里,希尔家称得上顶级名门,青年才俊的兰德更加是豪门子弟中的佼佼者,他来首都星第一天就高调亮相,以一船星盗团打响了他的知名度,唤醒了差不多遗忘了他的首都星对他的记忆。之后,他又几乎完美地解决了华德死亡事件,不止家族名誉没损,还被他运作出来一个“英烈”的名头。   在那之后,兰德就安静下来,对外都说亲人过世,短时间不出门宴饮,家中也不会举办宴会。   安静了几个月后,希尔家族才终于开放,开始向外派请帖,邀请交好的家族来希尔家宅邸参加赏花宴。说是花宴,最近首都星因为那份提案闹得沸沸扬扬,民众也参加议论,星网上沸反盈天,在这个档口上安静许久的希尔家族举办宴会,就是一种信号,因此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来参加的人特别多。   瑞和当然也想去,回家急匆匆换好衣服后他就往希尔宅邸去。   第二次去希尔宅邸,第二次见到兰德,瑞和还是不由得感叹,兰德与华德的长相完全不同,两人同父异母,兰德明显是长得像父亲,而华德则是像母亲,   “一直很想再和你见面,今天终于如愿了。”兰德热情地迎过来与瑞和握手,“听父亲说你曾与他在花厅下棋,还拔得头筹,我父亲对你夸奖不已,我也很期待能跟你见面。今天你能来我真高兴,一定要玩得高兴尽兴啊!”   与华德画在表皮的矜贵不一样,兰德是骨子里都透出一种世家公子的矜持和真诚,让人觉得自己是被珍视的客人,如沐春风。   “谢谢您的盛情,我刚从绮阳星回来,听说您这里举办赏花宴,我就想起了上一次过来做客时在您家花厅看到的各色名花,那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景,所以就过来叨扰了。”瑞和也跟兰德寒暄,两人倒是谈得挺好的,等两人分开,郑佩佩端着酒杯过来:“元青哥!”   “哟,我们家佩佩今天穿得可真漂亮,母亲呢?”   “母亲在那边跟其他夫人们说话呢,元青哥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郑佩佩问,“你不跟母亲说总要和我说呀,是不是那边欺负你了?”   “没有的事情,祭祖嘛,事情办完就回来了。大姐身体怎么样?”   “唉不是很好,她的心情一直都很低落,劝都劝不好,医生说按照她的身体状况,孩子可能会早产,建议提前剖腹产。”   “你也别太担心了,等孩子出生,两个婴儿呢,大姐一忙起来就没工夫想前尘旧事了。”   随后瑞和也自行去交际了,这场赏花宴办得真大,来宾多如流水,瑞和与认识的人打过招呼,也被介绍着认识了新的朋友。聚会嘛,肯定天南海北地聊,夫人们有夫人们的外交,郑佩佩那个圈子则是名媛间的交际,但郑佩佩是现在执掌家业的继承人,这就与普通名媛有天壤之别了,所以她在里头是领头羊,其他人都围着她转。瑞和身边的则是与他同龄的首都二代,都是一腔热血的年纪,关注的当然就是首都时事啦!   “我觉得这个提案好!团长终身制弊端太多了,如果那个团长不合格,却还是能在位置上待上一辈子,那对军团和驻地民众将带来多大的伤害啊。任期制就好多了,出错误能够很快修正……”   “我觉得不好,前线情况那么复杂,十年换一个团长那不是搞笑吗?要我说,就算要换也是五十年一换!”   “换个屁!我觉得不能换!”   “哎哟斯文……”   “……”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年轻人们高谈阔论,各抒己见。   瑞和听了个满头嗡嗡响,避开去倒花茶来喝,忽然他看到角落里一个熟悉的人影掠过去,一下子不见踪影。   “艾凯尔?”郑佩佩来参加聚会,护卫队长艾凯尔自然也跟着的,但他怎么出现在这边?直觉让瑞和跟了上去,他可记得今天托雷斯家那位保罗少爷可来参加宴会了。 第359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保罗·托雷斯快步往卫生间走去。   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他小心地用手帕沾湿水,再轻轻擦拭衣服上的污渍,有人不小心地将酒倒在他身上,那得意洋洋的“道歉”让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备受屈辱。可是没办法,今天希尔宅邸的宴会是他这几个月来参加的最高档的宴会的,已经耗费了他重重人脉,更花出去流水一般的钱财。   现在的托雷斯家族,早就不是在首都星长袖善舞,在许多家族势力面前颇有颜面的新星家族了。不止无人问津,还备受欺辱。   擦着擦着,保罗·托雷斯就觉得眼睛有些热,他瘪嘴吸了吸鼻子。忽然他的眼睛发直,衣服也不擦了,手帕丢到地上,直愣愣地出门拐到外面去。卫生间外面走一段路后就是一片小树林,保罗·托雷斯沉默地埋头往那里走,脑子好像被一根绳子牵住一样。   很快,保罗就进了小树林,然后站在原地不动了。一个身影从阴影处走出来,正是艾凯尔,他复杂地看着保罗,眼中翻腾着怨恨和嫉妒,那些复杂的情绪最后浓缩成一声冷笑:“呵,保罗·托雷斯,也不过如此嘛。”   他的确有资格不屑,谁能想到托雷斯家血脉中催眠能力最强的那一个,竟然是流落在外的艾凯尔呢?听说这个保罗极受那个男人的疼爱,这一次托雷斯家族灰溜溜地撤出首都星,但还是将保罗留了下来,仅存的人脉也都留给了保罗,现在托雷斯本家都自顾不暇,公司股价大幅缩水,跌停了三次!好不容易保下来,现在也不是当弗星球第一首富。全家正夹着尾巴窝着呢,但据艾凯尔打探来的消息,那个男人在家族财务情况处于严寒风霜的情况下,还给保罗拨了一笔款项,让他继续在首都星读书、发展。   可就这样一个心尖尖,托雷斯家族未来重新崛起的希望,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自己给催眠了出来,他控制着保罗,就像控制着一头猪一样简单,这如何能不让艾凯尔心生得意?   艾凯尔拍拍保罗的脸,保罗出入总有一大群护卫跟着,他都找不到机会下手,今天的宴会可不就是一次绝顶好的机会?他冷笑不断:“希尔家的宴会帖子难得吧?你想来,我这个哥哥肯定要帮你呀。”   来吧,你想要这个机会,我也想要这个机会。   一把普通的水果刀从艾凯尔袖子里翻出来,被他紧紧握在手中,这样的刀在宴会场上的果盘里多的是。艾凯尔毫不留情地要将水果刀插进保罗的胸膛,忽然一阵风袭来,艾凯尔暗道了一声不好,手上的水果刀就被踢了出去。   两人打了起来,过了两招后艾凯尔才心悸地发现竟然是周元青!   “少尉,都是误会!”   “我是在为大小姐报仇!”   瑞和没说话,招招狠辣,同时也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压艾凯尔。艾凯尔咬着牙,赶紧展开自己的精神力防护罩,但那庞大的外来精神力还是将他的精神力罩压得越来越薄,眼见就要破开了。他心中着急,大喝一声躲开瑞和一拳,翻身就往外跑去。   盯了艾凯尔这么久,瑞和能这么放过他?他眼神一厉,更加澎湃厚重的精神力就压了过去,精神力等级的压制不是开玩笑的,他当初连SS级的华德都能一击毙命,更别提S级的艾凯尔了。艾凯尔比华德多了些从战场上磨砺出来的作战经验,稍微难对付了一点,但在绝对压制面前也束手无策。   很快,艾凯尔的精神力枯竭,层层防御一一崩解,脑部一阵剧痛,他强撑着要继续走,但最后还是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这时候保罗·托雷斯也醒了过来,一脸懵逼地看着左右,瑞和让他先回宴会上,他认出了瑞和,就有些害怕,赶紧往外跑。瑞和让威廉过来,将艾凯尔交给他处理:“先带回宅邸去,控制起来。”   身为菲尔德家小姐的护卫长,艾凯尔敢在这小树林里偷偷杀人,瑞和却不敢让其他人知道,不然的话菲尔德家就不用做人了。   “是!”威廉立刻将艾凯尔背走,其他护卫都停在外头,车一开,艾凯尔就离希尔家越来越远了。   瑞和再慢悠悠地回去,寻到保罗·托雷斯聊聊天。此时的保罗也有些惊惧,他刚才遗失了一部分记忆,他明明在洗手间,醒来的时候怎么会在树林里?   也许是因为自家有催眠的手段,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被催眠。   “会是谁?”保罗·托雷斯越想越觉得害怕,他是A级精神力者,家族里他是这一代精神力的等级最高的,极受疼爱,被尽全力培养。除了家族的大长老,他的催眠能力是最强的,他不相信自己竟然被悄无声息地催眠了,会是谁?   他左右看看,看谁都觉得可疑,坐立不安地想要提前离席,又想起参加宴会的难处,一时又舍不得离开。   “聊聊吧。”瑞和站在他面前开口,保罗·托雷斯瑟缩了一下,他对菲尔德家的人真是又惧又恨,惧怕他们的权势和力量,怨恨他们的狠辣绝情。   瑞和如何看不出来保罗的惧意和敌意,他笑着坐下:“喝一杯?”   “喝、喝。”   两人碰杯,瑞和喝了一口酒杯,然后笑着说:“许久没见你了,过得还好吧?”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保罗·托雷斯强忍屈辱,点头:“还挺好的,呵呵。”   “那就好,我和你怎么说也是同学,我啊最喜欢交朋友了,希望你以后的日子能蒸蒸日上。”瑞和拍拍保罗僵硬的肩膀,“毕竟你的父亲是一个很厉害人物呢。”   保罗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你、你说笑了。”   “不,我没开玩笑,我对你的父亲其实很感兴趣,你知道刚才为什么你会遗失一部分记忆吗?为什么你明明在卫生间里,回过神却出现在树林里。”瑞和站起来,“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你的父亲一定知晓。”   被瑞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话题敲得迷糊的保罗·托雷斯抖了一下,听出了这位同学奇奇怪怪的话里真正要说的信息。父亲?为什么父亲会知道?   在宴会上再交际一会儿,瑞和就提前回去了,艾凯尔已经被关在了宅邸的地下室里,一直都没有醒来。   “雅西一会儿就到,等他到了就让他来和艾凯尔谈一谈,我要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宴会上堆保罗·托雷斯下手。”   洗漱后换好衣服,瑞和就听说雅西已经在地下室里了,过了半个小时,雅西上楼来跟瑞和报告:“他说一切都是误会。少尉,他是S级精神力者,普通的审讯方法对他没有效果,他的意志力太强了,如果您批准——”   “暂时不用。”瑞和挥手,“你先去休息吧,我会先问一下大将军再确定下一步。”他打开个人终端,调出刚才录的视频,有这个视频在就能证明不是误会。郑宁大将军挺忙的,他正在前线杀虫族,看着通讯屏那边机甲满天飞的场景,瑞和叹口气:“我真想也在现场啊。”   郑宁将镜头转过来,笑了一下:“这学期又快结束了,这次假期回来吧,一个真正的战士不能长时间的远离战场,敌人才是最好的磨刀石。”视频传输完成,他看完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没说话。   “雅西跟他谈过,问不出什么来,我想问您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是我们家的人,也是军团的军人,我觉得将他交给警厅并不合适。”菲尔德跟托雷斯家早就撕破脸,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对菲尔德家族的声誉影响太大了。艾凯尔也是军团现役军人,在议院正在为那份提案吵得不可开交的这种时候,艾凯尔的行为肯定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放大,如果被上升到军团问题的话,坏影响更大。   郑宁大力地拍向桌面,怒骂:“他果然在撒谎!”之前他选择了信任艾凯尔,并且仍然将他派遣到首都星做女儿的护卫长,意图非常明显。可是现在艾凯尔辜负了他的信任!一个赫星出身的士兵,为什么要刺杀托雷斯家的少爷?别说是为了主家报仇,艾凯尔一直以来展现出的优秀素质,说明他不是能干出这样没脑子事情的人!   生气的郑宁很快拿定主意:“你将视频给他看,如果他还否认的话,就让雅西审,尽管审!”   “是。”   夜色降临,希尔家的赏花宴会也结束了。   “元青哥,艾凯尔呢?”郑佩佩下车后快步来到瑞和的小楼,她的额头上冒出薄薄细汗,高跟鞋蹬蹬蹬地踩在木制楼梯上,发出焦急的闷响,“元青哥?”   “跑这么做什么,像什么样子?”瑞和站在楼梯口微微皱眉,“慢一点。”   如何能慢?   郑佩佩一直都感觉得到,元青哥好像不太喜欢艾凯尔,所以她尽量不要在元青哥面前说起艾凯尔。两人在元青哥去绮阳星走亲戚的时候正式确定关系,但郑佩佩直觉先不要告诉元青哥。希尔家的赏花宴不允许全部护卫进入宴会主场,最多只能带一个近身护卫,所以郑佩佩如同花蝴蝶一样在宴会中穿梭时,在某一刻就发现艾凯尔不见了。   等宴会结束,她的护卫队就告诉她,艾凯尔被元青哥的护卫开车带走了,看起来似乎情况不妙。   “哥,艾凯尔呢?”   看着郑佩佩着急的模样,瑞和生出女大不中留的无奈,他叹口气:“跟我来吧。”郑佩佩的心一跳,赶紧拎着裙摆跟上去。 第360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郑佩佩一直知道家里有地下室,但父母居住的那栋楼的地下室跟一般的地下室不一样,里面其实是禁闭室,关过不少人,比如夜闯宅邸的盗贼,比如对主家行不轨的佣人,以及其他她不知道来历的人。   那个地下室,从来都是母亲和父亲才能进的,等元青哥来了之后,就变成元青哥管理啦。   她是第一次来,提着裙子走得战战兢兢,脑子一堆想法:艾凯尔怎么会在地下室?!他做了什么?犯错了吗?   瑞和走在前方带路,边走边将事情说了一遍:“我得到父亲首肯,对艾凯尔进行了审讯。”   郑佩佩几乎要脱口而出:“不可能!”   她对艾凯尔的感情,起源于他对工作的勤勤恳恳,她喜欢认真踏实的男人,那是最闪亮的人格魅力。基于此延展出来的感情,才是她对艾凯尔的“喜欢”。   艾凯尔是那么地温柔,像她之前去著名婚庆圣地斯蒂亚星时看到的花海,给人一种温暖甜蜜的感觉。如此出色、正直的艾凯尔,怎么会突然行凶?哪怕跟托雷斯家有仇怨,郑佩佩也无法理解艾凯尔的行为。   “你看吧,这是视频。”   看完视频,郑佩佩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问:“审讯的结果呢?”   “雅西刚通知我过来,你跟我一起去听吧。”   雅西一头汗地迎上来,精神力强的人意志力也强,普通的审讯手段不好用,需要用到特殊手段,但他不得不承认,今天他遇到硬茬子了:“真假参半,您和小姐听听看。”   据艾凯尔吐口,他是为了给郑蓉蓉报仇,而之所以要给郑蓉蓉报仇,则是因为郑佩佩。他喜欢郑佩佩,知道郑佩佩因为大小姐被托雷斯家算计一事愁苦多日,今天在宴会上看到保罗·托雷斯,他一时热血上头,就做了错事。   “多亏周少尉阻止了我,不然的话我就犯错误,触犯法律了……”视频里,艾凯尔真诚地说道。这样的供词,瑞和自然是不信的,他早就怀疑艾凯尔跟托雷斯家有关系,甚至还是托雷斯家主失踪的原配生的孩子。可对郑佩佩来说,她信了,感动了。   一个因为爱而不顾一切的男人,总是让人的心又酸又软,既愧疚又感动的。   “哥……”   “佩佩,你先别说话。”瑞和摆手,“艾凯尔现在没有危险,手脚俱全,你先安心去上面等着吧,等全部都妥当了我会通知你的。”   郑佩佩着急了:“元青哥,艾凯尔也不是故意的,他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就不要追究他了吧。”   瑞和正色道:“佩佩,你信我的话,就先上去吧!”   没办法,郑佩佩只好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地下室。   被服下精神力抑制剂的艾凯尔坐在地上,听见声音后抬起头,他无奈地叹气:“少尉,我知道是我做错了,好在没有没有酿成严重后果,我愿意接受处分,但我希望你不要混淆公私,借题发挥。”他眼神幽幽,恳切道,“我爱佩佩,佩佩也爱我,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纯洁的,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爱情没有对错。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喜欢我,但我也是军团少尉,在军衔上我们平级,我服从大将军的命令听从你的指挥,希望你能公私分明,不要让佩佩对你失望。”   一番话说得极有水准,任谁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瑞和却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施施然地坐在雅西给他搬的椅子上,再接过一杯茶,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   他知道该怎么让艾凯尔生气,说起来艾凯尔跟周仲青还有一些相似,不过艾凯尔段位更高罢了。   地下室一片安静,艾凯尔终于闭上嘴巴,低垂的眼眸中闪着怒火。   “说啊,继续说。”瑞和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托下巴看着艾凯尔,“我很欣赏你说话的水平,叮叮咚咚的特别好听,我口拙,一直想向你学习一些话术呢。”   “周元青,你不能这么侮辱我,我也是联邦军人!”艾凯尔义正辞严地怒喝。   “好吧,既然你没有心情跟我闲聊,那我们进入正题。”瑞和坐直了,拿出一个文件袋,“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这是一份DNA鉴定报告,你猜猜是谁的。”   艾凯尔的瞳孔紧缩,一瞬后回归正常,他平静地看着瑞和,并不开口。   “这是你和比亚斯·托雷斯的亲子鉴定报告。”瑞和点着文件袋,“你有兴趣看一眼吗?”   这一刻,艾凯尔脸部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瑞和用雅西教他的微表情观察法看着他,很有收获,这是与观察演技方向不同但又殊途同归的好方法。如果艾凯尔知道瑞和拿他来锻炼观察微表情的标本,肯定会十分恼怒,但他不知道,所以心中忐忑,他在犹豫:周元青不是无的放矢的人,难道他真的已经知道我和托雷斯家族的关系?要承认吗?还是继续否认?   他的脑子转动得飞快,他自来习惯在最短的时间内为自己设计一条最有利的路。   否认吧。他确定自己没有留下把柄,他从来没有跟托雷斯家族有过联系,他有足够的理由说自己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他在心中冷笑,周元青果然是个渣男,表面上不接受佩佩,私底下又不喜欢佩佩有别的男朋友,太虚伪了。就算亲子鉴定报告是真的,艾凯尔也不怕,自己又没有犯错——保罗又没死,这件事对他影响不大,好好操作他可以脱身。   “我没兴趣。”想通后,艾凯尔提高音量,面带屈辱,“你没有权力不经我的同意为我做亲子鉴定,你侵犯了我的隐私,身为军人就要严守纪律,周少尉您违规了!”   “没办法,菲尔德与托雷斯有深仇,我需要戒备一切可能与托雷斯家有关系的不稳定因素。”瑞和拿出另一个文件袋,“这是你来到首都星后,在工作时间与非工作时间接近托雷斯宅邸或者保罗·托雷斯,家主比亚斯二人的证明,因为发现你有这样的行为,安全起见我只好测一测你和托雷斯家族的关系,毕竟你也知道的,你跟保罗长得挺像,呵呵。”   呵呵个屁!   艾凯尔又惊又怒,话都说不出来了。来到首都星后,在学校里他就见过保罗,他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但再自律也熬不住三天两头看见仇人的儿子。保罗是那个男人的儿子,是仇人,保罗的母亲是那个不要脸的小三,更是仇人!他原先以为那一家贱人都在当弗,没想到竟然钻营到了首都星。仇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艾凯尔再怎么也忍不过的,于是就忍不住过去打探。   刚来首都星时,艾凯尔手下没有一个信任的手下,他也知道原先的护卫队长以后肯定会回来,他也肯定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他的战场在海上星,他一定会回去战斗,获取功勋。所以来了这里这么久,即便他已经收服了护卫队其他人,也培养了一二可靠的手下,但他从来都没想过让他们帮他办事。   托雷斯这个姓氏在他心中的禁忌,其他人他全部都不信任。   可是,艾凯尔一直都非常小心,次数也有限,他敢保证不超过一只手!   周元青是在吓唬他,还是真的掌握了证据?   下一秒,艾凯尔怀里就丢了两个文件袋,他本想忍着不看,最后还是拆开了。看完后他陷入沉默,他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脱身了。   他心中惊怒不已,他一直以为周元青是在发现自己在两人谈话时携带录音器,意图套话录音之后,周元青才彻底厌恶自己的,没想到原来他刚进首都星,周元青就盯着他了。   怎么会这样?!   “所以,我相信大将军也能理解我的苦衷。看完这两个文件,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我是冤枉的。”艾凯尔低着头,做出抵抗不配合的姿势。   瑞和笑了一声,站起来往外走。   他走得这么干脆,艾凯尔反而赶紧抬头:“喂!”   瑞和没有理会他,大步往外走,告诉雅西:“你暂时留在宅邸看着他,也不用再审。”   一上地面,瑞和就看见了郑佩佩,他招呼一声:“跟我过来。”   “元青哥,去哪儿?”郑佩佩发现走的方向是宅邸大门。   “医院。”   医院里,米歇尔医生将报告拿过来:“跟上次那位菲尔德小姐相比,情况轻微很多。”   接过检查报告仔细看过,瑞和松了一口气:“确实不太严重,麻烦您了。”米歇尔笑了:“我相信你能解决,那我先出去了。”   “元青哥……”郑佩佩已经知道瑞和带她来医院的目的了,这位米歇尔医生不就是大姐的主治医生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瑞和将报告给她看:“你的精神力核有被污染的迹象,你看,这块雾气一样的东西粘附在你的精神力核外面,跟大姐之前的情况相似。”他将艾凯尔的身世说了一遍,“所以他是托雷斯家的人,身体里流淌着是托雷斯的血液,他也有催眠能力。”   看完报告,郑佩佩的手抖了抖,一股寒意从心脏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第361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在今天艾凯尔对保罗·托雷斯动手之前,瑞和并不能确定郑佩佩受艾凯尔催眠过,甚至无法确定艾凯尔是否具备催眠能力。他一直按兵不动,即使他已经拿到了亲子鉴定书。他要出手,就要一击即中。   等待这么久,防备这么久,瑞和终于等到了机会。   艾凯尔想在宴会上浑水摸鱼杀死保罗,其实计算得不错。在托雷斯家族被人人唾骂的当前,保罗的死肯定只会像小浪花一样扑腾一声,然后悄然无声。撤出首都星的托雷斯家族无力为保罗讨回公道,今天希尔家的赏花宴会集结了整个首都星目前的豪门,称得上豪华配置,皆是上流势力。你说谁无缘无故会杀保罗?说是菲尔德家出手还差不多。   但保罗的确不是菲尔德家出的手,查来查去只能是无头公案。   艾凯尔计划得很好,可惜被瑞和打断了。   亲子鉴定书是在去绮阳星之前就拿到手的,在今天之前,瑞和一直找不到好时机拿出来,以艾凯尔的口才,他能将自己说成是无辜的受害者。瑞和也了解郑宁,就算艾凯尔是托雷斯的人,但艾凯尔并不在托雷斯家族长大,郑宁不会迁怒到他身上。就算拿出那份艾凯尔偷偷跟踪保罗和托雷斯家主的证据,艾凯尔也能解释为为了排查危险,所以暗中调查郑佩佩身边的同学等等,这种因为负责任而反应过激的行为,相信不会有人过度指责他。   这样一头狡猾的狐狸,瑞和也无可奈何,能做的只有等,而他也终于等到了机会。这件事之后,艾凯尔必定百口莫辩,他的隐瞒才是他丧失郑宁信任的最重要原因——这也是瑞和耐心等待下,最想得到结果。   至于带郑佩佩来医院做检查,也是因为他下午看见艾凯尔催眠保罗,确定艾凯尔有这种能力,怀疑他是否也用在了佩佩身上。   “他催眠了你。”瑞和轻声说道。之前瑞和觉得艾凯尔算计人心,哄了郑佩佩动心,可要真是那样,瑞和还高看他一眼,夸他段位高有本事。没想到竟然用上了暗示,实在让人看不起。   但往好的方向看,这也是能将艾凯尔钉死的实锤。瑞和相信那两份文件就能让郑宁对艾凯尔的信任全消,但都不如这张检查报告力度大。郑佩佩精神力核外面这块阴影,将会彻底让艾凯尔没有翻身之地。   医院里的味道让人闻起来很不舒服,消毒水、药水、病人消极的情绪,家属焦急悲伤的心情等等,都让医院的空气都流淌着沉重的意味。郑佩佩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在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她深吸一口气,却觉得空气粘稠沉重,让她喘不过气。   她捂住嘴巴,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哽咽,因情绪过于激动忍不住干呕起来。   “佩佩!”瑞和赶紧来扶她,又喊医生。   “元青哥不用,我太丢脸了,不需要看医生。”郑佩佩撑住瑞和的手站直了,眼睫毛都湿透了,眼睛里都是血丝。   “佩佩!”瑞和不赞同地看她,“丢脸什么?该丢脸的人不是你。”他拿出手帕给郑佩佩擦眼泪,“要哭就哭吧,别强忍着。”   “哇——”郑佩佩再也忍不住,抱着瑞和哭起来。现在的她仍然是喜欢艾凯尔的,但她不知道这种情绪是真心的,还是被催眠出来的。若是真心的,她气恼自己竟然喜欢上托雷斯家的人。若是被催眠的,她也恼恨自己警惕心不够,姐妹二人都摔倒在同一家人手中,恶心,愤怒……   这一哭,郑佩佩就哭了足足一个小时,瑞和让人去取冰块来给她敷眼睛,又问她:“要不要将那块小阴影处理掉?”   “处理掉!”郑佩佩坚定地说。   瑞和花了十分钟,谨慎小心地将郑佩佩精神力核外面的那一小块阴影烧掉了,没有伤害到她的精神力核以及其他脑部组织一分一毫。   “现在是什么感觉?”   郑佩佩毫不犹豫地说:“非常好,我觉得思绪非常清明。”   她是一个骄傲自信的女孩,瑞和便不追问,让她自己慢慢痊愈。   宅邸里,郑夫人正在陪伴郑蓉蓉,两人都没有将事情告诉她,还陪着郑蓉蓉吃了夜宵,一家人谈笑几句,然后各自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第二天,郑佩佩化着浓妆去上班了,瑞和也直接去了学校。因为提前回来了的缘故,他还赶上了最后两门考试,分别是外交礼仪课程考试以及机甲新能源科目考试。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之间,剧烈的颤动突然席卷而来,瑞和第一反应是地震了,于是高声呼喊其他同学快跑出去。好在学校的建筑都非常结实,他们所在的这栋考试楼更是五年前刚建好的新楼,他们安全地跑出这栋楼,站在地面上,众人看着前方惊恐地张大嘴巴。   只见前方有一大团三层楼高的光团,刺眼的光刺得人们的眼睛直流眼泪。不止如此,那团光还在向外扩散,它所到之处,建筑坍塌,绿植倒地成灰,地砖噗噗噗地弹跳出来摔成八瓣,然后再碾成粉尘……   “那是湮光炮!”瑞和瞳孔一缩,认出这是前线对战虫族时,专门用来驱散虫族密集阵型的湮光炮。这种在外太空也能使用的武器,能够在一秒时间里发出高达万次高频震动,在短时间内对虫族坚固无比的外壳造成损害。重视外壳的虫族在面对湮光炮的时候,本能反应就是逃跑,没有坚硬的外壳,它们在充满宇宙射线各种辐射的外太空根本无法存活。   “快跑!”这种武器连堪称铜墙铁骨的虫族都忌惮,更别说人类了!瑞和高声喊:“快跑!快!”   学生哗然,老师撕心裂肺地疏散学生:“快快!都跑快一点!”   湮光炮缓慢又坚定地往这边扩散,瑞和帮忙疏散,见炮光已经近在眼前,监考老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挣扎着站不稳,他赶紧将人往肩上一扛,飞也似地往相反的方向跑。   地砖不停地崩裂,地面震颤不断,瑞和如履平地,飞快赶上了前方逃难的学生。   整所学校都陷入了混乱。   湮光炮落地的地方在学校C区的雕像区,雕像区摆放的都是大泽校区历代以来对学校发展做出卓越贡献的人物的等身雕像,可以说是一种精神的象征。湮光炮落地,将雕像区全数摧毁,粉尘漫天。   震感从雕像区向外蔓延,校领导惊得砸碎茶杯,赶紧组织疏散工作。   “警厅怎么说?那就接特殊安全部!”   “向军部报告这件事,请求支援!”   “伤亡人数计算出来了吗?”   “疏散的学生目前情况如何?让老师们都看着点!”   “搬不了就都不要了,全部撤出去!”   副校长麦当娜冷静地下命令,有不懂湮光炮的行政主任急声说:“不能将那团光挡住吗?大泽校区百年传承都在这座学校啊!这么短时间里校内的物资根本搬不走,还有松雪园,里面物种那么多都是珍贵——”   “前天刚进了一批新教学用机甲,都是最新款——”   麦当娜冷声道:“湮光炮无法阻止,只能等它能量耗完,那是对抗虫族的武器!你以为人类的肉体能如何抵挡?听我命令,全体撤出,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想了想,她咬牙,“威克斯,你带一批学生到机甲库去将那批机甲开出来,开不走的就不要了,速度要快!”   首都军校大泽校区陷入一片兵荒马乱,周围居民区也被紧急疏散,那团湮光炮真的太大了,按照大泽校区内有经验的老师所说,可能整个校区都会被摧毁,甚至会波及到附近居民,附近的巡警全部行动起来了!   瑞和将老师放下后,就听见怀特老师正朝着他们飞奔而来,看见他们都安然,她很是松了一口气,赶紧点名:“周元青、肯恩、帕特里克……都跟我来!”一群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前往机甲库,尽力将珍贵的机甲财产抢救出来。   眼见湮光炮即将来到机甲库,瑞和他们赶紧走。   “爸,不要它,它不好看。”兰火在瑞和脑中撒娇,“绿色的不好看,不好看……”   在如此紧急的情形下,瑞和被兰火逗得哭笑不得:“没要,咱家的机甲还好得很,我不换新的。”他操纵着机甲飞向外围,大泽校区占地面积极大,扩建数次,目前有接近三万亩的有效利用面积,湮光炮落地在C区,机甲库在与之相对方向的G区,但距离再远,到现在那炮光也正在逼近G区了。   “加快速度,炮光将在3.566秒后来到机甲库。”怀特老师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瑞和应了一声“收到”,然后加速远离。   “轰隆隆!”   “轰隆!”   湮光炮将机甲库碾成渣,无数教学用机甲在轰隆闷响中化为灰烬。   落地后瑞和回头看向身后,原先高大巍峨的大泽校区已经陷入白光之中,可以预见的是在白光散去后,那里只会剩下断壁残垣,生机全无。   这场恐怖危机毫无预兆,警厅和军部都大受震动,得到消息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支援。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只过去一个小时,学校以及周围居民就被疏散完毕,学生们挤在临时安置点,许多人都惊慌失措。   要知道,那可是联邦军校!什么机构沾上“军”字就不同凡响,更别说联邦军校这种输出人才的名校,多少人挤破了头要进来读书?俗话说非军校生不入军部,军部又是什么地方?   总之,从来没人想过有一天,会有一枚湮光炮投进了军校里。   这肯定是恐怖活动! 第362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瑞和没有回家,他们精英班被军部尽数调用,从他们考入军校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入了军籍,所以必须随时服从征调。   军部连同警厅组成专案调查组,许久未出面的大总统也通过秘书长对外发言,要求尽快破案!   首都星护卫军尽数出动,开始全星球的巡视,排查可疑人物,大泽校区所在地域的陆域以及空域,更是有巡查队日以继夜地巡查。首都星其他军校也进入一级警戒状态,取消一切个人活动,行动时必须以集体为单位。   事故发生两个小时后,太空警署也陷入忙碌之中,原因无它,湮光炮被调查证明是从太空飞船打下来的,所以太空警署需要拿出在事故发生期间,首都星外太空所有飞船的总名单。身为联邦首都星,太空港每天接入放出的飞船多不胜数,外太空上的外港更是飞船如织,如水一般稠密,调查工作非常繁琐。   “啊啊啊我都两天两夜没睡了!”格林·戴维斯等首都星护卫军被抽调到太空警署协助,熬成干菜花,“啊我好困。”   瑞和苦笑:“我也是,从事故到现在我就没睡过。”他先被调出安置疏散的民众,今天又被调来学校帮忙巡逻,怀特老师说了,会给他们记学分,但这学分也太难了,他现在是真的困。   两人互倒苦水,挂断通讯后,瑞和揉揉脸,继续巡逻去了。   两天前那颗湮光炮,将大泽校区全数淹没了,附近一些居民区和商业区也受到了波及,到今天空中还散着粉尘,他在巡逻的时候需要戴着口罩。夜晚很快降临,瑞和抽时间吃了晚饭,闭上眼睛睡了二十分钟。   “周元青。”   有人喊他,语气严肃,瑞和睁开眼睛,就看见有一队人站在自己面前,穿着的制服明显来自军部。他立刻站起来敬礼,来人挥手:“带走。”   “长官,我能问原因吗?”瑞和皱眉。   “到军部再说,你跟我们走吧。”   其他人都好奇地看过来,瑞和便安静地跟他们走,悬浮车的确是往军部去的。   “上校,现在能说一说了么?”没错,领头人的肩章表明他有上校军衔。   这位上校侧头看了瑞和一眼,自我介绍:“你可以称呼我麦格尔上校,很高兴你对我的工作的配合,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消息,攻击大泽校区的湮光炮已经被查明出处,那艘飞船已经被找到,两名嫌疑人被拘留,嫌疑人提供了一些供词,里面牵扯到你和郑宁大将军。”   “我敢以我联邦军人的身份起誓,我和我的父亲都忠于联邦,绝对没有做过有损联邦以及人民利益的事情。”瑞和正色道。   麦格尔上校笑了笑:“你跟我说也没有用,等到军部之后你再跟他们说吧。”   “我申请与我的父亲联系,可以吗?   “很抱歉,不可以。”   “那么我能跟我母亲联系吗?”   麦格尔上校耸肩:“当然可以。”   在麦格尔的眼神底下,瑞和也没有隐瞒,将事情说了一遍,郑夫人倒吸一口凉气,立刻说:“好孩子你别怕,我这就带律师一起过去,我们没有做过那种事情,所以你别紧张,等我过去。”   瑞和笑:“好的,我会等您。”   军部灯火通明,瑞和见到了麦格尔口中的“他们”,竟然是一上将三中将组成的临时豪华审问团。   肇事飞船内的犯罪嫌疑人声称,轰炸大泽校区的命令来自郑宁大将军,而湮光炮是瑞和给他们的。   面对指控,瑞和沉稳自辩:“我不认识他们。湮光炮只有九大军团以及首都星护卫军有,因为造价高危险等级高,所以每出产一颗都会严格登记在册,在运输上也有严格规定,是太空警署禁私运的物品之一,不管是我还是我父亲郑宁将军,每一次进出首都星的飞船或者军舰都有详细记录,太空警署那里肯定有我们入港前的安检清单,每一样带进首都星的东西都登记在册,各位长官可以去查看。”   “他们说,你们是在外太空传递湮光炮的,日期是XXX。”   “报告长官,对方提供的日期正是我从首都星前往绮阳星路程中的一天,我乘坐的飞船是菲尔德客运专用飞船,该系列的飞船转载有最新款行船记录系统,我申请调用那艘飞船从首都星到绮阳星一路上所有非隐私性监控影像,它能够证明我没有过违规行为。”事实上一路上他的行为全部有迹可循。   “菲尔德客运专用飞船同时也转载了自动安检系统,对接太空警署的星际禁运物品名单,所以湮光炮不可能出现在飞船上,更别提从飞船上再转到指控我的犯罪嫌疑人的手中。”   半个小时后,长官们出去,审讯室里就瑞和一个人了。他端坐了又十分钟左右,郑夫人带着律师来到军部,交涉之后得到了与瑞和见面的允许。   “母亲?家里出事了?”一见到郑夫人,瑞和就惊讶地站起来,只见郑夫人的头发有些乱,裙子也有不合宜的褶皱,她的眼神里压着焦灼,一看就是在竭力忍耐。   郑夫人快步走过来,先拉着瑞和看了看,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才安心一些,时间紧迫,她语速很快地说:“我联系不上你的父亲,后来联系上了副官,他说你父亲被当地军部支部的专人隔离调查了,他转告你父亲的话,让我们照常生活,不用担心。”   瑞和拍了拍郑夫人的肩膀,蓝色的面料上有一块深色的痕迹,那是有些凝固的血。“母亲,大姐没事吧?”   郑夫人露出难过的神色,但很快她又用坚强掩住了:“没事!我已经送她去医院了,现在肯定已经在生产了。”   “大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生下孩子的。”瑞和安慰一句,门外就有人敲门提醒了。   郑夫人强笑道:“一定会的,那我先出去了,我会把律师留下来,你且安心。”   “母亲,我去绮阳星时乘坐的飞船还在港口吧?”   “当然在,因为进行了长期星际旅行,现在正在保养检修。”   “母亲,立刻派信任的人过去,将飞船的行船记录芯片取下来保管好,那非常重要,军部的人应该会找您拿。”   当天夜里,瑞和是在军部过夜的。拘留房里统一灭灯,他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闭着眼睛想事情,毫无疑问,他和郑宁是被陷害了。这种陷害方式真是太狠辣了,虽说湮光炮落地处是雕像区,看似留有余地,但雕像区也是有人在活动的。许多学生都喜欢在那里背书,交际,校外的客人也必定要来雕像区合照一番。   截止至昨天晚上,学校失踪人数已经超过二十三个人。   到底是谁做的?   瑞和跟郑宁远程开会,讨论了许多次。要想追踪事情发生的起源,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看看事情发生后谁是最大得益者。   直到现在自己和郑宁被陷害,瑞和终于明白,受益者会是赞同12号提案的人。   12号提案,即提议将军团团长终身制改为任期制那一份提案。   先是湮光炮引起全民震动,又将污水泼到他和郑宁身上——不,目的应该是郑宁。   如果我是幕后黑手,我接下来会怎么做呢?将湮光炮一直绑到12号提案上。为什么郑宁将军会出手?那是因为他对12号提案不满,为了发泄怒火、展现自己的能量,警告议院。   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但瑞和也知道再牵强的联系在那些搞政治的人眼里都不成问题,他们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借口。想到这里,瑞和就有些担心了,他再三回想自己来往绮阳星时的旅途……   “麦克亚当兄妹!”瑞和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那是旅途中唯一的变数。他叹一口气,郑夫人可能拿不到那艘飞船的行船记录仪,人家在暗处算计,他们太被动了。   果然第二天瑞和就知道,军部没能拿到记录仪,郑夫人来了一趟,为瑞和确认了这个消息。   “现在正在排查是谁偷走记录仪,但你也知道的,飞船的检修保养很麻烦,进出飞船的人太多了,想要查出是谁拿走记录仪很困难。”   因此,瑞和再次被提审。他拿不出自己无辜的证据,但嫌疑人也拿不出瑞和和他们交易的直接证据。嫌疑人果然说起“麦克亚当兄妹”,称瑞和将湮光炮交给了他们,正好犯罪嫌疑人是一男一女,看起来似乎对上了。但瑞和也不承认,反正都是靠嘴说话,证据都不足。   好在郑宁那边审查结束,郑宁自然是冤枉的,背后的人连算计瑞和都拿不出直接证据,更别提在第六军团里动手脚了。郑宁这阵子一直在前线指挥对抗虫族的战争,百忙之中还要回到海上星接受调查,耽误了不少功夫。不过郑宁很宽宏大量,对此并没有怨言,只是在与首都星军部总部作报告的时候,诉苦了两句。   于是下午,瑞和就被放出去了。   刚回到家,同学朋友都来探望他,瑞和一一谢过,又打听了一番目前的局势,挂着黑眼圈的格林·戴维斯是抽空来看望他的,闻言哀叹:“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后面弄鬼,今早那被抓的嫌疑人竟然又说,湮光炮是我大哥给他们送去的,把我气了个半死!”   “怎么泼脏水到尼尔大哥身上了?”瑞和诧异,“背后的人真是胆大包天。”   “可不是!我大哥也刚去军部接受问询调查,你说倒霉不倒霉?!”   “倒霉。”瑞和深有同感,他也是这种倒霉事的受害者呀。 第363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瑞和关注的是12号提案的最新情况,戴维斯摆手:“原先昨天就要再开会讨论的,因为大泽校区那件事临时取消了。”他将瑞和当做好朋友,凑近了说一些内幕消息:“我叔叔说,这肯定是12号提案赞同派弄出来的,他们就是想削弱我们这些老军团的力量,好做文章!”   “虽然我暂时没能联系上我父亲,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瑞和便也小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工作的那两个月培养出来的默契让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你觉得是谁?”   “你觉得凶手是谁?”   “嘿嘿。”戴维斯悄声说,“我觉得跟苏阳家脱不开关系。”苏阳是首都护卫军的一员,他的父亲便是这一次提出12号提案的议员,因这份提案而声名鹊起,备受瞩目。   “我觉得不像,苏家一直都在议院活动,从哪里拿来湮光炮?”将湮光炮一事推到瑞和他们身上,其实也有一些道理,毕竟他是第六军团出身,有渠道有能力拿到湮光炮。   “但他家一直在推动12号提案啊,搞臭咱们这些老军团的名声,他不就得逞了?”   那也有道理,目前联邦的情况真的有些乱,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让人看不清楚。   送走格林·戴维斯后瑞和就去医院看郑蓉蓉和孩子了。   郑蓉蓉的运气不坏,虽然发作得突然,但两个孩子成功被剖出来,在保温箱两天后情况已经稳定,按照医生的说法以后就能慢慢养好了。而郑蓉蓉之所以突然发作,是因为听到佣人说大泽校区被湮光炮袭击一事,本来外面的事情郑夫人都是瞒着她的,就是不想让她费神。   “元青回来啦。”   “大姐我来了。”瑞和坐下握住她的手拍了拍,“还好你没事,不然我心中有愧。”郑蓉蓉乍一听学校被炸,因为担心他情绪波动太大,这才提前生产的。   郑蓉蓉虚弱地笑,像一朵被雨淋湿的茉莉花,美丽又脆弱:“不关你的事,是我胆子太小了。看过孩子了吗?母亲说他们长得像我,我还没见过呢。”她体贴地转移话题,瑞和笑着说:“外甥的眉毛像父亲,外甥女的鼻子像你,嘴巴像佩佩。”   “姐,我已经准备好轮椅了,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就推你去看小宝宝!”郑佩佩忙说。   等郑蓉蓉疲惫地睡着,郑佩佩交代好护工然后跟着瑞和出去。   “你的黑眼圈有一点重,今晚我留在医院吧,你回去睡。”   郑佩佩摇头:“元青哥你肯定比我累,在军部哪里有得好睡,我来守就行了。”她拧了拧手指头,“哥,那个……那件事,你跟父亲说了吗?”   “说了。父亲说等忙过这一阵,将人送回海上星,他会处置。”所以现在要继续将艾凯尔关在地下室里。   “……”郑佩佩深吸一口气,应了声好。   “回去吧,今晚我留下,你明天再来吧。”   没想到这一晚还发生了一件事,竟有人要偷孩子。   说到孩子,郑蓉蓉生了一对龙凤胎,最重的一个才三斤二两,自然是不能出保温箱的。保温箱里还有修复药液,能让早产的孩子补足还未完成长成的身体,增强体质等等。第一医院有全首都星最好的保温箱及最优秀的婴儿护理水平,除了本院的孩子,还经常收治其他医院转过来的孩子。在晚上的时候,保温室会有医生护士时刻巡视,细心照顾那些孩子,所以变故发生的时候很快就被医生护士发现了。   最先发现保温室出现问题的是一个医生,他们刚结束一轮巡视,确定孩子们都好好的之后就退出去。其中一个护士到卫生间去,隔间的门轻轻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等那个护士再出来时,眼神已经不对了。   见护士往保温室走去,正好出来倒水的医生招呼了她一声,见护士没应,他又喊了两声,可护士还是直愣愣地继续往前走,医生觉得不对劲于是跟上去。这一跟才知道,原来护士是去偷孩子的。见护士已经将保温箱抱起来,医生赶紧通过内部系统通知保安过来。   保温室的动静惊动了楼下的威廉,他赶紧上去看看。   “偷孩子?”瑞和有些迷糊地打瞌睡,被叫醒时还反应不过来,“你再说一次?”   “楼上保温室出事了,一个护士要偷大小姐的孩子。”   瑞和一个激灵就彻底醒了。   到保温室一看,孩子没事,已经被重新安置好了。涉事护士已经被控制住,医院的负责人被紧急喊过来,诚恳地跟瑞和道歉:“那位护士是我院去年的优秀护士得主,平时工作尽心尽力,这一定是误会,希望您能原谅。”   “我要看看那个护士。”怎么听起来那么像被催眠了呢?   护士在某间病房里,正在沉沉睡着,据说她执着地要将孩子带走,力大无穷,咬上打伤好几个同事,最后被注入镇定剂才安静下来。   “您看,她的两只手都被断了。”负伤的医生低声说,就是他发现这个护士不寻常的行为,及时阻拦的,不过他也被护士挠得不轻,满脸青紫与血丝。   “太谢谢您了。”瑞和握着该医生的手真诚地道谢,“如果不是您,我们家孩子就危险了。”又问了医生的名姓好再做感谢。   “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再看护士的模样,人昏睡着瑞和也看不出是否是被催眠。半个小时后护士醒来,人却已经傻了,像三岁稚儿一样眼神天真,还流口水。护士的同事都很痛惜,瑞和通过监控录像得知,护士进入卫生间前还是正常的,出来后才有异常。   出问题的地方肯定在卫生间,而在护士离开卫生间一分钟后,卫生间里走出来一个保洁员打扮的人,带着口罩和帽子,虽是从女卫生间里出来的,但瑞和确定那是一个男人。可惜那个男人最后消失在镜头前,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检查过护士的脑部后,瑞和便确定事情是托雷斯家的人干的。那家人是什么意思?偷孩子?!   报警给警厅后,警厅自然立案调查。托雷斯家的精神力能催眠的事情,全联邦的警厅都互通消息了。这事儿有人信有人怀疑,但信的是人占大多数。整个联邦,目前传出能用精神力催眠的人家也就是托雷斯了,加上郑蓉蓉的孩子也流着托雷斯家的血液,依照两家的恩怨,托雷斯家有作案动机。   警厅因为大泽校区湮光炮一案忙碌极了,但也抽出人手来追查医院夜偷婴儿案,瑞和也让周楠和雅西他们让手下的人手帮忙打听:托雷斯家族近日来有没有人进首都星,当弗星球托雷斯家目前是什么情况等,最重要的是帮忙查出那天夜晚出现在医院的保洁员的身份。   经过这件事,医院也不好再住太久。医院里人来人往,总比不上家里安全。于是两天后,身体好转的郑蓉蓉以及躺在保温箱里的龙凤胎就被小心翼翼地接回菲尔德宅邸,由家庭医生团队来照看。   有人来偷孩子一事,谁都不敢说给郑蓉蓉听,她能下床之后,便开始亲自照料孩子,慢慢地生活有了盼头和目标,她的身体也一日一日地好起来,这在目前风云涌动的首都星大环境下,菲尔德家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不过让人遗憾的是,警厅并没有找到托雷斯家与偷孩子之间的关联,家主咬死了跟他家没关系,欢迎当地的警厅来他家调查。   同一时间,雅西手下数人前往当弗星球。   因为进了军部一趟,出来之后怀特老师帮他递话,所以他也就不用再去学校帮忙巡逻了。那件事闹得凶,议会上频有互相攻讦之声,大伤和气,在这件事还没有彻底了结之前,另外一个星球的军校竟然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故,再次震惊联邦。   而首都星警厅里收押的犯罪嫌疑人,又供出了第四份截然不同的口供,在他们嘴里,与他们合谋的人又变成了第四军团的团长,是团长的儿子在星际航道上和他们接头的云云。   到了这个时候,任谁都看得出这些人的口供就是狗屁!是奔着搞事情去的!   再次审问之下,他们又再次翻供,攀咬上了第一军团,简直身体力行地阐述了“作大死”这个词,让各军团都对其恨得牙痒痒的。特别是最先被攀扯上的人,更是愤怒非常,郑宁是在战场上被急召回驻地星接受调查的,调查后他再返回前线,这一来一回耽误了多少事儿?   耽误战事就是耽误人命!不可饶恕!   郑宁发了份军报至军部,请求赶紧查出事情真相,前线将士的血液应该挥洒在战场上,而不是在算计名利场上!他在军报上甚至还说:“听说嫌疑人一直改变口供,四处攀咬,恶意寻衅不思悔改之心昭著。其南星军校也被湮光炮袭击,可见背后之人贼心不死,意在挑乱军团和平,既然如此,不如先将嫌疑人诛杀,以震慑凶手!”   郑宁愤怒之下的军报写得锋芒四溅,开口就要人性命。其他军团也相继发来军报,表达了相似的意思,甚至还没被扯进来的军团也发声了,再不发声,就是他们被泼脏水啦!与郑宁同病相怜的第九军团团长戴维斯,那脾气可暴躁,军报内容更加直白:放着那两个搅屎棍在那里搅风搅雨,陷害忠良,你们是什么意思?故意要害老子吧?老子告诉你们,你们不赶紧将他们弄死,我就亲自上首都星动手了!   很好,人狠话不多,戴维斯将军比郑宁还霸道,一封军报将军部震住了。   两天后,两个犯罪嫌疑人被处以死刑。   格林·戴维斯很为叔叔自豪:“就该这样,搅屎棍就得打死!”   “可惜背后之人没有抓到,一想起有这么一个潜伏在暗处搅乱风云的人在,我就觉得背脊发凉。”瑞和叹气,“希望其南星爆炸案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格林摆手:“找不到也没关系,再管泼脏水到咱们身上来,不用我叔叔开口,这一回我就得先弄死他们!”   “加上我。”瑞和也被那两个嫌疑人烦透了。   “嘿嘿,咱们组成除恶双侠!” 第364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利益不灭,各种手段就会层出不穷。   12号议案点燃了这个季度首都星最燃话题,瑞和却盼着它能尽快落下帷幕,不管是通过还是驳回,快一点有个交代吧!在这样吊着卡着,不知道又要出现多少事端。瑞和心中其实烦得很,被人算计的感觉很不舒服,他也被磨出了火气,决心一定要将背后真凶揪出来。   这就有些难办了,警厅和军部联合起来的力量都无法成功,更别提他手下能随意动用的人手不过百来人。但他相信有事者事竟成,背后之人手笔这么大,不可能彻底收手,以后必定有后招。   没关系,他最擅长等待了。   考试那天出了事故,瑞和等学生的期末考试中断,学校在忙过之后终于抽出时间和精力来组织重考事宜。考试地点借了隔壁兄弟军校的地盘,考完后瑞和就准备回海上星了。原先怀特老师是想帮他介绍一个实习的地方的,但瑞和搬出是郑宁要让他回去的理由,怀特老师也只好叹一口气放行了。   怀特老师这几天憔悴了不少,且她似乎通过什么渠道听到了什么消息,说完实习之事后,又压低声音说,“若是能留在海上星,就不要再回来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瑞和轻轻皱眉:“您的意思是?”   怀特却不愿意再说,她再次叹口气,拍拍瑞和的头然后就走了。   首都星风云变幻,瑞和收拾好东西后又做了些安排,带着艾凯尔一起坐上了飞船。在旅途中时,雅西传来了消息,原来托雷斯家有一位“大长老”,那位大长老却没有图像流出,似乎是只有托雷斯嫡系少数人才能知道的存在。   什么大长老这么神秘?联系托雷斯家精神力的异常之处,瑞和有足够的理由怀疑那位大长老也精于此术。郑蓉蓉也说过,她在托雷斯家很少见人,只偶尔见过一位老先生,可她已经想不起老先生的模样了。   “不过现在找不到那个大长老的踪迹,我的人跟踪了托雷斯家主一个月,还监听了他的通讯号,但没有发现他跟大长老有联系,我怀疑他们有特殊的通讯渠道。”   “继续找。”瑞和下命令,“托雷斯的生意最近怎么样?”   雅西笑了:“上个星期刚宣布破产,这阵子正在变卖房产。还有,有以前被催眠过的人与其家属到托雷斯家要求补偿,大部分都是托雷斯曾经合作过的生意伙伴,但托雷斯家不承认他们能催眠。”   瑞和沉默片刻:“雅西,你派去当弗星球的人可靠吗?”   雅西立刻严肃道:“可靠,您请吩咐。”   “我要比亚斯·托雷斯的命。”   数月过去,托雷斯家族的产业尽数崩塌,想来比亚斯·托雷斯已经尝够了从天堂到地狱的苦楚。而且距离郑蓉蓉被接回家,他状告托雷斯家一事也过去几个月了,热度早就消退,现在联邦最热门的讨论话题是12号提案以及这两起湮光炮事故,这个时候是下手的好时机。   “收到,您放心吧。”   飞船内的某一间房间里,艾凯尔坐在窗边看窗外的星空,他眉目柔和,嘴唇略有一些苍白。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他已经不再慌张,他会找到办法破开困境的,一定可以。郑宁很赏识他,他知道该怎么辩解来让对方放心芥蒂。   他一定可以的。   抵达海上星这一天,郑夫人笑着跟瑞和说:“孩子们已经能出保温箱了,我联系不上你们父亲,我已经拍好了一些视频和照片,到时候你给他看吧。”   郑宁并不在海上星,瑞和将艾凯尔安置好之后先到军营逛一圈,先巡视军备后勤,然后定好一批后勤物资打算自己前往前线时带过去,然后处理了一些违纪士兵的处分问题以及其他琐碎军务。瑞和虽然只是少尉军衔,但这一次他回来,郑宁给了他仅次于自己的权限,让瑞和能够帮他解决一些军务。   因此三天后,瑞和才得以带着物资坐上军舰。   郑宁刚从战场下来,身上没有什么伤痕血迹,只是浑身湿淋淋的。   “父亲亲自上场了?”郑宁应该坐在指挥军舰上作为总指挥的,现在满身汗,肯定是自己驾驶机甲出去对抗虫族了。   “嗯,今天有两个虫洞突然扩大十倍,挤进来的虫族跟往日相比也翻了几倍,我忍不住便出手了。”累是累一些,但郑宁觉得很畅快,杀戮能让人热血沸腾,也能让人纾解压力和烦躁。   等郑宁换好衣服后瑞和将龙凤胎的照片和视频给郑宁看:“大姐情况也很好,您不用担心。”   郑宁看着照片眼睛都不转一下:“这是我外孙啊……”十分激动和欣慰,“时光荏苒,我也做外公了。”   瑞和笑眯眯的:“我也做舅舅了,母亲说孩子的名字让您取。”   “早就取好了,我再挑一挑。”郑宁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名字。   寒暄之后瑞和说起艾凯尔:“已然被安置在宅邸。”   “嗯,明天我会回去一趟,你就留下来吧。”郑宁摆手,“去吧,去杀几只虫族练练手。”   仔细算来瑞和已经有一年没有上战场了,他熟练地将机甲化形,然后飞出了军舰。   这一片星域似乎比较脆弱,按照专家的说法,所有虫洞频发的地方,都存在着空间薄弱的问题,所以才容易被虫洞蛀穿,久而久之便成了虫洞密集之处。第六军团驻地在海上星,兵力辐射范围内有几十处这样的领域,所以军团常年派兵在这些地方驻守,再依靠实际情况增减兵力,尽力将虫族控制在范围内,不要侵扰到周围星球上的居民。   此地星域瑞和之前还在军中时就来巡查过,算是有经验。机甲飞了一会儿,他就看见前方的前锋队,前锋队驾驶着小型战舰正在往密集的虫族中间投放武器,其中就有湮光炮。   炮火以及其他武器无声地荡开,在漆黑的太空撕开一片片灼目的光。   前锋队后面的机甲军舰一艘艘陈列着,数不清的机甲在军舰上停靠休息,然后再化为各种形态,豹形虎形狼形等为主流,也有其他各种兽态。瑞和跟随他们飞进虫堆里,兰火在他脑海里嗷嗷叫,激动万分。变形的蓝色火扎进虫堆,亮眼极了。   眼前的虫子是常见比努克虫,以比身躯还要壮实肥硕的前肢闻名,那双前肢是钳子状的,咬合力惊人,如果士兵没有装备机甲,能轻而易举地被剪成两截。瑞和灵活地躲过比努克虫的前肢,从它的腹部穿过再绕上背部。比努克虫的前肢抓不到猎物,愤怒地摇摆起来。瑞和操纵着机甲迅猛地攀上虫族的头部,尖锐的特殊合金武器毫不留情地刺进虫子的眼睛。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蓝色的火已经冲到了隔壁另一只虫子身上,很快,这片区域的虫子就空了一小块。   郑宁在军舰上看着战况检测器传输回来的实时画面,满意地笑了:“看来没生疏,还是得上军校接受打磨,作战经验和系统理论缺一不可。”说着欣慰地摸摸胡子,“我明天就回海上星,你帮我照看他。”这句话是对他身边的一个校官说的。   校官立正行礼:“您放心!”   这位上校同姓郑,叫做郑空,是郑宁从自己家族里费劲扒拉扶持起来的族弟。也许郑家这个平民普通家族所有的运气和才华都集中到了郑宁身上,郑宁想要拉拔家族,但家族中实在找不到有资质的第二个人。好不容易将族弟带起来,族弟的年纪比他小个十来岁,现在也有六十多岁了,止步上校也有好些年了,几乎没有再晋升的空间了。   郑宁对这位族弟非常信任,族弟性格温吞,不激进不冒进,沉稳可靠,见族弟应下来后他就完全放下心了。   瑞和畅快淋漓地打了一场,直将精神力耗尽才回到机甲军舰上。从机甲驾驶室跳下来的时候,湿哒哒的头发和衣服被凉风一吹,他嘶了一声觉得有些冷,于是赶紧泡进休息室洗热水澡。这艘机甲军舰是为机甲部队专用的,休息室的一应设施也是为机甲战士所准备,能够在短时间内舒缓机甲战士的精神力以及身体上的疲惫。   洗完澡后瑞和又戴上精神力军用舒缓头盔,瞬间进入了睡眠调整状态。   郑上校上了军舰,听说瑞和已经在休息室,他便过去看,见瑞和已经在深度睡眠里修养,他眼底漫出笑意,然后小心退出去。哎呀,大哥的养子真是自觉,完全不需要他操心呀。   瑞和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郑宁已经前往海上星,郑上校让副官来请他过去一起吃饭,两人相谈甚欢。瑞和对郑上校不算陌生,算起来他还得叫对方一声叔叔呢。   郑叔叔很细心地跟瑞和说明目前战场的情况,“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告诉我,我都会帮你的。”他知道大哥对养子的期望,那是奔着培养成继承人去的。   “谢谢叔叔。”瑞和笑眯了眼。   在前线瑞和如鱼得水,他的精神力称得上源源不绝,使用机甲化形时能足足支撑十个小时。巧合的是,某一天巡视战场时他忽然感知到一丝奇怪的波动,追过去时,他发现了虫王的影子。他毫不犹豫地冲下去,在他眼中,那不是虫子,那是战功,是功勋!   兰火比瑞和还激动:“爸爸!抓住他啊啊啊!!好大的虫啊!!” 第365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虫王少见,一般都藏在虫族最深的防线里,根据以往总结出来的经验,它们喜欢窝在虫洞附近做巢穴,而虫洞是人类最难以靠近的地方,如果想靠近虫洞,那么就得先除掉外围成万上亿的虫子。有的虫王甚至还藏在虫洞的另一侧,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新的后代,通过虫洞输送到这一界天地来,这种虫王更加难以捕捉绞杀。   瑞和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虫王,但既然让他看见了,他就得将它拿下。   虫王身边拱卫着数不清的虫族,看样子正在护送虫王返回巢穴。瑞和斟酌着先试探一番,愤怒的虫族爆发出更强悍恐怖的攻击,机甲被重重划了一下,机甲化形为火形状,并不意味着它的材料性质就也跟着像火一样虚无,它是实体的。   他躲闪及时,被划的那一下并没有中机甲核心部位,但也足够让兰火气得哇哇大叫了:“坏蛋!我要烧死它!”这是它最喜欢的机甲,跟它的本体颜色最为接近,像大海一样蓝,它很不高兴。   机甲咻一下飞出重围,在虫族上空盘旋。   面对如此庞然大物,硬冲是不行的,瑞和决定用精神力。精神力外放杀虫族比操控机甲化形还要耗费更多的精神力,加上虫族天生暴虐,精神力者的精神力进入虫族的脑部试图搅毁其脑部神经中枢时,会受到其暴虐本能的污染,严重的话可能会发狂发疯,所以精神力攻击并不是杀虫族的主流手段。   瑞和却并不怕,他尝试过,虫族脑内那些嗜血癫狂的因子能够被兰火烧掉,并不会干扰到他的精神状态。   精神力化成利剑往虫王脑部戳去,戳进去的那一刻,瑞和有一种浑身浸泡进水泥坑的感觉,沉重、湿润、闷、下坠!他的精神似乎在瞬间就被拽入无穷深渊。   虫王无声地嘶叫起来,周围的虫族齐齐暴动,发现敌人后纷纷冲上来。瑞和赶紧撤退,但他舍不得走,那只虫王似乎受了伤,是被抬着的,错过这一次机会可能再也遇不到如此好的时机。   频道里,郑上校让他等一等,援军立刻就来。   看着虫王越来越远,眼看就要进入虫族大军内围,他下定决心再试一试。他将自己的精神力尽数放出去,兰火的力量转到极致,看不见的精神力破开空间,以一往无前之势冲进虫堆里,扎进虫王的脑部。   虫子是非智慧生物,它们有的只有本能。   虫王本能感觉到危险,召唤虫族保护它。一只只虫子将它围得密不透风,但精神力这种东西是能绕弯的,瑞和的精神力再次刺进虫王的脑部,兰火疯狂烧起来,虫王痛苦抖动,仰着头不停嘶叫。虽听不到它的声音,但瑞和感觉到脑部刺痛,精神力核疯狂旋转,温度升高。   如此倾尽全力的一击,虫王身躯摇晃着倒下。死去的虫王让虫族陷入疯狂,瑞和忍住脑部的痛楚,飞出一根特制绳索将虫王的后肢绑住,将其拖走。   他的精神力几乎完全耗尽,机甲化形解除,连操控机甲都有些力不从心。好在郑空上校很靠谱,他亲自带人来支援,见状赶紧将他带回军舰上。   “那、那是——”郑上校看着虫王的尸体愣住了。   瑞和瘫坐在地上,闻言咧嘴笑,汗湿的鬓角正在淌汗:“虫王啊,郑叔,我打死了一只虫王。”说完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海上星,郑宁大力地拍大腿,大笑三声:“好好好!不愧是我儿子!好啊!阿空,你帮我好好照料他,让军医务必确定他的精神力核没有出问题,我明天就会回去。”   挂断通讯后,郑宁在营房里欢快地转了几圈,心中那股骄傲激动不停涌上来,让他恨不得高声嚎叫几声。   虫王啊!   猎杀到虫王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任务,事实上在郑宁几十年的军旅生活中,他也参与过十几次虫王猎杀行动。   重点是“参与”,众志成城,数不清的化形机甲蝴蝶一样在虫王身边穿梭,你一下我一下,慢慢地将虫王磨死的。   从来没有人能够单枪匹马在虫族重重护卫中将虫王杀死。当然也有人尝试过远距离精神力外放,但虫王脑中的黑暗面是普通虫族的百倍千倍,能让一个人在瞬间迷失,严重者当场发疯,忘记自己是人类以为自己是虫子。   所以,用精神力对付虫王是下下策。   但今天,他的儿子,他的元青竟然自己将虫王弄死了!这绝对是郑宁一生中最荣光闪耀的时刻,比他站在授勋台上得到大将军衔时还要高兴。   传承与希望,在这一刻在他眼前清晰浮现。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前往前线看儿子,但海上星的事务还没处理完。   郑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重新坐到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报告。他脸上的笑意收敛,继续翻看报告。这份厚厚的报告有元青提供的,也有一份最新的口供,那是刚送进来的。   即使这份口供他已经亲耳听过,再看一次郑宁的脸仍然黑成锅底,愤怒地拍桌子,实木桌子裂开蜘蛛网一样的裂隙。   “进来!”   副官快速推门进来,站在一边等候差遣。   “艾凯尔……悄悄送他上路吧!骨灰送回他家,就说是战死的,相应烈士待遇都给他家。”   “收到。”副官关门出去了。   做出这个命令,郑宁心中很不好受。他对艾凯尔也是寄予厚望的,后来也曾当其为女婿人选,还特地调到首都星和女儿相处。艾凯尔几年前就表达过对女儿的喜爱,本身又有能力,如果和女儿合得来,何尝不是一桩好姻缘?   但是没想到的是,艾凯尔竟然是抱着那样的心思来第六军团,来靠近他的女儿。   回到海上星后,郑宁让自己手下最擅长刑讯的人去审问艾凯尔,他就坐在隔壁旁听。他这个手下叫做李,精神力有些奇异之处,能够让人精神迷茫,问什么答什么。凭着这个本事,李为郑宁掏出来大量情报,不管嘴巴多硬的探子间谍,只要被揪住,在李的手下什么都会吐出来。   “……我想要娶郑佩佩,郑宁将军没有儿子,大女儿又是个废物,只要我和佩佩结婚,大将军一定会尽全力扶持我,我想要做大将军,想要做团长……不,不止权势,我还要财富,我还要菲尔德家的产业,对没错,只有这样我才能比托雷斯家高一头,才能压死他们,等我将军团和菲尔德家拿到手,我就将托雷斯一家弄死,不不,在弄死他们之前,我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们体验我母亲当年的痛苦……在那之后?在那之后?对的,在那之后我要跟佩佩离婚,我要赶走她,她不是一直不喜欢我看不起我吗?她喜欢我?对的对的,我催眠了她,我很小心的,她已经喜欢我了,那我就勉强容下她吧,一个女人嘛,老实呆在家里带孩子就够了,抛头露面不是丢我的脸吗……对了,还有周元青,哼哼,他一直看不起我,现在我是团长了,他一个外姓人凭什么继承岳父的遗产,我要把他赶出去……”   李的精神力是S级,因为精神力的特质,便专门培养这种能力,面对SS级精神力者,他都有信心让对方说实话。艾凯尔目前是S级,还服用了精神力抑制剂,面对李的精神力根本抵抗不了,迷迷糊糊地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全部说了出来。   隔壁的郑宁听得眉头紧皱,眼睛泛红。   骗局、谎言、算计,那么一个让人惊叹的出色青年,一切都完美得恰到好处,原来却都是假的。   郑宁逼着自己听完全程,等李将口供整理出文字版本递上来,他沉着脸又看了一遍。看完之后,他的心愈寒,后怕极了!   原先他看到元青那里送过来的资料,虽已经确定艾凯尔居心不良,但也只是打算将他剔除出军团,发回原籍而已,毕竟艾凯尔杀虫族立下的功劳是真实存在的,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否认一位联邦军人的贡献。   他是这么想的,直到听到了艾凯尔的内心剖白,任何一个父亲都无法忍耐!   他是一个父亲,是一个丈夫,他不是圣人!   那样一个隐忍的、擅长做戏的年轻人,未来有无限可能,如果放过他,他以后会对自己的家人带来危险吗?毫无疑问,他会。   这个时候,郑宁的心是硬的。   副官再次敲门进来:“将军,事情办妥了,我会让信得过的人送他回老家。”   郑宁长呼一口气:“好。”   厚厚一叠的资料被他收拢起来用精神力搅成纸屑,打火机一点,很快就只剩下一盆灰烬。现在是多事之秋,不能再出现差错。   前线军舰上,刚从修复仓爬出来的瑞和抹一把脸,他浑身赤裸,修复液沾满全身。走到浴室洗了个澡,瑞和顺便感知自己的身体。很好,精神力核已经恢复正常,精神力也已经充好满格电。   穿好衣服后他见通讯器上有一则未读讯息,那是雅西发来的,上面只有简洁的三个字“办妥了”,他翘起嘴角,将讯息删掉。托雷斯家主一死,主心骨没了,如同大树崩塌,其他人也就不足为惧了,他可是听说了,托雷斯家也不是上下一心的,庞大的家族忽然被外力打压得破产,家族里难道就没有其他声音?   而瑞和杀死虫王的消息也经由军报传到了首都星军部,同时前线记者也将这个消息传回去,联邦的新闻媒体欢庆地报道起这一则消息,周元青这个名字响彻星网,成为网民们热议的对象。 第366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瑞和成了蔷薇军团和民众眼中的英雄,他击败虫王的视频也在郑宁的安排下被广泛传播,媒体、报纸、电视都在报道这件事,全民热议。   “哇原来这就是SSS级精神力者啊,真是太厉害了!我听说虫王的脑域是很难入侵的,一不小心还会疯掉呢!SSS级就是不一样,简直太帅了!”   “虫王真的好大一只,我看啊最少也有十层楼高吧?这么大的虫子如果来到星球上,天啊完全不敢想象。”   “那是什么机甲形态?看起来像火哎,而且还是蓝色的,好特别!”   “听说叫做周元青?可惜没有正面照,喂新闻难道以为把化形机甲拍出来就够了吗?至少也要采访采访机甲里的人啊,那可是人民英雄啊!来个正面镜头不过分吧?”   星网上热热闹闹的,第六军团里更是欢天喜地,大受鼓舞。   瑞和高高兴兴地跟战友一起吃饭庆祝,郑宁发了话,从海上星运过去一批食材做大餐,犒劳犒劳众人。   “少尉,那个虫王的尸体,能不能给我一点点?不用多,就割指甲这么大一截给我就行了,嘿嘿,我想送给我未婚妻。”   “还有我!我也想要,我想做两枚护身符嘿嘿,少尉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瑞和笑眯眯。   虫王的脑部被烧了个干净仅剩空壳,重达几十吨重的尸体被特殊处理,运到了海上星后被安置军营前的大广场,让人们可以参观一下虫王的模样,鼓励士兵和民众,虫族不是不可战胜的,只要我们努力合作,不怕苦不怕累,一定能将虫族赶出家园,捍卫和平。   虫王标本果然起到了很好的激烈作用,听星网上说,现在竟然还有民众打算组团来海上星旅游,就为了参观虫王的尸体呢。   如此好的时机,郑宁当然会利用好,尽力筹谋。一方面,他开放权限,让除了战地记者之外的其他几家媒体得以到前线做采访,同时让军团的外宣部做好宣传造势活动,另一方面,自然是为元青评定功勋了。   一只虫王的价值是无限的,以前他也带领手下的兵绞杀过几次虫王,每一次都能给参与者带来很大份额的功劳评定,比如他第一次剿灭虫王的时候三十岁,那一场战斗让他从中尉晋升到少校。出力越多,功劳越大,机甲内置的作战记录仪会忠实地记录下每一位战士在战场上的英姿,以此作为军功评定的重要依据。   “上校?”瑞和惊讶极了,这可不止是从尉官到校官的跨越,而是从最低级尉官到最高级校官的一步到位,中间跨过四个等级,说是一步登天都不为过。   郑宁却很有信心:“你配得上,虫王的价值也够得上。”   “军团没有这种先例吧?”   “没有先例就创造先例。规则是人定的,现在只有你做到了,所以你就是规则。”郑宁霸气地抬起下巴,“如果有人反对的话,就让他也去独自绞杀一只虫王再说!”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瑞和嘴角微翘,军团内部能自由任命将官以下的军衔,校官正好在将官之下,是军团内能做主任命的最高军衔了,到了将官这一级别就需要上报军部,让军部批准了。   “父亲,既然我都是上校了,想来也不需要再到首都星读书了吧?”   郑宁点头:“没错,当时首都星军部让你去读书,理由是怕你在这里得不到好的教导,浪费你的天赋,现在全联邦都能看到,你已经足够出色,你的精神力登峰造极,没有人能说你的精神力练得不好。”这也是他原本的打算,真的让元青在首都星待五年,他可无法接受。所以,他早就计划利让元青在假期利用军功晋升,慢则三年快则两年,没想到这才一学年,元青的能力就足以独自猎杀虫王了。   高兴!欣慰!激动!   直到今天,郑宁还觉得心情舒畅,那股高兴的劲头完全没有消退。   “那好,您给我的人手,我打算将周楠他们调回来,还是只留雅西他们吧。”雅西那一支斥候队在首都星也有十几年了,让他们打听消息已然足够,瑞和猜测,郑宁在首都星必定不止雅西那一支人手,反正他们远在海上星也是不缺消息来源的。   “既已给了你,就由你自己安排。”   瑞和还给怀特老师寄了礼物,是虫王的一片外壳,他还附了一封信,提前说自己决定留在海上星,继续为剿灭虫族事业出力。   收到信的怀特老师欣慰地叹口气,将信折叠好收起来,然后将虫王的壳拿在日光下仔细地打量,这块虫壳还遗留着虫族的味道,她似乎还在上面感觉到了战场上特有血腥气,以及护卫星域边境的将士喷洒其上的血。   “联邦军人的血应该挥洒在战场上的啊……”怀特再次叹气。目前首都星气氛很不对劲,她早就敏锐地察觉到军团系统正处于危险的变化边缘,12号提案会炸出来许多鬼怪,也不知道最后结果会怎么样。“别回来才好。”   联邦的人才不应该被无辜消耗,她又想起了薛礼和华德,叹着气将灯关掉。   希尔宅邸。   兰德结束与孩子的亲子活动之后来到书房,他最近很忙碌,12号提案在联邦掀起议论热潮,让他心中非常得意。   可惜了,这份得意骄傲的心情他只能在书房里独自回味,无法跟其他人诉说。   他开启了特殊通讯频道,一一与各处的间谍取得联系,确定任务进展。在这些人面前,他应该是算无遗策,锋芒毕露的。   之后他又与自己的父亲联系,对父亲做任务报告。在父亲面前,他又应该是谦逊稳重,才华横溢的。   所以,一手策划出12号提案及相关后续的兰德,虽以此自得,却只能暗自欣赏。   希尔将军说:“这个步调有一些慢了,快一点。”   兰德应下,又说起另一件事:“父亲,我怀疑华德是周元青所杀。”   “你之前就是这么怀疑的,但你没有找到证据。”   “可是他独自杀了一只虫王,父亲,华德死于精神力核绞碎带来的脑死亡,您也清楚,华德是SS级精神力者,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他在军校里学习优异,对精神力的应用称得上炉火纯青,谁能在远距离用精神力诛杀他?必定是精神力比他强的人。”兰德阐述自己的看法,“周元青本身就是SSS级,他对华德有精神力上的等级压制,虽然我找不到证据,但我觉得他就是凶手。最近他甚至独自猎杀到一只虫王,可见他的精神力强悍到恐怖的地步,不止如此,他的心性也不容小觑,谁敢单枪匹马在虫堆里杀虫王?如果脑域被虫族侵袭,精神力瞬间失控的话,机甲掉进虫堆里那就是必死的结局。因此我认为他有杀华德的能力以及出手的胆量!”   希尔将军沉默了一会儿:“你说得有道理。我收到消息,郑宁已经决定将那小子提升到上校一职,让他办成的话,那小子就是全联邦最年轻的上校了,真是后生可畏。”   兰德不着痕迹地压下自己不满的情绪,他自己才只是少将!周元青晋升上来之后,竟然跟他只相差了一个准将衔,这种晋升速度让他忍不住有些嫉妒。他已经三十四岁了,周元青比他小了差不多十岁。   “父亲,那您有什么打算?”之前刺杀没成功?要不要再来一次?   希尔将军却摇头:“在首都星都弄不死他,你以为在海上星就能了?再说了,你觉得一个能单挑虫王的精神力者是能被轻易刺杀的?以前弄不死,现在更不可能。”   流焰星突然被爆出来,还将二儿子艾德牵扯进去,希尔将军如何不知道是有人在搞鬼?可惜了,他查不到是谁在害他,但他这个人很护短,前途似锦的二儿子被私采军矿这种要命的事牵扯上,还被带走审查,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既然查不到幕后黑手,那他就对广撒网,全部下手,引爆了许多早就埋伏好准备好的陷阱,将其他军团也拉下水,来给艾德做掩护。   希尔将军心思深沉,将其他军团拉下水共沉沦也不够,还要特特留下第二和第四军团,让他们站在岸上干干净净的,然后被他人怀疑。因为第六军团当时将那批合璞矿退回了军部,第五军团克林顿也是一个老狐狸,所以希尔将军无处下手,便决定采取刺杀周元青和克林顿外孙的方法。   可惜了,克林顿的外孙没死,周元青不止没死,在那之后他的亲生儿子却死了……希尔将军心中不可能没有怀疑,可是他很理智,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在郑宁的地盘下手,周元青自身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成功率太低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别管他,我交代你的事情你要做好。”希尔将军对儿子露出笑容,“你做得很好。”现在那些人怀疑来攻讦去,却没有人想到12号提案是他们希尔家在操纵,藏在背后操控风雨的感觉让人飘飘然。   兰德心中便炸起烟花,谦虚地笑笑:“是您教导得好。”   父慈子孝,通讯结束。 第367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海上星,第六军团军团驻地基地。   “听说12号提案通过了,咱们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继续当兵啊,难道12号提案通过咱们就不用杀虫族,不用保护民众了吗?我觉得好我们没什么关系。”   “你傻呀?怎么可能没关系?你知道12号提案说的是什么吗?团长十年一变哎!十年后郑将军就不是我们的团长了,不知道会来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担心?你不害怕?我进第六军团也有十二年了,怎么算也能算是郑将军的嫡系吧兵吧?新来的团长能喜欢我们吗?”   “这、这……你想得也太多了吧?我们是联邦的兵,难道新团长还能给我们小鞋穿?还有,12号提案通过的只是原版,正式实施起来会有修正版!十年任期太短了,肯定会加多一点。”   “嗨你怎么这么单纯?就算不给我们小鞋穿,他只要忽略我们,我们可能几年都晋升不了一级,你想一想,一等兵和上等兵一样吗?下士和中士一样吗?再说了,咱们的平均寿命都有一百二十岁了,十年和十几二十年有差吗?我看郑将军怎么说也得活到一百五十岁,精神力高的人寿命越长这是科学家说的!本来大将军还能领导我们六七十年,能比嘛?”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那我们该怎么办?”   “唉,我也不知道啊,郑将军人真的很好,我想一辈子做他手下的兵,郑将军不走就好了。”   尼兰星,第五军团驻地。   “你们听说了吗?12号提案通过了!”   “听说了,克林顿大将军真是一个好人,从来不亏待我们,谁的功劳就是谁的,特别公平公正,新来的团长会跟克林顿将军一样好吗?我挺担心的。”   “担心有什么用?唉!不知道克林顿将军以后会去哪里,我想继续跟着他,做近卫行不行?”   “咱们军团这么多人,想做克林顿将军近卫的人可得抢破头,唉!我本来以为咱们下一任团长是凯里一等兵的,他是大将军的亲外孙,资质又那么好,参军才半年就是一等兵了,一看就是一个天才。他又是大将军教养的,肯定也跟大将军一样会是一个好团长,唉!”   贝塔拉星,第九军团驻地。   戴维斯大将军背着手嘴里咬着雪茄正在巡视军营,忽然听见某间营房里有人在说:   “大将军脾气不太好,但他对我们还是很不错的,我都在军团五年了,真的不想换团长啊。”   “团长什么都好,就是儿子养得不好,之前被举报侵占驻地居民的产业就算了,还强迫民女呢!如果不是被举报,我们军团也不至于名誉扫地,被人嘲笑啊。”   “是啊,我有一个亲戚在军部工作,他跟我说之所以会有12号提案,就是因为现在这几个军团都太过腐朽了,团长几乎都是同脉相传,势力根深蒂固,势力一大总有一些烂枝丫,为了让军团焕发活力,只有从根部剪除烂根——”   戴维斯的脸色越来越黑,但他无法否认的是,他的儿子的确长歪了,如果不是被人举报,他竟还不知道儿子已经做出那么多违法的事情。家门不幸,子孙不肖,这也是他的责任,被支持12号议案的人拿来做文章,他也没脸否认。他黑着脸离开这间营房,并不知道类似的言论正从基层兵内部开始蔓延,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不得不被所谓“民心”推着走向另一条路。   一个军团里最重要的部分是哪一部分呢?其实是基数最大的士兵,然后才是士官。他们的诉求从来都是不可忽略的重要内容,那些历史上发动的无数次变革,许多都是从基层发起的,古地球古华族有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不管到何时都不会过时。   基层士兵在下值后的聊天内容,一般不会有人心存戒心。在普通的日常聊天之中,某个朝夕相处的战友自然地插入某个话题,那个话题正好与他们息息相关,谁会怀疑那个战友是心怀不轨,故意挑起他们心中的担忧,放大他们的不满呢?   “父亲,最近基地里好像在广泛议论团长换防的事情,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您看是不是让纪律部介入一下?”   郑宁皱眉:“我也发现了,他们好像很担心下一个团长是谁,要我说他们想得也太多了,提案只是初步方案,以后肯定要再细化,比如我们这些退下来的老团长能否轮换到其他军团就职,新团长的任命程序等,真的将细则顺下来,没三五年弄不完。而且十年任期也太短了,怎么说也要二十年起步。”   瑞和给郑宁倒茶:“您说得对,但基地士兵人数多,他们心有不安也是正常的。您跟我说过,亏谁都不能亏士兵,要让他们安心,上战场的时候才能全心全意,不至于心神不宁丢了性命。我看基地最近人心浮动,实在不是好现象。”   “我会让下命令遏制这种情况的,你放心吧。”   走出郑宁的办公室时,瑞和看见一个郑宁的副官领着三个青年走过来。   “周上校!”副官跟他敬礼,其他三人也跟着向他行礼,瑞和朝他们点点头,错身走过去。   从提案通过之后,郑宁就开始频繁见人,大多数都是年轻人,精神力最少都有A,低至士官士兵,高至尉官校官,年纪在二十到五十之间,包揽了一个男人最黄金的年龄。瑞和知道,这些都是储备人才,和自己是一样的。   回到自己的营房,勤务兵跟瑞和说:“有您的信件和包裹,我已经帮你放在桌子上了。”   “谢谢。”   打开包裹,是孤儿院院长寄来的,里面是院长亲手做的肉干和其他一些吃食。他笑了,打开罐子拿出一片放进嘴里,越嚼越香,然后给院长的通讯号拨去,院长很高兴:“收到就好!哎呀,从赫星寄到海上星就是比寄到首都星速度快,好吃吗?你喜欢就好!对了,今年孤儿院里也有几个孩子会参军,你也不用特地关照他们,好好磨砺他们才是正道,我就盼着你们都能建功立业,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走出一条正路。”   瑞和笑眯眯地:“您放心吧。”并没有说自己会去赫星征兵,打算给院长一个惊喜。   至于信件,竟是周瑾寄来的。文件袋很厚很重,他掂了掂,心中有些猜测,打开后一看果然是遗产交接的相关文件,他快速翻了一遍,里面的内容是根据当时二人说好的方案稍作修改拟定的。不过周瑾似乎还给他添了一笔现金,他估算着这笔遗产有五十亿。   他将文件收起来,周瑾却似乎有千里眼,知道他已经收到了文件,刚好拨通讯过来。   通讯屏里的周瑾面色憔悴,看着瑞和的眼神很复杂。   “您最近过得好吗?”   周瑾叹气:“不是很好。你还在怨我吧?如果我没有联系你,你是不是决定不认我这个舅舅了?我从新闻上看到了你的新闻,你没受伤吧?”   瑞和叹气:“没有,您不用担心。我没有怨您,如果您不觉得我心狠,不觉得我没有手足情谊,还愿意认我这个外甥,我当然很高兴。”   “我能怎么说呢?算了!就这么糊涂着过吧!你们兄弟二人可见是天生没有兄弟缘分,那就彼此远离吧,我也想通了,不会再强求。”周瑾黯然道,“那天你说的话,我一直在回想,想啊想,我就觉得我欠你一句道歉。元青,舅舅对不起你,那天我情绪太过激动,以后不会了。”说的是当时他曾想打瑞和那件事,当然了,当时瑞和拦住了,没有站着挨打。   “没关系。”   两人达成和解。   “文件你找个时间签字,然后再寄回来吧,走完程序后你就能拿到了。”   这一次瑞和没有推辞,两人又聊了聊,瑞和忽然问:“舅舅,家里有没有兴趣做军工产品?”   “你的意思是?”   “做军舰和机甲。”这两样是当今时代战争的必备品。“军部自己有军工厂,但偶尔也会对外招标,外包一些生产线。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想办法为您引荐。”   周瑾还真的有兴趣,于是应了下来。   想要引荐,就必须要有军部或者与军部工厂合作的企业帮忙,正好瑞和就认识一个。格林·戴维斯的母族就和军部有合作,瑞和联系上格林,和他做一个交易:“如果你能帮帮忙牵线,我可以教你一个锻炼精神力的窍门,我自己独创的,对精神力很有效果,你不是一直很想升级精神力到A级吗?用了我这个办法,也许你有可能实现心愿。”他说得极尽诱惑,格林也着实被吸引了,“真的假的?元青,你可不能哄我。”   格林虽然嘴上总说着在首都护卫军里养老混时间,但瑞和知道,在他懒散不羁的外表下,其实一直以他大哥尼尔为荣,也想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弟弟,追随他大哥的脚步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人。但他的精神力只有B级,天赋所限,让他无法再进一步。   “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怎么可能会骗你?我前阵子不是杀了一只虫王吗,在那场战斗中我有了新的领悟。”瑞和笑着说,“这个方法不会流出去的,以后也只会在我们军团内用。”   格林听了十分心动,拍板:“成!我帮你!绮阳星周家是吧?你把他家的自荐资料发给我,我来办。”   “那就谢谢你了。”   周瑾很快将资料发过来,瑞和整理后再发给格林·戴维斯,之后的发展就要看周家自己如何争取了。   办好后,瑞和坐上军舰,带着征兵队开始到各星球征兵了,他刚成为上校,按制能领一个一千五百人左右的团,他征得郑宁同意,计划亲自挑选自己的班底。   自己的未来将由自己来开拓。 第368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十六年后。   “元青,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许久不见的格林·戴维斯乔装打扮来到了海上星,在酒店里跟瑞和见面。   四十岁的周元青变化不大,在格林眼中还像当年一样,周身一股沉稳的气息,也许就因为这股气质,才让元青二十多岁跟四十岁相比变化不明显吧。他以前很喜欢这股沉稳的气质,觉得像他大哥,让他心生好感,但此时他却有些烦躁了。   太沉稳了,眼睛像平静的海面,让他无法看出对方心中的心思。   瑞和示意他别着急:“坐吧,星际航行还是很累人的,你先歇一歇。”   “元青!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没时间歇的。”格林气鼓鼓地坐下,端起茶杯一口闷,被烫得嘶嘶叫。瑞和无奈了:“你怎么年纪越大越莽撞,这是刚沏的茶,嚼点冰块吧。”从冰箱里给他翻冰块去含。   这一烫一冷,愣是把格林·戴维斯搞得更烦躁了,他呼噜一把自己的头发,凑近了盯着瑞和的眼睛:“元青,这一次的行动意义非凡,你难道真的不心动?我不能泄露更多消息,但我能跟你保证,我们绝对不是一个人在奋斗,这会是一场盛宴!一场跨时代的变革!”   “你说得再热血沸腾也无法掩盖你说的行动实质上是一场叛变。”瑞和沉静地吹了吹茶水,然后才喝了一口,这茶是酒店的,没有家里的好,但他还是耐心地一口一口地喝,温热的茶水划过咽喉落进肠胃里。   格林·戴维斯拧眉:“不要这么说。”   “难道我说得不对?联邦宪法,联邦军团法,联邦军人法,你说说,里面哪条法律支持你说的行动?”瑞和叹气,这十六年联邦军团的变化太大了,大得让人心惊。到今天,格林竟然代表戴维斯大将军来做说客,企图说动第六军团跟他们第九军团联合,“维护军团独立与统一”。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反叛。   12号提案的后遗症经过时光的酝酿终于成型,不甘心束手卸任的军团团长开始陆陆续续有小动作。当年,郑宁怀疑希尔将军心有不轨,觉得他野心太大,小动作太多,可十几年过去,希尔将军的第一军团还稳稳地立着,希尔将军也没有别的动作。倒是今天,其他军团有了拥兵自重的苗头。   世事不可测,人心难猜。   格林怒声道:“可是联邦宪法也规定了,自建国以后军政分离,议会不得插手军部,任何军部人员调遣升迁贬职,都跟议会无关,军部只服从大总统的命令!可是三个月前议会通过的新条例你忘了吗?军团团长名单需要通过议会,评定不通过的就必须重选,他们将大总统的权力夺走了!大总统病了这么多年,议会就称大,我不服!”   “格林,你冷静一点。”瑞和拍拍他的肩膀,眉目平静地说,“我知道你的心结,尼尔哥为了救大总统殉职,现在想起来我也觉得心里难受。但逝者已逝,尼尔大哥那么疼爱你,肯定不希望你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大总统势弱,议会自然就势起,这是无法阻止的趋势,除非大总统现在能主事,但你我都知道,大总统病了这么多年,不管这是不是他的本意,他的权力早就下放到议院。”   原本大总统跟议院、法院三足鼎立,总统不能独自发布政令,他的政令需要经由议院才能施行,反过来,议院的提案也需要大总统签署才能下发,两方互相辖制,又有独立的司法机构,这才是联邦成立以来逐渐形成的格局。   但这个格局在十四年前就被打破了。   那一年,大总统的病再也瞒不住,全联邦都知道大总统病了,病得起不来,更加无法处理政务。在病情还没有被外人得知之前,都是大总统的内阁智囊团在理事,对外发声。消息一出,议院第一个不同意,哪怕大总统挣扎着召开视频会议,声明内阁智囊团也是依照他的心意行事,绝对没有拿国家大事当儿戏个,议院也严正拒绝,并且很快抱着联邦宪法说,要推选副总统,在大总统身体不适期间处理政事。   后来,大总统的身体突然就好了,也能理事了,虽然经常生病,但也不像之前一样数月不出面,这样一来议院也就无话可说了。   可惜的是大总统在前年再次病倒,直到今天都没有露面,新选上来的副总统通过了新条例,确定了二十年一轮换的军团团长名单需要经过议院的条例,在早就烧得一团旺的火堆里再倒入一罐汽油。   格林何尝不知道这些?但他不能忍,在大哥的言传身教之下,他对大总统抱有许多美好的印象,大总统前年做所以病倒,然后一病不起,跟一起刺杀有关系,在那场刺杀里他的大哥因公殉职。现在的格林满心都是怨恨,迫切希望举着一把火将一切污秽烧掉!   “元青,你说得有道理,但有道理就证明是对的吗?我不服,我要拨乱反正,我要维护大总统的权威!议院那些议院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有一把嘴厉害,而我们军人都是血汗铸造的强狮,不是能任由他们搓圆捏扁的!你担心的事情我叔叔也已经想好了对策,我们会以维护宪法的口号行动,议院现在插手了军务,是他们违背宪法在先!我们师出有名!”   “格林,你知道我们古华族有一句话叫做‘螳螂补偿黄雀在后’吗?”瑞和用联邦通用语翻译了一遍,“你以为你现在是在替天行道,怎么能确定在你们身后,不会存在一个也在磨刀的人呢?”   格林听了这话,不由得寒毛直竖。   “所以我真的不能答应你。再说了,现在军团仍然是我父亲说了算,我虽然也有一定的话语权,但这种合作我是真的没办法做决定。你来之前,我相信戴维斯大将军应该也跟我父亲谈过了吧?如果我父亲已经同意,你不会来这一趟。”   “没错,郑将军婉拒了。”   瑞和叹口气,“我会帮你转告戴维斯大将军的话的,父亲会不会再做考虑我就无法做保证了。”   “好!我知道你有难处,我叔叔这些年也培养了不少年轻将士……”格林相信瑞和的话,毕竟从12号提案之后,各军团的团长都有类似的举动,以前是专注培养一二继承人,现在是广撒网,大批培养,还要兼顾各年龄层,希望能做到每过二十年,新任的团长能跟自己有几分渊源。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就连格林自己也早就从首都护卫军转到了第九军团,跟在自家叔叔身后开始积累功勋,毕竟在首都护卫军里很难得到锻炼,要升迁就更难了,只有战场才能让人成长。   瑞和“唉”了一声:“你能理解就好。”   事情说完,瑞和就邀请格林出去吃饭,吃完饭后瑞和自己回到基地,将事情跟郑宁说了一遍。父子俩其实早就聊过类似的话题,两人的想法都一样,现在军团行事宜缓不宜急,宜静不宜动。   “唉!他是早就跟我说过了,见我拒绝便让他侄子来做说客。”郑宁摸摸胡子,“我劝过他,他听不下去。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缘份,强求不来的,你也去休息吧,刚从卢亚星回来你肯定也累了。”   “是。”   离开郑宁办公室之后,瑞和回到自己的小楼。   “上将阁下,您外出的时候有您的访客。”勤务兵说道。   瑞和脱掉军大衣挂到墙上,接过茶杯喝一口:“留下姓名了吗?”   “说是叫周青青。”   “我知道了。”通讯连过去,周青青的笑脸出现在屏幕里。“大哥,我刚到海上星,你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吗?我现在在季青哥这里。”   周季青军校毕业后入了第六军团,周青青觉醒的精神力等级太低了,所以留在绮阳星上学,毕业后在周家的企业里工作,瑞和也很久没有见她了。他见周青青面带喜色的模样,隐约有一些猜测,于是笑着应好。   果然,去到周季青在海上星买的房子那里,瑞和见到了未来妹夫。   “我们决定结婚了,想着两位哥哥从来没见过杭盛,所以就带他过来给哥哥们看看。”周青青有些羞涩,推了推男友,“快叫人,这是我大哥三哥。”   航盛是一个很腼腆的青年,长得很高大,以瑞和曾经做过天师的经验来看,面相很不错,目光澄澈心思干净。   “大哥好,三哥好,我叫航盛。”   “你好。”   会面很顺利,瑞和跟周季青对航盛的印象都很好。   “我结婚那天,大哥三哥能来参加吗?”周青青说了一个日期。   周季青立刻看向瑞和,他现在就在自己大哥手下。瑞和笑了:“肯定能,到时候我和季青一起去。”周季青就露出笑容,重重点头:“嗯!”周青青就挽着男友的手幸福地笑了。   四个人吃过饭,瑞和就先离开了,周季青多留了一会儿,问周青青:“你的婚礼邀请二哥了吗?”   周青青的眉头轻皱:“邀请了,请帖已经寄到索亚西林星了,我也亲自在通讯上邀请过了,不过二哥没说能不能来。”她低声说,“他问我大哥去不去,那时候我还在来海上星的路上,就说还没通知大哥。”   她没说的是,听她这么说,二哥忽然就高兴起来,让她有些尴尬,不敢说她正在去海上星的飞船上,打算亲自来海上星送请帖,还带上了未婚夫。   “二哥……”周季青停顿了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和大哥在第六军团,二哥去了第一军团,三兄弟到底越发疏远了。“算了,你难得来一趟,我已经请好假了,这两天带你们到处走一走。”   “嗯!” 第369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格林·戴维斯在海上星只待了两天,瑞和转告了郑宁的意思,他很遗憾。两人是多年的好朋友了,瑞和还是忍不住再劝一句:“还有四年才满二十年呢,不怕你笑话我,我有信心在这四年里攀登上大将军这个位置,难道你们第九军团就没有吗?议院虽能干涉新团长名单,但也需要有理有据,他们不能随心所欲地插手。而在他们插手之前,团长的名单由军部出,而原团长仍然拥有优先举荐权。”所以,现在还不到做最坏打算的时候。   这才是第一次团长换任,实施起来的利处弊处都还没有真实展现出来,现在就着急出手,首先一点就不得民心。   联邦的民众没有一个人喜欢战争,更何况是内战!   再拿拨乱反正,保卫宪法公正当借口,也无法让民众接受战争。对他们来说,平安顺遂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格林摇头:“可是这则新规本来就是错的,如果真的等四年后再来见机行动,那就太晚了!到时候新鲜出炉的九个新团长难道会心甘情愿地放弃?他们肯定会争夺,那项错误的新规会给他们提供法律保障。所以不行,要在新规实施之前就踢翻它,废弃它!”   看来戴维斯大将军,或者说第九军团已经下定决心了,瑞和无奈,送格林上了飞船。他是偷偷来的,只带了一个副官,瑞和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登船口,按了按帽子转身离去。   之后两天瑞和又跟周青青他们聚了两次,等周青青和男友离开海上星他才返回卢亚星。他这阵子一直在卢亚星,卢亚星附近有一处星域,那里常年会有虫洞生成,封住不久又会裂出新的虫洞缝,虫族总是杀不绝。这一次又爆发了一次虫潮,郑宁让他负责,所以他就带了一个师,大概四万士兵前去剿虫。格林·戴维斯来到海上星后才通知他,正好卢亚星附近星域的虫族已经被剿了一批,他才抽出时间离开前线,现在该办的事情办完,他自然得返回去主持大局。   这十几年来,他升迁的速度快得像乘坐了火箭,去年就晋升上将衔,成为联邦最年轻的上将。可以预见,按照这样的晋升速度,他将会成为联邦最年轻的大将军。而他之所以晋升得这么快,没有秘诀,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升上去,但毫无疑问的是,这十六年的时间里,他先后独自绞杀或者组织绞杀虫王次数高达二十七次,而这些铺就了他步步高升的坚实基石。   从他升到将官之后,再升迁就需要经过军部了,他的军功是实打实的,完全不怕被军部压。军部会对外发布军官的升职名单,他的名字出现的次数多了,一开始的时候还引起了大众的注意和怀疑。   晋升太快,过于年轻,被怀疑也正常。   但郑宁可不会任由瑞和被怀疑,啪啪啪将瑞和作战时的视频发出去,全部都是杀虫王的精彩瞬间,不止消除大众的疑虑,还为瑞和吸收了一大笔粉丝。现在网民还给瑞和起了一个绰号,就叫虫王克星。   如果说杀第一只虫王时瑞和还有些力不从心,勉强为之,十几年后的今天,他的精神力已经被他练得更加厉害,他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利用精神力独自猎杀虫王了。   “周上将,又检测到一只虫王,昨天刚从虫王那一端爬过来的。”   “知道了,把资料给我。”   对第六军团来说,捕杀虫王已经不再是艰难、无法实现的超级任务,他们对外可以挺着胸脯骄傲地说:“我们周上校/准将/少将/中将/上将可是虫王克星哩!”称呼一变再变,核心意思不变。这些年甚至还有别的军团专门来请自家领导去他们驻守的星域帮忙杀虫王呢,可不让他们骄傲到极点。   猎杀掉这只虫王之后,还没有孵化出来的虫卵全部都被烧掉了,如此一来,就此片星域百万虫族的潜在威胁就被解决了。   “今天您怎么亲自动手了?”副官轻声问。   “赶时间。”瑞和擦擦汗,目光看向广淼的太空,那里伸展到无穷无尽之处,神秘又引人向往。   副官愣了,赶时间?那只虫王刚从虫洞爬过来,腹部的虫卵密密麻麻挤成一大团,还没到孵卵期,为什么会赶时间呢?   “您要出差了吗?”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了,身为一个合格的副官,他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准备工作一条龙细则。   “不是。”瑞和摇头,“你去安排把虫王尸体送到周家去。”   “是!”   之所以赶时间,是因为只剩下四年了,他要保证自己能在这四年间晋为大将军。如果最后郑宁真的必须换任,那他才能接过郑宁手中的责任,这是两人的共识。   原本还有四年时间的,但现在有军团蠢蠢欲动,事态有变,他就必须加快速度的。   这些年来其实他组织杀虫王的次数比独自出手的次数多得多。他有信心压制住虫王,所以便多带一些人过去,让他们也能得一些功劳,反正有他看着,虫王不会伤害到机甲战士的性命。   这种模式效果很明显,让他锻炼出一批经验丰富的机甲战士,放眼整个军团系统,就没有他们第六军团的人杀的虫王多。   一只只虫王成为机甲战士们磨炼的绝佳工具,奢侈珍缺。同时,它们也化为一笔笔军功,妆点了一批又一批参战人员的履历。   不止如此,瑞和还将自己参透出来的精神力修炼法在军团中推广,让军团精神力者水平提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凭着这些,瑞和在军中的威望一日高过一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格林·戴维斯的到来还是让瑞和有些着急了。他不知道其他军团的态度,想来如果真的要动手,也不可能嚷嚷得到处都知道,就看格林来找他都要偷偷坐客运飞船来就知道了。   “元青哥。”凯里联系上瑞和,开口就抱怨,“哎呀我女儿满月酒你怎么没来,说来了认你做干爹的。”   瑞和苦笑:“你们尼兰星离我们这里多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边走不开,礼物却是准时送过去的,你可别因为我没到场就不让我乖干女儿喊我啊。”   凯里嘿嘿笑:“开玩笑呢,礼物收到了,我也给她戴上了,叮铃铃的还会响她喜欢极了,天天自己晃脚丫子听声哈哈哈。”说了一会儿女儿的趣事后,凯里问,“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都聊了这么久了还问方不方便,自然是要说一些不能让其他人听到的话题了。见瑞和点头,凯里低声说:“马丁将军派人亲自来尼兰星跟我外祖父谈事情。”   谈事情?   两个对了个眼神,凯里笑了:“看来你也收到消息了,他也找你们了?”   “那倒没有,是其他人。”   “哦~”凯里摸摸下巴,“看来意动的不止第八军团啊,看你的表情,你们没谈拢吧?”   “那你这么问我,你们也没谈拢吧?”   凯里哈哈笑:“谈拢才有鬼哦!我们爷孙俩都没什么野心,我外公年纪大了,一百七十多岁也早就到退休的年纪,干什么要来搏命?就算我外公愿意,我也不愿意,我现在的日子多好啊,怎么说也是一个上校,工资福利都足够我养家,还有三个孩子,不可能想不通去做会被枪毙的事情。”他意有所指,“我觉得我外公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有一份利益足够大,那么就有人会为了它而冒险,但如果利益就只有一份,那么在伸手之前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手够不够硬,不然的话,可能会被剁了哦。”   瑞和嘴角微翘:“知道了,替我多谢克林顿将军。两个月后我会去参加我妹妹的婚礼,到时候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会到尼兰星一趟。”   凯里翻了个白眼:“爱来不来,等我女儿长大了,我才不教她叫你干爹。”   瑞和笑眯眯:“那我自己教。”   与凯里的友谊更进一步,源于数年前瑞和将自己钻研出来的精神力修炼法送给了凯里。凯里的资质其实非常好,可惜的是当年精神力在觉醒期暴动,没有及时接受治疗,最后导致精神力核崩溃,不止精神力没了,有一段时间还影响了智力。后来凯里被认回去之后,克林顿大将军耗费了大量财力物力才将凯里死寂的精神力核再次激活,但遗憾的是再也回不到最开始资质最好的时候了。   按医生所说,如果当年没有出岔子,凯里极有可能是SSS级精神力者。   不过就算只有A级,克林顿大将军也已经很高兴了。等到凯里拿到瑞和送的精神力修炼法之后精神力升级为S级,克林顿将军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第五军团跟第六军团本就有很不错的交情,在这之后,克林顿主动地跟郑宁提出“友好合作”的意思,两军团的关系更加紧密。   瑞和将克林顿将军通过凯里递过来的消息告诉了郑宁,然后就继续专心在卢亚星杀虫族。   一个多月后,周青青的婚期近了,瑞和提前出发乘坐军舰前往绮阳星参加婚礼。 第370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另一条航线上,一艘飞船上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周仲青。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通讯屏咬牙切齿:“你不要太过分!”   “怎么会过分呢?周仲青,不会过了十几年,你的胆子反而更小了吧?别废话了,你要是不动手,我就将你当年做的事情宣扬出去,亲自掏钱买热搜,一定让你在星网上出名!哎呀呀,大名鼎鼎的虫王克星周元青上将的亲弟弟,竟然会是因为嫉妒长兄能拿比自己多的遗产就痛下杀手的坏人,那个坏人叫什么名字呢?当然是第一军团的周仲青周少校啦!我相信星网上的那些网民一定很喜欢听这个故事的,嘻嘻嘻……”   “住嘴!闭嘴!”周仲青所有涵养都没了,他惊慌地看向门,确定门好好地缩着这才安心,他恨不得直接中断通讯,但他也知道这个人肯定还会再打来,这事儿一天不解决一天不能心安!   “你到底想干什么?星宿!”周仲青低声劝,“你跟周元青到底有什么仇怨?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放不下?你听我一句,周元青他……现在是上将了,距离大将军也就一步,我一个少校,不止地位比不上他,精神力比不上他,真的帮不上你的忙。”   一番话说得周仲青的心阵阵刺痛。他是最不愿意承认自己输周元青一筹的,少年时期的怨恨不断发酵,在青年时期让他犯下大错,也失去了最大靠山周舅舅的喜爱。被周家逐出家门后的日子很不好过,虽然拥有大把钱财,但上流社会的圈子不是拿钱就能轻易砸开的,好不容易砸开了,没有引路人也只会被排斥、被嘲笑。他说他是周家的外甥,可周家不否认也不承认,让他赚尽了嘲讽。   周家这种态度,其实已经是周瑾抬抬手放宽的结果,不然的话直接对外否认,周仲青才叫颜面大失。   但周仲青体会不到其中的妥协与无奈,他越发偏激,等毕业之后更是避开第六军团的征兵,亲自到第一军团所管星域参军,如愿进入第一军团。   时间飞快,他手持二十亿星币,在他苦心经营之下,他在第一军团如鱼得水。没有人会拿他将周元青相比,就算周元青声名鹊起,时常能听到他的新闻和消息,周仲青也能假装听不见,反正几乎没人知道他和周元青的关系,也夸不到他面前来。   “我不信。”通讯屏里的女人绕着头发,歪头说,“你是他亲弟弟,出手再方便不过了。”   周仲青怒吼:“你忘了那一次就没成功!”他后悔了,后悔当年为什么要认识这一个网友,又听了她的教唆起了歪念,动了杀心。十几年没联系,他以为那件事已经淹没在时光之中,没想到星宿竟然再次联系上了他,还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可是现在的你不是以前的你,难道你对自己没信心?”   这种事情谁要有信心?   自己前程大好,也谈了个女朋友,为什么要去硬碰硬,更何况是听从一个女网友的话?   “仲青,你醒了吗?”   门外有人敲门,周仲青一惊,赶紧挂掉通讯,整理整理自己假装刚起床的模样,含着笑意打开门:“莉安娜,你醒啦?”   莉安娜微微一笑:“一起去吃饭吧。”   “好。”周仲青笑着牵过女友的手前往餐厅。   ·   周青青的婚礼是周瑾一手包办的,不止负责了婚庆一切事宜,还送了一套婚房。丈夫航盛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虽比不上周家规模大,在绮阳星也排得上名,见妻子的舅家如此重视她,航盛的父母自然也不敢怠慢,拿出了十万分的诚意。   两方一起努力,将婚礼准备得豪华又浪漫。   瑞和的军舰没有进入绮阳星,而是停在了外港,他带着人乘坐小飞船入港,低调地前往周宅。周宅跟十几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上一次回来还是五年前,这些年来他只回来过三次。周瑾老得有些明显了,也胖了一些,那股初见时的精英气质几乎看不见了,整个人看起来平和柔软。   “我开始把产业放一些给你表哥了,现在闲了很多。”舅甥俩在书房里煮茶,周瑾倒了一杯给瑞和,“这是今年的新茶,正好你来了我就不给你寄了,一会儿给你送到房间里去。”   “很清。”瑞和夸了一句。   周瑾白了他一眼:“我是看出来了,你就是牛嚼牡丹,每次不是夸清香就是夸醇厚,没有第三个词!还是青青好,我能跟她聊半个小时的茶经。”   “那我下次直接说好喝。”瑞和自己又倒了一杯,“确实好喝。”   “你啊……青青的未婚夫你看过了吧?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两人也有夫妻相。”   周瑾就高兴地笑了:“我和航家也认识,他家的家风不错。这一次你呆多久?我打算着你难得来一趟,干脆把今年的祭祖日期提前,这样你和季青也能拜拜祖宗。”   古地球古华族的后裔才如此重视大大小小的祭祀,周家自然也是如此。瑞和应下来:“那等祭祖后我再走。”将自己要去尼兰星看凯里的小女儿一事说了。   “你这么喜欢孩子,怎么就是不结婚呢?”周瑾叹气。四十岁,正好是结婚要孩子的黄金年龄,大外甥天资这么好,再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妻子,生出来的孩子一定聪明机灵又可爱,单是想一想,周瑾都觉得心里美极了。   见瑞和含笑喝茶不说话,周瑾摆手放过这个话题,说起了正事:“你让我做的那件事已经办妥,这一次你顺便带走吗?”瑞和暗自向周家定了一万架新型机甲。   “带走,我开了军舰来,就停在外港。”   周瑾忧心忡忡:“军部这季度削减了和我们周家的合作份额,我四处打听过了,其他合作的厂商也都被削减了。联邦军团每年需要的机甲都是呈上涨趋势的,没理由突然减少机甲的产出啊。你是不是早就收到消息了?”   瑞和摇头:“不过这几年送来的机甲都不合我心意,机甲年年推陈出新,性能优化,军工厂出产的机甲从来都是全联邦最先进的,军部往年都会送最新款的过来,偏偏这几年送的都是陈款。我订的是一万台新型机甲走的是我自己的账。”   “你说得也是,以前军工那边总会提要求,这里升级那里升级的,生产线更新得很频繁,这两年的确要求降低了,我们这些外包的厂商工作起来轻松不少,不过可苦了你们军部的将士了。军工厂由军部统筹,难道军部缺钱了?”   军部怎么可能缺钱?财政厅每年拨入的军费十分庞大,联邦这些年的经济也没出问题,税收正常,不可能会缺钱的。   “不清楚,我父亲已经找过军部几次了,要求提高军备质量,那边一直推脱,说送过来的就是最新的。”瑞和扯扯嘴角,的确是最新的,几年前的款式一直没有升级,可不是仍然是“最新”么。   “可你拿自己的私账买机甲也不是长久之计。”周瑾忧心忡忡。   “没办法,军团目前也没钱。”瑞和摊手,军团的军备物资都由军部统一派发,士兵的工资福利等也是由军部发至军团再进一步下发,军团能拿到的军款一直都不多,郑宁又不是贪军款的人,该花的都花了出去,军团账面上没多少钱。“您放心,这一万台机甲是我自己要用,我要打造一只机甲超强队,等打造出来之后我才能理直气壮地向军部要钱,军部如果不给,就让他们给我送我满意的机甲。”   周瑾好奇:“机甲超强队?给舅舅说说?”机甲战士已经很厉害了,还能再厉害不成?   瑞和笑而不语:“等成功之后舅舅就能知道了。对了,之前送过来的虫王尸体,您研究得怎么样?”   说到这个,周瑾就有些兴奋了:“机甲材料加入虫壳萃取精华后能更加坚固,这项技术我们已经研发出来,你将虫王的外壳送过来之后我让他们研究过,效果更好!现在研发部门已经掌握了成熟的虫王外壳融合机械的技术,现在我们也能自行制造顶级军舰和机甲了。”   “那太好了,以后我还会把虫王送过来,到时候虫王外壳我们三七分,我三您七,只要您帮我制造想要的军舰和机甲。”瑞和决定不再将虫王尸体送到军工厂了,送过去了也没用,给的军备都是老款,给了也是白给!现在周家也有这项技术了,他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一只虫王外壳的七成,能造出四艘配置顶级军舰,一艘售价上亿星币,收益覆盖住为外甥制造军备的成本还有很大空间盈余。周瑾笑呵呵地接下外甥的孝敬,“好,合同我拟好之后会给你。那只虫王尸体在研究过程中耗费了一些,剩下的外壳萃取物还能够造两艘顶级军舰或者两千台机甲,你的意思呢?”   “我要一艘军舰,剩下的做机甲。”   “行!”   “我那里存了一些虫王尸体,我会慢慢地给您运过来。”自从军部送过来的军备都是陈旧款,追问之下军部坚称那就是新款之后,瑞和就不再往军部送虫王尸体了。   瑞和给周瑾倒茶,茶杯轻轻地相碰,两人将茶水喝下定下盟约。 第371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第二天就是周青青的婚礼,瑞和在婚礼上看到了周仲青,视线掠过去,他淡笑着看着台上的一对新人。   婚礼热闹又盛大,结束之后瑞和就要走,周仲青踌躇片刻,最后还是低声对女朋友说:“你跟我见见我大哥吧。”   莉安娜诧异:“你还有大哥?”   周仲青有些不好意思:“回去再跟你解释吧。”   带着莉安娜到瑞和面前打招呼,瑞和扫了他一眼,然后向莉安娜礼貌地点点头。   如此冷淡,让周仲青脸上很是过不去,莉安娜却已经认出瑞和:“原来周上将是仲青的大哥啊!天啊!周上将您好,我听说过您很多事迹,一直都非常敬佩仰慕您,今天能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   对着这个热情的原身未来弟妹,瑞和客气地寒暄了两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瑞和的背影,莉安娜捧着脸:“看起来好有威严啊,四十岁的上将呢,青年才俊……”旁边的周仲青脸都绿了,他三十六岁已经是少校,在周元青面前却不值一提。   “哎仲青,你有这么一个大哥怎么不早说。”莉安娜用手肘撞撞周仲青,嗔道,“大哥可是联邦名人哎!你如果提前跟我说,我一定做好礼数,现在这样在门口打个招呼多不好,仲青,大哥住哪里啊?酒店?周家?我们得正式去拜访一下……”   拜访个屁!   周仲青气得头顶冒烟。   “你这是什么表情?”女友疑惑了,她皱眉,“黑着脸给谁看呢?”她不远千里来参加男友妹妹的婚礼,难道是来看男友的黑脸的?   “没有没有。”周仲青忙道歉,“我是在想事情嘛,周、我大哥住在舅舅家,我这就带你过去。”   “大哥住舅舅家,那你怎么带我住酒店?这样多不好意思。”莉安娜狐疑地看着周仲青,看得周仲青满头汗,只得搪塞过去。   “你是说有人要害你大哥?”书房里,周瑾皱眉看着二外甥。他没想到二外甥会主动回周家,更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消息。   多年没有回来的周仲青如坐针毡,当年他发誓再也不踏进周宅一步,时隔多年自行打脸,虽这个誓言只有自己知道,他也觉得脸上烫得慌。面对周瑾的怀疑,他哼一声:“我不会骗你,我跟他、这些年都没有联系,我没事拿这个来骗你做什么,不是浪费时间吗?”   他将事情说了一遍。   说着说着,他觉得自己当年真是冤枉。   “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已经查过她了,没有头绪,联邦法律保护星网上一切合法登录用户,我查不到她的个人信息。舅舅,你有办法吗?”如果不是如此,周仲青也不至于自打嘴巴踏进周家,将这件事说出来。   现在的他不是当年的他了,他知道该如何计量得与失,衡量事情的轻与重。网友星宿让他动手杀周元青,他做不到也不想做,自己的把柄不就是十几年前那一次出手吗?那件事其实也不怎么算把柄,舅舅都知道!周元青也知道!   这件事,他只能说出来。多年过去了,周仲青在婚礼上也看出,舅舅对自己已经和气很多,兴许是已经对他年少无知犯下的过错释然。就算不理会自己,看在周元青的面子上,舅舅也会上心的。   果然,周瑾坐直了:“你把事情再详细说一遍。”   之后,瑞和也从周瑾口中知道了这件事。   “你看看你有没有门路查一查她的底细。”周瑾将一个通讯账号给瑞和,就是这几天联系周仲青的那个叫做星宿的女人的通讯号,“我拜托警厅的人悄悄查过,这个账号绑定的身份信息主人已经过世很久了。”   听了周瑾的话,瑞和眉头皱起:“那应该是套身份信息办理的通讯号,我会去查的。”   一个对自己有仇的女人,多年后再次冒头,到底是谁呢?   瑞和开始入手查,可惜也一无所获。那个通讯号已经被废弃,叫做星宿的女人没有再登录过。   很快到了祭祖这一天,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一个自称是周瑶儿子的男子找上门来,要求一同参加祭祖。   “什么?!”周瑾大惊,“阿瑶的儿子?”他看向三个外甥,元青仲青季青都在,哪儿来的阿瑶的儿子?   周仲青和周季青加上周青青,都齐齐看向了瑞和。瑞和则看向周瑾:“您找到我们之后肯定调查过母亲,她和父亲只生了我们四个。”   “没错。”周瑾冷静下来,想起了那些年寻找妹妹时蹭上来假冒妹妹以及妹妹后代的人,挥手,“不要理他,我们走吧。”肯定是假冒来求财的。   周宅已经准备完毕,佣人们将祭品抱上车,所有族人集合在大宅,在周瑾一声令下同时出发往祖坟所在的山地赶去。   “家主,那个人跟上来,就是那辆灰色的悬浮车。”   周瑾有些不高兴,交代:“一会儿到族地你带人拦住他,不要让他打扰了祖宗。”   另一辆车上,瑞和睁开眼睛,同样交代威廉:“等一下车停后拦住他。”他的精神力看见,那人的长相有三分像周瑶。   车子停下,威廉果然过去拦,周瑾的秘书也走了过来,笑着说:“家主说不要让他混上山。”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低头出来,抬头的瞬间威廉愣了一下:跟上将长得还挺像!   秘书则见怪不怪,毕竟这些年找上门来认亲的没有五十也有八百,都跟瑶小姐有几分相似。可惜,亲缘鉴定一出,全部都是冒牌货。   “不好意思,今天是周家家族私人祭祀,外人不能进入。”   来人露出一丝苦笑:“我真的是周瑶的儿子。”他依依地看向前方正在上山的周家人,“我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相信我父亲的话,他说我是周瑶的儿子,我就是周瑶的儿子。”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秘书,“麻烦你拿给周瑾先生,我愿意配合相关鉴定,这段时间我都会在绮阳星,就住在河名酒店,打扰了。”   男子说完叹口气,摇摇头再次上车。   “走了?”   “是,留下名片就走了。”   “河名酒店吗?派几个人去看看,给我盯紧了,再帮我查清他的身份,必要的时候去找舅舅的帮忙。”   威廉忙问:“那个尼尔森有哪里不对吗?”   “有一点眼熟而已。”   “……”威廉沉默了,尼尔森长得跟您像,我也觉得眼熟。   祭祖结束之后,调查的消息也传了回来,尼尔森,原籍克拉星,出生贫民窟,十六岁成年时才入户籍得到户口,同时被检测出A级精神力的资质,参军进第一军团之后一路稳步前进,目前已经是上校级别。   “如此看来,尼尔森也不像在说谎。”周瑾决定去见尼尔森一面,一个有成就的联邦军人前来认亲,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失礼。   周瑾去了一趟酒店,又很快回来。瑞和放下事务前往周瑾的书房,一看就知道周瑾心情复杂,满心纠结。   “他说的都合上了,还有信物。”周瑾的眼睛有些红,拿出一块手表。手表是女士手表,设计精巧,数十年之后失去了原先的光泽,但仍然看得出它价值不菲。“这是你母亲的手表,我送给她的成年礼物,她很喜欢这只表,一直都戴在身上。”   瑞和接过看了看,这块表还能工作,秒针一格一格地往前走。   “他说出你母亲的一些小习惯,爱吃什么,吃什么过敏……”周瑾看向瑞和,眸光复杂,“他的父亲,很有可能是你母亲的第一任丈夫。”这就能解释得开了。毕竟妹十九岁失踪,三十一岁跟周铸结婚,中间缺失的十二年妹妹在哪里,做了什么,根本无从得知。   “他比你大十一岁。”周瑾咬牙,这么算来,妹妹二十一岁就生了孩子。   “他还说了别的吗?”   “他说,在他六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失踪了,至此没有踪影。之所以现在才来认亲,是因为他父亲今年过世了,过世之前将这块手表交给了他,他查来查去找到了周家。元青,我决定和他做亲缘鉴定。”   “应该的,做完之后告诉我结果。”瑞和将手表还给周瑾,笑着说,“我明天就走了。”   “不多留两天?再留两天吧!等结果出来再走吧?”   瑞和只好应下来。   第二天下午,鉴定结果出来了,尼尔森的确是周瑶的儿子。   听周瑾宣布结果之后,周仲青几人都愣住了。   “尼尔森也是你们大哥了。”周瑾叹气,“虽然不是同胞,看在你们母亲的面子上,你们想认他吗?”   周季青看向瑞和,周仲青则捏紧拳头开口了:“舅舅,尼尔森是你的外甥,但不一定是我们的大哥。”他看了瑞和一眼,微微皱眉,他不喜欢周元青,但怎么说也是同父同母……“我都是成年人了,也有自己的生活,不需要再认一个大哥。”单周元青这个大哥就让他厌烦透了!谁要头顶上再压一个大哥?   周瑾看向瑞和,眼神带着期盼。   元青一向懂事,他会怎么说? 第372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舅舅,母亲当年是被星盗劫持走的,尼尔森的父亲有没有说过他是如何认识母亲,再与母亲结婚生子的。”   “自然说了,尼尔森的父亲是在路边捡到你们母亲的,当时她受了很严重的伤,醒来后失去了记忆。事实上我也托人到克拉星当地查过了,他没说谎,你们母亲的确在克拉星生活过六年,后来克拉星被虫族入侵,你们母亲也在那场战争中失踪了。”周瑾这才知道,原来妹妹不是不想联系家里,而是失忆了无法联系,他叹一口气,“元青季青,你们二人的意思呢?”   瑞和摇头:“专门认亲就不必了,舅舅您这边随意。”   “我跟大哥一样。”周季青忙说。   周瑾明显很失望,他还想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出来。“那好吧。那、至少也一起吃顿饭?”   这顿饭吃得气氛尴尬,新婚的周青青也来了,一颗丸子能嚼五分钟。尼尔森出乎意外地健谈,他跟周仲青一个军团,周季青和瑞和也都是军人,三个人不愁找不到相同的话题来聊天。但周仲青对尼尔森很不感冒,不怎么热情,周季青本就不是灵活的人,他对尼尔森总觉得有些别扭,那就更不怎么说话了。瑞和抱着观察尼尔森的心思,倒是跟尼尔森聊得最多。   但从天而降的一个同母异父的所谓大哥,短时间根本无法获得情感共鸣,也许只有周瑾才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吧,反正都是妹妹的孩子,当年他就是这么接受三个外甥一个外甥女的。   吃过饭之后瑞和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周瑾说让他们等尼尔森祭祖后再走,瑞和没答应,多留的这几天已经超出他的计划了。   离开绮阳星前往尼兰星的路上,首都星的探子传来一个坏消息:大总统病故。   新闻还压着没有播,但消息灵通的人都如瑞和一般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瑞和在通讯里跟凯里道歉,然后重新申请航线,重定跃迁点,改变航行目标为首都星。   暴风雨要来了。   星历1080年,大总统欧内斯特病逝在总统府,享年一百七十二岁。他的死亡,也昭示着他长达八十二年的执政生涯的终止,一切围绕着“大总统”这个称号的风霜雪剑、恩怨情仇、敬仰与热爱,全部落下帷幕。   根据联邦惯例,各地军团团长需要到首都星送别大总统。现在各地军团都蠢蠢欲动,如果团长们真的都过来了,首都星可就是一个火药桶,危险至极,触之欲爆。   改变航向后郑宁的通讯正好接进来。   “我已经知道了,正准备向首都星去。”   郑宁反应过来:“你要去首都星?”   “没错,父亲您最好不要来,找个借口,不管是生病还是战事胶着无法脱身,您不能来首都星。此番大总统去世,其他军团一定有动作,议会与军部却不是软柿子,他们肯定也会有所准备,我们没有异心,却也要小心不要被风暴尾巴扫到。”瑞和正色道,“我去就行!”   “不行——”   “但是只有我有分量代替您参加葬礼。”   “……好!那你小心一点。”郑宁也知道现在事态紧急,便将自己在首都星的全部人手都交给了瑞和。   这次出行瑞和乘坐的是军舰,只带了五百随行人员,因大总统去世一事瑞和转航首都星,郑宁便派出一千五百名精兵充当护卫,到首都星跟瑞和汇合。地方军团入首都星时可带的士兵数量最高只有两千。这也是瑞和不想让郑宁来首都星的原因,两千人,武器限制极大,如果在首都星真的被扣下,那就是真正的螳臂当车,毫无抵抗之力。   有这两千人其实还并不保险,还是得将郑夫人他们送到海上星才行。   郑夫人不愿意走:“我走了,外人该怀疑了,让佩佩和蓉蓉和孩子们走吧!”郑佩佩不愿意走,郑夫人沉下脸坚持,母女俩都不推让。瑞和赞同郑夫人的说:“佩佩,你就和大姐和孩子们一起走,父亲会以伤重的借口缺席,你们就以侍疾的名义前往海上星。”   郑宁拍板:“就这么定了,你们即刻启程,趁着大总统病逝的消息还未正式公布,速度要快。”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要避祸,明面上还是要粉饰得好看一些。   切断家庭通讯之后,郑宁立即放出风声,声称被虫王打伤,目前伤重昏迷。   首都星,菲尔德公司大楼。   郑夫人走到隔壁女儿的办公室,摸摸女儿的头发,柔声道:“快去吧,我已经跟你大姐说了,她会给孩子请假的。”   “母亲,你一个人行吗?”   “我怎么会是一个人,你大哥正在来的路上呢。”   只有她留下来,即使军部有意扣留军属,她一个人就有足够的重量。但如果她也跟着一起走,可能连港口都出不去。   郑佩佩站起来抱抱郑夫人:“我这就走。”   “去吧,我们自家的客运飞船正好有一班将会在四十分钟后离港,加快速度。”   于是很快,公司里不少职员都看见了总经理红着眼睛快步走出办公室,急声吩咐秘书备车,总经理的父亲生病的消息传遍整个公司,大家都在议论:“总经理的父亲是军人吧?”“是第六军团的大将军!”“生什么病啊?我看总经理眼睛都是红的。”   在瑞和收到消息后八个小时,大总统府正式对外发讣告,随后,讣告发往全联邦,各地民众从电视、广播以及星网上陆续收到消息,举国哀戚。同时,军部下令让各军团代表前往首都星参加葬礼,各星球政务厅负责人也开始拟参加葬礼人员名单……   凯里跟瑞和说,克林顿大将军已经启程。这位老将军自认年岁已高,已经不惧风雨。   “你能帮我照看一下我外祖父吗?我不想让他去,说不听唉。”他在通讯里如此对瑞和说道。瑞和认真点头:“你放心。”   “大总统怎么这时候去了呢?他病了这么多年……”凯里咬牙,“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起大总统,但我真的很想说一句,他死的真不是时候!”   “唉,大总统想来也是撑不下去了。”对这位大总统,瑞和的印象还挺好的,在他执政期间签署了孤儿国家扶养新条例,完善了对孤儿社会救助的许多细则,比如封存长辈遗产成年才解封归还,瑞和来到这个世界时因此受益。   星网上已经有网民自发开始了悼念活动,瑞和抵达首都星后没有着急入港,在外港口等待郑宁派来的一千五百精兵,等两边汇合之后才一起进入内港。首都星内港已经近百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上一届大总统逝世,郑夫人已经派人来接他,护卫也尽数住进了菲尔德宅邸,将宅邸围得密不透风。   “可以吗?以前不都是住在军团办事处?”威廉问。   “我们不会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瑞和轻声说道。他打听过了,希尔家的兵也已经住进了希尔宅邸,军部对此并没有异议。   果然,随着各地军团来使陆续抵达,他们都将带来的兵带到身边,没有像以前一样将大部分留在军团办事处。   家中有了这两千精兵,加上其他保镖护卫等零碎的人手,瑞和总算放心一点。郑夫人照常上班,瑞和给她多添了两倍的护卫。他到军部为郑宁请假,军部不太高兴,言辞颇为犀利,瑞和只做听不懂,坚持郑宁是在前线受伤。   “伤得很严重,我两个妹妹已经去海上星照料他了,我相信有女儿的照顾他一定能很快痊愈。对了,这是请假书以及病历资料,唉,父亲跟大总统合作多年情意深重,如果不是病情重医生说不能承受星际航行,他一定会来送大总统一程。我来首都星之前,父亲撑着病体交代过我,一定要替他配合好相关工作。”   “……”   “这不是周上将吗?”   瑞和回头,嘴角一勾露出笑容:“这不是希尔大将军嘛。”   兰德·希尔大步走过来,亲切地跟瑞和打招呼:“你什么时候到首都星的?好久不见,一起去喝一杯吧。”   “当然有时间。”瑞和回头,对军部工作人员说,“那我先走了,麻烦了。”   “郑将军没来?”走在军部的回廊里,听瑞和说郑宁生病了,希尔关切地问,“我认识很不错的医生,需要帮你介绍吗?”   “不用,我大姐和妹妹他们离开首都星之前已经请了首都星一位专业的医生同行,海上星也有很多经验丰富的好医生。令尊身体可好些了?前些时候听说大将军身体不好住院了,大总统的葬礼大将军来了吗?”   兰德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关心,父亲的病症是老毛病了,只能缓解无法根治。这一次大总统逝世,我父亲悲痛之下病情加重,无法前来首都星参加葬礼。”   两人还真的去附近的酒吧喝了两杯酒,聊一聊军务,聊聊虫族。兰德还问起瑞和在第六军团内推广的那一套精神力锻炼法,诚恳道:“早就听说那套锻炼法效果极佳,还有可能促进精神力二次进阶,不知道可否传授给我们第一军团?”   早几年军部就跟瑞和要过这套锻炼法,瑞和没给。此时听兰德这么说,他为难地说:“那套锻炼法是军团的财产,我父亲不让外泄。”其实这些年这套锻炼法肯定已经被其他军团的人探去,但他们都无法跟第六军团的人一样取得那么好的效果,瑞和心知肚明,兰德也是研究不出锻炼法隐藏诀窍,这才在明面上向他讨要。   兰德的眼睛闪了闪:“精神力者能力增强,从大局来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您说得对。”瑞和举起酒杯喝酒,笑眯眯地说。   “周上将真的不能通融吗?合作亦或是交换,我都能代表第一军团跟你谈。”   “真是不好意思,要不等我父亲醒了,我再问问他?”瑞和叹口气,“我实在无法拿主意啊。”   兰德暗自咬牙,谁不知道现在第六军团你能做一半的主!可他没办法,只好应下:“那好,到时候就劳烦你帮忙了。” 第373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大总统的葬礼办得盛大又庄重,举国同哀。   在悲伤的气氛之中,九大军团团长只来了一位的事情,似乎没引起什么注意。克林顿大将军身为场上唯一一位军团团长,表情肃穆悲恸,仪式结束后他的脚有些麻,忽然一个踉跄,瑞和赶紧扶住他:“您小心。”   “老咯。”克林顿拍拍瑞和的手,靠着瑞和慢慢往外走。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声调极高地说话:   “真的假的?!没听错?”   “天呐!他们疯了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克林顿将军问。   “我去问问。”   瑞和很快问到了原因,他飞快地打开个人终端连入星网,打开最热门的话题连接,果然看到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的人是戴维斯大将军,他站在演讲台上,面色肃穆。   “欧内斯特大总统在位八十余年,兢兢业业从来没有懈怠的时候,他维护着联邦的稳定,也捍卫着民众的权力,更加为经济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但议会野心勃勃,在政务上开始逼迫大总统,趁着大总统生病抢夺大总统的权力,甚至插手军政!联邦宪法规定,军政由大总统统领,议会不得插手,这是立国的基础法律之一。……先是12号提案,然后是89号条例,议会在一步一步地蚕食属于大总统的权力,藐视宪法……联邦的民主和公平公正在受到践踏!”   “欧内斯特大总统已经病故,他病重这几年一直被阴谋黑暗以及刺杀围绕,让人心疼心寒。现在的副总统根本就是议会的应声虫,联邦自建立以来辛苦维系的三政分离的局面已经被议会打破,他们的野心让人心惊,我们在最前线搏命,无法将自己的性命交托未来的总统。”   视频里,戴维斯大将军宣布诉求,为了维护军团权力,要求撤销12号提案以及89号条例,同时反对副总统执政,要求重新选举。否则,第九军团将宣布独立,脱离军部领导。   瑞和眼中幽光点点,将视频给克林顿大将军看,两人对了个眼神。瑞和先展开笑容:“将军可有空,我刚从我舅家得了一些很不错的茶叶,味道极好。”   “那我一定要试试了。”   到处都有人在议论,这场葬礼规模很大,地方星球政务厅以及其他部门单位都有代表前来观礼。仪式刚结束,星网上几乎是紧跟着就放出了戴维斯大将军的讲话,引起了大礼堂里的人的注意,众人议论纷纷,在场的记者也闻风而动,立刻将镜头对准在场的军团代表——特别是场内唯一的军团团长克林顿大将军。   “请问您有什么看法?您对戴维斯大将军的言论是支持还是反对?”   “克林顿大将军!请留步接受一下采访!”   “克林顿将军,您对12号提案和89号条例是什么看法?大将军请留步!”   瑞和搀扶着克林顿将军快步离去,威廉等护卫拦住了记者,记者没有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去采访其他人。这个礼堂,现在几乎集结了全联邦的政客、军团代表等等,他们都有一定的地位,他们的言论都是值得采访的宝藏!   护卫隔开所有记者,瑞和与克林顿将军成功坐上车离开,在车上的时候,第三军团斯托克大将军、第八军团马丁大将军也相继发表声明,意思都差不多,就是反对议会插手军政,要求废弃不合理不合法的提案及条例。   至此,已经有三个军团公开发声,占据联邦军团系统三分之一的军团势力同时出声,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相当于在整个联邦投下了三颗超级炸弹,震得全民惶惶。   而议会与军部的反应速度都算快,瑞和刚到家,各方的应对公告都出来了,谴责三个军团的行为实质为叛乱,要求他们立刻改正,否则的话将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蠢材!这是谁写的公告?”克林顿大将军又气又无奈,“这不是在拱火吗?先灭火,稳定民心才对,这破公告到底是谁写的!”他很失落,靠在椅背上,“现在的军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泰勒部长不是这么靠不住的人呐。那三个军团的团长这一次都没过来,难道还看不清楚局势吗?议会那些人也是,这时候马丁他们在驻地,手握百万兵力,难道那百万士兵都是摆设吗?”   瑞和将公告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说:“您也别生气。若是军部靠谱,若是议会愿意摆低姿态,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发生。我总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推着我们前进,而前进的方向会是万丈深渊,我和您,还有其他人,都无法幸免。现在三个军团率先出头,我们这几个军团也会成为他人关注的焦点,我们的处境,不比他们好。”   “唉!”克林顿将军叹气,“你说得对,照这样发展下去,军部极有可能让我们出兵去平叛。但这是最坏的打算,我原先以为不至于如此。”   “那您的想法呢?出兵吗?”   克林顿神色萎靡,“我得军部去劝一劝。”他站起来,“我就先回去了。”   瑞和将人送到门口,看着车子远去,大门外有不少记者,他扫了他们一眼,让门卫守好门户,不要让他们进来。天色很快黑了下来,郑夫人也裹着一身寒气回到家,将毛呢外套脱掉递给女佣后让人去请瑞和过来。   “外面的记者来多久了?”   “夫人,他们是追着少爷过来的,下午六点到现在一直没走。”   “快下雪了,你让管家出去给他们送一些热汤,再将人劝走。”   “是夫人。”   可惜了,记者们不愿意走,都说要采访周上将。   “他们这些记者也是,这么冷的天都不走,真是要新闻不要命。”郑夫人叹气,瑞和笑着说:“他们知道民众现在想看什么。”   “元青,真的要打战了吗?”   “我觉得很有可能,军部和议会的公告您也看到了,姿态强硬,那三大军团坐拥强兵,不可能坐以待毙,您觉得哪一方会推让?能够与他们想抵抗的,也只有我们这剩下的六大军团了。”   “打虫族就算了,内战算什么……不知道你大姐他们现在走到哪里了,他们一日没到海上星,我就一日放心不下。”   第二天,事态更加严重。网上民众热议,沸反盈天,军部召集各军团代表前往军部总部议事,瑞和作为第六军团代表前往,他感觉自己见证了联邦四崩五裂的前兆。在会议上,主战派压过主和派,副总统在中途到场,军部部长泰勒让开自己的位置给副总统坐。新到场的副总统也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不管那些话术多么漂亮,都掩盖不住他也主战的事实。   至此,战争无可转圜。   “我对指挥没有经验,具体怎么平叛,就仍有泰勒部长一手负责吧。”副总统一锤定音后施施然站起来,推门离开。在他离开之后,会议厅里一片寂静,泰勒拍拍手:“好了,接下来讨论出征事宜。克林顿将军,你有什么看法?”   “我?我老啦,脑子也没有以前清楚,泰勒你看着安排吧!”克林顿摸摸胡子,“我一定服从军部的安排。”   泰勒部长露出笑容:“那好——”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哦?您请说。”   “这几次军部送来的军备真的太次了,我执掌第五军团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次的军舰和机甲。”在泰勒部长慢慢收起笑容、沉下眸色中,克林顿仿佛未觉,“军舰和机甲是作战必备武器,从来都是不停更新优化的,不改进就等于退步,虫族一年比一年多,一年比一年更凶悍,机甲不跟着升级,对我们军团来说是致命的弱点。现在又说要平叛,那便是跟其他军团对战,大家都是精兵,那拼的就是军备上的领先了,泰勒部长,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一批真正最新的军备。”   一番话说得泰勒部长的脸色深沉似水,会议厅更安静了。   “克林顿团长。”泰勒部长缓慢开口,“后勤的问题不便在这里细谈,过后我会亲自跟后勤部长说这件事。”   后勤部长福布斯忙接话:“部长说得是,这件事我会认真跟进的。”   兰德·希尔和气地说:“我相信军部,那这件事就麻烦福布斯部长了。现在是困难时期,我们应该互相体谅互相支持。”   “是啊,小希尔大将军说得极有道理。”   “没错,军部也有军部的难处……”   瑞和坐在克林顿身边,看着主战派圆场,开口道:“我也相信军部不是故意发陈旧款军备给我们,有什么困难我们大家可以商量着互相帮忙嘛,没有渡不过去的难关。”他眉眼带笑,“我会转告我们团长军部的诚意,相信看到新军备入库时候,团长一高兴,病可能就好起来了。”   福布斯的笑容一僵,看向泰勒。泰勒部长心中不快,这不是逼着他们应下一定会发新军备吗?军舰和机甲哪一样制造起来不花时间?现在叛乱将起,根本等不起。他皱眉道:“此事过后再议吧,先议定平叛细节。”他也不作问其他人意见的姿态了,再问可能又有人要借机提要求,这一提又不知道要将会议议题歪到哪里去,他咳嗽两声,直接宣布作战计划。 第374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军部会议厅的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个身着军装的将领。兰德走在最后,等会议厅空下来时,就只剩下他和泰勒部长了。   兰德看向拐角处最后一个与会者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走进会议厅,坐在了泰勒部长的对面。大门再次关上,护卫像枪一样立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到今天这一步了,我不允许有任何的缺漏。”兰德敲着桌面,“我父亲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泰勒部长。”   泰勒卸下了刚才威严沉重的面具,面对兰德时态度亲近:“当然明白,这一天我也等了好久了。希尔军团就跟第二军团一起对付第三军团,斯托克穷人乍富的做派,现在第三军团该是被他折腾得差不多了,他会是最好对付的一个。”   兰德冷笑:“当年埋引子时,他是最容易的那个,或者说根本不用埋,倒卖军资那件事就是他自己干出来的,没人冤枉他。这些年他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只是父亲不想搭理他,果然,他的胃口越来越大,不止继续私吞军饷,还私吞战死军人抚恤金,罪名都足够上联邦军事法庭了。不用我用别的手段,只要将消息透露给他,让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有人都看在眼里,还掌握了确切的证据,他就自己举起反旗了,完全不需要煽动。”   “兰德将军好计谋!”泰勒夸了一句,随后他有些烦恼地皱眉,“克林顿和周元青他们都说要新武器装备,我看他们不好糊弄。”   “糊弄?”兰德再次冷笑,“我看他们心中都明明白白,只是还在掂量罢了。这一次出兵,他们一定不会尽全力,必定会观望事态的发展。他们要新军备,那就给他们,不过什么时候给就看你的了。”   “你刚才也看到了,他们话语中竟是看到新军备再出兵的意思。”泰勒部长也有些恼怒,他很少被这么威胁。   “那你能给吗?给得出来吗?”兰德瞥了泰勒一眼,“你若是给得出,我也无所谓。”   泰勒部长垂下眼帘。吞进自己肚子里的军费,哪有再吐出来的道理。这几年他从军备的军费中截留了很大一部分,比以前小偷小摸赚得不知道多了多少!他投靠了希尔将军,希尔家本事足,连大总统都能斗垮,还安插进一个副总统,不然的话他贪墨军费这么大一件事,早就被爆出来了。   可副总统偏着他,那些举报投诉全部都没用。熬啊熬,大总统也死了,他就更加不害怕了。他知道希尔家的野心,其实他能够理解,比如他自己吧,经常经手那么大数额的军费,那些钱在他的手底下往下拨,只能看不能用,多憋屈!希尔将军志向远大,泰勒知道,他不想做大总统,他想做的是帝王。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不管这个国家怎么变化,他都会大权在握,借着这份投诚之功,未来他能比以前更加富裕。   “你放心,我会办好的。”泰勒微微一笑,不就是拖嘛?拖吧!他们要是敢做什么,他就敢将不服命令,意图颠覆联邦的罪名往他们头上扣!   “这就对了。”兰德满意点头,“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没忘记吧?”   泰勒摆手:“当然记得,我已经交代下去了,军团代表全部都不能离开首都星,太空航署不会批航线给他们的,内港外港也不会让他们通过。”   “那你打算用什么理由?”   泰勒笑了一声:“一个非常完美的理由。”   离开军部后,瑞和在车上就联系上了郑宁,将军部布置下来的任务告诉对方。   “军部有要求你们留守首都星吗?”郑宁问。   “没有。”瑞和摇头,“我已经让人去提交航行申请了,如果出得去的话,我会带着母亲一起走。如果走不了,我也会照顾好母亲的,再说了,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军部不一定真的防备我们到这种地步,毕竟我们对联邦忠心不改。”   郑宁能说什么呢?代替自己陷入困境的是养子,他能做的就是继续抓稳军团的力量,给予元青背后支撑的力量。   “那你小心一点,我明天就开始点兵,咳咳。”   瑞和忙问:“您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咳咳,医生说牵扯到旧伤,我养一养就能好咳咳。”   看到窗外停着一辆普通的悬浮车,瑞和咳嗽一声,司机立刻停下。再跟郑宁聊了两句后瑞和挂断通讯,隔壁停着的那辆悬浮车打开,钻进来一个人,瑞和笑了笑:“走吧。”   军部的某个特殊部门里正忙得热火朝天,这里正监控着各军团在首都星代表团在会议结束后的通讯情况。泰勒推门进来,将一叠厚厚的记录资料拿起来翻看,不时发出几声冷笑,之后他开始下命令:“这两家给我拦住了。”这里可是首都星,间谍系统就捏在他手里,想要骗过他可不容易。   他将消息告诉兰德,兰德问:“周元青呢?”   “他跟郑宁的通讯被我的人监听到了,他确实计划离开首都星,不过没关系,明天早上全首都星的港口都会出问题。”泰勒胸有成竹,“根据航行管理条例,想要进行星际航行的飞船必须提前六小时申请航线,现在都是晚上了,太空航署已经下班,他们想要离开首都星,只能明天早上才能申请航线,不过在我的安排下,明天太空航署就会发布停航通知,理由是首都星被陨石带围绕,暂时不利于航行。”   兰德一听就笑了:“你这主意太损了。”陨石带这东西说散就散,说不散能烦人一百年,人工驱散麻烦又费时间。   泰勒自得地笑:“为了大业,我不得绞尽脑汁么,陨石带可是天灾,人力无法预测,所以你就放心吧!”   兰德果然放心了。只要将人留在首都星,他就能施展拳脚了,他的脑子里已经想了无数种方案,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将该有的罪名安在对的人身上,然后或是逼反或是收编,总之到最后,只有他们希尔军团才是联邦最强的、唯一的军团。到那个时候,民心所向,实力具备,就是他们希尔家称霸联邦的时候了——不,应该说他们希尔家的帝国就建立起来了。   联邦这种过时的产物,早就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一天后,他发现周元青和菲尔德夫人都不见了。   “到底怎么回事!”兰德大发雷霆。   泰勒也莫名其妙:“他们昨天的确申请了航线,在菲尔德宅邸守着的人也说没异常啊。”他赶紧拿出监视视频,“没错,今天菲尔德夫人照常去公司上班,周上将从前天会议结束后就回到宅邸,到今天都没出门。兰德将军,你确定他们不见了?”   “菲尔德夫人并不在公司,你的人监视到的必定是替身!”兰德愤怒地直喘气,他讨厌这种事情超脱掌控的感觉,糟糕透了。“宅邸里的周上将也是假的,我有渠道。你就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泰勒沉默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去找。”兰德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联系他,跟他说军部找他开会。”   “我这就去。”   但又有一个坏消息传来:克林顿大将军也不见了。   “好个周元青!”兰德拍桌子,“那么多兵围住宅邸原来都是假象,他早就跑了,还带走了克林顿!”   军舰上,瑞和接到了来自泰勒部长的通讯,他眨眨眼睛,笑着接听。   “泰勒部长午安,有事吗?”   看到通讯屏里明显的军舰背景,泰勒的心一跳,勉强笑着说:“有一些事情需要跟你商量,你这是在哪里?”   “军舰里啊。”瑞和无辜道,“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吗?您在通讯里说就行了,现在科技发达,咱们这样跟面对面聊天也查不了多少。”   “不是,你是什么时候走的?”泰勒忍不住问,“首都星外面有陨石带,里面有强烈的干扰飞船航行的辐射和强射线等,港口都封闭了——”   瑞和笑眯眯地:“哦您说的是陨石带啊,我看新闻也看见了,不过我运气好,前天会议结束后我直接就上港口离开首都星了,所以没有被绊住脚,如果慢一晚,可能就走不了呢。”他这欢快的语气,差点让泰勒气吐血,“你要走怎么没报告军部?这不符合规定!”   “我不是来参加大总统葬礼的吗?葬礼结束我自然就要走,军部也没说不能走啊。”瑞和诧异道。“您要跟我商量什么事情?现在我有空,能和您尽情讨论。”   “……我突然有急事,下次再说吧。”泰勒怕自己会忍不住怒骂,所以挂断了通讯。他怎么想也想不通,明明那么多眼睛盯着,怎么就被他跑掉了呢?其他军团代表大部分都被留下了,证明他们军部的水准还是在的。周元青到底是怎么金蝉脱壳的?泰勒想也想不通,心中郁结。   瑞和看着空白的通讯屏笑了笑,然后哼着歌处理军务。   经过大半个月的星际航行,军舰顺利抵达海上星。同一时间,第一军团与第二军团联合军抵达第三军团驻守星域范围,双方直接开战,战况可以说是一面倒,瑞和回到宅邸时正好收到联合军连下三个星球,将这三个星球夺到手中,并且就地驻扎休息,当地居民夹道欢迎。   新闻报道称:“……民众对和平的渴望清晰地展现出来,不管何时主动发动战争的人都是人民的罪人,维护和平的军团才是真正爱重民众的好军团……”   “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去吧。”郑宁抽着烟看向窗外,“我们的军队已经跟克林顿的军队汇合了,暂时还没动手。你过去之后,我会给你最高指挥权,元青,打不打都随你安排。这场战争的走向,我交给你了。”   瑞和行礼应“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第375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三大军团在大总统葬礼那天发表的宣言,被媒体称为“三军宣言”,后世的史学家经过研究,称其引发的地震式后续影响深远,给联邦带来了持续近百年的动乱,在那百年之中,帝制复辟,各地占星割据,宣布独立为王,联邦名存实亡,因此也将这一天三大军团的宣言,称为“百年混战前兆”。   而时间线回到现在,瑞和刚踏出军舰,来到第六军团和第五军团的联合军的驻地——一颗能源星外太空。这颗能源星位于第八军团驻守星域,在三军宣言之后就被第八军团占领,这颗星球盛产悬浮车的核心能源以及少量军舰能源。   “里面有第八军团的驻兵,这些天我们每天都跟里面交涉,不过没有进展,要战吗?”凯里问。   瑞和反问:“你觉得要战吗?”   凯里叹气:“我不想。但军部已经在催了,现在只有我们这里没有进展,已经无法再推脱了。”   “那就战吧,这个能源星就算了,我们去找普通居民星,星球数量多,第八军团不可能所有星球都派兵镇守,兵力应该都集中在所有能源星或者重工机械星。剩下的星球,应该很容易攻下来,只要能攻下来两三个星球,到时候军部也不能说我们毫无进展。”   “好主意!”凯里眼睛发亮,“那就按照你说得办!”   但半个月后,军部仍然批评第五第六军团联合军消极对抗,放任叛军步步坐大。与此同时,第三军团主力军被第一第二军团联合军打得七零八落,根据新闻所说,连军队驻守星球都已经被攻破,剩余兵力四处逃窜,据说成为了星盗。   又过了三天,因为陨石带被滞留在首都星的各军团代表中,第七军团菲利普斯大将军手下副将被热心民众举报,称目击该副将于深夜从军部库房偷运合璞矿,途径居民区时被发现,为了灭口还杀普通民众一十三人。   副总统震怒,下令彻查,结果罪证确凿,那个副将供出是听从菲利普斯大将军的指使。军部发出紧急召令,要求菲利普斯大将军入首都星接受问询调查。菲利普斯大将军拒绝前来,与军部关系剑拔弩张。   又过了三天,菲利普斯大将军通过星网直播,在直播的过程中,直接红着眼睛哭诉自己所受到的不公平不公正待遇,怒斥现在联邦高层是一团烂泥,藏污纳垢,陷害忠良将士,质疑议会和军部以及新任大总统行事公正性,要求重组议会与军部,同时重新选举大总统。   直播才开始三分钟就被掐断,但很快,直播在第七军团驻守星域的局部星域网里继续。   这是第四贴战书,联邦高层却毫不惧怕,命令第四军团剿灭叛军。可怜第四军原本和第七军正联合在一起攻打第九军团,下一刻就不得已将枪口和武器对准原先的同伴。在联合军拆解、对抗过程中,第四军团突然撤兵,传闻第四军团团长加西亚大将军从战场上匆匆撤离,撤离之前,他接到了一个来自家乡的通讯。   在那之后,第四军龟缩不动,让菲利普斯大将军很是松了一口气。   短短一个月时间,整个联邦乱成一锅粥,各地经济都受到影响,但都比不上旅游业的损失,这一季度的旅游业遭遇寒冬,业绩大幅下滑,旅游业从业工作者怨声载道。   第六军团于某个星球的驻地里,瑞和正在看战报,副官叩门提醒:“有您的来客,说是叫做尼尔森,他说只要说名字您就知道。”   “尼尔森?请他到客厅,我这就过去。”   尼尔森,原身同母异父的兄长,第一军团的上校,在如此敏感的时间点来找他所为何事?   尼尔森还真的是有一件大事要告诉瑞和,只是瑞和一眼见他就知道对方受伤了,“你受伤了?需要军医吗?”   “咳咳,不要紧的,我先将事情告诉你。”尼尔森脸色苍白,他捂着腹部,询问地看向瑞和,“能让其他人先离开吗?”   等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尼尔森这才挪到瑞和身边的椅子坐下来,坐下时嘶了一声。瑞和给他倒了一杯水,尼尔森接过喝了两口,才将事情缓缓道来。   “我意外得到一个消息,小希尔将军,也就是兰德·希尔,他正在筹备针对刺杀郑宁将军和你的计划,我不知道为什么……”尼尔森面露困惑,他问瑞和,“第一军团和第六军团都是联邦军团,你和郑将军难道得罪过兰德大将军吗?”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瑞和沉思道,“我们之间没有过矛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想刺杀我……你的伤,是因为这个秘密吗?”   尼尔森有些苦涩道:“我被发现了,勉强逃了出来,路上受了一些伤。”他掀开衣服,露出腹部的伤口,他的腹部绑着厚厚的绷带,红色的血从绷带里透出来,一股血腥气浮在空气中。“这是W-1激光炮留下的伤口,我急着赶路和隐藏,没时间做处理。”   “既然来到这里,你就安心留下来吧,我这就给你安排医生。”   就这样,尼尔森留了下来,被医生扶走之前,尼尔森叮嘱瑞和要小心:“我听到他们说要在战场上对你下手,不过我没能听到他打算如何对付郑宁将军。”   看着尼尔森远去,瑞和收起脸上关怀的笑意,交代威廉:“派几个人去照顾他,看紧他。”   这个尼尔森出现的时机,让他有些在意。他和周季青他们认回周家已经十几年了,尼尔森比他还大十来岁,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找上门来?而且他还是第一军团的人。   早些年,郑宁对希尔将军怀疑很深,直到今天仍然心存防备,瑞和逐渐接手郑宁的人手之后,也对希尔家产生了怀疑。如果他们真的如表面上那么忠诚,为什么会私底下开采机甲能源矿以及其他矿石,截留驻守星域的税收,私自征兵?   因为郑宁的怀疑,他们才将视线落在希尔家身上,可饶是如此,也只能窥见一二分那些隐秘的行为,若是想拿到确切的证据,几乎难如登天。   为了揭开希尔家的正面目,郑宁不是没有亲自想过办法,但希尔将军跟军部部长交好,跟前大总统关系亲密,正面举报不太现实。于是郑宁选择匿名举报,但那一次举报艾德·希尔私采合璞矿的后续并不理想,不止艾德全身而退,其他军团都相继出事。   在那之后的举报,更是全部都如石沉大海,没有波澜。   希尔家的势力已经达到非常惊人的程度。   唯一让郑宁和瑞和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这些年议会开始介入军政,还有代表着约束军团的12号提案以及89号条例面世,希尔家为什么悉数接收,毫不抵抗?这跟希尔家是野心家的猜测完全不匹配。   希尔家到底在想什么呢?   “上将,都安排好了。”威廉在门口低声道。   “好。”瑞和收回思绪,继续处理公务,没关系,只要等下去一定能看到最终结果。   三个小时之后,尼尔森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医生护士们都出去了,门外有两个人守着,看起来似乎是正常标配。他控制着自己不要用精神力向更远处探测,继续闭着眼睛休息。   慢一点,千万不要着急。   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只要这个任务完成,他以后就能平步青云,再也不会被威胁。他根正苗红,现在是联邦的军人,以后也会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他的未来是那么地光明,即使闭着眼睛他似乎都能看见自己那明亮的人生路。   他一定会完成任务的,绝对。   病床上的尼尔森呼吸逐渐平稳,门外的守卫竖着耳朵听房间里的动静,两人对了个眼神,然后继续站岗。   距离大总统葬礼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第五第六联合军也已经夺取下来七颗普通居民星。   “军部又发斥责信来了,好烦!”凯里挠头发,“我女儿快百日了,我都回不去!我应该在家里抱着软软的女儿才对,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啊!”   “那你就回去嘛。”瑞和白了他一眼,“你每天都要念叨几次,照一天三餐念,真的不烦吗?”   “我好想回去,可是我外祖父一定会抽我的,唉!”   “我很想赶你出去,你一直哼哼哧哧的,很打扰我办公。”瑞和嫌弃道,刚低头继续批文件,忽然脚下一阵摇晃,天花板上有尘土洒下来。   “地震了吗?”   众人冲出去赶到开阔的平地上,警报声响彻营地,瑞和赶紧让人去查:“不是地震,去看看是哪里发生大爆炸了?!”他指了个方向,“震感是从那边过来的,快去查,医疗队也一起去!”   他的心狂跳,距离这么远都感觉到震感,事发地的情况一定不容乐观,他想起了之前在考场上考试时相似的经历。   “湮光炮……”   五分钟后,消息终于传了回来。   “是湮光炮!质量至少在一吨!整个商业区都被炸没了!请求支援!”   瑞和立刻道:“立刻去支援,疏散附近居民,医疗队跟上,征调当地医院的医务人员和药物器械。封闭陆空领域,将重炮团的专家找过来,尽快确定湮光炮投放坐标!快!”周围的人随着他的命令而快速行动起来,但他的心还是在一直往下沉。   他预料到,第五军团和第六军团苦心孤诣经营出来的局面,要因为此番湮光炮袭击而化为乌有了。愤怒的同时,他又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来吧,都来吧! 第376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星历1080年,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大总统病逝,然后是大总统葬礼当天的“三军宣言”及其带来的一系列战乱。战争女神似乎在这一年格外青睐联邦,她将战乱的种子洒到各处,风起云涌之势已经无法抵挡。   而在三军动乱之后,其他军团也相继公开表达对联邦高层的不满。继第七军团菲利普斯将军通过星网直播宣布独立之后,第四军团也公开表示议会黑暗无比,竟然绑架了他的妻子和儿女,他要求议会交出他的家人,否则的话将会发兵首都星。其他人这才知道,第四军突然停止与第七军团的对抗原因出在这里。   同一时间,第五第六联合军被发现在占领的星球上进行残酷的杀害平民行为,只为了威胁第八军团赶紧投降。这件事被战地记者直接捅上星网,被亿万网民关注,只见视频里突然出现一大团恐怖的光亮,那团光巨大无比,直接将整个商业区淹没。   随后是尖叫、震动,所有建筑都被震成砂砾,繁荣区域瞬间夷为平地。   战地记者对着镜头惊恐大叫:“这种巨型湮光炮我昨天见过,五六联合军昨天运进港的军资里就有,我看见了!”   网民被煽动,愤怒地发表言论,要求五六联军给一个说法。   瑞和跟凯里如何给得出说法?   “这是有人在陷害我们!一定是第八军团的人干的!”凯里怒吼,“畜生!没人性的畜生!”   整个商业区都没了啊!周围也被波及,失踪人数已经高达一千六百人,背后之人实在该死!   瑞和平静地关闭邮箱:“军部发来的问罪令你收到了吗?”   下一秒凯里的个人终端也响了,他打开查看邮箱,骂了一句脏话后说:“刚收到。”随后摸摸头,“我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呢?”   “当然熟悉了,被军部问罪的军团都叛变了。”瑞和轻笑。   直到此时,一切尘埃落定,他才终于看到迷雾背后的真相。   他都明白了。   凯里瞪大眼睛:“你们第六军团也要那个吗?”   “哪个?”瑞和好笑地看着他。   “就是宣布独立……叛出联邦嘛。”   “那你们呢?你决定去首都星接受审查吗?”   “当然不去了,又不是傻子……”凯里叹气。“所以只要我们都不去,我们两军团身上的污水就洗不清了。现在只剩下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了,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出事?”   瑞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谁知道呢?也许他们会愤而发声,声讨我们这些不服从联邦管理的军团呢。”   凯里哈哈笑:“怎么可能,又不是傻!现在联邦高层糜烂成什么样子了,我不相信希尔将军看不出来。他以前跟大总统关系那么好,大总统去世他难道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按照惯例,现在的副总统以后会转正为大总统,这位副总统的行事,说句难听的真的就是议会的应声虫,如果让他上台,以后议会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希尔将军如果不傻,现在就不可能对我们动手。再说了,还有第二军团的斯特林大将军,那也是联邦一名老将了,我外祖父跟我说过,那是一个极为识时务的人。”   “再等一等吧。”瑞和打开个人终端开始写回复,“你也写吧,程序上总要给军部一个交代,我们统一一下说辞,不认罪,正在查,就这两点。”   “行!”   此番湮光炮袭击事件,伤亡实在惨重。如此大规模的湮光炮袭击,所需要的湮光炮燃料至少要一吨,这么多湮光炮燃料到底是从哪里运来的?自从占据了这颗星球,所有港口都被控制了起来,为了方便掌控,甚至还关闭所有民用港口。负责港口运输的人拍着胸口保证,绝对没有湮光炮燃料输入,那么这东西极有可能是早就被运进来的。   最后发现,湮光炮是从某一废弃大厦上发射下来的,大厦看管员被召来问话,都说他们不知道那是违禁品。大厦被废弃之后,因为产权问题一直没有重推再造,这么大一片地方空着很是浪费,他们便想赚一些外快,悄悄地将大厦当仓库使,在五六联军入驻之前,他们正好收了一批东西。   “我们也不知道那是湮光炮啊!”大厦看管员痛哭流涕,其中一个更是哭得背过气去,被弄醒之后大喊:“我的女儿啊!我害了你啊!”原来他的女儿就在那片商业区里做白领,至今失踪无消息,很大可能已经死亡。   瑞和让人将他们带出去,看向凯里:“看来是蓄谋已久,量这么大,不是出自军中,就是出自军部,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第八军团放的,毕竟这颗星球本就是由第八军团驻守的,他想动手脚轻轻而易举。”   但这口锅最后还是牢牢地扣在了五六联合军团的头上,星网上一片讨伐之声。瑞和将调查出来的结果送到军部,也在星网上放了一份,那份湮光炮燃料是在他们来之前就入港的,勉强能洗清一点嫌疑。但星网上还是有人在带节奏,称“反正现在星球在你们手里,什么证据都随便你们弄咯”,把凯里气得半死。   而军部对他们的不配合非常不满,接连发了七道召令要求他们到首都星接受调查。而瑞和跟凯里都置之不理,虽然两军团并没有像其他军团一样对外发表言论的,但他们的态度显然已经是不听从军部的指挥了。   星历1080年年末,第一军团称和第二军团合并,称“纳斯希尔军团”,纳斯希尔取自古地球时期一个古老的神话,那是一个战神的名字。纳斯希尔军团成团之后对外第一次发声震惊联邦,纳斯希尔军团现任团长,原第一军团团长伊登·希尔穿着新军装,庄严肃穆地在记者会上发言,提炼出中心思想便是:开战!平息各军团叛乱!   “还联邦一片和平与安宁!”   他的发言让广大民众争相称颂,伊登·希尔在民间的名望本就极高,他说话有很强的威信和公信力,民众隔着薄薄的纱,看到的是一名联邦老将的无奈和苦心。他们心疼这样一位值得敬重的大将军,也相信他的话。   至此,格局定。   海上星,郑宁开始露面,装病已经毫无意义。他沉着地下达一系列命令,第一条就是宣布全军团进入特殊战备时期,分兵将驻守星域全数守住,严守门户,排查危险物品;第二条,宣布从今天开始第六军团的称呼废弃,以后都称为蔷薇军团,并且开始实行驻守星域范围内税收独立。第三条,召回围剿第八军团的二十万兵力,瑞和听召,即刻返回。   “原来他打的是这样的主意,现在好了,大义都在他那边,只要灭掉我们这些乱臣贼子,他就大义也有了,大功劳也有了,到时候他是想做大总统呢,还是想做皇帝呢。”郑宁呵呵笑,眼中却冰冷到了极点,“不过我想,大概是想做皇帝吧,不然的话汲汲营营这些年,耗费如此大的心力才促成这种局面,不都白费了吗。所图谋的东西大,才不枉费他经营这些年。”   刚回到海上星的瑞和再次坐在郑宁对面,两人谈起目前局势。他先安静地听郑宁说话,然后才问:“父亲的打算呢?现在的局面其实也不是那么严峻,图穷匕见,我们知道他想干什么了,总比以前不停猜疑,无处下手的好。”   “我的打算……”郑宁陷入沉思,其实在瑞和回来之前,他已经想过很多次了。若说他没有野心,那是说笑话,但他的野心是被律法框住的、有限的。让他叛出联邦,他办不到,也不想这么做。“可惜现在外人都以为我们蔷薇军也有异心,纳斯希尔军团早晚会打过来的,到时候我们不能不反抗。但他占着大义,议会和军部都站在他那一边——”   “父亲,联邦成立的过程也不顺利,人的欲望和野心不会消失,一切不过是重头再来。乱世割据,比的是拳头,赢了的那个人能够掌控书写史书的笔尖,输的的那个人不管开局如何有优势,最后的声名也只会由胜者来评定。所以您不用太过担心军团的名声,只有胜利这一方才有名声,我们要做的就是取得胜利,到时候您想说希尔家是窃取联邦和平的贼,他就是。”   郑宁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好。你对接下来有什么建议吗?”   瑞和摇头:“您下达的那两个命令就已经足够,我们拥有一片星域以及其中十七个星球,里面有能源星,也有农业星工业星,守着这些星球我们就能获得源源不断地供给,只要我们自身强大,就不惧怕纳斯希尔军团的攻打。再说了,我们不是还有盟友吗?我回来之前已经跟凯里商量过,他很乐意继续和我们军团建立战略合作关系,还有其他军团,现在我们都是叛军,想必他们不会拒绝共同合作对抗纳斯希尔军团的围剿。”   第一军团的人数是九大军团中最多的,只它一个军团就有一百六十万人,而蔷薇军团只有五十万人。纳斯希尔要逐个击破很简单,所有他们需要盟军。   “我会亲自联系其他军团团长,”郑宁呼出一口气,“结盟!” 第377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星历1081年年初,联邦原七大军团达成结盟协议,盟约的主题只有一个:在纳斯希尔军团攻打任意一方时,其他几方要出兵相救,互不放弃。盟约当然不止如此,还有一些细致的条约,七大团长约在一处外太空中转站签字,每一方都带了足够的人手,军舰黑压压地围着太空中转站铺展开,数不清的小型战用巡逻舰不停翻飞巡视,营造出一种极为严肃紧张的气氛。   太空中转站中,瑞和站在了郑宁的身后,看着他一笔一划签下自己的名字。八份协议,一人一份,剩下一份留作备案,由场上最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克林顿保管。   协议毕,瑞和亲自拿出一瓶酒,倒了七杯端给各位团长。   克林顿将军举起酒杯站起来:“我不说虚的,为了我们的未来!”   “为了我们的未来!”   “干!”   烈酒入喉,灼烧肺腑。   酒杯被重重摔落在地,跌成碎片。众人陆续走出中转站回自己的军舰,十几秒之间,这片星域环绕着的军舰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七大军团盟约的事情,伊登·希尔将军也收到了消息,他笑了一声,并不在意。   “联邦领域如此壮大辽阔,我没想一口气全部吞下来,他们想一口气吞下我也不容易。联邦最好最值钱的星球都在我手里,我又有这么优秀的儿子,我这一代做不成的事情,可以让我的儿子继承我的事业。”伊登·希尔哈哈大笑,“我的野心从来不在这一朝一夕!”   亲信忙笑着奉承,让伊登·希尔更加开怀,他大手一挥:“让兰德来见我,我们父子俩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开拓我们的疆土!”   七军盟约之后,很快开始了第一次合作,联军进宫纳斯希尔军团所在星域,厮杀一片。   这一场战争旷日持久,势均力敌。七军联合,本来就有七个指挥,配合不足,信任不够。而且七军不可能将所有兵力都派出来,就像郑宁做的一样,众位团长都抓紧了领域中的星球,要驻守那些星球不就得需要派兵?各地虫族也需要镇压,再加上还有自己的大本营要镇守,需要重兵防守后方。如此一来,虽说是七军联合,加起来也就一百二十来万人。   这一百二十万人已经是七军能抽调出来最多的兵马了,本来以为对付纳斯希尔军能够碾压,毕竟纳斯希尔军虽然一军就有一百六十万兵马,但不可能全部派出来,在人数上他们是占据优势的,结果竟然打不过!   “他们至少也有一百二十万人!”视频会议上,脾气暴躁的戴维斯将军拍桌子,“他一定私下募兵了,路斯啼星域是最危险的地方,往年希尔军都要耗费五十万兵力在路斯啼星域,加上其他地方也需要镇守,希尔军本来最多也只能派出三四十万兵,但现在你们也看到了,我们七军联合竟然打不过!希尔军必定不止一百六十万人!”   郑宁开口:“第一军团早些年确实私自招兵了,不过我不知道他竟然私招了这么多。”   “老郑,你竟然早就知道?为何不早说!”戴维斯不满,“你这样做可不厚道啊!如果早知道他这些违法行为,肯定能将他拉下马。”   “是啊!”   “老郑,你该再说出来的。”   到了今天这一步,众人哪儿还看不出造成目前局势的原因?经过郑宁点拨,其他人也就想明白了,虽说这种猜测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事实,现在他们七个军团都是“叛军”,回想起成为“叛军”的过程,都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推动。现在看来,那股力量就是原第一军团。   郑宁嗤笑一声:“第一军团的罪可不止这一条,他们还截留税收私自采矿,可惜我全部都没有确切的证据,跟你们说你们就能相信吗?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只能匿名举报到军部和大总统府,可惜全部都没有后续。不是他首尾太干净,就是他的力量太庞大,动弹不了他!你们说我该早说出来,我无法确定希尔跟你们的关系,怎么敢跟你们说?希尔势力大,我有一家老小,可不敢让他知道我在调查他。不过我可匿名发过一些调查资料给你们,你们没收到吗?还是收到了却没相信,现在怪我吗?”   其他人一下子收声了,面上都有些难堪,他们都想起了好几年前好像确实收到了匿名信件,但因为信件看起来是诬告,并没有证据,所以他们都没有放在心上。还有两个军团团长心中更加虚,他们当年还将事情告诉过希尔将军,笑着提醒他有人要陷害他,让他小心。如今想来,都是自打脸。   “好了,”克林顿将军打圆场,“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怎么扭转战局。”   最后他们决定派出一对奇兵偷袭纳斯希尔军,但纳斯希尔军设置了严密的哨岗,上面有精神力者不断地用精神力向外监视,让外面的人无法用精神力袭击。在这一重哨岗后面还有一重哨,分分钟能将探视者袭击者轰成渣。   想要偷袭成功,就要先拔除哨岗。   瑞和等精神力强的机甲战士被选了出来,除了瑞和,其他人的精神力都是SS级,可以说是各团最精英的机甲战士了。这些人被挑出来之后全部听从瑞和的指挥,瑞和与他们稍微磨合之后,制定了偷袭计划。   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他们偷偷地利用精神力外放毁掉纳斯希尔军一个哨岗,顺利潜入纳斯希尔军前线营地,引爆了一个武器库。   武器库是瑞和烧的,兰火出了大力气。他现在的精神力已经能外放到三千米之外,武器库被安置在营地深处,只有瑞和的精神力能够触及。同一时间其他人到营地里其他地方四处扰乱,很是杀了一些人,等武器库一爆,众人也不留恋,直接撤了出去。   武器库的爆炸,直接将半个营地炸成灰烬。纳斯希尔军团不得不往后撤了足足一个星球位,那个星球被七团联军占据,一时之间士气大涨。   郑宁大喜,当天还跟瑞和一起喝酒庆祝。   一场胜战让七团联军士气高昂,反过来自然就给纳斯希尔军带来奇耻大辱!伊登·希尔将军怒不可遏,即便这次领兵抵抗的是一直备受他宠爱的长子,也被他毫不留情地训斥一番。兰德·希尔觉得面上无光,对周元青恨之入骨。   “能在千里之外引爆军械库的,只有周元青有这个本事。”他咬牙切齿,“早就该在他还未长成的时候摁死他。”   他的副官经手的事情多,在心里暗自腹诽:早些年周元青未长成时,你也弄不死他啊。想要勾周元青身边的人下手,却一再失败,这个副官其实是一个科学主义者,并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但此时此刻,他觉得周元青那个人可能真的有些邪门。可转念一想,SSS级精神力者本就稀少,历史上才出现了三个,几百年才能有一个,这样的人物,有些神秘之处也正常。   兰德·希尔并不知道自己的得力副手面色一如既往地淡定严肃,心里居然在疯狂脑补“老天宠儿”“上帝亲儿子”“杀不死的龙傲天”等等剧情。   “你去联系尼尔森,让他给我炸了第六军团的军械库!”   副官以高超的职业素养瞬间回神,躬身应是。   “上将,那个人有动静了。”   瑞和揉了揉太阳穴,让泛着酒意的脑子清醒,抬眼问:“他有什么动静了?”   “他想靠近我们的军械库,被安排的人拦下来了,现在正被拉着去吃夜宵。”   瑞和笑:“做得好。这一回拦住他,下一回就不要拦,给他行方便,我要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他真的要做不利的事情,务必要阻止他,必要时可诛杀。”他交代威廉,“武器库不能出事!”纳斯希尔军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七团联军本就军心不稳,如果他们蔷薇军团的军械库出问题,还是被他的“大哥”所害,对军团的影响太大了,于他而言也会失去士兵的信赖。想到这里,他补充道:“还是通知我吧,我要亲自过去。”   威廉自然应好。   尼尔森并不想动手。之前他被威胁,为了保护住自己的名声,他不得不听从上面那人的话。可是现在联邦四崩五裂,迎来了战乱年代,在这样的时代里,那个秘密也就不足一提了。元青真的是他弟弟,他不回第一军团的话还可以留在蔷薇军团啊!以他的能力和与元青的关系,他在这里的前途不一定比在第一军团里差。而且他当初是真的逃出第一军团的,所有记录都是真的,为的就是做戏逼真,让周元青调查不出端倪。现在,他想假戏真做在蔷薇军团里东山再起,似乎不是难事。   就在这时候,上面再次联系了他,一句话就要他炸军械库。   他不敢啊!   尼尔森简直愁死了。磨蹭了很久才假装闲逛着闲逛到军械库附近,不过还没靠近就被几个熟人热情地拉走吃夜宵了,害得他心脏狂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吃夜宵时很是谨慎地观察了一番,确定这几个小兵真的是巧合遇见自己邀请自己吃宵夜之后才放下心。   可在那之后,尼尔森又陷入了纠结:到底干不干呢?要干的话,能怎么干? 第378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尼尔森没有犹豫太久。   三天后一天夜里,瑞和被小声喊醒,他飞快穿好衣服赶到军械库附近。   军械库自然是有很多人看守的,五步一岗,将军械库围得密不透风。想要进入库里,不止需要手令,开门还需要密码,密码还不停变化,就掌握在军团目前最高指挥使即瑞和手中手中。尼尔森没有手令,更加没有密码,所有他想用的是尽可能地靠近军械库,再用自己的精神力侵入,引爆一些爆炸物的开关。   但军械库不止外面这些守卫的,也有精神力扫描守卫,专门对付陌生的窥探军械库的精神力。尼尔森对自己的精神力很有信心,但他也知道,能在军械库做守卫的精神力者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他只有一个人,如果外放的精神力被发现的话会很不妙。所以为了先引开那些精神力,他必须先弄出一个小动静,他只需要那么几秒的空隙动手。   这些还都是蔷薇军偷袭纳斯希尔军械库给他的灵感呢。   瑞和到的时候,军械库不远处发生了一起小爆炸,声音不大,但足够引起护卫们的警惕。尼尔森见自制的小炸药成功爆炸,赶紧将精神力放出去,精神力迅速穿过围墙,再穿过一层又一层的夹层,最后终于钻进军械库内部。他心中一喜,正要找爆炸物,精神力忽然被搅住,他的头一痛,忍不住闷哼出声。   等他撑着墙壁站起来的时候,一抬头,十几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他,他的瞳孔紧急收缩,呼吸都停了。   怎么会?这个地方是他千辛万苦考察出来的,位于守卫和巡逻兵的死角,最妙的是还在监控范围之外,还堆了一些杂物,非常适合藏身。   “误会、都是误会,我是你们周元青上将的大哥,亲大哥——”尼尔森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巡逻兵让开一条道,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年轻男人慢慢地走了进来,正垂眸看着自己。   “元、元青——”   “尼尔森,大半夜你不睡觉,在这里和蚊子约会吗?”瑞和的眼睛染上笑意,好像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一样,尼尔森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想逃离,但余光瞥四周,他有些颓丧地放下这个念头。   被带到禁闭室的尼尔森在心中咬定主意绝不承认自己心怀不轨。他就说、就说自己是好奇……不行,这个理由也不太好,他可以真假参半地说。尼尔森眼前一亮,他可以将自己是被兰德·希尔派来做间谍的事情说出来,但他是被迫无奈的,今晚的行动,他也只是想糊弄兰德,并不是真的想做成功什么。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瑞和静静地听着,不说相信还是不信,尼尔森就有些焦躁了。   “这样吧,我们先别说今晚的事情。”瑞和用手指慢慢地扣桌面,禁闭室里响起“叩叩叩”的闷响,听得尼尔森的心越跳越快。“你想说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的话我来这里这么久,可曾做过伤害你的事情?”尼尔森到底阅历丰富,心计深沉,到了这种事情还能强撑住面上的表情,露出愧疚、后悔等等神色。   “说什么呢?我很想跟你谈一谈我母亲周瑶女士和你父亲相识相恋再到结婚生子的过程。”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也不太了解。”尼尔森暗自掐手心,强压下心中的惊慌。   为什么会提起这个话题?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话题!若不是兰德·希尔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也不至于在几十年后还被父辈的往事所掣肘,甚至被威胁。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怎么?有什么不好说的吗?”瑞和似乎不知道自己投下了什么炸弹,反而笑盈盈地问,“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舅舅说的,我还记得很清楚。唔,一个普通的勤劳的男人,某一天早晨在偏僻的角落捡到了一个女孩,那女孩受伤了失忆了,男人悉心照料她,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女孩被打动了,正好忘记前尘往事,忘记名姓和家庭,无依无靠,于是接受男人的情谊,两人喜结连理,结婚后十分恩爱,后来生了长子,两人勤勤恳恳工作,赚着微薄的薪水养家,过着平淡艰苦但又十分幸福的生活。是不是这样?听起来真是很像童话故事,你说呢?”   尼尔森的脸颊抖了抖,没有应声。   “我呢,其实并不怎么相信这个说法,所以我派人去你的老家查过。可惜,打听来的消息跟你说的差不多。”   见尼尔森微不可闻地吐气,瑞和又笑了:“不过我对你的父亲实在是太好奇了,所以花了大功夫去查他一查,你猜猜我查到了什么?”   尼尔森皱眉:“我父亲是普通人家出身,有什么好查的。元青,我知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对我这个大哥就不太买账,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并不强求与你的兄弟情谊。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说句实话,都已经长到这个岁数,突然多出一个兄弟几个弟妹,都不是能轻易接受的事情。舅舅待你我都很亲厚,我不想让他失望。我们没有兄弟的情谊没关系,看在舅舅和母亲的面子上做普通亲戚也行。这一次欺骗你是我的错,但兰德·希尔绑架了我的父亲,自从母亲失踪之后,我是由他抚养长大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可是我也不想害你。兰德在你们军中还有其他的眼线,有人在盯着我,我不能不听从他的命令。本来我打算假意出事,弄出一点动静后就假意被炸死,借机摆脱兰德的控制,他若是以为我死了,我父亲在他眼中就成了无用之人,也许他会放过我父亲……”   长篇大论下来,说得尼尔森口都渴了。他舔舔嘴唇,做出一副问心无愧地模样看向瑞和:“你对我父亲好奇,我能理解,但我想说的是就是上面这些话了,如果你听得进去,我就没有遗憾了。”   瑞和的笑容收了起来,非但没有被尼尔森这些话打动,反而眼神森然起来:“你说这么多,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尼尔森心下不安,但有几分底气。父亲早就将往事扫干净,后来被兰德·希尔知道之后,那人为了威胁他,也为了不让其他人得到这个秘密,便帮忙再收了一遍尾,周元青不可能再查到什么的。   “好吧,元青,你查到了什么?”他磊落地看着瑞和,瑞和拿出一个文件袋丢给他,“你可以自己看。”   打开后,尼尔森才看了一行就脸色大变。   “没话说了吧。”瑞和冷笑,“我母亲年少时被星盗绑架,怎么那么巧合,你的父亲曾经也是星盗。你说绑架我母亲的星盗和你的父亲之间有没有关系?你先别说话,考虑清楚再说。如果你父亲是清白的,跟我母亲被绑架无关,他救过周瑶,那么曾经是星盗也不是什么不可说出口的秘密。也别说星盗名声不好,怕被人笑话,你的老家克拉星其实就是星盗星,七成人口都是星盗,旺季抢,淡季回来过普通生活,克拉星有这样的传统,就算你父亲做过星盗也不奇怪,为什么讳莫如深?”   尼尔森额头的汗细密地冒出来,他觉得手中的资料有些烫手。   “没错,你的老邻居都说你父亲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实人,开始我也是信的。可惜我继承了我母亲的遗产,钱实在多得没地方花,所以特地在你老家附近散了散,你的老邻居真是热情,收到钱之后态度特别好,说话跟讲故事一样特别好听。”瑞和站起来,半弯腰看着尼尔森,“他们说,你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做过星盗,这也没什么,重要的是他从外面带进来一个漂亮女人,可惜了,那个女人虽然漂亮有气质,但脑子好像坏了,不认得人,也不记得自己是谁。我对你父亲真是非常好奇,所以让周舅舅从当年的星盗劫持飞船档案里找出绑架母亲的那个星盗的资料,虽时间久远,那一年留下的监控录像也没有拍下那个星盗的正脸,但也拍下了一个侧脸。我专门拿去跟你父亲的脸做比对,你猜怎么着了?”   尼尔森这下子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有些颓然地靠在椅背上,资料从他手中跌落在地,他看着瑞和:“既然你都知道了,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瑞和冷笑,“你这么问还真是让我困惑,是你费尽心思接近我,借着兄弟的身份打探我的消息,又要对我们军团的军械库动手,你问我想要怎么样,这不是疯狗先咬人吗。”   “你!”   “不过既然你这么问了,怎么说我也得先回复你。”瑞和猛一巴掌打上去,直将尼尔森从椅子上打得翻下地,耳朵嗡嗡响,脑壳抽痛。   “这一巴掌是送你十几年前利用网友的身份引诱周仲青对我下杀手,虽说他那个人心地不正,不然也不会被你勾动,但他对我动手是他的事,我自会找他算账,你敢插手我就敢剁了你的手!”说完拉着尼尔森的手放在桌子上,刀刃折射的寒光闪进尼尔森的眼底,刀光下落,尼尔森惨叫一声:“不!!”   手起刀落,刀刃插进桌面上,断手滚落在地,哀嚎声刺耳绵长。   瑞和松开手,尼尔森蜷缩在地上,痛得神志不清。他恍惚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是利息,现在你有心情说实话了吗?如果没有,我还有的是力气。” 第379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周瑶的幸福日子,在她十九岁那一年戛然而止。她在自家的客运飞船上被劫持了,年轻的星盗将她打晕,将她塞到逃生舱里,两人一起从飞船上脱离,飞往未知的太空。等她醒来之后已经在陌生的星球,她讲道理、她利诱、她威胁,但那个年轻的星盗完全不为所动。   从小到大的教养让她不止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她很聪慧,见星盗怎么说都不听,看着她的眼神有一种她熟悉的感情。   她自小出色,小的时候就长得玉雪可爱,长大后又显出优秀的教养和素质,从她上了十岁,周围的男孩子们就常用这种眼神看她。   那是喜欢,那是恋慕。   但这种眼神,以前让她羞涩,现在却让她的心如坠冰窟。   哥哥说过:做生意的时候最怕一种人,这种人一不贪财,二不讲理,三心中无惧,这种人做事往往只随心,想要和这种人做生意,就要花费许多的功夫去磨,只有找准对方心中所想的那一点,才能事半功倍。   周瑶心想:我遇到大哥说的这种人了。可是他想要的是我,怎么可能愿意放我回家?   再怎么聪慧,周瑶还是只有十九岁,阅历也浅,她看出了星盗的意思,知道只有靠自己才能逃脱了。她才不想留下来给对方做老婆!   可这个地方贫穷又落后,她被关得紧紧的,好奇地扒着窗户来看她的孩子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人。她跟那几个孩子说:“这间屋子住的人是星盗!星盗你们知道吧?很坏很坏的那种人,他绑架了我,姐姐家里有好多钱,如果你们能帮我去报警,我会给你们一大笔钱!”   几个孩子嘻嘻笑着,指着她说着她听不懂的地方话,她着急得要命!   那时候的她不知道这个星球的底细,身为一个偏远星球,这里法度不健全,警厅形同虚设,当地人十之有七都是星盗。哪怕她听得懂当地的话,或者能说,即使是一个小孩也不会帮她报警的。因为他们的父亲或者母亲亦或是族中的亲戚,至少有一个是星盗。   因为不知道,所以不绝望。   周瑶终于逃了出去,但很快又被追到。她跑到了一栋高楼上,星盗一步一步靠近,用那种恶心的爱恋眼神看她:“阿瑶,你别跑,我喜欢你啊,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跑。”   “我讨厌你!”周瑶崩溃大喊,“你是星盗!你绑架我!我讨厌你!你的喜欢让我恶心,恶心得想吐!”可她到底是大家小姐,根本不会骂人,翻来覆去只有恶心讨厌滚开这些词。星盗慢慢伸手:“我知道你讨厌我,没关系,我会对你好的,以后我会带你回娘家的好不好?”   周瑶的心都死了。她环顾四周,看向脚下,脚下有一大群人在围观,仰着头像看戏一样看着她。甚至还有小孩子嘻嘻哈哈地喊:“库特家的老婆要跳楼啦!”“库特,快把你老婆抱下来呀!”她听不懂,但能感觉到其中的恶意。   她再一次后退,小腿抵在生锈的铁栏杆上。   所有声音在她脑中远去,周瑶在这一刻只有一个念头:我就是死,也不能让家族因我蒙羞。   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她毫不犹豫地往下一跳。   “不要!”星盗飞扑过来,什么都没拽住。他一直不相信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敢跳楼,就像他不相信会有人视家族名声高于自身之命一样。有些人活着不止是活着,为的是更高的信仰,为的是绵长的传承。对周家人而言,忍辱生不如不畏死。   之后的事情,周瑶就不知道了。   但周瑶没死,活着的是一个失忆懵懂的女孩。那个女孩在自称男友的人的照顾下身体日渐痊愈,除了记忆无法恢复,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两人的感情日益深厚,最后结婚,然后顺利怀孕生子。他们的长子长得十分可爱,眉目间有三分像她,周瑶很是疼爱他,丈夫也爱屋及乌,一家三口过得甜蜜又幸福。   六年后的某一天,清早在卫生间洗漱的周瑶一个踉跄踩水滑倒,脑袋磕到了地上。瞬间头疼欲裂,那遗失的十九年记忆夹着玻璃渣朝她涌来,让她既为找回过去而欣喜,又为自己认贼为夫,还为其生儿育女而痛苦。   哪怕库特是真的喜欢她,周瑶也无法接受自己被欺骗,一切都是假的,虚假的关系上经营出的幸福生活,自然也是假的。   她如果没有失去记忆,绝对不可能跟一个绑架自己的星盗相爱!她脑子没病,绝对不可能爱上这样一个人!   她的父母,她的兄长们,全部都因为那起绑架离她而去。周瑶无法想象自己的失踪会给家人带来多大的苦痛和折磨。只要一想起父母兄长们,她就愈加恨这几年的生活,恶心!恶心!恶心!   “小珠?”库特听到声音在里屋问,“你没事吧?”   仇恨汹涌袭来,周瑶强压下情绪,用正常的语调说:“没事,水洒了,我重新打一盆。”她甚至还用拖把拖了地,再重新接水洗漱。弄好之后她到隔壁小房间里去,站在小床上看了很久,但她始终没有伸手。   等库特醒来时,家里冷锅冷灶,他到处都找不到妻子,只在鞋柜上发现了一封信。看完之后,他的脸色剧变,手都在发抖。   “爸爸,妈妈呢?”   库特回神,抖着嘴唇要开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眼睛通红,将信塞进怀里,咳嗽两声后才说:“你妈她去上班了。”   “今天不是不用上班吗?”尼尔森噘嘴,“说好今天一起去游乐园玩的。”   “你妈、去加班了,我们改天再去吧。”库特擦擦眼睛,“你乖,去穿衣服,我带你去外面吃早餐。”   “好耶!”   等儿子蹦跳着回到房间,库特脚一软坐到地上。这八年的幸福时光是偷来的,她醒了,他的梦也就醒了。   可是不甘心啊!   离开的周瑶几经辗转才回到绮阳星,她像一个乞丐一样回到周家宅邸,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那是库特。   周瑶一下子就崩溃了。   她不能让别人知道,更加不能让父母知道她这些年的经历,他们会难过死的。整个家族都会因她而丢脸,家族的姐妹的名声也会因她受损。她知道那个男人对她的执着,如果不执着的话也不可能哄得到她,毕竟即便失忆了她也不是傻子,那时候的她因为失忆而没有安全感,是库特慢慢地哄她,让她放下戒心。   这世上最可怕的的不是虚情假意,而是真实的感情,库特是真的爱她,这才能够骗得到她。   所以才更加恶心。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不对,孩子的父亲是骗子,是人渣,孩子的出生带着原罪!可是孩子还那么小……那是她生的孩子,她不想要他,也不想他死。还有那个男人,是她孩子的父亲,如果家里人知道库特的存在,一定会杀了他为自己报仇的……   周瑶的心如有火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的精神状况其实已经出现了问题。   周瑶在绮阳星留了一个月,那个男人一直没走。她知道他在等消息,等周家小姐失踪后被找到额消息。   如果那个时候,周瑶能够什么都不要顾忌,直接回家,她的父母和兄长一定会为她将事情料理清楚。但周瑶失踪时才十九岁,又失忆了足足八年,又有了一个孩子……她的压力太大了,放不开的东西也太多,内心深处其实还害怕父母会嫌弃她,那个时候精神状态很差,她失眠、幻听、只要睡着就会做噩梦。   她思来想去,竟然放弃了回家。她想啊,反正她已经失踪这么多年,在外人看来她已经死了,在家里眼里……她不应该将不幸运带回自己家。她留下的信也说了,如果库特敢带孩子到周家来认亲,她一定会杀了他们。库特……应该不敢进去的,他要找的只有自己而已。   既然都安排好了,就让周瑶死了吧!   没有人知道,周瑶从家门口再次离开,开始了流浪。   数年后,她流浪到了赫星,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叫做周铸的男人。周铸长得清秀,人也憨厚老实,对她一见钟情,跟在她身后跑殷勤地追求她。周瑶其实是渴望有一个家的,她对周铸的第一印象很不错,因为他姓周。   姓周啊。   周瑶放弃了自己的姓名,取了一个普通到极点的名字叫做田舒雅,但她内心还是喜欢“周”这个姓氏的。   “这是缘分。”田舒雅如此想道,接受了周铸的告白。   这一次没有欺骗,她踏踏实实地,从头到尾头脑清晰地和周铸交往,走的每一步她都在心里问自己:可以吗?   可以。   她喜欢上了周铸,他们的感情是真实的。   两人结了婚,生了长子,丈夫问她:“你给孩子取名字吧。”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含着朴素的柔情。田舒雅想了想:“就叫元青吧,周元青。”   周元青,她已经不姓周,但她的孩子姓周,对她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元青?好听。”周铸傻兮兮地笑,“以后可以顺着仲青季青排下去。”   田舒雅摸摸孩子的脸,应了一声“好。” 第380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半夜,瑞和站在审讯室外面安静地听里面的动静。   尼尔森骨头极硬,就算断了一只手也不说实话。瑞和无奈,只好将李请过来,让他帮忙做审讯。听着尼尔森愣愣地将周瑶的往事说出来,瑞和心中沉重。尼尔森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周瑶离家时他也才六岁,一些事情都是后来他父亲老库特跟他说的。   老库特当然也没死,而是被兰德·希尔控制住了。   但尼尔森所知道的,差不多能让瑞和将周瑶缺少的那十一年补足。在原身的记忆里,母亲是沉默寡言、不太和外人接触的,她也很少在家,繁忙的工作让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矿场里。她很疲惫,但她的笑容是满足幸福的,矿场的工作环境是单调的,工作过程中与外界隔绝,这种的生活母亲过得很习惯。   原身母亲之所以性格和少女时期相比变化那么大,症结原来在尼尔森父亲身上。   瑞和叹气,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周瑾知道,周瑶隐瞒了一辈子的秘密,不应该在她逝世之后再违背她的意愿说给亲人听。那些苦痛和悲伤,也许在生下原身之后就已经被周瑶彻底放下,所以她给孩子取名为“元”,既是她与周铸第一个孩子之意,也有一切重新开始的意思。   李推门出门,不用瑞和说话他就主动道:“今夜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   “好,麻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屋内,尼尔森刚清醒,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瑞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我不会杀你,但在战争结束之前,我不能放你走,你就安心留下来做客吧。”只是接下来的待遇就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尼尔森可恶,但拿他是星盗之子来威胁他的兰德·希尔更加让人痛恨。尼尔森野心勃勃想要往上升,但如果他父亲是星盗的事情泄露出来,他这一生也就止步于此了。瑞和很看不上希尔家总是耍阴谋的风格,明明是名门望族,却偏偏总走诡计小道。   对待这种人,要么脑子比他们更灵活手段更狠辣,要么就大道之行,正面硬刚。   第二天,瑞和将后方驻地的机甲超强队召了过来。这支机甲超强队不到一万人,是他这些年特训出来的,向周家定制购买的最新型机甲就是给他们准备的。他的精神力是SSS级,精神力核又融入了兰火,多年来对精神力的研究让他有了不少心得。也许SSS级已经是新的领域,他能够感知到更多未知世界的灵思,创造出来的精神力锻炼法将整个军团的机甲战士得以变强。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他有一些更新奇的主意,为了方便试验,他在军中招募了一批机甲战士,也就是这支机甲强超队。最开始招募时只有五百人,后来人数越来越多,到现在已经有近万人了。   “上将,终于到我们出场啦!”   “是啊,您打算让我做什么任务呢?我很想去偷袭纳斯希尔军指挥营欸!”   “我倒是想跟纳斯希尔军正面打,我觉得现在的我可以一打三!”   “嘿~我能一打五!”   瑞和笑了:“好了,知道你们想正式出任务很久了,这一次确实有一个任务。”他将计划说了一遍,场上的机甲战士愣了两秒,然后接二连三响起叫好声。   “那就这么办吧,你们准备一下,二十分钟后出发。”瑞和环视一周,“我亲自带你们去。”   当天晚上,蔷薇军团营地发出一声轰天响,惊醒了满营的人,隔壁其他军团营地也被吵醒了,一个个披着衣服仰着头看向蔷薇军营地的方向。   “好像爆炸了,这声响真大,炸了什么东西?”   “会不会是纳斯希尔军偷袭啊?前两天咱们不是才偷袭了纳西斯尔军的军械库吗?”   “还真有可能!赶紧派人过去问问!通讯器给我拿过来,我要联系周上将。”   纳斯希尔军营地。   兰德放下通讯器,嘴角溢出笑意:“终于成了。”尼尔森这颗旗子压在手里几年,终于派上了用场。   说来当初之所以挖掘出尼尔森这颗棋子,还真的是意外。前两年他在军中偶尔看见了尼尔森,见尼尔森的长相跟周元青有几分相似,心下有了计较。华德已经去世多年,安排的棋子薛礼也早就彻底废了,要接近周元青,插进一颗让周元青信任的棋子真的很难,这些年来他总是不得其法,安排的人全部都失败了。想来也是,十几年前周元青才二十出头已经心思深沉,薛礼那么好的一颗棋子都废在他手里,现在周元青必然比以前更加难以接近,要想在他身边安插间谍,只能另辟蹊径。   比如周仲青,开始的时候兰德对周仲青抱有不小的期待,可惜了,周仲青是个棒槌,跟亲大哥的关系处得极差,跟仇人一样,完全没有拉拢利用价值。但这个思路是对的,尼尔森的出现,让兰德看到了新的可能性。   周元青的母亲失踪多年,在外面结婚生子却一直没有认回家,其中必定有可操作空间。结果兰德一查,竟然查到尼尔森身份真的有问题。   得来全不费工夫!   兰德大喜,对尼尔森威逼利诱,又将其父亲控制住加了一重保险。   “不止炸了军械库,还绑了周元青,好!好!”兰德越想越高兴,过了一会儿敌军的眼线传来消息,果然军械库被炸了,并且全军戒严,好像在搜什么人。   “准备一下,我要出去。”确定消息无误之后,兰德下令,打算亲自去接应尼尔森。“还有周元青。”他勾起嘴角,“终于落到我手里,我可得热情地迎接才好。”   副官觉得不妥当:“让底下的人去接应就好,您不要冒险。”   兰德不悦:“你别说了,去准备吧!”   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周元青颓丧的脸了,哪里等得及?   兰德含着笑踏上军舰,满心轻松愉悦,不止有计划实现的开怀,也有终于达成心愿、自我实力肯定的满足感。   “再怎么小心谨慎有什么用,还不是落在我手里,哼!”   那边兰德喜滋滋地想要亲自去接手下败寇,这边尼尔森抱着断手呆呆坐着,心中的悔意一层一层涌上来。   “你不是本来就不喜你的异父弟弟吗?之前就动手引诱过周仲青杀兄吧?这事儿你熟练,装什么清高!”当时兰德这么说道,尼尔森无力反驳。周家认回外甥后,专门登报说了这个消息,他的父亲看到报纸后就发了疯,尼尔森逼问之下才知道事情真相。   他还从父亲手上拿到母亲离家出走前留下的书信,信的内容很简单:“我走后你就当我死了,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我放过你,但你永远不能带孩子到周家相认,不能说出这几年的事情,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孩子!”   多么简洁的言语,多么狠心的话,寥寥数语将尼尔森的母亲角色彻底剥夺,温情不再,留下的全是灰烬。   尼尔森恨。都是母亲的孩子,为什么差别对待?周家豪奢,给他母亲一大批财产,而那些财产都被周瑾分给了周元青等人。可他也是母亲的孩子啊!他也应该有份!他才是长子!他的父亲却不支持他,疯疯癫癫地说着“你妈说过不让你认回去,你妈说过不让你回去……”他忍不住想要破坏,用网友的身份接近周仲青,煽动周仲青对遗产分配不满而起的杀心,还帮他出主意。   看看,这就是你抛下我后生下的孩子,兄弟相残,品德低劣,哪里比我强?   尼尔森内心扭曲,只想要破坏,但他最后失败了。   数年之后,被仇恨遮盖住双眼的尼尔森半被威逼半自愿地被兰德收复了。他想,我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许兰德·希尔做得到呢?   可惜,到了今天尼尔森才知道,兰德也只是想利用他出手,他是一枚棋子,哪里需要往哪里塞,而他这枚棋子的死活,执棋的人是毫不在意的。   他苦笑,自己的本事哪儿有那么大?兰德竟然真的相信他前脚炸了军械库,后脚还能绑到周元青?   “出来吧,到地方了。”门打开,瑞和站在门口招呼。   尼尔森无奈,既然第一步都做了,也就不差接下来几步了。   这艘普通的小型飞船看起来破破烂烂,一看就让人相信这艘船是穿过千万重障碍才脱身的。   “你这么有信心吗?”   这艘飞船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瑞和眉毛都不动一下,将尼尔森身上的束缚解开:“成就成,不成就死。”   “你倒是看得开。”尼尔森叹气,看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处废弃的旧式太空中转站,破败得不能看。这个地方是他跟兰德约好接应的地方,他环视一周,只看见几条陨石带散在附近,陨石带看过去一目了然根本不可能藏飞船,他看不出埋伏在哪里。成功的话,这里就是兰德的埋骨之地,失败的话,那便是他的坟冢。   瑞和提醒他:“照我说的做,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知道。”兰德的性子尼尔森非常了解,那是眼力不容沙子,极其重刑,心狠手辣,自己已经将他骗到这里来,兰德不会放过他。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瑞和看见远处有军舰在靠近,虽军舰没有任何记号,但很有可能就是兰德。   他真的来了。 第381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按理说,兰德·希尔不应该这么轻信尼尔森的,他还是纳斯希尔军此次反击战的统帅,更是不能轻易涉险,但尼尔森生擒周元青这个消息太让他惊喜了。看着通讯视频里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的周元青,兰德只觉得热血上涌,很想大呼三声:“老天有眼!”   在瑞和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兰德当做一生劲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有人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但在兰德眼中,周元青的存在就是错的。那种宿命敌人的感觉在兰德脑中挥之不去,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兰德就确定了这一点。他一生平顺,节节升高,为了家族的大业殚精竭虑,算无遗策,只在周元青身上跌跟头。   几大军团都在他的脑子里被不停地衡量、推算、谋划,第六军团中入他眼的肯定就是郑宁和周元青。郑宁就不用多说了,公私分明,俨然是一个真正没有私心联邦将领,让人无处可钻。周元青看着年轻一点,似乎是一个突破口,但他弟弟华德在周元青面前折戟,还赔了性命,他看不上华德,却也知道华德是有几分本事的。兰德傲骨硬,自觉华德摆不平的事情他必定能做成,结果自打脸,由此恨上了周元青。   若是瑞和知道兰德的心理历程,必定会送他一句话:自恋是病,有病得治。   谁规定你算计我,我却不能化解你的算计的?算计不成,那是你技不如人,难不成还得怪我没有老实洗涮干净等着你拿刀来宰杀?   因瑞和不知,所以他无法确定今夜兰德到底来不来。来,自然好,他已经布下陷阱就等猎物自己踏进来。若是兰德警惕心强不肯来,那他就得改变计划了。   好在兰德真的过来了。兰德快步从军舰上走下来,瑞和假装昏睡一动不动,尼尔森迎上去:“他在里面。”   “你的手怎么了?”   尼尔森恨恨道:“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我自断一臂。”   “做得不错。”兰德拍拍尼尔森的肩膀,然后钻进飞船里。破烂的飞船中,周元青躺在地上无知无觉,兰德忍不住伸脚踢了两下,见对方真的一动不动,勾起嘴角蹲下,拉着头发将对方的脑袋提起来,啧啧两声后转头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回去再说吧?”尼尔森面色苍白,捂着断手处冷汗涔涔,“这里不宜久留,回去后我会详细跟您说一遍的。”   这种痛楚不是演戏,是真的痛,伤口只简单处理过,乘坐飞船过程中伤口恶化,上面的绷带已经被血渗满,凝结成块。兰德不满蹙眉,但看尼尔森的状态是真的不好,此处的确不适合久留,便松开手将人丢回地上,站起来:“那走吧,来人,将他给我抬走。”   话刚说出口,小腿一阵刺痛,兰德来不及多想,瞬间天旋地转,人事不知。   瑞和翻身坐起来,一把拽住兰德挡在自己身前。   “保护大将军!”   “是陷阱!”   飞船太小,兰德是独自进来的,他的护卫队全部都在外面,见事情不对,众位护卫惊惧地做出攻击姿态。   “放开大将军!”   数不清的精神力攻击朝瑞和而来,瑞和岿然不动,一瞬间,凝实的精神力几乎将他全身包裹起来,蓝色的光绕着他窜来窜去,将所有入侵的精神力吞噬。不止如此,他的精神力还顺着袭击者的气息追击过去,飞船前方和外面军舰上的士兵接二连三地倒下,抱着头喊痛。   震慑住兰德的兵后,瑞和拎着兰德,将他举到飞船门口:“你们敢攻击就来。”自己藏在门后。精神力攻击他不怕,其他武器尽管来,反正有兰德挡在前面。   那些人果然不敢再有动静,兰德的副官赶紧通知自家老将军。   因为这处太空中转站已经废弃多时,停泊广场破损,无法支撑大型军舰停靠,所以兰德乘坐的军舰就在外面,将中转站的入口堵得严严实实。尼尔森见得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很担心:“你有什么办法赶紧使出来!不管你怎么厉害,难道还能一个人对一整个军舰?”   兰德的眼珠在眼皮底下转来转去,这是要苏醒的征召。瑞和面不改色,又是三针下去,两针加强版迷药,一阵强效精神力抑制剂。   今天的计划非常冒险,好在上天眷顾,竟一步一步跟着瑞和的计划走——还是最优计划。如果兰德没有亲自进来,而是让人将他弄上军舰,要在军舰里重重护卫中劫持兰德,那就更难了。   老天偏爱,瑞和自然不能浪费这份心意。   “都退后!”瑞和冲尼尔森示意,“进来。”   尼尔森大喜,不丢下他就好!他赶紧挤进来,还主动开飞船。   “你们最好不要跟上来,不然的话我会杀了他。”瑞和放下一句威胁,然后让尼尔森开船。   破烂飞船以不符合外表的迅捷速度启动,咻一下飞了出去。   纳斯希尔军舰犹豫着要不要追,副官终于收到伊登·希尔的命令,他沉声道:“大元帅有令有,不要追,先回营地。”命令刚下,数不清的冲击炮朝着军舰袭击而来,同时附近的陨石带也冲向军舰,各种激光炮破甲弹像冰雹一样砸向毫无防备的军舰。   “有突袭快关舱门!”   “启动外甲罩!炮火准——”   还在中转站上的副官声嘶力竭大喊,一道无形的精神力穿过他的头颅,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打中了兰德·希尔的副官!”   “干得好!冲啊!一定要把这艘军舰留下来!”   军舰到底是战用高级军舰,很快就开始反抗。但这附近的陨石带里的每一颗陨石都是一名机甲战士,他们接触伪装形态的变形之后化形为利于战斗的形态,与这艘军舰战得天昏地暗。   三针迷药下去,兰德的思维彻底沉入湖底,等他醒来时自己已经在蔷薇军团营地里。他挣扎了几下,目光幽幽地看着小窗外面,这里必定是牢房,想他堂堂纳斯希尔军副团长,竟然落到了敌方的手里!只要一想自己的威望声名都会因此染上污点,他就恨尼尔森欲死。   “竟然敢背叛我!”他的声音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森冷至极。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通讯屏里,郑宁笑着问。   哎呀,自己的养的孩子就是出色,竟然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将纳斯希尔军的兰德·希尔绑来,如何能让他不骄傲自豪?兰德一被抓,前线纳斯希尔军就失去总指挥总舵手,不止丢脸,还减弱了实力。   “现在纳斯希尔军不应战,已经接连退了两个星球位了。机甲超强队捕获回来的军舰破损78%,维修再塑的成本太高,我打算将有用的零件拆下来再利用,至于兰德与军舰上的俘虏,当然是与纳斯希尔军取得联系,让他们付出代价来赎。”   “你打算利用兰德·希尔得到什么?”郑宁听出瑞和的意思,“伊登·希尔性情坚毅,哪怕长子在你手里,也不可能答应你所有要求。”   “我明白,所以我提出来的要求一定会让他接受。”   伊登·希尔果然联通了蔷薇军的通讯,冷声问瑞和有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很简单,只是想留兰德将军在蔷薇军里做客。”瑞和笑眯眯的,“我们蔷薇军别的不敢保证,饮食和住宿条件都很不错,兰德将军在我们这里一定会受到友善的对待,我相信有兰德将军在,我们两军的关系一定能更融洽。”   伊登·希尔盯着瑞和:“这算什么条件?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的儿子,我是一定要接回来的。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点好兵了,若是你不肯放人,我会亲自带兵碾过去,到时候就不像现在这么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了。”   “我就是我的条件。”瑞和正色道,“我也给你一句实话,兰德将军我是不会放的,但我能保证,绝对不会杀他。您只问兰德将军,其他将士您都不要了吗?这些人倒是好商量,我给你一个实诚打包价,就一吨合璞矿,只要矿石送来我立马将人奉上。”   “周元青,”伊登越生气,越是不露声色,“你确定要如此?”自己的儿子才是最重要的,儿子回不来,其他人便是死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我可是很有诚意的,您是觉得一吨合璞矿太多了么?”   “如果我坚持要兰德回来呢?”   瑞和温和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忍痛将兰德将军送还给您了,不过这路费,可就不止一吨了。”听伊登哼了一声,瑞和施施然道:“兰德将军可不是一般人,这数字要是报小了,可有辱没兰德将军的意思,我心中也不安呐。这样吧,我要一千吨合璞矿。”   “一千吨。”伊登·希尔深深地看了瑞和一眼,应了下来,“好!”   “那我们约个时间吧,时间您定,地点我定。”瑞和笑得很真诚,“到时候我一定亲自送兰德将军过去,哦对了,这一千吨不包括其他俘虏,如果您要所有人,那可得一千零一吨,您说呢?”   “那就一千零一吨。”伊登挂断了通讯。 第382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一千吨合璞矿听起来不多,其实也不少了。一条大型合璞矿脉采尽,一般也是一千吨左右。而这类矿石很奇特,一般一个星球只有一条合璞矿脉,采完就没有了。瑞和提这个数字,相当于要了伊登·希尔手中一颗合璞矿星。   要矿星太麻烦,不止需要自己派兵去守,还要自己招人去开采,开采后还要再运过来,一想就非常麻烦。再说了,拿一颗在希尔家权势范围内的矿星容易,守起来难,要是哪天对方反悔,那就鸡飞蛋打。   “这一千吨合璞矿,至少能让我们蔷薇军用七十年。”瑞和笑着跟郑宁说,“我们蔷薇军团驻守星域里只有一颗合璞矿星,而且已经开采十年了,剩余储量不多,但加上这一千吨,未来百年我们都不用愁没有合璞矿用了。”   “虽有了这些矿,但放兰德回去就是放虎归山。”   “我知道,所以我会做一些准备。”   兰德的俘虏生活过得还不错,和伊登做好交易之后,瑞和就将他从牢房放出来,正经给他一间房间住,吃得饱住得好还不用运动,人还胖了两斤。   李对兰德进行过精神力入侵审讯,但获得的消息很有限。   “我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李有些惊叹,“他的脑子里好像有一道锁,那道锁将他的秘密全部锁了起来,我无法获得。我咨询过精神力方面的专家,他们说那应该是一道禁制,也可以说是一道暗示。用暗示来保存秘密,这位将军对自己也太狠了。”   瑞和有些失望,如果能撬开兰德的嘴巴,能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啊!   “还有一天时间,你再试试看。”   面对再次推门进来的李,兰德显得很平静,嘴角还有一丝冷漠的笑意。   果然,李再一次失败了。   “没用的,省省吧。”兰德嘲道,“我们家族底蕴深厚,不是你们这种人能理解的。”   在场的人没有人生气,瑞和让李和他一起出去,两人讨论了片刻后瑞和再次进来,这次是瑞和自己动手。他细细地将兰德的精神力核检查一遍,感知全开,最后终于发现一缕熟悉的气息。   兰德无畏地看着瑞和,好像被他人精神力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脑中来来去去的人不是他一样,桌子下面,他的双手紧紧地拧在一起。   这些屈辱他通通记得!   “托雷斯家的长老,是被你带走了吧?”   瑞和冷不丁地出声,兰德的瞳孔微微震颤,明显有些震惊。   “你的精神力核里有他的精神力气息,看来你们找到了那位长老,还深度挖掘了他的本事,真不错。”瑞和不甚有诚意地鼓掌。托雷斯家主死后,整个家族分崩离析,但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位长老,原来是被希尔家的人找到了。   这次兰德不出声了,眼帘垂下遮住眼中的神色。   第二天,瑞和按照约定将兰德送走,换来了千吨合璞矿,一艘艘运输舰进入营地,又被瑞和安排着慢慢往海上星运。其他军团的人都很眼馋,但兰德一事他们没有出力,根本不好意思分一块两块的,于是都在心中寻思着跟蔷薇军团买。他们军团所占领地也不盛产合璞矿,像第四军团的领地里就一颗合璞矿星都没有,与军部决裂之后他们只能从其他军团购买合璞矿。还有第三军团,几乎被纳斯希尔军打散了,之前传闻他们的残军做了星盗,这倒是真的,后来几大军团要结盟,原第三军残部也来了,人数不多,领地全失,那就更加没有合璞矿来源了。   “我可以卖一些给你们,但量不会很多。”   凯里直接说:“应该的,我们这么多军团呢,一团分一点,加起来的量就不少了。”   “如果要彻底解决问题,我们应该再发掘新的合璞矿星。”第四军加西亚团长叹气。“我已经派了一队人去开荒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有消息。”   这片星域浩渺无边,联邦成立多年,集联邦之力开拓疆土也无法探测到星际的边界,未开发的星域以及星球非常多。   不过蔷薇军团有了这批合璞矿石之后压力大减,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新的矿星被挖掘出来。   回到纳斯希尔军营的兰德心有惴惴地来到主营房,他的父亲伊登在他被绑架之后就来到了前线坐镇,稳定人心。   “回来了?坐吧。”伊登将赎回条件说了一遍。   父亲如此淡定,也没有责骂自己,兰德心中的愧疚感更浓。“父亲,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伊登摆手:“你现在情绪不稳,先去休息吧。”   “父亲!”   “去吧。”   兰德回到自己的营房,静坐了半个小时后他喊了一个名字,后勤兵出现在门口,低声说:“副官已经殉职了。”   “知道了。”兰德愣了一下才回答。   此番他真是损失惨重,兰德却知道现在不是颓丧的时候,九十九步都走了,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跌倒在这一步上。他洗漱一番,将自己拾掇得整洁清爽之后才将自己幕僚全部喊进来,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处理掉尼尔森的父亲。   “他已经没用了。”   不提兰德现在热血上涌正在谋划着一雪前耻,瑞和这边也忙碌极了。机甲超强队第一次出任务还算顺利,无一伤亡,瑞和很欣慰,从他们手中拿到作战记录仪,一个个仔细看,逐个分析机甲战士们在这次作战过程中的作战思路和行为,夸奖做得好的,批评有待改进的。   他对机甲超强队的训练理念很简单,那就是化形非生命物体。机甲化形时,几乎都是化形为生命体,四足的兽态最常见,也最容易使用,毕竟对应人类具备四肢,实战过程中更容易上手。非生命物体,攻击性弱,实用性弱,不仅不符合机甲化形的初衷,也极难做到。   瑞和以机甲化形火而出名,随着他的名声越来越大,更多的人开始模仿他,但其他人机甲化形为火根本无法做到他这样得心应手,许多机甲战士在火形态的化形中精神力迷失,就算能操作其飞起来,也无法操作相关的攻击动作。“火”没有手和脚,或者说哪一处都是手,到处都是脚,如何将精神力平衡到各处,是机甲战士必须解决的问题。   如果没有兰火,瑞和也无法做到如此精密的设计,一些他无法顾及的地方,都是兰火主动帮他补足的。   对此,怀特老师专门研究过,还写了一篇“论机甲化形非生命物体时精神力的基因壁垒”,提出“精神力的应用依赖人体基因特性”的新奇论点,认为机甲化形生命物体才能够最大限度地打破壁垒,匹配基因特性。   论文很高深难懂,流传不广,但军中机甲战士在实战中也领略到机甲化形非生命物体的难处,是真的特别难啊!   化形非生命物体就已经很难了,想要用它来作战就更难了。   不过对瑞和来说,他还算比其他人有经验,他想办的机甲超强队,就是想走这个方向。在十几年前,这个研究方向似乎没什么意义,杀虫族需要什么伪装呢?直接上就是。但在十几年后的今天,军团割据,战争迭起,机甲非生物体化形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伪装,能在某些时候起到关键作用。   就像前阵子兰德的军舰及一军舰的士兵被俘虏,就因为被打了个出其不意。除此之外,瑞和不停完善精神力锻炼法,特训机甲超强队战士们的精神力武器,让他们能够发挥出比同等资质的精神力者更却强悍的精神力攻击。   “第一次能够打个突袭,第二次第三次就难了。”郑宁倒是很支持瑞和的实验,但他也有自己担心的点,“那些俘虏回去之后一定会说起这件事,这种打法可一可二不可三。”花那么多精力来特训,结果却用不了几次,实在是有些浪费投资了。   瑞和笑着说;“除了陨石,还能化形为别的啊,在太空中作战的话确实单一了一些,但在星球内作战的话,可以化形的东西就太多了。”   “怪不得这些年你总是敦促研究院做机甲反侦察涂层材料,原来你早就看到了今天。”郑宁不得不感叹,“你这就叫深谋远虑啊!对了,你说你做了准备,不怕放虎归山,到底是什么准备?”   “就是这个。”瑞和笑了笑,指尖窜起一簇蓝色的火,“我留了一丝在他身上,那丝火会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内动手。”总之,兰德必须死,只是不能死在他们这里。   这些年来,郑宁也知道瑞和身上的火颇有些奇特之处,闻言点头:“既然你心中有数我就放心了。”   远在纳斯希尔军营地里,兰德终于开完会了。为了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信,削弱被敌军绑架带来的负面影响,这阵子兰德忙得不可开交,他揉揉太阳穴,新上任的副官忙问:“您不舒服吗?要让医生过来吗?”他的心情更差,到底不是原先跟了他几十年的副官,眼色差点,细节也不合他的意。   “不用,你们都出去吧。”兰德摆手,会议桌上的其他人齐齐站起来,对他行礼后陆续离开。   新副官在门外站岗站了一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看看时间,惊叹长官又熬了一夜处理军务,真的太拼了。他轻轻敲门,里面没有应声,看来长官应该是睡着了,会议室里有休息间,副官也不怎么担心,先让勤务兵去取早点。半个小时后,会议室里还是没有动静,副官拧开门小心走进去,哪里都看不到兰德的身影。副官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守夜时困过头,将军出门时他没发觉?   到了这时候,副官还不怎么担心。这里可是营地核心处,再安全不过。   可是他再也找不到自家长官的身影。   “辛苦了。”房间里,瑞和接住兰火的分出去的这一缕本体,将其按回精神力核里。 第383章 不做大哥很多年   纳斯希尔军前线总指挥官兰德·希尔失踪,踪影全无。副官赌咒发誓,会议结束后长官就没有出来,也没有人进去,走廊的监控也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会议室休息间里的床看得出有人睡过,被子摊开,甚至在枕头上还找到一根兰德的头发,说明昨晚他就在这里睡的。   人呢?   伊登·希尔在返回驻地的路上,听此消息血压飙高,大力拍着桌子:“回去!调头回去!”这些年他已经下放不少权力给儿子,专心站在高处做总指挥,大儿子稳重可靠,二儿子机灵聪明,让他省了不少功夫,谁能想到一向最让他省心的大儿子最近接二连三地掉链子,让他烦心忧心呢?   但很快,伊登就会知道真正让他烦心的事情还在后头。   兰德真的失踪了!   他查遍营地的监控,长子就没有出过会议厅,他怕监控被做了手脚,还专门让专业的人去查,确定监控没问题。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就在会议厅里不翼而飞了?到底是谁绑架了兰德?!伊登·希尔震怒,发出悬赏令和通缉令,从黑白两道上搜罗长子的消息。他们父子为了大业,这些年和黑道也建立了联系,道上都说没人做这一单。   “倒是听说有人放过单要杀您家大公子,但我敢保证,到现在都没有人接。我跟您说句贴心的话,你们军团之间干架,我们行里是不敢掺和的,还有人放单要杀周元青呢,我们也没敢接。我管的这一块,我敢给您准话,兰德将军失踪不是我们这边干的,要不您去问问星盗那一块儿?他们没什么道义,给钱就敢干。”   问了一圈,没人认。   伊登·希尔老了好几岁,只能亲自坐镇前线,然后继续派人找儿子。   艾德·希尔不像父亲这样着急,他甚至还有一些窃喜。天知道自己头顶上一直压着一个出色的长兄压力有多大!两人是同胞兄弟,下面还有一个异母弟弟,两人只能拧作一股绳。后来华德意外身亡,那被压下的不甘心再次冒了出来。虽说艾德也不至于想让自己亲哥哥去死,但兰德失踪,他心中的悲伤是极少极少的。伊登·希尔见二儿子平时也极为可靠,因军务繁重自己无法时刻追踪,便将寻找长子的任务交给他。艾德也没做别的,就是稍微懈怠一些,稍微不上心一些而已。   见瑞和将事情处理得十分完美,郑宁很欣慰。他跟郑夫人感慨:“我的眼光真不错。”被郑夫人翻了一个白眼。   “对了,上次听你说给佩佩安排了相亲,结果怎么样?”   郑夫人叹气:“她没看上。”   郑宁脸色深沉:“这么多年了,我看佩佩还没走出阴影。”艾凯尔已经死了十几年,如今想起来郑宁还是很生气。   “你别在她跟前说这些,其实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至少愿意去相亲了。”郑夫人忙劝。   “放心吧,我的女儿我难道不疼?慢慢来吧!我还能再活几十年,让她慢慢挑吧,等我走了,还有元青给她撑腰,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场战争持续了很久。   兰德失踪之后,伊登·希尔保守了很多,边打边退,偶尔反扑,双方拉扯了好几年。五年后,伊登·希尔称帝,建立纳斯希尔帝国,伊登·希尔自称希尔皇帝一世。窃取了联邦正统权力的伊登·希尔□□,宣告着联邦彻底覆灭。   同一时间,七团联军的合作出现龃龉,盟约分崩离析。同年,原第七军菲利普斯大将军称王,隔年,原第四军加西亚将军称王,同时退出七团盟约。   原本两边就打得难分伯仲,现在七团盟约成为废纸,信任不再,更加不可能亲密合作。本来信任就有限,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打这么些年也没分出胜负。当然了,也不能将这几年战争失利的原因全部都推到这个问题上,但不可否认的是,七个军团联合作战,谁都有所保留。有人裂土称王之后,七团盟约合作的基础就没了。   联邦破碎,他们这些人出兵还用什么名头?   有人称王,剩下的人还打不打?打,打得过吗?不打,也称王吗?   “称王也好不称王也好,现在我们军团军政自主,税收独立,说起来跟称王也差不多了。”郑宁问瑞和意见时,瑞和如此说道,“表面风光和内里实惠,我觉得还是实惠好。我们现在不称王,以后进退都可以操作。”   郑宁也是这个想法,见瑞和的意见跟他一致他很是欣慰,他想要的继承人不就是如此么?继承人,不仅要继承自己的势力和财富,也要继承自己的志向,两人同走一条路一个方向,渐渐地将路给踩踏实了,所谓薪火相传,精神不灭,大概就是这样了。   七团联盟解体,瑞和将所有兵力撤回领地。   五年后,蔷薇军外派探索队终于探测到一颗新的合璞矿星。同年,纳斯希尔军袭击原第四军团,夺取了五颗星球,紧接着,原第四军请来原第五军团做援军,勉强夺回两颗星球。   就这样,星际战争断断续续持续了上百年,你方唱罢我登场,你打他我打你大家打成一锅粥,抢夺星球成为了时代的潮流,在这个时代,你拥有更多的星球就意味着拥有更多的资源。手握资源越多,话语权越大。各大势力合并又分裂,大大小小的势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星盗联盟也成为其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在这百年里,郑宁去世,瑞和彻底接手蔷薇军团。今天的蔷薇军跟百年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在吞并了众多星球以及其他势力之后,现在的蔷薇军是这片星球三大势力之一。另外两支,一为纳斯希尔帝国,一为原第七军团菲利普斯将军建立的赫比联邦。而直到瑞和去世,星际仍然处于分裂状态,那七百年的联邦历史,成为了人类移居这片星域一千多年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大统一。   赫比联邦经常跟蔷薇军团寻求合作,希望能够将纳斯希尔帝国一举歼灭。赫比联邦的现任总统和瑞和说:“如果能刺杀掉纳斯希尔帝国的皇帝就好了,帝国必定大乱,我们就有机会了。”   对此瑞和表示沉默。   现在纳斯希尔帝国的皇帝是恒德·希尔,为伊登·希尔的老来子,前些年艾德·希尔夺权的姿势太难看,被伊登厌弃,最后皇位越过艾德被交到恒德手上,哪怕那段时间纳斯希尔帝国上层有些混乱,帝国对外时仍然强硬不减。   “你觉得这个主意不好吗?”   对,不好,因为我试过了。伊登·希尔为瑞和刺杀重伤不治而死,伊登之死,也没给蔷薇军团带来多大的机会,瑞和只趁乱抢到了三个星球,后来还被抢回去一个。如果恒德·希尔死了,影响跟伊登·希尔相比那就更小了。庞大的帝国盘根错节,各种力量纠缠在一起,供养着这个帝国运转,帝国已然成型,不是说缺了谁就会停止转动的。   但面对赫比的总统,瑞和不能说实话,刺杀伊登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谁都没有告诉。   六十年后瑞和去世,这时候的赫比联邦也已经政见问题分裂成两个国家,纳斯希尔帝国也因为皇位更迭而发生内乱,分裂成了三个国家。瑞和死前将蔷薇军团交给了郑佩佩次子的长女,然后闭上了眼睛。   未来就由继任者继续开拓,长者只能留下衷心的祝福。   即使疆土撕裂,即使群狼环绕,我都祝愿你在乱世之中坚守本心,一往无前。   ——   关于周仲青。   他后来过得并不好,在纳斯希尔军跟七团联军正式对抗之后,他身为敌对阵营将领周元青的亲弟弟,自然受到了怀疑和不信任。他本来想趁着战乱立功,结果竟然毫无存进,这对野心勃勃的周仲青来说根本无法忍受。他的未婚妻莉安娜后来也跟他分手了,原因很简单,莉安娜的父亲为希尔将军嫡系中某位将领的亲戚,在和平时期没什么,两军对立时,莉安娜的父亲就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了。   对周仲青来说,这简直是飞来横祸!后来因为在军中无法晋升,一些机密的任务他也摸不到边,一直处于军团边缘,周仲青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干脆退役了。他想要到其他军团去,但还没走出纳斯希尔军领地就被抓了起来。他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被抓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困惑,那时候兰德刚被赎回来,先处理了尼尔森的父亲,然后想起周元青还有一个弟弟在自己手里捏着。弄不死周元青,难道还弄不死周仲青?   兰德特地录了视频发给瑞和,瑞和打开后愣了两秒,对兰德的狠辣变态程度有了新的体会。   “这就是你算计我的代价。”视频里还有这么一句话,瑞和一听就笑了,抬手回了一句:“你开心就好。”   “将军,对方回复了。”   兰德皱眉:“说了什么?”   “……他,他说,您开心就好。”   兰德的脸一下子扭曲了。   三天后,兰德失踪于会议厅。   蔷薇军团里,瑞和吩咐将尼尔森送到领地中的某一颗监狱星,没有特赦的话终身监禁,尼尔森松了一口气,总算捡回一条命,临走前他问瑞和:“你说我父亲,还活着吗?”   “周仲青死了。”瑞和平淡地说,尼尔森浑身一震,嘴唇发白。   “我知道了。”尼尔森侧头擦擦眼睛。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对父亲的感情不怎么深,母亲走后父亲就有些疯癫,对他的照顾也不怎么上心。但那终究是他的父亲,养育他长大的父亲啊。   尼尔森看着瑞和的脸色,这个人说起自己嫡亲弟弟的死亡时面色平淡如水,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他心底一寒,再一次后悔:这个人,根本不将亲弟弟放在眼里,自己这个异母哥哥,难道地位还能比亲弟弟高?怪不得所有计算都成了空!他忍不住问:“周仲青死了,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瑞和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不爱我这个哥哥,为什么我这个哥哥要为他伤感呢?你看,感情这种事情是很公平的,就像种植一样,你种下什么因,就收获什么果。他没将我当做大哥,我也不想做他大哥,你不将自己当做我们的大哥,当然,我也不想喊你大哥,血缘关系只是一道桥梁,他让我们于茫茫人海中牵到一起,给我们相处的机会,合得来就亲密,合不来就分离,我看得开,所以他死了我不难过,你即将被囚禁一生,我也不遗憾。”   尼尔森的嘴皮子抖了抖,最后什么都没说。   看着押送尼尔森的飞船消失在远方,瑞和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第384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好大的雨,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有雨啊,这么大的雨出门好烦啊。”   “那就甭去呗!漫展有什么好玩,来咱们组队开黑!”   “去去去,打游戏有什么好玩的,漫展上有好多可爱的小姐姐呀嘿嘿嘿。”   “游戏里也有可爱小姐姐啊,你听听,多可爱多萌的声音啊,我要邀请她双排!”   男生宿舍里非常热闹,今天周六,甘航聪为今天的漫展期待了好久,结果刚打扮完下暴雨了,秦楠对着电脑手下如飞,嘴上也不闲着:“要不别去了,小心淋雨感冒,周一可是要期末考了。”   甘航聪皱眉不舍:“可是今天的漫展有俞姬,我是她的粉丝啊!她第一次来花城我好想去看她啊,没事,大不了我打车去!”他拿出手机开始约车。   四人间的宿舍里,除了甘航聪和秦楠,还有一个张猛正在看书,一个林裴书还在睡觉。甘航聪约好车后松了一口气,刚要走,忽然看见林裴书从床上坐起来,他笑着打了个招呼:“裴书起来啦?都十一点了。”   林裴书揉揉头发“唔”了一声,转身看向阳台,阳台门关着,雨声被大幅削减,但仍能看出外面雨势极大。他问:“你要出门?”   “是啊是啊!我要去看俞姬,你赶紧起来吧!都要中午了。”甘航聪笑呵呵地弯腰穿鞋。   林裴书双手一撑,一下从床上跃下来。   “哇!”甘航聪张大嘴,夸,“裴书这一手真帅!”   秦楠回头吹了一声口哨:“行啊裴书,今天怎么了,一起床就耍帅,不愧是学生会会长啊,随时随地都在散发着魅力。”   林裴书没有说话,推开阳台的门走到阳台,雨雾洒进来扑在脸上,冰冰凉凉的。他伸手接雨水,没有人知道这场雨给这个星球带来了什么,它带来了杀戮和绝望,也留下了一丝火种和希望。   “你别出去了。”林裴书转身回到寝室,拉住了正要出门的甘航聪。甘航聪疑惑:“怎么了?”   林裴书笑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时间太赶,你要是不帮忙可能就来不及了。”   甘航聪关心地问:“什么事情啊?你们学生会的事情?”   “是啊。”林裴书忧愁地说,“昨晚陈老师给我吩咐了一个任务,说是明天会有其他学校的交流团要来参观,让我做一些准备。航聪你的字好看,能帮我写名牌吗?”甘航聪的字确实小有名气,一手楷书写得特别端正大气,“这样啊……”他有些犹豫,林裴书直接承诺:“过后我请你吃海鲜大咖外加三晚夜宵随你点!”   “成!”甘航聪赶紧应下来。   张猛推了推眼镜:“要中午了,你们想吃什么?我打算叫外卖。”今天下雨,张猛没去图书馆,自然也就不想去食堂了。   “我要焖排骨饭。”   “那我就要墨鱼饭吧!”   “好。”张猛一一记下,拿着手机开始点餐,问林裴书,“你呢?”“我不用,我想吃泡面。”林裴书去卫生间洗漱,飞快弄完后又换了一身衣服,长衣长裤还戴上了护膝护腕,他握了握双手,感觉到年轻的身体里蕴含着充沛的力量。   距离他起床已经过去十分钟,林裴书看了看手表,中午十一点二十六分,等到十一点三十分时,雨就会停。这场雨来得突然走得突然,似乎毫不留恋,但在雨停之后会有一种长得像蒲公英的植物瞬间生长盛放,白色的绒球无风而动,融进空气中,传播到各个角落。   就五分钟,这种花只存在不过五分钟,然后彻底枯萎化为尘土。上辈子,甘航聪出门后,林裴书再也没看见过这位室友,后来遇到甘航聪的父母才知道,甘航聪也没有回家。他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数年后有同校的同学说起,当时在校门口见过甘航聪,他在校门口变成了丧尸。   没错,此时的林裴书已经换了芯儿,瑞和仔细检查原身的记忆,宿舍里响起秦楠哒哒哒打游戏的声音,甘航聪正在换衣服,既然不出门了这身行头太帅气,蹲宿舍穿不是浪费么~   等他弄完,瑞和果然拿出一叠空白名牌卡给甘航聪写,十一点半,雨水戛然而止。   撑着伞走在校道上的学生“咦”了一声,移开雨伞看向天,天黑阴阴的,乌云压压,但雨是真的停了。   “汩汩——”雨水流进下水道,水声潺潺。   “那是什么?”一个女生蹲下,新奇地看着绿化带里的一丛白色的花,“这是蒲公英吗?”同伴也蹲下来看:“真好看,不过我记得绿化带没有栽这种花吧?以前没看见啊。”风微动,白色的绒球被吹散,扬到空中,看起来颇为壮观浪漫。   “哇!”   “快拍快拍,我要发到社交网上!”   瑞和站在阳台上看向楼下,宿舍在四楼,从高处看下去,只见遍地都是白色的的绒球花,花长在绿化丛里,长在树下、下水道两侧,似乎只要有土壤的地方都长满了,白茫茫一大片,在昏暗的天气下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还挺好看的,学校什么种了这些花?”甘航聪挤在瑞和身边踮脚看向楼下,举着手机狂拍。   整个学校都惊动起来,对那些白色的花非常好奇,天色仍然阴着,风也极淡,但那些绒球好像被风卷着一样,不一会儿功夫将脱落枝干,漫天飞洒,细如牛毛的绒丝无处不钻。   秦楠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进来吧,这东西怎么瞅着有些邪门儿呢?”   “我再看看,你们进去吧。”瑞和将门关上,站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楼下,因为雨停了,从宿舍、教室等地方走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多,他们好奇地靠近那些花儿,七嘴八舌地讨论。   “我去!其他地方也长了这种花啊!”秦楠刷着手机惊叫不已,“哇你们看,湖山一整座山都变成白色的了!”   瑞和看着表,果然五分钟一到,所有白色的绒球花瞬间凋零,一大片一大片地地枯萎,最后消失。   草地边,一个女生刚想伸手去摘,结果摘了个空。生物系的老师被学生拉着急匆匆跑出来,正好错过了花期。   “老师是真的,我没骗你!不信你问他们,他们也看见了!同学,你拍照了吗?可以借我看看吗?老师您看,真的——”   老师看完,心中惊疑:“还真的有……”   可现在,别说这些花了,连空气中飘扬的绒丝也看不见,明明照片里漫天白茫茫的。   就像一场梦,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除了留下照片和视频,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   网络上对这场幻梦讨论度很高,男生宿舍也议论纷纷,瑞和取出方便面,然后去接热水来泡。秦楠笑道:“今天周六你还吃方便面,这东西拿来做夜宵还差不多,你是生活费用完了?”   “我就想吃方便面。”瑞和搅拌搅拌开吃,吃得吸溜吸溜的,听得秦楠直流口水,方便面这种东西闻起来就是香啊!   “我们的外卖还没到啊?”   张猛看看时间:“距离点餐才过去十分钟,按照以往惯例,我看至少还要再等二十分钟,加上天气因素,再加二十分钟吧。”   “天啊!我好饿!”秦楠推着瑞和,“你去外头吃吧,不要在屋里馋我。”   瑞和才不去,埋头苦吃,再不吃一会儿就该没胃口了。   面刚吃完,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甘航聪性子活泼,第一时间就要跑出去看,刚站起来就眼前一黑倒下去。   “老甘!”   瑞和跑过去将人扶起来,见甘航聪面色青白,皮肤下有黑色的纹路在爬,一下子爬满了身体乃至脸部,依照原身的记忆,这是异变了。没想到这辈子甘航聪没有出门,坐在寝室里也没能改变前世的轨迹。   张猛和秦楠在旁边见状大惊:“老甘这是怎么了?没听说他有遗传病啊,他身上爬的是什么?好像活的啊。”   黑色的纹路越爬越快,最后爬到甘航聪眉心,所有纹路在此处汇聚。   “都散开!”瑞和放下甘航聪,拉着两个室友后退。   没等张猛他们问,甘航聪的眉心破开,黑浓的液体喷洒出来,有的落在地上,有的流在甘航聪脸上,地面被腐蚀得吱吱响,甘航聪的脸也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皮肉外翻,左眼更是只剩下一个黑洞,看起来非常惊悚。   秦楠惊叫出声,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瑞和拿出准备好的绳子,三两下将甘航聪绑在椅子上,刚绑完,甘航聪仅剩的右眼睁开,眼神呆滞,秦楠要过去被瑞和拉住。   “等一下。”   等什么?   这十几秒的事情发生得太快,让秦楠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很快他就知道等什么了。甘航聪张开嘴巴做出啃咬的动作,咬不到东西,牙齿咬合发出令人腰酸的咯声。不止如此,甘航聪还剧烈地挣扎,椅子被他拖得不停撞击地面,他完全不怕疼,使劲地想要脱身,朝着瑞和三人的方向扑来。   咚!   椅子翻倒,甘航聪随着倒地,但他动作不停,嘶叫着往瑞和他们身边挪。   这一系列动作看得秦楠二人惊疑又恐惧。   “老甘到底怎么了?!”秦楠拉着瑞和的手臂问,因为激动还破音了。   瑞和拽下秦楠的手,轻声说:“他死了。”他看向秦楠和张猛,“你们都看过丧尸电影吧,老甘现在的状态就跟丧尸差不多。”   “不、不可能。”秦楠摇头,不愿意相信。   此时,外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其中还有像甘航聪一样的嘶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第385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从第一声尖叫声开始,末世的序幕就拉开了。   原身上辈子幸运地觉醒了异能,还是非常不错的控火术,末世第十天又遇上了前来救援的军队,得到军队的庇护。之后的经历跌宕复杂就暂时不细说了,总之林裴书后来成为了某个基地的基地长,死于丧尸围城基地被破。守城而死的林裴书的愿望很简单:为自己而活。   这个愿望就有些广泛了。回顾原身一生,如果不是最后死于丧尸围城,那一生也称得上波澜壮阔,跟瑞和做过的前面几个任务都不一样,原身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就已经登临人生巅峰,不需要瑞和帮忙逆袭。   林裴书,从小聪明伶俐,从小到大都是班长,上大学了还是学生会会长,有野心有本事有手段,就算末世来了,还能当上一基地的基地长,也算是另一个意义上的走上人生巅峰。   原身已然足够出色,但他在死后回顾自己短暂的三十年人生,还是觉得怅然,有许多说不出口的遗憾。那些遗憾萦绕心头,让人心空迷茫,问自己后悔吗?后悔什么?如果能重来的话——   如果能重来就好了。   放下那些执念、野心、责任,为自己而活,自私地活一回。   “裴书,我们该怎么办呐,手机网络都不能用了!警察局那边会不会来救我们?还有军队!国家会派军队来救援的吧?”   瑞和收回思绪,继续磨扫把,打算将扫把杆两头削尖作为武器。听秦楠问,他便说:“我相信国家会来救我们,但在军队来之前我们必须先活下去。我打算出去找食物,然后离开这里另外找地方住,你们去不去?”   秦楠忙问:“可是外面现在很危险啊,再说了为什么要离开宿舍?我们现在关着门很安全——”   “碰!碰!”外面传来砸门的声音,秦楠便捂着嘴巴什么声音都不敢出了,砸门声持续了五分钟才停歇,拖长的脚步声走远,秦楠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不安全。”瑞和轻声说,“今天周六,早晨还下起暴雨,宿舍里的人不会少。我们下周考试,除了学一楼,其他教学楼被清场做考场了,现在那里应该人最少,我打算去那里找一间教室躲起来,教室的门是钢质门,比我们宿舍这扇薄薄的木门结实。”   秦楠嗫嚅:“可是外面、外面很危险。”   “等这扇门被撞破,我们会更危险。”瑞和低头继续削木棍。   “裴书说的有道理。”张猛也去阳台将拖把拿过来,卸掉拖把头后学着瑞和拿水果刀开始削,见状秦楠咬唇,眼神惊惶闪烁,忽然一声撞击声传来,吓得他差点跳起来。循声看去,原来是甘航聪在床上挣扎。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吸了吸鼻子说:“那我跟你们一起去,我、我跟你们走。”   瑞和抬头:“那你就去换衣服,跟我这样穿,把手腕这一节用毛巾或者衣服裹住,胶带在桌子上。”   很快瑞和就把武器做好了,他的头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动静,左边寝室里有一个人,右边寝室里也有两个人,再远一点他就听不见。这具身体还需要锻炼,失去了精神力,他已经不能看到三千米之外,但没关系,他的灵魂体经过一次次世界穿梭已经越发凝实,就像系统460说的:“宿主的灵魂体增强后,能够投射到身体上。”上一个世界里他之所以能觉醒SSS级精神力,一是因为他服用了基因改良药剂,二是他的灵魂体比一般人强大。   给他时间,他能够将这具身体磨炼得更加优秀。   “我们这就出去了?”秦楠瑟瑟发抖。   “阳台有防盗栏,不然的话从阳台下去更安全。”瑞和将书包背紧,里面是衣服日常用品和一保温瓶水,他握紧棍子叮嘱,“跟紧我,看到什么都不要叫。”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整。   “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瑞和爬上甘航聪的床铺,沉静地举起棍子戳进甘航聪的额头。噗嗤一声,黑红色的脓液和脑髓蹦出,一直挣扎不停的甘航聪彻底平静下来。“你安息吧,如果能够遇到你的父母,我会将东西交给他们的。”瑞和将甘航聪大睁着的独眼合上,然后解下他手上的手表收好。   棍子再拔出来,又是噗嗤一声。   “走吧。”瑞和重新走到门后,秦楠二人已经傻了。“怎么?”瑞和回头,“觉得我杀人了,还是觉得我太残忍?老甘已经死了,我想他不会愿意自己死后顶着那副样子到处咬人。”   “可、可是——”   张猛拉住秦楠,重重呼出一口气:“裴书说得对,你玩过那么多游戏,连丧尸游戏都玩过不少,现在是什么情形你难道还看不清吗?这是世界末日!”他骂了一句“妈的”,“我老老实实读书,也不怕期末考试,为什么要天降末日?”简直要委屈死。   瑞和拍拍秦楠的肩膀:“我知道你还无法接受,但就像老张说的,末世和末世游戏你都看过玩过不少,尽快进入状态吧!你的父母还在老家,想想他们你也要活下去。”   通讯已经断了,按照原身上辈子的记忆,本市一军团驻地会在末世第十天路过这所大学,瑞和要做的就是坚持天天。原身上辈子直接睡到中午,醒来时末世都到了,躲在宿舍三天,末世第三天门被丧尸撞破,不得已仓皇出逃,路上被丧尸的长指甲抓出三道血沟,当晚就发起高烧,高烧退去后觉醒了火系异能,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瑞和知道,在他进入这具身体之后,一切都已经不同,他也不想一步一步都走原身的老路,哪怕这一次他没被抓,可能不会觉醒异能。   门被打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瑞和走在最前面开路,走过一个寝室,就见一个丧尸从下一个寝室扑出来,脸部到颈部都被腐蚀得遍布沟壑,外露的皮肤上有跟甘航聪一样的黑色纹路,瑞和怕闹出动静引起其他丧尸的注意,便抓住丧尸的手一扭,欺身上前将棍子插进丧尸的眼睛,然后用力搅了两下。   感觉丧尸已经不再动弹,他便将其放下,回头招呼秦楠他们跟上。   秦楠都看呆了,张猛吞了吞口水,握紧了手中的棍子。   末世才半个小时,一切都刚开始,被困在宿舍里的丧尸暂时还无法破门而出,因而需要对付的只有那些门没锁晃出来或者本就在外头的丧尸。   “我、我还是不去了!”秦楠的脸白得像纸,摇着头拔腿就跑,跑回宿舍后抖着手将门关上,然后反锁。   “老秦!”张猛吓一跳,追到寝室门口低声说,“快开门,我们要赶紧走!”   秦楠跑回自己的床上,将被子拉到头部盖住自己,闭着眼睛蜷缩着根本不敢动。   “秦楠。”瑞和又戳死一个丧尸后也走过来,轻轻敲了三下门,“我会走东边的楼梯,如果你改变的主意的话就跟过来吧。”   “裴书!我们就这样走吗?”张猛忙跟上瑞和小声问。   “我不能保证我的主意就是对的,也无法保证我能一直保护他,所以不会强求他一定要一起走。”瑞和警戒着四周,小心地下楼。   张猛抿嘴,不再说话。   从四楼到一楼,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平时不用三分钟就能走完,但这一次花了十分钟,还是瑞和尽力动静小速度快的结果。原身喜欢打篮球,身体素质非常不错,连续杀十几只丧尸下来身体也受得住,只是手臂胳膊有一点酸。   两人跑出宿舍楼时,宿舍楼上的不少窗户都有人在往下看。   “那是咱们信息学院学生会的会长吧?”   “他要去哪里啊?”   “怎么突然会这样,现在手机不能用也没办法报警,林会长会不会是去报警了?”   也有人心动:突然有同学变成丧尸,这座宿舍楼的学生可是非常多,住了二年级一千多人……这个地方非常不安全!也许他们也该先离开这里?再等警察来救命?   校道上的场景更加骇人,哪怕从原身记忆中知道这样的场景在未来十年都十分常见,瑞和也觉得视觉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是一种蛮横的原始的进食方法,血与肉铺洒到各处,到处都是盛宴。   “吼!”   “吼吼!”   “走吧。”瑞和带着张猛往外冲,一路上他都没有看见活人,想来不是死了就是已经避到建筑物里了。丧尸的速度并不快,它们似乎还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走起路来跌跌撞撞,说句实在话,比蹦蹦跳跳的僵尸跑得还慢。渐渐的张猛也就不那么紧张了,两人都是成年男人,体格都不算差,张猛虽然爱读书得了一个学霸的称号,但平时也不是一天到晚坐着看书的,他喜欢打羽毛球,身体并不瘦弱。   两人一路狂奔,能避开的丧尸就避开,避不开的就拿棍子戳,瑞和十戳十中,张猛鼓起勇气刺了一次——刺偏了。就这样,二人冲进了教学区,张猛跑步速度放低,瑞和让他继续跑:“这里离宿舍区还是太近了,我们到琴湖那边的计算机大楼,我有钥匙。” 第386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原身是真的有钥匙,他是计算机专业的,课业优秀,工作能力强,深得任课老师的喜爱。他买的笔记本电脑配置特别低,许多功课都无法完成。老师心疼他,便将一间机房的钥匙给他,让原身可以随时随地上机房学习。   瑞和之所以要来计算机大楼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学校的广播站就设在大楼的第六楼。   今天周六,计算机大楼不止大门关着,楼道门也关着。门卫岗的门卫不见踪影,瑞和从门岗里面翻找出大门钥匙,顺利进入计算机大楼。花力气将整栋楼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危险之后,瑞和到六楼的广播站,确定能进行广播作业后松了一口气。   “裴书你想做什么?”   “我想向学校的幸存者说几句,告诉他们这栋楼是安全的,如果他们目前的避难所靠不住的话,至少还能到这里来。”   调试好广播之后,瑞和简单地重复了三遍,然后抓着棍子打算出门。   “你要去哪里?”张猛平时多有主见一个人呐,此时脑子却什么都想不来,只能跟着瑞和走。   “我想去弄一点吃的。”瑞和拍拍他,感觉到手下坚硬的肌肉,安慰道,“你歇歇吧。”   张猛敢跟着他一起出来,瑞和其实是有一些意外的。现在末世刚降临,大部分人都还无法消化这个事实,至少目前只要他们有地方躲,那就是安全的。在安全期跟着瑞和出来冒险,不得不说张猛的胆子很大,对瑞和也很信任。   “我、我跟你——”   “不,你休息吧,你上学期不是选修太极课吗?还记得怎么打太极吗?打个十套吧,打完我就回来了。”张猛的神经绷得太紧了,现在不是让他学着杀丧尸的时候。   瑞和没有走大门,他是翻墙出去的。这附近几乎看不到丧尸,丧尸是活死人,没有视觉听觉等等活人的感知,但他们却能本能地往人群去。瑞和边跑边调整呼吸,很快来到校内的一个小超市。小超市门大开着,没有看见丧尸,门口有好几摊血,瑞和还看见一截手指和一块疑似内脏的东西。他小心地靠近,脚步轻得像猫,等靠近超市,他果然听见丧尸的动静,它们正围着最内侧货架后面的一个门拍,足足有十几个丧尸。   看样子应该是末世来时,在超市买东西或者门外路上的人当中有人变成了丧尸,互相扑咬间幸存者跑进了超市的仓库躲了起来,丧尸循着活人活在堵在门外。   那扇门质量很一般,跟宿舍门有得一拼。   瑞和先到前台,前台还卡着一个女丧尸。这个女收钱员原身认识,是一个十九岁的姑娘,长得不算很漂亮,但笑起来的时候有酒窝,此时这位姑娘的脸全都毁了,整个脸像被筷子戳过的烂番茄,瑞和将其击杀,然后将监控关掉,再开始拿东西。   他有两个储物戒指,都是八立方大的,不过他也不打算全部装满。他在货架上搬了两箱矿泉水和两箱方便面就停了手。他背了书包出来,便装了一些饼干、袋装面包、糖果、巧克力,再加上四瓶水两盒牛奶,这就差不多了。   这会子功夫,仓库门外的丧尸已经嚇嚇叫着往瑞和走来,瑞和堵在货架口,来一个戳一个,来两个戳成双,再来就戳成串,直将他的虎口震得生疼。   现在的丧尸还是比较好对付的,要到末世第三天,魔花再次盛开,将丧尸的力量和灵活性提到新的层次。也就是那一天,原身的宿舍门被撞开,不得已仓皇出逃。   那种白色的花被称为“魔花”或者“恶魔花”,也有称其为“厄运花”的,它在第一天出现,然后在第三天、第五个月、第七年出现,一步一步将人类推向深渊,生存难度不停加大。   现在只是第一天,只要小心一点,丧尸是真的不难对付,它没有人类灵活,手脚动作缓慢,像七八十岁的老人家,哪怕倾力一扑,年轻人一脚就能将其踹开,就算是小孩子,只要手脚灵活同样避得开。   前三天,似乎是死神宽限下的适应期,只是现在只有瑞和能从原身的记忆中窥得一二。   瑞和花了些时间将小超市里的丧尸杀干净,从货架上拿了一块毛巾擦脸上的汗水和血液,最后才将木棍稍微擦了擦,这根棍子已经没用了,周身崩裂。他的视线落在角落里的生活用品区,那里有一捆一捆的扫把拖把和晾衣杆。   “丧尸没了,你们要出来的可以出来。”瑞和敲敲门说了一声后,抓紧时间开始拿趁手的工具。晾衣杆是不锈钢做的,质量肯定比拖把的棍子强,瑞和拿了四根,又拿了两根扫把,这就是他和张猛接下来几天的武器了。   在他要走之前,仓库的门打开,探头出来一个脸色煞白的女生,她抖着声音问:“同、同学?丧尸是你杀的吗?请问警察来了没?”   “警察没来,外面都是丧尸。”瑞和将晾衣杆等绑成一捆拽起来就要走。   “哎同学!”   门彻底打开,好几个学生走出来,男生女生都有,里面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瑞和认出那是这间超市的老板。   “老板,我从你店里拿了一些吃的和这些。”瑞和晃了晃手上的东西,“我没有那么多现金,手机现在也无法上网,要不我先给你写一张欠条?”   “哦、那个、那个啊——”老板看见了堆在地上的丧尸,猛地后退几步靠在门板上,呼吸极喘,有几个学生害怕地叫起来,瑞和忙看向外面,远处有丧尸在往这边来。   “我先走了,我现在在计算机大楼,那里很安全没丧尸,如果你们想去的话现在就能走。这个地方丧尸还会过来的,你们如果还要待在这里就把大门关紧。”瑞和将身上仅剩的五十多块钱都塞到老板手里,“剩下的以后再还你,这是我的学生证,不用担心我赖账。”到底秩序还在,瑞和也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白拿东西。   老板都吓傻了,什么话都没说。   瑞和转身就走,十几个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着瑞和走到门口,见校道上有三个丧尸晃悠悠地走过来,都吓得不行。   “我们怎么办啊?我想回宿舍——”   “你傻啊,宿舍人更多,怪物肯定更多!我看还是留下来好,这里是超市,有吃的有喝的……对了那个人你们认识吗?好厉害的样子!”   “好像叫林什么书,是一年级还是二年级的学生会会长吧?我见过他的。”   “快点吧!将这些尸、尸体丢出去,我们快点把大门堵起来,以后肯定会有救援的!”   “等一下。”一个女生从旁边挤过来,手上抱着一大堆的食物,“老板我给你我的学生证,下次还你钱!”老板手中再次被塞进一张学生证,都懵了。   “让让,我要出去。”女生拔腿狂奔,追着瑞和而去。   瑞和按照原路返回,计算机大楼竟然已经有一只丧尸了,穿着门卫的衣服。瑞和将其刺死,然后掏出钥匙开门,张猛在楼上看见了,赶紧挥手,然后飞奔下来帮忙拿东西。   “走吧裴书。”   “等一下。”   这一等,就只等来了一个女生。瑞和放她进来后才锁门,三人一同上楼。   “我叫苏芽,是二年级审计一班的,谢谢你放我进来。”   “不用谢,这里不是我独有的地盘,大家都能来。”   多了一个人,张猛的心情好了很多,这种感觉无关风月,只是看到多一个活人的欣喜。   “林会长,你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吗?”苏芽咬着唇,“手机都不能用了——”   “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暂时还好,那些丧尸现在也不难对付。我和张猛住在六楼,你随便挑一间教室住吧,自己关好门窗。”   苏芽轻声问:“我害怕,能跟你们一间教室吗?”   瑞和看了她一眼:“当然可以。”   下午三点。   计算机大楼外也有零星几只丧尸在晃了,瑞和再次广播提了三次,然后就拉着张猛去锻炼。“我教你三招,你先学会,以后遇到丧尸打不过也能跑路。”瑞和教的自然是上辈子于军团中学到了军人格斗术。   张猛也有心情谈笑了:“我现在就跑得过,那些丧尸看起来吓人,但也不是多厉害嘛。”   “你以为它们以后也是这样慢吞吞的?”瑞和学着原身说话的样子对张猛翻了个白眼,“未雨绸缪懂不懂?”   “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张猛学了一个小时,累得满头大汗,他坐在地上小口喝水,忽然问,“老秦不知道怎么样了。”   “现在肯定没事。”   “不知道老秦有没有听到我们的广播。”   苏芽坐在一边,问:“林会长,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的辅导员伤了脚,这几天一直撑着拐杖上课,我很担心他,想去他办公室——”苏芽也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她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将辅导员带到这里来,她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瑞和擦了擦汗:“你的辅导员现在在办公大楼吧?”   “对、对的!”   办公大楼那边有瑞和想要的东西,因此瑞和点头:“我正好有事想去办,可以给你搭把手,不过今天不行,明天吧。”   苏芽赶紧点头:“好的!谢谢你谢谢你!” 第387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办公大楼的丧尸非常多,瑞和远远看着一楼大堂、楼上走廊处晃动的丧尸,打消了从楼梯上楼的想法。   “我们从窗户上去吧,爬水管,你行吗?”苏芽的辅导员所在的办公室在三楼,并不难爬。   苏芽坚定点头:“我可以的。”   “你要留在这里等我们,还是和我们一起去?”瑞和问张猛。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大操场,距离办公大楼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张猛说:“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于是他们绕到办公大楼后面,开始爬水管。瑞和爬在最前面,苏芽爬中间,张猛殿后。苏芽和张猛还是第一次爬水管上楼,目不转睛地看着瑞和的动作,先是生疏,然后慢慢地便掌握了技巧。   “呀!”苏芽轻呼,把张猛吓一跳,“怎么了?”   “没事,滑了一下。”   瑞和率先抵达三楼,窗户没锁,他听了听动静后推开窗跳进去,这间办公室没有人也没有丧尸,不过贴着门板听外头动静时,瑞和听到至少有三具丧尸活动的声音。   “接下来呢?”张猛小声问,他现在的心扑腾扑腾直跳,真刺激。   苏芽想了想,还拿手指在空中点了点,说:“我老师的办公室在这间左手过去第三间。”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先去看看。”   还是从窗户开始行动,瑞和抓着外墙上的水管和窗沿平挪过去。   “嚇!”   腐臭的味道从头顶传来,瑞和抬头,一只丧尸探头出来,涎水流下来,瑞和撑着窗沿向上跃,手肘将丧尸撞出去,身体像鱼一样滑进办公室,落地踩在丧尸身上,然后从后腰抓起水果刀就往丧尸眼睛里戳。   噗嗤一声,臭血溅了他一脸。   “裴书?裴书?”   听见张猛在紧张地喊他,瑞和草草擦了脸来到窗台:“没事。”稍作修整后他继续往隔壁办公室去,经过一间空办公室后他来到苏芽辅导员的办公室,窗户锁着,他轻轻敲了三下,过了一会儿又敲了三下。   里面终于有动静,窗户的锁被拨开,之后被拉开一条小缝。一张老迈的脸出现在瑞和眼帘,见到瑞和,那人吃惊地瞪大眼睛:“小同学?!你怎么在这里?快进来别摔下去了!”伸手来拉瑞和。   “您往后退退,我自己进去。”   进去后瑞和作自我介绍,并且说明来意。这位宋老师很是感动:“你们这些孩子……多危险啊,快回去吧,我在这里还挺安全的。”正说着话,门被砸响了,宋老师忙噤声,用手势让瑞和也不要说话,外头砸了几下就停歇,宋老师压低声音:“那些人很奇怪,不过只要我们不出声他们就会走。”   “那些已经不是人了。”瑞和也学着他低声说,“您看过僵尸片吗?他们跟僵尸差不多,已经死了,但还是会咬人,要是被咬到的话也会变成僵尸。”宋老师如此年纪的人,兴许对“丧尸”一词很难理解。   果然,听瑞和这么说宋老师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唉!昨天我刚要出去打水喝,就看见一个女学生扒着老徐不放,老徐叫得特别惨,我想将她拉开,然后看见她把老徐的耳朵吃掉了——僵尸不是咬脖子喝血的吗?”   “这种僵尸比较凶。”瑞和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问宋老师,“我想背你下楼到计算机大楼那边避难,您的意思呢?”   宋老师摇头:“我就在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国家反应过来后一定会派军队来救援的。你们都是好孩子,快回去吧!千万不要再出门了,躲好等救援吧。”   “您这里也不安全,放心吧,我能够背得动您。不过我得先去拿点东西,您等等我吧。”   瑞和的目的地是这栋楼的顶楼天台,他爬了好一会儿才爬到天台,累瘫得不想动弹,躺了一会儿恢复体力后瑞和才开始在阳台上寻找。   他要找的是一朵花。昨天魔雨过后魔花生长,只盛开了五分钟,五分钟后魔花消失无影。它们能让人类变成一坨行动的尸体,也能让人觉醒神秘的力量,但一切可能只能限制在那五分钟内,错过之后如果想要觉醒异能,只能试试让丧尸抓一下或者咬一口,搏一个机会。   后来人们才知道,还有一种办法能觉醒异能,并且十分安全。   魔花消失之后,其实有魔花留了下来,数量很少,分布随机,不摘取的话永远不会消失,亦不会枯萎死亡。留下来的魔花效果就完全没有副作用了,吃下后有极大的几率觉醒异能,就算运气差没能觉醒,体质也能增强。当然了异能者也能吃,吃下后会增强异能。所以这种花后来也被称为“圣花”,圣花一出现,就能让人抢得头破血流,每一朵圣花的归属都离不开血腥和阴谋。   根据原身记忆,圣花的数量会越来越少,昨天下的第一场魔雨会留下量最多的圣花,明天是末世第三天,第二场魔雨之后留下圣花数量会削减一些,等到末世第五个月魔雨再临,能够找到的圣花就更少了。而末世第七年的魔雨,仅仅只留下了不到一百朵圣花。虽说可能有人暗中得到圣花却秘而不宣,或者是被丧尸吃掉了,但基数摆在那里,再多也就一百多一点。   上辈子军队路过学校之后开始了营救工作,听说在这栋楼天台上发现了一片圣花。可惜当时没人知道这种花的用途,甚至因为末世来临之前全世界都长了奇怪的魔花,普遍说法是末世是由魔花带来的,它们代表的是厄运和不详,圣花最开始被发现时几乎都被销毁了。等到后来实验结果出来,不知道让多少错过圣花的人扼腕,呼天抢地痛恨当时眼瞎的自己。   这个天台上的圣花,上辈子就被激动的异能者销毁了。军方原本是将其全部挖出来准备带走再做研究的,没料到一个精神失常的异能者一个火球下去,全部圣花都被烧光了。   天台很宽敞,也没堆放什么东西,瑞和很快就找到了一丛长在水箱旁边的圣花,数一数竟然有十一株。魔花是白色的,圣花则是淡金色的,绒球也不像魔花那样轻易离体乱飞,瑞和拿出准备好的塑料袋将圣花全部挖出来带走。   得到这么一大份宝物,回到宋老师办公室的瑞和心情极好,连宋老师都关切地问:“东西拿到了?”小伙子笑眯眯的好像很开心哟。   瑞和眼角含笑:“拿到了,走吧,我带您走。”   宋老师有些犹豫:“真的不用……”   “那我让苏芽过来和您说?她就在隔壁。”   “唉,我都这么老了,多活一天两天没差别。小同学我记得你,你是隔壁信息学院的学生吧?我经常看见你来找小周老师,你就听我的吧,你们先走,我就在这里等军队救援。”   可问题是办公楼办公室的门跟宿舍门相比,质量不相上下,想来也是抗不过明天第二波魔花的。   “您不要再说了,时间拖越久越不安全。我能理解苏芽同学的心思,毕竟我也感同身受,如果周老师也被困在这里,我也会来找她的。”   周老师今年四十多岁,对原身很关怀,原身家中对他忽视颇多,也是小周老师帮他申请了助学金,平时在学习生活上也多有问询,可以说原身能在大学里崭露头角、意气方遒,小周老师的帮助功不可没。周五那天晚上周老师就离开学校回家陪家人了,上辈子原身后来在基地里见到过周老师,周老师一家四口都安全地到了基地,所以这辈子瑞和也没有多说多做,怕改变周老师及其一家的未来。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不同的际遇。瑞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躺在床上接收了记忆,末世就在十几分钟后,他也完全不着急。其实虽说时间不多,但如果真的要提前预警的话也是能做到的,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广播站,让外面的人赶紧找避难所。可是谁又能保证建筑里就是安全的?   魔花盛开的时候就融进空气中,无处不钻,有科学家研究过,魔花中携带的病毒不止从呼吸系统进入体内,还能从皮肤入体,让人无处可躲。   建筑里也不是安全的,除非能一人独处,并且隔绝外部空气。   匆忙通过广播让人们规避风险,实则可能让本来可能避过危险的人陷进危险里,也可能让一些人错失机缘。瑞和自认不是救世主,并不想随意插手别人的未来。他能承担改变甘航聪未来的责任,所以留下甘航聪在宿舍,可甘航聪的结局还是没变,说明未来并不容易改变。   “但有些事情我还是能做的。”瑞和心中想。   背着宋老师下楼很困难,但也比背着宋老师走楼梯安全很多。苏芽和张猛先下楼接应,张猛看见一只丧尸晃过来,握紧棍子深吸一口气:“我来!”脑中回想着瑞和教他的格斗术,先这样、再那样、最后——刺!   棍子正中丧尸的眼眶,因为用力过猛还直接戳破脑颅,张猛的手不受控制的松开,丧尸倒地。   这一刻,张猛的心跳得像在坐过山车,脸都因上涌的热血而涨红。   “做得好。”瑞和放下宋老师,坐过来拍张猛的肩膀,“去,把武器拿回来。”   张猛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将棍子用力拔出来,棍子重新入手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全身再次注满了力量。   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走吧。”瑞和从苏芽手中背过宋老师,“丧尸要过来了!” 第388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带宋老师来计算机大楼的一路上算是有惊无险。   “没人来。”张猛到门卫室拿钥匙,钥匙还在。   瑞和点头:“我们进去吧,钥匙拿走。”   怕离开的时候有人来计算机大楼避难,所以他们将钥匙留了下来。   “真的太谢谢你们!”安顿下来后苏芽向瑞和跟张猛鞠躬,“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谢谢!”   “你跟你们老师感情真好啊。”张猛感慨。   苏芽叹气:“我其实是山区贫困家庭的孩子,是宋老师资助我读书十几年,我的梦想就是考到宋老师任教的学校,好好读书以后好好报答他。宋老师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的父亲早逝,我将他当做我的父亲。”   “怪不得啊!”   瑞和在一边锻炼身体,脑子转得飞快,明天过后一定会有不少幸存者往这边来,军团还有八天才会到,这八天看起来短,也就一个星期的样子,实则过起来很漫长。平常的时候人一多都容易出矛盾,更何况现在是末世呢?   现在处于末世初期,秩序勉强健在,但又面临着崩毁的边缘。人性正在经受着考验,有的人守住了本心,有的人却跨了过去,各种乱象频生。当年原身和两个室友冲出宿舍逃亡,在路上的时候张猛被推倒,原身拉不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踩踏进人堆里,自己被人流襄挟着往前冲,他回头看见张猛伸着手在地上挣扎,那一幕刻在原身的记忆深处,成为多年来难以摆脱的梦魇。   这梦魇是原身在末世之初第一次体会到“生存”之艰难,哪怕后来他遇到了更多的难处,也无法忘怀那一幕。   所谓更多的难处,具体说来就是食物匮乏、丧尸进化、动植物之祸以及幸存者内乱等等,后者最为致命,人类没有灭绝于末世之中,却内耗极深,自断后路,原身的领导的基地被毁,不就是因为幸存者内斗么?   到底有什么比生存更加重要?原身非常不解。是,利益也重要,但人都死光了,你要跟谁去争利益?独守荒原,能动的除了自己就是丧尸,那又有什么用?   这栋计算机大楼在明天之后必定不会再平静,瑞和必须先护好自己以及张猛,至于苏芽和宋老师,力所能及的地方他也会帮忙的。   “别聊天了,来跟我一起做运动,苏芽也来吧。”   宋老师在一边看着,片刻后撑着拐杖站到窗边看向窗外。计算机大楼大门处有四个僵尸在拍门,一下又一下,拍得哐哐响。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腿,眉间染上忧色,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年纪大了骨头脆,就好得更慢了。   该怎么办呢?   “老师别担心,我们一定能够得救的。”苏芽擦着汗走过来,小声安慰。   宋老师和蔼地笑:“我也相信。”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半,突然又下起了雨。天阴沉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压下来,空气带着湿润以及让人不安的气味,连张猛都说:“我怎么觉得这雨有一点怪味道?”   “的确是有味道,我们关窗关门吧。”苏芽提议。   “我想到外面站一站。”瑞和留在了走廊里,抬着头看雨幕。   每一次魔花开放对人类来说都是一次机会,一步地狱一步天堂,全部看命和运气。瑞和暂时不想服用圣花,他想确认魔花对这具身体是否完全没有效果,如果是的话他才会考虑服用圣花,而在服用圣花之前,他打算服用基因改良药剂。现在的情况没时间也没条件让他服用药剂,还得等。   雨下了半个小时,雨停之后熟悉的白色绒花在所有有土壤的地方出现,在阴沉的天色中白得泛着死气。张猛从窗户里看见顿时大惊,赶紧喊瑞和进来:“裴书危险!快点进来啊!”   白色的花代表着不详,经历过前天那场雨那些花的人都如此想道。   “没关系,你们害怕的话就不要出来。”闭门不出其实也只是心理安慰罢了,病毒无处不在,空气是人类最无法设防也无法躲避的东西。瑞和感觉到空气的味道变了,那是一种微酸的气味,进入鼻粘膜时带来一种不适感,他还感觉到喉咙干涩,咽口水时有种砂砾感。   “快进来!”张猛打开门一把拽住瑞和,然后将门关起来。他显然很生气也很惊慌,重重地拍了瑞和一下:“你是不是忘了老甘的事情?难道你也想变成那样?!”   “好了好了别生气,我没事。”   这一次的魔花持续了近十分钟,然后全部消失不见。瑞和接受了苏芽的好意,将一块用衣服做的简易口罩戴上,四个人盘腿坐成一圈,彼此观察。   半个小时后苏芽先摘掉口罩,庆幸地笑:“我们都没事!”   大家都没事,但也没有觉醒异能。瑞和喝了一口水,刚才身体的不适似乎只是错觉。   “我们躲过一劫了,这花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也不知道国家有没有研究出什么来。”宋老师叹气,“这一次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变成僵尸啊。”   众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不见了,忧愁浮上心头。   下午三点多,计算机大楼外有幸存者出现,十几个学生奔跑着冲过来,边跑边喊:“开门!开门啊!救命啊!”   早有准备的瑞和立刻下楼,他将大门打开,喊:“跑快一点!”张猛和苏芽都握着棍子站在两边,张猛好歹算是有过一次经验,还能强撑住心中不安安慰苏芽:“很简单的,对准眼睛戳就行,用力一点。”苏芽面色发白,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着,抖着声音道:“我、我知道了。”   跑在最前面的学生很快到眼前,咻一下冲进大门。瑞和眯着眼睛往远处看,发现那些丧尸的动作灵活了不少,跟得特别紧,幸存者们边跑边叫,声声破音。他们陆续进门,瑞和将门一关一锁,便将丧尸拦在了大门外面。   “你们没受伤吧?抓伤咬伤?有的话主动说出来,我会安排一间空教室给他做隔离。”瑞和一一询问。   “没、没有,我没有受伤。”   “我、我也没有——”   “你有!我看见你被咬了一口,就在手上!”一个男生大喊。   女生摇头:“我没有!”   “好了,你们先进去教室,一楼的教室我已经全部打开了,你们随便进哪间。”瑞和打断他们的争执,“不好意思,楼上的教室我都没开,你们暂时不能上去。”   “凭什么?!林裴书你这是在报复!”一个男生怒斥,“这是学校的地方,不是你的私人领地,你没有权力分配这些教室,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一楼多可怕,对着大门对着丧尸,如果大门被撞破,一楼就是最危险的!   见男生对自己横眉竖眼,瑞和想了想,从原身记忆里扒拉出这个男生的名字:“张明恩,我的确没权力分配这些教室,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也管不着。”   张明恩反而狐疑地看着瑞和:“你打什么鬼主意呢?”   瑞和不理他,跟其他人说:“你们去吧。”   看着那些人进楼,张猛这才小声说:“张明恩就是个没脑子的棒槌,这都过去一年了吧,他还记恨你呢?自己本事不够选不上学生会会长,跟你耍什么横呢。”   “不要理他,我们先把这些丧尸杀了。苏芽你来试试,隔着铁门很安全,你不要靠近就行。”苏芽的性格瑞和很欣赏,也愿意推一推她让她成长。   “好。”苏芽上前,看着从铁栏门缝隙里伸手过来的丧尸,以及它们血糊糊的嘴巴还有长而尖的指甲,回想着瑞和与张猛的话,对准正吼叫着的丧尸眼睛戳去。这一戳没成功,因为丧尸的头正好移开了,苏芽的棍子擦着丧尸的额角过去。   这一下攻击激怒了丧尸,它愤怒地拍着门,头也哐哐地撞。苏芽咬着牙,等丧尸的脸再次晃到缝隙,她眼疾手快地一刺,入手的感觉非常恶心,让她联想到徒手抓烂西瓜的手感,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她忍不住蹲到一旁干呕起来。   “好了,去把你的武器捡回来,不管什么时候武器都不能离手,知道吗?”   耳边响起林会长冷静的声音,苏芽擦了擦嘴应了声“是”,然后站起来将棍子拔回来。   “我怎么觉得这些丧尸好像变得更凶了?”张猛一回生两回熟,此番还隔着铁栏门,内心安全感飙升,很快就杀了两只丧尸。不过杀完他就有些困惑:“裴书你看,它们是不是跑得更快了?还有这力气,我去!”正说着,铁栏门被撞得发出巨响,张猛蹦退三步,吓得心肝颤。   “它们确实变强了,先处理掉这些丧尸,不然的话我们一直呆在门口丧尸会不停过来的。”   瑞和从教室里搬来几张桌子,踩在桌子上对着门外的丧尸下杀手,一下一下简单得好似切瓜。   张明恩站在楼上看着楼下,想要大声质问“教室的钥匙在哪里?”的话堵在喉咙,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林、林裴书好像变得有一点可怕啊…… 第389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门外的丧尸刚清理干净,校道上又飞奔过来一大批学生,学生身后又跟着一大串丧尸,那场面很考验心脏,张猛的脚都软了,抖啊抖的:“裴、裴书啊,咱们关门上楼吧?这么多我怕挡不住啊。”   瑞和摇头:“我们如果锁上门他们会死很多人的,都是同学能帮就帮一点,我来看着门,一定会在必要的时候关上的。”   很快最前面的学生就到眼前了,这学生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跑起来像飞一样。第一次进来的男生坐在地上大喘气,还不忘朝着门外的同伴喊,“小海快点!快跑快跑!”   瑞和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是秦楠。秦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头发衣服凌乱,脸上也有血迹。他埋头跑步,并没有看见瑞和正站在门口。   跑、跑、跑!   “到了到了大家跑快点!”   “啊啊啊!丧尸抓到我了谁能救救我!救救我!”   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抓住,秦楠仓皇回头,对上了女生以及女生身后张大嘴巴满口牙都沾着肉丝的丧尸,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推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跑。   “裴书!”看见瑞和站在门口,秦楠惊喜大叫,“裴书!快救救我!”   瑞和应他:“你赶紧跑进来,我要关门了!”   等能进来的人全都进来之后,瑞和用力将门一拉,飞快地上锁,钥匙都来不及拔一只手就窜了过来,拉破了瑞和的袖子。   “吼!吼吼!”   这一幕相当惊险,瑞和捂着没有受伤的手,心中也有一些后怕。   “老张苏芽,你们在这里处理一下丧尸,小心不要受伤,我去安排这些同学。”得张猛和苏芽点头后瑞和招呼这批幸存者跟他走,问有没有人受伤要主动提出来。“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都互相体谅体谅,受伤的人一间教室,你们没意见吧?”   张明恩这时候也下楼了,闻言皱眉:“楼上所有教室都锁着,你有钥匙吗?”   “我没有钥匙。”   “你耍我!”   瑞和看了他一眼:“但我能开门。”   被丧尸咬伤抓伤的人会先起高烧,高烧药物无效,只能靠自己硬抗。抗得过就活,运气好还有异能,抗不过就是死,死后还会变成丧尸。天堂与地狱不过如是了。   这栋计算机大楼一共有九层楼,一楼到八楼每层楼都有七个机房一个教室休息室,九楼则有一个会议厅两个社团活动室,平时都是锁着的。周老师给瑞和的钥匙是一楼某间教室,但瑞和能撬锁,所以在张明恩惊奇的眼神下,他拿着一根铁丝将教室的门翘开,让幸存者们住进去。   “林裴书你在哪层楼?”张明恩扭捏着问。   张猛嘿了一声:“我们在九楼,不过可不欢迎你。”   “你!”   “好了老张。”瑞和拍拍张猛,“你先带苏芽上去吧,宋老师该等急了。”然后才对张明恩说:“你想跟我一起住?”   张明恩有些不自在,两人确实关系不太好,可他刚刚看见林裴书杀丧尸很厉害……这几天的经历让他产生一些慕强的心理,他现在其实很害怕,便想要跟厉害的人呆在一起,增加安全感。   他很识时务,能屈能伸,丝毫没有打脸的感觉。   “对。”   瑞和更觉得诧异,上辈子原身跟张明恩也一前一后逃难到计算机大楼,张明恩可是一直跟原身别苗头,原身发高烧,张明恩总想将他赶出去。后来原身觉醒火系异能,张明恩才收敛了一点。等到张明恩也在受伤后觉醒了异能,在基地里再次跟原身争夺起来,两人争同校的异能者同学做队友,争基地发布的任务,再争谁的异能先晋级……反正在两人分散到不同基地之前,两人都针尖对麦芒,没有停歇的时候。   这一次,张明恩竟然先低头了。   “如果你听我的安排的话,那就可以。”   张明恩毫不犹豫地点头,见瑞和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来刺自己,心中竟然有些感动。其实林裴书人也不坏,就是脾气急了一点——   “看你对我示弱,我还挺高兴的。”瑞和笑眯眯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转身带路。   张明恩咬牙切齿:气死我了!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林裴书就是一头臭毛驴!   放人进来,瑞和自然也担起了维护秩序的责任。不过他只负责查看有没有人变成丧尸,有的话就处理掉,并没有包吃包喝,他从超市带的东西不多,明面上的就更少了,苏芽倒也从超市里带了一些过来,但她的书包空间也有限,带不了多少食物。   “你不能帮我们带一些食物回来吗?都是同学啊,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林会长,你还是学生会会长呢,难道一点奉献精神和责任心都没有吗?”   张猛听了很生气:“我们裴书只是我们学院的学生会会长,你要找就找你们自己学院的会长去啊,要不就去找校学生会会长嘛!”   面对这些话,瑞和一概不理,只说:“我打算明天早上出去找食物,你们愿意的话可以一起去。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自己都不信,为什么要拿来要求我?想要活着那就自己努力,我没本事负担你们所有人的人生。”   这是瑞和为原身说的话,原身有野心也有能力,其实他还心软。他将几个人、几十个人、几百人乃至最后几千几万人的生存压力抗在身上,责任越压越多,他也越来越难以承受。破城之时原身后悔了:我的能力就那么大,无法承担一整个基地的责任,如果换一个更厉害的基地长,也许基地也不会覆灭吧?   在瑞和看来,原身的心太柔软了,柔软得让他感慨。   “裴书,我能不能不去啊?”回到九楼的活动室,秦楠期期艾艾地说道。瑞和眉毛都不动一下,反问:“我刚才在楼下说的话你难道没有听见吗?”   秦楠有些难堪:“我、我——”   “你觉得我们是室友,所以应该得到特殊对待,对吗?老秦,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你再想一想吧,那天离开宿舍时我跟你说过的话还有效。”目前还有效,但机会只有那么几次。瑞和还是希望秦楠能独立、坚强起来的,上辈子原身对仅剩的室友与好友秦楠照顾颇多,后来组建异能小队,也仍然关照着秦楠,将后勤交给对方。秦楠却对不住原身的信任,几次贪墨物资,后来被原身除名出小队,还怨怼了原身多年,在外头散布原身的谣言。   瑞和愿意给秦楠机会,但不会再跟原身那样宽和容忍了。   “宋老师就不要去了,您现在要做的是先养好腿。”瑞和坐到宋老师身边轻声说道,“明天如果我们晚回来,劳烦您帮我收一下衣服。”下午在门口接应幸存者时溅了一身血,瑞和便换了一身外衣,清水洗后晾在窗外。   宋老师眼神睿智,慈爱地对着瑞和笑:“好。”   第二天一早,瑞和就带着张猛、苏芽和张明恩出门了。昨天来的幸存者有五十来人,昨天晚上丧尸化了四人,受伤的人无一人幸免。至于其中有没有人是异能者——瑞和的眼神从在楼道里等待的七个人中掠过,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女生。这女生叫做童瑶,上辈子这个时候觉醒了水系异能,不过这一次童瑶显然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走吧。”   经过一晚上,今天的丧尸又更灵活了一点。因为瑞和三人已经杀过丧尸,对丧尸的变化能够缓慢接受,张明恩他们从末世开始就躲在宿舍里,根本没跟丧尸动过手,今天乍一动手,都觉得棘手极了。   “他们力气好大!”   “动作也好快啊!他们不是死人吗?怎么尸体不会腐坏?”   “快来帮帮我,他抓住我了!”   单单出个大门,就弄得手忙脚乱。瑞和不得不先对他们进行一番集训,教他们怎么快速躲避以及出手正中要害,一个小时后正式出门,就有三个人退出。对此瑞和也没有意见,带着张猛他们七个人往超市去。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是校外的大超市,学校里的小超市现在应该没什么可搜集的空间了,而且想敲开封闭的超市门取食物很难。   计算机大楼在琴湖附近,而琴湖靠近校区北门,他们从北门出去,一路上还算顺利。   “小心一点,地上都是碎玻璃,我和张猛走前面,苏芽你跟张明恩殿后。”吩咐完,瑞和率先往前走,路上几乎没看见丧尸 ,丧尸逐人而行,现在街上没有活人,它们自然也就不在街上了。瑞和边走边看左右两侧的建筑,猜测那些丧尸大概就在那些建筑里。   他猜得没有错,一侧居民楼六楼,一个孩子窝在被子里,高烧让他神志不清,门外的撞击声更像夺命凶铃,让他在昏沉中更添惊悸。他蜷缩着呜呜地哭,在心中喊着:“不要走开!走开!都走开!”   无形的力量从他身上震荡开,门外的丧尸动作停了一瞬,然后继续撞门。   超市在一楼,大门洞开,门口铺洒着不少商品,被踩踏得不成样子。   走进超市,瑞和便看见货架倒了一半,地上到处都是商品。   “先检查一下再——”   一个男生却飞快冲进货架里开始拿东西,一颗烂番茄头从货架另一侧伸出来,一口咬住男生的手。   “啊!!”   “吼!” 第390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匆忙之下,瑞和只来得及将丧尸的头踢开,男生的手腕却已经被咬下来一大块肉,抱着手痛苦大叫。瑞和捂着他的嘴巴:“别喊!你想把其他丧尸引过来吗?!”从隔壁货架上拿过一块毛巾塞进男生嘴里,“咬着,别喊了。”   男生呜呜直哭,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手。   瑞和领着人将一楼检查过一遍,在倒塌的货架下又找到一只丧尸,处理掉之后才同意其他人去装食物。   “大家量力而行,太重的话是带不走的,还可能拖累你的性命。我们约好十分钟,十分钟后大门集合,多一秒我都不会多等。”   苏芽和张猛对瑞和点头,然后分头去取东西。来之前他们四人就说好了,苏芽细心,让她找一些生活用品,张猛和张明恩负责拿小件但饱腹、能量高的巧克力与糖果还有袋装面包,瑞和则负责拿水。   这间超市是大型超市,东西很多,看起来似乎也还没有被大量取走过物资,学校里的小超市与其根本不能比。所以这一次瑞和就放开手去取物资了,他打算将两个储物戒指都装满,以作储备。   一个储物戒指里被他装满矿泉水和牛奶,另一个储物戒指则装了几箱袋装方便面以及饼干。   装好之后,瑞和往书包里放了一瓶2.5L的矿泉水,再往书包间隙里塞了一些糖果,一切就都妥当了。十分钟时间还有得剩,瑞和便到生活用品区一趟,时间一到就喊上苏芽,两人到门口等张猛等人。   很快张猛与张明恩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两人都身上一前一后背了两个书包,张猛笑着说:“我抢到两个新书包,所以装多了一点。”新书包是店里放着卖的,粉红色,上面还有卡通人物,苏芽一看就笑了:“这是小孩子用的吧。”   “哎呀能装就行,幼儿园孩子用的我都敢背。裴书,时间到了吗?”   瑞和看看表:“还有一分钟,丧尸已经过来了。”张明恩在旁边揪着书包袋子,没有搭话。   街道左边有两只丧尸在靠近,再过十来秒就能到超市门口,瑞和举起新武器——刚从超市拿到手的菜刀守在门口,张猛也忙将自己的武器拿出来。两只丧尸一前一后抵达,瑞和向前跨一步,侧身避开丧尸的手,菜刀狠狠一砍,正中丧尸脖颈。   菜刀卡进骨头里,瑞和将丧尸用力踢开,顺势拔出菜刀。撞出去的丧尸砸到后面那只丧尸身上,滞缓了它的速度,张猛冲过去一顿戳,破损的棍子留在丧尸的头颅里拔不出来。   “这把菜刀给你。”   张猛接过瑞和递给他的菜刀,勉强笑道,“那我又得练习用菜刀了,像你刚才那样真的蛮帅的。”   苏芽也接过一把,小心地挥了挥。   “你要吗?”瑞和问张明恩。   “……要,谢谢。”   “十分钟到了,东西带上我们走。”大门口又来了两个人,童瑶背着包跑出来,看见瑞和他们眼前一亮,“还好赶得上,快走吧!我听见超市后门有动静!”   “陈恺你还行吗?”瑞和看着童谣身边的男生,被丧尸咬伤的男生苍白着脸点头,他的伤口粗糙地绑了一块毛巾,现在他已经觉得身上有些发热了。   “那我们走吧。”   刚走十几步,剩下的人也追了上来。路上果然已经有丧尸在活动,吓得众人加快速度,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计算机大楼。   一大早出门,又快快地返回,回到大楼时也才早上九点多。   “我找到了蜡烛打火机!看还有不锈钢碗!我们可以点蜡烛来热水喝!”苏芽欢喜地从背包里掏东西,她看起来瘦小,力气真的不弱,搬回来不少东西,都是现在用得着的。“老师,我给您带了新毛巾,您可以洗脸。”   宋老师在一旁笑眯了眼:“哎哎,好。”   中午。   “裴书,他们上楼了。”张猛从门口进来。   瑞和之所以选择了最高层居住,不止是因为最高层意味着丧尸入侵时能得到更多缓冲时间,还因为第九层楼梯口有铁栅栏门,多了一重保障。   出门一看,楼梯口果然聚集了一大群幸存者,正在推门。铁栅栏一锁,哪儿是想推就能推动的?   “你们有事吗?”瑞和问。   “你是林裴书对吧?你不能这样啊!你们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就自己躲起来吃吗?我们都是同学,你们怎么说也要分一点给我们吧?我们都好几顿没吃东西了。”   “是啊是啊,你们也太自私了,童瑶他们也是的,竟然说是你说的不分食物给我们,这不是胡说嘛?”   “你先把门打开……”   瑞和站在台阶上,隔着铁栅门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声讨的同学。   “没错,是我说的。我昨天说过,我没本事负责你们所有人的人生,看来我这么说还是有一些委婉了。那我就直接一点吧,这些食物是我们自己卖力卖命从外面拿回来的,自己都不够吃了,不可能分给你们。你们想要吃的,就自己出去取吧,北门外那家超市大门开着,东西多得铺在地上,多得都搬不过来,你们自己去拿吧。”   说完就走,不管身后那些人不满、怨怼的骂声。   这样的骂声对瑞和来说什么感觉都没有。   稍晚一些,童瑶跟早上一起出门的其他两个人来到第九层,要求加入。   “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去找食物,我相信合作能让我们更好地活下去。”童瑶轻声说道,“我们几个已经不适合住在楼下了。”   瑞和点头,让张猛开门让他们上楼。   “陈恺情况怎么样?”瑞和问。   “不是很好,我们上来之前到一楼看过他,他发高烧了。”童瑶皱眉,“早上我们太赶了,我觉得下次我们可以去附近药店看看,我觉得药物以后也会很重要的,毕竟生病了也没有医院可以去。”   瑞和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所以我打算下午再去一次,这一次就专门去药店。”早上那一趟之所以来去匆匆,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树立众人的自信心。贪心,在这末世里是最不可取的。   不过愿意去药店的人不多,最后就瑞和、苏芽、童瑶还有张猛四个人决定出去。   “我们要将每一次外出都当做最危险的一次,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在那之前我们要保护好自己。”   下午这一趟就不太顺利了,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大批丧尸,逃回学校后又遇上学校里的丧尸。危机之下童瑶使出了自己的异能,但细小的水流根本无法对丧尸造成丝毫伤害,童瑶惊愕地目视丧尸靠近,一时忘了动作。苏芽见状挥动着菜刀砍断丧尸的双手,对童瑶喊:“走啊!”   惊险万分地逃回了计算机大楼。   接下来的日子瑞和每天都有外出计划,有时候有同伴,有时候自己出去。他正在努力健身,同时也在战斗中磨砺着这具年轻的、充满着无限可能的身体。现在的丧尸击杀难度不高,非常适合拿来练手,等日子一天天过去,丧尸中出现变种,那就更难击杀了。   虽然暂时还不能到安全基地去,但他斟酌之后还是开始服用基因改良药剂,每天喝一点点,身体的反应并不是特别强烈。水龙头还没有停止供水,让他得以勤加擦拭身体,免得因为药效作用身上的臭味太过浓郁。   那天被丧尸咬到的陈恺最后还是没有熬过去,在高烧中变成了丧尸。楼下的幸存者有的人饿得实在受不了,见瑞和他们不为所动铁石心肠,最后狠狠心还是出去找食物了。出去的人有的回来了,有的再也没回来。当然也有死活不出去的,其中就包括秦楠。   瑞和给秦楠送过食物,就一回。在那些食物吃完之后秦楠还是不愿意出去,瑞和便再也不给了。张猛耐不住秦楠磨,又给了两次,后来分配食物时,瑞和就将张猛拿出去的食物记在张猛的份额上,张猛便两天都没法吃饱。   “如果是你自己的食物,我不会干涉你。”瑞和认真地跟张猛说道,“下次我们可以分开,各拿各的食物。”   张猛的心一跳,赶紧解释:“我想我们是室友——”   “对,我们是室友,所以我们就应该冒死出去找食物,他躲在背后安心地等我们投喂?他是断手了还是断脚了?张猛,你以为你是在帮他吗?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无法提供食物给他时,他会怎么样?他连丧尸都不敢杀,大门口堵着的丧尸那么多,我们一天下去清理四五次,一天三顿加夜宵的频率都没有这么勤,图的是什么?图杀丧尸好玩吗?”瑞和拍拍张猛的肩膀走了。   末世第九天,秦楠第一次出门,跟着楼下那些幸存者一起出去找食物,张猛不放心跟着一起去。   当天晚上,瑞和在睡梦中听到了炮火声,惊醒后跑到窗边看,看见西边有灯光,那灯光停在一个地方很久都没有移动,只有炮声枪声穿过空气源源不断地传来,直到天明时分才停歇,让瑞和一整晚的梦境都是炮火连天。   一大早,瑞和就睡不着了,宋老师起得更早,靠着窗户期待地看向远处,期盼地问瑞和:“你也听见了吧?是军队来救我们了吗?”   “我猜是的。”   “太好了!那我们快收拾东西吧。”   直到中午时分,军队才缓慢行至大学门口,枪声在大门口响起,瑞和这才结束早上的训练,在张猛的催促下背着书包下楼。   幸存者们翘首以盼,恨不得下一秒救援部队就到眼前。 第391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我们是XX军区XX军团,现在正在进行丧尸清剿,请幸存者安心留在室内等待救援,暂时不要外出。重复一遍,我们是……”   校区内数不清的避难室里,幸存者们相拥而泣,激动至极。   以为没有尽头的苦难生涯终于等到了曙光,他们有救了!有救了!   计算机大楼的幸存者非常多,这些天陆续来了好几批,瑞和没有特地去数,但也知道里头至少有三百人。三百人同住一栋楼,矛盾多得像虱子,如果不是隔着一扇铁栅门,矛盾的火焰就该烧到第九楼了。每次有幸存者跑过来或者幸存者外出再回来,瑞和就要注意其中是否有受伤的人,就怕处理不当导致楼下全部幸存者都变成丧尸,那后果一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现在一楼的人都聚集在一楼,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下午两点多,军队终于清理到计算机大楼,众人欢欣鼓舞。   “各位同志暂时还留在这里,我们会进学校扎营,再到周边搜寻幸存者。”   “那有没有吃的?我们好饿啊!”   年轻的军人摇头:“我们一路救援了很多幸存者,食物已经不够了,目前需要在附近搜集物资,如果你们急需食物的话,可以自行跟着我们的人到周边找食物,会安全很多。”   “啊!怎么可以这样?你们应该给我们发食物啊!”   “没错,我等你们来救援等了这么久,你们连食物都不提供吗?”   抱怨的人不少,年轻的军人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就跟着同伴走了。   “走吧,我们出去。”瑞和背上书包,苏芽他们跟着他出门。“就像刚才的军人说的,跟在他们身后找物资安全很多,受难的人多,粮食不一定够分,以后我们很可能也需要自力更生,所以现在尽可能多存一点物资。如果可以,我们可以找一辆车来装物资。”   这段时间瑞和一直在教张猛他们简单的格斗术,每天敦促他们做训练,锻炼身体和手脚功夫,算是培养出伙伴的默契。   童瑶第一时间响应:“林哥说得对。”   张猛推眼镜:“我想找一些新内裤——”   “嘁!”   “啧。”   张猛不为所动:“我是爱干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瑞和笑:“那走吧。”   外面的街道果然被清理干净了,但同时各大超市的物资也被军队搜刮掉,只剩下一些零碎。零碎的东西也很宝贵,就连角落里散乱的一颗糖一包盐,瑞和都捡起来收好。   本来他想要找一辆车,但路况很差,自驾比坐军卡麻烦很多,他就暂时放弃了。   军队果然跟上一世在学校扎营,但瑞和知道隔天军队就会走,继续营救花城的幸存者。夜色来临,瑞和他们没有回计算机大楼,而是在距离大门最近的教室落脚,方便明天跟随军队离开。   “我打听过了,他们不会回去军区驻地,我们要跟着军队走吗?”张明恩问。“跟他们一起去搜寻幸存者?”   瑞和点头:“我先说我的打算,我的确打算跟着军队走,不管走多远走多久,他们一定会回基地的。”   张明恩一听就很排斥:“多危险啊!”   “有军人保护总比自己独自前往军区基地安全吧,他们分不出人先送幸存者回去的。”事实上原身当初跟着军队在路上走了十天,等物资和幸存者的数量已经超量无法负荷时才会返回基地。那十天在原身记忆中印象深刻,那时候原身早就觉醒了异能,因此受到军队的招揽,得到很不错的待遇,当然也被军队征召,帮忙救援幸存者。   那半个月忙碌的生活,让原身的异能在不知不觉中得到锻炼。等到后来异能升级研究结论出来后众人才知道,丧尸被杀死之后会逸散出一种能量,那种能量跟圣花同源,能够增强异能者的能力,只有异能者能够吸收。   此研究结论出来之后,异能者们才开始从“如何吸收那股能量”入手开始做实验,慢慢地才学会主动吸收那股能量。   被动吸收,碰运气只能吸收十之一二,主动吸收才能尽数掌握。   现在瑞和没有异能,目前比较看重磨砺自己的身手,这具身体需要锻炼,实战中锻炼。   第二天早上,军队拔营,瑞和坐上了军卡,颠簸着跟随军队前进。沿途都荒废了,街道上不是丧尸就是各种人类遗弃物,包括车子、自行车、雨伞、包包甚至鞋子。到处都残留着末世来临那一刻人类仓皇奔逃的气息,沿街店门或是洞开或是紧闭,染着血迹的碎玻璃是最为常见的东西,车轮碾过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里有人在挥手,三个人!”   “那里也有,这里的幸存者真多,我希望我父母也还活着,可是我家在老城区,房子并不牢固……”   “不要多想,我们能得救,我们的父母也一定能的。”   军队行军速度不快,不停地有幸存者加入,搜救小分队来来去去,带回来一批又一批的幸存者。瑞和并不是一直呆在卡车上的,他会频繁跳下去帮忙杀丧尸,很明显这支军队在弹药的使用上比较节俭,并不是用热武器一路上突突突开路那种风格。昨天凌晨听见的炮火声跟枪声,据说是他们在前面一处文化广场引丧尸入圈统一歼灭。   这一天,瑞和坐在小区门口修武器,一个面熟的军人坐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样东西:“你的菜刀都卷刃了,来,这把武器给你,剁骨刀跟钢管的完美结合,拿去用吧!”   “谢谢你。”瑞和接过,先在手上掂一掂,然后再挥几下,很是满意地将其收起来。   “你看起来不像普通大学生,倒是像一个军人。”年轻的军人问,“你真的没有参过军?”   “没有。”瑞和笑眯眯地,“你看起来也不像个军人,气质很像穿着低领衬衫举着酒杯在酒吧里随着音乐起舞的富二代。”   军人哈哈大笑:“被你看出来了,我参军才一个月,在参军之前我的确天天在酒吧玩,没办法,我父亲看我碍眼,说要让军队严肃端正的气氛好好掰掰我的性格,可惜了,我就是穿着军装也不正经,他要是看到的话会气死的。”笑着,军人站起来拍拍屁股,插着口袋回自己队里。   瑞和看着手中的武器,这应该是对方自己刚领到的新武器。   “这把刀真酷啊,他这就给你了?”张猛从一边跑过来,稀罕地摸着剁骨刀,“如果这是一把枪就好了,砰砰砰,特别酷。”   “想得美,他给我一把刀还说得过去,要是给我枪,他的班长得揍死他。”   “现在就在揍了。”张猛偷偷笑,瑞和看过去,那位年轻的军人果然正被班长的巴掌打得原地蹦蹦跳。   “他们真是好人啊,我父母……那里应该也有这么好的军队去救他们吧?”   “一定会的,海市也是大城市,我记得那里也有驻军的。”   晚上,军队就地扎营,选择了一个还未开发完毕的小区做据点,里面的丧尸并不多,看穿着都是建筑工人。因为接连扫了数个大超市及其仓库,军队目前物资充裕,所以每个人都分到了晚饭。瑞和因为参与了搜救,所以分到的食物多一些,一瓶水和两个面包以及一个真空卤蛋。   “林哥,我明天可能就不跟你们一起了。”童瑶忽然开口,苏芽放下面包,关心地问:“怎么了?”   “我、我不是有异能吗?军队的人说要招募我,所以我明天要坐到异能者那一车去了。”   “这是好事啊,你为什么这幅表情?”瑞和喝了一口水,安抚她说道,“去吧,军队的待遇不错的,我们是同学,也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我们是合作关系,你不需要觉得愧疚。”   童瑶抿嘴笑:“谢谢你们。”   晚上,瑞和盖着毯子睡觉,张猛躺在旁边低声说:“我也好想有异能啊,水异能就很好,以后就不缺水喝了,火也很不错,厉害的话还能烧丧尸……就算没有异能,至少让我的力气大一点,要不速度快一点……裴书,你难道不羡慕吗?异能啊!”   “羡慕,不过不是没有么。”瑞和拉了拉被子压到下巴,再将手缩回去,“快睡吧,再不睡又要肚子饿了。”   第二天童瑶收拾好东西就要换车,瑞和将她那一份物资分给她。在军队来救援之后,临时组成了合作小分队就散了一大半,在童瑶走后,现在小分队就只剩下张猛、苏芽、宋老师和张明恩了。   对此瑞和也不怎么遗憾,今天他打算好好试一试新武器,如果能够找到圣花那就更好了。他现在已经有十三朵圣花了,这是比面包牛奶等食物更加珍贵的物资。   末世第十七天,军队行至原身的家附近,原身的父母以及弟弟被搜救队带回,瑞和跟随其他搜救队回来时听到有人喊他,回头一看,一个中年妇女正热泪盈眶地看着他:“裴书!裴书!”   声声呼唤真真切切,蕴含着一位母亲见到失去联系半个多月的儿子时复杂浓郁的情感。   瑞和的眼睛也湿润了,快步走过去握住林母殷切伸出来的手:“妈。”   林母抱住瑞和,哭喊着:“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瑞和也抱住她:“爸和弟弟呢?”   “他们也都好,走,我们一家团聚吧。”   林母牵着瑞和的手往前走,瑞和顺从地被她牵着,还观察着林母的模样。这让他很好奇,毫无疑问,此时的林母的确是爱着原身的,可数年后,她为何能和外人勾结,将基地害得陷落呢?   没关系,这一次他会代替原身好好看清楚的。 第392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原身的父亲叫做林海,母亲叫做陈丽琴。他还有一个弟弟叫做林颂书,今年十一岁,小原身九岁。灾难发生时是周六中午,陈丽琴是家庭主妇正准备做饭,林颂书从家附近的小学踩着水坑跑回家,外出摆摊的林海骑着三轮推车后脚到家门口,虽然因为外面长出的奇怪白色花朵滞留片刻,但林海老实却不傻,见花消失而有人在路边发疯咬人,飞也似地冲回家,还反锁上了门中的防盗门以及内门。   搜救队到林家所居住的村子之后,林海当机立断地让妻子收拾东西,开着车跟在搜救队后面过来了。   “能带的东西不多,不过我把家里的门窗都锁好了,等以后怪物消灭干净了我们再回来住。”陈丽琴伤感地说道。   “人活着就好,家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陈丽琴明显被瑞和这句话安慰到了,含泪欣慰地看着瑞和:“你说得对。”   “裴书!”林海看见瑞和赶紧下车,还招呼小儿子,“你大哥来了!”   林颂书坐在后座上玩手机,探头喊了一声“哥”然后又缩回去玩手机了。   “这孩子!”林海不满,陈丽琴赶紧说:“裴书回来了,正好到家里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我没敢动你的东西。”   瑞和摇头:“不用了,家里也没什么东西要带的,我现在有的物资已经够用了。”   一个爱孩子的母亲,就算儿子不在家,举家收拾东西离开时怎么样也得收拾一两样儿子的东西吧?大儿子可是跟家里失联半个月了,陈丽琴连大儿子的一件衣服都没带,也太忽视大儿子了吧。   这一幕上辈子也发生过,原身心大,没什么感觉,瑞和却发现一丝未来陈丽琴背叛原身的前兆。   陈丽琴对原身的母爱,在这时候就已经露出一丝虚假的端倪。   陈丽琴也有一些尴尬,赶紧对瑞和嘘寒问暖,还问他:“你现在住哪里?咱们自家有车,回来坐吧!”   “这车是我们家的?”   “咳,不是。”陈丽琴更尴尬了,“这是你爸在路边开回来的,车主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车门开着钥匙挂着,你爸就将它开回来了。”家里哪里买得起车哟。   “我坐在军队的卡车上,就不回来坐了。”车里堆满了东西,瑞和也不想回来挤。林海不同意:“我们一家人就该在一起,你不回来像什么样子,邻居看到了要说闲话的。”   瑞和看向周围,这一片幸存者还都是林家同村子的居民,姨啊叔啊婶啊都在,有几个还跟瑞和打招呼,问:“哎哟裴书回来啦?回来就好,这世道就要一家子都在一起才安心呐!”那个又说:“裴书啊,回来就好了,你弟弟还小,还是得你和你爸一起扛起责任哟!”   都是好心话,也说得体面有理,瑞和含着晚辈谦和的笑容一一应下,却坚持仍回卡车上坐。   “哥,你书包里是什么呀?鼓鼓的是不是有藏好吃的?”林颂书探头出来,眼睛盯着瑞和的书包。   书包里的东西是瑞和在刚才搜救过程中从无人屋里拿的,有的房子里面的人变成丧尸,军队会将屋里的物资带走,瑞和虽然不是军中人,但他跟着一起杀丧尸,自然也有取用的资格,军人们不会说什么。   “不是吃的,是一些衣服。”   林颂书瘪嘴:“你是不是不肯分给我吃?我又不多拿你的,你好小气啊!”说完缩回头趴在椅子上不说话了,陈丽琴着急地开门去哄:“哎呀颂书怎么了?你是大孩子了不能这么任性,有话好好说,哥哥很疼你什么都会给你的,他说没有吃的就是没有,怎么会骗你呢?妈给你拿牛奶喝好不好?还是要吃饼干?”   林海也皱着眉头看着,叹一口气:“怎么这性子这么娇呢!”   瑞和在一边眉目沉静,什么都没说。林家家境不好,林海的父母早年接连生病,填进去大多积蓄。家里就靠林海种一些地以及摆摊赚钱,陈丽琴是家庭主妇,所以家中的情况一直很拮据。原身考上大学之后,家里连学费都拿不出来,原身便自己打工挣学费,后来周老师帮他申请了助学金,省吃俭用助学金能用很久,这才让原身的生活宽松一点,也让原身有时间入学生会,乃至后来成功竞选学院学生会会长,而不是陷于天天忙碌打工打工再打工的困境。   原身很懂事自律,但显然十一岁林颂书还处于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时候,享尽父母的宠爱,便是骄纵也是惹人怜爱的。原身大弟弟九岁,觉得父母疼爱弟弟是应该的,他不是爱计较的性子,对此完全没有不满。   身为外人,脱离开原身原先的视野框架,瑞和就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林家这一家四口,似乎并不像原身记忆中父慈母爱、兄友弟恭那般相亲相爱。   很快,陈丽琴哄小儿子失败,不得不跟瑞和商量:“他怎么都说不听,要不你把书包给他看看,他自己看过没有就会消停了。唉,这个冤家!”她抱怨着,眼中的疼爱与笑意却不减,幼子如此撒娇不听话,其实她并不烦恼,反而觉得可爱,也感觉到哄孩子的满足。   瑞和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淡笑着将书包解下来递给陈丽琴。林颂书立刻将书包打开,将东西刷刷刷地一翻,果然除了衣服什么都找不到,噘着嘴将书包一丢,发出一声“切”。   “都说没有了,你偏不信。”陈丽琴手快地将翻出来的衣物塞回书包里还给瑞和,瑞和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多待一秒那种局外人的感觉越浓。   他大步往卡车走去,边走边想:我得将原身关于父母相处的记忆翻出来仔细看一遍。   事实上,瑞和得到原身记忆的多寡、详略,都取决于原身自己的记忆深度,原身若是对某件事印象模糊,瑞和得到的也是模糊的记忆。瑞和坐在车上,边整理背包里的衣服边查看记忆。他之前查看记忆时重点都放在了末世的信息上,并没有关注原身与父母相处的记忆,这一次专门来看,他心思细腻,自然看出了不对劲。   “裴书,叔叔阿姨都还好吧?”张猛爬上车坐在瑞和身边,“真好啊,你们一家团聚了,哎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不回去跟家人一起坐吗?”   苏芽瞥了张猛一眼,心中嘀咕着林会长回来后脸上根本不见跟家人重逢的喜气,张猛怎么这么没眼色。   没眼色的张猛拿过瑞和脚边的衣服帮忙叠:“这件风衣不错,怎么这么皱巴巴的。”   瑞和便说:“这是给你找的,你应该正好能穿。”   “咦?”张猛惊喜,“真哒?”立刻脱掉血污的外衣套上风衣,“不错不错,连袖子都刚刚好,谢啦裴书!”   “现在我们在路上不方便洗澡和洗衣服,所以要勤加换衣服,特别是沾了丧尸血的外套,尽量能换就换,等我们到基地有房子住之后有条件洗衣服,就不需要这么耗费衣服了。”瑞和轻声说,“我们现在都没变丧尸,这是幸运,但细菌病菌的问题仍热不容忽视,不能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却因为卫生问题染上疾病,知道吗?”   “知道了裴书,所以我才说要多找一些新内裤嘛。”张猛插科打诨,苏芽捂着嘴笑:“你不要总是将内裤来内裤去挂在嘴边嘛,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看你戴着眼镜很有气质很文静的样子。”   “那是学霸的伪装知道吗。”张猛推推眼镜,“以后你就知道了,戴眼镜的人不一定斯文。”   军队再次往前行,两天后正式折返,带着大批物资以及幸存者返回军区驻地。   返程比来时更加不平静,这一天,军队遇上了一波又一波的丧尸潮,它们聚集在一起发动攻击,能够瞬间冲破军队的外部防御。冗长的车队被一次一次冲击得七零八落,幸存者的尖叫声响彻半空,身穿军装的指挥官站在坦克车顶,大声呼喊:“拿起武器!不要抱头逃命,那样只会死得更快,拿起武器保护你们自己!保护你们的家人啊!”   在枪声炮火中,有人开始反抗,也有人哭叫着躲藏。   车窗被打破,四五岁的女孩吓得哇哇大哭,年轻的父亲看见一双手从窗外伸进来,那双手来自地狱,沾着血迹和污垢,毫不留情地往他的女儿伸过去。他大喊一声,拿起一把菜刀剁过去!   血液喷溅,双手齐断。但丧尸仍然不折不挠地将头伸进来,大张的嘴巴喷发着腐臭之气,眼睛处只剩下两个窟窿,年轻的父亲一把将女儿抱到身边,伸脚用力一踹!将丧尸的头踹了出去。   结果他靠着的车门忽然打开,他抱着女儿跌出车外,天旋地转间他看见了另一只丧尸已经近在眼前,他下意识地将女儿压在身下,额头和手肘撞到地面上。   “哇呜呜呜!”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惊喜地发现自己还活着,女儿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他环顾一周,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将刀从丧尸头颅里拔出来,赶紧道谢:“谢谢!谢谢!”   “不用客气,跟我来吧。”瑞和将刀在丧尸衣服上揩一下,带路走在前面,将这对父女安顿在他所在的卡车内。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忙喊,“我叫谢争春,你呢?”   谢争春。   瑞和想起这个人是谁了,没有回头应了一声:“林裴书。”   “林裴书,我记得你了。”   瑞和挥挥手,再次冲进丧尸群里。   三天后,军队终于抵达安全基地。 第393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基地是由军区驻地以及附近的城镇一起圈出来的,该地军队消灭了自己军区中丧尸化的士兵、处理好内部隐患之后,便派出军队外出救援,同时留下人手、征召最近城镇幸存者一起建造隔离围墙。在生存的巨大考验面前,人们往往能够激发出惊人的潜力,因此瑞和看见的,便是一道长长的看不见尽头、高约三米的围墙。   进入基地的程序跟原身记忆中差不多,林家一家四口得到了一间二居室,瑞和想留张猛一起住,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张猛是我的好朋友,这一个月里我们互相支持合作无间,也是亲密的战友,他的老家在海市,父母都不在身边,我想邀请他过来一起住,还可以互相照顾。”   林海是一个老好人,自然是同意了。陈丽琴不太高兴:“家里本来就窄——”   “颂书年纪还不大,现在是特殊时期,就和爸妈你们一起睡吧。我可以跟张猛睡这间小屋,床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张猛站在一边乖巧地笑,陈丽琴还是很喜欢张猛这种看起来就读书很厉害的斯文学生的,见儿子坚持,客人也在场,再拒绝的话就不太好看了,于是应了下来。   两人走在路上逛基地,张猛边瞧边跟瑞和闲话:“苏芽他们被分到了另一个区,也不知道他们那边环境怎么样。”   “住的地方能遮风挡雨就行,我在想我们接下来的生活要怎么办。”瑞和从地上捡起一朵被踩扁的牵牛花,端详两眼后将它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基地只提供住所不提供食物,我们搜集到的那些食物总有一天会吃光的。”   张猛收起笑容,无奈地瞪了瑞和一眼;“裴书,你以前没有这么讨厌,就不能让我高兴高兴嘛。”   瑞和拿肩膀撞了他一下,张猛哼哼地撞回来,两个青年肩并肩继续往前走,瑞和轻声问:“还有你的父母,我知道你日夜惦记着他们。”   “是啊,我一直不敢想他们现在到底还活着没有,那两场雨两次魔花……我不敢想。”   “所以我们不能停下脚步,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这也许能改变我们的人生,也许会将我们拉进地狱,但我仍然想要尝试。”瑞和脚步不停,好像说着的只是“今晚吃什么”的普通话题,“我摘到了那种白色的花,我打算吃了它。”   张猛张大嘴巴,面露震惊:“你疯了吗?!那种花你怎么敢摘?!”张猛第一次在路边看见那种淡金色的绒花时真的吓一跳,除了颜色之外,那花跟带来末世的白花长得一模一样,他亲眼看见那些军人戴着手套口罩摘下那朵花放进玻璃瓶里。   那是厄运!那是病毒!   “不对,你还想吃?!裴书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张猛简直要疯了。   “我没有疯,我也没有开玩笑,冷静一点,他们都在看你了。”瑞和拉着张猛继续往前走,“我还没吃呢,只是先跟你说一声。我无法确定吃下它后会怎么样,所以需要你的帮助,如果我变成了丧尸,我需要你杀了我。”   “林裴书!”张猛听出瑞和主意已定,完全无法接受这个消息,他盯着瑞和,“告诉我你怎么突然生出如此恐怖的想法,太危险了!那朵花在哪里?我要砸烂它!裴书,你冷静一点,一定是被那朵花蛊惑了!那是恶魔之花,它含有剧毒!它蛊惑了你!”   “老张,张猛,你听我说。”   瑞和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张猛。其实瑞和能够确定服用圣花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他的消息来源怎么都无法说出口,只能以激进的态度让张猛以为他是想要异能而打算铤而走险。   来到基地的当天晚上,瑞和就在张猛的照看下服用了圣花。淡金色的圣花一点味道都没有,入口就感觉到丝丝绵绵的口感,然后喉咙发痒,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圣花就吃下去了。   每一次圣花出现,颜色一次比一次深,末世第七年的出现的圣花呈现纯正的金色,服用的效果更胜往昔所有。因而颜色的深浅代表着圣花的效用以及等级,颜色越深的圣花越让人追捧。   瑞和吃下这朵淡金色的圣花后不久,身体就有了变化。他先是感觉到喉咙痛,眼睛发晃,头重脚轻,浑身虚软无力。张猛一摸他的额头:“发烧了!”语气惊惶,“裴书你发烧了!”   “没关系,我躺一下。”瑞和心中有底,服用圣花都会有反应,发烧很常见。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甚至还背起了静心咒,背了两遍之后身体的不适感开始变淡,思维陷入梦乡。   张猛守在一边,握着菜刀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他想了很多很多,如果裴书成功了怎么样,如果裴书失败了——变成丧尸了怎么办?   他颤抖着手去摸瑞和的额头和鼻息,艰难地等到隔天清晨。末世一个月过去,深秋已至,今早秋风微凉,张猛在疲困中被凉风吹醒,腾一下跳起来冲到床边。   “裴书啊,张同学?出来吃早饭了。”   外面传来陈丽琴的叫声,张猛不敢应,先伸手去摸瑞和的鼻息。   瑞和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张猛坐在地板上,正捧着碗呼噜呼噜地吃面,方便面浓郁的香料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窗户似乎开着,送进来外头鸟儿清脆的叫声。   “你醒啦?!”张猛心有所感,抬头看过来,嘴角立刻咧开,“你他娘的真是吓死我了!等着,我给你盛面吃!”   张猛风风火火地端进来一大碗面,一把塞进瑞和手里,瑞和确实饿坏了,低头就吃了起来。   “我真是被你吓没半条命!还好我摸到你的鼻子还在喘气,不然的话……不过真的很好笑,我推你推不醒,却听见你的肚子在咕咕叫,那响儿大得跟打雷一样,我就知道你醒来后一定会饿,所以打算先给你煮好面,没想到刚煮好你就醒了,正好面还没坨。对了我还放了两个卤蛋在下面,你翻翻。”   瑞和吃得特别快,吃完才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谢谢了老张,我睡多久了?”   “两天两夜了。”张猛的笑意收敛,“你的父母很担心你,你再不醒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实话实说吧,你这人就不会说谎。”   张猛看了看门,走过去将门锁了,然后蹲到床边轻声问:“你是你爸妈亲生的吧?他们听见你高烧不醒,竟然说要将你抬出去,怕你变成丧尸伤到你弟弟。”   其实吧,大家都怕丧尸,这无可厚非。张猛自己也怕,若不是被瑞和带着从丧尸最好对付的时候开始学杀丧尸,他也怕得不得了。哪怕现在他已经能轻松地同时对付两只丧尸并且有信心自己不会受伤,他也还是怕。   他怕死,怕变成丧尸,也怕再也见不到父母亲人。   害怕这种情绪,张猛能够理解,但如果要变成丧尸的是自己的好朋友好伙伴,对朋友的担忧就能压下所有害怕的情绪。因而他很不能理解,为何一对父母会如此轻易地要放弃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变成丧尸呢!等到变成丧尸了再来舍弃也不晚呐!   “我不肯,后来你父亲找了巡逻队的人过来,打算让巡逻队的人将你带走,结果你刚到医院就退烧了,所以我又把你背回来了。”   “我知道了。”瑞和盘腿坐在床上,摊开右手,一朵蓝色的火从手心窜出来,幽蓝神秘,“看,这是我的异能。”他对张猛露出笑容,“我成功了。”   张猛张大嘴巴,喉咙发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团火舍得眨眼,好半晌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成、成功了?”   “对,成功了。”瑞和让张猛将凳子搬过来,然后在凳子上烧出一个圆圆的黑坑。   “太好了!太好了!”张猛激动地扑向瑞和,“太好了!”   门外,陈丽琴着急地敲门:“裴书醒了吗?快开门啊!”   “我去开门吧。”瑞和拍拍张猛的肩膀亲自去开门,陈丽琴看见瑞和又吃惊又欣喜:“你真的醒了?你这孩子真是太让人担心了,醒了就好,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伸手去摸瑞和的额头。   瑞和淡淡地笑:“我已经好了,您就放心吧。爸和颂书呢?”   “你爸带你弟弟出去玩了,你爸可担心你了,知道你醒来一定很高兴。”陈丽琴感慨道,“你这孩子身体一向壮实,怎么突然就发烧了,你那个同学啊——”   张猛走到门口,陈丽琴一下子就住嘴了,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我还有事就先出去了,客厅里的热水壶里有热水,你自己倒去喝。”说完急匆匆地将东西一拎,很快消失在大门口。瑞和若有所思,走到主卧室一看,堆满了半间主卧的物资只剩下浅浅一层,瑞和翻了翻,大概就只够五个人吃个一星期的样子。   “昨天下午你的父母就开始往外面搬东西,我问他们要把东西搬到哪里去,他们说要给你父亲疏通门路,给你父亲找一个油水不错的好岗位。”张猛叹气,“东西几乎都搬走了,我收了一书包的食物,刚才你吃的方便面就是我藏起来的。裴书,你有什么打算?”   “我决定搬出去,我要建立一支队伍,杀丧尸搜物资接任务等等,你来吗?”   “来!”张猛推了推眼镜,“苏芽和还有张明恩都是合适的伙伴人选,我会去找他们。” 第394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很快瑞和就找到新的住处,收拾好之后才回去跟林海夫妻说这件事。   夫妻俩到晚间才回来,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地上楼,林颂书开心地笑,瑞和坐在椅子上,听见陈丽琴宠溺地说:“等你爸爸拿到工资就给你买,你爸肯定说话算话。”   其实这样“一家三口”和美幸福的场景原身经历过很多次了,瑞和对原身的迟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门外这样的对话,父慈母爱,多么温馨,原身看过很多次,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他该是多么神经粗才会觉得自己的家庭很完美,虽然没什么钱但充满了爱?   不,的确是充满爱的,但他并不在其中。   陈丽琴看见瑞和坐在那里对着门,吓了一跳:“裴书你干嘛呢!”   “爸的工作怎么样了?”瑞和问。   说到这个,陈丽琴就笑逐颜开:“妥当了!明天就去上班!”   “什么岗位啊?”   林海拉拉陈丽琴的手:“先做饭吧,孩子肯定都饿了。”   “颂书饿了?妈这就去做饭,你先和你哥玩啊!”陈丽琴风风火火地进厨房,林海将手机给小儿子玩游戏,林颂书噘嘴:“都不好玩,为什么没有网络?”   “有得玩就不错了,去玩吧。”林海打发走小儿子,搬了个凳子坐在瑞和旁边,打量瑞和的神色后才斟酌着开口:“爸这个岗位呢,需要走关系才能得到,我也没什么大本事,只会种点地,现在基地要建立农场,爸运气好,拿到一个小组长的位置,以后就能带其他农民一起种田了。”   末世基地里提供的岗位中,油水最多的自然是跟食物有关的岗位了。比如食品工厂,比如农场、果园等等。   瑞和理解地点头:“那还真不错,小组长的待遇肯定比普通员工的好。”   “只是那些物资……是你带来的,用之前没跟你打一声招呼……”林海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   “没关系,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理应为这个家出力。”   林海欣慰地笑了,拍拍瑞和:“听你这么说我真高兴,你的病好了,我也有了工作,我们家的日子肯定能再次过好起来的。”   吃过饭后,瑞和就将自己打算搬出去的事情说了。林海夫妻都很惊讶,陈丽琴脱口而出:“你是生气了?不要这么不懂事!你爸有了好工作,不也是为了养家吗?你那些东西一时之间也用不完吃不完,我和你爸帮你处理了你还生气?”   林海忙拉妻子:“别胡说,裴书没生气,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陈丽琴摸摸头发,移开视线。   “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我觉醒了异能,决定组建一支小队,住在外面比较方便。”   “异能?”   “异能?!”   林颂书哇了一声:“异能?哥你有异能了?什么异能啊?”   “火系异能。房子我和张猛已经找好,我的行李也搬过去了,今晚我就到那里住。”   异能的消息太让人惊喜了,陈丽琴激动地说:“我听说基地也在招募异能者,你还组什么小队啊?直接为基地做事不就可以了吗”   瑞和笑笑不说话,站起来:“爸妈,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回来看你们的。”   看着大儿子的背影,陈丽琴忽然有些不安,她回头看丈夫:“裴书真的没生气?我怎么觉得他对我们都不太亲近了?”   大儿子一直都是很乖巧听话的,陈丽琴从来不会多想大儿子的情绪,但此时她不得不开始怀疑。   林海早就看出来,叹气:“他说他没有生气……”   陈丽琴瞪眼:“那为什么要搬出去住?”   “孩子不是说要建那什么队吗?好了,准备洗澡吧,颂书过来!”   回到新房子时张猛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了,他们现在住的是新建的简易房,为了容纳幸存者在短时间内建一大批,隔成一间一间,两人间也就十平不到。苏芽他们被分到的屋子也在附近,张猛说:“你出去的时候他们来过,喏带来了礼物。”他将碗递给瑞和,示意这就是礼物,“吃吧,加了虾米煮的面特别香。”   “你跟他们说了吗?”   “说了。”张猛埋头呼噜了一大口,吃完呼出一口气,这才接着说,“宋老师肯定不来,他的腿还没好呢。苏芽想加入,宋老师不让,说是太危险了,希望苏芽能找到一份安全稳定的工作。不过你放心,张明恩那小子说要加入,明天就会过来找你。”   “那就三个人,不多也不少了。”瑞和很乐观,埋头吃饭。虽在林家已经吃了一顿了,但一路走回来他又觉得饿。吃完后瑞和主动去洗碗,然后关上门,低声问张猛,“花,你想试试吗?”   张猛轻吸了一口气:“我?”   “对,你。”瑞和拿出一朵圣花递给张猛。   张猛看着手心躺着的淡金色花朵,脑中不着边际地想:啊这花真神奇看起来好新鲜的样子不过好像闻不到花香这花好像没味道真的没毒吗这样直接拿着没问题吧……   “回神。”   “哦、哦!”张猛将毛巾拿出来铺好,小心地将圣花放在上面。“我不确定,我很想有异能,但是我害怕。你昏迷了两天,好几次我都在想你是不是要变成丧尸了……”   “我知道,但是我想要异能,所以我做好心理准备才来服用它,我希望你也是如此。”   大概再过几天基地就会收到首都基地送过来的研究结果,此时的瑞和不能对张猛保证圣花无害,他没有证据。   隔天起来时,瑞和才发现张猛似乎一夜没睡,眼睛下方一团青黑,一看就是熬了一夜。他也没说什么,洗漱好后就去领食物。基地现在还会免费发放食物,但等到丧尸变种出现,为了鼓励幸存者外出猎杀丧尸,基地就会取消免费食物制度,开始通过下发任务等方式来给予报酬,除了孤儿和孤寡老人,其他人都必须自力更生,为自己赢取食物。   “变种……”瑞和端着碗领到他和张猛的早餐,四个包子,边走回家边想这个基地遇到的变种。在原身的记忆里,在来到基地不久,他在随着军队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一只速度型变种丧尸,跑起来像一阵风,疯狂地咬伤抓伤了十数人。“我需要得到那只丧尸的能量。”他如此想道。   还是那句话,现在人们对异能的认知还处于摸索阶段,丧尸解剖后也没有任何类似能量石、晶核之类的东西,没有人知道丧尸死后会逸散能量。大家只知道,杀丧尸能让异能变强,所以想要让自己的能力更进一步的人都会积极去杀丧尸,以后各大基地都会将这个结论拿来做鼓励异能者绞杀丧尸的口号:为了变强!为了变强!   现在,刚出现的变种丧尸会是很好的养分,虽比普通丧尸难杀一点,却也不是多么恐怖的对手,瑞和渴求它,他想要变强。   丧尸会越来越厉害,他也要紧踩着丧尸的脚步——不,他要赶在丧尸进化前头,大步走在最前端。   “我来了,正好,一起吃早饭吧。”   瑞和刚进门,张明恩后脚就进来了,手里同样端着一个碗筷。三个年轻人蹲在门口一起啃包子,张明恩咀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林裴书你是什么打算,就我们三个人组成小队,然后离开基地到丧尸群里去找物资吗?我不敢相信你是这么没脑子的莽夫。”   “先吃你的吧,你这样说话谁听得清。”张猛翻了个白眼。   吃完早饭,天色才更亮一些,张猛搓搓手:“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需要更厚的被子和床褥,还有更多的厚衣服。”   “这些基地应该都会发吧?”张明恩看向门外,一群孩子正尖叫着打闹,“我们很安全,我相信我们的生活会很快回到正常轨道。”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你又为什么过来?”瑞和咬着棒棒糖,看向张明恩。   张明恩此人,原身上辈子接触得很多。跳开原身的固有印象束缚,瑞和看得出张明恩其实跟原身很相似,他们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为之努力,从末世前期两人都积极地招揽同伴就看得出来,两人都认为同校的同学更好合作,毕竟那些人跟自己年纪相仿,又有校友这一层薄薄的关系,更加好合作。张明恩为什么总是看不顺眼原身呢?其实张明恩跟原身并没有仇怨,不过是早年没有机会成为朋友,后来又各为其主,因而才对抗数年,外人都以为他们有仇。   总之,张明恩是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张明恩迎上瑞和的目光,好半晌才先移开视线:“你说得对。我心里有些不安,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外面的丧尸一天比一天多,外出的车队带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少,受伤的人……”他扭着手,将手指头扭得嘚嘚响,“我赞同你的想法,我们的确需要未雨绸缪,可是我们没有枪支子弹,就算有我们也不会用,你想怎么办?”   “我有异能了,火系异能。”   看着瑞和指尖的火,张明恩嘴巴微张,羡慕嫉妒的情绪喷涌而出:“我去!你怎么运气这么好!什么时候有的?有多久了?之前都没听你说过啊!”   张猛哼了一声:“你吓傻了?问得好像裴书是怀孕了一样。”   “我这不是惊讶嘛!”张明恩小心翼翼地拿手指去触碰瑞和指尖的火,惊奇道,“一点都不热,你这火有些奇怪啊,我看别的火系异能者的火都是红色的。”最后怀疑地问,“能烧吗?”   “你要不要试试?”张猛不高兴了,推瑞和,“裴书,把他的的头发烧光。”   瑞和轻笑,摇头:“你要试试吗?”   张明恩还真的拔了一根头发,慢慢地凑进那簇火。“嘶。”头发被烧成灰,散发着烧焦羽毛的气味。   “好。”张明恩终于安心了,“有你这个异能者,我总算对你说的小队有了一点信心。作为合作的诚意,我也带来了我的礼物。”他将书包拉过来,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张猛吓一跳,转头看瑞和。   “哪里来的枪?”瑞和问。   “我有自己的渠道,你们就别问了。”张明恩将枪包进塑料袋里重新收好,“这份礼物可以吗?”   “可以。”瑞和伸出手,看向张猛,三人将手握在一起,定下了未来的盟约。 第395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花城安全区。   猎鹰小队成立,暂定成员为三,队长林裴书,副队长张猛、张明恩。   武器如下:火系异能X1、手枪X1,自制棍刀武器X3,水果刀等防身武器若干。   在没有太阳、天气阴沉的这一天,猎鹰小队第一次外出狩猎,因为没有车,所以搭了军队外出搜救队的顺风车。军队很支持民众外出猎杀丧尸,因而给予了猎鹰小队方便,还提供了一些消息。   “附近城镇的民众大多都进基地了,现在的主要工作是搜集物资同时营救剩余的幸存者。现在外面的物资很多,基地正在尽力往回运,你们自己拿到手的物资基地不会扣留,但也希望你们量力而行,不要贪心拿多陷入危险中。”   “谢谢您的提醒。”瑞和笑着应下来,见向他们做介绍的军人有些面熟,正是之前上学校救援的那批军人之一,便自我介绍一遍,“谢谢你们之前的救援。”   年轻的军人挠挠头:“不好意思我不太记得……”   “没关系,我们记得就行。我记得当时还有一位姓何的军人,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瑞和将那位军人送的武器拿出来,“这是他送我的,非常好用,可惜一直没有再见面,没办法当面道谢。”   这把剁骨刀焊接钢管的武器,一看就是军中的工艺。军人咧嘴笑:“你说的是何哥啊,他最近不在基地,出任务去了,等他回来兴许就能遇到他了。”   瑞和笑着点头:“好。”   心中却在猜测,何岚到底去做什么任务了。他是基地长即这个军区最高司令的亲侄子,他去做的肯定是重要的任务。   何司令交付他的……难道会是那个任务?   瑞和心中的念头闪过,很快又收回思绪放在路边的丧尸身上。它们伸着手或是嘶叫或是吼叫着追车跑,速度真的不算慢。   到达目的地后,看着军人们散开,瑞和喊上张猛和张明恩,“我们走吧。”三人拿起武器跟在后面。   这是一所食品加工厂,大概是生产饼干跟糖果的,今天军队的目的就是将厂房的设备以及库存的产品全部搬走。瑞和冲进丧尸群中,先用武器打爆丧尸的头,身形如游龙惊蛇,快得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动作。   “我去,林裴书是怪物吧……”张明恩看得酸死了,觉得自己成了一颗柠檬精。不说异能,只说那身手,自己就完全比不上啊。这一出神,一只丧尸就扑了过来,张猛帮他踹开丧尸,也不忘留下一句“眼睛就要脱框了,还不收回来”,把张明恩气得要死。   在杀丧尸的过程中,瑞和按照原身上辈子知道的、早就经过无数次验证与改进的丧尸能量吸收法开始吸收起来。   空气中逸散着无数能量,他体内的异能欢欣着接纳它们,精纯的能量摄入,他能感觉到身体非常舒适,身体像泡在温水里。   异能之泉得到前所未有的充盈,满得想要溢出去。   一大团火听从他的指示像周围扑去,丧尸们的头部被蓝色的火焰包裹,它们痛苦愤怒地挣扎、不停扭动,等到火焰和浓烟散去,头颅被烧掉的丧尸铺了一地。瑞和收回火,“走吧,我们将这些饼干搬出去。”   “牛逼!”张猛的眼中满是欣喜和惊叹,就在刚才,裴书的火将附近的丧尸全部烧死了!十几只丧尸就这么死了,就在几秒之间!他心中的天平再次往另一边倾斜,异能啊……他摸摸内衣口袋,那朵花因为太珍贵了,他随身带着。   这朵花,也能为他带来如此强悍的力量吗?   等将东西搬上车后,瑞和又去找其他有丧尸尸体的地方,军人们人多武器充足,杀的丧尸数量多得数不过来,那些已经结束的战场上,空气中全部都是逸散的能量。   如果这些能量没有被吸收,它们会被其他丧尸、变异植物或者变异动物吸收,慢慢地成为让人类烦恼惊惧的存在。   此消彼长,不是你变强就是它们变强,为了生存下去,杀戮不止,奋斗不息。   军人们忙碌着搬设备,瑞和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继续吸收空中的能量,认真地修炼异能。   等他睁开眼睛时,异能已经进了一阶,是为二阶火系异能了。   “裴书你感觉怎么样?”守在旁边的张猛忙蹲下来询问。   “很好,我的异能进阶了。”瑞和拍拍裤子站起来,他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进阶,原身上辈子是在来到基地一个月后才进阶的,那已经算是比较快的进阶速度了。   “卧槽,真的假的?”张明恩刚好抱着东西经过,眼睛瞪得老大。   “当然是真的。”瑞和环视四周,厂房已经被搬空了,军队已经在向外撤离,“我们也走吧。”   这次行动军方大获全胜,没有伤亡,收获颇丰。瑞和他们也沾光,安全出去安全回来,每个人都背着扛着大量物资,一下车就受到其他人的围观,有人还主动问:“嘿兄弟,你们从哪里来的啊?”“你们是食品厂的员工吧?”   “不是,我们是这个基地的居民,这一次是跟着军队一起出去搜集物资的,这些都是从食品厂搬来的,那个厂已经没有活人了。”瑞和笑着说。   “我靠,军队肯带你们?东西也任你们搬?!”   “竟然有这么好的的事情,下次我能跟着一起去吧?基地每天发的食物太少了,我天天都饿着……”   “小子,你这些东西——”   “当然不是。”瑞和将东西放在地上,将自己的武器放在箱子上,剁骨刀上面的血迹以及脑髓等东西已经干涸,在刀面上留下深深浅浅的黑红色,上面甚至还沾着黑色的头发,刀一出来,周围的声音就少了很多,一些人贪婪的眼神也暂时压了下去。瑞和拿出同样已经赃得不能看的毛巾擦拭武器,对众人说道,“我们帮忙杀丧尸了,并不是躲在军人身后不干活只拿好处,不过军队很鼓励我们外出杀丧尸,如果你们也想跟着军队一起出去的话,可以先去咨询一下,就算没有异能,只要敢杀丧尸我相信他们都会欢迎的。”说完将武器别在腰上,再次将箱子搬起来往前走,张猛他们赶紧跟着他走。   “他们的眼神好吓人,我以为他们会来抢。”张明恩心有余悸。   “所以我把得到物资的途径告诉他们,他们有心的话就自己去尝试。”瑞和微微侧头,身后还是有人跟了上来,他示意张猛他们跟过来,“我们走这边。”   三个人绕进了小路。   “快点!”五个男人快步跟上来。   五分钟后,瑞和他们从小巷子里走出来,这一次没有人拦,他们顺利回到新家。   “这些东西该怎么办?放在这里肯定不安全,这门这么薄,锁头也长得一副很容易撬的样子。”张明恩忧心忡忡,“我那边也跟你们这里差不多,我还是跟别人一起住的,更不方便。”   瑞和将箱子打开,里面都是饼干和糖果,装箱后还没来得及运出去,他拿出一堆让张猛他们吃:“先吃再说。”又拿出三瓶水,三人蹲在窄小的房间里啃饼干配水喝。   “嗝——太甜了,有没有咸口的?”张明恩去拆另外的箱子,“这一箱是苏打饼干!来来吃这个。”   不过瑞和只吃了五包就受不了了,饼干到底只是零食,要想有饱腹感还是得吃主食。   “我们每个人都搬了两箱,这些饼干我打算拿去换别的食物,比如米饭和面条之类的,你们觉得呢?”   “我没有意见。”   “我也没有意见,再好吃的苏打饼干也不能顿顿吃天天吃。”张明恩叹气。   “还有,我们需要一间更好的房子,考虑到安全性问题,我倾向于那种小区房,门窗都有锁,如果是高楼层那更好。”瑞和拍拍箱子,“这些饼干应该能换来一间。”   “幸存者进基地的住宿都是安排好的,我们私下去换新房子,上头应该不会管吧?”   “应该不会,我们又不是抢。”   三人花了半天的时间找到合适的房子,就跟张明恩说的一样,基地内的房子都是由基地分配的,你一家数口人,就可能分到一间二居室或者三居室,独身或者只有一个同伴,很大概率会被分到新建的那批隔间房,瑞和跟张猛出来住就被分到隔间房。   现在现有的房子几乎都被分配光了,大批幸存者入住将房子瓜分殆尽。为了这间二居室,瑞和他们花了两箱饼干才跟现住客交换住所,保险起见还请了巡逻兵来作见证,签了协议。   这样一来,除非基地重新分配房屋,这间二居室就是他们三人的了。   “有防盗门,门锁完好,窗户一面玻璃坏了也没关系,我会找纸板来封住……”张明恩将房子逛了一圈,满意点头,“还有两张床,主卧的床大一点,你们两个人住吧,我自己住次卧。我这就回去搬东西了,回头见。”风风火火地走了。   瑞和也与张猛回去拿东西,晚上就吃了一顿“乔迁宴”,新置办的厨房用具并不多,但简单做一顿热饭已经足够。   “我想吃那朵花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张猛低声对瑞和说道。   房间里的灯刚好灭掉,瑞和看向窗外,基地内大片的居民区都陷入了黑暗。基地为了节省电力,每天只在晚上六点到八点之间供电,现在已经八点了。他摸出蜡烛点燃,烛光将张猛破釜沉舟般坚定的眼神照得清清楚楚,瑞和问:“你已经做好所有心理准备了吗?”   “对。”   “那就吃吧,我会看着你的。”   我会有不同的人生,上辈子早就死在学校里的张猛也一样。   瑞和沉默地坐在飞快发热陷入昏迷的张猛旁边,他将桌上的蜡烛拿起来,倾斜着往床头倒出几滴蜡油。蜡油堆叠,他再蜡烛压在上面固定住,就这样守了一夜。 第396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张猛昏迷了三天三夜,张明恩一开始被吓得要死,后来见瑞和淡定如初,这才将心放下去。   “如果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会更稳固,我会送你一个礼物。”瑞和笑着跟张明恩说。   “别了吧,我怎么觉得瘆得慌。”张明恩搓搓手,“对了,我今天出去领食物时遇到了那天去食品厂时的那位军人,他问我们这几天怎么没有再过去,我说家里有事,我一个人也不成事所以就没去。”   “等张猛好了我们就去。”   “对了,和我们同校的同学里,你看中了那些人?里面有人有异能,不过大部分已经被军队招募走了,剩下的不多。其他的都是普通人,听说我们要组队,有意向的人就更少了。”张明恩也有一些烦恼,这几天他忙着联络基地里的校友,结果不算很理想。   “没关系,再等等吧。”瑞和也不怎么着急。现在基地还提供免费食物,在许多人眼里外出杀丧尸听起来就像摘月亮一样遥远虚幻,他们不需要去冒险就不愁吃喝,没有压力推动的话他们不会有危机感。   大多数的人都是喜欢安定的,没有人喜欢颠簸和危险。   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的,张猛在当天晚上终于醒来,饿得想吃下两百斤米饭。瑞和煮了一大碗面给他,下了三个鸡蛋还切了两根火腿肠。   “我很紧张,我、我不知道——”张猛吃面吃一半抬头小声说道。   瑞和敲了他一下:“先吃完再说。”   张猛低头呼噜呼噜地吃面,张明恩看得叹为观止:“这是得多饿啊,慢点吃,我怕你噎死。”   嘿!张猛也不管自己现在到底觉醒异能没,直接回了一句:“一会儿你不要酸死就行。”   两人的关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不互怼都不舒坦。   吃过饭,张猛紧张地在瑞和的指导下开始感应体内,摸索了半个小时候后指尖“嗤”一声冒出一团红色的火。   “哇啊!”张明恩原本已经不耐烦了,见状惊呼出声,“火!火!”   红色的火小小一簇,像打火机的火或者说火柴点燃时的火,看起来微不足道,却足以让张猛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潮澎湃。   “我、我有异能了……”他哽咽着,天知道决定服用那朵花给他自己带来了多大的压力。他想起了自己海市的父母,想起了外面越来越多的丧尸,想起了好友林裴书眉眼清淡地挥手,一大团火飞散到丧尸身上,眨眼间烧掉了它们的头颅。那种力量令他震撼惊叹,乃至仰望。   现在他也是异能者了,有一天他一定能回家的!   瑞和笑着点头:“对,你有异能了,接下来我们要杀更多的丧尸以提升异能。等我们更强之后,我们就能走更远,到时候我陪你去海市安全基地找你的父母。”   “谢谢你裴书。”   为了掌握异能,张猛接受了瑞和的特训。   “丧尸死后会有能量离体,那股能量就是我们异能增强的关键。其实空气中也有能量,但非常斑驳杂乱,混着其他危险的能量,所以我们在吸取能量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否则的话体内混杂的能量太多,就像清水里混进了太多的灰尘污垢,轻则异能无法再进阶,重则可能会爆体而亡。我给你一天,你要在这一天里学会用异能,异能没有开关,你要学会心随意动,像呼吸一样将异能用出来。在那之后,我们就要忙碌于不停地外出了,现在丧尸还比较好对付,我们要争取在这段时间内增强异能。”   张猛听得很认真,他甚至还做了笔记。“裴书,这些都是你自己学会的吗?”前面说的还可能是自己想的,可是后面的异能无法再进阶啊,爆体而亡啊,这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那位姓何的军哥说的。”瑞和眼也不眨地推到别人身上,“你昏迷这几天,首都基地好像研究出了异能修炼法,不过还没有公布。我恰好遇到何哥,他是这个基地最高司令的侄子,所以提前知道一些内幕,也许他看我值得结交,所以偷偷地先告诉了我。”   “原来如此。”张猛恍然大悟,“那位何哥真是好人呐!他之前还送过你武器呢!那我一定好好学,你放心吧!”   基地大门处,何岚从军卡上跳下来,拉拉领口透气,大步走回自己的宿舍。这一趟任务真是太累人了,他还差点死掉,好在因祸得福觉醒了异能,该接回来的教授博士等人才也接了回来,他爸这回总得夸夸他了吧?   第二天,还在睡懒觉的何岚被叫醒,他不耐烦地抓头发:“干嘛啊,有事快说。”   “有人找你,说花城财经大学剁骨刀武器你就知道是谁了。”战友困惑地问,“听起来怪怪的。”   何岚却露出笑容:“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学生。”说着从床上蹦下来。   瑞和笑着朝何岚伸出手:“好久不见,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林裴书。”   “我叫何岚。”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听说你出任务回来了,就想着来找你说说话。”   何岚握住瑞和的手摇了两下:“最近过得怎么样?瞧我,这不是白问嘛,你这样的人才到哪里都能过得好。”   “有没有适合谈话的地方。”瑞和直视何岚的眼睛,“我想和你谈一谈。”   何岚挑眉:“当然有,跟我来吧。”带着瑞和到农田上,农田一览无余,只能看到农人在劳作。   “我听说你这一次是去接几位教授,看你的样子任务应该很顺利。”瑞和边走边说道,“现在已经末世一个多月了,异能者的数量也相当可观,你现在也是异能者了吧?”   “没错,你——”何岚皱眉打量瑞和,“你也有异能了?”   “是的。”瑞和抬手,今天难得出太阳了,他手心的蓝色火焰在阳光下显出几分梦幻,何岚赞叹:“真漂亮,你的火跟别人的都不一样。”   瑞和轻笑,这是兰火的影响。系统460说,兰火附着在他的灵魂体内跟着他来到上一个任务世界不符合规定,但因为不是宿主的过失,属于公司工作上的失误,所以将兰火当做补偿留下。上一次已经是破例,本来兰火不应该再跟着他,但经过再一个世界的融合,兰火已经与他的灵魂体联系十分密切,强硬剥离会损伤双方,且瑞和也已经将兰火当做亲人,舍不得与它分离。为了将兰火留下来,瑞和付出了高额费用,当然是以负债的形式。   从此兰火都将与他同在   。这一次兰火自然也来了,不过公司为了平衡任务世界的力量,开始对兰火的能力进行限制,现在的兰火就像婴幼儿一样,力量处于最弱的阶段,自然也无法与他说话了。   何岚不知道为什么对面这个年轻男人为何表情忽然柔软,也不太好奇,因而直接问道:“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何事,你可以直说。”   “异能修炼法。”   何岚瞳孔紧缩,怀疑地看着瑞和:“异能修炼法?”   “你们应该已经发现,猎杀丧尸越多的异能者,异能提升得越快吧。”瑞和将火收起来,微微挑眉,“但我知道更完美的异能修炼法,我现在的异能等级是二阶,现在基地里拥有二阶异能的人有多少,他们又花了多长的时间进阶,你相信你有途径获得准确资料。而从我觉醒异能到进阶二级,中间只隔了两天,我是参加军中食品厂行动时进阶的,同样的你也可以去查,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好。”何岚深深地看着瑞和,像是要从眼神中挖出瑞和的思想。事实上,现在基地里根本没有二阶异能者,新成立的研究所倒是提出了异能者分级的理论,只是还没有实例。何岚已经有些相信了,他探究地问,“那么你找我说这件事,是想要获得什么?”   瑞和轻笑:“何哥,你先去查,其他的我们可以再聊。”他将自己目前的住址告诉何岚,“有空可以来找我聊天。”   看着瑞和的背影,何岚“嘿”了一声:“这小子还挺懂待价而沽的道理的,不过如果他真的知道异能修炼法……”他叔叔派他去援救研究院的专家们,为的就是魔花与异能的研究。   隔天瑞和就和张猛、张明恩一起出去做任务了。基地发布了征召任务,说是要到某个开发区搬运一些生产线设备,待遇很不错,瑞和就做主接下了。几人看着报名表都觉得新奇,张明恩道:“这是基地第一次发任务吧,咱们像接任务的雇佣兵哎!”   这样的形式会成为今后各大基地运营的主流,也养活了一大批民间佣兵队、雇佣团等等。各大基地因为大量的任务而活跃起来,如同活水源源不断,生机不绝。而一些基地因为太过安逸、封闭,反而更容易覆灭。   “我们的确算佣兵队,三个人的佣兵队。”张猛道。   瑞和扬起嘴角:“以后会有更多的队友的。”   车队出发后不久,何岚来到瑞和的住处,结果发现人不在,一打听才知道猎鹰小队接下基地委托任务出门了。   “去哪里了?”   “去了岑港经济开发区。”   何岚抿唇,他知道这个任务,为此他的叔叔在整个基地发出招募任务,希望有能力的民众能够加入,确保任务顺利进行。岑港开发区有许多基地用得上的设备机械,物资丰富,但那里的丧尸也一定非常多,不知道那里会不会出现变种丧尸……这一次他接研究员们来基地,路上就是遇到了一只怪异的丧尸,那只丧尸浑身似铜墙铁骨,硬得不得了,枪支竟然无法打穿它的头颅,子弹打在身上,竟然只嵌在皮肉上,密密麻麻的子弹嵌在那只丧尸身上,让有秘密恐惧症的何岚看一眼就觉得恶心极了。   后来,那只丧尸被火箭筒炸死了,剩下的尸体也被带了回来。   “不是刚回来吗?休息去吧!”基地长何钰拍拍侄子的肩膀,“你这一次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放心吧,我都记着呢,你爸要再说你,我一定帮你说话。”   何岚嘻嘻笑,在自家叔叔面前也不需要拘谨:“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办,您就让我去吧。如果事情成功的话,我也许能给您带一件称心的礼物。”他担心林裴书在外面出意外,那损失就太大了,他得先将人安全带回来才行。   何钰欣慰点头:“那好吧,我给你调人,早去早回。” 第397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岑港经济开发区此时炮火纷飞,到处都硝烟滚滚。   在硝烟中,一片蓝色的火在丧尸群中炸开,一个黑色的身影在火光中不停穿梭,他手中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地砍向丧尸的脖颈,数不清的能量从死去的丧尸身上逸散出来,又飞速消失。瑞和在战斗中也不忘吸收这些能量,等到战事平息,他体内的异能不仅丝毫未减反而增强了一些。张猛暂时还不太熟练,因此杀一会儿丧尸就要停下来吸收能量,他佩服地看着瑞和:“你的异能真厉害,我的异能现在连一个丧尸都烧不死,根本无法作为攻击武器。”   “慢慢练你也可以,我发现你用异能的时候追求尽可能发出更多的火,这是一个误区,你可以试试将火压缩,将能量集中,效果可能会不一样。”   张猛眼前一亮:“浓缩的就是精华,你说得有道理,那我再试一试!”   此次军队派出大批人手,同时也在基地招募人手,势必要将开发区拿下来。只要拿到这批物资,基地的生产线就能全部恢复正常了。应招来的异能者不少,但瑞和看得出来,他们都是一阶异能者,异能的伤害力暂时并不高,还需要配备武器辅助击杀丧尸。   这也正常,异能在一阶的时候非常弱,想要拿来做武器还差许多,根本无法独当一面。张猛这样的情况并不奇怪,大概要等到二阶时异能的伤害才能有大幅度的增强。而且,同样的异能在不同人身上发挥的效果也不同,其中也有资质也天分的作用在。   原身上辈子觉醒的就是攻击性很强的火系异能,与其他火系异能者相比,原身在一阶的时候就领悟到将火压缩直接烧丧尸的头颅,他的领悟力很强,也不惧战,异能进步很快。这辈子这具身体依旧觉醒了火系异能,并且因为瑞和自带兰火,异能变异,在兰火燃烧万物的特质加持之下,瑞和的火系异能一开始就显出异常出色的作战能力。   这份出色,在一众异能者中很突出,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你的火异能太让人震撼了,我能想象得到等你的异能变强后它的威力有多大,你真的没有兴趣进入军队吗?”   休息的时候,军方一位军官坐到瑞和身边,邀请瑞和参军。   瑞和擦着汗,谢过对方的邀请:“我没有这方面的意愿。不过这世道已经这样了,不管参不参军总要拿起武器与丧尸对抗的,我觉得没什么区别。”   军官笑笑:“你有这样的感悟也不错,但我是很有诚意的,如果你哪天改变主意了可以来找我,我姓赵,你到军区说找赵敏国就行。”   “好的。”   赵敏国站起来离开,瑞和招呼张明恩他们过来休息:“一会儿就要进园区了,先恢复一下体力。”   军队在开发区外面设置诱捕区,利用血包吸引丧尸进行集中轰炸,现在开发区内大部分的丧尸都被引出来了。   进入园区后,瑞和就打起了十万分的警惕。原身上辈子也组建了猎鹰小队,也参加了这一次的活动,就是在园区中,部队遇到了一只速度变种丧尸,那只丧尸被速度型与力量型异能者合力抓获,但在出现的时候没让人反应过来,短时间内那只丧尸抓伤了十数人,后来那些伤者大半丧尸化死去,只有少数几人活了下来。   瑞和此行的目标就是它。   张猛和张明恩跟在瑞和身边,三人组成无敌三角,慢慢地往园区内推进。   “那边好像有动静,我过去看看。”二十多人分钟后瑞和听到东边枪声忽然密集,便提出自己过去支援,“你们搬物资吧,注意安全。”   跑过去一看,果然就是那只速度变种丧尸,该丧尸穿着粉红色的裙子,看身量生前应该是一位成年女性,绑着高马尾,马尾随着它快速进攻而上下摇摆,远远看着像真正飞舞着的花蝴蝶。   “是变种丧尸!速度型的!捕网准备!速度型异能者出列!”   因为基地有外出任务队遇上过变种丧尸,所以本次任务军队也做好了遇上变种丧尸的准备。   捕网被拉开,但速度变种丧尸的移动速度真的太快了,它意识到捕网的危险性,尖锐的指甲抓开围住它的两个军人后冲到出去,在众人眼中只能看见它粉红色裙子的残影。   “追!”   瑞和跟上去,截杀丧尸的子弹从他耳边擦过,他往旁边一扑绕到另一条路。他知道目前低级速度变种丧尸的弱点,它们现阶段还不太会变向,一般会沿着大路走,等到以后才会出现会灵活变向、街道小巷到处窜的速度型丧尸,那时候才是人类的噩梦。   果然,绕路冲到最前方时,那抹粉红色的身影正好冲到瑞和前方,他迎上去拦住它。丧尸发出愤怒的吼叫,没有减速继续朝瑞和冲来,瑞和自然不会跟它硬碰硬,在它靠近时骤然矮身避开对方的手,剁骨刀用力砍去。   “吼!”   丧尸飞扑在地上,失去左小腿的它无法平衡身体,跑得多快就跌得多狠,狠狠地往前擦了四五米才停下。瑞和站起来看向肩膀处,那里的衣物被丧尸指甲划破了,再差一点可能就划到皮肉了。   部队的人下一刻也追了上来,瑞和已经扭断丧尸的脖子,正在吸收其脱体而出的能量。   “受伤的人呢?先回车上去,让医生过去。”赵敏国安排好后走过来拍拍瑞和,夸了一句“做得好”。   得到一具变种丧尸的能量让瑞和心情大好,占下开发区之后,他与张猛继续清扫周旁的丧尸。终于,张猛欣喜地拉瑞和的手臂:“快看!看!”   只见一簇红色的火飞向围墙下一只丧尸,直射入其眼眶。灰黑色的烟从丧尸眼眶里不停冒出来,五秒后,丧尸颓然倒地。   “我成功了!”张猛高兴得蹦起来,伸手与瑞和击掌。   何岚到来时瑞和正坐在一处屋顶上看着不远处的丧尸尸体焚烧点,尸体焚烧的臭味随着浓烟扩散,何岚捂住口鼻询问到瑞和的位置后,也爬上了屋顶。见到何岚瑞和并不意外,“坐吧。”   “你倒是好兴致。”何岚坐下,“抛下个炸弹自己就跑了。”   “虽然是我主动与你寻求合作,但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原地等你同意,我也有自己的工作计划。既然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见你,那我是不是可以猜测你已经相信我的话了?”   “对,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先说。”   瑞和却摇头:“我没有条件,但我要求跟基地长见面,当面将异能修炼法告诉他。”   这下子轮到何岚吃惊:“没有条件?物资住房还是基地岗位都可以提。”   “我不需要,不管是物资还是别的什么我都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拿,如果真的要说什么条件的话,那我希望何司令能欠我三个人情,我保证这三个人情不会违反法律与道德,也不会伤害民众和基地的利益,会在何司令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瑞和看着何岚,“麻烦你替我转告,如果何司令接受的话,我立刻将异能修炼法奉上。”说完他爬下屋顶,留下何岚坐在原地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露出笑容,也从屋顶上下来。   归程也不怎么顺利,丧尸这种东西在不停地移动,哪怕是原路返回,原先已经处理过一次的路线会再次涌进新的丧尸。不过只要没有遇上变种丧尸,队伍就还能游刃有余地应对。路上,瑞和跟张猛一直没有停下杀丧尸脚步,何岚坐在车中静静看着,眼中神色莫名。   回到基地后,猎鹰小队得到了酬劳,因为瑞和杀死了变种丧尸,还额外得到了报酬。将物资搬回新家后,大家都显得喜气洋洋的,张明恩叉腰环视着物资,感慨:“原来这就是赚钱养家的感觉啊,累是真的累,但看着这些东西心中就很满足。”   “我来煮饭吧,张猛你先去洗澡,张明恩你把东西归置一下。”   在瑞和做饭的时候,张明恩突然磨蹭到厨房门口问:“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之前说如果我们的合作关系更稳固的话,会送我一个礼物。我能不能提前问一下,那是什么礼物?”   “觉醒异能的礼物。”   “哦,觉醒异能的礼物啊——”张明恩转身,然后猛地回神,“你、你说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好了去洗手吧,可以吃晚饭了。”   张明恩游魂一样搬桌子、盛饭,先扒拉两口饭,再小心地看着瑞和:“我刚才好像幻听了,要不您再说一遍?”瑞和只好再说一遍,张明恩艰难地将饭咽下去,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瑞和,“林裴书,现在的我可是心理非常脆弱的,经不起你开玩笑。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也可以说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你说对吧?我呢,已经完全放下宋琳琳因为喜欢你所以拒绝我的告白这桩恩怨了,我是诚心诚意和你合作,所以希望你能对我坦诚一点,不要作弄我,这样很伤感情的。”   瑞和皱眉:“宋琳琳是谁?”   张明恩脸上的表情龟裂了,张猛在一边捧着碗忍笑忍不住,饭粒从嘴里喷了出来。 第398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原身对宋琳琳真的毫无印象,瑞和再也想不到会揭开张明恩与原身不和的真正原因,原来起因不是学生会会长选拔竞争,是因为张明恩喜欢一个叫做宋琳琳的女生,而那位女生喜欢的是原身。   原来如此,怪不得两人性格这么像,本来就算做不成朋友也不应该见面就剑拔弩张。   “不是吧!张明恩你也太夸张了!”张猛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每次见到我们裴书都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说话跟喷枪子儿一样冲冲的,竟然是因为一个女生?讲道理那个女生连我这个室友都没听过没见过,你就因为这怨恨上我们裴书??”   妈耶,都不敢这么写吧?   这种做法也太智障了吧?   “那时候年轻嘛。”张明恩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其实他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迁怒过,后来对宋琳琳的喜欢淡去之后,也自省自己的做法太偏激,但那时候他已经下不了台,不少人都说他是因为竞选院学生会会长失败而输不起,好吧,那时候他为了掩盖自己的真正想法就默认了,真是把自己坑得一脸血。   “那时候距离现在也就三个月。”张猛凉凉道。   一番打岔之后,张明恩终于确定瑞和所说的礼物真的是异能觉醒,他心中像揣着一颗热炭,烧得他坐不稳睡不着,他挠着头烦恼地想:到底什么时候才算合作关系稳固呢?   不等张明恩想出什么促进友谊的计划,基地就宣布将会取消免费供餐制,孤儿与无人供养的老人会得到最低食物补贴,其他人想要获得食物就必须付出劳动。同时,基地大量开放一系列建设岗位,欢迎广大民众应聘。另外,基地鼓励军民合作,鼓励幸存者以合作形式做成佣兵小组,基地欢迎此类组织与军部合作,联合剿灭丧尸,报酬丰富……   最最重磅的消息是,基地收到首都安全基地送来的消息,这个消息经过基地新成立的研究所再三确认被公开:被命名为“圣花”的淡金色绒花具备激发异能觉醒的功效。   “真的假的?我看见过那种花,我还拿砖头把它砸烂了!这不是开玩笑吧?!”   “我也遇见过,就在一个花坛里,可是那不是有毒的吗?那些丧尸就是因为那些花才出现的!”   “圣花是淡金色的,之前的花是白色的吧?两次都是白色的……”   整个基地因为众多消息的发表而沸腾起来,特别是最后一个消息,掀起了议论热潮。   张猛眼神复杂地看向瑞和,里面有意外,有庆幸。   “圣花现在特别值钱!如果我们有圣花就好了,我也好想觉醒异能——”张明恩花说到一半,忽然看向瑞和,“不会吧,你别跟我说你有圣花。”   瑞和点头:“我确实有。”   “礼、礼物——”张明恩都结巴了。   “对,就是它。”   张明恩深吸一口气:“能让我看看吗?”   瑞和拿出一朵,张明恩靠近了看,还抽动着鼻子嗅了嗅。最后他严肃地看向瑞和:“我现在出门一趟。”说着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了,张猛“嘶”了一声:“我觉得可以给他的背影加上战斗的红光,他整个人就像动画里要出大招的超级英雄。”   “走吧,我们也出去。”瑞和笑笑,将书包拎起来,刚打开门就看见一群穿着军装的军人。   “请问这是林裴书同志的家吧?”   “我就是林裴书。”瑞和的视线在这些人手上的东西掠过,问,“你们是?”   领头的军人咧嘴笑露出八颗牙齿:“我们是何司令派来给您送东西的,那我们这就进来了?”   眨眼间屋子被一堆物资堆满了,簇新的被子枕头、堆得一人高的袋装米、还有看外包装看不出里面的东西的箱子一箱叠一箱。瑞和大概知道何司令是什么意思了,因此没有拒绝,将人客气地送出去,领头的人临走前还说:“首都安全基地来了客人,司令这两天忙得走不开,他交代我转告您,过两天再和您见面。”   “好的,劳烦你们来一趟。”   张猛看着这些物资,一下子就有变身富豪的感觉:“何司令为什么给你送东西?”派来的人还一口一个“您”,客气得不行。   “我打算跟何司令做一个交易。”瑞和将一个箱子拆开,里面都是罐装啤酒,他拿出一瓶丢给张猛,一瓶打开自己喝了一口。   张猛扯开拉环,关心地问:“什么交易啊?”   “异能修炼法。”   张猛更听不懂了:“可是我们现在学的异能修炼法不就是从何岚那里得来的吗?你不是说是何岚告诉你的,他想拉拢你所以提前将这个秘密跟你说……”   “对。”这是瑞和为自己找的借口,“但我觉得那些训练法还有可提升的空间,所以优化了一下,何司令这应该是为了答谢我。”   “裴书你真厉害!”张猛真情实感地夸奖,“我这辈子能考上花城财经大学,再和你做室友,运气真是太好了!”   真真假假的听起来才像真的,为了将原身记忆带来的馈赠合理地拿出来用,瑞和必须真假混杂着说。   之后,瑞和还是跟张猛出门去了,他们去将一些用不着的物资换成自己需要的东西,在路上瑞和还是在想:首都安全基地来的客人会是谁?异能修炼法是目前最重要的东西之一,按照原身对何司令的理解,何司令应该会非常重视才对,不说亲自过来见他,立刻请他过去才正常。   除非,何司令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那就是何岚截住消息还没有告知何司令,没错,先送东西来安抚人心是何岚的手笔,可为什么呢?   说到何钰何司令,那真是一位公私分明、克己奉公、兢兢业业为人民服务的好领导。但也就是因为他这份刚正,花城基地被各方势力拉扯时,他也坚守本心绝不妥协,一心为公。但别人要的是利益,所以最后基地被毁了个干干净净,原身临危受命接下重担,开始重建基地。   但只要有利益,争斗就永远不会停歇。世上没有永动机,但争夺权势利益的战争车辙压过数千年人类发展的历程,直到今日、直到明日、再至世界的尽头,都绝对不会停止。   首都安全基地将会在花城基地插进一把刀,这把刀会将基地拖进深渊。在事态还未开始之前,首都安全基地派来的人除了带来圣花的消息之外,还做了什么呢?竟然让何岚伸手拦下他与何司令见面一事。最可能的解释是,何岚认为这件事不能让首都基地使团知道。   晚上,张明恩错过了晚饭时间才回来,但他神采奕奕毫无疲态:“我说服了七个校友。”他比了个手势,“里面有两个异能者,分别是速度异能和风系异能,没异能那几个一个你认识的就是苏芽,其他几个也都是好苗子,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明天中午我会请他们过来集合。”   “我没意见,辛苦你了。”瑞和嘴角微扬,“那就约明天吧。”   张明恩松了一口气:“好,那我明天再过去一趟。”   第二天,张明恩果然将七个校友都带过来了。花城财经大学的幸存者大部分都在基地,昨天基地发布消息之后,张明恩第一时间找过去,终于说动了一些校友。   “基地只给了三天时间,三天之后真的会切断供给吗?”   “我觉得会,你们没听说吗?丧尸里面出现一种跟人类异能者一样的变种,跑得特别快!跟风一样!以后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喷火丧尸还是喷刀子的丧尸……”   “所以基地肯定要逼着幸存者出去杀丧尸的,就算不杀丧尸,也要做一些修城墙等工作,可以将军队的士兵解放出来,让他们能更专注于防护丧尸的工作上。这是必然的趋势,谁都无法改变。林裴书,张明恩说你们猎鹰小队缺人,也说你们现在小队有三个人,其中就有两个异能者,你们能不能展示一下你们的异能?”   张猛直接打了个响指,红色的火在空中突然出现,火焰的热度朝着最近的人扑去,让那人忍不住后仰。   “这是我的火系异能,队长、也就是裴书他也是火系,不过比我还厉害。裴书,你来。”   面对张猛搭的台子,瑞和配合地也将一簇火放出来,蓝色的火足够新奇夺人眼球。但瑞和很快翻手将火熄灭,他看向这七个校友:“你们中间有两个异能者吧,也展示一下吧。”   名字叫做郝俊东的男生是速度型异能者,他花了两秒从阳台跑到大门。名字叫做郑淼淼的女生是风系异能,她咬着下唇满头大汗,只能让瑞和感觉到一股清风从脸上拂过。   “抱、抱歉……”郑淼淼也知道自己的异能没什么用,就连给自己扇风都嫌风力不够。她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张猛赶紧安慰:“那也没关——”   郑淼淼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消防斧头,羞涩惭愧地说:“要不你们当我是普通人就好,我的斧头用得还挺好的。”   “——系。”张猛住了嘴,内心划过一串“卧槽”的弹幕。   “好的。”瑞和又看向其他五个人,其中有一个是同班同学周德轩,一个是熟悉的女生苏芽,另外三个也都是上辈子原身亦或是张明恩拉拢入队的熟面孔,瑞和一一打过招呼:“既然大家都有意愿加入猎鹰小队,我代表猎鹰小队对你们表示欢迎,我们是校友本就比其他人亲近,我相信我们能在这乱世里携手互助,一起活下去。”   张明恩赶紧鼓掌,其他人也陆续鼓掌,猎鹰小队自此加入七名新成员。   三天后,首都安全基地使团离开。当天晚上,何岚亲自来接瑞和去见何司令。 第399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一路上何岚活泼地跟瑞和谈话,表达自己的歉意:“我叔叔那边忙着接待首度来客,实在抽不出时间,我也被派了任务,所以只好让勤务兵先给你送一点东西。”瑞和当然不介意了,也没有多问,现在的他们还不到可以交付彼此信任的时候,别看何岚现在对自己很热情亲切,其实这人内心的防线是很高很厚的。   见到何司令时瑞和有些吃惊,虽原身记忆里对何司令的印象就是“长得很俊美的中年大叔”,真正见到时瑞和还是被何司令的样貌惊到,那是一种与女气无关的俊秀,即使人到中年也不损那份美丽,反而如同愈酿愈醇香的美酒,更添几分光彩。   “你好,我叫何钰,你叫我何司令就行。”何司令笑着跟瑞和握手,瑞和如同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压抑着好奇盯着他看。何司令也不觉得冒犯,反而习以为常,这个年纪的孩子嘛,不沉稳也是值得理解的。   “坐吧,这是苹果汁,你尝尝。”何司令将点心和饮料推到瑞和这边,亲和地和瑞和交谈。客套一番之后,何司令才提起异能修炼法的事情:“你让阿岚转告我的条件我全部同意,除了那三个人情之外,我还会送你一处别墅。我知道你组建了一支猎鹰小队,后续应该会有更多人员加入吧?别墅宽敞,适合你们队员居住。”   瑞和面露惊喜,但很快沉稳地压下激动的心情,咳嗽一声矜持地点头:“那就谢谢您的好意了。”   交易完毕,何岚亲自送瑞和回去,回来后才知道何司令已经将那套新鲜到手的异能修炼法拿去做实验了。   很快研究所就得出结论:修炼法理论上可行。研究所还提出要求,他们需要一批丧尸做实验,他们很好奇丧尸体内的“能量”,明明之前他们根本没从丧尸体内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希望这一次能得到不同的结果,为人类的生存之战带来更多的筹码。   何司令当机立断决定派出一队人出去做实战试验,顺带带一批丧尸实验体回来。“你也一起去。”何司令一抬手,将何岚也塞了进去。   这一边,瑞和带着欢天喜地的众位队友搬进了新家,新队友中苏芽带着宋老师一起过来了,王赫青则是带着他九岁的妹妹王莉青一起住进来,其他队友都孤身一人,亲人都不在身边。   “我来到基地后就开始找他们,还去查幸存者名单,最后找到了我妹妹莉青,我父母都没了,她是跟着邻居一起被救援回来的。”王赫青抱着妹妹,摸着她的头,“我很感谢你队长,谢谢你肯让我妹妹也一起住到别墅。”   瑞和掏出一根棒棒糖给王莉青,王莉青往哥哥怀里钻,大大的黑眼睛好奇地看着瑞和,半晌抿嘴笑。   “别这么说,我们是队友,这是猎鹰小队的家属福利。不过为了方便管理,今天我们就先定下章程,小队成员的家属可以入住别墅,但日常也需要做一些工作,力所能及的后勤工作,你们没意见吧?”   “没意见。”   “可以。”   目前的成员家属就两位,瑞和对宋老师说:“麻烦您暂时做后勤总揽,可以吗?”   宋老师点头:“好。”   “我听说宋老师不让你冒险的,怎么这一次——”瑞和与苏芽在院子里收拾土地,打算种一些容易存活的蔬菜。苏芽麻利地拔草,说:“我坚持要来的,宋老师也拿我没办法。”   瑞和听了就笑:“你们就跟亲生父女一样。”   苏芽最喜欢听这种话,她抿嘴笑:“我当他是我的亲生父亲。老师其实也是好心,怕我出危险,但基地里的工作真的不好找,现在没有学校了,宋老师的脚又还没好,来到基地这些天找不到工作。而我现在的条件跟其他人相比也没有就业优势,我这几天都在修城墙那里搬砖,真的太累太累了,工资也低。说真的,我宁愿去杀丧尸,也不想再做苦力了。”   她有些伤感地说,“宋老师还没扭过弯来,现在已经是末世了,工作不像以前那么好找。其实,我们原先住的地方那里,竟然有人在做那种生意。”她很是不好意思,“就是那种。”   瑞和秒懂。   “前天竟然有一个男人来敲我们的门,宋老师拿着菜刀将人赶走了……所以那一片我也不太想住下去,张明恩来找,我就拉着宋老师一起过来了。”   “既然过来了,那之前那些训练就要继续进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比城墙组搬砖轻松。”   苏芽擦了擦汗,笑着说:“我知道,好歹之前也被你带着操练过,我有心理准备。再说了,操练得越辛苦对自己越有好处,身手练出来之后受益无穷,道理我都明白,绝对不会喊苦喊累。”   猎鹰小队在新别墅里安顿下来,队伍的训练行程也正式运转,瑞和拿出当初在学校操练张猛他们时翻几番的训练强度,将众人磨得哭爹喊娘。他们不缺食物,营养跟得上,不到一个星期,所有人的体格都得到了明显改善。   这一天,瑞和在门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他在院子里给新种的葱浇水,不一会儿张猛进来了,瑞和抬头看他,招呼:“去哪里了?”   张猛吓一跳,含糊了两句:“没去哪里,出去看看哈哈。”   “秦楠来了吧?”   “是、是啊,你看见了?”张猛挠挠头,走到瑞和旁边拿起喷壶也帮忙浇起水,“裴书,你是不是还在生老秦的气?”   “没有。”不过是知道那个人不可信任不值托付,早早就将其划在自己保护圈之外罢了。   “他最近过得也不好,去食堂后厨帮工洗碗,手都被水泡脱了几层皮。”张猛小心地问,“他来找我,说想回来跟我们组队杀丧尸,你说呢?”   瑞和满意点头,又去浇隔壁的萝卜地,闻言直接应了声“好”,反而让准备了一箩筐话的张猛哑声了:“哈?”   “我说好。”   “嗯!”张猛咧嘴笑,立刻就跑出去追秦楠了。   苏芽站在一边一会儿了,这时就走过来拿起被张猛放下的喷壶:“你怎么直接就同意了?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她算是跟林裴书和张猛最早合作的人了,也知道秦楠是谁,当时秦楠死活不学杀丧尸,大家出去找物资时就窝在会议厅里不出来,她是亲眼看着林裴书如何对秦楠彻底失望的。   “我不是为了他。”瑞和放下喷壶,拍拍手就进了别墅。   “不是为了秦楠?”苏芽嘀咕着,细致地将剩下的地都浇好水后回到别墅,客厅里宋老师正坐在地上的垫子上摘菜,听了苏芽的困惑,宋老师慈爱地笑:“他是为了张猛吧。”   “为了张猛?”苏芽坐到宋老师身边拿起一棵白菜开始掰,不解地问,“关张猛什么事?哦哦您的意思是林队长不好意思拒绝张猛的请求对吧?”   “有一点接近了,但还差一点。”宋老师也不想点破,希望苏芽能自己以后慢慢看。“我是看出来了,裴书那个孩子很有主张,爱恨分明,他看重的人被他记在心里,让他失望的人被他忘在身后,他一直在往前走。在学校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小芽,你们组队我很放心,你有不懂的地方就去问裴书,他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   苏芽点头:“我明白了老师。”   当天晚上秦楠就搬进来了,隔天就跟瑞和他们一起锻炼。他还主动来找瑞和说话,为自己以前的瑟缩胆怯道歉:“如果那个时候听你的就好了,果然还是要遭受社会的毒打才能觉醒啊。”张猛在一旁感慨地拍拍秦楠的肩膀:“这下好了,我们宿舍的人都齐了,如果老甘还在就好了。”   瑞和拿出甘航聪的手表:“老甘的父母并不在基地,他们是花城人,如果还活着的话肯定会来基地的。”   “肯定还活着的。”张猛的情绪低落下来,“一定会的。”   很快,瑞和就决定组织一次猎鹰小队外出狩猎计划,他到任务广场看军队最新发布的任务,其中有一个是到附近某一个村子抓胡萝卜。   “胡萝卜?难道还能吃吗?不会受污染吗?”苏芽惊讶道。再说了,胡萝卜用“抓”这个动词会不会太奇怪了?   “不是普通的胡萝卜。”瑞和将任务接下,到一旁去登记后才回来跟队友们解释,“是变异的植物,有到那个村子搜物资的佣兵小队看见它了,一个不查被伤了大半,基地现在要求将那颗变异的胡萝卜带回来,报酬丰富。”   “会杀人的胡萝卜?”   “不是吧?这年头连胡萝卜都崛起了,我觉得像在做噩梦。”   “来来,我帮你掐一下,保管你立刻醒来。”   瑞和抬起手,众人的声音立刻停下。   “我们磨合了也快一个星期了,是时候检验一下训练的成果,除了秦楠,其他人都得参加,没意见吧?好,回去收拾东西,我去租车,一个小时后出发。”   一个小时后,新租来的三辆车载着猎鹰小队的成员驶出基地大门,离开主干道后与其他出任务的车辆分开,往村子的方向驶去。   “希望他们安全回来,你说呢?”宋老师等到车子完全看不到了才杵着拐杖往回走,王莉青乖巧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秦楠也收回视线跟在两人身后,听着前头的宋老师说着回去要打扫卫生等等罗里吧嗦的话,他不耐烦地皱了一下鼻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慢吞吞地走着。   他在想:这一次任务会顺利吧?他希望能有两个或一个人受伤,对,只需要受伤就行,如果太顺利的话,队友就太出色了…… 第400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秦楠那说不出口的隐晦想法最后还是没实现,太阳下山之后夜色渐渐漫下来,车身血迹斑斑的三辆车陆续驶进基地,在基地门口接受检查后才被放行。基地大门口的大照灯下,其中一辆车车顶绑着的等人高焦黑条状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同样出任务刚回来的佣兵们好奇地看着,指指点点。   “那是什么?”   “味道挺香的,是烧烤吗?”   “有脑子没有,现在这世道谁还出去烧烤?还烤完再带回来?那是丧尸吧?”   “烤焦的丧尸会香吗?真的好香啊……”   车内,张明恩听着外头的动静,颇有些得意:“没见识,这可是变异的胡萝卜,简称胡萝卜精嘶——”他捂住手,引来张猛笑话:“你被胡萝卜的根须打了哈哈哈。”   “嘿你也被打了,又不是只有我!”   苏芽也拉下窗户玻璃,让夜风驱散车内的闷热,在基地外面开车时是绝对不能开窗的,她都闷了一路了。她笑着问驾驶座上的瑞和:“我们现在就去交任务吗?”   “对,交完还安心回家睡觉。”   “这萝卜……已经烤熟了,基地还要吗?”   瑞和打方向盘拐弯进入另一条街:“要的吧,任务说的是将变异萝卜抓回来,也没说要活的。”   苏芽噗嗤笑:“我总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很荒诞可笑,萝卜也能用活啊死啊来称呼了。”   将萝卜交给办事大厅的工作人员之后,瑞和他们拿到报酬,整两百斤的食物,米面、罐头、矿泉水等等。将物资搬回家之后,瑞和又将租借的车还回去,付了租金尾款。   “回头需要再换一些汽油,车行的人说以后租车不提供汽油了。”张猛皱着眉头跟瑞和说这件事。   瑞和有准备:“没关系,我们负担得起。走吧,宋老师说准备了火锅,我们回去吃晚饭!郝俊东,走了。”   站在一边的郝俊东笑着蹭过来,露出两颗虎牙,猎鹰小队里只有四个人会开车,瑞和宿舍三人加上郝俊东,此次出任务就是瑞和、张猛跟郝俊东开的车,还车自然也是三人过来。   “走吧!”瑞和一手搭一人的肩膀往前走,张猛大咧咧地搭回去,郝俊东有些拘束,缩着手走了半路才伸手搭瑞和的肩膀。   别墅里宋老师果然已经准备好了,瑞和笑眯眯地闻了闻,夸了一句香,然后说:“我去洗洗手。”转头进了厨房。   等他出来时,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是切的细碎的丝儿,黑红色的。   “这是什么呀?”苏芽抬眼看见便问,却觉得味道有些熟悉,她的鼻子动一动,惊讶地看着瑞和。   其他人也觉得味道有些熟,但也不敢问。   宋老师等没去参加今天任务的人就没感觉了,宋老师还问:“你拿什么来加餐了?看着像萝卜丝。”   “没错,是烤制的腌萝卜哦。”瑞和将碟子里的萝卜丝倒进火锅里,拿着大勺子搅拌几下,满意地点头,“再熬五分钟入味吧。”   “不错不错,天气冷了吃萝卜就很好。烤制的腌萝卜很少见吧?我就吃过熏制的腌萝卜。”宋老师笑着说道。   王莉青什么都不懂,只窝在哥哥身边,期待地看着火锅。   秦楠更是沉默,他为自己的坏心思而羞愧,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坏掉了。但同时内心深处,他是真的有一些遗憾的。他本就晚加入,队友比他出色让他压力很大。   参加了今天任务的人都闻出这一叠腌萝卜到底是什么,都有些一言难尽。   “裴书啊,这真的能吃啊?”张猛小声地问,“太那个了吧?”   “能吃。”瑞和肯定地点头,“我有内部消息,吃了能强身健体。”他摸摸王莉青毛茸茸的脑袋,“连孩子都能吃呢。”   王赫青看了看锅里在热汤中沉浮的黑色萝卜丝,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点吃下。味道倒是跟以前吃的胡萝卜差不多,有一点焦味,东西一下肚,不久他就感觉到有一股能量在身体内流淌,那种感觉非常舒服。   “怎么样?”   面对关心地看着自己的队友,王赫青重重点头,竖了个大拇指:“好吃!吃完肚子暖暖的。”   “吃吧,先盛两碗汤出来,一碗给宋老师一碗给莉青,我怕他们承受不住效用,这一次就只喝汤吧。”   宋老师接过汤,新奇道:“这种萝卜效果那么好啊?”然后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哎哟!肚子真的暖起来了,哎呀真不错,莉青啊快喝,很好喝的。”   王莉青捧着碗喝了一大口,眯着眼睛满足地笑:“好喝!”又对她哥说,“哥好喝!”   王赫青摸摸她的头上的小揪揪:“好喝就好。”   苏芽他们也一一尝过,味道其实奇怪,毕竟他们都看见了,那根等人高的胡萝卜精是被林队长和张猛一起烧死的,那根萝卜精叫得可惨可惨了,搬“尸体”上车顶时被烧得焦脆的外皮还被蹭下来好些呢。   烧得焦焦的萝卜,味道当然怪怪的。   但没有人嫌弃,他们都感觉到吃下萝卜丝后身体里的变化,整个人像泡在暖暖的温泉水中,舒坦极了。   好东西呀!   “太可惜了!”张猛捶胸顿足,“早知道就先切一点下来了!”   “是啊!我还砍了它三刀呢!削下来至少两块肉!”郑淼淼一脸可惜,嚼吧嚼吧萝卜丝,哭丧着脸,“好好吃哦,越嚼越香。”   王赫青见妹妹喝完一碗,又给她盛了一碗。王莉青有些为难,摸摸肚子再看看火锅里的菜,她不想喝汤了,想吃菜想吃肉。   “乖啊,再喝一碗。”好东西当然要多喝一点,以后可能就没有了,火锅什么时候都能吃嘛。王赫青将碗塞给妹妹,他没什么愿望,就希望妹妹的身体能好一点。   “好吧哥哥。”王莉青仰头吨吨吨地喝。   宋老师越听越奇怪:“你们说啥子呢?”他低头看碗,怎么觉得自己吃的跟他们说的不是同一样东西?   瑞和抬手:“先吃吧,吃完还要洗碗,再晚就要熄灯了。”   看出瑞和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其他人纷纷闭嘴,饭桌上的菜很快就一卷而空。吃过饭,宋老师叫上秦楠一起去洗碗,王莉青从椅子上跳下来去拿抹布帮忙擦桌子。   “我已经切了一点收起来了。”客厅里瑞和轻声说,“这东西对身体好,现在知道的人少,等以后公开,会更加珍贵,所以你们最好要保密。”   张猛忙点头:“放心吧裴书,我们都不会乱说的。”   “对,我们偷偷地不告诉别人,队长,你切了多少啊?基地会不会找你麻烦?”   “不多。”瑞和笑着端起茶杯,“想要抓住一株变异植物,不可能丝毫无损,我相信他们能够理解的。”   当晚,任务大厅就将变异胡萝卜的尸体送到何司令眼前。本来,何钰还不太相信竟然有萝卜会杀人,如果不是死里逃生的佣兵队言之凿凿,并且还拍下了两张还算清晰的照片,他是真的不相信会有这种东西存在,更别提正式发布任务了。   “这个就是那株变异胡萝卜?”何钰围着尸体走了一圈,黑黑的,还西缺一块东缺一块,周身都坑坑洼洼的,他皱眉,“怎么烤、烤焦了?”   办事大厅的工作人员躬身道:“我仔细询问过了,接下任务的小队叫做猎鹰,里面有四个异能者,两个是火系,他们队中最厉害的就是其中一个具备蓝色火异能的火系异能者。这个萝卜,咳变异植物,太凶了,据他们说不怕砍不怕切,您看,这些都是被砍出来的伤口,搁在普通人身上早就失血死了,不过这是萝、植物!他们说植物怕火,无奈之下只好用尽全力将这颗变异植物烧死了。”   何钰摆手:“萝卜就萝卜,这本来就是萝卜。那好吧,直接送到研究所去,看看这烧焦的萝卜还有没有研究价值。”   “是!”   看着车子走远,何钰想到猎鹰小队的名字,那不就是林裴书组建的佣兵队嘛?   “叔,他没有发表什么建议吗?”何钰回到家,何岚正好巡逻回来,听说那株变异植物已经被解决,还是林裴书解决的,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林裴书对那株变异植物有没有什么看法。   何钰摇头:“没有,听工作人员说就正常地接任务交任务,你觉得他应该对变异植物有了解?”   “直觉吧。”何岚打了个响指,一道紫色的闪电在客厅上空划过,砸在地板上将地砖电得发黑。   “不错啊!”何司令欣慰极了,“才多长时间,你的异能已经修炼得有模有样了。”   “这就是重点,叔,我觉得林裴书是个人才,他拿出来的异能修炼法你也看到效果了,得多天才的人才能在短短时间内想到这种近乎完美的方法?不说我们基地的研究所了,成立得晚研究进程慢,就说首都安全基地吧,那可是国内顶尖研究团队集结的地方,您听说过类似的修炼法吗?我敢说,现在我们花城安全基地的异能者数量上即使不是最多的,但质量上绝对是全国各大基地中最厉害的。”   何钰慢慢点头:“你说得对。这样吧,等研究所研究那根萝卜的结果出来再说,如果到时候没什么进展,就再去找林裴书谈一谈,到时候还要你去,你们年轻人聊得来玩得来。”   何岚嘿嘿一笑:“好。”   “首长!”   何钰回头:“进来吧。”   进来的勤务兵敬了个礼,报告道:“那位韩先生在金利源饭店打伤了人,伤者伤势很重,已经被送到医院了。”   何钰惊怒:“他怎么又打人了?!”快步往外走,勤务兵赶紧从挂架上将外套拿起来追上去给何钰披上,何岚撇嘴:“首都基地留下的到底是什么垃圾,就这垃圾还能做什么……”   此时的何岚还不知道自己将来就死于此“垃圾”之手,他见叔叔出门,想想还是觉得家中冷清,干脆穿上外套出门去。   他得去听听那位林队长今天是怎么收拾那只萝卜精的,一定很好玩。 第401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何岚来的时候瑞和正端坐着让张猛帮他剃头。   “好好的头发干嘛要剃掉?”何岚也不见外,自己搬个了个椅子坐。   “方便。”瑞和让张猛继续,张猛嘟囔着:“我就剃过胡子你就敢让我给你剃头……”到底帮瑞和剃好头。   “这不是挺好的嘛。”瑞和摸摸光头,给张猛点了个赞。   “可别,我觉得我就是个罪人。”张猛哀嚎一声捂住眼睛,“原先多俊一小伙儿啊,现在成一卤蛋了!”   瑞和踢了他一脚:“别贫了,给何哥倒杯水来。”   听何岚说起今晚来的意图后,瑞和看了他一眼,知道不止是他好奇心发作,也是因为想打探自己,了解自己。   如果这辈子何岚没有英年早逝的话,何钰司令的结局以及这个基地的结局也许都会不一样。   何家是军人家庭,不管是何岚的亲生父亲何钊还是叔叔何钰,性格上都是一脉相传的板正,忠诚与正直,第三代中唯独出了一个何岚,不爱军装爱红妆,爱好泡吧蹦迪塞车,完全不像何家的孩子。   后来,何岚常玩的团体里有一个男生竟然吸毒,何钊真是差点被吓死,意识到这个儿子再不管可能真的会被带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学坏,于是狠心将儿子丢进了弟弟何钰的部队里,希望能彻彻底底地磨磨儿子的性子。   然后末世来了。   末世后的部队对何岚来说不再是束缚,在他觉醒异能之后,甚至称得上如鱼得水。   原身上辈子跟何岚也是朋友,瑞和能从原身的记忆里找到不少关于何岚的记忆,但那些记忆都在末世第四年戛然而止。   “好啊,我可以跟你说。”瑞和嘴角笑意浅浅,“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在首都基地使团离开之后才和司令说我想跟他做交易的事情,你在防备什么?”   何岚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凌厉地看着瑞和。   在这一刻,基地供电停止,别墅所有灯都暗下来,包括庭院里橘红色的灯。   “熄灯了,走吧睡觉去。”   “莉青?莉青睡觉了。”   “来啦哥哥!”   黑暗中,瑞和听到何岚呼吸紧绷,他笑了笑站起来:“既然熄灯了,我这儿也不方便招待客人,下次再聊吧。”   何岚沉默着站起来,摸黑从椅背上将外套拎起来:“那我下次再来拜访,再见。”   “再见。”   “何哥这就走了?不是刚来嘛,我还准备拿蜡烛给你们照明呢。”送走何岚后张猛拉着瑞和问,“你们没闹矛盾吧?”   “当然没有了,虽然他才来了一会儿,我们聊得特别愉快。”   “这样哦,那去刷牙吧,早睡早起明天还要训练呢!”张猛很有自觉。   “好。”   充实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晚上八点,猎鹰小队的人全都收拾着准备睡觉去了。新别墅有三层,房间充足,除了王莉青不敢一个人睡跟哥哥一间房之外,一人一间卧室。   二楼一间卧室里,张明恩翻来覆去睡不着。太早了,太八点半,以前他要到凌晨一二点才睡的。   忽然他的门被轻轻敲了三下,吓得张明恩冷汗都出来了,鬼、鬼?   “是我。”   林裴书?   张明恩赶紧去开门,瑞和递给他一个盒子:“拿着。”   “什么啊?”   “圣花。”   我去!张明恩手一抖差点把盒子砸地上,手忙脚乱地接住,抱在胸口不敢动。   圣花现在可贵了!他在基地市场上打听过,一些据说手中有圣花的人叫价特别高,什么一千斤食物啦三千斤物资啦,都是天价,但他觉得那些人可能就是在骗人,根本没有圣花。将心比心,如果现在他有圣花肯定不会卖,要不自己吃,要不家人朋友吃,大家一起觉醒异能多好!有了本事,以后多少食物多少物资赚不回来?   “这是之前说好的礼物,你打算什么时候吃?”   张明恩的鼻子有些酸:“我、我想一下。”   “那好,吃之前记得通知我,这花服用后身体会有强烈反应,比如发烧呕吐身体乏力等,所以最好不要独自吃。”   “好,好。”   门关上,脚步声慢慢走远,张明恩漂移回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才摸出蜡烛点上。盒子打开,烛光下的圣花蒙上了一层暖色的柔光,落在张明恩眼中圣洁又美丽。他屏息看了很久,好半晌才擦擦眼睛盖上盒子。   他卯足了劲加快速度为队伍拉来了七个新队友,为的不就是想立功,让林裴书看见吗?   辛苦是没有白费的,自己所做的一切对方都看在眼里,也真正承认自己是亲信了。   异能啊……   第二天,猎鹰小队的其他人都看出张明恩心情好,他不仅早早起床帮忙做早餐,还哼着歌儿帮宋老师晾衣服。   “捡到宝啦?”宋老师从洗衣机里将脱水好的衣服拿出来放进盆里,笑着问,“满面春风的。”   “哎呀老师,我真的捡到宝了,不过暂时不能告诉你。”张明恩抱着盆上院子晾,宋老师笑着摇头:“年轻人哟。”   他从阳台上往下看,苏芽正拿着武器在院子里比划,林裴书正在指点她。再看向远处,今天是难得的艳阳天。   “好久没有这么好的天气啦,今天也得晒晒被子咯。”   今天的天气确实好,瑞和领着人在院子里做好早操。他很喜欢日光,这些日子以来大多是阴天,很少有这么好的天气。因此吃过早饭后他搬了个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手心时不时地冒出蓝色的火,火从大到小,灵活变化。   王莉青绕着院子跑步,哥哥说了,要经常锻炼身体才能身体壮,她一直都很听话的。   “小妹!小妹!过来一下!”   “你们是谁啊?”王莉青听见大门处有人叫她,于是慢慢跑过去。   “队长哥哥,有人找你,说是你的父母和弟弟。”   瑞和收住手上的火,从躺椅上坐直了,招呼王莉青过来,仔细问清楚后拍拍她的头:“我知道了,谢谢莉青。”   “嗯!”王莉青开心地蹦走。   大门处果然是林海、陈丽琴还有林颂书。看见瑞和,陈丽琴赶紧招手:“裴书!裴书啊!你这孩子也是,搬了家也不跟家里人说,哎这么大的别墅啊真好看。”   开了门,陈丽琴的眼睛和嘴巴就没停过,林颂书更是直接在院子里撒欢,跑得欢实极了。   “裴书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陈丽琴叹口气,“你现在好了,住大别墅,就忘了自己爸妈还有弟弟还在受苦吗?”   瑞和没说话,引着他们进客厅,让张猛拿茶叶出来待客。   林海坐下后总觉得不舒坦,束手束脚的,陈丽琴就不一样了,她环视一周大厅,只觉得这别墅的客厅就是不一样,又敞亮又高档,她这辈子就没住过好地方,说起来来到基地后分到的小区房还是她住过最好的房子,家里那间老旧的民房根本不能比。但此时她才知道,原来她还能住到更好的地方,别墅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这栋别墅不是我的私产,属于整个猎鹰小队。”瑞和亲自泡茶,“而且爸妈你们不是有地方住吗?二居室,还是新小区,怎么就是受苦呢?”他将茶杯端给林海,问,“爸的新工作做得怎么样?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林海接过茶杯忙应答。   “哪里顺利呢!”陈丽琴黑着脸,“从早累到晚!天天晚上腰酸背痛得翻来翻去睡不着,你搬出来这么久,还记得问你爸的工作啊?我还以为你早忘了我们呢!”   “丽琴。”林海拉拉妻子的袖子。   陈丽琴一进门就说话夹枪带炮的,瑞和也不在意。原身以前都将父母弟弟收在羽翼下细心呵护,林海夫妻不用工作,林颂书自然也不用了。在猎鹰小队里,林海他们是队长的亲生父母和弟弟,自然受到了其他队友以及队友家属的相让,原身又将后勤总揽让父母担任,他们的日子过得更是滋润,不用出基地风里来雨里去,随时随地还有被丧尸抓伤的风险。   但这辈子,瑞和不可能再对他们予以重任,既然没有信任,那就远离。   “咳咳。”陈陈丽琴喝了一杯茶,看向窗外小儿子正在院子里跑,眼中透出慈爱,然后转头对瑞和说,“裴书啊,既然你这里这么宽敞,那我们也搬进来吧!什么私产不私产的,你是队长,还能做不了主?这里多好啊,还带院子,你不知道你弟弟总在外面跑,外面人啊车啊都多,多不安全呐!来这里住就好了,你这个院子真不错,以后随便你弟弟跑了,我也就不用天天担心他在外面玩遇到危险。”   张猛安静地坐在不远处叠衣服,与苏芽两人打眉眼官司。   院子里,王莉青不高兴地喊林颂书:“别踩!那些都是菜!别踩坏了!”见林颂书不停,王莉青赶紧哒哒哒跑去找她哥告状。   听着院子里林颂书欢喜的尖叫声,瑞和皱眉,让张猛出去将人带进来:“菜都让他踩坏了。”   陈丽琴忙阻拦:“这有什么,不就是一点菜嘛!让他玩让他玩,他好久没玩得这么高兴了。”   张猛看向瑞和,瑞和对他点头,他便擦擦手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拎着林颂书进来。   “干嘛啊,很痛啊。”林颂书跑到陈丽琴身边委屈地嘟囔,“这个人好凶。”   “没事没事,一会儿再玩啊。”   苏芽见状细长的眉毛拧在一起,偷偷地跟张猛说:“完全不像林队的弟弟啊。”   “嘘。”张猛有些担心地看着前方,他还记得裴书发烧昏迷那几天发生的事情,虽然裴书当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他知道,裴书心中一定是对父母很失望了,才会带着他从林家搬出来住。   裴书会同意让林叔叔他们搬进来吗? 第402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瑞和当然不同意。   陈丽琴很不高兴,又拿享福受苦那一套。瑞和站起来:“要我带您去其他幸存者安置房看看吗?对比那些居住环境,您还坚称您现在住的二居室是受苦吗?我相信很多家庭会很喜欢那套二居室,要不你们换一换?”   陈丽琴瞪大眼睛,完全无法接受一向温顺的大儿子竟然会拒绝自己入住别墅,还说出这种尖锐的话。她忽然想起大儿子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她哭着跟儿子说家中没有钱交学费,大儿子柔声安慰她,隔天就去找工厂打工。从大儿子上了高中,就丝毫没让她操心过,上大学也一样。   她是爱这个儿子的,她如此相信着。既然孩子自己能解决难题,那她也不做那个恶人,想上学就去上吧。   同时,她也相信儿子是爱她的,她从来都不怀疑这一点。直到儿子搬出去大半个月没有联系家里,她才惊觉不对劲。后来丈夫下班回来,说起基地里最近很有名气的佣兵小队猎鹰,人员无损地完成变异植物的捕猎任务,足足载了几车报酬回家,她才想起大儿子好像说过,他组建的小队就叫猎鹰。   打听到猎鹰小队的住址后,陈丽琴就拉着丈夫儿子找过来了,看到别墅的那一刻,她就满心想要住进来,完全没有会被拒绝的准备。   这是儿子的别墅,她要住不是很正常吗?他们是一家人啊。   “裴书,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陈丽琴不可置信地看着瑞和,好像瑞和说的话多么地大逆不道伤害她的心。   “我说的是事实,我不明白您在气什么。爸,你的意思呢?”   林海很尴尬:“我都跟你妈说了家里就够住了,不用非得来这里和你们挤——”   陈丽琴愤怒了:“什么叫做挤!我儿子的别墅,我生了他养了他还不能住了?林裴书,你那么多书都白读了,学校没教你要孝顺吗?老师没教你要养父母的吗?你拍着你的胸口问你的良心,你刚才那些话是不是没良心?!”   瑞和坐下来,自己端了一杯茶喝,并不跟陈丽琴吵架。   “孩子他妈,别吵了先坐下来,来来喝口茶。”林海拉着妻子坐下来,林颂书没心没肺地将茶喝完,评价了一句“难喝”,问瑞和要零食。   “没有零食。”   林颂书噘着嘴:“你都住大别墅了,连零食都没有?有没有搞错啊!我的朋友都说大哥你现在发达啦。”   瑞和看着这个一看就被养歪的弟弟,心中就忍不住摇头。十一岁的孩子也算是知事的年纪了,现在看来竟跟末世前的性子一般无二。   没想到陈丽琴听着小儿子的抱怨,刚下去的火气又冒了起来。   “我们先出去吧。”苏芽将张猛拉出去,张猛还在回头:“我看他们要吵起来了,裴书能搞定吗?”   “队长一定能搞定,不过那是人家的家事,吵架也算家丑了吧?我们还是先走远一点好,给队长留点面子。”   “你说得也对——”   “怎么了,什么家丑面子的?”宋老师刚弄好被林颂书踩坏的地,经过时听见便问。苏芽就小声地说了一遍,宋老师觉得奇怪:“既然是一家人,一起住也正常啊,你看啊,你加入猎鹰小队不是带我一起来了?赫青也带了莉青,之前裴书不是说有家属也能一起住进来的吗?”   “老师,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们家人的关系好像不太好……”苏芽还记得那天林队的父母被军人搜救出来,也开车跟着车队一起走,那时候林队就没有跟家人一起坐车,反而继续坐在军卡上。   宋老师秒懂,他跟家里人的关系也不好,妻子过世之后跟儿女也疏远了,一年里也见不到两面。不过再怎么疏远也是亲人呐,宋老师探头看了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需要我来做个中间人吗?”   苏芽忙拦住宋老师,宋老师热心肠,是个善良的人,但有时候好心也会办坏事的,至少她不觉得林队需要外人调和他们的家庭矛盾。   “是啊是啊。”张猛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将之前的事情说了,苏芽和宋老师都惊讶得不得了,特别是宋老师,他还问:“你说的是真的吧?”   “我哪里会拿这种事情骗人哦!别说裴书了,我当时真的心都寒了,我跟林叔叔他们说将门锁起来,我在里面看着裴书就行,就算裴书变成丧尸也冲不出去。陈阿姨都不同意,愣是把巡逻队的人喊来了。后来人送到医院正好退烧,我就说搬回来吧,陈阿姨还说要不留在医院里观察观察,你们也知道的,基地医院里那一片隔离区多乱,里面要不是发烧无法降温可能会变成丧尸的病人,要不就是被丧尸咬伤抓伤不过还没丧尸化的病患,裴书完全没意识,送进去如果遇到有人变成丧尸,他连跑都不会跑!”   一番话听得宋老师和苏芽二人都愣住了。   “你们说得都对,那我们离远一点吧,不过也看着点客厅,如果里面打起来了我们得进去帮忙。”宋老师叹气将东西放下,打算一会儿再进屋放东西。   打是没打起来的。   瑞和坚持不能让林海他们住进来,他们也没办法。   陈丽琴原本还要闹,被林海劝走了。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离去,瑞和面无表情地将门关起来。   “你干嘛拉着我啊?你没看见裴书的态度吗?他这是不认我们了啊!我们亲亲苦苦把他养大,这是养出一个白眼狼啊!”   “别说了,孩子还在跟前呢。”林海捂住林颂书的耳朵对妻子说,“先回家吧。”   回到家后,陈丽琴还是觉得意难平:“你现在养家多辛苦,他都这么大个人了难道不应该帮衬一下家里?”   现在不比以前,丈夫的薪酬半个月结一次,不发钱直接发食物。在拿到工资之前,原本他们一家还能靠着基地的免费食物以及大儿子留下来的那些物资度日。可惜后来基地又取消了免费食物制度,家中的物资本就只剩下一点点,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挨到丈夫发工资,那些食物真的太少太少了!养活一个人充足,养活一家三口就远远不够了。   让陈丽琴出来找工作又太为难她,她从结婚后就没有工作过。   这会子听到大儿子的消息,原来大儿子组建的佣兵队已经在基地里打响名声,她就想要找儿子接济,只要和大儿子一起住,大儿子还能不管父母弟弟的吃喝?   现在一切成空,越想,陈丽琴就越恼火。   “那里的人多,吵架多难看。”林海劝她,“要不,你也去找一份工作吧?我们一家两个人工作,工资够养颂书了。”   陈丽琴很为难:“我能干什么啊?”   但第二天看着厨房里那些物资,听着小儿子抱怨早餐只喝稀粥吃不饱的话,心疼不已的陈丽琴还是去找工作了。她完全没有工作经验,找来找去只能在洗衣厂为部队军人洗衣服,虽有大型洗衣机器不用手洗,但晾衣服收衣服叠衣服也是很累的,一天下来都要直起腰抬起手扬起脖子,做了三天,陈丽琴就受不了。   这一天她下班后,忍不住又去找大儿子。既然不能一起住,那大儿子总该每个月、不对,每半个月给一次赡养费吧?   没想到来到别墅外面,还没来得及敲门呢,就看见大门打开,一辆大货车从里面看出来,大儿子坐在驾驶室里。陈丽琴追了几步无果,见那车扬长而去根本不停,只好退而求其次打算进别墅找其他人说道说道。她是队长的妈,要一点食物不过分吧?   “你找谁?”   看着正在关门的人,陈丽琴如遭雷劈。   新请来的后勤人员连叔客气地问陈丽琴,没想到陈丽琴跟见鬼一样,下一刻拔腿就跑。   “奇怪。”连叔探头看了看,见人已经跑远,摸了摸脸叹一声将大门关好锁好。队长吩咐了,他们这一次出任务可能要过夜,所以让他们这些留守的人要注意安全,看好门户。   “刚才是谁啊?”宋老师坐在院子里补衣服,连叔摇头:“不知道啊,一问就跑。”   “那就算啦,来坐吧。”   连叔笑着摆手:“你先坐吧,我去把衣服拿下来晾,我估计应该已经洗好了。哎哎,宋老师你别动,你的脚还没好呢,现在有我在,你先安心养脚伤吧。”   “那就麻烦你啦,中午我来做饭。”   街道上,副驾驶座上的张猛问:“刚才好像是阿姨。”   “大概吧。”瑞和眼睛看着路边,一个人正在招手,他就将车停下,那个人背着枪爬上货车,然后敲敲驾驶室车顶,瑞和就将车再次启动。   “那是何哥吧?他怎么也来了!”张猛好奇地转身看,但他坐在副驾驶上,也看不到什么。   驾驶室后头,苏芽他们坐在货车的箱体上,上面做了特殊改装,能让坐在上面的人得以扶稳。   “怎么租了这样的车?”何岚不甚满意地说。   张明恩笑眯眯地:“不是租的,刚买的,喏你看,这上头的改造都是我们自己弄的,方便载人。”在末世前货车箱体上肯定是不能坐人上路的,但现在特殊情况,也没交警管,他们异能者坐在外面更方便锻炼异能。   “原来是自己的财产,那好吧,还算顺眼。”何岚径直靠着箱体上的围栏坐好,张明恩好奇地问:“何哥怎么来了?要跟我们一起出去做任务吗?”他们猎鹰小队的人都知道,队长跟基地长的侄子有交情。   “是啊,我这不是闲着没事干嘛,就来体验一下生活。”   张明恩脸上笑眯眯心里暗骂何岚装逼,也不想跟何岚搭话了。他坐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弄自己的异能,一朵小小的红色火焰从他指尖颤颤巍巍地冒出来,他露出傻爸爸笑,就差“嘿嘿嘿”笑出声了。   服用圣花后他发烧昏迷了几天,醒来后觉醒了火系异能。   瞧瞧,他这朵异能火多可爱多萌多惹人爱呀~ 第403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你也有异能了?”何岚忍不住坐直了,他对猎鹰小队也算了解,成员有几个分别是谁,异能者是哪几个等等,他全都了然于胸。这个张、张明恩是吧?是没有异能的啊。   他靠近张明恩,张明恩被他一吓,指尖的火咻地就被吓没了。   “你干嘛啊?”张明恩看着何岚的眼神像在看渣男,“你吓到我的火了。”   何岚毫不在意,异能就是异能,谈什么吓不吓的,那又不是人。“你是怎么觉醒异能的?被丧尸抓过咬过?还是——”他眯了眯眼,“是吃了圣花。”   “对,吃了圣花。”张明恩挺起胸膛,“有问题吗?”   “没问题。”何岚躺了回去,闭眼养神。   神经病啊。   张明恩翻了个白眼,继续哄他的异能小可爱。   苏芽有些羡慕地看着,有些后悔自己以前也没去找圣花,要是当时能存到一朵两朵就好了,她一朵,宋老师一朵,大家都能觉醒异能该多好啊。她低头继续削木棍,她前天在市场买到一把□□,发现还挺顺手,所以闲来就削木棍,希望能练出一手好技术。   旁边,郑淼淼正出神地看着街道,那些跑闹的孩子,那些坐在路边乞讨的乞丐,以及不远处穿戴富贵正从轿车里下来,慢悠悠走进餐厅的人……良久她才收回视线,她会好好活下去,认真活下去的。   第一次出任务的秦楠也沉默地坐在旁边,他手中握着一柄改装过的刀具,手忍不住有些发抖。左手盖上右手想要压下那股颤抖,没想到左手抖得更厉害,他干脆将武器放下,双手紧握。   “登记好了,放行。”   秦楠看向旁边的车辆,一辆辆车里都载满了人,基地大门处众多车辆中间,甚至有人是步行的,拿着棍子钢棍等武器,看起来寒暄又可怜。   没关系,我可以的,他们都可以,我更加可以。   猎鹰小队第三次外出任务,正式开始。   瑞和的意思是带着大家出去实战锻炼,距离上一次出任务也有好几天了,一个合格的猎手不能在安逸的环境里待太久,因此张明恩从昏迷中醒来后,他立刻就组织起这一次外出。同时,他也在办事大厅接了任务,锻炼和任务并行,保证此趟外出会很丰富多彩。   “这个任务也太那个了吧?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穷人和富人,阶级不会消失。”出了基地之后周围的车辆陆续走向不同的路,不久之后猎鹰小队就独自行驶了,张猛便找话题来聊,说起他们此次接的任务,他就满心都吐槽。   办事大厅的任务很多,有官方的,即基地发布的任务,也有私人任务区,专门让普通人来发布私人任务。寻人任务是最常见的,其次是要求各种物资。基地外出搜物资时,最看重的自然是可食用的各类物资,之后就是各种建设材料、生产机械。但就像张猛说的,阶级永远不会消失,穷富之分一直存在,有人为了一日三餐而辛苦劳作,也有人烦恼于没有好看的衣服首饰,没有高档的香水化妆品等等,找不到想要的东西,他们就会在办事大厅私人任务区发任务,报酬一般都不低。   “找XX牌子XX系列的香水,XXX牌子的化妆品,XXXX牌子的护肤品……”张猛一脸的一言难尽。   瑞和看着路前方专注地开着车,抽空回复他:“不是还有找狗找猫的任务吗?这种找商品的任务算是比较简单的了。你也看开一点,我打算这一次顺便找多一点烟酒,以后都会升值的。”   “知道了,我就吐槽几句。”张猛将单子折好塞进衣袋里。   货车呼啸而过,沿路的丧尸伸着手追车跑,有的还撞到车上,再被狠狠地弹开。   有风异能的郑淼淼皱着眉头,感受着风从脸上吹过,她屏息凝神,过了许久风中凝结出一道风刃,切断了路边的一根树干。郑淼淼欣喜极了抬手去接,那截树干飘落在地,她有些失望:“这是我第一次成功啊,还想拿着作纪念的。”   苏芽鼓励她:“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下次再拿纪念品也行嘛。”   郑淼淼高兴起来:“你说得也对。”她看着手掌心转动的风旋,心中充满了信心。   车子停下,周围的丧尸立刻扑了过来,训练有序的猎鹰小队众人立刻拿起武器,先将靠近的车厢的丧尸击毙。张明恩的火异能还用的不熟练,只烧掉一只女性丧尸的头发,最后不得已再拿武器补刀。   将丧尸踩在脚下后,他看见驾驶室里飞出来两团异能火,一红一蓝,红色的那团扎进两只丧尸额头,精准命中,丧尸倒地。蓝色那团飞出来之后分化为十几团,以极快的速度烧死十几只丧尸,商场大门处的丧尸群瞬间倒了一大堆。   在他身边,何岚风骚地打了一个响指,紫色的雷电从天而降,同样哧啦哧啦地电焦数只丧尸。   张明恩看了看自己脚下的丧尸,再看看旁边其他丧尸尸体,深觉自己还有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的可进步空间需要奋斗。   “走!先进商场!”   瑞和以车厢箱口对着大门将货车,将货车堵住大门口。   商场一楼里的丧尸不少,花了大半个小时来清理。瑞和分神去看秦楠的动作,见他闭着眼睛张大嘴巴无声叫着剁死一只丧尸,这才移开视线。   一楼是普通百货,早就被清扫得差不多了,瑞和留人在一楼捡漏装车,带着剩下的人上二楼。二楼是卖服装的,衣架倒了大半,地上铺满了衣服。   “小心一点,可能有丧尸躲在中间。”说完瑞和主动走在前方,拿武器不停戳戳戳探路,刚掀开一件衣服,一个东西就从对面扑了过来。   “吼!”   瑞和没有闪躲,手中的砍刀挥过去,丧尸飞出去,同时他感觉到手臂被重重挠了一下。   “吓死了!队长你没事吧?”   “没事。”瑞和看了看手臂,上面绑了硬纸板和铁皮,还包了一层布,除了变种力量型丧尸力大无穷,普通丧尸不可能抓破这些隔离物。   清理好二楼之后,瑞和照样留人收拾物资,特别交代他们要将衣物压缩绑好,这样才好装车,也能装多一年。   最后只剩下他和苏芽、孙筎云和何岚继续上楼。三楼是品牌服饰以及贵重珠宝首饰区,乱是有些乱,到处都是碎玻璃,香水的气味经久不散,齁人得很。   “太可惜了,这些都是名牌香水,我之前省吃俭用买过一支,看就是这支人鱼之谜,一支要两千多呢。”孙筎云可惜地将地上的空瓶子捡起来,苏芽听得咋舌:“两千多,够我生活一个学期了。”   “你们快收拾吧,我来处理丧尸。”瑞和说着走向其他区域,三楼的丧尸很少,也就两只,都在柜台里。现在才末世一个多月,大家搜寻物资的时候很少放眼神在这些奢侈品上,顶多在装车的时候塞一点,等到末世秩序越发健全,各大基地相继成熟之后,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会再次提上日程,到时候各类香水化妆品、珠宝首饰等物资就非常受欢迎。在原身去世那一年,一瓶末世前产的品牌香水,才50毫升那么点,就能换来百斤大米。   如此恐怖的兑换比率,让挣扎于温饱线的人们一听就瞪大眼睛,根本不敢相信。   开来的货车肯定带不了这个商场的所有东西,好在瑞和前两天买了两个八十立方的储物戒指,今天就全部派上了用场。   子兑换系统里有许多型号的储物戒指,最小的为八立方,之前瑞和买的就是这一种,属于不需要任何能力就能使用的类型。现在瑞和的灵魂已经足够强大,可以承担起使用大型储物戒指时的精神负荷,本来上个任务世界时他就已经能使用大型储物戒指了,不过他并没有这方面需求,这才没有买。   苏芽和孙筎云整理商品,瑞和就慢慢装,也不管在旁边闲逛的何岚。   “队长,你这是空间异能吧?”苏芽惊呆了,“之前没听你说过啊。”   一直跟着瑞和的何岚也微眯了眼,不停地打量着瑞和的手,那双手好像连接着次元空间,所有东西接触到那双手时全部消失不见。   瑞和将又一箱化妆品收起来,并不想多说:“之前不是没用得上嘛。”   双系异能啊!就这么轻描淡写?苏芽不淡定了,林队长这是老天亲儿子啊!   三楼很快被清扫一空,下楼时遇到张猛正搬着一大个包裹,见瑞和他们两手空空地下来还安慰:“三楼没有能用的物资吗?没关系,那咱们再找一个新的商场,肯定能找到委托者要的东西的。”   苏芽眼神复杂地看着张猛:“不,我们找到了,还很多。”   “哈?”   “回去再说吧。”瑞和走过去帮张猛搬,到一楼时,其他人已经将一楼能用的物资都装车完毕。   “走吧!”   门外又围过来的丧尸被粗略清扫,货车撞出去,满载而归。   这个商场离基地很远,瑞和并不打算当日来回,早就做好在外留宿的计划。在路过一个小区时,苏芽眼尖地看着一栋居民楼的某个窗户绑着一块白布,上面有红色的“SOS”子母。   “那间房好像有人,要去看看吗?”   瑞和看了一眼,将货车开过去。他与苏芽一起上楼去查看,其他人去找能留宿的地方,提前清场做防护。   挂有求救布条的那间房的门大开着,一个人都没有。   “可能被救走了。”苏芽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让瑞和白跑一趟。   “没关系。”瑞和转身要走,却听见楼上有动静,那声响像是有几只丧尸在同时撞门。   苏芽也听见了,“楼上有动静,你听见声音了吗?”   两个大活人在这里,丧尸不可能不下来觅食。瑞和眼神一闪,跨步上楼。 第404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往上再走两层楼,转过楼梯口就能看见三只丧尸正围着一个门撞击,一下又一下,防盗门被装得哐哐响。   “这些丧尸一直在撞这个门,难道是这间房里有活人?”   “有可能。”瑞和过去将丧尸一一砍翻在地,“打开看看吧。”他不觉得里面有活人,他完全没有听到活人活动的动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但能吸引丧尸的东西,不一定是人类。   移开丧尸后,瑞和意思意思先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应才着手撬锁。   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东西整齐的房间,那是一看就知道末世以来从未被外人踏足过才有的整齐感。   “搜一下吧。”   “好。”   苏芽将这间二居室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幸存者,也没有丧尸。“这间房子太干净了,可能末世之后房子主人就没有回来过,也没有外人进来,我觉得——”   客厅里瑞和转头看向卫生间方向,问苏芽:“怎么了?”   苏芽回头,眼睛微瞪嘴巴微张,惊讶震撼与欣喜等等复杂情绪同一刻在她脸上表露出来,让她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这、这——花——花!”   瑞和快步走过去,伸头一看,小小的卫生间有些昏暗,窗台处有一个小花盆,就像市场上摆地摊卖的那种迷你花盆,上面种着同样迷你的仙人掌,而在仙人掌旁边还有一根细细的茎,茎上面连着一朵淡金色的花。   “是圣花。”瑞和肯定地说,侧头看向苏芽,示意她去摘。   “我、我……”巨大的惊喜砸到头上,苏芽失去了语言能力。   那是她朝思暮想的圣花啊!竟然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裴书苏芽,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张猛在门口小声提醒,“你们好了吗?”   瑞和推了推苏芽,率先走出去。苏芽终于回神,眼神复杂地看着瑞和的背影,最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花盆拿起来,细心地放进书包里。   她将书包背在身前,好像背着一个从天而降的美梦,走路都有些飘了。   “怎么了?苏芽的样子怎么那么奇怪?”   “她捡到了一朵圣花。”瑞和轻声说道,眼中漾着笑意。“这是一个奇迹小区,也许能给我们带来好运气。”   在煮晚饭的过程中,苏芽一直保持着一种天降馅饼的梦游状态,眼神飘忽,时不时还会笑出声。张明恩他们在一边看得毛毛的,郑淼淼跟苏芽的关系处得很不错,忍不住问:“小芽儿,你在乐什么?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啊。”   这世道也没啥可欢喜的,听听别人的欢喜事也好,让自己的心也跟着甜一甜。   苏芽看向瑞和的方向,不知道该不该说。   惊喜之后苏芽也在犹豫,这朵花难道就属于她了?不交公吗?   瑞和搅拌着锅里的面,头也没抬:“苏芽确实中大奖了,她捡到了一朵圣花。”   “哐当。”勺子重重敲在锅上,郑淼淼“哈”了一声,“你说捡到了什么?”   听了瑞和的话,苏芽心中五味杂陈,她将背包打开,拿出那盆小小的盆栽,淡金色的圣花像一个发光体,在出现的那一刻就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好几下抽冷气声同时发出,在场的人忍不住探身探头靠近了看。   “真的是圣花啊!”   “我去!苏芽你这是什么惊天逆天超级牛逼好运气啊!竟然还能捡到圣花?我怎么就捡不到呢呜呜呜……”   “原来这就是圣花啊,像一朵绒球,听说现在黑市上一朵已经卖到八百斤食物了!”   “不止,我前天才问过,要一千斤,不过有价无市呢!”   队友们羡慕地看着苏芽,深觉得这是一条锦鲤哇!太幸运了!   张明恩的眼光自然是很好的,挑选来的七个队友品行都很过关,羡慕是羡慕,嫉妒也的确有些嫉妒,但没有人露出想要占为己有的表情。   瑞和心中宽慰,放下勺子看着其他人说道,“我们猎鹰小队在做任务的时候搜集到的普通物资都归公所有,这个之前就说过,你们都没有意见对吧?现在出现特殊情况,那就是圣花的归属问题,我的意思是,谁发现的归谁,如果是一起发现的,那就依照团队贡献度来确定归属,我身为队长,自愿退出圣花归属划分。你们的意思呢?”   众人当然没意见,秦楠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好,那这朵圣花是苏芽自己发现的,归她所有。”瑞和对苏芽说,“回去后再服用吧,现在在外头不安全也不方便。”   “好的。”   “回去之后我会把团队贡献的计算方案写出来,将会以参加任务次数、任务途中表现等等为计算依据,会有一些复杂,现在大家先吃晚饭吧。”   现在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还是吃热食让人舒坦。今晚煮的是挂面,加入了午餐肉、火腿、鹌鹑蛋、黑木耳以及菜干,除了材料丰富的面条还有袋装面包,保管让人吃饱。   “呼。”何岚喝了一大口汤后才埋头吃面,吃完后示意瑞和到天台上坐坐。   “今天感觉怎么样?跟军中差别很大吧?”瑞和看着远方,到处都是一片漆黑,末世近两个月,外头该断电的都断电了。今晚没有月亮和星星,就显得夜色愈沉,何岚收回视线看向身侧:“还不错,差别也不大,都是杀丧尸搬物资,能有什么不同。”   两人靠着栏杆迎着夜风,一时都没人说话。   瑞和也不着急,今天何岚跟着他们小队出任务,一看就是沉不住气了。也是,现在的何岚跟几年后的何岚还不同,暂时还没有“何狐狸”的美称。自己展现出来的价值就摆在那里,何岚肯定想要进一步探究。   “你那一天是什么意思?”   “哪一天?”   何岚哼笑:“得了,别跟我来这套。”他点燃一支烟狠吸了一口,“谈谈吧,没错,我是推迟了告诉叔叔异能修炼法,你怎么知道是我截住了消息?就不能是我叔叔真的太忙了没时间见你吗?”   “因为我勉强了解何司令。”瑞和往嘴里丢了一颗糖,含在右边脸颊。“也算勉强了解你吧。先说何司令吧,他正直不屈,克己奉公,对首都那边一片丹心照明月,忠诚不二。同时他并不高高在上,重视实务,关心基层民众的生活与工作,为了花城安全基地夙兴夜寐,就为了建设出一处真正的末世乐土。”   “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叔叔手下文宣部出身,口才真不错,把我叔叔说得形象光明伟岸,都能当选最优秀司令官了。”   瑞和轻笑:“借鉴了其他人对何司令的褒奖之词。”其实是原身在何司令死后写的悼词。   “那说说我吧。”   “你?你是何家第三代的独苗,性格也跟你的父亲和叔叔完全不同,但我知道你非常聪明,审时度势。我相信你已经看见一丝外部势力插手花城基地的苗头吧?比如首都基地,这才末世两个月,你就已经在防备他们了是吧?”瑞和对何岚变重的呼吸声恍若未觉,“首都基地使者团离去之后,留下了一位韩姓的子弟吧?你是不是很瞧不起他?没错,你是该瞧不上他,同样是三代弟子,你自认自己纨绔得有分寸,从来不欺男霸女,也不仗势欺人,但韩思栋就不同了,什么屁本事都没有,狐假虎威最拿手,末世前就撞死过人,还吸毒,逼迫没有背景的女大学生做情妇,三言两语不合就拿酒瓶打破对方的头……在你眼里,那就是一团垃圾,还是垃圾中的战斗机。没错吧?”   何止没错,简直将何岚的心理活动都说了出来!   莫不是见鬼!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想法没错,你觉得你认真起来,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那个垃圾。可是你最后还是被他杀死了,就输在你太小瞧他,而他的手段远比你想的还要赃。”瑞和按住何岚的肩膀,在黑暗中看着何岚的眼睛,“你终究是何家人,你的骨子里是跟你家长辈同出一脉的傲骨与正直,所以最后你死了,首都的何将军死了,何司令也死了,花城基地四分五裂,毁于权力与谋算之中。”   香烟从何岚的手指间掉下来,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了。   “你、你——”   “走吧回去睡觉了,下次再聊。”瑞和拍拍何岚肩膀,干脆利落地走了,留下何岚在夜风中眉头紧皱,满腹心神都被刚才瑞和那番话占据。   隔天早上吃过早饭后,猎鹰小队其他人挠有兴致地去搜楼,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期待着能够像苏芽一样运气爆棚,捡到一朵圣花。   圣花对丧尸也有吸引力,所以那间空房子门口才会有丧尸锲而不舍地撞门,并且不为附近的活人所动。   可惜的是,这栋楼只出了一朵圣花,再也找不到第二朵。   之后他们继续在外面历练,瑞和敦促有异能的队友们不要懈怠,务必要抓紧时间锻炼异能、吸收空气中的能量。同时他们也搜集到不少物资,瑞和新买的两个八十立方的储物戒指全部装满了,他不得不再买了两个戒指。   路上的废车不少,遇到好的,他们也将其开走。   三天后,猎鹰小队才调头,准备返回基地,出去时一辆货车,回来时却有四辆车,都满满地装着物资。   外面危险是危险,但只要活着回来就有收益,在末世早期外出一趟的回报率最高,等到末世进程向前推进,不止物资越来越少,走得老远也搜不到有用的东西,危险级别也在攀升。所以现在是最适合外出狩猎搜集的时机。   回到基地后瑞和去交任务,他们这几车的物资受到不少人的询问。   “有没有XX的衣服?XXX的口红呢?价格好商量!”   “老弟,你们的东西卖不卖啊?”   张猛摆手:“现在不卖!不卖!”   好不容易挣脱热情的群众,几辆车开回别墅,何岚坐上了来接他的车,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把东西整理一下,我打算也在基地里开一家店。”瑞和宣布了自己有双系异能的消息,“以后运送物资都由我负责,我们猎鹰小队人虽少,但我能保证,以后我们会成为花城基地里最出色以及最富有的佣兵队之一。”   “好!” 第405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新开的店生意很不错,吸引了不少小姐与夫人前来选购。瑞和将店面交给孙筎云管理,其他队友也会轮班过去帮忙。孙筎云在末世前就是干销售的,口才极好,各种销售手段都懂,应付一家小小的奢侈品店根本就是小case。   瑞和也没有打算将所有奢侈品物资全部拿出来售卖,打算细水长流,稳定客源为先,毕竟这些奢侈品是越放越值钱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那天晚上的话吓到,在那晚之后,何岚就没再主动找瑞和说过话,等到回基地,何岚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过没关系,何岚总会想通的,总会再来找他的。   如果原身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再过不久,首都安全基地将会出台一份新文件,简称战时三十六项条例,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也是往各地安全基地插进一把刀的条例为:首都安全基地将往各地安全基地派遣督察官一职。   督察官,顾名思义就是首都基地的耳目,专为首都监视、督促各地基地的工作,同时更好地传递首都安全基地的最新科研效果以及先进思想等等。   到时候,本就在花城安全区的韩思栋理所应当地被韩家运作成督察官。   开店之后,瑞和本以为林海夫妻会再来找他,没想到他们竟然没有再来。新加入的后勤人员连叔偶然间说起那天的事情:“好像被我吓到了,真是对不住啊林队。”   连叔的左边脸大半都被火烧过,听他说是少年时期家中失火,烧死了他的父母与妹妹,他虽然活了下来,身上却留下来了极为严重的伤疤。他一直穿得严严实实的,就为了遮住身上的疤痕,只是再怎么遮,脸上是遮不了的,所以不太喜欢抬头示人,怕吓到别人。那天陈丽琴窜出来,其实他也吓一跳。   将连叔收入猎鹰小队其实是一个巧合。那天瑞和去办事大厅看任务,离开时与连叔撞到了一起,那张脸映入眼帘,原身的记忆瞬间涌上瑞和的脑海,让瑞和一下子认出了对方。   在原身记忆中,那一年何岚过世,同年年底何钰也遭受暗杀死亡。何钰死前将四崩五裂的基地交给了原身,殷切地看着他,最后不舍地闭上了眼睛。那时候的原身压力极大,为了将基地重新粘合起来,他鼓励全民一起重建城墙、改革基地各项法规、提高基地最低生活保障标准、重视猎人教育培养新的基地守护者等等,更加身先士卒以身作则,每隔两天就亲自带人出去杀丧尸。   身体的疲惫加上心里的压力,原身在某一天走在路上时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是连叔拉住了他。在那之后,连叔就成了原身的司机,不过三个月后,连叔就因保护原身被狙击而死。   认出连叔之后,瑞和询问了对方目前的工作,得知连叔现在正跟同乡一起在修城墙,便邀请对方来自己队里做后勤。到一个佣兵队做后勤可比修城墙舒服多了,更有归属感,连叔对瑞和的第一印象很好,本能地觉得亲切,因此一口就答应下来。   猎鹰小队里目前的后勤人员只有宋老师和王莉青,临时后勤人员秦楠已经正式进入外勤,平时瑞和他们都会帮忙,有了连叔之后,还不到五十岁的连叔身强体壮,根本不愿意其他人搭手:“我自己能干!”   新搬来的好几车物资堆在大厅里,连叔自己就能收拾大半,规整地收到地下室里——何司令送的这间别墅真的很有诚意,还带地下室。   “不关你的事,我不觉得你的脸吓人。”   连叔笑了笑,无损的另一边脸其实有点小帅,可以想象如果连叔的脸没有被烧,现在会是一位帅大叔。   不过瑞和的确很久没有回林家了,于情于理他都该回去看看。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后,瑞和带着一袋米一箱牛奶去了林家。隔着门就能听见里面在吵架。   “……你是什么意思?颂书是你儿子难道你不疼?”   “你不讲道理,我让他做做饭就是不疼他了?他一天到晚的疯玩,我们都在上班,回来后还冷锅冷灶的,他都十二岁了,学着做饭怎么了?你别太溺爱孩子?”   “我乐意!他还小,怎么能让他动灶火?”   听见敲门声,里面的声音淡下来,过一会儿林海来开门,看见瑞和惊喜道:“裴书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   “爸。”   进了屋瑞和扫了一眼,林颂书不见影儿应该是在房间,陈丽琴的身影在厨房里隐现,听见瑞和喊“妈”也只是应了一声。   “坐吧!你妈做饭呢,一会儿一起吃点儿?”林海的话音刚落,里头陈丽琴就说:“人家可是名人儿,吃的是山珍海味!哪里看得上咱们家的歪瓜裂枣哦!”   “呵呵,你妈胡说呢,你别理她。颂书!出来!你哥来了!”   门打开,林颂书皱着眉头:“知道来了啊?不是发达了就忘了家里人嘛。”   林海的脸真的沉下来了:“胡说八道什么?!好的不学坏的学,有没有礼貌了?这是你大哥!”   陈丽琴拿着铲子走出来:“你凶颂书干嘛,我儿子这是护着我呢!我没觉得他说错了。”转向瑞和,沉着脸问,“你来干什么?上次不是已经把我们赶出去了吗。”   瑞和站起来对林海点头:“那爸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赶紧做饭吃饭吧,很快就到八点熄灯时间了。”转头就走。   门关上,林海叹气,说陈丽琴:“你这是又搞哪一出?孩子难得有空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出去杀丧尸多辛苦多危险,你不说两句关心的话也不好找茬啊?你可是亲妈!”   陈丽琴反而泄气了,沉默着回到厨房。   晚上睡觉时,林海感觉到身边的妻子翻来覆去睡不着,揽住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这几天很不对劲。”   开始他还以为是大儿子出基地做任务妻子在关心孩子,没想到今天大儿子回来,妻子又是这幅表现,看着也不像是因为担心孩子啊。   “我、我……”此时的陈丽琴一点都没有傍晚时一手叉腰一手锅铲的劲儿,她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安全感让她终于下定决心,她压低声说道:“我看到他了。”   “他?谁啊?”   “连涛。”   林海惊讶:“你遇见涛哥了?在哪里啊?”   “嗯,就在裴书别墅里,那天我想去看他,正好遇上裴书出门,连涛在关大门,看样子他现在也住在别墅里。”   “原来是这样。”林海抱住妻子,柔声道,“涛哥离乡二十几年了,我们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他还活着不是好事吗?你为什么因为遇见他而不高兴?”   陈丽琴拍打丈夫的胸口两下:“就你是好人,独独我是坏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海也不生气,知道妻子这些天脾气不好的原因之后,他很能体谅,“涛哥怎么说也是裴书的亲生父亲,和我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听到他的消息我是真的高兴。现在孩子也大了,我们的责任也尽完了,你还在担心什么呢?担心涛哥跟我们抢孩子吗?他当初根本不知道你怀孕了,你在裴书那里遇见他就是巧合。”   “有那么巧的巧合?你想一想,裴书是不是跟我们不太亲近了?是,我是知道他出基地杀丧尸很危险,我也很担心他的,但不是有一件话说危险越大收入越高吗?他现在有的是物资没错吧,我们养他这么大,二十年啊!他就这么不管我们了,你心里不生气?我之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裴书会这样,看到连涛我就明白了,肯定是他们父子相认了,裴书怨恨我让他们父子分开二十年呢!”   越听,林海的眉头皱得越紧:“你想多了吧?涛哥不是那种人——”   “那你怎么解释裴书不跟我们亲近了?”   林海没话说了。   陈丽琴斩钉截铁地下结论:“肯定是连涛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当初……当初我们结婚后七个月不到裴书就出生了,当时邻居的婶子就问过我,说裴书看起来不像早产……海哥,连涛真的要打听是打听得出来的。他一定很恨我,他家因为火灾被烧光,他也被烧了半边脸,我爸妈你也知道,没有彩礼不会让我嫁给他的,他家都烧光了……谁知道分手后他离乡去打工,我才发现我怀孕了。医生说我的子宫壁薄不好打胎,不然以后就难再怀上了,如果不是你,我现在——”   她说着哽咽了,林海叹气,“不要再想从前了,现在我们也有孩子了。”   “是,我也不想想从前的。生裴书的时候大出血,本来以为我不能再生了,你的心好,待我好,说要把裴书当做亲儿子养,这辈子就养他一个了。老天爷心疼你,还是让我为你生了一个颂书,我敢发誓,我和你都对裴书问心无愧,可现在他要离间我们一家人,我咽不下这口气。裴书是我们养大的,是我们的儿子。”   别墅门口,连叔给瑞和开门:“还没熄灯呢,大家在院子里办歌会。”   瑞和笑:“这么有兴致啊。”   进去一看,院子里的草地上扑着床单,大家都盘腿坐在上面,一堆零食摆在上面,王莉青正在大家的鼓励下跳舞。   他笑眯眯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轻轻地拍着手打节拍。这才是让人高兴的生活呀。   三天后,首都基地新政策下发各地,花城基地也收到了,同时还有一份督察官名单。   何司令叹着气将文件放下,何岚伸手去拿,眉头越皱越紧,文件上韩思栋三个字烙铁一样刺进他的眼里。   “那个垃圾当督察官?!开什么玩笑!” 第406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新官上任的韩思栋春风得意,办公大楼多了一层做他的办公室。请注意,不是一间一排,而是一整层。   何岚的白眼简直要翻出眼眶,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他叔叔让他帮忙做事他也拒绝了,不乐意到办公大楼见韩思栋那假模假样的做作样。   溜达溜达的,就溜达到了市集上。   “这是末世前G牌刚出的香水,还没来得及大面积铺货,只有少数几家旗舰店有货,我们猎鹰小队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拿到的,现在库存就这五瓶,您要的话就要抓紧了。”一家店里,年轻高挑的女人正用着亲切舒适的语调跟客人介绍产品,“因为是限量版,卖光就没有了,所以价格上有一点贵,一瓶要两升汽油。”   “是有一点贵,如果我全要的话有优惠吗?”   女人笑得诚恳:“当然有了,您是我们店的常客了,为了感谢您的捧场也要给您优惠呀。这样吧,如果您五瓶全拿的话,我再送您一个包包吧,您看就是这款,也是……”   何岚抱胸看了片刻,孙筎云也发现了,抽空向柜台的王莉青使了个颜色,王莉青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何岚旁边,仰头问:“大哥哥你找谁啊?”她还记得这个来过别墅的哥哥,补充道:“你找队长哥哥吗?队长哥哥不在这里,他去打靶啦。”   “打靶?在哪里打靶呢?”   王莉青记得很清楚,将地点说了出来,还挺了挺胸:“我哥哥也去啦,队长哥哥说要教我哥哥打靶哩!”   何岚挑眉,从口袋里掏啊掏,勉强掏出一支钢笔递给王莉青:“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转身就走。   刚送走客人的孙筎云走过来将王莉青往自己身边扒拉,又把钢笔检查了一遍,问王莉青刚才说了些什么。   “真是一个怪人。”孙筎云嘀咕,“跟姐姐进去吧,可以吃午饭了。”   何岚溜达到了瑞和所在的靶场。末世来临,目前来说杀丧尸最安全、最方便、最有效果的武器非枪支莫属了,其拥有比异能施放更远的射击距离,避免与丧尸近距离接触。枪法够准的话,一枪就能击毙一只丧尸,效果明显绝无折扣。对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来说,可以说是福音般的存在。   有条件的人都会找地方学习射击,因此基地内的仿真枪射击靶场一家一家地开,生意火爆。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瑞和的位置,猎鹰小队在基地内佣兵队群中小有名气,在打靶时有不少人在围观,根本不用打听就能找到。   瑞和将小队的人都带来了,特别声明异能者也得学。   “你们不能保证自己的异能永远用不完,合适的候补武器是必须的。有时候就算不杀丧尸,也能自保。你们先学着,我会找渠道入真家伙的。”   大家都学得很用心,张猛在休息间隙见瑞和一直坐着没动,蹭过去:“你怎么不练?可好玩了。”   “我不用练,我已经会了。”   张猛不信,都是好兄弟,谁不知道谁呀,裴书之前根本不可能学射击。   “别不好意思嘛,我知道队长需要威严,不过学射击是大事……”张猛想了想,想出一个好主意,“要不下次我陪你偷偷过来?不让其他人知道。”   瑞和一看就知道张猛脑中脑补了什么,明明末世前一个学霸,末世后怎么变得这么跳脱,果然环境改变性格么?   “给我吧。”瑞和站起来接过张猛手中的枪,填充好弹药后对着远处的靶子就是十连发。   “十环。”   “十环。”   “十环。”   “……”   “我真的没骗你,你继续练吧。”瑞和将枪还给张猛,走到苏芽那边纠正她的姿势。   “我、我去!”张猛惊呆了。   “真帅啊。”张明恩慢悠悠晃过来,打击张猛,“你啊,还自称是队长最好的兄弟,却一点信任都不给队长。我就不一样啦,我对队长那是十万分的信任!他说他会了,我就不会怀疑一丝一毫,学着点儿哈!”说完抬着下巴走了,把张猛气得牙痒痒,这张明恩怎么越来越狗腿了,他都没眼看了!张猛赶紧认真练枪,下定决心回头一定要用自己精湛的枪击打爆张明恩的狗头。哼!   “对,在往下压一点——”瑞和松开手让苏芽再试试,侧头看向一个方向,那个地方原先站着的人已经不见了。他摸摸下巴有些坏心思地想:何岚到底要多久才会再来别墅呢?照何岚的性子,应该会再考察一段时间吧。没关系,还有的是时间。   何岚的确走了,他打算找人继续去打听打听林裴书的事情。花城财经大学的学生们都在基地里,其中包括林裴书的同学与老师,他已经打听过一轮了,但今天见林裴书的枪法之后他心生动摇。   林裴书不应该会射击的,他是怎么会的?   那天晚上的对话其实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那些话透着预知与不详,让他一回想就心跳加速。林裴书真的有神秘力量吗?他真的预知到自己跟父亲以及叔叔的未来吗?   因为怀疑,因为恐惧,所以他要慎重再慎重,轻易不敢去触碰那个领域,他直觉那将会很可怕。   但何岚再慎重也沉不下心了。   两天后,新上任的首都基地督查官韩思栋插手花城基地军务,提出:花城基地军务太混乱,要求何司令在三天内做出一份详尽的、从末世开始到现在的军务记录。   “欺人太甚!他一个纨绔看得懂军务记录?知道怎么排兵布阵吗?”何岚咬牙。   何钰却没什么反应,反而劝愤怒的侄子:“他也是为了工作嘛,督察官督察官,就是什么都管什么都查,这是他的权力,我们有义务配合他提出的一切合法合理要求。”   “可他不配,叔叔,他从进基地第一天就招妓,第二天就打断了一个民众的腿,理由是那个人朝他翻白眼了。到现在,您给他擦屁股还擦得少了?他活脱脱地像花城基地的太子爷,嚣张跋扈!我对督察官……暂时没意见,我只对他担任督察官一事有意见。”   “好了好了,快些收了你的脾气,这幅炸药桶的样子可不好看。”何钰拉着侄子坐下来,细细给他讲,讲地方基地的责任,讲身为军人的忠诚与服从。何岚沉默着,似乎已经被说服,何钰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个侄子哟!就是脾气太急啦,他真担心阿岚会去找韩思栋打架。   结果又过四天,韩思栋提出要来一次大阅兵,美曰其名要看看花城基地军队的本事,是否足够保护基地民众。消息没有通过何司令,直接由广播放出,听到广播的民众都很期待这一次阅兵,议论热度很高,韩思栋这个督察官的名字也在基地中被广泛传扬,知名度飙升。   等到大阅兵那天,韩思栋穿得人模人样的,当着全军以及观礼的基地民众进行了一番称得上优秀的演讲。那份演讲稿也不知道是谁为他捉刀的,写得声情并茂,他还念得十分投入,一度泪洒当场。   末世给大家带来的苦难太多太多了,亲人骨肉分离,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时候的幸存者既是坚强的,他们为了生存能够抗下所有痛苦,但同时他们也是脆弱的,一位高层的督察官对他们推心置腹,鼓励他们好好生活,好保证以后基地会有更多福利给他们,无疑会让他们十分感动。   一场大阅兵,成全了韩思栋。花城基地的各媒体不吝啬将无数溢美之词堆到韩思栋身上,一时之间他竟成为了花城基地的名人,接地气啊,年轻长得俊啊,连小孩都记得“那个在阅兵的时候哭了”的督察官。   何钰属于低调做事的类型,这个基地能有今天的安稳,与何钰没日没夜工作、费尽心血筹谋分不开。但他就是太低调了,很少公开露面,大家知道有一位基地长,却对这位基地长说不出个所以然,甚至有些偏激的幸存者因为免费食物发放制度取消一事恨上了基地的领导。   韩思栋明晃晃地想要收买人心的举动,彻底将何岚激怒了。   面对侄子的愤怒,何钰再一次烦恼地按太阳穴:“我不觉得他这次阅兵有什么问题,军中因为此次阅兵而士气大振。再说了,他的演讲也没有不合适的地方,不少民众都被他的演讲鼓舞,我还得向他学习这种方法呢。阿岚,我知道你对他有偏见,但一个人如果浪子回头开始做正事干实事,为人民谋福祉,那就是值得被原谅与接纳的,你不妨先放下成见,客观地来看韩督查接下来的工作方向正确……”   自家小叔胸襟如此宽阔,可何岚的心却一点点凉下去,他直愣愣地看着叔叔的脸。小叔跟他父亲长得很像,他透过小叔的脸想起了父亲,父亲在他的小时候就不着家,父母总是吵架,他躲在柜子里,听着父亲讲自己身为军人的责任,讲他对不起家人……   母亲要的是什么呢?是一个能经常陪在身边的丈夫,不需要时时陪伴,一天能有一餐一起吃饭,饭后她洗碗,丈夫在旁边跟孩子玩耍。   “就是这样而已。”母亲哽咽着说,当时的何岚不太理解母亲的心情,长大后才知道,那真的已经是最后的妥协,以及最简单的期望。   但就是那么简单的愿望,父亲也无法实现。   何岚看着父母的感情越来越淡,父亲是一如既往地歉疚,母亲却好似已经死心,只一心一意地守着他长大。直到前几年父亲因为伤病退下来,终于能够常驻首都,但母亲已经毫不在意,他也已经不需要父亲这一角色的陪伴了。   国与家,是让人抉择时热泪盈眶,愁肠百结,却又毫不犹豫的存在。   父亲如此,小叔亦是如此。   在这一刻,何岚忽然就相信了林裴书的话。   是啊,也只有自家的傻爸爸傻叔叔没什么心眼,如果派系争斗一起,就他们这样固执忠诚的人,根本抵不过人家一指头的算计的。人家的利爪已经试探地伸出来,虎视眈眈,这阵子的动作全部都是预兆,小叔却恍若未觉,只以赤城的心去对待人家,将人往好处想,不愿意将人往坏处放。   所以林裴书说他会死,他的父亲和小叔也会相继死去,如今想来也算有理有据。   “阿岚?阿岚?你怎么了?”何钰住了嘴,关心地问侄子,“脸色好苍白,是不是生病了?”伸手探何岚的额头。   “我没事。”何岚强笑道,“对了小叔,我忽然想起有事要出去一趟。”   “不休息一下再出去吗?”   “不了,那我出门了。” 第407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瑞和也想不到何岚这么快就过来了,看来韩思栋任职督察官之后对何岚的冲击很大,前两天大阅兵那件事更是成了压垮何岚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场阅兵他带着小队的人去看了,何钰此人不擅言辞,发言中规中矩,对比之下韩思栋那番演讲确实出色,令人印象深刻。   韩思栋好像才是基地主人,风头无限,旁边的何司令反而成了陪衬,不怪何岚心中警笛长响。何钰大抵是觉得谁出风头都没关系,只要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谁做主角都行。他的心中装着的都是实事,没有留存一丁点空间在勾心斗角上。末世之前,有哥哥何钊在中央帮他压阵,何钰在地方做司令如鱼得水。末世之后,何钊在首都基地日益激烈的派系斗争中落败,何钰便无法获得来自中央的助力与保护,于是便步步陷入困境。   两人在宽敞的院子里绕着菜地聊天,何岚直入主题:“你就直说吧,不用一次又一次地来试探我,打破我的心理防线了。我保证,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所以你说吧。”   “真的相信?”瑞和一步一步往前走,视线掠过那些青青翠翠的蔬菜,开垦出来的菜地已经展露出绿意生机,人生也是一样的,只要努力开垦,也能走向更好的未来。   “我发誓。”到现在都看不出林裴书的意图的话,何岚就把自己的脑子拧下来,太蠢了!   “那好。”瑞和停下脚步直视何岚,“首都安全基地的派系之争会越演越烈,末世后崩塌的秩序在慢慢重建,人的欲望与野心在末世这一大环境的土壤中滋长,谁都想成为秩序的掌控者。你的父亲太过正直,很快就会被派系争斗波及,但同时你父亲的弟弟掌握一大基地,那些人不会放弃这一块肥肉,他们会相继以各种名义派人过来,以各种名义要求花城基地送物资上京,明里暗里打探花城基地到底想站在谁那一边。而你的小叔,即何司令,他会因为长兄在首都基地被牵制而束手束脚,以他的心性,也完全不想战队。在你被暗杀之后,你的父亲逃出首都基地,在路上死于变种丧尸之手,在那之后何司令也会死于暗杀。这些都发生在未来,如果你不想办法的话,一切都会再次发生。”   “我们都是末世里的普通尘埃,我们只想安稳地活下去,我之所以会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能改变这一切。”   何家叔侄在,花城基地就在。大树茂密,底下的人便好乘凉,这就是瑞和选择和盘托出的原因,他不想再接下管理一个基地的重担。   “在何司令死之前,他将基地托付给我,那时候何司令手下的军队已经七零八落,给不了我太多的支持。基地的异能者大量被其他基地挖走,许多事情都百废待兴,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基地里其他势力的安插的人手全部杀死,将他们的尸体挂在城墙上。我花了三年重建基地,后来我也死了。再次活过来之后,我一直在想改变未来的方法,但单凭我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关键在你和何司令身上。”   瑞和逼视着何岚:“你来找我我很高兴,花城也许能够少走弯路,那么你是否已经做好准备?”   何岚咽了咽口水:“什么准备?”   “裂地称王。”   “哈?”   “现在说这些好像有一点早。”瑞和继续往前走,“不过各基地脱离首都安全基地的领导是必然的趋势,花城地理位置好,气候与地形决定了花城非常适合种植,末世前就是国家重要粮仓之一。何司令是不是已经决定扩充基地范围,将东边那块平原圈进来,计划着顺利的话来年就能春耕了,对不对?花城基地今后注定会是一块肥肉,若是不想被其他人东啃一口西啃一口,那就自己强势起来。何司令大概是不会相信我的话的,但是我知道你会相信,你想保护你的家人。”   何岚深吸一口气:“那你的意思是?”   “先等着吧,首都安全基地的党派之争会在明年发酵,如果你想救你的父亲以及家族亲人,那就在明年夏天之前让他们南下来花城基地。不过如果你想保证路上安全的话,我真诚建议你尽量这三个月内将他们接过来,因为三个月后,魔花会再次降临,到时候会带来新一轮进化,会再次有人变成丧尸,也会有人觉醒异能,变种丧尸的数量会激增,同时还会出现新敌人,也就是变种动物。”   “这些……都是你上、上辈子看见的?”何岚忍不住问,“你真的是重新再活一次的人了吗?”   瑞和侧头看他:“你可以选择不信。”   何岚抓领口透气:“OK,OK,你继续说吧。”   “对了,圣花是没有副作用的,不过你可以让研究所的专家继续研究,这也不着急。还有,变种植物有些是可食用的,比如之前我们小队狩猎得到的那颗胡萝卜就是无毒可食用那一款,食之大补,类似的还有变种动物。判断的方法也很简单,腐烂的发臭的就不能吃。研究所现在研究的主要方向还是丧尸疫苗对吧?我可以告诉你,上辈子一直到末世第七年,这种疫苗都没能研究出来,不过在我死的那一年,听说西南有一个基地从圣花中提取到某种物质,那种物质可能会打破疫苗研究困境,你可以先把这个消息给研究所,让他们试一试。”   “……还有吗?”   “暂时没有了,有的以后再说吧,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事了。”   何岚一脸一言难尽:“那我父亲和我叔叔死亡,还有我……”   “你是想说韩思栋吧?那是一头狼,虽然私生活表现得像只暴力泰迪,但你最好不要小瞧他。现在不是收拾他的时候,韩家送他来镀金,如果他现在出事,首都基地那边有极大可能会派兵过来。虽然我想建议你和何司令将花城基地独立出来,但现在不是好时机,枪打出头鸟,以后再随大流就行,有人先跳出来宣布自立的。至于韩思栋,先供着他吧,总有让他去死那一天的。”   何岚回家后脸色苍白,坐在沙发上足足一个小时才缓过劲。他听得出来,林裴书虽暂时不多提,但未来的日子必定还有诸多变数以及风霜雨雪,目前最要紧的是如何说服父亲带着母亲以及其他何家人离开首都基地呢?   想啊想,他苦笑地揉了揉鼻梁,也只能拿自己病得就要死了骗父母过来了。   将压力转移到何岚身上之后,瑞和神清气爽,还煮了夜宵来吃。他的房间带阳台,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慢悠悠地吃夜宵,这种体验简直称得上奢侈。   “队长。”   他听见门被敲响了,听声音是苏芽。   “我打算今晚就吃圣花,因为你交代过所以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门外,苏芽轻声说道,瑞和应了声好:“走吧。”   苏芽刚陷入昏睡,宋老师扶着墙进来了。   “你去睡吧,我来守着。”   瑞和摇头,于是两人一起守着苏芽。床上,苏芽已经起烧了,呼吸声都变得粗重,宋老师拿湿毛巾给她敷额头,轻声说:“小芽想把圣花给我吃,我哪里需要吃这种好东西呢?我老了,她还年轻,充满希望,就该让她吃才对。但我也好担心,基地说圣花能觉醒异能,能增强体质,但也不能完全保证安全,其实照我的意思还是先观望观望,等基地研究所出确切报告后再吃也不晚,可是小芽等不及了。”他叹一口气,“她太要强了。”   “要强不是坏事,这个时代就得要强才能更好地活下去。”瑞和看向窗外,外面是大片大片的黑暗,只有零星的灯火在其中摇曳着。如同人类的火种,即使世道多艰,也会顽强地传递下去,每一个要强的幸存者在黑暗中发出的怒吼会汇聚在一起,最后成为冲破黑夜的磅礴力量。   苏芽昏迷了一天就醒来了,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因此服用圣花的反应都不一样。   “怎么样?有异能吗?”郑淼淼期待地问。   “别着急,听我的话慢慢感知身体的变化。”瑞和在一边指点。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芽的脸色越发苍白,最后眼睛一红,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我、我——”她脆弱地看向宋老师,“我没有异能,我没有……”   宋老师伸手轻轻拍苏芽的背,手掌下的骨头有些烙手。这可是花一样年纪的女孩的背啊,竟一点肉都没有,他想起了苏芽来花城财经大学报道那天,他去火车站接这位资助多年的学生,苏芽从出站口跑出来,拉着大大的麻袋,迷茫又忐忑地看着四周,在看到自己那一刻,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让他也不由得动容。   那么坚强、好学、感恩的好孩子,以后一定会有更好的人生的。   那时候的宋老师如此想,也深觉自己这大半辈子做的事情是对的,他呵护了一朵又一朵祖国未来花苗,在未来有一天,他们会照亮这一片天空,那么他就没有遗憾了。   “我没有异能……我没有异能……”苏芽抱着宋老师嚎啕大哭,那股悲怆和绝望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跟着红了眼。   宋老师抱住苏芽,给予她大山一样的怀抱:“没关系,就算没有异能你也是苏芽,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不管环境多差,都不要放弃希望,没有异能也没关系,我们能用别的方式杀丧尸,你不是将弩弓学得很好吗?我会帮你削很多很多的箭,让你用都用不完,咱不比别人差……”   瑞和向其他人使眼色,带头走出客厅,将空间留给苏芽和宋老师这对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师徒。现在最能安慰苏芽的,也只有宋老师了。 第408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对圣花抱有极大希望的苏芽,并没有得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异能。她心情低落了好几天,宋老师天天劝她,总算将她劝回转。   “没错,我之前也没有异能啊,不是也活得好好的!”苏芽此人心性坚强,很快将心态调整好。她的弩弓确实练得很好,比枪术还好,看来是天生对弩弓有天赋。宋老师也像他之前保证的那样,真的为苏芽削了许多许多的木箭,供她练习。就是为了宋老师,她也不能再颓废下去了。   院子里竖起了一面稻草扎的靶子,仍然是宋老师扎的,等人比例一比一,方便苏芽练习。   “明天我就会称病。”   书房里,何岚坐得笔直:“到时候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瑞和听着外头弩箭插进靶子的声音,问:“什么忙?”   “韩思栋今早提出一个新的工作要求。”   瑞和挑眉:“异能者大赛?”   何岚叹气:“看来你真的是重活一次的人,连这个都知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担心了,你知道我想请你帮什么忙。”   “知道了,我答应了,不介意我我多带几个队友一起去见识见识吧?”   “欢迎之至。”   之后,瑞和便跟队友说了报名参加异能者大赛一事。   “奖励很丰厚,有兴趣的人就跟我说,我会一起报名。”瑞和的视线扫过队里几个异能者,“我的意思是建议大家参加,这是一次见识其他异能者的难得机会。丧尸好对付,它们只会硬抗,活人就不一样了,我觉得异能者之间的切磋有利于你们从中得到启发,闭门造车是不可能进步的。”   张猛他们考虑之后,都说想要报名。   张明恩还问:“这又是内部消息吗?还没听说有异能者大赛啊。”   “没错,是何哥透露的内部消息,大概过两天就会公开。既然我们提前知道了,那就先准备起来吧,正好我已经做好异能者对抗训练计划,明天开始我们就开始内部一对一训练吧。张猛和张明恩一组,郑淼淼和郝俊东一组,有意见吗?”   当然有意见了!张猛一万个不情愿,压根儿不想跟张明恩一组。他还反对得有理有据:“我们俩都是火系异能,互相烧来烧去的感觉也没什么作用。”   “不,我觉得你们很合适。老张,你的异能比明恩早觉醒,看起来似乎比他厉害很多,但你有没有发现他放出火焰需要的时间比你短。”   张猛诧异:“不可能吧?”   张明恩若有所思:“裴书这么说,我好像有一点印象了。”   瑞和又对张明恩说:“你的优势是反应很快,火焰放出来的速度称得上随心念而动,这是特别好的天赋,在战斗中比别人快一秒放出异能,可能就会改变战局。但你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异能消耗太快了,这一方面你可以跟张猛学一学。”   郑淼淼是风系,郝俊东是速度型,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风。   “淼淼,俊东跑得再快,你都应该能感知到风的变化,从而阻止速度型异能者的偷袭。当然了,现在俊东的速度还不足以快得让人无法发现他的身影,但你要记住我说的训练方向。俊东,你是速度型异能者,你的优势不是只有‘快’,还有‘快’带来的先机,你要想清楚你能趁着‘快’还能做到什么。”   瑞和拍拍手:“就这样说好了。至于其他人,保持原有的训练进度就行。”   第二天,何岚果然病了,对外放出消息是在出任务过程中被丧尸咬到了。基地长何司令着急得不行,当即从会议室离场,急匆匆地前去基地大门接刚回来的侄子。   韩思栋皱着眉头,不悦何司令中途离场,觉得是对他的不尊重。但转念一想,那个看自己的眼神很让人讨厌的何岚竟然被丧尸咬到了,真是老天有眼,人贱自有天收。   “阿岚怎么样了?”何司令上车后着急地问。   副官忙回答:“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小少爷追着一只变种丧尸,成功杀死了那只变种火系丧尸,刚开始看不出身体有问题,在返程的路上忽然陷入昏迷,怎么叫都叫不醒。”   侄子受伤的消息占据住何司令全部心神,勉强抽出理智留给变种火系丧尸:“竟然出现变种火系丧尸了?尸体有运回来吗?有就好,立刻送到研究所去,通知下面的佣兵队这个消息,让他们外出时提高警惕。”   到大门时,何岚他们的车队正好也刚检查完毕,被允许进入基地。   “阿岚?!”何司令冲到车里,看着躺着一动不动面色苍白的侄子,心好像被一把手攥着,揪心不已。“现在怎么样?”他问同行的其他人。   “有些发烧,具体的要到医院检查才知道。司令,对不起。”   何司令摆手:“不关你们的事情,快走吧,我们去医院。”   检查一通后,医生并没有在何岚身上找到任何由丧尸造成的伤口,他的昏迷没有预兆,也查不到原因,中间何岚挣扎着醒过来一次,守在旁边的何司令正在批文件,听见声音抬头,惊喜出声:“阿岚!你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文件掉落一地,何司令也不在意,就要去叫医生。   “叔——”何岚伸手拉他,满脸惊恐,“叔你还活着!太好了!我梦见你死了!”   何岚宠溺地看着侄子,拿出哄二十年前的侄子的语气:“阿岚,你是做噩梦的,没有的事,小叔还活着好好的呢。”   何岚却不听,眼神惊恐:“父亲也死了,我也死了……父亲死了,小叔死了,我也死了……我要见父亲,我要见母亲!”说完就晕了过去,之后再也没有醒。   瑞和知道何岚此番是下了重本了,在何司令眼皮底下收买医生伪造病情,简直是胆肥,也只有何司令急得失了分寸才会被骗过去。但何岚这一招的效果是真的不错,何岚让心腹给他送消息,说事情顺利,并且通知瑞和已经将他的名字以花城基地军方的名义报上去了。   转眼就到异能者大赛那一天,瑞和跟队友一起前往基地大门,今天的比赛内容为限时杀丧尸,在规定时间内将足够数量的丧尸头颅带回来的人就晋级,反之淘汰。   “一个小时取回来五十个丧尸头颅,这也太赶了,还要算上来回的时间吧?”张猛仔细地看比赛规则,推了推眼镜,为了方便活动,他已经拿细绳子小心地将眼镜腿绑好固定起来,但还是习惯性地推眼镜。“还好我们开车出来了,也有地方放人头。”   “人头啊?听起来真吓人,这个什么异能者比赛也太血腥了。”围观的群众中有人看不下去了,觉得割断丧尸的头是很没人性的事情,让人害怕。“虽然他们已经死了,也不能这么侮辱尸体吧?”   “……”   “……”   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粉红色的毛衣,头上还戴着针织帽,脸上白白净净,说话的声音也温温柔柔的,充满着真诚的怜悯之情。她周边的人却往后退,这是哪里出来的神经病?   “走吧,先上车。”瑞和招呼队友们上车,余光他看见一个年轻的面孔,他眼神一凝,那是邹玉合,何岚未来的女朋友,一朵超级无敌圣母白莲花,上辈子把何岚坑得不轻,直接丢了命。   他想起了还在装病的何岚,再一次怀疑对方的审美。如果这辈子何岚再一次喜欢上邹玉合,为了两人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他会打爆对方的狗头,顺便帮他洗洗眼睛。   鸣笛声发出,计时开始,众位参赛者在同一时间离开基地。   “我知道一个地方会有足够我们五个人拿到丧尸头颅的地方。”副驾驶上,张明恩拿出地图开始勾画,“就是这里了,这个地方离基地不远,昨晚我在店里帮忙的时候听到有客人说过,这里有一大群丧尸,保底估计有五百只,那个客人已经将地点报给了基地,但基地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我们,现在是早上八点,基地肯定还没来得及动作,我们过去一定赶得上。”   “行,就去那里吧。”   车子开得飞快,参赛的异能者们陆续拉开距离,往不同方向去,但猎鹰小队车后仍然紧紧跟着两辆车,看样子应该跟他们是同一目的地。   张明恩有些着急:“怎么办?”   瑞和安慰他:“有什么可着急的,看谁技高一筹而已。”   路上有零星的丧尸,瑞和却没有停下,后头的车有一辆停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一辆一直跟在他们后头。   很快目的地就到了,瑞和停下车,张猛放出火将靠近的丧尸烧死,转头看身后,那辆车也停下了。他抿了抿嘴,拿起武器跳下车,跑到车前与瑞和汇合。   “我们先干活,别的不要理。”丧尸就那么多,谁杀到就是谁的。“我们就按照平时训练那样分组,好了散开吧!”   瑞和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辆车下来四个人,三男一女,看不出是什么异能者,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佣兵队,其中一个男人还朝瑞和摆了摆手,然后转头跟自己的队友说起话来。   看他们没有要吵架的意思,瑞和也没有放松,仍盯了他们几分钟,这才自行去猎杀丧尸。   “满哥。”女人压低声音,“他走了。”   满哥“嗯”了一声:“你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我先去那边。”   “明白。” 第409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瑞和拿出对讲机:“小心刚才跟在我们身后那辆车的人,里面三男一女,女的在我这边,那三个男的应该去找你们了,你们两两一组不要离得太远,他们可能会下黑手。大家都要小心,他们中间有人的异能很奇特,是隐身,你们注意周围环境的变化,不要被偷袭了。”   说完,他的余光看向身后不远处的短发女人,他不认识她,但一见到三个男人中那个高瘦的光头,他立刻就想起来了,继而也将其他两男一女也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大满佣兵队最早期的核心成员吗?   末世一年多时,因为末世第五个月魔雨带来的魔花,所以异能者数量以及丧尸数量都飞跃了一大截,新出现的丧尸动物成为幸存者的噩梦,一些反应不及时的小基地甚至会在第三次魔花袭来时覆灭,人类的生存范围进一步缩减。   到了那个时候,丧尸问题更加严峻,各大基地都相继出台新政策,以鼓励幸存者外出猎杀丧尸,大部分基地也不再提供免费住房,想要住基地分配的房子就得付房租,想要获得食物,那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在首都基地的牵头之下,各基地相继成立工分制亦或是信用点制,用以计算民众付出劳动的数量,充当末世前的钱币使用。   在那种情况,再不愿意出去杀丧尸的人,在生存的压力下都得鼓起勇气拿起武器出去杀丧尸,以兑换基地提供的住宿和食物了。那时候,花城安全基地出现一件怪事,外出狩猎的异能者不停出现失踪的情况,因为数量累计起来后实在太多了,引起了何司令的高度重视。当时原身已经因为数次佣兵队与部队合作任务而进了何司令的眼,勉强算是何司令人才培养名单里的一员,为了查这件事,何司令还特地找原身打听过,问原身是否能够在佣兵队团体中得到什么消息。   原身自然是倾尽全力去查的,最后还真的被他查到了,原来是有一伙人在偷偷暗杀异能者,那伙人就是以曾刘满为首的佣兵队。这支佣兵队在基地中没什么名气,名气也很普通,就叫大满佣兵队。这队人比较奇怪,从来不跟其他佣兵队合作,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之所以引起原身注意,是因为他们的异能增长很快,快得都不正常了。不是原身太过自傲,但末世一年后,他的异能等级达到了五阶,不止是花城基地中异能等级最高的,在全国范围内也足以傲视群雄。   他能有这么高的异能等级,全靠他锲而不舍地杀丧尸,全年无休地杀丧尸。有时候如果能够得到圣花,他想着自己已经有异能了,再吃也浪费,要想体质好、要想提高异能,不如多做锻炼多杀丧尸,便都让给父母或是队友吃了。大满佣兵队的队员异能增长异常,原身收到消息后放在心上,一查,就查到了。大满佣兵队外出狩猎时,时常盯准独身或者只有两个人结伴的异能者,杀掉他们吸取他们体内的能量。   异能者跟丧尸一样,体内都有一股能量,死后都会逸散。   何司令大怒,下令将大满佣兵队的人都抓起来,最后曾满逃脱,其他人全部落网,被拉到集市上在全基地居民面前枪毙。因为此事,何司令等高层在商量之后,出台新的异能者保护法,以非法手段残害异能者性命的人,将被处以死刑,绝无特赦。   曾满潜逃,听说改名换姓逃到了其他基地,何司令下令追捕,也发函到其他基地请求协助追剿,可惜曾满再也没再出现过。后来,即使各大基地都有相应政策加强保护异能者权益,严刑重典威慑想要以非法手段升级异能的人,但有些人还是愿意铤而走险,想要走捷径变强。   原身的队友郑淼淼在数年后,会被人骗财害命,杀她的人将她的头颅砸得稀巴烂,就为了将其体内的异能能量吸走。原身恨极了那种人,深觉得曾满那些人带坏了风气,将血淋淋丧人性的欲望魔盒打开,引诱了无数人向下堕落。   那种人死不足惜。   瑞和收回刀,单脚踩在丧尸的胸口上,余光瞥见大满佣兵队的那位女队员仍然不近不远地盯着自己,扭身进了一间民房。   女人匆忙躲过一只丧尸的袭击,两头削尖的铁棍刺出去,将丧尸的头颅钉到墙上,血浆在墙上开了花儿。她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的民房,猎鹰的队长没有出来。   一秒……五秒……十秒……   那么小一间民房,怎么还不出来?   女人有些着急了,她知道自己的任务,那就是盯梢住猎鹰的队长,等队长收拾了猎鹰小队其他人之后就会回来集中火力对付他。   猎鹰的队长是非常厉害的火系异能,听说他的火是蓝色的,比其他人的火都厉害,如果能够吸收他的能量,队长就能晋级异能第三阶,到时候就能为他们这些队友猎杀来更多更高品质的异能者……   想到这里,时间已经又过去十秒,女人等不及了,她也怕猎鹰的队长发觉不对劲去找自己的队友,到时候坏了自家队长的好事,于是小心地挪过去,想要一探究竟。她握紧手中的铁棍,她是金属异能者,因为级别太低,暂时还无法凝聚足够的金属做武器,只能说使用起金属武器时更加得心应手罢了。   门虚掩着,她竖着耳朵听动静,侧身走进去。昏暗的房子里有一个窗户,早晨的阳光从窗户那头射过来,她觉得眼前有些晃。   刀光一闪,女人瞳孔紧缩,手中的长棍挥出去——   “哐当。”铁棍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到墙角后又往后滚了两圈,最后摇摇晃晃着静止不动了。女人仰头倒地,脖子上的血线喷溅而出,在朝阳的之下显出两分瑰丽诡异的美感。瑞和从黑暗中走出来,将水果刀在窗帘上擦了擦,迈步走出去。   一团能量从女人头颅里散出来,因为没有人去特地吸收它,那股能量在空中晃晃荡荡着飘了一会儿,最后解体分散,融进了空气中。   其中几丝落到了门外的瑞和身上,被皮肤不自觉地吸收,几丝落到门框外迎着朝阳摇曳的野花上,更有一些被晨风吹着,飞到百米外的丧尸身上。   丧尸的眼珠子转了转,浑浊的晶体似乎清透了一些,它嘶叫着转头,准确地落到瑞和他们活动的地方,然后抬起脚往那边跑去。   另一条巷子里,张猛切下又一只丧尸的头颅,提着塞进麻袋里。他回头看看巷口,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偷偷靠近又不现身,看来裴书说得没错,那些人真的包藏祸心。   张明恩拉了拉麻袋,朝张猛使了个眼神,两人走进了巷子里,钻进一间店铺。   “真的过来了。”两人扒着窗外看,对视时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紧张与忐忑。   曾满带着两个手下摸了过去,他们做这种事情已经驾轻就熟,第一次做兴许还会惊慌失措,有一分愧疚与两分后怕的情绪,但感受着力量在体内充盈,那些不必要的情绪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一回生两回熟,做到现在已经像喝水一样简单。   “老大,他们没动静,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曾满慢慢摇头,肯定地说:“我的异能你们还不知道?他们不可能发现我们的。”   他的异能是隐身,可是即使隐身了,丧尸还是能感觉到他,对他张开血盆大口。空有异能却没有什么用,整天只能跟那些普通人一样,可怜地拿着武器杀丧尸,随时随地都有被感染的风险,曾满深恨老天不公。他很排斥杀丧尸,可身为异能者不去杀丧尸,难道让他去搬砖刷碗还是进工厂做工吗?他又拉不下这个脸,觉得辱没了自己。   上天对他如此不公平,曾满自怨自艾了很久,直到他在一间破酒吧里听到一些话。那时候有一支佣兵队的人在喝酒,酒后说胡话,说起基地发布的异能修炼法。   “丧尸死了会有能量离体,哈哈哈我们异能者不知道会不会也有这种能量呢?”   “怎么可能嘛!我们是活人他们是死人啦哈哈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曾满一下子就入了心,那个猜测如同毒药侵蚀进他的心,让他夜不能寐,心中的毒火在不停燃烧。终于,他做了一个决定,并且付诸行动。他在基地外面偷袭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真的在那孩子死后利用基地教授的异能修炼法从空中捕捉到一团精纯的能量,将他许久没有进步的异能一步拔高。   在那之后,曾满就停不下手了,终于进入二阶。可是进入二阶后,他再杀几个异能者也无法再得到那么明显的进益,他明白二阶到三阶之间需要更多能量,他一个人已经无法支应,他需要伙伴。   他是隐身异能,进入二阶之后慢慢练习也能带着队友一起隐身了。配合这么几次,无一败绩,因此曾满很有信心。   “走,我们绕过去,就在门口等着。”   曾满信心满满地靠近店面,根本没发现张明恩选的这家店是不一样的。店门口到街道这一片都是碎玻璃,脚一踩上去,声音根本挡不住。   “等他们靠近我们的攻击范围,就放火。”张明恩带着张猛躲在门的两侧,打算等他们靠近就发难。   外面。   “不对,里面真的没动静,他们是不是从另外的门走了?”   大满佣兵队另一人侧耳聆听:“丧尸在靠近,没有打斗声……我再听听……呼吸声,里面有呼吸声。他们躲在里面!”   曾满脸色一沉,低头看着脚下,慢慢地将脚收了回来。   遇到硬茬子了,他们竟然真的被发现了。 第410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瑞和到的时候,前面火光红艳,张猛与张明恩不停地放出火球,可是对方不现身他们根本无法命中,只能徒劳消耗。空中还起了奇怪的雾气,使得那一片区域雾蒙蒙的,让人看不太清楚。   曾满心中得意,他们大满佣兵队的成员都是异能者,虽然杀丧尸不太行,但在暗杀异能者这一块儿上经验丰富,配合默契。   “走。”   门外的玻璃碎被大满佣兵队的人一次次试探而被扫走,此时曾满带着人准备进门,视线受到阻碍的张猛和张明恩根本没发现敌人这一次真的进来了。   “我、我的异能消耗得差不多了……”张明恩微微喘气,觉得自己的火丢出去之后,被雾气一遮掩都不太看得见了。“我们先走吧!”   张猛握紧刀,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什么都看不见:“来不及了。”   翻车了!他和张明恩以为自己能对付,结果事情根本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他们想埋伏,对方却不像丧尸那样木讷由着他们埋伏。他忽然想起了裴书说的话:   杀丧尸不是最难的。   除了异能之外,身体锻炼不能停,其他备用武器也要学……   难道裴书早就预料到他们有朝一日会遇到与人类为敌这种事情?   雾气渐渐浓郁,张猛看不到张明恩的表情了,不过他猜张明恩那小子肯定也在想着搏一搏。   对,搏一搏,他们都不是束手就擒的人!   张猛闭上眼睛,集中所有注意力在听觉上,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同时还有一股味道,那是丧尸血的臭味。他猛然睁眼,直起身蓄势,在心中倒数三秒后冲了出去,刀刃划破雾气,张明恩的刀紧跟其后,果然跟张猛做了同样的选择。   两把刀一前一后往门口劈去,走在最前面的曾满立刻回挡,因为他的异能没有攻击力,所以他特地练了一手大砍刀,那刀一出,立马跟张猛的刀撞在一起,发出铿锵之声。张猛到底实实在在被瑞和压着练过手脚,虽说平时杀丧尸时没怎么用得上,但关键时候还是用得上的,竟然就这样跟曾满打了起来。   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张猛发现自己竟然打得过,就算看不见人,他都能通过声音的变化而闪躲。   真是越打越有信心!   相反,曾满是越打越疲惫。他的隐身异能并不是永久续航,更何况他是为自己以及另外两个队友隐身,持续时间就更短了。被张猛凶悍地一打,为了反击曾满的异能就不太稳定,几人的身影一闪一闪的。   张猛在雾气中一看见曾满模糊的身影闪现,立刻高喊张明恩的名字。张明恩多机灵一人啊,立马明白张猛的意思,两人将所有残余的火异能使出来,尽数砸到曾满身上。曾满被烧得忍不住痛呼,他的队友另一个是雾系异能,一个是五感进化异能,失去隐身的遮掩后也不得已拿出武器跟张猛他们打起来。但说实话,他们的身手连曾满都比不过,平时也就是仗着隐身才能偷袭落单的异能者,因此很快就被打得连连败退。   曾满一身火地在地上扑腾,哀嚎着喊救命,他艰难地拿出自己珍藏的枪,可根本拿不稳,黑色的枪支跌落在地,隐身异能一闪一闪的,已经无法遮掩他的身形。   瑞和见张猛他们应付得过来就没有过去,大满佣兵队的雾系异能者见状不妙,毅然丢下队友,洒出雾气就要跑,跑的方向正是瑞和站着的位置,那人看见瑞和瞪大双眼就要转头,被瑞和一团火罩住。另一个五感进化异能者被张明恩狠踹一脚砸到墙上,正好被矮墙另一头的丧尸一口咬住脖子。   战况结束,瑞和走过去将地上的张猛和张明恩拽起来,两人完全脱力,不止异能全用完了,激烈的打斗让他们用光所有力气,一旦泄气就再也撑不起来了。   “还好吗?”   “还、还行!”   “他妈的敢偷袭老子,我弄死他!”张明恩强撑着站稳,走过去踹了两脚奄奄一息的曾满。曾满身上的火已经熄灭,浑身烧伤,出气多进气少。   瑞和捡起地上的长棍,走过去将矮墙处的丧尸杀掉,五感进化异能者还没死,也还没丧尸化,哀求地看着瑞和,吐着血的嘴巴蠕动着说:“救、救——”瑞和不为所动,站在那里等着他咽气,痛苦地死去。   被丧尸咬伤至死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那人死去的时候满脸扭曲,瑞和静静地看着那人的皮肤上飞快地爬满黑色的纹路,最后攀上脖子涌上脸,黑纹齐聚额头眉心,最后一团脓液冲破眉心喷溅出来。黑色粘稠的腐蚀液将脸蚀得坑坑洼洼,男人死不瞑目的眼睛忽然又动了。瑞和抬手,将长棍戳进其脑子里,一团能量从尸体上逸出来,来自丧尸化的异能者的能量很精纯,瑞和不客气地收下。   “那这个人怎么办?要带回去吗?”   “你们敢动手吗?”瑞和看着张猛二人,“他们的佣兵队叫做大满佣兵队,地上这个人叫做曾满,是佣兵队的队长,成立佣兵队后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偷袭异能者,不是谋财,是害命。”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张猛很不理解,这世道已经很艰难了,为什么还要自相残杀?说是谋财还能理解,竟是为了害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回去后再说吧,现在时间不多了,你们还记得我们在比赛吧?”   “我来!”张明恩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走到曾满面前。   “我、我也来吧。”   曾满已经陷入昏迷,再不接受医治的话绝对会死,放他在这里受尽痛苦折磨而死其实比此时就杀了他更好,但解气跟磨砺张猛张明恩二人成长相比,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瑞和站在一边看着,确定张猛他们砍断了曾满的脖颈,曾满不可能会变成丧尸后才放心。   张猛和张明恩两人到底累惨了,根本杀不到足够的丧尸数量,郑淼淼和郝俊东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两人都很诧异队里武力值排行第二第三的人为什么这一次会完不成任务。   “发生了一些意外,你们搭把手吧。”瑞和说道。   张猛忙问:“可以吗?这不是作弊吗?”   “比赛规则没有说不可以互帮互助,没事的。”   几人紧赶慢赶回到基地,差点迟到。   第一关比赛结束,猎鹰小队的人都拿到了通过证,第二关在下午,为异能者间实力对抗。瑞和去找何岚给他留的联系人,将这件事说了,希望基地能比上辈子提前知道这种事情的存在,不要等到末世一年多后因为异能者无故失踪案件增多才关注到,到时候死去的人异能者坟头上的草都两米高了。   这些异能者没死的话,也许这辈子人类这一边的战斗力能增加一点点,就算只有一点点,兴许也能扭转战局。   回到别墅后,瑞和将这件事跟其他人都说了一遍。   “这种事情,我相信研究所一定早就有所发现,但研究所不可能将其公布出来。只是人心贪婪,基地高层想要隐瞒,有些人却还是发现了异能修炼的捷径,他们也许觉得杀自己人比杀丧尸容易,但我想说的是,那种人从走上与人类自相残杀的路开始,就永远是人类的敌人,他们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被发现,不然的话,绝对会被千刀万剐,全人类都会将视为他们恶魔,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看着队伍中的异能者,再看向队伍中的普通人,“刚才那番话有些空泛了,我就说说我的态度吧,在我领导的猎鹰小队里,绝对不允许出现残害异能者以图谋异能进阶的事情,如果被我发现,别的都不用说了,我会亲手宰了他。”   “我在此发誓。”   角落里的秦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了个寒颤,再看过去时,裴书明明没有在看他。他揉揉手臂,心中嘀咕:我连异能都没有,跟我说也没有用啊,唉!   病床上的何岚在偷偷见自己的心腹,他这几天过得真的太辛苦了,不仅要在亲叔叔面前装病,还要安排首都安全区那边的事情。何岚知道,他的父亲不可能因为私事离开首都安全基地的,更何况还是举族迁移这样的大事,所以他需要母亲的帮忙。   只有母亲会无条件地相信他、帮助他,也只有母亲能帮他说服父亲。   “竟然有这种人?”何岚听了大满佣兵队的事情后大吃一惊。他听他叔叔说过,研究所在知道丧尸体内存在能量后,曾经提出过异能者体内能量研究的课题,希望能找出异能者的力量内核,但被叔叔否定了。   没想到竟有人丧心病狂至此,真的去杀人了?   愤怒的何岚问:“那些人呢?”   亲信摇头:“林队长说那个佣兵队有四个人,都死了。他的意思是,想让您跟司令说这件事,完善相关律法,堵不如疏,将清清楚楚的惩戒条例摆出来,让有心的人在动手之前先掂量掂量,震慑世人。他还说,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基地高层就算不说,也有人想得到。”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缺走旁门左道的人。   何岚压下怒意,应了下来:“我暂时不方便出面,你帮我去找一个人,他说话我叔叔会认真考虑的。”   说完这件事后,亲信说起今早异能者大赛的情况,应何岚要求着重说韩思栋那边的成绩:“韩督察将自己的从首都基地带来的兵大部分都报上去了,我查过,参赛的人全部都通过早上的考试了。”   “韩思栋身边的卫队队长老贾也参加了?”   “参加了。”   何岚咬唇,那位姓贾的队长目前异能等级为三阶,为目前花城基地内异能等级最高的了。按照他的了解,花城当地的军人中,只有一位赵敏国是三阶,不过赵连长被叔叔派出去执行任务了,目前不在基地。   让韩思栋手下的人获得冠军,增加韩思栋那小子的声望,何岚完全无法接受。现在只希望林裴书能够超常发挥了。   他应该能赢吧? 第411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贾队长,韩思栋的警卫队队长,目前异能等级为三阶,与瑞和同阶。   瑞和知道,这一次何岚让他以花城当地部队的名义参加异能者大赛的目的,就是想让他打败贾队长,捍卫花城基地的尊严。上辈子,同为三阶的赵连长出去执行任务了,异能者大赛如期举行,贾队长一路大杀四方,无人能敌,成为花城基地异能者追捧的第一强者。异能大赛贾队长的夺冠,为韩思栋带来数不尽的好处,未来异能者资源很重要,贾队长这个名头就意味着号召力,意味着声望,所以未来韩思栋才能招揽那么多异能者,最后挖走基地的异能者施施然离开,留下一个缺少强者压阵的蛀空基地。   现在的人们爱戴强者,尊重强者,向往强者。异能是新生力量,大多数人还处于摸索着前进的阶段,贾队长横空出世,就比其他人优秀了不知道多少,如何能不让人心生羡慕,在心中埋下敬畏的种子呢?   韩思栋不傻,异能者大赛不是随口提出来的。   上辈子这个时候原身是异能二阶,也进入了决赛,也跟贾队长对上过,可惜失败了。   “裴书,你有信心吗?那边的选手听说是韩督察护卫队的队长,特别厉害!刚才他打败了一个二阶的异能者,他是不是已经三阶了啊?”张猛不停地转头看向贾队长的方向,眼中满是惊叹,“好厉害啊。”   瑞和笑眯眯地看着贾队长背影:“应该有吧。”   今天是异能者大赛的决赛,只剩下十六人,两两比试两轮,最后剩下四个人,再抽签两两对决,胜利的两个人再进行终极决赛,决出冠军。   这一次瑞和也进入了决赛,猎鹰小队进入决赛的还有张猛,对猎鹰小队来说称得上荣耀。   张猛紧张地拍胸口:“我的心跳得有一点快,裴书,你说我们俩会被抽在一起吗?我不要啊。”   结果乌鸦嘴显灵,两人果真抽签抽在一队。   观众席上,张明恩笑出鹅叫:“张猛那小子哈哈哈!运气好差!”   苏芽给了他一肘子:“有什么好笑的,这叫互相残杀,还不如不同组呢,可能大赛里前三名里就有我们猎鹰小队两个人了!多光荣啊!”   张猛无奈极了,暗骂自己乌鸦嘴。   这边,瑞和打赢了张猛,那边贾队长也打赢了另一名参赛者。两人跟着人群对视,瑞和对其轻轻一笑,贾队长也露出和气的笑容。   总决赛在下午,时间很宽松,在吃饭的时候瑞和帮张猛复盘刚才的比赛:“你不应该出左脚的,露出了空门……”   “队长,有人找你。”   瑞和抬头,韩思栋就站在不远处,朝瑞和点头示意。   “那你们先吃饭,我过去一下。”   等瑞和走过去,苏芽他们议论:“那个人是韩督察吧?好年轻啊。”   “长得也很帅气,听说还不到三十岁……”   “你们这些女孩就是只看表面。”张明恩翻了个白眼,“那个人叫做韩思栋,首都基地来的,家里背景可厉害了。你们别看他人模人样的,就是个色胚!”   “怎么说?”   “我们学校的钱荔你们知道吧?特别漂亮的那个?”   郑淼淼忙点头:“我知道,今年大四了,去拍过戏的那个!”   “我还没加入猎鹰小队之前,就住在隔间房那一片,钱荔刚好住在我住的那一排,算是邻居吧。有一天她一整晚都没回来,她的室友就出去找,后来有人说看见她被韩思栋包、包养了……”张明恩说不太出口,咳嗽了一声,“包养嘛,你情我愿的,我们外人不好说什么,没想到过了两天人就回来了,说是被强迫的,那时候是基地的巡逻兵送她回来的,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瞧着可惨。”   郑淼淼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啊?那韩思栋太没人性了!不能看人家长得美就强迫啊!”看韩思栋的眼神就像看垃圾,“人渣!”   “可不是!所以我才提醒你们嘛,不要看脸,谁知道衣服下面是人是鬼。”张明恩看看队伍里的女队员,“你们都是女孩子,都小心一点,有事情记得告诉我们男生。”   宋老师忙应和:“明恩说得对,唉人性啊……”   “那韩思栋找我们队长做什么?”苏芽担心地看向瑞和。   “不知道啊,一会儿裴书回来再问他吧,我相信裴书不会吃亏的。”   瑞和当然不会吃亏,好处也不愿意吃。   “谢谢韩督察的赏识,不过我觉得做佣兵队就够了,没有多余的精力进您麾下。”   韩思栋是来抛橄榄枝的,闻言洒脱一笑:“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很出色,起了惜才的心,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们都是年轻人,肯定有很多话题,这样吧,我们就当认识一个朋友,以后好来往。”   瑞和自然应好,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了。   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时,韩思栋接过女伴递给他的酒杯晃了晃,侧头:“宝贝,今天的比赛好玩吗?”   年轻的女人在深秋里穿着礼服裙,不止露背还高开叉,一看就让人觉得冷。女人却丝毫不觉,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娇俏的笑容:“好玩,督察真厉害,这场比赛是您组织的,如果没有您,我哪里能欣赏到这么有趣的节目呢。”   “出去。”韩思栋得意地喝了一口红酒,见亲信在门口出现,就让女伴先出去。   女伴身姿摇曳地走出去,留下一室的香风。亲信走进来,低声报告刚查到的事情,才听了开头,韩思栋的脸就阴沉得几乎要滴水:“你说什么?”   “进入总决赛的林裴书跟何司令的侄子关系不错,有人见到何岚多次前往猎鹰小队的别墅。”   “妈的。”韩思栋一想起刚才林裴书那客气的样子就生气,原来是在做戏!他将酒杯摔到地上,红色的酒液洒了一地,还溅到亲信的脸上。亲信面不改色:“因为查到林裴书跟何岚关系匪浅,所以我特地去查他的报名渠道,发现他不是以私人名义报名的,他的名字在花城本地军名册里的。”   “耍我。”韩思栋咬牙切齿,“这手笔不像何钰,倒像是何岚……”   “您忘了?何岚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何司令最近都心情不佳,不太像装病。”   “你说得也对,那你继续去查,到底是谁帮林裴书报名的,我要知道是谁在跟我作对。”   在这之前,韩思栋很有信心,但贾队长在看过林裴书比赛的视频后评价:“这人没有尽全力。”   打听来打听去林裴书是异能二阶,但贾队长认为对方应该也有三阶。韩思栋的第一反应就是拉拢,虽然刚才被拒绝了,但他并不怎么生气。人才嘛,都是傲气的,少不得多走几次以表诚意,没想到林裴书竟然跟何岚有过交往,那就让人生气了。   “把老贾喊过来,我有话要交代。”   “是。”   下午的最终决赛,基地里能来的人都来了,将比赛会场观台全部填满。瑞和在做最后的准备,贾队长是冰系异能,他是火系异能,两人的异能是冰与火,似乎天生就是死敌,互相克制。   贾队长是三阶,目前瑞和也是三阶,两人似乎不相伯仲,但瑞和有信心自己能赢。   “真是年少有为。”台上,贾队长淡笑着跟瑞和打招呼,“韩督察身边缺人才,你真的不来吗?”   “韩督察身边人才济济,不缺我一个。”   贾队长笑了笑:“那开始吧。”   裁判吹哨,贾队长一抬手,一大片冰锥朝瑞和扑来,瑞和抬眼,蓝色的火在空中铺开,像一块蓝色的幕布,挡住了冰锥的来势。冰与火碰撞,水蒸气在瞬间炸开,水汽弥漫,台上登时雾蒙蒙。   同一时刻,贾队长朝瑞和袭来,招招狠辣,异能夹在动作之间试图对瑞和造成伤害。瑞和跟对方对打起来,蓝色的火焰也不停闪现,不止拦下对方的冰锥袭击,还试着反击。贾队长的身手非常好,是瑞和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最好一个,一招一式都带着真金火炼出来的老道,瑞和一时之间无法挨对方的身,对方也无法取得优势。   两人打得势均力敌。   “裴书!加油!”   “队长加油啊!”   猎鹰小队众人激动地对着台上大喊,为瑞和加油鼓劲。   今天依旧闲得没事干的林颂书挤在人群中,张大嘴巴看着台上那个身影,那是自己的大哥啊!好厉害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观众们只看台上打得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纷纷叫好,根本猜不到到底谁会赢。内行人就看得出来了,两人在拳脚功夫上不相上下,分出胜负的契机就在异能上。   韩思栋也有异能,可惜是战斗能力不强的水系异能,平时很少修炼不说,一点手脚功夫都没有。此时他皱着眉头看比赛,心中不安,便问身边的亲信:“你觉得老贾能赢吗?”   亲信也不太肯定:“虽然林裴书看起来年轻,但格斗术很老练,贾队长在这方面没有优势,如果异能能压过对方就好了。”   压过?   台上的贾队长也是这么想的,人的体力是有限的,他今年都四十多块五十了,跟林裴书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比体力与耐力不太合适。于是贾队长找了一个机会,使出了自己琢磨出来后没有正式用过的一个大招。   只见数不清的冰针从空中出现,尖锐的那一头全部都对着瑞和,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看了就哆嗦的冰针毫不留情地朝瑞和刺去,连空气都似乎在这一刻被冻结。   瑞和没有后退没有闪躲,蓝色的火在他指尖出现,小小的一团远远看去像一朵蓝色的花,但那样一朵火,在汹涌而来的冰针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卧槽!好多冰啊!”   “四十七号怎么不躲?那么一点火肯定不能将冰都烧化的!”   “快躲啊!”   “他要输了!”   张猛看得紧张极了,大喊:“裴书!快躲啊!!” 第412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瑞和没有躲。   蓝色的火从他的手上跳到空中,在冰针如茧扑来要将他包围时瞬间膨大,将瑞和包围在里面。冰针罩上火团,尖锐的冰尖触火即融,大量冰针化成水哗啦啦地落地,一根都没有碰到瑞和。透过浓郁的水汽,瑞和直直地看着贾队长。因为几乎耗费了全部异能的的一招绝技,贾队长脸色有些苍白,被瑞和这一眼看得心中不安。   不可能吧?都是三阶,难道林裴书还有余力?   他果断冲过去,异能拼不过就算了,那就继续打吧!   然后他就扑进了一大团火焰中。   那团火比他刚才放出的冰针困阵还要大,人一进去就被彻底包裹。贾队长没有时间惊讶对手在抵挡自己全力以一击后,竟然有余力能放出这么大范围的火,忙调用体内仅存的异能形成冰层裹住自身,然后埋头往外冲。   也许是贾队长的异能几乎用完,剩下的那丁点异能根本无法形成有力的防护层,薄薄的冰层刚覆上,下一秒就化成水,未滴落到地面就变成水蒸气,踪迹全无。   “啊!!!”   炽热的火焰舔上身体,剧烈的疼痛袭来,仿佛痛入灵魂。铁汉贾队长一时承受不住,痛呼出声。   台上,韩思栋腾地站起来,眼中酝酿着怒极的风暴。   贾队长的每一声痛呼都刺在他心头,刮在他脸上,让他颜面尽失,羞恼又愤怒。   猎鹰小队的众人则在短暂的惊诧后欢呼起来,手舞足蹈。   两人有来有回数十回合,突然一招就让比赛落下帷幕。   医务人员上来将贾队长抬下去,瑞和控制着分寸,贾队长的伤势不要紧的,他想要赢,却不想让自己落下一个弑杀狂妄的恶名。贾队长在担架上还在挣扎着转头,看向瑞和的方向,瑞和对他轻轻点头,然后转身下台。   贾队长心中惊惧一片。   一招,只一招就碾压了自己。   他的脸因为疼痛以及内心煎熬复杂而显得越发青白,完全没有血色。等自己被抬进医疗室,医生动作很快地为他剪开衣服处理伤口,他因为起了热脑子有些昏沉,脑海里却还在不停浮现刚才的决赛场景,那些场景一幕一幕地在他脑中闪现,许多刚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反而一一在他脑海中放大。   “你到底在搞什么!”韩思栋推开门走进来,怒气让他说话的语气像在喷火药,“前面打得多好!后面怎么像豆腐一样被林裴书一切就倒?你不会反击的吗?你的冰块呢?就那样让他烧?”   医生说:“不好意思现在正在——”   “闭嘴!”   护士的手一抖,处理伤口的手力气加重,贾队长闷哼一声,但还是咽了咽口水摆手:“你们先出去一下吧,等一下再处理。”   “可是你的伤——”医生医者父母心,但见贾队长坚持,只能带着护士出去。   贾队长从床上坐起来,这么一个动作就让他额头汗水涔涔。韩思栋走近两步,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贾队长的肩膀,那里皮肉焦红,指腹一碰,就有一种焦脆感。韩思栋皱眉:“你看看,都被烧焦了,说吧,怎么输的?”   贾队长就将事情说了一遍,他有些羞愧:“我比不上他,前头是他没有出全力,他的异能比我强,那些火……围着我的时候,我就用异能化出冰层保护自己了,可是没有用,我的冰在他的火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可是之前你攻击他的时候,他为了消除你的冰看看起来并不轻松,你们的异能实力相差那么多的吗?”韩思栋还是不太相信,他总觉得是自己的卫队队长轻敌了,一直压着林裴书打,没想到林裴书忽然反击,所以有些乱了阵脚,这才导致了失败。   “不是……”贾队长艰难地说,“他比我强。”他想起刚才自己下场时林裴书看过来的眼神,“他是想告诉我,他一招就能打败我。”   他已经领悟到林裴书的目的,也如林裴书所希望的那样,真的害怕了。贾队长苦笑,以后不对上林裴书还好,如果再次正面对上,他心中阴影可能会让自己不战而败。   真是让人恐惧的年轻人。   韩思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危机感汹涌袭来。   外面传来了观众的喝彩声,同时门外有人在敲门:“督察,该您上台给获奖者颁奖了。”   “该死,这就来。”韩思栋主动请缨上台颁奖,这是前几天就说好的事情,此时韩思栋不得不暂时压下暴躁的情绪,交代贾队长好好养伤后整理整理领口,深吸一口气走出医疗室。   贾队长跌回床上,不一会儿就听到模糊的广播声:“……冠军……林裴书……颁奖!”   海水一样的掌声层层叠叠,那本该是属于他的荣耀,他一直以为会是自己的。   算了,别再想这个了,当前最重要的是养伤,然后再取得督察的原谅。督察什么都好,足智多谋,就是私生活不太检点,但这也是小事,他的本事足够掩盖这一点瑕疵。还有一点,就是督察心眼小,这一次自己扰乱了对方的计划,督察一定会生自己的气。   唉!等自己的伤好一点,就立刻去找这一次异能者大赛比赛过程看中的好苗子吧,希望看在自己招揽了许多异能者的面子上,督察能够将此事翻篇。   外面台上,瑞和从何司令手中拿到证书,从韩思栋手中拿到奖杯。   记者在台下喊:“笑一下!”“请握个手可以吗?”“再靠近一点点!”   咔擦。   三个人笑着看镜头,这张照片成为第二天花城新闻报头版照片,猎鹰小队的队长林裴书的名字也响彻基地,成为异能者们争先结交的存在,猎鹰小队也开始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访客,不少没有归属的异能者甚至早有归属的异能者都来自荐,希望能进入猎鹰小队,成为其中的一员。   “奖励真多啊,这些都是吗?”第二天,基地也将冠军的奖励送了过来,足足送了两大车,囊括了食物、衣物以及其他日用品,最重要的是还有一朵圣花。   圣花,瑞和手中并不少,之前在学校时他就得到了十一朵,后来在来基地的路上,零零星星地又得到五朵,加上他自己服用,前后只消耗了三朵。   “这朵圣花我准备拿出来充到公中,作为你们的奖励。”瑞和笑着说,其他人都惊喜极了,孙筎云直接问:“真的假的?”   “我难道说过谎话吗?是真的,就按照我说过的按照贡献度高低来分,因为异能者跟普通人杀丧尸的能力不同,正常来说异能者的团体贡献度会比普通人高,所以我们就按之前说好的,分开计算,同时普通人优先,等到有下一朵花出现时再将其分给这一次异能者中贡献率最高的人,你们没有意见对吧?”   大家都没有意见。   “那好。”瑞和拿出笔记本电脑,宣布结果,“目前来看,异能者中团体贡献度最高的是张明恩,普通人中贡献度最高的是王赫青,所以这朵花就归王赫青了。明恩,下一次的再归你,可以吧?”   张明恩笑呵呵地:“当然可以,恭喜你了赫青。”   王赫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后喜悦的泪花在他眼中闪烁。王莉青大声喊:“哥哥好厉害!哥哥好厉害!”王赫青才回神,抱起妹妹哽咽道:“太好了,哥哥可能会有异能了。”   孙筎云叹口气,周德轩和陈昊宇也很失望。   当天下午,王赫青就迫不及待地服用了圣花,很快陷入了高烧昏迷的状态,妹妹王莉青寸步不移地守着他,稚嫩的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与担忧。不幸让人痛苦,同时也会让人成长。   两天后王赫青醒来,觉醒了治疗系异能。   “肯定是因为赫青一直想着保护莉青,所以觉醒了保护类的异能。”瑞和笑着恭喜他,“治疗异能是非常不错的异能,虽然早期可能只能治疗一些破皮的小伤口,但只要你努力修炼,以后就连断手断脚都能治疗,没错,能够断肢再续。”   “哇哦!”众人皆惊叹,“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就是有这么神奇。”   王莉青眼睛都亮了,紧紧抱着她哥的胳膊,像抱着自己的宝藏。王赫青傻笑着摸妹妹的脑袋,整个人好像飘在云端。   “不过治疗系异能比较难进阶。”瑞和还是将事情说清楚,免得以后队友之间出现争执与矛盾,“毫无疑问治疗异能无法杀丧尸,所以治疗异能者的升级,一般只能依靠队友。我想说的是大家也不要觉得是赫青占用了我们杀丧尸得到的能量,因为以后我们如果受伤的话,赫青也会帮我们治疗。我们是一个小队的人,就应该互帮互助,彼此扶持。”   王赫青忙道:“我一定会认真为大家治疗的!”   张猛立刻表态:“很公平啊,我们齐心协力将赫青的异能养起来,以后我们队友也受益嘛。”   张明恩也赞同瑞和的话,拍了拍王赫青的肩膀:“以后我就靠你啦,猎鹰小队的医生。”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都说没关系。   有些事情就是要提前说清楚,免得以后队友间有心结。宋老师含笑看着,苏芽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赫青,你能不能帮宋老师看看?他的手划伤了。”   宋老师忙摆手:“哪里需要赫青出手,我已经贴创可贴了,很快就能好的。”为了给苏芽做弩箭,宋老师不小心被小刀割到了手,让苏芽心疼愧疚极了。   “我来我来!”王赫青此时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很乐意为大家服务,他撕开宋老师手指上的创可贴,小心地托着,异能流淌在宋老师的手指上,三厘米左右的伤口渐渐愈合,只剩下一道粉红色的疤。   “真的太神奇了。”宋老师端详自己的手指,很是夸了王赫青一顿,“好厉害啊!”   王赫青笑得只见牙不见眼,傻乎乎地点头:“嗯!”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413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王赫青觉醒异能的事情,冲淡了之前苏芽服用圣花却没有异能的阴霾,大家都很高兴队伍中多了一个治疗者。秦楠还说:“简直就是游戏里必备的奶妈啊!”   除此之外,猎鹰小队迎来了新队伍加入的小高潮,不少人前来自荐,瑞和原本想好的外出计划只好取消,希望能从面试的人里面吸收到好苗子,壮大猎鹰小队的力量。   在前来自荐的人当中,瑞和看到了不少上辈子认识的人,他将印象中品行不错的人收进来,若是来人品行不好,不管此人未来异能会多厉害,瑞和都不敢收。他没有太大的野心,上辈子领导一整个军团,天天勾心斗角,与其他势力打来打去真是累得够够的了,他这辈子只想过得舒服一点。   在末世里想要过得好,单打独斗是不行的,他需要有自己的势力,但这势力也不需要太庞大,能够与一些同样在末世求生的人一起合作,大家扶持着一起走下去,这样就足够了。   瑞和还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谢争春。再次见面,谢争春有了异能,力大无穷,两手扛行李,肩膀上坐着个女儿,走进来的时候简直像一座小山进来了。   “你的力气真大,不重吗?”宋老师忙过去将谢争春的女儿抱下来。谢争春的女儿才三四岁的样子,并不怕生,搂着宋老师的脖子贴着宋老师的脸,把宋老师的心都柔化了。   谢争春将全副家当放下来,地面都扬起一层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不重,我是力量异能者,一点都不觉得重。”瑞和从后院进来,跟谢争春打招呼,“剩下的房间里随便你挑,有什么需要的跟宋老师说,宋老师是咱们的后勤主管。”   “谢谢!谢谢!”谢争春忙不迭地道谢,又提起之前瑞和救过他和女儿的事情,“如果没有队长就没有我和琪琪今天,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做事的。”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不用总是放在心上。以后我们都是队友,猎鹰小队内部非常和谐的,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我会让张猛告诉你,你也不用紧张,慢慢适应就行。”   “哎!好的好的。”   除了迎接新队员入住别墅之外,瑞和还要忙于拍摄宣传片。基地希望能将瑞和塑造成异能者对抗丧尸的楷模,起到鼓励其他异能者勇杀丧尸锻炼己身,同时也激励普通民众勇往直前的作用。   “你是冠军,现在民众们需要你作为一名偶像,为他们带来前进的力量与勇气。”负责人很是和气,“你没有拍过这类片子吧?听说末世前你是花城财经大学的在校大学生?没关系的,很容易拍,我们先拍几张照片,然后再录一个采访视频,访问的问题我们会先给你,你可以先写好稿子背好,访问的主题是传递正能量……”   上辈子风光无限的是贾队长,这辈子担任起异能者大赛冠军责任的人成了瑞和,这让瑞和相信未来是能够改变的。   在拍摄过程中,何司令也过来了,不过他不太适应,临到拍摄还试图推辞:“要不我还是算了吧?让年轻人拍就行。”   年轻人指的是瑞和跟韩思栋。   一位中年军人劝道:“您是基地长,合该让民众认识您的脸,您也需要向民众传递你的管理理念,这能增加他们的安全感,这不是来之前就说好的吗?为了民众,您就忍着点吧!也不是天天拍摄这种宣传片的。”   何钰叹口气:“好吧,我会拍的。”他其实也没什么心情,侄子得了怪病,首都安全基地的大哥跟大嫂为来不来花城而吵架了,吵得特别凶。昨天晚上他收到消息,说是大嫂带着人独自离京,似乎是在前往花城的路上。大哥说会亲自带人去追,希望他能从花城调派人手在路上接应。今早他下令给完成任务刚回来的老赵,让他补给好物资后再次出门,去接应大嫂,此时心中仍然忧心,根本没有心思拍宣传片。   可亲信说得也对,他便忍耐下来。   何司令对瑞和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拍完合照后招手让瑞和过来一起坐。   “何大哥最近情况怎么样?我能不能去看看他?”瑞和问。   “还是老样子,唉,你想去看他当然好,他如果知道一定高兴,他一直很欣赏你,在我面前提过你好几次了。”看着生龙活虎的瑞和,何钰心中更添心酸,都是年轻人,正该是最有活力的年纪,可自己的侄子却在床上人事不省,一想就让人痛彻心扉。   见瑞和跟何司令坐在一起交谈,另一边的韩思栋脸上不太好。他早就认定林裴书是何钰的人,之前假模假样地拒绝自己的橄榄枝,心中必定在笑话自己愚蠢。   这口气韩思栋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合作宣传片拍完,韩思栋很快就离开了,瑞和征得何司令允许后前去看望何岚。何岚现在住在自己家,医生会定时为他做身体检查,何钰每天也会看他十几遍,希望能看到醒着的侄子。   “我快睡不住了,真的。”何岚胡子拉碴地招呼瑞和坐,“喝水吧,我现在也没办法招待你。”   瑞和自己倒水,也给他倒了一杯。   “有没有吃的?越甜越好。”何岚也不客气,他记得瑞和有空间异能。   “巧克力可以吗?”瑞和拿出一箱巧克力,何岚打开箱子抓出一大把,然后将箱子塞进床底下。   “没办法,你不知道我疯狂想吃一点甜的,嘴巴都淡出鸟了。”何岚将巧克力塞满嘴,边咀嚼边说起异能者大赛的事情,“还没恭喜你拿到冠军,虽然我很希望你能夺冠,但我知道贾队长的本事,所以心里是有一些忐忑的,不过最后还是你赢了,我很高兴。来,cheers。”拿巧克力示意跟瑞和碰杯,瑞和笑着也拆开一条巧克力与他对碰。   “那你那边的计划呢?顺利吗?”   “一半半吧。”何岚的笑容收敛,“我的母亲已经带人南下了,今早发来消息,说她快到到荷城了,我父亲追在她后面,虽然没有带上其他族人……我也无法强求太多。”   有脑子的人都会想,自然是全国首都所在地才是最安全的,不止安全,还汇集国内顶尖技术,首都安全区目前就是全体幸存者的希望,大家都希望首都能够赶紧研制出相关疫苗,结束末世。   在这种情况下,无缘无故让何家其他人全体搬迁,根本说不过去。再说了,何家扎根首都数代人,那里就是家乡,和平时期都少有人愿意背井离乡,更何况现在是末世,交通不便,一离乡,可能一辈子都难再回去了。   “我们只能尽可能地保护自己能保护到的人。”瑞和安慰他,“至少你的父母得以保全,已经比上辈子好多了。”   何岚还是觉得这些日子像在做梦,他还担心瑞和说的末世第五个月的魔雨与魔花:“具体是哪一天?我想让大家提前做防范。”   “就在末世第五个月的第一天。”瑞和咬了一口巧克力,感受着苦涩中带着甘甜的味道在味蕾中蔓延,“你想怎么防范呢?”   “当然是那一天让基地的所有人尽可能地不要外出啊。”何岚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只做了一件事,别的什么都没做。”瑞和看着何岚,“我让我一个室友不要出门,上辈子他出门了,在校门口就变成了丧尸,这一次我留下了他。”   何岚不由得问:“张猛?还是秦楠?”   “不是,我们宿舍有四个人。”   “那你那个室友现在——”   “他死了。即使这一次他没出门,仍然在寝室里变成了丧尸,我杀了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何岚皱眉,“该变成丧尸的人还是会变成丧尸?”   “不是。我是想告诉你,承担其他人的未来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的想法是好的,也许你让基地的人在那一天都躲起来能挽救一些人变成丧尸的命运,但同时也会阻止一些人可能觉醒异能的机会,或许会让本该活着的人这一次却迎来死亡。蝴蝶效应这一个词是真实存在的。还有,你是不是忘记了魔花?那一天会有大量魔花出现,如果人类不赶紧采摘,丧尸会去啃食它们的。光躲避是没有用的,魔花带来灾难,同时也带来了希望。”瑞和将水一饮而尽,“你慢慢想吧,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喂。”何岚不高兴了,“一起想啊!你这么说我的压力很大,我现在又不能跟别人商量,你不跟我一起想吗?”   瑞和笑着说:“你以为我将一切都诚实地告诉你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将责任转移给你呀,我最近真的挺忙的,新加入的队员都需要加紧集训,你现在比较闲,你就躺着慢慢想嘛。那我先走了,有事再通知我,回见。”   看着门被关上,何岚一脸一言难尽,怎么会有人将躲懒表现得如此光明正大,关键是自己还没有话反驳,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啊……该怎么办……”何岚瘫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就算做好决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小叔,他还记得现在基地的最高领导是小叔,他只是小叔的侄子。“烦死了草!林裴书个你个王八蛋,搞得我心情好差草!” 第414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瑞和是真的没什么空,他有一个外出计划,所以必须在短时间内将新加入的队员训练起来,以求能够尽早出发。   异能大赛结束之后,他成为了全基地瞩目的新星。来拜访的人多得数不清,连叔几乎没时间做别的后勤工作,只能从早到晚守着大门,为瑞和记下来访客人的名单。   “队长,你的弟弟来了两次了,不过都没有靠近。”   “知道了。”刚回到别墅,连叔就跟瑞和说了这个消息。   说起来,林海跟陈丽琴没有再上门,瑞和是有一些惊讶的,现在听说林颂书来过,他心中的石头反而落了地。上辈子原身与父母重逢时就已经是火系异能者了,在之后的日子里,原身也从来没有在父母面前显露过自己虚弱的一面,他一直都将自己当做家人的支柱,不管受多大的伤,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从来都不会跟家人提一个字。   所以林海和陈丽琴以为大儿子的成功来得很简单很容易,基地长这个职位也特别好当。所以他们借着儿子的名义揽权,安插亲戚朋友进基地福利好的岗位,还提出要让原身的弟弟林颂书继承基地……种种,原身都体谅了父母,他没往心里去,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最后基地破了,父母的背叛在其中出了大力气。   瑞和想,原身之所以在临死时怀疑自身,质疑自己一生的选择是错误的,父母的背叛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这辈子因为瑞和服用圣花而昏迷了几天,林海夫妻的行为说不上错,只能说没什么人情味,瑞和便借机要组建佣兵队搬出来住,说出来是占理的。但情理上,一个事业有成的儿子不可能跟家庭划开界限,瑞和不可能跟原身一样再给予父母弟弟那么多信任,但该做的事情他还是会做,比如他早就决定按时送东西回去。   上次刚送,暂时也不需要再送了。   但依瑞和对林海夫妻的了解,林海这人比较老实,不来也正常,但陈丽琴那个性子,能忍这么久没有来别墅,瑞和都觉得奇怪了。   隔天在训练的时候,林颂书再次过来了,因为瑞和交代过,所以连叔就把林颂书喊住了,将人带了进来。   这一次见面,林颂书对瑞和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瑞和甚至还感觉到几分恭敬。   “大哥你好厉害啊,我的朋友都看了你的比赛,都夸你呢!”   这小孩是觉得自己这个大哥给他挣面子了,瑞和轻笑,示意林颂书跟他进屋:“说吧,跑来几次是为了什么?爸妈叫你来的?”   “没有,我自己想来的。”林颂书咬着下唇,不肯往下说了。   瑞和觉得不对劲,将林颂书带到自己的书房。林颂书有些拘谨,瑞和更觉奇怪了,今天的林颂书跟以前相比真的不一样了,难道这孩子突然懂事了?   “想喝什么?”   “水就好了。”   “等着。”瑞和出去,给他拿了一瓶可乐,还有一些零食。   瑞和主动给林颂书带零食,上次来时还嚷嚷着要吃零食的林颂书反而沉稳地说“不用了”,瑞和让了两次,他才打开可乐喝起来。   “说吧,你有事情想告诉我?”瑞和帮他打开零食包装,推到他面前。   林颂书的鼻子动了动,他真的挺久没吃过零食了,父母再疼爱他,目前也只能尽力让他衣食无缺,多余的享受肯定是做不到的。他伸手将一袋薯片抱在怀里,抓了一大把塞进嘴里,像小松鼠一样吃了起来,等吃完了一袋,他犹豫着说:   “大哥,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不知道能不能告诉你……”但是大哥给他喝了可乐,还吃了薯片,都好好吃哦。林颂书的心偏向瑞和这一边,坚定地看着瑞和:“我还是告诉大哥吧!”   送走林颂书之后,瑞和看向连叔,连叔关上门,正在细心地检查大锁。   “怎么了队长?”感觉到瑞和的眼神,连叔搓搓手问。   “没什么,走吧。”   才走了几步,连叔跟瑞和打了个招呼,就跑去给院子里的菜浇水了,王莉青提着喷壶大声喊:“连伯伯,这一片是我来浇的,你别浇啊。”   “好好,伯伯不浇,留给你浇。”   瑞和看了一会儿才进屋,张猛在厨房门口喊他:“宋老师在炖雪梨银耳汤,你来一碗吗?”   “好。”   过了一会儿,张猛颠颠儿地端着盘子上楼了:“咱们一起吃。”边吃边看瑞和的脸色,“你弟弟怎么没留下来吃晚饭?”   “他没跟家里说,不想留下吃完饭,我就给他带了一些零食回去。”   “兄弟,你的脸色不对啊,能跟我说说?”   张猛还挺担心瑞和的,怕他将事情藏在心里,到时候自己把自己愁坏了。   “你的观察力进步了啊。”瑞和笑了笑,然后收住笑容,“是有一点点问题,颂书特地来告诉我的。”   “你弟弟懂事多了啊,我今天见他他还叫我一声哥了。”   “得了,我的心情没那么差,不用专门来哄我开心,颂书啊……还得好好教,再说吧!”瑞和将甜汤喝完,果然觉得咽喉舒爽,他将空碗放在托盘上,说起林颂书刚才说的消息。“他说无意间听到我爸妈在房里说悄悄话,说我爸不是我亲爸。”   “噗!”张猛一口甜汤喷出来,自己也呛到了。“哈?!”他瞪大眼睛,“你说你妈不是亲妈我还信,你爸不是亲爸?!”   林海此人,在张猛印象中还是不错的,人不太会说话,在家中沉默的时间多。在林家住的那几天里,张猛就看出来了,家里的事情都是陈丽琴做主。说到之前裴书服用圣花昏迷时,也是陈阿姨主张将裴书送走的,当时林叔叔还拦了两句呢。只凭那两句拦,林叔就比陈阿姨这个亲妈更像亲爹。   “颂书偷听到的,到底是不是还有待查证。”   “不是!”张猛拿袖子擦嘴,“哪家夫妻闲着没事干在房间里偷偷说儿子不是亲儿子这种事情的?我看这就是真的!天啊!我之前虽然想过你可能不是亲生的,但也只是想一想……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说着他手一扑,瑞和眼疾手快拦住:“干嘛呐你。”   “我抱抱你安慰安慰啊。”张猛的手像八爪鱼一样扭啊扭,“你别不好意思,咱们是好兄弟,这种事情我一定给你爱的支持!”   “去你的!”瑞和将人掀开,“别耍宝了,我真的没事。”   “真没事啊?”张猛瞅着瑞和的脸色,“有什么就说,别憋在心里。”   “真没事,其实这还不是让我为难的事情。”事实上听到林颂书的话后,瑞和反而松了一口气。   林裴书,你听到了吗?不是你的错,那些背叛是有理由的,你做得再好,在他们心中你都比不上他们俩真正爱的结晶。他们会为林颂书背叛你,不是你比林颂书差,不是你的错。   在林颂书说出口后,直播屏幕里一众弹幕里划过一条:“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随后此账号给瑞和打赏了一连串的礼物,直接刷屏,系统460见状便通知了瑞和,说那是委托者。   为委托者解开困惑也是一件好事。   但让瑞和更在意的是另一个消息,似乎原身的生父就在别墅内。   “哈?”张猛脑子反应不过来,忍不住问,“你弟弟说的?”   “嗯,他说听到我妈说,‘那个人也在别墅里,我很烦躁’。你说宋老师是我父亲,还是连叔是我父亲?”   张猛挠头,迟疑道:“我不确定,你打算怎么办?”   “我觉得是连叔。”不然的话,陈丽琴为什么看到连叔就跑?连叔还为此事专门跟他道过歉,而且仔细想想,从连叔来了之后,陈丽琴再也没有再来过。再往原身记忆里翻,瑞和也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比如上辈子原身邀请连叔进猎鹰之后成了自己的司机,原身看见过连叔跟陈丽琴在角落里说话,陈丽琴看见原身还吓了一跳,表情很不对。   后来连叔为了保护原身死亡,之后有几天陈丽琴似乎心情不错,去购物了好几次,大包小包地往家里搬。原身因为心情不好,见状心中有一些说不出的郁卒,但自己的司机死亡,也关系不到自己母亲身上吧?还能阻止母亲购物不成?   这东西不能细想,一细想线头越拉越长。   “我会去找连叔谈一谈。”   晚饭后,瑞和到大门处找连叔,为了方便守门,连叔在这里撑起一把遮阳大伞,下面再放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个值班亭就齐全了。   见瑞和来,连叔很高兴,他对瑞和的观感特别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   “哎呀,我就是没结婚,我如果结婚了,孩子可能就有你这么大了。”连叔给瑞和倒水喝,“不过没孩子也有没孩子的好处,至少孩子不用受这个世道的苦。我看你们训练真的很辛苦,杀丧尸也是在搏命,我杀过丧尸,知道那份辛苦。”   “你倒是想得开。”瑞和喝了一口水,悄悄打量连叔另一半没有受伤的脸的模样,还真的让他看出两分相似。原身的脸跟陈丽琴很像,跟林海一点都不像,邻居亲戚都说原身长得像妈,原身也是这么认为的。“对了连叔,你的老家是哪里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是花城本地人,小岗村的,哎呀不能叫小岗村了,前几年改了名字,叫做晓岗村啦,就那个春眠不觉晓的晓。”   “我也是晓岗村的。”瑞和捏着杯子笑着问,“我姓林,我的父亲叫做林海,连叔认得吗?”   连叔想了想,最后笑着一拍手:“嗨呀!你是海子的儿子哇!缘分呐!我和你爸从小玩到大,我们一个村儿的,真没想到队长竟然是海子的儿子,真是缘分啊缘分!你爸怎么没住这儿呢?我找他喝酒去!”   他的喜悦很自然真诚,瑞和慢慢补了一句:“我妈叫做陈丽琴。”   连叔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第415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林家。   “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林颂书抱紧怀里的东西,从陈丽琴身侧钻进门,嘴上含糊着:“去玩儿了。”   “什么东西?给妈看看。”   陈丽琴的脾气有了明显的变化,以前的她是温柔慈爱的,但繁重的工作让她下班后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哄儿子了,明明可以像以前一样委婉温柔地询问,可她出口的话就是那么硬邦邦,好像在审犯人。   林颂书扭头不回答,哒哒哒跑进自己的房间。身为家中最受宠爱的小儿子,林颂书早就习惯于父母对他的溺爱以及长兄对他的退让,一句话总结,陈丽琴脾气的变化让林颂书很不高兴。爸爸平时对他没有像妈妈那样放纵,末世之后大哥也变了,可平时对他最好最好的是妈妈啊,所以林颂书很失望很伤心,甚至觉得现在的妈妈还不如爸爸和大哥呢。   哼。   陈丽琴再也想不到小儿子会怨上了他,见孩子不应答,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见状,林海叹气:“又吵什么呢?帮忙搭把手,我这边把菜炒好了,你把饭盛一下,赶紧吃完睡觉,明天还要早上工呢。”工作太累了,只能靠多睡觉休息来补足体力,如果不是饿得烧心,林海现在倒地就能睡。   “这孩子太不懂事了,我和你从早忙到晚,他都不知道搭把手,不搭把手就算了,连饭点都赶不上,再晚来一会儿锅都该刷好了……”陈丽琴边盛饭边念叨,抱怨儿子不懂事。林海实在忍不住了,回了一句:“当初我说让孩子学着做饭你不舍得,现在多说又有什么用呢?”   这句话扎了马蜂窝,陈丽琴将饭勺一丢,眼睛就红了,瞪着林海:“你这是怨我咯?”   “唉!别哭,我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林海示弱了,赶紧接过饭勺,“我来吧,你去叫儿子出来吃饭,去吧,啊。”   这顿饭吃得一家三口心中都很不是滋味,大人在烦心事,孩子在回味下午吃的零食,觉得碗里的饭太难吃了。林颂书扒拉了小半碗就推碗:“不吃了。”说完就回房。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连林海都觉得不对劲了。都说半大小子吃穷爹,小儿子平时都要吃两大碗米饭,今天晚上只吃了半碗?   “他带的那个包——”陈丽琴看向丈夫,“里面是吃的?他肯定在外面吃过了,谁给他吃的?”   “可能是裴书。”林海很快想出原因,“对,应该是裴书。”   “颂书去找裴书了?”陈丽琴放下筷子,“裴书也有一阵子没来了吧?”   “……我们不是都忙吗?我们忙,他也忙。”   “是挺忙的,我听工友们说,他现在出名了,冠军有好多奖励呢,还有一朵圣花。”说着,陈丽琴试探地问,“那朵花,你说他愿意给颂书吗?”   “我也不知道,那是圣花啊……”   “颂书是他亲弟弟啊。”   林海看向妻子:“那你敢去别墅了?”   陈丽琴收声了。   “你就是自己想太多了,涛哥是什么样的人,你和我都知道的啊,我们一起长大的。你也没有背叛她,你是跟他分手后才知道怀孕的,那时候他都离开家乡了,再说了岳母当年也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就算将他喊回来,岳父岳母也不会让你们结婚的。”林海知道妻子的心结,“你们分手后我才跟你表明心意,所以我们两个谁都没有对不起他,你为什么总担心他会怨恨你跟我呢?”   “好了好了,那明天我们过去一趟吧。”   第二天傍晚,下班的林海跟陈丽琴带着儿子再次来到别墅,开门的仍然是连叔。这一次,连叔看到了陈丽琴的正脸,终于将她认了出来。他跟陈丽琴跟林海打招呼:“好多年没见了,快点进来吧,队长刚好在家。”   几个人相对无言,沉默地往前走。   连叔看了看林颂书,夸:“长得跟海子你真像!队长长得像丽琴,呵呵。”   陈丽琴僵硬着脸没有应答,林海勉强笑道:“呵呵,是啊。”   这种奇怪的气氛让连叔有些尴尬,他挠挠头闷头带路没有再说话,将人送到门口后他才回大门处继续守门。   “看样子他不知道……”林海对妻子说道,陈丽琴没应声。   进了门,瑞和已经在客厅等他们了:“坐吧。”并没有主动问他们来意。陈丽琴看着越来越陌生的长子,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也没心情多扯别的话头了,直接进入正题,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那朵花已经用掉了。”瑞和摊手。   “用掉了?你不是有异能了吗?怎么还用呢?你给别人吃了?”陈丽琴又失望又生气,“你就没想想你还有父母和兄弟?你自己倒是出息了,就不想着拉拔拉拔你的亲弟弟?”   “圣花的分配依据,是我们猎鹰小队的团队贡献,我虽然是队长,也没办法插手。妈,我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我身后都是队友,很多事情不能只由着我的私心。如果我以后有圣花,也不是不能拿出来,不过您知道现在圣花的市价是多少吗?”   陈丽琴问:“多少?”   “两千斤粮食了,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瑞和看着旁边的林颂书,“他是我弟弟没错,但他是你们的孩子,你们对他有抚养义务,而我身为他的兄长,在您和爸还健在的前提下,我没有义务对他付出那么多。两千斤粮食在现在这个时候,属天价。”   “你、你……”   “给您和爸还说得过去,不过你们现在还有劳动能力,两千斤粮食这个额度的赡养费,也有些说不太过去。”   “林裴书!”林海揽住颤抖的妻子,愤怒地看着瑞和,“你怎么这么跟你妈说话,这是你妈!”   “我知道她是我妈,我也知道在我昏迷的时候,是我妈要把我送到医院隔离区去。爸,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吧?如果是颂书生病了,昏迷不醒了,妈会把他送出家门吗?”   这下子轮到林海没话说了。   那件事他本就不同意,只是妻子太过担心颂书,怕颂书遇到危险……果然,裴书因为那件事跟自己夫妻二人离心了,之前不提只是不想撕破脸,现在再提,一定是不想再忍了。妻子最开始时还在想,是因为拿了裴书的东西去疏通门路找工作,裴书才生气的搬出家,现在看来,根子其实是在别处,他跟妻子竟然都不知道。   何至于啊。   他看着瑞和:“那件事,是我们做得不对,爸向你道歉。不过你刚才说的话才伤人了,你得向你妈道歉。”   “我不觉得我这些话有错。爸,从末世降临,我们一家重逢以来,我们之间的亲情还剩下多少?我已经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天真,你和妈对我的忽视我都看在眼里,只是以前的我不想多想,也不会多想,但经历了末世的洗礼,我连丧尸都杀过了,您以为我还像以前那样单纯吗?从我组建猎鹰小队以来,妈每一次见我都拿话来压我,要么说我自己享福不顾家里人,要么说我自私没有顾及你们和弟弟,那些话难道就不伤我的心吗?我不说出来不代表我不上心。爸,你心疼妈,为什么不能也心疼心疼我?”   林海没话了,他扮演的父亲角色一直都浮于表面,他只机械地做父亲这个角色该做的事,父亲这个角色该说的话,很少参与原身的生活。严父慈母嘛,许多家庭都是这样的组合,男人不善于表达感情,不像母亲那个角色那样亲近孩子,没有人会觉得这个父亲不爱孩子,只会以为是他们不善于表达。   原身就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瑞和揭开这个家庭粉饰太平的假象,林海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大哥,我、我也不是要你的花,你别生气了。”林颂书期期艾艾地劝,他很少做这种业务,稍微有些生疏,说完一句就不知道怎么说下句了。大哥刚给他一大包零食,他不想大哥生气。   “裴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陈丽琴在沉默中开口,不顾丈夫的阻拦,执拗地看着瑞和,“你一定是知道什么了,所以脾气才会大变,是谁跟你说什么了,是谁在挑拨我们的感情,一定是有人教坏你了!”   瑞和反问:“我该知道什么?我刚才说的您都没听见心里去吧,没有人跟我说什么,也没人教坏我,不,应该说我并不觉得我现在就是‘坏’的,我——”他停下,耳朵微动。   “队长,鸣警笛了!”   张明恩冲进客厅,惊慌失措地喊。   瑞和站起来走到外面,警笛声是从城墙那边传来了,为了保护这座基地,城墙之外设置了数重路障,每重路障都有士兵值班把守,城墙上还有巡逻兵日夜值班,用强探照灯巡视外面的土地。这鸣笛声的意思是——   有丧尸潮袭击了。   “将队伍的人全部集结,除了后勤留守其他人全部都要跟我走。张明恩你去喊张猛,让他去把车开出来……”一连串指令下完,瑞和看向满脸惊惶的林海夫妻,“你们暂时别回去了,就待在别墅里,听宋老师的安排。宋老师,麻烦你了。”   刚赶过来的宋老师忙点头:“你放心吧!”   鸣笛声一声重过一声,早就断电的基地在数秒内恢复了通电,瑞和跳上卡车:“走!上基地大门!” 第416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丧尸潮来袭,来得猝不及防,按照基地原先布置的屏障,在丧尸潮出现在最外层屏障时,最外层路障的巡逻兵就将情况发了回来,于是全基地警戒。   “花城基地建起来这几个月,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一级警备的鸣笛声,看来这一次丧尸来袭的数量不会少,你们都做好准备了吗?”   车上,瑞和在颠簸中问其他队友。   “准备好了。”   “放心吧,我早就把刀磨好了。”   “那就好。”瑞和笑了,“今天的任务不会简单,我相信基地肯定会发布保护基地任务,到时候还会有奖励,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物资,我希望大家能勇敢向前冲,同时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果然,车子还在路上时,基地的广播就响彻各地,何司令亲自通过广播向幸存者们谈话,号召大家拿起武器,共同对敌。   “这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我们要保护好它!”   夜晚八点二十七分,花城基地保卫战打响,猎鹰小队的卡车驶出城门,前往外面的路障支援。   丧尸潮如水般涌来,就算是末世早期花城基地的军人们外出搜救幸存者时,都没有见过如此海量的丧尸,密密麻麻的一眼看不见头,让人一看就从内心深处感到绝望,心尖震颤。   “我操他个!铲铲!”不知道是谁嘶气着骂出一句脏话,但毫无疑问这句脏话骂出了场上所有人的心声。   “他妈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丧尸!有几千上万只吧?”   “不止,我看有几万只。妈的,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瑞和站在车顶上看向远方,数不尽的丧尸吼叫着朝路障扑去,一层叠一层,深沟竟然很快被装满,拦路尖木篱笆上戳满了丧尸,后续的丧尸继续往前挤、踩着同伴往上爬,很快来到电网处。   通电的电网将丧尸电得剧烈颤抖,焦臭味蔓延,让人闻之欲呕。   “电网快倒了!”   每一层路障都有深沟、削尖木头扎的鹿角篱笆还有电网,这些障碍物一关接一关,平时能够将游离的丧尸拦住。但今晚在压倒性数量的丧尸潮面前,所有障碍似乎都不堪一击。   “放火!快点放火!”   数不清的火球飞进丧尸群中,火落之处丧尸痛苦挣扎,但前进的趋势仍不减。   炮声、枪声密集而发,何司令亲自临场指挥着军队阻止丧尸潮,各佣兵队或者其他有能力帮忙的幸存者就在后方收拾在炮火中的漏网之鱼。   猎鹰小队按照平时集训的队形移动着前进。异能在各类武器中非常亮眼,黑夜中火啊水啊冰啊等等新生力量在空中飞舞,穿过人群落进丧尸群,猎杀了一只又一只的丧尸。   这场战斗持续到天色将明,在城墙之外有足足三层路障,第四层还在建设中,但昨晚的丧尸潮一路推进,破掉了两层路障,第三层也摇摇欲坠。好在基地守了下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对猎鹰小队来说,这场突然的战役是新队友加入后的第一次正式合作,不仅验收了这几天紧急训练的成果,还暴露出不少问题,瑞和让他们回去后都想一想得与失,然后再来开会。击退丧尸潮,基地对参与者也有奖励,何司令亲口保证,会在处理完丧尸围城的后续杂务后再对有功者一一犒赏。   对瑞和来说,这场战斗让他从三阶终于跨进了四阶,算是解决他这段时间的最大难题。   基地外面堆着数不清的丧尸尸体,为了尽快将它们处理掉免得滋生疫病,基地一口气征召五千人,只为了搬运、燃烧尸体,待遇从优,还有清洁补贴。另外,为了重建路障,同时加快速度将未竣工的第四层路障建设完毕,基地再放出两万个城建岗位,因为工期紧任务繁重,同样也有着不错的待遇。   一时之间整个基地都活了起来。   有事干才好,人心才能齐。   别墅里,林海和陈丽琴都离开了,听林颂书说他们都上班去了。   “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瑞和坐在林颂书对面,让他抬头挺胸坐直,“你十二岁了,长得比同龄人还高一点,我就将人当做大人来跟你平等交谈吧。昨晚基地差点被丧尸冲破,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林颂书不自在地挠头:“没什么看法啊,基地有一点倒霉,不过也不算太倒霉,我们赢了不是吗?”   “那你没有什么感触,打算依旧这么玩下去?林颂书,我当你是一个大人,所以不跟你来虚的,我不会白白养你,就算我是你的父母,也顶多养到你成年,更何况我不是。圣花我不可能白白给你,我的队里多的是勇敢的战士需要圣花,我会根据团队贡献度优先供给他们,不管爸妈再提几次,我的回答都是不。我这么说,你的意思呢?”   林颂书撇嘴:“不给就不给,我还不想要的,杀丧尸有什么好玩的,我才不要。”   “所以你准备就这样继续玩下去,直到爸妈再也干不动的时候?等到那个时候你想怎么活?别看我,等到那个时候你也早就成年,我会出我该出的那份赡养费给爸妈,一个不事生产的弟弟,我想我没有抚养的义务。如果你想要改变,就来找我,跟我的队友一样训练、做任务,你是我的弟弟,我可以让你免面试加入猎鹰小队。”说完瑞和就走了,留下林颂书满脸纠结。   他是真的不想打打杀杀啊!   林颂书叹口气,看来大哥这里不能待了,虽然别墅又大又漂亮,吃的东西也比家里好,可大哥总要让他杀丧尸,他真的好烦。还是回家吧!   等瑞和去接任务回来,就听连叔说林颂书在他出门后就走了。   “算了。”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多说几句而已。   “队长,你跟你父母是不是……不太和睦?”连叔忍不住问,“那天听见你们在客厅里吵架了,没事吧?”   瑞和回头看他:“你听见我们吵架的内容了吗?”   连叔忙摆手:“没有没有,就听见你妈说话很大声,她的性子就是那样,平时温温柔柔的,一生气就大嗓门……”   “你对我妈还挺了解,你们以前就是朋友吗?”   “哎,哎对,是朋友,我和你爸妈一个村的,一起长大的,一转眼都二十多年过去啦。队长,你别怪连叔多嘴多事,这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有什么事情说开就好,可不好记仇呐!一家人嘛,好好相处才好,以后你就知道了,如果有个地方能让你开心幸福,那肯定是家啊。”连叔想起二十多年前家中失火,父母和妹妹同时离他而去,女朋友又跟他分手,他失去了所有亲人,也不再有家了。   瑞和看着连叔的眼睛,半晌露出笑容应了声“好”。   “连叔,我正好有事情要宣布,你也一起进来吧。”   连叔擦擦眼角,连忙应好。   猎鹰小队的所有成员都来了,包括非作战后勤人员。   “大家都休息够了吗?现在有一个任务。”   张猛揉了揉眼睛:“睡够了,不过怎么这么快就有任务了?”   “刚发布的。”瑞和将任务单子递给张猛,张猛才看了一眼就愣住了,赶紧再揉揉眼睛,确定上面写着“海市”两个字,呼吸都急促了。   “海市基地粮食紧缺,首都基地下令调取花城基地的粮食前往海市以作支援,现在在征集佣兵队随行护送,奖励丰厚。我已经接下来了,现在要讨论的是谁想去,谁不想去。”   “我、我要去!”张猛红着眼睛第一个举手。   “那我肯定也得去。”张明恩第二个出声。   苏芽他们也陆续表达自己的看法,大家都说要去。王赫青有些犹豫:“就是我妹妹……我不太放心她跟着一起去。”谢争春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他很愿意出任务赚物资,可他也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他的女儿还不到四岁。   大概知道众人的看法后,瑞和点头:“宋老师还是别去了,你的脚刚好不久,不适合出远门。莉青和琪琪肯定也不能去,连叔,家里也离不得你,你也别去吧。留守花城的人放心,守住我们的家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会给你们记团队贡献值。”他看向张明恩,“我想你留下来顾着后方,可以吗?”   张明恩很快明白瑞和的意思,没犹豫就应下来:“也行。”   于是定下出任务的人员,瑞和当晚就将猎鹰小队的名单报了上去。   收到消息的何岚很无法理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任务,不是说就要到末世第五个月了吗?海市可不近,以现在的交通可能来回一个月都不止,你不担心到时候滞留在路上吗?”他的父母就被堵在路上了,联系都断断续续的,让他烦躁忧心又煎熬,现在瑞和又要出远门,他心中实在没有底气。   “我有我的计划,你不用多担心。”瑞和站起来就要走,“既然见过面了,那我就走了,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准备好呢。我祝你心想事成,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可以下床,活蹦乱跳了。”   何岚翻了个白眼:“去去去,别让我心烦。对了,你说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在我叔叔眼皮子底下弄出这批东西出来,废了我好大一番力气!一会儿你顺便就带走吧,反正你有空间异能,方便。”   “谢了。”瑞和拿出一个盒子,“这是谢礼,我觉得你用得上,趁早用吧。”   等瑞和离开,何岚打开盒子,爆出一句“卧槽”,里面赫然是一朵圣花。 第417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何岚最近一直派人在暗地里寻摸圣花,现在的圣花是真的有价无市,价格越开越高,就是没看见真的有人敢卖、舍得卖。他让最信任的手下去找,筛选打探出真的拥有圣花的卖家,结果一个个都还在待价而沽,等着价格继续往上涨,就是不肯卖,把何岚气得不行。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的要卖的,开的价何岚付不起。   没错,何岚付不起。   妈的,何岚更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一个礼物,里面是他正急需的东西。   “林裴书的脑子真吓人,被看穿的感觉挺奇怪的。”何岚搓搓手,将那种不适感搓走。“嘿!圣花!”再看盒子,他忍不住嘿嘿笑起来,“雪中送炭啊,我得找个机会给小叔吃,如果小叔能觉醒异能最好,如果不能……强身健体也不错了。”   他合上盖子,珍惜慎重地将盒子藏了起来,跟他那些零食藏在了一起。   粮食准备需要时间,等清点装车后已经是三天后,这还是何司令亲自盯着才有的最快效率。   “海市那边要的量太大了,我们的粮仓一下子空了一半,手中没粮心里就慌。”   花城基地高层会议上,众位高层都在发言。   “也不是那么严重,我们的物资本来就不少,物资搜集队带回来的物资都屯着,我们的底气还是很足的嘛。”   “对对,等那块地也圈进来,明年我们就能春耕了,未来还是很有希望的嘛。”   “前两天的丧尸潮抵抗战的死亡名单已经出来了,我觉得……”   “明天护送粮食去海市,你们说谁领队比较好……”   “……”   讨论出结果后,何司令将刚拟好的文件盖章签字,再让下属发下去。   与会人员陆续离开会议室,到最后只剩下何司令跟韩思栋。韩思栋吊儿郎当地翘着腿,见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屈尊降贵地将腿放下来,将手放在桌上,坐直了看向何司令:“还有一件事得跟何司令商量一下。”   “韩督察请直说。”何司令放下笔,认真地看向韩思栋。   “也是一件小事,是这样的,您的警卫队里有一位女军人,姓李的那位,我很喜欢她,你能不能割爱,将她转到我的警卫队来?”   何司令眉头紧皱,瞬间就想到了韩督察混乱的私生活,之前他帮对方擦过多少次屁股,收拾过多少次烂摊子,现在是盯上了他的警卫队了?何司令愤怒了:“不行。”   “您别急着拒绝嘛,我也不是随便说说的,李少尉年轻貌美,身手不凡,我是真的倾慕已久,我身边啊,就少这种有才又有貌的女士,您再好好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韩督察不要再提。”何司令第一次在韩思栋面前甩袖而去。   韩思栋拉了拉领口,也不怎么在意。门外,何司令大步离去,他的警卫队赶紧跟上,其中一个身穿军装的女军人回头看了会议室一眼,那目光清凌凌的,像高山上的积雪。   “嗤。”韩思栋丝毫不惧,对其回了个轻佻风流的飞吻。   女军人却已经转头跟随何司令而去。   这一个插曲没有影响粮食运输队的行程,瑞和拿到了上头对猎鹰小队的安排后,立刻就带着准备齐全的队友们出发了。庞大的队伍在基地门口集结,将运粮车围得密不透风,大门缓慢打开,队伍有序地驶出大门。   外头,正在赶工重建路障的工人们忙得热火朝天,再往远处看,荷枪实弹的巡逻兵正在外围巡视,提防丧尸。水泥车、压路机等等设备在路边穿梭,削好的X形鹿角被工人们搬出来,按在路障上……   到处都一派忙碌,生机勃勃。   瑞和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军卡稳稳地往前进,猎鹰小队这一次没有自己开车,基地给他们这些应招而来的佣兵队提供了座位,按照约定这一来一往的过程中,还会提供伙食与住宿。   眯着眼睛的瑞和也没闲着,他在修炼异能,感知着空气中微薄的能量,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另一方面,他的耳朵还在注意听着隔壁车的动静,那是指挥车的所在。   此次运送粮食到海市,高层会议中决出了人选,那便是吴爱华吴团长。吴团长也是何司令的心腹手下之一,上辈子就是死于这一次运粮行动,让何司令损失了一大臂膀。后期何司令一派之所以那么快就溃败,最后在各方势力拉扯下溃不成军,除了何司令此人太过板正、决策多次失误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的心腹手下陆续离他而去,兵力折损,慢慢地便连话语权也变弱了。   这个任务是瑞和早就瞄准,决定要接下的。目的有好几重,一是想要尽自己的力量,看能不能改变吴团长死亡的结局,二是想要带张猛回海市老家,找到他的亲人,提前一家团聚,三是他看中了末世第五个月第三场魔雨魔花降临后,出现在海市的一只变种金丝猴丧尸,四就是希望磨炼一下队伍。   海市,势在必行。   出了基地,张猛就越发紧张,他眼巴巴地看着前路,好像下一秒就能看见家乡的身影。   “别着急,伯父伯母不会有事的。”见状,瑞和拍拍张猛的肩膀安慰他,“海市的军事力量跟咱们花城不相上下,末世之后那边肯定也会很快采取行动,救援幸存者的。”   其实,上辈子原身是在末世一年后才在海市见到张猛的父母的。那是海市再次向首都基地求救,称粮食耗尽需要救援,于是首都基地再次向花城基地下令,要求花城运粮食到海市。那次任务,猎鹰小队接了。那对夫妻一直都在寻找儿子,在基地里贴寻人启事,艰苦地攒钱找佣兵队发任务找儿子。可那时候张猛早就死了一年多了,原身不敢说出实情,只说张猛失踪了,以他们儿子同学的身份给他们送物资,同时还提出要接他们去花城基地。张猛的父母不肯,说海市是家乡,要在那里等儿子回来。   这一次,张父张母一定能等到儿子了。   “嗯,我知道。我就是……就是有一些紧张……”张猛紧张的搓手,“嗨”了一声,“这样也不好,我还是修炼去吧,等我找到我爸妈才好跟他们展示我的异能,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儿子是一个很厉害的异能者!”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到海市要走大半个月,你要是一直这么急躁可不好。”   等离开花城基地的保护范围,路就逐渐难走起来,丧尸也成了让人厌烦的拦路石。不过这些路到底以前就被搜救队或者物资采集队走过,稍微清过一点,坦克车碾过去,什么障碍都没了。   路真正难走是在队伍离开花城及其周边城市之后,这些路大多数都保持着末世来临时的混乱模样,仿佛凝固在了原地。   “这里好像没有来搜救过,会不会还有幸存者?”苏芽心细,一看就看出来了。   孙筎云坐在她旁边,两人是队伍里最早的队员中唯二的女孩儿了,两人的脾气都不差,自然很快做成好朋友,等到队伍进了新人,有了其他的女生,她们还是玩得最好。“我看就是没有搜救过,这路都是堵的。”   “这里离基地有些远了。”瑞和也在打量四周,“当时我们不是从学校就跟着军队一起到处搜救了吗?后来人和物资太多了运不住,这才回头的。”等到他们到基地,末世都快一个月了,在那之后,基地内有数十万幸存者需要保护,众多设施需要建设,基地便再也无法派出之前那样大规模的搜救队了,没有搜救到这个地方并不奇怪。   “肯定还有人活着,我听说基地每天都有无线电广播,就为了让幸存者听到然后自行来投靠基地呢。”   “昨天不就有一群幸存者跑来了吗?不知道他们是想去海市还是到咱们花城。”   “如果是我,我就住海市里,不然的话再走这么远到花城,担心受怕就够受的了。”   一聊,大家就聊远了。   一栋楼上忽然往下掉东西,有一些还砸到了队伍中间,瑞和拉着苏芽往旁边躲,一块木板笔直地砸了下来,军卡都被砸得哐当一声。   “什么东西啊?”   “卧槽!”   众人皆惊,同时听到了有人在喊:“等一下!等一下!等等我们!”“先别走啊!救命!”   抬头看去,原来是旁边一栋楼的顶楼即六楼的一个窗户有几个人影在闪现,呼喊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他们似乎将窗户钉死了,现在正在拆卸木板,看起来砸落到车队中的木板就是那里下来的。   见状,一个军人比了个手势,带着几个同伴脱离队伍往那栋楼走去,打算去支援。   “就算是幸存者也太夸张了吧,丢木板不怕砸死人啊,搞什么东西!”新人中的陈天灵是个暴脾气,直接骂了起来,“有病吧!”   瑞和凝视着那栋楼,上面挂着不少店铺招牌,其中一块是“大熊五金店”。这让他想起原身上辈子遇到的一个对手,大熊佣兵队的队长熊科,据说其佣兵队的名字就来自于熊科在末世前开的一家店。   那家店可巧就是五金店。   很快,支援的军人就带着十几个人追上了车队,车队行得不快,清理路障很是花功夫。瑞和站起来往后看,果然认出了那十几个新加入的幸存者中有熊科。   “队长,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   不远处,熊科似有所感,回头看去时却什么都看不见。   “熊哥,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 第418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遇见熊科,让瑞和有些紧迫感。倒不是因为原身上辈子跟熊科关系不好,针锋相对,而是上辈子出现在海市安全基地的那头变种丧尸金丝猴就是被熊科杀死的。   那只猴子,让熊科的异能从第二阶进到第三阶,让人艳羡,并且成为美谈。   这么说似乎有些夸张,但在末世初期,异能每一次进阶都不容易,从第二阶升到第三阶,瑞和杀了至少一千只丧尸。相比之下,熊科只杀了一只变种丧尸猴就能进阶,简直轻松又愉快。   在这个时间点遇到熊科,让瑞和有些担心自己的计划。有些未来可以更改,但有些却会依照原先的轨迹坚定地走下去。不过瑞和很快就想通了,拘泥于原身上辈子的轨迹是错误的,他的存在就是改变,不过是一只猴子,看谁抢得到就是谁的,还担心什么呢?   送粮食的队伍在路上走了足足二十三天才抵达海市,所有人都憔悴不堪,有些人还瘦了一圈。张猛就是其中之一,他本就不是会挂肉的体质,吃多不胖少吃就瘦,这半多月里里,虽然他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着急,也开导自己要将异能修炼摆在首位,不能虚掷光阴,可想是一回事,人的感情又不是能够机械控制的。所以抵达海市安全基地时,张猛的裤腰带松了一指,脸颊也稍微有些凹进去。   海市安全基地的人在他们进入海市时就迎了上来,一路护送他们进基地。与花城基地相比,海市基地小了一些,一些防御建设看起来也有一些粗糙。等进入基地安顿下来,海市基地的生活氛围将众人包围,这边明显比花城基地乱不少。   “大家不要独自出门,最好结伴。”瑞和交代好队友后,与张猛一起出门了,他们要去户籍登记处找张猛的父母。   找张猛的家人过程非常顺利,顺利得张猛都不太敢相信了,他捏着记下来的地址,手都在抖。   “走吧,我们现在就去。”瑞和将纸拿过来扫了一眼,又找工作人员问好路,然后拉着张猛找过去。   一找,没找着。   “这家啊?上班去了吧,夫妻俩都在水泥厂,要到晚上八点才下班哩。”邻居的老太太说道。“你们是谁啊?”   “我是这家的儿子。”   “哎哟,你是老张的儿子啊?真俊呐,一看就是读书的人才,你爸妈好想你呢,在基地都挂了寻人启事,你妈三天两头哭,说要去找你呢……”   一番话说得张猛的眼睛都红了,向老太太打听到水泥厂的地址后,两人又找了过去。不过水泥厂两人都进不去,门卫不让人进,也不让喊人:“工厂那么多人,我哪里知道张全志是哪个?等着吧,等到下班人自然会出来。”   无奈,瑞和拉着张猛先回去;“还有四个小时工厂才下班,回去等吧。”   真是让人恼火又无奈。   这一打岔,张猛就冷静多了。   “我们回去带点东西吧,然后再到我爸妈家门口等。”猎鹰小队的人都是有积蓄的,每完成一次任务,有贡献的人都能分到任务完成的奖励,一人一份。张猛都存了起来,反正平时别墅里供住供吃,他也不爱逛街买东西,存起来的家当不算少。这一次要来找父母,他托瑞和的空间异能全部带来了,为了装张猛的积蓄,瑞和不得不将自己的储物戒指腾了一个八立方大的出来。   “要不,到时候再让我爸妈挑?”挑来挑去,张猛没个主意。   “那也行。”瑞和任劳任怨地将东西又全部收回去。   “谢谢你啊裴书。”张猛撞了一下瑞和的肩膀,瑞和撞回去,“客气什么。”   粮食送到,还要清点入库,这些就不关佣兵队的事情了。不过猎鹰小队的人出去逛了一圈后回来,都说海市没什么好逛的。觉得还是花城好。   “我以为别的基地也跟花城一样,没想到花城才是尖子生啊。”苏芽感叹。   “那是我们的领导好,海市的集市不仅店铺要收租,连摆摊也要收租,租金还不低呢!”   “对了张猛,你找到你父母了吗?”苏芽关心地问。   “他们在上班呢,等一下我再去一趟。”   六点半时,海市基地给他们这些客人们送晚饭,晚饭很简单,一饭一菜一汤,蒸饭、白菜和紫菜汤,猎鹰小队的人平时的伙食就非常好,瑞和在这方面从不吝啬,反正物资都堆在别墅地下室里,不吃也是等着过期,大家平时训练辛苦,更需要吃饱吃好。所以乍一见到这称得上简陋的伙食,大家都有些不合心意。   “将就着吃吧,吃不饱我再给你们弄夜宵。”瑞和率先起筷子,其他人便也端起碗吃起来。   好在饭菜虽简单一点,但量真的不小,还有一大盆米饭随便盛,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   吃过饭后也七点了,张猛坐不住,瑞和便说:“那就走吧。”其他人也说要跟着去,他们才不想这么早就睡觉呢,这里又是陌生的环境,还是跟着队长和副队长出门好,有安全感。于是张猛这一次回家带了一大群人,把张家的邻居老奶奶都吓一跳,看到眼熟的瑞和跟张猛才松了一口气:“年轻人,怎么带来这么多人哟!我还以为是来搞事的哩!”   一大群人蹲在门口空地上,远远看着实在让人很在意。张母瞧着害怕,拉拉丈夫:“那都是什么人啊?”   张父看了看,也觉得奇怪:“不认识的啊,看着都是年轻人。应该没事,我们又没有得罪人,也没有欠债,肯定不是来找我们要债的。”   那倒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张母这才放心一点。   夫妻俩继续往内走,没想到那群人中一个女孩看了他们一眼,回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群人刷一下全站起来了,眼睛跟探照灯一样刷刷刷地看着他们俩。   吓死个人!张母胆子小,一下子就抓住了丈夫的手。   张父皱眉,刚想问话,里头跳出来一个小伙子,眼泪鼻涕哗啦啦地,哭着跑过来。   “爸!妈!”   张父张母吓呆了,张母被儿子抱住,愣了一下才哭出来:“我的儿子啊!”张父感受着儿子强有力的手臂,抖着手回搂住儿子,嘴巴颤着说不出话,只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儿子的背。   鲜活的、健壮的儿子就在眼前,张家夫妻俩喜极而泣。   等重逢的一家人冷静下来,瑞和提议先进屋:“叔和婶子还没吃晚饭吧?也不用煮了,张猛带了好多东西呢,这就来安排。”   张猛亲手给父母煮了面,张母吃了一口连连夸好吃:“没想到你都会煮东西了,好,真好!”   吃过饭,张猛又问父母的近况,得知父母运气好,乱起来的时候夫妻俩正好在一起,没有分离,所以得以互相依靠。   “家里刚好买了好些东西,都是你妈说要给你带的,本来打算周日就到你学校去看你,我们就吃家里的米面,吃完了就吃那些零食点心,挨到救援来我们就收拾东西跟着走了。在这里过得也好,找到工作,也有工资,没有饿过肚子。”张父笑呵呵地笑。   张猛又哽咽了:“我也过得好,我和裴书早早就躲起来,还去外面超市找东西存起来,等到救援到我们就去了花城安全基地。爸妈,这一次我们是跟着部队来送粮食的,完成任务不久就要走了,你们就跟我走吧!我们去花城过活。”   “花城啊……”张母看向丈夫,丈夫想了想:“原先我还在想着让你别走了,留下来跟爸妈住……去花城那么远,路上多少危险啊。”   张猛急了,赶紧细数花城基地的好处,什么领导好,公平公正,很多岗位可以做,只要勤劳不怕苦就能找到工作。   “还有我们猎鹰小队!我们队长说了,队员是可以带家属一起住的,家属干后勤,是不是啊裴书?”   瑞和当然给张猛捧场了,将猎鹰小队的好处说了一下,笑着说:“张猛的事业都在花城,如果留下来就要重头开始了,就要找新的佣兵队,要和新的队友相处磨合,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张猛一直挂念你们,自己也十分能干,叔和婶不用担心,他能保护好你们的,回去的路上我们还跟部队一起走,绝对安全的。”示意张猛给父母展示一下自己的异能,张猛惊醒,是哦!   看着儿子轻轻松松弄出一大团火,张家夫妻都惊呆了,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啊!   说干了唾沫都比不上这一招杀伤力大,夫妻立刻就同意了。   找到父母,张猛走路都带风。海市基地真没什么好玩的,瑞和干脆带着人出去杀丧尸,等他们将基地外头都摸清得差不多了,吴团长和海市基地的高层竟然还没掰扯完。   “不就是送粮食吗?送完就走不是吗,现在都快一个星期了!”张猛觉得奇怪。   通过原身记忆知道事情原委的瑞和没有出声,他们得等到第三次魔雨后才能回去,现在着急也没用。   “裴书。”张猛凑过来低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之前你让我爸妈暂时不要辞职……”   瑞和严肃点头:“一点点内幕吧,不过不能告诉你。叔和婶子他们也舍不得做一半就辞职,那样就拿不到工钱了。”   “我明白了,不告诉我没关系,你心里有数就行。那我们明天继续出去杀丧尸?”   “不,明天有新的安排,还是先不能告诉你。”   张猛哼哼两声:“明天我就知道了,不用你告诉。”说完拉下脖子上的毛巾哼着歌去洗澡了。 第419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第二天确实有新计划,瑞和带着他们去抓仙人掌。   “哈?”   “什么玩意儿来着?”   猎鹰小队的所有人齐刷刷趴一排,十几双眼睛都盯着树林里。   “变种植物仙人掌。”瑞和轻声说道。   苏芽感叹:“想想我们连变种胡萝卜都抓过了,现在来抓仙人掌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我还是觉得这世道疯了。”孙筎云吐槽。   “队长,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仙人掌精的?”   “在基地里打听到的啊。”瑞和解释道,“昨天傍晚我到他们的佣兵集聚地打听消息,有佣兵说在这里遇到了袭击,虽然没有看见敌人是谁,但他们的车被神奇的刺扎成刺猬,那些刺我看过了,大概就是变种仙人掌的刺。”   “妈耶,光是想一想我就觉得身上很痛了。”郝俊东搓搓手,拍了拍身上的铁片,“怪不得队长让我们往身上绑薄铁片,看来是有备而来。”   “不知道能不能吃啊……”王赫青舔舔嘴巴,有些怀念之前的变种胡萝卜的味道,那真是好东西啊,可惜已经吃完了。   新来的谢争春、陈天灵等六人就没吃过,他们加入时那些胡萝卜早就吃光了。谢争春听王赫青说过那些胡萝卜,很可惜自己晚加入猎鹰几步,不然的话自己的女儿就能吃上两口了。末世以来,虽说他尽量让孩子吃得上饱饭,但多营养的东西就少能拿到了,他特别心疼孩子。   “这个真能吃啊?”谢争春问瑞和,“我女儿能吃吗?”   见瑞和摇头,谢争春很失望,又听瑞和说:“我不确定这只变种仙人掌是单纯变种还是丧尸变种,如果是后者,自然是不能吃的。”   谢争春又高兴起来,说希望是单纯变种,还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手,在这里要等多久呢?”   “等它出来,喏,那就是诱饵。”   前方有一个直径两米深度半米左右的坑,那是刚才瑞和让陈天灵挖的,陈天灵是土系异能者,目前只有一阶,挖那个坑废了她老大的劲。   坑底放了一个盒子,坑顶上树杈间有一张网,乃是瑞和特地花钱在基地里买来的铁链网。   “诱饵?”谢争春有些困惑,“盒子里是什么?”刚才挖好坑撤退时,队长往坑底放了个盒子,他没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难道是基地研究所新研制出来的诱捕药?   “圣花。”   “哈?”   “哈?”   其他人都惊呆了。圣花?那种宝贵的东西竟然拿来引仙人掌?!不对,重点是队长你竟然这么富有完全看不出来啊那可是圣花啊!   “队、队长,你是这个。”王赫青对瑞和比了个大拇指。   瑞和笑了笑,让郑淼淼用风异能将圣花的味道送进深林里。郑淼淼铆足了力气,轻柔的风有序地从打开的盒子吹过,带着圣花的味道向林中去,她没干过这种活儿,干得很新奇。   “感觉到林子里有什么异动吗?你要相信你现在就是风,风就是你,你的耳目遍布八方……”   听了瑞和的话,郑淼淼皱着眉头,全神贯注地控制着风……   “有。”她欢喜地说,“我感觉到有东西接近了,很大一只,地面在震动。”她看向瑞和,“距离我们大概有一百米。”   “很好。”瑞和满意点头,“所有人分散,两两一组,一个普通人一个异能者,就照平时练的那样来。”   过了不久,瑞和也感觉到地面的震颤感了,他爬树上了陷阱附近最近的一棵树上,盯着不远处树影幢幢,树叶枝条被挤压的声音传来,一株一米左右的巨型仙人掌从树丛里撞出来。   它身上有着让人看了就头皮发麻的密集长刺,跟瑞和昨天从探听消息的人手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同出一源,他的判断没有错,这真的是一只变种仙人掌。   等仙人掌越来越近,瑞和心中一喜,他们的运气真不错,这不是丧尸变种,简而言之,有用!能吃!大补!   远远地,瑞和朝其他人比了个手势。   变种仙人掌的根系地土壤中推进,犁出一条歪歪扭扭的路,很符合播种前的翻地标准。它感觉到圣花的味道,激动得浑身的长刺都在抖动,本来就没长嘴,竟还发出“咻咻咻”的声音,听着像是在笑?   正当变种仙人掌扑上盒子那一刻,瑞和手一收,铁链网从天而降,将其罩得严严实实。   “咻咻咻!!!”   仙人掌愤怒地挣扎,钢钉一样的长刺从它的皮肉中飞出去,无差别攻击四周。瑞和躲得快,利用树干拦住了长刺,见一波攻击之后仙人掌就要挣脱铁链网逃,便比了个手势,其他队友一哄而上,与瑞和联手围殴这株变种仙人掌。   这种仙人掌精浑身都是变异后的长刺,攻击力堪比钢钉铁钉,除了长刺,也没有别的攻击手段了。铁链网将它一罩,猎鹰小队的人分在几个方位一起将网收紧,立马将它的长刺勒断一大片,紧接着扎刀的、风刃挠痒的、土锥糊脸的、红的蓝的火烘烤的……变种仙人掌在袭击中疯狂地用长刺扫射,直到所有长刺都用完了,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死了?”   “应该死了吧?”   铁链网一撤,变种仙人掌遍体鳞伤地躺在地上,确实不再动了。   “我总觉得怪怪的。”第一次杀这种物种的陈天灵抓抓头发,“我们好像恶霸啊。”   “哈哈哈。”王赫青笑得很高兴,“不知道仙人掌好不好吃,队长,还要烤熟带走吗?”   陈天灵:“……”   “不用了。”瑞和想了想,“烘干吧,到时候我们平分,你们爱怎么吃怎么吃,想拿出去换东西也行。”   变种仙人掌逸散的能量被在场的异能者们吸收掉,瑞和手一挥,大家齐心协力地将仙人掌扛起来放到车上,再盖上一层帆布遮盖,喜气洋洋地回基地了。   回到基地后,受伤的人将伤口清洗好,排排队让王赫青治疗。王赫青尽心尽力地帮所有人治疗伤口,颇有成就感呀,弄完最后一个人的伤口后,他有些担心地跟苏芽说:“我的异能能愈合伤口,不过你脸上这个伤还是得找一支祛疤药膏擦擦,小心不要留疤了。”   苏芽不怎么在意:“没关系,谢啦。”   新猎来的仙人掌尸体被切割开,被张猛用异能火细细地烘干,然后一人分了一份。烘干的仙人掌的口感很不错,吃起来有嚼劲,像肉脯,瑞和没事就拿出一块来嚼。   这天,吴团长召集了随行佣兵队的队长去开会,瑞和也去了。   队伍滞留了十来天,佣兵队的人都有意见。   “吴团长,什么时候回花城啊?我们有家小在花城,我们这一走一个多月,家里没人看顾,不知道哪一天就断粮了,您可得给个准话啊!”   “是啊,在这里待久了真不自在,又不是自己的地盘,我们是外来人,这里的佣兵任务也不算我们的份,虽然说杀丧尸也对自己有好处,不过在花城的时候,提着丧尸的头颅回来基地是有奖励的……”   “……”   说来说去,都有怨言,询问吴团长怎么还不能回花城。   吴团长当然也想回花城了,那才是自己的根,他的妻子儿女也在花城呢。他叹口气:“我也想早些回去,不过真的没办法,我这些日子已经跟海市的高层谈了好几次了。”   终于将滞留的原因说出来。   原来,海市在向首都基地要粮食之后,又再接再厉提了第二个要求。海市基地想要收复一个工业区,那个工业区在末世之前就是非常有名的工业聚集区,里面有上百个厂子,常驻工人超过十万。末世来的那一天是星期六,海市基地调查过,那个工业区里的工厂几乎都是周日放假,有的甚至连假都没有。海市基地勉强建成之后,基地派军出去搜救,但没办法进入那个工业区,丧尸太多太多了!直升机从上方飞过,只见数不尽的丧尸在游荡。   就算有幸存者,数量也不多。   海市基地便没有强行进去搜救,就怕救不了几个人,反而搭进去其他人的命。   所以那个地方现在的丧尸数量不容小觑,想要收复,非强有力的兵力武力无法支持。海市基地自己是不敢干的,任务太险,他们希望能够得到首都基地的支持。   首都基地一看,这从首都派兵下来也不实际啊,路迢迢不说,要调兵短时间内也不称手,干脆将问题再次推给海市隔壁的花城。   一回生两回熟,反正现在花城基地的运粮队就在海市,正正好!得了,花城,这个任务就归你了。   再给花城丢了个任务。   海市的领导高层将事情跟吴团长一说,吴团长都愣了,并没有答应,而是说他要听从何司令的调令。不可能海市怎么说他就怎么办是吧?军令如山,没有命令他是不会照做的。   于是海市基地就得跟花城那边联系,何司令此人处事周全,也没应行不行,只说没有接到首都基地的命令,他这边没办法施为。   没办法,绕了一圈海市只得再次联系首都,让首都基地那边给花城基地下命令。这来来回回的,就拖了好几天,等到事情定下来,吴团长还得跟海市的人商量作战计划,拉拉扯扯又是好几天,好不容易定下来了,才抽出时间来见佣兵队的人。   “你们要先走也行,司令说了,说好的报酬不变,到基地后你们就能去领。不过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帮忙,报酬方面会给你们优厚。”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这么说走这一趟就有两份报酬了?而且自己孤零零回去,路上不知道多危险呢,只有部队才有重炮开路的待遇,他们单独回去,路上肯定危险。   最后,大家都说要留下。   “那好,我吴某人在这里谢过大家了!”吴团长站起来,“我设了酒席,大家给我个面子一起吃个晚饭吧!” 第420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这顿饭吃得很热闹,海市基地的高层领导们也来了,觥筹交错间,仿佛情谊都深重了几分。   在那天之后,大家便安心地留了下来,等吴团长跟海市基地彻底协商好作战事宜,又扯皮让海市基地提供弹药补给后,两基地的联合部队就正式出发了。   吴团长就死于此次行动,上辈子原身听何岚说起过,说是工业区里有一只精神系丧尸,特别厉害,将整个工业区的丧尸控制得老老实实的,说往东不往西。人类打着打着觉得奇怪,可那时候谁知道丧尸中竟然还有这种恐怖的存在?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指挥车被从下水道爬上来的丧尸围住、掀翻,金属系的变种丧尸划破了指挥车,吴团长命丧当场。   “这一次行动大家不要分散,我们尽量都在同一个空间里。”在车上时,瑞和与队友们开会,“我已经跟吴团长说过了,我们猎鹰小队这一次会跟着指挥车,保护好他的安全。”   其实之前瑞和找上吴团长时,吴团长还觉得奇怪,听了瑞和的话后更是皱眉:“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我有自己的警卫队。”事实上,他见猎鹰小队的人个个都是健将,就算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杀起丧尸来也虎虎生威,让人看了就十分赞赏,因此这一次行动他给猎鹰小队安排了不轻的任务。保护自己?没必要啊!   可瑞和坚持:“您是我们花城基地此行的最高领导人,您不能出事。海市基地不敢独自染指这片土地,您不觉得奇怪吗?如果只是单纯丧尸数量太多,又不是没有办法慢慢围剿,只要有耐心,舍得花时间,一批一批地诱出来捕杀并不难。我们到底是外来的,我觉得小心一点不为过,就让我们队的人保护您吧。”   吴团长听后眸色复杂,看着瑞和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就听你的吧。”到底提高了警惕心。   进入工业区后,两军就按照早就协调好的作战计划行动起来,先是在外面设置诱捕区、战壕、制高点等等。等一切安排就绪,花城的指挥车与海市的指挥车被战术保护在核心圈,两声枪响,战斗打响。   第一天的行动很顺利,估计剿灭了两万只丧尸,伤亡人数控制在小范围之内。   第二天加大诱捕量,勉强也算顺利。   关于这次行动,原身了解不多。上辈子这个时候他跟何岚还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两人的交情用君子之交来形容恰恰合适。等到大概末世一年的时候,原身领导的猎鹰佣兵队名声越发响亮,在军民合作的过程中也逐渐加深了自己在基地领导高层中的印象,多次任务中与何岚一起合作,两人的友情才有了质的飞跃。后来猎鹰小队接下第二次运粮来海市的任务征召,何岚是军方的领队,在路上时何岚才跟原身聊了几句上次运粮行动的事情,言语中对吴团长的死亡存有困惑,觉得其中有猫腻。   何岚说,吴团长是在行动第三天出事的,指挥车破损之后,车内所有人的尸体都没找到,据说是被一拥而上的丧尸吃干净了。再问警卫队,警卫队只活下来零星几个人,无法提供更多信息,一切似乎就是意外。   于是第三天一大早,瑞和就再次跟队友们开小会:“我有不好的预感,大家今天都打起精神来。”   指挥车很安全地停靠在空地上,左右前后都有吴团长的警卫队在守护,吴团长正通过无线电对讲机指挥着战斗,他的副官打开小窗往外看了看,回头跟吴团长说:“今天林队长又带着人在检查井盖了。”   吴团长抽空看了看,有些无奈:“果然是太年轻,沉不住气。”心中却是受用的,毕竟自己的安全被别人放在心上,总是让人心中热乎乎的。“今天是第三天了,大家都警醒一点,我看再过四天就能将任务做完。”   “是,您放心。”   从第一天来,瑞和就带着人将指挥车附近的井盖都检查过一遍,下方没有异动。其他人都很不理解瑞和为什么对下水道这么在意,但因为信任他,并没有人质疑,连新加入的队员也是如此。   “鑫亚你过来一下。”瑞和喊新队员中的一个金系异能者池鑫亚,此番新血液注入队伍,瑞和仔细挑选一番,使得队伍里金木水火土五行异能者的位置都满了,队形战术也因此而更加多变多样。   池鑫亚只是一个高二学生,末世来临之后抚养他的爷爷和奶奶都丧尸化了,他将爷爷奶奶锁在房间里,在痛苦中陷入高烧昏迷,醒来后觉醒了金属系异能。在来猎鹰小队之前,一直在其他临时小队中来来去去,瑞和看见他就认了出来,这是原身上辈子信任的伙伴之一,可塑性很强,立刻就将人留了下来。   “林哥,什么事啊?”池鑫亚学着瑞和蹲下来。   “你能够控制井盖内的金属元素,把井盖边缘的间隙堵住吗?”   “我试试。”   脏乎乎的井盖在池鑫亚的手下有了轻微的变化,井盖边缘开始软化,井盖与地面的间隙消失,井盖被牢牢地嵌在地面上。   “这样行吗?”   “行。做得好。”瑞和满意点头,还用自己的火异能烧了一下加固。他带着池鑫亚将附近的井盖如法炮制都封住了,不管精神系丧尸多厉害多能指挥,它指挥的丧尸这一次肯定不能轻松偷袭了,拆井盖的声音足够引起吴团长警卫队的注意力,从而提前防范。   弄好井盖后瑞和放心不少,其实如果要更安全,最好让吴团长进入坦克车,坦克车的制造材料就不是普通的指挥车能比的,什么车翻了,坦克都不容易翻。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收拾井盖已经让其他人看了心中嘀咕,再让吴团长躲进坦克里,吴团长肯定不答应。   变故发生在傍晚即将撤兵的时候,他们的营地扎在工业区外三里地外,夜晚需要退到那里。   警惕了一整天,瑞和却不觉得累,他盘腿坐在地上,看似发呆,其实一直在关注着底下的情况。终于,他感觉到了有不寻常的动静,当即趴在地上听了起来。   “队长怎么了?”   “不知道啊,今天他好像很在意下水道。”   “前两天就很在意,难道会有人从下水道出来偷袭我们?”   “不能吧。这里都是部队的人,就算有抢劫的也不敢抢到这里来——”   苏芽他们正说着,瑞和却已经在对他们比手势。张猛跳了起来,因为那个手势的意思是有敌情。   “什么敌情?”张猛最先跑到瑞和身边。   “有动静,你们做好战斗准备,我去通知吴团长。”   吴团长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下水道有动静?是老鼠吧,你啊,就是太紧张了,没事的。”   瑞和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建议您进坦克车,立刻。”说完转身就走。   这时候,张猛他们也趴在地上感觉到地下的不平静了。   “老鼠吧?”   “可能是,不过这声音也太大了,你们发现没有,地面都有一点抖了。”苏芽爬起来,迎上坐过来的瑞和,“队长,你说下面是什么。”   “是丧尸。”瑞和目光沉沉地看着,让周德轩、陈昊宇和谢争春去车里拿东西:“那五桶汽油都给我拎过来。”   汽油拎了过来,瑞和让他们做好准备,三人一组守一个井盖,一组一桶汽油。   十数秒后,井盖下传来剧烈的撞击声,井盖发出闷响,吓了众人一跳。   “天啊,真的是丧尸在撞井盖吗?”孙筎云捏紧武器,她身边的谢争春拎着汽油,紧紧地盯着井盖,心中的念头转得飞快。   下头的,真的是丧尸吗?   紧接着,几乎附近的井盖都发出了撞击声,终于惊动了吴团长的警卫队,他们中有人学着刚才猎鹰小队的人一样趴着听,吓得面色大变,立刻将异动报给了吴团长。吴团长这一次才将事情放在心上,放下对讲机走出指挥车,亲自蹲下将手按在地面上——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像心跳一样。   有东西想要撞破井盖冲出来,会是什么东西?!这一刻,吴团长想起了林裴书的话,当即下令:“将外围的人都喊过来,还有,赶紧把林裴书给我喊过来。”   林裴书没空过来,只让人带话,还是让吴团长进坦克车。   吴团长深吸一口气,转移到了坦克车上。   他刚戴好帽子坐稳,旁边的驾驶兵惊呼一声:“团长,井盖爆开了!有丧尸,很多丧尸从里面冒了出来!”吴团长忙来到观察口面前,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井盖飞到半空砸落在地,七八个丧尸同时挤出来,腐烂的头颅疯狂地挣扎着,对着周围的人长大嘴巴,发出吼叫。它们没能爬起来就被爆头,但很快又有新的丧尸挤出来,扒着地面往外爬。   “碰!”   “碰!”   “……”   一个又一个井盖飞出。   丧尸上地面的速度很快,杀的速度赶不上它们补充的速度,很快场面上就有不少丧尸在向人类袭击。   “天啊。”吴团长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觉得毛骨悚然,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倒!”瑞和劈下两个丧尸头颅,沉稳地下令,苏芽立刻将汽油倒进井口,汽油喷溅在她手上,她手一滑,整桶汽油都掉了进去,在丧尸踩踏着同类往上爬的过程中被踩进了井底。   “走!”   红色的火哗啦啦地罩住井口,刚冒头的、才爬了一半的丧尸瞬间被烧成飞灰。火焰引燃汽油,轰一声烧了起来,汽油桶爆炸,冲击波袭来,与火焰一起席卷了整条地下通道,地面强烈震动,下水道一片火海,挤得密密压压的丧尸在下水道中痛苦嚎叫。   其他井盖口也相继炸开,丧尸上地面的速度减慢,出乎意料的丧尸出笼态势得到遏制,让地面上的人们得以不慌乱地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在这之后,在炮弹、各路异能、刀枪斧锤的多样攻击下,这一次丧尸突袭被完美化解,伤亡极小,与上辈子最高指挥官及其警卫队几乎全军覆没相比,称得上损失轻微。 第421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撤离途中的花城部队都听到了安全圈的炮声,抬头看去,安全圈上方烟火与炮火滚滚,密集的枪声都在昭示着不详。   “团长!”   “快快快!全体加快速度!”   等他们冲到安全圈时,后怕地发现他们的指挥官还好好的,安全地站在车顶上,正在对他们招手。训练有素的军人们中,有几个吴团长的亲信脚险些一软,真是被吓一大跳!再看周围环境,他们都忍不住心惊胆战,怎么会有那么多丧尸尸体?!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哨岗呢?巡逻呢?都没有发现吗?   “唉!它们是从下水道过来的,把井盖都掀开了,如果不是猎鹰的小林同志警惕,我们就被悄无声息地偷袭了。”吴团长也心有余悸,在他的认知中,丧尸是没有意识的,研究所的专家教授们在大量实验之后也证实了这一点。   可刚才发生的事情颠覆了他的认知,毫无疑问,懂得从下水道出来偷袭的丧尸,并不是他们之前对付的那些丧尸。   “小林啊,过来,我得好好谢谢你。”吴团长喊瑞和过来。瑞和正在擦脸擦手,拭去身上的血迹和污垢,闻言将毛巾放下走了过去,得到了吴团长真诚的道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现在我们远离家乡,我们花城的人应该齐心协力,一起出门来就该一起回家去。”   吴团长被这句话触动心肠,看着瑞和的眼神更柔和了:“早就听敏国提过你,果然是个好孩子,以后成就必定不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就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谢谢您。”瑞和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那个地方是海市的人负责的区域,此时明明已经到撤退夜休的时候,花城的部队陆陆续续地都撤回来了,怎么那边反而起了炮火声?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吴团长,吴团长侧耳听去,只听得到隐隐约约的枪声。   “难道那边也遇上了偷袭?”他立刻决定往那边去支援。   瑞和眼睛一闪。其实那边的动静已经有一阵子了,大概是他们遇袭之后开始的,不过当时大家都在对付从下水道爬出来的丧尸,根本分不出神去注意。   花城的队伍重新整合,将指挥车围进保护圈,井然有序地往战区移动。瑞和站在车顶上拿着望远镜看情况,前方高耸的建筑物被绕开之后他才看清楚一些情况,原来海市的人正在围攻一个厂房,将厂房包得密不透风,对准厂房不停开火。   瑞和调整望远镜,瞳孔紧缩。厂房的外墙倒塌了大半,露出了里面的景象,层层叠叠的丧尸挤在厂房中,面对炮火也丝毫不动,被轰成渣的丧尸倒下,后面的丧尸就顶上,看起来似乎在保护着里面什么东西。   应该就是那只精神系丧尸了!   关于这只丧尸,花城基地得到的信息少得可怜,只知道吴团长是被它害死的,只知道它是被海市基地剿灭的,多余的信息一概没有。怪不得何岚怀疑呢,清理工业区前两天一帆风顺,横空出世一只精神系丧尸,偏偏花城的指挥官死了,你们海市却顺利剿灭丧尸,说是巧合唬谁呢?   太完美的巧合就是人为,何岚怀疑海市基地早就知道那只变种精神系丧尸的存在,所以让花城的人去踩雷,做马前锋,然后海市的人黄雀在后,摘得先机。   对此瑞和不置可否。   这一次吴团长没死,花城基地的人群龙有首,那只丧尸花城也有能力竞争。   变种丧尸体内的能量比普通丧尸的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刚才他杀了一只变种金属系丧尸,涌进身体里的能量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异能明显往上涨了一截。   变种丧尸不多见,精神系的更是少见,这类丧尸被人们忌讳地称为“丧尸之王”。   上辈子直到原身去世,记录在案的精神系丧尸不超过十只,每一只的出现都会带来恐怖的丧尸围城,不少基地因此覆灭。上辈子让原身战死的破城丧尸潮,其中就有变种精神系丧尸的影子。   “不需要帮助吗?好的,那我们先走了。”瑞和敲吴团长的车窗时,吴团长正挂断通讯。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您,那里面大概是一只变种精神系丧尸。”   吴团长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瑞和看着他的眼睛:“我有消息来源,海市基地正在捕猎一只变种精神系丧尸,这种丧尸能够控制其他普通丧尸,我敢猜测,刚才您所在的安全圈被丧尸偷袭,就是这只丧尸组织的。”   “……”吴团长的眉心紧紧攒在一起,问瑞和,“我不问你是如何知晓这种丧尸的存在的,我就问你,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瑞和缓声道,“这种丧尸会是我们人类幸存者未来的噩梦,它将没有秩序的、只知道追逐血肉的丧尸组织起来,一步步逼近人类基地。所以我建议您如何可以的话,将那只丧尸抓到手。”   如果消息真的准确,不用瑞和建议,吴团长也不愿意这样离开了。他知道这样的变种丧尸的实验价值,若是司令在这里,也一定会尽力去将其争取到手的。   开始的时候海市基地先斩后奏,没有通过花城直接拿首都基地的命令来压人,吴团长其实是有些不满的。后来程序走完,他也带着人留了下来,心中还是有几分不乐意。虽说这里包吃包住(住这东西简单,他们行军之人哪里都能住,住别墅跟住野地没区别。吃?好吧,吃自己刚千辛万苦运来的食物),但实际算起来,花城就是在白白帮海市清理工业区,什么报酬都没有,耽误的时间若是回自己的基地,不知道能办成多少事。   没报酬没关系,绑一直神奇的丧尸回家,司令一定也高兴。   抱着这个想法,吴团长前去跟海市基地的人交涉了。   海市基地的人很不愿意,但吴团长说的话也有道理:“狗娘养的王八蛋竟然敢派丧尸偷袭我,我不收拾他我就不姓吴!”   听得海市的指挥官眼皮一跳,打了个哈哈:“什么偷袭——”   吴团长诧异:“那里面的不是变种精神系丧尸吗?我都知道啦!得了别客气了,我们花城好事做到底,清理工业区这种麻烦事都帮了,还差这一点小事?别客气啦!”   把海市的指挥官噎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只好接受吴团长的好意。   有了花城军的加入,厂房里的丧尸很快一层一层地倒下,最后厂房轰然倒塌,露出了中间那只被重重保护的变种丧尸。   “嘶!”   在场的人在看到它的时候都吃了一惊,不少人发出惊讶的呼声。只见那只丧尸——不,乍一眼看过去时,只能看到其硕大无比的头颅,那颗头颅白惨惨、膨胀得五官模糊,挂在直脖子上是活像一根竹竿挂着一个大西瓜。   那就是变种精神系丧尸的特征,头颅巨大,身躯脆弱,轻易不能移动,不然的话那颗头很有可能会在摇晃中压断脖子,嘎达一声掉下来,就像西瓜滚落高台,摔个稀巴烂。   瑞和细细地看了几眼,确定这大概是一只三阶的精神系变种丧尸,在末世还不到四个月的现在,三阶的变种丧尸已经算非常棘手的存在了。   “停火!”   “停火不要打伤它!”   花城和海市的指挥官同时发出命令,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吴团长对着海市的指挥官笑了笑,然后指挥手下上去。   此时,变种丧尸已经图穷匕见,毫无抵抗之力了。它不甘心地发出人的耳朵听不到的声音,试图召集同伴来保护它,但附近的丧尸已经被绞杀干净,剩余的几只根本无法靠近就被轰成渣。   它很快被束缚起来,瑞和提醒吴团长:“小心一点,最好让它平躺着,不然的话它的头会掉。”吴团长看了瑞和一眼,没有说什么,转头叮嘱手下。   抵达营地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炊事班生活做饭,营地里蔓延着饭菜的香味。大家今天都累坏了,因晚饭还没做完,瑞和拿出食物分给大家先垫垫。   休息时间里,大家的议论重点当然是刚才那只畸形的丧尸了,丧尸这东西够吓人了,可今天见到的丧尸无疑又再次打破人们的固有印象,对丧尸的恐怖认知再上一层楼。   “看起来真的太恶心了,那个头像在福尔马林里泡过一样。”   “那么大的脑袋,里面的能量是不是很多?”   “队长,你怎么知道那是精神系丧尸啊?”   瑞和咬着法式小面包,说:“我在黑市里打听到的消息,这个工业区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打下来,就是因为这只丧尸,所以海市才要我们花城军支援。海市高层瞒得紧,我也是无意间打听到的消息,给了一大笔好处费呢。”   这借口找得好,除了张猛其他人都信了。   “原来是这样啊。”   “林同志,团长请你过去说话。”   “好的,我这就跟你过去。”瑞和拍拍手站起来,跟着勤务兵往吴团长的帐篷走去。   吴团长会找他说什么呢?   “我有一个任务想要交给你。”吴团长单刀直入,“我会分出一半的人手给你,都听你的调派,我希望你能连夜带着那只丧尸回花城,你愿意吗?”   瑞和不愿意。   吴团长愣了一下:“为什么?”   “团长,那只丧尸不适合长途运输,等它力量恢复,它会召唤来数不尽的丧尸大军为它护航,就算您分出三分之二的人手给我,那些人手也抵不过丧尸潮车轮战攻击的。对待它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它,得到它身上的能量。”   “你想要?”吴团长打量瑞和。   “我想要,我相信每一个想要变强的异能者都想要。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将那只丧尸从海市军那边抢到手的,我只知道那只丧尸现在是军中财产,需要听从上级分配。我建议您将它用在您麾下资质最好的亲信身上,您没有异能,武装亲信的力量对您来说非常重要。”   “你说的有道理。晚饭做好了,你先去吃饭吧。”   看着瑞和的背影,吴团长若有所思。 第422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吃过晚饭后,猎鹰小队的人就陆续上床睡觉了。他们的营地在一个小区里,小区清干净后又用金属异能重修了大门,整晚都有人巡逻,这几晚住下来都比较安全。   睡梦中,瑞和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揉着太阳穴仔细听去,什么怪声音都没有听见,但他从原身的经验中猜测:难道是那只变种精神系丧尸在呼叫同类?   他一下子睡意全消。   虽说已经建议吴团长将丧尸杀掉获取能量,但吴团长照不照做,瑞和就管不着了。现在看来,那只丧尸还没死,不但没死,还恢复了力量开始自救了。   小区里某一个房间里,守着丧尸的军人们觉得空气中有一些不对劲,但同伴们互相通气,都说什么都听不到,不由得加强警戒。   顶楼的哨岗以及一楼的巡逻兵几乎同时发现了黑夜中有异动。   瑞和站在窗口看向外面,探照灯下,丧尸正在靠近,它们挥舞着手快速靠近,还没抵达大门就被击毙。   那只丧尸不能再留太久,否则的话丧尸会越来越多的。   第二天一大早,花城军与海市军再次合作前往工业区剿丧尸,当天晚上收工后,瑞和又被吴团长传唤。   “您的意思是让我来接收那团能量?”瑞和略微惊讶地问,“您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吴团长淡笑着:“我请示了司令,司令同意我的做法,你的意思呢?”   这是花城基地的一次重大投资。   “我明白您和司令的意思。”瑞和敬了个军礼,“我虽然不是军人,但我可以发誓,与花城基地同进退,永远忠诚于花城基地,绝对不会有背叛。”   “好!好!”   变种精神系丧尸死后,外面不停增加的丧尸忽然停下脚步,失去了行动的方向,直到感觉到营地的活人气息,这才摇摇摆摆地再次前进。处理掉它们之后,这一晚不再有大批量的丧尸前来。   “感觉怎么样?这可能是一只三阶丧尸。”吴团长很关心瑞和的异能变化。   “很不错。”瑞和笑着说。   “让你异能进阶了吗?”   “很遗憾,并没有,我在上个月花城保卫战中刚进阶,我想没那么再一次进阶。”虽然这一次工业区清剿活动他也吸收了不少能量,但从四阶到五阶,他还有一段路需要走。   吴团长有些失望:“这样啊,也是,从三阶到四阶中间肯定需要更多能量,现在花城里三阶的异能者就是你、贾队长和敏国了,还不够多啊。”他鼓励地拍拍瑞和的肩膀,“你还年轻,充满着无限可能,当时异能者大赛你都能越阶打赢贾队长,说明你的资质好。”   “我现在不是三阶。”   吴团长疑惑地看着瑞和:“你说什么?你说你不是三阶……”他瞪大眼睛,“难道你现在是四阶?”   见瑞和点头,吴团长的表情凝固了两秒,最后被惊喜打破:“真的啊?你现在是四阶?怪不得怪不得……异能者大赛的时候你是三阶?”   “没错。”   “好,好!”吴团长更高兴,“你进步得太快了,这真是花城基地的幸事,这个好消息我会告诉司令,让他也高兴高兴的。”   “团长。”   门外,勤务兵轻轻敲了两下门,吴团长收住笑容,让瑞和先回去。   离得远了,瑞和还能听见吴团长说的话:“……那只丧尸就是我们……我没有跟他算账就很……”   也不知道吴团长是怎么跟海市基地的人交涉才能将丧尸的归属权抢到手的,但似乎吴团长手中捏住了什么线索。   这个问题在工业区彻底打下来,花城军撤回基地时的路上,瑞和跟吴团长谈话时问起过。吴团长叹了一口气:“你之前的话我都记在心里,虽然很不想为此怀疑海市,但我还是调查了一下。从第一天起,我们两军的指挥车就不在同一个地方。我后来查过,这两个安全圈与那只精神系丧尸所在的厂房距离差不多,甚至仔细算的话,我们的安全圈还要更远两米,为什么那只丧尸要偷袭我们,而不是正在围剿厂房的海市军后方指挥?继续查下去之后,我的人在我的指挥车里找到一样东西。”   吴团长拿出一个黑色的匣子,匣子个头不大,也就成年男人掌心那么长,厚二十厘米左右。瑞和接过来翻看,惊讶地发现这东西有些熟悉,他翻找原身的记忆,脱口而出:“精神干扰器?”   “你竟然知道?”吴团长惊讶了,“你见过这东西?”   瑞和笑了笑:“在海市基地的黑市里听说过。”   事实上,这东西在未来几年是被用来对付精神系变种丧尸的武器,这种匣子能够发出让精神系丧尸捕捉到的频率,从而干扰其对其他丧尸的精神控制。瑞和拆开这个匣子仔细检查一遍,确定这个匣子现在看来还没有未来那么完善,暂时没有那么厉害的功效,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让精神系丧尸听到它在响而已。   “这个东西我查了很久,什么都查不到,你知道什么就说。”   听了瑞和的话,吴团长脑中模糊的线团终于理清楚了。“我只是怀疑这个盒子有问题,所以拿盒子的存在去诈海市的那位李团长,他这才松口把丧尸给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照你这么说,这个盒子出现在我的车上,可能让那只丧尸误会我是海市军、不,可能误会我是李团长!在那之前李团长肯定拿盒子做过实验了,让那只丧尸以为盒子在的地方就是指挥车的地点——对,只有这样才能成立!”   吴团长将事情疏离清楚之后,气得浑身发抖:“混账!怎么会有这种忘恩负义之辈!”   瑞和也觉得这应该就是事情的真相。在原身的记忆里,这种对付精神系丧尸的武器就是出自海市基地,未来几乎各大基地都会从海市基地订购这款精神干扰器,就为了抵抗躲在丧尸潮深处做总指挥的精神系丧尸。   这个时间点,这种干扰器的雏形产品出现在吴团长的指挥车里,说这件事跟海市基地无关,瑞和都不相信。   “您冷静一点——”忽然想到了什么,瑞和脸色一变,飞快探头出窗看向前方,海市军走在前面,远远地能看见它们插在车顶上的旗帜。   “怎么了?”吴团长被瑞和的动静吓一跳。   瑞和坐回来,认真地问:“您说您拿过这个匣子诈过李团长?”   “没错,那时候我把匣子拿出来,他的脸色就变了。”   “具体的呢?您是怎么跟他说的?”   也许是瑞和的语气太过严肃,好像这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吴团长便忍不住重视,仔细回想:“我就说……说我知道你们的算盘,不过我可以不计较,我要那只精神系变种丧尸。对,我就是这么说的,然后李团长就笑了起来,立刻应好。”   “事情不妙了团长,如果是你的话,你算计一个人不成功,还被对方识破了,你会相信对方不计较,然后热情地欢送他回老家吗?”   “……”吴团长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李团长说,今晚会举办答谢晚宴兼送别晚宴,不行,我们不能去。”   “这件事您跟司令报告过吗?”   “说过了。”   瑞和将视线放在匣子上:“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这个匣子就由我来保管,如果海市基地真的要灭口,他们绝对不会放弃这个证据。”   “我想起来了,你有空间异能!那好,东西就放你那里。”   什么晚宴,吴团长才不去,他跟亲信商量之后决定也不回基地补给了,现在就绕路回花城基地。   “可是我们的物资不太够了,带出来的食物在这一个星期里几乎都吃完了,不补给的话我们的物资撑不过两天。”亲信忧心道,“如果要找到食物,可能要到远离海市基地辐射的范围之外,那里才有可能有还未被搜集的物资,我怕撑不到那一天。”   有了瑞和承诺的吴团长不太担心:“没事,猎鹰的林同志说他可以借我们物资,等回基地再补给他。”   因为花城军走在后面,道路又不是一路都一马平川,需要绕老绕去,所以等他们撤走大半的车马之后,海市军才发现不对劲。李团长第一反应就是让人去追,第二个动作就是联系吴团长。这时候吴团长哪里有心情接他的通讯?   “妈的!”等手下来报告说追不上之后,李团长大怒,“怎么会追不上?!”   “报告,我们跟在后面追,但他们把桥炸掉了,如果要继续追,可能要绕大半个城镇,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好一个吴爱华,怎么突然就有脑子了?!”李团长再怎么想也想不通的,前几天其实他还想过偷偷将匣子拿回来,只要东西拿到手证据就没了,随便吴爱华怎么说,反正没证据就能把锅扣到海市基地头上。可惜的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他跟基地长商量之后,便决定借着庆功宴动手,将东西拿回来,至于吴爱华……   现在是末世,死个把人很正常。   就算花城的何司令不相信,没有证据他也不能怎么样。基地长说得对,现在首都安全基地对地方基地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希望各地能互相帮助,何钰没有证据能干什么?他敢动手,他们就朝首都基地哭诉!   都没带怕的。   结果吴爱华带着人跑了?   “调头,我们继续追!”既然撕破脸了,那就更加不能留后患! 第423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看你出的馊主意!”   海市基地里,基地长宋司令指着李团长:“是你说的,说不想让花城的人分得一杯羹,所以瞒住精神系丧尸的事情,就让他们打白工,结果呢?结果丧尸被人家拿走了,你算计他的事情也被拿住把柄,人家还跑了!你说,我该怎么跟何钰解释,怎么跟首都基地解释?”   李团长一脸疲惫,他刚领着人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早就没什么精神,面对宋司令的指责他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他们为了得到那只丧尸,废了不少力气,第一批去清工业区的队伍无一生还之后,那个地方就成了禁地。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清楚工业区中的秘密,并且将那只丧尸列入头号捕捉名单。   从花城基地传出来的异能修炼法告诉他们,丧尸体内存在着让人强大的力量,那么那只强大的精神系丧尸一定会更加宝贵。   丧尸还没到手,他们已经决定好到时候那团能量给谁用了。   现在前功尽弃不说,还被别人发现自己算计了他们,更是让对方跑了,这让宋司令觉得头都大了。   “那些人一定会借这个机会将我拉下马!到时候我完蛋,你也没有好日子过。”宋司令颓然地坐下来。   这个基地是依靠当地驻军力量建造起来的,原先的最高司令并不是宋司令,只是那位大人死于丧尸化,在群龙无首的时候宋司令毛遂自荐,接下来司令的担子,等其他想要争夺权力的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慢了一步。后来首都安全基地为他补全了任命文件,他的上位算是先有实后有名。但细细追究起来,还是有人说他的位置来得不妥当,若不是末世来临,各种程序都简化了,按照宋司令的资历,军团最高司令的位置轮不到他来坐。   就是现在,基地里还是不少声音。宋司令捏着军团二分之一的人手,剩下那二分之一成为他的心腹大患,好在那二分之一的兵力分散在不同人手中,那些人彼此之间也不是很信任,并不敢合并兵力整合势力将他打败,就怕打败他之后被别人摘掉果子,所以才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为了稳住自己的统治,宋司令轻易不敢将兵力派出去,就怕基地不稳。若不是这样,他早就派兵将工业区拿下来了,用不着等花城援军。   现在事情办不成,却得罪了花城,宋司令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司令,你先别着急。”李团长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那个盒子只有我们知道作用,您数一数,我和您,加上研究员……知道那个盒子秘密的人不超过五个手指头。吴爱华就算将盒子带回去作证据,他们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所以我们只要否认就足够了,难道这个环境下首都基地那边还抽得出空派什么调查组下来吗?这只能是无头公案!是巧合!是意外!是吴爱华运气差被丧尸盯上!不关我们的事,您只要坚持这一点就足够了。”   宋司令一想也是,到了这时候也只能咬死不认了。   提前离开海市基地,瑞和的计划被打乱了,比如那只变种金丝猴就没机会去捕捉了,还有,在路上迎来第三次魔雨魔花,对队伍来说会是一次巨大的挑战,他需要找机会在魔雨之前让吴团长将队伍停下来,并且找一个临时避难所。   “妈,没事的,别担心。”车上,张猛在柔声地安慰自己的父母。在决定离开之后,瑞和立刻就脱离队伍,带着张猛抄小路提前回海市基地将张父张母接了出来。因为时间赶没法跟他们多解释,到现在张父张母还觉得惊魂甫定。   猎鹰小队其他人也心有困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要走,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后来听瑞和听了原因才解惑。其他佣兵队也是差不多的状态,对此事议论纷纷。   见状,吴团长只好出面安抚,却也不说原因。司令说了,这件事暂时不好声张,怕引起两基地的关系,等查清楚再说。吴团长虽觉得那些王八蛋有胆子做就要有接受唾骂的准备,但命令就是命令,他也只好听从了。   路上,瑞和在队伍食物耗尽之后提供了物资,他目前有四个八十平的储物戒指还有两个小的戒指,小的就不说了,这四个大戒指中的物资就足够养这两千多人回花城了。   “团长,前面那个小区看起来很不错,今晚就在那里留宿吧。”近半个月后,这一天瑞和对吴团长建议,“昨天遇到的丧尸潮让大家疲于应对,我觉得最好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地修整一天,然后再一鼓作气赶路比较好。这两天队伍里生病的人数增加,有寒潮来临的缘故,也是因为太过疲劳。您看那边的云,感觉又要下雨了,还是避一避吧。”   吴团长很快就被说动了,反正已经远离海市基地,越接近花城安全系数正在逐渐上升,他的心也宽了不少,因此大手一挥,下令清理前方的小区作为驻地,扎营休息。   猎鹰小队里,张母和孙筎云感冒了,一个低烧一个一直打喷嚏。陈斌丛利用异能精心培育的姜终于长成了,小小一截被苏芽洗干净切成片,加上红糖煮了一大锅,小队的人一碗一大碗趁热灌下去,头顶都能冒出热气。   “舒坦!”   “这天阴阴的,我总觉得身上不舒服。”王赫青将羽绒服的帽子戴起来,大半个脸都包在了帽子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什么时候能到家啊?”   家,花城基地现在就是他的家,他唯一的亲人就在那里。   “大概再走两三天就能到家了。”苏芽小口地喝着汤,边回答王赫青的话。   “这个地方我记得,当时我们走了大概一个星期才到这里吧?”孙筎云瓮声说,“现在就只需要两三天?”   “我们回来的时候走的是原路,路障在我们上次路过的时候就清理过,而且那些粮食也卸货了,队伍整体辎重减轻,速度快一点是正常的。”   “是哦!我希望赶紧到家,我想睡我的床了,软软的香香的咳咳咳。”   瑞和站在窗户边看向外面,太阳已经沉入西边,今天虽然有太阳,但日光一直很暗淡。   明天中午十二点就会下雨,第三波魔花带着痛苦与希望同时降临,也不知道何岚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何岚的头都要被抓秃了。   从运粮队出门后他就慢慢地“醒了”,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何司令欣喜极了。为了取信小叔,何岚借着自己这一次怪病给自己草了个人设——   梦见未来的惶恐青年。   说实话,何司令比他还惶恐,几宿几宿睡不着。还是何岚说:“叔,你就当是一次演习也成!如果事情没发生,那就皆大欢喜,我也就放下这个执念了,如果事情发生,那提前预防也是好事啊。”   看着烦心忧虑得瘦了一圈的侄子,何司令的心动摇了。   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他没有结婚,将长兄的儿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对何岚的疼爱不比长兄少。   也罢!就当是一次演习吧!   于是花城基地的人收到消息,基地将在一个星期后进行一个大演习。末世因为魔雨及其带来的魔花而降临,到现在为止已经有过两次了,没有人能够保证不会再来第三次。所以,为了让人们在灾难再次降临之时能够活下去,需要进行相应的避难演习。   演习开始的时候,所有工作岗位都必须停工,所有人都必须避入室内。同时,要求人们互相监督,有异常变化的人们第一时间需要被隔离放置,然后通知在窗外挂红色的布条做信号等等。   在那之后,基地进行了足足三次演习,直到今天,何岚站在阳台上往远处看,他的视线越过建筑与城墙,往更远的地方看去,希望那里有他的父母的踪影。   昨天通信的时候,他的母亲说今天就能到花城了,他的父亲也许还有一天路程。   “唉。”何岚叹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林裴书的话一直在他脑中回响。最后他还是决定避开那场雨那些魔花,只希望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只要活下来就有希望,异能不异能的还是小事。   “阿岚!你母亲到了!”   何岚惊喜回头,飞快冲下楼。何钰坐在车里探头对他招手:“走!我们去外面接她。”   “来了!”   何岚一直以自己的母亲为荣,从懂事开始就不由自主地学习他母亲那种自由自在、随心顺意的生活态度。人生才那么长,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呢?对丈夫彻底失望的蓝惠女士如此想道,她已经不再想做一个怨妇了。   她重新找到了生活的重心,抚养孩子,善待自己,积极享乐,是一个非常自在开朗的女士。长大后的何岚自然是很向往这种生活模式的,与他父亲的严厉端正相比,母亲这边的空气仿佛都轻松快乐了几分。   何岚的母亲蓝惠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女人,说服不了丈夫一起来找儿子之后,蓝惠女士就决定自己出发了。儿子想要和她团聚,那么她就会去,哪怕中间隔着千山万水,她也有勇气去踏。她拿出大批物资,雇佣了基地里可靠的佣兵队护送自己南下,五支佣兵队加上她自己的警卫队,总共两百多人护送她,一路走一路进基地或者安全区补给,就这样艰苦地南下,最后遇到了何司令派去接应的赵敏国等人,一行人会师后齐心协力往花城赶,终于在今天傍晚关城门之前进入基地。   “这里看起来真不错,二弟真是辛苦了。”蓝惠女士打开车窗向外看,疲惫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不知道阿岚那小子怎么样了,走吧,去登记。” 第424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母亲的到来让何岚松了老大一口气。说实话,比起还在路上的父亲,他更担心的是他的母亲。并不是说他不爱自己的父亲,而是他知道,父亲随行的人员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人,自然能保护父亲的周全。母亲身边的人手都是用物资招募来的,肯定比不得自己人放心。   母子俩一见面,蓝惠女士就冲上去将儿子抱住,然后拉开他仔细地打量,伸手摸他的脸和手:“没事吧?妈妈很担心你。”   “没事,我没事!”   何钰在一边欣慰地看着。   蓝惠女士修整一番后才得以坐下来跟小叔与儿子说话,之后何钰就去睡觉了。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蓝惠温声问儿子,还拍拍他的头,就像对待小时候的何岚一样。   “妈。”   面对自己的母亲,何岚喉咙一哽,心头压了许久的压力与迷茫瞬间涌上来,让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与需要拐着弯儿跟小叔说话不一样,何岚知道自己的母亲百分百信任自己,所以他终于可以将自己的压力说出来。   果然,蓝惠皱着眉头一字不漏地听完了,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怀疑。“所以明天会有第三场魔雨,还会有魔花?你爸他——”   “我已经跟爸说过了,不过我看他不会相信的。”   “没事。”蓝惠握住儿子的手,“你爸身边带了人手,一定不会有事的。”   “妈,你信我?”   “傻孩子。”蓝惠拍他的手,“你是我儿子,我不信你信谁?那个林裴书真的是活了一辈子的人?等他回来我一定要见见他,也要谢谢他。”   “嗯!”何岚重重点头。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魔雨如期而至,花城基地鸣起了一级警戒长笛。因为这阵子陆续演习过三次,民众都有了条件反射,路面上的人陆续减少。十几分钟后雨停了,停雨后在十几秒的时间内,几乎所有看得见的土壤上都长满了魔花。   听到报告的何钰快步跑到窗前往外看,入眼都是刺眼的白色,他的办公室在高层,还能看到新圈入的那片土地,土地上原先的绿色完全看不见了,上面似乎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   但何钰知道,那也是魔花。   “真的……阿岚的梦成真了……”   “司令!D区出现丧尸化的民众!”   “报告司令!步兵营有十四人丧尸化……”   “司令!韩督察要求见你!”   何钰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去应对所有突发状况,在侄子的要求下他还真的做过好几个应急方案,此时应付起来也不至于太慌乱。   “小叔,我准备好了,让我去吧。”忙碌之中,何钰听到侄子的声音,抬头看去,侄子已经全副武装站在他面前。   “阿岚——”   “小叔,我一定要去,让我去吧。”   “……好。我把人手都给你指挥,你注意安全,千万注意安全。”   何岚露出笑容:“好。”   魔花还没消失,何岚就整合好人手了:“我们的任务是采摘圣花!走!”   等到魔花消失,淡金色的圣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何岚带着人驱车冲出基地,开始了与丧尸争夺圣花的战斗。   圣花,只能是人类的!   同一时间,猎鹰小队也在瑞和的带领下外出采摘圣花。与前两次不同,现在的幸存者都知道圣花的功效,圣花一出来几乎所有佣兵队都出动了,竞争相当激烈。吴团长也派人出去采摘,同时维持秩序,不让佣兵队的人为了圣花起内讧,伤了性命。   “我摘到了五朵!”   “我摘到了七朵!”   “我我我!我摘到了十一朵!”   猎鹰小队的人出去之后分头行动,各自都有收获。   “前两次真的太可惜了,那个时候不知道圣花的用途,我还以为那跟魔花一样都是坏东西,就算看见了也不敢靠近呢,那些圣花该有多少都被丧尸糟蹋了啊。”   “是啊,想想就觉得很心痛。”   “队长,你摘到多少啊?”   瑞和正在缝衣服,刚才跟丧尸抢圣花,衣服都被勾破了好几处。听王赫青好奇地问他,他想了想:“三四十朵吧,没有细数。”   “嘶!”   “哇!队长你好牛逼!”   “我去,队长你是怎么摘的,难道你发现了一个花田?”   “没有,我就是运气好。”   张猛说:“队长去的地方远,也是最晚回来的,肯定能摘到更多的圣花啦。”   瑞和咬断线,满意地将衣服丢进盆里打算去洗衣服,“好了,大家都好好休息吧,今天大家都累坏了。还有,想要吃圣花的话最好等到了基地再说,现在路上不安全,丧尸都进化了,如果你们吃了圣花陷入昏迷,队友是没办法每时每刻照顾好你们的。”   苏芽他们赶紧应好。   大家都很高兴,每个人都摘到了圣花,连张猛的父母也在张猛的保护下在角落里摘到了一朵。如此珍贵的圣物,现在人手至少一朵,幸福得简直让人以为是在做梦。   这一晚,能睡得着的人是少数,许多人都睡不着。   这支队伍里,丧尸化的人并不多,听说加起来只有二十三个人。一些还在发烧昏迷的人被吴团长妥善抬上车隔离开来,带着一起回家。   丧尸果然变得更加难对付了,其实在昨天魔花降临之后,丧尸就进化了,按照瑞和的估计,除了新生的丧尸,现在的丧尸至少都有二级,再过一阵子,三级的丧尸会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给予人类沉重的打击与挑战。   “卧槽!那是什么鬼东西!”   才走了不到一个小时,队伍就被一群丧尸狗袭击了。只见那群丧尸狗皮毛污垢打结,两眼通红得像两只红灯笼,流着口水的嘴巴大张着,对着人类露出凶狠的獠牙,喉咙处发出充满威胁的吼叫声。   让张猛发出惊叫声的是其中一只,那只丧尸半边身体都没了,只剩下三足,腐烂的皮肉翻飞,走路的时候似乎还能看到肠子在晃动。   “它怎么还能动!”   就是这只丧尸狗让大家发现了不对劲,惊觉这并不是普通的疯狗,而是与丧尸一样的不死者。   “砰砰砰!”   子弹射出,丧尸犬左右闪躲,动作比丧尸灵活得太多了,射进它们身体的子弹好像石沉大海,一点作用都没有。   “砰!”   一颗子弹从一位军人手中的枪里发出,正中一只丧尸犬的头颅。丧尸犬应声而倒,能量逸出,被一位佣兵飞速吸收掉,他诧异:“这种怪狗身上也有能量啊!”狙击手头也不回地对身边的战友说:“跟丧尸的弱点一样,攻击头部。”   “好。”   吴团长立刻收到信息,赶紧将消息传遍整个队伍。他皱着眉头看着那些丧尸犬被一一击毙,有些发愁起来:连狗都丧尸化了,这一次的魔花带来了更恐怖的东西,基地的饲养场没出大问题吧?   基地的确陷入了混乱,好在都在可控制范围内。等这支外出两个多月的运粮队进入基地大门,基地的乱象已经基本平息,瑞和环视着基地,见一切都算有序,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上辈子第三次魔花降临,基地完全没有准备,丧尸化了数千人,那数千人又扑咬其他人,加上基地内一些流浪狗流浪猫也有一部分丧尸化了,简直就是灾难。这辈子何岚提前做准备,在运粮队离开基地时,瑞和看见巡逻兵正在捕捉流浪狗流浪猫,据说要送到统一的动物救助中心去。   “队长!”张明恩跟宋老师站在路边,一看见猎鹰小队的车就疯狂招手,“这里!这里!”等军卡停下后,张明恩已经跑到跟前,“你们终于回来了,我的妈呀前几天的魔花又来了,你们在路上没事吧?”   “宋老师!”苏芽从车上跳下来,亲近地揽住宋老师的胳膊,“我有礼物送给你!”是圣花哦!她现在有四朵圣花!终于可以给宋老师吃补身体啦。   宋老师笑呵呵地点头:“好好好。”以为是海市的什么特产之类的,还说,“昨晚接到队长的卫星电话后我就准备上了,大家回家就有热的吃啦。”   张明恩开车将人都载回家,到家后张明恩很快将热水烧好:“都去洗吧!宋老师还摘了石榴叶子放进水里,说是可以驱邪保平安,你们别把叶子丢出来。”   等都安顿下来,饭菜也做好了,王赫青抱着妹妹跟宋老师他们道谢,谢争春抱着女儿,也一叠声地道谢:“我家琪琪都长胖啦,谢谢你们费心了。”   大家其乐融融,一次任务回来没有减员,还称得上大丰收,众人的心情都很好。张明恩也笑嘻嘻的:“我和连叔也摘到不少圣花,魔花来的时候基地的人都躲起来了,我就不怕,提前开车出去等着,果然魔花一消失圣花就出现了。还有还有,我们别墅也有圣花,还是莉青发现的呢!”   “哥哥给你。”王莉青拿出一个粉红色的文具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朵圣花,“给哥哥。”   王赫青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谢谢莉青,哥哥也有礼物送给你。”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同样有一朵圣花,他运气不好,只找到了一朵。   “这下好啦,大家都有圣花了,以后我们猎鹰小队会越来越强的!”张猛拉着父母的手,“爸妈,你们今晚就吃圣花吧,就算没有异能也没关系,圣花可以强身健体的。”   “我和你爸身体好得不得了,不用吃啦,你吃吧。”张母连忙摆手,张猛不肯,低声地磨着父母,“吃嘛……吃嘛……”   “宋老师,我也摘到圣花啦,这朵给你。”   “你吃,你吃……”   “宋老师……”   在这样的环境中,瑞和觉得精神都松懈下来,瞌睡虫在向他打招呼。“你们自家人自己商量吧,我先去睡觉了。”   等瑞和上楼,连叔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背影,宋老师也收住笑。   “怎么了?”苏芽轻声问。   宋老师对苏芽摇摇头,看向连叔。   连叔站起来,追着瑞和的脚步上楼了。 第425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房间里,瑞和正在看兰火,细心地感知着兰火的意识。   在他的异能进阶到四阶之后,他就能感觉到一点点兰火的意识了,和以前的一样,兰火在向他表达着亲近,瑞和能感觉得到那些模糊的意识中的亲昵,这让他的心都柔软起来。   “什么时候能说话呢?”瑞和躺在床上,眼神柔和地看着半空中漂浮着的蓝色火焰,那火焰印在他的眼帘,像在他的眼中开出两朵绚烂到极致的花。   门被敲响,瑞和眨眨眼,兰火消失。   “裴、队长……”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连叔,瑞和请他进来:“有事吗?”   从回到别墅瑞和就发现连叔经常看着他欲言又止,那副模样不得不让人猜测:连叔知道真相了?陈丽琴还是林海那边说的?   “没什么,没什么……任务辛苦了?一路上很危险吧?你看起来都瘦了……”连叔眼睛闪躲着找话题,瑞和都回答了他。很快,连叔就找不到新的话题了,他侧过头又回头,看了瑞和一眼又转开视线。   得了,看这表现就是知道原身是他亲生儿子了。   “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现在天也不早了,我正准备睡觉。”   “哦、哦!”连叔憋了憋,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鼓足勇气深深看了瑞和几眼,然后满足地站起来,“没事啦,我就是想关心关心你,那你赶紧睡觉吧,你的被子我晒过很暖和的,明天给你煮八宝粥,等你起床就能吃了。”   说完就走了。   瑞和看着他关门离去,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瑞和果然喝上了原身最喜欢的八宝粥,里面还加了红枣和花蜜,吃起来甜滋滋的。才吃过早饭,吴团长就派人来接他了,说是何司令想要亲自跟他谈一谈这一次运粮任务的过程。   见面的地方不在办公室,而是在何司令的别墅,瑞和还见到了何岚的母亲。这位女士这辈子终于鲜活地站在瑞和眼前,而不是活在何岚痛苦的回忆讲述之中,看起来是那么地高贵大方。   “你就是裴书吧?常听阿岚提起你,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谢谢您夫人。”瑞和朝何岚的母亲笑了笑,然后跟着勤务兵上楼。   何岚起床之后就听说瑞和过来了,咬着包子就跑上书房:“嘿裴书!你回来了!”给了瑞和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们聊得差不多了,你们两个年轻人自己出去玩吧。”何钰笑着对何岚说完,又对瑞和说,“猎鹰小队借部队的物资爱华已经把清单给我了,大概这两天就能理好给你送过去。”   “好的。”   之后瑞和就去了何岚的房间,何岚郑重地谢过瑞和:“我小叔觉醒异能了,谢谢你的圣花。”   基地不是没有存有圣花,研究所就有一批,军队里也有一批,但小叔不愿意徇私,不肯从中拿出一朵给自己吃。   “研究所的不能动,疫苗研究是人类的头等大事。部队里的也不能动,要根据军人们的功绩优先发给他们,我身为领导不能截他们的胡,不然成什么样子。”当时的小叔这么说道,可何岚不同意这个观点:“你身为基地长,对这个基地也是有贡献的,以你的付出,拿一朵圣花以作奖励也不过分啊!”   可惜他的小叔还是不愿意,觉得自己是基地的最高领导,理应以身作则,不能与兵争利。无奈,何岚只好自己私下寻摸圣花,   “不用谢,你也帮了我大忙。”那一箱武器没有门路还弄不到,虽然现在是末世,但基地对枪支弹药的管制还是很严格的,军方不禁止民众用枪,但也不会对外流出枪械。   “好兄弟!”何岚拍瑞和的肩膀,“你如果不介意的话以后就叫我阿岚吧,我们一起合作,一起把基地建设得更好。”   “好。”   两人又聊起第三次魔雨魔花降临那天的情况,彼此都收集到想要的信息。   “海市基地真的太过分了!老话都说端碗吃饭放碗骂娘,他们连这都不如!饭还吃着呢就忘恩负义了,真是气死我了!”   瑞和安静地听何岚大骂海市基地,等何岚骂停了才说:“你也不要太生气,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归根究底就是为了利益,在他们所追逐的利益面前,邻居的利益自然会被摆在后面。你现在再生气也没有用,我敢跟你保证,就算这件事我们拿到确切的证据,甚至他们也承认了,拿到首都安全基地面前,顶多换来几句对海市基地的训斥,以及海市基地几句口头上的道歉。或许会罢免那位李团长,但也只是止步于他了,不可能再往上牵扯。”   “不可能吧?”何岚将信将疑,瑞和前面的那番话他觉得有道理,后面的他就不太赞同了。“首都基地一定会为我们花城讨回公道的,那可是首都基地!”   “没错,可是你忘了韩思栋?阿岚,世上没有非黑即白的立场,有的只是不同立场,韩思栋此人你不喜欢吧?他代表的就是首都基地韩姓一派势力的立场,在那个基地里,不同派系的势力林立,你们何家也是其中之一。现在众多势力在庞大的首都基地里各展拳脚,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你以为哪一方会真的耗费力气为花城讨回公道?路途遥远,我们花城基地去海市基地就走了要一个月,你的母亲从首都基地过来,路上也走了两个多月,首都基地不可能做实质的行动。”   何岚陷入深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母亲带来了一些首都基地的消息,那边确实有争权夺势的苗头,我父亲的工作开展得很不顺利,我母亲听过几次他在书房骂人。裴书,你跟我说的事情,一方面我既希望是真的,那样的话我能提前做出应对,改变我们一家的命运,但另一方面我又希望那是假的,你知道的……那是首都,那是、是一种信仰,是信仰你知道吗?”   见瑞和点头,何岚抓着头发,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就是抱怨一下。我父亲还没到基地,我心中实在担心。”   “联系得上吗?”   “联系了,说是还在路上,被一群丧尸狗追得跑错路了,所以需要修正路线。”   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方面的话题,下楼时何岚收到消息,说是他的父亲到了,何司令已经去基地门口接了。   “我就不送你了,下次再聊!”说完,何岚一阵风跑远了,瑞和走到门口时只看到汽车的尾气。   这天之后,瑞和就没再去找何岚了,他也挺忙的,要接收清点分配基地送来的任务报酬,隔天吴团长也将他借出去的物资加了两成还了回来,规整也要花时间,好在有张猛他们帮忙,不然的话真是看了就头疼。   还有,猎鹰小队中的普通人队友以及张猛的父母也一起服用了圣花,别墅里一下子倒了十个人。   最先醒来的是连叔,他没有觉醒异能,不过很高兴地说觉得自己的视力变好了,这阵子总觉得眼睛有些模糊呢。再做家务,又说自己的腿脚不酸腰背不痛了,说得好像圣花是什么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瑞和心想:心理作用居多呀。   然后是张父张母相继醒来,张父觉醒了土系异能。   其他人也相继醒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觉醒了异能。周德轩和陈昊宇很遗憾没有觉醒异能,谢争春的女儿谢琪琪年纪太小了,醒来后根本听不懂大人教她的如何检查身体的变化,所以看不出到底有没有异能。谢争春很看得开,只要女儿身体健康他就高兴了。   王莉青觉醒木系异能,不过她无法凝出任何植物,比如最常见的藤蔓。瑞和从仓库里拿出一袋种子给她,王莉青花了半个小时将种子催发,三个小时后番茄株长成,五个小时后枝条上结了两个青涩的小番茄。   “这应该是木系异能中的培育系,攻击力很弱,种地是一把好手。”瑞和笑着对王莉青说,“是很不错的异能哦。”   王莉青的脸红扑扑的:“那我以后一定会努力修炼,为大家种好多好吃的蔬菜水果的。”   “好,那就交给你了。”   “嗯!”   陈斌丛在一旁说:“我也是木系异能,不过跟莉青的不一样,让我培育植物真是太累了,我是到了二阶才能勉强催生出一点点植物的,现在有了莉青,以后我就可以专攻攻击方向啦。莉青,我勉强算有经验,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哦。”   “好,谢谢斌丛哥哥。”   孙筎云终于如愿觉醒了异能,为空间异能,据她所说大概有一立方大的样子。   “太小了吧……队长就有空间异能了,我这个异能有些多此一举,在队伍里派不上大用场啊。”孙筎云遗憾极了。   倒数第二个醒来的是秦楠,觉醒的是速度异能。   最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宋老师竟然觉醒了精神系异能。猎鹰小队里他的年纪最大,觉醒异能的可能性其实是最低的,连瑞和都想不到宋老师竟然觉醒了,还是非常罕见的精神系。   “精神系异能?难道跟我们遇到的那个精神系变种丧尸的情况差不多?宋老师能控制人类吗?”   瑞和慢慢点头:“没错。”   看起来温和可亲人畜无害的宋老师有些困惑地推眼镜:“什么?”在众人眼中形象却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好牛逼的异能啊! 第426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宋老师新得了这“了不得”的异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练习,颇有些手足无措。而且他心里有一点排斥,觉得这个异能不好,性质不好,不太光明。   人是独立的个体,一个人怎么能控制另一个人呢?这在法律上道德上都是不被允许的。   因为不了解,也因为心中排斥,宋老师的异能修炼停滞不前,他也没有向其他人求助的意思。瑞和看在眼里,将精神系异能修炼法交给了苏芽,苏芽轻轻地点头:“队长放心,我会开导老师的。”   苏芽对宋老师说:“您以前跟我说过,有些东西不能单纯用好与坏来界定,重要的是使用它的人的心性,心存恶意的人用它,它就是恶的,心存善意的人用它,它就是善。老师,你的异能的存在不是错误的,我知道您一直想保护我,也想为猎鹰小队尽自己的一份力,为什么不将异能当做是一面护盾呢?我们不会主动去害人,却能在别人害我们的时候保护我们。我跟您说过这一次运粮任务的事情,您还记得吗?现在有消息说那天丧尸潮袭击吴团长,是海市基地的人搞的鬼,这个末世战场里,除了人类与丧尸之间的斗争,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斗争也在进行,我们需要更多的筹码。”   宋老师就是钻了牛角尖,听苏芽一番劝慰后,不久便自己想通了。说远的,当时他跟苏芽还住在隔间房时就有男人半夜来砸门,喊苏芽出去一起玩一玩,那一晚他握着菜刀站在门外,满心被愤怒充满,甚至已经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说近的,他虽然没有参加过外面的战斗,但身在后勤也常常能看见基地的一些乱象,抢劫是最常见的,红灯区也在悄悄地繁荣起来。   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而他的异能如果用得好的话,的确可以拿来保护自己人免受伤害。   苏芽将精神系异能修炼法交给宋老师,宋老师便开始勤奋地训练起来。这修炼法是后世总结出来的,高效实用,宋老师去市场上买了一批小鸡仔,总共五十只,然后在院子里圈出一块地来饲养,工作之外空出来的时间都在对着小鸡仔做实验。   围栏里,一只小鸡仔正在啄草地,头一点一点的,忽然停住,侧头看向旁边的宋老师,黑米粒一样的眼睛呆呆木木的。   只两秒,小鸡困惑地左右晃晃头,然后继续啄地。   宋老师按住太阳穴,觉得头一阵发昏。   “怎么样?”瑞和路过问。   “成功了三次,每次不超过两秒。”宋老师笑着说。   “慢慢来,这个异能比赫青的治疗异能还难修炼。后勤的事情你不要紧张,以后大家都会一起做的,我已经修改好团队贡献度计算公式了。”   “好。”宋老师见瑞和提着东西,问,“你要回你父母家?”   “对,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得去送点东西。”   林海不在家,陈丽琴正在收衣服,看见瑞和的时候眼神很复杂:“你回来了啊。”   “嗯,颂书呢?”   “出去玩了。”   听出陈丽琴语气中的不满,瑞和当没听见。自己惯出来的小儿子,现在也只能自己去承受了。这辈子瑞和早早抽身,没有再做陈丽琴夫妻的依靠,没有上辈子衣食不愁的幸福生活,生活的清贫与工作的劳累让这一家三口的矛盾提前显现。   “你来……”陈丽琴坐在瑞和对面,眼神有一些忐忑。   “我来给你和爸送一点东西。”   陈丽琴的视线落在门口的那堆东西上,深吸一口气:“不——”   “您说什么?”   “……没什么。”   两人就完全没有话说了,这让陈丽琴忽然想起以前。以前……裴书还是很喜欢跟她说话的,说什么呢?哦,说他考试考了第一名了,说他参加作文大赛得了一等奖了……那时候她只听了一耳朵,随口夸一句“很好,真乖”就没有了,然后抱怨:   “你弟弟太调皮了,今天打了幼儿园的小朋友。”   “你弟弟吵着要买变形金刚,那是什么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的,怎么一点都不像你,你以前根本不用玩那些东西,浪费钱。”   林裴书有些骄傲,觉得自己是最乖的孩子,但下一次放学回家,就看见弟弟手中拿着最新的变形金刚在玩。   那是怎么一种感受呢?小小的林裴书说不出来,但他越来越懂事了,在陈丽琴不知道的时候,大儿子已经越来越少跟他们夫妻说自己的事情了。   直到现在,陈丽琴回想起那些模糊的过往,竟觉得有些陌生的怅然。   “你,任务怎么样?”   “挺好的。”   “没受伤吧?”   “没有,很顺利。”   陈丽琴便没有话说了,明明一个母亲关心起儿子是非常自然的,但她就是觉得别扭不习惯。   稍微坐坐,瑞和就打算走了,陈丽琴这才急急地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我是你妈,我说的话才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没有。”瑞和看着陈丽琴,“您有什么话瞒着我吗?”   陈丽琴有些怀疑地问:“那个人……没跟你说?”   “您说谁?”   “就、就——”   “我回来了。”林海推门进来,见母子俩站着有些诧异,“裴书来啦?吃了吗?坐啊,怎么都站着?”   “我正要走,爸,我先走了,下次我再回来。”   瑞和没有心思去猜陈丽琴的心思,他知道原身的身世就够了。   “等一下。”林海喊住了瑞和,然后安抚地看了一眼妻子,“应该说出来了丽琴。裴书,你再坐一坐吧,我和你妈有事情要告诉你。”   瑞和便重新坐下,听林海简单地将事情说一遍:“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如果可以的话我和你妈会把这个秘密瞒住一辈子,你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是颂书的大哥。可现在你的亲生父亲出现了,我觉得应该就实情告诉你,你是大人了,可以自己做选择。”   “好。”   这下子轮到林海诧异地看着瑞和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你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有一段时间了。”   陈丽琴想要说什么,被林海抬手拦住了。“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涛哥、也就是你队里的连叔就是你的父亲了吧?”   “我也猜出来了。”   林海深吸一口气,一种类似后悔又仿佛是感叹的心情涌上心头。   这个儿子,果然早就不像他们的儿子了,而他与妻子到现在才发现,也早与儿子渐行渐远。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果然不是亲生的就养不熟吗?   “那你的意思?”   “我觉得维持现状就很好。”瑞和站起来,“那爸妈我就先走了,你们吃饭吧,下个月我再来看你们。”   “他是什么意思?”陈丽琴有些搞不明白了,“是说不认亲生父亲吗?”   林海也糊涂了:“我也不太明白。”   什么是维持现状?   回到别墅时,瑞和发现连叔站在门口正在等他,那眼神很强殷切,像在等待还没回家的孩子。上辈子连叔知不知道原身是他的孩子呢?   也许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在原身不知道的时候用那种柔软的眼神看着原身,然后在林裴书转头的时候低下头,只偶尔几次来不及掩饰,让原身看了个正着。可那个时候的林裴书太忙碌了,根本无暇多想,于是将困惑埋在心底,直到连叔死去的那一刻,他仍不知道这个队友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队长回来啦?吃了吗?”一见到瑞和,连叔就用手拍拍衣服站直,笑着问。   “还没有,连叔吃了吗?”   “吃了吃了,今晚小芽包了饺子,给你留了,你要吃吗?我给你煮。”   瑞和笑着点头:“好啊。”   “好好,那我这就去。”连叔利索地将门锁好,再晃一晃锁头做检查,然后快步走在瑞和前面。他的背影有一些瘦削,不过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好像有一种力量在支撑着他如此活力地生存下去。走着走着,连叔回头,笑成褶子的脸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你慢慢走,我先去厨房给你煮饺子。”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院子里,宋老师抱着两只小鸡仔站起来,看见瑞和后快步走过来:“回来啦,小芽包了饺子。”   瑞和眼底泛着笑意:“我知道,连叔去帮我煮了,我可要尝尝苏芽的手艺。”   两人并排往客厅走去,宋老师摸着怀中的小鸡的头,轻声说:“你们去做任务的时候,你母亲来别墅里找过小连同志,两人、应该说你母亲跟他吵起来了,我在门口听到了一些……”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那就好。”   之后瑞和果然吃上了连叔煮的饺子,味道非常好,他吃了两大碗。   这天之后,猎鹰小队没有发生别的变化,连叔仍然是猎鹰的一份子,大家一起为了未来携手并进,在生存面前,任何纠结都是矫情。   珍惜当下的陪伴吧,连叔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没有摊牌。瑞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也没有说出来。   让陈丽琴日夜猜忌的真相,其实也只有她在焦灼。   休息了两天之后,瑞和带着队友们开始了新的训练活动,因为外面多了很多丧尸动物,丧尸也在魔花来过之后变得更加难对付,变种丧尸的数量明显增加,时刻都在逼近花城基地的防御设施。为了保卫基地,任务大厅新发布了大量捕猎任务,猎鹰小队不间断地接任务,很快任务完成量就跻身佣兵队前列,在基地中名声大噪。   而在密集的任务磨炼中,猎鹰小队新觉醒异能的队员们很快进入状态,每个人的能力都有一定的提升。在猎杀了一只四级的变种水系丧尸鼠之后,瑞和的异能终于冲破四阶大关,进入了第五阶。   此时,已经末世八个月零四天。 第427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末世第九个月零七天。   四辆车一前一后进入基地,满载的货物让基地大门处的人看见时都忍不住心生艳羡。   “那就是猎鹰小队的车啊,我看见旗子了,上面是一只黑鹰。”   “这个佣兵队真的很厉害,听说接的任务从未失手过……”   “听说他家的队长的异能有五阶——”   “真的假的?五阶?!”   “我挺想加入他们的,不过听说他们招人很严格,我一个朋友就去面试了,没通过。”   人群里,邹玉合皱着眉头看着飞驰而过的车的车顶上绑着的变种动物尸体,那看起来是一只肥硕的大公鸡,看着几乎跟车身等长。   “太残忍了。”她轻声说道。   旁边的一个女生翻了个白眼,很是看不惯邹玉合这样假惺惺的圣母样,忍不住说:“你闭嘴吧,你说话就没有一句中听的,在你嘴里所有人都是狠心人,只有你最善良。”   邹玉合瞪大眼睛吃惊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是这个意思。”   女生更生气了,另一个女生赶紧拉住她:“别说了,你又说不过她,一会儿队长肯定又向着她。”硬是将女生拉走了。   邹玉合站在原地咬下唇,眼中泛起了水光,不过她很快擦擦眼睛,在其他队友的招呼下上车。他们佣兵队要出去打猎,还接下了基地发布的日常捕杀丧尸和丧尸动物的任务,只要完成任务,不止今天的房租和食物都有着落,还能存下一些呢。   她不想跟同伴争吵耽误行程,但坐在车上时,她侧着头看着窗外出神,到底觉得有些委屈,眼泪也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   外出的车辆与返程的军卡车队碰上,其中一辆车上坐着何岚,他最近意气风发。父母都安全抵达基地让他了了一桩心事,也不需要装病,得以外出做任务,何岚觉得还是外面的空气自由——虽然偶尔会觉得丧尸的腐臭味很难闻。   两车错过,何岚不经意间瞥到一张素白的脸,那副面庞并不多么美艳夺目,但给人一种雨后新荷的清新单纯之感,让他只看了一眼就难以忘怀。   “怎么了队长?”见何岚一直看着车后,同车的人疑惑地问。   “没什么。”何岚摸摸心口:这难道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   与猎鹰小队前后脚进基地的何岚刚回自己家的别墅就听到一个坏消息,他顾不得休息就赶紧跟自己小叔表达反对意见。   “小叔,你别告诉我你打算答应他?韩思栋这是得寸进尺!”   “阿岚,你冷静一点,每次遇到韩督察的事情你就很激动,别这样。”何钰无奈地摊手,“他的提议对基地有好处,而且已经报上首都基地了,如果首都基地同意,我们又为什么要反对呢?”   这一刻,所有的好心情都离何岚远去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他得意忘形了,最近一切计划都在顺利地进行让他忘了危险还在环绕,暗处有人在设陷阱,企图将他们何家拖进深渊。   他绝对不允许!   何岚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正常。他知道这样急躁暴怒会降低小叔对自己的信任,以后他不会这么暴躁了,他发誓。   “叔,我爸是什么意思呢?”   “你爸当然也没意见,阿岚,我们都要奉公行事,不要让太多的私人情绪影响公事,你明白吗?”   “明白。”   半个小时后,猎鹰小队的别墅迎来了面色沉沉的何岚,一看他这被气得头顶冒烟却又强行压制的模样,瑞和咳嗽一声,有一些想笑。   “干嘛?不会吧,兄弟你这是在笑我?”   “咳咳。”瑞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有。”   何岚气呼呼地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双手抱胸靠坐在椅背上。“好吧,我的确有些忍不住脾气。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你会选择将一切都告诉我,我能够相信你,但如果你告诉我叔叔,他会为你请精神科医生的。真的,我有时候真的被我小叔气到,更多时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助感。裴书,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真的想弄死韩思栋那个贱人!你不要急着否认我,我是真的认真考虑过了,杀了他,一劳永逸!我做得干净一点,不让韩家那边找到一点点把柄,他们不能拿花城基地怎么样。”   这是何岚从海市基地事故中抓到的重点,并很聪明地学以致用。   那件事果然没有下文,海市基地那位李团长被处分记大过,丢了所有实权。但也只是那样而已,让人失望又茫然。都说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何岚从那件事件中觉醒了新的因子,心理有了明显的变化。   “我没有要否认你。”瑞和给何岚续了新一杯茶,“事实上我觉得你的想法很不错,你打算怎么做?”   何岚微讶:“你上次不是说暂时不能动他吗?”   “没错,你也说是暂时,第三场魔花已经来过,现在野外的危险程度每日剧增,韩家人就算对韩思栋的死亡有异议,也舍得派兵过来,你觉得需要在路上走多久?三个月?还是半年?所以现在就是适当的时机,我支持你。可是你打算怎么做?你真的要办,就绝对不能让你叔叔和父亲知道。”   得到瑞和的确切支持,何岚放松了不少,抱怨吐槽道:“韩思栋的脸皮真的太厚了,他怎么好意思提出来办异能者学校,他做校长,我叔叔做名誉校长的?颠倒过来我还不这么生气。我小叔说办异能者学校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谁当校长都可以,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我小叔能多一点野心,就一点也行!对了,这个学校上辈子办起来了吗?”   “办起来了,韩思栋是校长,他身边的贾队长是特聘教师。所以后来韩思栋才能挖走基地大半的异能者,贾队长取得异能者大赛第一名是开始,这所学校是催化剂。”   再一次听到基地未来衰败的消息,何岚终于问出自己一直好奇又害怕的问题:“你可以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   “你真的想听?”   “想。”   一个小时后,何岚神情恍惚地走出书房,连张猛跟他打招呼他都没精神回应,只粗粗点点头。   “你们聊什么了?我看何哥好像深受打击,失魂落魄的。”   “没什么。”瑞和笑眯眯地拿出一个新茶杯,“喝茶吗?我们就聊了聊基地未来的发展,展望一下基地未来的成就。”   “原来是这样啊……这茶好喝,来来来再给我倒一杯。”   “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去相亲了吗?”两人难得有时间喝茶聊天,瑞和拿新的零食出来拆开。   说起这个,张猛一脸一言难尽:“别提了,天知道我妈是怎么做到才来花城四个月就已经将附近未婚女孩的情况一网打尽的了,我才二十一岁,竟然就要靠相亲结婚了?我觉得我还是有本事找到喜欢的女孩自由恋爱的。”   “那你加油,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放假去约会。”   “行,等我脱单了再说。对了,我刚才听到一个消息,你想听听吗?”张猛抓了两根虾条丢进嘴里,“基地里那家娱乐周刊你听过吧?最近在搞最帅佣兵队长投票——”他拍拍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报纸展开,“铛铛铛!猎鹰小队的林裴书队长荣登本周也就是第一周投票的第一名!鼓掌!”   “……”瑞和将报纸拿过来展开,上面竟然有各位队长的照片,一看就是抓拍,果然娱乐至死,这个时候还有这种周刊存在,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他将所有照片看过,意外地发现竟在里面看到了熊科的名字和照片。   “裴书?怎么了?”张猛收住笑容。   “你还记得我们去海市基地过程中被救的幸存者吗?这个人。”   张猛将报纸拿回来看,认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起来了,就是他们往楼下丢木板,差点丢到我们自己人。他们是在海市基地啊,什么时候来花城基地的?”   “大概是这两个月,张猛,帮我找人盯住他们佣兵队。”   “我会的。”作为瑞和身边最亲近最信赖的伙伴,张猛并没有多问。他只知道末世这几个月来,裴书的决策都不是无的放矢,那些决策在让他们猎鹰小队变得更好。每个人都有秘密,他只要确定裴书还是他的好兄弟就行。   很快,张猛找的人就将消息传了回来,熊科果然是两个月前刚到花城的,刚来就登记了佣兵队开始做任务,偶然中遇到外出“考察”的韩思栋,当时韩思栋的队伍遇上了小型丧尸潮,大熊佣兵队搭了把手,自此与韩思栋搭上线。   “大熊佣兵队跟韩督察的关系很好,听说那个熊科经常被邀请去韩督察的别墅吃饭。裴书,接下来要做什么?”   瑞和轻声说:“增加报酬,让人二十四小时盯着熊科,如果他约了女孩子单独相处,第一时间告诉我。”   张猛不太明白,犹豫了一下才问:“裴书,他是不是有问题?为什么要盯他约女孩子?”他头顶的灯泡一亮,“难道他是个渣男?劈腿了脚踏几条船了?你认识的谁被他渣了?”   “他的确是个渣男,人渣中渣男,我有确切消息,说他有虐杀女孩的癖好。”   张猛倒吸一口凉气:“我操!我这就去!”说完跑出书房。 第428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原身在末世里拼搏了七年多,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见过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他不可能件件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些在他的记忆中清晰可见的,一般都是给他留下了深刻记忆的人或者事。   说到熊科,的确是原身的死对头,可原身的死对头不少,佣兵队的竞争对手、军中不满他一个外人最后接手基地的对手、其他基地派来花城搅风搅雨的人……他与他们斗智斗勇拼实力,赢多输少。大熊佣兵队就是猎鹰小队的对头,前者效忠于韩思栋,后者与何岚何钰叔侄俩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以及私人友谊,双方天然不对头。   不过单凭这份关系,不值得原身对大熊如此忌惮,真正让原身将熊科这个人记进心底,是因为末世第四年年底,熊科虐杀女孩的事情被大熊佣兵队的一个女人揭露了出来。这时候的何司令因为何岚的死而颓丧,精神垮了一半,没有精力料理此事,便将任务交给原身。原身带着人在熊科居住的独栋别墅里挖出来七十九具尸体。   那些尸体大多数已经腐烂,但仍然看出她们生前遭受过非人虐待,而且尸体被金属制造的棺材装着,那些金属严丝合缝,一点缝隙都没有。更诡异的是,棺材是紧身的,与其说是棺材,不如说是尸体穿在身上的一件金属衣服。它与尸体或蜷缩或手脚怪异扭曲的角度相贴合,一看就不是人造的工艺,更像是金属异能者的杰作。   而熊科就是金属系异能者。   那个时候基地非常混乱,单单首都安全基地就有三波不同势力的来使,其中以韩思栋代表的韩系势力扎根最久势力最大,距离花城基地最近的海市基地也以交流育种经验为理由派了学习团过来。   开拓大块平原种植,每次收获季节都能装满一个又一个粮仓的花城基地成为了香饽饽,谁都想分一杯羹。   在当时,想要收押熊科非常困难,单韩思栋那一关就过不去,哪怕最出色的刑侦人员在所有尸体上都提取到熊科的DNA,在韩思栋的保护下,原身动不了熊科一根头发。   那是一种足够摧毁一个人对正义与公正的信任的挫败,让原身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是真的处于崩溃的边缘。   到后来,韩思栋引来丧尸潮,想要借着丧尸潮来“清洗”花城基地,消耗其他敌对势力的力量,结果玩大了自己也控制不住,粮仓被变种火系丧尸烧了一大半,还未收成的稻田被毁……   繁荣的基地朝夕间就颓败了,肉眼可见没有三五年无法恢复元气。   于是韩思栋果断放弃这个烂摊子,带着所有人手出走,其中就包括熊科以及其他异能者。   犯罪却免于刑罚的熊科成为原身的一块心病。事实上,原身的心病有很多,瑞和打算一件一件地为其梳理清楚,也就不枉成为一次林裴书。   “没有啊,我的线人说熊科作风很端正,每天不是杀丧尸就是杀丧尸,回来后倒头就睡,根本不出门,也没有看见他约女孩子。”半个月后,张猛跟瑞和报告情况。   “没事,继续盯着他,费用由我出。”那个揭露熊科罪行的女孩,听说是其中一位受害者的姐姐,为了调查真相,她改名换姓应征进大熊佣兵队,足足查了三年才查到确切证据。据说那些尸体里最底下也就是腐烂得最厉害的那具尸体,大概死于末世第二年。   就算这样,还是不能确定熊科是否到明年才会觉醒暴虐因子,所以需要提前防备。   “好,放心吧,我会办好的。对了,我刚才从邮箱里看到的信,是给你的。”张猛拿出一个信封,瑞和接过一看,上面的寄信人栏写着“花城异能学校”。   “异能者学校真的建立起来了啊?”张猛对此还挺好奇的,“听说招生章程已经发出来了,我打算弄一份来看。裴书,你快看看学校寄信给你干什么,我打赌是要请你去做老师。”   瑞和将信拆开,果然如张猛所说是一封特聘讲师邀请函。   “哇!太牛逼了,裴书你能做老师了!”张猛很高兴,盘算着,“那我们算是你的家属吧?教师家属就学有优惠吗?我们小队的异能者有一二三……可以省好大一笔学费呢!”   瑞和看了他一眼,很想打他一顿。   “咳咳。”张猛抓住头,“我开玩笑嘛哈哈哈。”   “那我跟我一起去面试吧。”瑞和将邀请函拍到张猛胸口,“到时候你就可以亲自问一下校方关于教师家属就学优惠问题。”   学校在三天前正式建成,取原先一个商业大厦旧址,三天前改装完成,正在对外招聘讲师。   “主要的讲师来源当然是军中的异能者了,其次我们打算从佣兵队中寻找优秀的异能者,也就是林队长你这样的佣兵队精英。”韩思栋坐镇新学校,意气风发地跟瑞和做介绍,“待遇当然会合你的心意,也不需要你像末世前的老师一样每天上班,天天值班,只需要你一周抽出一节课的时间,大概两小时就够了。”   瑞和点头:“听起来很不错,我加入。”说完看向张猛。   “咳咳。”张猛摸摸鼻子,不太好意思问。   “那么我想咨询一下,如果我应招为老师,我的小队的人来学校学习有学费上的优惠吗?”   韩思栋露出“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见瑞和神情认真不像在开玩笑,他呵呵两声,招手让助手过来:“你为林队长讲解一下员工家属就读优惠政策。林队长,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离开学校后,路上瑞和笑张猛:“怎么关键时候你就不敢开口了。”   “嘿好兄弟!还是你靠得住。”张猛目不转睛地看着路前方,小心地开着车,“我不好意思问,那位韩督察给我的感觉很、很那个——”他想着形容词,“你能够明白吗?我说不出来。”   瑞和想了想:“好像一只老虎在看小猫咪?”   “对!”张猛拍方向盘,“就是那种感觉!好像他比我厉害比我优越,我也不算自卑的人吧,但就是不想跟他说话,觉得他心里一定会在嘲笑我。”   “你要这么想,他除了出身比你强,别的哪里比得上你?你看,身高上你比他还高一厘米的样子,长相上你的气质比他好,最重要的是你的异能比他厉害,你现在是三阶的火系异能,他是三阶的水系异能,但我收到消息,他很少杀丧尸,修炼异能的办法就是手下人杀丧尸,他坐在车里吸收能量。你说,如果你们两个打起来的话,你会输给他?”   “当然不会!”张猛一洗颓气,斗志昂扬起来,“我的战斗本事可是在生死间磨砺出来,跟他那种温室里的花朵可不能比,他肯定打不过我。”   “很好,就是要这样,下次如果再跟他见面,你就抬头挺胸,他要是敢用眼神压你,你就瞪回去。”   “好主意!”   开上大路之后车子飞驰,回到别墅后瑞和跟大家说了这个消息:“按照招生规定,未满十六周岁的异能者免费入学,超过六十周岁的异能者同样免费。我入职之后,只有两个家属免费入学名额,不过没关系,其他人的学费就有队里出,你们每个人都要去上学。”   苏芽“啊”了一声:“那我们不去打猎了?”   “当然去,我们不需要每天都去上课,我已经打听过了,学费一个月交一次,一个月会有四节课,大概一个星期一节课,时间为两个小时,非常宽松可以随意安排。”   王赫青对学校没什么兴趣,他更信任自己的队长:“队长你不就能教我们了吗?我发现你是全能的,什么异能都能指点。”   闻言瑞和无奈一笑:“我就收下你的夸奖了,不过我的理论到底比较单一,我认为多听听其他人的建议也是增强异能的好办法,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也许你们能从其他人的经验中领悟到更多东西。”   “队长说得有道理,公费上学啊,我已经好多年没上过学了。”郑淼淼羞涩地笑,“哪一天开学?我得先准备好那一天要穿的衣服。”   “这是你们这个月的入学证,三天后开学。”瑞和拿出一个袋子,笑着说,“都来领吧,学费我都交好了。”   花城基地的异能者学校正式开学了,开学典礼上,何司令跟韩督察相继发表了讲话。瑞和坐在台下听何司令做学前动员,觉得这份演讲稿有一点像何岚的手笔,风格跟何司令以往言简意赅、一板一眼的风格截然不同,台上的何司令面容严肃地说着激动人心的话,怎么看怎么给人一种违和感。   瑞和第一天上课非常顺利,听课的学生挤满了学校里最大的一间教室。   一切的一切,都朝着原身记忆中的发展轨迹向前推进着,直到一个月后,张猛的线人传来消息,熊科在酒吧喝酒,然后揽着一个女生离开了酒吧。   “我出门一趟。”瑞和穿上外套,“我带钥匙了,不用给我留门。”   “不用我帮忙吗?”张猛追了几步,瑞和摆手,“你别跟来。” 第429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现在已经过基地的供电时间,基地大多数地方都是黑暗的,但一些店铺仍然亮着灯,他们用发电机自己发电,让灯光照亮屋内的装潢,让其显得更加甜蜜浪漫。   这家酒吧就是其中之一,没有绚丽的灯光,没有震耳欲聋的动感音乐,酒吧就失去几分味道。在末世里想要重现末世前的环境成本太高,自然也从客人的消费上找补。熊科最近事业顺利,还当上了异能者学校的讲师之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人一得意,就想要宣泄这种过盛的高涨情绪,因此他选择来酒吧放松放松,跳舞泡妞,一点都不吝啬钱财。   在酒精的作用下,熊科心中的一把锁逐渐松动,他看着怀中的美丽女人,女人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熏得艳如桃李,灯光映照下更显得春情荡漾。   他捏了捏手指,很想掐住女人的脖子,重一下轻一下,让女人在他手下喘息、挣扎……   “唔。”熊科按住太阳穴。   女人关切地问:“熊队长,你没事吧?”   “我好像喝醉了,下次再喝吧。”熊科推开女人站起来,摇摇摆摆地想要离开,女人缠住他,揽住他:“我知道一个好主意,醉酒的人非常合适哦……”   熊科的眼神闪烁,一些看不透的东西在他眼中明明灭灭,最后他露出一个笑容,决定欣然接受这个礼物。   “好。”   他带着女人没有回自己现在居住的小区,而是奢侈地来到一家酒店。   瑞和到的时候,熊科正蹲着看向地上的女人,伸手轻柔地抚摸其脸颊、脖颈……女人睁开眼睛,惊恐地发现自己被绑住了,嘴里也塞了一团布,她惊恐地摇头,祈求地看着熊科,眼中泛起了点点泪光。   不要,不要!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拿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活下去的物资而已,钱货两讫的交易,你情我愿,她没有伤害任何人。   为什么要伤害她?   不要伤害我!   “是你要跟着我的,我没有逼你。”熊科的手指幻出一片薄薄的刀片,“我就当你主动要陪我玩游戏,你知道的,我忍不住,我真的忍不住……”   刀片划破女人的肩膀,鲜血流了出来。   “不会痛的。”熊科认真地看着女人,“我的异能现在有三阶,可以变出真正薄如蝉翼的金属片,这一刀下去,你最多觉得像有蚊子咬你一下,不会很痛的,看,真的不痛对吧?”   女人要被吓疯了!   这是一个疯子!   又一刀下来,女人的眼泪不停滑落,眼中浸满了绝望。   忽然,女人发现居高临下对她施加暴力的男人不动了,她使劲地眨眼睛将眼泪挤出来,模糊的视线得以清晰了一下。她看见熊科呆在那里,眼睛木木的,然后倒在了她身上。   一股焦臭味传来,女人吓得心神剧颤,根本没心思去多想。她疯狂挣扎,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她赶紧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手脚并爬地往门外爬去。抖着手打开门之后,女人流出劫后余生的泪水,后知后觉地将嘴里的布团拿出来,哽咽着喊:“救、救命。”声音轻得像猫,委屈恐惧和愤怒种种滋味涌上喉咙,让她尖声大喊:“救命!救命啊!”   窗外,瑞和轻巧地往下爬,越过围墙消失在黑暗里。   五分钟后,最近的巡逻兵赶到,女人靠在服务生的怀里哭着将事情说了一遍:“……他拿刀割我的……他倒在我身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肯定是天谴,肯定是报应,肯定是老天看不过眼呜呜呜……”   第二天,某佣兵队队长熊某在虐待某位陪酒女郎时被“天降正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基地,佣兵系统中对此议论纷纷。   “熊科?海市基地来的那个吧,那家伙可是有三阶异能的,谁能杀他?”   “肯定是比他厉害的异能者吧,我觉得有一点过分了,熊科只是跟一个陪酒女玩一玩而已。”   “玩?玩人命吗?我不知道是谁弄死他的,但我觉得他死得对。”   “嘿兄弟,熊科可是一个异能者,一个陪酒的下贱女人的命能跟他比吗?她能杀丧尸还是做别的有用的事情?她的命比不上熊科。”   “喂喂!你们的三观都被狗吃了吗……”   猎鹰小队里也在议论,张猛挠心挠肺的,悄悄看了瑞和好几眼,之后还摸到书房问瑞和:“你干的?”   “对,我干的。”   “干、干得好!”张猛竖起大拇指,“就是太突然了,我以为你是要去抓现场……”   瑞和头也没抬继续写教案:“没想到我直接动手了。”   “哈哈,是啊哈哈。”张猛掰着手指头坐着,突然没了言语。瑞和抬头看他:“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是什么交情?你问我肯定不会瞒着你。”   “我就是……裴书,我觉得你变了很多。”那些变化不是瞬间就有的,而是张猛猛然回神才惊觉,同窗同寝一年多的好哥们在不经意间竟然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有好多事情你都知道,好像你的脑子里有一个类似天气预报的东西,比天气预报还准……”   “你是说我好像能预知到很多事情。”瑞和放下笔,嘴角含笑,“那么你害怕吗?”   “当然不害怕,你是林裴书啊。”张猛连连摆手,“我就是担心,裴书,你的这种能力会不会折损你的寿命啊?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窥探到天机的人都活不长的。唉,我就是瞎操心,你直接了当地结束熊科的命有一点吓到我了。”   张猛说话颠来倒去,但瑞和还是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担忧。   “我没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的确能够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这件事我不想隐瞒你,因为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担心。而我也能够跟你保证,我现在很好,以后也很好,什么后遗症都没有。我也能摸着我的良心说,我不会后悔,午夜梦回时也不会害怕。”   “那就好。”张猛吐出一口浊气,“你心里有数就行,我总会支持你的。”他没有告诉瑞和的是,他收买的眼线是基地里一个老头,那个老头下午给他送消息询问熊科死亡的事情。为了堵住那个老头的嘴巴,张猛许以重利,同时加以威逼。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张猛业务不太熟练,心里的压力也非常大。   小的时候看电视时,张猛最讨厌那些仗势欺人的人,觉得那些都是坏人。可没想到长大之后,他也有威逼利诱别人的一天,这样的自己让他觉得陌生,但他也知道,这是一种疼痛的成长。   他必须这么做,绝对不能让熊科遇害的事情与裴书联系上。   熊科的死亡在基地里掀起了一阵议论热潮,对韩思栋来说更是一次不小的打击,毕竟他刚决定对熊科赋予重任,现在少了一枚有用的棋子,让韩思栋愤怒极了。   “到底是谁干的!给我查!使劲地查!”   “督察,熊科死得不光彩,您不太好介入太多,会对您的声誉带来损伤。”   韩思栋刚来花城基地时,行事太过张狂没有分寸,即使到了今天,韩思栋的名声已经被洗白得差不多了,仍有人记得韩思栋以前的行事做派,对他的人品怀有深深的怀疑。   好不容易洗干净的名声,可不好因为熊科的事情再次染上污点。   “熊科是我的人!如果不查清楚,以后谁都敢对我的手下下手了,那我还有什么脸面!”   “可是——”   “查。”韩思栋不肯再听劝解,“大胆去查,那个女人也不要放过她,我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明白了。”   基地里已经有了一些传言,说韩思栋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手下的人自然也不是好人。   因为韩思栋心情不好,手下人着实不敢将这些流言告诉他。韩思栋现在就是火药桶,没人想去触霉头。   一手引导流言的何岚并不怎么满意,他想要破坏的不是韩思栋的名声,而是对方的命。   可惜韩思栋身边的人太多了,他拟定了好几个计划,看来看去都不太合适。   “我手下的人太少了。”何岚对瑞和抱怨,“虽然也拉拢了一些将领,在一些对基地有利的小事上,他们愿意听从我的建议,但如果我说要刺杀韩思栋,他们不可能会同意的。”   他能说服几个叔伯,比如让他们去说服小叔参加宣传片录制,但刺杀韩思栋?他们会以为他疯了,然后将事情告诉小叔的。   他父亲那边的人手?那更是想都不要想,他敢保证前脚他刚透露,后脚那些人就会跟他父亲告密。   瑞和将点心盘子推到何岚那边:“吃吧,这是变种猪做的肉脯。”   何岚拿了一块嚼吧嚼吧,越嚼心里越烦:“你能给我一点建议吗?”   “杀韩思栋,我能帮你一次。可是我不能永远帮你,你还是需要有自己的势力。”   “我知道,我现在手里也有一些亲信,但人数不多,也不够精英。”至少是杀不了韩思栋的。   “想要打破这个困境,你只有一条路能走。”   何岚惊喜地问:“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瑞和淡笑着看着何岚:“以后你会遇到更多与你的父亲和叔叔意见相左的事情,他们不管是辈分上还是势力上,都比你强太多,你想要做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无疑都违反家训。他们不仅不会支持你,反而会阻拦你。如果想改变这样的困境,为什么不试试爬到他们的高度,甚至比他们更高的位置呢?你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军权和话语权,而不是凭借着基地长侄子以及书记儿子的身份来获取来自血缘关系的便利与福利。那些终究不是你的势力,如同朝露,朝夕便会蒸发不见踪影。”   何岚浑身一震。   “努力攒军功,快点爬上去吧,只有你进入高层的圈子,你的声音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左右基地未来的方向。”   瑞和蛊惑得光明正大,看着何岚的眼神毫不退让,何岚先移开了视线。 第430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你觉得如果自己这么做的话,跟韩思栋这一流有什么区别。但你问问你的心,真的没有区别吗?你小叔和你父亲的想法不可能突然做出改变,他们忠诚了大半辈子,意志坚定,轻易不会动摇。你说你要杀了韩思栋我是支持你的,他的确该杀,但你想过没有,走了一个韩思栋,可能再来一个李思栋,王思栋,到时候你能一个一个地杀掉吗?”   瑞和的一番话让何岚如遭雷击,几乎是从他面前落荒而逃。   坐在车上时,何岚还觉得心跳加快,他按住自己的心口,艰难地问自己:难道自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想过的。   在一次又一次提醒小叔要注意韩思栋而失败,在一次次为小叔提建议时被小叔温和地打发……   他真的想过这个问题。   可这个念头一浮上心头立刻被他压下去,他怎么能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没错,他在军中的地位就是来自于他与小叔的亲缘血脉关系,所以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兵,仍然有人愿意追随他,与他并肩作战,成为亲密的战友。   在末世之前,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   进入末世之后,特殊的环境让军中的气氛也变了,他成为了其他人接近小叔这座大山的小捷径,一些无法进入小叔视线的人选择了他这个侄子,曲线对小叔表忠心。   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小叔的侄子。   所以他在某些事情的时候有便利。但在一些与小叔的意愿相左的事情上,这种便利就不复存在了。   现在林裴书将事情掀开了讲,何岚一直掩藏不想触摸的东西暴露在阳光之下,让何岚措手不及,也有些惶然无措。   瑞和倒是没什么感觉,见何岚离开他也没追,照常做自己的事情。   用一句老掉牙的话来说,何岚现在需要经历一番成长的阵痛,再痛,只要扛过去了就好。   抗不过去……   虽然麻烦了一点,那他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扩招?”张猛再问一遍。   “没错。”瑞和决定还是要先做好预防,如果何岚那边靠不住,那他这边就需要有所准备。   “好,我会去安排,我们猎鹰现在名气这么大,就该继续做大做强!”张猛斗志昂扬,“我们猎鹰就应该成为花城基地第一佣兵队!”   猎鹰小队再次招人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引来了不少人争相来面试,其中异能者为大多数,也有一部分是普通人。在招人的时候,瑞和并不拘泥于异能者,普通人的潜力不可估量,他有的是圣花可以给他们服用。   因为瑞和在异能者学校上课,所以还有一些学生就近报名,瑞和将好苗子都收了进来,短时间内猎鹰小队的队员增加了二十几个人。别墅的勉强住得下,就是不再能有一个人单独住一间房的宽松条件了,张明恩跟张猛都搬进来跟瑞和一起住。   何岚那边的情况瑞和没怎么关注,新加入的队员需要磨合,他又给小队购置了两辆车,得以将所有队员同时运出基地做训练。   时间飞快,很快就到第十二个月,也就是说末世已经快一年了。瑞和的异能也进入了六阶,何司令说其他首都基地里也有一个六阶冰系异能者,据说倾尽全力一击能够同时击毙两百只丧尸。   “你呢?”何司令期待地看着瑞和。   “我没试过,下次试过后再告诉您。”瑞和笑眯眯的。   “行。对了,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想跟你说异能者大赛的事情。今年的异能者大赛就要举行了,我希望你能够参加。”何司令对瑞和说,语气和缓亲切,“你是我们花城基地的招牌,如果你不参加的话,这次大赛就少了几分看点。”   “我会参加的,您放心。”   何司令露出笑容:“好,那我把你的名字记上。去年你参加时是以军中名义参加的,阿岚说你同意这么办,那今年还是以军中的身份报名?”   “当然,我很荣幸。”   “你为什么不参军呢?爱华和敏国都说你是好苗子,恨不得你立马参军进入他们麾下呢。”何司令笑着说,“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瑞和淡笑着摇头:“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不管是以哪一种形式,我都会为花城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所以参不参军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好,我相信你。何岚在外面等你,你去吧。”   瑞和走出何司令的办公室,看见何岚笔直地站在那里,精气神跟几个月前完全不同了。   “走吧。”何岚看了瑞和一眼,走在前面带路。   瑞和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大步跟上去。“何少尉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从上次那番对话之后,何岚再也没有跟瑞和见过面,偶尔合作的时候遇到,何岚也一副两人不认识的样子。不过瑞和知道何岚在做出改变,两个月过去,已经成少尉了,听说也领了一个排的人手,正经也算是一个排长了。   “正经事。”何岚带着瑞和到他的办公室,关上门,然后坐到桌子后面双手放在桌面上,“我决定动手了。”   “要我帮忙?”瑞和找个把椅子坐下。“没想到你竟然忍了这么久。”从几个月前就说要对韩思栋动手,能忍到今天瑞和也佩服何岚的忍耐功夫。   何岚冷笑:“他要插手秋收,我再也不能忍他。我不管以后来的是赵钱孙李哪个思栋,这个姓韩的我不会放过他。”   瑞和打量他的表情:“不对,他是不是还做了别的事情?”   何岚的眼睛像含了冰:“他……欺负了我小叔警卫队一个姐姐,那个姐姐你应该见过,英姿飒爽,特别美丽。”   “我见过,李少尉?”今天还看见呢,不过李少尉看起来气色不太好,面色苍白眼下青黑,一看就是睡眠不足。   “没错,李姐性情坚毅,还坚持来值班。”何岚深吸一口气,“李姐说她没看清……可是打过她主意的就只有韩思栋那个垃圾,她住的地方又是部队寝室,不是什么人都能摸进来,然后悄无声息地全身而退。除了他还有谁?”   “有证据吗?”   何岚的脸色更难看了:“没有,他……下了迷药,猥亵。这个词还是李姐自己说的,我真的很难想象她一个女人是怎么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个词的,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又不愿意去休假。”   上辈子原身进入何司令的团体时,那位李少尉已经不在了,瑞和原本还在想这辈子怎么何司令身边多了一位长相出色的女军人,原来还出了这种事情。上辈子原身和何岚闲聊时,何岚提过何司令警卫队里有一位很照顾他的姐姐,可惜那个姐姐已经去世云云。   李少尉的死跟此事有关吗?   “裴书,我已经决定了,也已经安排好,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   “我需要五朵圣花,事实上我就只缺五朵,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找你。”何岚说出自己的要求,“你放心,我是跟你借,以后不管是还圣花还是折现成物资,我都一定会还你的。”   “可以。”   之后何岚送瑞和出去,在大门外瑞和见到一个人。   “何哥。”邹玉合扬着笑容对何岚招手,“我在这!”   何岚惊喜又高兴地回应:“玉合!你怎么来了?”然后拍拍瑞和的肩膀,说了句“那我就送到这里了”,大步朝邹玉合走去。   阳光下,帅气的军人跟身穿淡黄色毛衣的清秀女人站在一起,看起来珠联璧合,格外登对。在瑞和眼中,看见的却是何岚再一次踏进了死亡的阴影里,简直让人无奈极了。   这辈子,何岚又跟邹玉合在一起了。   “裴书?”张明恩从车里探头,“回家吗?”   “走。”   刚回到基地,带着人出去做任务的张猛也回来了,焦急地说:“苏芽被丧尸抓到一下,现在在医院!”   宋老师慌得将喷壶都掉地上了:“怎么会被抓到呢?走,我现在就去医院。”   瑞和沉着地安排:“明恩,你带大家先进屋去洗漱,之后就休息吧,我和张猛带着宋老师去医院就行。筎云你别着急,你腿上的伤看起来蛮严重的,你就别去了,让赫青给你处理一下伤口,行了,大家都别着急,不会有事的。”   在路上,张猛说清楚苏芽受伤的过程:“她听见了小孩的哭声,于是上楼去查看,阁楼里就扑出来一只丧尸。”他有些艰难地说,“婴儿丧尸,只会爬……然后就被抓了一下。在基地门口接受检查不过关,直接就被送到三院了。裴书,苏芽不会有事吧?”   三院是后来被功能分割出来专门接收安检不通过的居民的医院,全名是第三人民医院。   “苏芽吃过两次圣花,虽然都没有觉醒异能,但她的体质肯定比普通人要强一些,丧尸病毒不会那么容易就打败她的。你先别着急,别引得宋老师也着急了。”   宋老师的眼睛都红了,不停地看窗外,内心焦灼。 第431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医院里,苏芽已经陷入了昏迷。瑞和他们到的时候,人已经被送进了隔离单间,见不到人。   护士说:“伤口已经帮她清理好,该用的药也已经用了,剩下的就要看病患自己能不能扛过去。现在还没有靶向药能够治疗丧尸病毒,希望家属能够理解。”   理解是能理解,感情上无法接受啊。宋老师腿都软了,靠张猛和瑞和扶着才勉强站稳。   “最难的时候都过来了,怎么这时候出事啊,不应该啊……”宋老师念念叨叨,眼睛里滚着浑浊的泪水。张猛也红了眼,咬着牙说不出话。   三院只允许一位病人家属入内照料,病患会被提前束缚住,即使丧尸化也不会伤到人,外面还有持枪的值班警察,只要有人丧尸化就一枪击毙。   “我去,我去吧!”宋老师坚持要自己去看顾苏芽,瑞和只好同意。   当天晚上,苏芽高烧42°,几度有丧尸化的黑色纹路爬上她的手背和脖颈。那些昭示着死亡的纹路爬上来又隐下去,来来去去两三次,可见苏芽自己的意识也在对抗着丧尸化,并不愿意放任自己沉入黑暗的深渊。   在一旁为苏芽擦汗的宋老师看到这些,心都要碎了。   凌晨时分,苏芽身上的黑色纹路持续了近半个小时也没有褪去的趋势,让宋老师惶恐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苏芽,我是你宋老师,你说过要为我养老送终的,你不能骗我啊,你要活下来……”在他精神高度紧绷的时刻,他的异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涌了出来,那团精神力根据他强烈的意愿投进苏芽的脑部。   处于混沌迷失状态的苏芽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远,越来越淡,慢慢的她连自己是谁,正在干什么都忘记了。   脚底下那团黑色的旋涡已经爬到她的腰部,她呆滞地睁大眼睛,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吞噬在逐渐加深。   “这里是哪里?我要离开!”一开始。   “……”她忘了自己在挣扎。   苏芽闭上眼睛,任由旋涡将她吞没,直到一声悠远的叫声传来:“苏——芽——”   她猛然惊醒。   “苏——芽——苏芽——苏芽!你快回来!活下来,活下来!”   苏芽愣怔的眼神开始转动,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只剩下头部能动,她大声喊:“宋老师!救我!宋老师救我!”   太阳升起之际,那些纹路退下后没有再爬起来,苏芽的体温也逐渐降低,等到中午时已经只剩下低烧了。   “老天保佑!”宋老师眼睛一翻,晕了过去。值班的护士将宋老师抬了出去,跟瑞和一起守在外面的张猛一看吓一跳:“宋老师!”赶紧喊医生。   宋老师很快醒了过来,在他睁开眼睛的瞬间,病房里的张猛跟瑞和同时脑海一片空白。两秒后瑞和清醒,见张猛眼神呆滞,伸手将其拍醒。随后他警惕四顾,最后将视线落在宋老师身上:“宋老师,你的异能进阶了?”   “好像是。”宋老师觉得头疼欲裂,按了按太阳穴,“我怎么了?”   “你刚才晕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是头痛。”   保险起见,医生建议宋老师到一院那边做个身体检查。   “我没事,我们先把小芽接回家再说。”   苏芽直到第二天才醒,只一天功夫,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她还犯恶心,什么都吃不下,只能喝一点粥水。   看着自己小臂上的牙印,她还心有余悸,后悔自己大意了。说不了两句话,她就觉得头晕眼花,不得不又躺下休息。   宋老师到底不愿意去医院检查身体,他感知了一番自己的异能,肯定地说:“我还真的是进阶了。”他的异能卡在一阶已经很久了,院子里养的小鸡仔都长大了好几圈,他的异能还没有一丝松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见了宋老师在叫我。”床上,苏芽虚弱地说,“那些声音一开始很远,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然后我就看见了一道光,你们知道吗?我被困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我真的很害怕,看到那道光之后我就使劲地往那里挣扎,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了。”   “我真的在喊你,你听见了?”宋老师慈爱地笑。   “嗯!”   “应该是宋老师在着急的时候在你身上用了异能。”瑞和分析道,“宋老师是精神系异能,这种异能者简单来说就是能控制人们的大脑,也能传达自己的意志,有可能是宋老师的呼唤通过异能让苏芽听到了。宋老师,是你唤醒了苏芽。”   对宋老师来说,自己的异能救了自己的孩子,这是无法言喻的欢喜。   更大的喜事是苏芽在这一次受伤中觉醒了异能。   “我发现我的眼睛能看得更远更清晰了。”苏芽在恢复身体后重新投入训练,在进行弩箭射击训练时惊喜地发现这一点,算是因祸得福。   此时,异能者大赛也热热闹闹地筹办了起来,瑞和被请去拍了第二届异能者大赛的宣传视频,得了一箱食用油做劳务费。他也不知道何岚那边进行到哪一步了,也不想去问,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至于邹玉合……何岚暂时不会有危险,先不管了。   这一次异能者大赛,猎鹰小队中有异能者的人除了王莉青都报名参加了,张猛摩拳擦掌:“保佑我这一次进入决赛后不要遇到裴书,我受够互相残杀的痛苦了。”   张明恩翻白眼,习惯性地杠他:“其实就是你没有队长厉害,一个出色的异能者应该有信心说‘就算遇到队长我也能打败他’这样有胆识的话。”   张猛切了一声:“好像你就有信心打败裴书一样,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今年的异能者大赛跟去年的没什么区别,规则大体上沿用上一届的,不过因为参加的人比去年多了太多,所以比赛多分了几轮,时间也拖长了不少。猎鹰小队的参赛者都通过了初赛,进入实战对抗环节。   大家被打散排序,分到了不同的对手。可惜的是苏芽、宋老师、张猛的父亲、孙筎云、王赫青和秦楠第一轮落败,三轮过去,猎鹰小队有四个人进入半决赛:瑞和、张明恩、谢争春和陈斌丛。   “我太倒霉了!”张猛在别墅哇哇大叫,“谁能比我更倒霉啊啊啊!!”   张明恩端着甜汤从他身边走过,轻飘飘地说:“跟你一样遇到贾队长的人啊。”然后拂袖离去,留下张猛在原地抓狂地跳脚,“张明恩你小子别得意!下一场遇到贾队长的人就是你!”   张·乌鸦嘴·猛再次预言成功了,张明恩还真的抽中了韩思栋的警卫队队长贾队长为对手,鏖战半个小时后惜败。   “我错了我错了嗷!”张猛被张明恩追打了大半个院子,回头还被他妈收拾了,说他乱说话,不说好,乌鸦嘴。   “我怎么知道我的嘴巴在异能者大赛上就开光,平时它也不准啊!不然的话我早——”张猛的视线从苏芽身上溜回来,咳嗽两声,“好嘛,我们队还是有两个人进入决赛的,裴书斌丛,就靠你们了。”   陈斌丛挠挠头:“我、靠我不行吧,我就是运气好。”陈斌丛目前异能三阶,半决赛时遇到了一个四阶的速度进化异能者。那个异能者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速度快得真的可以说只能看见残影,加上她身手特别好,称得上是一位优秀的刺杀猎人。而陈斌丛不擅长近战搏斗,按照分析,陈斌丛不管是异能等级还是身手都不可能赢,但陈斌丛还是赢了。他利用丛生的植物为自己建立起屏障,为对手竖起障碍,最大程度地削弱了对手的速度优势。接近一个小时的消耗之后,对手的速度明显变慢,陈斌丛抓住机会用藤蔓捆住对方,成功翻盘。   “放心啦,好运气也是一种实力啊,我相信你的运气一定也能在决赛眷顾你的。”宋老师鼓励他,“要不要我给你下一点精神暗示,这是我刚学会的,能够让你更有信心一点。”   陈斌丛哈哈笑:“好啊好啊。”   宋老师还真的为陈斌丛下了一点精神暗示。   “什么感觉?”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大家关心地看着他。   陈斌丛认真地感受了一番,笑着说:“还真的有感觉,我觉得我可能能拿冠军,我有信心!”他比了个大力水手的姿势,“我觉得我现在无人能敌,我是最厉害的!”   大家哄然大笑。   决赛的日子很快到来,瑞和看见韩思栋坐在评委席上,虽然不知道何岚的安排,但他直觉今天可能就是何岚要动手的日子。   抽签之后,瑞和抽到了陈斌丛、贾队长之外的第四位选手,这位选手也是火系异能,交手之后瑞和发现对方是异能五阶,控火术很有一手。男人还抽空说:“林队长,我听过你的课,不过我觉得对火的控制你没有我精通,今天就让我们分出胜负吧!”   “好啊。”瑞和笑眯眯的,欺身向前。 第432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花城基地佣兵管理条例规定了,成立佣兵队的条件是至少要有三个人。注册成立的佣兵队有多种福利,比如一个月内完成某个数量的任务额度,即可得到基地的奖励津贴,比如基地军征召民兵合作时,佣兵队将会比零散的幸存者更优先被选择,因为成队的佣兵比无组织的幸存者更容易管理指挥。还有,每个月底基地还会评选任务完成度最高的佣兵队前十名,会有激励奖。   因为管理日渐规范,花城基地里登记注册的佣兵队多如牛毛。   此时站在瑞和面前的对手,其实也是一个佣兵队的队长,瑞和对他有一点印象,不过并没有交手过。   瑞和很喜欢跟其他异能者切磋,特别是同样的火系异能者,这让他能够在实战中得到更多的领悟与经验。   在他心里,兰火是最棒最厉害的火,它谁都能打得过。   抱着这种超强的信念,瑞和跟对手打得不可开交,酣畅淋漓。对方越打越显颓势,很诧异为什么瑞和越打越精神,异能好像源源不断,只是相差一阶而已,难道就真的无法超越吗?   最后瑞和还是赢了,男人沉着脸:“你的异能等级比我高,不然的话我不一定会输。”   “可是我的异能修炼到比你强,就是赢了你啊。”瑞和也不在意,“证明我赢在了起跑线上。”   把对方怄得不轻。   另一边,陈斌丛败于贾队长之手,贾队长再一次隔空看过来,那眼神似乎与去年的时候重叠,只是多了几分忌惮。瑞和仍然回了他一个笑脸,转身下台。   下午,两人再次站在同一个台上,让贾队长有一种天生的宿命感。   “这一次我会竭尽全力。”贾队长说。   “难道你上一次就没有尽全力吗?”   贾队长脸色不变,但眼神染上恼意:“你倒是自大了不少,我希望你的实力能跟你的口才一样出色。”   “你可以试试。”   裁判吹笛,两人打了起来。   台下,韩思栋看得目不转睛,他暗自捏紧了拳头,迫切希望老贾这一次能一洗前耻,夺得冠军。   旁边,何司令也正紧张地看比赛,何岚站在他身后,眼睛看似在看台上,其实分了泰半的注意力在韩思栋身上。他站得笔直,双手掌心贴着裤子,没人知道他的掌心正在冒汗。   远处,人群拥挤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出黑色的枪管,洞口慢慢调整,最后对准了韩思栋。   在观众们的欢呼声中,扳机扣动,子弹无声出击。   韩思栋身边有五个警卫,其中一个是五感进化异能者,他的耳朵动了动,一股危机感袭来,他立刻扑到韩思栋身上将其护住。   “有偷袭!”   “怎么了?”何司令惊讶地问。   子弹至,被警卫拉着蹲下的韩思栋躲过。   附近的民众发现变化,大部分人都被吓到了。观礼台上不止何司令和韩思栋,还有基地其他高层,众人的警卫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组织着撤退。   台上,贾队长分神主意韩思栋那边的情况,心中担忧,手下就有一些失神。瑞和瞅准空门,一拳击中贾队长的腹部。   贾队长闷哼一声,余光瞥见韩思栋已经被护着撤退,赶紧收敛心神继续比赛。这一次比赛不能输,这几个月来招揽异能者的工作并不顺利,一些看中的好苗子不是跑到了花城本地军,就是跑到猎鹰小队那里,韩督察已经对他很不满了。现在异能者学校也建起来了,贾队长自己也抽空做了讲师,但在学校里的影响力还是比不上林裴书。   可以说一步输步步输。   这一次是逆转乾坤的好机会,贾队长为了取得胜利,还准备了特殊手段。本来这一招不一定要用出来,但贾队长担心韩思栋那边出事,就想着尽快结束比赛。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必须专心比赛,只是他心中仍然挂心,韩思栋不能出事,不然他难辞其咎,哪怕是韩思栋命令他来参加比赛才没有守在对方身边的。   瑞和见贾队长的眼神变化,心中微动。   难道是要使出那一招?   上辈子原身也参加了第二次异能者大赛,也与贾队长一起站在了总决赛的赛场上。那场比试,原身全力以赴,鏖战一个多小时后,贾队长的体力渐渐不敌。浑身上下甚至从灵魂深处都散发着一往无前的林裴书,让贾队长心中战栗——他要输了。   他不能输。   韩督察苦心经营起来的大好局势就在眼前,贾队长是所有计划的核心,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一次他输了,第一强者的招牌就会垮掉,韩督察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在最后拼尽全力,对原身使出了杀招,让原身吃了大亏。   果然,贾队长一个假动作,伸手搭上了瑞和的手臂,将瑞和用力一拽,往自己的方向拽来。一股刺骨的凉意从贾队长触碰到自己的皮肤上传来,迅速扎进血液里。   这就是贾队长的杀手锏了,通过身体接触将异能送进对手的体内,冰针在人体血管中流窜,凝结血液,速度快的话能让一个大活人在几秒的功夫里心脏冻结而死,真正的大杀招。   上辈子原身猝不及防被击中,奋力挣脱贾队长的桎梏,在生死关头无师自通地学会用自己的异能缓解体内的寒气。后来人虽没死,但也遭了大罪,医生说如果救治不及时的话,这条胳膊截肢还算小事,严重的话连命都会丢掉。   “你——”贾队长一击即中,心中涌起一丝英才陨落的遗憾,刚打算乘胜追击将林裴书浑身的血液都冻起来,却发现林裴书对他笑了笑,他心里咯噔一下,顿感不妙。   下一刻,两人肢体接触的地方,也就是贾队长将异能送进林裴书体内的手瞬间一阵炽热,他瞪大眼睛,火焰冲进他的血管之中,如同江水入海,崩腾汹涌,势不可挡。   贾队长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惊惧猝不及防袭来,他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   另一头,韩思栋被簇拥着进入建筑里,他对自己遇袭一事表现得相当愤怒:“去查!去追!我要将杀手扒皮抽筋!”   “您放心,我这就——”   韩思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人。那人对韩思栋笑了笑,转身消失在原地。   “啊啊啊!韩督察遇刺了!”   韩思栋喘着气低头看自己胸口,刀柄明晃晃地挂在上面,鲜血像流水一样不要钱地往下流。   “快来人啊!医生!”   “韩督察你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韩思栋嘴唇动了动,眼神涣散着倒在警卫的怀里。   外面台上,决赛中的二人也已经分出胜负。贾队长以丰富的对战经验将自己从困局中解脱出来,但入体的火焰生生不息,在血管中放肆奔流,迅速抵达心脉,在烈焰炙烤之下,不过几秒的时间贾队长就嘴唇乌黑,呼吸急促。他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上,捂着心口大喘息,可新鲜的空气好像也流不尽他的肺部。   事情发生得非常快,连裁判都没看出台上在短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等贾队长惊骇地看着瑞和颓然倒下,裁判才一脸莫名地上前:“42号选手,我数十下,如果你不站起来就算输,十九八……”直到念完三二一,贾队长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现在宣布,第二届花城基地异能者大赛的冠军得主是——来自猎鹰小队的林裴书!恭喜林裴书!”   观众们欢呼起来,猎鹰小队的人兴奋地喊“林裴书!林裴书!”带动其他观众也跟着喊了起来。   领奖仪式延迟了半个小时才进行,是何司令给瑞和颁的奖。瑞和看出何司令心绪不宁,在心中猜测不知道韩思栋现在是什么情况。   猎鹰小队的众人一起返回别墅时,除了激动地说起瑞和夺冠一事,也在热聊刚才的刺杀。   “应该是装了消音器,几乎没听见声音。”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那子弹是朝着韩督察去的,如果不是他的警卫反应快韩督察可能血溅当场。”   “颁奖的时候韩督察没有出现哎,他是吓破胆了吧?”   大家对此事议论纷纷,之后几天,花城基地暗处暗波涌动,何司令下令追捕异能者大赛当天射杀韩思栋的杀手以及韩思栋一位姓周的警卫。那位警卫是一位变异空间系异能者,他的空间异能并没有储存的功能,反而能进行空间跳跃,据说现在能带着一个人从原地闪现到另一个地方,至于是多远的地方就涉及保全机密了,没有人知道具体数字。这位警卫的特殊异能,让他成为韩思栋警卫中的核心,是被安排在关键时候带着韩思栋逃命的杀手锏。而就是这位警卫在与同事护送韩思栋避入建筑物内后,拔刀刺入韩思栋的心脏,然后使用异能逃窜。   “到现在都抓不到呢!我看是很难抓到了,这种异能者比速度型异能者还要厉害,根本不知道他空间跳跃到哪个方向哪个地点了,他又没有带人,单独跳跃能跑出老远,现在都过去三天了,不知道都逃到哪里去了。”张明恩巴拉巴拉地说出自己打探出来的消息,“听说韩思栋已经死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大快人心!他只要想起一个学姐曾经被韩思栋强制包养就觉得生气,那样的人渣就该死。   隔天,基地正式宣布了韩思栋的死讯,并且决定要举行追悼会。追悼会瑞和也去了,在那里他看见了跟在何司令身后的何岚,何岚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好似这件事跟他毫无关系。瑞和对他点头示意,转身离开了会场。   接下来要等的就是来自首都基地的问责了。瑞和笑了笑,天高皇帝远,谁怕谁?   会场里,何岚面色沉重地鞠躬,然后退到一边。   不管再来几个,只要敢对基地不利,来一个再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第433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异能者大赛决赛七天后。   猎鹰小队别墅后院。   “你说什么?”何岚皱着眉头问。“你不是说我是被暗杀的吗?”   “对,你是被暗杀的。”瑞和将茶杯推到何岚面前,“所以今天想跟你聊一聊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想听吗?”   正常人都不会想听自己的死法,瘆得慌。   何岚将茶水一饮而尽,把茶杯往桌上一拍:“说吧,我也很好奇。我死了之后,我小叔为我抓到了凶手吗?为我报仇了吗?”   瑞和不答,反而问:“你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跟你的女朋友相识相恋的吗?”   何岚心里一个咯噔,又迅速告诉自己不可能,玉合怎么会跟自己的死亡有关系。“你有话就直接说吧,不要拐弯抹角。”   “不,我就是想知道,毕竟这是困扰了我两辈子的难题。”瑞和认真地说。   何岚无奈,只好说了出来。   “所以你是一眼看中了人家的美色。”瑞和一言中的。   “当然不是了。”何岚振振有词,“我们的缘分才没有那么肤浅,说实话她也不是那种貌美型的,我是喜欢她的气质,像雨后的荷花一样清丽,特别吸引人。后来我们再次偶遇,我就主动跟她打招呼了,发现她这个人特别有主见,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性格坚毅,独立自强,还非常善良,一直在帮助困难的人,我就欣赏这种女性,人美心善。”   瑞和沉默地听完:“听起来挺浪漫的,看来你们是知己,是彼此心灵的伴侣。”   “就是这样。”何岚拍掌。   这种缘分很让人羡慕,不过瑞和还是得说:“上辈子你是被邹玉合杀死的。”   啪!   茶杯落地,砸成七八瓣。   “你说什么?!”何岚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胡说的吧!”   “我跟你的女朋友无冤无仇,平白无故污蔑她做什么?”瑞和就知道何岚会这样,可他又不能不说,只能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我不知道她的动机,但事实就是她杀了你,邹玉合自己也承认是她动的手,将一把刀插进熟睡的你的心脏。何司令也不相信,翻来覆去地查,但查来查去只能证明邹玉合没有说谎。她怀着孩子,何司令恨她入骨也只好留着她的命,后来她逃走了,不知去向,不知死活。”   何岚都呆住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为、为什么……”   瑞和有些同情地看着何岚,重新拿杯子给他倒热茶:“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件事,是想让你有个准备,我不想你再次死得不明不白。”   何岚离开后,张猛帮忙收茶具,再次困惑出声:“我发现每一次何哥过来时都是高高兴兴地来黑着脸走,你到底总跟他说什么了?”黑着脸离开就算了,下次还会来,然后周而复始,简直让人好奇得要死。   “我也没办法,该说的总要说的。”瑞和也很无奈。洗完茶具天也快黑了,张明恩从外面回来,他下午去任务大厅查看任务了,一进门就嗷嗷叫起来。   “基地刚发布的一个任务,错过就要后悔五百年的那种!”   一句话把其他人的兴趣都调动起来了,纷纷问他到底什么任务这么牛逼。   “研究所有新研究了。”张明恩兴奋地说,“说是研究出了初代预防丧尸化疫苗!”   张明恩话音刚落,别墅里陷入一刻寂静,随后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喜欢呼声。   “真的假的?”   “卧槽花城牛逼!”   “快说快说,到底发布的是什么任务?”   瑞和也笑着问:“是不是跟疫苗有关的任务?”   张明恩哈哈笑:“我就知道你们会高兴,初代预防丧尸化疫苗已经研究出来了,所以需要志愿者参加实验,研究所需要采集实验者大数据来进行改良分析。所以任务是这样的,自愿参加初代疫苗注射并且定期接受各项身体检查,这是一个长期任务,每个月能得到五十斤食物。”   听完张明恩的话,猎鹰小队的众人激动情绪稍微减弱,理智回升。宋老师就第一个发表看法:“既然是初代疫苗,那么肯定有所不足吧,不知道注射之后会不会有后遗症。”   “没错,明恩,任务上有说注射疫苗后可能出现的反应吗?”   还真的没写。   张明恩冷静下来:“怪我,一看见疫苗就高兴得走不动腿,那我再出去打听打听。”   任务大厅因为这个新任务而如同煮沸的开水一样沸腾起来,大家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基地研究出初代疫苗了,有感性的人甚至当场喜极而泣。也有理性地人已经认真分析开了疫苗的利处与弊处,肯定是有一点问题才需要大量志愿者来实验的,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瑞和与张明恩一起来打听,任务大厅的负责人说“最终解释权在研究所”,所以有意愿的人可以先报名:“报了名后也不是想注射就能注射的,还需要做身体检查呢,大家都莫急,莫急啊!”   在原身记忆里并没有这一出,这蝴蝶出来的情况让瑞和心中也没底气。他的确跟何岚说过末世第七年时西南某基地研究出了以圣花中提取物为核心的疫苗,难道何岚将这件事透露给研究所,研究所这才不到一年就研究出了疫苗?   “不可能。”瑞和又在心里否定自己。圣花,末世中唯一的光明宝物,让人类得以在黑暗的末世中得到一丝曙光,这样的好东西,做疫苗研究的时候各位专家不可能会忽略它。事实上,各大研究所一定会围绕着圣花做研究,这件事就算瑞和不说,研究所自己也会将这个课题纳入研究范围。真以为自己一句话就能改变乾坤?瑞和没那么自恋。   到底是这么一回事,还得问何岚。   瑞和主动去找何岚了,却没找着人,反而见到了何岚的母亲蓝惠女士。   蓝惠女士对瑞和周到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请瑞和进屋吃点心:“我刚做的葱油饼,你来尝尝。”瑞和推辞不过,顺着蓝惠的意坐下喝茶吃点心。   “阿岚跟我提过你好几次了,我一直都想跟你说说话,感受一下基地第一异能者的风采。”蓝惠说话轻声细语,眼神柔和又坚韧,何岚的长相有足足七分像她。   瑞和便客气地跟蓝惠寒暄,茶水喝过两口后,蓝惠贴心地说:“阿岚出去做任务了,基地收到了求救的信号,还挺远的,我看来回也要半个多月。”又问,“你找他是有急事吗?若是急事,我可以找他父亲用特殊通信频道联系他。”   瑞和摇头:“夫人,谢谢您的体贴,我是有事想要找何哥,不过并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他若是不在,我等他回来再找他也是一样的。”   “那就好。”蓝惠亲和地笑,“等他回来我让他去找你。”   十天后,何岚再次来到别墅,左脚打着石膏,是被抬进来的,一进别墅就引来猎鹰小队众人的注目。   “你们都去洗漱休息吧,我来接待何哥。”瑞和说道,然后推着何岚去了后院。   又来后院,何岚心中还有一些阴影。他叹一口气:“你不去换一身衣服吗,一身丧尸的臭味,看来你们小队又去杀丧尸了。”   “我们至少两天就会出去一次。”瑞和不在意地脱掉外衣,直接凑在水龙头下洗起衣服来。   看着瑞和拧干衣服晾在绳子上,何岚沉默了一下才说:“你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大佣兵队队长。”   “一个佣兵队队长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瑞和反问他。   何岚移开视线:“我看你这里多了好多生面孔,是新人吗?”   “嗯,又招新了二十来人。”   “挺好的,好好培养以后都是臂膀。”说了这句,何岚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状瑞和叹气,看来邹玉合真是他的劫数了,自己说了那些话,到底在何岚心里留下了疙瘩,两人的合作关系竟然因此岌岌可危起来。   稳固的合作关系应该是怎么样的?总归不是现在这样连面对面交谈都觉得别扭,一句话两句话说完就没有话题的情形。   将邹玉合的事情说出来,可能出现的最差结果发生了。   情之一字,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割舍的。瑞和在心中数了数,何岚跟邹玉合认识不到两个月,何岚竟似乎已然情根深种?   如果自己在发现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立刻阻止的话……   大概也没什么变化吧,从发现两人恋情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月,这半个月来何岚忙着异能者大赛、刺杀韩思栋、奉命追查凶手等等,忙得找不到人,何岚对邹玉合的感情不可能是在这半个月里就升华的。   感情这种东西最难捉摸,外人三言两语无法就能插手。   “我听我母亲说你去找我了,是有什么事情吗?”何岚咳嗽一声问。   瑞和便说起初代预防丧尸化疫苗的事情。   “原来是这个啊,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研究所的事情我够不着,以前是我小叔管着,现在是我父亲在管。”说到自己父亲,何岚苦笑摇摇头,“我小叔就够公事公办了,我父亲更胜一筹,我不可能从他那边打听到一丝半点。你之前告诉我的事情,我已经当做不经意间的建议告诉我小叔了,所以现在出了这款疫苗,我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效果。你们小队是打算接志愿者的任务吧?我可以帮你试试问问我父亲。”   瑞和忽而一笑:“没关系,这等机密本就不可外传,基地研制了初代疫苗我很高兴,这辈子跟上辈子不一样了,基地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会越来越好的。”   后来何岚被抬走,瑞和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第434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两个月后,首都安全基地的来使终于抵达,来使中足足有三姓势力,除了韩家还有罗家与陆家。韩家自然是来兴师问罪的,韩思栋死亡的消息传回去,韩思栋的祖父即当家家主当下就喷出一口血,吓坏了家里所有人。等韩思栋的祖父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去花城!”   他要为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讨回公道,怎么好端端的孩子会客死花城?哪怕花城基地将凶手交出来,他都无法接受,更别说花城还真的没找到凶手,让他如何释怀?!   感情上,韩家无法接受韩思栋的死因。爱之深则为之计长久,如果不是疼爱韩思栋,也不会在末世还将他派到花城基地攒功勋,花城基地的领导人可是出了名板正忠诚的何家人,何钰此人满脑子都是家国,一点弯弯肠子都没有,最光明磊落不屑心计,最方便韩思栋施展自己的拳脚了。韩家主在末世初期就生出了野心,但他很谨慎,计谋深远,在别人的眼光还困在首都基地里时就已经想到了其他基地力量,低调地将韩思栋送进了首都基地在末世后第一次派出去巡查地方基地的使团中,然后让韩思栋留在了花城。   后来为了防止地方基地仗着现在交通通讯不方便对百姓不好,或者生出乱象,也是为了集权,高层博弈之后决定要向地方基地派遣督察官。韩家一番运作,早就在花城基地的韩思栋就转身一变成了督察官,开始名正言顺地插手花城地方事务。   按照他们的计划,这该是一个五年或者十年计划,不过根据韩思栋传来的消息,不用十年甚至不需要五年,花城基地就能到手。   一切都那么顺利,结果韩思栋死了。韩家人不仅感情上接受不了,理智上也无法接受。   这是家族事业!是韩家壮大崛起计划中的核心一环,就这么戛然而止,韩家势必不会轻易放过。   “韩督察自然上任之后一直竭诚为基地为人民服务,他的死亡,我也很痛心。”何司令面对韩家来人,即韩思栋的堂兄韩鑫栋,并不觉得自己该对此承担全部责任,因此腰杆还算挺得直,面对韩鑫栋的质问,他缓声道,“狙击手没有找到,这是我的责任,直到今天我仍没有放弃搜捕他。导致韩督察死亡的罪魁祸首,却是韩督察从首都基地带来的警卫,那个警卫为什么要对督察下手,这我是真的无从得知,只能继续发布追捕令,希望能将他捉拿归案……”   意思也很明显,狙击手打的那一枪,连韩思栋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摸到。真正杀死韩思栋的是他自己的警卫,这就不能怪花城了。何司令管天管地,还能管到督察身边的亲信身上?在这一点上,何司令是不背锅的。   听完何司令的话,韩鑫栋自然不满。可再不满又能怎么样?若是杀死堂弟的不是自家的警卫,韩家还能借此做文章,保管能让何钰掉一层皮。   可偏偏是堂弟的警卫动的手!   这叫人怎么说?   所以来之前,韩鑫栋就知道不可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他最大的任务就是接过堂弟的位置,做好督察官的工作,继续家族规划好的事业。   “您说得对,唉,末世之中什么都可能发生,亲人骨肉分离太常见了,就是我家长辈实在受不了这锥心之痛,到现在还无法释怀,我这晚辈看了,心中也酸楚……”韩鑫栋说话就比韩思栋好听多了。韩思栋放浪不羁,若不是督察的工作做得还算出色,何司令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分给他,结果刚对韩思栋印象好转,跟在自己身边好几年的小李又出了事,在她出事之前就只有韩思栋对她言语调戏过,阿岚说肯定是韩思栋做的。   何司令心里也不好受,但人都死了,他也不是爱说人是非的性格,与韩鑫栋一起哀思几句韩思栋之后,韩鑫栋识趣儿地先行告辞。   韩鑫栋出门时看到了何岚,客气地朝何岚点点头,何岚也回了一礼。   “你也累了,去休息吧。”何司令对侄子说。   “我不累,小叔,现在基地来了这么多客人,我认为这阵子应该加强基地的巡逻保卫,以防冲撞到客人。”   “你说得对,我已经交代下去了,他们是奉命来巡视基地的,肯定会考察我们的工作。”何司令想了想,“你也一起去吧,我多给你一队人,你带着多巡视使团住的那个街区。”   何岚眼神一闪,沉稳地应下来。   何司令很欣慰地看着侄子敬礼离去,丝毫没感觉到侄子正在借着一个又一个小机会插手基地军权。   现在何岚手里的人手已经过五百了,每一次从何司令手里接任务,何岚都会挖一些人手,过后何司令又没想着收回来,就这样让他手里的人越积越多。   基地来了客人,瑞和在第一时间也知道了。猎鹰小队开的小店在接待客人之余,许多消息也源源不断地流进瑞和的耳朵里,这个店不止是为了做生意,也有做队伍的耳目的意义在。   “听说来的是原来的督察的哥哥。”孙筎云打理小店得心应手,连附近闲逛的小孩都被她发展成小帮手,她就是坐在店里都能耳听八方,“好像长得很像,希望不会又是一个色胚。”韩思栋逛集市时来过店里,言语轻佻,动手动脚,若不是见他身边围着几层警卫,她肯定一巴掌扇过去,什么东西!她本就是做销售的,最厌恶这种占女人便宜的垃圾。   人虽死了,孙筎云也没有人死恩怨消的想法,在她看来,一天是垃圾,死了也是垃圾,一说起韩思栋,她必定得骂两句的。   “其他人的消息呢?”瑞和问。   孙筎云也打听来了:“另一家是陆家的,就是那个现在跟队长你一样是六阶异能者的陆铭所在的陆家,听说来的是陆铭的叔叔陆桂洪,是不是异能者就没打听出来了。最后一家是罗家,这家领头的是一位女士,来基地头一天就来集市,正好来咱们店里了,我借着跟她推销商品的功夫跟她套近乎,看起来也是个表面光,爱美爱靓,不像有本事的。”   瑞和笑了:“人不可貌相。”除了韩鑫栋,另外两人原身都认识,未来也是这几人在花城基地里搅风搅雨,只不过这辈子因为韩思栋的死亡全都提前来了而已。据他猜测,等首都基地的使团离开,这三人会留下来的。   现在已经是末世第二年,韩家搞的手段其他人肯定也看出来了,怎么可能放着韩家继续独占花城?有好处大家一起拿嘛。   对此,瑞和都有所准备,不过何岚没有再与他联系,首都基地使团来了三天了,何岚也没有捎过口风回来。他看得出何岚的疏离之意,并不觉得失落伤心,只是有一点失望。   失望。   这种情绪才是两人合作关系中最致命的存在。   依照瑞和的性子,他并不想委屈自己去热脸贴冷屁股,既然何岚这条路目前堵住了,他也重新选一条路。   何家人是稳住基地最简单的方案,所以他通过何岚来影响何司令,进而影响全局。这个方案不止是为了救基地,也是顺路改变何家人的命运。   但瑞和并不是只有这个办法,先前他是为了躲懒,现在没办法了,只能自己顶上。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他怎么出手,他只要在合适的时机拦下有损基地根基的诡计就行,大方向不出错,基地能稳定住,他的责任也就尽完了。   至于何家人的命运,就是何岚的责任了。大概知晓未来的何岚现在已经是一头嗅觉灵敏的狼,他要是不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只能说是命了。   瑞和所猜没错,何岚确实想要放置他这一边。   那天在别墅里听到那些话之后,何岚不是没有怀疑。不是怀疑林裴书,毕竟两人也算合作愉快,林裴书不至于在这件事上骗自己,就为了拆散自己和玉合。过后他花了功夫去查,确定林裴书跟玉合没有交集,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说话,既然没交集,那就没矛盾没仇恨,林裴书犯不着陷害玉合。   那么问题就出在玉合身上了?这个念头一起,何岚就心痛不已。他单身快三十年,还是第一次对女人心动,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如今想来仍然甜蜜酸涩,让人从心底油然回味。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半个月不到,就已经成为知己,何岚深觉这就是自己生命中的灵魂伴侣,两人是那么地合拍,不管自己说什么,玉合都能跟自己聊得上。   如此心灵相交的女友,性格温柔良善,竟会是前世杀死自己的凶手?何岚是真的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他没怀疑林裴书,而是怀疑上辈子的真相林裴书也不知道,所以传递了错误的信息。但林裴书的话还是在他心里留下痕迹,他开始调查。调查的初衷不是因为怀疑女友,而是为了还女友一份公道。   查来查去,女友的生活就是那么简单,跟着佣兵队外出狩猎,在基地里做工,得空就去做慈善……都普通可查。   如此查了一个月,何岚什么都查不到,两人的感情反而水到渠成地变得更加深厚。   何岚由此确定,林裴书必定也是被骗了,上辈子自己的死亡真相一定还有内情。但他这阵子一直没有跟林裴书来往,现在让他骤然上门,他便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有些不好意思。   正好首都基地来了使团,他就想着:反正我已经知道以后会有很多人针对我们何家,就此防备就行,只有我不死,总能爬上高位拥有话语权的,他们何家的命运一定会改变。我跟林裴书来往时一直处于被动,如果以后我有了实权,还这么依赖林裴书也不合适。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两人拉开距离,回到各自的位置。   就这样,何岚斗志昂扬地投入升迁事业以及监视首都基地使团的工作中,等到使团考察完毕离开花城前往海市基地,已经又是一个月过去。   瑞和摇摇头,接了一个任务带着队员出门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他循着原身前世的轨迹组建了猎鹰,那就要将猎鹰小队带到高处,成为数一数二的强队。 第435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这个任务,上辈子原身没有接,因为他接了运粮去海市基地的任务。   这辈子,海市基地还没有提出第二次借粮的要求,想来也是难借了。瑞和接的任务是一个物资搜集任务,研究所需要一批设备,这批设备在末世前就非常珍贵稀缺,全国只有三套,其中两套一在首都基地里,一在西南某基地中,剩下那一套在松城一家新建的实验室里,此行就是为了取这套设备。   接下任务后,猎鹰小队就跟其他佣兵队一起,跟着部队一起出发了。那边的情况瑞和也拿到了一份资料,说是松城在末世前两天就遇上了大地震,死伤惨重,后来末世来临……那个地方现在说是死城也不过分。设备所在的实验室因为地震被沉在水泥砖块之下,想要挖掘难度不浅,因而基地才发布了征召任务,邀请佣兵队加入。   瑞和接这个任务,主要是想要得到实验室旁边的一棵变种柏树的能量。根据原身的记忆,那是一棵五阶的变种植物,在异能者的异能普遍为三阶,少数四阶的现在,五阶的变种丧尸植物让部队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如果能得到它,瑞和估摸着自己的异能就能进入七阶了。   耗时二十来天抵达松城,又废了大半个月在地震废墟之中开路,瑞和他们终于抵达实验室附近。   与此同时,花城基地里也暗波涌动。使团离开之后,罗家与陆家人也以各自的合理名义留了下来,在基地中任职。与直接继承韩思栋的位置与势力,算是小有根基的韩鑫栋相比,陆家与罗家人因为没有底气与当地人脉,自然无法像韩鑫栋那样老神在在地慢慢来。他们都是带着家族的任务来的,彼此之间也互相提防,为了尽快站稳脚跟,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自己,在基地里留下自己的烙印。   两人比着、争着插手基地事务,你踩我一脚我拉拽你一下,一时之间弄得很难看。韩鑫栋沉得住气,只看着他们蹦跶,依照自家爷爷的话先收拢好堂弟经营好的一亩三分地。   不得不说韩思栋表面功夫做得好,虽然想要揽权扬名,由头都找得光明正大,私下看起来压在公心之下,何司令即使心中犯嘀咕,为了利民的好事也会批准,也不在意自己退一射之地这种小事。   简单来说,韩思栋走的是温水煮青蛙的路子,正好合适何司令。   罗陆两家因心切而事急,行事就落了下乘,何司令一下子就觉得头疼了起来。“怎么比韩思栋还要麻烦呢?”何司令不傻,在涉及基地与民众利益的问题上立场坚定,对罗家陆家人起了防备心,觉得他们心怀不轨,照他们那么做,基地没几天就要乱了!   察觉到何司令的抗拒,计划推行也不顺利,罗陆两家见韩鑫栋稳坐钓鱼台心中不满,不约而同地将柳鑫栋拉下水,基地一下子被搅成一汪浊水。   等瑞和顺利地进七阶异能,再返回花城基地,又过了一个多月。   出门前后两个多月,基地看不出有什么大变化,高层如何争权夺利,只要还没有大动作,下头的人民只顾着努力生活,一般是感觉不到的。   回来后,所有人都累坏了,因此瑞和给大家放了小长假,他自己也很是歇息了几天,这才觉得身体精力恢复了一些。   这一次出门,孙筎云也一起去了,守店铺的人成了宋老师与张猛的父母,为了保证留守队员的安全,瑞和把张猛也留下了。瑞和回来后,店铺收集到的消息也送到瑞和这边,瑞和兴致缺缺,并不怎么在意,让张猛大感意外:“你不是最关心这些了吗?”他还知道,裴书一直跟何岚大哥互通有无呢。   咦,不对,好像也好久没跟何哥联系了?   张猛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你们吵架了?”这么问也怪怪的,何哥来别墅,十次有九次是沉着脸离开的,可张猛从没想过何哥真的跟裴书断交了。   “没有吵架。”瑞和笑着说,“这阵子也辛苦你了,家里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吧?”   “还真有。”张猛说到这事还觉得余怒未消呢,“之前咱们去送粮,留了张明恩在家,他说家里进过贼,发现得及时没偷走什么东西,我就在想,这一次我守家,肯定得抓住那小偷!你猜怎么着,还真的有人不怕死,夜里摸进来了。那小偷往琪琪跟莉青房间摸去了,还好莉青机警,听见窗外有动静,立马就抱着琪琪来敲我的门了,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烂人!偷东西就算了,竟然摸到小女孩的房间,不狠揍一顿难消张猛心头之恨。打完之后,他就将人送到巡逻兵手里了。   “人没事就好,世道乱,什么人都有。”   处理好堆积的事务之后,海市基地朝首都基地要粮、首都基地再次将任务托付给花城基地的消息也在基地佣兵队伍里传遍了。   去年就参与过送粮任务的佣兵队,今年还想接这个任务,这任务真不赖!一路都有部队同行,安全系数高,报酬也丰厚,走一趟能赚上一大笔,回来后能松快一两个月。去年没参加过的,听闻这个任务的好处,便也想报名参加。   没想到等啊等,消息都不知道传过几道了,任务大厅愣是没有发布这个任务。   “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难道是我们基地没粮食了?”   “那不能够,我们基地圈了这么多地,之前秋收的时候……”   偌大基地里,佣兵队数不胜数,都瞄准了这一块肥肉。对此,瑞和其实也心动,只是他心中也在嘀咕:这一回花城基地到底还送不送?分析了一番之后,他觉得可能还是会送的。   果然,拖了大半个月之后,何司令终于批下文件,拨物资宣布任务启动。   去年才被算计,今年还要给人家送粮食,何司令脾气再好也不乐意。可军令如山,再恶心也得往下咽。何岚见无法转圜,只好给何司令吹风,说“他们说要多少我们就给多少,养大了他们的胃口”“基地发展得好,今年的新生儿就有一万七千,以后基地的人会越来越多,咱们基地没有足够存粮的话就不安稳”等等等,终于让何司令听进心里去。   高层开会,之后再与首都基地拉扯,最后花城“只能”给出海市基地索要粮食的三分之一。与去年运往海市的粮食相比,大概是去年的一半。   粮食少了,加上前往海市的路去年就开辟好了,所需要的人手自然也就不需要那么多。猎鹰小队因为与军方合作多次,信誉有保证,所以在众多报名的佣兵队中脱颖而出,得到一个名额。   “张猛带队吧。”瑞和做出决定,让张猛带队里一半人手去做运粮。   “我保管完成任务!”张猛意气风发,拍着胸脯接下任务。   一个多月后,张猛带着人安全返回,无一伤亡,历练归来的张猛更添沉稳与魄力。   隔年四月,张猛与苏芽互表心意,同年十月,二人在大家的祝福下结为夫妻。   很快到了末世第四年,也就是何岚被刺杀身亡的前两个月。   这辈子跟原身所经历的上辈子已经全然不同,所以两个月后何岚会不会死,瑞和就不知道了。这几年他忙着扩展队伍,忙着磨炼人手,已经很少分神去看何岚那边的情况了。因他一开始走的是何岚的路子,在与何岚疏远之后,他也没有改转何司令那头,所以并没有像原身上辈子一样,在这个时间段已经成为何司令的亲信。   何司令偶然想起瑞和还觉得莫名,怎么好似跟侄子不像以前亲近了?可问过侄子,侄子却说各自都在忙碌事业,君子之交淡如水云云。何司令自己的工作也繁忙,被韩罗陆三家的人扰得满头包,也没工夫多想,问过一次就抛开了。   “有了身孕就要注意了,比如这吃食上就要小心,有些东西不能吃……”别墅客厅里,张猛的母亲正在对儿媳妇传授养胎的小常识,不远处宋老师跟张猛的父亲正在裁旧衣服,打算做孩子出生后能用的尿布。   前院里,各类果蔬郁郁葱葱,王莉青正蹲在其中一株草莓苗面前,小心翼翼地用异能培育着。   后院,晾好的衣服成片成片,可见别墅人丁兴旺。   除了别墅主体建筑,可见别墅两侧新建了两排新房,都是四层高,看起来与别墅的风格格格不入,但入内就能看得出来,每一间房都被新的主人布置得舒适温馨。   别墅的某几间房间里,刚出任务回来的队员正在拉好窗帘黑漆漆的屋里呼呼大睡。再往上,瑞和坐在露台上晒太阳,他半眯着眼眼睛,听着脑海中兰火在嗷嗷叫:“爸,我的秋千坏了,我要秋千,我要秋千……”   瑞和不理它,然后他的头顶窜出一朵蓝色的火,那火踩着他的额头,踏着他的鼻梁骨,撒娇:“秋千秋千秋千……”   “这个月你已经烧坏三个秋千了。”瑞和慢悠悠地说,“你这么败家,我可养不起你了,要不你离家出走吧?”   兰火在瑞和鼻梁上跳舞,撒娇个没完。   今天是难得艳阳天,猎鹰小队的别墅里是一派温馨静谧,直到张明恩将车开进来,大步走进别墅上楼。   “这是怎么了?怎么火急火燎的?”宋老师有些担心地问。   张明恩顾不得别的,直冲到瑞和房间,推开门:“裴书!何司令遇刺了!”   瑞和倏然睁开眼睛。 第436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何司令遇刺,瑞和事先并不知道。未来已经变了,原身的许多记忆已经用不上,说来讽刺,大概只有丧尸那边的消息还用得上。不管人类世界如果变化,丧尸的国度都没有停下脚步,该出现的丧尸仍然出现,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这两年,瑞和已经很少关注基地高层的情况,关注了又无法插手,不过徒增烦恼。他全心全意地经营猎鹰小队,现在用“小队”来形容猎鹰已经不合适了,因猎鹰已经有一百零一个队员,几乎囊括所有异能类型,且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再加上队员们的亲人家眷,有一百五十二人。   只要自己有力量,能护住这个基地,管他们高层怎么争夺?   这辈子韩思栋已经死了,瑞和也不知道引丧尸攻城的荒唐事还会不会发生。为了保险,他在韩思栋的堂兄韩鑫栋那边下功夫,提防韩鑫栋跟韩思栋一样是个疯子。只要没有人引狼入室,花城基地就稳妥,这才是瑞和最关心的事情。   因此,听张明恩奔进屋子说何司令遇刺,瑞和先是一惊,然后冷静下来:“何司令还活着吗?”   “不、不知道!”张明恩抖着声音,“就在前面四大街,何司令的车被攻击了,一辆货车撞了上去……何司令的车整个翻了过来,我原想过去帮忙,但被拦下了……后来还有枪响,再后来何司令就被接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基地最高领导人遇刺,张明恩实在受惊不小。   “裴书,何司令不会有事吧?”   瑞和已经换好衣服:“我们出去打听打听吧。”   外头对此事议论得都要疯了,你一言我一语,“我看见了”“我听见了”不停地传递消息。何司令着实是一个好领导,大家平时虽少见到他,但一听何司令出事,都非常担心挂念。   何司令出事在繁华的街道,许多人都目击到了,因而流言传得飞快,说什么的人都有。出门一趟,瑞和什么有效的消息都打听不到,不过这也没关系,何司令是基地之长,如果没出事的话高层肯定会立刻放消息出来安稳民心的。   果然,当天晚上何司令就出现在广播频道里,向广大民众传递自己安好的讯息,语调跟往常没有区别,声音平缓。   医院里,何司令虚弱地躺着,刚才说那几句话掏空了他所有力气。   “大哥,基地的事务就麻烦你了。”一句话喘三喘,得了兄长何钊承诺之后,何钰才安心地合眼休息。   何钊出病房,交代门外的儿子:“保护好你小叔。”然后大步离开去处理事务了。   何岚捏着拳头心中情绪翻涌,但他到底修身几年,沉稳了不知道多少,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他记得林裴书说过的话,再过两个月他会遇刺,在他死后小叔才会……现在怎么小叔会出事呢?林裴书还有什么没告诉自己?还是说——这是改变的未来?   他有一种去问林裴书的冲动,不过后来又被自己压下。他要先证明玉合不是凶手,这样才能在林裴书面前挺直腰杆,在那之前,他不想跟林裴书见面。   其实这几年没有林裴书,他自己也能将事情办妥。   敢对小叔动手的不过那三家,盯着他们查差不了!   “你们守好了,有事情就通知我。”何岚转身吩咐完也离开了病房,他要去将货车司机再审查一遍,他就不信了就那么巧,前脚货车撞翻小叔的车,刚将小叔从车里救出来,后脚就有狙击手埋伏射击,这一定是连环的阴谋!   瑞和也在查,身为基地异能者第一人,他已经蝉联三届异能者大赛冠军,在民间声名日盛。加上猎鹰小队日渐壮大,不少小佣兵队前来依附,只希望能合作出任务,增加安全系数,因此瑞和在异能者群体中有几分面子。   人多的地方消息杂,什么都能打听得到,很快瑞和就收到消息,说有人认识撞何司令的货车司机——“见过那个司机和一个男人在暗处说话”,瑞和将消息送到警厅,就算尽自己一份力了。   回家时,瑞和在门口看到了蹲着的林颂书,他神色不动,喊了一声“颂书”。林颂书抬头,惊喜地站起来:“大哥你回来啦!”   十六岁的林颂书长得高高瘦瘦的,浑身一股浮躁的气息。瑞和已经很少回林家了,今年都是托人每个月送东西回去,见林颂书来找他,他示意林颂书跟他进来,问他有什么事情。   “哥,我想进你的佣兵队!”   瑞和侧头看他一眼:“你想长进我很支持,我还是那句话,通过考核就让你加入。”   林颂书的脸皱成一团,为难道:“哥,我就想走个后门。”   “那就算了。”瑞和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佣兵队就是要杀丧尸的,你没有这份心气,进来就是找死。”   “怎么是找死呢?哥,我就做后勤,我给你做杂务不就行了,你们队员的家属不也是做后勤的吗,我也做!”   “做后勤的,不是十岁下就是六十岁上,你说你几岁?”瑞和摇头,“我这边留不住你,你去找其他佣兵队吧!”   “大哥!大哥!”   瑞和没留他吃饭,让他回去了。   林颂书垂头丧气地回家,陈丽琴看了也叹气,觉得大儿子心狠。但这几年下来,她也知道大儿子心硬,有自己的主意,说不肯就是真的不肯,无法转圜的。“既然你大哥不肯,你就正经找个工作吧。”陈丽琴也舍不得儿子去杀丧尸,多危险啊!眨眼间不留意可能就没命了!   “妈,我不敢。”林颂书更丧气了,“我害怕。”   十六岁的孩子,长得比母亲还要高了,陈丽琴疼惜道:“不敢就不敢,咱别去了,你找个工作,不管做什么都行,你爸今年的身体没那么好了,你自己得心里有数,我和你爸不可能养着你一辈子。”   说是这么说,回头陈丽琴还是烦恼,自己疼着养大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好好照顾孩子一辈子。   “你是林裴书的母亲吧?”   下班路上想着心事的陈丽琴被人喊住了,她犹豫着回头:“我是,你是?”   “哎阿姨好!您叫我小李就行,我想进猎鹰小队,这不是寻不到门路吗?阿姨,您能不能帮个忙?”来人也直接,甜甜地喊着阿姨,手上的动作也快,塞给陈丽琴一个袋子,“这是谢礼,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陈丽琴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手中袋子里东西的触感。   她眼神一动,再心一动。   基地里暗潮涌动,巡逻兵比平时增加了一倍,棚户区据说被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狙击手反而找到一些逃匿的犯罪嫌疑人、偷鸡摸狗的贼人,算是肃清了一番基地的风气。   这天出门,瑞和在路上就遇上了四波巡逻兵,才出城门不到两里地就遇到一群丧尸鼠。丧尸鼠体型比原先大了好几倍,牙齿异变,啃噬能力超级强。遇到这种老鼠,瑞和也不敢正面扛,只能边退边打,不然的话被丧尸沾上,一辆车能在短时间内被啃成一堆烂铁皮。   远远地张猛看见有车队过来,赶紧大声喊:“快走!有丧尸鼠!”   车队打头的一辆车探出一个人头,看见丧尸鼠脸色大变,赶紧打手势让后面的车转向。   丧尸鼠一路追一路减员,等最后剩下一小撮时土系异能挖出一个坑,往前疾冲的所有丧尸鼠都掉了进去。猎鹰的车队这事才停下,瑞和放了一把火将它们烧干净,抬头看向刚才的撤退路线,一路都是丧尸鼠的尸体,地面被它们抠挖得不成样子。   他想起了上辈子大概这个时候会有一场丧尸鼠威胁,数不尽的丧尸鼠袭击基地,让人猝不及防。   何司令很重视基地的卫生,派出大量环卫工人岗位,后来何岚将流浪动物捕捉后送到动物救助中心,这几年也做成例,基地里就更清净了。   原身也不知道丧尸鼠是从哪里进入基地的,只知道一晃神,丧尸鼠就在基地里横行。   “我该怎么预防这件事情呢?”瑞和心想。   之后他们继续狩猎,将任务规定的丧尸猎杀数额完成之后才返回基地。基地第一重路障外有任务大厅的分部,专门清点丧尸尸体,然后给任务卡片上盖章,凭着这个章才能去任务大厅领报酬。清点完的丧尸尸体就会被送进深坑,统一焚烧。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接近城门瑞和听见城门内有动静,靠近后看见里面有些乱,不少人在奔跑。   “发生什么事情了?”   车子停下,瑞和下车快步去询问。   “有丧尸老鼠!好多老鼠!”   瑞和瞳孔紧缩,赶紧回去跟大家说这个消息。众人都很着急,基地怎么会有丧尸老鼠?他们的家人都在别墅里,不会出事吧?   事态紧急,但要进基地还是得接受检查,被丧尸伤到的人肯定是要被隔离的。好在猎鹰的人都没受伤,耐着性子接受检查后车子飞驰进基地,往别墅的方向驶去。   进了基地,瑞和就看见街道上有丧尸老鼠的身影,它们身姿灵巧地左右钻营,眨眼出现眨眼消失,被抓挠的居民发出惊惧的叫声。基地广播声起,呼吁人们紧闭门户,同时发布捕鼠任务,按数量来计报酬。   等到了别墅,瑞和等人才松一口气。宋老师警觉,听到广播后立刻将所有人组织起来躲进别墅,关好门窗的同时还把下水道厕所口等地方都堵起来了。   “明恩你带几个人留下把房屋检查一遍,做好防护,其他人跟我出去杀丧尸鼠。”瑞和分配好任务,“走吧!” 第437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基地因为突然出现的丧尸鼠而陷入混乱,到处都是尖叫声跟求救声。丧尸鼠这种东西体型相对小,成群活动,围住一个人的话能在顷刻间将其啃噬殆尽。猎鹰的人以别墅为出发点向外分散,开始灭鼠。瑞和使出火焰向前扫去,成群的丧尸鼠发出痛苦的嘶叫声,在火焰中疯狂奔窜。   瑞和往林家的方向过去,林海跟陈丽琴都在上班,安全暂时不用担心,无所事事的林颂书可能就有危险了。一路清扫,更多的人加入进来,瑞和还看一个老大爷拎着扫把狠扫一下,将一只丧尸鼠抡到了五米外。   林颂书果然不在家,瑞和便不再多想,往别的路继续捕鼠去了。   何司令伤重,勉强在广播里说几句话安定民心后就陷入半昏迷,无法主事。何钊刚将事情揽过来,还要受罗陆韩三家人的干扰,简直捉襟见肘,骤然听闻基地出现大群大群的丧尸鼠,惊得站起来,立刻召集人手捕鼠。   天降祸事,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瑞和也因为这提前了大半个月的丧尸鼠灾而忧心,因而捕鼠起来非常尽心尽力。   路上的丧尸鼠真的太多了,这一群那一群,杀完一群又有一群,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从原身记忆中得知,这场鼠患非常严重,丧尸鼠杀之不尽。瑞和有心找出丧尸鼠的入口,只要找到入口,他有信心将他们全数烧死,只要封住入口,剩下的丧尸鼠就容易对付了。上辈子原身在丧尸鼠来袭时外出做任务了,回来时鼠患已经解决了,因此对此事不太了解。   于是瑞和找上了相熟的巡逻兵,大概知道丧尸鼠最早出现的地方是棚户区。所谓棚户区,是那些交不上基地住宿费的人组团居住的地方,他们用各种杂料堆起遮风挡雨的屏障,久而久之就扩展成片,也称贫民窟。   基地里,这类棚户区有好几个,瑞和找到位于西边的所在。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到处都是血腥气以及丧尸鼠的腐臭味,甚至空气中还漂浮着丧尸鼠的毛发。   巡逻兵散开去找,瑞和则跟一位觉醒了五感进化异能、洞察力很强的队友一起找。   “在这里?!”一个军人高声喊。“这里有一个洞!丢石头进去滚好远!”   瑞和赶紧过去,见这洞宽半米左右,就在一个破水缸底下。此处的腐臭味极重,他蹲下捻了一点泥土来闻,臭味扑鼻。   “就是这里了。”瑞和站起来,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桶汽油往下倒。   “林队长,你这是——”   “以绝后患,如果这后面没有援军了,那么就当上一重保险。如果有,这桶汽油就送它们上路。”   “我听见声音了,里面有东西在靠近!”瑞和的队友紧张道,“队长,是丧尸鼠吗?”   汽油汩汩地往下流,瑞和让众人退得远一点,隔得远远地将蓝色的火丢进去、   “轰!”   火焰蹿高,火舌往下舔舐,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嚇!好大的火!”   地道内,爬到一半的丧尸鼠被扑面而来的火撩上,汽油沾上它们的皮毛,让它们无处可逃。   “好臭啊!看来下面真的有丧尸鼠!”   黑烟从洞口冒出来,浓郁的焦臭味随之而来,让人闻着欲呕。同时瑞和也感觉到连续不断的能量从洞口溢出来,他适量吸收了一些。   为了提防再有丧尸鼠从这个洞口过来,很快就有建筑队的人带着水泥过来封洞,确认通道封住后瑞和才安心离开。   捕鼠行动进行了一天一夜,等到隔天中午才确认所有丧尸鼠都被捕杀。鼠患带来的伤亡上万,不少人在医院隔离之后丧尸化,丧事天天都有人家办,基地一时之间气氛低落。   在那之后,瑞和还惦记着丧尸鼠的来处,花了些功夫从棚户区的洞口开始追踪,最后在基地外四里地处的小山坡下发现端倪。   “看起来没有人工的痕迹,可是丧尸鼠是怎么一路挖到基地的?它们又不是人,怎么挖得这么准?”四里地啊,也太执着了吧!张猛很困惑。   “只有一个可能,鼠群里有一只精神系变种的丧尸鼠。”瑞和环顾四周,精神系变种丧尸鼠肯定也不便行走,躲在某个地方呢。爬地道偷袭这种粗活,它干不了的。   张猛大喜:“那咱们把它揪出来!”   猎鹰的人哗啦啦一大群过来一起找,还是队里一个五感进化的队员率先找到踪迹,小碎步悄悄跑回来报信:“那里!我闻到了很重的老鼠味。”   拨开厚重的野草丛,露出了底下一个洞穴,果然臭气袭人。   “将它引出来。”瑞和拿出一朵圣花,他的圣花也剩下不多了,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吃一朵,现在也就剩下十来多。   圣花放在距离洞穴一米远的地方,过了半个小时洞口爬出来几只丧尸鼠,苏芽发出弩箭一箭穿俩,几箭下去,爬上来的丧尸鼠全死了。   “老婆好技术!”张猛毫不吝啬地夸奖,苏芽有些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   又等了足足五个小时,瑞和才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洞里传出来。那声音持续一阵又消失一阵,过一会儿又出现,在场的人耐心好,也等得有一些烦躁了。   如此又过了一个小时,一颗硕大的老鼠头冒了出来,支撑头颅的身体看起来跟末世前的老鼠身躯差不多,偏偏脑袋硕大无比,看着像一根牙签上戳着大西瓜。丧尸鼠爬上来后,胡须在地上探了探,然后慢悠悠地边爬边歇往圣花而去。   陈斌丛等了这么久,立刻织出藤蔓将其捆住。   “吱吱!吱吱吱!!!”   藤蔓收紧,变种精神系丧尸鼠被捆得结结实实。   “总算抓住它了,这只老鼠就是罪魁祸首!”看到它,还有谁不明白呢?   丧尸鼠被五花大绑,但瑞和并不打算将其带回基地,这种精神系变种丧尸鼠,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精神控制,也许现在就有远处的丧尸鼠听到召唤正在赶来。   “现在就将它杀死吸收能量吧。”瑞和提出要这只丧尸鼠的使用权,他已经好久没有进阶了,这只丧尸鼠能召集那么多丧尸鼠群进攻基地,根据他的经验可能是七阶丧尸鼠。“我会用物资补给你们。”   瑞和很少对战利品提出要求,又因为说会按照队里的规定补物资给所有参与者,所以没有人有异议,瑞和顺利得到了这只变种丧尸鼠的能量。   离开基地太远,他们便打算在外面过夜。在废弃的建筑里找到合适的住宿地点后,猎鹰小队安顿下来,开始搬东西煮饭。瑞和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吸收能量,精纯的能量从丧尸鼠身上逸出来,瞬间被瑞和吸收入体。   这团能量一入体,瑞和就感觉到身体浑身经脉有饱胀感,这种感觉让他心中惊喜:他已经很久没有异能饱满的感觉了。他总觉得不管怎么修炼,自己的异能增加是增加了,但总是看不见头。没有到头,自然就无处可进阶。   原身上辈子死亡的时候是九阶,有从八阶到九阶的经验,瑞和知道这个坎儿很难跨越,原身也是攒了足两年的时间才跨过去了。为了攒够冲破屏障的足够能量,瑞和这一年杀了不知道多少丧尸,最长时间有半年都在外面,饶是如此,他仍觉得差一口气。   幸运的是,这口气在这种七阶丧尸鼠身上补足了。   瑞和感觉着体内的异能变化,耐心地疏导,最后屏障一破,他心有所感,自己这是进阶了。   九阶异能。   兰火比他还高兴,异能越强大它也就跟着壮大一分,这个世界对它的压制封印也松一分。   “爸,我要出去玩!”   得了瑞和的嘱咐后,兰火乖乖应好,然后咻一下窜了出去。   “我好像看到什么东西滑过去了。”张明恩皱着眉头。   “什么东西?”张猛回头看去,什么都没看见,“你是不是眼花?”   “不可能,是蓝色的很显眼。”张明恩揉揉眼睛站起来,“我去看看,别是什么变种动物。”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上心了,分开将周围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张明恩说的“蓝色的光”。   “就算有大概也跑远了,没事的。”张猛说是这么说,还是安排多两个人守夜。   “队长那里不知道怎么样了。”苏芽有些担心地看着瑞和的房间门。   “裴书一定没问题的,希望他这一次能顺利。我和你都上六阶了,瑞和停在七阶也好几年了吧。”张猛看向张明恩。   张明恩重新盘腿坐下,自己盛汤喝:“这异能越往上越难升,听说首都基地那个叫做陆铭的,现在就是七阶,好几年前他也是六阶,可见六阶到七阶挺难的,七阶到八阶也不容易。”   张猛叹气:“就是啊,我比你先上六阶,结果你都追上来了,我还在六阶。”他说着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禁忌话题,“我在想下一次圣花什么时候会来。”圣花来,魔花也会来,所以说这真是难以抉择的严峻问题啊。   “我宁愿一直没进阶也不想有魔花,来一次魔花死多少人啊!”张明恩呼噜噜喝汤。   到外面溜达一圈的兰火烧死了不少丧尸,还将那些丧尸身上的能量都卷了回来,回到瑞和体内的同时将能量也带了进来。   这就是异能进九阶的新福利了。瑞和笑眯眯地拍拍兰火的头,感受着火焰在掌心的温暖:“谢谢你。”   上九阶之后,瑞和决定出一趟远门。事实上,原身上辈子进到九阶异能时,也有外出历练的想法,毕竟从八阶到九阶就耗费了他几年功夫,要想进到十阶,那又得几年?为了加快速度,猎杀更大数量的丧尸、丧尸动植物就非常必要了。可惜的是原身上辈子被基地繁重的事务所累,那一大摊责任压在身上,让他无法率性远行。   身为男人,瑞和也跟原身一样有变强的野心,渴望追逐力量。   正好猎鹰小队已经进入正轨,按部就班地发展不会出错,他决定独自自己出门。原身上辈子被花城基地困住,这辈子瑞和一定要出去走走。 第438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在外面吃宵夜的张猛等人完全不知道,瑞和竟然生出了要外出历练的念头。外面可都是吃人的丧尸,平时出去做任务就算了,那是为了换取生存物资。无缘无故要出门,这不是闲了蛋疼吗?   回到基地后,瑞和先将消息告诉张猛、张明恩两人,这些年来,三人组成了黄金铁三角,彼此之间信赖依靠,瑞和觉得应该先通知他们。   这两年,他对外都说自己异能是七阶,其实是参照首都基地那位陆铭的成长轨迹,对方七阶了,他便也跟着上七阶。天才固然让人称赞追捧,但现在是末世,他太出头的话会被当做怪物的,到时候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直到现在,瑞和才坦白,张猛跟张明恩大吃一惊,说不出话来。   “九、九阶?”张猛磕巴了,“裴书,你不是开玩笑吧?”   “就、就是啊。”张明恩勉强找回自己的舌头。   “我没有骗你们,我是在吸收了那只丧尸鼠之后进入九阶的。”瑞和将事情说了一遍,点出自己的狩猎本能。“再待在基地里已经不合适了,我跟你们坦诚,是因为将你们看做我的兄弟,即使知道你们会难以接受,也想跟你们说实话。”   瑞和不想找一个虚无的借口离开,猎鹰小队经由众人共同经营多年,他不想让它七零八落。   等张猛他们接受了这件事之后,又担心起瑞和:“你一个人合适吗?我跟你一起走吧。”张明恩说道,“我的亲人……再也找不到了,我孤身一人不管去哪里都可以。”   听了张明恩的话,瑞和感念地看着他:“谢谢你,不过我已经决定独自外出了,猎鹰在你们手里我很放心,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就跟我联系,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交代好佣兵队的事情之后,瑞和还去找了何司令。何司令已经转入普通病房,听说瑞和要离开很无法理解,但瑞和坚持要走,他也很无奈。   “我这一次外出是为了更进一步,我一直记得我做出过的承诺。”瑞和坐在病床前,眼神坚定地跟何司令说,“花城基地就是我的家,在它需要我的时候,请您一定要联系我,我一定排除万难尽快返回。”   三天后,瑞和将佣兵队的物资放进地下室,又留下自己一半私产,开车离开了基地。   “队长一定会再回来的,对吧?”苏芽揽着张猛的手臂,眼睛微红。她还记得那一年她满心恍然,躲在超市里担心受怕,她担心自己也担心外面的宋老师。就在那个时候,队长来到了超市,杀掉了超市里的丧尸。她很敬佩这样勇敢的男生,生出想拜托对方帮忙的念头。最后,队长真的帮她了,这份恩情她会记一辈子。   “肯定会的。”张猛看着车远去,只觉得一份沉重的责任压在心头。裴书就像定海神针一样,在队里给予大家精神上的支持,大家都知道自己队里有一个全基地第一异能者队长,做什么都有底气。而今天之后,他们就要走出裴书的庇护,迎向自己的人生了。   瑞和并不是随随便便就离开花城的,他有自己的计划。原身关于末世的记忆已经过一半了,能利用的已经不多,他打算前往那些以后会出现棘手丧尸、丧尸植物以及丧尸动物的地方,将那些威胁人类基地的东西提前铲除,既是为民除害,也是为自己的异能添砖加瓦。   时间飞快,瑞和去了很多地方,九阶的异能让他未逢敌手,连丧尸潮都不用惧怕。遇到丧尸潮,兰火比他还要高兴,一大片的蓝色火焰扑出去,能瞬间将数千丧尸烧为灰烬。这样的大招,使得异能大把大把撒出去,不过得到的能量却如海浪般涌进体内,迅速就能补足异能耗费的空缺。   如此几次之后,瑞和就感觉到了好处,进入九阶之后增长缓慢的异能开始有些微的变化。   变强的感觉非常舒服,这是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满足感。   “十阶又是怎么一个世界呢?”瑞和想,“我一定要看一看。”   两年后,瑞和接到何司令的求救卫星电话,说是检测到一次丧尸潮正在往基地靠近,这次丧尸潮的规模空前绝后,极有可能会冲破基地所有防线,让瑞和回来支援。   于是瑞和立刻折返,租借了一架飞机往花城基地赶去。靠近花城基地时,在上空能看到底下密密麻麻的丧尸在向花城移动,看起来惊悚骇人。   飞行员看了也哆嗦,问瑞和:“林先生,你真的要去花城啊?花城要被丧尸围城了!要不我们返航吧,我带的燃料足够我们到下一个基地。”他是为了赚钱没错,但赚了钱也要有命花啊!   “你找一个平地降落吧,我自己去花城就行。”   飞行员又劝了两句,见瑞和没有改变主意,只好照做。   瑞和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辆越野车,往花城的方向开去。忽然,瑞和看见空中有动静,抬头一看,原来是花城空军,他们在巡视丧尸的情况,同时也在往下丢炸弹。   轰轰轰接连几声爆炸,爆炸点的丧尸被炸得肢体分离,血肉横飞。   感觉着地面的震感,瑞和打方向盘换了个方向,绕路返回。   沿途的丧尸都不能近车的身,瑞和一路势如破竹,在如海如潮的丧尸群中穿梭而过。   自从卫星监测到有不正常的丧尸轨迹后,何司令就很重视,立刻开始加固城墙外几重路障,深沟加宽加深啊,鹿角多摆几重,只为了拦下丧尸的步伐。   眼见丧尸潮已经逼近,不用等明天,今晚就能抵达基地第一重路障,基地高层如何能不紧张?会议开了一个又一个,此时日暮初临,会议室灯火通明,高层聚集在一起再次开会。   “海市基地言语推脱,我看就算真的派兵来帮忙,可能也赶不上……”   “基地的所有佣兵队都召集起来了……”   “各个工厂停工,保证工厂不会受损……”   “各重路障的人手都安排好了,这是名单……”   “空军空中轰炸行动也很顺利,正在进行第三轮……”   何司令一一确定分配下去的任务是否已经完成,最后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该做的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   “司令,林裴书真的会来吗?”有人问。   “会的。”何司令坐直了,坚定地说,“他一定会来的。”   “何司令,不是我们不相信你,他要真是一个对花城有责任心的人,当年就不会悄无声息地离开。”韩鑫栋叹口气,“花城基地发展起来需要人才,他当年离开,一点都不顾念基地对他的栽培之恩,现在怎么可能回来?”   “是啊,何司令你联系上他了?他是怎么说的?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与其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靠山上,我看哪,还是我们自己要有实力才好。何司令,我看就听我的,你把四分之一的兵力划给我,我这就带人出去杀丧尸!保卫花城!”   陆桂洪和罗秀相继开口,一个比一个凶狠,罗秀直接就要瓜分花城军了。坐在末位的何岚眼神一凛,如利剑看向罗秀。罗家当年派来的人不是罗秀,而是罗梨。罗梨看起来喜好享受,俨然是来花城度假的样子,插手基地的事务来毫不手软,开口就要增收三成商税,几次下来就将基地稳定下来的经济体系搅乱了。虽然罗梨的提议十有八九无法实现,但每一次的提议都传了出去,基地总要不稳定几天,几次下来,基地人心就不稳了,做生意的人成天提心吊胆。何岚看不过去,设计暗杀了她。死了一个,罗梨,罗家再派来一个罗秀,行事更加明目张胆,但罗秀防备得太严格了,也不像罗梨有外出逛街的爱好,何岚找不到时机下手。   果然敌人是杀之不尽的。   何司令忽然觉得心神俱疲。   何岚开口了:“林裴书是花城基地建立之后成立的第一批佣兵队中的猎鹰小队的队长,他一直很配合基地的军民合作项目,这一次离开基地也是为了寻找自身异能的突破。他的朋友家人都在花城,现在基地有难,他肯定会回来的。身在末世,前路黑暗,我们要做的不就是心怀希望吗?就算他回不来,我们已经对这一次丧尸潮做出了力所能尽的所有努力,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各位叔伯,这间会议室里我最年轻,我斗胆说这些话,希望你们不要怪罪。”   何司令一系的高层自然连说“不怪罪”。   会议散场后,何岚领命出城去,在出发之前,他的妻子邹玉合急急赶来给他带来一件外套。   “外面冷,你要小心,保重自己。”邹玉合眼含水光,温柔叮嘱。   “我会的,你也回家去吧,等我回来。”   何岚坐上车,车子呼啸而去,妻子的身影也被落在后面。他摸了摸外套,心中泛起柔情。这几年的相处让他确定,上辈子自己的死亡是有内情的,妻子这样柔中带刚又富含善心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杀害自己的凶手?因此他不后悔疏远林裴书,虽然离开林裴书提供的消息,这几年走来他非常辛苦,但与相爱伴侣在一起的幸福感足以抵消那些辛劳,他甘之如饴,苦也是甜的。   他原先已经动手,想要一手将韩罗陆三家人压下去,计划才开了个头,没想到竟然有丧尸围城。这辈子韩思栋提前死亡,小叔跟他也没有死,一切都不一样了,可丧尸潮还是不期而至,何岚有些烦恼的同时又生出万千豪情:丧尸潮怕什么?只要大家众志成城一致对外,丧尸潮不足为惧!   站在远处的邹玉合目送丈夫的车队远去,她眼中的泪水滑落,她擦了擦脸,转身上了车。   还好丧尸潮来了,她可以拖延一阵子。可在这之后呢?邹玉合的眼泪不停地掉,悲伤充斥着她的心,让她难受极了。司机见状也无法相劝,现在丧尸潮压城,正是基地生死存亡的时刻,小少爷这一次出去做任务一定很危险,少奶奶担心是正常的,唉!   邹玉合安静地掉眼泪,双手交握着许愿:希望丧尸潮退去之后,阿岚能够改变主意,不要再为了权势去争夺了,基地现在这样安安稳稳的多好,大家安居乐业,实在经不起高层争权夺利的斗争了。如若不然……她心中更加悲恸,为了基地的安稳,她只能、只能——   心中悲戚的邹玉合深觉对不起丈夫,可是小爱与大爱相比,她也只能选择大爱了。不过自己也不会放弃丈夫的,她会跟着他一起去死,夫妻俩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第439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充满斗志的何岚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生出与他一起赴死的念头。他的妻子确实是一个充满怜悯之心的善心人,平时生活的时候他也感觉得到,妻子善良太过,有时候称得上“圣母”。但那又怎么样?他何岚有能力有本事让妻子去做善事,末世数年世道黑暗,他呵护妻子这片单纯的善心,就像呵护着一道末世中的亮光。   但何岚怎么也没有料到的是,当他成为了阻碍“基地和平稳定”的因素时,他的妻子无处安放的善心煎熬难耐,竟已经想清除他这个阻碍,还基地一片朗朗太平。   上辈子是如此,这辈子的邹玉合也是如此,这就是以善为出发点的恶,善到极致的疯狂。   另一边,瑞和没有着急进入花城,他希望能够找到丧尸潮中隐匿的变种精神系丧尸,这么大规模的丧尸潮,肯定有至少一只变种精神系丧尸在背后操控。瑞和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最后只好暂时放弃,驱车前往基地。   基地的路障向外推了一里地,新增了三道路障,现在正在热火朝天的赶工。被招来的工人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丧尸大军就到眼前。   张猛在门口等了两天了,每天都翘首以盼,希望能看到瑞和的身影。瑞和远远地就看见城墙上的张猛,不止是因为他的眼神好,也是因为张猛竟举着猎鹰的旗子,画着翱翔的黑影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夺人眼球。   “这张猛——”瑞和有些感动地笑了,停下车拿出旗帜插在车顶上,然后站在原地施施然地等张猛发现。   “卧槽!裴书!”张猛一眼就在车龙中看到了,激动地蹦起来,飞快跑下城楼。   “裴书!”   “张猛。”   两人拥抱在一起,张猛重重地拍瑞和的背,松开他上下打量:“两年多没见了!我好想你啊!你过得怎么样?晒得好黑啊哈哈哈!”   感伤的情绪瞬间消失,瑞和假意生气:“是啦,我晒得黑,你最帅气了,白白嫩嫩的像肉包子。”   “哈哈哈。”   两人一起回基地。   “从你说要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外面等你,路上还顺利吧?对了,我的女儿出生了,今年都虚岁三岁了,你都没见过,一会儿你一定要好好瞧瞧她,长得可萌啦!还有,咱们猎鹰佣兵队发展得还不错……”一路上张猛叽叽喳喳地,很快将分离两年多带来的疏离感彻底消除。瑞和含笑听着,眼睛也在看着窗外基地的情况,路上行人不多,许多店铺都关门了,看来看去反倒是巡逻的人更多。   张猛欢喜的情绪淡了一点:“基地广播说丧尸潮要来了,要求基地一切工厂停工店铺关门,让没有能力杀丧尸保护自己的人躲在家里不要外出。你也看到巡逻兵很多了吧?这是为了怕有人浑水摸鱼,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现在国难当头,竟然还有人想要偷摸拐抢,真是没人性。”   等到了基地,瑞和才发现猎鹰小队所有人都在,这两年来猎鹰也添加了几个新队员,都是张猛跟张明恩两人精挑细选的,他们延续瑞和挑人的原则,人品第一实力第二,新加入的队员很好地融入其中,这些年众人虽有小矛盾,大面上都很团结,和和气气的。   瑞和一一见过人,与激动的队员们叙旧后才得以跟张猛等元老开会。   不过两年多,宋老师老得很明显,不过眉目慈和,看着就是一个很慈祥的老爷子啦。老爷子拉着瑞和的手舍不得放:“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都瘦啦!”   苏芽也抱着女儿含泪坐在一边,教女儿:“叫叔叔,裴叔叔。”   女儿稚嫩地喊:“裴叔叔。”   瑞和笑着摸摸她的头,拿出一个盒子:“这是给她的礼物,老早就准备好了。”   盒子里是一个长命锁,纯金的。苏芽一下子就笑了,立刻给女儿带上:“小麦,快说谢谢叔叔,叔叔给小麦这么好看的项链哦。”小麦摸着项链,害羞地靠在母亲的怀里。   之后瑞和问起这一次丧尸潮来袭猎鹰小队的安排,张明恩说:“基地已经发布了守卫基地任务,我们已经接下来了,所有人也都召齐,等一下就要出发了。基地的意思是先在外面拦截,等空军轰炸结束我们再顶上,裴书,你回来的路上有发现精神系变种丧尸吗?研究所出的报告说,丧尸潮很有可能是精神系丧尸组织的,之前基地也遇到过几次丧尸潮,有好几次都找到了精神系丧尸呢,所以这一次肯定也是精神系丧尸在搞鬼。”   “我回来的时候找过了,没找到,丧尸实在太多了。”瑞和叹气。   商量了一通之后,瑞和便去找何司令了。何司令见到他的时候露出衷心的笑意:“回来啦。”   “司令您好,我回来了。”   “这一次丧尸潮最新数量估计,会有二十万。”何司令沉声道,“我需要你帮我。”   很快,瑞和就从何司令手中领到任务,何司令给了他一队精英,让他领着去寻找精神系丧尸的下落。   人类与丧尸的战争在太阳落地之时打响,丧尸潮来到第一重路障跟前,张牙舞爪地冲向新鲜血肉之地。瑞和带着人切到后方,在如潮涌的丧尸中寻找精神系丧尸的身影。这种丧尸不方便行动,肯定被严密保护着,他带着人踹开了一扇又一门,撬开一个又一个井盖检查地下道。   远处炮火声越发密集,何司令通过对讲机提醒瑞和:“丧尸潮已经冲过三道路障了!”   瑞和加快了寻找的速度,最后缩减范围到一个小区里。   小区实在太大了,总共二十二栋楼,每栋楼最少都有二十层,房间更是数都数不清,真要一间一间找太费时间了。   “林队长,丧尸已经抵达城墙了。”队友丧气又担忧地说。   瑞和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将小区环视一圈,下了一个决定。   “我进小区去,你们在外面等我。”   “林队长!您这是?”   “信我。”   他驱车进了小区,来到小区中心的小广场上。周围的丧尸踉踉跄跄地伸手跑过来,他跳上了车顶,不管那些围着车子抓挠的丧尸。   远处,队伍的人心中忧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瑞和要干什么。   “林队长是基地的名人,我以前跟他一起做过几次任务,但我现在就是看不出来他想干什么,松子你看出来了吗?”   “我也看不出来啊,我希望林队长能有好办法吧,丧尸大军都到基地大门口了!”   其他人的谈话瑞和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站在车顶上,沉下心来调动身上的异能。忽然,以他为中心,有蓝色的火焰铺开,绕过同伴与障碍物,将覆盖到的丧尸、丧尸动植物全部点燃。蓝色的火焰沿着墙壁不停攀升,掠过一间间房间,刹那间整个小区就被火焰包裹,无数丧尸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就被烧成灰烬。   “哇去。”同伴们一个个都张大嘴,他们惊疑地看着四周,见那些火焰从他们身边飞过,如同电影特效一般将所有丧尸烧死,满心震撼。   火焰将附近的丧尸全部烧成灰,然后势头不减地继续往外扩散,直径一百米内的丧尸全部化为飞烟。   从高空上看就能看见,丧尸大军中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圆形缺口,在这缺口内无一丧尸。   何司令收到无人机拍摄的画面,内心大受震动。   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让他更能够理解当年林裴书的离别了,在离开基地的这些年,林裴书竟然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用惊艳来形容都有些逊色了。   何司令缓缓呼出一口气,脸上涌上笑意。   这种超级大招,以瑞和现在的异能储存量大概也只能使用三次,大概能消灭两万的丧尸。就算找不到精神系丧尸也没关系,他以一己之力就能灭掉丧尸潮的十分之一,算是给基地缓解压力。   不过运气还是眷顾了花城基地,瑞和清扫完基地后发现了精神系丧尸的踪迹,那是在某栋楼的地下室里,兰火将那个地方的情况反馈回来。   “你们都跟我来,有消息了。”   其他人顾不上吃惊赶紧跟上。   第十三栋楼一楼的一间地下室上方堆了厚厚一层的骨灰,很明显这里刚才守着一大群的丧尸。一个军人用力地将地下室地门推开,他是大力士,为了推开这个门还满头大汗,可见这个门有多结实牢固。   门一开,扑面而来的腐臭味让人作呕,手电筒一照,露出了积灰的水泥楼梯。瑞和一马当先弯腰进去,灯光还没有照到目标,一阵臭风袭来,他侧身避过,大喊一声提醒其他人小心。   好几声破空声传来,楼梯窄小,瑞和见其他人无法躲闪被劈了几下,眼神一厉放出兰火。蓝色的火焰在窄小的地下室上空发出明亮锐利的光,照亮了整个地下室的样貌。   众人不由自主地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地下室大概二三十平的样子,一大团白惨惨的脑袋拥挤地堵在一起,它们的眼睛似乎受不了火焰的光亮,齐刷刷地闭着眼。虽闭着眼,这幅景象也足够骇人的了。在拥堵的脑袋堆里还有一些长条,那长条细细长长的,应该是手臂,刚才就是它们在攻击。   不过几秒过去,所有脑袋同时睁眼,在场的人同时感觉到脑袋嗡地一响。瑞和不为所动,这种八阶变种精神系丧尸的精神攻击对他作用微弱,别说异能等级压制,就说他灵魂之强悍,就不是这种程度的攻击能干扰的。瑞和的手指一动,一大团火焰砸落到丧尸头颅上,所有脑袋同时伸长脖子尖利凄惨地叫,细长的胳膊上下疯狂舞动,空气都因为它们散发出来的精神力而出现条纹震动。   其他人都受不了,纷纷退出地下室。   一分钟过去后,地下室底下只剩下一层厚厚的灰,瑞和松了一口气,再三检查后爬出地下室:“好了,我们走吧。”   到了这个时候,何司令派来的人看着瑞和的目光就只剩下浓浓的敬畏和崇拜了。 第440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变种精神系丧尸的死亡,从根源上截断了丧尸潮的援军,距离花城基地三地里外的丧尸失去了方向,一部分继续往前走,一部分晃悠悠地原地踏步,一部分往其他方向晃去。   它死亡的时候,丧尸大军的确已经冲到了城墙上。它们悍不畏死地往前冲,搭人梯,抠墙缝往上爬,那股劲儿让人看了就从心底发寒。还有那些变种丧尸,火啊冰啊土锥啊,冷不丁地就从丧尸潮里钻出来,守城墙的人稍有不差就被偷袭,更是惊心动魄。   瑞和他们没有直接回基地,而是在丧尸大军的后方帮忙截杀丧尸。刚才使出来的那个大招,瑞和还能用两次,他也不担心两次用完的话自己异能全空,现在是战场,别的不多丧尸最多,要补充能量是最方便的了,总不会让自己在野外丧失保命能力的。   他向何司令问来现在丧尸最密集的两个地方,很快又清空了两大片区域。   守城之战持续了四天四夜,据不完全统计,这一次丧尸来袭,打底有十五万!这还是不算那些被丧尸潮襄挟过来的丧尸动植物呢,如果变种精神系丧尸没死,后头的援军补充进来,可能会有二十万,想想都让人后怕。   城墙守下来之后,没有了破城之难,外面的丧尸就可以慢慢地清理了。异能者中的火系异能者最受欢迎了,可以说杀丧尸埋丧尸一体,少了处理丧尸尸体的后续。   “这一次多亏你了。”何司令真诚地跟瑞和道谢,“我代表基地五十万民众感谢你,谢谢你对基地的付出。”   “您客气了,基地就是我的家,这是我应该做的。”   何司令记下这份功劳,为瑞和申请来一大批物资报酬,见他们猎鹰小队人数越来越多,住得逼仄,还将他们隔壁别墅的人迁走,将别墅空出来划给了他们。   等外面的丧尸彻底处理干净,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了,外面燃烧尸体的烟气环绕基地好几天才散去,后来下了两天大雨,才终于将所有污浊恶臭全部冲刷干净。   “你还要再出去吗?”张猛很舍不得瑞和。   瑞和笑着摇头:“暂时不出去了。”   末世快第七年了,第四次魔雨魔花要到来了。他进入九阶也已经两年多,在外面游历杀丧尸,吸收了数不清的能量。加上这一次又得到了非常多的能量,其中就包括一只八阶的变种精神系丧尸的能量,瑞和原以为自己能够进到十阶,没想到还是没有。   他有预感,自己的异能已经抵达瓶颈,变数可能就是这一次魔雨。   “那太好啦!我们好好聚一聚!”   “对了,有一件事一直没有跟你说。”张猛收住笑容,看向张明恩。   张明恩咳嗽一声:“裴书,你父母家……在你离开基地之后发生过一件事情。不过我和张猛已经处理好了,只是想着应该让你知道。”   “你们直接说。”瑞和给他们二人倒茶,“我大概能猜出来,他们借着是我父母的名义揽权了还是骗钱了?”   “卧槽裴书你怎么猜到的?”   因为上辈子他们就是这么干的。   “我们猎鹰出名之后,不是有很多人想加入吗?有些人被我们拒绝后不死心,就想走后门,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走后门走到陈阿姨他们那里了。咳,陈阿姨胆子也大,夸下海口可以帮他们办妥,收下人家的礼物……后来瞒不住了,陈阿姨来别墅哭求。”张明恩看向张猛,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我们把物资赔给了他们,又对外宣布猎鹰暂时不招人。”   “你们做得很好,这是我妈的错。”瑞和将茶水递给他们,“是我不负责任,留下这个摊子给你们,我在这里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干嘛这么客气。”张猛一口将茶水饮尽,随后有一些担心地看着瑞和,“裴书,你、你看开一点。”他现在家庭和睦,娇妻爱女父母康健和蔼,见好兄弟的父母不止靠不住还拖后腿,非常同情好兄弟。在末世里,家人都活着是多好的一件事啊,他们猎鹰现在人员上百,可里面大半都是没有亲人或者找不到亲人的了。因此见裴书空有父母兄弟却无法感受到家庭温暖,也为裴书难过。   “我早就看开了,你看我像看不开的样子吗?我啊,早就想通了,有些东西不能强求,强求也没有好结果。所以你刚才跟我说这件事,我是真的不觉得伤心难过,她不为我的名声着想,那我为什么要因为她而难过?不过我到底回来了,于情于理还是得去一趟。”   瑞和回基地,最开心的莫过于连叔了,他使出了浑身解数,这几天每天都给瑞和做好吃的。听瑞和说要回林家,他赶忙去仓库准备礼品。   “不用那么多,给我拿一包白砂糖就够了。”   听了瑞和的话,连叔手下动作顿了一下,将东西翻出来装好递给瑞和之后,他忍了忍还是伸手拍拍瑞和的手,温声道:“你妈她也不容易,一时之间走了歪路,你不要对她……”说着,他也说不出让瑞和原谅的话,毕竟没那个立场,于是赶紧描补,“我是想说,你要对你自己好一点,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让自己难过。今晚你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小鸡炖蘑菇好不好?”   “好。”   得了瑞和的答应,连叔笑出一脸褶子:“去吧去吧,小心开车。”   去林家这一趟,瑞和也没见到林海夫妻,毕竟都在上班呢。林颂书吊儿郎当地开门,嘴里还叨着烟呢,一看见瑞和,烟都掉了。“大、大哥?”这几天他的确听说他大哥回来了,好多人都在说他大哥好厉害,一招下去灭掉好几万的丧尸,跟天神一样厉害。几年没见,林颂书对大哥的感情更疏远了,听说大哥霸气侧漏地在基地现身,他也没敢跟过去一样过去攀交情,没想到大哥竟然来家里了。   “嗯,我给爸妈送一点东西。他们不在家?那行,东西你拿进去,我就先走了。”   林颂书要留,瑞和摆摆手,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还真的是一点东西啊。”林颂书看着手里这包白砂糖,撇撇嘴将砂糖丢到桌子上。   离开林家后,瑞和拐弯到城墙外了,外头虽然因为焚烧丧尸尸体味道不好,但人还挺多了,一眼看去都是在修炼的异能者。瑞和笑了笑,城墙外头死了那么多丧尸,连空气里都是能量,即使过了这些天也仍有残留,在这里修炼肯定比在家有效果。臭是臭了点,可为了变强,这点困难也不算什么。   “林队长?”   “是林队长啊!好久不见!”   “林队长好,我是大河佣兵队的……”   认出瑞和的人,不少都过来打招呼,瑞和感受到了基地民众对他的热情,一一跟他们打招呼。何岚路过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坐在车上,与瑞和的距离不停拉近,他的视线没有遮掩,五感灵敏的瑞和一下子就发现了,转头看去。   两人一人在车上,一人站在地面上,如此对视着,从近至远,直到瑞和先转开视线。   在基地城墙外巡查一番后瑞和才放心回别墅,连叔拿给他一个盒子:“这是刚才有人送来的。”   打开一看,里面是六朵圣花,瑞和笑了笑将盒子收好,当天晚上就将圣花分给了张猛张明恩他们:“吃了也能增强异能。”   张猛才不吃:“太奢侈了,我存起来嘿嘿。”圣花已经六年没出现了,现在一朵圣花都是天价。   何岚也不知道是怎么集齐这些圣花的,瑞和也不想去想,正好他派去监视韩鑫栋的人传来消息。时隔多年,监视韩鑫栋的人已经混成其身边的亲信,从接受瑞和的报酬去监视韩鑫栋之后,那人就没有给瑞和传过消息。后来瑞和离开基地两年,那人也没有跟瑞和联系过。蛰伏数年,那人终于给瑞和传递信息,还是大事。   “韩鑫栋向首都基地建议,让我进京?”基地外一个废弃民宅里,瑞和与一个中年男人对坐着交谈。男人看起来非常忠厚老实,他点点头:“不止如此,进京只是第一步,韩家希望能利用你壮大实力,不过到底想怎么办我就没打探出来了,韩鑫栋只是说了两句。我看这件事牵扯到你的利益,所以立刻通知你。”   首都基地啊,那是多少人梦想的乐园?如果不事先提醒,林队长以为那是青云路,兴高采烈地接受邀请去了首都,结果一脚踩进陷阱,那多惨啊。   瑞和谢过用:“这个消息很有用,谢谢你了。”   男人笑了:“我发过誓会帮你监视韩鑫栋,只要他有不利于基地的谋算就告诉你,这几年他小动作不断,大动作没有,我还有些不好意思光拿你的好处不干活儿呢。你是花城基地的恩人,我知道前阵子的丧尸潮多亏了你才能顺利度过,韩鑫栋要算计你,就是在摧毁花城的根基,所以我觉得应该将这个消息告诉你,让你早做防范。”   没想到韩鑫栋这几年躲在罗陆两家后面看似什么都没做,格外老实,原来已经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瑞和想了想,大概能猜到韩家的思路。离开花城第二年,他去过首都基地,在那里待了一个月左右,知道韩家跟陆家在别苗头,且陆家因为陆铭的存在更有胜算。在首都基地,陆铭的地位比瑞和在花城的地位还要高,毕竟陆铭出生军人世家,自己本身就是军人,他与瑞和是目前国内已知的异能者中等级最高的两个人。瑞和在花城基地里是异能者标杆,是对抗丧尸的榜样,陆铭在首都基地亦是如此,声望甚至更高。   韩家想补足自己的实力,打主意到自己头上来也不奇怪。   回到基地时,瑞和见街道上不少人在欢欣鼓舞,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好像是有什么喜事。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第七代丧尸病毒预防疫苗已经出来了,这一次的疫苗据说效果高达九成!   “所以这一次不会发布任务寻找志愿者了,基地会正式对外售卖,价格稍晚会放出来,大家都留意着吧。”   末世的曙光,似乎已经来临。 第441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疫苗的消息让猎鹰小队内也充满着欢喜的气氛,甚至王赫青还去清点自己的积蓄:“肯定卖得不便宜啦!”他一份妹妹一份,希望继续能够用。   丧尸潮带来的阴影因为疫苗而尽数消除,基地内颓靡丧气的氛围一扫而空。人类是很坚韧的生物,只要一点曙光就能燃起生的希望,不管遭遇过多少艰难困苦,只要有希望,就一定会努力活下去。   瑞和猜测基地在这个时候放出消息,应该有安抚民心的意思。大难之后有大喜,人生才有奔头啊。   见队友们在收拾积蓄,谢争春还有一点焦虑,瑞和安慰:“定价不会贵得太离谱的,我们一直都很努力地做任务,身家比其他人丰厚了不知道多少,如果连我们猎鹰的队员都买不起,基地就更多人买不起了。”   过了几天,正式的注射疫苗章程出来了,一人三针,一针三十五斤食物,需要在一年内打完,三针一起缴费的话为一百斤。第七代疫苗之前,基地每一次都会发布试药任务,只要参加过试药任务的人还可以再优惠,三针费用合计只要五十斤食物,并且能够优先领号注射。   “太好了!我之前做过这个任务,可以便宜好多啊!”   “太贵了吧!一针三十五斤食物,怎么不去抢!”   “听说疫苗是用圣花做的,你能用一百斤食物买圣花一片叶子给我看看?便宜死了好吧!”   “我做工一个月才分三十斤食物,不吃不喝也要三个月才能打,怎么办啊?我之前一个月根本存不下来食物啊。”   “我说你们也想太多了吧?这种疫苗是预防丧尸化的,你们出基地吗?你们杀丧尸吗?怕个屁丧尸化!跟你们都没关系好吧?用不着就别打了!”   “喂喂你瞧不起谁啊?我是没杀丧尸 ,但我也没闲着啊,我老老实实做工,怎么就比你们杀丧尸的人低一等了?都是为了生活谁比谁高贵!我就要买,我有的是物资为自己打预防针,你管得着么!”   基地里为了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有人烦恼物资不够打针,有的人烦恼预防针数量不够,第一批自己赶不上。瑞和没有领过试药任务,不过队伍里有人做过第一代疫苗的试药任务,那支疫苗效果很差,听闻注射疫苗后被丧尸咬伤抓伤的人当中,百人里才能活下来两三个。这个概率真的太低了,就算没注射疫苗,受伤者中本来也会有这个数的人活下来,比如当初的苏芽就是这样的幸运儿。   效果低,副作用还大,据说偶尔会头痛、关节疼,容易感冒发烧,吹个风都可能打喷嚏,什么症状都有。   瑞和便按照规定去排队领号,交了二十斤物资的定金。   为了这件事,陈丽琴主动来找瑞和了。两年多没见,陈丽琴明显老了很多,但是终于会对瑞和说软话了,好声好气地说希望瑞和能够帮忙付他们三人的疫苗费用。都说半大儿子吃穷老子,林颂书今年都十八岁了,一点活儿都不做,她与丈夫赚来的物资从来都存不下来,哪里拿得出三百斤食物呢?   对此,瑞和倒是一口就应下来了。陈丽琴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没曾想大儿子又说:“我一会儿就把一百斤食物给你送家去。”   “一百斤?”陈丽琴愣了一下,赶忙说,“不是一百斤,是三百斤。”   “没错。”瑞和淡淡地笑,“你和爸的疫苗费用是两百斤,这两百斤是我和颂书的责任,我们兄弟俩平分赡养责任,自然是我出一半,他出一半了,所以我出一百斤,哪里不对?”   陈丽琴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她听出了大儿子的意思了。她心中难堪又难过:“裴书,你真的要跟妈算得这么清楚吗?”   瑞和端坐着:“我不觉得我这么算有什么不对,您跟我说说?”   “我、这——”陈丽琴想起几年前长子说的话,喉咙就像梗住了什么,憋得厉害。她猛地站起来,对着瑞和大喘气:“你这是不孝!”憋来憋去,吐出了这句话。   这句指责瑞和都听腻了,他抬头看着陈丽琴:“你和爸都还没有到基地规定的六十周岁丧失劳动能力的老人标准,不过我也不在意这个,每个月的赡养费我都送了。这几年我不在基地,也托我的朋友给你和爸送赡养费,我这样都算不孝,不知道我那孝顺的弟弟,给您和爸添了什么东西,您不妨说一说,我洗耳恭听,好向颂书学一学如何尽孝。”   陈丽琴被气走了,走之前丢下一句“你的东西我不要了!”   既然不要,瑞和也不舔着脸非得送,他跟连叔说:“下次那边来人,一律都不要放进来了。”   连叔大受震惊:“裴、裴书——”   “就是这个意思,连叔你记下来吧。”   瑞和跟陈丽琴他们真是无话可说,陈丽琴只会翻来覆去炒冷饭,哪怕他不是原身并不会伤心,但也实在烦透了每次都跟陈丽琴打嘴仗,跟她那样偏心眼的人打嘴仗赢了又怎么样呢?心是偏的,说多少话都是浪费。林海从未自己来过,就不说他了。林颂书倒是常来,又吃又拿的,十八岁个大小伙子了,对未来一点计划都没有,他的父母都不在意,他这个非原装的大哥也没多少精力去掰正他。   干脆都别见了,为了“林裴书”这个名字的名声,将该送的东西送到就行,更多的就没有了。   彻底将林家的事情从自己关注的事情中切割出去之后,第四次魔雨魔花也即将到来。   何岚旧事重提,说起了演习的事情。这演习成为惯例,每年都要来这么一次,不过这几年魔花一直没有再来,这演习民众就不那么放在心上了。最近几次演习,民众都动都没动一下,照常工作生活。对此高层也不怎么在意,随便他们去了。   “还是交给你负责吧。”何司令手一挥,把文件盖好章递给何岚。何岚已经定下主意,这一次一定要狠抓演习,不能再让众人随意糊弄了。   他风风火火地搞起演习事项,何司令却在此时接到了首都安全基地的新指示,他看着文件陷入沉思,抿着嘴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才将文件放下,双手撑着太阳穴,烦恼极了!   裴书是花城基地第一强者,不,何司令甚至觉得他会是全国第一强者。首都基地的陆铭名声响亮,可他从未听说过陆铭有过像林裴书那样厉害的表现。须臾之间清空直径一百米范围内的丧尸,真正的“灰飞烟灭”,若是陆铭做得到,早就传遍全国了!   这样的超级强者,对花城来说是一大助力,未来的成就也无法估计,现在首都基地征召其过去,何司令心疼死了。   怎么办?   何司令将心腹召来开会,心腹都说不好放林裴书去首都基地。   “他们都已经有陆铭了!”   是啊,国内两大强者,首都基地已经占了一个了,另一个也该分给地方基地做保护伞才是。人才都给首都,其他基地一个都落不着,这道理说不通。   可是,这是首都基地的命令啊,何岚多年的水磨工夫终于有了效果,何司令不再将首都基地的命令言听计从,在面对首都基地要人的情况下,他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开始纠结,这已经是一大进步。   何岚有些感慨,不过也知道这一点纠结还不够,他要让小叔对首都基地说“不”。他使了个眼色给另外两个人,让他们继续劝说,一定要让小叔认识到,这一次花城绝对不能让步,这是为了花城的未来!   首都基地瑞和当然不想去了,在那里待的一个月当真没给他留下好印象。首都基地真的太大了,且一直在扩建,人口近千万,这么多幸存者管理起来本就不容易。如果高层人心齐还勉强能管,可人心不齐,各自为政,自然就有乱象了。   首都基地的幸存者贫富非常明显,平民窟一片接一片,一些区域随处可见乞丐和妓女,偷蒙拐骗的行为每一刻都在发生,人们的精神面貌呈现两极分化。走在路上时,瑞和被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孩子划破背包,那孩子瘦骨嶙峋,头大身小,被瑞和发现后抓着从背包里拿到的食物一溜烟跑了。   在花城基地里,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孩子,何司令很重视失祜儿童,各种福利政策都趋向成熟,孩子们的衣食住行都有保障,平时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我不会去的。”瑞和对何司令直接说道,“我并不想去领这个奖,现在是末世,不是以前交通便利通达的时候,跋山涉水去首都基地领奖,不止劳民伤财,也毫无意义。难道没有那一张奖状,我就不为基地出力了?司令,真的没有必要。”   说是颁奖,谁不知道那边的意思?等人过去,再授什么职位,人就走不成了。   何司令非常欣慰:“你能这么想就好了,那我帮你推了。”   首都基地那边很不满,韩家人一力促成此事,在花城的韩鑫栋也在出力,亲自找瑞和来谈这件光宗耀祖的好事。见瑞和不为所动,韩鑫栋不满极了,打算给瑞和一个颜色看看。   “我要让他在花城混不下去,等这里混不下去了,他自然就巴不得到京城去东山再起!”韩鑫栋言之凿凿,对自己的计划非常有信心。   他的手下听从吩咐,分头行事去了,于是这一天晚上,林家正在沉闷地吃晚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442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这几年,韩鑫栋对基地内的异能者极尽拉拢。他的名声比韩思栋好多了,来到花城后从来不曾欺男霸女,拉拢起异能者来比韩思栋还顺利。毕竟当年虽然韩思栋给出来的条件很好,有些人还是忌讳他的品行不端,不想为这种人效力。   韩鑫栋自然也拉拢过瑞和,可惜都没有成功。猎鹰小队的异能者也让韩鑫栋眼红,他也起过心思去挖墙脚,更气人的是一个都没挖动。仔细说来,他跟林裴书也没有大仇,只是心中的不满一层层累积。直到今天他将林裴书列入计划核心,并且顺利得到祖父对他计划的认可,在他最为风光的时候,林裴书当头一击将他敲醒——   人家根本不稀罕上首都基地领奖领奖励。   人不去,接下来的戏怎么唱?   韩家家主身体不好,已经缠绵病榻两年了,族中的子孙都对家主的位置虎视眈眈。为了替自己的父亲增加筹码,韩鑫栋发誓一定会将这个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的。在他看来,这个任务裹着甜蜜的外馅儿,谁能抵挡名与利的双重诱惑?   林裴书还真的不想去!韩鑫栋因此将林裴书恨进骨子里,觉得这人不识抬举,既然如此,那就来硬的,首都基地林裴书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让人在基地散播林裴书的黑料,败坏林裴书的名声。本来嘛,黑料要真真假假混杂听起来才像真的,可韩鑫栋盯着林裴书几年,还真的一点黑料都没挖到。那个人就像一个苦行僧,明明是出名佣兵队的队长,地位有了钱财不缺,吃喝嫖赌却样样都不碰,一丁点娱乐活动都没有。整天不是呆在别墅就是去训练、出任务、杀丧尸,早些年还会去给父母送东西,这几年也没亲自过去了。   找来找去,也只有先编黑料了。不过韩鑫栋有多手准备,他让人去找林裴书的父母。父母出面指责作证,这下子够有说服力了吧?   韩鑫栋推己及人,觉得名声大过天,一个人名声臭了一定会很受打击。他是私生子,生来就带着原罪的的坏名声,哪怕他比韩思栋更谦让更能干,是家中晚辈最出色的的一个,他也得不到来花城做督察的机会。还是韩思栋意外死了,才轮到韩鑫栋出头。   名声就像一把利剑,既可以开拓事业疆域,反过来也可能被其他人利用刺向自己。林裴书在花城基地名声臭了,正好首都基地抛出橄榄枝,正常人都会生出出去避一避的心思吧?   “关于我的谣言?”瑞和在流言散播的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说说看。”   “有人在传你品行不好,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骚扰女队员,强抢其他佣兵队的功劳,还有不少人在作证,简直是无中生有!……”说着,张猛停了下来,瑞和挑眉;“不止这些吧?”   张猛有些同情地看着瑞和:“还有是、是关于你家人的。”他有些难以启齿,再一次为好友淡薄的亲情缘分感到悲伤惋惜。   上一次张猛露出这种表情,还是跟瑞和说陈丽琴夫妻在他昏迷期间想要将他送到隔离区这件事时,瑞和一下子就猜到谣言跟林家那边有关系了。   “你说吧,什么谣言?”   “开始的时候有人在传你不孝不敬父母,对兄弟不慈。”   瑞和合上账册,饶有兴致地问:“还有?”   “陈阿姨……亲口说的,那些话就是从她工作的厂里传出来的。”   “哦。”   “裴书——”   “没关系,我是在想是谁要对付我?”瑞和摸摸下巴,“这应该是韩鑫栋的手笔。”   张猛惊讶:“为什么?!”   “前几天何司令找我说了一件事。”瑞和将事情说了,“韩家在促成我进京一事,我已经拒绝了。”他忍不住笑了,“我还在想韩鑫栋会出什么招数,没想到他会出这一招。”   见瑞和毫不在意的模样,张猛着急了:“那你有办法吗?你的名声都被败坏了啊!那些事情你都没做过,不能让他们这样乱传流言啊。”   瑞和是真的不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管别人说什么信什么?我又不是靠名声吃饭的,有功夫去计较外人的嘴巴,不如多杀两只丧尸。”   “那不一样啊,现在是有人在故意抹黑你,我是受不了这个气。”张猛站起来,“我这就去找陈阿姨,我要让她为你作证,做人不能丧良心!”   瑞和喊住他:“你不用去找她,既然她说我不孝不敬不慈,那从这个月开始就不要再往那边送东西了,之前她以我的名义收受别人的钱财,那笔账还是你和明恩帮我还的。”他拉着张猛坐下,认真道,“我是真的不在意这些,那些流言一点都伤害不到我。流言这种东西似真似假,要澄清起来非常麻烦,韩鑫栋用这一招来害我,必定还有后手,我如果在意,就落入他的陷阱了。就由着他去吧!反正只要我不去首都基地,就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你怎么能这么淡定,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气炸了。”张猛叹一口气,“其他流言倒是没什么,阿姨那边的才是杀人诛心。裴书,你怎么这么倒霉呢?”   瑞和笑了:“我怎么就倒霉了?我有你们这帮兄弟,我在末世里吃穿不愁,还有一身本领,已经不知道胜过多少人。”   韩鑫栋自以为是的诛心大计,唱戏唱得轰轰烈烈,结果完全没有人接茬。   “你说他又带着人领任务出门了?”韩鑫栋咬牙,“他真的一句回应一句澄清都没有?”   “真的没有。”   “他父母那边呢?”   “他也没有回去过,我盯准了,他的手下也没有一个回去过。”   韩鑫栋拍桌子:“气死我了!”   可林裴书刀枪不入,这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办法也毫无成效,他还能再怎么逼迫林裴书?韩鑫栋感觉到愤怒和深深的无力。   “督察,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您之所以要让林裴书去首都基地,不就是看中他的异能吗?不过我算是看出来了,林裴书此人油米不进,在花城就只与何司令亲近,完全不接受我们的招揽。这样的人就算去了首都基地,也不一定能为我们韩家效力,毕竟臭石头不管去到哪里都是死硬死硬的。我看,不如——”   见手下比了个歌喉的动作,韩鑫栋的心一动:“你的意思是?”   “既然林裴书不能用,那就将他身上的能量转移到能听您的话的人身上,能量嘛,谁用不是用?”手下对韩鑫栋眨眼间。   “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何司令出台的异能者保护法每年都在修,违者必死。要想杀人夺宝,韩鑫栋得仔细掂量。他在脑海里清点自己亲信的名单,随后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个好办法,让人闻之心动。   “林裴书的异能可能不止七阶了,他是基地第一强者,谁能杀他?”   “肯定不能立刻杀了他,不然他死后能量被别人夺走怎么办?依我看,我们先将人绑起来困住,再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夺取能量。督察,如果我们真的要绑架林裴书,就不好再将他送到首都基地了。”   韩鑫栋深以为然,韩家现在斗争得厉害,要是林裴书被其他叔伯抢到,亦或是祖父脑子糊涂将林裴书分配给其他族人,那他不就是亏大了。   既然已经做好决定,接下来要烦恼的就是怎么绑架林裴书了。绑架难度也很高的样子啊!   “异能者只是异能者,又不是超人,迷药对他们也是有效果的,我们找一个机会将他迷倒不就成了?”   于是做任务归来的瑞和刚喝了一口水还没休息,秦楠就靠过来小声说:“裴书,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这一次任务秦楠没去,在看店,难道是得到什么消息?   秦楠在旁边坐下,殷勤地想给瑞和添水,见水杯里的水还有大半杯多,便有些尴尬地把水壶放下,咳嗽一声说:“是叔叔阿姨的事情,你出门之后,叔叔阿姨来找你了,见你不在,也没办法进别墅,就去店铺找人了。”   瑞和了然点头:“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有要紧的事情告诉你,可是找不到你,所以托我给你传个话。裴书,我看叔叔阿姨精神状态都很不好,阿姨那个脸色太差了,青白青白的,好像生病了。我看你们都是最亲的人,如果有什么误会就早一点解除才好,都是一家人啊。”   瑞和看了他一眼:“你说得对,他们让我什么时候过去?”   秦楠赶紧说:“肯定是越快越好了,阿姨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我想着既然是重要的事情那就不能拖,你看看你休息好了就过去?”   “行,那你帮我传个话,我今晚就过去。”   “哎!”   看着秦楠出门,瑞和端起杯子慢慢喝水,低垂下的眼睛里没人能看见里面的情绪。   对于瑞和要去林家的事情,张猛很不赞同,得知是秦楠传话之后,他对秦楠更加不满。“队里的人谁不知道陈阿姨在外面以你母亲的身份说你的坏话……”这些年来,他跟秦楠的情分也淡了,在末世摸打滚爬久了,他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心软单纯的大男孩了。秦楠这些年虽然也跟着一起杀丧尸了,但从来都是躲在最安全的地方低调地混功劳。看久了,张猛心里怎么能有所不满?虽没有断交,心中到底无法再将秦楠当做可亲近信任的好兄弟了。   “他们想让我去我就去。”瑞和对着张猛如此这番地交代几句。   张猛的脸色几度变化,最后沉着脸应下来:“我会办妥的,你放心!”言语中透着肃杀之气。 第443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前往林家的路上,瑞和慢悠悠地走着,浑然不像是去奔赴一个意料之中的陷阱。   林家。   林海双手抱着头沉默不语,陈丽琴站在窗边,正在神经质地咬手指。小儿子在房间里昏睡着,她才进去看过,抚摸过幼子汗湿的额头。今夜对她来说是非常与众不同的一夜,虽然早就下定主意,她的心还是在狂跳。   “要不,我们算了吧?”林海提起头,声音沙哑。   寂静黑暗的家中忽然有了声音,陈丽琴被吓一跳。反应过来是丈夫开口之后,她下意识就应:“好——”在她内心深处,虽已经对大儿子失望透顶,但也不想害他啊!可是“好”字一出口,她就惊醒了,“不行,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   “丽琴,我们这样是不对的。”林海内心深受煎熬,他一辈子老老实实,即使有一些人性的贪婪,却从来也不敢强求。今天这一步走下去,就真的一路走到黑无法回头了。“裴书、裴书是个好孩子啊。”他不是林裴书的生父,所以对裴书并没有那么多的奢望与要求,现在长子每个月都有东西送回家,对他来说就已经非常好,是在知恩回报,不枉费他养了长子这些年。   陈丽琴的心一痛,但她执着地摇头:“我已经答应了,东西也拿了,我已经没办法回头。涛哥,这件事是我做的,报应也会落在我身上,你不要怕。”   林海抓头发,嘴巴苦涩难当。他是真的不知道妻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胆子那么大做出那种事情!前阵子在外面败坏长子的名声就算了,今天竟然、竟然还勾结外人,要绑架长子!妻子的狠辣让他心肝颤,觉得自己已经认不出这个结婚快三十年的妻子了。可听着妻子含着哭腔的声音,他又心软了,妻子也是为了颂书,为了这个家啊。   那些物资,那朵圣花……   颂书已经吃下圣花,现在正在房间里昏睡着呢。   单凭他自己,干几辈子都攒不到物资买圣花。林海恨自己窝囊,若不是为了小儿子打算,妻子也不会下如此狠心。   陈丽琴点燃一支蜡烛,端着做到丈夫身边。她的声音轻轻的:“那些人不是好人,我知道,可他们也不是多坏的人,他们就是想请裴书去首都基地,裴书不肯去他们才生出这样的主意。首都基地多好啊,首都呢!那个地方肯定比花城好,裴书去那里就是享福的。他性子高傲,人家拉拢不成才恼了,不过裴书本事在身上,去哪里都能过好,我就牵个线,等以后他的日子过得更好了,就能理解我的苦心了。”   林海苦笑,妻子还在自欺欺人!   门被敲响了。   两人谈话的声音也戛然而止。陈丽琴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我去开门,厨房里我烧好热水了,茶叶在桌上,你去泡茶来。”   林海听着妻子的脚步声,咬着牙站起来去厨房,泡了三杯茶水出来。   端着茶水出来时,长子已经进屋坐下了,正在问:“爸妈找我有事要说?”   “你好久没来了,先喝水吧,这是人家送的茶叶,你喝喝看好不好喝。”陈丽琴笑着说,林海的心猛跳,机械地将茶杯摆在桌上,自己一杯妻子一杯,最后一杯放在长子手边。   “闻起来味道不错。”长子握住杯子凑近嘴边。   这一刻,林海和陈丽琴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对了,颂书呢?”瑞和将杯子移开,问。   陈丽琴憋着气呢,被这么一打岔胸腔一痛,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睡着了,身体不太舒服,呵呵。”   “这样啊,那我看看他去。”瑞和放下杯子站起来,假装没看见夫妻二人的惶恐神色。他心中为原身感到悲哀,林海夫妻上辈子就是这样的,借着原身的收敛钱财、为其他人开后门等等。事情每一次爆发,在母亲的哭诉中,原身都不忍心指责父母。上辈子原身那么孝顺,陈丽琴夫妻还是多次犯错,这辈子瑞和疏远了他们,他们跟自己的感情比上辈子与原身的感情相比淡了不知道多少,做出这种事情瑞和不觉得奇怪。   打开门,果然林颂书在床上昏睡着,一摸头滚烫滚烫的。   “不送医院?”   陈丽琴忙说:“不用不用!他身子骨好,自己扛扛就能好,去医院多贵啊。”   以前林颂书打个喷嚏陈丽琴都着急上火,现在发高烧却说出这种话,瑞和一听就知道林颂书的情况了。   圣花啊,大手笔。   他关上门再次坐到椅子上,直接将茶杯拿起来一饮而尽。   惊喜来得太快,陈丽琴刚想好的劝茶话都来不及说,就见长子已然将茶水尽数喝光了。   “这茶——”瑞和眼神晃了晃,然后眼皮子耷拉,头一歪倒在沙发上。   “成了!”陈丽琴赶紧从沙发底下抽出一根荧光棒,掰了一下让其发亮,然后挂在窗户外面。   外面守着的人看见信号,立刻上楼将瑞和装进大麻袋里抗走。   “你们、不会伤害他的对吧?”临走,领队的人被陈丽琴抓住。面对陈丽琴殷切的目光,这人笑得一脸和气:“当然啦,林队长是个好人才,我们一定会好好用他的。”说完就走,转身之后立刻翻了个白眼,到现在才来假装关心有什么用?真正爱孩子的妈会做这种事情?嘁。   陈丽琴却松了一口气,她需要这句话来安抚自己的良心,至于这句话是真是假……她连想都不敢细想。   摇摇晃晃地,瑞和感觉到自己被扛进了一个建筑物里。他闭着眼睛将这一路拐弯直行等方向算了一下,再加上下车时闻到的臭味,确定这里是西区的贫民区。   “这药下得足,应该还要再睡五个小时。”   “那不行,五个小时后城门都没开呢,等一会儿他醒了就再给他打一针。”   “知道了哥。”   瑞和被放在纸板上,能听到这间屋子内外加起来有十个人。他耐着性子放缓呼吸,假装自己正在睡觉。   听了他们的话后,他立刻就改变主意,正要等到五个小时后再被人扎上一针,到时候就真的为人鱼肉了。   他耐心地等着,又过了三个小时,天色愈浓,平民区里除了呼噜声磨牙声,完全听不到有人在走动了。守在他身边的人也只剩下两个还醒着,瑞和等了又等,抓紧时机将兰火放出来,兰火悄无声息地滑行,在黑暗中将房间外面六人烧成灰,连一声惨叫声都没让他们发出来。   “唔?”屋内其中一个人擦擦眼睛,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外面有蓝色的光,那光一闪而过,像是幻觉。他有些不放心,站起来去开门,结果一个人都看不见。“人呢?偷懒去了?”他不满地嘟囔,关上门后转身,心底打算着明天一天要跟督察告状才行。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见屋里的蜡烛不知道是不是在他打盹的时候烧完了,便又摸出一根出来点上。   蜡烛的光摇曳,照亮了他对面一张脸。灯光下,那张脸像是蒙上一层诡异的白光,冷不丁出现,渗人至极!   !!!   瑞和笑了笑:“别动别说话,你一动,我的刀可能也会动哦。”   尖叫声被堵在喉咙,男人心悸地低头,就看见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正横在自己脖子上。   天很快就亮了,临近中午,睡了个好觉韩鑫栋收拾好,意思意思接了个任务就出城门了。那边递来消息,说是一切顺利,一大早就将人运到地点,就等着他来呢。   韩鑫栋早就决定将能量给自己,这一次出门,选的都是极为可靠的亲信,保管自己能够顺顺利利地将能量拿到手。林裴书肯定不止七阶,那就是八阶了?国内第一强者啊!这样的异能者体内的能量该有多大,自己吸收之后能够一次性跨多少阶?   一路上,韩鑫栋数数算算,心情愉快。   二十多分钟后,目的地到了。韩鑫栋此行带了五个人,都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他身边从来没有这么少人过。不过他也不怎么担心,楼上还有十个人呢,也都靠得住,一会儿叫那十个人到外面守着,也就妥当了。   这附近的丧尸天天清,日日剿,已经一只丧尸都看不见了。现在要想做任务,都要到更远的地方去,韩鑫栋选这个地方很简单,一是这里距离基地近,做任务的佣兵队一般都会直接从这里穿过,到更远的地方狩猎。二是因为这里是他建立的一个据点之一,藏着武器和食物,再安全不过。   因此下车后,他直接走在最前面,大力地推开门:“林裴书在——”   一个人影如从门板后窜出来,一把将韩鑫栋拽到跟前。韩鑫栋来不及反应就觉得脖子一痛,温热的血流了出来。   “督察!”   “少爷!”   “林裴书!”   在这一刻,喊什么的都有,瑞和将匕首再往前送,韩鑫栋痛得嘶气:“林裴书!放开我!”他是土系异能者,练到现在也就六阶,他这人有野心,也对自己狠心,这异能还真的是他自己杀一只又一只丧尸练出来的,因而他的身手并不差。可入门就被伏击,他根本无法挣脱,心念一动一块尖利的土锥飞刺向林裴书的后心——   “啊!”   瑞和在瞬间与他调转位置,尖锐的土锥正中韩鑫栋的心脏,血如喷涌。   “你们也别走了。”瑞和丢下已无抵抗之力的韩鑫栋,对着那五个愤恨又惊惧地看着他的人说。   蓝色的火从他们身后升起,让他们无处可逃。 第444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外面,新的车队悄悄地停在小楼的死角处。   降下来的车窗内露出罗秀的脸,她的眉毛微微皱着,问:“消息准确吗?”   “准确。那栋楼就是韩督察他们的据点,平时他们出任务的时候会来这里休息补给,今早韩督察说是接任务出门了,但他并没有去杀丧尸,出城门后直接就来这里了,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去探一探。”   “是。”   手下小心谨慎,从外围慢慢摸进内围,内心鼓噪非常激动,好不容易摸进去,结果什么都没探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人?”罗秀吃惊了。   手下也觉得一头雾水:“他们明明没出来啊,小六子一直盯着的,小六子的本事您也是知道的,不可能看走眼。再说了,那些车还在呢,难道人还能是翻墙步行走的?”   “我去看看。”   罗秀亲自过去,果然里头没有人,只在大门处有一滩黑红色的痕迹。她蹲下摸了摸,还用指甲去抠,觉得这血有一段时间了。   其实这血就是韩鑫栋的,瑞和用火系异能毁尸灭迹时,火焰的高温将地上的血也烘干了。外人不知道内情,自然误会了。他其实也知道有人在盯梢,所以他是悄悄从后门走的,步行到远处才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辆摩托车开回基地。   罗秀觉得奇怪极了,又去查看楼下的车,车有三辆,里头枪支武器全都齐全,不是废弃的车。   “韩鑫栋那小子到底去哪里了?”   瑞和轻松地回了基地,张猛见他回来,一颗焦躁的心终于冷静下来。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我没事,你那边怎么样?安排好了吗?”   张猛点头:“安排好了。裴书,你那边——”   “我杀了韩鑫栋。”瑞和将过程说了一遍,“他想要杀了我夺取我体内的能量。”   张猛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是要拉拢你去首都基地吗?”   “对啊,我这不是拒绝了吗?所以他改变了主意。”瑞和淡淡地笑,“所以我就杀了他,还将他们的能量全部打散了。”他要强大,从来都不会从同类身上攫取能量。   张猛这下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走吧。”瑞和拿出一大串钥匙,“这是从韩鑫栋身上拿到的,我们把韩鑫栋的库房搬空。”   “……走!”张猛撸袖子。他一开始以为,裴书让他将韩鑫栋的库房位置探出来,是打算偷一笔让韩鑫栋心痛,没想到韩鑫栋这就死了,裴书还拿到了钥匙……   干!这个好机会不干不是人!   到了中午,韩鑫栋没回来。   到了晚上,韩鑫栋还是没回来。   第二天,韩鑫栋的手下都要急疯了!   他带出门的都是最信任的手下,那些手下平时也是他最信得过的帮手,为他处理诸多事务,这一下子大领导和小领导们都不见了,可不就抓瞎?这些人见老大不见了,当天就立刻就出去找,没找着,第二天还是没找着人,他们急得要发疯,立刻报给基地高层,要求何司令帮忙找。   何司令也被唬了一跳,这人怎么会失踪呢?这可是首都派来的督察官,意义不一般,于是赶紧派人出去寻。可车子就在原地,偏偏人不见了,怎么找呢?何司令就想可能是被害了,于是调了警局的刑侦人员到现场查线索。没曾想现场干干净净,除了地上的血迹确定是韩鑫栋的之外,什么都没找到。   能找到就奇了,瑞和走之前拿异能火将那间房燎过两遍,保管自己一根头发都不会留下。他进屋时也没有用手指摸过什么的东西,指纹也不会留下。   查来查去,除了韩鑫栋与其手下的指纹与其他痕迹,什么都没找到。   如此找了几天踪影全无,在这末世中就可以当人已经死了。韩鑫栋的手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那就跟本家联系吧,可连联系首都基地本家的通讯号码以及加密码,也只有韩鑫栋以及最信任的两个手下有,他们都失踪了,剩下的人想联系本家都没办法,只能再次让基地高层帮忙。   不说本家收到消息有多么震怒,韩鑫栋的手下被骂得多灰头土脸,等他们晃过神来,才发现仓库被盗了!整三个大库房一个小库房的物资全部不翼而飞。   “老天爷——”   韩鑫栋的手下跌坐在地上,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这边厢瑞和得到了一大批物资,将储物戒指装得满满当当的,时隔两年,储物戒指再次装满啦。他在想这些物资要怎么安排,还不能被其他人发现,思来想去,他准备拿四分之一捐给花城基地孤儿院和养老院,四分之二捐给花城军,最后四分之一留给自家佣兵队。   “现在还不行,外头正在查呢。”张猛小声说,“我认识的空间异能者都被请去喝茶了。裴书,你应该不会吧?”   张猛就是这么一说,下午瑞和跟队伍里的孙筎云就一起被请去接受问询了。   “我现在的空间大概有一百平。”孙筎云叹气,“空间异能真的好难升级,现在的丧尸愈发难杀了,力气大动作灵活,有时候遇到变种丧尸,真是手忙脚乱。”又问瑞和,“队长,你的空间现在多大啦?”   瑞和给出一个八十平的数字:“可能我是双系异能,火系的修炼得好,空间异能就落后了。”   这个说法也很合常理,孙筎云立刻就接受了,还说:“还是练火系异能好,足够自保,作战能力也够强。”   两人一起到警厅接受询问,还需要将一枚录像器收进空间里,录一下空间内的情况,以便警察调查。瑞和一点都不害怕,淡定地将录像器放进去,五分钟后再拿出来。   “好了,谢谢你们抽空过来,感谢你们的配合。”   两人当然是没有嫌疑的。   “全城的空间系异能者都被喊过来了,队长,你说到底是谁动的手?好大的手笔啊!”孙筎云对韩鑫栋也没什么好印象,这一切都托韩思栋的福,这几年韩鑫栋足够低调做事了,可基地里因为他堂弟的关系对他印象差的人大有人在。韩鑫栋的仓库被洗劫了?活该呀!   “不知道,也许基地很快就能查清真相。”   基地花时间将所有登记在册的空间异能者都查了一遍,没有登记在册的,也通过特殊手段请过来接受调查。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说在韩鑫栋失踪的那个房间里看见过罗主任,“我真的看见了,她还进去了呢,不过很快就走了,韩督察失踪可能跟罗主任有关系哦。”   消息自然是瑞和让人放出去浑水摸鱼的。   罗秀听到消息怒不可遏:“是哪个王八蛋在害我!快些去澄清,也给我查到底是谁在胡说!”   前面说过了,韩鑫栋选择这个据点,就是看它所在的地方平时少有人来。她跟踪过去,本就一路小心避让,也怕被韩鑫栋发现。到底是谁黄雀在后,盯住她的梢,借机坑她一把?   话刚说出口,她就知道这事儿不好澄清,怎么解释呢?她跟踪韩鑫栋的目的是什么?别的不说,跟踪就是居心不轨。她还不能说自己是路过,就怕对方还拍着她进门的照片,到时候更说不清。   罗秀气得心口痛,拦住手下:“先等一等……你就说,我那天路过,看见了韩鑫栋的车才想着进去打招呼——”   这也不行!若是人家有完整视频,不就又能说她过去的时候是偷偷摸摸的吗?毕竟当时她的车队是小心停在死角,再让手下先去打探的,怎么看怎么不光明正大。当时的一切谨慎行为,现在都成了无法解释的难题。   真是气死个人!   罗秀想了又想,才斟酌着说:“就说,我们那天出门做任务,路上发现了了形迹可疑的人,所以我们悄悄跟上去,并不知道那里是韩督查失踪的地点。”这话都是假话,却能将韩鑫栋失踪的事情推到“形迹可疑”的人身上,也能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同时也能解释自己第一时间发现韩鑫栋失踪时为什么没报警。至于那形迹可疑的人是谁,那就让何司令和韩家去查吧。   罗家一往外放风声,不少民众都信了,只除了一些知道三家人一直勾心斗角的人还在怀疑,其中就包括陆桂洪。   “罗家这个阿秀,以前我就听过她的名声,厉害啊!嫁了人也还在娘家说得上话,你看看,现在都末世了,她还能代表娘家来花城,可见是个厉害的女人。这女人无往而不利,她肯定是知道那里是小韩的地方才跟踪过去的,嘿!结果惹了一身骚!”陆桂洪咬着烟,分外得意,那些流言也有他出的一份力哟。   何岚对此也喜闻乐见,但他有一点忧心:韩鑫栋到底是怎么了?真的有人害他了?谁干的?胆子那么大手段那么厉害,会不会对他小叔出手?   “阿岚。”邹玉合端着夜宵进书房,坐在旁边看丈夫喝甜汤,忽然问起韩鑫栋的事情。“也是怪可惜的。”   何岚随口道:“可惜什么?他那是活该。”   邹玉合的眼睛闪了闪,回到自己的屋里时,只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难受得厉害。看来韩督察是丈夫害的了,为什么呢?权势就那么吸引人吗,让一个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了。基地眼看就要乱起来了,阿岚却好像很高兴,他什么时候会对罗主任下手?对陆部长下手?首都基地不会放任的,如果派兵来怎么办?   想着想着,邹玉合难过极了。   “少奶奶。”门外走进来一个瘦弱的女孩,“少奶奶还不睡觉?已经很晚了。”   女孩蹲在地上握着邹玉合的手,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她看着邹玉合说道:“真的希望基地的乱象能够快一点平息,我们就想好好过日子啊。”邹玉合的瞳孔晃了几秒,像是有水滴入湖面。“对,你说得对。”   “少奶奶,你快休息吧。”   “这就睡了。”邹玉合困惑地眨眨眼,觉得自己是走神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女孩为她铺好床,邹玉合躺下,闭上了眼睛。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 第445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基地对韩鑫栋与其亲信的失踪案很重视,后来罗秀被拖下水,便更添加了谈资。民众对此议论纷纷,吃瓜不停,没想到隔天又有一个惊天大瓜砸到头顶。   “何哥遇刺了!”一大早,出去开店的孙筎云就把消息带回来了,“外头传得到处都是!都说是何哥的妻子杀的人!被保姆发现的时候,他妻子还睡在床上,身上都是血!她也承认了,就是她干的!”   孙筎云说着打听来的消息,自己的血液都在泛着凉意。   妻子杀夫!   何岚与其妻子的恩爱在基地里是小有名气,因为邹玉合为人良善喜做善事,风评非常好,福利院的人都在说她的好话。一个美丽又大方善良的女人,在末世这样的大环境下形象光辉,称得上熠熠闪闪。孙筎云管着店铺,什么香水口红化妆品等都是高档货,主要客户群就是那些阔太太富家小姐,那些人相约逛街,自然也聊天的,聊来聊去的,总会说起何司令侄子的妻子,言语中都说她“装”,却也酸溜溜地说他们夫妻情深。因此孙筎云是知道邹玉合的,乍一听邹玉合杀夫,她完全无法相信。   孙筎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瑞和正在前院摘菜,他愣了一下,随后冷静地站起来,问:“死了?”   “死了,听说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硬了。”   瑞和将摘好的小葱放进篮子里,拍拍手里的泥:“好,我知道了。”   “队长,你——”   “我这里有一些新的商品,你跟我来,我倒腾给你,你带到店里去卖吧。”说的是从韩鑫栋仓库里拿到的那批物资,瑞和打算将这些高档品一点点散出去。   “哦、哦!”   移交物资之后,孙筎云的心态也平稳下来,她没有再多问,沉稳地离开了别墅。前往店铺的路上,她在心中想着:看来队长真的跟何哥关系变淡了,连听到他的死讯都那么平静。嗨!自己这个外人想那么多干什么呢?队长心中有数就行了,自己将店铺守好就是大功了。   瑞和其实并不平静,他觉得有些无奈和可惜。何岚选择与他疏离,他大概能猜测何岚的心思,也能理解。他也是希望何岚上辈子的死亡有内情,那就不辜负何岚对邹玉合的一片真心的。这感情的事情,外人不好多嘴,冷暖还不得他们自己感受吗?瑞和只是参考原身的记忆,却并不觉得那就是绝对正确的。   理解是理解,但所有计划被全盘打翻,瑞和心中也是有过不满的。   但现在何岚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瑞和心中惋惜,同时也对邹玉合杀害何岚一事非常在意。她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杀夫的?   是啊,为什么?!   何司令与何岚的父母都极为震惊且悲痛!   多好的小夫妻啊!恩爱甜蜜,让长辈看了都欣慰点头,昨儿中午还一家人一起吃饭了,这才隔了一晚,儿媳妇就杀了自己的儿子!搁谁身上都无法接受。   两个小时之前。   蓝惠女士优雅从容了半辈子,这会儿头发凌乱眼眶红肿,眼泪都流干了,干涩疼痛,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她是冰系异能,极少杀丧尸,因此只有两阶,此时她跪坐在床边,用异能冰着儿子,这心好像也随着一起死去了。   “查!一定要查!”何钊咬牙切齿,眼睛红彤彤的,话一说出口眼泪就往下掉。都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何钊在军中时,自己水里来火里去不知道多少回,身边的战友来来去去,最伤心的就是离别。可直到此时他才知道,最痛彻心扉的,不过于承载了自己所有希望与期盼的血脉先于自己离开这个人世,这种痛,能痛入骨髓。   “查,我一定查。”何司令哽咽着下令去查。   侄媳妇被保姆带出去换衣服了,此时也被扶着带进来。邹玉合木木地走过去,跪坐在蓝惠身边,蓝惠女士一巴掌扇过去,直将邹玉合扇得趴在地上。   “嫂子!”   “惠!”   “你再说一遍。”蓝惠死死盯着邹玉合,“你敢再说一遍。”   “嫂子,可能其中有误会,我们慢慢来问侄媳妇。”   “是啊,他们小两口的感情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儿媳妇可能是悲伤过度——”   邹玉合从地上爬起来:“是我做的,是我把刀插进岚哥心脏的。”她的眼泪汹涌而下,“是我做的,我做的。”   那眼泪落在蓝惠眼里就是鳄鱼的眼泪,她又一巴掌扇过去,用足了力气。邹玉合这一次有了准备,却还是往旁边跌去。   “你说的是实话,我看得出来,所以你是为什么?为什么!”蓝惠眼中充满恨意,“是阿岚对不住你,在外头养了小的?还是阿岚平时对你不好,对你呼来喝去!你但凡有一点良心,都不该要他的命!”   邹玉合只是哭,蓝惠多么沉稳的人呐,平时虽然不怎么喜欢儿媳妇的性格,觉得太软了些,没什么立场,但只要儿子喜欢,儿媳妇又没有什么原则上的大毛病,她何苦做个恶婆婆?因此与儿子分开住,平时也不打扰小两口。这个时候见邹玉合哭个不停,也不将事情说个明白,心中的悲痛愤恨与不耐烦齐齐上涌,让她忍不住怒喝:“人都没了,现在哭有什么用,凭白让我觉得恶心!你不配为他哭!现在我还让你好好说话,你若是再不说,就到牢里去哭!”   何钰压根不敢插嘴。   看着这样的妻子,何钊也不敢插话。   “我、我……”邹玉合哭哭啼啼地将自己的理由说了一遍,“岚哥对我自然是极好的,可生而为人,总不能只贪图小情小爱的快活,我虽然是女人,但也厚着脸皮说一声心怀天下。现在是末世,到处都乱糟糟,我们都是普通人,想要的不就是安安稳稳的生活……岚哥的野心太大,我不相信婆婆你没看出来……他跟这个斗,跟那个斗,我是劝都劝不动。他还说,如果不争的话我们这一家都会没命。怎么会没命呢?二叔是司令,公公是书记,婆婆你也是妇协主席,咱们这一家还要怎么往上爬……首都基地的人,岚哥一个个防得紧,我看他每天在书房算计来算计去,我替他觉得累……后来,我察觉到他起了杀心,他也没否认……后来韩督察失踪了,岚哥在家中就差放鞭炮了……我真的害怕啊!我怕岚哥走上不归路,也怕首都那边来寻仇……”   蓝惠听得眼睛都直了,更别提何司令和何钊了。   碍着自己是公公,不方便跟儿媳妇说话,何钊从进来就由着妻子做主,自己忍着悲伤在一边听着,听到一半他就觉得不对,听到最后,他只觉得满心荒唐。   可不是荒唐吗!   要是我儿子对不住你,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过,你忍不过激情杀人还说得过去!可听听,听听着这的是什么话!合着你是为了天下太平才杀人的,我儿子还成了祸国殃民的贼人了!   何钊再也忍不下去:“荒谬!”   何司令也张目结舌:“你、你——”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侄媳妇是脑子有问题吧?但凡胆子正常的人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说出折磨自己许久的心魔后,邹玉合反而松了一口气,她挺直了腰:“是我对不起他,但是我不后悔!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呵。”蓝惠终于回神,先是冷笑一声,然后双眼淬毒一样射向邹玉合。“那你倒是去死啊!”   邹玉合站起来,身体抖了几下,然后坐在床上,伸手要去拔何岚心脏上的刀。   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手拍走。   “你不配和他死在同一把刀下。”蓝惠这辈子没打过的巴掌,没说过的狠话都在今天说尽了。   邹玉合惨淡地扯了扯嘴角,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枪,那是丈夫留给她防身的枪。枪口对准太阳穴,没人拦她。   若不是蓝惠死死按着自己的心脏,她都想夺枪亲手为儿子报仇。   纤细的手指扣住扳机,在将要扣下之际,小保姆冲了进来:“不行啊!少奶奶有孩子了!不行啊!”   邹玉合的动作停下,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肚子。   小保姆哭着夺下枪:“少奶奶你最近心情不好,已经两个月没来大姨妈了!这肯定是怀孕了!”   在场的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何岚的葬礼低调地办完了,瑞和去送了送。在灵堂没看见邹玉合,其他人也问了,只听何家人说:“悲伤过度病倒了,起不来身。”   出了灵堂,讨论的人更多。   “不是说是妻子杀了老公?”   “何家辟谣了,说是家政乱说的……”   “说来也是,这怎么可能嘛……”   瑞和就知道,邹玉合应该是怀孕了,所以跟上辈子一样被留了下来。上辈子那个孩子没能生出来,听说是五个月上就成了死胎,邹玉合自己也自杀了。这辈子呢?   不过很快瑞和就没时间去想这些了,秦楠被赶出去之后再三来别墅求情,白天黑夜都在喊,瑞和忍不过他,请巡逻兵将其以扰乱公共秩序名义带走。秦楠自此销声匿迹,没有再出现,瑞和也不在意。第四次魔雨就在眼前,他得先做好准备。 第446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末世第七年,魔雨不期而至。   因为前阵子何岚刚狠抓过几次演习,魔雨结束之后魔花降临,人们反应不慢,赶紧避了开来。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大小的佣兵队都知道这场灾难之后也跟着泼天富贵,只要抓住机会就能一夜暴富,因此早早就准备了起来!魔花还未结束,以花城军为主、各大佣兵队次之,其他零散的幸存者缀于其后的摘花队伍就已经出发了,他们要赶在圣花到来之前霸占一大块属于自己的区域,然后尽情采摘!   瑞和因为知晓具体日期,提前带着猎鹰的人出门了,为了不与基地的人相争,特地驱车到了更远的地方,距离基地得有一天的车程。魔花一出现,猎鹰小队的人都激动地叫了起来!大家都是异能者,魔花似乎对他们是无效的。这个结论还是上一次魔花降临后,最后统计丧尸化人口时得出来的,那次因为魔花而丧尸化的人当中,只有三个异能者,而那三个异能者正好在那个时候生病身体虚弱。所以研究所的人就说了,兴许是生病所以导致身体抵抗力低下,这才让魔花中的病毒乘虚而入。   加上大家都已经注射了疫苗,虽才打了一针,心中却更有底气啦。   圣花还没出现,众人都商量起一会儿怎么采摘圣花了。瑞和也不拘着他们,让他们想出门就出门,不一会儿人就跑了一大半,瑞和拿起帽子:“那我也走了,到时候都来这里集合。”   张猛与张明恩点点头,也各自找了个方向离开。   很快,金色的圣花就在各处盛开,如果与前面三次圣花盛开的密度图对比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一次的圣花密度比上一次又降低了。一开始,瑞和找了五分钟才找到两朵长在一块儿的。他的速度多快啊,在好体质基础上多年练出来的好身手,又有兰火护卫,丧尸根本不算什么阻碍,就这样的速度,五分钟都够他检查完一大片区域了。这么一大快地方只得了这两朵圣花,可见此次圣花难得。   瑞和打起精神来,提速向前。   同一时刻,花城基地内某个普通居民区。一个女孩儿陷入了高烧昏迷中,末世都七年了,该有经验的人都有经验了,因此将女孩绑在床上,以防她变成丧尸伤了家里人。   “妮妮……妮妮快醒来……”   隔天,妮妮醒了过来,家里人围着她嘘寒问暖,还是她弟弟童言稚语:“姐姐,你有异能了吗?”   有吗?   女孩按照基地发下来的异能修炼法开始研究自己了。一研究,忽然眼前一晃,彩色的世界变成了黑与白。她好奇地看着这个新世界,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两个月后,女孩又站在窗户边看外面的世界,一个人就这么从她面前飘过。   女孩瞪大眼睛:“哇!”   新晋鬼魂何岚与女孩看了个对眼,他也瞪大了眼睛。   这一场圣花花期吸引了所有幸存者的注目,各大基地都的城门都迎来了外出人数巅峰。瑞和与队友们在外面呆了快两个多月,尽可能地去到更远的地方采集圣花。因为他们提前出门,准备得够充分,因此收获颇丰。圣花开的时候,也有其他人正好在外面做任务,但因为随身带的物资不够,寻找圣花的途中还需要顺道搜集食物——末世都七年了,外头能找到的可食用物资真的不多。如此一来,自然不能像猎鹰小队一样肆意,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等瑞和回到基地时,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他没想到刚回别墅就遇到一个惊吓。   没错,惊吓。   “你说,何岚在你身边?”瑞和问来拜访他的女孩,女孩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矮矮瘦瘦的,唯独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是啊,他就在这里啊。”女孩指了指她的左手边。   大白天的,瑞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到底之前就经历过玄门世界,瑞和很快冷静下来,接受了这个消息,还问:“这是你的异能吗?”   “是啊,林哥哥你真厉害,何哥说只要跟你说你就能接受的。”女孩噘嘴,“我跟我父母说,他们都不相信,还以为我是在骗人,我真的没骗人。”   “你等一下,我拿一个东西。”   瑞和回到房间,从子兑换系统的储物格里的执法仪拿出来。来到这个世界,知道这个世界以后会丧尸横行后,瑞和就将执法仪拿出来过,也对准过这个世界的“地府”。这一校准就花了好几年,末世第三年才校准完毕,连接成功。里头的相关功能,瑞和也试过,都是能用的,不过也许是每个世界的规则不同,他在这个世界里使用扫描功能即“阴阳眼”时,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半个鬼魂。   明明这个世界有那么多行尸走肉,第一批魔花就弄死了世界上一半以上的人口,却一个鬼魂都没看见,想来是这个世界特有的规则所限。认识到这一点之后,瑞和就将执法仪束之高阁,没有再拿出来过了。   女孩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别墅,瑞和不久就出来了,开了阴阳眼的他这一次真的看见何岚了。   何岚的样子很惨,脸色青白,胸口处有一大摊凝固的血迹,很明显那就是致命伤。他与瑞和的视线对上,惊疑地对瑞和招手:“裴书?”   “嗯。”   听瑞和回答他,何岚又吃惊了:“你怎么看见我的?”   “我忘了跟你说,我修过道。”瑞和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我会开阴阳眼。”   何岚:“……”   看着张明恩将女孩送回家,女孩提着一大袋子物资欢天喜地的,瑞和收回视线:“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个世界有些神奇,不应该有滞留人间的鬼魂才对啊。   何岚苦笑,坐在瑞和对面:“我也不知道,但也许跟这个有关系。”他从脖子掏出一块玉坠,“这是我家祖传的,是我祖父的祖父留给他的,他传给我爸,我爸在我成家后又给了我。这是家传物件,我就时时戴着了。”   这东西瑞和自然是碰不到的,他只能就着何岚的手看了看:“这倒是普通的玉坠,不过上面有功德和煞气。功德这好解释,你们何家祖上行善积德就能积累,煞气……这也不是普通的煞,该是你父亲带着它在战场上杀敌时沾上的,这是保家卫国的热血忠义之煞,不伤人的。”   何岚听得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其实没有立即就死。”说到这里,何岚面露痛苦,她看着我断气的,哭着看我断气……我很想问她为什么,她说是为了我好,怕我成为千古罪人……我实在是不想走,我不甘心,不甘心啊!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之后也不知道是第几天了,不过应该是头七,我爸妈、在家祭拜我,可是他们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说话。没办法,我只好到处溜达,有一天忽然溜达到妮妮,也就是刚才那女孩的家附近,她在窗户上看见我了,我只好拜托她带我来找你了。”   “你怎么没让妮妮带你去找你的父母?”瑞和一语戳中何岚的心事。   “唉。”何岚抓头发,叹气又叹气,“我、我还没做好准备。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我是真的死了……我要是再出现,他们只能再伤一回心。”   他与妮妮认识的时候,已经是他死去两个月后的事情了。两个多月不算很长,但对失去独子的父母来说,必定度日如年,这两个多月也足够让他们将丧子的悲痛压下去一点了,何苦再掀开他们心中的伤疤呢?   “我就想来找你,我想着我就算死了,基地的事情也不能放下,我的一些安排得让你知道。裴书,你是值得信任的,我只能找你帮忙了。”   瑞和无奈:“好。”为了基地,他也不会意气用事。   “你比我强。”何岚苦涩地笑,“如果我当时听你的话——”   “往事已逝就不要再纠结了。”瑞和打断他,“说正事吧。”   何岚将自己的势力都交给了瑞和:“你要自己用也好,想给我小叔或是我父亲也可以。”又把自己设的局也一并告诉瑞和,“你看着办,如果可行就继续往下办,如果觉得不太合适……你斟酌着改吧。”   除此之外,何岚还将这些年与瑞和疏远后,他自己办的一系列大事小事都说了,说是让瑞和心里有一个底。   听了何岚的话,瑞和也想叹气了。这样的安排不算坏了,这几年何岚拼着命往上升,也尽自己的力量去打压罗陆韩三家,甚至挑拨他们内斗,十件算计里能成一件两件就足够何家喘息的了。   “当年还是太年轻了,以为自己掌握了全局,想杀谁就杀谁,可我杀了罗梨后,首都基地罗家又派了罗秀过来……后来我就明白了,这些对手还算是被我琢磨得差不多的了,要是新来几个,还得重新打探品性和行事风格。因而我没想再杀他们,韩鑫栋的失踪真的不是我做的,我的计划刚才也说与你听了,我就是想压着他们而已,给他们找事情做……韩鑫栋失踪,我是挺高兴的,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我以为是罗家或者陆家的人动的手,所以我打算将事情推到他们身上,没证据也没关系,我的目的是想让首都基地那边的罗陆韩三家生矛盾,他们闹得越开,反映到花城,就是罗秀与陆桂洪闹,他们内部狗咬狗了,大概也就没心思盯着我们何家,基地也就能安稳几天……”   说着说着,何岚也说不下去了。任凭谁被自己的妻子误会,还被“代表和平消灭你”了,心里都不会好受。   瑞和能说什么呢?现在说什么“当初”,听起来都像在往何岚心口撒盐,算了吧!   于是瑞和开始办何岚交代的这些事,那些势力和隐藏的物资,他决定自己收下,若是给何司令或是何书记,他们很有可能将其通通废除。何岚背地里做的事情还挺多,罗陆韩三家那边都安插有人手,瑞和拿着何岚给出的信物和口令,成功地接手那些势力,就在这个时候,首都基地韩家再次下令,要求花城基地对韩氏兄弟的事故做出解释,韩家接连两位年轻优秀子弟在花城出事,花城必须对此负责。   “上京解释?”瑞和慢声重复一边,挑眉,“韩家怎么不上天?” 第447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上京是不可能上京的,永远不可能上京的。   何司令心里的想法大概如上。不过他并不是为了逃避责任,而是基地离不开人。事实上他觉得冤枉死了,先说韩思栋吧,那是被他自己的警卫杀害的,人证物证都在。再说韩鑫栋吧,他自己以出任务的名义出门,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去了基地外面一个房子里,那房子经过检查,可以判断其为韩鑫栋的秘密基地。他在自己安排的秘密基地里失踪了,外人从何得知?   都是成年人了,还在基地担任要职,何司令还能每时每刻不错眼地盯着?   因这两人的死亡与失踪问责花城,何司令心中是无法接受的。但他也能理解韩家人的心情,毕竟都是韩家年轻的下一代,倾注的感情就像他对侄子的期盼与爱护一样。   “您不能去,花城不能一日无主。”何司令的亲信也这么说,“您如果过去了,花城就被掣肘,到时候那边提出什么要求,我们也只能照办。因为上一次丧尸潮,今年秋收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收成只有往年的十之二三,就这些东西,海市基地又苦哈哈地哭穷要分一部分,首都基地上次才说要让我们交粮食,您是拿丧尸潮搪塞过去的……”   何司令心中无奈,这种无奈感一年一年下来越发厚重。他仍然对首都方面忠诚,可看着基地里的居民,他也只能先照管这一城的幸存者了啊!   “如果我不去的话,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也没有让一城之主远离基地的做法!”亲信坚决地说,“我可以代替您去,何书记也可以,只有您不能去。”   “我不会去的,至于让别人代替我去……我再想一想吧。”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何司令出神地看着桌上的文件,置顶的来自罗秀与陆桂洪。一个要三号粮仓的保护管理权,一个要建立新兵种,要求批准他就地征兵。   再迟钝的人,这几年亲眼看着,亲耳听着亲信与侄子的提醒,到了这个时候也能领悟了,所以何司令才越来越无奈。他的野心真的不大,就是护着这一基地的民众安居乐业,在末世里安安稳稳地活下去,那些算计他完全不想参与。   自己不去,若是别人替自己去却受到伤害怎么办?何司令想起侄子以前跟他说过的话:小叔,我们问心无愧就能抬头挺胸!   侄子的想法偏激,一团孩子气,却是真心为自己这个叔叔着想。   何岚啊……   何司令又想叹气了,眼睛也有一些酸涩。   “司令,猎鹰小队的林队长想见您。”   何司令抬头:“请他进来吧。”   瑞和进来后就直入主题:“司令应该不会同意进京吧?基地不能没有你。”   “正在发愁这件事呢。”   “我有一个主意,您听听看。”   “你快说!”何司令坐直了,期待地看着瑞和。   “韩家想要的是说法,想要的是花城的代表进京,那可以啊。您是司令,也是基地长,那就再扶一个副基地长起来,我知道这些年罗主任和陆部长一直在往这个位置奋斗,那就给他们吧。”   何司令若有所思:“你说得有道理……他们本就是首都基地的人,扶一个做副基地长,要想做基地长,就要帮我完美解决这个难题,副基地长进京,这个重量也够了。”不过,副基地长的提议几年前就由罗梨提出来了,何司令的亲信班子都说不可以同意,侄子阿岚反对得尤其强烈。   “此一时非彼一时。”瑞和淡淡地笑,“当年如果真的设了副基地长一职,您压不住。”也不会去压。   何司令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那也是。”   之后,瑞和利用何岚安插的人手,分别给罗秀与陆桂洪递消息。   “真的?何钰真的能同意?”罗秀第一反应是不信,副基地长的提议是她同族的姐姐罗梨几年前提出来的,当时立刻就被否决了。   陆桂洪抽着烟:“这招厉害,现在的老何跟以前不一样了,副基地长能够得到的权力不会很多,很有可能只是挂一个名头。”但就是这个名头,也够他跟罗秀那女人争得打破头了。他们平时抠抠搜搜地从基地里挖东西容易吗?如果能挂着副基地长的名头,就能为自己的家族添一份筹码,至少说出去还是很能唬人的。而且,只要能拿下这个位置,想要什么权力还不能慢慢筹谋?这就是捷径!是进步的一大步!   在基地里,有资历有本事能拿下这个位置的人不超过一巴掌。除了罗秀与陆桂洪,其他的都是何司令的手下,这可怎么办呢?按照他们的想法,如果副基地长出自首都基地的人,首都那边肯定也会支持,但前提是他们自己扶得起来。   罗秀与陆桂洪如此想着,于是联手实施计划将其他对手排除出局,那些人就陆续出事了,一个被爆出贪污,被调查,一个被爆出作风不好,被红灯区的妓女追上门讨债,最后一个见况不好立刻称病,当天就住进了医院,说是“不宜多思”。都不宜多思了,副基地长这个位置还怎么坐得稳?上去做吉祥物吗?   顺理成章地,就剩下罗秀与陆桂洪两人了。两人的短暂联盟迅速破裂,开始争夺起来。   一个副基地长带来的一系列后续,让何司令终于得以松一口气。罗秀与陆桂洪都明里暗里保证:只要我做副基地长,韩家那件事我来办!   行吧!你们去办!   两人开始斗起来,先是互相试探,互相给出承诺,像老太太买菜一样一块一毛地精打细算,一点点地逼近对方的底线。这个说,你让我一次,我给你多少利益。那个说,不行,太少了如果再加上这样那样再这样,就差不多了。商量不成,两人就彻底撕破脸,各凭本事了。   何司令上京一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瑞和利用何岚安排好的计划东边点火西边加柴,让罗陆两家斗得轰轰烈烈,火焰日日高。   此时,花城也遇上了不少烦恼,最严重的莫过于丧尸的问题了。这一次魔花降临,基地里丧尸化的人数近两万,新生异能者不过一千多。托这些年时常演习的福,丧尸化的人伤人数量有限,没有扩大成无法挽回的局面。难题出在基地之外,那些丧尸在魔花的滋养下,变得更厉害了!   “我的妈呀,我今早出去杀丧尸,竟然把砍刀崩断了!你们看看这刀的裂口,什么丧尸啊!是石头吧!之前我一天能杀十只丧尸,这两天一天三只一天四只,付房租都不够,还好之前省吃俭用还有积蓄,不然今天就得睡大街了!”   “基地这房租一天一交我觉得不妥当,应该改……不然的话普通人可怎么活啊,丧尸根本杀不动啊!”   “我儿子虽然是异能者,但也说丧尸难杀了,好多丧尸有异能了,说是变种丧尸,怎么办啊?”   “……”   卫星与无人机都监控到花城附近丧尸又有聚集的趋势,初步分析又有等级高的变种精神系丧尸出现了。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丧尸潮,何司令调兵出去杀丧尸,同时发布众多守卫基地任务,听了底下人报告上来的民众的难处之后,何司令还得举办听证会,下调房屋租金,同时减少每日基础杀丧尸的数量,忙得不可开交。   “裴叔叔,我的朋友说她想来家里和我住,可不可以啊?”这一天,谢争春的女儿琪琪来找瑞和。瑞和正在擦枪呢,闻言笑着问:“可以啊。”   琪琪有些不好意思:“是要住好几天……可能要很久,也可以吗?”   “为什么呢?”瑞和温声问,“她不跟她的爸爸妈妈一起住吗?”   琪琪红着眼睛:“她没有妈妈了,爸爸前几天杀丧尸受伤了,还好没有变成丧尸,不过她爸爸就没办法杀丧尸了。她家的房子没有交租金已经被收回去了,她爸爸本来想把她送去孤儿院的,她不舍得不想去,就想来跟我挤一挤,等她爸爸赚钱回来就能再租房子了。”   “好,我们家还有空位置,你也可以邀请她爸爸一起过来住。”   “真的吗?谢谢裴叔叔!”   带着女儿新住进来的男人瘸着腿跟瑞和道谢,瑞和让他安心住下,养好伤再说。男人却面露纠结,瑞和看得奇怪:“你是还有什么困难吗?如果有的话就直说。”瑞和对这个男人印象还挺好的,琪琪与他的女儿玩得来,时常在家里说起那女孩家里的事情,这个男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疼爱女儿的好汉子,这样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我、我……”男人很明显是那种不善言辞的,憋得脸都红了:“林队长,你是一个好人,好人……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如果帮得上忙……那个,我有一件事可以告诉你,你是一个好人,我希望能帮上你的忙……”   “好,你请说。”   等男人说完,桌子上的书不停翻动,沙沙沙!   男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窗户,窗户关着呐!登时就吓出一身冷汗。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这阵子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   等男人出去,瑞和打开执法仪扫描动能,果然看见消失一阵子的何岚就在面前。   “听见了?”瑞和问。   何岚沉沉点头:“听见了,我这就回家一趟,我要盯紧她。”   “好。”   “这是我刚探出来的可能有变种精神系丧尸的位置,你得空就赶紧去看看吧。”何岚报出十几个地点,刷一下就不见了。 第448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前。   男人咽了咽口水:“我看见一个女孩,长这样的,短头发大眼睛,这么高的样子——”他比划着,“我不认识她,也不是,我认识她知道她是谁,我们没说过话……”他一紧张就有些语无伦次,见瑞和毫不在意认真听着,他松了一口气,继续说:“她之前和我们是一起逃难来花城的,所以我记得她。那天我在集市看见她,她提着篮子在买东西,然后我看见她走进一个巷子……四次了,四次。”男人竖起手指,“我在那里摆摊,见过她四次进那个巷子。听说她是何司令家的保姆,我就留心了,因为真的好奇怪。我、我其实是有异能的。”   他咽了咽口水,“不过我的异能没什么大用,就是能听见一些人的声音,呃,应该说是能听见心怀恶意的人在心里不停响起的念头。那个女孩年纪不大,前面三次我都能听见她心里的声音,说‘邹玉合’‘何岚’,我后来打听过,这两人是夫妻,是何司令的侄子和侄媳妇。后来第四次我看见她,她从巷子里出来,内心都是‘死’‘死’‘死’的,然后隔天何司令的侄子就死了。我觉得那个女孩有问题,不过我也没有门路,这个消息、希望林队长你能用得上。”   何岚刚从外面回来,正好听见这个消息。在这一刻,他停止跳动的心竟然再次砰砰砰地跳起来!   内幕!他的心有内幕!   那么,玉合——   不不,自己要冷静,不能着急!见这个陌生的男人被自己冲进来带出的动静吓到,何岚心生歉意,不敢再有动作。等与瑞和交接好自己这阵子在基地外面考察得来的精神系丧尸消息后,何岚迫不及待地就冲回家了。   这一去,就大半个月不见踪影。瑞和带着人出去查看那十几个地点,还真的挖出了四只变种精神系丧尸,等级还不高,很明显是这一次魔花带来的新丧尸,最高的才四阶,召集丧尸的能力还不强。在杀了它们之后,瑞和忽然有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明明脚踩大地,却恍若身在云间,眼前的世界开始快速转动,他忍不住眯眼睛避开那种眩晕感。   没曾想闭上眼睛之后,他还是觉得头晕目眩,体内的异能也在疯狂四窜,仿佛大海波涛汹涌、海啸将至。瑞和本能地去梳理异能,认识到自己可能是要进阶了!   见瑞和突然进入修炼状态,张猛赶紧让队友们散开,守住这条街。   “裴书可能要升级了!”他的语气激动。九阶之后是多少?是十阶!那会是怎么样的神之领域!   神之领域,瑞和暂时体会不到,他现在浑身不舒服,头晕得天旋地转的,若不是意志力强大死死压着,他早就晕过去了。体内的异能不停躁动,他耐着性子梳理引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瑞和只觉得脑中嗡了一声,又或许是“噔”了一声,混乱的神思好似被一双手瞬间拨正,他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入眼是张猛关切的神情。   “有一点奇怪。”瑞和站起来,因为盘腿坐得太久了,还趔趄了一下。“没事,没事。”他推开张猛搀扶过来的手,自己原地缓了缓。   张猛皱眉:“我好像感知不到你的异能了。”   异能者之间是能相互感知的,高阶的一般都能感知到比自己低阶的异能者的异能等级,反过来,低阶的异能者是无法感知到比自己高阶的异能者等级的,最多只能知道对方也是异能者。   “你现在在我的感知里,就是一个普通人。”   “没错,我的异能不一样了。”瑞和闭着眼感受,与以前浑身都流动着能量不同,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脑部多了一颗东西,那颗东西是淡金色的,位置与上辈子精神力核的位置很接近,看起来也像精神力核。不过在这个世界,这明显是一颗异能核,里面储存着他身上所有的异能能量。   进入十阶之后,他的异能凝结成核了。   他终于跨过了上辈子原身生命的尽头,在终点处走出了新的道路,也看到了全新的风景。原来在九阶之后是这样的啊!异能核?还是能量核!   异能者如此,那么丧尸呢?十阶丧尸脑中也会有能量晶核吗?如果有,这将会给人类幸存者社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听到这个消息,张猛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了,随后他反应过来:“裴书,这件事不能外泄!绝对不能再给第三个人知道!”他感觉到了危险,异能者死后体内会逸出能量,这本就给异能者群体带来了性命之危,若是十阶异能者脑中有能量核一事传出去——   老天爷!张猛都能想象得出其中的腥风血雨!   “我明白。”瑞和拍拍张猛的肩膀,目光沉沉地看向远方,“我的异能领先了陆铭两阶,如果没有我,陆铭就是国内第一的异能者了。距离他进入十阶,我估计还得好几年。”陆铭的修炼速度比自己慢,可能要五六年。在陆铭之后,其他异能者要进阶到十阶,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十年打底。   “那也是。”张猛拍拍胸口,“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一点了,那你藏一藏,等陆铭也进入十阶后咱们看看情况,如果情况不对的话你就说你还是九阶,反正这几年你对外宣布异能等级时都是紧踩着陆铭的脚步,没有人会怀疑的。”   瑞和笑着点头。   脑子里多了一颗异能核是什么感觉?   没感觉。   张猛不太相信:脑袋里多了一个东西,难道没有觉得怪怪的?   瑞和是真的没感觉,若是真要说的话,那就是感觉自己的异能能量储备更多了,像之前丧尸潮围城时使用的大招,当时他一次只能放出三个,现在他估计自己能放出五个,且范围能从直径百米的圆扩大到直径一百二十米的圆。   试过一次之后,瑞和非常满意。   之后他慢慢研究这个异能核,还发现异能核在主动吸收空气中的能量,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这是好事啊!   因为附近的丧尸都被瑞和杀死了,他还让兰火不要卷那些能量,于是便让能量散在空气中,猎鹰小队的人欣喜地吸收着、修炼着,每个人都有进益。   回到基地后瑞和将情况报告给何司令,捕杀那些变种精神系丧尸是猎鹰的功劳,他自己不在意这些,却不能不为自己人争取利益。何司令很高兴,许诺会给出奖励:“你这个想法非常好,咱们在变种精神系丧尸成长起来之前就灭掉它们,对基地是好事!辛苦你们了。”   “这是何哥之前给我提的建议,我是照他说的办的。”   何司令叹气:“他是一个好孩子,一心一意为了人民。”   瑞和应和着,看向何司令身边,何岚正哀伤地看着何司令。   离开时,何岚跟着瑞和出来:“谢谢你。”   “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不是为你我也会做。”坐上车后,瑞和才问,“查得怎么样了?”应该是查出什么来了,才会有空闲来这里看何司令。   何岚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沉沉:“那个保姆叫做小萍,是玉合从外面救回来的,一个可怜的无父无母的女孩,在街上病得快死了还在努力扫地,玉合看不过去,想送她去孤儿院,女孩却说自己已经满十六岁了,孤儿院不会收,她也不想去,她想凭自己的手养活自己……这样的女孩,别说玉合怜惜,我听了也觉得她可怜又坚强。所以玉合说想雇佣她来家里做保姆,我没有二话就同意了。我的工资不低,每个月拿出二十斤物资来请一个住家保姆不困难,最重要的是她能跟玉合作伴……她现在也在照顾玉合,玉合她、怀孕了。一开始我没看出不对,那女孩真的很勤劳,很照顾人,玉合也很信任她。我跟踪了她半个多月,她平时很正常,直到前天她出门了,去了贫民区给穷苦的人送东西,然后在集市附近偏僻的地方和一个人暗中会面。他们在聊怎么利用玉合杀了我叔叔和父母。那个女孩好像有一种神奇的本事,男人让她‘悠着点’,不要被发现。我跟踪了那个男人,不过那个男人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工人,我跟了过去,昨天晚上他和另一个人接头了,那个人我认识,是海市的人!”   瑞和吃惊,他一直以为是罗陆韩其中一家的手笔,没想到竟然是海市基地?   何岚冷笑:“说农夫与蛇都有些抬举他们了,他们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花城给他们送了多少粮食,他们竟然因为觉得是我一直在拦,所以这几年的粮食才会越送越少。除掉我之后,他们要粮就能更顺利了。可笑至极!花城的粮食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海市跟我们花城一样的气候与地形,我们能开荒种粮,他们难道就不成?我们花城将种植列为头等大事,雇佣的农民全部都有优厚的报酬和福利,增产他们还能有奖金,谁还能不尽心?他们呢?白白占着大片平原却不用心开发,天天勾心斗角的,还剥削农民,那边的种植岗位待遇特别差,说句夸张的,真的是累死累活只能赚来一个饿不死,他们不把农民当人,做多做少都是那点酬劳,人家干嘛还要为他们拼命?好嘛,他们自己的田收获少,难道是我们花城害的?!我为了自己基地的民众,拦着小叔不要多给粮食,在他们眼里就是天大的罪过!”   “查清楚了就好,那这么说的话,你的妻子也是受害者……”   何岚脸上却不见喜色,逃避了这个话题:“我不方便动手,只能把消息给你,裴书,希望你能帮我。”   瑞和便知道何岚有什么东西瞒着没说,他也不在意:“好。” 第449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何岚家的保姆叫做小萍,今年才十八岁,长相平凡老实,说话小声眼帘低垂,一副顶顶老实又文静的模样。瑞和见她买好菜就跟上去,观察小萍的姿态,不像受过专业训练,连反跟踪的不会。   在一个拐角,瑞和将小萍截住,一个手刀将她敲晕。   小萍醒来时有些惊慌,她不停地挣扎,眼神着急地打量四周,却不敢出声。瑞和看了一阵才走进来,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小萍面前。小萍立刻就不动了,只看着瑞和,很明显是认得他的。   “小萍是吧,我有一件事要找你聊一聊,时间也不早了,那咱们这就聊?”   小萍抿唇:“你绑架我,这是犯法的。”   瑞和笑了笑:“那你蛊惑邹玉合杀夫,你就不犯法?”   小萍的瞳孔紧缩,她没有受过相关训练,虽然竭力掩藏自己的情绪,面部表情还是将她暴露得彻彻底底。   “你、你在说什么?我没有!”   “没有?”瑞和摸出一把枪在手中赚了几圈,小萍瞪着这把枪,眼睛都直了,等枪被瑞和放在膝盖上,她松了一口气。“我有确切的消息来源,今天找你过来,是想着先礼后兵的,你如果不配合,我就先在你四肢上来一枪,放心,四枪而已,很快就过去的,你也别担心会扰民,我有消音器,保管安安静静的。哦,你怕自己会喊?那没事,我会先给你一块毛巾咬着的,我们安安静静地把事情办完,然后你想聊我们再慢慢聊好不好?”   小萍吓得直哆嗦,她想从瑞和脸上找出这是在开玩笑的证据,可是没有!没有!他是在说真的!   她一着急,瑞和就感觉到空气嗡了一声,有力量往他的脑部冲来。他眨眨眼,看向了小萍,小萍哆嗦着说:“你会放了我的,放了我,放了我,你会放了小萍的是不是,放了小萍……”   随着小萍的话,瑞和觉得那股力量在他脑中横冲直撞,原来是催眠系异能,这种异能还是第一次见。小萍的异能大概有三阶,对付没有异能的邹玉合足够了,对付瑞和就像蚍蜉撼树,完全没有效果。   “你、你会放了我,放了我快放了我!”小萍急得哭出声,又着急又迫切地盯着瑞和的眼睛。瑞和忽然对她笑了一下,随后小萍就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啊!!”疯狂甩头。   轻而易举地将那股力量搅碎之后,瑞和捏着小萍的下巴将她的头固定,让小萍对上自己的眼睛:“你的招数对我没有效果,不如你来试试我的招?”   何岚在一边看着,越看越惊奇,林裴书竟然还会催眠?而且看他的动作非常干脆利落,很像军中的审问手段,这种手段,他都没见过。来不及惊异,那边小萍已经机械地往外说,何岚听得脸沉似水。   小萍的催眠异能被瑞和打断,反噬让她非常难受,迷迷糊糊就被瑞和反套路了,等察觉到自己什么都说出来之后,她满眼惊惧,下意识求饶:“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逼的!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我的妹妹还在他们手里呜呜呜我是被逼的……”   瑞和看了一眼何岚,抬手将小萍打晕。   “我会把小萍带去给何司令,你说呢?”   何岚沉沉点头:“好。”   即便从小萍口中得知真相,他也开心不起来。小萍说,她的异能作用很小,她能下暗示,比如一个人本来是要走这条路,在她的干涉下可能会走另一条路,但前提是这两条路都得能到目的地。要催眠一个人做他完全不想做的事情,这也可以,但是非常非常难,她只成功过一次,从一个人手里骗到一块饼干。刚才小萍企图催眠瑞和逃脱,其实只是图穷匕见,试一试而已。   她的确催眠了邹玉合,而且是借着与少奶奶谈心的时候假装不经意说出自己的想法,以此来影响邹玉合。   “我用了两年才成功,如果少奶奶没有这个想法,我也不可能促成这件事。”这是小萍的原话。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小萍,玉合心中也生起过这个念头。因为有了小萍,所以这个念头一天天被放大,最后付诸心动。   何岚苦笑:怪谁呢?是该怪小萍,是该怪海市基地背后的主使者?还是怪……妻子想杀自己。   瑞和果然将小萍送到何司令面前,何司令大惊,原来侄子死亡的真正原因在这里。他猛然喷出一口血,瑞和一惊,赶紧扶住他:“司令!”   “没、没事。”   怎么没事?何司令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了,瑞和立刻喊门外的警卫,让他们叫医生。   何钊与蓝惠闻讯赶来,问瑞和发生了什么事。   “小萍怎么了?”蓝惠问。   何司令听到这个消息都吐血了,瑞和哪里还敢再对何钊夫妻说?只说等何司令醒来,再听何司令的安排。   两个小时后,邹玉合被接来医院。小萍痛苦地将事情又说了一遍,这已经是第三遍了,她说起来更加顺畅,说完后她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邹玉合震惊的眼神。   少奶奶对她还是很好很好的……可是她也没办法,为了她的妹妹,她只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我、我——”邹玉合震惊得无以复加,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后续瑞和不知道,邹玉合来之后他就离开了,毕竟是何家的家事,他总是一个外人。   不久之后,他听说海市的使团的住所被荷枪实弹的军人包围,没等民众猜测,基地出公告将海市基地的阴谋尽数说出来,引起轩然大波。   “我已经切断与海市基地的全部合作。”不过几天不见,何司令的头发竟然全都白了,“使团的人我都扣下了,我要海市基地给一个说法,首都基地那边也去了消息。”他一脸疲惫,“这一次的事情还未与你道谢,阿岚能有你这一个朋友,也值得了。”   “司令,你打算该怎么办?”   “你的意思?”   “海市那边不可能会承认的,很大可能会跟当年一样,将事情推给您扣押的使团。还有首都基地的态度,也许也是训斥了事。我建议您,可以让海市用粮食赔罪,别的都是虚的,粮食才是实打实的。”   何司令若有所思。   “对了,今日请你过来除了要向你道谢之外,还有一事想要请你帮忙。”   “您请说。”   “我们花城研究所研制出了第七代预防丧尸化疫苗,这件事你该知晓?”   “当然,我还注射了,我们花城的疫苗进展领先全国基地,听说您还借着疫苗与其他基地谈了不少生意呢。”   何司令面露骄傲:“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想要请你帮忙的事情,就是研究所那边提出来的。现在疫苗做出来了,研究所的研究主力就终于可以放到异能研究上了,你是基地目前等级最高的异能者——你上次与我说,你是九阶,现在呢?”   “还是九阶,唉,已经好几年没有进展了。”   “你也不要着急,现在你的异能等级最高,也没有谁能给你经验,你小心着摸索,安全最重要,可不要着急。前阵子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子因为异能卡在六阶两年没动,一时着急听信偏方,竟然故意去被丧尸咬,人虽然没死,那支胳膊却坏死截肢了,太可惜了。”   这种事情不少见,瑞和也听说过某某佣兵队的人这么干过,还真的成功进阶了。人骨子里有一种冒险精神,这就像一场豪赌,有人赌赢了,有人赌输了,但总归是偏门,风险太高。   保证自己不会冒进之后,瑞和应下了何司令的请求,答应明天就去研究所帮忙。据说研究所提出了一个新的课题,需要抽取异能者的血液做样本,他身为花城第一异能者,自然也在研究所的目标内。何司令亲自请求,也是表达自己对瑞和的重视。   第二天,瑞和就去了研究所。这辈子瑞和没来过研究所,迈进来后很是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个研究所跟原身记忆里的很不一样,何司令亲自带他进来,还介绍现在研究所内做研究的专家主力,瑞和听到一个上辈子没出现过的人的名字:“周登?”   “没错,周教授就是疫苗研究的负责人,总领研究所的研究课题,现在正专攻异能进阶方向,希望能为基地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异能者。”   瑞和便对这个周登很感兴趣,一见面,周登便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来。   “你就是林裴书吧?久仰大名!很感谢你今天抽空过来,今天的检查很简单的,就是抽一点血,还要配合我做一些检查,我新做了一台机器,非常好用。”周登戴着眼镜,整个人斯斯文文的,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眼睛尤其温润,如同一汪清澈的湖水,里面流淌着如同春日一样的柔和。   “那你就过去吧,我还有事要忙。”何司令摆摆手,他也是抽空带瑞和过来的。   “好的,您去忙。”   瑞和跟着温润亲切的周教授走,一路听他的安排。先是抽血,然后被带到一个实验室,里面有一台机器。   “这是全身仪器,能扫描全身的异能流动情况,躺上去之后我会先给你打迷药,这样检查效果会更好。”   “不好意思,这项检查我不能接受。”瑞和一听就拒绝了,别说他现在脑中有一颗神秘的异能核,就说打迷药人事不知地躺在陌生的环境里,他就无法接受。   周教授微微皱眉:“为什么呢?这台机器很安全的,难道你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你,而是我无法接受这个检查。”瑞和正色道,“很抱歉,我这就先回去吧。”   刚转身,门合上了,瑞和看向周登:“周教授是什么意思?”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周登还是那副亲切温和的模样。   瑞和直觉不妙,空气里开始出现奇怪的味道,他心一动,眼皮一翻倒在地上。 第450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周登很有耐心,等了二十分钟才摁下按钮将迷药清干净,然后罩子打开,他从里面走出来蹲下去按瑞和的脖子,满意点头。就算一开始是装晕的,难道还能在高浓度迷药里屏息二十分钟?   他用力将瑞和扛起来往仪器上放,累得气喘吁吁,刚想歇一口气,忽然天旋地转。   “你——”   瑞和扼住他的咽喉,眼神清醒:“周教授,你这待客之道可不太友好。”   “呃、呃呃。”周登艰难地想要出声却无法,手脚要挣扎却被按得死死的。这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不对,迷药怎么会没有效果?那可是他特地配出来给林裴书用的,就怕异能者身体的抵抗力比常人好,所以调出来的迷药是普通迷药浓度的十倍!   遇到这种事情,瑞和的心情算不上好,还好他自来警觉,不然的话这位拿迷药收拾他的周教授,可不像是想跟他探讨人生,要是真的被迷住,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了。   “你要对我做什么?”瑞和问,稍微松开手。   周登咳嗽几声,泛着生理性眼泪的眼睛看着瑞和,竟然还是那样温和,不过此时看来就有些假惺惺之感了。“我只是想让你配合做研究,你不用这么过激。”   “你的手段可不光明,别废话了,说不说?”瑞和收紧手,再次勒住周登的喉咙。   窒息感汹涌而来,周登眼前白光一片,他以为自己的真的要死了,惊惧之下心脏如鼓狂躁!   瑞和再次松手:“说不说?”   周登的眼镜斜地挂在鼻梁上,喉咙痛得没有声,咽了咽口水滋润喉咙,又狠狠咳嗽一阵才缓过劲。这股劲缓过去,心口却闷闷地痛,周登体验过濒死的滋味,终于肯开口了:“我、我咳咳,我真的是想请你做研究,我怕你不愿意,所以……我也是为了广大民众着想,如果研究有进步造福的是全国人民啊……”   “别扯有的没的,你的研究是怎么回事?”   瑞和打量着眼前的仪器,冷不丁又问:“怎么用?”   周登愣了一下,他才被掐过脖子,现在虽缓过来了,但心跳还是非常快,脑子也没有往常灵活:“按红色的按钮,这是全自动一体——”话没说完,眼前又是一阵天翻地转,察觉到什么之后,他赶紧挣扎:“不行、不行!”   瑞和却已经将他的四肢整齐放好,弹出来的合金材料同时扣住周登的手腕和脚踝。红色的按钮近在眼前,瑞和毫不犹豫地按下去,下一秒这台看起来复杂的大块头设备就动了起来,还真的像周登说的一样,非常“自动一体化”。   只见一个罩子升起来将周登围住,然后里面开始注水,那水看着也不寻常,看着像是血水。血水注入非常快,几秒就将整个半圆的罩子充满,周登被束缚着,嘴巴紧闭,眼睛不停地向瑞和求情。瑞和不为所动,站在旁边冷静地看着。   不久之后,周登憋气憋不过,嘴巴张开,红色的水就汩汩地往他嘴里灌。   “咕噜噜——”   周登疯了般挣扎。瑞和琢磨着操作台的按钮,以及旁边的电脑,上面是心电图般的曲线,起起伏伏非常剧烈。他也看不懂,也不想让周登就这么死了,于是按了另外几个按钮。   咔哒一声,罩子里的红水开始退去,罩子也收回,周登痛苦地呕吐。这还不算完,也不知道是哪个按钮的作用,一个头罩伸了出来盖住周登的头,里面密密麻麻的有一团的线,线头处还有吸盘,很快周登的头颅就被吸盘盖满。   “啊!”电流接通,周登被电得一阵一阵抽搐。看着旁边的电脑上数据在快速记录,瑞和又去翻桌子上的东西,最后在加锁的抽屉里拿出来一本崭新的研究方案,翻了几页后他笑了笑。怪不得周登要用手段,他这份实验方案可是非常激进偏门,以极限试验为核心,不停试探异能者身体的极限,以及记录在极限试验中异能的变化,希望能从中找到异能进阶的突破点。   红色的水不是血水,而是一种抑制异能的药剂,为的是将实验体的异能压住,再激发其更多的潜力。头罩则是通电刺激脑部穴位,因为周登认为异能的核心中枢一定在脑部,刺激大脑能够对异能进阶有帮助。除了这两个实验,这本厚厚的方案写满了周登的研究设想,许多还挺血腥的,比如切血管放血、窒息实验、开颅实验、抽取骨髓等等……   “想法不错啊。”瑞和拍拍文件夹,将其收好。这人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研究有些偏门,正常人不会答应,而自己又不缺钱不缺物资,想来也无法利诱,所以先斩后奏,将人骗来再说。   这胆子着的够大的。   这时候周登已经被电晕过去了,瑞和关掉机器打算离开,见关着的门需要指纹开锁,便将周登拖下来去开。   这间实验室位于研究所地下三层,何司令带瑞和来的时候就说过,下面三层属于机密,平时能进来的人不超过五个。周登带瑞和下到第三层时瑞和观察过,负三层一个人都没有,那间实验室也没有监控,只看周登被他反制这么久都没有人下来援救就能知道,周登对这一层有着绝对掌控权,没有他的命令没有人会下来。   瑞和也不急着走,将第三层逛了一遍,他看见一间封得严严实实的密室,进入不只需要虹膜、指纹,还需要口令以及密码。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周登还没醒来,瑞和将人打醒,醒来的周登还有些迷糊。   “开门。”   周登面露警惕和排斥,瑞和一把刀横在他脖子上,往里划了一下:“我数三下,不同意的话我就划下去了。”   “我、我研究出了疫苗!”周登惊怒又害怕,“你不能杀我!”   “那好吧。”瑞和转着刀,没等周登松一口气就将刀扎到周登大腿上。   “啊!”周登痛得大叫,冷汗涔涔。   “你今天是想骗我过来的吧,你都这样招待我了,还以为我会对你客气?到底开不开?”   当然开。   周登咬着牙一重重开了锁。   门打开,露出了神秘房间里的内容,这也是一个宽敞的实验室,透明的器皿高高低低地摆了一地,一层叠一层,里面泡着不少的东西,只看一眼,瑞和就转头看周登。   “这些是什么?”   周登没开口,别开视线。   这些器皿里泡着的都是头颅,不管睁眼的闭眼的都浮在药水里,头发在水中微微晃动。   瑞和走过去看,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某佣兵队的一个异能者。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这些器皿里浸泡着的竟然都是头颅!一眼看去,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也让瑞和认识到,这位周登教授不止想法激进,他还付诸实践过!   “他们都是志愿者,是为了人类生存做出贡献的真正勇士。”周登虚弱地说。“我之所以把他们放在这里,也是想纪念他们,这是他们的荣耀和勋章。”   瑞和转身将周登拎起来:“你说他们是自愿的,像你刚才对待我那样自愿吗?”   周登瞪大眼睛:“当然不是!他们都签过同意书,我是征得他们的同意才动手的!”   “很好,那拿给我看。”   “……”   瑞和将他丢在地上,在里面搜刮一番,发现了里面还有一间隔间,里面同样是实验室,各种器具机械摆得满满的,手术台上还躺着一个人,一个失去了头颅的人。红的绿的管子插在脖子的切口上,令人惊悚的是,那句身体好像还活着。   何司令接到瑞和的消息后立刻赶了过来,他也是第一次来到秘密地下第三层这间密室,一看就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与惊吓。听了瑞和说完原委,他额头的青筋不停地跳动:“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的。”第一次没有给周登脸面,直接让人将其带走审问。   来研究所一趟竟然遇到这种事情,说给张猛他们听,大家都跟听故事一样,不太相信。   “真的有很多人头啊?”   “真的是自愿的?”   瑞和摇头:“我认出了几个头,都是异能者,你说哪个异能者甘愿赴死,还是那种死法?”当然了,也不是说没有人愿意,但总归是少数,人类的生存本能是刻在血液中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从茹毛饮血时期到科技兴盛时代,传承不息。就算有,也不可能是那间秘密房间里那近千个头颅的数目。   而且,如果周登说的是真的,那这些人是正儿八经的人类英雄,怎么表彰都不为过的。如果说隐瞒是因为怕对外透露实验内容吓到民众,那也可以不详细地说啊,只说他们为了科研献身不也可以吗?   那些人头静悄悄地漂浮在药水中,他们的贡献无人得知,地下第三层的某间密室就是他们最后的归宿,这能是英雄与勇士的待遇吗?   何司令彻查此事,瑞和就等着结果了,没想到有一天早晨起床时,他发现自己在的地方不对劲啊。   昨晚睡时,他是在别墅的房间里的,自从何司令拨多一间别墅给他之后,他就让人将别墅相邻的外墙打掉,再重砌围墙,将两座别墅合在一起。因为住的地方宽敞了,瑞和不再需要与张明恩他们合住,得以自己一间房。   “这里是哪里?”瑞和从地上爬起来,看四周布满氤氲的雾气,什么建筑、树啊草啊都没见,就是一片被雾气笼罩的荒地,心中惊疑。再低头看自己,穿的是昨夜入睡前穿的睡衣。   这个地方让瑞和警惕,他摸遍全身,原先贴身放着的匕首已经不见,再试图使用储物戒指或是子兑换系统里的储物格,全部都连接不上,也就无法拿出武器了。   深吸一口气,瑞和小心谨慎地往前迈步,他得查明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451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这个奇怪的地方没有任何活物,光秃秃的,瑞和心中默默地数着时间,走了十分钟都没看见人,只雾气弥漫着,为鼻尖带来潮气。   那潮气还挺真实的。瑞和摸摸鼻子也不再走了,干脆盘腿坐下,在这个地方,异能也没办法用,他对此已经有了猜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都睡着了,感觉到有人在摇晃他。   “裴书?裴书?”   瑞和睁开眼睛,是张明恩,再看四周,果然是他的房间。   张明恩嘿嘿笑:“你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沉?叫都叫不醒,该吃早饭啦。”   瑞和坐起来穿衣服:“我昨晚遇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将事情说了。张明恩一脸惊奇:“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倒像是在做梦。不过那个梦非常奇怪,仔细说来也不像梦。”瑞和没有遇过这种事情,穿戴好后就去洗漱。   张明恩靠着卫生间的门思索:“现在是末世嘛,什么都可能发生的,会不会是……遇到神仙了?”   “那我今晚再看看,真的遇到神仙的话就介绍给你认识。”   “嘿嘿嘿,那说定了哈。”   当天晚上,瑞和在睡梦中醒来,再次发现自己出现在这个荒芜的世界,雾气漫漫,鬼影全无。瑞和有了心理准备,也不找来找去了,直接继续睡觉。这一次睡觉就没那么安静了,有脚步声来来去去,踢踢踏踏,还有笑声,远听像女声,近听像婴儿哭声,有时候还像猫叫。睁开眼睛却看不见人,胆子小的人都能被吓死,瑞和被烦得不行,干脆睁着眼睛苦熬。   这一天早上是瑞和自己醒来的,因为是睡中入梦,又在梦中无法入睡,那种失眠的感觉似乎也带到了现实中,醒来时他的头就有些昏昏沉沉,耳边好像还是有那些奇怪诡异的声响,让他的头一抽一抽地痛。   如果再这样下去几晚,他会精神衰弱的。   洗了一把冷水脸后,瑞和请宋老师上来。   宋老师的头发全白了,走路还得用拐杖,不过精神面貌非常好。听了瑞和的话,他仔细思考一番:“那我试试。”用他的精神系异能为瑞和下暗示,于是当天晚上再次入梦时,瑞和伸出手,兰火在他指尖跳跃。   他怀疑自己这几晚来的地方,就是别人的梦境,这种情况他没有听说过,只是分析来分析去,大概与精神连接有关系。既然如此,那就引入外援,让宋老师的精神力为帮忙,为他下一种自己的异能能跟着一起来的暗示。   看着手中的火,瑞和松了一口气,成功了就好。   蓝色的火焰朝他的脚下扑去,自带兰火属性的火焰非常霸道,什么都点得着,将地面的泥土一层层烧化。瑞和也不扩大范围,就盯着自己脚下使劲,很快兰火就在地上烧出了一个近一米深的小坑。   脚步声和哭叫声又开始在耳边环绕,远近交替,立体环绕,雾气中鬼影重重。瑞和不理会它,只继续往下烧。也不知道烧了多深,他听见了奇怪的咔擦咔擦声,左右看去,那些浓郁的雾气像有生命一样迅速消散,然后空间开始崩裂,地面震荡。   脚下一空,瑞和醒了过来。他拍拍手:“小样。”不管是谁在捉弄他,这一次得叫对方狠狠吃一个苦头。   不远处的房间里,一个男人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床上,忽然似受到重创发出惨叫,口中还溢出了血。   “敏栋,你怎么样?!”旁边的女人着急地扑过来抱住他,“你没事吧!”   “咳咳!”男人咳嗽几声,伸手擦嘴角的血迹,睁开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这几晚织梦困住林裴书也很费他的心力,那边睡不好,他也无法睡觉。“他、他破坏了我的梦。”   女人惊讶:“他是怎么做到的?”   男人闭了闭眼:“今晚我将他的意识偷进梦境里之后,本来想按照原计划慢慢地压制他,让他精神崩溃,没想到他竟然能用异能。”   女人恍然:“他的异能是出了名的厉害,比寻常的火凶悍,他、他烧了你的梦?”   “没错,咳,他把梦境烧出一个洞,我支撑不住,梦境破碎了。”   “天啊,他也太难对付了吧。”   韩敏栋面色沉沉,满眼阴郁:“涵涵,我的异能受损了。”这才是让他在意的一点。   妻子林涵心疼极了:“我这里还存着一朵圣花,你拿去吃!”   一朵圣花下肚,又调息了一整夜,第二天白天韩敏栋的感觉就好多了,可:“我的异能原本有六阶,现在只剩下五阶了。”   林涵跟着熬了一夜,脸色非常难看,闻言眼睛就红了:“林裴书也太狠了,你只是带他入梦而已,他就毁了你的异能。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要不我们回首都?”见韩敏栋嘴角下垂,她赶紧补充,“不管你去哪里,我总会和你在一起的。”韩敏栋的眼神才柔和下来。   “涵涵,我们不能就这么回去,韩家的兵力损失了一半,现在已经落入颓势,家族的产业被抢的被压的……我身为家族的一份子,有责任负起责任。这一次是我大意了,下次我一定会小心。”   “还、还来?敏栋,林裴书这块骨头难啃,你、你要小心。”   劝慰完丈夫后,林涵出门去洗漱做早饭了。她蹲在地上洗米,周围的住户也都起来了,刷牙洗脸吐痰的,什么动静都有,还有小孩子不懂事,脱下裤子就在巷子里的排水沟里尿尿。林涵不满地皱眉站起来,虽然离得远,还是觉得那孩子的尿从臭水沟里溅出来了。   恶心。   她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别墅群,心中酸涩,以前她也是住在那种好地方的。她的丈夫是韩家的子孙,大哥韩思栋已经死去好多年,当年丈夫年纪还小,十八岁,在家族中不显眼,所以就被公公的大哥那一脉夺去不少权力,连花城基地督察的位置也被大伯的儿子韩鑫栋夺走。首都基地真的太大太杂了,丈夫根本混不上什么资历,灵机一动便想着也来花城经营。听说堂哥在花城已经经营非常不错,丈夫就觉得机会来了——那些事业的基底是自己亲大哥打下来的,现在是时候拿回来了。   丈夫的异能非常奇特,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人,是留着做秘密武器的。通过织梦,丈夫已经成功弄疯了好几个韩家的对手了。这一次,丈夫是奔着堂哥的位子来的,其次,也是想将林裴书收入囊中的。   不过丈夫的异能升级很难,似乎这类对付人类的异能都升级艰难,在家族力量的帮助下,丈夫现在才是六阶,不对,现在是五阶了。   林涵想到这里,微微叹气。这日子太难过了,丈夫为了给公公争一口气,不告而别带着她来花城,结果路上遇上了暌违数年的魔花。魔花之后,那些丧尸像打了鸡血一样变得更加凶狠,他们接连遇到丧尸潮,等来到花城基地时,队伍里只剩下四个人。   因为路上遇到太多危险,人员折损,物资丢失,丈夫与首都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了,来到花城才知道,堂哥失踪了。他们是悄悄来的,目的不单纯,加上自己的人手只剩下两个,堂兄那边留下的人还一大堆,自己夫妻如果出现了,肯定被提防,另一方面也想着隐蔽下来才好对林裴书下手,所以他们根本不敢露面。原本还想着能悄悄从堂哥那边拿一些物资来添补一下,没想到那边早就失窃了,一粒米都没剩下。   没办法,两个护卫只好去做任务换取物资,就是那么倒霉,第一次出任务他们就出了事故,一个在外头找不到尸体,一个强撑着回来,在医院里躺了两天也丧尸化。剩下她与丈夫艰难生活着,好不容易丈夫利用织梦骗来一些迷信的人的供奉,日子才勉强过起来。   她知道丈夫的理想,志气满满地南下,他不愿意像丧家之犬一样联系本家,让本家来接人。现在就剩他们夫妻两个,想要以雷霆手段抢堂兄那边的摊子就不行了。林裴书那边……倒是还有可操作空间。   可惜的是,前面两晚都很顺利,只要循序渐进下去,林裴书的大脑就能对丈夫开放,到时候做什么不成?结果昨晚翻车了!   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呢?   韩敏栋累了一晚已经睡着了,他并不知道妻子心中的想法,睡梦中还在发誓一定要报此仇。   瑞和让人去调查别墅附近是否有可疑人物出现,他琢磨着这种能力非常古怪,想来施展的时候也有限制,难道还能于千里之外对他动手?所以他猜测背后之人应该在附近。   刚好,何司令那边也调查出结果了,还堂堂正正地在广播里宣布结果。   “……研究所总负责人周登……以不正当手段控制异能者……造成一千二百三十人死亡……判周登与其他胁从作案的七名研究员死刑……于广场执行死刑!”   死刑。   瑞和若有所思,枪决的日期是明天中午,他是一定会去看的。   当天晚上,他得以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后他抓着头发笑了笑,看来昨天那一手真的重创对方了,不知道下一次再出手是什么时候。   他带着猎鹰小队所有人去观刑,观刑地点围满了人,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几声枪响,头上蒙着黑布的周登倒在台上,民众纷纷叫好,有受害者家属跪地大哭,声声哀泣。   不知为何,瑞和总觉得心神不安,这枪响之后本该是事件的终结,他却觉得还有后续。   时间很快就到了首批注射疫苗的人接种疫苗的第二阶段,也就是打第二针,研究所那边出公告,说是数量暂时不够,暂时往后推迟两个月。   “我打听过了,研究所已经停止提供疫苗一个星期了,我认识的一些朋友攒够了物资想去报名还被拒绝了,说是数量不够。”张猛说道,很是困惑,“这疫苗研究出来了,还无法量产?”这不对啊,若是不能量产,当初为何要开放登记报名渠道?   “我总觉得跟周登那件事有关系,我得去问问何司令。”周登以及其团伙都死了,瑞和却不觉得事情就这么简单。   求见何司令,瑞和没看见人。   “司令病了。”何司令的亲信小声说,“怕基地民心不稳,没有往外说,林队长你知道就好。等司令身体好些了,我肯定跟司令说你来拜访之事。”   如此,瑞和就先回家了,晚上打开执法仪扫描仪,等到晚上九点多时何岚果然过来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何岚叹气:“周登没死。” 第452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周登没死?那前几天被枪毙的那个人是谁?   瑞和眯眼看着何岚:“这几天你一直没有过来。”如果不是自己下午去求见何司令,今晚何岚也许还不会出现。   做了鬼的何岚比以前更加沉默了,这种沉默是生与死天堑之下的阴霾,他整个人都死沉死沉的。听了瑞和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   “不说也没关系,我们的合作关系早就结束了。”瑞和抱胸靠在椅背上,“至于周登,他要我的性命,我跟他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那笔账我自己会算。”   “裴书,这事……”何岚听出瑞和话语中的不满,叹气,“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不能。”   “那你回去吧,你托付我办的事情我也办完了,若是你不放心,我再将那些人手还给何司令便是。”瑞和站起来送客。   合作关系刚修补好,合作伙伴就又开始说话遮遮掩掩,这的确让人心中不快。他与何岚合作了那么多回,难道自己是那种藏不住机密的人?周登“死”了都半个月了,若是自己没去问,何岚还不会说。   周登企图对自己做的事情如果真的办成,现在自己该多凄惨?那份仇是立下了,如果周登为自己的恶行偿了命,人死恩怨消倒算了,现在得知周登没死,瑞和绝对不会就此放过。   攸关自己生死的事情,瑞和一定要知道真相。   何岚不说便不说,他直接去问何司令也成。数年前,他以异能修炼法换来何司令三个条件,他还一个都没有用呢。若是何司令不给他一个说法,他也不是好脾气的人!想要自己帮忙时什么态度,现在隐瞒自己时又是什么态度,如何能相交,如何能托付信任?!   一通发作,何岚都懵了。林裴书从未对他生过气,这个人好像从来不会生气,哪怕当年自己一句话没说就切断了两人的合作关系,自己以鬼魂形态找上门求助时,林裴书态度非常自然,就像两人不曾疏离数年,仍然好朋友一样,一句讽刺的话都没有说过。   这样一个人生起气来,何岚愣怔之下都不知道怎么应对,见瑞和关窗吹蜡烛,他赶紧喊:“裴书等等。”   瑞和却已经关闭执法仪,世界在他眼前恢复了色彩,蜡烛一吹,更是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了扫描系统,他就看不见何岚,自然何岚说的话他也就听不见了。   何岚颇有些后悔,见瑞和已经上床睡觉了,无奈先行离去。周登那个人有些怪异,他得盯着一点。   今天入睡,瑞和再次来到梦中。仍然是雾蒙蒙的荒地,鬼叫声才响起,瑞和因心中不耐烦,直接使出全力。眨眨眼的功夫,兰火就将梦境烧塌了。黑暗中,瑞和睁开眼睛,兰火从他身上钻出来往窗外飞去,他便抓住外套披上,越窗跟了过去。   三天两头扰人清梦,今天不摁死你!   梦境碎,韩敏栋再次吐出一口血,这一次的伤比上一次还严重,他整个人陷入了昏迷。妻子林涵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赶紧拿止疼片化水喂给他吃。家里存着的止疼片也不多了,现在药品昂贵,一颗止疼药就要十斤粮食,他们根本买不起,等库存用完就没得用了。   “敏栋?老公?”   昏迷中的韩敏栋非常难受,自己陷入了无法控制梦境之中,而梦中有一丝蓝色的光一直追着他,他在奋力地奔逃、奔逃。蓝光飞一般追上来,烫得他神魂剧痛,映射在现实中就是他头痛欲裂,在床上不停翻滚。   林涵更加惊惧,不停地呼喊。   这大半夜的,到处都安安静静,家里闹得这么凶,,可不就把其他人吵醒了吗?前阵子张猛查过附近的居民,没查出问题来,今晚瑞和跟着兰火一起过来,直奔韩敏栋的住处。   还未到目的地呢,就听见窄巷子里不少人家里有抱怨声:“是谁大半夜吵来吵去啊。”   他站在韩家门口,听见里面有男人的惨叫声还有女人急切担忧的安抚声。   “就是这里了。”瑞和将跳上手背的兰火收回来,敲了敲门。   林涵以为是邻居,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老公身体不舒服,等一下就不吵了。”   敲门声不停,林涵擦着泪去开门,登时愣在了那里。   瑞和朝她笑了笑:“你好。”   惊讶和恐惧瞬间涌上来,林涵瞳孔紧缩,下意识的就要关门。瑞和撑住门板:“别客气,你们一直请我做客,我这不是亲自上门来了吗。”   强硬地进了门,瑞和便看到床上那个正疼得打滚的男人。男人面相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疼得满头大汗,口中哀叫连连。他却一点都不同情,问林涵:“他是韩家人?”   林涵警惕地跑到床边抱住丈夫,一言不发。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就让他活活疼死吧。对了,你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这么痛苦吗?因为我把我的异能火放进他的脑中的。”瑞和闲闲地拉了把椅子坐下,饶有兴致地说,“毕竟他连续几晚都请我在梦里相会,我是一个讲究礼尚往来的人,他这么热情,我是一定要回赠一二的。”   林涵的脸色铁青,看着瑞和的眼神里都是仇恨。   “别客气,别客气哈。”瑞和装作看不见,再欣赏了一番韩敏栋的惨状后满意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请、请等一下!”林涵大喊,“你、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老公吧!”   瑞和停下脚步,转头:“那他怎么不放过我?他不经我的同意在夜里通过梦境困我,难道是因为热情好客?你不说出前因后果,那就等着他被痛死吧。”   “我、我——”   瑞和又要迈步,林涵终于收起了仇恨,哭着点头:“好!好!我都告诉你!我全部都告诉你!你放过我老公!”   “没想到韩家那边又有人来,裴书,你说韩家人是不是死死盯着你薅?这一个两个三个的,你跟他们家有仇吧?”得知真相,张猛惊呆了,感慨这该死的宿命感。   瑞和何尝不是这个想法呢?韩家人跟他八字不合吗?韩思栋死于何岚之手,若是何岚没动手他也会动手,不可能再让韩思栋像上辈子一样为了一己之私引丧尸攻城。而韩鑫栋死于他自己之手,两人之间有生死仇怨。现在又来多一个韩敏栋,还是韩思栋的亲弟弟,这就是孽缘。   他摇头:“韩家人重利,只要我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他们就不会放过我,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花城基地第一异能者这个名头才是引来豺狼的根源,换做别人也会这么倒霉。   “何司令不知道会怎么处理,我希望能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没关系,韩敏栋的异能已经废了,就算活着也会成为一个傻子。”更何况,韩敏栋不可能活下来了。那才是兰火真正的力量,焚尽万物,所向披靡。   “裴书,你是怎么做到的?”   瑞和摸摸下巴:“也许是因为我是十阶异能者吧,能够接触到神秘的领域。”   这个借口张猛立时就相信了,深以为然:“那我要好好修炼了,我也想试试这种翻云覆雨的感觉嘿嘿,就像神仙一样。”   瑞和拍了他一下:“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   何司令对着昏睡的韩敏栋眉头紧皱。这韩家人做事真的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竟没有一个靠谱的。第一个韩思栋私德有亏,第二个韩鑫栋太过自信,出门就带五个人,然后失踪了,想来也是凶多吉少。这第三个,叫韩敏栋吧?竟然隐姓埋名偷摸摸进花城基地,半夜用异能暗害裴书……既然名字起了“栋”字,为何不能真正做一个于国于民有益的栋梁?!   “唉!请林队长过来吧,韩敏栋这样下去也不行。”   瑞和说自己没办法,非常无辜地说:“我那些话是诈韩敏栋的妻子的,实则我无法救韩敏栋的命。我当时也不知道是谁在梦境中困我,下手没有顾忌,异能与异能对撞,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胜东风,我赢了他输了,所以他被反噬。这反噬的症状,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这话也有道理。   何司令只能让医生尽力医治。   “司令已经通知了首都韩家了吗?”   “自是已经通知了,那边说会派人来接。”   瑞和笑着点头,挺好的,接吧,等他们从首都赶来花城没有三个月也要两个月,而他保证韩敏栋活不过一个月。   又问起周登的事情,何司令眼神微凛:“周登已经伏法,你怎么突然说起他?”   “真的已经伏法了吗?”   何司令更觉诧异,打量瑞和的脸色,见他不像是随口问问,就有几分沉重。“你、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那件事都是心腹办的,到底是从何处走漏的消息?   证实了周登没死,瑞和脸上笑意全消:“何司令能跟我说说原因吗?他的罪状是您亲手所写,亲自通过广播向大众说明,为什么他没死?”   “裴书啊,你不懂,我也是有苦衷的。”   “我洗耳恭听。”   “裴书,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会好好处理的,他的确还没死,但以后——”   “您还记得您欠我三个要求吗?我现在就想用一个,我要知道真相。”   何司令见瑞和认真,心中打鼓。那三个条件的盟约立下这么多年,林裴书一次都没有用过,如果这一次要动用其中一个条件来获得周登那件事的真相,林裴书一定会跟自己离心。   “你、唉!好吧,你跟我来,我全部都告诉你。” 第453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何司令带着瑞和到研究所,研究所中人来人往,身穿白袍的研究员来去匆匆,到处都是忙碌的气氛。   “疫苗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没错,疫苗供应出了问题,现在研究所正在全力修正疫苗配方。”   瑞和收回视线,问:“跟周登有关吧,我听说疫苗是他主力研究出来的,你留下他便是为了疫苗?”   “对。”何司令带着瑞和坐电梯往地下层下,赞赏地看着瑞和,“你实在聪慧。”   瑞和没有回答。   下到第三层,瑞和发现这第三层已经被翻修过,那间放满了人头的密室已经消失,整层格局变化,十数个核心研究员正在做研究,看起来气氛非常紧张。视线一转,他看见了周登。周登还是戴着那副眼镜,头发却剃光了,转身时看见瑞和,脸色大变。   何司令朝他点头,带着瑞和往另一处去。瑞和冷淡地看着周登,再挪开视线跟上何司令的脚步。   “疫苗……一直都是周登在做,我给了他很大的自主权,他想要什么设备,什么资源,什么人手,我全部都会给他送来。后来他做出了一代疫苗,然后又改良出了第二代、第三代……”   瑞和看向原先放人头密室的方向:“跟那些异能者有关吧?”   “没错。”   何司令带瑞和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将事情和盘托出:“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想法,竟然利用秘法让那些异能者的异能像水果催熟一样在短时间内疯狂进阶,他、培养出了十阶异能者。”   瑞和心中一动,面上露出诧异:“十阶?他是什么时候成功的?”   “三年前。”何司令叹气,也觉得这个消息骇人听闻,“我看你修炼就知道,越往上进阶越难,你都困在九阶好几年了吧?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我让精通审讯的人审了又审,还让精神系异能者帮忙,都无法得到真相。”   “这不太可能吧?他连精神系异能者都能抗拒?”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我后来亲自看过,是真的。他的情况非常奇怪,他对那个办法完全不知情,好像突然之间关于那些实验的记忆全部被挖掉了,不管怎么审怎么侵入他的精神,他都无法提供一丝线索,好像那段记忆是不存在的。”何司令说着,自己也觉得怪诡异的,“如果那天不是被你撞破,他接下来肯定还会那么做,我不相信他一下就全忘记了,里面一定有问题。可关着他不停检查,不停审问,都没有结果。疫苗那边……还需要他,毕竟疫苗的项目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领头,现在又是末世,也无法再请来另一位能与他比肩的专家来接手项目……”   瑞和静静听着,突然打断何司令的话:“那疫苗跟那些十阶异能者的关系呢?”   这才是重点。   何司令顿了一下,无奈地摇头:“好,我都告诉你。你既已经是九阶,距离十阶只有一步之遥,我先跟你说也没关系。在这之前你得发誓不会外传,连最亲近的手下也不能说。”   瑞和应承下来。   “虽然无法从周登那里知道他催熟异能的办法,但他留下的秘密实验笔记里有关于十阶异能者的资料,根据资料所说,十阶异能者脑中会有——一颗晶核!”最后四个字,何司令将声音压得特别低,低得只剩下气声。   说完,何司令觉得心脏砰砰跳,拍了拍心口苦笑一声:“这样的消息,谁敢往外传?知道这件事的人,加上我不超过三个人。”   前几年就出现过有人暗害异能者夺取能量的事情,若是知道这种消息,都学着周登圈养异能者催熟异能,就为了挖头颅的晶核,那世界就乱套了!他们手中,并没有周登催熟异能的方法,可别人不会相信的,到时候研究所成为某些居心不良之人的眼中肥肉,不得安宁了。   何司令想着,周登没死的事情要解释很复杂,说了一就得说二,可这些事情太重要,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现在既已经说了出来,何司令便没有隐瞒地继续说:“周登就是利用那些晶核去做疫苗的,现在事情暴露,我自然是不赞同这个做法的,所以疫苗的供应就出现了问题……我之所以留下他的命,也是想让他将功折罪,将这个烂摊子收拾好。裴书,这是我的私心,也是我的苦衷,既然你想要知道真相,那我就告诉你,但还是希望你能够谅解我,也不要将此事外传。此事关系重大,不能让民众知晓,不然的话必定会引起动乱。”   “明白,我会守口如瓶的。”这个理由瑞和能接受,他再了解上位者的考量这种东西了,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瞒着的。“我听闻西南那边有基地研究出了疫苗,如果我们这边进展缓慢的话,可以向那边购买疫苗。”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末世第七年时西南那边就有疫苗的好消息了。   何司令对此也有所耳闻:“没错,那边今年没有向我们订购疫苗,听说是自己研究出来了。行,我会和那边联系的。”说着又叹气,“裴书,真是抱歉,我知道你想要他的命,但他现在真的不能死。”   瑞和没说什么,只是点头。   解惑之后,瑞和便与何司令告别,在别墅门口看见了蹲着的林颂书。他收回视线,直接开车进去,没有理会林颂书的叫喊。   连叔将门关上,劝林颂书:“你不要硬挤,等一下轧到你的手了……”到底将门关上,没有放他进来。   “来了一下午了,蹲着没挪动。”连叔跟瑞和说。   “没事,不要放他们进来,我也不会见他们。”   连叔叹气:“哎,我知道了。”   第二天,副基地长的职位归属终于下来了,罗秀拔得头筹,她大笑三声:“陆桂洪那老男人还想跟我斗!那是年纪大了连硬都硬不起来了!”这句话故意传出去,让陆桂洪气得脸色铁青,摔了一整套茶具。   在何司令面前,罗秀做保证:“一定帮司令把韩督察失踪那件事情给韩家辩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了,听说韩家的小子,叫敏栋的那个也在花城?这可不得了哦!前几个月我就听我大哥说过,那家的孩子失踪了,原来竟是到花城来了,真是造孽!这样吧,也不必让韩家人忙一趟过来接人,我顺便给送回去吧呵呵。”   现成的把柄,罗秀乐得接手。   何司令倒是可有可无,见罗秀热情,便应了她。   罗秀此人也干脆:“我会跟韩家人说的,司令就此可以不用再管了。”   果然跟韩家人说起这件事,韩敏栋的父亲怒不可遏:“我韩家的孩子,如何要罗家人帮忙护送啊!不用!让她将敏栋留下,我们自己去接!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他就只剩下这一个儿子,自然非常重视心疼,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点兵遣将前往花城了。   不答应就不答应,反正我就将人接走,到时候首都见咯。罗秀其实也挺想回家一趟的,她上一次来接堂姐的班来得非常匆忙,家人都没带,几年没见,她也很想念丈夫和孩子,这一次名正言顺地回去,正好一解相思愁。   留下得力心腹留守,罗秀点好人备好物资离开了花城基地,前往首都基地。   韩家气得不行,罗家那边只打哈哈,说“阿秀就是热情善良哈哈”。   哈你妈!   韩敏栋的父亲气得直爆粗,回头还是得憋屈地跟在路上的手下联系,让他们改变路线,务必要在路上与罗秀的人马汇合,将他儿子截回来。   不过很快,两方就不用争了,韩敏栋在路上咽气,林涵哭得肝肠寸断,后悔万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丈夫提出那个计划的时候她就该拦住他,就算公公争不过大伯做不上家主也没关系,身处韩家不缺吃不缺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好过现在客死他乡啊!   林涵悔得不行,哭得背过气。   首都基地,韩敏栋的父亲吐出一口血后也晕了过去,醒来时脸歪了,半边身体也动不了,说是中风了。   四个月后,邹玉合早产生下一个女儿,在生下孩子当天晚上,她拿水果刀插进自己的心脏,实现了自己无法与丈夫同年同月同日死却能死同一死因的愿望。   蓝惠心中没有悲伤,也没有痛恨,她将孩子抱到身边来养,死水般的生活终于又有了希望。   孩子身体不好,磕磕绊绊地长到满月,勉强算是养活了。   “我走了。”何岚笑着跟瑞和说,“裴书,往事种种,我欠你一声对不起以及一句正式的道谢。谢谢你为了基地做的一切,谢谢你不计前嫌。我这个人就这样了,不过你的未来还很长,我希望你能心想事成。”   两人相交那几年,谈得最多的就是花城基地的建设,何岚知道瑞和的愿望就是基地安稳,人民安居乐业。   瑞和有些感慨,随后笑着点头:“好,承你吉言。”   在他眼中,何岚的身影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不见。在他消失之后,半空中掉下来一块玉坠,瑞和将其捡起来,认出这是何岚以前挂在脖子上的玉坠,据说是何家的传家宝。何岚死后亡灵不散,滞留数月的原因他就猜测过是这块玉坠。   玉坠暗淡无光地躺在瑞和手心,然后从内里开始裂开,最后成为十几块小小的碎石。   机缘尽了。   瑞和拿出一个盒子将残玉装起来当做纪念。   基地研究所的宿舍里,周登正在睡觉。忽然他的眼睛睁开,原本温润平和的眼神变得凌厉中带着疯狂,他从床上站起来跳了跳,再坐下查看身体的记忆。看完后叹了一口气:“都白费了,花城不能待了,再这样疯狂地做研究下去,哪天就要猝死了。”他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既然花城基地这边不赞同他的做法,那他就再找一个靠山。   这一次他一定会吸取教训,将事情先说清楚,对方接受他就留下,不接受自己就再找下家,可不能再像这一次这样翻车,白费苦功了。   没有人知道,周登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人。从表面上看,他老老实实地继续工作,看守他的人的警惕心慢慢降低,终于有一点他找到机会逃了出去。   何司令大怒,派人追捕,但周登如水入大海,再也找不到了。 第454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罗秀抵达首都基地后,以花城基地副基地长的身份为家族添加势力,几大势力再次对掐,各有所得与消耗。罗家眼疾手快,抢到了一座卫星城的领导权,称得上一大收获。首都基地太大了,人口极多,末世七年多来虽有人不停死去,但又有新生儿诞生,人口数量仍然维持在一个庞大的数目上。为了分散城市压力,四座拱卫首都基地的卫星城建立了起来,陆续正式移民,罗家夺下来的就是其中最后一座卫星城。   韩鑫栋那件事也好解决,不过是韩家人想要找借口让何司令进京而已。这些年,别人家他们不清楚,他们韩家刺杀何司令的次数就两个巴掌数不过来,可惜都不疼不痒,没有成功。花城基地里不好下手,那就让他出门,来韩家的大本营。   罗秀此人非常泼辣,哪怕她带着韩敏栋上路,路上韩敏栋死了,她也丝毫不心虚,与韩家人狠撕几场,赢多输少。   “你们韩家人做事就是不敞亮,鑫栋偷摸摸出城结果失踪,敏栋偷摸摸去花城,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要去暗害林队长——你们不知道林队长是谁?林裴书啊,和陆家阿铭齐名的国内第一强者!那是国家的希望!敏栋这行为吧,啧啧,真的挺莫名其妙的,人家林队长也不知道要害他的人是你们韩家人呐,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全力反击,这不,敏栋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反噬,自己把自己作死了,我这心里啊也伤心、也难过,可没法子啊,唉!”   韩家人本来就不占理,占的那一点“理”,不过是别人看在他们家失去家人的份上让的一步,人死恩怨消,死者为大,不少人还是信这些的。罗秀此人非常清醒,知道自己副基地长的位置是怎么来的,而且她家与韩家本就是竞争对手,得罪韩家也没什么,因此非常尽力,很快就将何司令将事情摆平了,瑞和的反击造成韩敏栋的伤重死亡,也在罗秀的周旋下没有获罪。   首都基地的消息,瑞和从何司令那边听来几耳朵就算了,也不怎么在意,除非两边彻底撕破脸那边要攻击花城,那边怎么闹他都不放在心上。他再次离开了花城基地,这一次带上了张明恩和陈斌丛他们。   “我的愿望是能够杀尽所有丧尸。”瑞和看着远方,眼神中是坚毅和期盼。   张明恩咬着烟:“我也是。”   半年后,西南一个叫海珊的基地成功研制出丧尸化阻断疫苗,这是比花城基地之前出现的丧尸化预防疫苗更加有效的疫苗。花城以前研制出的疫苗,起到的作用是预防作用,若是已经开始丧尸化,那就无能为力了。海珊基地的阻断疫苗就不同的,是真正能够让丧尸化进程停止的好药啊!阻断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这一点也比花城基地的疫苗强。   况且,花城的疫苗早就断了,周登是真的有两把刷子,何司令舍不得让他死。在何司令高压命令下,疫苗的核心“十阶异能者的晶核”自然是不能再用,所以他努力地寻找替代品。如果按照研究速度,可能再过三四年就能有成果,结果周登跑了,再也找不到踪迹,花城基地的疫苗事业自然就遭受了巨大打击,停滞不前。   末世都来多少年了?有能力有本事的专家教授早就有了去处,周登一走,要想找到替代他的人非常难。何司令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别的基地挖人,基地高层开价都非常高,到时候还不能保证挖来的人就“货正对版”,要是挖来一个名不副实的,那就亏大了。挖角事业艰难,无法推行,在周登逃跑之后,何司令无奈先提拔研究所中原有的教授,对外也在寻摸新的疫苗相关方面的研究专家,可惜没有进展。   听了瑞和的消息后,何司令便跟海珊基地接触,初步确定购买意向。   又过了两个月,海珊基地宣布对外售卖这款疫苗。   “我们也去买吧。”张明恩美滋滋地说,“我们超级有钱的,肯定买得起。”   当然得买了。   瑞和带着人去采购了一番,对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来说,每一次外出做任务、每一次与丧尸近距离接触,就如同与死亡共舞,每人都配备一支两支阻断疫苗能够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甘叔叔?”   这一天,瑞和在路上看见了甘航聪的父亲。甘航聪是他的室友,死于末世开始之时,瑞和想要找到他的父母将遗物送还,可惜这辈子甘家父母并不在花城基地,他之前外出时,在别的基地也找过,户籍登记处并没有找到他们二人的名字,还以为这辈子他们没能活下来。   “你、你是?”甘父有些疑惑,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疑惑。   甘父与甘航聪的长相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甘航聪还说过因为这幅长相,他很受爷爷奶奶的喜欢,小时候爷爷奶奶最喜欢抱着他喊“大孙子哟!”因而瑞和看见甘父时才一眼认了出来。   “我叫林裴书,是甘航聪的大学室友,叔,你还记得我吗?”   甘父愣了,嘴唇抖了抖,眼中骤然蹦出光亮:“记得记得!我记得!你是小林啊!我家小聪呢,你可知道我家小聪现在在哪里?我们找啊找,找不到他啊。”   瑞和扶住他:“您别激动,阿姨身体怎么样?”   甘父摇头:“小聪他妈去年刚走,癌症。”   甘父与人合住,带瑞和回去时合住的人问:“老甘呐,这是你儿子?”   “不是不是……”   瑞和将手表拿出来,甘父颤着手接过,轻轻地抚摸。   他再拿出一个封好的陶罐,这是后来再回到学校时,他将宿舍床上那具腐烂干瘪的尸体焚烧后留下的骨灰。   这一次甘父的手抖得拿不住骨灰罐,瑞和将其放进甘父的怀里。“航聪第一天时就走了。”   骨灰罐入怀,甘父将其抱住,浑浊的眼泪在眼中打滚,然后打在陶罐上。他哽咽着:“我猜到了,谢谢你了小林,谢谢。”他弯下腰,将陶罐压在心口,眼泪不停地掉。过了很久他才缓好情绪,说:“末世来的时候,我和小聪他妈参加小区的旅游团一起去旅游了,原本是不想去的,小聪那孩子乖,把兼职赚的钱打回来让我们一定得去好好玩一玩……才去了一天,末世就来了。后来我们就被救援军带来海珊基地了。安顿下来之后我们就开始找他,我想着花城基地离你们学校最近,他应该也在那里,就攒钱雇人去找……没找到……我想亲自去,唉,没人肯带我,我没异能,又胖跑不快……我一个人也去不了,拖啊拖,小聪他妈走的时候都不肯闭眼……”   瑞和安静地做一个听众,听着甘父说这些年的痛苦和无奈。   临走时他邀请甘父一起去花城:“我们是出来历练的,大概也要回去了,我们佣兵队待遇也不错,您也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养活自己。”   “不了。”   甘父摇头,轻柔地摸着陶罐:“我原本还想着攒到足够的物资就雇佣人送我去花城,我带着他妈的骨灰一起去……现在不用啦,小聪也回来了,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就是家,在哪里都一样了。小林,真的谢谢你,谢谢你带小聪回来。”   瑞和留下了一些物资给甘父,和他告别。   回到宾馆时张明恩也刚好回来,听瑞和说起这事一怔,叹气:“老甘总算和家人团聚了。”偷偷去看过甘父一次,也留下了一点东西,他跟瑞和一样不敢多给,怕甘父守不住。   陈斌丛悄悄问:“明恩哥,你为什么不出面呢?”   “不了,我再出现也是让甘叔叔再被安慰一遍,他现在缺的不是安慰。”   海珊基地的城门每天都有外来客人抵达,因为海珊基地说暂时不会向外铺设售卖渠道,暂时也无法承担大额订单,所以想要购买的人只能亲自来海珊基地,而且一人只能买一支。瑞和他们报上名领到号,短时间内也买不到疫苗,只能继续在海珊基地里等待。   三个月,瑞和他们买到了疫苗,隔天就驱车离开基地。   “裴书,有人跟着。”   “队长,前面的桥有路障。”   “我看是有人要抢我们的疫苗!”   丧尸化阻断疫苗卖得非常贵,一支就要五百斤物资。贵只是一方面,供不应求是一方面,从海珊基地放出消息到现在才三个月,数不清的客人从各地涌入,海珊基地人满为患。   他们这一行四十来人,每个人都买到了,就是说队伍里打底有四十支疫苗,有人垂涎再正常不过了。   瑞和也不怕:“直接冲过去。”   张明恩嘿嘿笑:“裴书你歇歇,这一次看我的。”   陈斌丛也憨厚地笑:“还有我,我也可以的。”   桥头挡了四五辆废车,隐约有人头晃动。   车队后面是以一辆路虎领头的不明车队,速度越来越快,与猎鹰小队的车队愈发接近。“砰砰砰!”子弹从后方射来,打在加固的车身上就像挠痒痒。   一声轰响,张明恩一看,一声“卧槽!”就脱口而出:“火箭弹!”其中一辆车的车顶上俨然有火箭筒装置。   陈斌丛沉下眸,手臂粗的藤蔓哗啦啦地从路的两侧窜出来,瞬息间就织成一面厚厚的墙。池鑫亚也熟练地将自己的金属系异能丢出去,配合默契地在那面藤蔓网上又加了一层金属墙。它将飞冲而来的火箭弹拦住,然后折叠弯曲成球将火箭弹包起来。   “碰轰!”   加了两层衣服大大地削弱了爆炸的冲击波,也让车队避免了被炮轰翻车的命运。   “妈的,就你有火箭筒吗?老子也有!”张明恩气得不行,爬上车顶。   双方正式交火,这是一场财富与尊严的守卫战,猎鹰小队的人打起了十万分精神,拿出来全部实力,很快就将前后夹击的埋伏者打得七零八落,落花流水。   埋伏的人死的死,被俘虏的被俘虏,瑞和皱着眉头认出其中一个人,那竟是原身上辈子的妻子? 第455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没错,原身上辈子是结婚了的。妻子陈松雅来自海市基地,因为海市基地内乱,底层民众生活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一批难民离开海市基地,结伴前往花城避难求收留。当时原身已经执政,接收了这批幸存者,让他们在基地生活下来,陈松雅就是其中的一员。   也许是因为陈丽琴造成的影响,也许是好友何岚失败得搭进性命的婚姻带来的阴影,原身对自己另一半的要求便是要通情达理、独立坚韧。陈松雅很好地符合原身的择偶要求,她的能力很强,来花城不久就帮忙花城改进了全城排水系统,自此进入原身的视线。两人结识了,然后在工作中继续彼此深入了解,半年后两人结婚,结婚一个月不到,原身就死了。   那场颠覆基地的丧尸潮来临的时间,正好是第四次魔花降临后的第二个星期,变强的丧尸、丧尸动植物等给基地带来了非常大的防护压力,它们开始聚集着往花城基地而来。三年前,基地被毁坏过一次,许多武装物资都没了,原身接手的是一个要啥没啥的破烂基地,现在丧尸潮眼看着汹涌而来,基地里却没有足够的弹药去拦截。他费尽心思安抚人心,收拢帮手,打算来一场拼命的护城之战。   之前说过,原身的死亡与陈丽琴他们的背叛有关,原身在丧尸围城之前仍然挂心父母弟弟的安危,派人去将他们送去避难地下室。转头,他却发现自己的钥匙不见了——那钥匙是粮仓的,秋收刚结束,今年是这几年来收成最多的一年,粮仓满了七成。原身又不是傻子,仔细回想,刚才母亲抱着他与他告别,在那之前,钥匙还在的。   可惜围城之困近在眼前,原身只好压下心中的困惑与悲伤,先去料理正事,只是让亲信去将钥匙取回来。   陈丽琴不肯交钥匙,原身无奈之下只能抽空前,母子俩爆发了一次以陈丽琴单方面的抱怨和指责为主要内容的大争吵。也就是那个时候原身才知道,原来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原谅父母和弟弟的不恰当行为,一次次地将他们掰回正道上,在他们心中却是自己薄情寡恩、不孝不慈。原身的心都寒了。没想到更寒心的还在后头,林颂书性子急,见大哥面色不好,指责疼爱他的妈妈,一下子就不高兴了,气冲冲地跟原身吵架,没曾想说出了这一次丧尸潮有内情的话。   陈丽琴大惊,都来不及捂小儿子的嘴。   原身却被围城之难逼得已经神经紧绷,大手一挥就让人将林颂书抓起来,逼迫陈丽琴说实话,如果不说的话就把林颂书丢到城外喂丧尸。这一招够狠,陈丽琴很快就咒骂着妥协了,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这一次丧尸潮是有人故意引来的,目的就是粮仓。本来,基地外面的情况是有人在专门监控的,像这一次丧尸潮竟然在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迫近基地,必定是有人隐瞒住了消息。而隐瞒消息的人就是陈丽琴,她利用自己是基地长母亲的身份,为背后之人牵线,约了负责卫星监控的负责人去做客,方便背后之人挟持住负责人,对其威逼利诱,将丧尸潮的消息瞒了下来。   原身惊呆了,他以为母亲只是有私心,喜欢权力、偏爱弟弟,没想到连最基本的大是大非观都没有!丧尸围城啊,只要在末世里生存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种多么恐怖的灾难,处理不恰当可能会全城灭亡。   亲信催促原身快些出发,前线需要他去做指挥,原身没时间细问,只能先行离开。但那种被背叛的痛苦与悲凉萦绕心中,让他每走出一步都觉得非常沉重。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能变成这个模样了?   他抱着痛苦的心情到前线指挥,让人绝望的是,丧尸一波一波地往前挤,变种的丧尸用各种异能阻碍人类的脚步,拖拽人类的性命。   两天三夜后,丧尸潮终于来到城墙之前。这将会是一场殊死之战,赢了,活下来,输了……城破人亡。   在匆匆合眼休息三十分钟,再上围墙之前,妻子陈松雅给他剥开一颗糖。   “生活不都是苦的,你吃着甜味儿,就多想想我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那糖吃着有些苦,但原身的味觉因为疲惫已经有些迟钝了,他不觉得苦,反而觉得甜啊。原身仔细地看了妻子两眼,摸摸她的脸,对警卫说:“送夫人去避难室。”然后决绝地上了城墙。   三十分钟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异能有些凝滞。   一个小时后,他的异能完全用不出来了。   好像有一把锁将他的异能全部锁起,他看得见却无法使用。   没办法,他只能用枪。子弹用光了,就用刀,刀卷刃了,就用手和脚……   在瑞和看来,原身异能的丧失,很有可能是那颗来自妻子陈松雅的糖。   这辈子花城基地与海市基地关系紧张,之前何司令因为小萍的事情恨上了海市,扣押了海市基地的学习使团,要求对方拿粮食来换。后来,那些人被换了回去,何司令也下令切断与海市基地的一应合作。既如此,这辈子自然就没有海市难民来花城了,陈松雅也没有出现在花城基地。   只是瑞和想不到,再一次与陈松雅遇见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形。   “裴书,你认识他们?”张明恩问。   瑞和摇头:“不认识。”   他转身:“按照老规矩吧。”这辈子的陈松雅对瑞和来说就是陌生人,不需要特别对待。   末世之中,唯物资最为珍贵,夺人物资相当于夺人性命,是生死大仇。佣兵队的人也自有自己一套行事准则,对这种拦路抢劫的人,从来都是一条活命都不留,以作震慑。这里是基地外头,基地法也管不着。   张明恩点头:“好,我来办。”掏出枪来。   “放过我们吧我们不是有心的。”   “都是误会!误会啊!”   身后是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张明恩面不改色,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一个个俘虏倒地。陈松雅脸色惨白,看着瑞和的背影大叫:“林裴书队长!我有一个重要消息可以告诉你,我们交换!”   张明恩停下动作,皱着眉头看着陈松雅:“你不用找借口,顶多晚死几秒。”   陈松雅白着脸,强作镇定地说:“我不是找借口,我是真的有一个消息,关于林队长的,我相信这个消息可以换我的命。”   瑞和这才停下脚步,对张明恩示意。   很快,陈松雅就被绑住手带到瑞和面前,瑞和示意她也坐:“说吧,什么消息。”   “你得保证会放过我。”   “现在是你要跟我交换,你不说就算了。”瑞和老神在在地坐着,一点都不着急。   陈松雅咬唇:“这是对你很重要的消息,你一点都不在意?”   “不,我很在意,你如果不说的话,我也有别的方法让你说,也许你想试试我队里的精神系异能者的本事。”   “……好,我说。”   陈松雅带来的消息还真的对瑞和挺重要。   “我听说你在找一个人,名字叫做周登对吧?我见过他!”陈松雅眼睛闪了闪,颇有些不甘心,但她也不敢再谈条件,继续说,“就在海市基地,我来自海市基地,本来一直都在那里住着的,不过今年开始基地一直有异能者失踪,一开始是我不认识的人,后来是我认识的人,再然后是我所在佣兵队的队员……我们去报警,都没有用,上头根本没用心去找,一看就是不想管,我们几个佣兵队都有些害怕,就相约着打算离开海市,不在那里住了。本来我们是想到你们花城基地的,但花城基地不愿意收我们,说是拒绝一切海市基地的人入住。”说到这里,陈松雅垂下眼睛,掩盖住其中的不满与愤怒,高层做的孽,怎么能怪到他们这些普通人身上呢?他们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啊。   “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我真的是海市基地的人,也是真的在那里见过周登。周登做的恶事,花城基地都对外宣布了,我们基地开始有大量异能者消失,我看就跟他脱离不开关系。我心里存了怀疑,就想要去研究所偷偷看一看。我的异能、我的异能是隐身,所以能够悄悄进入研究所——”既然都要死了,异能的秘密说出来也就无所谓了。   “不过研究所里的安保非常严密,越往下越严,还开始有红外线扫描设备,我就算隐身跟在研究员身后进去,也可能会被扫描到,所以我下不去地下的极度机密区。后来我就待在地下一层等,有空了就去,半个月后才看见周登,他只在负一层待了不到一分钟就又下去了。确定这一点之后,我就跟我的队长说了,他这才下决心带我们离开海市基地。”   最后,陈松雅看着瑞和:“我知道花城基地在找他,你也发布了酬劳任务追他。我们离开基地之前,暗自将消息传给了其他佣兵队的人,不过我看你现在好像仍然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样子,那肯定是海市基地高层将消息压下去不让外传了。我告诉你这个消息,能买我这条命吗?”   “可以。”瑞和站起来,“你可以走。”   陈松雅松了一口气:“好!”   “不过在那之前你需要再帮我一个忙。”   陈松雅面色一变:“你想用我的隐身异能?”   瑞和挑眉:“对。”   “裴书,那我们接下来去海市基地?我们得把那个周登揪出来才行!”   “好,去海市基地。”   两个月后,队伍抵达海市基地。海市基地倒是没有不让花城的人进入的禁令,只是外来人员进入需要交纳入城费,过夜的话还需要再交纳一笔费用,要想办暂住证,那又是一笔费用。   “今晚就过去吗?”张明恩摩拳擦掌。   “当然,我自己先过去打探,你们先休息吧。”   “好吧,那你小心一点。”   海市基地的研究所自然警卫森严,到处都是持枪警卫,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自己是摸不进去了,瑞和回去将陈松雅带上,让她带着自己隐身潜入研究所。 第456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陈松雅真是很后悔,抢劫谁不好,竟然抢劫上了林裴书,早知道那是猎鹰小队的车队他们连靠近都不会靠近。不过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来追究当事负责打听消息的队友的责任也没用了,他们都死了。   她小心谨慎地将自己的异能覆在身边的林裴书身上,她并没有想让林裴书被抓住的想法,林裴书如果被抓,她也不会好过的。倒不如将这件事当做一个重要任务,好好地将任务完成,恢复自由身。   有了隐身异能的协助,瑞和顺利潜入了研究所,跟在研究员身后进入一扇又一扇指纹密码门后,他来到了地下一层。果然如陈松雅所说,负一层还算安全,等到了负二层,入门处就有红外线摄像头在不停扫动,再往前踏一步,他与陈松雅的身影就会在某间监控室的屏幕上显示出来。   很快瑞和有了主意,心念一动,蓝色的光脱离他的手指窜到墙上。   “嘶。”一声极细的声响,兰火就将特殊材料建成的墙烧出一个洞,然后继续往里钻,钻啊钻,终于找到了电线。   一阵噼里啪啦,几秒间研究所就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走。”瑞和拉着陈松雅往前走。   电力故障,所有门都打开了,各种设备也失去功能。一路穿梭避开惊慌的人群进入负四层,负四层的入口有四个警卫,瑞和将他们击倒后将手放在门上,将其融出一个洞后钻进去。   第四层很安静,到处都是消毒药水的味道。兰火破坏掉一整座楼的电力系统后欢快地跑回来,躲进瑞和的袖子里。   周登占据了负四层一整层,身边只有一个助理。现在是晚上八点,临近下班,周登却仍然精神奕奕,助理困顿得不行,他不高兴地摆手:“那你先下班吧。”助理有些怕他,赶紧掐了一把自己:“我还能坚持。”   就是这个时候停电的。   “搞什么鬼!”周登吓一跳,又惊又怒,赶紧将电脑里刚输入的数据存好。   助理放下试管,摸索着固定好:“教授,应该是停电了,我上去问问。”刚摸索到门边就被放倒了。   周登也没在意助理离开,他醉心研究,刚才正好有一个非常好的思路,结果一停电全被打断了,心中窝火极了。他坐在电脑前手指快速地敲字,电脑苍白的光照在他脸上,他忽然停下动作回头。   身后一片黑暗,只有设备和试验器皿等物在电脑光的折射下泛着冰冷的光。他蹙着眉推眼镜,再回头时就觉得脖子一凉。   左边的黑暗里出来一个人,周登瞳孔紧缩,心跳加速。   “周教授别来无恙,在海市基地过得还好吧?”   周登觉得喉咙干涩,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林裴书竟然能追到这里来,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他是怎么进入这个警卫森严的研究所的?   “你——”   瑞和笑了笑,一个手刀下去将其打晕带走。晕倒的时候,周登心中悲愤极了!你他妈不让我回答为什么还要问我?!为什么!耍我吗!   不过等他醒来时,他就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他被堵住嘴巴绑住四肢固定在一个箱子里,箱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唔唔唔!唔!”   “裴书,他在叫哎。”   “别理他,让他叫个够。”   疾行一个星期,车队又从海市基地来到了花城基地,何司令早就接到消息,派人在基地门口接应人,让他们走快捷通道迅速进入基地。   何司令掀开箱子的盖子,看见了被颠簸、且饿得奄奄一息的周登。他冷笑一声:“周教授,好久不见啊。”让人将其抬走。   他对瑞和说:“裴书,这一次谢谢你了,我会给你们记一大功!你放心,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他逃走。”   下令将周登的双腿打断。   “这就当是收利息,你本来就该死于枪毙,之前我暂时饶你一命想让你做疫苗研究赎罪,结果你害死两个警卫逃走,这又是一桩罪。不要用这种仇恨的眼神看我,想想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吧,那才是刻骨仇恨!”   瑞和他们刚到花城基地不久,海市基地那边就与花城高层联系,质问事情是不是他们做的。何司令早就听瑞和说过详情,因此听了那边的质问,他根本不虚:“谁知道你们研究所在做什么勾当,可能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遭天谴被雷劈吧,我们花城跟你们相隔那么远,还能隔空对你们研究所放火不成?现在是末世了,没空听你说不着调的笑话。”   没错,瑞和走之前让兰火将海市研究所负四层烧了,烧得干干净净。   不是花城干的还能是谁?研究所那么大,偏偏只有负四层被烧成灰,周教授也不见了,一看就是花城干的。可周登此人到底不能见光,海市新基地长郑司令气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那些研究资料都在负四层,催熟十阶异能者的办法也只有周登知道,周登此人谨慎至极,做实验的时候连一个助手都不让进,全程自己动手,他想探秘都探不到。   现在周登没了,不止后续的异能核就没处取得,因为疫苗的配方也在周登手里,没了周登,也意味着疫苗制作的进程就此中断。   郑司令怒不可遏,只得一面让研究所的人加紧研究,一面再让人潜入花城,企图将周登再偷回来。   若是周登真的被偷走,何司令也不必做人了。他派出海量人手看管周登,足足比以前翻了三番,又打断周登的双腿让其失去自由行动的能力,严格限定他的出行,保证不管苍蝇飞不进来,他自己就算长翅膀也飞不出去。   在路上时,陈松雅就走了,回到基地后瑞和实实在在地休息了好几天,这才觉得身上的疲倦尽消。外出历练并不累,累的是心。想想看吧,路上遍地荒芜,有时候几里地过去一个活人都见不到,入目所见都没有生机与人气,日子久了心中难免生出空旷独孤之感。   身体的疲惫是小事,心累才让人疲倦。   这几天,瑞和仍然每天早起,做完早操后又吃早饭,然后就去逛基地,如此玩了几天之后才觉得心神松快。   猎鹰小队的其他人也休息得差不多,瑞和便又恢复了外出狩猎做任务的行程。时间飞快,很快又是四年过去,末世第十二年年底,从首都基地传来了消息,陆铭进阶十阶了。瑞和等了等,隔年才宣布自己也进阶了。   又过了两三年,陆续也有别的异能者进入十阶,于是异能核的消息就开始流传开。   “真的假的?脑子里多了一颗石头不咯得慌吗?”   “哪里是石头啊,你没听清吗是晶核!小小的一颗跟珠子差不多……”   “那珠子是什么啊?听着怪神秘的……”   这一年,瑞和的异能为十二阶,脑中的异能核颜色也比以前的淡淡金色而又深了一两分。这天,何司令请瑞和过去,瑞和发现去的地方不是何司令日常办公的大楼,而是他自己居住的别墅。   才进院子,他就听到小孩欢快的笑声,拐过花墙,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正在踢毽子,一下又一下,脸上浮起细密的汗,在日光下显出莹莹生机的模样。   这就是何岚的女儿何岁安了。   瑞和也不打扰她,绕到另一侧进入别墅。   蓝惠夫人在客厅的飘窗上坐着织毛衣,她对瑞和轻轻点头,平和又和蔼。上楼后,瑞和本以为是去书房,何司令的别墅他也不是没来过,有时候有些紧要的事情需要和何司令说,且那个时候办公大楼已经熄灭下班时,他就会来别墅拜访。   没想到引路的勤务兵带着他向另一个方向,竟是何司令的卧房。   卧房门一推开,一股中药的味道扑鼻而来。   “司令。”瑞和跟何司令问好,关怀地看着他,“您病了?”   “咳咳,老毛病了,坐吧。”   何司令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又因为在病中,面色也非常差,说话的声音中气不足:“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咳咳,我生病了,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无法医治,裴书,我能够把花城基地交给你吗?”   瑞和坐得笔直,闻言有些诧异:“您的身体状况已经这么严重了吗?是什么病症?我有一个队友,名字叫做王赫青,他是一个治疗系异能者,前几年刚结束在医学院的修习,我可以让他过来帮您看看。”   何司令摆手:“不用了,我已经让基地里的医生和治疗系异能者看过,都说没救了。裴书,我刚才说的话你觉得怎么样?这些年我看来看去,只有你能接过我手中的责任,你本身实力够硬,这两年我托付了一些事务给你,虽然你总说你不喜欢这些,但总是能完成得很好。你有大局观,也有独立思维,对民众有怜悯之心,对强权有挑战的勇气和对应的实力,我真的希望能将花城交给你,不需要让花城成为多厉害多有势力的基地,甚至保持现状也可以,你说呢?”   瑞和轻声问:“何书记呢?”   “我哥,他不合适。”何司令用通透的眼神看着瑞和,“你该知道的。”   “当年周登那件事,何书记是知情的吧?”何岚的父亲来到花城之后,何司令就将研究所交给何书记管理。   寝室里陷入了沉默。   何司令慢慢点头:“所以我说,他不合适。”   瑞和听了没有回答。   何司令也不催促,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正是春天,窗外的树在春日里又抽新芽,他扶了扶老花眼镜,只觉得那抹绿真是非常漂亮,让人看了心情舒爽,心底一派柔软。   “好,我答应你。”   瑞和点头,接下了这副重担。   为自己而活,那就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经营了十几年势力,其实瑞和也在等今天。   他等到了一个在自己干预下完全不同于上辈子的花城基地。与原身上辈子赶鸭子上架,接手一个烂摊子不一样,这一次瑞和接下的,是一个在末世中稳健发展、前景广阔的大型基地。原身的愿望是为自己而活,瑞和用这具身体算是肆意又自在地过了十几年,现在接下基地领导权,也算顺势而为。他想让原身知道,上辈子他已经尽力的,他经营了一切,唯独在人心上失守。那不是他的错,错的是人心诡谲,错的是权势利益。   “好,谢谢你。”何司令转过头,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匣子,“里面是任命你为下一任基地长的文件,还有公章等东西,都是你需要的,明天我会召集发布会公布这个消息,到时候我会派车去接你。”   瑞和接过,应了声“好。”就见何司令露出一个柔和欣慰的笑容。   春天总会到的。 第457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再次接下花城基地这个重任,瑞和有一种宿命感。   今后的生活肯定是会比较麻烦,但他觉得接下来会满足委托方的要求。而且,就他自己而言,他也是想接的。他是想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但在末世的洪流之中,掌握主动权才能让自己活得更好。   以前,他通过何岚去改变未来,后来何岚去世,他私底下也在关注着基地的情况。因为他是基地第一强者,有时候何司令也会找他帮忙解决一些难题,他也会利用这个身份影响何司令的一些判断。   闲是比原身上辈子闲,但耗费的心力一样不少。   现在也好,名正言顺地掌控花城基地,需要事情办起来直接又方便。   瑞和这么想着,回到别墅后就跟张猛张明恩他们说了,想让他们帮忙领几个职位。   “从管理佣兵队到管理基地,这个挑战你们接吗?”   接啊!不接是傻蛋!   末世十六年的现在,丧尸已经少了很多了,换个说辞应该说八阶以下的丧尸已经非常少了,剩下来的都是八阶及以上的高阶丧尸,十阶的丧尸生物体内也出现了晶核,一度引起异能者疯狂猎杀。但能成长到十阶的异能生物,哪一个是好对付的呢?   丧尸数量变少,但每一只都危害极大,攻击基地时总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到了今天,佣兵队的日常任务也不像数年前那样以杀丧尸为主,丧尸生物数量的减少以及猎杀难度的剧增让佣兵队开始转移工作重心,投放到陆续开展的家园重建工作中去。就拿花城基地来说,这些年陆续向外扩建,就为了满足不停增加的各种生产线、增设的工厂等建筑需要的空间。同时,花城的人口末世第十二年时迎来了末世之后的第一次小高峰,新生儿人口达到六万人,按照花城基地这些年来稳步缓慢增长的生育率,未来花城会有更多人口,所以扩建居民区也势在必行。这些建筑建设都涉及到城市规划,也是一项长期的发展计划,到现在还在进行中。   说这些是想说,现在花城基地已经大概恢复到末世前的生产生活状态的六七成,经济勉强恢复,大量岗位出现,许多人可以凭着自己的劳动获得生存资料,杀丧尸已经不再是最优选择。   花城这两年也开始转变职能,投入更多精力在基地建设上,佣兵队已经走过他们最辉煌灿烂的时代,开始走下坡路了。   猎鹰小队的队员有两百多,其中还不算他们的家属,有些单身的队员这些年也陆续脱单,有了妻子/丈夫,也有了孩子,对他们来说,能有固定、安全的工作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他们都愿意尝试。   就这样,瑞和的亲信班子就从猎鹰佣兵队照搬过来了。   瑞和当上了花城基地的新任基地长,同时也成为花城军的继任总司令。两个月后,何司令病逝,瑞和为其举办了隆重的葬礼,花城军旗、花城政府旗帜都下半旗,以示哀悼。   又过了半年,周登终于研制出了丧尸化预防疫苗,这是真正的预防疫苗,效果达到百分之百!核心材料不是异能者的晶核,也不是圣花,而是从空气中提取出来的一种神奇物资,经过验证,现在全国的空气中都增加了这种物质,也许是魔花留下的,也许是圣花的伴生物,这些都无从取证。但让人高兴的是,这种材料存在于空气中,取之无尽用之不竭!   魔花虽然已经有十几年没出现了,但每一年还是有人丧尸化,研究证明应该是空气成分发生变化,里面有残留的毒素,正通过呼吸系统不停地在人体内堆积,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爆发。所以预防疫苗的面世是非常必要且重要的。   瑞和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前往疾控中心注射疫苗,他领到了自己的号,在记者的长枪短炮中撸起袖子,沉静的眸子看着针管里的液体慢慢地往自己的血管中推进。   “基地长林裴书亲自前往疾控注射疫苗,同时宣布会尽快出台相关优惠政策。”   “人类历史的新篇章,百分百预防丧尸化的疫苗终于面世,人类新一代的曙光来临!”   花城基地开始大规模制造预防疫苗,并且将首要一批半价售卖给异能者,以保护这些守卫基地的中坚力量。第二批则免费为新生儿以及十岁以下儿童注射,这些孩子才是基地未来的希望。第三批疫苗即将在明年春制作完成,到时候普通人十六岁以下及六十岁以上普通居民均可以免费注射,其他持有花城本地居住证的人可享受五折优惠。   瑞和打定主意,要去赚其他基地的物资,掏别人的物资来添补自家基地的人,这个计划非常完美。   “司令,海珊基地向我们发来大额订单请求,还有海市基地、荷城基地以及首都四大卫星城都有类似请求,您看怎么回复?”   瑞和坐在办公室接过一叠厚厚的电报慢慢看,然后一一批复:“可以先供给给海珊基地,八折不行,可以给八点八折优惠。”海珊基地前些年售卖丧尸化阻断疫苗,花城基地购买了一批,受益不浅。两年前听说海珊基地的圣花都用完了,后续疫苗无法研制,那种隔断疫苗成为绝品。   “还有,我们可以以物易物,如果他们手里还有阻断疫苗的话,我可以给他们一换十的比例,问他们需不需要。”再是绝品,瑞和觉得海珊也不可能手头一支没留,能换多少就多少吧。   “海市基地……先放着吧,他们再发电报来也放着,也不怕告诉他们,海市基地的高层与我们花城有仇,我们的疫苗暂时不会卖给他们。不过我们花城基地非常欢迎幸存者前来入住,办理手续成为永久居民,只要成为永久居民三年就能享受土著居民一样的优惠,未满三年的,也有八折优惠。”瑞和看着张明恩,笑着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张明恩多精明的人呐,闻言笑嘻嘻:“明白,上个月你刚解除了花城针对海市的人口输入禁令,我会让人很自然地将这个消息吹进海市基地的。”   末世最艰难、丧尸潮最频繁的那个时期已经过去,人类社会在重建,最需要的就是人口。   人口越多,重建的进程就能越顺利。   “好,这方面你费点心。荷城基地,就安排在海珊基地后面吧,首都四大卫星城的需求量继续往后排,告诉他们,我们能提供送货上门服务,不过要多加两成的运输费。如果他们不需要这项服务的话,那就给他们九折的折扣,跟荷城一样就行。”   张明恩一一记下:“我觉得他们可能还会再砍价。”   “就怕他们不砍价,现在我们是卖方市场,该着急的是他们。”   张明恩笑眯了眼,点点头,又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是陆先生和罗女士发来的私人信件,今早前后脚到基地的。”   展开一看,陆桂洪与罗秀都用亲切的语气与瑞和怀念往昔,追忆何司令的音容笑貌。罗秀还说:“还记得当年我曾担任过花城基地的副基地长,那真是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回忆,直到今天我还记得花城基地欣欣向荣的模样,让我午夜梦回时还在不停想念……”   同时两人都在信后面提起疫苗的事情,希望花城基地能给予他们卫星城优惠。   瑞和将信件折叠起来塞回信封:“那就给罗家卫星城八点八折吧,再低就没有了。”冲当年罗秀为何司令解决了韩家的难题,瑞和就该给她这个面子。   何司令殚精竭虑十几年,扛着首都基地的压力一心一意发展基地,终于在末世十几年后的今天,为花城挣出了一片生机。与其他争斗不休的基地相比,花城称得上安逸祥和,高层的方向决定着一个基地前进的道路,有一个明白事理一心为民的基地长,才是花城基地的福气。   就说首都基地吧,开局就领先各地基地不知道多少,最好的科学技术、最厉害的各方面专家学者、三个大粮仓、最强大的武装力量……首都的魅力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鲜明夺目,让人向往。可也是这短短十数年,首都基地就一拆为五,新建立的四个环首都基地的卫星城相继宣布独立,被各大势力占领。那些势力虽然平时掐得不可开交,但在占地为王这一点上都彼此包容、互相支持。就这样,偌大基地拆分为五份,瑞和远在花城都收到消息,说是首都基地那边打战了,也不知道是谁打谁,反正闹得特别凶。   后来,陆桂洪跟罗秀便也坐不住了。陆家和罗家都各自霸占住一个卫星城,那才是家族真正的基业。他们远赴花城,为的不就是为家族的事业添砖加瓦吗?现在家族独立出来,首都基地分裂成五份,威信大不如前,何司令也不像早些年那样容易算计,眼看着何司令的位置坐得稳稳的,他们再筹谋也是一些歪瓜裂枣,倒不如收拢收拢好这些年的成果,带着一起返回家乡,为家族掌权的卫星城帮忙。   说来说去,其实也是因为家族内部已经在排排坐分果果了,他们再不回去就分不到好位子了。   于是陆桂洪与罗秀先后辞职,找到了非常合适的理由回首都“奉养长辈”去了。   为了顺利离开,连何司令扣留下一部分手下都顾不上了。那些手下这些年为陆桂洪与罗秀立下汗马功劳,有多种违规行为,何司令遇到的几次暗杀,也都有他们的痕迹。一朝被何司令发作,陆罗两人根本无法分辩,只能断臂求生。   回到首都基地后,陆桂洪就与花城基地一刀两断了,倒是罗秀是个妙人,还与花城保持联系,这几年陆续为何司令牵线,贩卖了几批军火过来。   处理完今天的事务之后,瑞和踩着月光返回住处。护送的警卫将他包得里三层外三层,车队呼啸着离开办公大楼。 第458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基地灯火通明,行车在路上时,还让瑞和有了一种末世前夜游街市的感觉,果然电力改变社会,在基地全面恢复供电之后,花城生机更甚以往。   他还住在原先的别墅里,为了保证他的安全,这片别墅区安保加强,昼夜有人巡逻。不过猎鹰小队是出了名的异能者众多且出色,这本身就是一大笔安保资源。   “那是谁?”距离别墅门口不远处有一个年轻的女人,那个女人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对别墅门外的持枪警卫丝毫不惧,在旁边与孩子玩得非常快乐。   听瑞和发问,张明恩想了想,拍手:“应该就是林颂书的妻子和孩子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林颂书的妻子是一个心思玲珑的,呵呵。”   瑞和白了他一眼:“你笑得好假。”   “呵呵嘿嘿。”   车队长驱直入。   路边的女人收回挥舞的手,悻悻然地将孩子抱起来:“怎么会有那么铁石心肠的人。”   “妈妈,回家回家。”儿子抱着她的脖子,将满手泥巴糊到她身上。女人嘶了一声:“你这破孩子!我的新衣服啊!”重重地打了孩子两下。   孩子也不在意,窝在她的怀里又问:“回家吃饭,吃饭吗妈妈?”   “吃吃吃,整天惦记着吃,刚才那车里是你大伯啊,你怎么不好好表现?”   孩子能听得懂什么?妈妈总跟他说大伯大伯,说大伯有钱,大伯能给他好吃的,给他大房子住,可是他没见过大伯啊,这里是大伯的家,又不是他家,他在这里玩了一下午啦,他想回家吃饭饭。   对上孩子懵懂的眼神,女人叹了一口气,摸摸孩子的头:“好,回家,回家吃饭去。”   又是失望的一天。   回到家,饭都还没做。女人就有些不高兴了,她将孩子放在客厅去厨房搭把手,婆婆问她:“怎么那么晚回来,你在家没事可以先把饭做了,这样男人回家就能吃得上一口热的……”说教起来。   女人最不耐烦听这个了,她把手上蔫儿的青菜丢回盆子里:“妈,带孩子也是很辛苦的。”   陈丽琴不以为意:“哪里会?我又不是没带过,我还带两个呢都没跟你一样喊苦喊累,你就带晓航一个,怎么就辛苦了。”   女人拍拍手,也不择菜了,站起来往外头去,边走边说:“我听见晓航摔了,我去看看。”   陈丽琴赶紧放下淘了一半的米跑出去看,放下心来:“没摔,没摔。我来看孩子吧,你去做饭。”   “哦。”女人进厨房,摔摔打打地做起饭,听得陈丽琴不停蹙眉,她是前世不修才得来这么一个儿媳妇,懒惰、不孝顺、任性!要不是儿子喜欢,还已经怀了孕,她是绝对看不上这样的儿媳妇的。唉!   很快,林海跟林颂书一起下班回来了。   前些年,陈丽琴的身体差了一些,工厂的活做不了了,便将儿子塞进去顶自己的职位,自己找一些零工去做。儿子虽然觉醒了异能,却是没什么用的水异能。众所周知,水系异能者导出来的水虽然能喝,但味道不好,苦中带涩,儿子的异能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家里省了洗洗涮涮的水费钱。   儿子又吃不得苦,更加杀不得丧尸,如此一来异能升级速度比乌龟还慢,几年过去还只有两阶,有了异能相当于没有。没办法,也只能找普通的工作了,进厂跟孩子他爸一起工作也好,能让孩子他爸看着点颂书,别让他惹事。   陈丽琴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想差了,浪费了一朵圣花。圣花啊……如果那朵圣花能留到现在再去卖,能换来多少粮食啊!躺着都能吃一辈子了!   “哎哟!”陈丽琴捂着胸口,一想起这个事情就心绞痛,悔的!   儿媳妇翻了个白眼,招呼丈夫和公公:“可以吃饭了。”   “丽琴,你怎么了?”林海疲惫地问,“又心口疼?”他刚下班,真是累得没力气了。   陈丽琴揉了两下胸口:“没事,吃饭吧。”   这顿晚饭很简单,白粥配烫青菜、腌萝卜,还有一小碗肉末蒸蛋。肉末只得浅浅一层,铺在蒸蛋上看起来非常美味。林颂书挖了一大勺,吃得津津有味,女人也紧跟其后挖了一大勺,扣进了儿子的碗里,自己只尝尝勺子上沾着的蛋味和肉味。   一碗肉末煎蛋,就这样剩下一点点。   陈丽琴的脸黑了,又要骂人,林海实在累得慌,直接将剩下的刮到妻子的碗里,催促:“吃吧,快吃吧。”   林颂书埋头呼噜噜地喝粥,很快又添了第二碗。这粥吃进肚子里总让人觉得心空空,他有些不满:“就不能煮白米饭?”   女人瞪了他一眼:“我倒是想煮,煮完剩下半个月都喝西北风吗?你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你自己心里没数?”   “好了,赶紧吃吧,吃完就去洗澡,早点关灯睡觉还能省点电费。”陈丽琴冷冷地说。   女人却不肯停下,说起下午的事情。陈丽琴一下子就急了:“你去找他干什么,还不嫌丢人的?!”   “丢人?我丢人?!”女人将筷子拍在桌子上,转头骂林颂书,“当初谈恋爱,你说你是基地长的弟弟,还给我看你们家末世前的户口本儿,是我傻,一下子就信了你的话。好嘛,嫁进来才知道原来你们跟基地长早就断绝关系了,那不是骗婚嘛!你们不止没联系没感情,我还打听到了,好像还有仇,呵呵,我是不知道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我既然生了晓航就要为他打算,那是他亲大伯,我怎么就不能带晓航去见他?如果他喜欢晓航,手指缝稍微漏一点就够晓航吃用了,我是为了我的孩子,你们的孙子,我怎么就丢人了!”   一番话跟下冰雹一样噼里啪啦的,陈丽琴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一句话竟然引来儿媳妇毫不留情的数落,再听内容,脸都要烧起来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林海叹着气打圆场,女人对公公还是很尊敬的,住了嘴继续吃饭。“反正我就要去,谁都不能拦我。”   气得陈丽琴直捂胸口。   林颂书皱眉:“你想去就去,反正是没效果的。”   “你试过?”   “当然啦!”都不知道在别墅外面蹲了多少回了,大哥就是不见他,日子久了,他也就放弃了。   陈丽琴第一次听说小儿子这么说,一下子觉得喘不过气:“你、你怎么敢去!——”   林颂书很无辜:“妈你怎么了,那是大哥啊,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绝交的,不过那还是大哥啊,大哥现在可不得了了,能够攀上他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我觉得莹莹说得对,反正她带着孩子也没事情做,多去大哥那边刷刷脸也没关系啊,可能大哥就心软了呢?”前几年他还去别墅蹲呢,后来越长越大,觉得有些丢脸不好意思了才不去了的。不过没关系,他媳妇和儿子能去啊,他的算盘打得精,这会子功夫已经想到了大哥没结婚没孩子这一点上,哎哟哟!那他的宝贝儿子就是老林家唯一的金孙孙啦,大哥想找继承人,看不上自己没关系,那不是还有晓航吗?   越想他越觉得这事儿可行。   陈丽琴被气得不行,饭都吃不下了。   吃过饭两夫妻在房间里说话,林海叹气:“你激动什么呢?颂书又不知道详情。”   陈丽琴真是悔得嘴巴都是苦味,她要知道大儿子后来会有这样的造化,当年、当年就不帮着别人算计他了。从那件事之后,裴书就跟自家彻底断了亲了,别提露面,每个月的东西也不再送来。她与丈夫心虚,也不敢再去找他,没想到小儿子不知内情,还敢去接近裴书,真是好险没被裴书报复,想想都让人后怕。   “裴书不是那样的人……”林海劝道,“这些年我们都过得安安稳稳的,也没见他报复,你不要把他想得太凶恶。”而且当年妻子不是说,那不是害裴书,而是在帮他吗?既然是帮他,又为什么总是担心受怕,恐惧长子回来报复呢?这是一笔烂账,林海都不敢细想,反正日子囫囵着过去了,他也有了孙子,就当为了孙子,那些陈年旧事也不该再掀起来。   陈丽琴沉默了很久才问:“那就让莹莹继续贴上去?”   林海反问:“你觉得裴书会做什么?他不会做什么的,顶多假装看不见。”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熄灯睡下时,陈丽琴流下了眼泪。那年她收下了圣花做定金,后来韩督察失踪过来,尾款——也就是一笔大额物资自然也没了下文。她什么都没得到,却白白失去了一个儿子,算计来算计去,什么都是空的。   为什么鬼迷心窍呢?   她捂着胸口,觉得心脏又抽痛起来。   林家的官司瑞和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他将疫苗推广到全国,订单一张张地签,大批大批的物资运送进城,空车又载着一箱箱的疫苗离去。   “将东西都收起来,下个月就过年了,今年我们能过一个大肥年。”瑞和笑眯眯的。   同时,诱惑海市基地居民的计划也很顺利,有零散的异能者独自跨越危险的野外来到花城,花城打开大门欢迎他们。等过了年,花城迎来了一批足有两万人的移民队,这批移民队有组织有纪律,领头的是三十六支佣兵队,他们互相支持照应,跨过危险与艰难,终于抵达花城。   “花城欢迎你们。”瑞和站在他们面前,亲切又热情。 第459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在疫苗的吸引诱惑力下,花城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移民,这些移民中以异能者居多,随后是富商。   “熟手工人和技术人员呢?”瑞和问。   “很少,不足十个。”   “是有点少。”瑞和敲着桌面思考。   张明恩摇头:“技术人员在原先的基地有着不错的待遇,他们一般不会走。至于工人的难处也很明显,他们的薪资都不高,无力支撑长途跋涉的移民以及后续购买疫苗的费用。”   “那就再往外放消息,我们花城提供免费接应移民服务,他们来到花城后每个月的工作不止有工资,还有积分,积分可以兑换疫苗,速度快的话一两年就能有足够的积分换疫苗。”   张明恩一听就竖起大拇指:“这一招高!那我这就去办。”   疫苗将花城盘活了起来,在首都中央基地也发来消息要求花城优惠提供疫苗的时候,周登病重,请求见瑞和一面。   “我、我要死了。”周登虚弱地躺在床上,瘦成了一把骨头,“你还不能放我走吗?”   瑞和在他床前坐下,看着周登浑浊的眼睛,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数年前如湖水般的温和,看起来如同一潭死水。   “你要去哪里?”   周登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床头:“随便去哪里,我不想再在这里坐牢了。”他有些悲哀地看着这个房间,四十平的房间只住了他一个人,装潢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他一个废人,双腿都不能用,每天除了实验室就是在宿舍,两点一线近十年,搁谁谁都受不住。   “可以,广场上的枪决台就很适合你,你想去吗?”   周登噎了一下,愤愤然:“做人要讲良心,林裴书你有心吗?我做出了疫苗!疫苗!哪怕我当年有了再天大的罪过也该抵消了吧?我做出来的疫苗,未来能救千千万万的人,那也是大功德,你不能抹杀我的付出!”   瑞和不为所动:“我没有抹杀你的功劳,功劳是功劳,罪过是罪过,你的确将疫苗做出来了,这是你的功劳,那些疫苗未来能救很多人,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你还能活着。但被你所害的那些人的生命再也无法回来,即使你救再多人也无法挽回。我无法替他们原谅你,赦免你的罪过。”   周登冷笑:“你口口声声都是仁义,可还不是为了我的利用价值留下我的命,在你们不杀我却欺骗大众我已经被枪毙的时候,怎么就不想你没资格替他们赦免我了?好处都是你们拿,好名声都是你们的,这都改变不了你们的虚伪!”   “对啊,我们虚伪。”瑞和站起来,“当年何司令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并不知情,如果我知情的话也会支持他的做法,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被磨灭在世间的所有痕迹,就应该被榨干所有价值,然后一辈子困于地下,不得再见天日。我就是这么虚伪,就是喜欢压榨你从你身上得好处,你能奈我何?我忙得很,可能这是最后一次来见你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祝你生活开心,早日康复。”   看着瑞和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大门关上,隔绝了他所有视线,周登狠狠地抓着被子,因为用力太大有的指甲翻了过来他都没在意。   周登狠狠地呼吸,睁开的眼睛里没有了病重的颓丧以及幽居的苦闷,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暴戾:“何钰!林裴书!”他的一生就被这两个人给毁了!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周登的眼中开始染上癫狂。他是天选之子,他从末世二十年回到末世前,这是老天爷对他的优待,肯定是为了让他改变世界,改变未来!上辈子,周登是为首都基地研究所做事的,他在人才济济的研究所中并不受重视,提出来的一些设想与课题许多都无法实现,日子一久,人就有些偏执。他偷偷地做研究,成功地做出了催熟异能者异能的方案,成功率百分之百!还没凭着那个实验扬名立万,他就被举报了,那件事闹得很大,他被处以枪决,就在首都基地千千万万的民众面前,他们对他吐口水丢烂叶子,说他是魔鬼。   可他这个魔鬼重生了,说明老天爷是赞同他的,他是对的。   这辈子他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提前来到花城基地,来到这个上辈子只存活了不到八年的短命基地,打算在这里先做前期实验。他有信心凭借着自己前世十几二十年的知识经验积累,这辈子一定能够提前做出疫苗。等做出疫苗之后他再借此向首都基地的韩家寻求合作,当时他判处死刑,还记得韩家人是投了反对票的,韩家人可信可合作。   ——周登是这么认为的。   周登的野心因为重生而滋长,结果因为贪欲丧失了一切。那个时候,周登刚准备与韩鑫栋接触,可惜的是韩鑫栋失踪了,他的计划落空。不过没关系,他听说了首都基地韩家对林裴书的邀请,灵机一动打算在离开之前把林裴书带上,充当第二份投名状。他估计林裴书的异能是国内除了陆铭之外最接近十阶的一个异能者了,这样的异能者催化成功的话,晶核将会更会纯粹富含能量,其实他自己也非常想要得到。   晶核在疫苗中就相当于一种融合剂,一颗晶核就能配出一千支左右的疫苗。若是能拿到林裴书脑中高质量的晶核,配出两千支疫苗也不在话下。但如果真的拿到手,周登是舍不得用,他想要珍藏起来做自己做完美的纪念品。   疫苗的成功给周登带来了诸多赞誉,基地高层个个对他礼遇有加,所以他膨胀了,他骄傲了,真的对林裴书下手了。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不会这么做!他会离林裴书远远的,然后安安稳稳地离开花城,到首都基地开创自己的霸业!   被捕之后,来自未来的周登隐藏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重生,反而像是一个外来的灵魂寄居在自己的身体上。这辈子的“自己”不知道他的存在,每次他控制这具身体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记忆。他使了些手段让现在的“自己”以为他是神迹,是神在借着这具身体为人类的未来指引方向,也好在如此,在暴露之后他得以藏匿在这具身体里,秘密也没有被挖出来。   周登以为他是在卧薪尝胆,他是在等待机会逃脱囚笼,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快十年。而更加令人绝望崩溃的是,他竟然得上了上辈子没得的病,这种病在末世前哪怕在国内最好的医院里接受治疗也只是苟延残喘,更别说在医疗水平大幅度后退的现在了。   绝望蔓延上来,周登不甘心,不甘心啊!   林裴书比何司令还要心狠,从林裴书接手基地之后,他身边的警卫又多了一倍,他是真的好几年没有见过太阳了。现在又被拒绝,周登心绪紊乱,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陷入回忆、不甘与悔恨、怨恨中而面容扭曲的时候,他的模样出现在某个房间的屏幕上。瑞和静静地看着,吩咐:“继续盯着他,他图穷匕见,一定会有动作。”   “是,您放心。”   回家时,瑞和再一次看到了别墅外面的母子。林家那边的情况,他虽没有特意去关注,但消息还是会传进他耳朵里。他收回视线,眼底毫无波动。   半个月后,周登死亡。瑞和没有过去,只叮嘱手下人为周登收敛下葬。   殡仪馆的夜晚一般都是很安静的,除了停尸间外头有四个保安,其他人都下班了。因为别的基地出现过有人偷尸体的情况,所以花城基地殡仪馆一直管得很严,夜里也都会有保安看守,这保安可不是普通人,都是退伍军人,带着枪的。   今晚的停尸间有了一些奇怪的小动静。周登小心地、慢慢地从停尸台上爬下来。大晚上的,周围都是尸体,他实在觉得瘆得慌。周登小心地打量四周,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确定自己的逃跑路线。   遗憾的是,停尸间的窗户很小,他钻不进去。门锁着,他又不会撬锁。   这辈子的“自己”死了,现在他是这具身体唯一的主人。这具身体怎么说都是病死的,现在已经完全是一具死尸了,周登用得很不习惯,同时生出一种自己像是一具有意识的丧尸的荒诞感。   暂时出不去,好在周登不觉得冷。   他坐在门后整理自己的衣服,打算明天白天停尸间开门后再混出去,到时候就说自己是来送别亲人,动作快一点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他锤了锤自己肌肉萎缩的双腿,这双腿断了快十年,早就瘦得像两根牙签,恨意在他眼中翻涌。   周登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找到机会悄悄爬出停尸间,刚出大门下一秒,身前就堵住了两个彪形大汉。   “你、你——”他的舌头僵硬得说不出话来,浑浊的眼睛里透出真切的恐惧和惊异。   保安将他抓起来,戴上手铐送到瑞和面前。   瑞和看着这个与周登气质很不一样的周登,笑了:“原来是一体双魂。”   周登只觉得自己停止跳动的心脏正在疯狂地跳!他的秘密,他最大的秘密就这样被说破了!他看着瑞和,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带回去吧,送周教授回宿舍。”   周登瞪大眼睛,不停挣扎,嘴里也在含糊地咒骂着。   周登没有再活很久,他的身体慢慢腐烂,他自己也忍耐不了自己的躯体,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肉体。他打算在研究所里抢一具身体,就像里的夺舍一样,但才离开肉体,他就看见自己的魂魄在消融,他惊恐地大叫,最后连头部也化为虚无。   “纠正完毕。”系统460一板一眼地报告。   瑞和笑着问:“又出现跟夏明耀一样的重生者,如果我没发现的话,你们无法检测到吗?”   “很遗憾,是这样没错。即使是同一人,如果人生再来一次也可能做出不同的选择,然后引导人生走向另一条路,世界是由庞大的数据组成的,我们公司维护着它的整体稳定,但其中个别数据的情况我们是无法时刻监控的,那些数据太多太多了,根本监控不过来。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这应该就是惊喜吧?”   “好吧,不过这种惊喜还是不要太多比较好。”   “宿主放心,这是世界重置过程中出现的小偏差,几率不高的,而且也不是每一个数据的偏差都会和宿主遇上,宿主就安心做任务吧。”   周登那团数据,就这样被纠正了,所有野望与不甘,瞬间烟消云散。 第460章 我在末世建基地   周登在被重新关起来的时候,大喊着问瑞和想不想要知道未来几年的形势,只要放他自由,他就会将所有一切都告诉瑞和。   “掌握了先机,你就能成就霸业!”   瑞和听了手下的转告,不置可否。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成就霸业,他想要的是在这末世里安稳地生活,有一二知己朋友可以推心置腹,并肩作战就足够。霸业是什么?他没有那份野心。   瑞和忙碌着重建花城,他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将花城重建成末世后第一座恢复末世前秩序的大城市。在这座城市里,经济恢复、文化复苏,政治清明,人们不需要再过担心受怕的日子,下一代以及下一代,都能在期待中关爱中诞生,他们学习知识,继承精神文明与优秀品质,成为花城一任又一任新的保护者。   传承不灭,薪火不息。   这就是他的心愿,也是他心中最重要的终身事业。成就霸业?让别人去干吧。   于是周登死去了,被纠正了,瑞和的生活没有因为他的话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以疫苗为引,花城顺利展开接收移民工作,各生产线需要的人才技工陆续到位。瑞和在何司令执政期间创立的工分制上进行修改完善,引进积分制,积分可以自由交易与兑换,相当于末世前的通用货币,借此盘活整个经济交易市场。   瑞和要做的,就是严格把控住积分系统,一分两分都要清清楚楚,不要出现注水分。同时完善相关交易细则,保护拥有者的权益。   未来?   只要活下去,自己就能用眼睛看到。   后来,瑞和听说韩家在首都中央基地的派系争夺中失败,成年男丁全部死亡。他将那张电报抄了两份,一份烧给何岚,一份烧给何司令,好让他们都开心开心。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首都中央基地被四大卫星城围在中间,除了独立出去的几大势力,中央基地就只剩下一些中不溜秋的派系势力,他们扭成一团的同时又在互相排挤,谁都想咬下中央基地这块大蛋糕。   依瑞和看,如陆家、罗家抓住机会独占卫星城才是明智之举,卫星城虽小一些,各方面都比不上中央基地,但胜在自己就能当家做主,少了些乌烟瘴气,这才是利于后代的长远之计。   只看着中央基地这块超级无敌大蛋糕——即使被瓜分出去四个卫星城,它仍然底蕴深沉,让人垂涎,但那么多势力如同困兽般挤在中央基地里,政策今天改明天变,你赞同我反对,斗了个鸡飞狗跳,那种日子一想就没有盼头。   尾大不掉,就是目前首都中央基地的现状。如果能出现一个又有兵又有权还有物资,且有魄力手段的势力,将中央基地从头到尾梳理一遍,那还有希望。其实,陆家原先是最有希望的,他们家有陆铭,第一强者的称号与立下的功劳,都足以让陆家在众多势力中鹤立鸡群,但他们家太清醒了,所以挑了一个卫星城占下,现在发展得特别好。   从周登曾经想跟韩家合作瑞和推测,上辈子韩家一定是发展得很不错的。想来也是,韩思栋带着花城基地的泰半物资、挖走花城基地的异能者苗子,那么一大笔财富投到政治领域,怎么样也能砸出几声震天响的。其实原身也是有报仇的念头的,但管理好基地更加重要,所以他将那个念头深埋在心底,只是偶尔打听首都那边的消息。原身上辈子死亡的时候,的确听说过韩家是首都一座卫星城的掌权人,不知道这辈子为什么发生了改变。   前阵子,罗秀再次打来电话跟瑞和道谢,说起了中央基地那边的情况,瑞和这才想通了。   原来是这辈子韩家的实力不比上辈子,所以无力争夺卫星城,只能继续在中央基地那团乱麻里沉沦。现在留在中央基地的势力,分开看不是很够瞧,但合起来的兵力等实力非常庞大,这才撑住了中央基地。但由他们这样继续斗下去,不需要卫星城的势力做别的,只看着他们内部消耗,大概再要数年自己把自己耗没了。   瑞和也没做的,只是暗中支持与韩家实力相当的某家势力,给予疫苗以及粮食优惠供给。没想到这才短短两年,韩家就破败了。   纸张化成灰,瑞和将灰烬拢一拢埋到花盆中做肥料。   隔月,海市基地现任司令郝司令再次对瑞和低头,说尽好话。末世十几年,海市基地已经换了三任基地长了,现在这一任姓郝,已经就任十来年,位置坐得固若金汤。   结合原身记忆,再加上这辈子海市那边高层更迭轨迹可以推断,背后之人威胁利诱小萍催化邹玉合的杀意杀害何岚的时间段,就在郝司令上任的第三年,从时间上看,小萍很像是郝司令上任后安插进花城的人手。上辈子花城破城时,也正是郝司令当政,因而瑞和有理由怀疑郝司令就是背后真凶。   当然了,最早离任的宋司令和第二任的郑司令,瑞和也没有放过。宋司令好查,他死得惨烈,是在路上被车撞死的,当场就脑浆迸裂而死。郑司令下台后日子过得不好,集结着原有的势力还在抵抗,前年入狱,到现在还没有放出来。   如此一来,郝司令就是嫌疑最大的真凶了。   面对郝司令恳切的话语,瑞和只问:“郝司令认识小萍吗?”   “小萍?”郝司令愣了一下,那是谁?   “那郝司令对我们何司令的侄子何岚的死,有什么看法吗?”   郝司令瞬间想起了小萍是谁,已经过去太多年了,乍一听当年安插过一个棋子,且已经是废棋的名字,不怪他第一时间没想起来。可是一想起来,郝司令额头就冒出冷汗:“这、这,我也不认识何司令的侄子啊。”   “哦,那就算了。”瑞和挂断了卫星电话,留下郝司令心中阵阵不安。   瑞和轻笑一声,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海市那边不给何岚那件事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的话,那就别想与花城有一针一线的交易往来!   至于移民嘛,他还是很欢迎的。   又过了五年,瑞和的异能还是停在十二阶,无法再进一步。到了这一年,圣花几乎已经成为有价无市的宝物,瑞和当年存了不少,现在都拿来做花城军的奖励,每年他都会举办大阅兵以及大演武,演武冠军就能得到一朵圣花为奖励。   五年的经营,让花城基地更加繁盛了,外面的丧尸的活动范围也进一步缩减,人类的活动范围慢慢向外扩大,收复失地那一天指日可待。   闲时,瑞和还是会出门杀丧尸,因为十阶以上的丧尸生物体内也出现了晶核,他便热衷于猎杀十阶以上丧尸生物挖晶核,那些晶核他自己用一半,另一半同样拿来奖励手下的异能者,甚至海珊基地等几个基地还多次来跟他以物资换购晶核呢,这也是一笔收入。   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亲缘淡薄,自己攒下的东西不少。可他手松,慢慢地也就都散了出去,为他拉来了不少忠诚与敬慕,成为基地长这些年,瑞和的声望年年往上涨,听张猛笑嘻嘻地说过:“基地里还有人拿你报纸上的照片供起来天天拜拜呢。”听得他无奈极了。   花城有严厉的异能者保护政策,如果有人残害异能者就为了获取晶核,那么一律死刑,总而言之就是以命抵命。   同时花城也有严厉的异能者行为规范,末世虽然还未结束,但瑞和已经开始为末世结束后的新纪元里,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因为实力不平等可能出现的阶层差异做准备,尽力消除那种隔阂感,打压异能者“老子最牛逼其他人都是渣渣”的优越感,如果异能者借着异能残害普通人,同样刑罚很重。   他本身就是花城第一强者,以身作则之下以及以严刑峻法为依托,花城基地的秩序一直非常安稳,不像其他基地那样普通人为社会最底层,而异能者横行霸道。   这一年,海市基地又换了一个新基地长。这位基地长拿着郝司令指使小萍暗害何岚的确凿消息来与瑞和投诚,坦言希望成为花城基地的兄弟单位,互惠互利。更妙的是,还把那位郝司令给瑞和送了过来,瑞和笑眯眯地接收下来,按照花城法判郝司令死刑,广场枪决。   就这样,花城恢复了与海市基地的合作。切断数年的合作通道再次开启,但交易额并不太乐观,因为海市基地的人口已经减少了一半,以前是住不开,现在是住得太空。有些追求的人都移民去花城了,现在的海市活力低消费能力低,新基地长看着这幅烂摊子只有苦笑。   末世三十六年,最后一只十五阶的丧尸王死于瑞和手下,瑞和将那颗金色的晶核挖出来,将其放在阳光下,只觉得金光熠熠,非常美丽。   末世结束,人类新纪元开始了。   整体的重建工作并不顺利,瑞和守着自家基地,总能收到其他基地闹哄哄的消息。人类的敌人全部消失了,但在那些敌人还在的时候,人类的内斗就没停止过,现在更是能将全部精力放在内斗上,倒是将国内搅得乌烟瘴气。   瑞和护着花城,寿终正寝之前将其交给了自己的继任者,然后闭上了眼睛。继任者是他亲手培养的,从三岁带到三十岁,继承了瑞和所有治理城市的理念。他比瑞和还多了一些开拓的野心,对此瑞和在察觉到的时候也没有去遏止,只是引导他理解野心与能力以及责任的关系。   继任者野心勃勃,在四十岁时统一了全国基地,成为了新纪元的第一任总书记。十年后,消失八十多年的魔花再次降临,末世再一次袭来,以末世历来算,当为末世第九十年。   人类火光不息,生存之战不止,这一次,人类也一定能获得胜利。 第461章 老实人要离婚   “我这是为了谁?别人不懂我,你还不懂我的心么……”   太阳下了山,路边的路灯还没亮,家里的灯也还没开,显得到处都昏暗暗的。房间里又有女人在哭,边哭边诉苦,听得人愁肠百结,心也跟着酸楚起来。   才四岁的晓晓趴在自己的小床上偷偷地哭,她虽然才四岁,但也知道父母吵架了,她害怕父母吵架,幼儿园里的同学说他的父母就是吵架吵架,最后离婚了。没妈的孩子可惨了,她害怕。   房门被打开了,晓晓赶紧抬头,就看见她爸走了进来。   “怎么哭了,别哭了。”她爸温柔地给她擦眼泪,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晓晓哭着喊:“爸爸!”挤进了她爸的怀抱里,紧紧地抱着,“你们别吵架,你们别吵架呜呜呜……”   “不吵了,放心我不和你妈吵了。”   晓晓不太相信,抬头问:“真的吗?”眼睛带着泪,亮晶晶的像宝石。爸爸妈妈以前从来不吵架,她都不知道自己爸爸妈妈会吵架,今晚第一次吵架妈妈还哭了,她害怕。   “真的。”   晓晓高兴了,她伸出手来摸她爸的脸,摸到一片潮湿。她将自己的脸窝过去:“爸,你也别哭了,乖乖。”学着她爸给她拍背一样,轻轻地拍她爸的背。   哄好了孩子之后,晓晓的爸打开了次卧的灯,开始给晓晓换衣服,然后收拾出晓晓的一身衣服装起来。   “我们去哪里?”   “去吃麦当劳好不好?”   “好!”   大门关上,房间里的抽泣声慢慢停下,苏明月擦擦眼泪站起来,打开窗户看向楼下,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抱着一个女孩走出楼道,那是她的丈夫和女儿。她轻轻咬唇,眼泪又要掉下来,就看见丈夫回头看过来。   “碰。”苏明月后退两步,撞上了椅子。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无限的委屈层层涌上来,让她趴在椅子上哭得停不下来。哭着哭着,她抬起婆娑的泪眼看这房间,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在,她这才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她在哭的时候丈夫没在她身边哄她。   苏明月更委屈了,再次嘤嘤嘤地哭起来。   离开了哭声贯耳,瑞和这才觉得脑子舒服一点。有话就直接说,搞什么你不懂我的心这一套干什么?听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抱着原主的女儿去了麦当劳,给她点了一份儿童套餐,小女孩到底年纪还小,吃到自己喜欢却不能常吃的美食,一下子就把父母吵架的事情全部忘光了,开开心心地啃汉堡。   瑞和坐在旁边打量着这个女孩,这女孩刚过四周岁生日,脸胖乎乎的,眼睛圆圆的,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还剪着眉毛上的齐刘海,看起来特别可爱。   真是可爱,怪不得原身心中有那么多怨气和不甘,这与自己血脉相连的骨血,在花骨朵一样的年纪里横死,还没盛开就凋零枯萎,任哪一个父亲都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   丧女之痛本就痛入骨髓,若是尽力救治过,尽人事看天命,大概痛苦几年还能慢慢走出来。但原身不能原谅自己,他的女儿是死于父母的疏忽,所以这种悔恨更加强烈,让原身久久无法释怀。他恨妻子,也恨自己。   “委托者的心愿有三个,一是让女儿晓晓健康长大,二是让父母安享晚年,三是与苏明月一刀两断。”系统460在瑞和脑海说道。   瑞和轻轻点头。   晓晓生病是在明年,那个时候原身忙于店铺,女儿是妻子苏明月照料。没想到苏明月将生病的女儿独自放在家中,结果晓晓发了高烧无人发现,晓晓神智迷糊时候去卫生间拿毛巾,却不想苏明月出门前洗了个澡,没将浴缸的水放干净。五岁的晓晓跌进了浴缸,等原身收店回来时,等待他的是女儿在浴缸中已经泡涨的尸体。   原身当场就崩溃了。   “爸爸,你吃啊。”晓晓将薯条塞到瑞和嘴边,圆圆的眼睛里都是欢快的笑意,   瑞和张嘴吃下,摸摸她的头:“谢谢晓晓,真好吃。”   晓晓便高兴地咧嘴笑,再接再厉地又喂了他一根。   “晓晓,明天跟爸爸一起去看爷爷奶奶好不好?爷爷奶奶好想念你,很想抱抱你,好不好呀?”   晓晓点头:“好啊,我也想爷爷奶奶。”她又问,“妈妈去吗?”   “妈妈不去,妈妈有事情要做。”   “哦,那好吧。”晓晓也不在意,其实她妈妈也很少陪她,经常放她一个人在家玩哩。   吃完后,晓晓自己给自己擦嘴擦手,非常独立乖巧。原身以前不知道,还想着是妻子教得好,后来晓晓独自溺亡在家后,他才听邻居说原来妻子常常放孩子在家自己出门去,也不知道是去哪里。这些话原身以前也听过一些,他家的邻居是一个好事又热情的老太太,见苏明月多次独自外出,便问“孩子呢?”苏明月就说孩子在孩子爸那里呢,也没人多想。   但这个老太太精明,觉得不对劲,那孩子明明就在家嘛,他们两家就在对门,一点动静都听得到。   原身就去问妻子,苏明月便哭诉带孩子辛苦,好不容易趁孩子睡着了就去买菜买家用品云云,原身也就羞愧地道歉,不敢再提。   现在孩子意外身亡,原身后悔到要发疯!悔啊,恨啊,气自己为什么不对孩子上心一些,当初要是多问上几句,或者多问孩子几句,然后早日认清妻子靠不住,多关注照顾孩子,孩子也就不会死了。   “爸爸,给你。”晓晓还抽了一张纸给瑞和擦嘴。   瑞和接过随意擦了擦,然后抱起孩子:“走吧!”   直接带孩子去了车站坐车。   来到这个世界时,原身正好在跟妻子发生结婚以来的第一次争吵。因为原身开的小饭馆生意不错,他想把隔壁也租下来,两间打通扩大规模,再花一点钱装一下,这饭馆不就更整洁大方了吗?这店面干净好看,生意自然就能更好了。   原身估摸着家里的积蓄有十万,也不必全部拿出来,拿个七万八万就成了,大头是租金,那边要求一次性给足三年租金。至于装修,一些简单的刷墙铺砖等工作他自己就能干,也能省一笔呢。剩下的两万正好明年能送晓晓去上幼儿园呢。   可回家跟苏明月一说,苏明月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拿钱。原身是老实,但又不是傻子,这一看还能不知道钱没了?一追问,苏明月就哭,说是给她娘家的兄弟借走了。   “你就是独生子,公公婆婆那边也没什么亲戚好依靠,我不得多跟我娘家打好关系,以后好拉拔你,拉拔晓晓?我这是为了谁?别人不懂我,你还不懂我的心么……”   不,我不懂,也不想懂。   草草接收记忆的瑞和把柜子里的证件一拿,就到隔壁把孩子抱走了,现在吃过麦当劳,瑞和便决定直接去乡下原身父母家。苏明月那人就像水,说哭就能哭,偏偏长得清秀柔美,这一哭,没理也成有理的了。反过来,自然是原身有理也没理。   瑞和懒得和她慢慢拉扯,现在两人感情还没破裂,在外人看来,在两家长辈眼中,都是和和美美的小夫妻,他如果说要离婚,保管会被口水淹死。那就先隔开吧,让苏明月自己浪个够,孩子就托付给爷爷奶奶照看吧。   好不容易从末世废土世界来到和平时代,瑞和觉得连空气都是那么地自由清新。任务又不难,他就当是度假了,有什么好烦恼的呢。   晓晓还是第一次坐夜间大巴,新奇得不得了,后来困得不行,便在瑞和怀里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大巴车就到站了,瑞和又拦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花了五块钱把自己和女儿载回家。   “哎哟!怎么突然回来了?”张母正在门口洗衣服,抬头看见儿子抱着孙女走在巷子里,吓一跳,赶忙擦擦手去接孙女,心疼得不行,“睡着了啊?你们什么时候的车啊,哎哟我的晓晓是在车上睡的?瞧瞧这脸都赃了……”   晓晓睁开眼睛,含糊着喊了声奶,张母的眼角都柔和了下来:“哎,睡吧睡吧,奶带你进屋上床睡。”   安顿了孙女,张母拉着瑞和盘问:“怎么啦?明月呢?你们吵架了?”要不说老太太年老成精呢,一眼就看出问题了,她还不知道她家老实巴交的儿子?那是儿媳妇说东不往西的,儿媳妇柔柔弱弱的,一哭——哎哟!她也遭不住啊!所以才在儿子家住了两天,她就受不了,收拾收拾赶紧回老家。等儿媳妇生孩子坐月子,她才回去伺候,就是那一个月三十一天的功夫,都去了她半条命!到现在孙女四周岁了,她都不敢再往城里去,实在是怕了那个爱哭的儿媳妇。   自家儿子她也看得透透的,老实本分,爱老婆爱孩子,明月那儿媳妇不喜欢来老家,过年都不愿意回来。儿子只得每年大年三十带着孙女独自回来,过了初一又赶忙到儿媳妇娘家那边去,唉!   张母也不计较,儿孙自有儿孙的日子,只要日子过得好,也不必天天粘着相见。可现在不年不节的,儿子突然带着孙女回来了,张母头顶的雷达瞬间就响了,立马拉着儿子问:“老实说,这两夫妻吵架听说过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的,没听说过汉子带孩子回老家的,你们这是怎么了?”   瑞和低头,嗫嚅着说不出话。   “你这孩子!都当爹了怎么还这副德行!快说!”张母看了来气,一巴掌往他背上扇。   下一秒就看见儿子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带着哭腔说:“妈!明月把家里所有钱,十万块都给娘家送去了,我昨儿晚上才知道。”   张母目瞪口呆,遭遇了两连击。 第462章 老实人要离婚   张父回家时,一踏进院子就觉得不对劲,眼睛一看,怎么竹竿上有孩子的衣服?随后心中一喜,大步进屋,高声问:“是晓晓来啦?”   “爷爷!”晓晓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张父,张父喜得不行,连连应声,虚虚地摸着孩子的脸,不敢让手心的茧子刮到她:“晓晓来啦,爷爷真想你!”   张父偶尔会进城给儿子家送一些蔬菜,晓晓跟他见面见得多一些,因此并不生疏,抱着张父的小腿乖乖地说:“晓晓也想爷爷。”   张母在一边看得嫉妒死了,咳嗽一声,招呼晓晓:“过来试试这件毛衣合不合适。”晓晓便又冲回来,张母得意地睨了一眼丈夫,眉开眼笑地把还织着的毛衣给晓晓套头穿试大小。   晚上晓晓被张母哄睡了,张父在门口招手:“来。”   来个屁,跟做贼一样。   张母翻着白眼关门出去:“干嘛。”   “嘿你这老婆子,明知故问嘛!晓晓怎么来的,总不能是自己飞来的吧?伟春呢?明月呢?他们吵架了把孩子送回来了?”不愧是夫妻,这脑回路就是一样。   张母骂了一句:“就你机灵。”到底将事情说了,说着还红了眼睛,心疼儿子:“伟春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我都多少年没见他哭过了。”   听得张父心里也挺不得劲的:“明月那孩子……”做公公的,也不适合说儿媳妇,他问:“那伟春决定怎么着啊?这家庭可不能就因为这事儿就散了,你劝他了吗?”   “怎么没劝?可你那是没瞧见,儿子早上那模样,跟心都死了一样,看着可怜极了。唉,他对明月那是死心塌地,结果明月没把他当自己人,那么一大笔钱呢,十万块!又不是十块钱一万块钱,整整十万,都是伟春开饭馆儿赚的血汗钱,就这样一句吩咐都没有,私底下全部给娘家搂回去了,你说伟春不心寒?”   “唉,这也是。伟春那孩子我是知道的,对亲家那边从来都非常周到。”说到这里,张父心里还有一些酸呢,不过亲家母一个人养大了孩子是挺艰难的,亲家小舅子年轻,自己儿子是得多帮衬些。“这事是明月做得不对,都是夫妻,有什么事情摊开来讲才是婚姻长久的道理,她娘家有困难,伟春还能干看着不帮忙?这事她做得不对,伤了伟春的心啦!”   “可不是!前阵子伟春不是还说想要把小饭馆扩大嘛,这下子什么本钱都没有了。我跟他说啊,别着急!我和你手头还有钱,先拿给他拿去做生意——”   “对嘛对嘛,就是这样!”   “他不愿意,唉,死活不肯拿。我看他模样不太对,不敢逼他。”   张父左右看看:“他哪儿呢?我跟他聊聊。”来一次爷们儿之间的交流,好好开导开导他可怜的儿子哟!   “早就走啦!他说明月照看孩子不尽心,经常把孩子锁家里自己出去,他店里忙不过来,实在没办法了想让我照看一阵子。”说到这里,张母忍不住抱怨:“明月不像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呐,可伟春又不像撒谎。”   张父背着手在厅里转一圈,又问:“你怎么不留他,才来就走了?”   “你当我没留?留啦,他连午饭都没吃呢。”   说要去开店的瑞和,其实是去苏明月娘家了。   苏家离张家其实也不是那么远,都是同一个镇上的,开个小摩托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瑞和将孩子托付给张母,又将事情前因后果说完,连午饭都没留下吃就走了。快刀斩乱麻,现在他是一个被妻子欺骗的可怜老实人形象,可不得赶紧把这件事砸实了,以后才好做文章。   这辈子瑞和不会再让张伟春这个名字背上不顾家、家暴等坏名声。老实人不善言语,不是被别人泼脏水的原因,对着老实人泼脏水的苏家人只是人品败坏,欺软怕硬。要想以后的计划顺利,瑞和就得先在苏家人身上撬开一个缺口,让别人先对他们的人品起嘀咕。   苏家是苏家村一个小有名气的家庭,原因无它,苏老太青年守寡,守节不改嫁,在族人的帮衬下将两女一子抚养长大,一个女儿是大学生,现在留在市里教书,一个女儿性格恬静长相娇美,见人就抿嘴笑,轻轻柔柔打招呼,跟一朵茉莉花似的看得人心喜,打满十八岁起就有人不停来家里提亲。再说小儿子,现在正读高中呢,根据老师说的话,那也是一个大学本科生的好苗子,只等明年高考一炮打响,苏家就能再办一回大学生的庆贺酒席啦!一个寡妇能拉拔大这三个孩子,还各个都出色,苏家可不就出名了吗?在这样普通的村子里,就是一户让人顶顶竖大拇指夸赞的好人家了。   就是这样令人敬佩的苏寡妇苏老太,两年后会叹着气流着泪说二女婿不孝不敬还家暴,苏家村的人都信了。三人成虎,传到外头,那更是铁证如山,好像真的有这种事情了。   “哎!贵山家的二女婿来啦,来看你丈母娘?明月呢?”   “这不是贵山家明月的老公嘛,怎么不年不节的过来了?自己来的?”   瑞和来的时候正是早上十点多,苏家村里人来人往最多的时候,老大妈们整理完家务的、送完孩子上学的,都得空了,便聚在树荫下唠嗑织毛线做鞋子。瑞和失魂落魄、垂头丧气地走进苏家村不用五分钟,就有人开始跟他打招呼。   “我、我……”瑞和眼神闪躲,牵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羞涩的笑容,“对,哎对。”   对啥对啊!这一看就不对啊!   热心的老太太赶紧拉着瑞和到树底下来坐:“看你脸色难看的,快坐下歇歇。”几个老太太对对眼神,都觉得贵山家二女婿今天来不对劲,听贵山家老嫂子说了,他们家二女婿可忙着呢,那饭馆生意好得不得了!忙不过来哩!怎么现在突然过来了,还这幅模样,一看就有事情。   “婶、婶子,我那还有事——”瑞和挣扎着要走,眼睛低垂。   他要走,老太天们更不让他走了。   “来来坐,我给你让个座儿。”   “吃橘子,家里自己种的,甜的呢!”   “来来喝水,橘皮水喝不喝?”   瑞和接住两个橘子,不好意思地笑,颇有些无措地盘着橘子,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放了。   “吃吃,我给你掰,可甜啦!”   “谢谢婶子,真甜。”瑞和露出憨笑,这一笑头就抬起来了,一个老太太眼尖,嘶了一声,撞了撞身边的老伙伴示意她看。那个老太太一看,哎哟眼睛都是红的。   贵山家的二女婿大家都认识,一老实人,见人就低声喊婶子嫂子,也不多话,初二过来这边拜年时就坐在旁边给邻居亲戚添水,倒瓜子果子,大家虽跟他不怎么熟,但这几年都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对他印象特别好。   再看明月三天两头给娘家送东西,对这个别人家的女婿印象就更好了:老公不乐意,老婆还能往娘家搬东西?那不能够。肯定是这小张大方孝顺,乐意孝顺丈母娘呀!   现在看这好女婿红着眼,老太太们又是好奇又是八卦又带着两分关心,问:“咋的啦?跟明月吵架啦?”“大男人可得大方些,有什么别往心里去。”“跟婶子说说,婶子帮你参谋参谋?”   面对热情的老太太们,瑞和抽了一下鼻子,强颜欢笑:“没啥,真没啥,我、我就是来看看妈,看看……”   这老实孩子,连说谎都不会哩!老苏家的老邻居苏四婶子在心里闷笑,自家二嫂这个傻二女婿哟!她咳嗽一声,忙说:“说嘛说嘛,我们都是看着明月长大的,跟你丈母娘也是老交情了,你把事情说说,我们听听能不能帮你的忙啊!”   “是啊是啊,听你四婶子的,你四婶子可是你丈母娘的弟妹,俩人关系好着呢!有她帮你说项,保管事情一下子就能解决。”   “是啦,快说嘛。”   瑞和的眼睛更红了,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哽咽道:“谢、谢谢婶子,我、我心里苦啊!”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苏明月的娘苏老太正在晾被子,今天日头好,她便把被子抱出来晒,几床被子把院子都占满了,她便拿着棍子这边拍拍那边打打,希望把被子晒得香香软软。   “二嫂子,二嫂子……”   苏老太踮着脚探头,见自己的四弟妹正在门口喊自己,再看她旁边,竟是自己的二女婿。她“哎”了一声赶紧到门口迎,口中念叨:“明月和伟春来了啊,怎么没打个电话——”   刚到门口,就看见自己四弟妹那脸色不对,她的心就是咯噔一下。   “妈。”瑞和乖巧喊人。   “哎哎!伟春呐你来啦。”苏老太左看右看,确定只有自己女婿,心里就觉得不对劲了。她赶紧将人迎进来:“快快进来。”   苏四婶子走在最后,还把门给关了。哎哟!她心里后悔得要死!要知道是明月背着老公偷拿家里十万块给娘家这种事情,她肯定不在外头追问,现在村里那些老娘们儿都听见了,不用明儿,今天就能把消息传遍整个苏家村!   丢人呐!丢人!   苏老太听见关门的声响,心中不安更重,入了屋后她赶紧去拿水壶倒水:“喝水吧。”见瑞和接了,自己心里却更加忐忑,自己这老实巴交的二女婿这眼睛怎么红成这样?   哭过了?   看来是小夫妻吵架了,而且这事儿看来还不小,苏老太露出一个和蔼慈爱的笑容,问:“伟春咋自己来了,是不是家里明月做错了什么啦?你跟妈说,妈去给你批评她!”   瑞和眨了眨眼,眼泪就掉下来了:“妈,我心里苦啊!”   苏老太眼皮子直跳。 第463章 老实人要离婚   瑞和一点都不怕丢人,原身不会哭诉,他来。   “……事情就是这样,妈,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明月这样不信任我,我、我真的觉得未来都没指望了。”瑞和低头擦眼泪,将一个被妻子欺骗、被妻子不信任的彷徨失望的丈夫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旁,苏老太听得眼皮子跳个不停,再看旁边自己妯娌那深感理解的表情,更觉得这事儿棘手。   苏老太在心里也有些埋怨女儿了,要不是女儿说没事,她掌得住女婿,她也不会大大咧咧地接那笔钱啊。现在被女婿找上门来诉苦,她这张老脸都躁得慌!她青年守寡,最知道名声的重要性了,一个人如果没有一个好名声,那是真的寸步难行,她规行矩步几十年,从来没有被别人说半个字儿的不是。熬到现在三个孩子都长大成年有出息了,却是因为这件事要晚节不保了!   女儿不晓事,不跟丈夫商量就把家里全部存款都给了娘家,这说出去也不算大事,毕竟女儿年轻嘛,年轻人在婚姻中没有经验而犯错,那是情有可原。可别人会怎么说自己这个丈母娘?女儿敢给,你这老婆子就敢一句话没问就接?安的什么心呐?   苏老太的头痛了起来,心跳也变得急躁。以上的心理活动在她心中快速掠过,她好像都能听见村里那些好事的女人饭后闲话会怎么说自己了!   天爷啊!   “伟春,伟春呐!”苏老太迅速想好应对方式,打算将事情由大化小,小事化了。只见她露出震惊、失望的表情,老手拍大腿,“我是真不知道原来明月没跟你商量啊,都怨我,怨我啊!”她抓住瑞和的双手,恳切道,“伟春,都怨妈,家里要给明源买房子钱不够,我就跟明月商量着跟你们借,明月说你已经同意了,我要是知道你不同意,我肯定不拿那笔钱。怎么办呐,该怎么办啊,那钱已经花了——”   苏老太站起来,着急地转圈圈:“你做生意要紧,我这就去借,我就是借也会把十万给你借回来……”   苏四婶子拉住苏老太:“二嫂你也别着急,这突然间去哪里借十万啊,这可是十万,不是十块八块的。”   苏老太哭着说:“都是我造的孽,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就是有再大的困难,也不能去打扰明月他们小家庭啊,都怪我呜呜呜……”   一个正哭着,一个正劝着,旁边插进来更大声的哭声:“妈,你这么说不是要我的命嘛!”   瑞和抱着头埋在膝盖上,闷声哭:“我愿意借钱给小舅子买房子,买房子是大事,我分得清轻重。”不让苏老太明里暗里说他“不同意借钱”。“就是我现在也苦啊,我跟人家签了合约了,要给三年租金,五万八千,我如果知道家里没有钱,绝对不会签这个,现在拿不出钱我还要赔钱,我该怎么办啊……”   哭声震天。   苏老太就哭不下去了,顺着苏四婶子的开解渐渐止了哭声,哽咽着问:“那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苏四婶子也觉得这事儿难办,提议:“先给明月打电话吧,让她也回来。”   苏老太本就想打了,不过迎人进屋后一直没找到机会,她抱怨女儿也不先给她通个气,现在被女婿直接找上门,她觉得难堪极了。   苏明月在家睡觉呢,平常丈夫会先做好早餐,她和孩子吃完后就继续睡,从来都是睡到大中午的,再领着孩子上小饭馆吃午餐。丈夫和孩子一夜未归,她想着丈夫生气“离家出走”了,肯定是睡在小饭馆里了,便想着让丈夫静一静。接到自己老娘的电话时,她都惊呆了,以为自己没听清:“妈你没开玩笑吧?”   “没有,你快过来吧。”   妯娌和女婿就在旁边,苏老太也没法多说几句什么,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她也不会打字,没办法先跟女儿通气,只好找机会,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再打过去一个,母女俩将话都串好这才放心。   坐上大巴车的苏明月满肚子委屈,就是没有后悔。他们夫妻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她说一丈夫不敢应二,昨晚吵架就让她心中很不满了,没想到丈夫真的敢找上她娘家。   什么脸面都丢尽了。   苏明月到的时候,瑞和正丧着脸耷拉着眉毛在吃晚饭。小舅子苏明源边吃边抬头看他,瑞和感觉到目光,憨憨地问:“明源要盛饭吗?我帮你。”   “不用了不用了,姐夫你吃。”   瑞和坐下继续吃第三碗饭,筷子夹了一大块韭菜炒蛋,再一筷子夹住三块白切鸡,埋头苦吃起来。苏老太食不知味,频频看门口,听见动静后赶紧出去将苏明月迎进来。   一看见苏明月,瑞和就低头闷声继续吃,也不打招呼。   苏明月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苏老太拉着她:“跟妈过来,妈给你打热水先洗把脸。”   母女俩去了房间,苏明月哭着说:“妈,我是真不知道他回来了,我以为他还在店里呢。”苏老太戳她的额头:“你这孩子一直聪明,怎么在这件事情上犯迷糊,他怎么说都是一个大男人,你是他老婆,得给他留面子,这事是我们做得不对,他不计较就算了,他要是计较了,我们就得先低头!你倒好,老公孩子都没在家,你自己在家睡大觉一点不担心,伟春是个大男人就算了,晓晓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孩子不在你手边顾着,你就一点都不心慌?”   苏明月怎么好意思说,其实平时她经常把孩子一个人撂家里,于是岔过这个话题:“妈,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去道歉,他不原谅你就跪下道歉。”   苏明月瞪大眼睛:“妈你说什么呢!?”   “我说给他道歉,必要时候跪下也行。”苏老太摸着女儿的头发,眼睛里闪着睿智的光,“你不知道,伟春进村的时候被村里你那几个婶子拉着打听,伟春的性子你知道,不会说话!对上那几个老婆娘,什么秘密都被掏出来了。我听你四婶子说,现在村子好些人都知道你拿钱贴娘家的事情了,你老公是红着眼睛进村的,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你说吧,如果你不跟他手牵手,不让他笑着离开苏家村,以后你还用在苏家村做人?我和你弟还用做人?”   苏明月一个瑟缩,泪珠子串串儿往下掉:“伟春……害死我了!”   她打小听她妈的教导,名声大过天!她也尝到了其中的好处,听了她妈的话,她心中着急又委屈。   苏老太搂住她拍了两下,然后推开:“好了别哭了,妈知道你结婚这几年过得舒坦,可你要知道这舒坦日子是怎么来的,要是伟春不心疼你了,以后你就难过这样的好日子了。听妈的好好哄哄他,啊。”   瑞和吃了三大碗,吃得饱饱的,满足地打了一个嗝。苏老太出来了,张罗着收桌子洗碗,让瑞和去院子里散散:“跟明月一道去,吃饱散步对肠胃好,助吸收呢。”   院子里,瑞和绕着菜地散步,也不主动说话。苏明月从来没有在丈夫面前低过头,她是被原身结结实实追了七八年才追到手的,在原身面前从来都是高架子,原身也没觉得不对。此次要示弱,瑞和猜苏明月肯定难跨出这一步。   今天在苏家村表演的这一遭并不难,原身上辈子死得憋憋屈屈,委托任务却没有报复苏明月、报复苏家人的内容,可见真是一个单纯善良的老好人。原身不讨债,瑞和却是要讨的,他现在就是张伟春,绝对不会再让这个名字上泼满污水。要跟苏明月一刀两断容易,怎么断得干净,断得漂亮才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今天走的就是第一步。   “伟、伟春。”苏明月低声说,“这件事是我不对,以后我凡事都会跟你商量的,你不同意我就不会做,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好。”   “我真的错——”苏明月抬头,啊?   瑞和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然后垂眸:“我原谅你了,可是我的合同怎么办啊,我已经签了,最多后天就得将租金付了,不然还要付违约金,你说我该怎么办?”他抱着头蹲下,“违约金两千,听起来不多可也是钱啊。而且我打听过了,隔壁那间铺子也有别人想要租的,听说也是打算租来开餐馆,如果我不租的话被被人租去,隔壁就会多一家店跟我们打擂台,以后我们家店里的生意肯定也会受影响。明月,我想给你和晓晓好的生活,所以才打算扩大经营,现在店铺租不了,还可能被竞争对手租走,我这心里太难受了……”   苏明月听得头都大了,她从来只管花销不管赚钱的,一听什么竞争对手什么隔壁餐馆,下意识就担心自己家的生意,顺着瑞和的话担心地问:“那怎么办啊?”   瑞和闷声说:“最好还是租下来……算了,不租也没关系,我做餐馆也好几年,真的是特别特别累。要不我回去把我们的店也转租出去吧……我租了七年,现在还有一年,要不退租也行,我找房东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退一年的钱给我,我爸妈年纪也大了,我打算回乡下照顾他们,正好家里的田我能帮忙种……”   苏明月立刻反驳:“不行!”让她回婆家那边村子住,还种田?打死她她都不干! 第464章 老实人要离婚   饭馆当然要开。   不过看着苏明月吃惊慌张的模样,瑞和垂下眼假装看不见:“明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着站起来,叹着气回房间。苏明源正在收拾书包,今天是周五,他本来应该回来过周末的。   “怎么收衣服啊,要回学校了?”瑞和问。   苏明源点头:“下周有模拟考,我得回学校复习。”   “呵呵,挺好的,挺好的。”瑞和叹着气倒在床上,睡了一半的床。   苏明源看了会儿书,还是觉得得跟姐夫谈一谈,结果一回头,床上的二姐夫已经睡着了。他挠挠头,轻手轻脚地出门。   他妈和二姐果然还没睡觉,两人在房间里窸窸窣窣地说话,苏明源听了听,有些难堪地咬住下唇。   “……说是买房,其实是还债了,你爸那年生病,借了二十万外债,后来你弟弟出生,早产体弱,住了一个多月医院才抱回来……后来要养你们三个,你们都要读书……那十万,我拿出六万还债去了,才算将陈年旧账全部还完。剩下的四万我还没花,预备着明年你弟弟读大学的时候用。”   苏明源回到自己的房间,僵硬地躺在床上,听着二姐夫的打呼声一整晚都没睡着,第二天醒来眼睛下方都是青的。他说要回学校复习,苏老太塞给他两百块钱:“回学校也好,清净。”送了苏明源出门坐车,回来时手里拿着一袋钱,不由分说塞给瑞和,抹泪道:“家里实在没钱了,这是我借回来的,没办法只能借这么多,你先拿去顶一顶,看能不能再跟别人借一点,怎么说都要把租金凑齐,我是个老婆子了,没读过书没有见识,也不懂生意上的事情,做生意你比我熟,我就不指手画脚,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你们能够顺顺利利地生活,我在村里也就放心了。”   瑞和将袋子打开数一数,整整三万,很明显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一叠一叠绑得整齐。苏明月也在一边红了眼睛,她是真的一晚没睡着,此时低头擦眼泪的姿势非常柔弱,她柔声说:“伟春,你就收下吧,这是咱妈的心意。”   瞧瞧这两母女说的,好像是苏家举债借钱给自己渡过难关似的。而且三万和十万,那能一样吗?   “三万,还有两万八的缺口……”瑞和叹气,目光呆滞地看着虚空。   他这么直白,倒让苏老太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口了。看来自己是小瞧这个女婿了,二女婿不止老实,还跟棒槌一样没眼色!当年若是有条件,再不会将自己如花似玉的闺女嫁给他的,真是不经事不知道,一有事情,这女婿简直能让人气得犯心脏病!偏偏看他的表情又是那么地真挚,不像是故意下人面子。从昨天到今天,苏老太已经被噎了好几次了,可理不在自己这边,也只能忍。   苏老太擦眼泪真诚地说:“我再去借,肯定尽力帮你再凑一点。”   “好,妈,我那铺子就靠你了。”瑞和也真诚地握住苏老太的手,感动地说,“谢谢妈,我一定记得你的恩情,以后一定会对明月好的。”   “……呵呵,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瑞和怀揣着三万块钱先回自己家一趟,路上苏明月抱怨道:“怎么把晓晓放到你爸妈那边了,她该不习惯——”她咽下剩下的字,觉得丈夫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她拢了拢头发,问:“怎么了?”   “那是我们爸妈,明月,我把你妈当做我妈,平时也是咱妈咱妈地叫她,你竟然叫我爸妈做‘你爸妈’?”瑞和失望地看着苏明月,“你原来没把我爸妈当做你爸妈。”   面对丈夫突然的控诉,苏明月对这冒出来新业务很陌生,只能先下意识地挤眼泪,嘴上应对不熟练,“我、我、我”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瑞和却已经以失望伤心的眼神收尾,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俨然就是一个没心情说话的伤心人。   “……”苏明月的眼泪刚掉下来,结果连观众都没了。她咬着唇擦眼泪,瘪着嘴靠在窗玻璃上暗自神伤。   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老实男人也一样,涉及到钱就跟自己摆脸色,丝毫不见前几年热情的追求与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心中的委屈一层层涌上来,当年若不是、若不是——她也不会嫁给张伟春,这才几年啊,张伟春就暴露真面目,对她不耐烦起来。   做女人真苦!   瑞和不知道苏明月脑中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了,肯定会翻一个白眼。晓晓在张母的照料下玩得很高兴,她很喜欢一直有人围着她转,让她特别有安全感。孩子还小,也说不出安全感这种内心感受,但她会表现出来,那就是黏着张母,一口一个奶奶,直把张母的心都叫化了。   见到自己的父母,晓晓欢呼一声奔过来:“爸爸!”抱住瑞和的小腿。苏明月看得心里酸酸的,都说女儿亲妈,可她家这个孩子不是,明明一天天带她的人是自己,可她还是亲她爸。   “晓晓,不想妈妈吗?”   晓晓探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想妈妈。”   见儿子带着儿媳一起回来,张母什么都没问,招呼他们进屋:“你爸去食堂了要等晚上才会回来,中午你们在家吃?”   “吃,我去买菜。”瑞和摸着晓晓的头发笑着说。   见苏明月抱着晓晓去玩,瑞和示意张母一起进屋,掏出那三万块,将事情说了。张母叹气:“这样也好,总算他们家能拿出一个态度来,这就是过日子的做法。伟春,夫妻之间有磕磕碰碰很正常,有时候就要将就着过去,互相原谅,知道吗?”   知道,当然知道。   张家的教育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张伟春遇到的是错的人。   瑞和淡笑着点头:“好。”   就看见张母欣慰地笑起来。   “对了妈,我打算把晓晓留下来给你带。”瑞和又说自己的打算。本来应该让张母上城里带晓晓比较好,能够压制苏明月,但瑞和知道张母跟儿媳妇相处不开心,没必要为了苏明月折磨张母,所以他改变策略。总之,晓晓是不能让苏明月带的了,如果晓晓不在家,苏明月空出更多时间,她的狐狸尾巴会暴露得更快。   张母惊讶:“留下来?这合适?”   “怎么不合适?妈,你疼晓晓,是她的亲奶奶,由你来带她最合适的。”瑞和从袋子里数出一万块推给张母,“这些拿去花,算是生活费,明年晓晓就到上幼儿园的年纪了,我打算让她在咱们镇上的幼儿园上,离家近。”   “这不行啊!”张母第一反应是拒绝,儿子能在城里买房子定居,对他们老两口来说是天大的欣慰,哪怕没办法天天见面也没关系,谁都想自己的孩子过得比自己强,若是孙辈再更强,那这辈子就了无遗憾了。张母着急地说:“城里的幼儿园多好啊,贵是贵了一点,但我打听过来,那边教的跟咱们这边教的东西它不一样!你没听说吗,现在的孩子都是赢在起跑线上,那城里的幼儿园就是起跑线,怎么有你这么做爸爸的,竟然还想着把孩子往咱们乡下送,这不是耽误了孩子嘛?”   “我们家晓晓不需要有多大的出息,我只想要她平安快乐。”瑞和握住张母的手,“而且这只是暂时的,妈你知道的,明月她照顾孩子不尽心,我这一次回去肯定又要忙饭馆,我想带她也没有时间。幼儿园的事情暂时不说了,明年再说吧,反正这段时间我是想把晓晓放在家里的,在您身边我才能放心。”   张母心里直喊“作孽”,这儿媳妇到底是干什么了,竟然让儿子对她不信任成这样。再回想刚才儿子儿媳进来时孙女的表现,确实是对儿子更亲近一些,正常来说妈妈一天都在带她,应该最亲妈妈才对啊……   “好吧,那我先带到明年,明年你得把孩子接回去上幼儿园,等上了幼儿园就有老师带了。”   “谢谢妈,让妈辛苦了。”   张母拍拍他的手:“有什么好辛苦的,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和你爸都会帮你们的忙的。对了这一万块拿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三万多你也拿回去,你再跟你朋友借一借,怎么着都得把装修弄好。”   “不用了妈,我已经有主意了。”瑞和摇头,“你就听我的把钱收下吧。”   “那你想要怎么办?店不租了?不扩建了?”   瑞和笑着不说话:“暂时不告诉你。”   得知女儿要留下,苏明月不太赞成,要是不用带孩子了,她不就得去店里帮忙了吗?   “要不你也留在娘家住一段时间?”瑞和提议,“我这阵子会很忙,为了搞装修的事情可能也不会回家睡觉,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苏明月的眼珠子转了转,无奈地应下来:“你是一家之主,听你的。”   就这样,晓晓留了下来,回到城里后,瑞和整理出一箱子晓晓的衣服玩具快递寄回老家,然后去跟房东谈违约的事情。他也没什么觉得不好意思的,苦着脸将事情说清楚:“您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我是很有诚意的,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了,只能麻烦您再重新找租客。”很配合地说可以付违约金。   这一排四间铺子都是同一个房东的,包括原身租用了好几年的这间餐馆,因此与房东是常打交道的。房东对原身印象很好,听了瑞和的苦衷后很同情他的遭遇,不仅没收违约金,还安慰了他一通。   瑞和客客气气地送房东出门,见店里请来洗碗的梅婶正收好桌子将碗碟收进后厨,便也掀帘子跟着进后厨了。挺好的,梅婶为人善谈,平时最喜欢跳广场舞,每天都要跳。   回到后厨掌勺的瑞和边颠勺边思考:距离苏明月被原配抓奸还有一年整的时间,在这一年里,他该怎么样准备才能避免原身上辈子那样的结局呢? 第465章 老实人要离婚   大概一年多后,在晓晓溺亡后三个月后,苏明月与出轨对象在私会时被原配抓奸,那原配有勇有谋,带上了自己一票姐妹还有两位记者,将苏明月拍得清清楚楚,马赛克掉男方的脸后将不雅视频和照片全网放送。   一般来说,这样板上钉钉的出轨事件,足够将苏明月钉死在耻辱柱上,可苏明月不知道是太聪明了,还是有高人为她指点,她用一件事来洗白自己,将自己从污水里拽上来,却将丈夫张伟春以及公公婆婆踹到了深渊里。   为了洗清自己的污名,苏明月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在采访中柔弱又坚毅,梨花带雨又句句铿锵地为记者讲述了自己痛苦的前半生。   年幼时失去父亲,与母亲和姐姐以及遗腹子弟弟相依为命,即使生活艰难,他们仍然不放弃希望,努力读书寻找出路。结婚后为了经营好家庭毅然辞职,做了全职太太,专心照顾女儿。可是丈夫一结婚就变样,先是对她冷暴力,后来还对她家庭暴力,公公婆婆不顾她的求助搬回老家,让她无人能求救,为了不让年老体弱的母亲担心,她也不敢跟娘家人提起,结果身心日渐疲惫,她在精神恍惚之下疏忽了对女儿的照顾,使得女儿在家中浴室溺亡。   家暴与女儿的悲惨离世,使得她遭受了精神心理身体三重崩溃,那个时候是郑先生对她伸出援助之手。她太无助太绝望了,所以才混淆了对郑先生的感激之情。   总而言之,她是出轨了,也破坏了别人的家庭,但她也是受害者。   苏明月爆出来的家庭秘事太过劲爆,涉及了家暴、婆媳关系、全职主妇、结婚就踏入坟墓等等社会聚焦、民众在意的新老社会关注问题,一下子就抓住了民众的口味与视线。后又有苏老太哭诉作证,数不清的污水朝张伟春泼来,让这个才经历了被戴绿帽而处于震惊之中的男人遭受了更多的恶意,老家的张父张母也受到了网友的攻击,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就被打成了恶毒公公恶毒婆婆。   攻击来得太快太猛,张家人对网络的陌生让他们错过了最好的澄清时机,他们甚至是被网友人肉出家庭住址被丢臭鸡蛋才知道这件事,简直是晴天霹雳。   污言秽语砸到了张家人身上,苏明月转移视线的方法奏效了,网上不乏同情她的网友,都说她可怜。   可怜?   瑞和将炒面扣在盘子里,火光中的脸显得平静又淡定,那就真的让她可怜可怜。   “开直播?那是什么?”梅婶看见瑞和闲暇时在厨房安装东西,好奇心起问了一句,一听是开直播就困惑地皱起眉头。   瑞和在调试镜头,笑着说:“就是说我要把我做菜的过程拍出来给观众看,就像打广告,以后应该能吸收到新的客人。”   梅婶恍然:“我明白了,打广告啊!挺好挺好,老板你的手艺不错,就是店太小了,位置也不是特别好,现在都是那些装修得好看高档的饭店才有客人啊,打广告挺好的,以后就会有更多客人过来吃饭了。”老板大方,并不是给死工资,客人越多还会给奖金呢,所以梅婶根本不讨厌店里生意好,反而很高兴呢。   “是啊,我就试一试,反正隔壁店租不下来扩店暂时办不成,总得想一些别的办法吧。”   梅婶同情地看着瑞和,低头洗碗。   当天中午瑞和就开始直播了,他也舍得花钱买推广,找了当地的几个美食博主、探店微博号等做广告,让他们分享自己的直播间,很顺利地打响了首播的第一炮。第一次直播,从那几个博主那边引流来不少观众,打破了首播可能除了平台赠送的观众数据之外零观众的困境。   “大家好,我是大青饭馆的老板兼主厨,也是店里唯一的厨师。……好的,我现在要做的是十人份的扬州炒饭外卖订单,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划拉油入锅,切好的材料滑进锅里,在油盐之中翻炒出油亮可口的光泽。   “现在就能下饭了,几人份?这是十人份的,对的我是一起炒的。粘锅?不会啊。”瑞和熟练地颠锅,憨憨地笑,“不会粘锅的。”   弹幕的数量并不多,因为镜头是对着灶台的,所以观众们能看到镜头下蛋炒饭的成型过程,不少观众通过弹幕发表自己的看法。   “看起来真好吃啊,你们家一份卖多少钱啊?”   “你们店在哪里,送XXX街吗?”   “老板的声音跟我爸好像啊,就是那种很老实的感觉哈哈哈,主播别生气啊,你的声音和语调真的让我觉得好亲切啊啊啊。”   瑞和抽空瞄几眼,挑着回答,算是互动得比较良好。   一天直播下来,账号涨了两千多粉丝,瑞和很满意,果然该花钱的地方就得花,这样开了好头,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瑞和的直播时间也很固定,从早上七点开火到晚上十点,中间从不间断,灶火不熄。   “主播真的是自己一个人?”   “假的吧,真的从七点炒菜炒到晚上十点,铁打的人都受不了。”   “是啊是啊,主播露脸吧,不露脸可能就是排班造假。”   “前面的太过分了,主播一直有在说话啊,那说话还不行的话其他不露脸的主播也是代打咯。”   “对啊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嘛。”   看着弹幕,瑞和没有回答。   这种强度的确很累人,但原身是真的就这样从早干到晚坚持了好几年。早些年生意不好,这么长的工作时间他做做歇歇,也做下来了。也就是今年的生意变好,原身舍不得雇佣小工,再说了厨房的地方也不够站啊,所以还是自己撑了下来。   他像头年轻的黄牛,正值壮年又有冲劲,   原身仔细调研过,他家的饭菜物美价廉,吸引了很多回头客,他确定生意真的做起来了,这才生出扩店的念头,还计划扩店后再招一个两个小工来帮忙。   但这些就不先不用跟观众说了。   瑞和继续买推广,买得也不多,反正陆陆续续都为直播间输送来一批新的观众,若是十个中有一个留了下来,对他来说就是赚了。   人越来越多,弹幕就更嘈杂了,大家争论的焦点是“主播到底是几个人”。   等热度差不多了,瑞和才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那我等下空闲了就把摄像头调一下,看能不能拍到我。”   镜头调整后,拍了的手跟半边身体进去,由此证明掌勺的一直是同一个人。   “累吗?累啊,不过再累我也能坚持,我有老婆孩子要养嘛。”瑞和笑呵呵地跟弹幕聊天,“招人?暂时招不起,我们是小本买卖,厨房也很小,站不了多少人。谢谢你们的礼物啊,大家不要太破费,我开直播不是想要赚观众的礼物钱,就是想为自己的店打广告,希望你们离得近有空的话能来帮衬一下,要不介绍给你们朋友就行,谢谢啊,太谢谢你们了。”   弹幕滑得飞快。   “主播好实诚的样子,那我周六就去你店里捧场。”   “粉丝去你店里有没有折扣啊?”   “糖醋鱼看起来超好吃的,能送外卖吗?”   大青饭馆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又因为瑞和开了直播,也吸引了一些从线上转线下的客户,生意就更好了,瑞和到底还是请了一个小工帮忙。店里生意风生水起,苏明月这阵子的生活也过得有滋有味。   回城这段时间,苏明月不用带小孩,日子过得轻松又惬意。刚回来那几天,她来过两次店里帮忙收银,很快就不耐烦店里的油烟味。瑞和便让她回家去,说“又不是养不起你”,她便再也不来了,有时候瑞和下班回家,还发现洗衣机里的衣服满满的都没洗,阳台上的衣服也没有收,便知道苏明月是一整天都不在家。   看来是浪得很开心。   “怎么现在才洗衣服?”晚上,隔壁婶子过来借酱油,听见阳台有洗衣机转动的声音便问了一句。   瑞和把酱油递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才下班,只好现在洗了。”   “哎哟你家明月呢,她天天在家也不洗衣服?”婶子面露不赞同,“你开店开一天,回来还要洗衣服哦?明月真是好命哟!”   瑞和谨记原身沉默寡言的人设,低头不说话。婶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刚想传授几句驭妻秘诀,就听见苏明月喊她:“婶子?”   “明月回来啦?”婶子扫了苏明月好几眼,在她手上那几个看起来就很高档的袋子上掠过,嘴里啧啧几声,朝着瑞和摆手,“一会儿还给你哈,我那边还焖着鱼呢。”快步走了。   苏明月进屋,柔柔地笑:“你回来啦?今天累不累啊?你去坐着吧,家务我来做就好。”接过瑞和手中的锅铲进了厨房。   瑞和关心地问了两句:“你今天回娘家了?妈身体还好吗?”很体贴地问苏明月找好了借口。   “对啊,妈身体挺好的,我看快过年了,就带妈去买了一些衣服,对了袋子里也有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瑞和打开袋子看,五个袋子里只有一个是他的,是一件普通的毛衣,其他四个袋子分别装着貂皮大衣、米白色修身长裙,然后是两套高档内衣。   原身与苏明月的夫妻生活少得可怜,可苏明月的高档情趣内衣从不少买,也就是原身迟钝才不会多想。   “对了,我打算今年提前回娘家住,行不行啊?”   瑞和将袋子收拾好,应了声“好”,心里想着:照这样的频率,这辈子苏明月应该比上辈子提前被抓奸才对吧?   很快春节就到来了,瑞和在大年二十九那天正式关店,收拾好东西回家过年。一路上他也没有关直播,将镜头对准大巴车窗外,还一路为观众讲解路线。有粉丝问:“主播你一个人啊不是说结婚有孩子了吗?”   “对啊,我孩子我妈在带,我老婆已经在娘家了,所以我自己回家。肯定去我老婆家拜年,初二我就会带孩子去丈母娘家,对啊,我们两家离得也不远,一个镇里的……年夜饭吗?对,是我做,你们想看吗?那我到时候也会开直播。……那我下车回家了,下次直播再见。”   关掉直播后,瑞和大包小包地提回家,晓晓在巷口飞冲过来抱住他:“爸爸!”晓晓身后,张母正含笑看着:“回来啦。”   这样的日子如果能一直过下去就好了,原身应该就是这么想的,但地狱来得猝不及防。   瑞和摸摸晓晓的头将她抱起来放在肩膀上,快步朝张母走去。 第466章 老实人要离婚   瑞和想,隔开晓晓与苏明月之后,苏明月有了更多时间外出,被原配抓到的时间节点可能会往前推,但想不到竟然会推得这么前。   正月初二,瑞和果然带着晓晓去苏家拜年了。这一天,苏家的长女苏明星自然也是携夫带儿一起回娘家了,苏家整治了一大桌的菜,主力仍然是瑞和。瑞和从来不放过刷“张伟春”勤劳爱家、爱妻子爱孩子形象的机会,在苏家做菜的时候仍然开着直播,言语中非常幸福又开心。   弹幕里都说:   “主播今天直播跟做年夜饭那天直播一样话变多啊。”   “这就是平凡家庭团圆的幸福感啊,好羡慕。”   “我也羡慕,今年我加班到大年二十九,赶不及回老家过年了唉。”   “主播真是好男人,在岳家都这么勤劳,谁能嫁给你真是享福了。”   瑞和挑了几条弹幕回应,其中就包括那条享福的弹幕。他虽然没有露脸,但他语气中的满足与快乐仍通过网络传递到观众耳中:“是我享福才能娶到我老婆,你们不知道,我老婆以前在学校就是班花,长得特别好看,跟茉莉花一样,我追了她七年呢!好不容易才娶到的,又生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样好的女儿,我啊这辈子都值了。我老婆的照片?不行啊,我朋友说在网上要注意隐私,不好意思啊。”   “伟春。”苏明星走进厨房,笑着问,“你在跟谁说话呢?”   “哦哦,我在直播呢,炒菜给网友看。”瑞和憨憨地笑。   苏明星看向架子上的手机,确定自己没入镜后温和地笑:“这样啊,挺不错的啊,我听说现在做直播的人很多,不少人都做成功了,你加油啊。”   “我会的大姐。”   没能跟妹夫说上话,苏明星走出厨房后想了想,又去房里找妹妹。一进屋,她就看见妹妹正抱着个手机笑得一脸开心,她大步过去夺过手机看,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大姐!”   “这是谁?电信小哥?哪家的电信小哥会跟你‘我好想你’地聊天?你都叫电信小哥做亲爱的?中国电信那么多男员工,你每个都喊亲爱的?”苏明星大怒,压低声音斥责,“你是记吃不记打!好日子过不顺偏要搞事情是不是!”   苏明月咬着唇想要把手机夺回来,苏明星将手机塞到身后:“老实交代,这是谁!”   “姐,小声一点。”   “我这还不够小声?”苏明星用气声说话,“快说,这又是谁?”   苏明月不甘不愿地说出一个名字,苏明星的眼睛就瞪大了,忍不住一巴掌打在苏明月脸上。   清脆一声响,苏明月捂着脸红着眼:“你打我?”   “我就是要打醒你。”苏明星咬牙切齿,“你竟然还跟他有关联,你是忘了当年的事情了吗?他只是跟你玩一玩,家族联姻的未婚妻家大势大逼着你去打胎,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样的孬种,你竟然还跟他藕断丝连,你是脑子里进水了吗?打你能打醒你的话,当年我就该把你打死!”   “大姐!”苏明月的眼泪直掉。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姐,当年如果不是我接你回来,压着你嫁给张伟春,你现在还被他老婆追着打呢!小月,他们是大户人家,我们是小户人家,我们惹不起他们的,如果你没有嫁给张伟春,那个女人肯放过你?现在你女儿都生了,伟春的生意也越来越好,眼看着你的日子就要苦尽甘来,你做什么要自己找苦头吃,啊?你告诉我。”   苏明月呜呜哭:“我爱他,我爱他啊。”   “那他爱你吗?”   “爱——”   “爱你就是眼睁睁看着你被拉去打胎?爱你就是在他结婚后,在你结婚后还来勾搭你?我不相信结婚后他老婆就从夜叉变成圣人了,她要是知道你又跟她老公在一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   苏明星恨铁不成钢,用手指点着苏明月,气得说不出话来。苏明月眼疾手快地将手机抢回来,见状苏明星心火上涌:“你真是!”她坐下,拉着妹妹循循善诱,“你结婚了有孩子了,好好过日子不成吗?伟春对你不差了,什么都不让你干,他们张家虽然也不怎么富裕,但你过的日子比其他人家强多了,现在连孩子都有婆婆帮你带,你闲得很就去跳舞,就去画画,这些都是你读书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不成吗?为什么就要跟那个人搅和在一块?伟春是个老实人,他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吧?做人要讲良心,你不能这样欺负人吧?”   苏明月沉默了。   结婚早几年她是挺感激丈夫,但生活又不是靠着感激就能过下去的。日子稳定下来之后,她又忍不住去想念那个男人,那是她的初恋,是她第一个男人啊,他们山盟海誓情定三生,现实的残酷却让他们分离,每每想起她都觉得心如刀割。所以那个男人再次联系她之后,她就沦陷了。   “你告诉姐,你们这样多久了。”   “就今年才再联系上的。”苏明月低声说,“他爸爸过世了,他接手公司了。”   上头压着的山没了,所以就飘了吧?苏明星心中冷笑,那算是什么男人?既然看上了妻子的家世,那就老老实实去联姻,又想联姻又想爱情,啥都想要,那不是痴心妄想吗?她了解自己的妹妹,明月单纯虚荣,当初就是被引诱了!明月胆子才多大,肯定不敢主动去联系那个男人,果然是那个男人又来诱惑自己妹妹,真是一个人渣!到时候如果东窗事发,他倒是拍拍屁股又可以浪子回头,自己妹妹就是现代潘金莲,会被人唾骂死的。   想到这里,苏明星又气又恨,气那个渣男,恨妹妹不争气。   她又抢过手机:“我给你换一张电话卡,你们不要再联系了。”   “大姐!不要这样,大姐你不要这样,我们是真心相爱……”   苏明星气道:“那他跟你保证说会离婚跟你在一起吗?”   “……”苏明月哑声了。   “你就这么不自爱?给人家当不入流不上台面的地下情妇?”   “大姐,别说怎么难听,现在是条件不允许,等以后——”   苏明星快步出门:“得了,你的手机先放我这里,你先好好反省反省吧。”这个妹妹,是真的劝不动,那就用强制措施吧。   苏明月赶紧追,苏老太看见了忙问:“怎么啦你们?”   “没、没什么。”苏明月扭着手指回屋,眉头都皱在一块儿了。   在苏家住两天之后,瑞和就打算回去了。   “那么快回去啊,往年你不都是住到初八?”苏老太挽留,她跟闺女还没亲香够呢。   瑞和笑:“店里生意好,我打算初六就开工。明月平时经常回来看您,您还舍不得她啊?那这样吧,明月还留在娘家住,等她住够了就回去吧。”   苏老太听得奇怪,她都几个月没见到女儿了,怎么听二女婿的意思明月经常回来?她这老太太颇有城府,见女儿脸色不对,愣是没有拆台,笑呵呵地应下来:“那感情好,到时候我给她叫车,保管给安全送回你们的小家去。”   等瑞和带着孩子一走,苏明星给丈夫一个眼色,丈夫便带着儿子出去玩了。   “妈你跟我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苏老太对大女儿那是十分信任的,当年她丧夫,大女儿才十二岁就已经能帮上大忙,她守节养孩子不改嫁如果没有大女儿帮衬,绝对会更艰辛。后来小女儿在外头出事,还是大女儿雷厉风行地把小女儿接回来又嫁出去,这才有了小女儿这几年安稳幸福的生活,她这个老太太也跟着享女婿的福。所以苏老太一见大女儿表情严肃,立刻就上心了。   “哎哎,走走咱们进屋说。”   瑞和坐上车,哄着晓晓睡着后看着车窗外,悠闲地想:苏明星能让苏明月跟那个姓郑的分手吗?他那个大姨姐可是个厉害人物,依照他对原身上辈子遭遇的分析以及这两天对苏家人的分析,上辈子原身遭受的那些污水和网络暴力,很有可能就是苏明星在后面指点的。   苏明星身为长女,在家中话语权颇重,很有威望,同时她的能力也匹配得上她对娘家的掌控力。这两天苏明月老实多了,也不再将他当做瞎子,在他眼皮底下用手机跟那边传情,从苏明星与苏明月之间的眉目官司中瑞和猜测,极有可能是苏明星发现了苏明月的事情,所以拦住了她——至少苏明月的手机是被扣下来了。   那么上辈子也发生了这件事吗?瑞和只能等。不过没想到的是,很快他就能看见事情的结果了。   回到城里没一个星期,这一天瑞和正在直播炒菜,忽然有人冲进后厨。   “你是?”瑞和困惑地问。   “你可以叫我赵女士,你就是苏明玉的老公张伟春吧?”   “是啊,我是,你有什么事情吗?”瑞和心中一动,关掉火,假装忘了自己还在开直播,着急地问,“难道是我老婆出事了?”   来人讽刺地笑:“你老婆的确出事了,她现在在季南小区三栋701,你如果有空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抓个奸。”   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这原配真猛,时间提前了不说,还善良地带上了自己,瑞和真想给她鼓鼓掌。   “什么?!”瑞和震惊地把锅铲掉在地上,“你别乱说。”   赵女士怜悯地看他:“不信就算了。”说完就走。   “等一下。”瑞和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急匆匆摘掉围裙和帽子追了上去,“这一定是误会!”   手机的直播界面上,弹幕已经炸开了。   “卧槽,我就看个炒菜直播,现在怎么搞的,直播抓奸吗?”   “真刺激,我给主播刷个飞艇加油一下,主播快冲。”   “冲个鬼,主播太惨了,这从天而降一顶绿帽子,我希望是误会啊。”   “谁有主播电话啊,赶紧提醒他一声快关直播!卧槽主播真的太惨了。” 第467章 老实人要离婚   季南小区三栋701,大中午的鸡飞狗叫,男人女人的声音叽叽喳喳,活像一千五百只鸭子在同时叫唤。   三栋业主群里。   301业主:“怎么回事啊?”   602业主:“好像是楼上701,是抓奸吧?”   502业主:“是吧,我听见一个女人在骂人,就是来抓奸的。”   601业主:“我听我妈说过,她经常看到一个女人到七楼,还有一个男人也是,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常住户,没有过日子的感觉。”   401业主:“让物业去看看,我买这里的房子是为了正正经经生活的,可不想跟什么情妇小三住一栋,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同一栋的其他人也是同样货色呢,这不是害人名声嘛。我这就给物业打电话!”   701房间里,苏明月一丝不挂地被人从床上掀出来,到现在身上也只裹着一层床单,低着头嘤嘤嘤地哭泣。出轨男人名字叫做郑时秋,身上也是光溜溜的,他拉着被子盖住下半身,被妻子以及妻子带来的人堵在床角,一通乱拍。   “你够了啊!”郑时秋脸上全是难堪和愤怒,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妻子带来的记者会将自己的裸照放出来,两家的生意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亲密的合作让两个公司的事业在业内芝麻开花节节高,早就不可轻易分割。如果照片放出来,自家公司自然会受影响,妻子娘家也不会有好结果。所以郑时秋不怎么着急,他气的是妻子没给他留面子,这养大张旗鼓地上门来抓奸,让他脸面大失。   妻子姓赵雅雅冷笑,走过去抓起苏明月的头发,苏明月一阵尖叫。赵雅雅接连扇了她足足六巴掌,每一下都用尽全力,然后丢开苏明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贱货,这句话我从以前就想送给你了。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结婚,你是在我跟我老公订婚前就在一起的,也不能算第三者,所以我只是称呼你为小苏,现在好了,你在我嘴里,以后一辈子都是贱货!我们订婚后,我本来不想管他在订婚前的那些莺莺燕燕,麻烦,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会在订婚后自觉地切断以前的桃色联系,呵呵,也只有你仗着有孩子跑到我家来哭,让我成全你们,让我们家丢尽了脸。不过我也懒得跟你计较,所以客客气气地将你送出门了,我家客气,郑家不敢不客气,所以就客气地送你去打胎了,怎么样?打胎的感觉挺难受的吧?孩子投生在你肚子里是作孽,离开你再去新的人家才是享福呢。这些年,看在郑家处理你的事情周到的份儿上,你也结婚了的份儿上,我就没再收拾你,可你呢,竟又来跟我老公勾搭,出轨这种事情我也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老公这边呢,我和我们赵家自会收拾他,你这边呢,我也有礼物送你,如果你还敢再跟他有来往,下一次我就给你们整个苏家送礼物,听说你弟弟今年就要高考了吧?我家也出过高考生呢,这高考前就要安静复习,可不好被影响呢,你说是吧?”   苏明月被打得头晕脑胀,耳边听着赵雅雅的话,一句都无法反驳,又听见她言语中的威胁,着急上火地要求情,结果头一抬眼前一阵摇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郑时秋没说话,视线落在人群中的一个男人身上,那个男人穿着普通廉价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快四十岁的样子,此时那人的眼神正放在明月身上,眼神充满着失望、痛心和不可置信。   “好了,我们走吧。”赵雅雅挽住闺蜜的手,高跟鞋踩出霸气的步伐,一下一下仿佛踩在苏明月心上。   赵雅雅路过瑞和,露出一个矜持客气的笑容:“张先生,我很抱歉,那我先走了,你随意。”   记者们也哗啦啦退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   “伟春——”苏明月这才看到瑞和,眼睛都瞪大了。瑞和走上前,沉默地从地上捡起她的衣服:“穿上吧,我们回家。”   苏明月哭着穿衣服,穿好后又看向身边的郑时秋,郑时秋叹气:“你回去吧,再联系。”   苏明月哽咽着应了一声,跟在瑞和身后出门了。   两人一前一后,苏明月心中煎熬,她再怎么对丈夫没感情,也不怎么看得上丈夫,但出轨被抓现场,她也是心虚的。   “伟春……”   瑞和没应声,抬手招出租车。车上两人也是沉默,回到家中时瑞和才说:“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他的妻子会说那些话,你们以前就认识了?你为他打过胎?”   一连串的问话抛出来,苏明月难堪更甚,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口袋里的手机还处于直播状态,虽然镜头黑乎乎的,但声音都收录得到,弹幕早就飞起,密密麻麻的早就超过瑞和平时直播时的弹幕数量巅峰。有人将这件事发布到当地论坛,劲爆的话题吸引了更多游客涌进直播间,然后再反馈回网络上,热度在苏明月不知道的时候不停上升。   回到家后,瑞和假装不知道直播还在进行,语气悲伤地问:“你不回答我吗?”   苏明月哭出来:“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伟春你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瑞和却好像才想起来:“之前晓晓跟我说过,隔壁的邻居也跟我说过,说你经常把她丢在家里自己出门,一出去就是几个小时,那个时候我问你,你说你是去超市买东西了很快就回来,我也信你了,难道那个时候你就、你就是去偷情了?”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都是误会……”   “那个赵女士说的话,你不想解释吗?你跟她老公以前就认识了对吧,我看出来了,他们都是有钱人,你没办法嫁给他,又被那个男人带去打胎,所以才会嫁给我对吧?”瑞和抱着头蹲下,苏明月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不知道他是面无表情地用痛苦的语气在说话,“我追了你七年,你在我心里就是仙女,我不敢做梦能追到你,可是六年前我突然美梦成真了,我以为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求,你是被我打动了……可是你是走投无路才选择嫁给我吧?我想起来了,我们结婚一年后你才肯让我碰你,我还以为你是害羞……那就算了,明月,我是真的好爱你好爱你,我们已经有了晓晓了,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好好过下去,还要跟那个人男人再混在一起,你这样做之前想过晓晓吗?你、你想过我妈?苏明月,你真的有心吗?”   苏明月哑口无言,只能哭。   “我给妈打电话让她来陪你,我要去店里上班了。”瑞和瓮声道,然后拿出手机,于是直播间里的人在镜头晃荡之后看到一张颓废的、红着眼睛的中年男人的脸。在看到手机页面时,男人明显愣了,手忙脚乱地一通乱按,直播中断了。   与此同时,当地社会论坛上接连几个帖子都标了hot,标题一个比一个劲爆:   “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饭馆老板抓奸妻子,泪洒当场。”   “大家认不认识XX路大青饭馆的老板啊,刚才他老婆出轨被抓奸了!”   “李涛抓奸门中出轨男方以及正宫的身份,男的叫做zheng shi qiu,女的叫做zhao ya ya,正宫超级有范啊,粉了粉了。”   郑时秋的妻子赵雅雅想要给苏明月一个教训,所以一出门就让人将照片里丈夫的脸做马赛克,一点都没给苏明月遮,就这样就照片放到了网上。为了这一次捉奸,她盯准了丈夫出差的日程紧跟着过来的,事情办完,她颇感疲惫,所以就和闺蜜去做美容,打算再留几天看苏明月的惨状再回去。   “什么?”赵雅雅做完美容,刚将手机开机就发现她的手机有五十几通未接来电,有丈夫的——她是为了不接丈夫的电话才故意关机让他着急的,还有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以及其他朋友的来电。她心中惊疑,手机又响了,是她哥哥的秘书。她立刻接通电话,对方说是庭城当地论坛已经将她丈夫和自己的名字都扒了出来,现在已经被好事者将她放到网上的照片联系起来,在网络上迅速扩散,他们老家升市也都已经传遍,称得上全网放送了!“怎么可能?我把时秋的脸P掉了——”   她的哥哥接过秘书的电话,沉声说:“我已经在第一时间将消息压下来了,雅雅,你知道苏明月的丈夫是一个网络主播吗?你带他一起去抓奸的时候,他没有关直播。”   赵雅雅脑中轰一声,不可置信:“大哥你说什么?”   “他开着直播,直播的录屏在网上流传很广,我花了大力气才压下去。雅雅,你太大意了,也做得太过分了。”   “我只是想给那个贱人一个教训……大哥,我不是故意给我们家脸上抹黑的,我不知道张伟春竟然会开直播,他是故意的吧?我要去找他算账!”   “我查过了,他已经直播半年了,每天都会开直播,连过年做年夜饭都开着,应该就是为了知名度为饭馆打广告。你去找他的时候,他应该是一时吃惊所以忘了关。雅雅,你敢说你带他去抓奸,不是存着让他丢脸,想要看他笑话想让苏明月更丢脸的心思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张伟春站在妹夫面前,你是想寒碜妹夫,你的目的不纯,但你忘了上天是会怜惜老实人的。回家来吧,不要留在庭城了。”   赵雅雅嗫嚅了两声,老实应好。   时间线往前推移两个小时。   苏家,苏老太接到电话后差点急死,赶紧给大女儿打电话。苏明星当机立断请假,回苏家接上苏老太一起去找苏明月。   在瑞和离开家之后,苏明月很是哭了一场,这才去洗澡收拾自己。一切都弄好之后她才躺在床上,低落地打开手机,结果发现有一大堆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她狐疑地点开一个,瞪大双眼。苏明月抖着手打开社交软件,那些视频和照片以及音频变成一把把刀,同时朝她插来。   “啊啊啊!!!” 第468章 老实人要离婚   晚上,瑞和睡在了店里,第二天照常上班,不过第一次没有开直播。粉丝群里都在讨论为什么大青饭馆主播今天没开直播,许多人都认为他是心情不好。   “卧槽换做是我我也没心情直播好吧,有没有谁在大青饭馆附近的去看一眼今天有没有开店。”   “那我下班就过去看一下。”   “我试过了,外卖软件上大青饭馆照常营业,应该是有开店。”   当地论坛上,这件事热度正高。   “你们说事情现在怎么样了,卧槽昨天真是好一出大喜,那个zheng家和zhao家手段太厉害了,现在论坛上都不能提他们家的名字,一提就删帖封号。”   “卧槽楼上我劝你连拼音都不要发,这个帖子等一下肯定也会没了的。”   “不会吧兄弟,这么严重?真是权势滔天啊。”   “歪楼了歪楼了,大家不要再聊那两家了,真的会被删帖的。我们来聊大青主播吧,他真的是太惨一男的,现在正月还没过吧,真是天降好一顶绿帽子,所以说舔狗舔到最后不得house,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了。”   “我不赞同,重要的是要看舔的人是什么品行,主播的老婆就不是个好人啊。”   当天早上,苏明星就带着苏老太抵达庭城了,苏明星还来饭馆找瑞和。   “我暂时不回去了。”面对苏明星的劝解,瑞和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不想回家面对伤心事。   “你、今天没有直播了?”苏明星怀疑地打量厨房。   “嗯。”瑞和闷声炒菜,不怎么搭理她。苏明星一肚子话要说,也准备一大堆话要在情理上压妹夫一头——毕竟是妹夫没关直播才将事态闹得这么大,妹夫是有错的。既然两夫妻都有错,那就各打五十大板,以后该和好过日子还是得和好。可妹夫一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沉闷模样,害得苏明星实在没有课发挥的空间。   厨房里小工也在,后厨的梅婶也进进出出的,苏明星只好说:“那你尽快回家来一趟吧。”有些话还是得在家里说才行。   看着苏明星急匆匆离开,梅婶探头进来:“老板你可要小心啊,我看你这个姨姐不简单,好厉害的样子啊!”那眼刀子刮的,她都不敢直视哦。   瑞和闷闷地说:“大姐是班主任,教书好几年了,可能是有些严厉。”   “做老师的哦?怪不得气质那么好。”梅婶咳嗽两声,问,“张老板,你家那个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啊?”那件事都传遍了哟!她也是听家里的小孩说的,还看到照片了,天啊天啊,她都这把年纪了,是真的第一次这么接近出轨抓奸,当事人竟然就是自己老板的老婆,这这这——让她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在梅婶眼里,张老板自然是哪哪儿都好的,踏实能干勤劳能吃苦人还老实,如果她有女儿,张老板也还没结婚,她是一定要撮合的。这样的好老公,老婆竟然还出轨了,真是太惨太惨了。   面对梅婶关心的眼神,瑞和黯然低头:“我也不知道,我们有孩子……再看看吧,我再等一等整理一下心情。”   梅婶自觉get到了瑞和话中的意思,叹气:“那也是,你们还有孩子呢……”为了孩子能忍就忍吧,总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啊。   下班去跳广场舞时,梅婶就跟自己的朋友说起抓奸事件当事人的最新消息:“……她大姐和妈都来了,什么样儿?那个大姨姐一看就是个懂事理的……老板啊?还伤心呢,我看他今天炒菜都比往常慢,还丢了两次锅铲呢,可怜啊可怜,他心里挂念着孩子呢,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个小苏啊,为了孩子也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丑事,要是孩子长大了知道这件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人了……”   郑家和赵家联手压下新闻,明面上他们两家的名字不会再出现在网友们的议论话题里,但庭城当地私底下舆论一直在发酵,晚上时瑞和竟然还等来了当地一家报社的采访。瑞和没有接受采访,早早关门在店里应付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手机开机后他发现苏明月打来了十几个电话,中间夹着几个苏老太和苏明星的号码,他估摸着今天苏明星还会来,所以开了直播。   早晨六点多,天都还没亮呢,直播间刚开就涌进来几十个观众,很快就上升为上百个、几百个。   “你们都这么早起床啊。”镜头之外,瑞和用声音展现出一个失意男人的形象,“我的生意挺好的,这两年多了很多外卖订单,我知道是你们在帮忙,谢谢啊。”   小猫爱吃鱼是庭城一名普通大学生,她因为喜欢美食,所以关注了微博上不少美食博主,特别是庭城当地的美食号,她几乎都关注了,大学两年探美食探得不亦乐乎。后来,她关注的几个号都推荐了同一个美食主播,她也理解嘛,这些博主也是要恰饭的,发广告很正常。她一般都会点进去,合心意地就点关注闲了就去看,不合心意的就点叉。   一开始,她对大青饭馆这个主播没什么感觉,因为真的太无聊太无聊的。不停地炒菜,一份一份地出锅,主播又不爱说话,跟弹幕的互动非常少,所以她第一次看时只看了五分钟就关掉了。后来闲着无聊,她无意间又点了了那个直播间,这一次倒是看进去了,且一看就着了魔,每天都要看。   那种一份份菜式从锅里出锅的满足感很贴合她的心意,主播不爱说话也没关系,她听着炒菜的声音以及偶尔的报菜名声,就能自己边写作业边看直播,写作业的效率还不低。后来她将直播间推荐给自己的室友,可惜的是室友都不喜欢,她就只好自己看了。   她是有空就看,反正几乎每一次点进直播间主播都在炒菜,从不黑屏。日子久了,她就对主播产生了好感,觉得这是一个踏实工作的人,她从中也学习到了对待工作的坚持与耐心。她甚至还想,如果自己以后工作了,也要学习大青饭馆的主播这样努力,主播在小小的厨房里炒一天菜,多辛苦啊,每个人都在努力地生活啊。   再后来,主播可能是直播习惯了,话也陆续多了起来,小猫爱吃鱼便知道了主播的家庭情况: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妻子还有一个很乖的女儿。多么简单又幸福的一个小家庭啊,小猫爱吃鱼甚至开始对自己的另一半有了确切的幻想:如果能像大青饭馆主播这样爱家庭努力工作,那就好啦。想着就想到自己的男友,觉得自己男友也是很棒的啦。   前天,小猫爱吃鱼追了直播全程,自然也听见了抓奸的过程,很为主播鸣不平。今天看主播恢复直播了,赶紧先投平台的免费礼物,然后再送自己兼职赚的钱充值买的鲜花以表达自己的支持和鼓励:“希望主播能振作起来,你的女儿还在等你呢。”   这句弹幕被主播念了出来。   “谢谢小猫爱吃鱼,我、我也很想我的女儿,为了她我会振作起来的,谢谢你,谢谢你们的鼓励。”   主播今天仍然不善言辞,但每一句话都很直白真诚,小猫爱吃鱼很高兴自己的弹幕被主播看见了,希望自己的话真的能让主播振作吧。弹幕里已经有人在问前天的事情,小猫爱吃鱼赶紧发弹幕:“大家不要问这件事情了,让主播私下自己处理私事吧,我们来这里是喜欢看主播炒菜的。”   “谢谢,真的很谢谢。”   接下来主播没有再说话,而是一心一意地炒菜出单,小猫爱吃鱼便就着直播给自己化妆,她今天有一个约会。忽然直播间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小猫爱吃鱼赶紧竖起耳朵。   “伟春呐,你在直播啊?”   “嗯。”   苏明星噎了一下,找话题:“你这直播,还挺好的吧?”   “挺好。”   “……”苏明星抓住挎包的带子深吸一口气,无缘无故让人关掉直播也不合适,只能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一趟吧,我和妈有事想跟你商量。伟春,你不要再逃避了,我是小月的姐姐没错,但我也讲理,我过来是想帮助你们解决问题,你不用防备我。”   “谢谢大姐,我、那我今晚回家吧。”   等苏明星一走,弹幕疯狂地刷,小猫爱吃鱼想了想,发:“希望主播今晚顺利。”她化好妆了,关掉直播出去约会,在约会的时候跟男朋友聊到这一个话题。男朋友说:“我室友就是升市的,他说郑家和赵家在升市根基很深,属于大户人家,我看啊,你喜欢看的那个主播真是太倒霉了,连报仇都没地方报。”   “对啊,好惨。”   “那要不我们去他店里吃饭吧,让他赚钱。”   小猫爱吃鱼将头靠在男友肩膀上:“好啊。”   瑞和不知道自己有粉丝携家属要来他店里捧场了,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自称姓吴,是吴秘书,希望和瑞和谈一谈:“一百万,希望张先生和张太太不要对外,特别是对记者媒体说出那件事,您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   瑞和自然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挂断了电话。   对方没有再打来,瑞和有些遗憾,因为他接电话时按的是免提,他很希望对方的猪队友再来助攻一次。 第469章 老实人要离婚   “离婚?不行!”苏明星的声音不自觉变大,她意识到之后立刻压低声音,“伟春,你怎么能想离婚呢?你们结婚都六七年了,孩子也四岁朵了,怎么能离婚呢?”   瑞和今晚下班后果然回家了,在小区门口和小区里接收到不少同情的目光洗礼,回家之后,他看见桌子上摆着一桌丰盛的饭菜,一看都是原身喜欢吃的。   他毫不客气地吃了个肚子溜圆,擦擦嘴就去客厅坐着了。   苏老太看了来气,以前她来这里,哪一次不是二女婿忙前忙后伺候,她连菜都不用择。这一次可好,来了两天三催四请才见到人不说,忙前忙后折腾出一大桌菜,二女婿吃饱擦嘴就走,也不说帮忙收收桌子洗洗碗。   果然老话说得好,没有女儿哪儿来的丈母娘?女儿不中用了,丈母娘也就不值什么了。   苏明星推了推母亲:“我来收拾吧。”利索地收桌子,然后让苏明月去洗。   “我?”   “不是你还有谁,我和妈去跟伟春谈一谈。”   苏明月“哦”了一声,不甘不愿地进厨房洗碗。   苏明星刚提了一句,瑞和就说想要离婚,把她吓一跳,立刻表示反对。   瑞和低着头闷闷道:“她……我不去想她结婚之前的事情,我也能原谅她,可是她不能结婚后还跟那个人有联系,我真的受不了。”   “那也不能说离婚就离婚啊。”苏老太着急道,“你想想晓晓。”   “明月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晓晓。”瑞和抓着头发,“我这两天都睡不着,只要一想起晓晓,我就觉得对不起她。还好她现在在我妈家,不然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咨询过来我店里吃饭的老师,老师说家庭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对孩子的影响非常大,明月这样……以后晓晓怎么做人?”   苏明星忙劝:“明月知错了,以后一定会踏踏实实跟你一起过日子,好好抚养晓晓的。而且这里是城里不是我们乡下,过两年什么传言都没了,到时候晓晓上学不会有影响的。我这里有两个处理办法,你听听看?第一,你先把你的直播也停了,我看过你的直播,那些观众都是喜欢看热闹的,总是问这件事情,我觉得这不利于事态冷却,你觉得呢?第二,你们搬家,首付我和妈会帮忙,你们这间房子房贷还没还完,那就租出去收租金,租金也能拿来还新房的月供,你觉得怎么样?”   都是行之有效的好办法,难为苏明星能抓住重点,想出这等好主意。   那么上辈子为什么没有用这两个办法呢?在原身猝不及防的时候,一盆盆污水往他身上泼来,如果那个时候有这两个解决事情的办法可供选择,原身也不会有那么多怨恨了。   办法是好办法,瑞和却不想照着做。   “直播间的观众都是好心人,他们都喜欢看我炒菜,我跟他们说会一直播下去的。房子……怎么好意思花你的钱和妈的养老钱呢?明源还要读大学,哪里都需要钱。大姐,我是真的想离婚,不是对明月没有感情了,而是我现在真的过不了心里这一关,我想冷静冷静,你就不要再逼我了。”   苏明星心中拱火,面上也只能继续好言相劝。瑞和咬死了要离婚:“大姐,如果你们不同意离婚,我就只好上法院了。我、我问过别人了,我有固定工作,明月没有收入来源,而且明月是过错方,晓晓是女孩子,不可能判给做出不名誉事情的母亲,所以孩子一定会归我。这个房子是我们两家一起出首付的,你家出了二十万,我家出了三十万,这个法院也不难分割。”   苏明星没想到妹夫看起来不声不响的,竟然已经计划好离婚,连孩子抚养权和最大的共同财产——房子问题也考虑好了,看来是铁了心要离婚。   “伟春,要不跟你父母说说,我们两家谈一谈?”苏老太提议。她和女儿还没有和亲家那边联系呢,也是想先稳住女婿这一头,怕亲家那边护短来问责她们苏家。到了这个关头,她反倒是想起了亲家来。都是为人父母的,想来亲家应该能够体谅一点,谁家父母能看着孩子离婚呢?   “就算我爸妈来,我也要离婚。”瑞和抬头坚定地说。   “伟春,你真的要这样对我?”苏明月靠着厨房的门,悲伤欲绝地看着瑞和,“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你说会一辈子对我好,对我不离不弃。”   那是婚礼上原身磕磕巴巴说出来的誓词,他说得情深义重,没有人怀疑他说的是假话。   瑞和伤感地看着她:“我也记得你对我说过,会不背叛、不放弃、不抛弃。”   苏明月呜呜呜地哭,只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她、她已经后悔了,这短短两天发生的事情让她的世界全部颠覆了,她的爱情抛弃了她,时秋暗地里联系她,说会给她五百万,让她好好过日子。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女孩,她听得懂这些话中的潜台词,时秋再一次放弃了她。那年给她一百万,她哭着没收,这一次她沉默了。   生活到底教给了她一些东西。   大姐来了之后,做主帮她把这五百万拿到了手。大姐说,这五百万可以在庭城或者其他城市买一套新的房子了,到时候到新的环境过生活,什么传闻都会迅速消散的。她也终于听劝,但她没想到的是丈夫那一头先放弃了她。   房子里就只剩下苏明月伤心的哭声,瑞和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也不说话,表达自己不改的态度。   苏明星就不再说话了,还是苏老太仍不放弃,不停地劝。   瑞和拿出离婚协议:“看看吧,没问题就签,再找时间去民政局打离婚证。”   “我们考虑一下。”苏明星将协议书拿起来,带着苏明月和苏老太出门了。瑞和也不在意,进房间收拾自己的证件和衣服,也离开了家。   某个宾馆里,苏家三母女坐在床上,中间摆着那张离婚协议。   苏明星说:“那就离婚吧。”   “小星啊。”   “大姐!”   苏明星用眼神压住自己母亲,再看向苏明月:“你不同意?”   苏明月当然不同意,她跟那边已经掰了,五百万都收了,以后肯定是无法再在一起。她也是怕了时秋的老婆,那就是一个狠角色,这一次找人爆照到网络上,让她声名狼藉,下一次呢?她都不敢细想。爱情这东西,吃饱穿暖的时候她念念不忘不停追求,现在……她要不起了。除非时秋离婚,不然就这么断了吧!现在不能离婚,如果离婚她就真的成没人要的女人了。   “可是伟春坚持要离婚,刚才你也看见了,你在那里哭,他的眼神还是那么冷淡,对比一下从前你切菜切到手他那副着急的模样,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已经变心了吗?而且你们刚才也听到了,律师说这封协议很公平,什么都分割好了,而且照你们现在的情况,他如果上法院要求离婚的话,第一次可能会被调解打回来,第二次一定会成功的,而且判决离婚的内容跟这封离婚协议书差不了多少。”苏明星理性分析,“既然他这一头已经靠不住了,那就及时止损。孩子给他就给他,房子我们家就不要了,让他补钱给我们房子给他,这你没意见吧?”   苏明月这倒没意见,小区的人都认识她,都在说她的闲话,她也不想住了。   “那姐姐,我接下来怎么办?”   “离婚后,你也不要回老家,到另外一个城市去,避开庭城和升市,你想去哪里都行。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到一线城市去,五百万能够你在三四线城市任何地方全款买房还能剩,但在一线城市连个响儿都激不起来。听我的,到三四线买房子,剩下的钱再盘个铺子做生意,你赶紧想一想自己想做什么生意,开店的杂事大姐会帮你弄的。还有,你改个名字,这我也能帮你办,我有认识的人脉能帮你走关系,这你也别担心。”苏明星握住苏明月的手,“明月,大姐不会害你,你这一次也要听话,好不好?等你改名字过两年,遇到合适的再结婚,到时候你有钱有房又没有拖油瓶,肯定能遇到好归宿的,只要你不要再跟那个郑时秋混在一起,听到了吗?”   苏明月哽咽着点头:“好,我听大姐的。”   苏老太不停掉眼泪,捂着心口靠着床哀声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好不容易能到享福的年纪了,还跟骨肉分离……”   “妈!”   “妈……”   苏老太拉着苏明星的手,期待地问:“来的路上你不是跟我说,说有办法能改变明月的困境吗?怎么到庭城你反而不提了呢?那个办法,现在不能用了吗?”   “什么办法啊?”苏明月擦着眼泪好奇地问。   苏明星叹气:“那个办法太损了……而且来到庭城之后,我去查过伟春的直播,你们不知道,他的粉丝竟然真的不少,而且那天的事情,正好因为他忘记关直播而录到音频,网友们现在都很同情他。如果要按我原先的办法,可能这件事短时间内就撕撸不干净,对明月名声也不好。而且,郑时秋那边不是也给了封口费了吗?所以这件事就得快刀斩乱麻,不能再生枝节。”原先的计划就只能搁浅了。   “到底是什么计划?”苏明月追问。   “告诉你也没关系,我本来是想为你洗白的,说你出轨是迫不得己,因为家庭不幸福丈夫不顾家,甚至还对你家暴之类的……”   苏明月惊讶地瞪大眼睛:“大姐你——”   苏明星揉揉太阳穴:“你觉得我狠?那我能怎么办?为了捞你出来,我费尽脑细胞才想出这个办法,你想清白,就只能让别人赃,社会同情弱者,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处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说过吗?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不好用!”   “我觉得还可以用啊……”苏老太急急道。   “妈,不行了,现在郑家和赵家联手压下网上的舆论,网友不敢明着议论,那边想要的是事态平息,我们既然收了钱就不能不办事。而且伟春并没有真的对小妹不好啊,真的闹出来我们也没有证据。再说了他现在有一帮粉丝,真敢给他泼脏水,那些粉丝会帮他出头的。唉,我也是不知道伟春的直播事业竟然办得还挺成功的。算了,既然决定离婚搬家改名重头再来,再纠结这些也没有用了,听我的吧,把协议签了,你们再去领离婚证。”   “那晓晓怎么办啊,真的给他?”苏明月还是舍不得女儿的。   “也只能给他了,你以后会有新的孩子的,别想太多了。”   两天后,瑞和拿到了离婚证,原身的任务完成一个,进展喜人。 第470章 老实人要离婚   离婚之后,苏明月很快搬走了,瑞和花了两天时间把属于苏明月的没有带走的物品清出去,只留下一些照片准备给晓晓留作纪念。离婚后老张家那边才收到苏明月出轨的消息,张母着急地打电话来问,得知已经离婚了惊得好半晌没说话。   “这、这才几天啊,怎么就离了?”张母着急地问,“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跟家里说呢?”   离婚啊!天呐,张母觉得自己的心脏受不了了。   不管瑞和怎么解释,张母说:“我这就去车站。”   “妈,你别来了,你过来晓晓怎么办呢?最好别带晓晓过来,这边现在不合适。”   张母顿了一下,想起来儿媳妇出轨这事儿,天呐!真是头都要爆炸了。   “我明天回去吧。”   瑞和第二天下午三点多就关店了,他还跟相熟的客人发短信,说要回乡下,今晚不能送餐了。有客人会多问两句回乡下做什么,他就说:“我刚跟孩子她妈离婚,想回去跟孩子解释一下。”   然后不少人都知道大青饭馆的老板离婚了。一个小饭馆的老板离婚有什么好稀奇,不了解的人就问,一问就知道了,这老板够刚的啊,还以为会“原谅”呢,竟然干脆利落地就离婚了。梅婶在跳广场舞的时候还说:“这父母离婚,可怜的是小孩子,我还想劝劝呢,小张坚持要离,唉。”她虽然看不起出轨的老板妻子,但这自古劝和不劝离嘛,没想到说离就离,小张平时看着软和,在这种事情上倒是硬得很。   “那你可以放几天假了,还没过元宵呢你就去上班了,不累啊?”   “不累不累,我还干得动,赶紧多挣一点钱存起来好老了用,你们不知道,我们小张老板可大方了,今年提前开工,他还给我包了个大红包呢……”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张父也从厂里的食堂下班回来了,正蹲在门口吸烟。   “爸,三叔。”   三叔对瑞和和蔼地笑,咬着烟站起来:“回来了啊?那我先回家了,明天上我家来吃饭哈!”   “哎好的三叔。”   “进屋吧。”张父关上门,带着瑞和进去,“晓晓睡着了。”   客厅里张母正在看电视,见瑞和进来招呼他:“饿不饿?厨房里还有饭。”   “饿了,妈我要吃蛋炒饭。”   “行,我去给你做,你们爷俩儿先说说。”   “来吧,说说。”张父坐下,严肃地看着瑞和,“这件事你做得不对,怎么都没跟家里通个气,你不知道,明月那件事还是村里的年轻人跟家里的老人说,才传到我耳朵里的,我当时都以为是听错了,要么是对方传错了名字。”   “爸,我怎么好意思说。”瑞和低头,“说我老婆给我戴了绿帽子,给您和妈打电话哭诉吗?”   张父心疼地叹口气:“这种事情怎么被你遇上了……那真的离了?”   “真离了,孩子归我,房子也给我,到时候把房贷还完我会补给她一笔钱,房子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张父点燃一支烟抽上:“既然离了,那就离了吧!”   两夫妻过日子总会有磕磕绊绊的,但是出轨……也太过了。   “就是你妈可能不太赞同,一会儿你跟她好好说说,她也是心疼晓晓。”   “哎知道了。”   张母果然不同意,她心中自有一笔账:“你们结婚家里出了三十万首付,彩礼给了十二万,三金五万,婚宴和其他零零碎碎的又花了差不多十万。这笔钱都是我和你爸攒了大半辈子才得的,你这一离婚不是都没了吗?”   “妈,我会努力赚钱的,以后一定让你和爸过上好日子。”   “我知道你的孝心,唉。”那钱的事情就不说了,张母说起晓晓,“她才四岁,突然就没有妈妈了,这该怎么办啊。”   “我会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不会让晓晓的童年缺乏关爱,而且我暂时不会结婚,晓晓不会有后妈也不会有弟弟妹妹,我只会爱她一个人。”   “……好吧。这阵子我都没敢让她出门,她还不知道她妈那件事。”   瑞和之所以瞒着家里苏明月的事情,就是怕张父张母会阻止他离婚。张父张母肯定是为自己孩子着想的,可是想太多反而成了阻碍。所以他向苏家表达了自己一定要离婚的念头,那边见他意志坚定,就开始顺着离婚这条路去走了。如果张家父母掺和进来,现在一定还没有结果。   劝好张家父母好,瑞和进房间看晓晓,她正抱着玩偶睡得正香。   第二天晓晓起床后,瑞和跟她解释了自己和她妈妈离婚的事情。   “离婚?那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   “你想妈妈了吗?”   “嗯,想妈妈。”   瑞和抱着她摇啊摇:“可是你只能跟爸爸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了,妈妈她到别的地方去了。”   晓晓就哭了起来。   然后瑞和被张母骂了一顿:“孩子还小,你跟她说真话干什么?随便编个理由说明月出去打工了不行吗?”   “妈,我亲口告诉她好过别人告诉她,难道晓晓就一直不出门了?到时候她会更难过。”   张母一怔,今早她出去买菜就遇到村里人问她,说她儿子是不是真的离婚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根本就没往外说呀。   瑞和抱住晓晓慢慢地哄她,将原身对女儿的爱意一声声说出来:“爸爸爱你,爸爸最喜欢晓晓,晓晓不要怕,爸爸会一直爱你的,晓晓我的乖女……”   回家一个星期,瑞和耐心细心地陪晓晓玩耍,等要回庭城时,又跟她约好下一次回来看她的时间。   “那边还是不适合晓晓住,我会回来看她的。”   半年后,饭馆租期到了,瑞和没有续租,带着所有厨房用具回到老家,正好晓晓开始上幼儿园了,他就过起了接送女儿上下学,陪女儿做作业,其他时间就做网络主播的新生活。   晓晓留在老家果然是正确的,这边到底是张家的老本家,有些村里人是嘴巴碎了一点,但总归是同族人,张家也有几家亲近的亲戚朋友可以走动,张父张母事先拜托人家不要提晓晓母亲的事情,这些日子晓晓过得还算不错。有亲戚家的孩子一起玩耍,瑞和还会定时回来看望陪伴,晓晓度过了“没有妈妈”的伤心时期,顺利进入幼儿园读书啦。   “这做主播真的能挣钱啊?”张父挺担心儿子的营生的,对着手机炒菜,就能来钱?   “我上个月收到的礼物分成折现有五千哦,最多的一个月有一万二。”最多的那个月是苏明月爆出轨的时候,许多热心的粉丝为了安慰瑞和送了不少礼物。   张父大吃一惊:“这么多啊。”他在工厂食堂的工资也就四千二,还一天做三餐,从早累到晚呢。   “对啊,爸,我想着你有空的时候陪我一起做直播,你的年纪也不小了,食堂那边的工作也不轻省,你还能做几年?我也想改变一下我的直播形式,我们父子俩一起来搞?”   张父这人务实,看了瑞和的银行入账信息后就对直播这一行起了浓厚的好奇心,也开始认真考虑:“那我先看看你怎么搞。”   回到老家后,瑞和实实在在地做了一番规划,然后开始尝试。首先,他开始走出厨房,开始搞户外直播了。比如直播上市场买菜,教粉丝怎么挑新鲜的水果和蔬菜肉类,还直播到地里摘菜摘瓜果,挖红薯以及在池塘边的香蕉树下钓鱼。食材带回家后,才会进行做饭直播。   内容比以前单调地在厨房里炒一整天菜丰富多了,但也有些粉丝是冲着原先的直播内容来的,直播内容变化之后,有粉丝流失,也有新的粉丝进来。瑞和也不太担心,慢慢来吧,这几年专心搞直播,保持住一定的曝光和名气,对以后会有所帮助。他并没有想凭着直播发家致富,真正养家的营生他已经想好了。   这一天,大青饭馆直播间里,瑞和正在切红薯打算晒红薯干,边切边跟粉丝们唠嗑:“……那我弄一个抽奖吧,送十个人红薯干,因为是自家种的所以数量不多,大家吃个新鲜就成……我啊,我回老家过得挺好的,其实在庭城的时候我就很少出门,每天就是在家、菜市场还有饭馆三个地方来回跑,乡下是比较安静,也没有庭城那么热闹,不过对我来说都没差。……晓晓啊?晓晓还没放学呢,我五点半再去幼儿园接她。……前天我给家里大扫除,找到一本特别老的书,我爸说那是我们老张家传下来的书,算命用的,我想着活到老学到老,正打算学习那本书呢。骗人的?应该不会吧,我爸说那是祖宗留下来的书哩。那我先学学吧,以后学会了还能给你们送福利呵呵。……”   听着直播,小猫爱吃鱼手一滑,眉毛画歪了,她都来不及擦掉就赶紧看屏幕,果然弹幕一片片滑过都在“哈哈哈哈哈”,她忍着笑发出一串“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又补了一句“主播还是别学这个了吧,听起来很不靠谱啊”。   弹幕里有人劝阻有人支持,都在善意地“哈哈哈”,瑞和笑眯眯地又抓了一大块红薯过来切:“我真的想学,你们等着吧,我一定会成功的。”   就这样,瑞和将自己打算“学技术”的事情在直播间里过了明路了。他的确一直都在修炼,这具身体资质还不错,这个世界也是一个可以修道的世界,瑞和已经将[执法仪]校准对接完毕,只等后续自己的能力跟上就能正式做这一行了。   关掉直播后,张父问:“儿子,什么书啊?”观摩瑞和直播的张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咱家没有这种书啊。”   “爸,我就是找一个让粉丝比较容易接受的理由。”瑞和摸着鼻子说道,“不过爸,我是真的在修炼,现在已经会看相了,你要我帮你看看吗?”   张父:“……”他拍了儿子的头两下,“我去蒸红薯了,你继续切吧。”   傻儿子哟。 第471章 老实人要离婚   张父确实不相信自己儿子能做“大仙”,没错,在他的印象中会算命的就是“大仙”,他们镇上就有一个挺有名的王大仙,听说算命很准,每天都有人排队去找王大仙算命呢。还有,他小的时候他的一个堂兄弟溺水被救了上来,后来呆呆傻傻的,他还记得他的一个出嫁了的姑姑带来一个穿得很奇怪包着头的老太太来家里,那老太太点香洒水烧符纸,围着他堂兄弟跳舞——大人说那是在做法。那场做法给张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才是大仙的手段啊。   长大后他相亲结婚,父母拿他和未婚妻的生辰八字到隔壁村找一个黄大爷算八字。当时他还问呐:如果算不合就不能结婚啦?被他妈揍了一顿。最后还好八字相合,张父的母亲还笑骂他:看你多嘴,还好顺顺利利。   总之,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张父觉得,大仙是非常神秘又有能耐的存在,他对此心存敬畏。自己儿子说要做大仙(并没有),张父只当做是玩笑话,没有当真。这阵子观看儿子直播,偶尔也加入进来的张父,慢慢地也学习到了直播的技巧,也觉得这很非常有趣。于是下班后回家来,如果遇到瑞和正在直播,张父都不会拒绝入镜,渐渐乐在其中。   张家的生活过得平稳安定又幸福,苏家那边就不太好了。   苏明月那件事到底传得太广了,虽然因为直播意外牵扯到了升市赵家和郑家,为了保住家族名誉他们两家联手下压新闻和关键词,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热度压了下去,苏明月坐着顺风车也享受了一把待遇,但消息还是从多个方面传了出去。“郑时秋”和“赵雅雅”的名字不能提,苏明月的名字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在网友们发现提到“郑”和“赵”两个字被封号,提到苏明月却不会出事之后,他们讨论起那个丑闻时甚至直接用“苏明月出轨门”来称呼。有些网友还拿这个名字起段子,流传最广的就是“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要出墙”。   “苏明月”这个饱含诗意的名字就这样成了现代潘金莲的代名词,彻底臭了。   在庭城,甚至在升市以及其他大城市,这样的丑闻的持久度都不会很长,很快就会有新的新闻压上来,给民众贡献更多的讨论热点。但在苏家村这样的小地方,这件事就足以让人们讨论个几年了。   出轨、抓奸、绿帽子……这样的话题在小地方的乡下,自古就是禁忌又火爆的话题,而苏家村在旧时代还是有名的贞节村,村门口有十几个贞节牌坊呢,后来那些牌坊都被砸掉了,但关于女子守节的思想还是被深植在苏家村人的心里。旧时代的贞节牌坊已经被打碎,但守节思想仍然刻在血脉里。等到新时代到来,这种思想过时,也不太适合拿在明面上来夸奖,但守节风气在苏家村仍然盛行,苏家村的人对守节的妇人非常尊敬和赞扬。   当年苏家老太守节,赢得夫家和村里人的一致赞赏和支持,那些年月里,还因此得到了村里关于五好家庭、文明家庭等等名额,拿到了不少补助。   苏老太对丈夫没什么感情,但娘家对她更加没感情,她知道自己回娘家去必定就是又被卖一回,说好听却是再嫁。她有两个孩子了!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娘家让她回家打胎改嫁,苏老太是死也不肯的。再改嫁,再生孩子再去伺候男人一家老老小小,那生活还有什么奔头?不如仍然留在苏家村,她守着男人留下来的钱财田地和房子,好好养着三个孩子不好吗?   事实证明,苏老太这一步走得很正确,她说要守节,连娘家人都不敢硬要她归家改嫁。这些年家中的名声特别好,每次春种秋收,村里人都会给她家帮手,后来将田地租出去,每年收回来的粮食租金也比市场价多出几十斤。村里人不管是办白事还是喜事,她都能帮得上忙,也备受尊敬。   名声重要吗?能当饭吃吗?苏老太坚定地告诉自己的三个孩子:名声很重要,虽然不能但饭吃,但能够带来更多东西。   苏明月的事情一出,苏家村所有有女儿的人家都炸了。他们村的女孩儿从以前就有好名声,从来就不愁嫁,现在出了一个苏明月,整个村子未嫁女都受牵连,出嫁女的名声也跟着染上污点。   这不是害人嘛?   苏明星此人性格果敢,处理好妹妹的离婚事宜后并没有顺着母亲苏老太的意思将妹妹带回老家,而是决定直接前往新城市。她也是真的能干,很快便筛选出一个适合的地方,也就是松市。松市距离庭城有些距离,风声吹不过来,距离老家也不算很远,高铁两个小时就能到。到地方后,苏明星雷厉风行地开始看房子、买房子、办手续,一个星期不到就全部办完了。   她也忙着,这一次请了足足十天假,她心里也着急呢。于是办完苏明月的事情之后立刻就带着苏老太回老家了,送老娘回家后她自己又赶回学校销假,还是两天后苏老太打电话跟她哭诉,她才知道事情原来已经在老家传遍了。   “张伟春是疯了吗?晓晓可是他的女儿!”苏明星又气又急。母亲的名声不好了,女儿的名声就能好?   苏老太哭着说:“不是伟春说的,村口你老六叔你记得吧?他儿子打工不是在庭城打工的嘛,也不知道工地是不是就那么闲,他竟然从网上知道了,老六头就跟村里其他人说,这一说,就全村人都知道了。”苏老太才回来两天,连续奔波这些天是真的累坏了,于是在家休息了一天,还是今天隔壁的妯娌上门来她才知道原来村子里已经传遍了。   “我都没敢出门!”   苏明星叹气:“妈你也看开一点,明月那事儿本来就不可能瞒得住,能瞒得了一个两个,还能瞒住所有人不成?别人的嘴巴我们管不了!所以我才没有带明月回家啊,就怕遇到这种事情。妈,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就行,要是你受不住,那就来我那住一阵子,涛涛想你呢。”   结果下班回家,苏明星就发现自己家门口多了两双鞋,那鞋的款式一看就是她公公婆婆的,于是她的心情一下子就沉下来了,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两分客套。推开门儿,果然看见一个老太太正坐在客厅里择菜。   “妈,你来啦?来来来,菜我来收拾,您赶紧坐吧,看看电视。”苏明星笑着上前。   她跟婆婆关系不好,一向不喜公公婆婆同住,忍过了儿子能上小学了,她就找借口将公婆赶回老房子那边住。但她表面功夫做得好,丈夫仍然觉得她是孝顺体贴,从来不觉得自己家存在着婆媳矛盾。婆婆吃过好几次苏明星的暗亏之后,再也不敢留下话柄,苏明星客气,她憋着气也要回以客气,不然儿子要生气呢。   “哟,大忙人回来啦。不用不用,我都快弄好了。”婆婆这一次却不理会苏明星的客气,说话还有一些阴阳怪调。   苏明星瞥了一眼房间,她在门口看见丈夫的鞋子了,丈夫应该下班后在房间里。于是她也不跟婆婆呛,反而谦顺地说:“我哪里是大忙人呢,您知道的,学校的工作再忙也就那样,还是康哥的工作才辛苦呢。那我先去换衣服,一会儿我来做饭。”说着就要进房间。   “等一下。”婆婆皱着眉头说,“你先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妈您说。”   “你妹妹叫做苏明月吧,她是不是婚内那啥、叫做婚内出轨了?”   苏明星脑袋一炸,思维迅速转动,脸上带出笑:“妈,你从哪里听来的,都是谣言,假的。”   婆婆冷笑一声:“假的?有名有姓就叫苏明月,老公姓张的,还是开饭馆的,还不是你妹妹?明星啊,不是妈说你,你妹妹出这种事情是真的很难听,你爱面子我知道,但不能只你爱面子,我和你公公还有你老公他们都不要面子吧?你嘴严一句话没有漏出来,前阵子请假出门还跟我们说是带亲家母去庭城看病,你这是骗人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丢脸,老邻居家的小孩从网上看到了你妹妹的照片,长得跟你多像啊,还以为是你呢,然后拿来问我,那个时候我的脸哦,都丢尽了!”   “妈,明月也是个苦命人。”苏明星能屈能伸,低头擦眼泪,“我是她的亲姐姐,我还能不管她?她做错了事情也受到惩罚了,我之所以不跟你们说,也是怕你们跟着操心——”   “我连脸都丢光了,还怕操心?”婆婆将菜丢回盆子里,指着苏明星骂,“你妹妹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搁在我们那个时候,那是要浸猪笼的!我儿媳妇的亲妹妹德行败坏,我们老李家也跟着丢脸!你要是早一点告诉我,我还能想想辙糊弄过去,结果你什么都没提醒,临到头我被人劈头盖脸一顿问,我都没法反应,现在得了——”她摊开手,“老屋那边老邻居都知道了,你说该怎么办?!阿康你出来,你是一家之主,你说该怎么办!”   房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苏明星的丈夫走了出来。   苏明星回头,眼中含泪看着丈夫。李康跟她感情很好,虽然刚才妻子还不在的时候被老娘挑拨离间了一通,刚才妻子回来时他因为心中有气和埋怨躲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但现在看着妻子为难伤心的模样,他还是叹口气:“妈,那是小姨子的事情,跟明星和跟我们李家有什么关系,你就别想太多了。”   “怎么没关系,她们是两姐妹!苏明月是个贱人了,你老婆名声能好?她还是个老师呢,你也是个小主任了,你们都不要脸面?”   苏明星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低下头作势擦泪。   李康和她结婚这么多年,只见她哭过两次。妻子是多么坚强的一个人,他是最了解不过的了。心中的天平再次倾斜,李康又说:“明星和我结婚也十来年了,小姨、苏明月也是张家的儿媳妇了,丢脸也是丢张家的脸,碍不着我们的,妈,别人要是再问,你就说、就说我们明星跟她妹妹好多年没联系,不了解不清楚不就行了?妈,不要再说了,那就不干我们家的事情,你为了别人家的事搞得自己家不安宁有用嘛?听我的咱别说了,菜给我我来弄,今天我来做饭吧。”   看着儿子拉着儿媳妇进房间,李老太恨得牙痒痒,骂了一句:“果然是一窝出来的。”都是狐狸精!   李老太第N次完败,over。 第472章 老实人要离婚   房间里,苏明星一番哭诉,很快就将丈夫哄好了。   “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带着岳母上庭城去一路奔波,早知道我跟你一起去还能帮上忙。”   “那是我家出的丑事,我怎么好意思跟你说?难道要我跟你说我妹妹、我妹妹……”苏明星低头拭泪。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要怪你。”李康妥协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爸妈那边我会去说的。其实那件事发生在庭城,离我们这里也远,老房子那边的老邻居能知道就是偶然,其他人不都不知道吗?回头你就按我说的办,就说你和明月各自结婚后好几年没联系了,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几次下来以后就不会有人问你了。”   苏明星只能应好。   吃过晚饭,苏老太打来电话,说是决定过来住一阵避避风头,哭诉道:“你不知道,晚饭之前村里你六叔婶子来家里坐,打听明月的事情,她说族里的族老都很不高兴,如果不是你六叔公拦着,现在咱家门口就得被人丢臭鸡蛋了。……吃过晚饭我去地里看一下,还被几个村里人指着背脊指指点点……明星啊,如果不是你老娘我这些年在族中有几分面子,现在早就被那些老娘们指着鼻子骂上门了,可这日子我也过不下去了啊……”她一直在村里有些许威望,不说地位多高吧,总归是一个体面的、望重的老太太,忽然之间从天堂到地狱,她心里根本受不住。   “星儿啊,妈明天就上你那儿去哈,我给你带带涛涛。”   “妈,我、我这不方便……”苏明星为难死了,她刚才听老公说了,公公婆婆不想在老房子那边听闲言碎语,已经将东西搬过来了,打算住下来避避风头。毕竟被老邻居好奇地打听儿媳妇的妹妹的艳事,真是太难为情和丢脸了。“我公婆回来住了,家里没房间给您了。”就是有,那也不方便啊,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从妹妹出事到现在,苏明星一直游刃有余,觉得没什么不能解决的,但从今天进门进到婆婆开始,她终于有了一种无力感,也终于认识到明月那件事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就能落幕,余波正在朝她的生活扑来。   “原来是这样啊,那算了,我、我最多少一点出门。星儿啊,你也收收脾气,这事儿是我们家不对,你公婆生气是应当的,你不要跟他们顶着来,认错低头就行,你老公看你弱就会站你这边的,听明白了吗?”   “我都明白,妈你放心吧。”   “我这心怎么放得下,你婆婆不是一个慈和的,你花了那么多年的水磨工夫才压制下她,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了,是明月对不起你……”   “妈,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就应该同甘共苦。”   知道苏家过得不好,瑞和就放心了。   “慢走啊慢走,有空再来玩啊。”瑞和憨笑着做背景板,跟着张父张母送客人出门,今天他们家来了几个客人,现在送出门的按辈分算应该是原身的远房姑姑,这个姑姑当年也是张伟春跟苏明月两人的媒人。   看着客人走远,张母感慨:“这哪儿能怪你巧姑呢,做媒做媒,也没有保管一辈子都不出问题的姻缘,更何况当年是咱们先看中明月,才让你巧姑帮你说项的。伟春啊,听你爸的话,可不能怪你巧姑。”   “妈,我没怪巧姑,不关巧姑的事情。”瑞和摸摸头发,“那我去幼儿园接晓晓了。”   “哎,去吧去吧。”   张家夫妻俩在客厅里收拾东西,张母收拾茶具,张父拿着扫把扫地,扫着扫着突然问:“那袋茶叶给巧姑带上了没?”   “带上了,两块干鱿鱼我也捎上了。”   “好。”   张母将茶具收到厨房,想着还是忍不住说:“听到苏家那边的动静,我这心里有些担心会不会影响到我们晓晓啊?”   巧姑就是嫁到苏家村那边的,自家的儿子跟苏明月在镇上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高中时儿子读了一年读不进去便退学去学烹饪了,明明是内向的性格,却敢在周末去学校给苏明月送自己刚学会的点心。送了两年点心,苏明月去外地上大学了,之后几年张母不知道自己儿子还是喜欢苏明月,两人一直还有联络。直到后来苏明月从城里回老家,说是工作不顺利辞职了,说外头生活不容易,打算回老家安顿下来,解决人生大事,自己儿子便从马不停蹄地从庭城回来。   也就是那时候张母才知道自己儿子竟然这么长情。之后的发展便很顺利了,她应儿子的请求去找嫁到苏家村的远房姑姐帮忙做媒,有巧姑牵线,两家人带着孩子见了面,彼此都很满意,就这样走起了相亲、交往、结婚的流程。   当时的顺利,在今天看来却只剩下苦涩了,谁知道这对老同学老朋友相亲之后恋爱组合成夫妻的孩子,最后竟然会走向这样难堪的结局呢?   大人能分,那孩子呢?   张父继续扫地:“怕什么,孩子是孩子,等晓晓长大了那件事都过去好几年了,谁还记得?伟春不是还给晓晓改名字吗?改完名字就是一个新的开始了,我觉得也挺好的。”   “那也是,张晓秋是不太合适……晓晓做小名还行。”说到这个,张母也觉得膈应。儿媳妇出轨的那个男的叫做郑时秋,自己孙女儿叫晓秋,如果不是孙女长得跟自己儿子像,她都该怀疑了。改名字好,改名字好啊!   “张晨熠出来,你爸你来接你了。”   晓晓从院子里蹦出来,背着书包抱住瑞和的手:“爸爸,我今天得了第一名!”   瑞和牵住她的手,笑着问:“真的呀?什么考试第一名啊?”   “今天数学考试,我第一名哦。”   “晓晓真厉害,那今晚给你炸鸡腿吃做奖励吧。”   “好耶!”   晓晓开开心心地跟瑞和讲今天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情,然后抱怨:“爸爸,我的新名字好难写哦,我今天跟小美她们比赛写名字谁写得快,都输给她了。她叫做张小美,我可不可以叫张大美啊?”   “也可以啊,不过张晨熠是说咱们晓晓像早上升起的太阳一样耀眼灿烂,含义更好哦,你真的要叫大美吗?大美听起来没什么特色哦。”   晓晓想了想:“是哦,大美有一点土啦,我们班里有人叫美娜,隔壁大班还有一个姐姐叫美美哦,那还是我的名字跟别人不一样,我的名字最好听了!”   瑞和牵着蹦蹦跳跳的晓晓,踩着夕阳的光往家里走去。晓晓的头花在蹦跳间一颤一颤的,像春日里正绽放的桃花,昭示着晓晓最美好的童年,也是上辈子原身最痛心错过的时光。   上辈子这个时候,晓晓已经溺死了。   “今晚给你炸鸡腿,破例给你喝一杯可乐。”瑞和笑着说。   “好耶好耶!爸爸我要喝可乐!”   三个月后,瑞和做粉丝抽奖时送出十条手链。   “这不是普通手链,对对,是普通玉石材质的,这种玉很便宜,不过真的不普通,这是我特地做的安神手链,我在上面刻了安神符文——”瑞和拿着手链对准镜头,指着玉珠子上面的纹路,“看到没有?对啊,我之前直播的时候刻的就是这个,当时我就说了我没有乱刻,是在做法器,你们都不相信。好啦晚上我会公布中奖名单,中奖的粉丝们记得私信我收件地址,我会给你们寄过去的。”   小猫爱吃鱼幸运地中奖了,两天后她收到快递,玉石是真的很普通,地摊上五块钱三条的那种质地。她拿着手链在灯光下看,看见每一颗珠子上面果然都有纹路,再仔细看,那些纹路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一看就不是随便刻的。   “难道张老板真的会做法器?”话一说出口,小猫爱吃鱼自己都笑了。不过她还是把手链戴在手上,对着光看一看,觉得还挺好看的,但离远了看,就是廉价的珠子而已。吃饭的时候小猫爱吃鱼跟男朋友说起这件事,男朋友眼睛下面是两团青黑:“应该是假的吧,你关注的那个主播最近有一点飘啊,都开始骗粉丝钱了。”   “他没骗我们钱,这是送的礼物。”小猫爱吃鱼虽然也觉得这手链是假的,但也不喜欢男友这么评价。   男友有些疲惫地揉太阳穴:“抱歉,我说得有一点过分了。不过他现在就送廉价手链说是法器给你们粉丝,以后肯定会拿来卖的,送就是为了卖,你不能否认吧?”   小猫爱吃鱼咬唇:“那不是还没开始卖嘛,再说吧。”心里有了怀疑,也有一点失落和遗憾,看来又要取关一个主播了。她是真的喜欢大青饭馆的直播,毕业后工作非常累,她还会去找以前主播还在开店时的直播视频来看,看着主播一整天不间断地厨房里炒菜,明明是热气腾腾油烟热闹的画面,她却觉得自己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你的脸色好差,还是失眠吗?”她转移话题关心地问男友。   男友叹气:“是啊,每天半夜一二点就惊醒,醒来就睡不着了,白天又忙得要死没时间午休,真是烦死人了。”   “要不我们去看医生吧,看能不能开一点安眠药给你吃。”   “不用了,我今晚打算早一点睡试试看,我想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我的一个前辈说他当年刚工作的时候也会这样,是精神压力太大造成的。”   “那好吧……对了,要不这个给你戴吧!”小猫爱吃鱼将手链解下来给男友戴上,“张老板说这是能安神定惊的法器,不过我也不相信啦,你就当是我给你的祝福和鼓励吧。”她握着男友的手捂住手链许愿:“希望你能保佑我家楠哥今晚睡一个好觉。”   男友摸摸她的头发,温柔地笑:“好,有你的祝福今晚我一定能睡好的。”   第二天早上,蔡俊楠被闹钟叫醒,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一点懵逼,他揉揉眼睛捞过手机一看:六点十五分。   真的是一觉睡到闹钟响,他一晚上都梦都没做,感觉精神好得不得了。   “这是爱情的力量啊。”蔡俊楠美滋滋地起床刷牙洗脸。 第473章 老实人要离婚   送出那十条手链后,瑞和就静静等结果了。那真的是法器,搁在他做天师那一辈子,他做的法器荷莲观对外售价都不低于五万。后来他做了特调处总部部长之后,出产就更少了,每一样都是有价无市。   “宿主,你亏了。”系统460在瑞和打包快递的时候这么说道。   “也不是奔着挣钱去的,我就希望能一炮打响。”瑞和笑眯眯的,“你说会有多久他们才能认识到那真的是法器?”   快递陆续抵达,瑞和不停收到粉丝们的反馈,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大家都不当真。先不说这时代一个有本事的大师是多么难得可见的存在,就说一个以直播炒菜做饭起家的网络主播,忽然说自己会算命做法制法器,谁都会觉得这是开玩笑的吧?   “张老板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所以精神出现问题了?”这是瑞和一个铁粉在粉丝群里悄悄问的,他们大半夜聊瑞和的精神状况,都比较担心,还选出一个代表来开导瑞和,希望他不要走错路。对他们的好意,瑞和心领了,只能让时间来证明他真的没疯,苏明月那件事不足够让他崩溃。   所有快递都到得奖粉丝手中之后,瑞和就估摸着大概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有效果。安神定惊的法器就像安神符一样,效果是偏向于润物细无声的,不太明显。如果一个人生活工作过程中都很普通很正常,这种法器的作用就几乎看不出来,只有这段时间正好魂魄受惊不稳或者是被不干净东西沾上的人才能体验到手链的超强效果。   十个粉丝,谁正好有需求?这只能看运气了。   原以为需要等一等,没想到东西送出去才一个星期,瑞和就收到自己一个老粉也是这一次中奖的粉丝小猫爱吃鱼的私信。   “我男朋友好像撞邪了,我的圈子里只有你懂这些,能不能帮帮忙?”   看到私信的第一时间瑞和就回复了,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开始电话联系。   “……他就开始能正常睡觉了,还睡得挺香的。才过了三天,他就跟我说他又失眠了,我看他的脸色又变得很难看真的很担心,所以压着他去看医生,医生说他有一点神经衰弱给开了药,但药吃了没有用,昨晚他说不止睡不着,还被鬼压床了,感觉身上有冷风在吹……他吓坏了,我也吓坏了,然后我发现他手上戴着的手链,就是你送的那个手链珠子裂开了,我记得红绳上绑着七颗珠子,现在上面只剩下五颗,两颗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剩下五颗都有很密集的裂痕,我就试着捏了一下,那颗珠子就碎掉了……张老板,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联系你,你说我男朋友是不是真的撞邪了?”   小猫爱吃鱼,现实名字赵瑜,她在捏碎了男友手上的手链珠子时,一股凉气从脚板直窜到脑门,毫不夸张地说,真的是整个人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得见面才知道,你男朋友在哪里呢?行,我这就去买票。你也不要紧张,应该没什么大事的。”要是大事,这段时间下来早该没命了。“我这里有一个办法,你带你男友去晒太阳吧,晒个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就行,注意不要去阴暗潮湿的地方,多往人群中去,等我到了就帮他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说买票就买票,瑞和坐高铁去庭城只花了两个小时,再花了四十分钟找到赵瑜的男友的出租屋。   “不是大事。”一个照面,瑞和就看出问题了,真的不是大问题,就是出租屋里有脏东西,夜里阴气重所以赵瑜的男友蔡俊楠才会受到影响,一天天积累下来就开始在夜间失眠。后来阴差阳错戴上了手链,法器保护了蔡俊楠,那团阴气慢慢地就无法影响到蔡俊楠了。   “那这手链怎么裂开了呢?”赵瑜着急地问。   瑞和将珠子碾了碾,确定里面的护持之力全部消失。“应该是你又去了某个地方,又在那里沾上了阴晦的东西,阴邪之气叠加更加凶,所以法器碎掉了。你最近去了哪个地方?那个地方你应该去过不止一次,而且是一个星期前去过一次,然后你再次失眠之前又去了一次。”   女友找了大青饭馆主播来帮忙,蔡俊楠第一反应就是“病急乱投医”,但既然人都请来了,那就看看吧。说实话,他不怎么相信这种东西,但昨晚他是真的被吓到了,正打算今天上庙里拜拜的——他正在百度庭城有什么灵验的寺庙,如果不是女友说已经跟主播约好了,他现在早就去上香了。   可主播张老板一来,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清楚,更加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行程,他就觉得有些神奇了。他工作上的事情很少跟女友说,连女友都不知道他去过哪里的。   “咳咳,是这样的,我的确在失眠之前又去了一个地方,我是做建筑行业的,最近去了两次工地,本来我是不用去工地的,但带我的一个前辈这两次家里有事请假了,所以让我过去帮忙办点事情。”蔡俊楠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工地里?”   那也不可能啊,工地里那么多人,偏偏就他沾上所谓的脏东西?   “我先把你房间里的阴晦之物清掉吧,你这个鱼缸放的位置不好,正对水缸还放着镜子,水也很少换对吧?水不流通为死水,这个鱼缸就成了你房间里阴气下沉的吸收器具,你从外面沾来的邪气在进屋后就被这个水缸吸收了。”蔡俊楠租的房间是个单间,窄小昏暗,瑞和拉下窗帘关上灯,拿出符篆掐诀点燃,在赵瑜与蔡俊楠惊异的眼神中,他手中的符火飞到鱼缸里。火入水而不熄,反而激起了一阵细密的水泡,水泡咕噜噜地从小小的水缸底下涌上来,一层一层好像从深渊而来,多得看不见尽头。   “嘶。”赵瑜抓住男友的手臂,不由得后退一步。蔡俊楠也差不多了,眼前的景象就像电影特效在眼前实现,看得他肾上腺素激增,不由得屏住呼吸。   水泡在涌动中变成黑色,然后在火光中化为烟气,黑烟从水缸里冒出来,瑞和又抽出一张符篆将其吸住,最后一声闷响,水缸里的鱼跳出水面,然后翻着肚子浮在水上。   “好了。”瑞和把符篆揉吧揉吧塞进口袋里,打开灯,“这样就成了。不过还是得弄清楚你是从哪里沾上这些东西的,不弄干净你以后还会遭殃。”   “我带你去工地!”蔡俊楠果断点头,对瑞和已经万分信服。   夜色降临,瑞和跟在蔡俊楠身后来到工地。   “最近正在赶工,所以晚上也在施工,这个安全帽你戴上吧,安全一点。那我们走吧,我按照前两次过来时的路线带你走一遍。”蔡俊楠行动力很高,带着瑞和就开始逛工地,他也知道带外人进来不符合规定,但面上一点心虚忐忑都看不出来,遇到工人和同事还会点头问好。   瑞和跟在后面,不停打量这个工地,直到来到办公室他才发现问题。   “是这盆花?”蔡俊楠看瑞和拿起桌上的仙人掌盆栽,有些吃惊地问。   “嗯,这是谁的?”   “王哥的,就是请假让我替班的前辈。”   瑞和小心地将仙人掌球坐摇摇右摇摇然后揪出来,再用钥匙挖剩下的土壤,在里面挖出一截黑色的骨头。   “这是黑猫的骨头。”   蔡俊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黑、黑猫?”   “嗯。”瑞和继续挖,挖出来一团红线和一块指甲,他拿符纸将它们包起来,问蔡俊楠:“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你用钥匙开门,这个房间平时是谁在用?”   “就王哥啊,这个办公室只有他用,钥匙是他给我的,他交代我过来的时候帮他给仙人掌浇水……”蔡俊楠深呼吸好几下,仍然压不下心中的惊悸。   “也不要那么害怕,你没有大问题,里面的东西我都拿出来了,你再怎么触摸浇水都不会再出事了。   不,这个办公室他都不敢再踏进来了,更别提给仙人掌浇水。蔡俊楠打了个寒颤,“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没事了。”瑞和对蔡俊楠笑着说,“走吧,我请你吃个压惊饭,吃完我也要回家了。”   “哦、哦?哦!不行不行,该我请您,我请客!”   吃饭的时候,蔡俊楠坐立不安,瑞和装作看不出来。   “那个,张哥?”   “嗯?”   “那个,那个仙人掌花盆……你说是有人要害王哥还是王哥要害我?”   “我也不知道,你觉得呢?”   蔡俊楠犹豫地说:“王哥没理由害我啊,不过王哥最近不顺利,他这两次请假让我替班,都是因为自己出事故了,上一次他是在上班路上踩到破井盖上,割伤了小腿需要去缝针和打破伤风,这一次……他在家里卫生间跌倒了,好像伤了腰。”说起来,好像王哥更倒霉哎。   “那个盆栽里的东西应该是对付他的。”   “我可不可以跟王哥说这件事啊?”   “当然可以,谢谢你帮我拉生意,那这一次我就算你五折吧。”瑞和擦擦嘴,对着蔡俊楠伸手,“粉丝家属价五折,再五折的话就是一百块。”他看着蔡俊楠的眼睛,真诚地说,“不是我非要收钱,而是这是我们的门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收苦主的钱的话因果就不好算了,这些钱我也会拿去做善事消因果的。”   蔡俊楠反应过来,赶紧拿钱包:“是是,是我疏忽了。”将钱包里几张一百块都拿出来。   瑞和只收了一张:“好了。”   联系上王哥之后,蔡俊楠将事情说了一遍,原本他以为王哥那边应该需要花费很多力气才能说服,没想到王哥只是问“真的是大师吗?”“这个大师本事怎么样?”问了几句之后就说让蔡俊楠将人请过去。   “多谢你了小蔡,回头我一定谢你。”   挂断电话的蔡俊楠还有些莫名,瑞和却听得出来,那个王哥应该是有所怀疑了,所以才对这种事情接受如此迅速。   “那就走吧。”早办完早回家,他跟晓晓约好了今晚要带她去游乐园呢。 第474章 老实人要离婚   王哥的事情也不难解决,就是被人算计了。一个照面,瑞和就看见王哥面相大凶,身上的气息也非常让人不舒服,他现在的功力还不能开阴阳眼,便打开执法仪来辅助。   好家伙,王哥身上的黑气弄得惊人,连五官都在黑气中变得模糊了。   行了,别的先不说,先帮王哥护住心脉吧,被这么浓的阴晦之物包裹,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王哥因为伤了腰躺在床上动不了,只能勉强跟瑞和寒暄几句,见瑞和拿出一条玉坠放在自己心口,他张了张嘴想要发问,没想到玉坠一贴身,他就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从皮肤上传来,然后迅速扩散到心脏以及其他内脏。   他不由得呼出一口冰凉浊气,突然有一种神清目明的感觉,困扰了他多日的精神困顿和身体疲乏好像在瞬间飞走了。   “我、我这就好了?”   瑞和摇头:“我只是清除了你身上的阴煞,治标不治本的,你被人施法诅咒了,需要破掉对方的法术才算根治,我需要置办一些东西。”   这一招让王哥彻底对瑞和信服,这位张大师看起来普通,没想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真是镇住他了。这是高人啊!搞建筑的都要讲风水,王哥知道高层就与几个风水大师交好,现在开发的楼盘就是请大师专门看过点过风水的。他进医院后,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自己这半个月实在太倒霉了,好像一盆名字叫做倒霉的水浇到身上,接二连三走霉运,他知道有风水大师的存在,所以很容易地就往那个方向想,想着自己是不是最近犯了什么。正好蔡俊楠打电话来,他就想着反正自己也没有门路找真正的大师来帮忙看一下,那就请小蔡说的“很厉害有真本事”的张大师来看看吧。   抱着尝试的想法却得到意外之外的收获,王哥又惊喜又激动,赶忙说:“您要置办什么跟我说,我托人去买。”   有人帮忙自然好,瑞和便将自己需要的东西说出来,蔡俊楠应王哥的托付带着女友一同去购置,很快将东西买了回来。瑞和也不拖延,直接设坛做法事帮王哥破掉身上的咒术。   咒术破解的那一刻,王哥感觉到身体更加轻快了,连腰伤的疼痛好像都减弱了。   “我看你的面相福禄长寿,也没有做过恶事,所以这一次我会帮你。破掉诅咒之后,那边也会受反噬,但你要心里有数,到底是谁在背后害你,我不可能一直守着你的。”   王哥忙感谢,又询问动手的人受反噬是什么意思。   “对方最近应该会倒霉,像你最近这般。”   瑞和交代好,留下一枚平安符,拿着三千块钱的报酬离开了医院。在路上他找了家银行办张新卡将这一次赚的钱都存进去,然后捐给了山区孩子午餐支援计划。   “成了,回家。”   一路上,粉丝群的消息跳得飞快,小猫爱吃鱼正在热情地为瑞和打广告,底下其他人的回复是这样的:   “……”   “……?”   “??”   “哈?”   大家都以为小猫爱吃鱼疯了,小猫爱吃鱼打字如飞,输了一大段话发出去,张老板说希望她和男友能帮忙宣传宣传,那她可得出全力啊。   张老板是真的大师啊!他自学成才现在已经超级厉害了!大家信我啊!   瑞和微微笑着关掉群,闭上眼睛眼神。高铁将他送回老家,正好赶上晚饭,吃过晚饭瑞和带晓晓去游乐园,镇上新开的游乐园非常有创意,开启了一个星期的夜间亲子巡游项目,不止票价五折,入场的小孩还能得一盏动物灯,晓晓听幼儿园的小朋友说了之后就很想去,瑞和当然要满足她这个愿望了。   “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吗?”晓晓一手提着小兔子灯,一手抱着瑞和的脖子,脸贴着瑞和的脸小声地问道。   “爸爸不知道,但是爸爸能跟你保证,爸爸会一直爱你的。”   “可是别人都有妈妈……”晓晓噘嘴。   “那我送你去跟妈妈住几天?”   “可以吗?”   “爸爸帮你问一下吧。”   不过瑞和想,苏明月从离婚后没有过问过孩子一句,想来是“不可以”的。他联系苏明月联系不上,便联系苏明星。苏明星也痛快,说会跟苏明月说,然后挂断了电话。第二天发来短信,说是苏明月那边忙不过来,孩子过去她也照顾不了,说下次吧。   “孩子在想她,你这样我没办法跟孩子交代。我要苏明月自己跟孩子说,你让她打过来,就今晚七点吧,孩子正好吃完晚饭有空。”瑞和打去给苏明星提了自己的要求,“我没跟孩子说过她妈的事情,就是想让她的童年能保留母亲这个温暖的角色,给她安全感,如果苏明月不配合,那我可就跟孩子实话实说了,想来知道她妈妈是这样一个人之后,孩子也就不会再惦记要妈妈了。”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苏明星看着手机发愣,这前妹夫怎么说话突然变得怎么厉害,她都没反应过来。无奈,只好将原话跟妹妹说,劝:“你要不回来一趟吧,到底是你亲生的孩子,现在也是你唯一的孩子,你还是先哄着吧。”   苏明月一想也是,她也想孩子了,但老家那边她也是真的不想回去。她现在过得特别好,手里有钱有房有店铺,每天忙得很,在这个新的地方,没有人认识她,也不会有人说她的闲话。她换了新的手机和新的社交账号,不会再开机就有一堆认识不认识的人发来询问她或是咒骂她的短信,所有网络暴力离她远去,她已经找到了生活新的方向。   她到底还是给瑞和发了短信,约好在老家阳市一个游乐园见面。能见到妈妈,晓晓还是很高兴的,她年纪小,记住的东西不多,只知道她也有妈妈啦,兴奋得晚上都睡不着。   瑞和看在眼里也没有多说。苏明月这个妈妈的确不称职,但晓晓需要在成长过程中需要“妈妈”这个角色,晓晓会懂苏明月对她是否真心,但不会是现在,现在的她还是傻傻的快乐地长大吧。   市区的游乐园自然比镇里的大得多,各种设施也更加完备,瑞和带着晓晓到的时候苏明月还没来,他就先带着孩子玩耍。苏明月迟到了两个小时,到的时候已经快吃午饭了,三个人就一起去餐厅吃饭,瑞和只专心带孩子,没有多看她一眼。   打扮得清新柔美的苏明月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其实她出门时在酒店里精心打扮过,她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倒不是说对前夫还余情未了,她就是想、想让自己的美丽被前夫看到,让他后悔放弃了这么出色的妻子,希望能看到他惊艳的眼神,希望能看到他露出后悔遗憾的模样……这无关感情,是一个女人的尊严。   但很明显,苏明月的盘算都落空了。她不由得问自己:难道我真的老了?不好看了?   她突然想起那一年她走出校门,看见张伟春抱着保温盒站在树下等她,眼睛亮亮的。突如其来的感伤让苏明月愣了一下,她自嘲地摇摇头,夹起一个小蛋糕递给女儿:“多吃一点。”   晓晓看看盘子里的两个小蛋糕,说“谢谢妈妈”“谢谢爸爸”,舀了一勺苏明月夹过来的蛋糕慢慢吃,然后就只吃瑞和夹过去的蛋糕了。   苏明月没细看,也就没发现女儿不喜欢芒果蛋糕,更喜欢草莓蛋糕,她心情有些复杂,略带沉默地吃完饭。   吃过饭又草草地在游乐场玩了一下,晓晓就累了。   “游乐园不好玩吗,妈妈很久才回来一次哦。”苏明月蹲下摸晓晓的头。“你不想妈妈吗?”   “想妈妈,妈妈你不要走了好不好。”晓晓抱住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不放开手。   “你陪孩子睡个午觉吧。”瑞和提议。   “……好吧。”   睡醒看到妈妈,晓晓更加快乐了,直到吃过晚饭苏明月跟她告别,她哭得不停打嗝。苏明月抿唇,憋出一句:“妈妈下次再来看你,你要好好上学好好读书,听、听你爸的话知道吗?”挣开晓晓的手,苏明月坐上出租车,车子消失在车流中,很快失去踪影。   瑞和抱着哭累的晓晓回家,张母拿热毛巾给她擦脸擦脖子,叹气:“这孩子可怜。”没妈的孩子可怜,哪怕那个妈有错,那也是妈啊。她对瑞和小声嘀咕:“明月也是狠心,这都快半年了吧,不是你主动找她,她都一次没联系我们问晓晓的事情,苏家那边也静悄悄的。”   “她也有自己的新生活了。”瑞和喝着水,想起苏明月的面相,再过不到一个星期,苏明月就有桃花了,还是烂桃花。他想着很有可能就是郑时秋,毕竟上辈子这个时候苏明月和郑时秋还在一起,也是这个时间段被抓奸的。这辈子所有事情都提前了,他们的孽缘被提前斩断,但命运的纠葛似乎还没有停止。   这也是瑞和没有再往死里收拾苏明月的原因之一,不用他动手,苏明月就能自己把自己作死。上辈子原身过得不好,苏明月和苏家其他人以及郑时秋也没过得多好,赵家人不是好性子的,他只管等着看他们的结局。   而且为了晓晓,瑞和也不想让她的父亲跟母亲成为死敌。这么想来,怪不得原身的委托任务中没有针对苏明月,为了孩子,其实许多事情都可以让步。瑞和能做的就是做好父亲的角色,保护她让她好好长大。   “你说要带晓晓去哪里?”听瑞和说要带孩子出远门,张母和张父都很吃惊,在家里吃得好好的,还要去哪里?   “我接到一个单子,在京市,我打算带晓晓一起去,也好让她见见世面。”在京市逗留一阵,正好避开苏明月烂桃花盛开带来的烂摊子可能对晓晓造成的影响。那位赵女士可不是省油的灯,容不得苏明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那也好,孩子还是要见见世面才好,什么时候去啊,我给晓晓收衣服。”   “明天就去。”   第二天,瑞和带着孩子坐上了北上的高铁,长达一天一夜的高铁路程对晓晓来说还挺新鲜的,她扒着车窗看窗外能看好久很久,看到稻田山水就笑着喊爸爸来看。   两人抵达京市的那一天,郑时秋出差到松市,在酒店门口与来送花的苏明月碰上,两人隔着人群一眼万年,沉寂的心再次齐齐跳动起来。   这命运的重逢,仿佛昭示着两人命中注定的爱情,不管历经多少磨难,他们之间的爱火永不熄灭。再次重逢的惊喜让两人动容着火,当晚就滚到了一起。   三天后,赵女士的桌头就摆上了两人你侬我侬带着口罩和帽子挽手依偎逛街的照片。   “贱人!” 第475章 老实人要离婚   愤怒的赵女士这一次理智在线,想起自家哥哥之前训诫她的话,老老实实地先将事情告诉大哥。赵家大哥就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了,他也能理解男人养女人的心理,家里摆一个能给自己助力的正房,外头再寻找真爱燃烧真心,里外不耽误,美得不行,其实他自己也是这么干的。但事情放在自己妹妹身上,而且可能残害到自己家的利益,他就受不了了。   “你们结婚都几年了,就生了两个女儿,这事儿有些不好办。”赵大哥也叹气,如果自己已经有外甥了,他就培养外甥,任郑时秋在外面有多少真爱,生多少私生子,他都有把握扶着自己外甥拿到正统继承权。但可惜就可惜在,他只有外甥女,一个外甥都没见着。   赵雅雅咬唇:“早几年他都不太愿意和我……后来还是苏明月怀孕了,我们才有了美娜。大哥,我不甘心,我长得比苏明月好看,家世比她好学历比她强,郑时秋凭什么这么糟践我!”   赵雅雅不甘心,她也不爱郑时秋,但两家联姻,爱不爱的也不重要了。但人要讲责任!既然选择了结婚,那就要对婚姻忠诚,都是成年人了,成熟一点、负责任一点不行吗?   她原本以为她的婚姻就可以这么相敬如宾地进行下去,但他没想到的是,丈夫还真的是一个痴情种,只是痴情的人不是她。   “我咽不下这口气大哥,你要帮帮我。”   赵大哥想了又想,问赵雅雅:“你想让他们付出什么代价?你要记住,我们两家的生意不容有失,时秋的名声你还是要顾及的。”   “我——”   赵雅雅咽下要说的话,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她抿抿嘴:“大哥,我自己来吧,我已经冷静下来了。大哥你放心,我有分寸,我会很有分寸地收拾苏明月的,上一次我放过她,让她改名换姓在松市过舒坦日子,想来是让她以为我脾气太好,奈何不了她。时秋上次给了她五百万,那是夫妻共同财产,我会向法院追讨这笔钱的。她不是在松市过得很好吗?我就让她在哪里都过不下去!”   “时秋会让你这么干?”赵大哥摇头:“你说你冷静了,还是没有想到点子上!你是能出气了,可出了气又能怎么样?时秋他现在坐稳赵氏董事长的位置了,他有钱有势,你在他眼皮子底下收拾苏明月,他会干看着?上一次的事情,我们已经让两家长辈出面了,这一次还能再劳烦两家长辈?他嘴上应下来,私底下再反着来,我们也没办法。就说那五百万吧,你追回来又怎么样?他私底下再给,你还能再讨?你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赵雅雅颓然坐下:“那你说该怎么办?”心中悲凉,自己顾忌重重,郑时秋却再三出轨苏明月,难道在他心里就一点都没为这个家想过吗?   “现在当务之急,是你要赶紧怀上一个男孩,这样你婆婆就一定会站在你这一头。雅雅,如果苏明月怀孕了生下男孩,你觉得你和美娜她们能得到什么好处?苏明月已经离婚了!”   赵雅雅浑身一震。   “我会想办法的。”赵大哥吐出一口烟,“只要苏明月生不了时秋的孩子,管他们怎么厮混!你都是郑家的夫人,名正言顺的夫人!就算以后时秋有了私生子,只要不是苏明月的,你就还有余地。”真爱的孩子和某一个情妇的孩子,差别还是非常大的,赵大哥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   “……好。”赵雅雅终于点头,垂下眼帘。这一刻,私人的情绪被家族的利益压下来,她有些悲哀地想:结婚是为了家族,丈夫出轨为了家族也要忍气吞声,道理她都能明白,但真的太难受了。大哥说得再周全,看得再长远都无法否认,此时此刻他们兄妹两个人就是在妥协。   孩子,她赵雅雅的价值竟然就只剩下生一个儿子了。   她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见妹妹情绪不好,赵大哥安慰:“不过苏明月再三挑衅我们赵家,我会给她一个教训的。”他面露狠戾,不过沮丧的赵雅雅并没有看见,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松市,苏明月一开始的确心惊胆战,在她的影响下郑时秋也绷紧弦好几天。但他也是有自信的,他现在是赵氏的董事长,经过一年多的努力,他平稳地将父亲的权柄接收过来,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去年那个还需要依靠姻亲赵家帮自己掌控赵氏的郑时秋了,去年赵家还能威胁他,现在他已经不惧怕赵家了。   赵雅雅要是敢再来闹一次抓奸,他就敢、敢离婚!   郑时秋心里硬气,加强了安保强度,也多放了一只眼睛在妻子那边。那边传回来消息说是妻子回过一次娘家见大舅子,但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他就放心了。看来还是大舅子明事理,把妻子劝住了。   观望了一阵之后,郑时秋更放心了。他借着开拓松市分公司的理由长期驻扎在松市,偶尔回升市,弄得好像回升市才是出差一样。   苏明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了赵雅雅。她摸摸肚子,心中有了期盼:她现在离婚了,是自由的人了,如果能生一个和时秋哥爱的结晶该多好,那个孩子一定长得像她,性格像时秋哥一样优雅绅士。   至于自己的女儿……那是她与时秋哥被迫分离的证据,她不敢多想,也不敢提,就怕时秋哥不高兴。   另一边,瑞和结束了在京市的业务。他没有骗张母,他来京市是真的有工作,之前通过小猫爱吃鱼也就是赵瑜的男朋友蔡俊楠,他帮了王哥的忙。正好王哥有一个亲姑姑在京市,正在亲戚圈子里询问有没有人认识靠谱的大师,王哥就把他介绍过去了。也许是王哥打了包票为他大力打广告,远在京市的王姑姑就真的请瑞和了,说不管事情能不能成,都包来回机票和住宿费。   于是瑞和就带着孩子一起过去了。王家姑姑是女儿在学校里突然晕倒的,医院找不出病因,她家就开始找大师大神来看,应该是运气不好,前后找了三个都是骗子,被骗的钱加起来都两万多了。瑞和很轻易地就将她女儿丢失的一魂一魄招了回来,得到了五千块的报酬。   事情办完,瑞和也不急着回家,他带着晓晓在京市玩了起来,还将符篆和自己做的法器到古玩市场那边去摆摊,卖出去的少,围观打听的人多。晓晓窝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胆子也练了起来,不再像开始那么羞涩害臊。   “你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一天,一个老大爷背着手路过,指着摊子上的东西问瑞和。这句话这阵子瑞和听得多了,不慌不忙地说:“用得上就是真的,用不上就是假的。大爷家里要添丁了吧,这个平安符就很合适,给您优惠价一百块钱吧。”   老大爷挑眉,哟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我?”   “您听我的口音就知道,我不是本地人,去哪里认识您老人家?我是看出来的,多的我也不能说了,你需要的话就买吧。”   老大爷摇摇头离开,过了五分钟又晃悠回来掏出一百块钱:“给我来一个那个平安符。”   摆了三天就成交了两单,瑞和也不沮丧,到点就收拾收拾带晓晓去吃饭。吃饭的时候王哥的姑姑来送东西:“知道您还没走,我就带着孩子来给您道谢。”   瑞和收下牛奶,别的没要,只叮嘱:“你家孩子八字轻,以后千万不能再玩灵异游戏了,笔仙碟仙什么仙都不要碰,人迹罕至的废弃建筑也不要进去。……没事的,你带着孩子多做善事积累功德,福气自然就会保佑她。”   送走王姑姑后,晓晓问瑞和:“爸爸,我也能学吗?”   “晓晓想要学吗?”瑞和已经看不出晓晓的面相和未来了,只能看出她两肩的魂火很淡。她本来是早夭的命,改命之后未来已经蒙上一团迷雾,连执法仪里都看不出晓晓的死亡日期。这样的晓晓,其实还挺适合学道的,不为别的,就为自保。   晓晓毫不犹豫地点头:“想。”她觉得画画的爸爸,在石头上刻字的爸爸都好帅气啊,她也想跟爸爸一样帅气。   “那好,爸爸教你,不过你得先识字,不然的话给你秘籍你也看不懂哦。”   “哇秘籍!是武功秘籍吗?像葵花宝典吗?”   “对啊,跟武功秘籍一样,不过不像葵花宝典。”   滞留京市一个星期,瑞和也没收到老家那边有苏明月的消息。赵雅雅忍下来了?也不太像她的风格。瑞和再也猜不到,赵雅雅的大哥另辟蹊径,截留住了苏明月跟郑时秋孕育爱的果实的渠道,买通人在苏明月的饮食里下药。苏明月也想不到自己吃的喝的东西里面另有乾坤,没有怀孕她只以为是时候未到,等到她几个月后她因为严重到晕厥的痛经到医院检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宫寒已经如此严重,影响到了生育。   京市之行没有为瑞和开拓出更多的业务,又待了两天后,瑞和只再卖出一个平安符。真要靠卖符卖法器,可能父子俩早就饿死了,反倒是直播事业还算红火,众人对张老板上京摆摊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好奇,每天催着瑞和开直播,想要看京市的市容市貌,这半个多月的直播收入还比平时还多一些。   “主播还摆摊啊?你这样摆不行的,我教你一个好办法,你再挂一个牌子,就说免费算命,然后搞限量,一天算个五个还是十个的,饥渴营销听过没有?如果你算得准,以后就会有生意啦。”   看着这条弹幕,瑞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哦,太谢谢这位‘清明时节’的朋友了,你这个办法真好,我下午就这么办!”   清明时节:……………………   其他弹幕纷纷“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第476章 老实人要离婚   下午,瑞和果然摆起了新牌子,还听弹幕的话开始吆喝揽生意。被揽过来的客人想着反正是免费,那就算算呗,这一算,个个面露震惊。   直播间的人听着镜头外嘈杂的“我来我来!”“快排队轮到的是我!”,都不知道该打什么字了。   “到底什么情况啊,能不能把镜头转过来一下,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人。”   “对啊,镜头不要对准主播了,我就听见主播说说说,是不是有托啊。”   “咦怎么关直播?”   第二天瑞和才开直播,笑着说:“昨天不好意思啊,临时有一单委托,我就跟着委托人回家了。谢谢清明时节和其他粉丝给我的建议,真的特别有效果,我今天还有生意要做,那等我回来再跟你们聊了,再见。”挥手。   弹幕:   “……我觉得自己好像粉了一个假主播。”   “我也是,主播是真的不炒菜了吗?我不太想看算命摆摊啊。”   “我挺想找张老板算一算的,粉丝能不能打折?”   瑞和昨天真的接了一单生意,一个老太太见瑞和算得准,非要请她回家一趟。瑞和就去了,一进屋就差点被赶出来,老太太的儿女都脸色不好,女儿黑着脸说:“妈,你不要再乱来了好不好,生病就要看医生!你都给爸请了多少个神棍了,被骗的钱还不够啊?”   那家里吵了起来,瑞和便没有坚持,主动离开。送他出门的老太太一直在哭,她的丈夫躺在床上下不了地,说是去医院检查过好几次,医院都换了三家,都查不出是什么问题导致的瘫痪。老太太便寄希望于找大师来驱邪,只是前面找的几个还真都是神棍,老先生符水神水喝了不少,还得了急性肠胃炎,老太太的子女对此深恶痛绝。   身体出问题是得看医生,老太太的子女这样做是对的。不过因为刚才一进屋瑞和就感觉到一个房间里有阴寒之气,估摸着那位没见到面的老先生还真的是因阴煞才瘫痪的,所以临走前送了老太太一个驱邪符,让她给老先生戴上。   刚才老太太打电话过来,请他一定要过去,还说会让她儿子来接,看来是昨天给的驱邪符起了效果。等了半个小时,瑞和果然等到了老太太的儿子,他自称姓韩,很客气地跟瑞和道歉。   “昨天是我和妹妹太过激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们这种心态才对,有些病症就是得看医生,你们也是被骗过几次所以才对我有防备,我能理解。”瑞和笑着给晓晓系安全带,“这是我女儿,来晓晓叫韩叔叔。”   “韩叔叔好。”   韩先生明显松了一口气:“哎哎,你好啊晓晓,这个给你吃。”递了一盒点心给晓晓。晓晓见瑞和点头才接下来,“谢谢韩叔叔。”   车子驶动,韩先生忍不住问:“我爸那情况,真的是撞邪了?”   “昨晚韩老先生情况怎么样?”   “昨晚半夜突然自己坐起来,双腿也自己下床了,就是站不起来。”说到这个,韩先生还觉得心有余悸,他昨晚起夜,然后就去父母的房间看看,结果看见父亲坐在床上,真是吓了一大跳。一家人都被叫醒了,他的母亲坚持说是因为把下午张大师给的符纸给他父亲戴上,所以他父亲才得以好转。他是不太相信的,坚持把符纸拿下来,拿下来不久,他父亲就说又觉得双腿冰冷,之后就又没了感觉。   他母亲将符纸又给他父亲戴上,神奇的是老先生又说脚有感觉了。   这种不科学的情景,让韩先生心里直打嘀咕。今早他妈催他来请人,他便带着好奇怀疑和期待来接了。   “嗯,我今天再仔细看看,可能是沾上了什么邪物。”   今天过来,老太太就解释得更详细了。“有一天起床后动不了,从屁股下面都没感觉,几天了?十四天了!”   老先生的下半身趴着一只小鬼,还是那种没有意识处于混沌状态下的小鬼。瑞和将它抓起来收进瓶子里,问韩家人他们家或者亲近的亲戚朋友家谁家有孩子早殇。   “两岁的样子。”   老太太愣了一下:“没有啊。”   韩先生和韩女士也说没有。   “这是一只小鬼,看样子死了不到半个月。”瑞和将瓶子收好,“我会送它去投胎,我猜测是它死后跟你家老先生接触过或者是其他原因,阴差阳错就扒着老先生的腿跟回来了,它本身没有恶意,但它到底是阴物,老先生年纪大了受影响比较严重。之后?已经没事了,符水也不用喝,我再留一个辟邪法器吧,你们给他戴上,接下来七天多晒太阳驱除阴气,之后再炖一些滋补的东西给他补身体,就差不多了。”   瑞和也没急着走,等到下午韩老先生下半身就完全恢复了,搀扶着墙壁能独立行走了他才提出告辞。韩老先生恢复了元气,也有力气说话,倒是为家里人和瑞和解惑了:“两岁左右的小孩,我有印象,那天我去接东东,路上遇到一个小孩子出车祸了,唉,看起来也就两三岁的样子,走路还摇晃呢。”老先生还有一些自责,“我这老腿哦,跑不快,我跑过去的时候,那孩子已经被撞了……可怜啊,后来我把打电话叫救护车,他的妈妈也从超市里跑了出来……难道是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这么听就对上了,应该是那个孩子已经死亡,却还记得死亡之前抱住他的那双温暖的手,混沌期间找上了韩老先生。它没有恶意,只是本能寻求温暖,却没想到害了韩老先生。   韩老先生的儿子赶紧联系医院,询问那一天送到医院的出车祸小孩的情况。“是我父亲帮忙叫的救护车,老人现在很关心那孩子的情况,所以来问一下……”交涉一番,那边才肯给出消息。   “那孩子已经死了,到医院后抢救无效……”韩先生挂断电话低声说,他的世界观遭到了极大的震动。   “怪我,如果我快一点就好了。”老先生揩眼泪,不停叹气。   韩先生送瑞和回宾馆,留下了谢礼。瑞和带着晓晓去捐款,教她其中的道理:“因果是有定的,我们这一行的人,不能只想着借术法赚大钱发财,而一味地干预其他人的人生,有些事我们能做,有些事就算报酬再多也不能做。比如今天我们遇到的老爷爷,他是有功德的人,受了无妄之灾,所以我们能帮助他。而一旦我们插手了,就一定要拿报酬,象征我们和老爷爷之间因果了断的意思,再拿这些钱做慈善为自己积攒功德,增加自己的福报,以抵消我们干预因果带来的反噬,知道吗?”   晓晓听不懂,但她努力地听,犹豫地点头,那些话在她心里留下影子,以后会生根发芽的。   韩家人的报酬不少,给了两万块钱。瑞和捐了九成,剩下的做生活费,带晓晓去吃了一顿海底捞。   吃海底捞的时候瑞和打开了直播,跟直播间的粉丝说了今天的事情,在直播间接到了三个单子,两个说想要算命,一个说要买护身法器。   好吧,事业终于在粉丝群里扩展开来了,正式开张了。   一年后,瑞和已经成了京市小范围内有名气的张大师了,法器和符篆生意做得尤其好。同一时间,苏明月因为痛经昏厥,被店员送到了医院,然后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坏消息。   这个消息让升市的郑时秋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找了个借口又回到松市。赵雅雅听到消息冷笑一声:“果然是真爱。”随后捂住自己的肚子,心中微微叹气:希望这一胎能是一个男孩子,这样自己的两个女儿就有依靠了。   她大哥做事还是很让人放心的,那种阴毒其实让她有时候有些害怕,但她也知道,大哥都是为了她和赵家。利刃刺向外人时,会让她有一种诡异的安全感。赵雅雅自嘲一声,闭上眼睛让自己进入梦乡。   此时,瑞和在张母的夺命连环催之下,终于带着晓晓回老家。   “长大了好多,你这当爸的也太狠心了,带着晓晓在京市漂着,就不心疼?”张母抱着晓晓舍不得放手,抽空还要骂瑞和几句,瑞和笑呵呵地听着,看了看四周:“爸呢?”   “在后头直播腌咸菜呢。”说到这个,张母眼中的笑意更浓,“他啊,现在是焕发第二春了,搞你说的那个直播搞得可开心了,恨不得连睡觉都开着直播呢,我就跟他说啊,谁耐烦看个老头子睡觉的样子哦!不过在家搞直播也好,现在赚得虽然没有上班多,但一个月也有两千多了,比上班轻松,做工厂食堂的饭菜是真的累人,他的年纪也大了,撑不住哦。你爸现在可有劲儿了,天天举着手机直播,上地里遛弯拔草也开着呢,嗨也是奇怪,现在的网友口味真好玩,连老头子拔草都喜欢看?”   “有些网友没时间没精力体验嘛,就当看个新鲜。”瑞和笑着站起来,到后头找张父。张父果然在腌咸菜,见瑞和回来了笑得很开心,拉着他一起入镜:“这是我儿子哎!”张父的粉丝中有一定基数是从瑞和的直播间过来的,见状弹幕刷得飞起。   瑞和便帮着他一起腌咸菜,晚上关掉直播后,张父示意瑞和出门,父子俩蹲在后院说话:“苏家那边听说闹起来了,你巧姑打电话跟我说,那家的小儿子在大学里出事了,说是夜里下晚自习,不知道被谁打断了腿。”   瑞和挑眉:“真的?”   “可不是?那家的大女儿回村接老太太上京市,那家老太太一路哭,村里人都看见了。可怜,那孩子读书多好,还考上了京市的大学,听说伤得很重,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唉。我跟你说这件事,是因为苏家的明星给家里打电话,问我你的新号码,我没给。”张父低声说,“她也不知道是听谁说你在京市,可能是想让你帮忙。”   “您没给是对的,对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就前天!我知道你和晓晓要回来了,想着不让你去掺和她家的事情,所以没告诉你。说我小气也好,谁家的孩子谁家心疼,你放心,事儿在我这边就拦着了,以后她们有话就来找我说。”   “谢谢爸。”瑞和将头靠在张父的肩膀上。   张父有些不自在:“还小呢你?”眼中的欣慰欢喜却一点点漫出来,伸手拍了拍瑞和的背,“走吧,进屋去,嘶院子里蚊子真多!” 第477章 老实人要离婚   消息传到苏家,苏家一片愁云惨淡。苏明星收到消息后立刻请假带着老娘上京,可京市人生地不熟的,苏明星为人再稳重,来到京市也有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本来想着让前妹夫搭把手,结果联系不上,她心中别提多窝火了。好不容易搭车赶到医院,也顾不得心疼打车花了两百三十快,苏明星扶着老娘急匆匆地进医院。   老苏家的命根子苏明源早就不见当年高考放榜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意气风发的模样,正颓然地躺在病床上,苏老太大哭着扑过去,他也只是嘴唇动了动,眼睛闪着泪花,完全没有说话的欲望。   见状,苏明星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出去找医生询问情况。距离苏明源受伤已经过去二十几个小时了,手术已经做完,情况却不容乐观。听了医生详细的讲解,苏明星的心不停地往下坠,着急地问:“还有恢复的希望吧?”   她弟弟才二十岁啊!怎么能就瘸了呢?   “当然有希望,苏明源主要有两处位置粉碎性骨折,都在右脚。一处是胫腓骨粉碎性骨折,就是小腿的位置,这一处情况好一些,手术已经将骨头复位……另一处是右脚根骨,这一处因为根骨粉碎情况严重,跟距关节面遭到极大的破坏,手术我们已经尽力,但关节面的平整还是无法恢复到以前的水平,依照苏明源目前的情况,很大程度上会有创伤性关节炎,日后行走时会有疼痛性跛行……康复训练是必须的……”   苏明星混沌地谢过医生,走出办公室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眼泪在眼眶中滚动。她忍了忍,狠狠地擦掉眼泪,深呼吸几下才回到病房,强颜欢笑地说:“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等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去做康复训练,没有问题的。”   “真的?那太好了!”   不同于苏老太的欣喜,苏明源眼中毫无波动,慢慢闭上眼睛。苏明星咬牙,强笑着说:“妈,你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打三份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吃,这是钱包,你去吧,我给幺儿擦擦身体。”   苏老太当然应好,利索地拿着钱包下楼了。   “明源,你都知道了?”苏明星坐在床沿,柔声问。   苏明源睁眼:“我已经问过了,大姐,我会瘸的,我成了一个瘸子了。”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让苏明星心如刀割。但她是大姐,她不能哭:“现在医疗水平越来越进步,以后我们再找更权威的医生看,一定能治好的,我们家有钱,你不用担心医疗费的问题。哭吧,别忍着,大姐在呢。”   “大姐……”苏明源终于哭出声来,委屈如潮涌,他是真的太委屈了!为了一个考试,他最近一直在自习室学习到很晚,回宿舍的时候校道上都没什么人了,但大学里能出什么事儿呢?他就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被人摸黑敲闷棍,拖到小树林里打。那种剧痛感他都不敢再回想,因为他痛呼太大声引来了同样下夜自修的校友,那个人才赶紧离开,临走前撂下狠话:“这一次放过你,下次再和我女朋友眉来眼去,我不会放过你!”   从老师和保安一起送他来医院的路上,他就一直被问“你跟谁结仇了吗?”“你和谁的女朋友来往过密?”,问得他都要崩溃了。他是真的没有跟人结仇,他还敢保证,近期连跟别人起矛盾都没有过!更别说抢别人女朋友这种丑事了,他没有干过,到底会是谁在害他!   “这件事得报警。”   “学校已经报警了,警察应该还在查。”   学校校道上也是有监控的,但监控不可能全方位覆盖,总有一些监控死角。最后只查出来一个穿黑衣服的瘦小男人的背影,还只有三秒,那个人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除了那三秒,学校里的监控没有再拍到他。他应该也做了相应的自我保护措施,一根头发一个指纹都没落在苏明源身上,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可既然是有备而来,怎么会认错人呢?苏明源的日常生活还是很好查的,是真的没有与哪个女生有亲密来往。   警方还在继续找,但苏明星觉得是抓不到人的,这个闷亏自家只能吃下。她满心焦虑,夜里总是睡不着觉。她的工作丢不开手,身为一个高三班主任,请假一个星期已经是极限了。学校那边催着她回去,她只好让妹妹过来看护,京市的医疗水平让她更放心,弟弟是一定要留下来接受后续治疗的。   松市,刚出院的苏明月还沉浸在自己可能再也生不了孩子的悲痛中,郑时秋没办法一直陪她,为了生意上的事情已经赶回升市了。没有人陪伴,苏明月更加感怀伤秋,哭着跟自己姐姐诉苦。   又一坏消息传来,苏明星都愣住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妹妹又跟郑时秋在一起了!只是愤怒还来不及升起,就被妹妹的哭声压下来。妹妹可能不能生孩子了?这怎么行呀?妹妹还这么年轻,离婚后孩子还归男方,以后肯定还要再生孩子的。   苏明星压下怒火,劝慰苏明月,然后也将弟弟的事情说了,让苏明月关店过来帮忙照看。   苏明月也是大吃一惊,关心地询问。可她现在哪里有心情去京市照顾弟弟呢?   苏明星把她痛骂一顿:“医生说调养几年还是有希望的,你现在是做什么鬼样子?!如果你真的不能生了,以后还不是得靠着幺儿给你养老,弟弟才是我们老苏家唯一的希望!现在幺儿出事了,你做姐姐的就不能搭把手?那是你亲弟弟!之前你的丑事传出来,还影响了幺儿的高考,不然的话他能考得更好!做人姐姐的不能这么自私,多想想家里人吧!”   妹妹跟郑时秋旧情复燃还瞒着自己这么久,看在她可能生不了孩子心情悲伤的份上,苏明星暂时没有收拾她。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摆在眼前,苏明星是完全见不得妹妹因为生不了郑时秋的孩子心情不好不想来照看弟弟的,在她看来,那是找抽。   “京市医疗水平比松市还要好,你过来顺便也可以再找好医生看病,一举两得!你来不来?不来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姐姐!”   一顿骂,骂得苏明月哭得喘不过气,泪眼朦胧地把机票定了。   苏家风雨凄凉,瑞和给苏明源算了一卦,算出他是祸自家起,也就是说这一次受难是因为家里人。这样一看,很明显是被苏明月连累了。赵家人干的?上辈子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一招够狠的,时机也抓得好,也许苏明月还想不到是因为自己吧。   苏明月还真的没想到,她跟郑时秋复合都要一年了,一直风平浪静的,在她看来,赵家是怂了,不敢得罪时秋哥。至于自己的严重宫寒,她也没有怀疑,毕竟生活不是连续剧呀,哪里来那么多陷害啊下药啊,她想的是自己以前为了避孕吃过太多药,后来还打过胎,结婚后生了女儿后,她又开始避孕,平时在饮食上也没有避讳,去年分手、离婚、被网络暴力、搬家接连着来,她心情抑郁酗酒了几个月,肯定是伤着了。   升市,郑时秋皱眉,怀疑是妻子娘家做的,自己那个大舅子像干得出这种事情的人,于是他派人去查,但苏明源受伤一事就是一个巧合,算苏明源倒霉。他便放下了,毕竟他对情人的弟弟也不熟悉,只知道明月的弟弟长得好学习好,样样出色的男孩子吸引女人又不奇怪,仗着自己条件好勾搭女人就更不奇怪了。至于苏明月宫寒不孕的事情,他压根就没多想,毕竟他的母亲也是不孕不育了十来年才生的他啊。他现在的妻子赵雅雅,生了二女儿后也是好几年没动静,这不是前阵子才又怀孕的嘛?女人的事情,麻烦!复杂!不用想太多。   赵雅雅的大哥挂断电话,冷笑一声继续批阅文件。   回到老家后,瑞和的事业也在稳健发展,测八字算命的业务最多,大多来自于直播间的粉丝,其次是各种平安法器卖得很不错,他得闲了就直播刻法器,粉丝们还挺爱看的。半个月后,之前认识的王哥又给瑞和拉了一单生意,是给他们公司正在开发的一处楼盘看风水,原本的设计是没问题的,但建设过程中不知道为什么接二连三有工人受伤。   那一单瑞和也顺利完成了,于是他在庭城的“大师”圈子里开始有一点点知名度,说起他来也是一个“有真本事”的张大师。瑞和有经验,这一行需要的就是口碑,而口碑是需要发酵的,所以他不着急,打算用几年的时间来扩展业务。这一行来钱多,他捐掉九成之后剩下的也够他存起来养家了。   晓晓年纪虽小,但对学道还真的能坚持下来,到现在已经能背出来平安咒和凝神咒了,一点磕巴都不打的。按照她这样的资质,快的话十七八岁就能出师了,这么一想瑞和还挺有成就感的。   两个月后,苏明月与苏老太带着放假的苏明源返回苏家村。于情于理,晓晓都得去看望舅舅,孩子还小不明白事理,大人得帮着把礼数做到了。于是瑞和拿上张母准备好的礼品,带着晓晓去了苏家村。 第478章 老实人要离婚   两年多没回姥姥家,晓晓都陌生了,不止不认识苏家村了,也不认得苏老太了。苏老太一见她就抱着她哭,她有些不好意思,求救地看着瑞和。瑞和便把她抱出来:“苏阿姨别激动,别吓到晓晓了。”   再看苏明月,晓晓眼中也带着陌生。也许是因为暂时不能生育了,苏明月看着晓晓好像骤然生出了浓浓的母爱,哽咽着来抱她:“妈的晓晓……”   苏老太也哭,两个女人哭得瑞和头痛,晓晓也不自在极了。她知道这个漂亮阿姨是自己的妈妈,她内心是亲近的,但总觉得别扭。   好不容易亲香完,晓晓赶紧拉着瑞和的衣服紧紧贴着,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啦。   见状苏明月有些黯然,她忽然想起了大姐以前说的话,后悔自己当初太忽略女儿了。   “明源怎么样?”瑞和问,进屋这么久苏明源都在屋里没出来。   “在写功课呢呵呵。”苏老太去敲门,让苏明源出来见客人,喊了三四遍苏明源才打开门,脸上阴郁得好像能滴水,眼神也像带着黄昏的味道,丝毫不见当年斯文俊秀的影子了。瑞和飞快扫过他的五官,发现苏明源的面相已经完全改变了,可以说从上坡路走向下坡路,是事业家庭不顺的面相。   “张哥。”苏明源草草对瑞和点点头,又招呼晓晓。他这样阴沉的模样,晓晓看了就害怕,没敢应苏明源的招手走过去。   苏明源扯扯嘴角,关上门又钻屋里了。   苏老太的笑脸就垮了下去。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她就瘦了好多,以前看着是一个挺有福相的老太太,现在颧骨明显,嘴角带着下垂的苦相。   来这一趟,瑞和看得心情还挺舒畅的。那话怎么说来着?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把这句话用在苏家人身上还挺合适。   “外婆家好吓人啊,舅舅吓人,妈、妈妈也好吓人。”晓晓抱着瑞和的脖子低声说,“爸爸,我害怕。”   “怕什么,爸爸在呢。那是妈妈啊,你不是说想见妈妈的吗?”   晓晓想了想:“可是妈妈不一样啊……”跟她梦里的都不一样。   “那是晓晓长大了,看东西的眼光也不一样了啊。”   “是因为晓晓长大了吗?我长大了,妈妈就会变得不一样吗?”   “对啊。”   “那爸爸会不一样吗?”   “爸爸当然也会啊,晓晓长大了,爸爸就变老咯。”   “不要,我不要爸爸变老。”   又过了两个月,瑞和听说苏明源休学了,假期结束他没有去京市上学,村里人便去找苏老太打听,巧姑听到消息,便给张家传过来。   那边的消息,瑞和平时并不专门去关注,听了巧姑的话也只是感慨一句便丢开。他又接到一单生意,还是京市那边发过来的,于是他带着晓晓再一次上京。这一次上京,他们住了五年,瑞和也成了京市名声显赫的“张大师”。   五年后,苏明月终于怀孕了。   *   “爸爸,今天发期中考成绩啦,我考了班级第六名!”   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从门外蹦进来,双马尾一甩一甩的,声音清脆。瑞和回头:“回来啦?班级第六吗?真厉害。”又招手,“快过来给朱伯伯打招呼,朱伯伯给你带了好多零食呢。”   十一岁的张晨熠立刻站直,马尾乖巧地顺在两侧:“朱伯伯好。”   坐在瑞和对面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姓朱,是这几年瑞和在京市结交的最好的朋友。朱昊宇笑着点头:“晓晓放学啦,快过来坐,吃樱桃!”   张晨熠坐在瑞和旁边,拿了两颗樱桃慢慢吃完,然后起身:“那我去写作业啦,朱伯伯您坐。”   “哎,要好好学习啊。”   等晓晓进屋,朱昊宇感慨:“你家孩子真是乖,我儿子要是有晓晓两分乖巧,我就阿弥陀佛了!”   瑞和淡笑不语,继续倒茶。   “这件事你考虑考虑,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帮忙的。”朱昊宇接过茶抿了一口,继续说刚才的话题,“我知道你不喜欢接这种生意,其实我也不喜欢胡家,那一家家风有问题,现在出事感觉也是因果报应。不过我家老爷子年纪大了,亲自来找我求情让我帮忙,我也只能走这一趟。不过你也别紧张,我们的交情是我们的,你只管考虑,不想去就说不想去,我就是传个话。”   “那我考虑一下吧。”   送走朱昊宇之后,瑞和进屋看晓晓写作业,还帮她检查了一遍。   “走吧,今天我们去吃炸酱面。”   “好耶!”   父女俩下楼吃饭,瑞和很少煮饭,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着晓晓去外面吃,这几年下来将当地许多美食都探寻了一遍,父女俩都钟爱炸酱面,能一周吃八顿。   “爸爸,老师说下一周要开家长会,就是星期一,你有空吗?”   “当然有空,放心吧,爸爸一定穿得帅帅地过去。”   晓晓开心点头:“嗯!”   四年前,瑞和托朱昊宇的关系把晓晓塞进了京市一所小学,自此定居下来,朱昊宇在他心中是京市朋友圈里的第一名,与当年朱昊宇这诚意的一手脱不开关系。   在京市的晓晓过得更逍遥了,她到底还是知道了妈妈出轨的事情,她不知道什么是出轨,什么是偷情,什么是绿帽子,但那一定是很不好的事情,所以有些阿姨婶婶和同学会可怜她,有的男孩子会很坏地嘲笑她。   京市这个地方不会有人会用怜惜的眼神看她,交好的同学朋友也不会小心地避开妈妈的话题。她敏感地感觉到其中的呵护和善意,但她不喜欢一直被那么小心地对待。   她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只想要普通地跟其他同龄的女孩子一样生活。   京市就很好啦,没有人知道她的家庭,同学们开开心心地聊天,她觉得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   晓晓的变化,瑞和都看在眼里。以前是没有条件,现在既然在京市打开局面,混开了,那就留下来吧。唯一遗憾的就是张父张母不想背井离乡,一直很挂念他们,他最近一直在游说。   “对了爸爸,妈妈说要来看我。”晓晓说。   “挺好的,她什么时候过来?”   “说是后天,周日。”   “行,你们约好在哪里见面?”   晓晓报出一个地点。   “好,我会送你过去。”   这几年,苏明月一年总会见晓晓两三次,今年已经过去一半,这还是今年第一次见面。一见面,瑞和就看出苏明月是怀孕了。怀孕的苏明月面色红润,肚子还没有凸起,她就已经习惯性地以保护的姿势用手掌护着了。   晓晓被挡住,没能保住母亲,第一反应是愣住。   “乖晓晓,妈妈不太舒服,可不能再往妈妈身上撞了。”苏明月有些束手束脚,不敢跟晓晓太过亲近,怕伤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小心谨慎是合理的,但晓晓不懂啊,母亲的疏离让她敏感地觉得伤心。   这一次见面她没能跟以前一样高兴,回到家时还闷闷不乐的,瑞和让她来上符篆课,她这才收拾好心情。   看着晓晓认真地画符,瑞和走神想起苏明月的面相,这一胎变数很大,连他都无法肯定。他查过郑时秋那边的情况,赵雅雅女士四年前生下了一个儿子。   他摇摇头:苏明月一头扎进污水塘里,不用他动手她就能把自己作死,他就好好等着看好戏吧。   来这个世界也快八年了,瑞和今年刚买了今年住的这个房子,一百二十平三房两厅,准备好了张父张母住的房间。那边已经有一点松动了,就算不常住,一年住个几年月也好啊,他们都想儿子和孙女了。想着想着,瑞和又想到朱昊宇前天说的事情,于是交代晓晓一声出去打电话,仍然拒绝了这个单子。   隔天,朱昊宇的父亲亲自过来了,没办法,瑞和只好走一趟。   路上,朱昊宇不停地跟瑞和道歉:“我拦不住了,唉!真是对不住你了伟春。”   “没事,老人家重感情嘛,我过去看看就是了。”   胡家是京市的大户人家之一,经营着大型商场和连锁超市,对外形象也特别好,慈善公益年年做。但业内人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胡家人养小鬼,红火的生意背后不停燃烧着某些胡家人的寿命。朱昊宇说胡家家风不好就是这个原因,因为长辈的关系,朱昊宇小的时候跟胡家的孩子玩得很近,也有一个玩得来的朋友。那个朋友在十一岁的时候被算出是胡家下一代的明童。   “什么是明童?”年幼的朱昊宇听了好友的话后去问父亲,被他父亲搪塞过去。   后来,朱昊宇再也没有见到那个朋友,每次过去找他玩,胡家人都说他在生病不能见客。等到长大后,朱昊宇才知道童年玩伴是被选去养小鬼了。养小鬼为家族带来源源不断的财气,反噬却只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最大程度地减少家族损失。   牺牲一人幸福全家,真是一笔好买卖!   年少轻狂的朱昊宇想要将好友救出来,却连好友的影子都没摸到。他的父亲将他揍了一顿,不让他插手别人家的私隐。   “我了解不多,但那种事情是要自愿的,他自己也愿意的。”   于是朱昊宇也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隔阂,后来年岁渐大,才与父亲和解。但对胡家,他是敬而远之,不屑往来的。   远远地,瑞和就看见胡家的别墅上空笼罩着厚厚的黑气,阴煞浓度极为骇人。   “这就是胡家本家的别墅了。”朱昊宇介绍,“他们家从今年年初就开始出事,直系全部生病,什么癌症白血病肿瘤尿毒症……一个接一个地病,外人探病都探不过来。”朱昊宇语气嘲讽,“这是报应来了。伟春,我是真的对不起你,我爸这个人固执,我很感谢你给我面子,不过这事儿你不要揽上身,咱走个过场就行。”   “好。”瑞和感觉到了一丝与自己相关的气机,他决定要一探究竟。 第479章 老实人要离婚   一进屋,那种压抑沉重的感觉扑面而来,胡家人坐了一排,一个个面无人色两眼青黑。除了胡家人之外,在场也有五个看着是同道中人的天师。老朱先生跟胡老先生打招呼,向对方介绍了瑞和。   胡老先生感念地拉着老友的手,不停叹气:“你有心了,唉……”   那五个天师瑞和认识一个,那人姓宋,宋大师朝瑞和点点头,然后对胡老先生说自己的意见。胡家这的确是被反噬了,还是积年的孽债一次性爆发,要是不遏止的话,胡家就此灭门都不奇怪。瑞和也是这个想法,但这种自己作恶作孽得来的报应,他是完全不想插手的。   他安静地坐在一边,静静地听其他天师说话,然后观察着胡家人。   那五个人还分为两派,除了宋大师还有一派他不认识的,只见他们挨个说完之后齐齐看向瑞和。瑞和便说自己的看法也差不多,但他本事不够,没办法帮忙化解。   走了个过场,瑞和就和朱昊宇一起出来了,他若有所思地问:“那个穿蓝色西装白色衬衣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朱昊宇想了想:“那是胡老六,胡老先生的六儿子,你认识?”   “不认识。对了,他也生病了?”   “对,尿毒症,你没看见他的脸色差成什么样子了,才四十三岁呢。”   瑞和的确不认识,但胡老六和原身有渊源。上辈子原身为了给父母治病,选择卖掉自己的一个肾,那个肾卖了六十万,但他只收到了二十万。买家是谁,原身并不知道,他只能不停地求中介,少了那四十万,他父母的医药费就不够了啊!中介耐不住他求,也是可怜他,在拉黑他之前终于露出一点口风:“我发誓真的没截你的钱,我就拿两万块中介费,那边真的就给了二十万!那边是京市的大户人家,我也不敢去要啊,你听我的,拿着二十万用着吧,不要再找了。”   原身不甘心,他孤注一掷地决定卖肾,为的就是父母的医药费,六十万变成二十万,那三分之二的缺口他去哪里填补?在原身的一再追问下,那人留下一个“胡”字就挂断了电话,原身再打过去,再也没有打通过。   刚才在客厅坐的时候,瑞和就仔细看过那些胡家人,看到胡老六的时候突然心里一动,那是修道者的一种感应,当即他就猜测那丝气机落在胡老六身上,现在听朱昊宇这么一说,他就更加肯定了。   “四十三岁啊,确实还年轻。”瑞和淡淡地应了一句,然后拉开车门坐进去。不知道为什么,朱昊宇忽然觉得有一种杀气,他搓搓手,赶紧也上车。胡家真是诡异,一进屋就让人觉得凉飕飕的,这个地方不能多待了。   瑞和是想要帮原身报仇,虽然原身对此没有提出要求,但他身为一个正好有能力的受托者,顺手做一做也不麻烦,这就跟虽然原身没有提出对苏明月和郑时秋的报复,他顺手埋下一些种子一样。   这两年郑家的公司发展得不太好,特别是去年爆出公司偷税漏税,董事长郑时秋以权谋私、挪用公款等丑闻,相关部门介入调查,连累公司股价跌了不少。这就是瑞和身为好市民随手举报的结果了,不费什么劲。   不过,在这样的挫折下郑时秋还让苏明月怀孕了,可见两人真的是真爱了。   思维发散了一会儿,瑞和回到正事上来。如何收拾胡老六?他心里也有了主意,这辈子没有原身卖肾,胡老六一定是要从别的地方找肾源的,到时候盯准就行。   等着等着,瑞和听到行内的消息,说是胡家那摊子还是有天师接下来了,化解法事也已经订好日子。朱昊宇问瑞和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瑞和想了想:“如果是我用全力去做,最多也只有六成。”那是胡家人四代人下来积攒的孽债,反噬是非常严重的。   “接下来的是那天你见到的宋大师,你看他——”   瑞和看了他一眼:“他如果出全力,七成。”宋大师也是极为名望的一位老天师了,这一次接下胡家的烂摊子,总有一种晚节不保的感觉。   身为天师,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自己的安全,胡家这种一看就是自作孽的反噬孽果,其实能不沾就别沾。宋大师颇有名望,是道上年轻天师敬仰学习的典范,这一次插手算不上明智。   “我听我爸说,胡家聚财揽运的邪术跟宋大师祖上有关系。”朱昊宇说了一个内幕消息,看来朱老先生也是听好友说的。   “那就难怪了。”   半个月后,宋大师病重住院,医院那边的说法是没有病症,只是年老衰竭,时日已然不多。也就是说,六十九岁身体健硕的宋大师突然之间就迈入年老自然死阶段,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受胡家那桩事的连累,被反噬了。   但胡家的情况明显缓和下来,病着的人依旧病着,但其他人终于安全了,没再有其他人生病的消息传出来。这时候,瑞和也终于等到胡老六的动静了。跟上辈子一样,在正经渠道等不到肾源的胡老六再一次选择了在黑市买,也匹配到了合适的肾源,定好时间做手术。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瑞和并不插手他们之间的买卖,但如果胡老六再一次不守信用拖欠款项的话,瑞和就有机会下手。   天师不能随意动手害人,却能为他人伸张正义。   这辈子的胡老六果然死性不改,他与卖家定好五十万一颗肾的交易,最后只给了人家二十万。瑞和便用转运之术,将胡老六未来十年的运气转移到卖家身上,以作补偿。事关运气转移,本来就是逆天之术,所以就算和师出有名,是“主持公道”,但也有违天道,法术一成,他立刻就吐了一口血,两鬓多了几丝白头发。   对着镜头淡定地将白头发拔掉后,瑞和又去泡人参水喝,之后又以匿名的形式给那位卖家捐了十万块钱。按照那人现在的运气,大概会有不少好心人给他捐款,以后的日子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对他来说这点反噬不成大碍,只要接下来多做慈善,想来还是能活到六十岁的,供养张父张母安享晚年不成问题。   张父张母到底决定过来了,瑞和带着晓晓亲自去接,一路从老家接到京市。适应半个月后,两老终于安定下来,一家人总算团圆了。   爷爷奶奶过来一起生活,晓晓觉得很开心,但她也有一点烦心事,那就是她的妈妈再也没有出现。自从上一次苏明月来京市看望晓晓(瑞和知道其实她是来做孕检的),之后就消失在了晓晓的世界里。晓晓打电话过去,那边不是总是敷衍几句就挂断,不回应晓晓想要见母亲的请求,连晓晓提出想要过去看望,苏明月都拒绝了。   等到孩子生下来,苏明月更是联系不上了,晓晓打电话过去十次有七八次没人接通。   对此,晓晓很伤心。   于是瑞和就去打听,从老家那边听说,似乎是苏明月的孩子是早产的,身体特别不好,很难带,苏老太早就搬到二女儿家去帮忙照看了。上辈子苏明月生的孩子很健康,可惜的是在六岁的时候被拐走了。   知道是弟弟身体不好妈妈才没空,晓晓释怀了一些,但对苏明月的感情还是慢慢地淡了。   孩子是最知道好歹的了,谁对她好谁对她敷衍,他们能够很敏感地感受得到。特别是处于单亲家庭的晓晓,她对母亲的情感感应其实非常敏锐,那边已经没时间没精力和她练习了,她着实低落了一阵子。   但好在瑞和的教育与陪伴是有用的,晓晓并没有自怨自艾很久,她足够坚强和乐观,学校生活占据了她大多数的时间,学校的功课和父亲的课让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浪费走神。   没关系的,从知道母亲怀孕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得到的早就微薄的母爱肯定会被未来的弟弟妹妹分走,但爸爸和爷爷奶奶会一直爱她,她从来不缺爱。   两年后,张父张母陆续病了,虽然与上辈子相比发病慢了几年,但还是一模一样的病症。因为发现得及时,很快就治愈了。   时间飞快,十三年过去,八十二岁的张父在家中安详地闭眼离世,无病无灾。又过了三年,张母不小心摔了一跤,自此缠绵病榻,但她看得很开:“我都八十多了,是时候是找你爸了。”一天早上,瑞和去房间去看张母,人已经冰凉了。   接连送走张父张母后,瑞和的身体也好像突然就垮了,调养了一阵子才缓过来。   见状晓晓才安心下来,她大学毕业后就进了一家国内五百强企业工作,学的设计,也许是因为从小学画符背诵咒语的关系,她的设计灵感带着一种独特超脱的灵气。主业她很喜欢,副业——也就是天师她也干得很不错,积攒了不少福报与功德,两肩的魂火越来越亮。见瑞和心情不好,她每天晚上都给瑞和念安神咒,哄他入睡。   被女儿这么体谅,瑞和很是欣慰。   “如果你能给我带一个女婿回家,我会更高兴的。”瑞和也做起了催婚老头子,催得晓晓逐渐放下对父亲身体的担忧,家中的氛围也慢慢恢复正常。   亲人就是人生旅途中不可或缺的眷恋,你我相互依偎,互相取暖,总会有人会提前离开,留下来的人能做的也就是继续活下去。 第480章 老实人要离婚(完结)   “我去上班啦!”这一天晓晓将早饭摆上桌,匆忙吃完后就抓起包冲出家门,瑞和刷完牙出来,女儿已经不见踪影。瑞和坐下喝粥,看见晓晓的车钥匙还在沙发上,赶紧拿上追上去。   追到小区门口时,瑞和慢下脚步。前方,晓晓正在和谁说话,他走过去,声音越发清晰,也看见了晓晓旁边的人,那是苏明月。   苏明月老得很明显,穿得非常普通,看着就是一个平凡的中年妇女。   “这个月的生活费我才给你,你如果再这样的话下个月我就不给了。”   “晓晓,你弟弟的医药费缺钱啊。”   “我只管给你生活费,弟弟是你和郑家的孩子,我对他没有责任,他的医药费你找他父亲拿去。我赶着去上班,你回去吧……”   “晓晓,算妈求你了——”   瑞和咳嗽一声,争执的声音停止,晓晓回头看见瑞和吓一跳:“爸爸!”   “你忘了带钥匙了,快去上班吧,这里我来处理。”   “好,那爸我走了。”晓晓接过钥匙,大步流星地走了。   晓晓离开,苏明月有些闪躲瑞和的视线,她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角,下意识地后退。但她是真的缺钱,所以她忍住了,闪躲着视线说道:“伟春,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你找了晓晓多少次了?”   “啊?”   瑞和抱着手问:“离婚之后,你没有给过一分钱抚养费,我也没跟你计较,后来也把房子的钱补给你了,我们离婚的原因你心里有数,看在晓晓的面子上我对得起你了,你呢?良心过得去吗?”   “伟春,我是迫不得已,你也知道的,晓晓的弟弟身体不好,他打出娘胎就体弱,一直是靠药养着,我现在自己一个人照顾他根本顾不过来,这个月的药钱都没着落,只能找晓晓帮忙了,他们是亲姐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呐。”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自说自话,听不懂人话。离婚后你没养过晓晓一天,现在晓晓还愿意按照法律规定每个月给你赡养费,那是我教育得好,那是我的女儿遵纪守法善良可爱,但这不是你厚颜无耻得寸进尺的理由。”瑞和冷笑,“你背着我偷偷找她,不就是理亏没脸让我知道吗?你的儿子身体不好又怎么样,那又不是晓晓的儿子,也不是晓晓求你生的,你跟谁生的儿子就去找谁负责,晓晓有自己的人生,不是你儿子的提款机。”   苏明月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年轻时候好太多了,听了瑞和一顿数落还是习惯性地先流眼泪,然后辩驳:“我自己也有难处,你是不知道我作为一个女人的苦楚……”   “做女人是辛苦,但一个出轨抛夫弃女的女人再辛苦也是报应。你回去吧,如果再来纠缠晓晓,我就让你连现在的房子都保不住。”   在苏明月骤变的脸色中,瑞和慢悠悠地说:“郑时秋赌得把财产都耗得差不多了,就只剩那套房子了吧?”   “你、你!”   “这些年你过的什么日子,我都一清二楚。那年郑时秋被赵雅雅联手赵氏赶出董事会,后来又几乎净身出户离婚,我可高兴得多吃了一碗饭呢。你不用这么吃惊,看在晓晓的面子上,我不会对你下手,但我的乐趣就是闲了看看你们的生活,看渣男贱女什么时候能得报应。对了,你应该很好奇为什么那年设计赵雅雅的儿子被拐卖,明明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为什么最后失败了对吧?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好路过升市,刚好见义勇为送那帮人贩子去吃牢饭。”   瑞和勾起嘴角,“那七年牢,你坐得还高兴吗?”   苏明月倒吸一口凉气,想起那七年生不如死的牢狱生活,看着瑞和的眼神里终于带上了恐惧。   看着苏明月落荒而逃的背影,瑞和微微一笑,背着手慢悠悠地上楼吃女儿做的爱心早餐了。   后来,苏明月有一段时间没敢来找晓晓,但三个月后,她又来了。瑞和不跟她废话,派人去找郑时秋买房子,出了比市价多两成的价格,郑时秋很爽快就卖了。两百来万的钱在失去事业、失去地位与财富之后为了逃避现实而染上赌瘾的郑时秋来说,不过是一个月的赌资而已。拥有的钱越多,他就赌得越大。   那些誓言与爱恋,在失去所有之后好像就从郑时秋心中彻底消失了。苏明月痛苦过迷茫过,但看着孱弱的儿子也只能擦擦眼泪继续生活下去。以前还有她妈帮她带孩子,她就去开店赚钱,前些年苏老太过世,丈夫又天天在外头赌,请保姆费用又太高,她就只好自己一个人扛。偏偏孩子对花粉过敏,才跟着去花店两天就得了哮喘,住了半个月医院。没办法,正好花店生意每况日下,她就关店将店铺租出去,只拿租金了。   后来,郑时秋借了高利贷,欠下巨额赌债,没办法,苏明月只能将店铺和房子拿去抵债,一家三口搬到了郑时秋升市的房子里。   从四线城市到一线城市,生活费用就高出不少,郑时秋不着家不养家,苏明月只能靠自己。靠自己真的是太累太累了,她想起了自己已经成年的女儿。可现在失去了容身的最后场所,苏明月这才惊觉前夫是一个狠人,她是真的惹不起对方。为了降低生活成本,苏明月只好回到老家也就是苏家村居住,没敢再出现在晓晓眼前。   她的儿子孱弱地活到二十一岁,没有娶妻生子,在某一天无声无息地死在苏家的老屋里,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躺在那里单薄得像纸。摸着儿子冰冷的尸体,苏明月愣怔地想:我这一辈子到底在干什么?   到头来没有了女儿,失去了儿子,爱情没了,丈夫是个赌鬼……   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把丧事办了吧。”苏明星也满头白发了,因为生活不顺,她的面相跟苏明月一样带着愁苦。“我已经跟小弟说了,他……那边赶不过来,我们自己办吧。”   苏明源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自己瘸腿跟二姐有关,彻底恨上了苏明月,也迁怒了苏老太和苏明星。他最后还是没有回学校读书,学校的闲言碎语让他无力面对,退学后他只有高中学历,后来应省内某个残疾人士帮扶计划进了某个工厂工作。数年后他和与一个失聪女孩结婚,婚后生了一个健康的女儿,日子过得简单又安稳。   但少年时期的踌躇满志与灿烂年纪时梦想与未来戛然而止的痛苦仍然困扰着他,让他无法释怀无法原谅,除了苏老太过世,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赵家人隐蔽的报复最终还是成功了。   “时秋呢?”苏明月哑声问。   “肯定是又去赌了,算了别管他了,我这还有三千块钱,你那边呢?我们凑一凑……”苏明星絮絮叨叨地安排着。她也是有心无力,她的儿子娶了一个厉害的老婆,她要强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也被扫地出门。儿媳妇跟她合不来,只肯让公公一起住着照顾孩子,她做奶奶的年纪了,还得回娘家住。但她爱儿子爱孙子,儿媳妇搜刮钱厉害,她又不忍心不补贴儿子,不为孙子花钱,虽然每个月都有退休津贴拿,存下来的却少。   说着说着,苏明星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她跟妹妹一样愣愣地坐着,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瑞和死于六十七岁,走的时候没有什么痛苦。晓晓哭得不能自己,办完葬礼、追悼会后半个月暴瘦了十斤,公司老板跟她交情很好,特地让她带薪休假,还经常去看她。   但晓晓还是觉得自己的心空空的,这几十年与父亲、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场景似乎还在昨日,可眨眼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满心惶惶,心情低落,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后来,她决定回老家。独自住在爷奶留下的老房子里,晓晓像游魂一样混沌地过日子。她已经三十七岁了,但一直没有遇到心动的人,父亲嘴上催她,但其实非常开明,没有真的给她压力。老家的亲戚就不一样了,陆续有婶子嫂子上门要给她介绍对象,把晓晓给烦得不行,来一个她怼一个,精神竟然慢慢好起来了。   真正让晓晓恢复的契机,还属她的母亲苏明月的到访。   “我跟你郑叔离婚了!妈来照顾你,你给妈妈一个机会赎罪吧。”苏明月恳切地、真诚地看着晓晓,“你弟弟是我的债,我生他就要养他,我已经把他伺候走了,债还完了,现在轮到妈来还欠你的债了,晓晓,你给妈妈机会弥补吧,我们娘俩好好过日子……”   看着生母以诚挚掩盖贪婪在自己面前试探,晓晓的脑子突然清晰起来:这是看我爸走了,无所畏惧了,所以就来哄我了。   悲伤从她心底升起,我没有爸爸了,所以就有人来欺负我了。   悲伤之后就是愤怒。   蓬头垢面的晓晓缓缓勾动嘴角,苏明月一喜,赶紧再接再厉,极尽煽情。   “不需要。”   苏明月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的愕然无法遮掩。   晓晓淡笑着:“不需要,五岁的我没有妈妈都活得好好的,三十七岁的我更不需要妈妈了。如果你的满腔母爱无处宣泄,就多给弟弟念几回经吧,这辈子你生他出来,的确是你造孽,是你欠他的。至于我,我有父亲,我有我爷爷奶奶,他们虽然走了,但一直会活在我心里。”   说完将苏明月赶了出去。   晓晓没有在老家住很久,她找到了自己的盔甲。她叫做张晨熠,她的未来会像早晨初升的太阳一样耀眼,她的人生还很长,她要继续往前走。 第481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瑞和在一间装潢华丽、香气宜人的房间里醒来,一睁眼就是淡青色的帐子,上面绣着岁寒三友,针法精致,配色淡雅高级,一看就很值钱。他觉得胸闷气短,下半身袭来一阵阵的钝痛,便放缓呼吸让自己好受一点。   窗外有人在走动,似乎是在扫地,刷刷刷的是树叶在地面摩擦的声音。其中还夹着女人的声音:   “驸马太可怜了——”   “嘘!你可闭嘴吧!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我就悄悄说一说……”   他便没急着起来,继续趴着接收记忆。这一次他接到的委托任务发生在一个架空的世界里,还是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古代。   看完之后,他对委托者非常同情。如果这是一本的话,那么讲的就是一个娇蛮公主与俏侍卫的浪漫恋爱故事,但可惜的是,委托者是这个故事里的驸马。   原身名字叫做葛长安,原是燕国昶县一户普通农家的儿子,因为自幼聪明,又是家中备受宠爱的儿子,家中长辈不舍得他下地,跟祖辈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地里做活,所以倾全家之力供养他读书。   葛长安知道家人的苦心,也想要借着读书一途走上青云路,带着全家改换门庭,过上好日子,因而发奋读书,数九寒天从不懈怠,十七岁就考中了进士,称得上寒门英才,未来前途无量。   一切都很顺利,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偏离了葛长安对未来的安排。放榜第二天,葛长安就被指婚,皇帝保媒,将自己的小女儿琳芝公主许配给葛长安。一朝之间,葛长安就从寒门进士变成皇帝新鲜出炉的女婿,身份再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对其他人来说,这也许是一件好事,但绝对不是葛长安所要的!在燕国,驸马得封驸马都尉,此为虚职,且驸马都尉终身不得干政,可以说只要娶了公主,未来就不再有别的前途。   葛长安是有野心的人,也对未来有着满腔抱负,他不想娶公主,不想做驸马。但他人微言轻,圣旨已下,他不敢抗旨只能听从。   光明的未来突然截断,充满无限可能的人生被一纸圣旨拘住,一眼就能看得见头。葛长安痛苦不已,辗转反侧,短短几天就瘦了好几斤。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他还是要表现出欢喜与荣幸,高高兴兴地将公主迎娶回家。   婚事办得紧张,葛家一个人都来不了。将公主娶回家之后,葛长安也不敢冷落公主,好在公主性情骄纵,对他横眉冷竖不假辞色,不愿意和他亲近,让他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新婚七天后,葛长安在院里看见独自饮酒的琳芝公主,见公主醉倒,便将公主抱回卧室。进卧室之后他便觉得头昏脑涨,很快失去了意识。两个月后,琳芝公主宣布怀孕,七个月后早产生下一子。   之后五年,琳芝公主相继再生下一儿一女。   那三个孩子都不是葛长安的孩子。   强权之下葛长安只能打落牙齿就血吞,做着三个孩子的便宜父亲,做着窝囊的驸马。他的意气已经被彻底磨灭,所求的不过是葛家的下一代能够有出息,他费心思培养族中以及姐姐们的孩子,希望其中能有几个孩子能有天赋,才不辜负他咬牙当这个驸马做出的牺牲。   可惜的是,成亲第六年,邻国韩国攻打燕国,好像将燕国的骨骼脉络全部摸透,将燕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燕国危矣,就在这时有人举报琳芝公主通敌叛国,一通查,却查出其实是琳芝公主驸马葛长安才是奸细。   顷刻之间,葛长安九族尽诛。   琳芝公主似乎还有一点良心,不忍心让名义上的丈夫死得不明不白,亲自端毒药给葛长安喝,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原来奸细是琳芝公主的男宠,那男宠葛长安也知道,名叫唤作朝柯,为琳芝公主的侍卫统领,也是那三个孩子的生父。琳芝公主为了保住情夫,只得将罪名推到丈夫身上。   葛长安想不到自己忍了那么多年,认下三个孩子,最后还得认下公主情夫的罪责。   他死了,死得怨气冲天。   现在的时间段就是葛长安与公主成亲七个月后,公主“早产”生子。葛长安智商正常,“洞房”之事他毫无印象,自己的身体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但他到底心存侥幸,觉得一国公主金枝玉叶不会做出丑事,便自欺欺人。直到公主生下孩子,早产的儿子明明比足月的孩子还要强壮结实。   葛长安不能忍,跟琳芝公主吵了一架,被按着打了二十大板。瑞和来的时候,窗外的婢女说“驸马可怜”,说的就是原身被打之事。   这样的任务还挺有挑战性的,瑞和第一次来到这样的任务世界,对一切都很新奇。他在床上修养了两天才下地,原身是一个文弱书生,二十大板听起来不多,对身体的伤害却不小。   “驸马,这是公主殿下命我送来的衣服,今天大公子洗三,公主说您身为父亲务必要到场。”   才刚下地,就有琳芝公主身边的侍女绿桃送衣服过来。   瑞和慢慢地走到桌子边坐下来,随手挑起一只袖子看了看,然后放下,问:“什么时辰开始?”   得到确切时间后,瑞和就让婢女给他换衣服。   绿桃愣了一下,驸马爷出身寒门,入住公主府后根本不习惯底下人伺候,衣食住行都是自己来,她和姐妹们私底下还嘲笑驸马爷出身低微享不了福呢。   “听不到吗?”瑞和抬眼看她。   绿桃心中的诧异压下,恼怒涌上来,她是公主的近身婢女,驸马何德何能敢使唤她?!她黑着脸冲着门外喊了一句,让门外候着的婢女给驸马换衣服,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原身院子里也是有婢女和小厮的,只是原身不习惯,平时都打发在屋外不让进来。驸马与公主感情疏离,底下人也见风使舵,这才一年不到,院子里的奴仆就走得差不多,只剩下一手掌不到了。这一次被绿桃一喊,只有一个正在扫地的婢女急匆匆地进来,手足无措地给瑞和换衣服、梳头发。   很明显,这位婢女并不是贴身伺候的,经验不足,给瑞和梳头发扯了他好几次,不停地请罪。   “无妨,去帮我提膳吧,我饿了。”   “是,碧儿领命。”婢女惴惴地退出去,很快给瑞和提来早膳,仍然是清淡的粥和两样面点。瑞和全部吃完了,又喝了药,这才慢慢地朝举办洗三礼的园子里走去。   琳芝公主极为受宠,为皇帝最小的女儿,生母是贵妃,一出生就有封号,当得上公主中受宠第一人。如今四国鼎立,齐韩燕赵,彼此之间摩擦不断,因为燕国与赵国国力在四国中处于末尾,为了夹缝生存,两国便联合起来,以联姻为盟誓,不是燕国娶了赵国公主,就是赵国迎娶燕国公主。   公主,是非常具有政治意义的存在。   琳芝公主本人长得花容月貌,脾气娇憨可人,年龄也合适,本来就是两国再一次联姻的热门人选。但她实在受宠,她哭诉不愿意远嫁,又看上了新科进士,皇帝最后还是依了她。   成婚之后,琳芝公主又生下长子,皇帝好像是第一次做外祖父,喜得不行,流水的赏赐被抬进公主府。琳芝公主圣宠正浓,因而今天办的洗三礼办得非常盛大,来的客人多得数不清。   还没进园子,瑞和就感受到里头的热闹气氛了。   为一个奸生子如此劳师动众,琳芝公主的胆量让瑞和敬佩。也是,做为一个做得出未婚先孕,然后又迅速选中一个长相才华样样出色的农门子弟来接盘的公主,琳芝公主称得上足智多谋。   她没有把葛长安放在眼里,是因为她有着绝对的自信和底气。   葛长安不敢说出真相的,凭着她在宫中的受宠程度,如果葛长安敢说出来,为了皇室的脸面,该死的也不会是她。葛长安没有人脉、没有家世,在燕国顶级豪门的权势之下,根本毫无反击之力。   她对葛长安不屑一顾,所以做什么都坦坦荡荡,毫不畏惧。   “驸马来了啊,你病了几日,还没看过我们的孩儿呢。”琳芝公主见他过来,眯着眼睛娇憨地笑,招手让他靠近。   瑞和缓慢地走过去,低头看向襁褓中的孩子,孩子才出生三日,眉毛淡淡的,五官看不出来长得像谁。   “大公子长得真是龙章凤姿,以后一定也是我们大燕的栋梁!”   “是啊是啊,必定能像公主这般容颜出色,又像驸马一样有满身才华……”   客人们不停嘴地夸,琳芝笑着听着,打量便宜丈夫的脸色。只见他抿着嘴眼睛低垂,一看就是心情不好。不过他还算识趣,什么不合时宜的话都没有说,于是她就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向身侧的侍卫统领。   侍卫统领朝柯看她得意地瞥过来,心中一烫。   两人隐晦地调情,瑞和感觉到了却假装没看见。他充当工具人参加了“儿子”的洗三之后就走了,说是身体不适没办法陪着客人吃席,琳芝公主也没有留。   走回去的路上,瑞和分花拂柳,觉得这园子的景色的确不错,花香怡人让人心旷神怡。他在思考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再这样等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可要揭穿朝柯的真面目——朝柯是韩国五皇子,为了窃取情报才来到燕国,因为英雄救美做了琳芝公主的侍卫,成功潜入。   现在的琳芝公主知不知道朝柯的真实身份呢?瑞和也不知道。但很明显,走琳芝公主这条路是行不通的,瑞和也不想走。既然如此,那就寻找外援。   没错,琳芝公主与人通奸生子是耻辱,但皇帝宠爱她,不见得会真的发落她,很大可能还会为她遮掩。但如果那个奸夫是敌国奸细呢?就算皇帝疼爱女儿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过,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   走到自己院子的时候,瑞和就已经有了主意。   委托者的心愿有两个,一个是让琳芝公主罪行大白,让她身败名裂,第二个是保护葛家平安,不要再被灭族。都不简单,但源头都在琳芝公主身上。   半个月后,瑞和的身体好全,第一次出门了。 第482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原身是正统寒门进士,如果没有尚公主的话,会成为寒门弟子在朝中的新一代力量之一。燕国虽然开办了科举制度,但皇帝在用人的时候还是偏向于勋贵,觉得高门大户出身的臣子见识更广,也用得更顺手。但科举制已经延续一百多年,属于祖宗定下来的制度,他也只好继续沿用下去。朝中有勋贵领头的朱丞相,也有寒门代表人龚尚书,如果原身走正常官路的话,很有可能入龚尚书一系。   说这些便是想说,原身也是有自己的人脉的。他是一路考上来的,同窗同年不少,虽说其中一部分因为他尚公主后从寒门跨越到“皇亲国戚”阶级,清流与勋贵自古有壁而与他疏远,一部分看他婚后跟公主关系很一般,未来无甚前途无法借势而逐渐远离他,但还是有一二好友可以走动的。   上辈子,原身游离于朝政之外,做一个潇洒的驸马,好友们忙于职务,导致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聊天谈心都没有共同语言。加上原身后来日渐抑郁,性格发生巨大的变化,心中也有一些难以说出口的难堪与羞耻,他就不太想跟以前的朋友联系了。   不过现在这个阶段,原身跟那两个朋友关系还是很不错的,这阵子瑞和称病不出门,那边还过来探望,不过被瑞和推了,并没有相见。   今天出门,便是约了他们。   “耀之兄,你竟然瘦了这么多?你的病好全了吗?”一见面,好友便关心起瑞和的身体。   这两个朋友一个叫做郑敏秋,一个叫做庄思苦,都是同一个书院考出来的,有着多年的情谊。   “好全了,不过是一场风寒。”瑞和笑笑着转移话题,“你们呢?最近在翰林院可还顺利?”   “顺利,前天旬考,我们二人都得了一等。”郑敏秋高兴地说,忽然想起好友每次听他们说起翰林院的事情时就面露郁郁之色,就有些后悔。耀之兄才华能力样样上佳,如果不是尚了公主,现在也该和他们一样在翰林院中学习了……   瑞和笑着恭喜,面色没有半分阴霾和沉郁。郑敏秋和庄思苦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欣慰,好友看来是想开了一些,这是好事啊。   于是接下来的交谈气氛就更加融洽了,郑敏秋还邀请瑞和:“下月十二有一场文会,耀之兄有没有空闲?”   从成婚之后,原身已经就没有参加过文人间的聚会了,郑敏秋这一问心中没有多大的把握,好在瑞和点头答应了,还询问了具体时间和地点。   “太好了!”庄思苦拍扇子,“到时候我们汉和书院三杰一定能在文会上一鸣惊人。”   郑敏秋哈哈大笑:“没错!”   十天后的文会,瑞和果然过去了,开始捡起了原身疏远已久的交际圈。琳芝公主在朝柯的提醒下,派人盯着他几个月,见他老老实实的没有对外乱说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又因为已经和驸马摊牌,琳芝公主更加没了顾忌,在自己的院子里跟朝柯毫无避讳地做起了夫妻,流着两人血液的孩子又在一天一天地长大,乖巧又可爱,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日子好不快活。   而瑞和也在交际中与自己想要见的人搭上线。   琳芝公主得宠,她的同胞哥哥三皇子也颇受皇帝器重。燕皇有七个儿子,正当龄且有出息的也就三个,除了三皇子还有二皇子与五皇子。四年后,贵妃病逝,皇帝悲痛欲绝也病倒在床,皇后将七皇子记在自己名下,使得十二岁的七皇子成为唯一嫡子。   皇后生于望族霍氏,父兄掌握着燕国一半兵力,但她身体不好,对储位似乎也毫无野心,十几年来都将后宫交给贵妃打理。早些年,有皇子的妃嫔都生出过将孩子抱给皇后抚养的念头,但皇后对此兴致缺缺。加上皇后娘家霍氏一直都是坚定的保皇党,从不参与储位之争,勤勤恳恳地守卫边关,从不参与朝中派系争斗,所以这些年来皇子们明争暗夺,都绕过了皇后以及她的娘家。   谁都没想到贵妃病逝燕皇病倒之后,霍皇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隐居状态出山,迅速记名七皇子,记名隔天,朝中就请立太子,本该在边关的霍老将军出现在朝堂之上,以强大的兵力震慑朝野。于是,十二岁的七皇子被立为太子,争斗了多年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捞到(五皇子在前一年死于意外坠马)。   等燕皇病情好转,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也只能默认。   琳芝公主的确是恋爱脑,但促使她包庇男宠,不顾自己燕国公主身份而眼睁睁看着韩国铁骑踏进燕国国土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自己同胞哥哥夺嫡失败,眼看翻身无望。与其把燕国拱手让给霍皇后,往后余生自己都生活在霍皇后的俯视之下,倒不如给自己的未来夫婿、自己孩子的父亲!她做不成燕国公主没关系,她可以做韩国皇后!   如此自私。   燕国有这样的公主,实在是一大不幸。   瑞和搭上线的人,便是霍皇后的侄子霍临了。霍家数代从武,这一代也不例外,只是霍临的身体从小就弱,也更喜欢读书,从小就展露出极高的读书天赋。家里人疼他,便让他走与其他兄弟不一样的路。他是一个风流才子,惯常爱参与各种文会雅会,要跟他见面不难,难的是怎么不动声色地与他结交,还不能引起琳芝公主的注意。   花了三个月的功夫,瑞和总算跟霍临有了交情。一年后,两人已经是好朋友了,霍临喜欢读书却不爱科举做官,正好瑞和是一个无法参与政事的读书人,两人都很闲,于是约着游山玩水吟诗作词、参加各种诗会文会,友谊突飞猛进。   交情深了之后,瑞和便逐渐展露出自己的政治才能,两人聊天的时候,偶尔会聊到时事,比如赋税啊秋收啊,或者是某地贪墨案等,他都有自己的见解。慢慢地,霍临对瑞和越发佩服。后来有一天两人约着踏青采风时,瑞和就发现霍临看着他的眼神有一些变化,他就心中有数了。   上辈子七皇子被立为太子之后,霍临就是太子的老师。   采风后,两人在亭中画春景,画完之后瑞和叹气:“果然还是美景让人心中愉悦,心中的浊气也在此等景色中消散了。”   霍临问:“耀之兄有什么烦心事吗?”   瑞和苦笑,摇头不语。   霍临想了想,问:“宁之兄的孩子今年已经两岁了吧?已经可以带出门玩耍了,不然下次带过来,我也带我家的孩子一道来,到时候孩子们可以一起玩。”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好友的脸色一变,虽然很快调整过来,但很明显很不喜欢谈这个话题。   瑞和强笑着说:“那孩子养得娇惯,公主舍不得他出门的。”   回到家后,霍临跟自己的父亲说起这件事:“耀之似乎跟公主感情疏淡,我们来往这些日子他从来没有主动说起公主和孩子。”他很不自在,“父亲,我和耀之相交是因为两人合得来,从来不掺杂别的东西,您不要再让我去试探他了,我心里亏得慌。”   霍临的父亲是霍皇后的堂兄,在霍家排第三,因霍老将军以及霍皇后的嫡亲兄长们都在边关驻守,霍家的事务便是霍三爷在处理。他的儿子霍临是按照名士的路子培养的,为霍家在文人中打开新的局面。皇后很喜欢这个侄子,也欣赏侄子的才华,便让他偷偷地给七皇子上课。霍家核心领导层都知道 ,霍皇后看中了七皇子,倒不是想着延续霍家的荣光,而是想要自保。   辰贵妃从入宫那一天起到现在都快三十年了,皇帝极其爱重她,若不是霍家掌兵权且在燕国扎根上百年,霍皇后早就被废给辰贵妃让路了。   但为了避开辰贵妃的锋芒,从辰贵妃册封之日起,她就关闭宫门,不再插手公务,将除了皇后之位以外的一切都给了辰贵妃。   霍皇后不在意自己,但不能不为家族考量。蛰伏十几年,眼看辰贵妃的儿子极有可能在储位争斗中获胜,自己的家族未来要仰辰妃之子的鼻息而活,她就日夜煎熬无法入眠。看了又看,挑了又挑,她看中了五岁的七皇子。七皇子的生母难产而亡,剩下七皇子在皇子所孤孤单单地长大,受尽冷眼。她见七皇子聪慧可人,心中的念头就越发强烈起来,于是悄悄伸出手帮一帮。七皇子一天天长大,她能让他的生活过得好一点,却无法给他好的教育,这让霍皇后很难过。   正好,娘家的侄子霍临才子之名日显,霍皇后就暗中操控,让辰贵妃以为七皇子的八字克她,生出将七皇子送出宫的念头。霍皇后顺水推舟,促成七皇子出宫建府一事。才六岁的七皇子便成为燕国年纪最小出宫建府的皇子,直到这个时候,霍皇后才跟娘家人透露自己的想法,霍临也暗中成为七皇子的老师。   但霍临是一个优秀的才子,却不是一个优秀的帝师,他能教七皇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却无法教授其帝王之术。偏偏这个计划是高度机密,他们不能大大咧咧地为七皇子延师,就怕被辰妃盯上。   正好霍临认识了葛长安,霍临日渐被葛长安的学识和政治素养所折服,因而在与皇后交谈时偶尔两次说起葛长安的名字,感叹他一身本领被困在公主驸马这个身份上,无法发挥所长。没想到霍皇后竟生起了让葛长安教导七皇子的念头,让葛长安惊讶极了。   听了儿子的抱怨,霍三爷笑着说:“我让你去试探他,就是为了你们之间的情谊。”   “父亲?”   “葛长安是琳芝公主的驸马,琳芝是辰妃的女儿,辰妃与咱们霍家的关系如何?你常说他聪慧,难道他不知道与你交好琳芝公主会不高兴吗?不过你的确不适合去试探他,我已经派人去查琳芝公主府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第483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回到公主府的瑞和心情极好,他坐在窗边喝着茶,想着今天的事情。如果他推断没错的话,霍临现在已经是七皇子的老师了。七皇子上个月出宫建府,而上个月霍临就开始忙碌,约十次只能来两次。今天霍临有一些不对劲,看得出是在打探他跟琳芝公主的情况,这是好事,说明霍家已经在考虑他了。   他将茶杯放下走到书房,继续编写《帝王册》。   “驸马,公主让您过去见她,有要事相商。”碧儿小声地在门口禀告。   “你去回了,说我这就过去。”   瑞和搁笔,将书收进储物戒指里。   走进琳芝公主的院子,瑞和就看见侍女们都喜气洋洋的模样,他在心中冷笑,面无表情地走进去。琳芝公主歪在美人榻上,见他进来挑挑眉,嘲讽道:“驸马真是忙碌,让人三催四请都见不到人。”   这样刻薄的表情放在她脸上却显出几分娇憨可爱,可见人的皮相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让一个内里肮脏恶心的女人单看外表跟仙女无异。   “公主有何事要吩咐?”   琳芝公主不答,托着下巴好奇地看着瑞和:“你跟霍家的霍临关系还挺好,三天两头踏青诗会的。”   瑞和没说话。   琳芝公主有些恼了,芊芊素手拍在塌上:“你放肆!”   “公主息怒!”屋里的侍女哗啦啦跪了一地。   朝柯站在廊上值班,听见动静眉毛微微一蹙,走进来。   “公主息怒。”他朝公主行礼,又看向端坐着的瑞和,“公主与驸马是至亲夫妻,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怎么才开口就吵起来了呢?”   琳芝公主哼了一声,扶了扶垂在耳侧的步摇:“知道了知道了,驸马,大郎近日心神不宁,清虚观的道长说需要驸马在他身边压一压邪祟,这几晚你便在我院中安置吧。”   “好。”   瑞和应下来后就离开了,多余的话一句没说。   住了两晚之后,琳芝公主就让瑞和搬回自己的院子,又过了一个月,琳芝公主的院子果然传出她怀孕的喜讯。瑞和出去参加文会,总有人恭喜他,他也都淡定地接受了。   如此折辱,原身身为正统古代读书人,难受痛苦到极点,但对瑞和来说就不算什么了。他按部就班地展开自己的交际,在霍临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学,还应邀去了霍家两次,见过霍临的父亲以及霍临的一个姑姑。   见过“姑姑”之后,瑞和就知道事情能成。他虽然没有做过古代的皇帝,但也有过许多管理的经验,掌控过百万军团。   时代会变化,政治的内核永远不变。   这一天,霍临请他出去玩,瑞和收拾收拾就出去了,这一次他又见到了霍临的姑姑,也就是霍皇后。霍皇后没有隐瞒身份,寒暄后就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瑞和脸色微讶,对她行大礼。   霍皇后笑着让他起来:“你好像不怎么惊讶,难道是已经猜到了?”   瑞和奉承她一句:“舒美兄的姑姑里,凤仪威重的就只有您了。”   霍皇后笑意更浓,让他坐。   “请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霍皇后直言直语,将事情说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空闲呢?”   瑞和立刻跪下行礼:“教导七皇子是臣的荣幸,臣一定竭尽全力!”干脆利落地应下来。   霍皇后有些感慨又有一些怜惜地看着他,亲自扶他起身,保证:“琳芝那孩子的确荒唐了一些,你放心,你的事情我都记在心上,以后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瑞和便露出压抑的愤恨与悲苦:“谢皇后娘娘为臣做主,臣别无所求,只希望与琳芝公主和离,我的家人不要受到牵连,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好,我答应你。”   又交谈了一阵子,之后七皇子过来,瑞和就与这新鲜出炉的学生一起去书房读书了。霍皇后站在窗外听了一会儿,满意地点头离开。   “姑姑,耀之兄实在可怜,日后……”   “我说的话一向作数。”霍皇后抿了一口茶,交代霍临,“出宫一趟太过麻烦,以后我不会常出来,朗空的功课你要帮我盯紧,每隔三日要将他的学习进度写成折子递给我,听明白了吗?”   “是,姑姑。”霍临又问,“姑姑,如果耀之今日没有答应,您待如何?”他总觉得今天的会面才草率了。   霍皇后淡笑:“如果他不答应,就不会有今天的会面。舒美,你一直保持着赤子之心,这很好,但你也要知道人心复杂,我相信三哥应该跟你说过一些了,你有什么感悟?”   霍临咬唇:“父亲说耀之与我交好是有目的的。”   “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霍临摇头,不想说。   霍皇后拍拍侄子的肩膀,没有逼他。   回去的路上,瑞和跟霍临道歉。   “……辰贵妃压了皇后一头,所以我想霍家跟辰贵妃的关系一定不好,我想找庇护,所以看上了霍家。舒美兄,我接近你时是带着目的的,我希望能借到霍家的势以护全自己和我的家人,没想到最后竟然能成为七皇子的老师。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你们霍家最核心的秘密……对不住,以后我为牛做马都会向你赎罪。”   霍临此人心思细腻单纯,又很有同理心,他同情好友的遭遇,所以不愿意将人往坏处想。瑞和坦白一切,他更加不生气了,忙说:“你不要这样说,你也有你的难处。”   “不,是我人品卑劣利用了舒美兄你,我利用你得到了好处,却不能不识好歹,未来的路还很长,你且看着吧,我一定会将七皇子教好,让他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瑞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中透出坚定与野望。   霍临浑身一震,良久没有说话。   就这样,瑞和成为了七皇子的第二位老师,每隔几天就会从密道进入七皇子府为七皇子教学。七皇子资质不错,一点就通,瑞和慢慢地教导他,将一块璞玉逐渐雕琢成更加出彩的模样。   年底,琳芝公主诞下次子。同月,瑞和将自己做出来的千里镜并图纸交给霍临。十天后,驻守北地的霍老将军站在城墙上涌千里镜瞭望远方,眼中含热泪:“真是好物。”温柔地抚摸着千里镜,“我燕军如虎傅翼!”   两年后,琳芝公主再次怀孕,瑞和再次被要求在她的院子里住两天,庇护惊神的二郎。   “我已经跟友人约好去游学,即刻就要启程了。”瑞和让碧儿将话传出去,绿桃在外面大声喊:“这是公主的旨意!”   瑞和没理会他,自顾自收拾行李出门了。他的动作很快,等他离开时琳芝公主的人才追上来,可哪里追得到?   “已经走了?”琳芝公主不可置信,“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敢违背我的命令!”   朝柯忙安抚她:“公主莫生气,别伤了身体。”   “马上去追,将人给我捆回来!”   琳芝公主还是很生气,她平时从不在意驸马,但在她心里,那就是一个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自己说东那人就不敢往西的物件儿,一个让自己过神仙日子的好看摆件罢了。如果不是因为朝柯身份太低,两人无法光明正大地长相厮守,她也不会找一个驸马来做挡箭牌。   她很有自知之明,母妃爱她但更爱兄长,肯定希望她去联姻为兄长带来更多助力。父皇爱她,但如果她拒绝联姻选择与一个奴仆成亲,父皇也不会同意的。她清楚地知道,她可以对一个才貌双全的年轻进士一见钟情非卿不嫁,却不能要死要活想嫁给一个侍卫。   这三年来,驸马做得很好,顺从又老实,平时也常常不在公主府碍眼,这座公主府就是她与爱人的爱巢,她过得乐不思蜀,只觉得每一天都是神仙日子。   爱意浓重,她又怀孕了。她在府邸中肆意畅快,也不怕被其他人知道,毕竟身为一国公主,还是最受宠的那个,养一二面首又怎么了?只要大面上不要落人话柄就行,她也知道外头有人说闲话,说她的长子和次子都不是驸马的孩子,其中就以她的四姐姐最气人,说过不止一次。可她面上功夫做得好,不管是长子和次子怀上的时间,她都跟驸马“同房”了,四姐姐再传谣言又能怎么样呢?   这一次怀孕,琳芝公主自然是想要照旧做出与驸马同房的记录,好堵好事人的嘴,结果驸马竟然不配合,这让她如何不生气恼怒呢?   “好好好,我会帮你把人带回来的。”朝柯哄她。他对琳芝公主是真的有感情的,他潜伏来大燕也有七八年了,刚来的时候他也才十三岁,离开家乡来到遥远的燕国,他心中不是没有忐忑的。虽是抱着目的接近琳芝公主,但这些年相处下来,到底生出一些真情。琳芝公主娇蛮任性,但并不磋磨人,他哄着琳芝公主春心萌动,两人跟寻常情侣一样相处,那种甜蜜最开始是假的,但最后也成了真的了。   琳芝公主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也是琳芝公主唯一的男人,两人还孕育了两个儿子,这是他唯二的两个孩子,想到即将有第三个孩子,朝柯的心中就柔软得不行。他已经决定等到事成之后会给琳芝公主一个名分,燕国公主的身份足够做他的王妃。   朝柯哄好琳芝公主之后立刻带人打马去追驸马,一路追去,结果在七阳山的山坡下看到了翻倒破碎的马车,车马摔断了手脚无法动弹,看见公主府的侍卫大声求救:“快去救驸马!驸马跌下山了!” 第484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假死遁走的计划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七皇子成长很快,瑞和要教授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像以前那样几天过去一次,一次待个两三天已经不够了。瑞和在公主府也待得够够的了,于是就跟霍家商量着假死,以后再造一个身份光明正大地进七皇子府。   正好琳芝公主又怀孕了,瑞和便将计划提前,不想再恶心自己一回。   霍家果然将一切办得妥妥当当的,还弄了一张人皮面具给他戴,瑞和摸着镜子里完全不一样的脸啧啧称奇,问:“这种面具难不难制作,我能学吗?”他在子兑换系统里看见过类似的面具商品,里面存着几百上千张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脸呢,看介绍就知道非常酷炫,当然了价格也很美丽,让人望而却步。   霍临笑了:“你想学吗,这是我父亲给我的,我回头帮你问问。对了,今天是出殡的日子,你有兴趣去看一看吗?”他促狭地说,“我派人送奠仪过去了。”   “没兴趣,我有好多事情要做。”在公主府住三年,他什么人脉都没发展出来,只当那是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重要的东西都放在储物戒指里,安全是安全了,但要想做什么事情就完全没有隐蔽的条件。之前做个千里镜还算简单,动作小,自己在屋里就能做,但他想做一个新东西,显然在公主府做不了。   “你又有新的发明了吗?”霍临想起千里镜仍觉得惊艳,“千里镜真的很好用,父亲说在前线帮上大忙了。”   “那就好,我希望我们大燕军队能够越来越强,这样才能保卫好国土和百姓,所以我现在有一个新的想法。”瑞和透露了一点,“可能需要采办一些材料,到时候还要你帮忙。”   霍临拍着胸脯做保证:“你尽管提,要是我买不到的东西,我就让我父亲帮忙。”   虽然没有去看自己的出殡,但瑞和还是知道了琳芝公主怀着遗腹子的事情,以及皇帝心疼女儿,为了安慰女儿特地赐了一个男爵给琳芝公主的长子。   “先生不生气吗?”十岁的七皇子问道。   “生气啊。”   七皇子好奇地看他:“可先生看起来面色如常,似乎毫不在意。”   瑞和淡笑:“这就是我之前教过你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身为您的先生,我该以身作则。”   七皇子咳嗽两声:“先生说得对,我记下了。”   “好了,闲话不要再提,殿下将这则税法看一看,琢磨一二,再说出您的看法。”   住到七皇子府之后,教学进度终于突飞猛进起来,得闲了瑞和就做自己的新发明。其实也不算是自己的发明,瑞和做的是炸药,但这个世界还没出现过炸药,硝石这种东西还未被挖掘利用。两年后韩国攻打燕国,可以说是一路长驱直入,其中的原因很多,燕国的布防图、粮草运输路线以及将领的作战风格被泄露是主因,其次便是韩国国力强于燕国,还拥有神兵武器,第三就是出手太快,奸细作祟隐瞒消息,让燕国来不及反应,更别说请求盟国赵国支援了。   种种因素叠加,燕国重重溃败,无力回天。   瑞和已经将朝柯的身份告诉霍家,相信这辈子朝柯窃取到的军报肯定无法发挥出上辈子的效果,现在朝柯还稳当当地在琳芝公主府中与公主耳鬓厮磨,做一对幸福夫妻,想来霍家也是抱着放长线钓大鱼的念头。   敌国互相渗透,细作水一样互相流动,但能做到朝柯那么成功的还是少数。   但就算这辈子燕国的军务机密没有泄露,面对国力强盛的韩国,燕国胜算还是不大。上辈子原身被下大牢,在牢狱中也听说了韩国大军南下,带着震雷之声,所到之处城墙坍房舍塌,土地崩裂泥沙飞溅,雾气缭绕。   那副场景传回燕都,民众无不惊慌,又有韩国细作在民间散播谣言,称韩国得天道眷顾,雷公赐神威,以助韩国一统天下,大军所到之处,众国都将俯首。民众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原身及其九族被愤怒的民众、朝臣以及皇帝推向断头台,死亡的那一刻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了轰鸣雷声,大地都在震动。   下一刻,原身身首分离,什么也不知道了。   很明显,上辈子原身死的时候,韩国大军有可能已经逼近燕国都城。   瑞和从原身的记忆中挑选有用的信息,怀疑韩国军拥有的极有可能就是炸药。那么为了增强燕国兵力,他也要为燕国做出炸药,这样燕国大军才不至于在这种新武器面前一溃千里。   炸药是在七皇子府邸里做成的,府邸的下人都知道,殿下的新老师很是爱一些奇淫巧技,最喜欢做烟火和鞭炮,院子里时不时地就要炸几声,吓死个人哦。为此七皇子特地在府中偏远的西北角划了一个院子做工坊,就为了给徐先生畅快地做发明呢。   炸药的配比瑞和自然是了然于胸的,但他得做出自己是在“钻研琢磨”的姿态来。于是他炸掉了不少东西,最严重的一次还把屋顶掀掉了,七皇子少年老成,每每都背着手叹气:“先生,我要养不起你啦。”   基础配比弄好之后,他就要试着将炸药做得威力更大,于是就得到霍临的庄子上做实验,炸掉了半个庄子。   可霍临来不及心痛,就为这种威力强大的武器所震慑倾倒。八百里加急的密信送到霍老将军手中,霍老将军一夜辗转,第二天就以想要亲贺燕皇五十大寿的名义送军报回都城。   都城,五天后收到军报的燕皇龙心大悦,很是受用霍老将军如此重视他的五十大寿,大笔一挥准了。   于是隔月,瑞和就见到了霍老将军,应霍老将军的要求,他细细地跟其介绍了炸药的制作。   “最重要的是掌控住境内出产硝石的山。”   霍老将军深以为然:“我已经派人探查全境了。”这样要命的东西,一定要跟铁器一样牢牢掌握在国家的手里才行。他大力赞赏瑞和,邀请瑞和共进午餐。   霍老将军在燕国是战神一般的存在,镇守边关四十载,像一座山一样挡在国民面前人,遮住一切外来的风霜雨雪。   “这是小子的荣幸。”瑞和欣喜地应下来。   对瑞和,霍老将军也有自己的看法。   “眉目通透,是一个有主意的孩子。”以霍老将军的年纪,称呼瑞和为孩子完全不过分,“这几年他先是做出了千里镜,现在又做出炸药,毫不藏私地献进军中,看得出他心中自有一份责任在,没有因为琳芝公主而迁怒皇室与朝廷,是个明白人。他的要求也简单,我都记着呢,以后我们霍家不会亏待他的。”   霍三爷笑着说:“您的眼光一向错不了。”又报告朝柯的事情,“已经确定他就是韩国细作,依照您的吩咐我已经派人盯紧他了,他平时都跟在琳芝公主身边,非常谨慎,我暂时还没有查出他的联系人。”   “那就继续盯着,三皇子在兵部也有三年了,我怕他借着琳芝公主与三皇子的兄妹关系从中探取我们燕国军务,这方面你着实要注意。”   “是,父亲。”   燕国皇帝的五十大寿办得很盛大,盟国赵国早早就遣使团过来了,据说礼单非常丰厚,其中还有一对浑身雪白的鹿,寓意十分好。   霍家的礼物就是千里镜。将千里镜献给霍家之后,瑞和就没有再将它当做自己的东西,对此也完全没有看法。霍临奉家族之命给瑞和送谢礼,谢礼也很实在,是银票、良田、店铺和庄子。   “我问过我父亲了,我父亲说,炸药的奖励在以后。”霍临意有所指,“毕竟那份功劳不是普通报酬能衡量的。”   瑞和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淡笑点头,问:“圣寿大宴你去不去?”   “去,我们霍家能去的成年男丁也就我和我祖父和父亲了,你想不想去?你可以假装我父亲的幕僚一起去,保管不会被发现。”   “我想去看看。”   霍临笑:“我还以为你不想动呢。”   “这从何说起?”   “离开那边之后你就自由了,可你却比以前还更少出门了,每次我来找你,你不是在弹琴画画写字就是在工坊里做炸药,根本不乐意出门。”   这不是想着趁能来古代一趟,实打实地接受一番文化熏陶、培养一些文艺素养嘛。原身琴棋书画都会一些,但因为出身寒门没有条件,都是进书院就学时才开始学的,平时为了科举也无法放比较多的功夫精力在这些上头,所以全部都不精通。   正好有这个条件和氛围,瑞和自然要学一学的。   面对霍临的打趣,瑞和告饶:“圣寿大宴难得一见,再不想出门也得去开开眼界啊,舒美兄就带我去吧。”   霍临哈哈大笑:“好吧,带你带你。” 第485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于是瑞和就进宫去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宫,原身倒是去过两次,一次是殿试,一次是大婚后与琳芝公主进去谢恩,全程紧张,什么都没看清。这一次进宫瑞和尽情地欣赏了一番燕国皇宫,这个世界是架空历史,但建筑还是能找到一些以前他穿梭过的世界古代建筑的影子,可见优秀的建筑之间会有一些相同的元素,美丽是互通的。   除了欣赏皇宫,就是看人了。今晚的宾客真的很多,各个盛装打扮,在大殿上,瑞和看见了琳芝公主,她看起来美丽得如同二八少女,丝毫看不出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侍卫朝柯并不在她身边,这倒是奇怪了。   他跟霍三爷说了这件事,霍三爷嘴唇动了动:“有人跟着。”   那就放心了。   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宴,瑞和感觉着异时空古代君主制下的宫廷宴席,一切都非常新鲜。他还看到了宠冠六宫近三十年的辰贵妃,只觉得远远看去就是一个高贵美丽的贵妇人,看着顶多二十多岁,完全不像四十多的人。霍皇后没有出面,惯例说是病体沉疴不能移动,遥祝皇帝圣寿万安,福泽年年。   坐在下方的霍家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喜气,似乎对此完全没有异议。   “献礼!”宦官高声道。   最受瞩目的献礼仪式开始了。   偏僻的树林里,朝柯听到远处的唱和声微微抬头,俊美的五官在月光下更添两分邪魅,整个人像从仙宫而来,俊得不像凡间人。   侍女装扮的女人看得晃神,眼中露出痴迷之色。   朝柯听了两句,淡笑一声,低头继续与宫女说:“这个月初七,就这样说定了。”   “是、是!您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说完正事,两人匆匆从不同方向分开,朝柯很机警,一路上耳听八方,确保没有人盯上自己。侍女脚步轻巧地从树林里走上小道,然后左拐右拐走上大道,与路上来去匆忙的宫娥们混在一起,低垂着头恭谨地从不起眼的角落走到大殿外面的宫娥休息室,各位皇子公主带来的侍从婢女众多,但除了一二贴身伺候的,其他的都无法进入大殿,只能在这里等候。   与朝柯接头的侍女羞涩地笑着与同伴解释:“肚子不甚舒服……”没有引来同伴关注,她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老实地端坐着等候大宴结束。   她没有发现的是,在她没有注意的角落里,同样有一个和她一样不起眼的宫女走了进来,看了她两眼才走。   “是三皇子府上的侍女?”霍三爷摸摸下巴,“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没有,朝柯非常警惕,他的武功很高,我不敢靠太近。”   “那就继续盯紧,那个侍女也是,两头都不能放松,他们一定会再联络的。”   “是。”   交代好手下之后,霍三爷回到大殿,他看见自己的老父亲身边围满了人,赶紧过去帮忙挡酒。霍老将军已经有快十年年没有回都城了,许多新晋的官员还是第一次见他,对这位保家卫国且实权在握的老将军,众人的态度自然是示好关切,能敬上一杯酒都觉得光荣。   觥筹交错,谈话逐渐热烈。   “老将军此番回来预备呆多久?我给您下帖子,你可要赏光吃个便饭呐。”这是请求吃个饭联络感情的。   “听说宿城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还冷,老将军的身体可还受得住?”这是问候身体的。   “那千里镜真是神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三军都配备上?”也有询问千里镜的。   刚才的献礼真是非常热闹,嫔妃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皇子们之间气氛激烈,互相攀比以求出彩,公主们争相表孝心,朝臣们也借着礼物表忠诚,哄得皇帝开怀不已。但最引人注目的非霍家进献的千里镜莫属,皇帝惊叹不已,连说了三声“好!”“好!”“好!”。   瑞和着实大开眼界,进献礼结束之后,天色也黑了下来。皇帝举酒杯宣布开宴,各种珍馐就如流水般端上卓。霍三爷让他不要站着了,去隔壁小蝉宫吃席,不是所有人都在这里有座位的,小蝉宫那边也摆了席面呢。霍临就将他的侍从也跟着瑞和一起过去,小蝉宫里的席面也非常丰盛,刚坐下,瑞和就看见了琳芝公主府上的长史。   这位祝长史长袖善舞,同桌的人一个都不冷落,还招呼瑞和吃菜。瑞和笑着看了他一眼,夹了一筷子祝长史介绍的菜式。   “这是我们琳芝公主府上进献上来的菜式。”祝长史与有荣焉地说,“没想到小蝉宫也能吃上。”   瑞和尝了一下,只吃到了名贵,味道倒是一般。   “你们公主府自然是不一般的,这底下进献上来的菜式多如牛毛,琳芝公主府能脱颖而出,真是让人羡慕啊。”   隔壁席上传来一个阴阳怪调的声音,祝长史脸色一沉,哼了一声没有应答。   一看,瑞和就认出隔壁桌的是四公主符的长史,两公主一直针尖对麦芒,使得两府的长史之间关系也不甚融洽。   四公主府的长史笑着继续说:“今天这好日子,怎么没见贵府的两位公子和姑娘了?”   祝长史淡淡地说:“公子姑娘年幼,我们家公主怕他们在大宴上闹腾开来,倒扰了圣上的宴席,因此只让他们在府中叩头遥祝皇上圣寿安康。”   “哟,不说二公子和大小姐,他们确实还小呢。不过我记得贵府大公子已经四岁了吧,听说长得格外壮实,浑然不像早产的孩子。”四公主府长史笑呵呵地说,“身为琳芝公主的长子,想来大公子一定继承了琳芝公主的聪慧,怎么会闹腾呢?”他慢条斯理地夹了一颗花生吃下,挑眉:“您说呢?”   “……”   嘴炮pk,理亏的祝长史含糊地应了两声,就此低调沉默下来。   自家主子遇上嘴上不把门的四公主,也只能气急败坏地伸着手指啊指,一点都不敢闹大,怕皇上知道了要严查。祝长史更加不敢跟四公主府的长史争吵,只能咽下这个苦果,老老实实地吃席。   吃个席面还能有戏看,瑞和看得津津有味。燕国豪门之间,谁不知道琳芝的孩子有问题?长子洗三来了那么多客人,泰半都是各府的太太奶奶,都是生育过的或者有抚育孩子经验的,她们能不知道一个七月份早产的孩子该是什么模样吗?但她们都当看不见,其中有忌惮琳芝公主的威势原因,也是看在琳芝公主胞兄三皇子的面子上。三皇子是储位热门人选之一,大家不愿意让得罪三皇子。   四公主就没有这个顾忌了,她的胞兄二皇子与三皇子斗得势如水火,她身为妹妹,自然要为自己的兄长摇旗呐喊。她也没有能力做别的,只能盯着三皇子的妹妹琳芝公主使力。正好四公主一直记恨十一妹妹琳芝比她更受父皇宠爱,所以斗起琳芝来不遗余力。琳芝公主所生之子皆为奸生的传言,最早就出于四公主。有了四公主这个缺口,豪门贵女间才敢慢慢地小声议论。   忽然,瑞和听见外头有动静,他放下筷子看向门口,坐在靠近大门处那几桌的人也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有一大群人快速经过小蝉宫大门,看样子是要到正在举办大宴的宫殿。   “怎么了?”   “那是宫中禁军……”   瑞和站起来飞快走到大门处,正好看见一个明显穿着统领服饰的男人对着小蝉宫皱眉,然后正大手一挥:“小蝉宫封起来,不要让人乱窜!”   “是!”   十几个禁军一齐动作,哐哐几下就将小蝉宫的门关了起来,咔擦落锁。   “哎呀!你们干嘛呢,我是二皇子府中的人,出什么事情了,你们不能就这样把我们关起来。”   “等一下,我们得去找我们主子!”   上辈子没有这样的事情,不过瑞和并不如何惊诧,毕竟这辈子与原身经历的上辈子早就不一样了,这些由庞大数据构造起来的世界非常复杂,有一些不一样的进展太正常了,以前他还遇到过两次重生者呢。   他推了推门,确定门被锁得严严实实的之后,不动声色地退到人群里,在原座位上坐下安心地等待。   “徐先生,您说将军他们不会出事吧?”霍临的随从担心地问。   “不会的,安心等着吧,这个时候不要乱动,莫要给霍将军惹事。”   圣寿大宴途中突然有宫中禁军涌来,肯定是燕皇出事了。   等了一个时辰,小蝉宫的门才被打开,霍临看见瑞和好端端地坐着,很是松了一口气,拉住他往外走:“解禁了,我们这便出宫去吧!”他的侍从也赶紧跟上,三个人穿过嗡嗡议论不停张望的人群,一言不发地直直出宫。   直到坐上马车,车马一甩马鞭,马车稳当地跑起来,那种逼仄压抑的感觉才淡去一些。霍临狠狠地呼出一口气,眼中的沉稳卸下,惊慌浮了上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皇上可还安康?”瑞和这才开口小声询问。   霍临将小几上的冷茶一饮而尽,压低声音说:“圣上中毒了!”   中毒?瑞和眉毛微动。   “皇子们正在敬酒呢,圣上心情甚好,接连喝了五杯酒,忽然就吐血了。……侍酒太监和御膳房的人第一时间都被抓起来,圣上下令宫中禁军封闭宫门,彻查内宫,想来应该是抓到背后主使之人了,所以才放我们出来。”   看来皇帝没出事,瑞和便问:“刚才有禁军来小蝉宫抓人,我看三皇子和五皇子府的人都被抓走了,难道跟他们有关系?”   霍临一脸一言难尽:“你不知道,三皇子和五皇子为表孝心都是亲自倒酒,圣上是在喝了五皇子敬的酒后吐血的,三皇子当场就喊是五皇子下的毒,五皇子又喊三皇子也有嫌疑……”说难听一点,就是狗咬狗。   “二皇子呢?”   “二皇子是依礼敬酒,酒是侍酒太监倒的,后来三皇子上前,为表孝心说要亲自为皇上斟酒,我看五皇子是不服气,所以才跟着学。”   “那你知道彻查的结果了吗?”   “不知道,也许等我父亲和祖父回来,我们就能知道了。”   “别喝了,这茶都冷了。”瑞和拦下霍临。   霍临按着胸口:“我的心还在跳呢。”这是他第一次进宫,遇到这种的事情真的把他吓坏了,到现在他的脸还是红的,可见情绪一直没有沉下来。   瑞和将小炉生起来烧水,安慰他:“我们回去等消息吧,这把火再怎么烧也烧不到霍家头上,你不要过度惊惶。”   霍临听不出他话中的潜台词,轻呼了一口气:“希望吧。” 第486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这一晚瑞和是在霍家睡的,霍老将军和霍三爷隔天下午才回来,霍老将军看起来精神头还好,霍三爷就差多了,看得出昨晚直面变故让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也不知道是谁胆子那么大,就敢在大宴上投毒,好在毒药不是那种见效快的剧毒,我们出宫的时候圣上的身体已然无恙,还宣召了我伯父谈话。”霍三爷对瑞和解释道,又问瑞和有没有照顾好瑞和,“七皇子昨儿晚上寻了个空,让贴身的太监问我徐先生有没有受惊,很是担心先生呢。”   霍临赶紧点头:“耀之好得不得了,昨晚我们一起睡的,您就放心吧。”   霍三爷这才放心,对瑞和说:“徐先生暂时住在我们这里吧,我怕余波未平,七皇子府那边也会有动静。”   瑞和摇头,他收回落在霍老先生身上的视线,笑着说:“葛长安的尸体埋在地下几年,坟头草都长满了,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徐瑞和,再说了,七殿下那边我也不放心,昨夜宫中才出了那样的事情,我待在霍府心中也不安宁。”坚持要回去。   霍老将军露出笑容,让贴身侍卫送瑞和回去。   “舒美,你也送送。”   “是。”   等瑞和和霍临离开,霍老将军放下茶盏,感慨:“葛长安此人不简单啊。”   霍三爷扭着僵硬的脖子,闻言笑着说:“当然不简单了,要是简单的话能教七殿下帝王心术?能做出千里镜和炸药这等东西?”   霍老将军瞥了侄子一眼,那一眼含着恨铁不成钢:“我的意思是说,他猜出来昨晚的事情是我们霍家干的了。”   霍三爷轻呼一声,他把自己的脖子扭到了。他捂着脖子瞪大眼睛:“我们霍家干的?谁干的?”   霍老将军忍不住了,一个爆栗子砸过去:“你老子我!”   瑞和被武艺高强的侍卫悄咪咪地送到一处民居,在这里他重新换了一张人皮面具,换上“徐先生”的装束,然后在侍卫的暗处护卫下自己慢慢走回七皇子府。   昨晚宫中出事,民间是一点风声都收不到的,因此下午的都城街道热闹得一如往常,他走走停停,进书肆买了几本新话本和字帖。走着走着,他想起了某家店的酱香饼,又去买饼。最后他满足地提着一堆东西往七皇子府的方向走去,不料遇到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只见一个年轻男人扶着一个中年男人,两人贴着路边走,眼中是局促和不自在,一看就是从小地到都城来,周身都散发着不适应的气息。   那是原身的爹和大哥。   瑞和抿嘴,假装不经意地跟上去,确定了他们的住所后才回七皇子府,然后立刻派人去霍家找霍三爷帮忙查。一直在老家的葛家人怎么会出现在都城?琳芝公主一直就没把婆家放在眼里,办丧事的时候并没有通知葛家人,还是葛长安的好友郑敏秋和庄思苦请人去告知的。但路途遥远,等那边收到消息的时候,“葛长安”坟前的草都冒芽了。   葛长安的父母以及两个兄长迟迟才到,只能到坟前哭一哭,然后到公主府里收拾了几件原身的衣服、用过的笔看过的书作纪念,然后就回乡了。瑞和没有露面,只以葛长安朋友的名义给葛父送去五十两银子,这几年每年都会送一些钱回去,不算很多,但能让他们在乡下过上安稳日子了。   葛长安这个身份都过世一年多了,怎么他们会再来都城?   霍三爷一如既往地可靠,派出去的人很快查到原因,原来是葛长安的母亲这两个月时常梦见儿子,梦里英年早逝的儿子总是对着她哭,醒来后她也哭,人都病了还挣扎着要上都城给儿子扫墓。葛父死死拦着她,带上大儿子来了,他们已经来了三天了,墓也扫好了,正准备要回去呢。他们不好意思打扰郑敏秋他们,来都城后儿子的好友哪个都没联系,如果不是瑞和在路上正好看见,还无处得知呢。   知道他们要回乡了,瑞和就托霍家派人护着他们到家。   “你就放心吧,一定将他们安全送回昶县。”霍三爷笑着做保证。   “劳烦三爷了。对了,我手头也没几个信得过的人可以使唤,三爷手上可有身手好的侍卫愿意割爱?”瑞和又说。   手头没人,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总要绕个弯再去找霍家帮忙,倒不如直接将人手带在身边,办事效率还要更高。   诚然,他可以自己去雇佣或者买人回来调教,但太费时间和精力了。反正霍家一直派人盯着他,他也没什么可忌讳的,直接将那些人手从暗处带到明面上来,他用得顺手了,霍家也能安心。   霍三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着应下来,回头就跟霍老将军说了这件事。霍老将军却已经在准备回边关的事情了,闻言笑了笑,让霍三爷自己安排。   “那就让明宇去吧,葛先生那里一直是明宇在照看。”   “可。”   “伯父,您不再多待一阵子?”   “不了,都城固然繁华舒适,但我不习惯。我回去之后,这边的摊子你继续按照你的步调做,我留下的人手这一次会留5一半交给你,一半给皇后。你啊,守成不错,开拓还差那么几分心眼,皇后现在的心活了,这是好事,以后有事情你多与她商量,我就放心了。”   霍三爷应好,他的父亲英年早逝,他自小就是在霍老夫人膝下长大的,对待霍老将军就像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没有什么不听从的。   当天晚上,瑞和就收到了包括明宇在内的十个侍卫,明宇就不用多说了,这些年霍家那边有什么事情都是他来传话,其他九个人里也有四五个人的气息给瑞和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的灵魂经过淬炼一日比一日强大,虽然受世界规则限制,在这个古代世界里他的精神力被压制,但还是比普通人强很多。这几个人都曾出现在他身边,很明显之前也是听从吩咐来监视他的“老熟人”了。   霍家不放心他才是正常的,若是霍家欢天喜地地一丝防备都没有地接纳他信任他,那他还要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误的。   “以后就劳烦你们为我办事了。”瑞和直话直说,“我也不是一个麻烦的人,不会让你们做太过分的事情,若是有些事情你们办不了,也可去问霍三爷,相信他会伸出援手的。好了,值班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着来,住处和月银等问题,陈公公会跟你们细说的,散了吧。”   有了人手,瑞和便慢慢地用了起来。他提的第一个要求便是,希望能够得到琳芝公主府以及三皇子、五皇子以及二皇子那边的消息。明宇身为侍卫统领,面对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觉得为难,立刻应了下来。   于是那几府的消息源源不断地送进来,虽然都是外围消息,但也不错了。至少瑞和就知道,三皇子和五皇子从圣寿大宴那天到现在都还没出宫,显然是被扣在宫里了。琳芝公主那边安静如鸡,她也不出门了,不止如此全府都封了,只让采买进出。二皇子那边也十分低调,只有幕僚从小门进去,然后就没有再出来。   从表面的信息看,皇帝中毒似乎跟三、五皇子有关系,二皇子是无辜的。但瑞和怀疑事情就是霍家干的,上辈子霍老将军没回都城燕皇没出过中毒的事情,这辈子霍老将军一回来,燕皇就中毒了。   这是瑞和怀疑霍家动手的原因之一。   第二个原因,燕皇中毒,却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想要毒害一国皇帝真不是简单的事情,费尽心思就让燕皇吐两口血,休息几天温养一阵就能康复,那毒药下着玩的吗?   第三,现在二、三、五皇子之间斗得势若水火,但要说谁占据了上风,那是真没有。   二皇子的生母出身望族,给他留下了宝贵的人脉资源,几个皇子里,只有二皇子拥有最好的母族资源。   三皇子的母妃辰贵妃是平民出身,受宠这几十年来,娘家也没有培养出一个半个好苗子,空有富贵罢了,对三皇子而言,母族的力量相当于没有。但辰贵妃的存在,就能为三皇子加码无数。   五皇子也母族不显,其实从燕皇钟情辰贵妃之后,入宫的女人出身都不高了,民间都传言这是燕皇对贵妃,也就是当时入宫即封为陈嫔的怜惜,生怕陈嫔被世族贵女欺负。不过五皇子运气好,他的妻子是燕国顶尖豪门出身,出过两任计相,这一代虽然没有再出计相,但他家在户部根基仍在,乃实打实的权贵之家。   如果皇帝死了,皇位归谁?除非有某个皇子已经有一骑绝尘的实力,不然的话皇帝一死,一切都有可能发生,费尽心思毒死皇帝,到最后可能自己都不是胜利者。现阶段,这三个皇子还处于好好办差展现自己的能力、讨好自己父皇的阶段,所以他们没有杀害皇帝的动机。   因此,瑞和怀疑是霍家动的手,目的就是为了搅乱皇子间夺储的局面,俗话说搅乱一池浑水,其他人才有机会动手。   瑞和耐心等着看皇子们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博弈,没曾想隔天就从七皇子口中知道葛父和葛长平在路上被行刺的消息,他放下手中的书册,沉声问:“谁干的?”   七皇子忙说:“三舅舅已经在查了,先生莫着急。”   “我到霍府一趟。”瑞和快步走出门去,心中怒火翻涌。   官道上出现蒙面黑衣劫匪?骗鬼呢。 第487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跟着镖局的人回乡的葛父与葛长平一路省了很多功夫,比来都城时轻松很多。   “弟弟交的朋友太好心肠了,还请镖局的人送我们,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人家。”葛长平对父亲说道。   父子俩坐在简单的马车里,马车颠簸不堪,但也比骡车舒服很多,两人都很感激。   葛父抽着旱烟,叹气:“你弟弟一向乖巧,他的脾气好,喜欢交朋友……”说着,葛父觉得心口又痛了起来,失去最喜爱最寄予希望的幼子,让这个在地里劳作了大半辈子的庄稼汉子背脊都垮了。   前几年儿子娶亲,竟然天降好运尚公主,他与老妻欢喜得几宿几宿睡不着。他不懂儿子当上驸马后不能参政当官的痛苦,只知道做皇帝的女婿是天大的好事,他不敢跟皇帝论亲戚,但他的儿子以后就是皇亲国戚了,不愁吃穿,出入让人尊敬,这不就是一个父亲对孩子最大的期盼了吗?   只要孩子过得好,儿媳妇地位高看不上他们没关系,婚事办得紧张,他们一家人都无法去参加婚礼也没关系。   就算、就算天高路远,他和老妻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儿子了也没关系,儿子在远方过着人上人的好日子,他们在老家便能安心了。托小儿子的福,他们也算公主的亲戚了,在老家那样的小地方,这个名头足够庇护他们,没有人敢欺负他们葛家。   小儿子虽然回不来,却总会寄钱寄信回家,让葛父和妻子聊以慰藉。一切都是那么好,谁知道小儿子突然就出意外死了呢?   葛父捂着心口,不止老妻无法接受,这都一年多了,他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噩梦还没有醒呢!   “爹,你别伤心了。”见老父亲脸色不好,葛长平赶紧给他倒水喝,顺胸口。看老父亲缓下来,葛长平赶紧换了个话题:“爹,这一趟咱们过来为什么不看看小弟的三个孩子?公主、公主脾气大一些,但我们是小弟的亲人,您是她的公公,祖父看孙子孙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应该不会拦的。”   去年来祭拜时见过一次两个侄子,那是葛长平第一次见弟弟的孩子,心中疼惜得很。当时来得及,什么礼物都没有带,这一次他特地带上妻子和娘做的鞋袜,可是他爹没让上公主府。   葛父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去年见面,你见到那两个孩子的脸了吧?”   葛长平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看见啦,虽然公主只让见了一小会儿,连话都没说上,但我还是看得细细的,孩子们长得真好啊,以后长大后肯定跟弟弟一样是读书的人才。”   葛父闭上眼睛,没有再跟自己的傻儿子说话。在马车一颠一颠中,他在心中勾勒出那两个孙子的样貌,那两个孩子,没有一丁点像平安或者是他们老葛家的人。再想想家里大儿子和二儿子生的孩子,不说都长得父亲,但总能看出葛家的影子。公主出身高贵,想来在血统肯定会压葛家一头,孩子像她也正常,可孩子一点都不像自己儿子,那就说不过去了吧?   自己的儿子心粗,没有多想,可养了三个儿子八个孙子的葛父经验充足。   加上儿子与公主结婚几年,在家书里从来不提公主,后来有了孩子,也不提及孙子一句半句,就连公主生孩子的消息,还是在外头做生意的同乡人传回来的。儿子对公主与孩子冷淡,葛父心中早就起了怀疑,怀疑儿子与公主相处不融洽。他们老葛家的男人都疼老婆孩子,在家里的时候,小儿子对侄子们也是疼爱有加,没道理自己有了亲生孩子之后,反而又冷淡下来了呀?   葛父心中藏了一些嘀咕,连妻子都没敢说。等儿子意外去世,他上都城来拜祭,匆匆见了孙子一面,按理说那是自己小儿子留下的最后骨血,看着那两张全然陌生的脸,他竟然一点源于血缘的喜爱都没有。那次见面之后,葛父心中的嘀咕就越来越大。可那个猜测太吓人了,葛父谁都不敢说,拜祭之后,他就带着儿子们回老家了。在路上的某一天,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凉,瞬间就惊醒了,摸摸胸口,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公主的孩子都不是驸马的,一句话让他瞬间惊醒,看完后立刻就将纸条塞进嘴巴吞进肚子里。   他不知道是谁给他送的纸条,也不知道上面说的是真的是假,但从那一刻开始,他是一点想要跟孙子亲近的念头都没有了。他心中涌起愤怒和痛苦:平安是真的是意外死的吗?会、会不会是公主杀人灭口?   家里的老妻这一年多来一直催着他给孙子寄东西,他都含糊过去了,推脱没有可靠的人帮忙。这一次上都城,他也完全没有想和公主府联系的念头。   “我们出来这几天,不知道大郎他们有没有好好读书。”葛父睁开眼睛说。   葛长平憨憨地笑:“应该有吧,我听您的话,让二弟看着他们呢。”   葛父复闭上眼睛,他只希望孙子里能出一个读书种子,以后一举高中,有了身份与地位之后再来查他们小叔的死因,如果小儿子真的是死于非命,那就要给他的小儿子一个公道啊!   “哎哟!”   马车忽然抖起来,摇晃着停下。葛长平扶着葛父,掀开帘子看外面,同时问:“怎——”他瞪大眼睛,看着外面的刀光剑影忘了言语。葛父将他推开,探头一看,只见好些个黑衣人正跟镖师打斗,刀剑泛着冷光映入他的眼帘,让他的心瞬间跳到嗓子眼儿。   “在那里!”其中一个黑衣人忽然转头,对着葛父目露凶光,提着刀就要冲过来。葛父吓得立刻抓着儿子退回车厢里。   车夫大喊:“抓紧了!”将马鞭用力甩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撒开蹄子又跑了起来。   “爹!怎么办,有强盗!有强盗啊!”葛长平吓得面如土色。   葛父也着急得不行,他赶紧翻行李,将菜刀翻出来紧紧握住,交代儿子:“别动,别说话,咱们躲在车里——”   砰砰砰!   有箭矢落在车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葛父抖着手拉着儿子趴下,两人趴在窄小的车厢里,能听得见彼此慌乱的心跳声。这里离都城也不远啊,怎么会有强盗敢在官道上抢劫?   马车在混乱中继续向前,很快颠簸得葛父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只有十个,他们原本埋伏在官道两侧的草丛里,原计划是直接冲着葛家父子而去,但没想到他们才冒头,镖局的镖师立刻反应过来跟他们缠斗起来,车夫更是第一时间将马车继续往前赶,让他们追都追不上。   一刻钟之后,马车速度放缓,后面逐渐有镖师追上来。   葛父惊喜地问车夫:“强盗没追上来吗?”   车夫憨憨地笑:“我们镖局可是都城第一镖局,不是什么猫猫狗狗说抢就能抢的,大爷你放心吧,我们一定把你们安全地送回昶县。”   葛父连连道谢,又感念起小儿子的朋友来:“可惜没有留名字,也不知道是平安哪个平朋友。”   镖师追上来,一个个身上都带着血,葛父隔着马车数了数,发现少了一个人,有些不安地问出来。   “没事,我留下一个兄弟去报官了。”   葛父这才安心。   在赶到霍府的路上,瑞和一直在想会是谁的动手。葛家与都城的联系,只有一个葛长安。葛长安都死了,那就只剩下琳芝公主府,难道是琳芝公主出手的?也不像啊,没有理由,葛父和儿子上都城,压根就没上公主府去,要就谈不上做了什么事情引得琳芝公主忌讳甚至起杀心。   再说了,若真是琳芝公主出手,她犯不着在距离都城那么近的官道上动手,后头的路程多的是荒地山地,还能杀人抛尸呢。这个道理放在其他人身上同样适用,所以瑞和怀疑这是一个计谋。   在霍家等了不到一个时辰,黑衣人中仅剩的活口就坦白了。   “五皇子的人?”瑞和挑眉。   霍三爷点头:“千真万确,审问的人是我们霍家军里的老人了,一直统领审讯的事务。”意思是口供不会有错。   瑞和垂眸,手指轻点扶手。   “只问出他是五皇子的人,他只管接命令办事,五皇子的目的他就不知道了。”霍三爷第一次见瑞和这样阴沉的模样,心中感叹葛长安原来也是会生气的,琳芝公主做出那种事情,葛长安脸上还一派风轻云淡呢。他安慰瑞和:“我已经下令让他们送葛老先生他们到家之后暂时不要撤走,留下照应葛家,你的亲人会很安全。”   “谢谢三爷。”瑞和跟他道谢,起身准备回去,“如果再有什么消息,劳烦跟我说一声。”   “那是自然。”   霍三爷也一头雾水呢,后来霍老将军从宫中面圣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后也想不通。   “那就派人再去盯五皇子府,真是多事之秋啊。”霍老将军叹气,“我已经跟陛下说了,他让我再留两天,我已经应了下来。等我离开家里这一摊事就靠你了,舒美年纪也大了,很该收收心,回家来为你搭把手了。”   霍三爷笑着说:“他现在就帮上忙了,葛先生不就是舒美介绍过来的吗。他啊,就是那个性子,你让他做官天天点卯,他受不住那个。”   “你啊,就宠孩子吧。”霍老将军瞥了他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他转了转扳指,眯眼想事情,霍三爷不敢打扰他,便在旁边安静地喝茶。   “五皇子这一招,本来是一步好棋,可惜他运道不好。”霍老将军忽然幽幽道,语气中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别的。 第488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霍临转头,却见他伯父仍然闭着眼睛,于是就自己琢磨这句话,琢磨着琢磨着,他的眼睛微微瞪大,终于想清楚其中的关键,他放下茶杯:“那我可得跟徐先生说才行。”   “你以为他没想到?”就是想清楚其中的关键,这才没有追问,干脆利落地回七皇子府了。   霍老将军再次感叹,自己几个儿子都不笨,但人的聪明劲只看往何处使,大儿子二儿子一门心思都在打战上,侄子——其实他也是拿自己儿子看的,在他心里侄子就是自己的三儿子。老三不喜欢打战就喜欢做生意,心眼都在做生意上面。做生意也不简单啊,生意场如战场,都是需要耗费心力的,可见老三心计也不缺,但在政治谋略这方面,真的是差太远了!   霍三爷嘿嘿笑:“术业有专攻嘛,徐先生聪明对我们是好事,我相信他一定能教出来一个出色的储君。”   “你就不怕他教出一个防备我们霍家的储君?”   对此,霍三爷看得很开:“您不是一直说,我们霍家是燕国的屏障吗?我还记得我们家的家训是保家卫国呢,现在我们霍家的确佣兵权重嘛,皇帝防备我们又不奇怪,当今不是也很防备我们吗?您回都城这些天总要召您进宫,就怕您闲出屁来会和别人密谋似的——”霍老将军瞪了他一眼,霍三爷忙轻呸呸了两声,换了说法,“怕您寂寞,所以召您陪伴嘿嘿嘿。您不总说嘛,帝王心术深不可测,我们特地挖掘出葛长安去做七殿下的老师,不就是想教他如何做一个皇帝吗?他要是防备我们,说明教导有成效。”   “你啊你。”霍老将军点了点他,眼中的慈爱轻柔地掠过。   霍三爷走过去,蹲在霍老将军身边握住他的手。伯父的手结实又粗糙,跟小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这是父亲的手。   “伯父,我们要相信妹妹,她看中的孩子一定是好孩子。”   霍老将军沉沉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说:“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往下查了,我有安排。”   回头就招来心腹,让心腹将那九具尸体丢到了五皇子府上,在其中一具尸体上还留了一封信。宫中的五皇子收到消息,问:“确定信上什么都没写?”   心腹点头:“已经验过好几遍了,的确是一张白纸。”   五皇子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老三!”以为是三皇子做的,老三这是拿空白的信来羞辱他!   他心中愤愤,又觉得老三运气真是好,那只是琳芝的假丈夫的父亲和兄弟,老三竟然也放了人,真是滴水不漏!   他仓促之下用了这个计谋,没想到老三那边还能反击,如此心计,让人害怕。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五皇子心中发狠,他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下毒害父皇,但那天晚上老三第一个跳出来说是他倒的酒,他就恨上了老三。   毒杀父皇?这是多大的罪名?那一瞬间,五皇子浑身的血液都凉了,身体似乎都僵硬了,第一反应是噗通跪下为自己分辨,但因为事情太突然,他太过紧张,分辨的力度不够,回想起来,当时的他只会说“父皇不是我!”如果不是老二为他说话:“可三弟也斟酒了,斟的是同一壶酒,应该不是五弟……”他灵机一动将老三也扯下水,不然的话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被禁足宫中,成为他人的笑柄了。   即便如此,那样的屈辱他都记在心里,并第一时间反击。   琳芝那条线放任了那么久,现在是该收割的时候了,可惜葛家人没死,事情爆发的效果大打折扣。   “继续。”五皇子不愿意中断,沉声道,“本来我打算将屎盆子扣在老三身上,让父皇以为是他派人帮琳芝行凶的,天子脚下官道之上就敢行凶,胆子如此之大,到时候父皇一定会怀疑老三的狼子野心。可惜了,老三防得紧,连葛家都护着……那就集中全力往琳芝的教养上做文章,我要她成为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妹妹是婊子对兄弟无甚影响,对母亲的影响可大了,辰贵妃教出这么一个女儿,她也不是一个好东西。”   他目光阴鸷,想起了自己的母妃,那是一个满腔真心都投到父皇身上的傻女人,总为父皇对辰贵妃的专宠而心伤,年轻时候就患上心疾,到现在已经轻易出不了宫门,只能静养了。   但那个傻女子是他的亲娘啊。   既然撬不动老三,那就先撬辰贵妃,就是硬泼也要让她的名声沾上污点!   瑞和回了七皇子府,照常给七皇子上课,心里却在想着宫中的几位皇子。   圣上中毒的事情还没有结论,听明宇说两个皇子到现在都还没出宫,五皇子在这个节点上对三皇子的妹妹的公公大伯出手,为的是什么?肯定是想通过对付琳芝公主向三皇子泼脏水。   琳芝公主偷情生子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能文人最为不齿,但皇帝贵妃疼爱孩子,不一定会真的下狠手惩戒。所以关于琳芝公主的流言虽没有断过,但四公主也只敢打嘴炮过过瘾,就是知道就算闹出来她这个姐妹也会名声受损,父皇为了皇家脸面只会将事情压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如果闹出来琳芝公主发现公公大伯知道了孙子不是葛家血脉的真相想要告御状,结果先下手为强灭口——当然了,借的是胞兄三皇子的人手,那会怎么样?   事态会被闹到最大。   这应该就是五皇子的目的,琳芝公主的丑事忍着几年不用,一旦要用到,一定是倾全力打击。   从知道杀手是五皇子的人之后,瑞和就疏离出其中最有可能的逻辑,如果真的如他猜想的这样,那么接下来五皇子会有所动作的。   傍晚,明宇送来消息,说了五皇子府上出现的怪事。   “听说出现了黑衣人的尸体,血从小巷子里滴到五皇子府的后花园,不少人都围着去看。”   等明宇出去,正在给瑞和叠衣服的小童拍着胸口压惊:“先生,听着好吓人呢。”   瑞和一听就笑了,将桌上一碟子点心递给他:“喏,拿去吃吧,压压惊。”   小童咧嘴笑,开开心心地端着点心下去了。   隔天,五皇子的人就在朝堂上发难了,弹劾琳芝公主三宗罪,一为婚内行为不检,与侍卫朝柯偷情生子,抹黑皇室脸面。二为杀害驸马葛长安,寒天下学子之心,有损大燕人才基石。三为不忠不孝,琳芝公主得一国之奢侈金贵供养,却躲避一国公主护国之责,置国家安危于不顾,此为不忠。欺瞒圣上,以钟情新晋进士葛长安为由拒绝燕赵联姻,却只将圣上看重的国家栋梁当为掩盖自己未婚先孕丑事的遮羞布,辜负圣上慈爱怜惜,此为不孝!   琳芝公主德行有亏、既无大燕公主之品格,又无对父君的尊敬忠诚,不堪为大燕公主,请圣上严加惩戒,以正宗室之风,以安天下学子之心!   谏言的御史口齿清晰,句句铿锵。   在他的谏言中,满堂寂静,高座之上的燕皇都愣住了,可越听,他就越愤怒!他的眼神如同利剑一样射在那位御史身上,心中涌动着惊怒与羞耻。他是第一次听说小女儿这件事,震惊之后最多的还是被冒犯的怒火。   御史!御史!这个御史好大的胆子!就这样在朝堂之上将一国公主的面子撕下来丢在地上肆意践踏,他这个父君的面子何在?   在国君火山喷发般的眼神中,御史坦然地将奏折念完,然后伏地跪下,高声道:“请圣上明察!”跪地不起。   “请圣上明察!”朝列中,陆续有人跪下来。   今天是圣寿大宴之后第一次早朝,几位已经能参与政事的皇子今日都没来,三皇子一系的官员没有了领头的,你看我我看你,反应不够及时。   其他几位皇子派系的官员纷纷附议,皇帝恼怒地看着,不发一词,等了很久才缓声说要彻查此事,然后宣布退朝。   很快,外头就传遍了今日早朝的事情,还有人说:“圣上下朝后就往紫鸢殿去,似乎斥责了辰贵妃呢!”   同一时间,琳芝公主府。琳芝公主摔碎了房间里所有瓷器,哭得差点背过气去,朝柯急匆匆赶来,呵斥宫人:“怎么不拦着公主,伤着公主可该怎么办?!”抱着琳芝公主从一片凌乱的正房里出来。   “朝柯,怎么办,怎么办啊……”琳芝公主拉着他的袖子,像是抓住自己所有的希望。她依赖地看着恋人,“你有办法的是不是?是不是?”   朝柯心中比她还焦急,他的身份见不得光,若是燕皇将他看进眼里彻查他,那就完了。更严重的是,燕皇有可能为了保住女儿直接灭掉他这个“祸害”,他该怎么办?他在燕国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即将完成任务,难道就要这样功亏一篑吗?   不甘心,他不甘心!   “公主!”朝柯握住琳芝公主的手,深情地看着她,“还请公主救我性命!”   琳芝公主愣住了。 第489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琳芝公主愣住了,宫中的辰贵妃也愣了。她得宠快三十年了,从来没有在圣上口中听到半句重话,说是宠冠六宫真的不是夸张的话,她也觉得自己除了没有皇后的名分,该有的她都有了,甚至还比皇后得到的还要多。   她生下了三个孩子,大皇子三皇子和十一公主,她可怜的大皇子啊,才八岁就死于中毒。那杯被送上御前的茶水,被她的大皇子调皮地先喝了一口,就那么一口,孩子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没气了,那时候太医才堪堪跨进宫门,还没来得及诊治。   那件事之后,燕国少了一个王爷和一干朝臣,圣上的皇位坐得更稳当了。   而且从那之后,皇上对她更加宠爱,情意更重。等她的三皇子日渐长大,显露出色的才能与智慧时,辰贵妃已然将皇位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   凭她与圣上二十多年相濡以沫的深情,凭她的长子为陛下挡灾而死,凭子以母贵她是当朝贵妃她的儿子在众位皇子中出身最为高贵!皇位,也该是她的儿子的。   辰贵妃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前两天圣寿大宴,酒水里有毒,她的儿子与其他皇子一样被怀疑、禁足宫中,就算是她求情,皇帝也不松口,只说要继续查,还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   老三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了啊,陛下竟然不信他们的孩子?也不相信她的担保吗?   她才从沉醉多年的美梦中醒过来,她以为他们与孩子才是一家人,陛下对待三郎会有所不同,但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只要牵扯到皇位,陛下对待三郎的态度跟对待其他皇子没有差别。   他们母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与众不同,或者说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重要,为了莫须有的陷害,陛下就能禁足三郎,丝毫不顾三郎的颜面。   才认识到这一点的辰贵妃,着实伤心了两天,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还有更让人伤心的事情等着她。这一天,陛下下朝后直奔紫鸢宫,听着宫女的禀报,她还以为是三郎那件事有转机了,或者是殿下消气了,来哄自己了?   辰贵妃赶紧让侍女为她整理头发衣服,以最完美的状态出去迎接。消息传递需要时间,因燕皇是下朝后直接过来的,没有在别处停留过,因而前朝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后宫来,哪怕是执掌后宫的辰贵妃也没来得及收到消息。   辰贵妃笑着迎出去,却不料对上了燕皇阴沉的面色。她的心就是咯噔一下,忙温婉地迎燕皇进来休息,又让人上茶水点心。   燕皇大手一挥,让人都出去。这副架势让辰贵妃心中更加不安,她不敢多问,小心地坐在一边,心跳得跟当年初初入宫首次面君时一模一样。从得宠之后,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紧张过了,她在圣上面前一向是最自在的,对待圣上仿若民间普通夫妻一般。   见她拘束,燕皇的怒火灭了一大半,到底是深爱的女人,即便有错,那也值得他体谅。再说了,贵妃一直深居内宫,琳芝出嫁后也无法常常回来,公主府的事情,贵妃哪儿能事事知道呢?燕皇很快就给辰贵妃找好了理由,在辰贵妃还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被原谅了。   “坐过来吧,我有话跟你说。”燕皇和颜悦色,辰贵妃欣喜又感动,咬着下唇挪过去。   一帝一妃和好了。   傍晚,宫中辰贵妃传出生病的消息,传出旨意让琳芝公主进宫侍疾。同一时间,刑部接到旨意,要求秘密调查驸马葛长安意外坠崖事故,与这道旨意一同来的还有一道密旨,刑部侍郎对着传旨太监轻轻点头,道:“请转告陛下,请陛下放心。”传旨太监便满意地点头离去。   燕皇很明显要保住这个女儿,女婿葛长安不管是怎么死的,反正一定是意外身亡。   “琳芝怎么说的?”燕皇问辰贵妃。   御史弹劾的事情,燕皇心中是信了七分的,但他身为父亲,不方便问女儿,还是让孩子的母亲去问比较妥当。   辰贵妃笑得释然:“琳芝说没有!都是误会。”挽着燕皇的手,“她对驸马一见钟情,如何还会与他人……孩子当然都是驸马的孩子了,不过琳芝也是可怜,您不知道,那驸马其实是、是——”她吞吞吐吐的,一脸为难,最后放弃了,“反正,琳芝也有自己的苦,我这个做娘亲的听她说完,都忍不住流眼泪。”   见贵妃垂泪,燕皇更加好奇:“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驸马是她哭着闹着要嫁的,怎么婚后还分房睡呢?她跟那个侍卫,叫做朝柯的,听说同进同出,连用膳都在同一桌……”御史的折子他看过,看完都觉得尴尬不好意思,还好御史还算有分寸,没有照着全部在朝堂上念出来,不然的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见人了。   辰贵妃叹气:“那个朝柯我也记得,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他?前几年琳芝出行游玩时曾经遇到过劫匪?当时就是朝柯救了她。朝柯是江湖人士,出身一个小镖局,武艺上很是过得去,后来便留下做琳芝的侍卫了。”   燕皇若有所思,显然是回忆到了。   “琳芝她啊,一直将朝柯当做自己的兄长,她与驸马成婚后过得不开心,我与陛下都在宫中,她是个孝顺的孩子,也不敢来打扰我们,怕我们忧心,便都自己扛着。唉,那个时候只有朝柯在她身边,她便……行为有一些出格,也是因为心中难过,想要寻找些慰藉罢了。”   燕皇皱眉:“驸马到底有什么错处?你直说便是。”   辰贵妃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低声说:“驸马他、他是断袖!”   燕皇微讶:“当真?”   辰贵妃瞪了他一眼:“女儿亲口与我说的,难不成还能拿这种事情来骗我?”   燕皇便觉得这个原因就可以解释所有了,原来葛长安是断袖,怪不得琳芝死活要嫁,嫁了却又不与驸马好好过日子。如此一想,驸马倒是真有可能是女儿因爱生恨动的手。   唉,儿女都是债啊。   他摆摆手:“就算如此,她身为公主也该以身作则,将自己的名声闹得那般难听,可不就连累了你?”想起今日早朝上有御史弹劾辰贵妃教女不严,他就心中不满,心中到底对女儿存下了一点疙瘩,觉得女儿不懂事。   “陛下,琳芝她也不是有意的,驸马那般冷落她,她心中苦得跟黄连水似的,我们做父母不心疼她,还有谁疼她?”   燕皇更加不高兴了:“她就算不跟你我说,难道不会跟老三说?三郎会不护着她?她是公主!怎么竟然一副受气的样!”这会子他倒希望驸马真的是女儿弄死的了,至少还有一点公主的脾气!   辰贵妃的枕头风威力强大,五皇子收到前朝的消息,气得上火牙疼。辰贵妃病了要侍疾?这便是要把琳芝捞出来的意思了。再让刑部查明真相?刑部侍郎是父皇的亲信,还不是父皇说怎么查就怎么查,总会让父皇满意的。   “陛下呵斥了弹劾贵妃的御史,说他是琳芝公主的父君,岂不是他也教女不严,满朝无人敢应声。”   “气煞我也!”五皇子怒拍桌子。   “殿下小心隔墙有耳。”亲信太监看了看门外,赶紧劝慰,“殿下不是常说,储君之争道阻且长,需得十万分耐心与恒心吗?此番计谋不成,那便等待下次机会,可别气坏了身体。”   五皇子深吸几口气压下怒火,想到自己现在还被禁足宫中,的确不宜闹出大动静。他握紧拳头低声说:“我绝不让此事虎头蛇尾地过去,我不管刑部怎么查,结果如何,葛长安的死必定要有蹊跷!琳芝想要全身而退,那是做梦。她那个奸夫,叫做朝柯的也给我绑来,他若是不肯作证,就送他上路下去伺候葛驸马。”弄不了三皇子和辰贵妃,气恨了的五皇子终于决定不搞什么一箭多雕,只搞琳芝一人了。   只可惜前面他野心太大,图谋太多,想要借着琳芝公主一事同时对三皇子和辰贵妃造成打击,摊子铺太大,反而引起了燕皇的回护。   霍老将军坐在马上沉默地听手下汇报,忍不住摇头:“蠢。”怪不得自己女儿这些年哪个都看不上,成年的、资质好的皇子就二三五这三个,二皇子母族势强、三皇子与自家是仇家,五皇子在前面两位皇子的对比下又显得蠢钝。唉!好在七皇子尚可调教,又没了母妃,母族不显,合该是自己女儿命中的孩子与依靠。   “还有一事,徐先生让明宇送了两封信到五皇子府的门房。”   “哦?什么信?”   “明宇说,是葛平安亲手书信。”   霍老将军笑了:“好。都城的事情就托付给你了,护好他们。”   “是。”   骏马嘶鸣,迈开蹄子飞奔向远方。   前来庆贺燕皇圣寿的霍老将军又前往边关了,都城并没有因此发生什么变化。瑞和带着七皇子站在客栈某个房间里看向远方那逐渐成为黑点的队伍,轻声说:“将领士兵镇守边关,大半生都在风沙中度过,他们让自己的肉身与边关要塞融合在一起,成为我们大燕最坚实的一道屏障,那道屏障不止需要人力物力,更需要信念。许多人最后的归宿就是马革裹尸,都城稳居繁华之地,离不开他们的牺牲。强兵强国,强将却会因功高而震主,七殿下以为如何?”   七皇子垂眸陷入沉思。 第490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包间里,只有瑞和在倒茶的声音,忽然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   进来的是明宇,明宇行礼后说:“那两封信已经听您的吩咐送到五皇子府门下臣府上了。”   “好,我这儿还有一件事要你们去办。”   听完瑞和的吩咐,明宇应声出去了。   七皇子问:“先生送了什么信?”   瑞和转了转茶杯:“葛长安的亲笔信而已,公主不是说驸马是断袖吗?死人不会说话,但留下的记录可以为自己辩驳。”辰贵妃与燕皇说的话自然不可能传出来,自己的公主嫁了一个断袖,燕皇也没脸。消息是霍皇后打听到传出来的,说实话听到的那一刻瑞和真是被恶心坏了。   他不可能让琳芝那样污蔑,但“葛长安”已死,也只能拿“生前”的亲笔信做文章了。   七皇子点头,又问:“那您刚才吩咐明宇的,是想让朝柯以为是三哥派的人?”   瑞和满意点头:“没错,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的五哥已经没有路可走了,依照他的性子,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拖也会再拖一个垫背的,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挑软柿子捏了,杀了朝柯对他来说是一个出气的好主意。”   “所以您让明宇也带人过去假装刺杀,实则是要救朝柯的命,同时还要留下证据在现场,让朝柯以为明宇是三哥的人,这样的话朝柯对三哥有了芥蒂,十一姐肯与朝柯生三个孩子,两人感情必定不一般,朝柯对三哥的态度一定会影响十一姐与三哥的兄妹之情。”   瑞和摇头:“你要往更大的格局想去,朝柯不算大人物,他也只是棋子。”   七皇子沉思了一会儿:“父皇那里?”   “对,我埋下引子,你的几个兄长就会将它捅到圣上那里去的,所以还需要最后一步。”瑞和将门外的侍卫又喊进来一个,让他找好时机去都城卫报案。   办完后瑞和又问七皇子:“刚才的问题殿下思考得怎么样了?”   七皇子在心中打了腹稿,慢慢地说:“您说为君之道,用人是最重要的课程之一,人的精力和能力都是有限的,身为君主,必须学会如何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所谓功高震主,不过是君主心胸不够,须知道那些功劳都是为了国家安危立下来的,若是君主因为臣下之功过盛而不满甚至觉得威胁到自己的地位,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说完,七皇子沉稳地看着瑞和。他已经进步很多了,虽然还做不到隐藏自己所有的心思,但在回答完这个敏感的话题后,若不仔细看,还看不出他眼中的忐忑与不安。   瑞和宽慰地对他笑:“殿下能有这样的想法非常好。”   七皇子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个问题您还需要继续思考,等您有了新的看法,可以再来跟我说。”   七皇子有些疑惑,这样回答还不够好吗?   看出七皇子眼中的疑虑,瑞和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我们回府吧,今天娘娘会来。”   “嗯!”七皇子便暂时放下疑惑,饱含期待地回府去,他好久没见娘娘啦,真的好想她啊。   琳芝公主府中。   此番琳芝公主进宫,朝柯第一次没有跟随,留在府中照看三个孩子。他已经将人手都布置好了,以保证公主府中的自己与孩子们的安全,如果有人要对他动手,肯定会趁公主不在府中这段时间。听三皇子传过来的消息,朝上弹劾公主的御史是五皇子一系的,所以这件事是五皇子搞出来的,他与公主是受了连累了。   以前,他完全不觉得自己与琳芝公主生孩子有什么不对,在他们韩国,公主们生活奢靡放浪,几乎个个都会养面首男宠,若是驸马家世好,那就生一个嫡子堵住驸马家族的嘴巴,然后就可以肆意生活了。如果尚的驸马家世不好,连孩子都可以不跟驸马生,又有谁敢多嘴呢?   葛长安在他心里,那就是一个让他能够安全地与琳芝公主来往、借着琳芝公主窃取燕国情报而不引起注意的完美挡箭牌。   而且,孩子是一定要生的,如果当初没有孩子,琳芝公主对他的感情不可能那么快加深。况且有了孩子,以后如果他运气不好暴露了,孩子于他也是保命符。   果然,他的安排是对的,没有一个女人不爱自己的孩子,有了孩子之后他与琳芝的感情突飞猛进,琳芝公主对他死心塌地,极大地庇护了他在燕国的细作行动。老天似乎也在帮助他,琳芝公主的胞兄三皇子成年参政两年之后,竟然被分到了兵部,真是瞌睡送枕头,得来全不费工夫。   前两年,三皇子因为才入兵部,对兵部的运转都还处于摸索阶段,朝柯也窃取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今年,在兵部混得越发好的三皇子已经能插手军中武器库还有粮草物资运转了,他也因此成功窃取到不少内容,虽然还不是燕国的核心机密,但他相信,再给他时间他一定能获得更多。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朝柯没想到的是,葛长安那块碎得无声无息的挡箭牌竟然会在今天引发如此严重的风暴,让他的生命遭受到了致命威胁。五皇子真是没脑子,竟然将琳芝公主的事情闹到朝堂上,他也是琳芝的兄长,这样做整个皇室都跟着没脸,他就一点顾虑都没有吗?   现在事情进了大燕皇帝的眼,他担心大燕皇帝会杀了他。——推己及人,如果他是燕皇,就一定会杀了让自己女儿陷入丑闻的侍卫。   琳芝已经答应会帮他说情,两人也已经对好口供,决定将脏水泼到已经去世的葛长安身上。可朝柯还是不能保证,大燕皇帝这样就会放过他,因而心中焦躁。   为了安全,其实他应该离开公主府的,但就这样放弃经营多年的身份,他是真的舍不得。他做好的最差准备就是燕皇真的要杀他,到时候他再逃走。   “拼一把。”朝柯看着窗外的树影,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琳芝公主进宫也有两天了,昨天晚上送消息出来,说是计划很顺利,贵妃娘娘已经承诺会帮忙,且皇帝已经相信了。   就算如此,朝柯还是觉得心中不安,夜晚降临之后他更加紧张,也许要等到公主回府他才能安心吧。   外面忽然有了动静,朝柯站起来推开门,却见黑衣人从围墙外跃过来,手中的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朝柯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大燕皇帝赐死他的密旨到了呢!不过竟然有杀手来他的院子,是谁派来的?!好在他早有准备,吹了一声口哨,院子里涌出来安排好的侍卫,侍卫们举起刀剑与入侵的刺客缠斗起来。   站在旁边观望的朝柯着急地看着战局,见自己的手下处于劣势,热血上涌提着剑也冲了上去。   “小心!”   不知道何处射出冷箭,朝柯在手下的提醒下转身避开,手臂被划了一刀。   “统领!人太多了!您先撤吧!”   朝柯咬牙,摇头:“要退一起退!”这些年他统领着公主府的侍卫,是花了很大心思在里面的,因而威望极高。“大家跟我一起冲啊!这里是琳芝公主府,容不得贼人在这里放肆!”统领身先士卒,很是鼓舞了士气,一时之间公主府的侍卫士气大涨,颓势稍减。   “统领,西边又有人翻墙过来了!”   “什么?”朝柯心神一松,来不及去想会是谁的人,这一次当机立断决定撤退。撤退途中他们被追上,面对两拨杀手公主府的侍卫几乎没有反抗的底气了,没曾想后面来的人却调转方向往第一批来的杀手而去,两拨人打了起来,反而将朝柯撂在旁边。   明宇谨记瑞和的吩咐,在混乱中往地下的尸体身上塞了一样东西。后来都城卫终于赶来,他立刻带着人退走。   那两拨不明来客第一时间散去,只留下了三具尸体,朝柯清点自己的手下的人手,看着伤亡的手下,极为痛心。   都城卫翻查尸体,从里面拿出来一块腰牌,那是三皇子府上的腰牌。领头的都城卫使一下子就愣住了,朝柯也愣住了。难道要杀他的人的是三皇子?后面那一拨人是来救他的?不对,不对!他脸色大变,他被算计了,三皇子有难了。   早晨起来,瑞和刚推开门就看见明宇站在门口对他躬身:“事情办妥了。”   “消息放出了吗?”   “也办妥了,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公主府的事情,包括那块腰牌。”   “很好,你去休息吧。”   琳芝公主府这一晚发生的事情还没有天亮就传遍都城,人们议论纷纷。其中有瑞和的手笔,也有霍家人在推波助澜。霍三爷知道瑞和做了什么,琳芝公主实在欺人太甚,往死人身上泼粪,死人都能气得活过来,更何况葛长安并没有死,那口气肯定是要出的。   听了瑞和这边的安排,他心中还是比较安心的,葛先生到底心中有一杆称,就是报复也有分寸,也懂得借刀杀人,他自然要帮衬一二的,就是不知道五皇子收到信后会怎么办?   五皇子禁足宫中,那两封信是与昨晚朝柯遇刺的消息一起收到手的。刺杀朝柯的刺客尸体上有老三府中腰牌?这可是大事!他立刻将信的事情放下,打算集中全力以腰牌为理由攻击老三一把。   同一时间,隔壁院子的三皇子也收到消息,惊得不行,立刻前往无极殿求见燕皇。   “儿臣冤枉啊!” 第491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三皇子虽被禁足,但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一点都不担心。不管是心里有底气还是为了向父皇展现他的无辜,他都表现得非常坦荡自在。   表现自己坦荡的方式,自然是不惧流言、照常办差了。他在兵部做事,今秋的粮草运输还需要他负责呢,前阵子父皇将宿城军、也就是霍家镇守边关那一支军的粮草运转也交给了他。涉及粮草,真真是千头万绪,各个环节都要他费心费力地掌控,因而被禁足宫中这几天,他一直没有停止办公,打算要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忙兵部的事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己妹妹那边出了岔子,他也得搭把手。好在妹妹也不蠢,不管与侍卫朝柯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明面上总归找出一个好的理由,引得父皇怜惜。   从弹劾琳芝的御史身上,他查出了御史是老五的人,所以认定妹妹那件事是老五弄的。为了反击,他让人也去弹劾老五,折子都不知道递上去多少了。可惜这几日父皇罢朝,折子递上去都没有消息。最新收到的消息就是老五府上被丢进去一堆黑衣死尸,他对此非常好奇,也派人去打听呢。   同时,他也对下毒案中没有被牵扯进来的二皇子有几分关注,三兄弟斗了这些年,这一次他和老五都被禁足独独老二没事,单就这一点他就对老二非常怀疑。兴许毒就是老二下的,打的一石二鸟铲除他和老五的主意呢?   总之,禁足的三皇子是个大忙人。这一天早上,他是在吃完早膳后收到朝柯遇刺的消息的,因他昨夜睡得晚,今早就起得迟了,正慢条斯理喝粥呢就听进来的心腹说这件事,不由得紧紧皱眉:“怎么回事?说详细一些。”   他第一反应是父皇下手了?那也不对,父皇是一国之君,要是真要让朝柯去死,一道密旨下去不就行了,哪里用得着派人去暗杀?也太小家子气了。   “朝柯还活着,公主府死了一半侍卫。”亲信见三皇子眉头紧锁,还是硬着头皮补充道,“昨晚去公主府的有两拨杀手,第一拨杀手死了三个人,第二拨全身而退,后来都城卫的人赶到,在尸体里找到了我们府上的腰牌。”   “你说什么?”三皇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亲信于是重复了一遍:“殿下,一定是有人陷害。”   三皇子骂了一句:“到底是谁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来陷害我!”他豁然站起:“我要见父皇!”   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燕皇已经收到都城卫递进来的消息。涉及到皇子,都城卫那边不知道该怎么查,只能来请燕皇示下,宫门刚开就进宫了。三皇子刚进来,迎面就是一个茶杯,他躲都不敢躲,任由茶杯砸在自己胸前,赶紧跪下为自己喊冤。   燕皇看了更加恼怒,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得三皇子面如土色。   他是真的没有派人去杀朝柯,杀朝柯干什么?没那个必要!   可面对父皇的质问,他的反驳显得是那么无力,能做的只有喊冤,燕皇气过之后让他退下去,顺便将查清楚真相的任务交给他。   “我给你三天时间。”燕皇沉着脸道,“这件事给我查清楚。”   “儿臣领命!”三皇子有些高兴,觉得这是父皇对自己的信任,谢过恩后立刻离开着手去查。他在心中发誓,不管是谁要害他,这件事他一定要找出凶手。   “孩子大了,难管了。”燕皇扶着头叹气,心腹内侍也不敢劝,安静地站在一边。   “一个毒,两个蠢!这让我如何放心得下!”燕皇忽然重重拍桌子,内侍瞬间跪倒,口中喊着陛下息怒。   “咳咳咳咳。”燕皇狠狠咳嗽几声,内侍赶紧爬起来去拿药丸,跪着呈上。燕皇吃了两粒,抚着胸口缓了一下脸色才红润起来。   “陛下息怒。”内侍小心开口:“三殿下天资聪颖,想来是经验方面欠缺一些,您耐心调教,三殿下一定能明白您的苦心,有所进益的。”   “我希望他真的能明白。”燕皇看着桌子上的折子,那是请立太子的折子,他已经压了好多年这样的折子,但这一次他中毒,朝臣们又将这个老话题重提,就怕他这个皇帝一朝出事,“国不可一日无君”。“不能再推了啊。”他咳嗽几声,将折子收起来,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七皇子府上,瑞和结束了上午的授课,霍临正好过来,两人便一起吃午膳。   “下午我要教七殿下书法。”两人谈到七皇子下午的课程,霍临笑着说道,“你要来旁听吗?”   “当然要听了。”瑞和理所当然地点头,“我的字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能说端正整齐,再要说别的就没有了。以前家中供我读书已经竭尽全力,我没有很多的纸笔来练字,许多时候都是沾水在桌面上写字,这样练出来的字端正是端正了,但握起笔来还是差一点。现在有机会有精力,自然要把字练得好看一些,自己看了也赏心悦目。”   听好友这么坦诚地说自己以前的生活,霍临感叹:“若是你没有尚公主就好了。”寒门学子,每一个都极难培养,若是只追求荣华富贵,那做驸马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但好友明显心有丘壑与抱负,做驸马实在憋屈,若公主是个好的,百炼成钢绕指柔,日子也能慢慢过下去,偏偏好友遇上琳芝那样一个公主……唉!时运不济啊!   “往事不可追,我已经想开了。”   “对了,我过来时我父亲托我给你传一句话,说都城卫指挥使一大早就进宫了,现在三皇子已经出宫了。”   “出宫?”   “说是领了差事,出宫后就直奔都城卫去了。”   “替我谢谢三爷,我知道了。”   霍临好奇地问:“你跟我父亲打什么哑谜呢?”   瑞和挑眉:“你没问你父亲?”   霍临摆手:“别提了,他让我自己想,又不是编故事,凭着那句话我还能编造出一个起承转合的话本啊?说嘛,我爹为什么要让我跟你传这句话?”   瑞和便把自己做的事情告诉他:“事情成了,都城卫肯定不敢去找三皇子问话,所以一定会报给圣上。”   “原来是这样。”霍临对这种事情挺不感兴趣的,就没有再问。   下午的书法课,瑞和蹭课蹭得光明正大。这日子过得可真美,瑞和已经计划好了,这辈子他还有好多东西要学,霍临这个文艺男青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手到擒来,脾气好讲课生动又有趣,以后他要蹭课一辈子。   “我喜欢这里。”瑞和跟系统460如此说道。   系统460还有一些不解:“根据我的同事的工作经验分析,宿主一般都不太喜欢古代任务世界,就算有的宿主寄身的身体是贵族,再优渥舒适的生活也无法抵消没有网络带来的不便和空虚。”   “对我来说,网络遨游只是生活众多乐趣中的一种,并不是不可或缺的。”瑞和笑眯眯地盖被子,“一想起明天我定做的琴就会送进府,我就觉得充满了干劲。我要睡觉了,明天再见。”   “明天见,宿主。”   时间回转,教学完在回家路上的霍临忽然想到:父亲让我传话,应该是知道耀之兄做的安排,耀之兄听了我的传话很自然地领会了我父亲的意思,难道他们是一起计划这件事的?   回到家后,吃晚膳时霍临随口便问了,假意抱怨道:“我的好友现在竟与父亲您更加亲近了,他干这件事都没跟我说。”   霍三爷瞅了他一眼:“他也没跟我说啊,是明宇说的。”   霍临震惊了:“明宇?明宇不是您送给他的侍卫吗?”都已经是耀之的手下了,怎么还跟自己父亲报告新主子的消息呢?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满。   “你也别生气,我们送明宇他们过去,一则是为了保护他,也是让他有可靠的人手可以使唤,二则就是为了监视他。你别怪我跟你说得这样直白,七皇子那边多重要你是知道的,葛长安的背景的确没问题,但他与我们霍家之间的信任还不够,我们用他,也要防着他。”   听完霍临更生气了:“既然合作了就应该彼此信任,您这样做太、太不磊落了!”   霍三爷摸额头,他常被他伯父嫌弃不够聪明,可此时他看着自己儿子,竟也有了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霍临,你以为明宇传消息过来葛长安不知道吗?明宇他们还是他开口向我要的。”见儿子愣住,霍三爷继续吃饭,“好了,吃你的饭吧,吃完就回你的院子去,你儿子想跟你玩呢。”   “父亲!”霍临一脸无奈。   “想不通就别想了,反正你们是好朋友,别的事情你就别问了,问了也是自寻烦恼。”   “好好,你们都是聪明人,就我是一个傻子。”傻子霍临没心情吃饭了,气哼哼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臭小子。”霍三爷带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美滋滋地继续吃晚饭。 第492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燕皇老早就想过太子的人选了。他自认对自己的孩子还是有了解的,这些年也一直在认真地看,真是越看越失望,连自己最宠爱的三儿子也让无法让他满意。   这一次中毒,燕皇算是又将儿子们看了一遍。老二太狠了,竟然敢对他这个父亲下毒,若不是查到了蛛丝马迹,只看老二的表现,还真的是无辜极了。只看心性,老二是最强的,但敢对他下手,如此不忠不孝,绝对不堪为太子。他已经将二儿子剔除出储君候选,现在没办他,只是想再看看老二能再干出什么以及挖出老二所有党羽,最重要的是,留着老二给未来储君磨刀。   老五,看着还算主意多,琳芝那件事燕皇是真的才知道,失望有,但从大局上来看,也不失为一件让几个儿子博弈的好机会。可惜了,老五没将事情办好,胃口太大了,竟然还想将贵妃拖下水,让燕皇更加不满。   老三……燕皇又是欣慰又是摇头,欣慰的是这孩子眼里都是正事,禁足宫中也一直在办差,兵部的事情交给他没错。失望的也有,少了那两分狠劲,若不是自己这个父皇心里偏着他信任他,都不知道会败到哪里去。   老三和老五处理政事都可圈可点,老三更优秀一些,在兵部干得很出色,去岁的粮草事务就办得十分妥当。按照燕皇的心思,还是想让心爱的女人与自己生的孩子做储君的,所以三皇子还得继续磨,不出色也要打磨到出色才行!   “陛下,辰贵妃宫中的宫女过来了,说贵妃娘娘准备了您最爱的羊肉锅子,请您午膳时务必过去享用。”心腹内侍看见殿外有人影晃了一下,便出去询问,回来后禀告给燕皇。   燕皇笑了:“好,我会过去的。”这几日也是苦了贵妃了,为了查出下毒真凶,他不得不将老三老五都关起来,贵妃求情他也没有松动。她那么单纯,肯定是吓坏了。   时间飞快,三天过去,燕皇终于恢复了早朝。   早朝瑞和自然是混不进去的,但他很在意这一次早朝的结果,因此早早就打发明宇去霍府等消息。霍家现在没有人在朝堂上,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对朝堂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比如姻亲、故交和其他武将同僚等。   见状,七皇子看看自己的身板,叹一口气:“我们大燕皇室祖训,皇子要满十五岁才能上朝听证,不然的话我就能帮先生打听消息了。”   瑞和谢过他这一番心意,慈爱地拿出一本书:“这是我昨日才写成的,殿下拿去看吧,记得老规矩,写一万字的读后感给我。”   “……”七皇子接过书,瞅了瑞和一眼,目光有一些哀怨。   瑞和笑眯眯地看着他:“殿下有话要说?”   “无,谢谢先生费心给我写书了,我一定认真看。”   今天的早朝持续的时间还挺长,快到正午才停下,明宇从霍家带来消息:“几个皇子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事情都没有了结呢。”   瑞和都该为燕皇掬一把辛酸泪了。他猜测燕皇属意的是三皇子,中毒事件后将两个皇子禁足宫中,既是防备,也是保护。这一次又把调查杀手与腰牌的事情交给三皇子,还给了足足三天的期限,这是为了谁还不清楚吗?   可今天早朝,三皇子显然没有压住场面,浪费了燕皇一片苦心。   燕皇确实失望极了,退朝后气得午饭都吃不下。   “你去,提点一下他,不要泄露身份。”   心腹内侍领命退下去安排了。   “真是、真是!——”燕皇呼出一口气,“唉!”   早朝吵了那么久,是因为三皇子还是没能找到证据证明那天晚上袭击琳芝公主府的人手来自五皇子,那些黑衣人都是死士,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五皇子一系的人,加上顺水摸鱼的二皇子也在推波助澜,他们虽然也没有证据说杀手就是三皇子指使的,但有那块腰牌——哪怕腰牌出现在死士身上明显违和,但那又怎么样?三皇子解释不清楚,那就能是铁证!   三皇子因尸体身上那块腰牌被脏水泼得够够的,偏偏又洗不清。   连燕皇都看不下去了,让心腹暗中指点一番,让三皇子及时抽身,一国皇子一直被脏水里打滚,像什么样子?!   三皇子这才如梦初醒,果断地当朝跪下认错,认的却不是行凶杀人的罪名,而是没有管束好皇子府,让府中腰牌外流,落入贼人被拿来行坏事。这是他管家不严的结果,自愿受罚。   五皇子还要多说,被燕皇呵斥没有手足之情,为了一块腰牌就要置兄弟于死地,他赶紧跪下认罪。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再撕下去没有结果,毕竟那些尸体还真是他的人。多了一块腰牌,他就顺水推舟,既然父皇生气了,那就到此为止吧,反正他已经赚了。二皇子本就是跟在身后捡漏的,见五皇子忍了,他便也退了。   好吧,皇子间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刑部也适时拿出证据,证明琳芝公主的驸马是死于意外,没有一点人为的痕迹。   低着头的五皇子嘴角微勾,下一刻,一位协理宗人府的宗室站出来,拿出一份折子,称这是十一公主驸马生前所书写。这位宗室表现得很自然:“是三天前有人送到臣府上的,为了验明真伪,臣还找到葛驸马生前的笔迹做比对,若是没错的话,这两封信都是驸马亲笔。”   燕皇从内侍手上接过信,快速翻看,看完神色不变:“我知道了。”环视一周,“没别的事就退朝吧。”   退朝一个时辰后,三个皇子都接到旨意,全部罚俸半年,禁足一个月。至于原因?燕皇没说,皇子们也不敢问。   这场战役中,二皇子看似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沾上,他开始还有一些得意,但自己也跟着受罚,心里就不得劲。还是幕僚劝他:“许是陛下见您太过紧追猛打,嫌您没有兄弟情谊。”他才一个激灵醒悟过来,什么都不敢说了。   “下次我一定更加小心。”二皇子在心里想着,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霍家的干预下彻底出局。   到了晚间,太后娘娘有旨意到琳芝公主府,训诫琳芝公主不孝,皇后有疾不仅不慰问照料,还在府中宴饮。不孝之罪不可轻饶,剥夺公主封号琳芝,着禁足一年,罚俸一年。同时还有口传旨意,命罢免朝柯的侍卫总领之职。   刚出宫的琳芝公主一脸懵逼地接下旨意,她想要询问,但面对冷脸的陌生内侍,她竟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等传旨的内侍一走,十一公主身体就软了下来,侍女们急急地扶住她,将她送回内室。   “朝柯!”   朝柯走进来,十一公主忙伸手。   “公主。”朝柯握住她的手,示意侍女们都退下。侍女哗啦啦地退出去,还关上了门。   “朝柯!这旨意是什么意思,皇祖母为何这样对我?皇后从来不见皇子公主,连请安都免了十几年了,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见过她。况且她有疾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哪一次召过公主侍疾?”她心里的想法更直白:霍皇后连她母妃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后宫一个摆设而已,哪儿配得上她去侍疾?   自小生活在自己母妃是后宫第一人氛围中的十一公主,想法有一种天真又残忍的单纯。   朝柯哄她,小声跟她解释:“太后娘娘病了几年了,听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旨意怕是陛下的意思,借着太后娘娘的名头罢了。你听我说,若是陛下亲自下旨训斥你,阵仗就太大了,对你的影响也不好。太后娘娘出面就不一样了,这是为你留脸面呢,这是祖母对孙女的教导,是家事了。”   十一公主委屈:“可是现在我也丢大脸了,姐妹里竟只有我没有封号,她们不知道怎么嘲笑我。”   朝柯只能继续哄她。哄着哄着,他心中更定,看来公主在燕皇心中的地位还是不一样的,或者说贵妃娘娘的枕头风不容小觑,要罚公主还要如此拐弯抹角,用“不孝”皇后的名义,真是用心良苦。   “不孝”听起来严重,但不孝的对象是皇后,那就无关紧要了。皇后的情形宫里宫外谁不清楚?那真的就是一个只会喘气的物件了,连霍家都不会多说一个字,全当霍家没有出过一个皇后。   燕皇要惩罚公主,却又给了这么一个好借口,可见是费了心思的。   孝不孝的,还不是听宫里的主人一张嘴?现在能不孝,再过一阵就能“改过”、“孝顺”了。   听了朝柯的解释,十一公主勉强冷静下来,刚想说话,捂着嘴就是干呕。   “正好你禁足一年,咱们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十一公主摸着肚子,伤感地说:“这个孩子,不能跟他的哥哥姐姐一样有一个名分了。我跟我娘说过,想与你成亲,可她让我打消这个念头,说她不会同意,我父皇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朝上正弹劾她不检点,质疑她三个孩子的血统,还说奸夫就是朝柯,燕皇才费心思将丑闻压下来,如何肯答应?那不就是自己扇自己的脸吗?   辰贵妃明确告诉女儿了:“此事绝无可能!”有些事情她求一求圣上会答应,但这件事她能够确定,一定不能成。   十一公主流眼泪:“你也太委屈了。”   朝柯揽住她;“以后、以后我一定会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让他抬起头做人,你要信我。”   十一公主点头:“我自然信你。”她以为朝柯说的是他会出人头地后再来求娶她,叮嘱,“我兄长那里已经同意了,你过去之后好好办公,以你的才华和能力,一定能够崭露头角,让别人看到你的优秀的。”   朝柯眼睛闪了闪:“好,你放心吧,为了你和孩子我一定会努力。”失去公主府侍卫统领的职位又如何?正好公主帮他打通三皇子那边的线,三皇子已经同意让他过去一起办差,那才是最重要的,他终于、终于能够接近兵部了! 第493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朝柯心中的雄心壮志,十一公主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为朝柯抱屈:“只是委屈你了,兄长说你得改个名字,不然的话会引起好事者的注意。”   “这点委屈不算什么。”朝柯温情地看着她,“只要能够取得一番成就,日后给你们带来荣耀,我什么都能忍的。”   十一公主府里,一对有情人互相许多第N次温馨的诺言,两人相拥着,远远看去美好得像一幅画。   十一公主收到的旨意,瑞和很快得到消息。也谈不上高不高兴的,只是剥夺封号禁足罚俸而已,勉强称得上是利息。瑞和希望看到的,是朝柯间谍行为败露,窃取燕国机密的事情接受律法审判,是十一公主包庇情夫、叛国的不忠不孝不义之举公之于众,得到应该有的惩罚。   他们之间的爱情也许是真的,但他们的罪过也是真的。瑞和不知道上辈子燕国最后到底撑过去没有,亦或是真的灭国了。琳芝公主最后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些未知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辈子,而他会不遗余力,亲手送他们下地狱。   “父皇被下毒的事情好像已经成为无头公案了。”七皇子说,问瑞和,“先生觉得会是我哪位兄长做的呢?”   瑞和笑着说:“殿下觉得呢?”   七皇子叹气:“先生惯爱这么反问我。”   “我这是让你多锻炼锻炼思考的能力。”   “好吧,我想了很久了,真的想不出来。”七皇子皱眉。   “那我给你一点提示吧,你就从这几个角度去想,对陛下下毒的难度有多高,谁能有能力办到?若是陛下死了,得益的会是谁?”瑞和慢慢磨墨,抬眼,“还有,若是陛下没死,得益的又会是谁?”   七皇子越听越是一头雾水,最后一句话听完,头脑都混乱了。   “别着急,慢慢想,你若是想到答案也不必急着告诉我,时间会告诉我们真相,到时候我们再一同验证各自的猜测吧。是不是很好玩?”   “……”七皇子忍不住暂时放弃礼仪,翻了个白眼。   燕皇中毒那件事似乎成为悬案,渐渐地也就没有人再提了。随着三个皇子一同被禁足,烧得火热的立储风波也随着一同冷淡下来,那场毒杀对燕皇的身体并没有造成大碍,至少朝臣们甚至宫妃们都觉得燕皇的身体跟往常一样健硕安康。   但只有燕皇自己知道,他的身体还是受到不小的损伤,胃口变小了,偶尔穿少一件或者吹了冷风,都要打喷嚏。这种体质上的些微变化,连太医也看不出来,只有自己才有明显感触。   因身体的变化,燕皇终于有了紧迫感,以前他总觉得自己还健壮如虎,立储还是小事,一步一步来无需着急。现在他的想法终于发生改变,他得加快速度培养储君了。   他有五个儿子,大皇子八岁时为他挡灾饮吓有毒茶水而死,二皇子他已经放弃,三皇子是他最爱的女人所生,资质也算不错,目前是他最满意的储君人选。四儿子是天生跛足,五儿子也算不错,但在他心中跟三子无法比。六子才十三岁,年纪不大不小,正是可培养的好时候,不过那孩子资质愚钝,书房的老师已经跟他提过几次了,课业十次有八次完不成,连一手字都写得歪歪斜斜的。七子才十一岁早早出宫建府,他对这个儿子不甚了解,感情淡薄,自然也排除在外。下头的两个儿子,一个五岁一个两岁,也别提了。   这样一看,还是三子最合适,其实燕皇心中还很怀念大儿子,那个孩子小小年纪就乖巧孝顺,读书骑射都学得很好,可惜早殇了。若是将皇位给老大同胞的老三,也能弥补两分对大儿子的愧疚。   “等禁足解除,我就让老三在吏部也领一份差事。”燕皇心中如此想道。   被寄予厚望的三皇子憋屈地在府中关禁闭,十一公主府里也安安静静的。瑞和以原身朋友的名义又给昶县葛家寄布料、药材、补品和银钱,送东西的人回来后说:“小的到的时候,葛家正在办满月酒,是葛二爷的幼子,所以小的做主又添了一份礼。”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瑞和谢过他,将钱补给他。   “明天三位皇子就解除禁足了,今天早朝又有人提起立太子,这一次圣上没有再沉默,还说让‘再议’,我父亲说明天开始会有雪一样的折子飞进去。”下午霍临带来了这个消息,托着脸问,“你怎么连眉毛都不动一下,这可是圣上终于肯松口立太子了啊。”   “立就立罢,反正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们七皇子。”   “你对七殿下这么有信心啊?”   瑞和瞥了他一眼:“不,我是对你们霍家有信心。”   “……”霍临换了只手托脸,“其实我心中还挺忐忑的,我感觉到家中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绷,我知道家里在筹划些什么,但父亲从来不跟我说。”   “那你问了吗?”   霍临叹气:“耀之,你总是这么一针见血,好吧,我没有问。我知道我在逃避,有时候也挺看不上这样的自己的。”   瑞和放下笔看着他:“你去京郊游玩几天吧,我看你的情绪太过紧绷了,这样不太好。”   霍临揉揉脸:“不去。”   看出霍临在烦恼什么,瑞和劝他:“有一句话叫做术业有专攻,虽说用在你烦恼的这件事上不太贴切,但道理是差不多的,你该知道你的好处在其他地方,你看看,七皇子不就被你教得很好吗?已然是一个翩翩如玉的少年郎了。我和你正在尽力做我们该做的、能做的事情,至于别的,那是三爷和老将军他们的主场,我们只管在后方为他们摇旗呐喊就好了。那些机密,本就不该让太多人知道,三爷没跟你说进度很正常,至于你也没问——”他淡笑,“就算问了,我猜三爷也不会告诉你的。”   瑞和指了指霍临的脸:“你就不是一个会藏事的人,若是你知道了,怕是夜夜不得安寝,外人一看就起疑。”   “我就这么差劲?”霍临笑着瞪了瑞和一眼,“我也是很靠谱的,我教七皇子几年了,从来没有在外面说漏过半个字,连我的妻子都不知道呢。”   “就是,当年我也没看出来。”瑞和笑眯眯地说。   气氛终于舒缓开来,瑞和又继续画雨后新荷图,霍临在旁边偶尔指点几句,忽然问:“我们能成功的吧?”   “当然。”瑞和毫不犹豫地说,“我的身家性命还有未来的荣华富贵都压在这上面了,一定能成功的。”   霍临便想了想自己家也压上了一切,他们家还有燕国近一半的兵力,这么一想果然安心很多。   隔天,三个皇子禁闭解除,前后脚进宫谢恩,然后各自恢复了职务。三皇子自然是再次到兵部点卯了,这一次他带上了朝柯。三皇子对朝柯一直有几分欣赏,实在是朝柯的身手着实出色,交谈几次,发现朝柯也很有想法,好好培养以后就是一名好将领。于是他曾经想要将其从妹妹手中讨要过来,可惜妹妹不让,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朝柯也是事后听十一公主笑着抱怨才知道的,私底下遗憾了很久,怨十一公主没有询问他的意见。拒绝都拒绝了,他又不好再去自荐,不然的话公主一定会怀疑他的真心的。   这次机会实在难得,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公主终于想通,他们要长相厮守,就不能耽于一时享乐,短暂的分别才能为他们以后的幸福生活积蓄实力,因而才肯忍着不舍为他向三皇子求情,给他打通晋升之路。   踌躇满志的朝柯不知道,他的行踪被两拨人看在眼里,一波是霍家人,一波是瑞和派的人手。得知朝柯跟着三皇子进了兵部办差,瑞和冷笑一声,让明宇撤回人手:“不用再盯了。”   兵部?那个敏感的地方,相信霍家人比他更重视,从朝柯踏进那里开始,盯着他的眼睛只会多不会少,他就不去添乱了。   八天后,在一个草长莺飞的午后,禁足结束不久的五皇子在休沐日到自己的庄子里骑马,肆意地发泄自己这些日子的苦闷。这一个月他一直在想,希望能找到自己失败的原因,他的幕僚也在不停地反省,最后他们终于得出结论:他太贪心了,最开始的时候企图用十一的事情得到更多东西,结果反而打草惊蛇,让对方有了戒备。   “还有贵妃那里,怕是圣上不满您拉扯贵妃下水。”还有幕僚小心翼翼地提醒。   那句提醒更是让五皇子心中抑郁。   在庄子宽敞的土地上,五皇子纵马长啸,纾解心中的郁结。“下一次我一定会成功的!”   忽然,身下的马疯狂地颤动起来,失去了控制。   “殿下!”   “主子!”   “快来人快来人啊!”   夕阳西下,瑞和正和七皇子一起用晚饭,内侍急匆匆地冲进来,急急行礼后大声禀告:“殿下!五殿下坠马伤重,刚从庄子接回五皇子府,消息都传遍了!”   七皇子惊讶得筷子都掉了,忙站起来:“我这就去看看。”   五皇子的府邸离这里不远,就隔了两条街,于情于理他都得过去看看。   走了两步,七皇子回头问:“先生去不去?”   “我也去。” 第494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瑞和跟着七皇子去了五皇子府,五皇子府到处都乱糟糟的,庄子上只有赤脚大夫,那人一看五皇子的情况就吓得直哆嗦,直说他没本事医治,于是五皇子的侍从护卫赶紧将人接回来。五皇子妃一看就晕了过去,还是府中的老嬷嬷撑着处理事务,一面让人将府医请来先支应着,一面打发人去请都城中的名医,最后让人取牌子进宫递消息以及求太医。   五皇子回府的动静不小,沿路清街,住得近的人陆续都收到了消息。七皇子算是来得比较快的了,但他年纪小,自来与五皇子没有交情来往,在五皇子府上也插不上话,连五皇子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撂在一边。   七皇子心态还挺好,让瑞和一起坐下喝茶。好在五皇子府再乱,招待客人的礼数没忘,茶水点心都上齐了。瑞和喝了两口茶,试了三块点心,觉得味道还挺好,打算回去让七皇子府的厨房也学一学做一做。   “三皇子和十一公主到了。”七皇子的侍从低声禀报。   “十一姐也来了?她不是还在禁足吗?”七皇子看向瑞和。瑞和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避出去,七皇子舒了一口气,在侍从的服侍下擦擦手整理衣服:“先生且坐,我出去迎一迎。”   很快,七皇子就将十一公主迎了进来,花厅很大,十一公主坐在另外一侧,环视一周花厅,视线掠过瑞和没有过多停留。   瑞和过来行礼,十一草草应了一声。   算起来,瑞和也有许久没有见过十一公主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圣寿大宴上远远看了一眼。这才过去不到半年,十一公主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五哥情况怎么样?”十一公主问。   “我也不太清楚,一会儿三哥回来应该就能知道了。”七皇子表现得沉默寡言,说完这一句就没话了,带着瑞和回到原先的位子坐好。   侍女进来奉茶点,十一公主摆手:“不要。”然后皱着眉头拿帕子捂口鼻。   瑞和收回目光,怀疑她是又怀孕了,她每次怀孕都对气味敏感,闻到不合意的味道就要呕吐,每次都折腾得满公主府的侍女掉一层皮。——这是以前他听院子里洒扫的侍女说的。   过了不久,三皇子就过来了,他脸上带着忧虑,眼中却透出幸灾乐祸:“看起来伤得不轻,人都是迷糊的。我带来了府医,五弟妹还跟我客气说不用,唉!”   你去看一眼,人五皇子妃都要吓死了,还敢用你的府医?瑞和垂眸喝茶。   这一次五皇子出事的时间线跟上辈子有差别,但都是坠马,想来五皇子这一次在劫难逃。是谁干的呢?三皇子?二皇子?   不管是谁,储君之战这才真正进入激烈的高潮,以后还有得热闹了。   太医以最快的速度过来,同行的还有燕皇的心腹内侍,可见他对儿子还是很重视的。   五皇子的情况很不好,五皇子府气氛紧绷到了极点,五皇子妃听说醒来又晕了,太医摸脉说是怀了身孕。   到了晚间,七皇子带瑞和回了自己府邸,他低声问瑞和:“先生觉得这是意外还是人祸?”   “您觉得呢?”   “我觉得是人祸。”七皇子轻声说,“皇子出行,身边围着多少人?您看我就知道了。”哪怕他还未得到霍皇后青睐的时候,身为不受宠皇子,他身边伺候的人也有十几个呢。   “那么您觉得会是谁?”   “我也不知道。”七皇子面露迷茫,他知道他现在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但直到今天他才直面这种血腥与残酷。   夺储,是会流血,是会死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五哥可能活不成了。   七皇子打了个寒颤,然后就觉得肩膀一重,抬头看去,自家先生正按着他的肩膀。   “殿下,这是一条不归路,现在您处于暗处,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计划,您很安全。我会保护您的安全,霍家也会竭尽全力护住您的。您要直面这种残酷,您可以敬畏可以戒备,但不能害怕,千万不能转身闭眼,您明白了吗?”   七皇子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我明白。”   三皇子在五皇子府中待着不肯走。他嘴上说着担心兄弟,谁还能赶他不成?十一公主跟七皇子和瑞和一样天色一暗就走了,回到府中,她环视一周总觉得冷清。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   “呕。”她捂着嘴干呕了几声,好不容易在侍女的服侍下缓下来,那边又有侍卫来禀告,“公主,公子小姐哭着要找您,午膳都没怎么吃,晚膳完全不肯用。”   十一公主便打起精神去哄孩子,三个孩子被她惯得娇气,着实难哄,等哄好几个孩子吃晚膳,她自己都没能吃上几口,衣服都脏污了。   于是就去沐浴,烟气缭绕间,十一公主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心口的闷气散去一些。才禁足一个多月她就觉得像是过去一年,朝柯跟着三哥办差,有时候休沐日也忙得回不来,她被困在这公主府度日如年。今天,她实在忍不住了,便偷偷出府去见朝柯,可惜朝柯出去办差不在府中。正好五皇子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坠马重伤,三皇兄就让她一同过去。   “既然你都已经违背禁令擅自出府了,如果不去看一看受伤的兄长,以后肯定会被人指摘。”三皇子做事还是比十一公主靠谱的。   十一公主去了一趟五皇子府,虽没能进屋看五皇子,但总觉得空气中有血腥味,连那府中的茶水点心的气味都让她不适,好不容易撑到暮色降临,她才有借口告辞。   她摸摸肚子,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不仅他自己委屈,以后不能有正经名分,还委屈了她这个娘。   若是朝柯能在孩子出生之前就挣得到功勋让父皇刮目相看,那便好了。   一想事情,她就有一些走神,回神时水已经凉了。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十一公主就着凉了,开始养病。   两天后,五皇子伤重不治身亡,举朝震惊!   燕皇悲痛愤怒,下令彻查!   自己的兄长去世,十一公主的禁足自然也暂时被解除了,她需得去参加葬礼,去过一次,不知道是否被冲撞了,回头她就有了见红的症状。这下子也顾不上别的了,十一公主立刻以风寒告假,闭府不出了。   不过也没多少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众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五皇子身亡真相一事上。的确,一个骑术精湛的成年皇子,不过是在自己的庄子上骑马就丧命,里面没有猫腻才怪。   七皇子自然也要去吊唁的,瑞和陪着他一起过去,两人低调地吊唁完,又低调地离开。   霍家自然也有霍三爷亲自来吊唁,他看着二皇子哀痛的神情,心中发寒。皇子们争了这么些年,还是二皇子最先狠下心。他听伯父说,给圣上下药,还是二皇子给的灵感。二皇子在府中与幕僚密议时说起,若是圣上没有立他为储君,他就要破釜沉舟毒杀自己父皇,以求最后一搏。   为了搅乱时局,他伯父才借用了这个主意,还栽到了二皇子身上。   这一次,二皇子又动手策划了五皇子坠马事故,这份心性和计谋让人惊叹,也让人防备。皇后说,要保住他,不然的话二皇子一倒,三皇子明天就会被册立为太子。于是霍三爷调动力量,帮二皇子本就扫得很干净的尾巴再次清扫了一遍,保管没有人能查出真相。   这种潜伏在暗处掌控事态的感觉让人着迷又惊悚,霍三爷收回视线垂下眼帘,藏住眼中的情绪。   儿子意外身亡,对燕皇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打击。五皇子还没下葬,宫中的五皇子生母就病死了。她本就有心疾,常年卧榻,丧子打击对她说不啻天降惊雷,瞬间将她的心劈得鲜血流淌,四崩五裂。挨了几天,到底也跟着走了。   紧接着,同样病了数年的皇太后也从侍女说漏的话语中得知这个消息,老人家一口气上不来,竟就那样去了。皇祖母仙逝,十一公主自然是没有借口在府中养病养胎了,只能强撑着进宫哭灵,几天下来,又再次见了红。   宫中一片缟素,民间禁丝竹宴饮,明明是生机盎然的春天,都城的气氛却如同寒冬。   在这样的氛围里,二皇子缩紧了手脚,老老实实地没有任何动作。他心中有一种隐秘的亢奋与紧张,随着大理寺与刑部一同介入调查却无果,他心中又生出得意与骄傲。   看吧,果然还是他最为厉害,滴水不漏!   他的胞妹四公主却不知道兄长的心思,此时她也满心欢愉,追问:“确定吗?”   “奴能肯定!十一公主一定是怀孕了!她的腰身缠得紧,奴跟了许久,下午她去恭室时奴悄悄在窗外看见了,她解了衣服后肚子是鼓起来的!她的侍女还给她吃药丸,奴让清雪偷来了那个侍女的荷包——”忠诚的侍女拿出一个荷包,倒出里面的小玉瓶,“里面的药丸奴让大夫验过,说是保胎用的!”   四公主拍手:“好啊好,上一次弄不倒她,这一回证据确凿,还不揭掉她一层皮!”父皇也不知道从那两封信里看到了什么,竟就愿意惩罚十一了,想来一回生两回熟,这一次十一真真切切地丢大脸,还是在皇祖母仙逝的档口,父皇一定不会轻饶。   她心中高兴,隔天为皇祖母跪灵结束后扶着自己母妃回寝宫后,母女说悄悄话时就透出一二。她的母妃是大家出身,劝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丢大脸,你这个姐姐的名声就能好听了?”   “顶多被牵连,真正做出不耻事情的人是她!娘,您不要劝我了,这些年我受了她多少气,明明我比她年长,她却比我先有封号,就连公主府,也是她的比我的更宽敞地段更好。那年她哭着喊着要嫁给葛长安,连累得我差点要替她和亲!驸马去世的时候,我发誓要替他守一辈子的!”四公主咬牙切齿,“若不是兄长让人替我说话,说我以寡妇之身和亲,怕有损两国情谊,我现在早就在赵国了!结果她倒好,费尽心思得来的姻缘不珍惜,我这心里真是恨!”   见女儿如此,四公主的母妃就不敢劝了。   唉,这是心结,不解开的话一辈子都过不去。   “罢了罢了,听你的吧,只你也要有分寸才是。”   四公主这才破涕为笑:“谢娘,还是娘好。” 第495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四公主泄恨的反击在短短一上午的功夫传遍都城,这一天早上瑞和在外面的小摊上吃馄饨,就听见几个食客在议论,声音激动,带着窥探贵人们私隐的刺激和些微忌惮。   “听说守寡好久了,这是耐不住了呗。”   “看来再金贵的女人做了寡妇也就那个样嘿嘿、”   各种调笑的攻击的话语落在十一公主身上,上一次十一公主被御史弹劾,其实消息并没流传许多到民间,这一次的流言则是从民间开始,一下子就如同燎原星火,传得迅速又热烈。   瑞和擦了擦嘴,让侍从去打听。明宇很快打听回来:“是西市传出来的,那边是都城有名的歌舞舍,鱼龙混杂,查不出是谁最先传出来的。”   明宇说得委婉,其实西市拥有都城数量最多的妓院。   “是有人要对付她。”瑞和笑了笑,“你下去吧。”也不知道是谁,不过这个时机选得真好,皇太后可刚过世啊……   七皇子从宫中跪灵回来时也说起此事:“三哥的脸一下子就变了,特别吓人。”   三皇子知道之后,自然要派人去压下流言,然后揪出传播的人。可消息送西市传出来,是真的很难查出源头,气得三皇子额头上的青筋都出来了。   瑞和是不错过任何一个吃瓜十一公主的机会的,明宇也知道,所以之后时常跟瑞和说起最新进展。   “十一公主今天没有进宫跪灵了……”   “宫里有人去了十一公主府,属下还看到了有身穿太医服饰的人。”   “……没抓到第一个人,不过京兆尹的牢里最近抓了不少传播的闲汉混子……”   “四公主去看望十一公主了,不过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很快到了五皇子出殡的日子,十一公主没有出面。   等皇太后出殡,十一公主终于出门了。   七皇子回来后说:“十一姐的脸色好差,跟刷了一层浆一样,白惨惨的,走路都要两个侍女扶着,若是没人扶,我看她都站不稳。”又低声说,“她瘦了好多,腰细细的。”之前在五皇子府遇见时,看起来腰身还比较丰腴。   “看来你父亲这一次下了狠心。”   “是啊,十一姐也是……”七皇子摇头,“也是撞在皇祖母去世这个当口上了,父皇很生气。今天十一姐强撑着出现,一看就是父皇让她来的,父皇其实还是想帮她的。”   可不是,十一公主肚子平平地出现在出殡队伍里,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四公主乱拳打死的不止十一公主腹中的孩子,还有朝柯的第三条腿。   “你说什么?”瑞和差点喷茶,又问了一遍。   霍临无奈:“就是那个意思,朝柯现在就在三皇子府里养伤呢,父亲说你不一定打探得到这种好消息,所以让我过来时顺便跟你说,让你高兴高兴。”   瑞和放下茶盏:“这个消息真是……确实挺让人高兴的。”   三皇子府里的某个院子里,朝柯面无表情地被十一公主抱住,耳边回荡着她哀痛的哭声,他竟然觉得心中毫无波动。好像那物件儿没了之后,他连情绪这种东西也丧失了。   “朝柯呜呜呜……”   “父皇好狠的心啊呜呜呜……”   “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家,我接你回家呜呜呜……”   朝柯看着虚空,连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都让他觉得刺眼。他忽然想起前阵子十一公主来皇子府找他那件事,当时他不在府上,后来听说公主还跟三皇子一起去了五皇子府探病。   如果那天公主没出门,是否她怀孕的事情就不会被其他人知道,并拿来做文章?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一旦生出就在他脑中肆意生长。   朝柯知道自己是在迁怒,这种迁怒有一些牵强,也许、也许公主是在其他时候,比如吊唁五皇子或者在宫中哭灵时被别人发现了,她怀孕快六个月了,肚子本来就不好藏……   可迁怒的火苗仍然不灭,恨多一个人,他的痛苦好似就能减弱一点。   恩爱两不疑的有情人,在接连的打击之中,终于生出了单方面的隔阂,而这些十一公主还不知情。哭泣的十一公主指使着仆从,将朝柯接回了自己的公主府。   很快,十一公主就感受到了两人亲密无间的关系发生的变化,她也委屈痛苦啊,她失去了她的第三个儿子,那个孩子打下来之后她强撑着看过,手脚都快长好了,是个男孩子。   一块肉活生生地从她肚子里剜下来,那种痛苦不仅是身体上,也有精神上。脆弱的十一公主也需要爱人的呵护与陪伴啊,她本就是一个娇弱的贵女啊!   劝慰朝柯却得不到回应,娇生惯养的十一公主的委屈如泉涌,伤心之下便丢下朝柯不管,自己每天以泪洗面。   对此,一向敏锐的朝柯自然也感觉到了。但他实在没有力气去哄十一公主了,十一公主劝他的话,也许只有一句有用,那就是他已经有三个孩子了。   十一公主说,不嫌弃他,他们的爱情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褪色。   可她不知道他失去的不仅仅是男人的自尊、健康的身体,还有他的未来!   一个阉人能做韩国的王爷吗?韩国皇室有规定,身残者为上天厌弃,是天生的罪人,如果身有残疾则不能继承宗室爵位,只能以平民身份生活。像燕国的四皇子天生跛足,在燕国除了无法做储君,该有的皇子待遇一应都有,这种事情在他们韩国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在燕国殚精竭虑十年,以后可能一无所得,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心中煎熬的朝柯越发偏执,性格大变,让十一公主坠入爱河的宠爱与温柔体贴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的感情迎来一次极大的危机。   但不久之后,朝柯就遭受到了更大的打击,这份打击来自三皇子。   颓丧了两个月后,朝柯终于接受了现实。他安慰自己:我付出了这么多,绝对不能前功尽弃,就算残疾了又怎么样?只要自己立下大功,凭着这份功劳他的兄长也得给他一个王位,不然的话以后还有谁敢掏心掏肺地为国效力?   抱着这个想法,朝柯伤好之后就去找三皇子报道,三皇子却见都没见他,若不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甚至都不会让他进府。   在花厅里枯坐了一天之后,朝柯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三皇子已经彻底放弃了朝柯。一个被父皇厌弃的人,又已经是个阉人,日后再怎么培养都不会有前途。而且以前三皇子是抱着培养自己未来妹夫的念头去重用朝柯的,自己就一个亲妹妹,亲妹妹的丈夫值得培养与信任。但一切都随着那一刀全部化为烟灰,他不可能让妹妹嫁给一个阉人,也无法相信朝柯不会因为怨恨父皇而迁怒自己。   他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和大业来冒险,不管朝柯做再多保证与承诺,三皇子都无法再信任朝柯了。   “妹妹执拗,现在她满腹心思都在朝柯身上,让她与朝柯断了是不可能的,况且还有三个孩子。”三皇子跟担忧的辰贵妃说,“母妃莫担心,我会看顾好妹妹的,一个阉人而已,就当是个哄人的玩意儿。”   辰贵妃擦泪:“你父皇到底是疼她的,若是她乖乖地禁足一年,你父皇已经跟我承诺会找机会恢复她的封号……她怎么这么不懂事!怀了孩子也不告诉我,自己行事也不谨慎,竟被人拿住了把柄。也正好撞上了太后娘娘仙逝,她一个孙女闹出这种丑闻,累得太后死后还因她蒙羞,怨不得圣上恼了她……”   “咳咳。”三皇子不好意思说自己早就看出妹妹的肚子不对劲,那个时候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三个孩子是生,四个孩子也是生,不论父族的话都是皇家血脉。   唉,还是运气不好啊。   “太医说,那一胎月份不小了,打掉后伤了母体,你妹妹她以后再难有孩子了。照她现在的名声,也实在不好再嫁,好在她已经有两儿一女,好好教导孩子也就罢了。”辰贵妃交代儿子在宫外要多多照看妹妹,“让她老实一点,可千万别再犯错了,等以后你……自有她的好日子过。”   三皇子眼睛闪了闪:“遵命,母妃且安心吧。”   知道朝柯和十一公主过得不好,瑞和就放心了。霍临也为他高兴,约他出去玩。心情好的人不只他,正好值葛长安的忌日,郑敏秋和庄思苦一起去给他扫墓拜祭,两人开开心心地将好消息告诉好友。只是说完之后,两人同时叹气。   “以前看耀之偶尔露出郁色,我还以为是因为才华无处施展,没想到他竟还受着如此屈辱。”郑敏秋道。   “谁说不是呢,一国公主竟如此行事,真是、真是让人不齿!”庄思苦愤愤道。   “好在她也得教训了——”   “只是剥夺封号而已,上宠仍在,我这心里还是不太舒坦。”   “不止,我听说她被陛下压着打胎了……”   扫墓之后,两人又一同回城,在一家酒楼里吃饭,正好遇到了正在吃饭的瑞和与霍临。郑敏秋二人自然是认得霍临的,霍临看了瑞和一眼,热情地招呼他们拼桌一道吃。聊天时,瑞和得知他们二人是去给原身扫墓刚回来的,心中感念不已,不过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才子的身份,跟他们没有交情,于是便安静地听他们三人聊天。   回来之后霍临感叹:“郑兄和庄兄对你真好。”因为他知道好友是假死,根本没去想今天是所谓忌日。   “以后一定会有相见的那一天的,到时候我再向他们赔罪。”   “你这话很是,真希望那一天快一点来。”   瑞和笑着说:“很快了。”   现在的朝柯已经被逼入绝境,没有了上辈子那么便利的条件窃取情报,他一定急坏了。以他的心性,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距离韩国攻打大燕也不远了。   立功的机会只此一次,朝柯一定不会放过的。 第496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朝柯自然不会放弃,来燕国这么多年,他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开展任务的。   身为韩皇第五子,生母是奴仆出身,注定他在一众兄弟中低一头。韩皇跟燕皇不一样,他有许多宠爱的儿子,年长的儿子爱,年幼的儿子也爱,偏偏那份爱没有分给他一分。在他才九岁那一年,朝中争储就已经十分激烈,而他们的父皇对此乐见其成。   他没有宠爱没有母族空有排行第五的名头,每天活得战战兢兢。在前头三个哥哥陆续意外丧命,他竟成为排行第二的皇子之后,他更是吓得整晚整晚不敢睡觉,终于,朝柯哭着去求自己的二哥,也就是实际意义上的新长皇子投诚。   后来,他的二哥成为太子,还给他指派了一个任务。那个任务朝柯无法拒绝,也不敢拒绝,所以背井离乡来到燕国,开始了长期的密探生活。随着他在琳芝公主府站稳脚跟,他也得以成为燕国密探网的首领,但他一点都不敢得意和骄傲,他知道自己的未来需要用自己的价值去开道,如果他想回国、光荣地回国,他就必须拿出有价值的东西献给新皇,也就是他的二哥。   对辰贵妃来说,一个侍卫而已,哪怕是女儿的孩子的生父,那也不值得一提。自己的女儿是大燕尊贵的公主!以后想要什么优秀的男儿没有呢?对三皇子来说,失去了一个好苗子确实遗憾了一些,但他是什么地位上的人呢?想要为他效力的人多不胜数,慢慢再挑就是了。   对朝柯来说,这却是晴天霹雳!身体残缺的痛苦,甚至比不上被三皇子放弃的绝望,三皇子身边,是他汲汲营营数年以来,最靠近目标的一次了。确定自己失去了靠近三皇子窃取情报的机会之后,巨大的挫败感与看不见未来的痛苦让他夜夜难以入眠。人一旦长时间缺少足够的睡眠,不止身体会走下坡路,精神状态也会随着发生变化。   日渐暴躁的朝柯无疑是无法给予十一公主任何慰藉的,十一公主先是失望伤心,然后渐渐地将重心转移到自己仅有的三个儿女身上,让自己的生活有盼头。   对此朝柯没什么反应,无法再去三皇子府,朝柯只能寄希望于三皇子那边的细作。与他潜伏在十一公主府的情况差不多的是,他们韩国的细作里成功潜伏到三皇子身边的是一个女人,可以说他们二人是细作中最成功的两个,其他的不是在外围,就是身处的位置不堪大用。   那个女细作是在三皇子出宫建府时采买奴仆的时候混进去的,花了五年才得以进五皇子的院子办差,上一次燕皇大寿,女细作是第一次跟着三皇子进宫,然后与朝柯在宫中接头。   原本,那女细作进五皇子的院子之后,朝柯就命令她做三皇子的女人,入其后院的。但三皇子妃善妒,面甜心苦,使得三皇子府后宅的妾室过得比黄连还苦,要是做了侍妾,可能行动更受限制,反倒是得不偿失。   朝柯接受了女细作的意见,放弃了这个计划。   好在,也许是否极泰来,终于他等到了一个翻身的机会。   在他进不去三皇子府的这段时间,那个女细作意外之下被醉酒的三皇子纳了。那个密探刚传回来消息,称自己终于确定了三皇子书房里的密格位置,还确定密格里有高级机密,可能是大燕舆图!   听到消息的朝柯瞬间活了过来,韩国要想攻打大燕,舆图能让韩国对大燕的地理了如指掌!韩国当然有绘制过大燕舆图,但不全面不说,也不太准确,用处有限。   而此时机会就在他的眼前,孤注一掷的朝柯毫不犹豫地去了。   他跟上辈子一样,也许上辈子还有些不舍与愧疚,但这一次他只有满心的迫不及待。   对三皇子府,朝柯非常熟悉。不过书房耐机密重地,看守的人不少,朝柯与女密探里应外合,一个吸引看守的注意力,一个凭借着高超的武艺潜入了书房,找到密格后开始破锁。   “是谁?!”   刚破开密格拿到东西,朝柯来不及细看就将全部东西包起来绑在胸前,直接跃出窗。   身后刀光剑影重重逼近,朝柯拿出了自己的毕生绝学,将轻功施展到极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三皇子的一个妾室被粗绳绑着压在冰冷的院子里,她的目光灼灼,直到远处的火光远去,说明王府侍卫们已经追着黑衣人出府,便安心地垂下头。   “贱人!”   不一会儿三皇子大步流星走过来,弯腰伸手去钳跪地的妾室的下巴:“你——”他的瞳孔微睁,只见面前的人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黑红色的血从她的嘴巴里不停地涌出来,一看就是毒发即将身亡。   他眼中惊怒不定,喊人叫府医过来。   女人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忆着那一年在桃树林里与朝柯接头的那一天。那一天,她穿着小丫鬟的普通衣服,一个身材挺拔眉目如画的少年郎从树上跳下来,直接跳进她的心。为了他,她不愿做三皇子的妾室,又是为了他,她甘愿去勾引三皇子。   那个密格里的东西,应该能让朝柯得一个大功吧?他应该能回国了吧?真好啊。   女人的思绪渐渐飘远,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府医过来后检查一番,摇头:“已经死了。”   又有追出去的侍卫回来复命:“跟丢了,不过射中了他两箭,他受了伤跑不远,属下让人继续追。”   三皇子目光森森:“追,死也要给我追回来。”   人自然是追不回来了,朝柯调动了能够帮得上忙的所有密探,躲躲藏藏,最后得以坐上一艘货船在追兵找到他之前离开都城。这也与上辈子不一样,上辈子他受了重伤是逃回了公主府,最后还是琳芝公主送他出逃的,也因此留下痕迹,后来才被人弹劾她通敌叛国。   七皇子府,瑞和站在门口听明宇说话,问:“都办好了?”   “是,朝柯去三皇子府后我就在他房中找到那条长命锁,已经将长命锁放在那个院子里了。您放心,我已经让阿天将三皇子书房失窃一事透露给二皇子的一个幕僚,那个幕僚立刻离开花楼去二皇子府,现在二皇子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属下回来的时候,朝柯已经上船了,属下看到三爷的人在为他清扫痕迹,所以我就回来复命了。”   “好,接下来的事情你要看着点。”   “先生放心,院子那边属下也安排妥当,只要有人来查,除了三皇子的人,我们就会将人引去那个院子,一定让人发现那个长命锁。”   关上门后,瑞和上床继续睡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夜,许多人却没能睡着。   夜色正浓,正抱着小女儿睡觉的十一公主就被吵了起来。   “闹什么?”她不满地爬起来,“怪我这阵子不理事,倒是惯得你们一个个胆子大了起来,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她很少这么疾言厉色,守夜的侍女本该害怕的,但此时有更害怕的事情摆在眼前,侍女顾不得告罪,忙禀告:“公主!有人闯进府里来了!公主快拿一个主意啊!”   十一公主愣住了,以为自己幻听:“你说什么?”   在侍女的服侍下,十一公主匆匆披上披风赶出去,正好与冲进正院的一群人对上。她倒吸一口冷气,认出那是都城卫的人,她这个十一公主虽然没有封号了,但还是公主!是大燕尊贵的公主,她的府邸是都城卫想闯就闯的吗?   她刚要喝问,领头的人却已经大手一挥,她的眼前霎时寒光闪烁,逼得她忍不住眯眼睛。   都城卫所有人抽出剑飞速散开,开始搜查院子。   领头的人此时才有时间跟十一公主行礼,说明原因:“臣领命缉拿细作朝柯,因事态紧急一切从简,很抱歉惊扰了公主。”   “你说什么?”十一公主瞳孔紧缩,“细作?谁是细作?”   “您府上的原侍卫统领朝柯,他潜入三皇子府中,与一位侍妾里应外合窃取走三皇子书房中的兵部密件,陛下亲自发令给都城卫,命臣前来搜查。”说完这些,都城卫使就没空跟十一公主多说了。   “公主!”   十一公主紧紧抓住侍女的手臂让自己不要倒下,抖着声音说:“去、去找!找把朝柯找来!”   不用她遣人去找,都城卫飞一般将公主府犁了一遍,其中自然包括朝柯居住的院落。从驸马身亡之后,朝柯就直接与十一公主同住了,还是他受伤后才搬出去的。   都城卫使听了手下的陆续禀报,皱眉劝十一公主,让她将人的下落说出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十一公主咬着牙,“这一定是误会!本公主要进宫!我要进宫!”   这一夜注定是兵荒马乱的,牵扯进去的几家人都无法入眠。   瑞和睡了饱觉,跟往常一样洗漱吃早点,慢慢地听明宇说最新进展。得知二皇子收到消息后立刻与自己放在三皇子府的钉子联系,确定三皇子府书房失窃属实之后,他意识到这将会是一个绝妙的好机会,于是立刻去叩宫门,将已经入睡的燕皇吵醒。燕皇当即下令给都城卫,让都城卫追捕细作。   “听您的吩咐布下的饵,都城卫查到之后就怀疑上朝柯,昨夜都城卫连夜搜查了十一公主府。天刚亮,十一公主就进宫了,到现在还未出来。”   挥退明宇后,瑞和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很是期待十一公主这一次会怎么做,再没有人给她的情郎做替死鬼,她会怎么为自己辩解呢? 第497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这一天的早朝被燕皇罢了,昨夜里都城卫快骑踏遍都城,不知道吵醒了多少人家。这种紧绷的气氛,也只有三十年前燕皇继位初期,有韩国细作在都城作乱,火烧北市引发全城动乱,都城卫满城搜拿密探时比得上。   早朝罢免,朝臣们之间的消息却不断,很快便都知道了昨晚的事情。   “说是三殿下书房里有兵部密报失窃,里面有一份最新绘制的舆图!”   “不止,我听说还有边关布防图!”   “嘶,舆图布防图?!可抓到贼人了?”   “听说贼人是十一公主府上的……”   “我听说三皇子的一个妾室是内应……”   江面上,某一艘简陋的小船上,朝柯面色青白地躺在里面,他因为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至极,但他的眼睛燃着光。   同一时间,燕国皇宫,十一公主趴伏在地,哀切辩解:“肯定是污蔑啊!”   燕皇质问她:“那朝柯现在在哪里?让他来对质!”   在哪里?十一公主如何得知?   天知道燕皇半夜被叫醒,听到这个惊天噩耗还犯了心疾,太医说是大惊大怒引起的,很是伤身,若是不好好保养,以后可能还会再发作。   边关布防图与舆图,都是大燕的绝顶机密,若是被敌国拿去,大燕危矣!   “父皇,朝柯受伤后心情一直不佳,可能、可能他出去散心了?单凭他不在府中就断他的罪,这未免太过儿戏了啊父皇!”   燕皇失望地看着女儿:“都城卫查到那个细作逃跑时曾经落脚的小院,那小院里翻找出来你的长命锁,那长命锁是你四岁生辰时你母妃送你的礼物,贵妃说你戴上后就没有再解下来过,现在那锁呢?”   锁呢?   十一公主下意识摸自己的脖子,面色终于大变:那锁她早就送给朝柯做定情信物了。那锁,朝柯一直戴在身上,从来不摘。   想到这一点,她的脸色灰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燕皇失望地看着这个女儿:“你与他同进同出数年,竟然不知道他包含祸心,你是大燕公主!大燕公主!”   有多少未尽的话就有多少失望,燕皇拂袖而去,没有看殿外的辰贵妃一眼。   辰贵妃却顾不得那么多,踉踉跄跄地挣开侍女的手冲进来抱十一公主,心疼极了:“我可怜的孩子……莫怕莫怕,你是公主,即便朝柯真的犯错,你也不会被牵连的……”她的眼中含泪,但为母则强,她擦擦自己的眼泪,又给女儿擦眼泪,搂着她站起来,低声说,“你三哥母妃现在联系不上,现在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快些回府去将三个孩子送走。”   十一公主浑身一震。   辰贵妃紧紧地掐着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娘不会害你和孩子,送走他们,不然的话他们可能活不成了!”   独宠后宫这么年,掌管宫务这么多年,辰贵妃出身带来的狭隘见识早就被弥补了,她对前朝政事不敏感不错,但事情轻重她还是看得出来的。这一次儿子书房失窃,丢的是极为要紧的东西!哪怕是上一次圣上在寿宴上中毒,也没有露出如此让人害怕的表情,说明圣上比上次还要生气。   比圣上中毒还要严重的事情?如何不让人惊怕?   辰贵妃想:朝柯这个人犯了大罪,若是被抓到他一定是活不成了。若是抓不到呢?暴怒的圣上会不会拿自己的女儿和朝柯生的三个孩子出气?圣上……也许不会,她能确定他他爱女儿,但朝臣呢?   十一公主抖啊抖又要晕,辰贵妃狠狠心地再次掐她:“快,出宫去!”   临出宫前,一对羽林卫来到十一公主面前,说是奉命保护她。十一公主回到被围得密不透风的公主府里,抱着三个孩子浑身冰凉。   全国通缉的朝柯如同鱼入大海,再也找不到了,其中有韩国细作的倾力保护,也有霍家人的好心帮忙。   朝柯一路逃亡,所有韩国密探细作也随着暴露,霍家人跟在后面帮忙清扫痕迹的同时,也顺手将那些人抓了起来,掀掉了十数个据点。放长线钓大鱼,小鱼小虾也不能放过嘛。   “韩国野心甚大啊。”霍三爷看着名单,后背都有些发凉。这数量可真不少,虽然大多数都不在要紧的地方,但只要一想起大燕国土之内的某个僻静小院某家客栈某个酒楼甚至都城卫中某一个卫兵!都有韩国的细作,那就让人不寒而栗了。   “这大鱼放得值啊,还是伯父厉害。”霍三爷将名单收起来,有些好奇地想,“朝柯不知道还活着没?可一定要将那些机密送到韩国才不辜负伯父的一番心意呐。”   三个月后,朝柯一路惊险地回到韩国,人却瘦了快二十斤,只剩下一把骨头。   时间飞快,转眼又是半年。   这一年,韩国的大军踏过边界石,在一个冬日的夜晚奇袭而来,自此打响了两国之间轰轰烈烈的战役。   一天清晨,随着快骑手持军报入都城,直奔皇宫,霍家霍三爷也从自家渠道收到了来自宿城的最新战报。   “果然来了。”霍三爷心中热血翻腾,“我们大燕一定能取得胜利的!”招手喊来心腹,让将军报送去七皇子府,“让七殿下也看看。”   又问:“伯父行到何处了?还需几天抵达?”   瑞和借着七皇子的光得以也看一眼军报,薄薄一张纸言简意赅,却似乎能让人感觉到那一夜的腥风血雨。韩国的铁骑伴随着地震山崩之势轰然而来,气势汹涌、无可抵挡。   “那是炸药吗?”七皇子惊悚地看向瑞和。   他知道炸药的存在,亦知道那是霍家军的最高机密,也是霍家扶持他上位的最终底牌。怎么韩国也有?   瑞和冷静地说:“我能配出来,难保韩国也有这方面的人才。”   七皇子很受震动,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我们也有炸药,这场战我们并不是毫无胜算。先生,谢谢你。”无法想象如果他们燕国没有炸药,面对韩国的攻击该怎么办?   炸药的威力他已经领教过,那是真正能让山海崩塌的恐怖力量,人在它面前就如同蝼蚁,毫无抵抗之力。   “不知道送进宫的紧急军报是怎么写的。”瑞和关心的是这个,他目光沉稳,“这场战争我们不能输,要是想赢就得拿出炸药,你觉得圣上对此会有什么想法?”   “父皇、会疑心霍家。”   炸药的存在霍家有没有隐瞒?为什么隐瞒?若不是韩国入侵,霍家会将炸药藏多久?藏着要干什么?!皇帝事后一定会清算。   “对,所以你准备准备,你要做太子了。”   饶是七皇子再沉稳持重,都愣住了:“啊?您、您说什么?”   “我说错了。”瑞和摸摸下巴。   七皇子松了一口气。   “你应该要登基了。”   “咳咳。”七皇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不停。   宫中,燕皇看完军报后就犯了心疾,他的手指抖啊抖:“真是天降神器么?韩国竟然如此得天道眷顾?!”   这两句话太过骇人,太医写方子的手都抖了几下。   病中的燕皇召集重臣以及三皇子进宫,商议对策。   而在遥远的宿城,霍老将军的长子做好出兵前的动员,高举长剑:“出发!”   同一时间,霍皇后下了一个命令,阴影里的人躬身退下,脚步无声无息。   “姑娘,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心腹侍女在一旁红了眼眶。   霍皇后露出笑容,站起来:“把大礼服拿出来挂上吧,再过几天就能穿上了。”   “喏。”   这一夜,燕皇彻夜没睡,隔天心疾情况更重了。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宿城关此时的情况,却好像能够听见那边山崩地裂的动静,每想一次,他的心就揪一下,让他痛得喘不过气来。   “陛下,二皇子殿下求见。”   “不见,让他回去,没什么事情不要出来了。”烦躁忧虑的燕皇直接将二儿子禁足。老二太过阴毒,他留着老二给老三磨刀用,却不敢在国难当头的要紧关头再将他放进来,因此这两天的议事他就没让老二来。   这两天,老三一直在他身边,朝臣们已经知道他的心思,知晓老三是他真正选定的继承人了,老二肯定是急了。   二皇子又不傻,他知道自己被排除在外了,回府后满腹怨气。   战报源源不断地八百里加急送到都城,听说韩国已经接连打下两座城,即将冲进宿城关!边关告急。   都城的气氛紧张惊惶,燕皇直接病倒了。就在这个时候,二皇子一系发动了政变,因发起仓促且燕皇早就防备着他,这场政变平静无波地被压了下去,为了稳定民心,燕皇还下令不让消息外传。   “立太子!”病榻上的燕皇喘着气说出这个决定,“拟诏。”   “陛下,您先喝药吧。”心腹内侍端了一碗药进来喂给他,燕皇坐起来一口将药饮尽,刚站起来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心口剧痛,然后失去了意识。   “陛下!陛下!快快传太医!”   燕皇这一倒就没有站起来了,太医说是中风,只能尽力维持着燕皇的命,至于陛下无法动弹无法说话,他们也无能为力。   大燕还没有太子,出于礼法,中宫皇后被请出来“主持大局”。   凤仪宫的大门缓缓打开,闭宫近二十年的宫殿在这一刻恢复生机。全幅皇后仪仗打开,霍皇后坐在凤辇上,目光平静地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宫廷,好似所有不甘、怨怼、苦闷都在这一刻尽数消散了。   她是皇后,大燕皇后。 第498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这一年对大燕来说是非常惊奇跌宕的一年。   年中时,韩国大兵毫无预兆地进攻燕国,据说还携带着天授的神器,所过之处雷神震震、天地摇晃、乱石齐飞,大燕人民的躯体被撕裂成碎块,牢固的城墙摇摇欲坠,露出外面狰狞的韩国大军。   韩国连下宿城关外两座城,眼看就要攻破宿城,就在这时,都城也发生了变故。   燕皇突然中风,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大部分时间还陷于昏迷中。太医说,陛下的寿命最多只剩下一个月。消息刚传出来,朝廷就陷入了动荡,不过这动荡并没有持续很久,毕竟准太子三皇子正值青年,燕皇为他铺路了几年,亲近的臣子都知道他的打算。   因而,在燕皇病倒两天后,右相请立储君,没有一个人反对。   按照流程,自然是让群臣先举荐,各抒己见。但现在事态紧急,许多事情最好从简,三皇子在悲伤之后,梦想实现的惊喜让他有一些膨胀,抱着“舍我其谁”的骄傲念头,他不愿意省下这个步骤,他就是要享受一番被群臣异口同声推他为太子的荣耀。   看啊,老二与我争了这么些年,还是比不过我!   被请出来主持大局的霍皇后坐在王座旁边,面容端肃,底下的人其实都不怎么将她当一回事,只是出于礼法才让皇后出来做个吉祥物罢了。   “开始吧。”她沉声道。   于是请立太子的程序启动了,朝臣们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三皇子恭立在下方,随着一声声“三皇子瑾堪为储君”,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   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好像他振臂一呼就有无数人垂首应答,他会是大燕储君,然后成为大燕皇帝!   “臣以为,立储君不过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兵部侍郎道。   “这句话很是。”   “我大燕的君主继承制自古如此啊……”   三皇子抬起下巴。老二企图宫变篡位,早就被废除王位贬为庶人圈禁在高墙之中,目前皇子中,就他最为年长,其他兄弟现在都只能站在他身后呢。   “陈爱卿所言甚是。”一直没有说话的霍皇后终于开口了,她环视一周,慢慢开口,“我有意记一位皇子在我名下,各位以为如何?”   短暂几秒寂静之后,朝堂上喧嚣起来。   三皇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一种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说话。霍皇后的视线扫过来,他的心砰砰跳,耳朵似乎也有杂音在鼓噪,然后就听见霍皇后再次开口了。   其他人立刻安静下来,听着高座之上的大燕皇后说话。   “本宫认为,皇七子昭德行兼备,谦恭孝悌,我欲将他记在我的名下。”她一字一句地说,“小七,你可愿意?”   站在皇子堆里的七皇子出列,向前,在三皇子豁然回望的锐利眼神中跪下,行礼。少年的声音清亮恭谨:“回母后,儿臣愿意。”   如此转折,实在令人讶异,这眨眼间,他们大燕就有了一位嫡出皇子了?除了霍家这一系的人早有准备之外,其他朝臣都大吃一惊,三皇子更是下意识大声喊:   “这不合规矩!”   “如何不合规矩?”宗室那位管着宗人府的老王爷摇头晃脑地说:“中宫皇后,本就有这个权力。”   又有人说:“记名皇子又跟三皇子有何干系?三皇子殿下竟是不让皇后娘娘膝下有子、得享天伦么?这可有违孝道!”   三皇子就像被捏住脖子的鸭,瞬间没声了。   三皇子一系的人如梦初醒,赶紧应和三皇子的话,为三皇子辩驳。   燕皇的心腹大臣更是拱手道:“陛下病倒之前,属意的是三皇子——”   “可有诏书?”有大臣反驳,“若陛下当真属意,为何不直接立下册立诏书?否则的话,我亦可说陛下属意的是七皇子!”   就是还没来得及写诏书啊!谁能想到皇后会在这个当口杀出来,说要记名皇子呢!   皇子那一系的人自然不肯,知晓燕皇心意的心腹之臣也谨记君上的心意,为三皇子说话。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竟也有不少人赞同皇后的说话。   这让三皇子非常不安,同时心中生出狠意。看在霍家现在在边关洒热血的份上,他暂时留着霍皇后的位置,不然的话他早就将他的母妃扶为皇后了,可没想到就是那么一犹豫,霍皇后就在此时给他难堪。   霍皇后端坐上首,俯视着下方众人。七皇子对她笑了笑,站在原地没有动,对三皇子刀割般的视线毫不在意。   三皇子咬牙发狠,刚对自己人使眼色,一个意外发生了。   在朝臣们争吵时,一个人影走进大殿,一身戎装,气宇轩昂。   “霍、霍将军?!”   听到声音,三皇子转身震惊地看着来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霍将军踩着日光一步一步走近,那身影如山般高大,给予霍皇后沉稳可靠的依赖。她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父亲慢慢靠近她,她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有几分少女时期还在闺阁中的模样。   长途跋涉而来的霍将军,迟了二十年的光阴,终于来给他的女儿撑腰来了。   七皇子府里,霍临早早就过来与瑞和作伴,两人下了一早上的棋,下到霍临都心不在焉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定会顺利的。”瑞和丢下棋子,“你再这样走神,我就不跟你下了。”   霍临哀怨地看着他:“我紧张。”   “紧张什么。”瑞和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摆好,“有老将军镇场,再没有什么不成的。”   “那我还是紧张嘛,我还担心宿城那边的战事。”   “霍老将军敢放下那边的事情返京,那就说明没有大问题。”   “不知道那边打得怎么样了,我不敢问我父亲真实的战况,就怕在外面露出什么来被别人注意。”霍临问瑞和,“我们大燕的炸药该是比韩国的的炸药厉害吧?”   瑞和瞥他一眼:“你是想问我有没有信心吗?我可不能给你保证。”   战场上瞬息万变,又不是说谁的炸药厉害谁就能赢的。   “好吧,算了不下棋了,我去弹琴好了。”霍临将琴一抱,调了调音,肃杀的琴声回荡开来,昭示着主人不平静的心境。   瑞和悠闲地撑着下巴听了一会儿,也去拿自己的琴来。这几年他学的东西又杂又多,都学会了,但都还不精,在称得上琴艺大师的霍临面前,他的琴声被压得很没有存在感。但他也不在意,乐在其中地与霍临合奏。霍临抒发了心中躁意之后大呼过瘾,瑞和笑着说:“这首曲子还是第一次听,你现做的?”   “没错,不行,我得赶紧记下来才行。”霍临急匆匆地去拿纸笔了,瑞和便自己自娱自乐地弹起来。   琴声悠扬中,明宇敲门进来通报:“宫中发了诏书出来了,七皇子以中宫嫡子身份被册立为太子,即刻监国。”   琴声断了,霍临也停下笔。   短短一句话,就将今日金銮殿上的一切剑拔弩张与刀光血影都总结了。   是了,只要结果就够了,这一役是霍皇后胜了,是七皇子胜了,更是霍家的胜利。亦是——瑞和押对宝的胜利。   同一日,三皇子被软禁在宫中,辰贵妃告病。   霍老将军的到来,如同利剑刺入政治内脏,他的存在就是威慑,就是盾牌。太子就这样顺顺利利地立了下来,百姓们不知道内情,他们不认识七皇子不认识霍皇后,听着读书人高声念诏书的内容,只记住了七皇子是中宫嫡子,现在是太子啦。   至于七皇子是谁生的?中宫嫡子呀,不就是皇后娘娘生的吗?   谁都不知道霍家准备了多少年,付出了多少心血,才能在这一天快速掌握局面,精确无误地剔除所有政敌。   宫中禁军有三分之二被握在霍皇后手中,另外三分之一早就被制住。燕皇近卫羽林卫人数不多,现在也被死死压制住。除了羽林卫,燕皇手中倒是还有一支天子麟卫军,不过平时都驻守在都城远郊的苍山,过来要半天的路程。别说燕皇已经动不了发不了命令让其前来,就算他能说话,阖宫都被控制住,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   就这样,三皇子党以及燕皇死忠党都被扣押,正好今天的早朝很重要,文武百官以及宗室的人都来了。霍皇后在众人的见证下,在宗室老王爷的主持下,办好了对七皇子的记名程序,七皇子当即成为了中宫嫡子。   立太子,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现在有唯一嫡子在,太子之位自然是七皇子的。   “爹。”凤仪宫里,霍皇后眼中含泪看着霍老将军。   霍老将军坚持行全礼,然后站起来,他的眼睛宽和柔软:“英娘,今天你高兴吗?”   霍皇后的眼泪滑落脸庞,她重重点头:“高兴。”   霍老将军眼中也泛起了泪花。他好像想起了三十年多年前,那一年宫中旨意来到将军府,要聘他的女儿为太子正妃。他偷偷带女儿去看新册立的太子一眼,悄悄问她:“你愿意吗?”   少年太子面容英俊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都是矜贵风范。   女儿大着胆子看了好几眼,最后点头:“爹,我觉得他看起来还不不错。”脸却红了。   既然女儿愿意,那就嫁吧。   当时的霍将军摸摸女儿的头发:“好,你放心,爹会给你撑腰的。”   当时的太子,后来的燕皇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他与女儿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给她皇后该有的体面。直到登基后第一次选秀,他在姹紫嫣红中与陈氏相见,自此情根深种。   一个深情的皇帝,一个美貌的宫妃,在宫外民间能够演绎出多少浪漫美丽的故事?但霍老将军的心却一日比一日煎熬,因为他的女儿是皇后。   陈氏得宠之盛,将皇后逼得一退再退。陈氏不是恶毒的人,但她的天真就是最恐怖的利刃,她什么都不需要争,燕皇就什么都会送到她面前,这比什么东西都伤人。   霍老将军了解自己的女儿,那么骄傲的将门之女,她、她可以对皇帝没有感情,但她不会让人践踏她皇后的尊严。为了避开陈氏锋芒,女儿称病闭宫了,身为一个父亲,看着女儿心死,活得萧瑟,真是心痛如绞。   那些年的隐忍,如今想来还觉得心中酸涩。   霍皇后看出父亲眼中的心疼,她站起来,走过去抱住年老了的父亲,脸贴在冰凉的铠甲上:“爹,都好了。”   霍老将军伸出手想要摸她的头,最后却只是轻轻地、轻轻地将歪了的凤钗扶稳。 第499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两个月后,宿城的最新战报送到都城,宿城军大败韩国军,之后一路北上,直追入韩国国境,现在已经打下五城。   真真是峰回路转!消息传来,都城的人民都沸腾了。   “太子刚立,战况由败转胜,这是吉兆。”霍临笑得很开怀,又再次对瑞和吹彩虹屁,“这都是耀之你的功劳,父亲说,我们大燕的炸药比韩国的强多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瑞和笑了,然后打量他的脸:“你今天来就是跟我说这个?街头巷尾都知道打胜仗了,不用你特地来跟我说。我建议你最好回家去,家有喜事啊。”   霍临困惑地问:“什么喜事?”   “你的女儿来找你们了。”瑞和端茶,“最好请一个大夫给嫂子看看。”   霍临瞪大眼睛:“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   “怎么可能啦。”霍临摆手,“我盼女儿都盼多少年了,现在我都三十五岁了。”他的妻子小他几岁,也有三十了。“好啊你,竟然开我玩笑。”   回到家时,他见妻子面色不好,担心地询问。没想到妻子竟然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没生病。”   “那怎么脸色这么差啊?”霍临担心极了,让侍从去请大夫。   “别请了,我真的没事。”妻子扭捏了半晌才说,“我有孕了。”   霍临瞬间成了呆头鹅,八个月后,霍临抱着女儿成了进化版呆头鹅,当然了这是后话,暂不细说了。   隔天,太子潜邸门口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十一公主跪在门口了?”瑞和站起来,“将人扶进来,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殿下还做不做人了。”他将扶字咬得重,明宇领命出去,果然喊了几个大力侍女将十一公主扶了进来。   扶进来之后,门外才开始聚拢围观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就慢慢散去了。   他让人禀告太子此事,太子自然是将这事交给霍皇后处理的。霍皇后下旨训斥,道十一公主藐视父命,本该在府中禁足却私自外出,伤了病中的陛下的慈父心。十一公主多次犯错却不服管教,死性不改,不配荣享公主尊荣,即日起剥夺公主身份,贬为庶民,搬出公主府,另赐宅邸居住。   这道旨意盖着凤印,十一公主、不,应该称其为刘珠儿或者刘十一娘,她死死盯着凤旨上的凤印,最后闭上眼睛,好似那凤印灼伤了她的眼睛。   她忽然想起了少时与母妃的对话,她问:“母妃掌管宫务,为何没有用凤印呢?”   那时候母妃笑得甜蜜:“你父皇说了,皇后无过,看在霍家的面子上也不好将凤印从她手上拿过来,你看,母妃这枚贵妃印不是也很好用吗?而且我发到宫中的旨意,谁敢不尊呢?你没见过凤印所以不知道,母妃这枚印比凤印还大还要精致好看呢。虽然母妃这不是凤印,但用起来是一样的。”   “原来还是不一样。”刘珠儿喃喃道,晕了过去。   又过了三个月,太子在霍老将军的护送下抵达宿城关。在太子的领导下,大燕军连攻下二城,陈兵南江,与韩国都城遥遥相望。   韩国方面求和,递来降书,自愿赔款割地。   太子与众位将领商议,综合了所有条件之后,认为这一战可打。   “韩国都城就在眼前,就这样退去总觉得不甘心。”   “那就打。”年轻的太子下了决定。   机会实在难得,现在大燕手握最强的炸药,难保数年后其他国家也能研究出来,韩国休养生息之后,必定会再加强研究炸药,到时候燕国的优势就不再是优势了。   霍老将军应声:“听您的吩咐。”   于是持续了半年的最终之战开始了。韩国见无法和谈,只好倾尽全力抵抗。   渡江、攻城、破开城门、兵临皇宫……   韩国国君于金銮殿自尽身亡,其他人打开了宫门,恭迎燕军入内,韩国皇室其他人也被抓了起来,其中包括曾化名朝柯在大燕行细作行动的忠勇王。   焦灼了数百年的两国之争,猝不及防地在这一年这一天画下句号,天下为之震动。   隔年,燕皇禅位,太子登基,大封诸臣。同年,霍老将军告老,不管新皇如何挽留都没有用。   “不可能,不可能啊……”顺王府加高的围墙里,顺王、也就是曾经的三皇子木木地听着礼炮声,心中一片空茫。   他曾经离那个位置那么地近,仿佛摘手可得,但也就半天的功夫,他就什么都失去了。   毫无准备,毫无预兆。午夜梦回想起那一天在金銮殿上的事情时,他甚至还有几分惊惧与后怕——霍家、霍家狼子野心!他英勇的父皇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没有人会想到霍家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他们就是这么做了,还做得冠冕堂皇,先记名将老七扶成嫡子,再立为太子,最妙的一招竟然是让老七亲征,还成功了!老七坐在了韩国的王座上,接受了韩国降臣的拜见……   如此成就,燕国史上君主再没有谁能得此荣耀。   经此一役,老七的声望在大燕达到空前的高度,人们都说太子得天幸,是命定的君王。   谁还知道他们的君王,他的父皇还在宫中动弹不得呢?   霍家人太狠了,真的太狠了。   他睁开眼睛,自嘲地笑:“也是,若是我的女儿被这样对待,我也不能忍。”就算不疼女儿,为了自己的颜面也忍不了!他受了母妃的影响,自懂事起就没有将凤仪宫那位半死不活的皇后放在眼里。而霍家又是保皇党,几代人都忠心耿耿,镇守边关,父皇信任他们也防备他们,但还是信任居多的。   是他和父皇太自大了,他、败得不冤枉。   顺王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同一时间,瑞和从宴席上脱身,出了宫。今天是燕皇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且今年他们大燕吞下了韩国,开疆辟土最为荣耀,自然要大肆庆祝的。   瑞和恢复了葛长安的身份,被授予太傅的职位,在宴席上也有一席之地。他受到了极大的欢迎,人们希望能通过示好皇帝潜邸时的老师表忠心,加上他堪称传奇的人生经历,酒水一杯一杯地凑到跟前,瑞和实在受不了,就装醉退席了。   出宫之前,他向霍皇后讨了手谕,慢悠悠地去了刘珠儿这位前公主的院子。   在这样举国同庆的好日子里,刘珠儿自然也听见外头的动静了。   “她的脑子有些不清醒了,今晚尤其严重。”刘珠儿的侍女轻声跟瑞和说,“大人进去时小心一些,她有时候还会伤人,最喜欢抓人头发和挠脸。”   瑞和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疤痕,谢过她。   这个院子有五进,该有的装饰该有的仆从都有,只住刘珠儿一个主子,谁都不能说霍皇后苛待她。不过自从刘珠儿开始发疯之后,底下的人就看不住她了,不得已只好把她关在主院里,平日都锁着门。   瑞和进去的时候,刘珠儿正在廊下坐着看烟花,嘴里念念着:“小荷你看,这烟花多好看啊,你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吧……”小荷是她的小女儿。   “你是谁?”   他站了一会儿,刘珠儿才看见他,疑惑地看了他很久。瑞和任她看,毫不闪躲。   “你!”刘珠儿的瞳孔蓦然睁大,然后双手撑地不停往后退,直到抵住墙才停下,“你、你!葛长安你怎么在这里!”她害怕地左右看,然后手脚并爬地爬回屋,哐当关上门。   瑞和跟过去站在门口扬声问:“公主这是干什么,见我像见鬼一样。也是,在你眼中,葛长安是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人了,坟头草怕是都有一人高了,见了我你自然是害怕的。”   刘珠儿惊怕的喘息声从屋里传出来。   “况且你做了亏心事,心中有鬼,自然更害怕了。公主,让你失望了,我可不是鬼,不信你看,我有影子。”   过了很久,刘珠儿才咬着牙小心地开窗,透过窗缝往外看。月华下,那人脚下果然有影子。瑞和坏心眼地朝她笑了一下,吓得刘珠儿哐当关窗。   没关系,瑞和有的是耐心,现在满心疑虑的不是他,他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下来,带着微醺抬头看烟花。今晚的烟花真的非常好看,虽然花样没有现代多,但凝聚了这个时代最高创造力与生产力的烟花还是有一种特有的魅力。   后来,烟花渐渐停了,瑞和估摸着宫中的宴席大概也要进入尾声了。他回头,刘珠儿站在门口犹豫不决,见他转头,更是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但刘珠儿还是过来了,她心中的困惑以及倾诉欲让她走了过来,坐在了瑞和对面。   “你、你真的没死?你怎么没死?”刘珠儿死死盯着瑞和的脸,然后再看他的装扮,“这身官服……你做官了?你怎么进来的?”她心中有很不好的预感,几个念头从她脑中划过。   “你不是看出来了吗?新帝继位大封功臣,我这身衣服你看不出来是什么官吗?”瑞和笑着,“我现在官拜太傅,之所以能得这个位置,是因为我是陛下潜邸时的老师之一。”   刘珠儿呼吸重了:“你、你是假死?你是假死!”她生锈的脑子艰难地转动起来,“你竟然早就跟霍家勾结在一起了!”   “刘夫人慎言,应当是霍家慧眼识珠,顺便救我于水火。”瑞和好整以暇地看着刘珠儿,“好在我抛弃姓名多年的心酸终究有了回报,这些年看你过得不好,我才有力量活下去啊。对了,我们到底有过夫妻的名头,我便好心跟你说说这些年我的经历吧。”   然后将他算计她与三皇子的一桩桩事情说出来。   看着刘珠儿眼神中染上仇恨与癫狂,瑞和假意道歉:“真是对不住了,没办法啊,我人微言轻,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小事,累得刘夫人被钝刀子割肉这么些年,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啊!”刘珠儿喷出一口血,疯了一般朝瑞和扑来。瑞和闪开,施施然地离开了院子,大门一关,锁头一下,刘珠儿只能徒劳地拍着门大喊:“葛长安!葛长安你别走!葛长安!葛长安!!啊啊啊!!!”   声声凄厉,句句疯狂。 第500章 娇蛮公主俏侍卫   瑞和去刘珠儿那里的事情,隔天燕皇还问他了。   “可出气了?”   “算是了结了吧。”瑞和笑着说,“对了,臣想请假回乡探亲,还望陛下应允。”   燕皇自然应允了:“先生也有好些年没有回去了,不过我这边也离不得先生,先生可不要去太久。”   “最少四个月。”瑞和提要求。   燕皇哭笑不得:“好好,四个月。”   在七皇子登基之后,瑞和也搬出了七皇子府。这些年他手中的产业不少,都是霍家和七皇子送的,其中就有几个宅子,他便挑了一处不错的住下。既然要回家,肯定要收拾行李,昶县实在远,想要路上过得舒适就得带齐东西用品。   正收拾着呢,宫里有赏赐下来,瑞和谢恩接下,吩咐人将赏赐也装车带上。   葛家在的昶县位置僻远,新帝继位隔月才知道头顶的天换了。不过对他们来说,换皇帝跟他们没什么关系,新被重用的臣子自然也不关他们的事情了。葛家仍然是耕读人家,日出而起日落而息,这一天葛父与两个儿子从地里回来,吃过晚饭后又背着手将刚进学的小孙子喊到跟前来,让他背一背功课,以做饭后消遣。   功课这东西,一开始葛父并不怎么听得懂,为了敦促孙子学习,他是一把年纪了还下苦功,到现在轮到小孙子进学时,有经验的葛父不用拿书就能听出孙子背得对不对啦。   “老叔,你家长安回来啦!”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激动的喊声,葛父吓一跳,掏掏耳朵站起来大声喊:“大河啊,你瞎说啥呢!”   一个年轻人冲到葛家的院子,激动地嗷嗷叫:“老叔!快快快!真是你家长安回来了!我都看见了,马车都停在桥那头啦!”   葛父这下子听得真真的,刚走两步就一个踉跄,他扶着门板继续往外走,边走边喊:“你说清楚,我家长安死了多少年了——”   葛母早早就躺在屋里了,孙女在屋里绣花,听见动静后葛母呼吸急促起来,孙女担心地给她拍胸口顺气:“奶,你别着急,快吐气……”   “喊你爹,你爹来!让他来背我。”   整个葛家都震动起来啦。   瑞和下午到昶县的,他带的人和东西都不少,他便先在县城的客栈落脚安置东西,然后轻车简行地回村。村口有一道桥,那桥窄小马车过不来,他就步行,一路上遇到不少吃过晚饭正在纳凉的村里人。   快十年了,能认出他的人不算多,但也不能说没有。认出他的人都惊呆了,以为是见了鬼,他便解释自己没有死,被村里人摸手摸脸了好几下呢。   还没走到葛家,葛父就冲过来了,瑞和立刻跪下。   “爹,不孝儿长安回来了!”   葛父眼中有浑浊的眼泪在滚动,他大叫一声将瑞和抱住,热泪不停地淌。   葛长平背着葛母也匆匆追过来了,一见瑞和就流眼泪,大喊:“我的儿啊!”   一家子终于团聚,眼泪成为了表达感情的最直接方式,连葛长平和葛长宁两个大男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好不容易劝下老父亲老母亲,瑞和被葛母揽着坐在炕上,他握着葛母的手,简单地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说了一遍。   “那年我是真的落下山崖,不过被好心人救了,后来才知道那人是七皇子的奶兄,因看我学识都好,那奶兄便举荐我到七皇子门下教七皇子读书……公主也许是出于私心,怕我说出她的丑事,所以干脆当我死了……我也是几年后才恢复记忆,不过那时候皇上身边有些危险,我便不好和你们相认,想着大局落定了再回家跟你们团圆。”瑞和不可能说出真相,对外他都是这么说的,至于朝中那些人信不信的他也不在意,反正面上他们都相信了。   七皇子被记为嫡子、立为太子到最后登基,霍家的筹谋众人都看在眼里。   哪儿有那么多巧合?霍皇后就在金銮殿上看中了七皇子?在千里之外的霍老将军怎么正好就出现在金銮殿上?阖宫的禁卫都跟死人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但知道是一回事,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政治斗争,里面充斥着阴谋心计,对外都要修饰成大合欢的结局。   当今圣上是怎么登基的?那自然是因为德行才能兼备、恭谨孝悌而取得中宫皇后的喜爱,病榻上的太上皇也欣赏七皇子,因而七皇子成为了嫡子,遵照祖宗规矩,被立为太子。之后?之后当然是太子殿下英勇聪慧,亲征韩国,领导大燕军攻入韩都,立下千秋伟业。病中的太上皇见太子可堪托付,不愿让自己的病体拖累国事,于是欣慰禅位,太子含泪三辞三让,为了天下苍生与大燕的未来,最终登上了皇位。   这就是胜利者书写的史书,其他人不管心里怎么嘀咕,明面上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的。   至于葛家人,他们只知道皇帝换了人坐,别的是完全不清楚的。听瑞和这么说,自然是全信了,还感慨三儿子/弟弟/小叔运气好。等瑞和说,他现在也是一个官啦,葛父更是连说三声好,十分欣慰感慨的模样。   “我带了好些礼物回来,有爹娘的,有哥哥嫂子的,还有我的侄子侄女的。”瑞和笑着说,“东西比较多,我都存在县城的客栈了,明天才会送过来。”   大家都很高兴,葛母温柔地看着失而复得的小儿子:“你回来娘就很高兴啦,不用大老远地带东西回来,家里什么都有。”   隔天,村子里看着那几车满载的东西进村,纷纷感叹老葛家这次是真的发了。有在镇上给富户做过马夫的老叔摸着胡子:“好马啊,看着油光水滑的。”   葛家今天还摆了宴席,宴席上葛家人笑容满面,欢喜得如同过年。   宴请了亲戚好友之后,瑞和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两个月。他请了四个月假,来回就需要两个月时间,所以住了两个月后他就收拾着准备回都城了。全家商量后,瑞和带着两个资质好、勤学的侄子一同离开了家乡。   其中一个侄子很受郑敏秋喜欢,郑敏秋说:“有你当年的品格。”生出招他做女婿的念头。瑞和笑着说:“他还小,等他有了功名再说吧,不然的话也配不上郑翰林家的小姐啊。”   数年后,两个侄子陆续中了进士,踏进了官场,一代生二代继,葛家真正改换门庭了。   瑞和没在朝中待很久,永昌九年,霍老将军因陈年旧疾复发病逝。隔年,他就跟着霍临一起辞官了。对霍临来说,能做官这么些年真是难为他了,他实在忍不了了,燕皇知道两位老师的心性,心中虽不舍,最后还是应了。   霍临带着妻子儿女决定去游历,瑞和发誓要蹭课一辈子的,当然要跟着去了。   游山玩水、与各地才子吟诗作赋、寄情山水……时间过得飞快,这一生就过去一大半了。在此过程中,瑞和陆续送走了葛父葛母,也接到了刘珠儿去世的消息。皇帝说,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多次说想见他,瑞和才不见呢。   那一晚他之所以说完就走没有多留,就是要让她憋死,不管是她的恨意还是悔恨,他全部都不想听。没有人做观众,刘珠儿对着空荡的院子如何宣泄心中的情绪?到最后,她是带着无穷的遗憾和痛苦去死的,她用腰带自缢于房梁上。   她死的时候,爱的人不在身边:父皇、母妃、兄长、情郎、儿女。   父皇已经薨逝,母妃也“殉情”而亡,兄长被禁锢在顺王府,兄妹俩无法相见。   朝柯早就失踪数年,没有传回来只言片语,她不知道朝柯是哪国的细作,她无法质问他当初对她情谊的真假,最幸福最肆意的那些年,难道都是谎言吗?——应瑞和的请求,没有人将朝柯就是原韩国忠勇王的消息告诉她。   儿女?儿女不知道散落在何处,她的父皇说,为了保护这三个孩子,不让他们被伤害被利用,必须将他们送走。至于送到哪里去了,她是哭啊求啊,都得到一丝半点消息,等父皇薨逝,孩子的踪迹就成了谜。   恨的人也不在面前:当今天子、霍太后、还有葛长安!   爱与恨在她心中交织,澎湃热烈的情感她全部都无法倾诉,于是在再一次犯病的时候,恐怖的孤独感席卷而来,她杀了自己。   在晚年,瑞和还是回到了都城。在他七十一岁那年,他的身体开始走下坡路,有一次风寒足足病了三个月,至此身体彻底衰败了。再一次生病的时候,太医隐晦地跟他的侄子说可以准备着了,燕皇出宫来探望他。   “先生也要走了。”壮年的燕皇坐在床头,眼神与少时变化颇大,如果说当年还是一汪湖水,现在就是深潭了。   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合格的皇帝了。   “先生还记得那年您问我的问题吗?”   瑞和淡淡地笑:“陛下这些年的作为,不就是最好的回答吗?”逐步收拢兵权、大力培养新兴将领力量、有提拔有打压,手段有软有硬,没有人不心服。霍家,扶持皇帝上位的超级功臣,声望与权势同期登顶的超级家族,这些年也慢慢地从高处走下来了,勉强算有一个好结局。   燕皇眼神悠远:“做皇帝了才知道,许多事情是不得不做。先生,制衡与权术让我很疲惫。”   瑞和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像数十年前一样:“您做得很好,大燕因您而跨入了一个新的时代,而我有幸见证了这个过程。”   燕皇终于笑了,笑容有几分少时的神采:“谢谢您。”   隔天,瑞和就去世了,死后哀荣极重,君臣相得的故事成为美谈。 第501章 夺命初恋   这一次,瑞和还是在床上醒过来的,他坐起来打量一番房间,看装饰应该还是古代,不过这一家的环境明显比不上琳芝公主府富贵堂皇,就是普通人家。   检查一番身体后,他确定没有皮外伤,但他捂着心口,总觉得心跳得很快,一阵一阵地抽,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放缓呼吸再次躺下,开始接收记忆。   接收完之后他睁开眼睛,无奈地问:“这个任务是怎么一回事?”   系统460回答:“因为宿主上一个任务完成得很好,委托者非常满意,他将宿主的直播间介绍给了他的朋友,他的朋友也刚结束位面穿梭之旅,所以就委托给了宿主。经过评估分析之后,系统确定此任务在可执行范围内,所以就为宿主接下来了。”   瑞和叹气:“原来两个委托者是朋友,好不容易旅个游两个人的运气都不好。”   何止不好,简直倒霉。   原身叫做孙耀祖,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家中长辈对他寄予了多厚重的期望了。孙耀祖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秀才,在他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应属在二十岁时考中秀才,青年才俊,让人艳羡。但命运好像不眷顾他,那一年成了他此生的高光时刻,之后二十年他屡考不中,直到今天仍然止步在秀才这一坎。   孙秀才的壮志并没有被消磨掉,反而放在了儿子身上,孙耀祖四岁开蒙,不管是寒冬腊月还是炎热酷暑,都在父亲的督促下拼命读书。   孙耀祖的资质不算差,又在高压下勤奋读书,十四岁就是童生了,十七岁就中了秀才,比父亲中秀才的年纪还轻呢,真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孙秀才喜得高喊:“祖宗保佑!”   这样看的话,孙耀祖的前途是不缺的。但孙耀祖过得太苦了,从四岁开始就开始读书,寒来暑往,除了读书就是读书,没有玩伴没有消遣,有的只有父亲的严厉斥责。孙耀祖的性格就有一些内向胆小,以及与日俱增的压抑。   而这时,一个如月华般温柔美丽的女人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这个女人带给他明亮的色彩以及热烈的感情,又亲手斩断一切,让将她视为救赎与唯一眷恋的孙耀祖大受打击,一病不起。   孙耀祖病好后,对生活彻底失去了信心。可父亲的期盼仍然压在他肩头,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哪怕自己过得再难,仍然咬着牙继续读书。可惜的是之后的考试即秋闱总有不顺,一次因身体问题没答完题他就在考场里晕倒了,一次考试前吃错东西拉肚子,一次靠前发生意外受伤……反正蹉跎了十几年,都没办法再进一步。   孙秀才培养了儿子三十多年,没想到儿子跟自己一样没有运道,眼看也将一辈子停在秀才上,最后含恨而终,让人唏嘘。   父亲死后,孙耀祖便不打算再考了,其实他早就不想考了,他根本没有执念。他有了妻子儿女需要养,于是接过父亲的事业,开私塾招收学生,日子慢慢地过得好起来。直到有一天,他们一家遭受了贼人攻击,他与老母亲、妻子还有一儿一女都死于贼人之手。临死之前,他看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十几年前他的初恋贾萃玉。   贾萃玉如十几年前一样貌美,更多了几分高贵庄重,她看着他的眼神温软又怜悯:“耀祖,我也是没办法,当年我与你在一起,后来我生了一个儿子。现在我们的儿子有难,你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养育过他一天半日,这一回你就救救他吧。”   惊愕、疑惑、愤恨……原身就这么死了。   “确实挺惨的,因为一个不知道存在的儿子而全家死绝,怪不得这么恨。”瑞和睁开眼睛,捂着胸口坐起来,慢慢地走出去。   孙家住在县城里,有一座两进的宅子,第一进做私塾,后面住人。原身身为唯一的男丁,自然住在除了主卧之外最好的房间了。走出了门,就能看到一个婆子正在扫地,婆子转头:“大少爷醒啦!”很高兴地说,“灶上给大少爷炖了鸡汤,我这就去端!”   孙家只有两个仆从,这个婆子丁婆与她的孙女小丫,都是早些年灾荒时孙秀才的妻子郝氏买来的。   瑞和点头,问:“我爹呢?”   “老爷在前院上课呢。”丁婆手脚麻利,将温着的鸡汤端上来,让瑞和趁热喝。她心疼地看着瑞和:“大少爷读书真是辛苦了,病了这一次看着瘦了好多,怪不得夫人心疼呢。大少爷,心口可还疼?”   “不怎么疼了。”瑞和喝完,将碗给丁婆,慢悠悠地去见原身的母亲郝氏。   郝氏见了儿子身体康复,自然非常高兴,关切地询问:“县学那里你爹已经替你请好假了,我也跟你说爹说过,这阵子都不要催你读书。这一回你生病,你爹也是吓坏了,二话没说就答应了。”郝氏握着儿子的手,柔声说:“你好好养身体,莫要让娘担心了。那个女子……你就忘了吧!”   瑞和点头应好。原身因为所爱之人不告而别,上嵩城找了两个月,回家后就得了风寒,加上心情悲痛,竟还引发了心疾,足足病了一个月才能起身。他进入这身体时,原身已经风寒痊愈,只心疾还有一些残留,多走几步都喘气。   孙耀祖的恋情,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恋情正浓时,他独自一人品尝着幸福,等到失恋时,也没有人能够诉说。父亲骂他晕了头,母亲哭着让他清醒,他们都说那是一个坏女子,不然哪个好人家的女子会与人私定终身呢?既然那女子已经走了,那就不要再惦记。越劝,原身越难受,这病就好得越慢。   既然瑞和过来了,那肯定要好好养身体。养病的时候他也没闲着,开始陆陆续续地看起书来。有时候,还会不停地回忆原身记忆中与恋人的相处记忆。孙耀祖对那贾萃玉是真的一片真心,与她的每一次相处,都是他记忆中浓墨重彩的一笔,那是少年时期的浓烈爱恋,哪怕时光逝去,回想起来仍然清晰如昨。这倒是让瑞和方便许多,看出了不少原身忽略的信息。   看了几次之后,瑞和觉得贾萃玉应该是个假名字,她的身世也是假的。贾萃玉是在一个春雨绵绵的清晨来到镇上的,她坐在马车上往外看,孙耀祖不经意间看过去,瞬间红了脸。然后在春日融融的某一天,孙耀祖陪郝氏去上香,在等待过程中到寺庙后头散步,遇到了崴了脚的贾萃玉,他帮了贾萃玉,两人羞涩地互通了姓名。   据贾萃玉所说,她是嵩城人,母亲去世后父亲续弦,日子开始不好过,后来继母给她寻了一门亲事,让她给一个喝酒会打人的四十岁男人做填房。她不甘心,便带着丫鬟逃了出来,这里是她母亲的娘家,可惜她来之后才知道外祖家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多么可怜的姑娘啊。   孙耀祖一听,心中就多了几分怜。   然后就如话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一般,他们相知相许,某一天喝酒后还尝了禁果。孙耀祖发誓,一定会娶她,贾萃玉泪眼连连:“我不想让你的父母看轻,可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必定没有娘家人可以依靠。你若是能考中举人,在家中说话能更有分量,到时候再说要娶我进门,想来伯父伯母才不会太反对。”   于是孙耀祖像打了鸡血一样用功读书。他本就用功,可之前是父亲压着他读,现在是为了自己喜爱的女子读书,温香软玉就在眼前,成为最有效的激励。   他们春日相遇,初夏时,贾萃玉突然就消失了,前后三个月不到。居住的宅子也很快搬进了新的住客,房主说:“上任租客啊?走啦!租了半年呢,剩下三个月的押金也没要呢,真是财大气粗。”   孙耀祖发疯般地找,还去了一趟嵩城,贾萃玉说她的家在嵩城。嵩城多大啊,他找了许久都找不到,被孙秀才以及族叔强压了回来,回来就病倒了。   为什么呢?   以古代的普遍观念来说,一个女子与一个男子婚前发生性行为,怎么看都是女方吃亏。贾萃玉与孙耀祖睡了两个月,说走就走,未来十几年都没有再联系,突然有一天又回来杀原身全家,这是何道理?   原身是怎么想也想不通,因此他给瑞和的委托任务是:真相。他要真相,为什么贾萃玉当年突然离开,儿子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他死?   第二个任务则是:保护家人的安全。   这两个任务都不简单,目前看来他只能被动等待,似乎只能等十六年后杀手再临时再做打算。   没关系,在那之前先壮大自己,到时候让来人有去无回就行。   至于在杀手来之前先去打听?   瑞和摇头:“现在不去,别说不可能打听得到,就算打听到又怎么样?不过是提前死上一死罢了。”   系统460就没话说了:“那宿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以你的本事,考科举应该不难,只要你不停往上考,一定能成为一个大官,有权有势。”   “我看科举也难。”瑞和又摇头,“以原身的实力本就该中举了,你觉得他这十几年的霉运,真的是霉运?”他冷笑,“不过是有人想把他困在这个小地方,不让他出去。”   贾萃玉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过考试我还是会去的,我要验证一下我的猜测。”   很快到了秋季,三年一次的乡试又开始了,按照籍贯,瑞和得到省城嵩城考试,孙秀才有过不少经验,早就全部教授给他,最后还决定亲自陪他去嵩城考试。抵达嵩城后父子俩找了客栈住下,有孙秀才的关照,瑞和的饮食起居都非常周全,饶是如此,某天晚上睡觉时,瑞和听到了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他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直直地看着窗外。只见锁好的窗被外力从外轻轻地、轻轻地撬开,然后窗户被慢慢地打开到最大。   这幅情景无疑是非常惊悚的。   秋夜里的凉风吹进来,将屋里的暖和气全部刮走,瑞和却勾起嘴角,坏心眼地咳嗽了两声。   极轻的脚步声快速远去,只有那扇大开的窗户昭示着有人来过。 第502章 夺命初恋   瑞和的咳嗽声只响了两下,孙秀才就惊醒了,可见他多重视儿子这一次考试。   “窗户怎么开了,昨晚我锁了的啊。”感觉到冷风,孙秀才睡眼朦胧地看一圈,发现窗户大开着,嘟囔着去关窗,然后倒头又睡着了。   后半夜,窗户又开了,瑞和这回没管它。这具身体比原身上辈子这个时候结实得多了,上辈子此时原身情伤还未痊愈,人一多思身体就难好起来,因而来到省城时身体还比较弱。吹了两晚冷风后,考试过程中就发起热,没考完就晕倒被抬出来了。   隔天早晨瑞和起来时,看着那扇被关上的窗没说话。   孙秀才隐约想起昨晚自己起来关过窗,嘀咕着:“这窗不好,合上了还自己开了,等会儿我让店小二来修修。桂生,爹去给你端早饭,你温书吧。”   瑞和乖巧应好。   孙秀才都这么小心了,瑞和还是在考试当天早上腹泻拉肚子,生生错过了进场时间。大夫把脉后说是吃了伤肠胃的东西,留下药就走了。孙秀才又气又恨,前去找客栈老板理论。   这一趟看起来是白来了,不过瑞和能确定原身上辈子屡屡因为外因考不上举人,滞在秀才十几年是有人在作祟,也算一大收获吧。背后之人,他推测就是“贾萃玉”,不然也没有别人了。贾萃玉会在十六年后杀孙耀祖全家,言语中与原身生有一个儿子。   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在数年之后对曾经的恋人,自己儿子的生父下杀手?还说是儿子有难,让原身救救儿子?   以瑞和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以及在娱乐圈见过数不清剧本的经验来猜测,很轻易地为那件事套上一个故事模板:贾萃玉离开之后,生了一个流有孙耀祖相同血液的儿子。而那个儿子,应该得到什么机遇,那个机遇不能让他的身世暴露,所以贾萃玉压着孙耀祖不得寸进,一辈子都留在宜县这个小地方。十几年后,可能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孙耀祖的存在威胁到他们母子,这个威胁会损害到他们极大的利益,所以贾萃玉才对孙耀祖痛下杀手,为了斩草除根,还杀了孙耀祖全家。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既狗血又科学。   直播间弹幕一串“666”,不少观众都觉得这个推测很有道理。   “可能是贾萃玉让她的现任丈夫喜当爹吧,为了不让丈夫发现所以杀人灭口!”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宿主的窗户被打开,也可能是其他考生出于嫉妒做的啊。”   “宿主,我支持你找出贾萃玉,提前将她弄死!”   瑞和看了一会儿弹幕,然后才关掉。   “那宿主还考科举吗?”系统460问。   “当然要考。”虽然原身没有这方面的委托,但他是一个敬业的宿主,时刻牢记自己绑定是个“人生赢家”系统。“不过在考上之前我得找新的出路。”   若是他只盯着科举这条路,可能会跟原身一样浪费十几年,这十几年要干什么不成呢?不能就这样浪费了,在准备科举的过程中,他得同步进行其他事业才行。   为了保住自己以及家人的命,首先,他得扬名,其次,他得有权势。   瑞和想起了上个任务世界里自己的“发明”,想要叩响上层圈子的大门,他就得拿出一样让那个圈子无法拒绝、为之震撼的好物件。而上层圈子的顶尖大佬,不就是齐皇吗?这一次,他打算还这么干,利用献宝来提升自己的声望与社会地位,这条路跟科举不同,只要操作得当就是一条通天路,没有人能够拦下他,如果有人想杀他,也得掂量掂量了。   孙秀才不知道儿子换了芯儿,回家后唉声叹气,深感儿子时运不济。后来见儿子老老实实地在县学读书,休沐回来也没有懈怠,并没有自暴自弃,他这才欣慰地点头,安慰儿子:“你才十八,再过三年也不过二十一,不着急不着急。”   “是,爹放心吧,儿子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的瑞和在书房里看书,继续了解这个世界的常识,最后决定自己的献宝目标:农事。   诚然他有不少主意,但要贴合孙耀祖读书人身份的,还要属农事最好。不管在什么时候,农业都是衣食之源,生存之本。身为一个读书人,心怀百姓,抱负远大,在研究实务的时候研究出了利于农事的工具,说出去不是很正常吗?   定下主意后,瑞和就开始实施了,他开始搜罗农书来看,注解笔记写了一箩筐。从县学休沐回家,他就开始做实验了,他买来市面上也是现在大齐常用的犁地工具,照着它开始做改进。   孙秀才很不高兴,觉得他是不务正业。瑞和也有话说:“农事不止是民本,也是国本,儿子想,我们读书科举不就是为了能做官,做一个好官吗?一个好官,必定是要为百姓谋福祉的,而农事为民本,儿子想着若是能改进农具,百姓的日子便能好过一些。”   儿子一脸大义凛然,孙秀才的脸青了黑黑了青,难道他能说:科举是为了光宗耀祖,当官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吗?不能啊!儿子这么有觉悟,还没当官呢就有一颗为民之心,他这个当父亲的,不但不能反对,还要大力支持了。   “桂生你、你这说得有理,有理!呵呵呵。”孙秀才勉强勉力几句,然后严厉地叮嘱,“父亲才知道你竟有如此志向,甚是欣慰,不过你也不能逐末忘本,课业可不能丢下,知道吗?”   瑞和应了一声,然后埋头继续画图纸了。   孙秀才出门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倒,出去与朋友聚会时,还有一些心不在焉。看他的样子,好友们以为他还放不下此次儿子因病错过秋闱一事,不由得劝他:“桂生还年轻呢,以后再考就好了,你可不要总是露出这种情况,让桂生看了难受。”   老孙啊,就是待儿子太严格了,他们这些朋友看在眼里,都觉得老孙的儿子过得惨。才四岁,有些孩子可能连筷子还不会用,那孩子就被柳条打着,逼着开始握笔写字了,他们都看过那副场景,十几年过去还印象深刻呢。后来老孙还给孩子取了一个字“桂生”,一听就是奔着蟾宫折桂去的,老孙这人,执念深着呢。   被好友劝着,孙秀才自然要吐苦水:“你说那孩子,真是急死我他也不急。他虽年轻,可乡试三年才一次,这一次考不成就得再等三年,再年轻又有多少三年可以挥霍?”对此他是非常有资格现身说法的,当年他不就是考了一个又一个三年,到现在都没考上吗?   “既然错过了,那也没法子,我就想让他再结结实实地读三年,三年后厚积薄发一鸣惊人,我也就对得起祖宗了。今天休沐,他从县学回家来了,你们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好友们好奇地问:“干什么?”   孙秀才憋着气:“画图纸,说要改进农具。”他将儿子的话说了。   好友们听完却笑出来:“果真是年轻人。”不过也有一人说这不是坏事,若是真的做出来,对名声是极好的加持。听完,孙秀才这才好受一些。   瑞和不知道孙秀才和朋友抱怨他的事情,他潜心研究,认真做记录。秋末,郝氏给他相了一门亲事,就是原身上辈子的妻子,对此瑞和是拒绝的。   系统460问:“可是原身的委托目标是保护家人——”   “没错啊,孙秀才夫妻不就是家人了?”瑞和淡淡地说。   系统460:“……”好像也是哦?   郝氏以为儿子是仍对旧人念念不忘,担忧地跟丈夫商量。孙秀才皱眉:“胡闹!那贾萃玉就是个假名儿,我托人打听都打听不到,只知道个名字和住所,那宅子还是租来的,人一走踪影全无。”   “那怎么办啊,耀祖都十八了,要不是你压着让他考中秀才再说亲,他早两年就该成亲了。”郝氏红了眼睛,“都怪你!”   “……”孙秀才就去找儿子谈心,但他从来就不是说话委婉的人,劝起人来也硬邦邦的,让瑞和不要耽于情爱而不顾父母祖宗,成家立业是为人子女的本分云云。   瑞和做了这么些个任务了,就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只要是他不想的,没有人能逼他,如何能被孙耀祖严词厉语唬住呢?   见儿子铁了心不肯,孙秀才也恼了,他自来掌控着儿子的一切,还是第二次感受到失控的挫败,上一次还是儿子偏要改造劳什子农具。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威胁,冷哼一声离开。   孙秀才回房就跟妻子说直接去提亲:“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跟他说两句不过是父母的体贴,他既是不领情,那也不必管他!”   郝氏一向听丈夫的话,虽觉得这样做有些强硬,怕是会伤了父子情谊,但丈夫既然吩咐下来了,她还是听的。找了个好日子,郝氏就去请媒人上韩家说媒了。   两边的夫人都已经委婉地交谈过,各自都有了默契。这边媒人上门,将亲事夸得天花乱坠,韩夫人说要再斟酌斟酌,媒人就笑着出门了。按照当地的风俗,女方若是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是肯的意思。只不过媒人第一次上门,女方总要矜持一些,待媒人再次上门,一般就能成了。   郝氏很欢喜,开始收拾礼单,小丫给瑞和送水的时候还不好意思地跟瑞和说:“恭喜大少爷。”瑞和便知道了,他也没说什么,换了身衣服后就去了韩家。   三天后,媒人上门,欢喜着进去,沉着脸出来,出了门就拐个弯来了孙家。听媒人说韩家不答应,说女儿还小,家里舍不得想再留两年,郝氏大吃一惊,连问缘由。   “就是这个说法,别的我也问不出来。”媒人也觉不高兴,这事儿不成,她就少了一份谢媒钱呀。   等媒人一走,郝氏坐立不安,等丈夫回来立刻说了。   孙秀才也觉得奇怪:“明天我找个机会去问问韩兄。”韩家也是读书人家,他跟韩老爷也认识,这才起了结亲的念头,明明已经心照不宣,就差媒人上门了,怎么想也想不到竟会折在提亲这一步。   他隔天就去找韩老爷,两人在酒楼里喝茶。   中午他便怒气冲冲地回家了,大步地一路走进内院,一把推开瑞和的房门。   “逆子!” 第503章 夺命初恋   孙秀才气得脸都是红的,“逆子啊!你竟敢到韩家去说些有的没的,亲手搅黄父母给你议定的亲事,你、你这是不孝!”   对读书人来说,不孝是非常严重的恶名,可见孙秀才是气得狠了才会说出这个词。   瑞和放下手中的东西,跟孙秀才告罪:“儿子知道父亲和母亲的苦心,可两家结亲,过日子的是儿子和那家的姑娘,儿子不想成亲,若是就这样照您和母亲的意思成亲,婚后……儿子不会与那家姑娘亲近,这样一来结亲反倒成了结仇,为了避免发生这种事情,儿子不得不先跟韩家说明。”他露出庆幸的笑容,“好在韩伯父心疼女儿,不想让韩家姑娘嫁过来独守空房。”   听了这话孙秀才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到底是个文弱的读书人,骂人的话是半句都不会,于是伸手指着瑞和:“你、你、逆子!”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好在孙秀才就是一时气怒,很快就又醒了过来,大夫留下一张清心方子,让孙秀才不要再生气好好静养,收拾好药箱就走了。   等大夫一走,孙秀才就让瑞和到院子里罚跪两个时辰。   成吧,跪就跪,瑞和撩起衣摆就跪下了。这件事的确是他办得不好,伤了孙秀才的脸面,可想要有效地搞砸这桩婚事,这个办法已经是最合适的。   郝氏心疼极了,她就生了两个孩子,长女已经嫁出去几年了,一年都难得回来一趟。身边只剩下一个儿子,又自小伶俐乖巧,长大后体贴孝顺,如何能不疼爱呢?   她是个恬静温顺的妇人,从来没有反驳过丈夫的话,此时也忍不住跟丈夫求情:“他的身子骨才好,现在又是秋末初冬的时节,多寒凉啊,如何能让耀祖这么跪着?”说着就红了眼眶。“他有什么不好的,你只管教训,这些年你教导孩子,我可曾多过一句半句话?可你不能这么糟践孩子啊。”   孙秀才难道就不心疼?他将儿子视为自己的传承,投注了所有期望与心血。   “他这回真是气死我了。”孙秀才躺在床上,嘴唇还有一些白,他将事情说了,“他跑到韩家说自己心里有人,没有心思成亲,你说说,他怎么就敢这么做!我们孙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郝氏惊得拿帕子捂嘴:“当真?”   “我亲自去问韩兄的,还能有错?”就是这样孙秀才才觉得脸面大失!“他说他心有所属,怕婚后冷待了韩家小姐,你听听这话,韩兄和韩嫂子听了还能同意婚事?他要是不同意婚事,如何不跟你我好好说?自作主张去韩家一顿乱说,韩兄都恼了我了,唉!”   郝氏拭泪:“耀祖、耀祖之前就说他不愿意,那孩子是个重情的,当时我还跟你说,要不再缓一缓,偏你着急。”   被妻子抱怨,孙秀才也有自己的说法:“他都十八了,还能再缓多久?再有,韩家的姑娘素有美名,及笄后上门提亲的人都快踏平门槛了。你不是也见过她,跟我说的确是个好孩子。若不是我跟韩兄有交情,他知道我们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加上耀祖少年秀才前途无量,他才不会同意亲事。”他示意妻子靠上前来,小声说,“上一任的吴县令曾替他的长子求娶过韩兄的女儿,韩兄都没答应呢!”   郝氏拿帕子捂住嘴:“韩老爷的眼光还真高,吴县令的长子我记得已经是个童生了吧?”   “可不是!”   不过郝氏的心态比丈夫好很多:“如今韩家姑娘再好,与我们耀祖也没有缘分了。唉,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你再生气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只有耀祖一个儿子,若是他出了事,以后我与你靠谁去?他的身体才好一些,初夏那会儿生了许久的病,后来苦夏,身体一直孱弱,好不容易才养好了,前阵子秋闱又得拉肚子,拉得人都虚脱了……今年真是多灾多难,要是你罚他真的跪上两个时辰,他的身体怎么受得了!”说着哭了起来。   孙秀才的脸也不好看,丁婆子正好将熬好的药端进来,他大口将药喝完,然后将碗重重一放:“让他进屋吧!”   “哎!”丁婆子收拾好碗后赶紧出去传话。   接下来几天,瑞和做足了乖巧的姿态,不往孙秀才跟前乱晃。好在很快年假结束,他又收拾好东西上县学读书了。   春天里的某一天,瑞和看见郝氏在写礼单,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原来韩氏定了亲,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两家有一些交情,所以郝氏得送贺礼过去。   郝氏叹气:“四娘多好啊,我们家没这个福气。”   瑞和憨憨笑,转移了话题。   夏天的尾巴里,瑞和做出了成品,特地回了一趟老家做实验。孙家在老家自然也是有田地,租给了族人种。秀才公拿回来一样东西说能更好地翻地,正好田地要翻,族人当然不会拒绝。这一试,种田的老把式都能看出这农具的好处,轻便省力还能回转犁地不说,还能调整犁铧深浅,深耕浅耕都能用。其他好处更是不一而足,用过的族人都说好,争先恐后地想要跟瑞和买。   瑞和将数据记录好,承诺以后会做出更多犁具之后,带着大量的资料回到了县城。   他的时间把握得很准,改良犁具刚实验好,新县令的文会邀请帖就发到了孙家。   “新县令周大人举办了文会,邀请本县的读书人前去参加,正好你也回来了,就一道去吧。”孙秀才说。   新县令到任,安顿下来后自然要先见见当地的读书人,毕竟读书人就是今后几年他的文教功绩,必定要加以十分重视的。   “是,父亲。”瑞和回屋将犁具的设计图纸还有相应的数据资料都整理好,在文会那一天带在身上,跟着孙秀才一道去了明山。   新任县令叫做周济民,在原身的记忆里将会在这里做六年县令。在他就任期间,重视农事与文教,肃清民风,是一个做实事的好官。原身乡试一直不成功,周县令在任期内一直很关心他,直到升迁调走的时候,还鼓励原身不要放弃科举。   瑞和计划将新犁具献给周县令,为了加一重保险,他特地选中几乎全县读书人都会齐聚今天,在大文会做这件事,这样的话就没有人能够昧下他的功劳了。   文会上,众人谈论古今、吟诗作赋,周县令见当地文风盛隆,心中欣慰又满意。若是场上的人未来能有几个考出头,对他来说就是一笔漂亮的文教政绩啦,这让他如何不爱呢?周县令含笑主持文会,一一温声鼓励,赢得了在场众人的好感。   与周县令一样,他们也松了一口气,来了一个看起来正直端正、重视读书人的新县令对他们也是好事啊。隔壁县前些年出现过一个贪官,竟然收考生的贿赂在县试中做手脚,被举报到上级后自己被罢官判罪就算了,那一场县试的成绩全部作废,凭着自己本事考上的考生都冤死了。县官不靠谱,害的是一县的人呐。   瑞和就是在气氛正好的时候拿出犁具的,周县令惊奇地拿过图纸看,又听瑞和细细讲解,越听越高兴,大手一拍:“若真这么管用,你就立大功了!”他也立大功了啊,这可真是送上门的功绩。   周县令立刻就想去做试验,可文会才开一半,也不好就此撂下,因此他忍着心中躁动,继续支持文会。   回家的路上,孙秀才问瑞和:“真能用?”   “真的,儿子不是回老家试过吗?六叔公都说好呢。”   六叔公是老庄稼人了,他都说好,可见是真的好用。孙秀才复杂地看着儿子,他真没想到儿子真的捣鼓出了成果。他少时在家里种过地,受过种地的苦楚才发誓要通过读书出人头地,改变命运,可他从来没有起过改造农具的念头。儿子出生时家里已经搬来县城,儿子从小就没有种过地,最多回老家的时候看过几次,怎么就能有如此巧思呢?   回到家时,孙秀才已经调整好心情,开始觉得与有荣焉,让妻子郝氏多做两个菜庆祝一下。   接下来很顺利,犁具经过周县令以及请来的庄稼老把式亲自验证,的确是好物,大齐原先的犁具有着诸多缺点,而新犁具将那些缺点全部改善了,还多了一些新的设计,用起来真是顺手极了,犁地效率也高了数倍。   周县令立刻下令开始量产,以备赶上今年秋耕,同时他上报府城,将此耕作良器告知知府。   之后的事情瑞和就不知道了,也没有再去打听。他开始琢磨下一个发明了,他又回老家一趟,还到其他其他村子逛了一圈,回来又找地理志来看,结合当地的地形、水源和灌溉习惯,他打算做灌溉水车。   有了上一次做犁具的经验,这一次就做得很快了,也没有人怀疑他。   周县令第一时间过来看,亲眼看着水车转动时将水源源不断地带上来,汩汩地流进地里。他大为赞赏,夸了瑞和好几声:“农事之功,利在千秋啊!你的功劳大了!”请瑞和去吃饭,言语中对他极为欣赏,“听说去岁秋闱你出意外没能参加,我问过学院的先生们,他们都说你的学问已经够了,下一次一定能中的。”   这样一个人才,读书行,做发明也行,真是让他喜爱得不行。   瑞和谢过周县令,承诺自己下回秋闱一定好好考,让周县令听了更开心了。   又说了犁具的事情:“我已经报到府城去了,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必定是要推广到全国的,我估计府城还得继续往上报,可能还会报到京城去。”说到京城,周县令露出向往的神情,不过只有一瞬他就收敛表情,继续说,“你的功劳是实打实的,等这事安定下来,就该奖赏你了,你莫要着急。”   都是实心话,瑞和诚挚地谢过:“学生也不是为了名利才做这些事情的,学生祖辈也是耕作人家,做人不能忘本。民且富则国强,能为大齐的繁盛做出贡献,也是学生的光荣。”这番话说得大气,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周县令都听得十分开怀,觉得这真是一个好人才,说话得体,未来不可估量啊。   之后,周县令将水车也报上去,在今年秋耕之前,便为县里的各个村子都配备上了水车,量产的新犁具也开始售卖。   奖赏是在年底从京城下来的,齐皇下旨褒奖,对他做出利民生的犁具与水车大加赞扬,赏赐了他文房四宝与纹银五千两,赐他二字牌匾“忠孝”。   整个县城都沸腾了!周县令也倒吸一口气,缓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见圣旨和奖赏都颁完,知府给周县令使眼色,周县令领悟,赶紧客气地请天使们去县里最好的酒楼吃饭。   天使们从京城而来,一路也累了,因此并不推脱。   “桂生。”周县令示意瑞和跟上,一同去。瑞和恭敬地将圣旨和牌匾送到家中祠堂,然后才带着孙秀才赶过去一道吃席。   宴席上很热闹,因天使们过来时也路过府城,在府城修整过,知府便亲自带路,领着天使到治下的宜县,现在自然也同在宴席上。场上,瑞和跟孙秀才都很有分寸,谦虚恭谨,丝毫不多话,老老实实地听知府、县令跟天使们交谈。他们也没交谈什么,不过是问候圣上龙体安康,然后再谈京城的天气等等无关紧要的话题。   送走天使和知府后,孙秀才脚一软,还是瑞和扶住他才站稳。   “我的儿,爹感觉自己在做梦。”他、他竟然跟知府还有天家使者一起吃过饭了?天啊,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天使呢!   不止孙秀才觉得自己在做梦,宜县的人也觉得大开眼界,这一笔谈资够百姓们聊个几年了,对着外县的亲戚朋友也能挺着胸脯说:“我见过宫里的公公,你们肯定没见过。”   宜县这样的普通小地方,都有几十年没有见过天使了,根据县里年纪大的老先生说,上一次见到还是他十七岁那年,宜县出了一个嫔娘娘,那位嫔娘娘给家里人讨来了奖赏,当时的天使们带着一车车珍贵礼物来到宜县,引来全县瞩目呢。   天家威仪,震慑世人。   那块据说是圣上亲笔的“忠孝”二字牌匾以及圣旨,被孙秀才恭恭敬敬地供奉在祠堂,早晚两炷香地供着。   瑞和品着这两个字,为君解忧,就为忠孝,他笑了笑。   周县令隔天来孙家做客,对瑞和说:“我也没想到陛下竟然给了你这么好的奖赏,乡试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说过,不过这一次还要再提醒你一次,你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好好发挥,若是没有问题的话,你必定是榜上有名的。”他恭敬地朝上拜了一下,“圣上给你的奖励,很明显是看在你是读书人的份上,还赐你忠孝二字,实是天恩浩荡,你可得考出一番成就来,才不枉费圣上对你的期望。”   “学生明白。”   “你明白就好,你是读书人,你的出路还是在科举上。”   这话称得上贴心贴肺了,就算瑞和科举考不好,但若还能做出什么神奇的物件,对周县令也是有利无害。但周县令劝诫瑞和要重视学业,就是他身为父母官对治下读书人的爱护了。   瑞和认真点头:“您放心,学生一定好好读书。”   接下来的日子,瑞和等了等,没发现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去年府城行,这一次他的动静闹得这般大,还得到了圣旨褒奖,下次乡试对方还会出手吗? 第504章 夺命初恋   远在京城的某个大户人家后院,一个女子正在管家理事,等事情料理完,管事婆子们恭敬地退下去,她便揉了揉太阳穴,在丫鬟的搀扶下回房。   房里传来小孩子欢乐的笑声,女子嘴边便露出笑意,疲惫尽消,笑着跨进去:“灿儿。”   一岁多的孩子见了母亲,含含糊糊地喊:“凉!凉!”   女子更高兴了,将孩子抱起来,边哄着孩子边问乳母:孩子昨夜睡得好不好?今早吃了什么,吃得香不香?   等吃过午饭,庄子上的管事过来了,报告了秋耕的情况之后笑着说:“今年购置了新犁具,翻地更便宜了,所以比往年更快播种完。也不知道是谁有如此巧思,听说不止做出犁具,还做出了水车,听说那水车一转动就不会停,那河里的水源源不绝地灌溉到田里,不知道省了多少浇水的功夫。”   女子听了笑:“左不过是哪些匠人做出来的,既然水车好用,那就去购置些来用吧。”   管事陪着笑谢过:“是是。”   晚间,女子的丈夫回来,夫妻俩一道吃晚饭,吃过饭又将孩子抱进来,共享天伦之乐。丈夫说起外头的事情,说是南边有一个秀才做出了新农具,圣上大为嘉奖,在朝堂上还夸“这才是大齐的栋梁之才,能坐稳了读书,也能弯腰侍弄农事”。   丈夫很是感慨:“那秀才运气真是好,若是以后能一步步考上来,陛下记得他的名字,他的前途无量啊。”   女子便笑着说今天庄子上管事来禀事的事情,好奇地问:“不过是犁具,听说还有什么水车?听起来也不像多了不得的东西,陛下当真如此看中?”   丈夫便教导妻子:“农事乃国之根本,陛下自来重农,早些年还重量全国土地,放出来不知道多少农奴,那个时候我才六七岁,也记得那一阵子父亲天天都面色凝重,地方里圈地的地主豪族,不知道被抄了多少,听母亲说,我们家在南边的庄子良田也受了牵连,丢了数千亩地——”   说到这里,男人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重新丈量土地后,税赋多了足足三成,你说,陛下能不重视农桑吗?那个秀才是运气好,被陛下拿来立榜样了,看到这些荣耀和利益,其他人不得也跟着学,博那富贵?”   女人就懂了,税赋收归国库,供陛下治国用,道理跟她管理庄子铺子一样,要有钱才驱使得动呀。若是现在有一好法子,能让她的庄子铺子多添收入,她也开心呢。   “还是骏哥聪明,我太笨了,听了许多都听不懂。”   男人哈哈大笑,揽着妻子:“慧娘何必自贬,在为夫心里,慧娘的聪明不逊男儿。”又逗着儿子,见儿子的眼睛机灵地转来转去,心中更爱,“慧娘,谢谢你给我生了这么一个好孩子。”   慧娘抿嘴笑,垂下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无尽柔情:“我只希望灿儿长大后能跟他的父亲一样,文武双全。”   男子很是受用妻子的仰慕,哈哈大笑起来。   半夜里,慧娘听着丈夫的呼吸声却睡不着。她想起了南边某个偏僻县城里的那个少年郎,便咬咬下唇,她闭上眼睛不再想,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她想起了去年冬天收到的来自嵩城的信,嵩城的庄子给她送年货时,听她的吩咐带来了去年嵩城秋闱的中举名单,里面没有那个人的名字。   知道那件事的人,除了她就是迎雪,迎雪是绝对绝对不会背叛她的。她在嵩城买通的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会拿钱办事不停阻挠那人科举。她当年留下话,若是哪一年榜上有了那人的名字,她一定会找他算账。为了那够普通人家生活一辈子的两千两,被收买的那个人一定会老实地办的,她当初拿出两千两,除了收买就是震慑,能拿出两千两的人,不会是普通门户。   果然,去年秋闱那个人没有中。这样就足够了。那个春天的记忆不值得她再去记挂,她会在京城里尊贵地活下去,而那个少年会一辈子守在宜县,绝对不会上京城来的!   这个秘密只会随着她享尽人间富贵,永远闭上眼睛的时候彻底埋入地下。   我是平陵候世子夫人,我生的孩子是平陵候世子的嫡长子!以后会是世子,然后会成为平陵候,而我会成为平陵侯府的老太君。   想到这里,慧娘终于勾起嘴角,睡着了。   等不到有人做小动作,瑞和就不管了。最近他身边添了一个小书童,是孙秀才给他买的。儿子献宝于上,还得了奖赏,儿子孝顺,将奖赏都交给他这个父亲保管,孙秀才就想着也给儿子一些奖励。   珍贵的文房四宝可以当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那五千两他虽然很想供奉在祖先牌位面前也做传家的宝贝,但想一想还是不成,银钱该花还是得花啊,有了这五千两,家中的经济状况就松快许多。   不过他们孙家也不会行那种穷人乍富的做派,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孙秀才想了想,给儿子添了一个书童,对此瑞和当然不会拒绝。   书童年纪小,才十岁,却十分机灵,瑞和给他起名叫墨盒。墨盒很快就在孙家待熟悉了,也上手了瑞和相关的所有杂务,将瑞和的日常起居照料得十分好。   很快又到一年乡试,孙家两父子提前两个月前往省城应考,墨盒在孙秀才的指点下给瑞和收拾东西。这一回去省城不止多了一个墨盒,同行的还有周县令以及六个差役,他们围着瑞和,做足了保护的姿态。   之所以如此夸张,是因为瑞和前几天做出了一样要紧的东西,送到了周县令手上。   周县令看过之后大惊,认为此物太过贵重,或者说是烫手!放在手里多一天他都担心,于是打算尽快将其送到上级去。派人送去他还不放心,最后决定亲自送过去。这物件不比之前的犁具啊水车啊,他不敢就这样直冲冲地送过去,发明人总得跟上,以备知府询问吧?   而孙家父子又要去参加乡试,时间也耽误不得,所以周县令做出一个决定:他与孙家父子一同上路,再让孙家父子顺路与自己到府城先跟知府大人见面,等见过知府大人了,他再派人继续送他们去省城考试。   一路上,周县令又紧张又期待,不止自己绷紧弦,也时常训诫差役让他们用心。   在这样的气氛下,孙秀才也跟着紧张了,问瑞和:“你到底呈上了什么东西?”   瑞和坐在马车里,笑着说:“就是一种弓箭。”   “弓箭?”君子六艺,孙秀才也是稍稍学过一些的,“那有什么要紧的?我看周县令那样子,是恨不得拿个笼子把你罩起来,看重得不得了。”他摸摸身下的马车,这马车也是周县令出的,要是往年,他们父子俩是坐骡车的。现在路费自家一分不用出不说,县衙的差役还护得严实,好像自己和儿子是什么金贵人一样。   “父亲不要担心,儿子做出来的东西值得县令大人如此重视。”   听儿子这么说,孙秀才只好放下心中担忧。这几年来在瑞和的潜移默化下,孙秀才已经能够习惯儿子有自己的独立主张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掌控着儿子的一切——其实是他也拿捏不住了。   这让他有一种甜蜜的忧愁,甜蜜的是儿子成长了是个大人模样了,忧愁的是他这个父亲说话也没有以前管用,这大概是每一个年老的父亲面对日渐长大的儿子时都有的失落与欣慰吧。   进入府城之前要经过一座山,需要走较为狭窄的山道,在走了一半的时候忽然有石头从山上滚下来,眨眼间就堵住了路。   周县令皱眉:“去把石头挪开。”   这座山早些年出现过山贼,不过早就被剿灭了,据说有零星几个在逃犯人逃进山中,偶尔行抢劫之事,但只是小打小闹,难道这一回被他们遇上了?   周县令想的还真的没有错,只见山的一侧冲下来七八个壮汉,一个个肌肉虬结,不是举着长刀斧子就是挥着手臂粗的长棍,看起来凶神恶煞很不好招惹。   “要想过去,把银钱留下!”山贼声大如钟,嚣张至极。   周县令气极,下令:“将他们拿下!”   身穿寻常衣服的差役们喝一声,一齐抽出佩刀冲了上去。   山贼们远远看见山道经过一个小车队,看起来像只小肥羊,所以冲下来拦。没想到肥羊还挺猛,说拔刀就拔刀。领头的山贼心中咯噔了一下:本以为是拦住了一个富户,难道还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竟然每个人都佩有刀,他们这些人里也就他这个老大有一柄刀啊……   山贼老大心中有一些后悔,深怕自己翻车,但他到底是老大,难道还能不战而降?以后手下的兄弟谁还服他?于是他大喊一声:“兄弟们跟我冲啊!”就身先士卒冲了上去。   两帮人立刻打在一起。   马车里,躲进来的书童墨盒吓得两股战战,孙秀才也面无人色。瑞和掀开帘子看战况,周县令带在身边的差役自然是县衙里身手最好的了,他们经过系统训练,出手都有章法,但山贼们人数多,且都是不要命硬莽的野路子,连粗木棍都舞得虎虎生威,若是被一下敲中了,骨折都是轻的。   很快,差役们就落了下风,有一个山贼趁乱摸过来,就要掀开前头那辆马车的帘子,那里头坐的是周县令!   见情况不太乐观,瑞和立刻打开包裹露出里面一个长匣子,匣子打开后他将弩箭拿出来,迅速张弦装箭。   跳下马车后,他对准前方,眼睛微眯,手一松——   箭划破空气,咻一声射进了那个山贼的胸口。正粗暴撩起帘子的山贼瞬间倒下,周县令抖着脚将山贼从马车上踢下去,跳下来后直奔瑞和他们所在的马车。   瑞和动作不停,在周县令奔跑的过程中连放三箭,三个山贼接连倒地,让差役们很是松了一口气。没有人数压制后,立刻扭转局面,将人一个个打趴。   马车里受惊过度的孙秀才愣怔地看着儿子的背影,那背影坚定地立着,腰背挺拔,气质凛然,这一瞬他竟觉得有一些陌生。   “爹,你没事吧?”瑞和回头,关切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孙秀才就安心了。   “没事,爹好得很,你快回来!” 第505章 夺命初恋   “爹,您先坐着,我一会儿回来,墨盒,你给我爹倒水喝。”   “是、是!少爷!”墨盒抖着声音应。   瑞和到前头找周县令,周县令真是吓坏了,他的人生中第一次遭遇如此险境,天下承平日久,谁知道还有山贼这么猖狂,还敢袭击朝廷命官!激动的周县令忘记了自己没有穿官服,更加没有打出县衙的标志,随行的人也穿着便服,山贼不一定知道自己要宰的肥羊是官府的人。   “您没事吧?”瑞和也一副受惊的模样询问周县令。   “没、事,没事。”周县令腿软软得站不稳,扶着树大喘气,他惊叹地看着瑞和手中的弩箭。“桂生啊,你这、这弩的威力真是……之前我是拿稻草人试验的,没想到这东西落在人身上,威力丝毫不减。”   一个身材那么粗壮的山贼,只一箭就倒了!   瑞和紧张地说:“我、我也是胡乱射的,情急之下没什么章法……”   “你比我强,好样的。”   周县令深吸几口气上前去查看情况。山贼死了一个,伤了三个,自己的手下没有人死亡的,一个重伤三个轻伤。   瑞和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他倒是能四个都射死,但不符合他书生的人设。   “绑起来吧。”周县令叹了口气,命人将山贼绑起来一并带走。其中一个山贼在路上死了,其他山贼都熬着没死,进府城后周县令立刻让人带着他的手书将山贼交到当地府衙,然后连修整都没有,直接带着瑞和求见赵知府。   赵知府,上回天使到宜县宣旨他也跟着去了,那才过去几年啊,他还记得呢!就像周县令欢喜自己因农具而添政绩一样,赵知府的心情也差不多,在自己治下有这样出色的人才,他的面上也有光。管理一府的赵知府并不清闲,但前年那件事让他将辖区内的宜县记在了心里,也记住了周县令的名字。   一听宜县县令求见,赵知府略微想了想就记起来了,赶紧让请进来。   见到赵知府,周县令就安心多了,行过礼过介绍瑞和:“大人可还记得他?这位是我们宜县的孙耀祖,已经有了秀才功名。”   赵知府哪里能忘记呢?笑着说:“孙秀才此番不参加乡试吗?”怎么这个时候会到他府上来。   在周县令的示意下,瑞和将匣子拿出来。赵知府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眼神也变沉。周县令赶紧解释:“孙秀才又有巧思,做出了一样新物件,因这新发明非寻常之物,下官不敢假借其他人之手也不敢耽误,这才请孙秀才一道送过来。”   原来不是贿赂,赵知府的脸色好了很多,接过:“是什么东西?”匣子打开后,赵知府将弩箭拿出来,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不太明白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农具?”   周县令:“……”好吧,当初他也以为是农具,谁让孙耀祖之前做的都是农具呢?先入为主,总让人以为孙耀祖会做的就只有农具了。没想到一个秀才,竟然能做出武器,还是如此厉害的武器,真是人不可貌相。   “回禀大人,这是一种武器,学生唤它做弩箭。”   “这是武器?弩箭?”赵知府疑惑地再看了几眼,看向瑞和,“孙秀才,这可不能玩笑。”   “大人可以试一试。”瑞和示意匣子里有箭,“学生可以示范给您看。”   一个时辰之后,瑞和离开府衙跟孙秀才汇合。   “大概这两天我们就能走了,爹放心,不会耽误乡试的。”为了安孙秀才的心,瑞和还拿书出来看。   孙秀才还算看得开:“没事,这一次我们坐的是马车,到省城的时间肯定比以前坐骡车少,不差这几天。”   隔天,赵知府再次请瑞和见面,车轱辘地再三就弩箭的问题交谈了一个时辰后,终于肯让瑞和走了。这一次,赵知府看瑞和的眼神就完全不一样了,多了两分殷切,还说:“我多添两个人给你,护送你们去都城考试,这弩箭,孙秀才可不要跟外人说啊。”   瑞和谢过,第二天就出发了。   有了周县令和赵知府派的人护送,接下来的行程非常顺利,连住客栈都有人负责订房订餐,跑腿也有书童墨盒帮忙。孙秀才什么都不用干,这一次赶考这么轻松,让有二十多年赶考经验的他非常感慨。   进城后,苏秀才带瑞和换了一家客栈住。   “上次不顺利,那家客栈不吉利,我们换一家。”   “听父亲的。”   送他们抵达省城后,宜县的几个差役就先回去了,只剩下赵知府派来的两个人,他们说会等到考试结束后再送瑞和他们回乡。   安顿下来后,瑞和听孙秀才的话闭门不出,自行读书。   随着考试时间临近,省城的考生越来越多,其实他们父子来得不算早了,有些路途远的考生,听说提前半年就来了,就在附近租院子住下来读书。   考生一多,偶尔还会有文会诗会讨论会,说白了就是考前沙龙,大家互相学习互相探讨共同进步。有经验的孙秀才不让瑞和去:“这种聚会总容易出事情,要想结识新友,等以后你考上了再结交也不迟。”   这些话孙秀才说过许多次了,瑞和知晓他是为了自己好,也乐意在这种小事上让孙秀才合意,因此没有不耐烦,老老实实地应好。上辈子孙秀才也是如此,可在经验充足的父亲的陪伴下,原身还是每次考试前就出状况,总把考试耽误了,几次下来不怪原身灰心。若不是孙秀才不放弃,原身早就不想考试了。   这一次还多了两个护卫,瑞和窝在房间里读书,偶尔还会想:动手脚那人会怎么办?   事实证明,背后之人还是很顽强很执着的。因为上次瑞和吃错东西拉肚子错过考试,孙秀才此番更加看重饮食了,自己去厨房端饭菜已经无法让他安心,孙秀才决定自己给瑞和做饭。孙秀才多给了银钱,借用客栈厨房的一个灶头,从头到尾自己盯着,从不假他人之手。   做到这种地步,瑞和也有些感动。孙秀才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原身身上,的确给了原身很大的压力,但他对儿子的爱是不打折扣的。   在孙秀才如此严密周全的手段下,背后之人还是硬从缝隙里找机会,这一天小二送洗澡水上来时说:“有人找小孙先生,说是小孙先生的同窗呢。”   瑞和问:“可有留下姓名?”   小二放下水,喘了两下摆手:“没有,说是赶时间,明日中午在翠丰楼二楼等小孙先生。”说完就走了。   苏秀才好奇:“是你哪位同窗?翠丰楼可是大酒楼,二楼还是雅座包间呢。”简而言之,那里消费水平很高,孙秀才只听说过,没舍得去见见市面呢。   “儿子也不知,不过儿子在县学中交情好些的同窗,家境跟我们家一样,只能说一般般,若是真的约儿子去见面,不会选择翠丰楼。”   “可能是县学里家境好的某个学生吧,应该是想与你探讨学问。”孙秀才很快自己捋顺了,他摸摸胡子,“这样吧,明日爹陪你去,若真是你的同窗,你不好不去。”   瑞和眼睛微闪,笑着应是。他想起了原身的某一次赶考,具体说应该是第三次乡试,就是走在路上时被从天而降的水壶砸了一头,当场晕死过去,考试就这么错过了。他数了数,原主第一次乡试是夜半着凉,考试途中发热晕厥,第二次是吃错东西拉肚子。上一次他来考试时已经经历过夜半窗户大开秋风入还有吃错东西,背后之人也许会提前让他砸破头吧?   抱着这种期待的念头,瑞和第二天就跟孙秀才一同出门了,周知府派来的两个侍卫不近不远地跟着,他们身穿常服,一点都不起眼。   走到上辈子原身砸破头的街道时,瑞和敏锐的五感不停地观察四周,然后他看见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人。那个男人瘦瘦小小的,在流动的人群中毫不起眼,但那人看了他两眼,然后钻进了巷子里不见踪影。   又走了一百来步,一个酒楼的二楼忽然掉下来一个水壶。瑞和立刻拉着孙秀才往侧面退去,水壶啪一声落地,水中的热茶随着破碎的瓷片溅了一地。   “啊!”   路人受到惊吓,不由得发出尖叫声。   有一滴水溅在瑞和脸上,他抬手去擦,边抬头看去,落下水壶的包间窗户碰一声关上,看不出里面是谁。   “劳烦两位帮帮忙。”瑞和朝两个护卫拱手,“我看这可能是蓄意伤人!”   “孙先生客气了。”两人分出一个去查酒楼,一个仍留在照看瑞和二人,说,“两位先生先进去坐一坐吧。”   楼上,失手的瘦小男子关上窗后立刻冲出去,正好看见侍卫之一进门,吓得他转头就跑,打算找别的路离开。   “在那里!”瑞和才进门,眼睛就看见了那个男人,立刻指名他的方向。侍卫点头,风一样追上去。 第506章 夺命初恋   孙秀才被吓得不轻,瑞和点了一壶热茶,倒茶给他喝让他缓缓。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侍卫便将人提了回来,因为没有伤到人,那人只大声嚷嚷:“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骗鬼呢?   装得满满的一壶茶有一定重量,能不小心被丢到窗外去?这该有多“不小心”才能办到?   瑞和仔细看这人的面相,发过偏财、性子狡猾奸诈,爱走偏门。他冷不丁地问:“谁给你的钱?”   男人愣住了,瞳孔紧缩。   “谁让你害我的?”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男人反应过来,还是辩解,“我不认识你,跟你无冤无仇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站在窗边喝茶,一不小心就把茶壶掉下了,我、我这不是怕被追究,你们一看就是读书人,读书人最难缠,那我就跑了嘛……”   的确没什么证据证明人家是故意的,瑞和问他姓名,然后就将他放了。   “大概是个假名,劳烦大哥帮我跟一趟,看他到底住哪里。”   周知府搭过来的人手,不用白不用。   之后再去翠丰楼,什么同窗都没有等到,还搭进去了茶水点心钱,把孙秀才也恼得不行:“什么人啊,不守时不守信,以后莫要跟他来往。”   瑞和苦笑,都不知道那人是谁,谈什么绝交啊?况且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名头,一个引他出门的名头。   难得出门一趟,诸事不顺,孙秀才这下子完全不让瑞和出门了,拘着他在房里读书。去追瘦小男人的侍卫半夜才回来,瑞和听见动静了,翻了个身继续睡。   第二天,瑞和就得到那个人的本名和家庭住址。吴松山,嵩城本地人,就住在城东的灰衣巷。他将信息记下来,回头画出一张画像,将画像给了客栈的老板,多给了二两银子,让老板帮个忙,见着这个人靠近客栈就通知自己。   这钱容易赚,都是顺手的事情,老板立刻应下来,转头就吩咐给店里的员工。有一个店小二见这画像上的脸有些眼熟,似乎来店里住宿过,但想啊想,他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来住的,于是放弃了。   接下来的日子,瑞和都不出门了。   被吓一跳的吴松山有好几天没敢动弹,但随着乡试开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他的心火烧火燎的。深夜里,他偷偷离开房间去院子里,就坐在石椅上,手放在石桌上。他忍着搬开石桌的渴望,里面可是有他全部身家。他是嵩城当地人,但家里从来就不是有钱人家,为了养家糊口,他是混下九流的,勉强混个温饱。前些年得了一笔横财,雇主让他对一个叫做孙耀祖的宜县秀才动手脚,务必让孙耀祖考试不顺利。   两千两啊,他手头的银钱就没有超过二十两的时候!连二两都少见。拿上这两千两,他就能给病重的老娘请大夫治病了,他也能娶妻了!   壮壮胆子,吴松山接下了这个委托。   之后,他果然得以给老娘治病,还娶了一房媳妇,三年生了两个儿子,初夏那阵,他娘是摸着孙子的手含笑去世的。   既然拿了钱,那就得办事。吴松山的母亲身体好些之后,他就开始为雇主办事了,他去了一趟宜县,宜县的秀才就那么几个,不用怎么打听就摸到了孙家。记下地址之后,他就留下不走了,将孙耀祖的脸记得真真的。等看孙家开始收拾东西,一看就是要出远门了,他就先行一步回嵩城。休息了一天,他就开始蹲在城门口等,果然等了两天就等到人,摸清了孙耀祖住的地方,跟着住了进去。   三年前是吴松山第一回办事,他在三教九流里混久了,虽然没混出什么名堂,但一肚子坏水,鬼主意一个接一个。他是想赚那两千两,但并不想将自己搭进去,所以想出了不少阴损主意,比如半夜偷偷开孙耀祖的窗户,想让对方病上一场。后来见此法没用,他就狠心下药,这一次成功了。   三年后的今天,吴松山本来还想故技重施,可在客栈里住了好几天,根本找不到机会。眼看时间越来越紧,他就退房离开,换了一身衣裳又把自己的胡子给刮了,将自己整治成体面人,假装是同窗去钓孙耀祖出门。   可惜的是那个书生看起来文文弱弱,没想到反应那么快!如果那书生反应慢一息,他担保那水壶能叫那书生脑袋开瓢。   袭击没成,吴松山下意识就是跑。他对嵩城那是熟得不行,更别说他家就在城东,离这城东南并不远,闭着眼睛都能窜。没想到孙耀祖身边的仆从竟是有功夫的,他都跑出去三条街了,还是被找到。最后虽然侥幸脱身,吴松山心中却生了惧意。   可看着两个儿子,看着妻子,吴松山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他知道,雇主必定跟孙耀祖有仇怨,那仇怨还很深,不然不会想出断人前途这样狠绝的主意。那两千两,好用!也烫手!能拿出两千两银票的人,出身一定不俗,之所以不自己下手,想来是怕阴私手段一朝泄露不好收拾,所以才看中他这个混迹市井的小混混。   他不知道雇主有没有再派人盯着他,如果他就这样放孙耀祖去考试,孙耀祖榜上有名的那天,可能就是他一家遇难之时。   为了妻儿,吴松山还是决定铤而走险。甚至在极大的压力之下,他决定来个“一劳永逸”,只要孙耀祖死了,以后他就不用再费尽心思去使小手段。人都死了,还考什么科举?   吴松山狠狠心,决定在考试前动手,他改装一番再次去了客栈,无意间在柜台桌上看到了自己的画像,登时差点吓得魂魄飞散,引得店老板多看了他两眼。忍着担忧住下来之后,吴松山就不停找机会。可之前他就无处下手,现在也差不多。拖啊拖,考试时间到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在开考那日跟着去贡院。   八月初九,子时过不久,贡院就打开了,寅时的时候考生开始点名入场,这个时候天还黑着,只有灯笼火把的光照亮了贡院前的地方。   吴松山跟了一路,那孙耀祖身边都围着人,他完全不敢靠近,等到了贡院,门口到处都是维持秩序的府兵,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很不好惹。于是,浑水摸鱼给孙耀祖一刀的想法彻底扑灭,吴松山的双腿忍不住打颤,连眼睛都不敢乱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耀祖通过检查走进贡院大门。   瑞和是第一次参加古代科举,又新奇又期待,安全踏进贡院后,他的心就定了下来,接下来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分到的号房在中间,离巷尾有一段距离,也就是说厕所离他不算近,之后九天厕所的臭味对他的影响不会那么大。   等到天色渐明,三声炮响后开始发卷,瑞和便沉下心来考试了。原主的积累是足够了的,接收了原身的记忆之后,针对科举方面的内容瑞和花了三年时间去掌控、吸收,有了原身打下的厚实基础打底,瑞和觉得考试很顺利。   九天后,交卷好的瑞和提着考试挑子走出贡院,觉得自己精神尚可。   孙秀才已经请好大夫,给他把脉后说身体无碍,只需要多休息就能补足精神,孙秀才这才放心。等待放榜的时间是非常难熬的,瑞和却显得很自在,考都考完了,再担心也没用。他开始出门,孙秀才也不拘着他了。于是瑞和去了一趟灰衣巷,找到了吴松山的家。   里头安安静静的,瑞和便去问邻居,邻居也不知道这家人去哪里了。   “好几天没听见动静了,应该是走亲戚去了吧。”   寻了个机会,瑞和翻墙进去,确定里面的确没有人,手一摸桌面,已经起了一层尘,可见屋主人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考试前那段时间,他总能感觉到客栈外有人窥探,直到进入贡院的前一刻,那道视线都如影随形。怎么才过去十天,这里就人去屋空了?   想了想,瑞和猜测那人肯定是因为在自己面前露过面,所以谨慎起见就搬家了。   之后的几天,瑞和也没再感觉到有恶意的视线,但他也没放松警惕,就怕翻车。出去一趟后,瑞和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客栈等待放榜的日子了。   十天后,终于放榜了,孙秀才一大早就坐立不安,毕竟这可是儿子第一次完整参加乡试啊。外面逐渐热闹起来,报喜的消息到哪里,就将喜气和热闹带到哪里,这家客栈有一个考生中了,贺喜的锣声震天。   父子俩坐在房间里,瑞和也在这样的气氛中感觉到了久违的紧张感,临到中午时,报喜的人再次来到客栈,喜气洋洋地喊:“永填府宜县孙耀祖老爷可在?”   孙秀才蹭一下站起来,瑞和立刻扶着他下楼。   “给您道喜了!”报喜之人口齿伶俐,“您中了三十一名,大喜啊!”   孙秀才猛吸一口气,赶紧掏荷包拿出赏银给报喜人,报喜人喜滋滋地离去,其他人也围上来道喜,瑞和应酬一番后才得以脱身回到房间。   “你、你是举人了。”房间里,孙秀才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落下泪来。   “都是父亲教导有方。”瑞和倒一杯热茶给孙秀才喝。   孙秀才擦擦眼泪:“赶紧收拾收拾,这两天会有鹿鸣宴,你一定要就好表现才是。”   见他思维转得如此快,瑞和只有笑着应承的份:“您放心,一定不丢您的脸。”   考场外挤着看名单的人当中,吴松山乔装打扮也挤了进去,看见榜上孙耀祖的名字时,他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再悄悄地挤出去。果然!孙耀祖考中了!为了不让雇主追责,吴松山决定离开嵩城避避风头,如果孙耀祖没考中他再回来。结果今天回来一看,竟是最坏的结果,吴松山暗自嘀咕,还好他提前将一家子挪走了。   他钻来钻去,很快就出了城。这一次他不会再回来了,只要躲得远,雇佣的那个人就找不到他! 第507章 夺命初恋   放榜后,瑞和又按照惯例去谒见主考官和同考官,称坐师和房师。之后又有巡抚举办的鹿鸣宴,所有中举的考生都会参加,在鹿鸣宴上,瑞和因排名位于中游,并不突出,平淡顺利地度过宴席。   参加好鹿鸣宴后,瑞和他们没有多留,很快就返回宜县。出门几个月,家中没什么变化,郝氏见丈夫和儿子回来,高兴得不得了。但更高兴的事情还在后面,乡试捷报送到各府各县,瑞和这个举人就在宜县里出了名,这一次乡试,宜县就只考中了两个,他是其中最年轻的,眼看前途无量,如何能不赶紧来结交?   于是当地的乡绅、富商等,都陆续送礼上门,银钱是最常见的,送来的人说话也好听周全,说是孙举人明年要上京赶考,去京城一路山高路远,耗费颇多,孙举人是咱们宜县的骄傲,我们别的也帮不上忙,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以助孙举人赶考顺畅,以后为咱们宜县添光彩。   然后是送仆从,说是帮忙洗洗刷刷,让孙举人能有更多时间读书,不要被杂务耽误了。   其他的就是送田地、宅子、珍贵药材摆件等了。   这些如何能收呢?   孙秀才都给瑞和做主推了,客客气气地留下客人的名字,一样都不敢收。不过若是亲戚朋友送来的贺礼,孙秀才就收了,录好册子后给瑞和看,教导他:“这些都是亲朋的心意,以后你若是腾达了,不要忘记他们对你的心意,知道吗?”   “爹放心,我知道我的根在哪里。”   这句话让孙秀才露出欣慰的笑容:“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才会费心思去做什么犁具啊水车啊。”   在家待了半个多月,除了接待来祝贺的客人之外,瑞和还拿出领到的二十两银子,交到县里让帮忙兴建举人牌坊。周县令早就选好地址了,工匠也请好了,瑞和这边一开口,那边牌坊就紧赶慢赶地建起来。   等牌坊建好,瑞和又充当吉祥物参加落成仪式,在鞭炮声中接受人们的新一轮祝贺。   在那之后,孙秀才就催着家里人一起帮忙,置办上京的行李和物品了。京城那个地方,对孙秀才来说就是一个遥远而美丽的梦,他自己是去不了了,不过他儿子青出于蓝,他借着儿子的光也能去京城看一看啦。   郝氏也知道,京城离自己家太远太远了,若是不提早出门,到时候春闱赶不上就不美了。因此,虽然舍不得离家许久才回来几天的丈夫儿子再次离开她,她也忍着泪置办东西,将行李打点得妥妥帖帖。   就在孙家人即将出门之时,永填府赵知府又打发来四个人,其中两个是上回护送瑞和去嵩城考试的熟人,说是京城山迢路远,这四个人是来保护他的,四人带了经费来,不需要孙家负担食宿。   这样也好,说明周知府很重视弩箭,也重视他这个发明人。瑞和就将人收下了,周县令也在前一天过来相送,以县衙的名义给了二十两路费,瑞和也收下了。   见状,周县令满意点头,还让他们放心赶考,他会让人多来周边巡逻,什么地痞流氓都别想打扰郝氏。虽说孙家在这里住了二十年,就没有被什么地痞扰过门户,但既然周县令这么说了,这份情还是要领的。   十月初三,瑞和他们就上京了。先坐船再改换陆路,足足走了两个月,颠得孙秀才面如土色,直到踏上京城的土地,孙秀才才狠狠舒出一口气,只觉得双腿都是软的。瑞和扶着他进客栈,让侍卫之一去找个大夫,给两人都把了脉,开了方子调养身体。   京城极为繁荣,客栈的住宿费比嵩城贵了十倍,只住了一晚,孙秀才就心疼得受不了,去集市找中人打算租个院子。寻摸了一天,终于租到一个一进的小院子,这院子有三个房间,两卧一厨,孙秀才做主父子俩睡一屋,一个房间做书房。   千里迢迢一同过来的四个侍卫租下隔壁院子,也安顿下来。   “好在有他们四个,我们省了雇镖师的费用。”父子俩独处时,苏秀才才说起这个接地气的话题,“京城的物价比老家贵多了,上回圣上奖赏给你五千两,那银子可不好胡乱花了,以后你做官要用,娶妻生子也要用,该省的时候还是要省着的……”   “都听爹的。”   再没有别的话能如此轻易地让孙秀才露出笑脸了,他笑着白了儿子一眼:“你就哄我吧,该有自己主意的时候还不是倔得要命,哪里会听我的哦。”吐槽了儿子一句话,孙秀才继续说,“春闱还有两个月,京城爹不熟悉,比嵩城还不熟悉,你听爹的,我们还跟乡试时候一样,就在家里读书不出门,饮食上你也别担心,爹会办好的,听到了吗?”   瑞和当然听话,隔壁就有四个大汉做保镖,只要自己不作死,想必是能平平安安等到春闱开考那一天的。   就是不知道京城里还会不会有人要阻挠他?   住了一个月后,日子过得安安静静,什么事情都没有。   “难道就这样放过我了?”瑞和摸着下巴,“贾萃玉知不知道我考中举人了?”若是知道,还能毫无动静?   假名贾萃玉,原名周淑慧的慧娘是真的不知道。乡试放榜时不是年底,还不到各处庄子将出息规整好送给她这个主人检阅的时候,她倒是知道乡试结束了、放榜了,但她又没有亲戚在嵩城考乡试,过度关注那边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她倒是不太紧张,反正等到年底嵩城的庄子运年货过来,该知道的就能知道了,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进入腊月后,各地庄子开始送年货进来了,嵩城那边的庄子也在腊月中的时候抵达。这一天晚上,慧娘将嵩城庄子的账册打开细看,里面果然夹着一封薄薄的信,上面写着去年乡试中举名单。   一个一个看下去,慧娘看得还有一些漫不经心,直到看到一个名字。   “碰!”   茶盏被挥落,惊动了外头候着的侍女。   “世子夫人——”侍女赶紧进来。   “是我不小心弄倒了茶盏,收拾一下吧。”慧娘掐着手心,口气正常地说。   等侍女收拾好茶盏残骸出去,又迅速端进来一杯新茶,她摆手:“我要看账册,出去吧。”   于是内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周淑慧的心情很复杂,其中恼怒和担忧占了较大部分。她恼怒的是,那个吴松山拿了整整两千两却不办事,担忧的是乡试中举,那个人现在可能就在京城了。   离她这么近,让她的心像藏了一只兔子,跳得她心慌慌。   “娘!娘!”   周淑慧吓得几乎跳起来,反应过来是自己儿子的声音后才松了一口气,拿出帕子擦擦额角的汗,然后迎出去。三岁的孩子说话已经很利索了,蹦进来后就被周淑慧抱起来,他便抱着母亲的脖子,开心地说着刚才玩的游戏。   “灿儿真乖……”周淑慧给孩子擦汗,又摸摸他的背,觉得有些汗,就让侍女拿来一套新里衣来亲自给孩子换。边换,她边看着孩子的眉眼,越看越放心:孩子还小,五官都还没长开,不过眼睛和嘴巴跟她很像,再细看,其他部位像她的丈夫,反正一看就是她和丈夫的孩子,是平陵侯府的孩子。   她很是松了一口气,她谋划了那么多,本来就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第二天,她将心腹侍女迎雪唤了回来。迎雪对她是极为忠心的,随她嫁进来平陵侯府后,很快嫁给了平陵候府里的家生子,她的公公的心腹管事。那管事的原配妻子已经死了十来年了,几个孩子也都各自婚嫁,迎雪嫁过去几年也没生孩子,好不容易怀上了,她便体贴地给迎雪放假好好养胎。   迎雪扶着肚子进来,周淑慧就让她一起进内室,让其他侍女出去。   “姑娘,可是出了事了?”迎雪口型说出一个“孙”字。   周淑慧点头,低声说:“他中了。”   迎雪慢慢坐下,问:“姑娘打算怎么做?”那口气,竟是周淑慧一开口,她就赴汤蹈火立刻去办的意思。   “迎雪,我心里也乱。”周淑慧摇头,她到底不是狠心的女人,不,或者说现在情势还没有紧迫到让她狠心去杀人,所以她只想着将人困在宜县。现在人可能已经在京城,她也还没有气杀心,只想着如何保全自己。   “姑娘,不好办,这里是京城。”迎雪小声说,“不过也不是不能办。”她摸摸肚子,“奴婢最迟这个月底就能生了,等奴婢生完,就能帮姑娘去办。”   只要有钱,什么人手收买不到?   周淑慧感念她的忠心:“我就是想找人说说话,跟你说了之后,我心里好受多了。那件事就算了,我昨晚想了一宿,我那时候是往小了几岁打扮的,妆容也与现在大不一样,可能我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我。就算认出来了,这人有相似,认错也正常。再说灿儿……这一头也不会出问题。”她抿抿嘴,“再说,我与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他此番高中,做官了,也不可能与我见面,若是日后他官位高升,与我见面的也只会是他的、他的妻子。”   也不知道是说服迎雪还是说服自己,周淑慧下了决定:“就这样吧,我现在处的位置,宜静不宜动,你是我最看重的人,这府里盯着你的人也不少,你安心待产吧。”   迎雪只听她的吩咐,点头应好。   于是在瑞和不知道的时候,这具身体暂时解除了灾祸。他跟孙秀才在京城过春节,人在他乡,又只有父子二人,这节过得很没有滋味。年后,这座小院的安静被打破,这一天中午,小院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自称是工部尚书府的人,来给瑞和送帖子的。 第508章 夺命初恋   工部就是一个建设制造部门,在齐国,也负责军械制造。   工部尚书府的人递上帖子,瑞和打开一看,是邀请他上尚书府做客的帖子。   “劳烦你跟尚书大人回话,说学生感谢大人盛情邀请,明天早上一定上门拜访。”   那门人应声而去。   距离弩箭献上已经过去半年多了,此时工部尚书要见他是为了什么?   第二天,瑞和就过去了。工部尚书姓周,看起来官威甚重,说话总给人居高临下之感。他邀请瑞和过来也没有别的,只是代替齐皇就献弩箭一事给他奖赏。   “弩箭不比常物,暂时不能外泄,所以陛下不能明着赏赐你。”周尚书摸着胡子说,“得知你千里迢迢来京城准备会试,陛下赏你文房四宝、白银五千两以及宅子一座,望你能安心备考,来日为国效力。”   这是齐皇口谕,瑞和跪下领赏,对着皇城方向口呼万岁万万岁。   别的就没有了,周尚书摆摆手让他退下。   从上辈子自己做上帝师之后,瑞和已经好些年没有这么低姿态过,他将心态调整得很好,并不怎么在意周尚书对他的轻视。对方是正二品大官,六部尚书之一,有这样的底气与优越感,这无可厚非。   齐皇的奖赏跟上一次差不多,大概就是少了一块忠孝牌匾,多了一座宅子。   宅子啊,瑞和看着房契露出笑容,房子才实用嘛。且从这些奖赏就看得出来,这一回齐皇是真的把他记下了,还生出将他留在京城的念头,这座宅子就是证明。   若是会试顺利,殿试也不会差了。   不枉费他筹划几年铺了这条路,一步一步地铺好,终于在今天用上了。   五千两白银搬回家,孙秀才就看愣了,知道儿子有了一座宅子,孙秀才都忘了言语。京城啊,他们孙家竟然在京城有宅子了?   择日不如撞日,瑞和带着孙秀才去看宅子。   宅子坐落的位置特别好,就在永霖坊中,而永霖坊是官员们居住的坊,住的就是一份体面与地位。   齐皇给的是一座三进的宅子,看门楣设计,之前还是一个四品官的住处。里面的景致、装潢都极为雅致,亭台长廊、假山流水,看得人心旷神怡。   “宅子是好宅子,不过要想进来住,得先请人将宅子改一改,不然就是违礼逾制。”孙秀才叹气,“既是陛下赏赐,我们最好尽快搬进来,爹这就去打听哪里有好用的工匠。”   将违制的宅院设计改掉就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还没到入住的时候呢,会试开考了。这次会试同样也是考九天,也许是京城的天气与老家那边相差甚大,也或许是考试时间是农历二月,寒风仍料峭,考试第五天瑞和就觉得鼻子堵住了。   好在他带了姜,死命地煮姜糖水喝,甚至生嚼姜块,硬是将没发起来的感冒压下去了。   九天考完,回家后他就病倒了,风寒来势汹汹。好在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孙秀才请了附近最好的大夫来给他看病,又不计价钱买最贵最好的药,总算在放榜前将他的风寒治好了。给他看病的老大夫对姜很感兴趣,知道瑞和用他在考场内压下风寒之后,特地找瑞和要了一些去做实验。   放榜这一日,瑞和只剩下些微的咳嗽,孙秀才早早准备好打赏的铜钱,打扫好门前和院子后打开大门,忐忑地等消息。   四个侍卫,两个接受委托去看榜,一去就是小半个时辰,等得孙秀才心焦不已。   “来了来了!”   终于听到外面有锣鼓声,孙秀才蹭地站起来,对着门外望眼欲穿。   瑞和五感强,已经听到了“孙耀祖”这三个字,看来是真的中了。   两个侍卫回来了,还带着报喜的锣队,经过乡试报喜,瑞和已经有了经验,客气地谢过,然后拿赏银。   中了会试,那就是贡士了,瑞和打听了一下,此次贡士录三百五十人,他在第九名。   “第九名啊,好啊!”孙秀才喜不自胜,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来过。   平陵侯府里也迎来了喜报,府上大少爷中了。   门房欢天喜地给报喜人赏银,再带着喜色将消息传进去。好消息一重重地递进深宅大院,自然也传进了周淑慧耳朵里,她将茶盏放下,问:“考了第几名?”   来人回:“说是三百四十名,本次录取三百五十名。”   “下去吧。”   周淑慧在内室里转起了圈,脸色越发地沉重。第一代平陵侯随太祖征战天下,天下大定后得封平陵侯,领丹书铁券,爵位世袭罔替。大齐海清河晏数百年,以军功得爵的平陵侯慢慢地也没了用武之地。现在大齐以文治天下,老牌的公爵守着祖辈的荣光,却已经远离朝堂核心许多年。为了重兴家族,平陵侯开始弃武从文,周淑慧知道,平陵侯当年为世子聘她为妻,首要看中的是她的家世,其次才是她的品格。她的父亲是工部尚书,母亲是原翰林学士的独女。   可惜的是,她成亲五年都没有身孕,丈夫虽为嫡长子,但府中还有一个庶长子,因府中没有分家,人都称其为大爷的。在丈夫还没有被册为世子之前,府中都称丈夫为二爷,称她为二奶奶,你说听了心中憋闷不憋闷?   这位庶兄读书还比自己丈夫强得多,在她嫁进来的那年就已经是个秀才,几年后又中举,好在后来会试不顺,落榜了。   即便落榜了,这位庶兄也是整个平陵侯府里最有出息的人了,弃武从文弃武从文,哪里是口头说说就能实现的?周淑慧的丈夫考了十几年,到现在也只是一个童生,相比之下,简直见不得人。   庶出大伯读书比自己丈夫强就算了,子嗣也更加繁盛。他比自己丈夫大一岁,早成亲一年,到现在已经有六子四女。相比之下,他们嫡出长房只有灿儿一根独苗,不止外人嘀咕,自家公公都不甚满意。周淑慧能有什么法子?灿儿这个孩子,都是她苦心经营得来的,那种事情哪里能来第二回?借着灿儿,她终于将丈夫悬了几年的世子之位落到实处,自己也成了世子夫人,都说富贵险中求,但日子过得好好的,谁乐意再去淌险呢?   现在大伯成了贡士,眼看就能去考殿试了,若是再顺利成为进士,以后授官办差,手里捏的是实实在在的权势。公公再看中嫡出长房又能如何?难道还能不帮着大伯开路?真正涉及到阖府未来时,什么嫡庶都是狗屁,公公一定会倾力将大伯扶上去的。   想到这里,周淑慧心中焦躁极了,恨不得一道雷劈下来,赶紧将大伯哥劈死了事。   “世子夫人,松鹤堂来人,说是侯夫人请您过去,要与您商量一下庆贺森大爷中贡士之事。”侍女小心翼翼地在门外说道。   “知道了,回一声,我换身衣服就过去。”周淑慧深吸一口气,唤人,“让迎风进来给我梳头。”   从松鹤堂回来后,迎雪过来了。   “不是才出月子吗?让你好好歇歇再回来,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周淑慧疲惫地靠在塌上,小丫头在给她捶腿。   迎雪眨眨眼,周淑慧的脚动了动,让小丫头下去。   “怎么了?”周淑慧坐直了。   迎雪坐在脚踏上,轻轻地给她捶腿,低声说:“那人考中了。”比了个九的手势。   周淑慧复歪回塌上:“我想到了,他的才气……也不奇怪。”若不是看中那份才气,她也不会挑中他。她的儿子,平陵侯府的世孙,以后一定也会是一个读书种子,给她带来名誉和荣耀。   “奴婢让我家那口子去看的,特地让他抄来全榜,他以为是因着府上森大爷,没有起疑。”迎雪轻声说。   “我知道了,你的心意我都记在心里。”周淑慧将她拉起来,拍拍她的手,“回去吧,那是你第一个孩子,你用心带,等孩子结实了再一起带进来,等他长大,我让他跟着灿儿。”   迎雪抿嘴笑:“是,奴婢听您的。”   孙家在京城没有亲戚朋友,所以只自家人庆祝,从酒楼里叫了一桌丰富的席面,再将隔壁院子的四个侍卫请过来凑一桌,吃完就算庆祝了。   庆祝之后,瑞和就冷静地继续读书了,过几天的殿试才是重中之重,他不想放松,打算一鼓作气,不说考个状元,也要争取一下一甲二甲。   备考的日子过得飞快,殿试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一天瑞和早早起来,天还没亮就收拾好自己,在孙秀才的陪同下前往皇城。进入皇城也有一套手续和验证,等到能入宫的时候,太阳高挂,晒得人身上暖烘烘的。   开考的时候,皇帝并没有到,瑞和沉静地答题,用的是上辈子苦练过的馆阁体,这个世界还没有这种字体出现,他特地在殿试的时候用,当然是想吸引考官和皇帝的注意力。   他要不停地提醒皇帝“孙耀祖”的存在,还望陛下前往不要贵人事忙,就将他忘在脑后呀。   后半场皇帝才过来,赶上了阅卷。   “嚇,这手字真不错!”   “我看看……”   皇帝听见大臣们的交流,也起了好奇心:“给朕看看。”一看就喜欢上了,“果然是好字。”又仔细看考卷,也觉得言之有物、行文流畅,有的见解独特新奇,但又立足实务,并不空泛。看完之后,心中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看名字,孙耀祖?   皇帝摸了摸扳指,细看考卷上的其他信息,永填府宜县……果然是那个孙耀祖。他淡笑着将考卷放下,说:“堪为一甲。” 第509章 夺命初恋   看过所有卷子后,皇帝背着手出去看了一圈,问:“孙耀祖是哪个?”   御前太监赶紧说:“第三排左数第二个。”   皇帝看了两眼,满意点头。果然年轻,长相并不是特别出色,不过周身一股读书人的沉静端方气质,让他心生好感。再一想,孙耀祖帮了他不少忙,他原先只是想立个榜样,让民间知道只要能够做出利于农事的发明,他这个国君就会有奖赏。事实证明他这个决定是对的,从孙耀祖之后,全国各地陆续有农事上的创新报上来,去年有一个府还报上来一个能够增加土地肥力的法子,那肥料一用,当地的粮食增产了一成半。   本来这样就足够了,没曾想孙耀祖还能再给他惊喜,那弩箭实在令人惊喜,有了它,大齐的军备实力能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皇帝心中有了主意。既然孙耀祖如此能干,在科举上也一步一个脚印考了上来,完全不需要他这个国君多费心思,那就给他一个好名次吧。   最后评定前三甲时,皇帝将那份考卷放在第二。   大殿上,瑞和听见自己的名字在第二位,立刻叩谢隆恩。   公布完名次后,宫中还有琼林宴,皇帝只略坐了坐,留下几句激励的话就离开了。宫中宴席自然是非常丰盛精致的,可惜瑞和并没有机会细细品尝。他比状元年轻太多,状元的年纪看起来跟孙秀才差不多,榜眼也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一甲里他最年轻,所以受到了仅次于状元郎的注目。   还有他那笔馆阁体,礼部侍郎还多问了几句,以为那是他独创的。瑞和便解释说是从古籍上学来的字体,并不是他首创云云。   总之,琼林宴也顺利地度过了,出宫的时候,二甲进士连成森热情地跟瑞和打招呼:“孙榜眼,我家里人来接我了,可需要我送你回去?”   连成森此人给瑞和的印象还蛮深的,早晨排队等待进宫时,连成森长袖善舞,结交了不少贡士,听他自称是平陵侯府的公子,不少贡士都给他面子,聊得热闹极了。   瑞和欣赏这类为了自己的目的而积极出击的人,但他对连成森并不了解,所以暂时不接受对方的招揽与示好。   “不用了,我家里人也会来接我的。”   连成森笑意温和,也不在意:“那也好,孙榜眼在京城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可来平陵侯府找我。”说完就走了。   “桂生!”看见儿子,孙秀才从茶棚里快步迎出来。   “爹,你怎么来了?”瑞和打量孙秀才的装扮,明白这是从早上等到现在,不赞同地说,“儿子不是说了,殿试后会有琼林宴,让你不要等在外头吗?外面多冷啊。”   “我不放心啊。”孙秀才喜滋滋的,“知道你中了一甲榜眼,我的心跟烧了火炉一样,哪里会冷?走吧,我们回家!”   回到家后,孙秀才入迷地听瑞和将今天殿试的经过,问瑞和见到皇上了没?皇上长什么样子?考题难不难,考的是什么?皇上有没有跟你说话……   瑞和耐心地一一回答,然后说:“儿子被直接授官为正七品编修,入翰林院,今后定是要在京城常住了,父亲可有什么打算?”   “我自然是回老家了。”孙秀才毫不犹豫地说,说完又顿住了,“不行,你还没娶亲,我得先跟你张罗亲事,等你成家了我和你娘才好安心在老家住。”   “父亲,儿子的亲事不着急。”瑞和表现得像一个事业狂,“即将入翰林院,儿子心中惶恐,可儿子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为了做出成绩,儿子这几年肯定要专心办差的,亲事的事情还是别提了,提了我也不会同意的。”   把孙秀才气得,忍不住狠狠打了他两下:“你这孩子!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你、你难道还想着那个人?”   瑞和便露出受过情伤心如死水但又倔强否认的表情:“父亲想多了,儿子就是想先做出一番事业。”   “……”孙秀才收回手,大步走了出去。不过在这一次谈话之后,至少孙秀才没有再提亲事这个话题,瑞和趁机鼓动他,让他将郝氏也接过来,一家人一起留在京城。   “我们已经有宅子了,可若是没有家人一同住,也就算不得有家了。爹,你让娘也上京来吧,京城繁华,你们在宜县辛劳了半辈子,也该来这繁荣之地享享福了。”   不停地劝,硬是将孙秀才劝得动了心。   等两人搬进了永霖坊的三进大宅子后,瑞和再劝:“这宅子如此大,儿子一个人住多冷清,下值回来冷锅冷灶,一个等儿子的人都没有……”   孙秀才下意识地回:“谁让你不肯娶亲?”   “……”瑞和被噎了一下,才知道劝说翻车了,他摸摸头不说话了,但低垂的头显露出几分沮丧和失望,让孙秀才想起了儿子小时候被自己压着读书时,儿子想出去玩自己不许,那时候儿子就会露出这种表情,让他看了心软,却又不得不硬着心肠拒绝儿子的请求。   现在的孙秀才因为毕生心愿圆满完成,心中紧绷的弦不知不觉地就松了下来,执着消散,心境就发生变化,人也柔软多了,这阵子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   从前……他的确对儿子太严厉了。有时候他还会反思:是不是我对儿子太严格了?所以从小到大一直听话懂事的耀祖才会瞒着家里人与人私定终身?若是我对儿子多一点关心,而不是天天盯着他的学业,也许儿子有了心上人时会跟我这个父亲说,我还能给他安慰和鼓励?不至于让耀祖伤心到现在,提起婚事就拒绝。   “好,爹跟你娘说。”最后,孙秀才终于下定决心,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在一起,他也不放心让儿子一人在京城啊。   瑞和拜托两个侍卫,让他们护送孙秀才回乡。孙秀才回宜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乡下开宗祠祭祖,修建进士及第牌坊,暂时就不细说了,这边,瑞和在规定时间内到翰林院报道,成为了新鲜出炉的翰林编修一枚。   他这个职位无实职,大概类似于现代大公司的实习生,反正这里学一点那里学一点,带他的人是一位姓陈的修撰,领着瑞和去领了半人高的书,让他慢慢看,然后自己就走了。   看书正好是瑞和的所爱,因而他也不在意,认真地看了起来。这些资料都是史书,编写者都是大多都是翰林院的人,很明显这是翰林院修史的资料,乱又杂,陈修撰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全部都给瑞和搬过来了,也没留下什么指示。   看了五天书才将这二十来本资料看完,瑞和跟陈修撰说完,陈修撰就带他去又领了一堆。   “看吧。”多余的话也没有。   照理说,陈修撰目前是带着瑞和的人,本应该带着他学习,不管是抄录文书还是送取资料,都是让瑞和了解翰林院工作运转的法子,可陈修撰偏偏拘着他在房里看书。看书就算了,也没有个目标,更加没问上一批书瑞和看得怎么样了,这批书搬完留下“看吧”两个字就又要走,实在不像带新人的样子。   “好的。”瑞和却没有跟陈修撰分辩,连眉毛都没有多动一下。等陈修撰离开,他随手翻了翻,然后坐下继续看。   他独自一人在这隔间看书,倒也不是一看就看一整天,偶尔他会写写画画,等第二个休沐日来到之前,他就画好了一张图纸。   “桂生还在看书?”   瑞和将图纸卷卷塞进袖子里,抬头笑着说:“展风兄。”   来人是此次殿试的探花,同为翰林编修,夏探花比瑞和忙多了,带他的人也是一位修撰,带着夏探花手把手地教,听说他昨天还被带着去见习如何抄写诏令了。   夏探花正是三十而立的年纪,长相颇为隽秀,笑起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快下值了,几个同年说要一起到清风楼吃晚膳,你去不去?”   “自然去的。”瑞和笑着应下来。   一甲入翰林,其他进士经过朝考,成绩优异的被选为庶吉士,入庶常馆学习,这一次聚会来的人除了一甲的瑞和、夏探花和宁状元,其他都是庶吉士。   一榜同年,当然要多多来往,以后才能互相帮助,互为人脉,今天的聚会就是必要的交际。   “桂生你已经看了半个月的书了吧?陈修撰竟打算就这么让你接着看下去?”   包间里,酒酣意浓,大家就更加放松地聊起天来,夏探花担心地跟瑞和说:“要不,我跟带我的赵修撰说一声,把你要过来吧?我们修史的人都不太够。”   宁状元抬眼:“那桂生不就将陈修撰得罪得死死的了?”   夏探花脸一僵,“唉”了一声:“可桂生就这样看书也没用啊。”   同年最容易抱团,以后都是极好的人脉资源。夏探花想着进翰林院的只有他们三个人,肯定要互帮互助的,孙桂生再继续这样没头没脑地看资料下去,就是在浪费时间。   瑞和谢过他的好意,举杯:“难得聚一次,我们别提公事好好喝酒吧!”   桌上其他几位庶吉士笑着捧场,也举起了酒杯。   宁状元推了夏探花一下,夏探花才反应过来这种场合不合适说前辈的话,赶紧也一起来碰杯。酒桌上的气氛恢复热闹,大家说说闲话,吃喝得很开心。   但第二天,陈修撰黑着脸跟瑞和说:“年纪轻轻的就想着一步登天,一点耐心恒心都没有。罢了罢了,我也不枉做小人了,我来考考你,若是你通过我的考核,我就带你一起去修书。”   瑞和眼睛一闪,站了起来应好。 第510章 夺命初恋   陈修撰的考验也简单,他从瑞和这阵子看的史书里来抽选题目。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大齐第几代皇帝颁布了什么法令。又或者,某某年某位内阁大学士致仕之前,给当时的皇帝留下来十六个字,那十六个字是什么?   其他琐碎详细的问题更是一个接一个。   半个月功夫看一人高的各种史书资料,谁能记得这么清楚?   瑞和精神力强,经历一个又一个世界之后,记忆力也随着不停加强,现在说他是过目不忘也丝毫不夸张。面对陈修撰的考验,他沉稳地回答问题。   同室的其他翰林都顿住了,个个竖起耳朵听,越听越诧异,陈修撰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瑞和将十六字背出来,谦逊地问:“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陈修撰额头青筋跳了跳,总觉得这种谦逊的表情是在嘲讽自己,他一甩袖子:“勉勉强强吧!下午过来找我,我有差事给你。”说完就走。   “孙编修,你的记忆力可真好,难道你过目不忘?”有翰林问。   “差不多吧,我的记忆是比较好。”   对话结束,大家又各自工作了,陈修撰是翰林院里的老手了,资历深,众人虽看得出他在冷落新来的编修,但也不会多嘴去得罪人。   陈修撰的考核来得突然又莫名,瑞和估摸着可能是昨天晚上的聚会内容被谁说出去,然后被陈修撰听见了,陈修撰把账算在他头上,看起来是厌恶上了他。不过他也不在意,昨天之所以阻止夏探花,只是不想给夏探花添麻烦,他个人而言是不怕得罪陈修撰的。   初入翰林院,陈修撰就只是一个引路的前辈,前辈撒手不管,那就自己找机会。哪怕陈修撰就这样让他看上一年的书,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既然陈修撰让他去修书了,他就去好了。   下午,瑞和果然被带着一起去修书了。当今皇帝继位后,就开始修书,提出要修一部大齐建国到现在的史书。大齐建国三百多年,换了十几个皇帝了,发生的事情颁布的法令多得数不清,这史要修可不简单,修到现在十来年了,也还没修完。   陈修撰也是修书匠中的一员,负责是某代齐皇在位前十年颁布、废除、中断的所有律令。瑞和过来后,又得到一大堆资料,陈修撰让他将某条律令在全国范围内的实施情况全部找出来,要有理有据。好吧,来都来了,那就干吧。   就这样,瑞和换了一个地方看书、做笔记,又过了半个月,工部那边终于有人找上门来了。陈修撰吃惊地问:“让孙编修过去帮忙?”他转头看向瑞和,“他、他能帮上工部什么忙?”   翰林院和工部,两者能有什么联系?   来人客气地说:“是尚书大人让我来请人的。”   抬出工部尚书的名字,陈修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放瑞和出去。   于是瑞和再次见到了周尚书。   “坐,此次请你过来,是想问你有关弩箭的事情。”周尚书抬手示意,自己坐在上首,抬手让手下人拿上来个一个匣子,在瑞和面前打开,“你看看,这弩箭有哪里不对。”   瑞和检查了一下,问:“我能试试吗?”   “跟我来。”   到院子里,瑞和看着那一排靶子,仔细地装好箭,然后对准箭靶,松口悬刀也就是扳机。扣动的那一刻,他眉头微皱,箭飞射而去,射偏了,斜斜地插在靶子边缘。   “你感觉到了吗?这弩箭的悬刀有问题,影响了准度。”周尚书沉声说,“这是一把用了一个月的弩箭,所有弩箭用了一个月后都会出现这种问题,你是弩箭的发明人,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应该是设计的问题。”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使得悬刀这个部位在使用次数多之后出现损坏,大人,工部的工匠无法修复吗?”   周尚书看了他一眼:“若是能修复,也不用特地去翰林院请你过来了。”   瑞和做出羞愧的模样:“都怪下官当初没有设计好,我回去立刻重新研究图纸,一定想出解决方法。”   听了这话,周尚书才略微满意地点头:“工匠有提过几个解决办法,但无一例外都需要大幅改造弩箭,说是全部拆掉重做也差不多了。”他稍微透露,“工部精密制造的这批弩箭,数量不少,所耗极大,配给了天子近卫军使用,若是全部回炉重造,这损失——”   他露出“你该懂的”的眼神。   瑞和立刻点头:“下官明白,会尽量在原设计上做改进。”   “在改好之前,你暂时留在工部吧,弩箭的事情是机密。”   “是,下官知道了,不过下官在翰林院也有差事,那边——”   周尚书摆手:“我会替你请假的,你安心留下吧。”   当天瑞和就没有再回翰林院,认认真真地在工部里做研究。这一留就过去两三天,翰林院那边,知道他被工部借调都很好奇,还问陈修撰知不知道原因。陈修撰笑着说自己不知道,暗地里心中酸溜溜的,去问上级,上级只说是工部借调,至于借调去干什么,就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了。陈修撰面上应好,私下很不服气,同时有一些不安。   上级看出他的不服却没有多说,陈修撰在翰林也快十年了,是庶吉士留馆时入翰林的,此人的学识是够的,但心胸一直不甚宽大,这才在翰林院蹉跎了这么些年,还仍旧是个修撰。新科榜眼孙耀祖在陈修撰手下坐了半个月冷板凳,他也是知晓的,不过他并没有插手。一则,入翰林是需要长期学习的,磨磨性子也是应当,二则,陈修撰做事也有分寸,这不,前几天不就带着孙编修一道修史去了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工部那边会突然来借人,还是周尚书亲自下令,想来陈修撰是有些着急和担忧了,怕孙编修得势后会来与他算账。   何苦呢?   上级摇摇头,自行做事去了。   研究了三天后,瑞和就开始做修改了,修了十天才彻底改好。周尚书拿去做测试,测试后极为满意,夸了瑞和两句就让他回去。回到翰林院的瑞和受到了同事们的欢迎,大家都很好奇他到底在工部做了什么,翰林院与工部怎么看也搭不上边啊。   瑞和也不能说实话,将事情推到周尚书身上:“周大人让我不要外传。”   “……”   陈修撰沉着脸过来:“因你缺席这几天,我这边的工作都排不开,既回来了,那就沉下心好好做事吧,年轻人,还是要踏踏实实才好。”话说完才发现自己说得太僵硬了,可他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根本不可能说软话,于是咳嗽两声,背着手就要走。   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宦官,服饰一看就是圣上身边伺候的,他的心忽然狂跳,忙问:“这位公公可是领命来宣召哪位翰林?”他忍不住想:难道是陛下听说我修史修得好,要召我去问询?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如同野草一样在心中蔓延。   年轻的宦官笑着行礼:“见过这位大人,奴婢奉命来召孙编修,请问孙修编可在?”   飘在半空的心坠下来,陈修撰失望极了,但这种失望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于是客气地问:“我们翰林院姓孙的编修有好几个,公公是想找哪一个?”   “孙耀祖孙编修。”   陈修撰笑容顿住了:“孙耀祖啊,他在,他在,那我去给公公喊他出来。”   不用他喊,瑞和听见动静走出来了,跟陈修撰告假后,他就跟着内侍进宫了。看着瑞和的背影,陈修撰沉着脸,心中五味杂陈。凭什么?凭什么入翰林院才多少时日,就能得到陛下召见?不过是一个榜眼,三年就有新榜眼,连状元都可能坐几年冷板凳,孙耀祖是凭什么脱颖而出?!   “永填府宜县的孙耀祖,朕很早就想见你了。”齐皇一见瑞和就搁下笔,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瑞和行礼问安,齐皇抬手:“起来吧,站过来一些,这是经你改良后的新弩箭,朕正在看。”也是见了这新弩箭他才想起孙耀祖,正好人就在近处,那就宣进来吧。   瑞和站过去,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长匣子,里面放着一把镶金嵌玉,一看就是做给齐皇用的弩箭。   齐皇将弩箭拿起来比了比,笑着问:“你一个读书人,脑子里怎么有那么多奇思妙想,犁具和水车就算了,竟还会做弩箭这种东西?”   看出齐皇是因为弩箭而心血来潮召自己过来闲聊,瑞和就和齐皇好好聊。他将发明犁具还有水车的灵感用幽默又朴实的话说出来,齐皇很少听到这样贴近生活的话,或者应该说他接触到的翰林,比如翰林侍讲或者侍读学士,他比较多是听翰林们讲经讲学。虽然偶尔也会咨询他们民生问题,但从没有一个像孙编修一样,好像将田园生活展现在他眼前,怎么犁地、怎么除草、怎么侍弄庄稼,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从这些话语中也亲身体验过农民生活。   齐皇感叹:“怪不得你能做出那样好用的农具,只有经历过农民耕作的难处,才能有所感悟。”又问,“那弩箭呢?这弩箭的设计让人惊艳,工部老经验的匠人都对图纸赞不绝口,你又是因为什么契机得到弩箭的灵感的?”   瑞和露出羞愧的笑容:“说起来怕陛下笑话……”   齐皇笑了,他现在对孙耀祖的印象颇好,觉得这是一个踏实、做实事的苗子。   “你直说就是,朕不会笑话你的。”   这句话已经是齐皇对第一次见面的臣子比较亲近的表现了,瑞和自然要接这个梯子,便“实话实说”:“臣年少时,喜欢过一个姑娘,曾教过那姑娘弓箭。” 第511章 夺命初恋   齐皇一听就感兴趣了,若是臣子说什么为了齐国为了他这个皇帝而努力钻研出弩箭,他虽会领这份忠心,但对他表忠心的人太多了,听多了也就这么一回事,还显得虚假。因而齐皇听瑞和说是因为一个红颜知己才有了弩箭的灵感,他就觉得真实,同时生出更多的好奇。   “然后呢?”   带着怅然若失的表情,瑞和继续说道,“寻常的弓箭,她总是瞄不准,手也受不住力,臣当时年轻气盛,就想着若是能做出一种容易瞄准,又能减少臂力的弓箭就好了,后来就慢慢试,改图纸……弩箭做出来后,效果比臣预估的还要好,臣就想着这样杀伤力强的武器,不太适合流到民间去,倒是很适合军中来用,所以就送到我们宜县的周县令手上,希望能跟之前做的犁具一样,进献给您,为我们大齐的军备增加力量。”   齐皇听完这个浪漫的爱情故事,想起了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为一个宠爱的侧妃亲手画头面设计图,一时颇有些感慨,语气轻松地问:“既然你将弩箭献给朕了,那朕就把这把弩箭赐给你,你拿去送你给喜欢的那个姑娘吧。”   “谢陛下的关怀,不过那个姑娘……”瑞和叹气,“我已经许多年没有那个姑娘的消息了。”   “这又是为何?”齐皇诧异。   “四年前她忽然消失了,臣怎么找也找不到,这弩箭又该往何处送呢?”   齐皇被勾起了八卦兴趣,在这个新臣子面前也不像面对积年老臣,他的心态要肆意一些,既然好奇了,那就问吧。瑞和就将贾萃玉与原身的恋爱经历以及结局说了一下,他对皇帝这种人物是比较了解的,也知道该怎么展现自己让一个皇帝生出好感。   现在的齐皇就处于比较放松的状态,他要听臣子的感情故事,那自己就得说得精彩一些、唯美一些。   齐皇见过那么多翰林,还是第一回听翰林讲爱情故事。这个故事清新又浪漫,结局还是悲剧,让他听后留下深刻印象。   “也许那个女子知道你现在是榜眼,会回来找你。”齐皇也是有一些浪漫细胞的,看过的戏也不少。   瑞和笑着摇头:“臣已经没有执念了,现在臣每天都有差事可做,根本没时间去回忆过往。既然入了翰林院,臣已经下决心要勤勉学习,若是以后能青史留名,臣就心满意足了。”   齐皇笑着说:“你有这样的抱负也好,如果能再造出类似弩箭的好东西,朕有重赏。”   被情所伤、寄情学习希望一展抱负的臣子,在齐皇眼里是不一样的。这个道理也类似于人的口味,吃多了满汉全席,偶尔来一道清粥小菜也颇有风味。总之,这一次觐见,瑞和成功地让加强了自己在齐皇心中的存在感。几天后,齐皇召翰林给他讲史时,忽然想起了那个很有趣的新臣子,便随口吩咐召孙编修过来。   顶着陈修撰阴沉沉的视线,瑞和整理衣冠后跟着内侍进宫了。   说故事瑞和在行,讲史也是一把好手。他拿出当年在大学里几十年的讲学经验,以及上辈子做帝师多年修习来的对待皇帝应该拿捏的分寸,开始给齐皇讲起课来。   身为皇帝也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有些老祖宗传下来的传统,再腻烦也得遵守。比如身为皇帝,为了以史为镜,每隔一段时间总得接受授课,听听翰林们给他讲史。听得多了,总会烦的,特别是老翰林们一个个都很古板,毫无听课体验。   因此有时候有新来的翰林,齐皇就喜欢叫过来给自己讲课,这个时候的新翰林还比较青涩,讲课还能有一些乐趣,但最多也有那么一两次,等他们回去后跟老翰林报告完工作,被拎着耳朵教导一番后,下回他们再来时,就规规矩矩地借史讲道理了。   齐皇想着前几天和孙榜眼聊天还挺舒适的,就挺期待今天的讲课。瑞和也没让失望,讲得精彩万分、剧情跌宕起伏,引人入胜,道理夹在其中,一点都不引人反感。齐皇最讨厌的就是侍讲学士们那种“陛下这就是这段史要教给我们的道理了您一定要记下”的态度了。   讲了一个时辰,齐皇还听得津津有味,等到内阁那边有军机重事要禀告,他才挥手让瑞和停下。   “下次再讲。”让内侍送瑞和回去,“把那块津墨给孙编修带上,那墨写字还不错。”   瑞和谢恩,领着墨回到了翰林院。夏探花问询来看他,对着这块津墨啧啧称奇:“这种墨只供内廷,我也是只听过名号,闻起来的味道也不错。桂生,下回你要是想用来写字,可一定得跟我说一声,我要看看用起来是什么模样的。”   同室的翰林有几个也围过来看这块陛下赏赐的墨,沾几分天恩。   “走吧,我们一道去吃午膳。”夏探花说。   翰林院里也有食堂,两人刚坐下不久,宁状元也过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面熟的人,瑞和想起是之前殿试结束后在宫门外有过几句交谈的连成森。   “这位是连成森,字寄冉,是平陵侯府的公子,现在在庶常馆读书。”宁状元介绍道。   连成森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点侯府公子的架子都没有,一一跟瑞和与夏探花打招呼。   四个人就一桌吃饭了。   连成森很明显是一个社交达人,很快将气氛炒热,话题照顾到每一个人。最后笑着跟瑞和说:“听说陛下召了孙榜眼你去讲学,还赐了你一块津墨,真是让人羡慕。”   “连兄叫我的字桂生就好,夏兄和宁兄都在呢,你这么喊我,我该羞愧难当了。”瑞和淡笑。   夏探花捧场:“就是就是,偶尔有人叫我探花郎,我都不好意思应。在翰林院里缺什么都不缺探花,若是在院子里大喊三声探花郎请过来,我看呐,能站满整个院子。”   一番话把大家都逗乐了,性格严肃的宁状元也露出笑容:“你这也太促狭了。”   之后连成森发出邀请:“我父亲五十岁生辰就快到了,府中计划举办生辰宴,日期正好就在下个休沐日,我已经邀请岑章兄来做客,桂生与展风也赏光一道来吧。”宁状元字岑章,夏探花字展风。   平陵侯五十大寿,此次寿宴一定办得很盛大。连成森既然邀请了,瑞和也不好拒绝,于是答应下来。夏探花自然也应了,他本就是喜欢交际的人,再说了,平陵侯府啊,侯府的门第可不低,能被邀请是一种荣幸。   很快就到了休沐日,瑞和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去了平陵侯府。连成森与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子在门口迎接客人,见他过来,热情地将他迎进来,将他带到宁状元他们那一桌。连成森安排得很周到,这一桌都是一榜同年,彼此都算认识。   “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连成森招呼众人先喝茶吃点心,“我还得去前头帮忙,一会儿再来给你们敬酒赔罪。”   宁状元让他且去:“我们都是相熟的,不用你招待,你快去忙吧。”   侍女端来茶点,瑞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与大家聊天,状似不经意地问:“刚才我在门口看到有两位与连兄年纪差不多的公子,岑章兄可知道他们是?”   宁状元想了想:“我听寄冉提过,他是家中老大,下面有三个弟弟。”   “原来如此,想来那两位就是连兄的弟弟了。”瑞和笑着问,“我看其中一位身穿宝蓝色衣服的公子气度极好,不知道是排行第几?”   “那位是平陵侯府的世子。”宁状元看向瑞和。   “原来是侯府世子,怪不得器宇轩昂。”瑞和就没再多问了。受邀来参加寿宴之后,瑞和稍微打听过平陵侯府的情况,知道连成森是庶长子,世子排行第二,为嫡出长子。刚才在门口看到平陵侯世子时,他第一感觉就是那人跟这具身体的长相有些相似,这实在是缘分。   宁状元也忽然反应过来,端详瑞和的脸:“我之前看寄冉总觉得有哪里熟悉,如今想来原来你们二人长相有一些相似。”他回忆了一下,笑着说,“那位世子爷跟你更像一些,若是你站在门口一同接待客人,不知道的人还为你们就是兄弟呢。”   夏探花听见,也凑过来看,惊奇地应和:“还真的是,这就是缘分了啊。”   同桌的人笑着凑趣,也说的确长得像,还有一人说:“桂生可以与寄冉做一对结拜兄弟了。”   听这人说话没个分寸,宁状元不喜,便岔开话题:“你们听,锣鼓响了,应该是要开戏了,不知道会唱什么。”   瑞和顺着转移话题:“听说请来的是福喜班,我只听过名号,还没有听过呢,今天可得好好听一听了。”   上茶点的侍女悄悄抬眼看了看,回去就跟其他侍女说起。   “真的跟世子爷挺像的,不过看起来年轻一些。”   “真的啊?那我一会儿也去瞧瞧。”   面容严肃的嬷嬷上前来:“外头都忙得着火了,你们还在这里闲聊呢?!”   侍女们有些怕她,赶紧散去干活,只有烟儿胆子最大,她是宋嬷嬷的养女,于是撒娇地将自己刚才看到的事情当趣事说出来:“娘,你说好玩不?”   “有什么好玩的,快去上茶点,要是哪位客人被怠慢了,到时候世子夫人要罚你,我可救不了你。”宋嬷嬷眼睛一瞪,烟儿噘嘴一溜烟跑了。   不过宋嬷嬷还是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偷偷去看了一眼。 第512章 夺命初恋   里,平陵侯世子夫人笑着告罪退出来理事,三言两语将事情处理好命管事婆子退下后,她叹气:“可真累人。”   迎雪给她端来一碟方便入口的点心:“您先吃一些垫垫吧,刚才您顾着招待各位夫人,连茶水都喝不上。”   周淑慧吃了几口,又喝了两口茶,这次觉得舒服一些,道:“把宋嬷嬷请过来,我问问前院的宴席进展得怎么样。”身为当家夫人,该操心的事情就是这么多。   负责前院席面的宋嬷嬷抽空回来报告工作,说完之后见周淑慧点头表示满意,她跟着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思说两件前院的趣事来取悦世子夫人:“……对了,奴婢听烟儿说森大爷请来的客人里,有一位客人长相跟咱们世子爷有些像呢,奴婢不太相信,咱们世子爷龙章凤姿,谁能轻易与世子爷长得像呢。”   听宋嬷嬷话语里轻视大伯的客人,抬高自己的丈夫,周淑慧虽听得开心,但到底不想落下话柄有损自己的贤名,于是就想敲打一下手下,没曾想宋嬷嬷接下来说:“烟儿那小蹄子信誓旦旦说真的像,还说年纪比世子爷小一些,二十出头的样子,奴婢借着上菜的功夫过去瞧了眼,像是有些像,但气度是远远不及世子爷的,今天上了一道翠莲心,那位客人还说那道菜在他老家宜县叫猪肝心,哎哟真是太好笑了,这人的出身啊——”   碰!   茶盏掉落,茶水湿了周淑慧的裙子,然后掉落在地上裂成几块。   宋嬷嬷住了嘴,惶恐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迎雪忙上前拿帕子为周淑慧擦衣裙:“世子夫人有没有烫着?”   “世子夫人,可需要请大夫?”宋嬷嬷反应过来,赶紧问。   周淑慧有些晃神,但很快稳住,摆手:“不用了,我没事,宋嬷嬷你下去,仔细当差,回头我赏你。”   等宋嬷嬷退下,周淑慧握住迎雪的手,眼中终于露出惊慌:“迎雪,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人。”   “夫人您别慌,奴婢这就去看看。”   迎雪身为世子夫人身边第一得意人,出去一趟会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她做事谨慎,直接去找自己的丈夫,询问了几句孩子今天谁在带。夫妻见过面后,她又借口世子夫人不放心宴席,要帮世子夫人看几眼,自然地到厨房看了看,又上宴会厅帮忙续茶水。   这一续,就续到某一桌前,迎雪抬眼悄悄看了一眼,心就狂跳起来。   瑞和敏锐地感觉到目光,转头看去,只看到一个侍女的头顶。侍女放下茶盏,谦恭地低头行礼后快步退去,瑞和能看到的就只有背影了,这背影有些眼熟啊。   迎雪回到周淑慧身边,周淑慧已经回到花厅接待客人了,迎雪便安静地候在一边伺候着,找到机会才说:“是他。”   周淑慧有了心理准备,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等寿宴结束,她作为世子夫人处理完所有后续,早就累得不行,却还撑着交代迎雪:“你去打听,小心地打听,我要知道他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两天后,迎雪花钱雇来的小混混将消息都打听来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迎雪将纸条交给周淑慧。   “他竟考了榜眼。”周淑慧喃喃道。   “这也是好事。”迎雪最知道她的心思了,“姑娘当时,不止是看中他的长相,还有他的才华,他既有这样的能力,以后咱们——”她的未尽之语也是周淑慧的期盼,果然安慰好了周淑慧。有这样的生父,以后灿儿在科举上肯定也查不了!她谋划此事,可是深谋远虑,考虑到下一代人的。   “就是不知道他是如何与森大爷认识的。”迎雪皱眉。   “大伯现在是庶吉士,那个人是榜眼,想来现在该是翰林编修,大伯惯常会交际,新科榜眼没理由不拉拢。你也看见了,寿宴之前大伯那边送过来的单子,里头的人名密密麻麻的,都是他要请的客人。公公做寿,反倒是被他用来拉拢人脉了,何止我不高兴?侯夫人那边也不满呢。可是有什么办法,侯爷倒是很欣慰很满意的样子……”   想到这里,周淑慧又后悔,早知道收到那张单子时,看见上面写着的孙编修时就上点心,也好过现在措手不及。   以这样的形式在她面前出现,真是让她吓一跳。   “他竟然在永霖坊有一座三进的宅子?”周淑慧抬头:“你说那宅子是怎么一回事?”   迎雪也想不通:“姑娘,永霖坊可不是普通地方,奴婢记得太太娘家也就是您外祖家有一位表舅老爷,那舅老爷做生意很厉害,家资颇丰,早些年想在永霖坊买宅子都买不成呢。表舅老爷来家里求帮忙牵线,奴婢记得太太当时还说,那地方都是有官身的人住的,就算是往外卖宅子,也会挑拣买家,是绝对不会卖给富商的,哪怕那富商再有钱呢。就算是周家出面打点,人家都不一定愿意卖,所以拒了,劝表舅老爷往别处买宅子去。”   是了,想要在永霖坊买宅子,钱和地位缺一不可。周淑慧陷入沉思,孙耀祖是个翰林编修,的确前途无量,地位配在永霖坊购置宅院,但孙家是什么人家她又不是不知道?如何买得起永霖坊一座三进宅院?   按照京城现在的房价,永霖坊的三进宅子没有一万两买不下来。   再说了,就算孙家正好有这笔钱,刚来京城多久就有门路、人脉去买永霖坊的宅子了?   “迎雪,你还得帮我查——”周淑慧顿住,“不着急,慢慢查。”   “是,奴婢知道了。”迎雪应下,但还是决定要尽快查出来,姑娘说着不着急,其实已经急了。孙家是什么底细,她们主仆二人是最清楚的,连孙耀祖学识好中举也是早就预料得到的事情。但现在出现一件出于意料的事情,未知让人担忧,姑娘一定很难过,她身为忠仆就要为主人排忧解难。   瑞和不知道周淑慧因为这座宅子而陷入焦虑,要是知道了也只会笑话她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心中有鬼的人才会疑神疑鬼,一点风吹草动就惊惶。   不过他精神力强,五感敏锐,有人在他身边鬼鬼祟祟,他立刻就感觉到了。   第二天齐皇又召他讲课,讲完课后瑞和掏出一张图纸:“陛下,这是臣昨天才画好的,您看看是否能用。”   御前太监接过图纸呈上去,齐皇看着这图纸上熟悉的设计,认出这跟弩箭的设计很是相似。他细看了一会儿,越看越惊奇,让瑞和过来:“给朕讲讲。”   瑞和便上前去就着图纸给齐皇介绍:“这是臣从弩箭里得到的灵感,臣希望能做出一种效果跟弩箭差不多却能随身携带便于隐藏的武器,这个就是臣的设计了,臣称它为袖箭。您看这里……再看这里……最多可以储藏五根袖珍箭,若是陛下身边的侍卫不在时正好危险袭来,在敌人近身时您就能这样自保,您看这就是开关,按这里给他致命一击,臣相信只要熬过最危险的时候,陛下的侍卫一定就能赶到了。”   越听,齐皇的眼睛越亮,他如何看不出这武器的好处?等瑞和讲解完,他龙心大悦,连说三声“好”,看着瑞和的眼神更加柔和了:“你有这份心很好,朕知道你的忠心。”   前面几次铺垫,终于在这一次献上袖箭时击中齐皇的心。犁具和水车利农业,弩箭利军备以及增强齐皇身边的近卫实力,但袖箭不一样,它将自保的资本送到齐皇的手里,身为皇帝都有掌控欲,袖箭让齐皇感觉到一种将自己的性命掌握在手的满足感。   这一样东西,抵得上前面几样发明。   “能帮上陛下的忙臣就心满意足了,臣手头没有合适的材料,也没办法做出成品给陛下看,陛下可以先让工部去做,若是哪里有问题可以让工匠来找臣。”   齐皇将图纸放下,笑道:“好。”   “陛下,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瑞和犹豫地说。   齐皇眉头一挑:“你说吧。”以为瑞和是想要什么赏赐,这回献上的袖箭的确合他心意,如果孙耀祖提出的要求不过分,他都会满足的。   “臣……想着等到工部做出成品后,能不能、能不能送臣一个?”瑞和解释道,“这两天臣总觉得身边有些奇怪,好似有人在窥探,回头看却看不到人,臣心中有些不安。”   “难道有人对你不利?”齐皇皱眉。   “臣也不知晓,臣在京也没有与人结仇。”   齐皇沉吟:“好,此时朕应下了。”又想起一事,“我记得你身边有四个侍卫?有他们在,你不要太过担心。”拿到图纸后确定弩箭可行后,他就下令要护住孙耀祖了,齐国承平日久,但国内还是有一些扰人的苍蝇时不时蹦跶几下惹人心烦,国外还有蛮族在虎视眈眈,弩箭可绝对不能落进那些人手里。后来下面回禀消息,说是永填知府已经派人跟在孙耀祖身边,他才放心。   果然齐皇知道此事。   瑞和解释:“臣来京城考试时,为了保全臣脑中的弩箭图纸,我们宜县的周县令和永填府的赵知府都特地派人护送臣,前阵子臣托付其中两位侍卫送我父亲回乡了,前天臣将剩下的两个侍卫也遣走了,毕竟臣只是普通的翰林编修,又已经在皇城脚下,有陛下的庇护,再是安全不过了。”   自从入翰林院工作后,赵知府派来的侍卫就闲置下来了,原因无他,永霖坊距离翰林院不远,步行半个小时,坐马车十分钟就能到。中午他一般会在翰林院食堂里吃饭(前阵子则在工部吃饭),那两个人一天天都闲着没事干,瑞和也不忍心让他们远离家乡太久,就给两个人包了重重的谢礼,又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感谢信给赵知府托他们带上,让他们回永填府了。   他将事情说了一遍,也算给赵知府邀功。做知府做到赵大人这样,也算拔尖了,至少在齐皇这边,赵知府就是一个能干的人。   “既如此,你身边也不能没人。”齐皇,“我派两个人给你吧。”   瑞和谢恩退下,齐皇沉着脸将工部尚书宣进宫来,除了将秘密制造袖箭的任务交给他,还问:“弩箭的事情应该没有泄露吧?”   周尚书保证没有:“前些日子借调孙编修是以改进犁具和水车的名义的。”   齐皇若有所思,等周尚书下去后他找来近卫军统领,让拨了两个人永霖坊:“朕要看看到底是谁在窥探他!”没有结仇,难道是觊觎弩箭?! 第513章 夺命初恋   齐皇派来的两个近卫侍卫开始跟着瑞和了,他们说:“孙大人照常生活就好,我们会隐在暗处。”深谙螳螂捕蝉的道理。   瑞和当然同意了,他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偷窥他,但齐皇一定比他更好奇更在意,这两个侍卫一定很想赶紧将人揪出来。   走回永霖坊的路上,瑞和感觉到某一个巷子里又有熟悉的视线,他停下脚步,在路边摊买了两个牛肉饼,再慢悠悠地继续走。   那个人贴着墙继续跟,过了一会儿那人的气息急促了几下,然后远去。同时,瑞和发现跟着自己的两个人少了一个,很明显是一人抓着跟踪他的人先走了,还留下一个保护他。   哎呀,这效率可真高。   高高兴兴地回到永霖坊的宅邸后,瑞和将肉饼分了一个给墨盒。墨盒年纪小,每天都自己守着院子,实在无聊得很,吃着喜欢的肉饼也开心不起来。   “我教你读书吧。”瑞和想了想,“我去翰林院的时候你就待在家读书,等我回来我再考校你”   墨盒苦着脸,他虽然得了一个充满墨香的名字,但他不喜欢读书。   瑞和笑着问他:“那你想要做什么呢?”   “我……我喜欢做饭。”墨盒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公子,我能去学做菜吗?以后我就可以做好吃的饭菜给你吃了。”   “好,那你自己去找师傅可以吗?”   墨盒眼前一亮,忙点头:“当然可以!谢谢公子!公子放心,家里的活计我都会做好才出门的,也会在您下值回家前回来。”他欢喜得眼睛都在发光。   “好。”   不过转头,瑞和还是去找人牙子买了一房下人回来,这个家还是太空荡了,等孙父带着郝氏过来,偌大宅子有了人气,就更需要足够的下人来服侍。   三天后,齐皇召见了瑞和。皇帝接连召见,陈修撰连嫉妒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摆手:“去吧。”   见到齐皇之后后,齐皇问他:“前几天跟踪你的人抓到了。”   “抓到了?”瑞和惊讶地问,“是谁跟踪小臣呢?”   “你可认识平陵侯府?”齐皇问。   “平陵侯府?臣认识平陵侯府的大少爷连成森连兄,前阵子他邀请臣去府上做客,庆贺平陵侯爷五十岁寿辰。”瑞和老实应答。   齐皇又问:“那你可认识那家的世子夫人?”   瑞和面色一变:“陛下,臣、臣恪守礼仪,做客时也没有胡乱走动,并没有见过那家的女眷。”   见他这幅受惊惶恐深怕被自己怀疑品行的模样,齐皇有些无奈:“朕并不是疑心你德行的意思,而是跟踪你的人供述是受人指使,顺藤摸瓜查过去,指使他的人就是平陵侯府世子夫人的心腹婢女迎雪,所以朕才要问你是否认识那家世子夫人。”   瑞和一脸困惑:“臣是真的不认得,那位夫人为何要使人跟踪我呢?陛下,抓到的那人是怎么说的?”   “他说接受委托调查你的日常生活,还想找出你在永霖坊置办宅子的办法。”   齐皇也很困惑,这超过了他的认知范畴,侯府深宅大院里的世子夫人,出身名流,怎么会对新科榜眼做出雇人打探跟踪的事情?宅子是他赏赐的,外人谁会去打探这个?   既然两人没有私交,齐皇就往深了想了。   平陵侯世子夫人是工部周尚书的女儿,难道是周尚书泄露了弩箭的事情?!平陵侯以前在军中颇有影响力,这些年自己收拢兵权,一步步削弱那些武将世家的力量,大力提拔平民出生将领。平陵侯已经开始弃武从文,去年秋闱还有一个儿子中了进士,难道从文是假的,他们还惦记着军中的力量?把主意打到了孙耀祖身上?想要从孙耀祖这里得到弩箭?得到之后,他们又想做什么?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齐皇的眼神就凌厉起来。   看了一眼,瑞和就收回视线。他大概能猜到齐皇在想什么,皇帝自来多疑,应该已经想到了什么阴谋诡计上了。   不过平陵侯世子夫人为什么会派人查自己呢?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在侯府见到的那个背影,那个侍女的背影让他很在意,回家后他仔细想过,翻遍了原身的记忆都找不到线索。   可他的确觉得眼熟,这种眼熟必定来自原身,原身一辈子没来过京城,如何能眼熟侯府里一个侍女的背影?再往细了说,原身在失联后更是心如止水,后来与韩氏成婚,也是相敬如宾,平时接触的女子除了妻子就是母亲郝氏,其他女性那是多一眼都不会看的。   如此一来,瑞和就将范围缩到原身二十岁前,十八岁那一年他谈了一场恋爱,在他生命里色彩妍丽的记忆里,贾萃玉就是一朵明亮柔美的花,而在贾萃玉身边的侍女雪儿也沾光在原身记忆里留下印象……   对了,那个背影就像雪儿!   不止一次,原身站在原地目送心上人回家,扶着心上人的侍女的背影也在边边角角处映入他的眼帘。   刚才齐皇又说平陵侯世子夫人的侍女叫做迎雪……   这也太巧了,谜团好像露出清浅的一角,让瑞和心中一动。   “你先下去吧,这事朕会继续查,你照常办差就是。”   瑞和回神,行礼退下。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如果那位世子夫人真的是贾萃玉,那么他很愿意让齐皇从阴谋角度继续查。   出宫后,他慢慢地走着,然后转方向去了庶常馆。对瑞和来找自己,连成森有些惊讶也有一些惊喜,瑞和请他去酒楼吃晚饭。   连成森知道自己是庶长子,嫡出的弟弟已经是世子,读书虽然比他差一点,但也是童生了。他一个庶长子,现在能靠的就是自己,等到他足够有价值,侯府才会漏一些资源给他。所以连成森一直不遗余力地开展交际,借着同年的由头,将跟他同届的进士都纳入了交际圈,出身普通家庭的榜眼孙耀祖自然也在他的交好目标里。   不过孙耀祖看起来文静老实,但性情却稍显冷淡,对他的示好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今天孙耀祖主动来找他,连成森心情是很不错的。   两人定了一个包间吃饭,瑞和的由头是感谢他上回邀请他去侯府参加寿宴,那场寿宴真是非常热闹,让他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这就是连成森热情邀请同僚赴宴的原因了,他很明白,哪怕别人知道他出身侯府,只要没亲眼踏进侯府的门,就无法切身体会到那是何等难以攀附的高门大户。那场寿宴就是一个展现他家世的机会,果然,寿宴后庶常馆里几个出身平凡一些的庶吉士对他更亲近了。   别人不知道他在侯府并没有什么话语权,但他是侯府公子,就足以让外人刮目相看了。以后父亲见他有如此多的人脉,不就能高看他一眼吗?这几日父亲对他的态度就已经很慈和了,还说让他得闲多请朋友来府里做客呢。   因此,听瑞和这么说,连成森很高兴,举杯与瑞和碰杯。   两人聊起了生活的闲话,气氛很是轻松自在。连成森身为交际达人,各种话题抛接得当,瑞和不由得感叹这果然是个人才。   “那天我去赴宴,贵府上一个侍女竟然对着我愣神。”瑞和笑着说,“岑章兄就说我长得与你相似,那个侍女可能是为此惊讶。”   连成森愣了一下,抚掌大笑:“怪不得我第一眼看见桂生你就觉得亲近,仔细看来,你我的眉眼的确有两分相似。”   “岑章说,我笑的时候与贵府世子更像,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缘分。”瑞和将平陵侯世子纳入聊天话题。   连成森的笑意就稍微沉了一些,可他不得不承认,孙耀祖笑起来的时候还真的跟他的嫡出弟弟很像。他之前之所以没有将两人联系起来,是因为孙耀祖平时比较少说话,笑的时候也是微微扬唇,看起来斯文沉静。而他的弟弟性格外向,浑身都在展现着骄傲与自信,平时又很是爱笑,两人的气质浑然不同,若是没有特地去想,是真的难以发现。   “还真是这样。”连成森夹了一颗花生米吃着,随口问,“桂生祖上不会跟我们平陵侯府有亲吧?”   瑞和摇头:“我祖籍永填府宜县下面一个普通村子,亲戚都在宜县。”   话题扯到世子身上后,瑞和就借着好奇打听世子的消息了。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连成森就稍微说了几句,等到后面酒酣意浓,在瑞和带有催眠技巧的套话中,他不经意间就说了很多,甚至还说了几句关于嫡庶的抱怨。抱怨完,他又有些得意:“他是嫡出又如何,子女缘分不还比我差?”他伸出手指,“我有十个孩子,六个儿子四个女儿,他比我晚一年成婚,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哼!”   不知道为什么,瑞和心中一动,好像所有混乱的猜测在这一刻露出了清晰的线头。他问:“他的儿子几岁了?”   连成森嘟囔着:“才四岁,我的长子都八岁了,聪明机灵,再过三四年就能下场了,他哪里比得上我——”   “哪一年生的?”   “我的长子早就进学了,过几年我打算让他下场,给我考一个童生回来嗝——”   瑞和按住他的手将酒杯拿下来,盯着他的眼睛:“平陵侯世子的儿子,是哪一年生的?”   连成森混沌的眼神更加迷蒙了,他说出一个日期。   “喝吧。”瑞和这才将酒杯塞回他的手里,出去结账,然后把连成森的小厮喊上来,“连兄喝醉了,你来搭把手。”周到地将人送回平陵侯府。   回家后,瑞和捋了捋,忽然笑了。如果他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平陵侯世子夫人就是贾萃玉,许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按照连成森的说法,连成骏成婚四年无所出,妻子周氏虔诚地到处烧香拜佛求子。两人夫妻情深,连成骏连一个侍妾通房都没有,可连成骏没有孩子,世子之位就一直悬着。侯爷对嫡长子还是很看重的,忍了四年才劝儿子纳妾,并且强硬了塞了五个女人给儿子。   周氏伤心之下避到庄子上散心,一去就是大半年。   那个庄子的位置巧了,就在嵩城近郊,那个庄子是周氏的嫁妆。   在贾萃玉失踪两个月后,周氏就被追到嵩城的连成骏接回侯府,隔月就宣布怀孕,七个月后早产生下一个儿子。   多巧啊,再巧也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了。   想来是心中有鬼,周氏才让人探查自己的底细。就是不知道这事儿落在齐皇眼里,会调查出什么来,周氏如果真的是贾萃玉,这一回就让她掉一层皮。 第514章 夺命初恋   几天后,周淑慧不仅掉了一层皮,血肉都被刮下来一层。   事情是这样的,周淑慧虽然吩咐了迎雪慢慢打听,但这件事一日不弄清楚,她便一日不得安宁。所以说人不要做亏心事,不然的话再好的日子也过得战战兢兢的。   耐着性子等了两天,什么消息都没有。迎雪说:“我吩咐他后,他便说宅子难打听,那宅子隔壁都是正经的人家,他也上不了门去打听,他说他会去找帮宅子改建的匠人打探,也会多找了个兄弟盯着那个人,想来花费的时间就多一些。要不,我再去催催他?”   “不用。”周淑慧摆手。   再着急也不能频繁跟雇佣的那个人联系,容易留下把柄。   又过了两天,尚书府来人了,说是周夫人身体不适,让周淑慧回去看看。周淑慧立刻让迎雪收拾药材补品,急忙忙地就回去了,原本以为只是回家探望母亲,没想到进了娘家的门,周淑慧才知道事情不对。   “把她给我拿下!”   走进母亲的寝室后,周淑慧就看见她的父亲从帷帐后走出来,手一挥,门外就冲进来四五小厮,直接就将扶着她的迎雪也扭住,其中一人掏出一块布塞进迎雪的嘴巴里,又有人提迎雪的脚让她跪下,眨眼的功夫,迎雪就被拿住了。   “呜呜!!!”迎雪懵了一下,然后奋力挣扎!   “父亲!这是做什么?!”周淑慧被这样突然的进展吓一大跳,什么贵妇风范都忘了,尖声质问,“放开迎雪!”   周尚书摆手,房门被关上,屋里只有外头从缝隙里射进来的日光在地上、家具上以及周尚书的脸上留下阴影,日光在,他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也不看周淑慧,对着屋里擒拿住迎雪的小厮下吩咐:“给我打。”   周淑慧豁然回头,就看见迎雪被推倒在地上,一个小厮举起板子,重重地打在迎雪身上。迎雪像一条下热锅的鱼一样整个人弹了一下,又被重重地弹压住。   “唔唔唔呜!”她求救地看着周淑慧,眼泪不停地掉。   “爹!爹你这在干什么?迎雪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您做什么这样羞辱她?”   一切发生得太快,周淑慧还处于担忧母亲的状态,突然迎雪就被拿住,父亲没有二话地就下令打板子让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   周尚书的眼神像剑一样锋利,射向周淑慧:“跪下!”   即使出嫁数年,在平陵侯府也是管家世子夫人了,父亲的权威仍然刻在周淑慧的血脉里,她下意识就噗通跪下了,等跪下后才惊疑又委屈。   “父亲!——”   耳边不停传来迎雪痛苦的闷哼声,周淑慧转头看,眼睛也红了。她求情:“爹,女儿做错了什么,您就惩罚女儿吧,不要再打迎雪了……迎雪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又随我嫁去平陵侯府,一直是女儿的左臂右膀啊!”还为了她嫁给了一个府中一个管事,那个管事是个鳏夫,有儿有女,比迎雪还大十几岁。若不是为了她,迎雪什么好人嫁不得?   “爹,别打了!”   她说着,悲从心来,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护住迎雪。迎雪对她不停地摇头,周淑慧不听,执意拦在她身上,小厮们哪里敢打家里的大小姐、侯府的世子夫人呢?不由得就停了手。   “你们退下吧,守住门口,若是有人敢探头探脑就给我拿下,堵住嘴先把二十板子再丢柴房里去。”   “是!”   门开了,几个小厮退出去,门又关上。   周淑慧赶紧拿开迎雪嘴里的布团,哭着问:“迎雪你怎么样?”   迎雪虚弱地摇摇头,趴在地上大喘气。   对此,周尚书眼中毫无波澜,又让周淑慧跪下。此时的周淑慧终于感觉到一种恐惧,一向疼爱她看重她的父亲今天竟然如此对待她,母亲也不见踪影,可见连母亲也无法扑灭父亲的怒火。   到底是怎么了?父亲为何这么气恼?   她一向循规蹈矩,嫁到平陵侯府多年,也没有做出让娘家蒙羞的事情啊!   忽然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但那个念头立刻被她压下去,那个秘密只有她和迎雪知道!父亲不可能知道!   周淑慧低着头,周尚书看不到她的表情,他以雷霆手段将迎雪收拾一顿也是有原因的,迎雪确实是个可靠的婢女,可再可靠的婢女也要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要规劝主人,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主人做错事!   恼怒的周尚书还是偏爱自己的女儿的,其实想也知道,主人吩咐要做什么,哪里有奴婢说话的份?   “今日早朝后,我被陛下召见了,你知道陛下找我说了什么事情吗?”   “女、女儿不知……”周淑慧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自己那件事暴露,朝廷上的事情,她一个外嫁女能干涉得了什么?难道是婆家在朝堂上与父亲闹矛盾,父亲迁怒她了?   周淑慧心中的想法转得飞快。   “陛下说,你的心腹婢女迎雪收买西城的一个混混头子,让他跟踪打探朝廷官员的私隐。”   周淑慧的眼睛蓦然睁大,这让周尚书看在眼里,更添气怒。看来不是误会,女儿还真的这么干了!   “你说!”周尚书拍桌子,“实话实说!你一个深闺贵夫人,为什么要去打探翰林院的孙编修?!”   想起皇帝跟他说的话,周尚书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上涌。   皇上说:“你是不是在女儿面前泄露了弩箭的存在?”   这一句质疑的话,听起来简简单单,皇上的语气似乎也十分平淡,却在周尚书心上砸下雷霆一击,让他的后背在瞬间起了一层冷汗,同时双腿一软,立刻跪下为自己分辨。   “陛下明察!臣一直遵循陛下的旨意,秘密制造弩箭,相关的工匠也严密看守,绝对不曾泄密半句,更谈何在女儿面前泄露机密,陛下明察啊!”   被主君怀疑忠心和办事能力,对忠心耿耿的周尚书来说不啻于否认他的存在和价值,是痛苦,是耻辱。而这种耻辱,来自于他的嫡亲女儿,他一直视为掌上明珠的嫡长女。   “那为何你女儿的心腹侍女要到北市收买混混,不停打探孙耀祖的情况,还随行跟踪?”   周尚书当真不知道,咬着牙问:“还望陛下明示,是臣哪个女儿——”   “平陵侯府的世子夫人。”皇上冷淡地说。   周尚书立刻知道皇上在意的点在哪里了,平陵侯以前可是掌兵权的。兵权与弩箭,长女与他这个工部尚书的父亲……他舍了老脸请求自己去审问女儿,这才换来了今天这个场景。   “说!”他低喝。   面对父亲的追问,周淑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说!”周尚书再次喝问,声调提高。   “我、我……”周淑慧磕磕绊绊地解释,“父亲,这是不是误会——”   “陛下亲自派人去查的,那个混混头子现在就被关在大理寺,你要我带她去对峙吗?”周尚书指着地上的迎雪。   迎雪已经晕死过去,不然的话一定会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淑慧,这件事你不要妄想含糊过去,陛下是给我面子,这才同意让我私下来找你询问,若是真的被大理寺的上侯府的门找你问询,到时候你就别怪我这个父亲没有护着你。”周尚书下了重药,“今天你不说实话,以后也别回娘家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紧急酝酿的话卡在咽喉,周淑慧心中惊疑不定。她抿唇沉默,周尚书耐心地等着,房间里只有昏迷的迎雪时不时地发出闷哼。   “父亲,我、我是怀疑苏耀祖的身份。”周淑慧颓丧地说,“您应该也见过孙耀祖,难道不觉得他的长相有什么不一般吗?”   “哪里不一般?”周尚书看不出来。   “他跟骏哥有些像,您细想一想。”   周尚书想了想,还是没觉得像:“你详细说吧,我且听听。”   周淑慧就将编好的话说出来:“那天我公公大摆寿宴,骏哥的大哥您也认识的,他请了不少人来做客,女儿手下的宋嬷嬷看见孙耀祖长得跟骏哥有些相似,就当做笑话说给女儿听,后来迎雪便去看了一眼,还真是有五六分像。当时我就有一些怀疑,您知道的,我公公以前颇有些荒唐,骏哥明明是嫡长子却一直没有被册为世子……我还没嫁入侯府的时候,就听说有外室子找上门来……所以我就怀疑孙耀祖的身份,让迎雪帮我出去查一查,竟然打听到他在永霖坊有宅子,那个坊的宅子如何是他一个小县城出身的穷读书人买得起的?女儿心里就更怀疑了,就想着打探清楚……”   周淑慧这番话有理有据,深闺妇人嘛,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孙耀祖又是去年年底来京都赶考的,两人不可能私底下认识。   至于女儿说的话,还真的和混混头子的口供对上了。   最后,周尚书还是信了。   “我会如实禀告陛下。”周尚书让女儿回去,“迎雪先留下来,就说是替你为你母亲侍疾尽孝。”   做戏做全套,周淑慧傍晚才回平陵侯府,她强撑着去和婆母问安,哪怕这婆母比她还小一岁,但只要是公公明媒正娶的继室,得了诰命的侯夫人,那就是她的婆婆,在继婆婆面前,她一贯是将礼数做得足足的。   应付完侯夫人后,周淑慧几乎是脚步漂浮着回到自己的院子,当天晚上就起了烧,病了。   齐皇对周尚书的说法似乎没什么意见,周尚书再三保证:“臣绝对没有泄露过弩箭的消息!”   多疑的齐皇决定给自己的得力臣子一个机会,松口将此事放下。   当天傍晚,瑞和就被周尚书请到府上了,在尚书府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还收到一份礼物。   “这间铺子送给我?”瑞和将契书放回盒子里,困惑地看着周尚书,“您这是何意?”   一直都以高傲态度对待瑞和的周尚书,在今晚第一次放下架子。其实他有底气和本钱不将瑞和这个小小的翰林编修放在眼里,现在为了给女儿做下的错事善后,无奈只能将傲气放到一边,好好地跟瑞和道歉。   只有孙编修这边不计较,陛下那边才会满意。   都是儿女债,奈何奈何!   周尚书自然不可能将女儿的说辞全部说出来,只说是误会,给瑞和造成的困扰他这个父亲很是抱歉,这间铺子就是赔礼。   “您太客气了,我也没有什么,误会解开便好……”瑞和诚惶诚恐地推拒,在心中却想:看来“贾萃玉”已经脱身了,这不是能让人愉快的事情。   不过没关系,这一次也是有收获的,至少原身想要的真相已经被掀开一道口子,他找到了“贾萃玉”。他会将那道口子揭开,让真相现于人前,为上辈子枉死的原身及家人讨回公道。 第515章 夺命初恋   在那之后,瑞和跟连成森的关系开始亲近起来,他也时常加入连成森组织的饭局和聚会。饭局里宁状元一般都会在,夏探花偶尔也会出现,除此之外就是庶常馆的庶吉士了,交际的圈子不停壮大,连成森的越发意气风发。   他很喜欢邀请朋友去侯府做客,这是向侯府里其他人昭示他的与众不同、独领风骚的绝妙方式。就算是他的父亲平陵侯,想要如他一样频繁请翰林与庶吉士来家里做客,也是办不到的。   勋贵与清流之间本就存在着壁垒。他苦读二十多年,终于在科举上绽放光芒,一脚踏进清流里,出身又仍靠着平陵侯府,这又是他在清流中的不同之处。在同僚眼中,他这个侯府世子就是一条“人脉”,难保以后就会求上门。在父亲眼里,他这个长子却是这一代最有出息的人了,是第一个将平陵侯府弃武从文的目标实现的人,自然也对他寄予了厚望。   这让他如鱼得水,好不舒畅。   不过,请朋友来家里做客他也是有所挑选的,一甲的三个翰林是最优选,也是他首要拉拢的对象。都说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他的目标就是在庶常馆好好进学,三年后考核能得一个优异,然后被划入翰林,做一个编修或者检讨,以图谋更往上走。到那个时候,宁兄他们三人肯定已经在翰林院扎根了,到时候如果能拉他一下,就是天大的益处了。   面对连成森的邀请,若是有空闲瑞和就会去。侯府底蕴深厚,菜式点心都很出色,不是外头酒楼能比的。   “你最近跟平陵侯家的大儿子挺合得来啊?”这一天讲学时,齐皇冷不丁地问。   瑞和笑着说:“您是说连兄么?最近确实合得来,他时常邀请臣去他家吃饭,侯府的饭菜挺好吃的。”   齐皇笑了:“你就只尝到饭菜好吃?”   “连兄性格也很好相处,和连兄来往让人很放松,您也知道的,臣来自小地方,没什么见识,连兄丝毫没有架子,虽然出身豪门,为人却很谦逊平易近人。”瑞和带着笑意说,“连兄知道臣在修史,正在查大齐豪门变迁史,便主动跟臣介绍平陵侯府的历史,听连兄说那一段历史,臣眼前好像也出现了大齐太祖皇帝征战四野的壮观景象,那样的历史画卷,现在大概也只能在书卷中与后人的口述中探知一二了。”   “原来是这样。”齐皇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下。既然只是寻常的交际,他这个皇帝也不是苛刻的人,逼着孙耀祖不准结交友人。靠得住的人,不管与什么人交往都会有底线,不会什么机密都往外倒。   弩箭正在机密制造中,他决定给自己的近卫军全部配备上,地方驻军需得再等一等,现在不是能泄露消息的时候。   “不过,你竟然没有对平陵侯府起芥蒂吗?”   瑞和疑惑了一下,随即摇头:“您说的是平陵侯世子夫人雇人跟踪我那事儿吗?周大人已经替世子夫人给臣道歉了,只不过是一个误会,臣并没有芥蒂。再说了,臣与连兄的交情是另一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齐皇笑了,赏了他一碟点心让他下去:“宫里的点心味道也是不错的。”   调侃瑞和刚才说平陵侯府的饭菜好吃,一句话让瑞和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谢恩退下。等回到翰林院,他客气地将点心分给同僚,受了不少打趣,等独自一人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一收,恢复了平静。   齐皇喜欢看什么样的年轻臣子,他就给他看什么样的。做皇帝的人,手底下会有许多许多臣子可供挑选,瑞和要做的就是让齐皇记住他,不要忘记他。他要让齐皇记得,自己是一个有用的、忠诚的、天真但不愚蠢的、年轻充满活力的臣子。   现在看来,进展还是比较顺利的。   周淑慧一病就病了一个月,断断续续的总是好不全。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遮掩,这让她心力交瘁。她病的不止是身体,还有精神上的恐惧。她很难理解,为什么不过是区区的调查与跟踪,竟然会引来皇上的关注,这就像她在春日里摘了一朵花,却得到了最高皇权的指责与父亲严厉的责备,这种莫名与恐慌足够让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仕女惊悸不已。   加上瑞和时常入府做客,她在长房放的钉子每一次都会传消息回来。以前放钉子在长房,不过是出于防备这个庶出大伯,结果在病中还不停收到那个人来做客的消息,就更加让周淑慧心中惊疑不定了。   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生病了还忧虑多思,便让周淑慧的风寒缠缠绵绵,无法痊愈。   真正让周淑慧打起精神来的,是她发现侯府的管家权竟然被公公收回去,放到了继婆婆手上。   “不可能……”听了迎雪的话,周淑慧瞪大眼睛。   迎雪受的伤已经养得七七八八,但身体还是有一些虚弱。她有些愤怒地说:“姑娘,你得快一些好起来,侯爷肯定是听了侯夫人的枕头风,说你身体病重无法理事,为了让你好好养病才将管家权夺走的。”   主仆二人前阵子都在生病,对阖府的管制就松了很多,不怪侯夫人趁机夺权。   外部的压力竟比药汁还管用,自那天起,周淑慧就咬着牙慢慢好了起来。反正那一关已经过去,只要自己以后不往孙耀祖那里伸手,就一定不会再被翻旧账。她要着眼的是未来!她付出了那么多,不能半途而废!   那边周淑慧满血复活要宅斗,这边瑞和终于接到了苏秀才和郝氏,以及原身的姐姐。   孙秀才回乡后先替儿子建造进士牌坊,还要替儿子摆宴席,接受亲戚朋友、当地官员、富豪乡绅等等人的祝贺。   搬家也不是简单的事情,搁现代请一个搬家公司就行,古代就很麻烦了,东西要收拾、路引要开、亲朋要告别、还要找可靠的人看屋子。   老家的田地也要跟租种的族人说清楚未来几年租赁不变,不过租金就先由族里收着,不需要寄去京城,以后攒得多了,就托族长给族里置办祭田,回馈族人。   还有,招收的学生要退束脩,再一个一个给安排到合适的私塾里,别让他们的学业受影响,算是尽了师生情谊。   总之,大事小事一箩筐,忙得不得了。   忙乱中,出嫁的女儿回娘家了。郝氏惊喜得不行,出嫁了的孙氏却瘦成一把骨头,带着的两个女儿也像小白菜一样蔫蔫儿的,郝氏的欢喜立时就没了。细问之下,女儿才哭着说出实情,原来是夫家待她不好,见她进门几年只得了两个女儿,日常言语中总是嫌弃和挤兑。不止如此,她还要负责一家的家事,每天累得喘不过气来。逢年过节吧,想要回娘家,婆婆不让、丈夫不吭声,她也只能柔顺地忍下来。   在这时代,女儿出嫁十几年都不回娘家的太多了,也十分正常。孙家虽然惦记女儿,但女儿婆家每年年底都有年礼托走商的人送回来,里头也有女儿亲笔写的信,知道女儿在婆家一切顺利,也只好将挂念压在心里。没想到女儿婚后第一次归宁,竟然说婆家对她不好,让孙秀才勃然大怒!   “你爹气坏了。”郝氏叹气,“郑坤实在是太过分了,他求娶你姐姐时说了一生只与你姐姐厮守,再不会有第三个人。我和你爹信了,你姐也信了,这才过去几年啊,那边就张罗着纳妾,纳的还是守寡归家的表妹,这让人怎么说?你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再是好性子不过的人了,能让她失望得带着孩子回娘家,她必定是不想再过下去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前几年忍啊忍,连娘家至亲爹娘都没有说过一句苦楚。这一次肯定是耗尽了所有情意,才会如此行事。   “混账!是我看错他了!”孙秀才拍桌子,想起来还是很生气。   孙秀云搂着两个女儿,在一边红了眼眶。   瑞和静静听着,翻找原身的记忆里关于姐姐孙秀云的消息。在原身记忆里,这个姐姐嫁得远,成婚多年都没有回来,后来还是原身成亲时来了一次,明明才成婚四五年,人却憔悴了很多。姐姐说是女儿不好带,带孩子带累的。   后来姐夫考中举人,会试不中,觉得进京赶考太过辛苦,便放弃科举,以举人身份参加朝廷考核,得了某县教谕的职位。自此搬家,离永填府更加远了,然后姐姐再也没有回来过,只隔几年有书信回来,都是报平安的。   总而言之,上辈子原身记忆里绝对没有姐姐回来这件事,是什么让这辈子发生了变化?瑞和很快就理清楚了,上辈子原身和父亲屡考不中,孙秀云的丈夫反而考中了举人,算是压了她娘家一头。娘家不给力,孙秀云能如何?只能忍。这辈子,瑞和一路考上榜眼,又留在了翰林院,眼看前途无量,孙秀云有了兄弟撑腰,腰杆便直了。   “娘,姐姐和外甥女我来养,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姐姐她们挨饿。”瑞和保证,郝氏拿帕子擦眼泪,孙秀云哽咽了一声,孙秀才只叹气。   瑞和朝两个外甥女招手,“过来舅舅这里。”   孙秀云松开手,推了推孩子。两个孩子怯怯地走过来,瑞和依次摸摸她们的头,柔声说:“你们以后跟舅舅住好不好?下午带你们去买衣服好不好?”   大女儿回头看看母亲,小女儿的眼睛却亮了,奶声奶气地问:“真的吗?”   “真的。”瑞和抱起她,又把大外甥女抱起来,“走吧,我们现在先去买点心。”   帘子掀开,瑞和让墨盒留下帮忙:“让管家把翠兰苑收拾出来给大姑娘住。”   墨盒忙点头。   屋里,孙秀云痛哭出声,来京城的路上她想了很多,可那些彷徨在这一刻终于全部消失了,她的弟弟还是她的弟弟啊。   “唉,哭吧哭吧,哭过这一回就不要再哭了,我们好好过日子。”郝氏揽着女儿,自己也在掉眼泪。   孙秀才看不得这样,只觉得自己的眼眶也热热的。他站起来转了一圈,问女儿:“你既有这份决心跟着我和你娘上京来,想来之后的事情你也有了决断,我且问你一句,是真的不想和他过了?”   孙秀云呜呜呜地哭,重重点头:“我就是死了,也不回去!”   “好!这才是我家的女儿。”孙秀才伸出手探到女儿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这就是他能表达出来的温柔了,“你弟弟出息,有他给你撑腰,什么都不用怕。” 第516章 夺命初恋   瑞和很喜欢两个外甥女,大概是外甥像舅,两个小姑娘长得跟原身有些像,一看就是一家人呐。他带着两个外甥女去买衣服,先各买了两套成衣,又请店老板两天后上门给家中女眷量尺寸。然后到银楼给两个小姑娘买了两对银手镯两条平安锁戴,女孩们手上只戴着红线编的手绳,脖子上也只戴着一枚在佛前供奉过的平安铜钱,她们对新首饰喜欢极了,小手摸啊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最后再提着两大包点心回家,两个孩子对舅舅已经非常亲近了。   原来这就是有舅舅的感觉啊?舅舅真是太好太好啦!   院子瑞和早就让管事带着人收拾过,虽然没料到孙秀云带着孩子也一道过来了,但再收拾出一个院子也不是难事。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收拾利索了。   齐皇赏赐的这个宅子,除了没有留下活人,其他都是齐全的,所有院子里有有配套的家具,只需要清扫掉灰尘,摆件擦拭干净,再把床帐挂上、窗纱换新的、新被子一铺,什么都齐活了。   孙秀云在来之前,再没想过自己能住上这么宽敞的院子,窗明几净,让人的心情都变好了。她赌了一切求着父母说要一起来京城,真是用尽了所有勇气和力量,好在弟弟还跟小时候一样对她这个姐姐有手足情谊,时间和距离没有损耗他们的亲情,弟弟靠得住,她的心就定下来了。   再看女儿们欢喜地朝她跑过来,身上穿着簇新鲜亮的裙子,奔跑过程中脖子上的银平安锁也随着跳啊跳的。她们的开心是如此明显,让孙秀云又红了眼眶,她蹲下接住两个孩子,闻到了新衣服上清新的桃花熏香味。   “娘,吃糕糕!”小女儿笑着往后指,“舅舅买、买糕糕!”   “哎!吃,我们一起吃。”   一家子吃过团圆饭,天色也黑了,郝氏今晚在孙秀云院子住,陪着两个外孙女睡,孙秀才便来找瑞和。   当家的两个男人,背着家里的女人说起了更严肃的话题。   孙秀才下午是看在女儿外孙女的面子上,不想让女儿孙女没脸面,这才只稍稍说了两句失望的话。等到现在与家中顶梁柱、大有出息的儿子单独相处时,才正式发泄自己的不满,别说读书人不会吵架,读书人骂人那是不带半个脏字都能将人骂遍祖宗十八代,还句句不带重复的。   性格古板正经开着私塾教书育人的孙秀才骂起人也毫不逊色,引经据典,瑞和听得叹为观止,默默地学习了一番。   等孙秀才停下大喘气休息,瑞和给倒了茶让他喝:“父亲,下午姐姐和外甥女都在,我也不好细问,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秀才将温茶一饮而尽,茶杯重重放下:“那个表妹守寡回家后,郑家老太太、就是你姐姐的婆婆,说是表妹可怜,家里继母对她不好,所以将人接过来住。你姐姐个实心肠的傻孩子,对那女子多有怜惜,很是照顾,这一照顾就是小半年,那表妹的肚子就大起来了。”   瑞和眼睛一冷。   “你看见了吧?你姐姐的气色很是不好,那是因为在郑家小产了。郑家实在欺人太甚!你姐姐怀孕的时候巧合发现郑坤和那表妹有首尾,郑家那一家子贱人真是脸皮极厚,干脆说两人孕期接近,以后等那表妹的孩子生下来,就放在你姐姐膝下,对外只说是双胞胎,一同抚养就罢了。等孩子生完,再将表妹正经抬进来做个二房。你姐姐大惊大怒,流产了……养病的时候,家里是那个表妹当家,真是毫无体统!你姐是伤透了心,原来之前郑家老太太就不满意她生了两个女儿,她之所以一直忍着,是因为郑坤对她保证,不会有别人,没想到郑坤嘴上说得好听,事情做得那么难看,你说要是跟你姐说要纳妾,以你姐对他的心意,就算一时不同意,磨着磨着肯定不会反对。”   说到这里,孙秀才也有些心酸,叹一口气后接着说,“……后来你中榜眼的消息传回老家,你姐也收到消息,那个表妹也是心思不正,跑到你姐跟前说让你姐继续假怀孕,反正外头也不知道她流产了,等孩子生下来还记到你姐名下,让孩子也有一个举人老爷出身的舅舅。郑坤那混账,还直点头!说不能让他的儿子出身不好听,说你姐生了两个女儿已然对不住他们郑家,让你姐心胸广阔一些,就当是赎罪……你听听,这话是人说的话吗?别说你姐姐才二十一,往后还有得生,谁说她就不能生一个嫡子出来了?就算不能生了,要记名嫡子到膝下抚养,也轮不到一个奸生子!你姐是心都凉了,后来我回乡,着手收拾着准备带你娘上京来,就给你姐那边去了信告诉她一声,没想到她偷偷带着孩子跑了回来,说再也不回去了……”   听了孙秀才详细的消息,瑞和便知道孙秀云这是孤注一掷,郑家的一切都不要了。   “以后我帮姐姐拿一封和离书。”瑞和说。   “是该这样,他们郑家不喜欢女儿,我们孙家自己养。”孙秀才吹胡子瞪眼,“我打算在京也开一个私塾,收一些开蒙的孩子,养家的负担我会和你一起承担。”   瑞和笑了:“好,这宅子够大,在前院收拾出一个大院子就可以上课了,也不用到外头去租屋子,十分便宜。”   说到这宅子,孙秀才只有感叹的:“黄恩浩荡啊,若不是陛下赐了这个宅子,现在我们一家还过不上这么舒坦安稳的日子,我也下不了决心带你大姐她们一起上来。”   有时候说,钱财富人胆,以读书人的身份说这个有些俗气了,但苏秀才想,过日子就离不开黄白之物,大家都是尘世中的俗人啊。   “父亲,您也别恼了,只要以后我青云直上,后悔的就是郑坤了。”   “我等着他后悔的那一天!”孙秀才恨声道。郑坤当年曾经是他的学生,当年的郑家孤儿寡母的非常艰难,郑坤跟着母亲回娘家住,到孙秀才的私塾读书,看他好学又身世可怜,孙秀才几乎没有收束脩,算得上他的恩师了。   后来郑坤与他的长女情投意合,孙秀才就将女儿许给了郑坤,夫妻俩与郑太太一起回郑家的老家住。郑坤的老家在隔壁府的某个县城,距离永填府宜县实在有些距离,不过孙秀才想着女儿女婿少年相识,知根知底,应该能相处融洽,这才放心。   没想到才过去几年,郎心易变!   家人一起住,让这个大宅子终于有了一些人气。宅子大,平日里需要人力维护,瑞和之前找京城靠谱的牙行买了一户人,总共五口,是一对夫妻与两个儿子。他们之前是在前光禄寺少卿府上做事的,那位少卿去年年底发错被撸了,家中奴仆发卖大半,这家子就在其中。   人买来之后,宅子才算运转起来,不然的话哪怕墨盒再年长五岁,一个人也是搞不转这么大的宅子的。   这一次,丁婆子和小丫也过来了,初来乍到,她们都很不适应,瑞和便让管事婆子带带她们。   郝氏对京城充满了好奇和畏惧,孙秀云也差不多,瑞和便在休沐日带她们出去转转,熟悉新的生活环境。   很快夏天到了,齐皇也拿到了专属于他的袖箭,兴致勃勃地练了好一阵。这东西是绝顶机密,齐皇在练习时也只能避着人练,想要炫耀展现自己技术,除了最信任的近卫军统领,也只有周尚书和瑞和了。   随着使用袖箭技术日益精进,齐皇心情甚好,大手一挥,又给瑞和一堆奖赏。奖赏还是小事,齐皇琢磨了一阵,给瑞和升官了,由正七品的翰林编修,升为从六品的修撰,与宁状元同级了。   名义也正大光明,说瑞和的讲学和他的心意。升了半品,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瑞和进翰林院半年不到,这种晋升速度已经算快了。再说了,翰林院里多的是蹉跎数年寸步不进的人,比如之前为难过瑞和的陈修撰,他在翰林院快十年了仍是个修撰,现在瑞和只用了半年就跟他同级,他心中的嫉恨快要将他淹没。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埋头修书,希望等到史书修好,陛下论功行赏时能看见他的付出。   既然升官了,再低调也不能省掉必要的交际,瑞和请客了。请的人也不多,都是这几个月来交往得比较亲近的几个朋友,正好连成森家里也有喜事了,他的妻子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为嫡次子。   “孩子早产,洗三没有大半,再过几天孩子就满月了,我就想着好好办一个满月宴,到时候你们可一定都要来呀。”连成森喜气洋洋地说。瞧瞧,他只比嫡出弟弟早成婚一年,现在就七子五女了,枝繁叶茂!当年嫡母病重,病情汹汹,小半月就没了。后来她两眼一闭双腿一瞪,累得他跟着守孝,三年后他都二十二了!嫡母生前自己受到的只有忽视,两厢并没有感情,结果嫡母一死,倒是连累了自己的婚事。可他也无法,这就是礼法啊!这种憋屈,到现在都无法消散,成婚后他又纳了妾室,嫡出的庶出的接连蹦出来,或许只有在看到自己儿女成群,隔壁房的弟弟只有一个独苗时,那种怨才能够缓解一二。   在满月宴上,瑞和终于与世子连成骏搭上话。他已经知道自己什么样子跟连成骏最像,所以对着连成骏笑得很灿烂。   说实在话,连成骏真的吓一跳。   “二弟,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孙修撰了。”   连成骏看了瑞和好几眼,惊奇地说:“大哥说得没错,孙大人的确与我长相相似。”他与瑞和见礼,两人就算认识了。   满月酒是在连成森自己的院子办的,连成骏身为弟弟过来帮长兄待客,礼数做得格外周全,全部客人都见礼过之后坐到瑞和这一桌来。他对瑞和有一些兴趣,瑞和又不着痕迹地迎合,两人很快聊到一起来。   宴席结束后,连成骏帮着送客人出门,回到自己院子时一身酒气。周淑慧不太高兴,皱着鼻子伺候他换洗,抱怨了两句。   连成骏叹气:“不管怎么样,在外人眼里我们都是侯府的公子,他又是大哥,我身为弟弟自然要搭把手。”不然的话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就得妥协,就得硬着头皮去做。   不过,连成骏笑了:“大哥的朋友真是不少,不是翰林就是庶吉士,我跟他们探讨学问受益颇深。”   这倒是好事,周淑慧才高兴一些。   两人说着话,连成骏突然说起一个人:“他与我长得真的挺像的,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若不是知道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儿子,我会以为他是我的同胞兄弟呢。”   周淑慧的笑容僵住,绣花针扎进手指里。   听着丈夫不停地说着与孙耀祖相谈甚欢,周淑慧心里烦躁极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竟然跟她的丈夫相熟起来了! 第517章 夺命初恋   连成骏与连成森相比要单纯不少,当然了,这种单纯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只能说连成骏的心计没有连成森深。瑞和都能跟连成森合得来,还让连成森以为是自己的拉拢起作用才促进两人友情,对付连成骏也是手到擒来。   很快,连成骏和瑞和就熟悉起来。他觉得孙耀祖学问扎实,两人不管聊什么都能聊到一起去,而且孙耀祖的见识比他还多一些,说起地方见闻、野史奇闻、水利工事甚至八卦星宿、面相推演,都言之有物,引人入胜,让人听了不由得沉溺其中。   比起正正经经读书,其实他更喜欢各种杂闻、科举之外的书籍,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直到三十岁还是个童生。他是真的不喜欢读四书五经啊。   加上两人的长相有一些相似,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让连成骏对孙耀祖就先有两分亲近,后续两人一聊得来,这交情就蹭蹭地往上涨。   对此,周淑慧非常不满,天知道她不停从丈夫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时是怎么一种心情!好像时刻都踩在刀尖上,心累得不行。   不满的不止周淑慧,还有连成森。他费尽心思拉来的人脉,如何能跟他的弟弟亲近?想想就觉得憋闷。于是他旁敲侧击,问瑞和对他弟弟的看法。   “我看瑾朝就觉得亲切,他与寄冉兄你一样,都十分平易近人,侯府底蕴深厚,子弟修养实在让人仰慕。”   虽然把自己也夸了,但连成森的脸色还是不好看。   宁状元与连成森的交情更好一些,便来找瑞和说话。虽然他说得比较委婉,但瑞和还是听出来了。   没错,自古嫡庶有别,但他交友又不是只盯着嫡庶来看。他就告诉宁状元:“我与寄冉兄相交时,是看中他的品行与性格,我与瑾朝兄结交时,也是看中他的品格,嫡庶之分是他们侯府的事情,我交朋友时不看这个。”   “你还是太年轻。”宁状元摇头,“你既与寄冉结交,就该体谅朋友的难处,不然的话又称什么友人呢?”   “岑章兄的意思,我明白。”瑞和也摇头,“不过想交朋友是私人的事情,不应该受到其他人的影响,我们都不是垂髫小儿,都能自己承担每一种选择的结果。比如说宁兄与陈修撰结亲,陈修撰之前待我如何?但我不会插手你们两家的亲密。还有,寄冉兄与抛弃发妻的那位庄姓庶吉士交情甚笃,我瞧不上那位庶吉士,但我不是也没有多言么?当然了,我既然选择与瑾朝兄来往,自然就能承受寄冉兄为此疏远我的后果。”   宁状元哑口无言。   这件事之后,瑞和照常与连成骏联系。其实两人来往频率并不高,从满月酒之后,一次是他带着家人在酒楼吃饭,在酒楼偶遇了与友人吃饭的连成骏,连成骏便顺口问瑞和之前讲过的某本书可不可以借给他看,他在满京城书肆找都找不到。借书而已,瑞和当然没拒绝,后来连成骏还书,又邀请瑞和去吃饭当谢礼,这才是前天的事情。   “真是豪门贵公子,一身气度。”连成骏借书时来家里一次,孙秀才也对他的长相啧啧称奇,“当真跟亲兄弟一样。”   瑞和笑着问:“我们祖上当真跟平陵侯府没有亲戚关系吗?”   孙秀才摇头:“当然没有了,我们祖上就是宜县大牛村的,土生土长,族谱上写得清清楚楚。”   说到族谱,瑞和说:“等那边和离书送来,我们就把大妮小妮她们的名字写进我们孙家族谱,就写在我的名下。”   孙秀才大惊:“这怎么能——”   “怎么不能?我与姐姐一母同胞,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将名字记在我的名下,以后她们也能有一个好出身,再择一个好人家。”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婚事就是第二次投胎,能为她们多增几分底气和筹码,瑞和愿意这么做。   他也不说自己不成亲,以后就将两个外甥女当做自己骨血的话来刺激孙秀才,只说:“她们是女孩子,就算以后我成婚有了孩子,也不阻碍什么。”   这倒也是,若是男孩子,以后可能还会多一些财产的争端,要是真的记名了,以后儿子就难说亲了,谁乐意没进门名下就多两个儿子呢?   孙秀才立刻就被说服了,他对外孙女的疼爱是实打实的,如果这件事对外孙女有益,他愿意去做。女儿的状态,他这个父亲看在眼里,是一天比一天有笑容,身体也不似三个月前那么清瘦,可见很满意京城的生活。两个外孙女也是,之前随着女儿来家时,一个个怯生生的,说话跟蚊子一样,现在整天在家里嬉笑玩闹,活泼可爱极了。   可见郑家真不是好人家,他不愿意再让女儿孙女回去过苦日子。   “我怕郑家不许。”孙秀才有些顾虑,“就算他愿意和离,不一定愿意让孩子跟我们孙家。”   “那有什么可担心的,爹,还是那句话,只要我永远压着他一头,他不愿意也得愿意。”   孙秀才这才笑了。   两个月后,郑坤的信来了。他言语恳切,只说表妹那件事是误会,表妹怀的是遗腹子,是孙秀云误会了云云。当然他也是有错的,没有好好地跟妻子解释,苏秀云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后他非常担心,到处找都找不到。原来妻女现在在岳父大人您那边,京城生活抛费大,还是让秀云和孩子回来吧。至于和离?我们只是有了一些误会,误会解除就好了,如何能和离呢?   孙秀才看完信,气得大骂两声“竖子!”   既然那边不愿意写和离书,那就先别管了,反正孙秀云和孩子就在京城,郑坤嫡妻的位置占着就占着了,到时候着急的不会是孙家人,会有人更加着急的。   “你是说那位表小姐?”孙秀才皱眉。   “正是,那位表妹付出了那么多,守寡之身怀孕生子,如果处理不好,她的名声完了,郑坤的名声也完了。”瑞和让孙秀才别生气,“我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前院已经收拾好,课桌也都置办齐全,您可以着手招学生了。”   那也是,正事要紧,那些个贱人哪里比得上。   瑞和也在翰林院里跟相熟的同僚中打广告,他这个榜眼就是最好的广告,虽不能说孙秀才教出了一个榜眼,但如果没有孙秀才前面十几年为儿子的学业打下坚实的基础,让儿子十七岁就考中秀才,也就没有后面到县学读书,再中举、考中贡士、殿试上得榜眼的荣光了。   以孙父的能力,教导秀才以下的学生是绰绰有余。   翰林院同僚家里或者他们亲戚朋友,总有几个适龄儿童。就这样,孙父的学生慢慢招收起来,秋末私塾正式开始授课。他的教学质量是真的高,拿出当年教导原身的劲头,几个孩子肉眼可见有了进步,家中父母长辈一考察,都觉得满意,口碑就这么打出来了。   永霖坊中住的都是朝廷官员,官位高的人自有教师资源教导家中孩子,或是请先生来家里教导,或是送到好书院读书,不过对于一些六品七品官等低阶官员来说,如果家境一般的话,如孙父这样的私塾就很合适了,距离不远、束脩不贵。   后来孙父的教导能力传出去,同坊的孩子也过来读书,孙父的事业在京城再次发展起来,整个人意气风发,很有干劲。   很快春节来临,一家人在京城过了第一个春节,与去年只有瑞和与孙父加上隔壁四个侍卫的冷清年夜饭相比,今年的年夜饭热闹许多,两个孩子打扮得像小仙女,带给大人们许多的欢乐。   春节假期结束后,朝廷恢复办公,瑞和却发现翰林院里有人在说他的闲话。都是读书人,一般不会有人当着人说八卦,不过等瑞和走过去,谈话的人要么转移话题要么中断谈话,那就非常明显了。   这一天,瑞和在食堂里又发现有人在偷瞄他,他就将饭菜端过去,坐下与他们一起吃。“你们在说什么?”他笑着问。   “没什么啊。”长桌上的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瑞和笑容不变:“我分明听见了你们在说我的名字,难道翰林院还有第二个孙耀祖吗?你们如果不说,我就去找掌院大人说道说道了,身为翰林却言行有亏,私底下说同僚的闲话,这可是有违君子之风的。”   其中一人变了脸色:“孙修撰,你的气性也太大了,轻易一些小事就找掌院大人告状。”小、小人!   掌院负责管束翰林院的风纪,平时也在考察众人的工作状态,可以说若是你想升迁,在掌院那里的名声就不能差了,不然的话掌院一句话说你德不配位,可能就让你鸡飞蛋打。   “既然是小事,那陈兄就直说吧,不止今天,昨天我也听见你与人在说我的闲话。”瑞和沉下脸,“你要是真的不说,就到掌院那里去说吧,我在那边再听也是无碍的。”   陈兄脸色青了又黑,不甘不愿地说出来。   于是瑞和知道这几天的流言是什么了,原来是有人在说他现在住的宅子来处不干净。不知道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话,从多个角度分析了他和他们孙家不可能买得起永霖坊三进的宅子。   “除非是收受了别人的——”说话的人再给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示意“你懂的”,瑞和就有了收受贿赂、钱财来源不明的坏名声。   这种下作的手段,一看就是为了污他的名声,会是谁做的?   当着正主的面说自己听来的闲话,这种感觉真的挺羞耻的,陈兄说完也意料到不妥当,跟瑞和道歉了。瑞和颔首接下道歉,陈兄便和友人赶紧端着饭菜离开了。   瑞和想了想,自己在翰林院不说跟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但要说有矛盾,那是真没有。不过散布流言的人也不一定是跟他有过矛盾,可能是想败坏他的名声,阻止他升迁,那应该就是和他有事业冲突的人。   既然想不到,瑞和还是将事情跟掌院说了,他倒是没有说出陈翰林的名字,只说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流言,这些流言不实,损害了他的名誉不说,对翰林院的风气也造成不好的影响。   “那个宅子的确不是我买的,我可以跟您说,那宅子我是从工部周尚书大人手里接过来的,完全没有违反律法,下官在良心上也过得去,堂堂正正。如果有人对我的宅子心存疑虑,大可以当面来问我,这样胡乱传谣,对下官的名声带来了极坏的影响,还请掌院大人彻查,还下官一个公道。”   掌院用他一贯严肃的表情看着瑞和:“身为朝廷官员,应该奉公守法、清正廉洁,你的宅子的来源,我会去找工部尚书核查。”   “谢谢掌院大人,一切就劳烦您了。”瑞和行礼。   “行了,你回去吧。”   这一查,就把陈修撰也抓出来了。 第518章 夺命初恋   掌院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立刻就去工部那边找周尚书。听了掌院的来意,周尚书有些意外,想不到那宅子竟然还惹出这种官司。那宅子是天子赏赐,因为弩箭现阶段还属高度机密,不能外泄,所以奖赏孙耀祖这个有功之人也只能通过他来转达。只是周尚书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拿宅子做文章,给孙耀祖带来了麻烦。现在掌院找上门来,他也不能实说,便说宅子是他转交的,没有问题,至于是为谁转交的,就恕他不能多说了。   听罢,人老成精的掌院心中就有了底,没有再追问,反正他只需要确定宅子的来源没有疑问就行。接着,掌院就着手调查是谁在散播流言了,他做了十年掌院,对这种手段清楚得很。若是真的出于正义,怀疑某个同僚德行有亏大可以举报,不举报却在暗地里传谣,安的是什么心?   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掌院只查了两天就查出结果了,看着那个名字,他摇头叹气:“这是魔障了。”   将人唤来。   陈修撰一听掌院找他,心下就是一个咯噔。他下意识看了瑞和一眼,瑞和转头看他,面露疑惑。   “无事,我出去一趟,你继续吧。”陈修撰摆手。   瑞和点头,目送他离开,心中想着看来还真的是陈修撰动的手。瑞和早就知道陈修撰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在翰林院待久了,总能听见一些消息,比如陈修撰时常带新人,不管是春闱划进来的翰林编修,还是庶常馆留馆成为翰林的庶吉士,都在他这个前辈手底下待过。旧人带新人,照常理应该都能有不错的关系,但陈修撰不是这样,人缘很一般。   联想之前他刚入翰林院时陈修撰的态度,瑞和就能理解了。   不过在职场里遇到这样的同事也不算奇怪,人家不教你,那就自己学,自己努力进步。瑞和想不到的是陈修撰这个翰林院老油条,竟然会使出这样浅显粗糙的陷害他的手段。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掌院又让人来叫他。掌院的动作惊动了翰林院不少人,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有敏锐一些的翰林就想起了这几天翰林院里随风动的那些流言,难道跟陈修撰有关系?   进了门,瑞和就看见陈修撰垂着头站在一边,掌院大人让瑞和进来:“那件事有眉目了,我也不替人遮掩,事情就是陈远做的,我已经训诫过他,现在喊你过来,是想让他当面给你道歉。”   陈修撰用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看着瑞和,低声表达了歉意。   瑞和接受了道歉,掌院这才满意地点头,若是瑞和不同意,虽说可以理解苦主的心情,但总给人一种不依不饶的观感。陈修撰到底是翰林院的老人儿了啊。   下午,掌院在翰林院里澄清了这件事,告诫众人翰林院是让众人进学的地方,大家应该珍惜机会,以求有所进益,将来报效主君。人云亦云、传播谣言都不是君子所为。这一次就算了,下次若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他就要报上去,予以重罚。   掌院环视四周:“我不管是谁第一个传的,反正只要开过口被我查到的,都严惩不贷!”   庭院里众人噤若寒蝉,不少人将视线落在瑞和与陈修撰身上。即使掌院没有明说,可陈修撰与瑞和前后被请走,许多人都看见了,现在掌院来这一出,大家对号入座,迅速将真相拼凑出来。   原来真的是陈修撰在构陷孙修撰啊?这、这真不是君子所为啊。   陈修撰低着头,觉得在这一刻将所有脸面都丢尽了。   因这件事,周尚书还找瑞和去说话。   从确定平陵侯世子夫人是贾萃玉之后,瑞和看周尚书时心中就有一些异样。原因无他,平陵侯世子夫人姓周,娘家就是工部尚书府。   看着板正端严的周尚书,瑞和在心中想:女儿做出的事情,周尚书到底知不知道呢?   应该是不知道的,以周尚书的城府和手段,不可能留下自己这个隐患。上辈子原身之所以在时隔十六年后殒命,就是贾萃玉在清除遗留了十六年的隐患,这种差错,周尚书不可能会犯。   周尚书可不知道瑞和心中所想,他夸赞几句瑞和让掌院来找自己这件事处理得好,他就担心瑞和年纪轻受不得这样的委屈,大大咧咧地将事情说出来。   “我也给你一句准话,最迟明年就不用瞒着弩箭了,明年是陛下四十大寿。”   瑞和一下子就懂了,看来齐皇打算在四十大寿时将弩箭公开。   “不过你是弩箭的发明人这件事,应该会一直这么瞒下去,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周尚书说,“你要明白,有些功劳得吞在肚子里,这是为了大局着想。你也别觉得失落,圣上英明,该给予你的奖赏不会差了的。”   “是,下官明白。”瑞和也不想过上被当成香饽饽的生活,反正拿出这东西是为了在齐皇心中挂上号,内里实惠拿到就成,他并不追求外在的荣光。   说了几句之后,周尚书就打发瑞和走了。因之前女儿那件事,他现在看着瑞和总觉得心里不得劲。   他的情绪藏得深,瑞和还是看出来了,想来上次代替女儿跟自己道歉让周尚书心里存下疙瘩。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时间飞快,很快又是一年过去,这一年是齐皇的四十大寿,为了庆贺圣寿,各部门早早就准备起来。比如翰林院众人打算联合写一幅万寿图,既彰显文气,寓意也极好。当年考试时瑞和的一手馆阁体惊艳了不少人,后来有不少同僚都找他学这字体。本就不是他自己首创的字体,瑞和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抽时间写了几本字帖送给同僚用。万寿图自然也要用到馆阁体,大学士说了,这个字体就让瑞和来写。   忙忙碌碌的,齐皇的圣寿就近了。除了写翰林院的合作礼物之外,瑞和自己也给齐皇准备了礼物,他画了一幅老家宜县大农村秋收盛景图,趁着一次讲学提前送给了齐皇。   两天后就是圣寿大宴,在寿宴上,工部呈上了弩箭作为庆贺礼物。齐皇好似第一次见到弩箭一般,表现出了惊喜与满意,更兴致勃勃地现场亲手使用。   飞射而出的箭划破空气深深地扎进了靶子里,发出短促的闷响。   齐皇连射三箭,毫不费劲。   宴席上,其他国家前来送礼祝贺的几国使者都惊呆了。   齐皇笑着将弩箭放回匣子里,道了声“不错!”   使者们盯着那个匣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岂止是不错?!他们都想亲手摸一摸,看一看,那到底是怎么一种神兵利器?似乎毫不费力,甚至还无需怎么瞄准就能正中靶心。一个使者忍不住跑到靶子后去看,发现箭靶已经被穿透。如果这种东西应用在战场上,效果该多惊人!还有,如果拿这弩,箭来行暗杀……   使者的脸色越发难看。   齐皇见威慑他国的效果如他所想,更加开怀,大笑着说要重赏,然后举杯:“天佑我大齐!”   群臣立刻站起来举杯同饮,齐声应和:“天佑大齐,陛下洪福万盛!”   这份礼物足够亮眼,之后再进献上的贺礼不管再怎么名贵、再怎么珍缺,再如何难得,都比不上弩箭带给众人的震撼了。大家议论纷纷,热血涌上脸,工部那些人受到了最热情的欢迎,被追着问弩箭的详情。   使臣们嘀嘀咕咕,偶尔瞥向那似乎被遗忘在场上的箭靶,眼中都是深沉与忌惮。   这场寿宴让齐皇心情舒畅,隔天赏赐就下到工部,上到负责督造的官员、下到被关了两年多的工匠们都有奖赏。瑞和虽然无法光明正大地领赏,齐皇也给他补了一份,这几年下来,齐皇的赏赐不断,瑞和的家底明显地厚起来。所以说有些东西不能只看表面,齐皇不能明着赏赐瑞和,就总有补偿之意。   这一回,齐皇给了瑞和一个小园子,就在京郊淞茗山下。   “上回听你说你的家人都跟着上京来了,还有你的外甥女对吧?”齐皇不甚在意地说,“就是个小园子,休沐日得空就带家人去玩玩吧。”   瑞和得闲就过去看了一次,占地十二亩地,对齐皇来说还真的是“小园子”。想在京郊买一个这样规模的园子,人脉门路还财富缺一不可,少一样都买不到。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那真是享大福了,京中多少与他同级的官员还一大家子挤着小院子住呢?更何谈有这么一个园子?   这就是瑞和这些年对着齐皇使劲的原因了,在这封建皇权时代,皇帝就是社会最大的靠山。他靠上了皇帝,就“一步登天”了,省了不少时间与精力去打拼。   大宴之后,鸿胪寺那边忙开了,按照惯例,几国的使者就该收拾收拾回去了,但出了弩箭一事,他们就不忙着回国了,四处打探弩箭的消息,希望能采购一批回国。这东西,能是大量外销的吗?别说现在的产量只够让天子近卫军配备上,就算全国军队都备上了,也不可能卖给外国,又不是傻子。   寿宴上搞这一出,不过是为了彰显大国强盛,震慑周边国家。 第519章 夺命初恋   鸿胪寺越忙,齐皇越得意,等几国使者钻营无果忧心忡忡地回国时,已经是夏天了。今年夏天比往年要热,瑞和早早采购了两窖的冰在家。孙秀云的身体比来京城那一年好多了,但到底在郑家那几年亏了身体,后来小产更是伤了底子,这两年虽养回来许多,但遇上这种闷热的天气,她的身体不耐热,又不耐冰,过得难受极了。   “这才初夏就这般热,等到盛夏那该多热啊。”郝氏有些担心女儿的身体。   瑞和就说:“陛下赏赐了我一个园子,那园子我也看过,里面草木成荫群花烂漫,还有一个湖,紧致非常不错,又在山下,肯定比城里凉快。那里面还有几个院子,不过我没细瞧,若是娘愿意的话便带着大姐和孩子们过去住,园子里也有奴仆在,我让他们把院子收拾一下,你们搬过去避暑,等过了夏天再回来。”   郝氏自然是愿意的,孙秀云放不下店铺,瑞和让她不要担心:“我让掌柜的有事找我就成。”孙秀云才点头,于是瑞和在休沐日将她们送过去,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连成骏以及他的妻子。   今年夏天的天气早早就热起来,在京郊有园子或是庄子的人家,便也提前过来避暑。   两家的马车是在路口遇上的,骑着马的连成骏一眼看见同样骑马的瑞和,立刻打招呼。得知瑞和在这边有一个园子,连成骏有些吃惊,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两人互通了各家园子的位置然后就分开了。   豪华马车里,周淑慧听着外头的动静,只觉得头又痛了起来。这是怎样的坏运气,到京郊避暑还能遇到孙耀祖?她隐约听见孙家在这里有园子,只觉得不可思议。   迎雪忙关心地问:“世子夫人可是又头痛了?”   这阵子天气闷热,用了冰是凉快了,周淑慧却犯了头痛病。可这鬼天气真是恼人,不用冰根本过不下去,无奈只好丢下阖府的差事,避到京郊的院子来避暑。   “无事。”周淑慧轻轻地说。   等到马车再继续往前走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口气松得有一些快,等到了自家的园子,丈夫就说:“我也没想到桂生竟然在这里有园子,我想请他一家过来聚一聚,你让人准备好席面。”   “……是,妾身知道了。”周淑慧压着太阳穴应下来,这还如何养病避暑?只要一想起隔壁园子里住着的人,她就烦躁得不行。   瑞和安顿好郝氏和孙秀云,又带着外甥女在园子里转了一下,转了一个时辰,连园子都没有逛完呢。   “这里真大真好看啊。”大妮惊叹地看着花丛,轻轻地伸手去摸。   小妮拉着瑞和的袖子:“舅舅,那个好不好吃?”   瑞和看了一眼,点头:“好吃,那是桃子,之前家里买过的忘了吗?”   小妮眼前一亮:“我记得,很甜很软的桃子!舅舅,我想吃桃子。”   “傍晚再来摘吧,舅舅带你们摘,现在我们得先回去吃午饭了。”   吃过午饭,连成骏身边的小厮就来递帖子,表达了连成骏想要邀请孙家一家子过去做客的诚意。瑞和应下来,郝氏忙准备礼物:“可不好空着手上门。”又有一些担忧,“那可是高门大户,我——”   苏秀云也有同样的担忧,她在夫家那边时,是一个秀才娘子,可来到京城这地方,秀才又值什么?刚才那一家,可是侯府门第。   “娘,大姐,我们也不是小门小户,现在我也是个翰林呢。且我们堂堂正正做人,不比别人低一头。”瑞和笑着说,“若是你们不想去也可以不去,交际的事情我不想勉强你们。只是我想着这一次是一个好机会,连兄跟我关系不错,我们到他们的园子做客,规矩便没有去侯府那么严,我私心里还是希望你们能多见见外人,见见外头的世界。”鼓励她们,“前头几回我的同僚带着女眷来家里做客,你们不是都招待得体周到吗?我们以礼相待,就不会有差错的。”   这个时代的女性本就不太自由,偶尔出门做客就是极好的消遣娱乐了。踏出宜县那个小地方,来到京城这一片新天地,瑞和想她们能多见见世面,不要一直闷在家里。   郝氏看看女儿,又看看外孙女,两个孙女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都一脸期待。她便点头:“好,那就去吧。”   孙秀云也慢慢点头:“耀祖,大姐知道了。”   两家的园子隔得不远,坐马车不用一刻钟就能到。婢女们将郝氏她们引到后院去,连成骏让瑞和跟他来:“我新得了一本古籍,正好带来了,我们一起看。”   看过古籍,两人又一起吃饭。瑞和对连成骏的印象挺好的,虽然出生高门,但丝毫没有纨绔之气,待人接物让人如沐春风,看得出是精心培养的侯府嫡长子。   这样的人物,如果知道自己的嫡妻生的嫡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会怎么样了?   贾萃玉,不,应该说周淑慧,她那一招真是害了不少人,等到掀开的那一天,多少人要被牵涉其中。   他是抱着目的接近连成骏的,一开始也的确打算通过对付连成骏来实现报复周淑慧的目标,毕竟古代出嫁的女子一身荣辱都系于丈夫,打击连成骏就是打破周淑慧的富贵荣华。但瑞和在接触连成骏之后就放弃了这个计划,连成骏是好学的、勤勉的、风光霁月的,妻子的错误不应该由他来承担,瑞和甚至对他有一些同情。   那么现在他能做的,也就是给周淑慧添堵膈应罢了,若是可以,也要现在连成骏心里埋下种子,让真相大白的那天连成骏不至于毫无准备。   人的一辈子很长,有仇当然要报,但人生不是只有复仇,不应该为了复仇搅乱自己的生活节奏,更不能将自己赔进去。他要替原身讨回公道,同时也不能污了自己的名声,他要好好好活下去,活得精彩灿烂,赡养父母,扶养姐姐,抚养两个外甥女,犯不着为了周淑慧填上自己。   “爹!”   清脆的孩童声传来,瑞和回头,看见了连成骏的嫡长子灿儿从外头跑进来。六岁的孩子唇红齿白,俊秀可爱,因为奔跑而两颊显出两团红晕,眼睛亮亮的让人看了就喜爱两分。   “灿儿来了。”连成骏露出笑容,将扑到身边的孩子抱起来,“怎么自己过来了?你娘呢?”   “我自己来的。”灿儿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看向了瑞和。   “还记得孙叔叔吗?赶紧叫人。”连成骏笑呵呵地说。   灿儿记得这个叔叔,这个叔叔跟他爹有一些像,他从父亲膝上跳下来,正经地行礼:“孙叔叔,灿儿给您问安。”极有教养。   瑞和笑着应他,没有过多亲近。   跟孩子说了一会子话,连成骏就让奶嬷嬷将孩子带下去。   “桂生,你今年是二十二还是二十三了?”才见过孩子,连成骏心中都是柔软了,看友人在面前,就随口问起来。“怎么还不成亲呢?”   “快二十四了。”瑞和将酒一饮而尽,摇头,“没那个念头。”   连成骏不信:“你是上科榜眼,现在又是从六品修撰,家底也不薄,京城永霖坊有宅子,在这里也有园子,青年才俊的,你家里父母长辈不着急不催你?若是我有亲妹妹,肯定将妹妹定给你。”多好的成婚对象啊。   催啊,如何不催?   这几年想跟瑞和说亲的人不少,同僚朝夕相处,最是知道他的性格的,加上他在永霖坊有三进的宅子,这就领先不少同龄翰林了。对内对外,瑞和都是一套说辞,打算专心事业。若是亲近的朋友无法退却,那就再将自己有喜欢的女子说出来,那女子失踪数年了,但他心中只有她,非卿不娶。   连成骏听了有了愣:“到底是怎么出众的女子才能让桂生你念念不忘这些年?”   瑞和好似喝醉酒了,行为也放纵起来,主动说:“我、我画给你看!这些年,我时常画她的画像,不是我自夸,画得跟她真人有九成像呢!”   趁着酒意,大笔挥墨,半个时辰不到,一副画像就成了。   “来来,给你看看,她生得秀美,虽才十六岁,却总有一股端庄的气质——”   连成骏放下筷子走过去看,一眼过去呼吸就屏住了,浑身一个激灵,酒意瞬间消散了不少。   那画上的人,俨然就是他的妻子啊!   他十七岁时与妻子周氏定亲,那时候周氏十三岁。三年后未婚妻十六,他的母亲就开始着手为他议婚期,没曾想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就这样带走了他母亲的性命。母亲病逝后,他守了三年孝,未婚妻也等了他三年。那三年里,他因对未婚妻心有亏欠,所以时不时送东西过去,偶尔去周家做客,也能见见未婚妻。   十六岁到十九岁的未婚妻,在连成骏的记忆中色彩鲜明,是最值得珍藏的回忆之一。   这幅画,画的就是这个年龄段的周氏啊!   连成骏极为震动。 第520章 夺命初恋   “如何?我画得可好?”瑞和假装不知,还在自吹自擂,“我敢打包票,这幅画勾勒出了她七八分神韵,你若是见到她本人便知道,她真是一位秀美又端庄又气质卓然的女子……”   夸奖的话落进连成骏的耳朵里,让他心里像有蚂蚁在爬一样。他强笑着应和:“是、是,的确是一位出色的姑娘……”又忍不住问,“桂生啊,你、你可见过拙荆?”   瑞和摇头:“没见过,瑾朝兄为何这样问?”   别说侯府规矩大,就是普通官宦人家,男客女客都得分开招待,男客在前院,女客进内院。就连偶遇都是不可能的,男主外女主内,侯府女眷轻易不会上前院来。   他一个男客,如何能见到二门里的世子夫人呢?   连成骏想想也是,桂生去侯府做客也才几次?有时候是去大哥的院子,有时候来找他却也从不曾逾矩。   那这张画是怎么一回事?妻子是嫡长女,娘家虽还有几个妹妹,但都是庶出,那几个姨妹他也见过,跟妻子顶多只有两分相似。如这画中女子这般相貌,得是妻子的双胞胎妹妹吧?   送走好友及其家人后,连成骏洗漱一番,又喝了醒酒茶。妻子将空碗接过递给侍女,抱怨他怎么喝那么多酒。   灯光下,妻子的脸跟少时一般,只是更添成熟与高贵。他恍惚地又想起了那副画,问妻子是否有双胞胎姐妹?   妻子嗔了他一眼:“我们两家是世交,我有没有双胞胎姐妹你难道不知?”   连成骏讪笑:“你不知道,我适才看了一幅画,是桂生画的,你道他为何二十多了还不娶妻?原是他有心上人,他今天趁着酒兴将心上人画与我看,那女子竟与你有九成相似,看着那画,我想起了你十七八岁的模样。你说这是不是天赐的缘分,我与桂生长得像,他的心上人与你长得像,若是那女子没有不告而别,他们两人姻缘天成,若我们四人站在一起,世人该十足惊奇了。”   “是么?可真是缘分。”周淑慧淡淡地笑,指甲掐住掌心,些微刺痛让她稳住心神。还好她之前打发人去前院送两道菜,知道那边在画画,不然的话毫无准备,此时她一定分寸大乱!   可即使有心理准备,她的心也跟热油熬一样,头又再次隐隐闷痛起来。   这日子可何时是个头!   周淑慧因为这次请客心情极差,又不能在丈夫面前表现出来,这一憋闷,头疼的毛病就总是好不全。即便这园子草木繁茂凉风徐徐也无法给她带来好心情,她的心中燥热,园子再凉快也无法让她安然入眠。   这边,瑞和带着郝氏她们回了自己的园子,到家后他梳洗一番才去给郝氏请安,顺道问今天做客的感想。   “世子夫人是极和气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贵女。”郝氏还有一些感叹,想着如果自己儿子以后也能娶到类似的名门淑女就好了。   孙秀云低声说:“世子夫人的风度自然是极好的,不过跟我们不是一类人。”她从头到尾都觉得别扭,唉,也是自己不争气。   瑞和便笑了:“也就这一次,以后也不可能总跟人家吃饭呐。”又问两个外甥女,“大妮小妮呢,有没有听话讲礼貌?”   大妮抿嘴笑着点头,小妮赶紧说:“糕点好吃,舅舅我给你留啦。”掏出自己的帕子,里面是一块点心,瑞和接过来吃下,赞同地点头:“果然好吃,谢谢小妮。”小妮就开心地笑了。   陪了她们三天,瑞和多请的假期就没了。这园子里的奴仆不算多,十三个,一直在这里照看园子。齐皇将园子赏给他,园子里的附加财产即奴仆也成了他的了,这些奴仆都出自内廷司,规矩都很好,也靠得住,让他们照顾郝氏她们他也放心。   之后的日子,瑞和便在休沐日到园子里陪伴郝氏,孙秀才还挺忙的,去过两回就不去了。园子够大,郝氏他们住的很自在舒坦,见状瑞和也就放心了。闲了,他就去铺子里转转,好生经营家中产业。   齐皇赏赐的金银这几年也花费了一些,剩下的在京城这等高物价的地方也能让他们一家人生活十年了,不过银钱这种东西若是只花不赚,就会像水一样流走。同僚之间交际要花费、宅子需要维护、奴仆需要发月钱四季衣裳。他说将两个外甥女当自己女儿抚养不是说笑的,那就得负责给她们备嫁妆……总之,花钱的地方不少。   为了开源,瑞和很重视家中的生意,开始的时候他只有一间铺子,就是周尚书为女儿赔罪时送的那间。   那是一间酒楼,位置极好,客似云来,可见周尚书是下了血本的。接下酒楼后,瑞和也没有辞退原先的员工,见员工都还能干,就让他们继续干着,只每月让他们送账本给他看,一季度一小结,一年一大结算,每年都能有四千两到五千两左右的收益。   去年他为孙秀云开了一间铺子,铺子不是很大,只卖胭脂水粉。配方是他拿出来的,上辈子做葛长安时,也就前面几年忙一些,等到七皇子登基,他这个先生就跟着享福了。   等到身子骨无法游山玩水了,他就回到了京城。空闲的时间多了,为了给之后的任务做准备,他就开始收集方子,皇帝知道他上了年纪的新爱好之后一如既往地支持,将宫廷内务司的方子图纸都给他送了过去,包括胭脂水粉方子、地方进献的新型织机图纸、各种膳食菜谱、酿酒方子、美容养颜秘方……   还问他:“先生要不要太医院的药方子?”   当然要了,那些可是集齐大燕国顶尖医疗水平力量的太医院的方子啊,不背浪费了。   这些都是从任务世界里获得的,以后若是遇到用得上的场合,就不需要向子兑换系统购买,不就节约许多星币了吗?   系统460:“……”   方子拿出来后,孙秀云就认真研究起来,做出来的成品非常不错。后来铺子开起来,家里的奴仆也帮着制作,走量少高档路线,一盒胭脂卖五两银子都有人买。   这天,他从胭脂铺子里出来时,与两个年轻女子擦身而过,其中一个女子喊住他:“这位公子——”   瑞和回头,女子笑着跟他打招呼:“你是孙公子吧?我在家里见过你,我是周家的女儿。”   “见过周姑娘。”瑞和行礼问好。   “你一个男子,为何会来胭脂铺子?”周姑娘问。   “这是我姐姐的铺子,我过来看看。”瑞和淡淡地笑。   “原来是孙家姐姐的铺子。”女子笑着看向婢女的手,“难怪胭脂做得那般好,我忍不住买了许多呢。”   寒暄几句后,周姑娘就告辞了。   进了铺子,掌柜的迎上来,问那位姑娘是否跟主家有交情。他有些不安:“方才没有给折扣……”   瑞和摇头:“不用,我也不认识她。”   周尚书的女儿?看那人的面相,的确是周尚书的女儿,那就是周淑慧的庶妹了。那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生得柔美,眼神却不坦荡,心机外漏。什么巧遇?分明是有意相遇。   回到家时孙父刚送走最后一个学生,累得喉咙的没什么声音了,瑞和亲自泡蜂蜜水给他喝。   “你回来了,正好下午门房收到客栈那边送来的信,郑坤写来的,我没来得及看,你拿来看看。”   上次寄信给郑坤时,孙父留了个心眼,寄信地址写的是附近一个客栈,后来郑坤再写信来也是寄到客栈里,那边再将信送过来,门房会给辛苦钱。   展信一看,瑞和冷笑出声:“他说明年要参加秋闱,需得提前到嵩城备考,家中无人主事,郑太太年纪大了独自在家无人照料,他这个做儿子的非常心痛,想让大姐带着孩子回乡去奉养婆婆,以尽孝道。”   “荒唐!”孙父拍桌子,将信拿过来,看完更生气了。“他这是在威胁我,若是秀云不回去,那就是秀云不孝了!”做人儿媳妇被指责不孝,脊梁骨都能被人戳弯。   “父亲莫要生气,我们远在京城,他能拿我们怎么样?不过他既然敢威胁我们,我就让他不好过。”   瑞和的反击很直接,他让府中管事回一趟老家,有事情交代他。   “郑坤的表妹生的儿子不是遗腹子,而是他的儿子,不过我要你去找那个表妹的婆家,告诉他们他们回家守寡的儿媳妇给他们死了的儿子生了两个遗腹子。”郑家没脸没皮敢对外宣称表妹生的是遗腹子,那就看他们怎么收场。   孙秀云说过,那个表妹实在很苦,婆家想让她守寡,她才十八岁,大好的年华如何愿意守着冰冷冷的排位过活?硬是要回娘家,所以跟婆家闹得很不愉快。那么可怜的女子,却在孙秀云小产后扶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在她面前哭哭啼啼,说什么“没料到姐姐如此心胸狭窄,你倒是轻松了,我这个孩子的名分可怎么办呢?”   当场气得孙秀云晕过去。   “读书人还是要名声的,你明白了吗?”   管事明白了,他在大宅院里干了大半辈子,什么阴私没见过,立刻明白主家的意思。   “还有,若是有机会的话,从郑坤手里拿一纸和离书。”瑞和最后才说,“我知道这不容易,所以并不强让你去做。不过你要是做成了,以后我可以给你家二小子一个读书的机会,如果他有能耐参加科举,我可以放了他的身契,日后少不了提携。”   管事的呼吸加重,眼中露出狂热和期望。   “是!是!小的一定尽全力!” 第521章 夺命初恋   斗志昂扬的管事利落地磕头退出去,收拾好行李后他又去安排好自己的活计,让两个儿子顶上,然后就出发了。这可是主家交给他的第一个要紧任务,若是做成了,他才算主家的心腹啊,且自己的二小子也有机会科举了,那小子自幼喜欢读书,是自己这个父亲误了他啊!现在有机会,他是一定要抓住的!   布置好之后,瑞和就跟孙父说了。听了儿子的安排,孙父眼中有些复杂,最后化为坚定:“你做得好,做得对!”   接下来的日子,瑞和又偶遇了三次周家姑娘,那位姑娘的心思昭然若揭,让他不胜其扰。但人家姑娘也没有直说,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与连成骏见面时提一句。   连成骏最近有一些紧张,他又要参加院试了,他已经落榜好几次,今年都三十岁了还是个童生,心中压力极大,于是来找有经验的瑞和取取经。   两人谈好正事后瑞和才说起这事,连成骏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回家后跟妻子周氏说起:“也不知道是你哪个妹妹,如此行事真是……”上不得台面。   大户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女儿家看中了谁,就自己亲自出马去接近的?在路上众目睽睽之下,接二连三地跟外男搭话,要是被熟人看见了,还以为堂堂尚书府的姑娘竟如此没规矩,一家子姐妹的名声都受影响,自己的妻子也会被人暗地指点。   “第一次就算了,她即便是看中了桂生,也得回家跟岳父岳母说一声才是,让父母来为她安排才是。”   周淑慧一听就怒了:“肯定是四妹!”娘家庶妹未出嫁的也就只剩下四妹了。“她是疯魔了不成?”因为孙耀祖,她的愤怒还要再翻倍。“迎雪,让苏嬷嬷过来,我有事吩咐。”   “你也莫要太生气,仔细又头痛。”   这怎么能不生气?庶妹的行为就是狠狠一巴掌往她娘脸上扇,外人说起四妹,也会说是她母亲这个嫡母教养不好,没能管束好庶出女儿,不上心。她和其他出嫁的姐妹名声也会受累,真是愚蠢的混账!   瑞和将事情透给连成骏之后就再也没有再见到那位姑娘,很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夏天过去,郝氏和孙秀云带着孩子也回到永霖坊,因园子里有两个婢女伺候得好,这一次也一并带了回来。   住了一个夏天,郝氏与孙秀云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极佳,这就让人高兴了。   “耀祖啊,你过来,娘有事跟你说。”郝氏招呼瑞和到他身边来,拍着他的手,“你这孩子,既已经定下来,何不告诉娘和你爹呢?爹娘好为你上门提前啊!”   听得瑞和一头雾水:“娘,你是误会什么了,说什么提亲呢。”   孙秀才放下茶杯:“我也听不大明白,怎么说呢?”   孙秀云抿嘴笑:“今早我们回城时,路上遇到了有人的马车轮子坏了,挡在路边,那马车上坐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我们就送那姑娘回家了。那姑娘十分知礼,硬要问我们家的名姓,说要上门道谢。推辞不过,娘便说了,那姑娘却红了脸,只道是缘分——”   “她说与你认识,前几天才去胭脂铺子买了胭脂呢。”郝氏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那姑娘的羞涩的未尽之语呢?   听完,瑞和很无奈,同时也有一些生气了。   “娘,大姐,没有的事。你们是不是送她到西昌坊了?”   郝氏迟疑地点头。   “她左边嘴角是不是有一颗痣?”   郝氏再次点头,心中更加疑惑。   瑞和就肯定了,那就还是周尚书家的女儿!   “桂生,这到底是怎么了?”孙秀才觉得不对,忙问。儿子这副模样,也不像是被道破儿女心事的模样啊,怎么看着没有羞涩,倒是有一些生气?   “这事我去处理,娘和姐姐从京郊坐车回来也累了,赶紧休息吧,我出门一趟。”   看着他的背影,郝氏什么都明白了,看来自己是空欢喜一场。“那个姑娘多好啊,他竟也不喜欢么?”   孙秀云劝:“既是误会,娘就莫要再说了,我看小弟刚才有些恼呢,恼意像是对着那姑娘去的。”   “我也看出来了,唉,亏我还那么高兴呢。”白高兴了,郝氏擦眼泪。   孙秀才咳嗽两声:“之前不是你同我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张,你也收收这幅模样吧,大丈夫何患无妻?等他愿意了,什么好闺秀娶不来?”背着手出去了。   平陵侯府。   院试将近,连成骏最近正在全力温书,得知瑞和上门,赶紧让人请进来。   “是有什么急事吗?”没递帖子就上门了。   瑞和便说:“还是上回我跟你说的事情,不瞒你说,今日我母亲和姐姐从园子回来,路上偶遇了那位姑娘,她的马车坏了堵在路上,还是我母亲做主送她回西昌坊的。”   连成骏愣了一下,也有一些尴尬:“我已经跟我妻子说过,想来她应该也跟娘家递话了才是。”   哎哟!这个四姨妹真是胆子太大了!都不是蠢人,他自幼在锦绣堆里长大,年纪大些之后,多的是向他献殷勤的女子,看中的都是侯府门楣。如此浅显的手段,他一听就能明白。   四姨妹这是不死心呐,竟往桂生的母亲身上使劲了,怪不得好脾气的桂生今儿这么生气。   “那就劳你再帮我说一声。”瑞和叹气,“到底她是尚书府的小姐……若是她再这般,我就要亲自上门找尚书大人说说了。”   连成骏忙点头,回头就跟妻子说起。妻子比他还生气:“我已经让人回去跟母亲说了,母亲说她会处理,其实家中已经在给她议亲。罢了,明儿我亲自回去一趟吧。”   周夫人却说:“我上回也没诓你,的确在给她议亲,人选也不差,一个是礼部尚书的庶出六儿子,据说读书很不错。一个是昌源伯的庶出五子,那孩子虽读书不成,做生意上是一把好手,就算以后分家了,凭着他的本事以后也能让妻儿过上安稳的日子……”她说了四五个人选,都是门当户对的,再听男方本人的条件,也丝毫不差。自家老爷是正二品大员没错,四女儿到底是庶出,在亲事上总是有一些不足,这都是没法子的事情,并不是她这个嫡母使坏不给她好前程。她要是真的藏着坏心,只要做得干净一些,给庶女找那些填房或是贵妾,亦或是远远地嫁出去,一辈子回不来京城,都没人多说什么。   周淑慧自然信自己娘的:“可她还是在纠缠孙家,昨儿还跟孙耀祖的母亲搭上话,昨晚孙耀祖又来侯府找骏哥了,说是下一回他就要直接登门了。”   周夫人听了也觉得丢人:“她可真是!”不要脸!“孙耀祖的确也不错,年纪轻轻就是榜眼,现在也是从六品翰林修撰,可你说说,我给她挑的人家,是礼部尚书府门第不高?还是昌源伯府门第不高?那几个公子的虽不是榜眼,但只家世这一项,就抵得上许多了!”   命人去将四姑娘叫过来,没曾想四姑娘跟在周尚书身后过来了。   “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就别管了,我来办。”   周淑慧忍不住问:“难道四妹妹这般辱没门风,父亲还偏着她不成?”   周尚书眉头微皱:“你妹妹行事确实不妥当,不过孙耀祖的确是良配。”   他其实也想过拉拢孙耀祖的,不过那时候家中女儿都有了亲事,便算了。年初那会儿,四女儿定的那户人家,未婚夫失足落水溺死了,那家人十分厚道,对外只说是自己儿子没有福气,两家人和气地退了亲。   这不,四女儿的亲事就空出来了?   四女儿的举动是不合规矩,不过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无用。   听了父亲的话,周淑慧脸色青黑:“父亲想得倒好,孙耀祖却不知道对四妹妹多不耐烦,昨天又来找骏哥诉苦。”将事情说了,“您这会子要提亲事,那边能瞧得上四妹妹?”到底是父亲呢,她将“可别自取其辱”这句话咽了下去,但眼神中还是带了出来,周尚书就有些难堪。   周四姑娘嘤嘤地哭,吵得周淑慧头又痛了。   这真是孽缘,孽缘!她恨不得丈夫明天就跟孙耀祖断绝来往,如何愿意让孙耀祖成为自己的妹夫?   周尚书却定了主意:“他肯不肯的,也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定的,成了,你回去跟女婿说一声,让他好好读书,不要为这些琐事扰了科举。”然后就走了。   “爹!”   下一个休沐日,瑞和就接到了尚书府的帖子,周尚书邀他上门做客。听周尚书言语中委婉地表达想与他结亲,瑞和婉拒了:“我将我姐姐的孩子视为己出,现在并没有成亲的念头。”   之后周尚书虽仍与他闲谈,但瑞和感觉到他心情不悦。   这可叫人怎么说呢?真是无妄之灾。   周尚书心中不满,觉得孙耀祖不识抬举,不过是做出了些得用的东西,得到陛下垂青,现在竟骄傲成这样,连他这个二品官的女儿都瞧不上了。但他做官多年,心思深沉,也不会为了这点事就下手报复,只是在心里记了一笔。   不过瑞和也不怎么担心,周尚书对他是喜是恶都没关系,他又不在周尚书手底下办差。   农历八月里,连成骏充满信心地参加了院试,榜上有名成了秀才。   同一时间,奉命回老家的管事在茶水摊里喝茶,耳朵竖起来听着后头巷子里的动静。那巷子倒数第三个院子门口,此时极其热闹。   “哎哟,听说是婆家的人打上门了,要接自己早死的儿子的遗腹子回去呢!”   “什么遗腹子哦,我在这里摆摊二十多年了,这附近里里外外的我谁不认识?那个娘子过来的时候肚子扁扁的,来的时候是端午前一天,我记得真真的,她那个遗腹子生在隔年端午节第二天,这还能是遗腹子?啧啧啧。”   “真的啊?那可真是……”   管事舒了一口气,事情终于办成了。 第522章 夺命初恋   郑坤最近过得很不好,他正在准备来年秋闱,时间紧迫,等过了年就要上省城备考了,就打算考上举人,光耀门楣。前年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娘家住,银钱和首饰都带走了,留下的只有大件家具和摆设,家中的银钱花光之后,差点吃不上饭,那时候郑坤是满心怨气,觉得妻子不识大体。   还是表妹善解人意,将自己的私房全部拿了出来,平日又十分勤快地绣花出去卖,勉强支应一家饮食起居。   这样的表妹,他如何能辜负呢?老娘劝他休妻娶表妹,郑坤却不肯。表妹是他恩师的女儿,若是休妻另娶,他还有什么名声呢?   老娘气恼:“她也是个不自爱的,小产后身体虚弱成那样也敢到处乱跑,竟跑到京城去了,那么远的路程,怎么不死在路上!”   表妹担忧:“都是我不好,若是嫂子在外头出什么事,我该如何是好?呜呜呜……”   家中两个女人念叨久了,郑坤心中就有了想法,妻子小产后,大夫说伤了身体,可能不再能生了。   他们郑家,是需要香火的。   得闲和县学的同窗去看戏时,他看见戏文里穷书生的糟糠之妻病死,穷书生为妻子守了三年,名声远播,最后考中状元,被天子赐婚公主,然后平步青云。   那台戏让郑坤心中隐约掠过的念头再次清晰起来。是了,若是秀云自己病死了,他再另娶也就没人说他忘恩负义了。   当年郑坤娶孙秀云时是真心实意,现在对着娇柔可怜的表妹,他的深情也是真的,身为郑家的独苗,传宗接代的责任心也是真的。   表妹怀着他郑家的骨血啊,老大夫说了,脉象极有可能是男孩儿。男孩儿啊,郑坤一想就心中滚烫。可表妹没有名分,妻子又不在家,生下来的孩子该怎么办呢?他想着要不先将表妹纳了,先给孩子一个名分。   可惜表妹哭着不肯做妾,让郑坤好一阵恼火。老娘又哭:“你姨母只你表妹一个女儿,这是你嫡亲的表妹,你如何忍心让她做妾?我的老天爷,我生养了你一场,临老了却是被你这般作践啊……”   哭得郑坤有些羞愧,赶紧求饶。   妻子不回来,郑坤就算心中有再多心思也无法施展,他倒是想上京将人带回来,可一则他不知道岳家在京城的住址,二则上京路费抛费极大,家中根本支撑不起。   这样一看,倒成了死局。   表妹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再怎么遮掩都遮不住了,再不想办法,他的名声都要坏了。还是他老娘出了个主意:“就说是遗腹子!”   死去的表妹夫都死了半年多了,要真是遗腹子,再过两个月可就该生了,时间也对不上啊。   郑老太太说:“反正就是个说词,说着好听罢了,月娘婆家离得远,消息传不到那边去,不怕那边多话。”母子俩也是自大极了,竟就这样办了,邻居暗地里议论纷纷,都说这一家门风不正,还是所谓的秀才人家呢,也太讲究了。不过到底是别人家的日子,众人也有自己的生活要操持,也不可能天天对着郑家指指点点。郑老太太守寡多年深居简出,表妹月娘也不出门,只有一个老婆子出来采买,日子久了,闲话还真的平息了。   对此,郑老太太非常得意。   怀胎十月瓜熟蒂落,月娘果真生了个儿子,不止如此,还是龙凤胎!   不说郑老太太多么惊喜,郑坤也极为开怀,觉得自己后继有人了。再有,龙凤胎可是吉兆,这不是意味着下次秋闱自己一定能高中吗?   哎呀,表妹虽然已经嫁过一回,做过寡妇,他心中隐约有些嫌弃,不过既为郑家生了龙凤胎,那就是大功臣了,老娘也哭又骂又求的,郑坤终于点头:“成,我会给她名分,让她做我的正妻。”这样龙凤胎才有好出身呐。   孙秀云不回来又怎么办呢?看着越来越可爱的两个孙儿,郑老太就说:“你写封信把秀云骗回来,之后我自有安排!”眼中闪过厉色,守寡二十多年,她守着房子田地,从来就不是一个毫无手段的妇人,对外的慈祥与和气不过是一种手段。此时她颇有些后悔,当初儿媳妇小产时,她就该快刀斩乱麻,就心软了那么一会儿,事情就脱离了掌控。她也是完全没想到,儿媳妇的胆子突然那么大。   结果信寄出去如石沉大海,毫无回信。   “我听说耀祖在京城做官了,秀云怕是有了底气,已经不听话了。”郑坤脸色很差。   老话说,天高皇帝远,管不着就是管不着。   “无赖!”郑老太沉着脸。   月娘怯怯地说:“姐姐怕是想要和离书呢……”   郑坤就想起去年老丈夫写来的信,信里的确让他把和离书写来。在亲娘的痛骂下,他赞同老娘的说法。是啊,他不要孙秀云是一回事,孙秀云嫁过来几年只得了两个女儿,郑家都要绝后了,是她对不起他对不起郑家,怎么有脸面提和离呢?郑家该给她的是一封休书!   依郑老太的意思,还是想将人叫回来,再让她悄悄地病逝为上策。这样一来,秀云的嫁妆就都是郑家了,自己儿子也不用沾上抛弃恩师的女儿的恶名。   人不回来,他们也没办法。郑坤忙于学业,见“上策”无法施展,便暂时将这件事丢开手去。月娘咬着牙,温柔小意地伺候姨母和表哥,还要照顾两个孩子,也没精力去筹划了。总之她不会做妾,为了这两个孩子的未来,想来姨母家也不会让她做妾的,她就等着好了,最好孙秀云死在异乡。   这一家人都没想到的是,月娘的婆家在夏末初秋时候突然打上门,好家伙,月娘的婆婆带着自己的儿子、侄子以及十几个族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郑家。边敲门边大喊说:“把我可怜的儿子的儿子女儿交出来啊!那是我儿子的遗腹子啊!李氏,你的心太狠了啊,明知道我儿子早早死了,没有留下一丝血脉,怀了孩子竟然一声不吭,偷偷在外头生下来,我儿子好惨了!年纪轻轻就去了,遗腹子也成了别人家的,夜里托梦给我,哭的都是血泪啊!”   动静之大,不说整条巷,连外头街上都听见了。邻人们议论纷纷,有知道月娘生产月份对不上的人暗自嘀咕,不知内情的人眼睛发亮听八卦,路上买菜的人也脚下打转绕个弯进去看戏……   屋里,郑老太被恶客气得血气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月娘抱着搂着儿子女儿,吓得面无人色:“姨母,该怎么办呐!”她再了解婆家不过了,那就是一家恶棍!   郑老太自己掐虎口,愣是把自己掐醒了,她强行稳住心神:“去把海婆子叫来,让她去县学找——”不行,不行啊,外头的人来势汹汹,自己儿子一个秀才,如何抗得过?若是推搡间伤了哪里,误了明年秋闱怎么办?她的脑子迅速转动,配合着外头的喊叫声,竟让她下了决定。   她的视线落在月娘身上,月娘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哀切地喊:“姨母!娘!”   “月娘,委屈你了。”郑老太握住她的手,哀求道,“你那婆家目的不纯,你有没有遗腹子,他们还能不知道吗?想来是怨恨你,故意报复你的,明年你表哥就要考试,这个当口不能出差池,你就委屈一下吧,先将这事抹平了,等坤儿高中,一定亲自去接你和孩子回来,到时候凤冠霞帔都不会缺了你的……”   月娘的心都凉了。她又不蠢,今日她敢抱着两个“遗腹子”回婆子,哪怕老天垂怜留下命来,表哥怎么可能愿意娶她?   那道门槛,她踏出去就回不来了。   她苦苦哀求:“姨母,那家人心狠,谁知道他们近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我与孩子跟着他们去,焉能有命在?我、我人微命贱,可孩子是郑家的骨血啊……”   郑老太心软了一下,看向小孙子:“要不,你带着小宝去,大宝留下——”   “我舍不得大宝啊!”月娘痛哭,心中一片冰凉,留下儿子,她和女儿不就更没有依仗了吗?   两人在纠结,外头吴家老太太哭累了,接过儿媳妇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然后拍拍胸口,那里有二十两银子,为了剩下的三十两,她就是嚎哑了也不会闭嘴的。   “你们这是干什么?”郑坤拨开人群,惊讶地看着吴老太等人。   “秀才公回来了!”   “秀才公是讲理的人,你们莫要吵闹好好商量……”   吴老太站起来,冲过去拉着郑坤的手,眼泪与鼻涕横下:“秀才公啊,你是读书人,可要讲道理啊,我儿子的遗腹子在你家里,求求你还给我们呐!”   郑坤的脸色铁青。   吴家人被接进郑家,远门一关,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进了院子,吴老太就将两个孩子抢了过来,月娘泪水涟涟,郑老太捂着胸口,郑坤皱着眉头:“你们这是故意来找事的!我是秀才,有功名在身,你们如果再这样闹事,我就要报官将你们抓起来!”   吴老太嘿嘿笑:“报官就报官,到时候我就将这两个孩子是奸生子的真相说出去!我看你儿子还怎么做人!让县令老爷将他的功名都夺了!” 第523章 夺命初恋   “你!”郑坤一个文弱书生,气得眼前冒金星。“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县令当然没有权力夺去他的功名,即便有,也不可能为这种事情大做文章,县里还希望他们这些秀才能够高中,给县里增加文教政绩呢!不过即使知道吴老太是在胡诌,郑坤还是很生气,他很看重自己的功名,听不得别人这般拿功名来威胁自己。   “没想怎么样,我们只是来带回我儿子的遗腹子。”吴老太笑着摸孩子的脸,“不是你们说的吗,这是我儿子的遗腹子,敢说不敢认?我儿子死了,你们就往他身上泼脏水?!”她冷笑,她对儿子是真心疼爱,听到消息说自己那个大归回家的儿媳妇生了龙凤胎,却说是遗腹子,气得心口痛!奸夫淫妇!她儿子死了,还要为贱人背锅,死了也不得安宁,真是气煞她也。对家里来说,五十两省着能用十年,为了五十两报酬,更是为了给儿子报仇,她才带着家里人赶了大半个月路过来讨公道的。   “吴姐姐,这、这是误会……”郑老太缓过气,好声好气地商量,“是、是我们不对,扰了您家的清净,这样,我们好好商量商量,我家愿意给您您家三郎点长明灯,点三年!”她咬牙承诺。   这就是要拿钱息事宁人的意思了。   吴老太点头:“既然你有诚意,那我们就好好谈。”跟着郑老太一起进房。   郑坤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丢脸,低矮的院墙人头晃动,看热闹的人还不退去。他袖子一甩,气哼哼地进了自己的书房。   吴老太的要求也简单:“我儿子清清白白地来,也要清清白白地走,什么遗腹子都不能扣在他头上。”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我们立刻澄清。”郑老太保证。   “给我家三郎点的长明灯,要五年,要是断了一天半天,我都要上门来找你算账。”   郑老太算算点五年长明灯的价格,最少也要五两,心疼得嘴唇都在抖:“这、这……好!”先把人糊弄过去再说吧。   吴老太看出来了,老神在在地说:“你把钱拿来,我要去我们老家那边的寺庙点。对了,我们这一家子这一趟过来的开销你也要掏,我家老头子因你家这事气病了,医药费你们也要给……”零零总总算完,她将手一伸,“给我十两吧。”   天爷啊!   家里哪里有十两,就是拿出二两都够呛!郑老太求情:“可不可以宽限宽限——”   “不成。”吴老太竖起眉毛,“家里要秋收了,要是耽误了秋收,到时候你们郑家赔钱吗?”她站起来,“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今晚我们就住下来了。”   郑老太脸色一变,她恨不得赶紧将瘟神送走,还留他们下来过夜?赶紧答应:“我答应了,我这就去筹钱!”   家里是真的没有钱,自家以前有地,不过孤儿寡母的总是被别人惦记,郑老太做主卖掉折成银钱,带上儿子去投奔娘家了。目前家中最大的财产是儿媳妇孙秀云留下来的嫁妆,四亩地,地契就在郑老太手中。之前为了让儿子对儿媳妇生气失望,也为了困住外甥女,她说都被儿媳妇偷走带回娘家了,这才有机会让外甥女月娘拿出自己的私房,对这个家再无二心,而儿子也因此恼了儿媳妇,偏向了月娘。   一举两得的好法子扣下来的地契,还没攒热就得拿出去,以后自家靠什么过活呢?郑老太愁得不行,可从后门出去打算卖地时,看见周围人指指点点的视线,她低着头快步走开。已经回不了头了啊。   田地卖了,郑老太凑了十两给吴老太。吴老太满意点头,招呼子侄们站起来:“我们回去了。”   人哗啦啦地退去,郑老太捂着心口,终于忍不住悲意哭了起来。   “地没了,钱没了,你去赶考的路费也没了,该怎么办啊……”   郑坤沉着脸,今天发生的一切太突然了,他的脑子根本转不过来,现在也只能黑着脸坐在一边。   外头的人散去,八卦流言却往各处传播。都说那家人打上门来吵嚷着什么遗腹子,最后孩子也没带就走了,想来就不是遗腹子了?那孩子是谁的?就有郑家隔壁邻居忍不住说那对龙凤胎的出生日期:“……来了一年才生了,怎么可能是遗腹子?要真是遗腹子,还是两个哪吒!”   “哈哈哈……”   月娘窝在一边不敢说话,见孩子要哭赶紧哄了喂奶,不让他们吵闹。   院门口突然有人在说话:“还是个秀才呢,就与表妹无媒苟合生孩子,秀才娘子真惨啊。”   “可不是,龙凤胎也惨,多好的兆头啊,偏是奸生子,啧啧……”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我早前听说秀才娘子已经与郑秀才和离,连孩子都带走了。”   “不能吧,郑秀才可是秀才,秀才娘子都生了两个孩子了,哪里能轻易和离呢?而且秀才娘子可是郑秀才恩师的女儿……”   “哎呀,我也就是听了一耳朵,不过若不是和离了,郑秀才也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啊,读书人最爱面子最重名声了,要是被县学知道他跟守寡的表妹咳咳,我看县学一定把他赶出去,县令大人可能还会惩罚呢!”   郑坤的心狂跳,是了,他们家否认了孩子是遗腹子,的确把吴家人打发走了,可既然孩子不是遗腹子,那能是谁?他的名声坏了啊!   他颓然坐下,终于有了一丝后悔,早知道会到今天这种无法收拾的局面,当初他、他就忍一忍……   月娘低头,连呼吸声都放缓了,当自己是个只会喘气的死人。   郑老太锤着心口,哀哀地哭起来。老天爷啊,这可怎么办呐!   外头的议论声还在继续,郑老太忽然眼前一亮:是了,如果秀云已经跟儿子和离,那月娘和孩子就有名分了。她又觉得有力气了,拉住儿子的手:“之前是我们太贪心了。”   上策的确是上策,可秀云不回来,什么策也不管用。   她艰难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反省自己的贪欲,跟儿子说:“现在补救为时不晚,秀云那边是铁了心不低头不回来,既然已经失了那头,这一头就要抓住!大宝是我们郑家的长孙,我们郑家七代单传,若是天意如此,大宝可能就是你唯一的儿子了,为了他将来,也不能让他做奸生子庶出子,要做就做嫡长子!你明白吗?”   郑坤也艰难点头。   郑老太在这一刻异常清醒,之前在解决儿媳妇秀云事情上的贪婪、执念全部被押后,她头脑清楚地分析:“今天吴家的事情,对外就咬说误会!两地隔得远,那边听岔了也是寻常。你就要秋闱了,秋闱是大事,绝对不能耽误,你听娘的,现在就写和离书,反正之前孙家点名说要和离书,你就写!休书,怕是不能了,我怕那边到时候也拿月娘和孩子说事,之前不说,怕是还念着旧情,可今天吴家的人一来我是真的怕了,不能再遭一回罪了。和离之后,你啊就赶紧跟月娘成亲,这就名正言顺了。”   此时的郑老太,俨然有了十几年前毅然决然带着儿子回娘家住,又为儿子延请先生的魄力和聪慧了,可见绝境是激发人无限潜力的灵药。   郑坤还是点头,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这么办了。   管事将剩下的三十两给了吴家老太后又回郑家守着,故意在门口说了那番话,勾得郑家人写下和离书。写下和离书后,郑老太舍不得出钱寄去京城,就说:“送到他们家也是一样的。”竟就把和离书托货郎送到孙家旧宅。   管家啐了一口,先行回老宅,以管家的身份接到和离书。他将和离书拿到手,这才安心,就准备着回京城了,临走之前他在郑家所在地本地花了二两银子雇了一个混混,这才安心跟着某个镖局一起返回京城。   郑家的日子却并没有像郑老太期待的那样迎来新的平静的开始,他们家好似是流年不利,有混混闲着没事就到他家的巷子里晃悠,说自己儿子德行败坏,睡了家里收留的守寡表妹,未婚就生了两个孩子,哎呀呀,现在才来说两人已经有婚书早就成亲了,谁信呀?   真是好厚的脸皮,还说是读书人呢,啊呸!   郑老太一下子就被气病了。   动静闹得太大,县学那边的先生都听说了,纷纷摇头,训诫郑坤一顿。县令听见此事,只叹气:“如何能这样呢……”让人将郑坤叫过来训诫一番。本县的文教政绩还需要郑坤出力,他们县也就四个秀才,少一个都跟剜肉一样。   有了县令恨铁不成钢的支持,郑坤和离与再娶的手续很快办好,在律法上月娘就是他的继室了。   “再留下来流言多,我们一家先去省城吧,远离纷争,你也好专心备考!”   可是家中已经没有钱了,这种难处却不好意思跟县令说。无法,郑坤回去到处借钱,这才带着一家人去省城住下备考。不过家中的变故到底扰乱了郑坤的心,他的耳边似乎总回荡着邻居乡人们议论的声音,还有他的一个同窗说他“掩耳盗铃”。   他的名声,就这么毁了。若是明年秋闱考不上该怎么办?   之后又有新的烦恼扰上他,借来的钱用完了,距离秋闱却还有足足五个月。他的母亲病中跟着一起来省城,路途颠簸,那病就好得越来越慢,到现在都还有病根,时不时就要咳嗽,重活累活都做不了,连带孩子都吃力。妻子月娘再是能绣花,也绣不了多少,他读书又总需要买笔墨纸张,耗费极大,很快,郑坤就体验到了山穷水尽的苦楚。   郑老太见状,等身体略好一些就撑着去外头收衣服回来洗,赚些小钱贴补家里,又逼着月娘绣花,死命地绣。在家中两个女人拼了命的支应下,郑坤终于等到了秋闱。   他怀着满腔激愤参加了考试,最后却落榜了。郑坤从早等到日落,都没有等到报喜声,然后他亲自走过去看,从头看到尾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声。   他恍惚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胸口一闷,一口气喷了出来。 第524章 夺命初恋   京城。   管事出差数月终于回来了,还拿来了和离书。   孙秀云拿着和离书一行一行地看,忍不住落下泪来。孙父叹一口气,跟瑞和说:“我亲自回家一趟把这件事了结,将你大姐的户籍迁回来,还有两个孩子……”   “就按之前说的,就记在我的名下吧。”瑞和轻声说,“我跟姐姐说过了,她也同意。”   “好。”   孙秀才亲自回乡,又以恩师和岳父的身上了郑家门。郑家理亏,许多手续都老老实实地跟着办,就是嫁妆的几亩地已经被卖了,也还不来。孙秀才来了一趟,在周边都打听过,知道了去年郑家发生的事情。心中感慨儿子的手段虽然粗暴,但效果真的不错,郑家不像样,名声坏了才是活该!   田没了就算了,家具才不留着给贱人用。孙秀才请人将嫁妆家具摆件都搬走,还有当初陪嫁过来的一箱书也不例外。家具一搬走,郑家里里外外就光秃秃的了,郑老太太捂着心口,死死咬着牙。   “老师!”看着孙秀才毫不留情的背影,郑坤忍不住喊。   孙秀才连头都没回,高声说:“我这一辈子就瞎了这一次眼!”   郑坤的脸白了。   周围的人也不停议论,郑家的名声是已然臭不可闻。   小地方的插曲根本传不到京城,送走孙秀才后,瑞和也忙碌起来,年底政务繁忙,齐皇在翰林院调了几个翰林参与机务,瑞和就在其中。被抽调的人当中,属他资历最浅,让人侧目。   忙碌到腊月二十四,齐皇才宣布封印,放假过年了。   这个年瑞和也过得十分匆忙,不停有帖子递进来,邀请他一聚。   “参加过机务就是不一样。”夏探花羡慕极了。不过他生性洒脱,很快就丢开了去,笑着问瑞和,“岑章兄的女儿下个月就要出嫁了,你打算怎么送礼?”   “我请我娘帮忙备礼了,具体礼单我还没看到。”   “再过两年我的女儿也要出嫁了,时光真是如流水一般啊。”夏探花感叹,问瑞和,“明年翰林院大考,你是怎么看的?”   跟庶常馆一样,翰林院每三年会在会试之前举行大考,升迁降黜,留任外放,都在大考成绩之中。   “留任还是外放都可。”瑞和也想过了,“不过我还是想到地方去磨砺一番,做一些实事。”   “我倒是想留京,京城繁华地啊……”夏探花感叹一句,留下未尽之语。   过了节,瑞和照常上翰林院当差。因齐皇的生辰又要到了,届时他国使者肯定又会送贺礼过来,齐皇就让瑞和去鸿胪寺帮忙,这就是齐皇给他的新差事了。鸿胪寺本就有旧例,瑞和去了也不指手画脚,循着旧例做,对待鸿胪寺的官员也谦逊有礼,不吝请教,虽偶有一二人给他使绊子,他也顺利避过。见他不好对付,试探的人也就收手了,毕竟没有仇怨,哪儿那么多报复手段呢?   齐皇冷眼看着,等差事了就问瑞和:“朕打算调你去地方上任,你有何看法?”   瑞和立即谢恩:“臣也想到地方上去,谢陛下栽培。”   齐皇就笑了,挥挥手让他下去。   等孙秀才探亲回来时,翰林院大考也近在眼前了。   “我抄了我们这一房的族谱过来,来,秀云给你看。”孙秀才笑呵呵地摸胡子。   孙秀云展开纸,看见自己的名字在父亲之下,两个孩子的名字在弟弟名下,显然是过继成功了,便含泪笑了:“谢谢爹。”又看向瑞和,“还有耀祖,大姐谢谢你。”让两个孩子去跟瑞和行礼,“以后要叫父亲了。”   两个女孩愣了,还是大妮先反应过来,牵着小妮跪下,喊:“女儿给父亲请安。”小妮便学着大姐,结结实实地给瑞和磕头。   瑞和笑着让她们起来:“过来吧。”摸摸她们的头,“以后啊你们就是孙家名正言顺的孩子了,我给你们取了大名,大妮以后就叫孙清兰,小妮就叫孙清竹。你们也莫怕,你们娘还是你们娘,在家里的时候咱们你还喊娘,唤我舅父就好了,出了外头就要喊我父亲,喊你们娘做姑姑了,知道吗?”   孙清兰也有六岁了,懂得多一些,乖乖点头。孙清竹一听,娘还是娘,舅舅也还是舅舅,舅舅对她这么好,她也愿意喊舅舅做父亲啦。   “这样我就放心了。”郝氏擦泪。孩子们有了出身,以后婚嫁都能好一些。   孙秀才回去小半年,将该办的都办成了,又避着女儿跟瑞和说:“郑坤那小子没中举,我看他心思漂浮,俨然是没多少心思在学业上了,修身齐家,他连家都是乱的!我拜访了几个老朋友,将郑坤的事情说了,我冷眼等着他以后的下场。”   四月里,瑞和参加了翰林院三年大考,评了个优,两天后吏部下发新的官员调任名单,他被授广宁府知府一职,命即刻赴任。   广宁知府,实打实的正四品官位,这任命下来,不少人都暗地里羡慕。   “简在帝心啊。”翰林院有人感叹,“这是陛下重用的意思,要是做出功绩来,过几年再调回京城,必定高升!”   也有人说:“广宁府是什么地方?出了名的难治理!听说还有瘴气,以前有过不少官员病死在任上的。   瑞和收到任命后立刻收拾东西。家里有孙秀才在,他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只有一件事:“给清兰她们请女先生一事,还要父亲继续费心。”   孙秀才应下:“这个你就别担心了,广宁那边十分偏远,不止多山听说还有瘴气,你可得小心啊!”   东西收拾好,瑞和又跟朋友们告别。   夏探花没有如愿留京,被外放到某地做通判。宁状元则升了翰林侍讲,连成骏在庶常馆大考中成绩优异,被选入了翰林院,意气风发。   几人酒杯碰撞,各奔前程。   连成骏也送了仪程:“我才是个秀才,你就已经要到地方做知府了,以我的资质,我看考中举人就顶天了。”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清晰的计划,“到时候我就去选官,再不往上考了。”   瑞和鼓励他:“你还年轻,许多人考到两鬓斑白都不放弃,你又何苦现在就如此悲观?”   连成骏摇头,转移话题:“广宁山高路远,我给你带了一些药材……”   见过朋友后,瑞和被齐皇召进宫。齐皇勉励他几句,送了他一个礼物,回府后打开一看,是袖箭。瑞和笑了笑,将袖箭妥当收起来。   五月底,瑞和带着家仆和侍卫,又雇佣了镖局的人,在一个晨曦初露的清晨离开了京城,先走陆路再转水路,一路往东南而去。   平陵侯府,周淑慧终于松了一口气,暗地里诅咒孙耀祖死在广宁府才好。   广宁府在大齐的东南边,山多地狭,民风彪悍,自古较难治理。来这里的官员要么默默无闻,混满任期就平调,要么做出功绩,期满就能高升。齐皇给瑞和选了这个地方,是费了心思,也是对瑞和寄予厚望的意思。   行了两个月才抵达广宁府,随行的人病了五六个,好在没有人死亡。府衙建了多年,看着不太新但该有的规格都在,很容易收拾。安顿下来之后,瑞和就开始与上一任做交接,正式上任。   过来的路上,瑞和就写了详尽的治理计划。不过他也不着急,先把府衙的官吏筛一遍,好的留下,不好的剔出去,若是有违反律法的还要按律收押。这个过程也有一些波折,当地的积年小吏难缠,他身边有齐皇送的两个侍卫,赴任之前又雇佣了四个护卫,签了六年长契,身边是完全不缺人的。府衙使唤得动的差役加上自己信得过的六个侍卫,瑞和以武力镇压,两天内就将府衙捏在手心,上下肃清。   自己的窝清理好之后,瑞和才开始处理积压的政务。辖区内越级上诉的案件、今年秋收的赋税、山贼下山扰民……这些都不是坐在府衙就能处理的,他需要掌握信息做出正确的决策。   在任期内,瑞和重视农桑和林业,以奖金鼓励农林业创新发明,使得产量增收。对山贼的问题,先招安后围剿,初见成效。他为人正派,不接受任何贿赂,断了无数冤假错案。为了开拓对外贸易,发展广宁府经贸,他还开设了基建专项,修路开道……   三年过去,成效明显。齐皇下令嘉许,命他继续就任,且兼任路途迢迢,让他无需进京述职。   无法回京,瑞和便给家里寄了厚厚的节礼,然后继续投身于广宁府的建设中。   同年,郑坤再次落榜,家中却穷得三餐不继,郑老太熬得干瘦,两个孩子也瘦巴巴的,月娘更如失去水分的鲜花,乍一看老了五六岁。家无恒产,靠着两个女人辛苦支应,是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老娘和妻子儿女个个面如土色,郑坤无奈只好暂时放弃科举,打算招几个学生来教导,学前岳父一样开个私塾。却没想到风声放出去大半个月,一个学生都招不到,他这才坐不住了,亲自出去招生,却也无果。有相识的秀才告诉他:“你家的私事,知道的人不少……”   只一句话就让郑坤委顿下来,他没想到事情都过去几年了,竟然还会影响到自己的事业,又气又悔又怨!   隔月,京城永霖坊某座宅院里迎来了一个媒人。 第525章 夺命初恋   来到广宁府的第四年年底,瑞和收到家书,说是孙秀云要成亲了,男方是从三品定远将军肖毕南。   孙秀才的欢喜之情在信件里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今年三十有二,早前娶过一房妻室,那位夫人难产,只留下一个女儿。你姐姐与他认识,也是因着那女儿喜欢店里的胭脂……媒人上门,我看你姐姐愿意,便应下了,婚期就在明年春天,你若是回不来也无碍,在任上可要用心办差,家里一切都好……”   看了信,瑞和心情颇好。写好回信后让墨盒去准备礼单,届时送回京城给孙秀云做嫁妆。墨盒现在掌着厨房的事务,天天给瑞和做饭,他在厨艺上颇有建树,闻言主动地说:“小人最近琢磨出了一个果子干,味道极好也极耐存放,要不要找木匠做一些精巧些的匣子,撞上一些也一道送过去?京城可难得吃上咱们这里的一些水果呢。”   瑞和笑着应好。   如此又过了三年,在这三年里,广宁府的赋税一年比一年增加,九成的山贼或是被招安或是被围剿,社会秩序更加稳定。加上山路开通,贸易路线非常顺畅,将当地的特产源源不断地运送出去,广宁府的商税与往年相比翻了好几番。   这一年任期满了之后,瑞和被召回京述职。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瑞和颇有些感慨。见过两个乖巧伶俐的女儿后,嫁到隔壁坊的孙秀云也偕夫婿肖将军并两个女儿一起回来了。大女儿是继女,已然是大姑娘的模样,据说已经许了亲事,小女儿不到一岁,比当年孙清竹刚来的时候还要小,十分可人疼爱,两个外甥女瑞和都给了一块玉佩做见面,还有其他礼物都在匣子里,他让孙清兰带着姐姐妹妹们一起去拆。   新任姐夫长着国字脸,看起来端正严肃,不过看得出来他与孙秀云夫妻相得,感情美满。两人一起到书房说话,谈论起京城这几年的变动。京城大概的变化瑞和都知道,这几年并没有断掉与京中朋友的联系,不过肖将军说的更详细一些:“皇上年纪大了,几个皇子都不太安分了,你此番回京述职,以你两任广宁知府的功绩,下个职位肯定不会低,必定在三品之上,你要谨言慎行,不要掺和党派斗争。”   “我知晓了,谢姐夫费心了。”瑞和应下,本想问肖将军在京卫指挥使司的差事,转念一想,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即便是嫡亲郎舅,信任也需要时间慢慢建立,不可操之过急。   然后两人再闲谈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出去用饭。   一路回来,路途遥远,瑞和除了去吏部报道,与几个亲近的朋友聚一聚,别的帖子都没有接。这几年他在广宁府政绩卓然,众人都猜测这一回他必定是高升的,便想着提前跟他打好关系,其中就包括几位皇子,他们不约而同地派门人或者母族的人过来亲近,瑞和全都客气地谢过,礼物一个没收。   齐皇很快召见了他,瑞和与齐皇聊了足足两个时辰,君臣尽欢。   “你也许久没回来,先好生住着吧,得闲了就进宫来帮朕给孩子们上上课。”   瑞和领旨,开始出入北书房给还在读书的皇子们上课。齐皇成年的孩子有十来个,成年后便离开皇宫建府令居,留下的都是未成年的皇子,数一数也有十七八个。   子嗣丰盈才能国祚绵长,不过皇子太多的话,齐皇也是有一些烦恼的。瑞和看出来了,却也当不知道,反正他是纯臣,哪个皇子都不站。   如此就等到过年,年过完之后,瑞和的新调令下来的,为越省巡抚,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兵部侍郎衔,为从二品的定例。调令一出,京城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周尚书放下折子,惊讶地说:“这可真是一步登天!天子重用啊!”   他有一些后悔,谁能想到孙耀祖竟然有如此成就,不过是寒门出身的榜眼,大齐每三年就有一个榜眼,有时候还加恩科,连状元都不算少见。这才不到十年,就爬到从二品的位置了,真是让人咋舌。   “皇上这是将他放在眼里了,弩箭袖箭,样样都送进陛下的心坎儿。寒门出身,在陛下眼里倒也成了好处,纯臣的好苗子啊……”周尚书有一丝丝后悔,他比所有人都先知道孙耀祖的本事,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再孙耀祖崛起之前拉拢对方呢?   平陵侯府中,周淑慧也从丈夫口中得到消息。丈夫很高兴地说:“赶紧准备礼单,我要去孙府庆贺。”   她的城府比六年前深了许多,闻言贤惠地应下来,果真收拾出一份极为恰当的礼单。连成骏看了看:“再添一成吧。”   周淑慧便笑着点头:“那我再加上一些好药材,把那台十六扇的屏风也加进去?”   “很好,就这样办吧,大哥那边肯定也会过去。”连成骏背着手出门,“我让人过去问问,我们兄弟正好可以一起去。”留下周淑慧狠狠地捏紧手中的笔,然后缓呼吸着往礼单上添字。   任命下来,瑞和进宫谢恩,离宫的时候在宫道上遇到一位年轻的皇子,行礼才知道那是齐皇第七子,为贵妃所出。七皇子彬彬有礼,与瑞和交谈几句广宁府的特色与产物,夸奖瑞和治理有方乃国之栋梁,又关切地让瑞和赴任越省时一路小心,爱护身体才能为国为君效力云云。   七皇子客气,瑞和也客气,两厢客气地聊了一段路后分开,七皇子还站在原地目送他。   这才过去多少年呐,六年时间十来个皇子相继成年,这京城果然不能久待了。   这一去,瑞和就在越省巡抚的位置上坐了四年,之后齐皇调他回京城,任命他为户部尚书。   这一年大齐颇不平静,年初的时候大皇子和三皇子因储位争斗被贬为庶民,京城有两家侯府一座国公府以及其他朝臣若干被抄家,皇城之下风声鹤唳,以无数鲜血吹响了夺储争斗的第一声号角。   瑞和便是在这般紧张的气氛中回京的,接下户部的任命后,他立刻就走马上任了。上一任的户部尚书牵扯到年初的储位争夺战中,听说成年男丁斩首,其他家属被流放三千里。   “你不知道,年初那阵子真是吓人,外头连说话声都变小了,这永霖坊平日里车水马龙,交际往来十分热闹,那一阵却连街巷都是安静的。”孙秀才感叹道,又有一些担心,“你接手户部,会不会成为其他人眼中钉?”   户部尚书被砍头那天他也去看了,六十多的老尚书了,平时也德高望重,说砍头就人头落地了,听说是腾挪了南边的赋税给大皇子,还有哪一年赈灾款也被挪用了,都进了大皇子的钱袋子里。   “我自听从陛下指令就行,有陛下护着谁都伤害不了我,爹不要担心。”瑞和笑着说,“下个月清竹就要成亲了,我还没见过她的未婚夫婿呢,爹给我说说吧。”   “不是都写信给你说过嘛。”孙秀才抱怨了一句,然后开开心心地跟瑞和介绍起来,“是陈侍郎的嫡长子,今年二十了,已经考中了秀才,才学是极好的,仪表堂堂……陈家家风也不错,反正我听你的话,是照着当年清兰择夫家的标准选的,四十岁无后才可纳妾……对了!前阵子听你娘说,清兰又有孕了,不过还没到三个月,她投胎已经生了儿子,我倒是想她这一胎能生个女儿……”   瑞和含笑听着孙秀才高兴地絮絮叨叨,对他来说这是难得的平静幸福时光。时间荏苒,他的外甥女、他的女儿都要成婚了,她们会在新的家里开启自己的新生活,而他身为舅舅身为父亲,能做的就是给她们依靠,做她们的靠山。   好在这些他现在都做到了,清兰是三年前成婚的,夫婿是翰林大学士的嫡次孙。   这两个女婿,其实也可以说是他挑的,孙秀才将所有求娶的人家筛一遍,再写信给他。德行家风个人素质方面,都是孙秀才废了大心思打听来的,瑞和要把关的就是派系了。他要做的是纯臣,且自己是两榜进士清流出身,自然不能将女儿往勋贵以及各位皇子的外家及相关派系的人家嫁。挑了又挑,才挑出这两家人。   再次回京,瑞和收到的帖子比上一回还要多,大多数他都客气地拒绝了,有一些还亲手写帖子。他没有成婚,后宅女眷的帖子便递到郝氏手上,郝氏的精力不比从前,且瑞和外放时,夫妻俩就严守门户过日子,并不频繁外出交际,现在许多官太太请她去赏花赏景,她择了几个交情好一些的或是无法拒绝的去了,回来累得直捶腰。   “你啊也三十好几了,赶紧将亲事办了,你娘我这幅老骨头啊,可没法子再帮你多应酬了。”郝氏唉声叹气,“我将清兰清竹都养大了,也一个个嫁出去,别的我再没精力了。”   瑞和只好撒娇卖痴彩衣娱亲,哄得郝氏开颜。 第526章 夺命初恋   回来后不久,又有清竹的未婚妻登门拜访,瑞和近距离考察了一番二女婿,心中也比较满意。打发人去请清兰和夫婿过来,家中摆起了家宴。孙清兰将孩子也带了来,瑞和第一次见到清兰的儿子,看的第一眼就愣了一下,随即将孩子抱起来:“长得真好,外祖父给你带了礼物,喏给你玩。”   等家宴结束,送走清兰一家人和准二女婿之后,瑞和才小声地跟孙秀才说:“想不到那孩子竟跟郑坤有六分像。”   “可不是。”孙秀才翻了个白眼,“你大姐第一次见那孩子,回头还跟你娘一道哭了。不过也没什么,孩子长大都会变的,以后肯定会变模样。郑坤这些年一直没中举,想来是不会来京城的,这事儿我跟你大姐说过,不要跟清兰说,免得心中起疙瘩。”   “您做得对,我们正经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家宴不久,连成骏和连成森就一起邀他出去相聚,三人约在了外头的酒楼。瑞和看他们两兄弟之间的气氛有明显的变化,也没有说什么,等连成森听到熟人的声音出去打招呼时,连成骏才叹气:“你也看出来了吧?我和大哥之间隔阂更深了,不瞒你说,我继母的儿子得天花没了,她悲伤过度晕倒,又流产了,大夫说她伤了根本再不能生,我大哥孝顺,时常让大嫂带着孩子去陪伴她……”话不用说完,聪明人都听得懂,连成骏也不想说得太直接。   “家家有一本难念的经,只要你不行差踏错,日子便能安稳了。”瑞和道。   连成骏何尝听不出来?他这个世子爷只要没有做错事,就不会被罢黜,他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礼法就站在他这边。   可是……   他继母有意将庶兄记在名下,哪怕继室记名的嫡子在礼法上也低他一头,但到底府中多了一个嫡子,继母又起了心思,这府中就要乱起来了。他是真的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啊。   连成森打完招呼后再回来,笑得爽朗:“正好遇上店小二上菜,我看有一道西湖醋鱼很不错,便让店小二也给我们上一份。”   三人聚餐的气氛并没有不妥,连成森还跟以前一样擅长交际,且现在瑞和的官职不低,他便不着痕迹地吹捧他,因讲究说话的艺术,所以宴席上的氛围也十分融洽,并不给人不自在之感。   通过连成森的介绍,瑞和听了不少京城的新消息。他离开京城也有九年了,在这个巨大的名利场里,权力交迭都不知道经过多少轮了,如他现在任的户部尚书之职,也是前一任空下来才给他的。   连成森很有分寸,说的也都不是什么机密,也不怕别人听见。瑞和谢过他:“京城变化真大,我记得你的长子也及弱冠之年了,可说亲了?”   “说了,定的是承恩侯府的小姐,到时候给你递请帖,你可一定要来喝一杯喜酒啊。”   瑞和笑:“到时候一定给你送贺礼。”却不承诺一定会去。   承恩侯府是皇后的娘家,皇后生了四皇子,正是夺储的热门人选。   连成森眼睛一闪,笑呵呵地岔开话题。   宴席吃到末尾,平陵侯府有下人来禀报,说是世子夫人身体不舒服,人厥过去了,已然请了大夫,请世子爷回去瞧瞧。   等连成骏急忙忙回去,连成森叹一口气,问瑞和:“我家的事,想来我二弟也跟你说了,我跟你说句实话,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总不会希望自己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的,我也想做出一番成就,等以后让后人敬仰,也就不枉来这一遭了。”   瑞和喝了口酒,笑着说:“我也有这般抱负,所以才外放了这么些年,总算做出一些实事。你也知道的,我没有家世背景,能靠的只有自己,寄冉兄的能力不逊于我,以后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的。”   “我父亲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了,等几年……我这一房被分出去,唉,日子就难过了。”连成森眼中露出两分野心。   劝了一句,见连成森执念不改,瑞和就没有多说了。两个都是朋友,偏向哪方都不成,且那是侯府的家事,他是再不能插手的。   见瑞和不想掺和,连成森这才有笑了:“你比我年轻,却已经走得比我还要高还要远了,与你相比,我真是汗颜呐。”   “若是寄冉兄也外放做官,肯定也能有所成就。”瑞和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连成森笑得开怀,两人再闲聊几句,结束了聚会。   回府的路上,瑞和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撑着下巴养神,淡淡的醉意让他觉得脑子有一些迟缓。他在想平陵侯府的事情,想世子之位,想周淑慧,以及就发生在今年年底的刺杀。   到了今天,周淑慧为什么要动手杀孙耀祖,瑞和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连青云的身世如果曝光的话,周淑慧这个世子夫人一定坐不稳了,哪怕连成骏再爱她再护着她,也是不能够的。混淆侯府血脉是大罪!不守妇道,也是内宅女子最致命的罪名。除此之外,还有连青云这个嫡脉嫡孙所代表着的利益团体也会随着瓦解。   已经四十岁的世子爷连成骏,除了连青云之后没有别的子女,如果被爆出嫡子非亲生,加上妻子的罪过连累到他,最坏的结果是无后的连成骏极有可能被夺走世子之位,好一些的也是过继兄弟的儿子,极有可能是连成森的儿子。   他猜测,可能是平陵侯府内的世子争夺之争将周淑慧隐瞒的秘密掀了出来,所以周淑慧才下狠心永除后患。   是或不是,再等两个月就能见分晓。   平陵侯府里,连成骏匆匆踏进内院,坐在床头握住周淑慧的手:“你可好些了?”   周淑慧虚弱地点点头。   “怎么会厥过去呢?大夫可说是什么病症?”   迎雪欲言又止,连成骏见妻子一脸为难和难过,便说:“迎雪你说。”   “是,世子爷。下午侯夫人请世子夫人过去,说是想给咱们小少爷说一门亲事,说的是她娘家的侄女,那位小姐世子夫人也是见过的,觉得不太合适,便婉拒了,侯夫人便说了几句难听的话——”   连成骏沉着脸:“说什么了?”   “说、说世子夫人眼高于顶,给小少爷看了几年亲事都看不到合适的,惹得外头都有人说闲话了。”   “好了迎雪,我就是中暑了。”周淑慧气息虚弱地说,“我惯有头疼的毛病,下午也只是被暑气冲到,这才晕过去的,跟夫人没关系。”   连成骏握着她的手:“是我让你受累了。”现在都入秋了,哪里来的暑气?   “骏哥不要这么说,我们夫妻一体,别说连不连累的。今日你出去喝酒了吧?身上都是酒气,快些去沐浴换身衣服吧,不然多难受啊。”   连成骏亲自喂她喝完药后才去沐浴,等他一走,周淑慧就低声说:“你说经过今天这事儿之后,灿儿那桩婚事世子会不会答应?”   迎雪也说不准。   “六公主哪里不好了?她是淑妃唯一的女儿,淑妃是我的表姐,又生有二皇子和五皇子,二皇子品学兼优,从开始领差事到现在也有几年了,听说样样办得有模有样,大皇子和三皇子被贬,现在不就是二皇子最年长了么?”   “姑娘!”   周淑慧住了口,她知道这个话题敏感,便转移话题:“不说别的,只说灿儿若是娶了六公主,侯夫人那边跟大伯再作妖,世子爷的地位也牢不可破!淑妃将女儿嫁给灿儿,还能不帮着我们这一房守着世子之位?只要守住了,以后六公主就是世子夫人,就是超品侯夫人!”她握着迎雪的手,“大房那边借着儿子的亲事扒上了承恩侯府,不就是打主意要攀附皇后一脉,看中四皇子吗?若是四皇子成了,到时候平陵侯府都不知道落在谁的手里!”   “姑娘……”迎雪只觉得手都在发抖,小心地看一眼外头,“不可再说了,要是被听见就不好了。”   周淑慧说完后,心中的郁气终于散去一些,也后知后觉自己说出了不少心中的盘算,这盘算太过要命,涉及储位与朝政,说出来之后她也有一些后怕。   可大房跟侯夫人那边突然联手了,真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原先侯夫人的嫡子得天花病死,她还有一丝窃喜,等侯夫人因悲伤过度流产,再也不能生了,她更是直念佛:这是老天爷也站在自己这一房啊。   侯夫人不能生了,那还拿什么跟自己的丈夫争?   谁想到大房那么不要脸面,竟然开始投靠侯夫人,侯夫人比大伯还要小几岁,口中喊着“母亲”倒是好意思喊出口!缓过劲的侯夫人竟也接受了大房的示好,两方跟亲母子一样往来起来,侯夫人还留了大房一个女儿在身边,说是亲手抚养。   那边结盟了,自己这一房不就危险了?偏偏自己的丈夫不愿意儿子灿儿与六公主的亲事,说不合适。哪里不合适了?哪里不合适了?   丈夫说:“灿儿读书不错,已经是个童生了,明年的府试和院试顺利的话,他就能有秀才功名,以我们平陵侯府的门楣,他大可找一个文官清流中的妻子,到时候凭借着妻族的助力,以后能走得更远更顺,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益处。”   可别人都在一步一步逼近了,找一个文官之女,能抗得过大房他们那边的助力吗?   “我一定要说服世子爷。”周淑慧捏紧被子,眼中深沉不定。 第527章 夺命初恋   连成骏洗澡好回来,周淑慧趁热打铁,又提起六公主。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不合适。”连成骏叹气,“京城那么多适龄的姑娘,你怎么偏偏就看中六公主了?”   周淑慧心中的想法以及对侯夫人与大房的防备,全都无法说出来。在丈夫的心里,她一直是一个有些单纯的、善良又柔弱的女子,那些阴谋与算计,不应该出自她的口。   她眼中含着泪与期望:“骏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们骏哥没有兄弟姐妹可以帮衬,我便想着如果定下六公主,我与淑妃娘娘又是表姐妹,她膝下又有两个皇子,以后一定会照看灿儿的。”这是她一派慈母心肠啊。   连成骏心软了,决定跟妻子细细说。   “你看我们府,不过是一个爵位就争得头破血流,你嫁给我二十年了,受了多少苦楚?现在皇子们都大了,争的是那个位置,其中的凶险更加难以预料,年前京城抄家的景象你也看见了?那还只是一个开始!我看呐,没有十年这事儿不会结束,我们平陵侯府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只要我们不犯事,不参与到那些事情里,外头的纷争就跟我们无关。我知道你是为了灿儿着想,可若是我们灿儿与六公主的亲事成了,我们侯府就跟淑妃那一系绑在一起了。若是淑妃一系赢了还好,若是输了呢?你该知道其中是有极大的风险的。偌大京城,慢慢挑肯定能找到合适的姑娘,我们侯府是勋贵,在科举这方面给不了灿儿再多的支持,大哥倒是在文官那边混得很好,可你也该知道,他的儿子也科举了,他的人脉自然是给自己的儿子的。只有给青云找一个在清流中有分量的岳家,才能给他更多的支撑呐。”   “可、可大伯的长子定的是承恩侯府的姑娘,这难道就不会给我们侯府带来隐患吗?”周淑慧脱口而出,没道理大房能干的事情,他们这一房就不能干了啊?   连成骏微微摇头:“那不一样,我们这一房是嫡房,所做出的的所有决定都代表着侯府,我是世子,青云是我的继承人,大哥那边……我跟父亲谈过了,父亲说没关系。”大房压赢了,侯府就能沾光,若是输了,那也不会有多大的危害。他明白父亲的意思,那就是冷眼旁观,任凭大房去闯。   周淑慧终于懂了,原来公公对大房的行为是抱着赌博心态的,反正那是庶出一房,代表不了侯府,即便是出事了也不会让侯府伤筋动骨,可是:“夫人最近跟大伯那一房走得很近,我实在担心啊……”   “你别怕,在礼法上我站得稳,只要我没犯错,谁也不能将我拉下来。你啊,若是夫人那边实在过分,你最近便少一些过去吧,她也是个可怜人。”   周淑慧乖顺地点头,心中却在腹诽:可怜人?若是她的儿子没有死,肚子里的男胎也生下来了,他们才是可怜人!   她表面上顺从丈夫的话,但还是偷偷递信给表姐淑妃的娘家促成婚事。   半个月后,宫中的赐婚旨意下达平陵侯府,皇帝赐婚六公主与连青云。听说世子爷与世子夫人大吵一架,世子夫人哭了一宿。   不过这似乎只是谣言,第二天世子夫人便神采奕奕地理事,还说因圣上赐婚之喜,二房多发一个月的月例。   就在这一天,迎雪的孩子在外出时失踪了,极有可能是被拍花子偷走了。她只这么一个孩子,哭得眼睛都要瞎了,周淑慧很是同情,以平陵侯府的名义帮忙督促京兆尹破案,也派人出去帮忙找。可那孩子如石沉大海,再也找不到了。迎雪失魂落魄,连差事都办不好,屡屡出错,世子夫人再是看重她也无可奈何,命她回家休假。   这一晚,一张神秘纸条出现在迎雪的床头,她自是识字的,看完后手都在发抖。   “你儿子在我手上,明日亥时到思康坊大柳胡同最后一个院子见。”   “难道我的孩子不是被单纯拐卖?”迎雪的心转动得非常快,她无愧是在内宅浸淫二十多年的老婢女了,立时就想到了此事跟自己的主子,即世子夫人有关系,背后的人是要拿她的孩子威逼她啊!   这一刻,时光与上辈子的此时再度重合,同上一世一样,迎雪将纸条丢进炉灶里。第二天,她带着黑眼圈继续去找儿子,在某个偏僻的巷子里,她犹豫着敲门进去。   瑞和忙于户部的差事,也要应付今年刚来户部办差的七皇子以及其他试探的官员,回京的生活比在越省做巡抚还要累,且累的是心。   很快,他就让其他人知道,他什么派系都不想加入,哪一边都不会偏袒,在他眼中,只有公务。不管是谁的人,只要进了户部就要认真办差,不管是谁的人想从他的手里挖钱,那就是妄想,他谁的面子都不看,谁敢伸手那就剁了。   齐皇很重视户部,时常召瑞和询问,光明正大地给他撑腰。有了撑腰的,瑞和行事就更加有底气,裁撤冗官、提拔新官员,完善户部管理条例、查旧账清缺口,整治赋税问题……   菜市口又拉了一堆人去砍头,京城的宅子又空出不少。   他如此不近人情,铁面无私,有人骂他,也有人怕他。但不管怎么样,被前任户部尚书弄得跟筛子一样的户部,还是慢慢地被修补起来,变得牢固又有秩序。   新年到来,忙碌了小半年的瑞和得以放假。其实假期里他这边仍然是个热灶,即便他已经表示自己是个保皇党不站边,可还是没有人想得罪他,还是希望能跟他保持良好的关系。哪怕知道递帖子他不会让人进门,递请帖他也不会上门去捧场,但该送的帖子还是得送,那就是个尊重敬仰的态度。   闲了,瑞和便让门房将帖子都送进来,翻一翻大概就能知道现在蹦跶的是那些人了。何必呢?皇子们成年了不假,一茬茬的跟韭菜一样特别多,有十好几个呢,可皇帝还没老啊!齐皇才五十岁,金尊玉贵地养着,看起来跟四十岁人都没两样,他外放时四时八节都写请安折子回来,齐皇重视他,每次都回一个“安”字。这“安”是真的安,反正就没出现过皇帝身体不适长时间罢朝的情况。   回京后,瑞和也近距离见过皇帝许多次了,那气色是真的好,声洪如钟气势如松,去年年底的时候,还听说宫里有一个娘娘怀孕了呢。依瑞和看,齐皇还能在皇位上再战二十年。   二十年啊,就算是齐皇某个妃子现在再生一个小皇子,都足够齐皇手把手地教导长大,再托付以皇位。   现在急急忙忙地往外跳,不是找死吗?哪怕是跳得最高真的得封太子,做二十年太子试试看?那就不是一个好位置!谁坐谁找死。   孙秀云那边也接了不少帖子,她是个柔顺内秀的性子,本就不是爱热闹的人,自然也是没去的。孙清兰和孙清竹在夫家也得了许多邀约,众人都知道孙尚书一直没娶妻,将两个外甥女过继在膝下,当亲生女儿疼爱呢!好在挑的两户人家门风好,都守得住门户,照常过日子。   正月初六那天,连成骏带着妻子儿子前来拜访。郝氏身体不适,瑞和便让人去接大姑奶奶回来帮忙接待世子夫人。   等连成骏一家离开,墨盒凑上前来:“刚才平陵侯世子夫人身边的侍女偷偷给了小人一封信,说是极其要紧的事情,让小人务必悄悄给您,不能让旁人知晓。”他的语气中带着疑惑与惊疑,他对自己主子的为人很了解,那是真正“郎心似铁”,在任上时不管下头送多少美女上来,全都打发了回去,还毫不留情面地斥责。这样的主子,如何能跟朋友的妻子有私情?既然不是主子对那位夫人有私情,难道是对方想要勾搭自己主子?天啊,那可是世子夫人呢!   “想什么呢?”瑞和睨了他一眼,“把你脑子的东西收一收,像什么样子。”   墨盒嘿嘿笑:“小的也没想什么。”识相地退下了。   拆开信,入眼是一手娟秀婉约的字迹,瑞和也没见过周淑慧的字,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她的亲笔。不过他也不在意,一目三行地将信看完。信里也没有说什么要紧事,只说有极其要紧的事情跟他说,约了后天在某个寺庙见面。   落款却是“萃玉敬上”,他一下子就笑了,看着落款,他倒是能确定这不是周淑慧的亲笔了,她还挺谨慎的,这信不管落在谁手里都牵扯不到她,毕竟她是周氏淑慧啊。   瑞和猜测她的意图,极有可能是遇到什么难题,事关两人的儿子连青云。这个时间节点,在上辈子的时候,周淑慧可是亲自领杀手灭了原身全家的,这辈子如何就成了联系原身想与原身见面了?   引起这种截然不同结局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是上辈子原身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与平陵侯世子夫人相比,就如蚍蜉撼树,灭了也就灭了。这辈子,周淑慧想要灭一个正二品尚书?怕是连念头都不敢起!   总结而来就四个字:欺软怕硬。   瑞和淡定地将信叠好收起来,然后继续在家里处理工作,后天很快到来,他根本没有出门的念头。   找了个借口出门上香的周淑慧从早等到晚,见再不回去城门就要关了,无奈返回。   “他怎么没来?怎么没来!”返程路上,周淑慧撕烂了一条帕子。她空等了一天,心弦绷紧了一整天,饭食都没心情吃,到现在又累又饿,头痛病还犯了。   迎雪也想不通啊,孙大人当年对自家小姐的痴迷眷恋不是假的,这些年也为了小姐没有成婚,今天怎么能没来呢? 第528章 夺命初恋   瑞和猜得没错,这辈子的周淑慧遇到了与上辈子一样的困难,她在惊慌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孙耀祖现在是二品大员了,这事儿掀出来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为了他自己,他也得帮忙才是!于是主动跟着丈夫去孙家拜年,让心腹侍女暗地里传信。   她想,孙耀祖当年那么爱贾萃玉,不说那份爱在十六年后还剩下多少,只说为了解开当年心上人不告而别的谜题,他都得来!再说了,孙耀祖一直没娶妻,她听丈夫说过,那是因为他心里有放不下的人。贵夫人们聚会时,偶尔也会说到大龄未婚条件极好的孙大人。孙耀祖的深情,那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贾萃玉出现了,孙耀祖不可能无动于衷。   周淑慧设想了许多再见面时场景,在心中也设计了一套应对的说辞,下决心一定要让孙耀祖心甘情愿地帮忙。   可人没来,一切筹划都成了空。   马车颠簸,周淑慧按着额头:“回去后你派人去尚书府看看,可能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是。”   迎雪这些年也培养了一些心腹侍女,费尽全力也终于将自己的丈夫拉到世子夫人这一边,忠诚于世子夫人。她身为内院的嬷嬷,出二门都很引人注目,虽不能将小少爷的秘密告诉丈夫,但一些外出打探的事情还是能交给丈夫去办的。   丈夫亲自去了一趟,回来说:“我跟门房打听了,门房嘴严什么都不愿意说,不过堵在尚书府门口拜见送礼的人不少,许多人都等了一天了都没能进去,他们都说今天没见尚书府有马车或是轿子出来,想来孙大人今天是没有出门的。”   “会不会是生病了?”迎雪问。   “应该没有生病,并没有大夫上门呐,且我还听说,今天户部侍郎上门了,还留下吃午饭了。”   迎雪忧心忡忡地回复周淑慧:“可能是孙大人公务繁忙。”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周淑慧的脸沉得像水,迎雪的眼睛也垂下来。她的儿子,唯一的儿子现在还在别人手里,现在生死不知。   她是忠心耿耿的婢女,但她也是一个母亲。她忍不住问:“姑娘,该怎么办呢?”   “那个人说要你拿一个我的最大的秘密交换书杭,你觉得背后之人会是谁?”周淑慧轻声问,“是大嫂,还是侯夫人?”   “总离不开他们二人,您不是说他们结盟了吗?也可能是他们一起做的。”迎雪咬着下唇,跪下,“姑娘,我就书杭一个孩子,生他的时候还伤了身体不能再生了,求姑娘您救救他啊!”   “你先起来,我正在想办法。”周淑慧叹气,“他不愿意见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也许事情并没有到那种地步。”迎雪急急地说,“奴婢看背后的人就是想抓您的把柄,这才抓了书杭来要挟奴婢,小少爷的身世只有奴婢和您知道,背后的人不可能查到。他们既然要您最大的秘密,我们就送一个给他,他们如何知道是不是您最大的秘密了?奴婢发誓,一定不会说出小少爷的秘密的!”   话是这么说,可自己哪个秘密都很重要,如何能说出去授人以柄?   不过看着忠心婢女,周淑慧心软了:“好。”她仔细地想了想,决定了,“她们不就是想要我的管家权吗?你就跟她们说,我在管家的时候挪了公中的款项,开了两间铺子,这个把柄不小了,她们一定满意。”   这就是愿意拿自己的管家权还有两间铺子来赎自己的儿子的意思了,迎雪感动落泪:“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两天后,书杭就回来了,不过瘸了一条腿。   侯夫人拿到证据后就去找侯爷告状,平陵侯也心疼继妻,到底是年纪轻轻就嫁给他做填房,没曾想孩子还没养住,怀着的也掉了。唉!少年夫妻老来伴,他对妻子也是有感情的。妻子拿来的证据都是全的,老二媳妇也的确不像样,他就遂妻子的意,将管家权收回来给妻子。   侯夫人便提拔大房的儿媳妇,婆媳二人合作起来管家,皆大欢喜。只有世子夫人的院子开始安静下来,似乎主动退让。   时光在此时终于分叉,在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周淑慧借着管家权旁落一事,对外称头痛病再次发作。后来从庄子上来送东西的一个管事婆子说,嵩城那边来了一个神医,治偏头痛很有效果。周淑慧便决定过去一趟,跟丈夫说:“你也不必担心我,我带足了人手过去的。且嵩城那边的庄子是我的嫁妆,自接手以来就没有正经梳理过,这几年的收成越发不好了,此番过去,我顺便理理事,想来是忙不过来的,灿儿在家就劳骏哥你费心照料了。”   因着才打压了周淑慧的气焰,大获全胜,侯夫人以为周淑慧这是在示弱,也并没有怀疑她的头痛病是假的,毕竟周淑慧的头痛病已经好些年了,时不时就要发作的。   就这样,周淑慧去了嵩城,用重金雇佣来道上的杀手,灭了孙家一家,修正了她当年心软留下了的重大隐患。   这辈子,周淑慧是没有胆子灭口了,连念头都没有过。处理完这件事之后,她趁机退居二线,反正她的儿子已经定下了六公主,自己又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侯夫人是不敢太过打压世子这一房的,老侯爷还活着呢!   她示了弱,想来那边就不会过分盯着她了。   不过,她还是有烦心事。   孙耀祖为什么没有来赴约呢?难道真的已经放下“贾萃玉”了吗?她心中有些酸涩,当年其实她也动了情的,青涩年轻的少年秀才,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柔软的光。过了十六年了,她早就将当年心弦颤动的感觉忘了,但现在孙耀祖也遗忘了贾萃玉,她还是不太高兴。   这一边,瑞和虽没有赴约,但因他早就收买了周淑慧院子里一个普通的三等婢女,那边的消息隔三差五就会送过来,听着平陵侯府里的局势变化,以及迎雪十二岁的儿子失踪又被找回来等消息,他很快就将事情连了起来。   看来周淑慧跟婢女迎雪的感情是真的深厚,这才舍得下管家权和两间铺子。   在那之后,瑞和并没有留过多的精力在周淑慧身上。再忠心的奴婢,那也是一个人,是人就有弱点。周淑慧的敌人从迎雪身上撬开过一条缝,就一定会继续往下撬!除非周淑慧能下狠心掐断源头,不然的话这一次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   可背后的人会束手旁观让迎雪死吗?迎雪再忠诚,舍得抛下瘸腿的独子去死吗?   而他要做的就只是等待。   果然,在那之后周淑慧开始担心起以后。迎雪的儿子能被拐走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自己还有多少东西能够折腾去赎人呢?她跟迎雪主仆情深,她完全没有杀迎雪灭口的想法,想了很久才想得一周全的主意,找来迎雪说要放她的奴籍,让迎雪带着孩子离开京城。   迎雪大惊,在周淑慧细细的讲解下她知道,这是主子对她的关爱。想起瘸了一条腿的儿子,她含泪点头:“奴婢走了之后姑娘可一定要护好自个儿。”   三天后,迎雪的儿子因脚伤高烧不退死了,迎雪抱着孩子的尸体投身火海,放的火将自家的屋子全烧光了。   “她竟这般狠心?”侯夫人听到消息忍不住坐直了,“迎雪真的死了?”   “挖出来两具焦炭,应该是死了。”   “肯定是她动的手,给我查!世子夫人杀害心腹侍女,其中必有隐情。”侯夫人下命令,目光阴鸷,“迎雪手中应该有她一个天大的秘密,之前那件事怕是让她起了戒心了。”那是一个比贪墨公中款项还要严重的秘密,所以周氏才舍弃了用了二十多年的心腹侍女。   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时间飞快,新出嫁的孙清竹也怀孕生子了,她的福气好,生了一对龙凤胎,母子均安。郝氏抱着孩子,眼睛红红的:“好福气的孩子哟,外曾祖母疼你。”   孙清竹的婆家也是欢天喜地,婆婆握着郝氏的手连连夸赞:“不愧是您老人家亲自带大的姑娘,贤良淑德、恭谨孝悌,到我们家里没有谁不夸的,真真是一个好儿媳妇!您把这么好的孙女给了我们家,我们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才好!”又保证,“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这怀双胎伤身,虽清竹生产顺利,但也多少伤了些元气,我啊在这里跟您保证,一定会好好地照顾清竹的,还有老大,他要是敢对不起清竹,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这番话说得敞亮,郝氏也满意极了。   等回了尚书府,郝氏脸上的笑容才落下来,来找瑞和:“看来龙凤双生的血脉是郑家那边带来的了,看见清竹的龙凤胎,我就想起郑家……现在的生活就像一个梦,你说郑家真的不会找上门来吗?”   瑞和扶着她坐下,亲自给她奉茶,笑着说:“您放心,他来不了的。”   “可是有什么缘故?”   瑞和淡淡地笑:“他写和离书隔年就去参加秋闱,落榜了,他不甘心继续考,三年后再次落榜。家中不仅一个铜板都没剩,还欠了一堆债,他就歇下科举的心思,打算跟父亲一样开私塾。不过他的名声坏了,几乎招不到学生,后来将束脩降到很低,这才招到学生。”   “看来他的日子过得也不错。”郝氏还有一些怨。   “那倒也没有。大概五年前吧,郑坤欠了大笔的赌债,就把已经有亲事的女儿从婆家抢回来卖了,后来把儿子也给抵债了,当地正好换了一个新县令,那县令是个正直无私的性子,知道郑坤的所为极为恼火,认为郑坤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却品德败坏,不堪为秀才,因此上报州府,得省提学官批复后革除了郑坤的功名。杀鸡儆猴,当地士人圈的风气为之一肃。”   郝氏愣了一下,随后感慨:“这是报应啊。”   “是啊。”瑞和没有说的是,那个县令是广宁府出身。 第529章 夺命初恋   郑坤正经开了几年私塾之后,不知道怎么染上了酒瘾和赌瘾,时常误了课堂。日子一长,学生就全都走光了。在这期间,郑老太苦撑多年的身体终于熬不住,撒手归西。月娘做秀才娘子才几年,就只剩下一个空名头,什么实惠都没有。丈夫靠不住,只浑浑噩噩地喝酒赌博逃避,不帮忙养家就算了,还倒贴债!   这种日子过不了几年,月娘就受不住了,她狠狠心给女儿许了亲事,给一户庄户人家做了童养媳。至于儿子,这是郑家的独苗,再不必多担心的,郑坤再混账,能把独子饿死不成?   然后月娘就跑了,在一个清晨带着一个小包裹跟着一个客商离开了当地。这是她第二次逃跑,上一回是躲避婆家逼迫守寡,所以逃回娘家,又算计着让姨母垂怜将她接过来住。等到了姨母家,稍住了几天她就知道自己有机会了,所以她哄着姨母让姨母心动,偷偷帮她与表哥牵线。一切都是那么地顺利,后来她还生下了龙凤胎,大吉之兆!但那吉祥没有持续几年,到现在来看,当年的算计真是败得一塌涂地。   第二次,她却来不及多加挑选了,再不走的话郑坤那个混蛋可能要典妻抵债了,所以她再次跑了,也称得上及时止损。   不过她并没有过上好日子,客商富裕,每到一个地方就置一门妾室,她费尽心思勾引得以跟着一道走,却到底已经没有当年的貌美多情,整个人如被敖干的老菜帮子,客商很快就对她不耐烦了。加上她当年生龙凤胎坏了身体再也不能生,客商抛弃她完全没有一丝犹豫。   后来,她被客商卖了,辗转地被过了一道又一道的手,最后死在了某个下等妓院的偏僻潮湿角落。临死之前她回顾自己这一生,最怀念的有两个时候,一是初嫁时与丈夫你侬我侬,二是守寡之身在姨母家受到了热情周到的照顾,特别是她的表嫂,那真是一个如水般温柔可亲的女人啊,怜惜她的遭遇,待她十分好,一点家务都不需她干,只让她陪着孩子们玩就行。   黑暗中,月娘大声咳嗽,心中充满了无限悔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自己这一生痛苦的源泉来自哪里,那就是找了一个又一个靠不住的男人,最后也葬身于男人之手!   “若、若有来世,我一定擦亮眼睛,找一个绝顶的好男人!”   好吧,看她这样样子,还是未曾醒悟。   自以为参透真理的月娘含恨而终。   而郑家,郑坤欠下大笔债务,面临着被打断腿的危机。他已经把房子卖了,还把给人做童养媳的女儿也硬抢了回来卖掉了,能卖的都卖了,还能再卖什么?他将儿子推出去:“我把他给你们!给你们!”   儿子一脸懵,随后眼睛红了。   讨债的人看了看郑坤的儿子,狞笑着点头,正好他家缺个上门女婿,这个小子的老子以前到底是个秀才,想来也继承了两分读书的天分,反正他家有的是钱,以后供这小子读书,等有了功名之后自己的女儿就能跟着享福了。   “这可是你的独生子,你当真舍得?”   “舍得舍得!他的娘是个贱货,不是好东西,我看着他也烦得很,谁知道他是不是我的种?您就把他带走吧!”郑坤忙说,他的面容带着谄媚,丝毫不见当年意气风发秀才公的模样了。   这句话终于让儿子的心彻底死了。   债主看了看,满意地点头。这样就好,割舍了郑家的情谊,以后自己家再对他好一点,想来他就能全心全意为自己家了,这是白捡了一个读书种子哟!   瑞和从头到尾只伸手两次,一次是让管家过来设计让郑坤写了和离书,二就是给郑坤老家当地新来的县令写了一封信,提醒对方要多多重视当地士人的德行,并将广宁府某个举人仗着功名抢占农田强纳民女为妾为害乡里的案例写进去,感慨读书与修身缺一不可。那个县令是瑞和资助上京赶考的,性格刚正不阿,觉得瑞和说的极有道理,将本县的秀才举人都查了一遍,还真的查出两三个害群之马,立马就给整治了。   三年后,瑞和从户部尚书改迁吏部尚书,掌管六部之首,加太子少师。   当然了,齐皇还是没有立太子,不过朝中请立太子的声音越发大了,毕竟齐皇的年纪一年年地增加,就算现在看起来再康健,也是五十有四的人了,立太子才是稳固国本与朝纲的举措啊。   瑞和这个太子少师一出来,虽只是加官以示功绩和尊荣,但还是被朝臣当做是一个讯号,一个皇帝终于松口的讯号,请立太子的折子雪花一样飞进内阁,再经由内阁呈上齐皇的案桌。   已经入阁的原工部尚书周大人看着折子沉吟不语,最后还是将折子递了上去。他的表妹是淑妃的生母,淑妃育有二皇子和五皇子和六公主,六公主又嫁入他女儿的夫家平陵侯府,成为他女儿的儿媳妇。血缘的纽带让周家天然地成了淑妃一派的人,周阁老知道这很危险,但却有可能获得泼天富贵。出于谨慎,他并没有全副身家都投靠到淑妃一系,只是偶尔为淑妃一系的官员行个方便,现在淑妃一系的官员开始试探陛下立太子,他便顺着他们的意将折子递上去。   齐皇看着折子,神色不明。正好瑞和求见,他就让瑞和进来,笑着说:“他们都往朕这里递折子,你怎么没有?”笑容却不入眼底。   年龄增加带来的不安全感以及儿子逐渐长成的危机感,让这个英明的皇帝展现出比以前更加难以捉摸的状态。在这样的皇帝面前,瑞和心神紧绷,脸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众位皇子都很出色,不过以臣之见,最了解皇子们的必定是陛下您了,为了天才苍生社稷福祉,陛下肯定会挑选出最合适的储君的。臣少与皇子殿下们交往,对他们都不甚了解,因而就不对储位人选过多发言了,免得干扰了陛下的思路。”   他这般坦荡,齐皇的心情却好了不少。   “可是他们一直催,催得朕心中烦躁。朕春秋鼎盛,等过了六十岁再立太子也不迟。”齐皇冷笑,“当朕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一样。”   瑞和安静地听着齐皇抱怨,一句话都没有说。齐皇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需要的只是倾听。   接下来,为了太子之位各方真的是花样百出,但总的来说核心不变:在朝堂上朝堂下攻讦对手,让对方出局。一通乱拳之后,又有几个皇子出局,严重些的还被贬为庶民。其实这几年已经陆续折了好几个皇子,经过这一遭之后,现在势头较盛的就是皇后所出四皇子,贵妃所出七皇子、淑妃所出二皇子。   这三个皇子各有长处与短处,瑞和也不知道齐皇想要选哪一个。礼法上,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但四皇子出生的时候,皇后还不是皇后,所以他这个嫡子也不太正统。   “你觉得会是哪个皇子?”孙秀才问瑞和。   “儿子也不知道啊,圣心难测。”   “也是,这都是天家的事情,你好好为圣上效力,别的都不管了。”孙秀才低声说,“我们家是寒门,给不了你什么助力,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拼来的,也是来自圣上的信任与荣宠,你切莫骄傲自大插手立储,到时候让圣上对你疑心。”他没有做过官,但在一些大道理上很有自己的想法。   “您说得是,儿子记下了。”   “那就好。这股风一刮起来,家中的帖子又从成筐成筐地收,看得我头皮发麻。”孙秀才背着手出去了。   等到了瑞和的生辰,送上门的礼单又差点把门房淹了。瑞和下了严令一概不收,就算硬丢下来,他也卖掉折现捐到京城慈育院去,又在齐皇面前报备,气得背后之人牙痒痒的。   “就不能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拉拢他吗?”   “孙尚书没有娶妻,只有两个从姐姐那里过继来的两个女儿,那两个女儿也出嫁了,行事作风跟他一样,什么礼都不肯收,古板迂腐得很!”   相似的对话发生在不同的地方,瑞和扎好自家的篱笆,时时敲打下人,闲了就让女婿带着妻子孩子来尚书府吃饭,除了指导他们读书,便是告诫他们现在京城风大,要关好门窗云云。   这一天,在平陵侯府的内线送出来消息,说是昨夜世子和世子夫人大吵一架。内线只是一个三等丫鬟,打听到的消息不多,只能从其他丫鬟口中得知,夫妻吵架时带出“嵩城”这个字眼。   “嵩城?”瑞和想起那一年周淑慧连成骏纳妾伤心之下避到嵩城的嫁妆庄子上,然后在那里跟原身开展了一段话本般浪漫绮丽的恋情。“难道已经掀开了?”   他猜得没错,前脚刚收到两人吵架的消息,后脚连成骏就上门了。   见到连成骏的模样,瑞和大吃一惊。原因无他,连成骏的脸色极差,眼下两团浓重的黑眼圈,眼睛里遍布血丝,整个人透出一个癫狂过后的死气沉沉。   “桂生,我对不起你。”连成骏哑声说着,然后跪了下来。 第530章 夺命初恋   “你先起来,做什么要跪我。”瑞和硬将人扶起来,他看连成骏心如死灰的模样,确定真的是东窗事发了。   连成骏木木地坐下,将事情说了。   “昨天我父亲请了太医来家里给我把脉,说我身体有问题,无法使女子怀孕。我父亲问太医可能治,太医说已然成定局,治不好了。他还说,我的脉象有治疗过的痕迹,不过我这种情况是药物所致,药物太烈,又没有及早发现,想来当年也没能治好。我父亲又追问中毒的时间,太医说最少也在二十年前了。我父亲很生气,紧接着我的继母又说有一个人或许知道一些什么,将迎雪叫了进来。迎雪是我妻子周氏极为看重的婢女,早些年死于火灾了,其实在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心中就不安极了。”   “迎雪说,周氏嫁给我几年都未有身孕,她找大夫看,都说她身体无碍,所以她便担心是我身体有恙,她找了个给我请平安脉的由头,找专门治男子不孕的大夫给我把脉,这才知道原来我中毒了。那个时候,我因着无子,世子之位一没有敲定,她便将事情瞒了下来,借口我读书伤身给我喝补药,实则是偷偷为我治病。我竟是个傻子,无知无觉地喝了大半月的药,后来药停了,我还想着不过是补药,不喝便不喝吧,哪里知道原来是大夫说毒性太强,已无力回天。”   “她是那么焦急,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我父亲给了我几个妾室,我因与她争吵,怄气没有拒绝那些妾室,没曾想她伤心不已,离家去了庄子上散心。”   连成骏眼神如同暮日,没有焦距地看着虚空:“那庄子就在嵩城,迎雪是宜县人,家里人都在灾年里死光了,她去给家里人扫墓,在县城里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长得与我相似,她回去跟周氏一说,周氏突然就起了心思。”他的视线晃了晃终于对焦在瑞和脸上,扯出一口跟哭一样的笑容,“迎雪去打听了,那个人是宜县最年轻的秀才,去年才中的秀才,今年也才十八。桂生,你说,那个人是谁?”   瑞和叹一口气:“那个人是我。”   他毫不吃惊的模样,让连成骏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你难道已经知道了?”   “是,早在那一年与你喝酒时,我酒兴上头画了一幅贾萃玉的画像给你看,当时你极为震惊,那脸色别提了。酒醒后我回想你当时的表情以及问我的话,心中就起了疑心。不过当时我并不是疑心你的妻子是贾萃玉,而是猜测会不会跟萃玉有亲戚关系。我特地去打听过,知道你的妻子有妹妹,但并没有一个长得与她特别像。后来有一年新年宫中大宴,我在静夜池赏景时偶遇了世子夫人,那一眼我再不敢忘。”瑞和看着连成骏,“我得闲时喜欢看杂书,会一些看相之术,你该知道的。”   连成骏心中震动,下意识点头。   “我问了宫娥,宫娥说那是平陵侯世子夫人,我当时心中极为震惊。虽然年岁上对不上,妆容也不同,但那就是贾萃玉。我心中乱极了,过了年才敢去查,查了许久我才确定那就是世子夫人。”   “你、那你为何不说?”话一出口,连成骏自己也觉得不对。   瑞和感叹:“要我怎么说呢?说我少年时期喜欢的女子,其实是你的妻子,跟你生儿育女的世子夫人?瑾朝兄,在知道真相之后,我也辗转反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可后来我想,我与你的交情不应该受这件事的影响,那只是一个错误,现在你们夫妻感情美满,又有聪慧孝顺的儿子侍奉左右,我又何苦用那件事陈年往事来打扰你,让你们夫妻生隙家宅不宁呢?”   “你就没有想找慧、周氏求证的心思吗?”   “没有。”瑞和坦然地看着他,“我可以跟你保证,除了那次宫中偶遇,我没有再见过世子夫人,更加不曾与她私下见面。”他将一封信拿出来,“这是过年时你携家属来我家拜年时收到的,世子夫人身边的侍女迎雪偷偷塞给我的小厮,我并没有赴约。”   连成骏接过信看,并不是妻子的笔迹,但这信纸是他们侯府的,明确的说是妻子的陪嫁铺子所出,日常会供应他们这一房的所有笔墨纸砚。   “当年我初入京城时有人跟踪我,当时陛下垂怜特地派人护送我,顺道揪出了跟踪我的人,那个人是个混混,审问后是世子夫人的贴身侍女迎雪与他交涉的。当时周阁老还来与我道歉,说是因为我的相貌让世子夫人误会了,以为我是侯爷的外室子……如今想来,当时她就知道我的存在了,那么她隐忍十几年,为什么会在今年送这封信给我?对我来说,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往事,我时刻回忆的也只是一个叫做贾萃玉的姑娘,并不是平陵侯府的世子夫人。不管她约我见面想说什么,我都不想听也不想知道。你今日过来与我说这些,我也很吃惊,你喝口热茶吧,你的脸色非常难看。”   “……”连成骏喝了一口气茶,抖着手将茶杯放回桌面上,发出不小的闷响。原来、原来妻子一直知道桂生的存在,那她是如何看待自己与桂生的交往的?在知道自己与桂生的交情时,周氏心中到底在想什么?这个念头让他心中发寒。他一直以为她跟少时一样纯真,无法相信妻子竟然能瞒住这样一个大秘密十几年,不露一丝端倪!   “若是说这件事,你并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倒是我对你有过隐瞒,该我向你道歉的。”   “不,不是这样的。”连成骏苦笑着,“的确是我对不起你,你们的相遇和相、相恋并不是偶然,也不是周氏一时行差踏错,她是故意的……她、她想要有一个孩子,所以她选中了你,她是诓骗你的……”这对他来说真的是太痛苦太绝望了!   见连成骏情绪崩溃,捂着脸哽咽,瑞和十分同情。   也许在十几年前揭开真相,连成骏受到的伤害还没有这么大,但同理,周淑慧也可以轻身而退。那一年由一个谎言编造的恋情结成的果实,需要时间一年又一年地增添束缚,直到连青云长大成人卷入侯府中爵位争夺战,再加上连青云娶妻生子,妻族带来新的利益纠缠团体,层层纠葛之下,秘密爆出来才能够给周淑慧致命一击,让她再不能翻身。   而这些,都是周淑慧当年一念起带来的结果,她一步一步将自己推到了这个地步。   而瑞和所做的只是冷眼旁观,丝毫没有插手,果然遵循上辈子的轨迹,秘密还是被揭开了。   由平陵侯府内部解决这件事,至少能将事情捂烂在锅里,不至于满京城风言风语。只看淑妃,就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嫁一个奸生子,她的女婿就算做不成世子,那也该是侯府公子。而平陵侯府看着淑妃一派的面子,以及由周氏以及连青云作为纽带而带来的周阁老的势力,也不可能将这件事闹大。   各方博弈的最后结果,只可能是找个借口将世子之位移到侯府其他公子身上,周氏也会得一个体面的名头去接受惩罚,孙耀祖这个名字上也不会沾上什么桃色新闻,更不会多一个儿子。   当然了,这是瑞和自己的想法,事态如何变化,还要看牵扯其中的人们如何选择,每一个不同的选择,都会引发不同的后果。   等连成骏情绪平静下来,瑞和让人上净面的温水和毛巾,再上一盏新茶。   “你好像不吃惊?孩子的事情——”连成骏有些难以启齿。   瑞和也苦笑了:“你说得这么清楚,我也猜出来了。连青云是我的孩子?”   “对。迎雪说的,周氏也承认了。桂生,你、你有什么想法?我心中实在很乱。”   “我没有什么想法,突然之间你跟我说我有一个儿子,我总觉得像在做梦。不过我大概有主意了,说我狠心也好,我并不想多一个儿子,我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进一步退一步都很要紧,青云娶妻六公主,其中的政治意义你也知道。对我来说,多一个儿子带来的就是麻烦。”   连成骏愣了,这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啊。“你不是为了贾萃玉一直不成婚吗?”现在凭空有了这么大一个儿子,竟毫不心动么?   瑞和平淡地说:“早些年是因着心中有羁绊不想成婚,后来外放到各地,公务繁忙,也就无心个人私事了。现在到了这个位置,不成婚反倒意味着清净和安全,我并不想多一门妻族给自己带来不稳定与危险。至于贾萃玉,早在知道她是周氏之后,我就已经死心,若不是今天你上门来说这些,我早就忘了。   我知道你觉得我对青云太过冷淡,可连青云是她算计着我生下来的,我并不知情。我当年将所有真心都给了她,换来的却是欺骗和利用,虽对贾萃玉的感情已经淡去,听到这个真相我心中还是涌起一股怒气,这股怒气是为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在贾萃玉不告而别后前往嵩城拼命寻找最后伤心伤身得累病了的孙耀祖!   一个谎言下诞生的孩子,一个带着其他人姓氏在别人家长大的孩子,一个从出生到长大娶妻生子都跟我无关的孩子,你期望我能在这一刻对他迸发出多少父爱?他在我心里,就是一个朋友的儿子,即使你现在说他是我的儿子,我也没什么感觉。”   一番话下来,连成骏的脸色灰白极了:“可是青云是无辜的……”   “孙耀祖也是无辜的。”瑞和看着他,“连青云作为你的儿子在侯府里成长了十七年,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我想他并不缺乏父爱。对了,这件事你告诉他了吗?”   “……还没有。”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为他争取权益,等他知道这件事后作出选择也不迟。” 第531章 夺命初恋   沉默在此处空间里蔓延,瑞和却主动提起话题:“你今天登门,又将自己的私隐和事关家族声誉的秘密告诉我,应该不止是为了跟我道歉。当然了,以你的品格会替妻子对我道歉不奇怪,但我知道你是侯门培养出来的世子,家族的名誉和利益才是你心中之重。发生这种事情,其实你不应该跟我说,更不应该说得这么详尽。你是有事情想找我帮忙吧?”   心事被戳中,连成骏的脸色更加难看,他觉得自己此时太丑陋太恶心了。   “就如我刚才所说,我清楚你的为人,所以我相信你道歉的诚意,不过我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口比较好,为你好,也为我好。为了我们的友情,也为了我自己的名誉,我接受你今天的道歉。我并不想再见到周氏,所以也没有让她亲自道歉的想法,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至于青云,我没养过他,自然也不期望他今后孝顺我,他要孝顺的只有你,认亲便也免了吧。”   话都被瑞和堵住了,连成骏剩下的话也没能说出口,也羞愧得不敢再提,面色颓败地离开了尚书府。   连成骏回到家后就病倒了,风寒来势汹汹,高烧不退。周淑慧急得不行,赶紧请大夫。   平陵侯过来,问连成骏:“孙尚书怎么说?”见儿子脸上毫无生机,他心里也不好受。他瞥了一眼儿媳妇周氏,让她下去。   连成骏垂着眼睛将他们二人的对话说了一遍。   “孙尚书心真是狠,青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竟丝毫不上心?”   这话让连成骏怎么回?在昨天之前,青云也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子。他的儿媳妇六公主也怀孕了,再过七个月他就能做祖父了。   一切本应该是那么美好。   见连成骏沉默不语,平陵侯叹气:“骏儿,我知道你心中难受,也知道你兴许在心中怨恨我逼迫你,可我也没有办法啊,这是淑妃那边的要求。孙耀祖现在是吏部尚书,深受陛下信任,是几位皇子争相拉拢的对象,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他们是不会放弃的。   你该知道,六公主下嫁给青云,我们平陵侯府即使不支持二皇子也不行了,在其他人眼里,我们侯府就是淑妃一系的了,以后如果不是二皇子荣登大宝,我们侯府也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全力支持。我们侯府已经掺和太深了,到今天这个时候已经无法脱身。   青云虽不是你的儿子,但他是周氏的亲生子,有这层关系在,周阁老与淑妃一系的联系就不会断,但我们侯府却要遭殃了。”   他看着儿子,眼中的悔意翻涌,“青云尚了六公主,宫中之所以赐婚,是因为青云是我们侯府的嫡孙,如果身世真相爆出来,我们侯府就是欺君大罪!好在青云的亲生父亲并不是无名之辈,如果孙耀祖愿意帮忙,这件事就能捂下来,我们也不会得罪淑妃。”   “父亲,我明白……所以我过去了咳咳咳。”连成骏苦笑,“桂生说得很清楚,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不想掺和皇子间的斗争,更不想因为一个从天而降的亲儿子被拖下水。”   “你没有多劝一下?”   “我还要怎么劝?”连成骏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暗淡无光,“我有什么立场劝?他也是被骗的,我真没脸说出口!父亲,您别再说了,其实我很不想怨您,但当时大哥与承恩侯家结亲,您就不应该抱着侥幸搏一搏的心态没有阻止。大房跟夫人联手又有承恩侯这门姻亲,这让周氏心中惶恐,不听我的劝阻擅自去筹划与六公主的婚事,后来她如愿了,青云娶了公主,让我这一房跟淑妃一派搭上关系。   圣旨下来之后,周氏不承认是自己谋划的,我还是罚了她禁足。那个时候我以为即使赐婚六公主,但我们侯府其实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维持现状。后来我们侯府与二皇子的关系日渐紧密,也是您拿主意的,是您在二皇子和四皇子中间选择了二皇子。可在选择了二皇子之后,您仍放纵着大哥亲近承恩侯府,丝毫不加以阻止!您总是这样,喜欢观战喜欢挑选,喜欢两头下注!当年的世子之位也是这样,我明明才是嫡长子,您却总是下不了决定,府中因此众人心思浮动,您敢保证,儿子中的毒不是府中的人下的?谁会想害我无法诞下子嗣?若非利益相关,不会有人这么害我!”   说着,他心中的愤怒如燎原的星火,慢慢地喷涌而出。   “您当年若是不满意我,大可直接越过我请立其他兄弟为世子,我也就能早早死心!我死心了,周氏便也能跟着死心,也不至于因为心中执念而走错路,想出借、借种生子这种荒唐的主意!这一切,我有错,周氏有错,您也有错,现在的困境就是种种错处带来的报应!”   他大喊出“报应”两个字,隔壁房间的周淑慧也听见了。她浑身一颤,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让她一阵头晕目眩。   “世、世子夫人,您没事吧?”婢女也听见隔壁的声音了,吓得不停发抖。   “我没事,你下去吧,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我也救不了你。”周淑慧摆手。   婢女连连点头:“奴婢什么都没听见!”这等秘闻是会死人的,她后悔极了,恨不得自己现在是聋子,赶紧退了出去,还避到了院子里。   婢女一走,周淑慧什么威仪都不管了,忍不住爬上床,用温暖的被子裹住自己,希望能得到一丝暖意。但没有用处,她还是一阵阵发冷。她觉得自己身处噩梦之中,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未曾醒来。   她再也想不到死遁逃走的迎雪会被抓到,明明计划是那么地天衣无缝,知道的人只有自己和迎雪。以迎雪的本事一定会带着孩子藏得很好,为什么会被找到?   侯夫人以迎雪儿子的性命做威胁,最后迎雪背叛了她。昨天夜里迎雪对她跪下磕头道歉,额头被磕得鲜血横流的一幕仍在眼前浮现。周淑慧无法怨恨她,那是迎雪此生唯一的孩子,母亲为了孩子能做出什么来,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在今天丈夫回来之前,她虽也在惶恐自己的未来,但并没有到绝望的地步。她是周阁老唯一的嫡女,她的母亲同样出自名门,她并不是一个能够被随意处置、没有娘家支持的可怜女人。   最差的结果,大概就是她会被休弃,做不成世子夫人没关系,她可以做周家的姑奶奶。父亲大抵很生她的气,但母亲一贯疼爱自己,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还有青云,这也不必担心。青云的亲生父亲现在也是吏部尚书了,是朝廷重臣,日后还极有可能入阁,有这样一个父亲,即便青云的出身会让人诟病,也没人敢欺负他。且她为儿子娶了一个公主,这又是一重保障。   儿子读书的天分很不错,想来以后也一定能够蟾宫折桂。到时候母凭子贵,她一定能够重得荣华尊贵。   在今天之前,周淑慧就是这么劝着自己,知道丈夫今天去了孙尚书府,她心中还有一些期盼。虽然之前约孙耀祖他没有赴约,可等他知道他们之间生有一个儿子青云,她还将青云教养得如此出色,他难道会不高兴吗?子嗣对一个男人的重要性,周淑慧是再了解不过的,孙耀祖可以不在意她了,但他一定不会不在意青云!   可丈夫回来时那糟糕的脸色,以及现在与公公的争吵,无一不让她的心沉到了寒潭里。她抖着身体缩在被子里,心中终于涌起对孙耀祖的恨意。   隔壁。   平陵侯颓废地坐着:“那你说该怎么办?你母亲那边在威胁我,如果不将世子之位让给你的大哥,她就会将事情告诉承恩侯府那边,让皇后一派将事情闹大。今天你劝说孙尚书失败了,也就是说连淑妃那边也没了转机,两头都得罪了!那该怎么办?顺着你母亲的意思,夺了你的世子之位?”   母亲?   连成骏冷:“父亲也不要再这样用‘母亲’这个词来称呼她,她不是我的母亲,她只是我的继母,往后我最多称呼她一声侯夫人!”   平陵侯更难堪了,叹气:“可若是没有她,你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给人家做便宜爹!”   连成骏冷笑连连,他一直是温文尔雅的,几乎没有过这样阴冷的模样。“我倒宁愿被骗一辈子!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区别呢?侯夫人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我明白得很,她利用这件事谋利,啃着我的骨头和血肉往上爬,难道还要我感恩戴德,跪下来谢谢她不成!   侯夫人为了个人私利不顾侯府的生死,您身为丈夫竟然无法辖制她,就这样被她威胁不成?其实不是,您只是觉得孙耀祖有利可图,所以才装作被胁迫不得已的模样。您并不是走投无路,您只是想走一条有更多利益的路!如果不然,早在侯夫人威胁你的时候,以您的手段难道无法让她闭嘴?父亲回去吧,这件事随便你怎么处理,我已经全都不在乎了。”   连成骏可以不在乎,平陵侯却不能。他被儿子戳中心思,脸上又青又白,甩手离去。 第532章 夺命初恋   平陵侯没去别的地方,他先回了内院找妻子谈。妻子咬死不松口,还说:“你如果不答应我的要求,就算把我灭口,我也会将事情捅出去。”她冷笑,“我都安排好了。”   把平陵侯气得手直哆嗦:“你、你怎么就非要老大当世子?老二怎么得罪你了?”真要说起来,老大老二都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侯夫人淡笑;“谁对我孝顺我就偏着谁,又不是天生下贱,人家对我不屑一顾我还眼巴巴地凑上去。”   “骏儿对你恭敬有加——”   “那又如何!”侯夫人眼中含着恨意,“我之前查出来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相信,既然你无法为了讨回公道,那我就自己来。”   “无可理喻,无可理喻!”   夫妻二人不欢而散。   平陵侯连晚饭都没吃,直接去了周阁老的府上,给周阁老带来了这个称得上惊骇的坏消息。没办法,他这边已经完成兜不住了,只能找亲家一同商议。离开侯府之前,他下令封住妻子的院子,任何人不准进出。   平陵侯夫人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她也出身高门大户,祖父曾经官拜阁老,父亲现在也在地方做知府,家族其他叔伯兄弟也各有职位,娘家可靠,她就有底气。若不是祖父祖母接连去世,被守孝耽误了花期,她也不会与人做填房。做填房就算了,只要有自己的孩子,一辈子还不是就这么过下去了?   可她的儿子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   是谁害了她的孩子?是谁将她和孩子视为威胁?   平陵侯夫人病好了之后发了疯般去查,却查出一个服侍过前侯夫人的管事嬷嬷。很明显,那个管事嬷嬷十分忠心,哪怕主子死了,也在为主子排忧解难。当然了,平陵侯夫人并没有那么蠢什么都相信,这个府中姬妾甚多,庶出子也有七八个,哪个都有嫌疑。特别是主动靠近她的大房夫妻,也让她心中疑虑。   可她将调查结果告诉丈夫,丈夫不止不信,还怀疑她是出于私心构陷继子。   那一刻,她的心都凉了,第一次认识到“活人争不过死人”这句话的厉害之处。在那之后,侯夫人才将世子视为眼中钉,不然的话她的仇恨无处安放,人都要活不下去了。筹谋几年,盯梢几年,终于挖出来一个天大的把柄。   侯爷再恼怒又能怎么样?还能把她杀了不成?而且她已经做好准备,如果她这边有不测,消息就会传出去,到时候让平陵侯府也跟着倒霉吧!   平陵侯一整晚都没有回来,与周阁老商议了一整夜,天还没亮就有人从周府后门出发,快骑出城,直奔永填府宜县。   第二天早朝结束,周阁老找上瑞和,说要聊一聊。   与周阁老能聊什么呢?   两个在酒楼包间坐下,周阁老寒暄几句后进入正题,说起昨天连成骏找他说的事情:“我也是昨晚才知道此事,我代表我那不成器的女儿向你道歉。”说着站起来要躬身,瑞和眼疾手快将人拦住,压着周阁老坐下。   “周大人不用这样,这其实跟您没有多大关系。”瑞和也重新坐下,“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令爱在夫家做的事情,您这个父亲也管不到。”   这就是不愿意接台阶下的意思了。周阁老眼神动了动,又换了个角度来聊,说的是连青云。瑞和再次摇头:“昨天我已然跟瑾朝兄说得很清楚,我不需要他认我,我也不会认他。再多的话,您更加不用再说了,我没有去找令爱报复,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别的事情恕我帮不上忙,也没有心情去帮。犯了错的人总要接受惩罚,虽说世间的正义无法遍及每个角落,但我还是心存希望的。”   他丝毫不掩盖自己对周淑慧的怨与恨,这般直白,倒是让周阁老所有劝说的话术都堵在喉咙,没有施展的余地了。女儿当年做的事情太绝,从头到尾都是欺骗,现在也不能怨人家由爱生恨。   几天后,平陵侯夫人见与丈夫谈不拢,果然将事情捅了出去,让连成森送到了承恩侯的耳朵里。承恩侯知道了,也就代表着皇后一派、四皇子都知道了。   为了打击淑妃一派即二皇子的势力,四皇子决定将事情闹大,捅平陵侯府以及周阁老一刀。   “已经无法遮掩了,我虽禁足了李氏,她还是将消息传了出去。”平陵侯眼看老了几岁。周阁老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去宜县的人还没有回来。”   “没回来也没关系,我相信你手下人的实力,不过是扫尾工作罢了,他们一定能完成的。”平陵侯沉声道,“不能再等了,你刚才不是说已经收到消息,有弹劾的折子已经递进内阁了吗?你虽扣住了,但明天早朝他们一定会当朝发难的。”   周阁老沉默了好一阵,终于点头:“那你就去办吧。二皇子那边我已经谈好了,他们也会帮忙求情的。”他是阁老,二皇子为了拉拢他就一定会帮忙。   平陵侯松了一口气:“我办事你放心,只要人证物证销毁,其他的就是造谣。你放心,青云还是我的孙子,除了不能继承爵位,侯府里该他有的东西都会有的。”   周阁老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沉闷地点头。这一次,他是真的被女儿逼进了死角里了。六公主对外孙青云的确情根深种,但二皇子和淑妃都不是傻子,之前就对他没有倾力投靠而颇有微词,此次抓住机会便对自己施压。如果皇家要追究连青云骗婚,由“苦主”上告的话,女儿和外孙极有可能活不成了,他这个父亲也会因教女不严被追责。   这就是皇家,对你好的时候和风细雨,要是摆起架子追究你的错处时就是疾风骤雨,轻而易举能将一个家族颠覆。   他用自己全部忠诚换取了淑妃的“谅解”和二皇子的支持。做出这个决定并不难,他本就选择了二皇子,现在不过是加深合作而已,这个选择当然有利有弊,但拒绝的话弊处更多。   当天晚上,夜色厚重之时,平陵侯府内收买的线人再次传消息出来,说是世子夫人病了,午睡睡下后就没能清醒,烧得不知人事,到现在也还没有醒来呢。   一听这个消息,瑞和就知道平陵侯府与周阁老最终做出来的决定了。他们决定压下这件事,以周淑慧生病作为对她的“惩罚”,同时也是保护。至于迎雪,想来只有死亡这一条路供她选择了。连青云的长相看得出父母的影子,而自己又与连成骏长相相似,只要平陵侯府咬死了连青云就是连成骏的孩子,又将所有证据抹掉,谣言就只能是谣言。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周淑慧只需要病上几年,等事情淡去之后周阁老一定会将女儿解救出来。瑞和看过连成骏拿过来的连青云的文章,资质完全不逊于原身,加上有侯府提供的更优学习资源,以后的科举路一片光明。有一个好儿子,日后母亲自然能得到尊荣,到了那个时候,周阁老再运作一番,周淑慧自然就能“痊愈”了。   可这不是瑞和愿意看到的。他得知第二天朝会,承恩侯一派会有御史弹劾平陵侯府,具体弹劾内容瑞和就打听不到了,但肯定是周淑慧那件事。一弹劾,他也算男主角之一,必定会引起众人关注。知道他跟连青云的联系之后,以齐皇现在的疑心症,一定会怀疑他在跟平陵侯或者周阁老暗通款曲。   于是第二天在朝会开始之前,瑞和求见了齐皇。正被服侍着穿龙袍的齐皇听见层层递进来的通报声,微微皱眉:“让他进来。”朝会即将开始,有什么要紧事情不能在朝会上说,要在这个时间求见自己呢?   瑞和进来后行礼:“臣有一件事情跟您禀告。”   “说吧。”   瑞和就说了。   齐皇听后十分震惊:“果真有这种事情?”   “回禀陛下,此事是连世子亲口所说,想来他不会拿这种事情来诓骗臣。臣听闻此事也大吃一惊,但想着此事事关重大,今天早朝上兴许会有人提起此事,臣便想着得先跟您说,让您心中有准备。”   齐皇如何听不出瑞和的意思呢?现在三个儿子为了太子这个位置打破头,京城中不少豪门世家都掺和其中,由姻亲关系、师生关系等勾连起来的密集复杂的网,都希望能够捕获住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现在淑妃一系因为连青云露出弱点,皇后一派和贵妃一派一定会乘胜追击。   又要乱了。   齐皇叹气,问瑞和:“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我记得你很喜欢那个女子,为了她一直没成亲。”   “臣早几年就查出来了,只是没想到连青云会是我的儿子。”瑞和摇头,“那个孩子已经成年,也娶了妻子,想来已经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了。若是以后他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我会伸手帮帮他,算是全父子亲缘的孽缘吧,其他的臣没有想法。”   “好,朕知道了。”齐皇摆手,“你先下去吧,朕心中有数了。”短短的时间里,齐皇已经下定决心,他们要趁机发作,那么他就顺水推舟!查吧,他要看看几个孝顺儿子会查出什么来,又会牵扯谁。他看着退出去的臣子的背影,眼睛微眯。 第533章 夺命初恋   朝会大殿上。   “孙尚书。”   皇帝还没来,朝臣们便三三两两地说着话。平陵侯也过来,他已经好些年没能上朝会了,还是侯府搭上淑妃的线之后,二皇子帮他运作一番让他得了某个实职,职位虽不大,但到底让他得到上朝会的资格。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如果一辈子远离朝政核心,那才是真的完了。能够上朝会,对平陵侯来说就一种新生,一直价值与地位的体现。   瑞和对平陵侯点头问好,冷淡地收回视线,这种态度让平陵侯忍不住咬了咬牙。这是让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的男人,可恨情势比人强,他还得陪着笑脸说好话,挤出笑容再次搭话:“前几天瑾朝去贵府拜访,给孙尚书添麻烦了。”   “无事,毕竟该说的就得说清楚,才不会有遗留的麻烦。”瑞和平静地侧头看着他,“您说呢?”   这还怎么聊?   众目睽睽之下,平陵侯为了自己的体面,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呵呵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然后退到了后面去,心中恼恨极了。   很快齐皇就过来了,早朝正式开始。进展到一半的时候,承恩侯朝一个人使眼色,一个御史就上次禀奏,弹劾平陵侯府混淆血脉,欺君罔上的罪名。刚说完,满朝皆惊,皇后一派的人接连应声要求严惩,淑妃一脉的人则开始反对,说可能是误会要需要查清楚,还有周阁老也示意自己门下的人求情,与此同时议论瑞和的人,这真是比话本还要传奇的故事啊,一时之间朝堂上乱哄哄的。   齐皇沉着脸环视众人,点头:“那就查吧。”让二皇子负责查。二皇子一愣,赶紧领旨。   他又看向瑞和,停了两息才移开,又说:“老四和老七也一起吧。”   四皇子和七皇子立刻跪下领旨,二皇子侧头看他们,三个皇子的眼神纠缠着,火花四溅。   齐皇眯着眼看着,嘴边溢出一丝冷笑,但他坐在高高的龙座上,底下的人根本看不见。只有贴身侍奉的太监看见了,太监心中一凛,忙低下头。   退朝后,瑞和在出宫的路上被淑妃的父亲贺大人跟上,贺大人笑着跟他寒暄,邀请他去酒楼喝茶看戏。瑞和谢过他的盛情,婉拒了。贺大人还是坚持,瑞和停下脚步:“我的工作很多,真的没有空闲。”他的眼神中带上不满,“要不我去奏请陛下,请陛下给我少安排一些工作,再空出时间和您去喝茶看戏?”   贺大人僵硬着脸离开了,瑞和这才满意了,径直出宫,没有人再来拦他。他从寒门学子一步步走到今天,走的一直是纯臣之路,这条路利弊都有,但人生的每个决定都是这样收益与风险并存的,所以他走得毫不后悔。   看目前的局势,博从龙之功的危险更大,齐皇对儿子们的防备极深,哪怕现在只剩下三个较为出色的儿子,他也并没有从中择出一个来托付重担的意思,任凭请立太子的折子飞满天都不为所动。   这一次,如果二皇子计划压下这件事,以误会与谣言来结案的话,想来就该不妙了。齐皇不会喜欢自己被欺瞒,他正是年岁逐年增加安全感逐渐缺失的时候,如果二皇子真的这么干了,齐皇敏感的神经绝对会被挑动,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和绝对地位,瑞和想他一定会有雷霆手段。   二皇子的确打算压下这件事,这算是给周阁老一个人情,他愿意给这个面子。而且他的妹妹要死要活不愿意的,又怀了孩子,母妃也拗不过妹妹,他这个哥哥只好帮忙了。   平陵侯府对此也是支持的,毕竟世子爷被戴了十几年绿帽子,给别人养了十几年儿子的名声实在太丢脸了,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平陵侯府将会成为权贵圈未来几十年的笑柄!不管对内怎么处理,对外平陵侯都想要维护侯府的名声。   接下来,就是三种势力博弈的时候了,为了不后院失火,瑞和打算跟家里人说这件事,让他们心中有所准备。   乍一听这个消息,孙秀才和郝氏都惊呆了。瑞和严肃地告诉他们现在自己的立场,如果被牵扯进皇子夺嫡之战,不说以后会不会被其他皇子报复,只说齐皇就不会放过他。   “所以不管是谁来劝说父亲母亲您二老,都不要做出任何承诺,否则的话儿子会很难办。”   “是是,你说得对。”孙秀才深吸一口气,一个素未谋面的孙子,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自然比不上自己培养长大,现在又出息又孝顺的亲儿子的。而且他跟儿子谈论过时局,前阵子还叮嘱过儿子不要参与皇子之间的斗争,儿子说得直白,他立刻就将其中的利益关系理清楚了。   “可、可是——”郝氏想着孙子,心都是滚烫的。   “你要儿子还是孙子?”孙秀才见状下猛药,“那是侯府养了十六七年的儿子,你又没有见过他,为了他不要自己亲儿子了?”   郝氏摇头:“如何就到这个地步呢?那孩子不是侯府的亲生儿子,难道我们不能要回来?”   孙秀才对瑞和摆手:“你回你的院子吧,我来跟你娘仔细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这是他的责任。   之后瑞和又让人将自己姐夫、两个女婿请过来,表明好自己的立场,告诉他们自己的决定,让他们不要自作主张为了他接受别人的条件和交易。   送走女婿后,瑞和又跟姐夫在书房里谈了半个时辰。等肖将军要走的时候,瑞和亲自送他出门,墨盒这才找到机会禀告:“您说不要打扰您和将军谈话,周阁老已经在花厅等了有两刻钟了。”   肖将军对瑞和点头:“我自己出去就行,你快去见客人吧。”那可是阁老,不好让人家等太久的。   周阁老坐在花厅里,目光深沉地盯着墙上的某幅山水图,瑞和进来后先道歉,他也不甚在意,摆摆手:“是我不请而来。”又看着瑞和,“可有空闲与老夫谈一谈。”   人都来了,瑞和再不乐意也不能将人撵出去,于是将人引到书房。毫无疑问,周阁老还是为了那件事来的,那天晚上平陵侯去周家找他,周阁老气得当场就吐血了,货真价实的一口血吐出来,差点要了他的命去。他好强了几十年,不停奋斗,好不容易入阁了,临到老了却晚节不保,他再也想不到精心教养的嫡长女会做出这种毫无廉耻、害人害己的丑事!   到了今天,几个家族利益交缠,已经无法轻易切割开来。他们商议了几天终于做出了最好的决定,但现在皇上要求彻查,还让三个皇子负责查,这就难办了。任谁都知道,四皇子和七皇子肯定会使绊子的。   周阁老今天来,是还不放弃拉拢瑞和,女儿做的错事,在今天给他们这个围绕着二皇子一派的利益合作团体带来了致命一击,损失那么大,若是能拉来孙耀祖这个吏部尚书,好歹能弥补一些损失。   对此瑞和心知肚明,可他并不想顺着周阁老的意。周阁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瑞和都不为所动,看着明显老态的周阁老,瑞和想起当年初见时的对方的模样和精神状态,心中感慨,多说了一句:“周阁老,您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容易,家族的荣辱系于您一身,您要做什么决定,还是三思吧。”   周阁老瞳孔微震,沉声问:“你是真的不愿意帮忙吗?”他退后一步,也不奢望拉拢这个铁石心肠的外孙亲爹了,“若是有人来问你,你当真不能否认吗?”   瑞和摇头:“我行得正坐得端,做错的人又不是我,我为何要否认?”   “那你是想要认青云了?”   “这件事我上回就跟您说过了,想来您是没有听进心里去,那我就再说一次,我不会认他,我孙耀祖的名字下只会有两个女儿。”   周阁老失望又愤怒地离去。   回去的时候,他在马车上出神。三思?可他已经陷得太深了,如果不是二皇子上位,他还有周家被新君清算,必定没有好下场。即便他留了后路,日后阖家性命能保住,但荣华富贵肯定没有了。他不甘心,他要博的是更高的地位,更多的权势。   送走周阁老之后,瑞和跟门房交代,以后不管是什么阁老王公皇子,没有他的同意一缕不准放进来。   墨盒有些自责:“都是小的不好。”   “这一次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有提前与你说。”瑞和也想不到周阁老竟然会强硬进门,当时他跟姐夫在书房密谈,墨盒听他的吩咐不敢靠近,又不敢怠慢一国阁老,怕伤了主人的名声,便做主将人请进花厅,这样没有做错。“去账房领十两银子赏吧。”   墨盒露出笑容:“小的谢谢老爷。”他继续跟瑞和禀告刚才收到的帖子,将要紧的几家跟瑞和说:“有些人送帖子和礼物过来,非要见您,我就安排他们到待客室休息喝茶……”   瑞和便心中有数了,“做得好,以后还这样办,客客气气地收下帖子,门房的茶水点心也不要断,好好接待他们再送他们出去,他们也是奉命行事,切不可蔑视轻慢。”   下午瑞和还是没去吏部办差,他让手下的人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就来府中找他,这种避让的姿态让不少人看出来他的态度,齐皇也收到手下人传回来的消息,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摆摆手让人下去。他摸着扳指,眼中晦涩不明。 第534章 夺命初恋   朝会前一天。   周淑慧一整晚都睡不着,头突突地痛,所以吃过午饭后就歪在塌上闭目养神。   从知道孙耀祖不肯帮忙后,她就知道自己需要面对一段较为艰难的未来了。但她心存侥幸,觉得应该不会走到最差的那一步。她心中装着无数的心事,想起了少女时期在闺阁中的生活,想起了新婚前几年与丈夫如胶似漆的甜蜜,想起了在宜县那如置身梦境中的三个月……   然后忽然想起了迎雪。迎雪啊,她第一次对她有了怨气,如果不是迎雪被抓到,如果不是迎雪将事情全盘托出,如果……她就不会面对如今这般令人难堪痛苦的局面。   “姑娘。”   周淑慧从床上爬起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屏风后转过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那是迎雪。   “你怎么来了?”从那天在公公的院子里与迎雪对质之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迎雪了。   迎雪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坐在脚踏上抬头看着周淑慧:“姑娘,我是来告别的,今晚我就要走了。”   “你、你要去哪里?”   迎雪的脸非常憔悴,以前她总是装扮得体,发型一丝不苟,俨然就是主人跟前得脸的大丫鬟、掌事嬷嬷,可自从被抓回来之后,她就失去了所有体面。   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周淑慧突然觉得心酸。   迎雪苦涩地笑,“您该知道的,他们不会允我活下去。”   周淑慧心中恻然:“迎雪,是我对不住你。”那些埋怨在此时烟消云散,陪了她半辈子的迎雪啊。   “不,是我对不住姑娘,是我……”迎雪握着周淑慧的手痛哭出声,在空荡的寝室里哭声显得非常凄凉,勾得周淑慧悲意上涌,也跟着掉眼泪。   最后暴露出迎雪母子二人位置的是迎雪的儿子,那个孩子被娇惯长大,后来伤了腿性子就更加偏执了。母子二人隐姓埋名在某个省城里,省城地大人稠,是比偏僻的乡村还容易隐匿的地方。可离开了侯府,虽然钱财不缺,但为了安全还是不能太过张扬,对比侯府的生活,那个孩子觉得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没有朋友没有玩乐,还要隐瞒身份,他一个跛脚的外地来的孩子,在当地新的孩子圈里根本玩不开,还经常被嘲笑小瘸子,某一天那孩子忍不住了,大声喊他的母亲以前是平陵侯府的世子夫人的管事嬷嬷。   这一声喊留下痕迹,就被侯夫人派出到处打听迎雪踪迹的人查到了。   迎雪是真的很愧疚!可那些人拿儿子的命威胁她,她实在没有办法。   “姑娘,奴婢欠你的下辈子一定还,一定还……”   好不容易主仆二人止了泪,迎雪将托盘上的一碗汤端来:“这是奴婢最后一次服侍您了,这汤是奴婢亲手熬的,从早上就开始熬了,您就喝了吧。”   周淑慧接过,用勺子舀了一口喝下,含泪笑了:“是你的手艺。”她将汤尽数喝完了,她没看见的是迎雪看着她又悲哀又带着愧疚的眼神。   喝了汤之后,周淑慧终于有些睡意,很快睡着了,这一睡就再没能起床。迎雪在她床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含着泪离开了。   两个时辰后,太阳都下山了,婢女见她午睡一直没有起床,便进屋来看,没曾想周淑慧躺在床上烧得满脸通红,浑身都汗湿了。婢女大惊,赶紧通报出去,让府医过来看看。   周淑慧的病来势汹汹,人都是迷糊的。突发疾病的周淑慧自然不知道,伴她半生的迎雪在夜里吊死在房中,留下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忏悔遗书。遗书里,迎雪自陈罪状,称她因为怨恨主子周氏将她嫁给了一个老男人,后来她偷周氏的嫁妆被发现被赶出府,心中更添怨怼,所以谣言污蔑周氏。现在她认识到错误,所以以死谢罪云云。   隔天,等到早朝散去,三个皇子亲自上平陵侯府传唤周氏问询时,周氏已经病得失去意识,证人迎雪也已经畏罪自杀,只留下了一封推翻之前所有口供的遗书。   二皇子心中满意,四皇子和七皇子都不太高兴,提出周氏病得蹊跷,要请太医来看看。太医来了之后,也说是风寒,并没有第二种说法。折腾来折腾去,周淑慧的病症反倒加重了,调查却没有新的进展,这样一拖延,一天就过去了。   四皇子又说得问问世子,连成骏也在生病,一开口就是咳嗽,说了两个字就晕了过去。   周阁老收到消息知道一切顺利,却没有欢喜的心情,只有叹气。他的老妻子哭着求他,哭得晕厥过去一次,醒来时仍然不停落泪:“那是我们的女儿啊,淑慧是我们的嫡长女,她出生的时候你正好考中进士,那个时候你说要待她为掌上珠,护她一辈子周全……”   听得周阁老心中酸楚,也只能劝妻子:“事情已经成定局,我已经跟平陵侯说好,就这样让淑慧病着,也是对她的保护。你也莫要再哭了,她犯下这种大逆不道的大罪,能留下命来就已经是侯府宽和了,你想一想,若是我们的儿媳妇做出这等事,你难道能原谅她?若我不是阁老,就凭她做出这种事,换做别个没有娘家支撑的女子,早就被悄无声息地弄死了。”   妻子怔住,随即崩溃痛哭。   周阁老安慰了妻子一番,发着愁前往书房。今天是糊弄过去了,明天四皇子和七皇子应该就会去找孙耀祖求证了,可惜的是下午孙府一行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青云肯定是女儿与女婿亲生,那么贾萃玉就不能是女儿淑慧。   他再次叹气,精心教养大的女儿怎么会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借种生子这种事,她一个养在深闺的淑女怎么做得出来!但他又有一种诡异的自豪感:不愧是自己的女儿,选的对象当真十分完美。   但女儿还是太蠢了,她也许将所有精明都用在挑选孙耀祖以及勾引他之上了,善后的手段几乎没有。若是在十几年前生下青云的那个时候告诉他这个父亲,自己难道不会为女儿清扫后患?可是她死死地瞒着,直到最后一刻被别人发现,他也已经无力回转,能做的就是派人去宜县扫尾。   “那边不知道顺不顺利。”周阁老想到派到宜县的亲信,心中有一些忐忑。希望那边能够顺利,在四皇子和七皇子的人找到证据之前,要将淑慧当年留下的其他痕迹全部抹去才好。   只要没有证据说淑慧是“贾萃玉”,一切就好办了。没有证据,那就是诬陷!   为了周氏一族所有女子的声名。周阁老咬了咬牙,又召来人吩咐任务。   可事情的发展早就在早朝之后偏离周阁老的愿望。   自古以来桃色新闻最吸引人,在高门大户之中也一样,甚至更引人关注。借种生子这种话题,比单纯的偷情还要刺激,主人翁又是豪门贵妇,更是让人们的议论欲望成倍翻涨。短短一天时间里,周淑慧的名字在京城贵妇圈中也彻底出名。   虽不少人说“还没查清楚,还是莫要乱传话好”,但大多数人都觉得事情就是真的。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御史难道笔杆子一通乱写,就敢在朝会上当着天子的面弹劾?   高门大户中,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哪一个豪门贵妇不是在宅斗中浸淫多年苦苦熬出来的?少数几个命好的,如周氏淑慧这般丈夫身边没有第二个女人,自己又生了丈夫唯一的儿子,更没有旁的庶子庶女碍眼,在以前是多么令人羡慕嫉妒呢?   现在出了这事,就有不少人说闲话。   在这个故事里,瑞和身为第二男主角,自然也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和极高的讨论度。认识的不认识的,或是关心或是打探,都往尚书府里来。瑞和早就闭门不见客,专心在家处理公务。晚上,二皇子的亲随悄悄上门,说是有要事相商,墨盒没让人进。那人很生气,说了一些威胁的话,墨盒早就得瑞和叮嘱,愣是不肯放行。亲随没办法,只好留下一张帖子离开了。   帖子上也没说什么,只说请瑞和明天早上到某个酒楼一聚。酒楼当然不去,瑞和写了一张回帖,客气地婉拒了,让墨盒现在就亲自送去二皇子府。   “不用避着人,坐府里的马车去就行。”   二皇子府里,结束了一天与兄弟们勾心斗角的二皇子好不容易洗漱好,歪着喝茶吃点心歇一歇,就听到门房的禀报。帖子一打开,他的脸色就变了,恨声道:“果然跟平陵侯和外祖父他们说的一样,那就是一个不讲人情的棒槌,连我的面子都不给。”   他愤愤地去书房找幕僚商议,幕僚说:“以周阁老之前的说法,孙尚书其实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周夫人就是当年的贾萃玉,他只是从长相认出来而已,可这世上长得像的人不计其数,根本不能当做证据。而且婢女迎雪也说了,当年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信物,连送给孙尚书的荷包帕子也是从外头铺子买的,更加没有留下半个字。京城这边的证据都清扫好了,只要宜县那边不要出差错,这件事就毫无证据。”   谈论一番后,二皇子才安心一点:“也是,我们的人也赶去宜县了,还有周阁老的人手,想来应该能赶在老四他们之前得手。”讨论完正事后,他笑着说,“真没想到那位世子夫人胆子这么大。”   幕僚的语气也轻佻起来:“不知道连世子厉害还是孙尚书厉害。”   二皇子哈哈大笑:“那只有周氏知道了。” 第535章 夺命初恋   隔天,瑞和府中迎来了三位皇子,他们果然是找他问话的。因瑞和早些年营造过痴心人设,所以拿出以前画的贾萃玉画像并不奇怪。他将一匣子画像拿出来给几位皇子看,又将自己在宫中偶遇平陵侯世子夫人的事情说了:“我知道她就是贾萃玉。”   “孙尚书,人有相似,你说是也只是你的看法。”二皇子慢条斯理地翻着画像。   瑞和平淡地看着他:“难道几位殿下不是来找我询问的吗?既是问我的意见,我自然是说出自己的看法,至于采不采纳,就属几位殿下的选择了。”   二皇子吃瘪,脸色有一些不好看。   四皇子笑了:“孙大人说得是,这些画我能不能带上两幅走?”   “当然可以,都拿去吧。”瑞和很不在意地说,“这些都是十年前画的了,在知道贾萃玉的身份之后,我就没有在画过了。对了还有这封信,是平陵侯世子夫人身边的婢女,那个叫做迎雪的拿给我的小厮的,我当时并没有去赴约。”   七皇子接过信看了看,又询问瑞和收到信的时间。   三位皇子没有呆多久,很快就离开了,瑞和也没有留他们吃席的意思,客气地将人送到门口。   接下来的日子,瑞和一直在家办公,也不接待任何客人,避开了其他不必要的试探和交际。他知道,有不少人在好奇他的反应,他偏不让别人顺意。   虽没出门,但该知道的消息他一个不落都知道。他知道几个皇子都派人去宜县以及周氏当年住的庄子查探,也看出来二皇子果真是想要抹平这件事。   其实瑞和能理解二皇子的选择。不过是一个深宅妇人做出的蠢事,连青云也不是世子,平陵侯也不是宗室爵位,没有牵扯上混淆宗室血脉,这罪也就不是那么无可饶恕。最严重的,该属骗婚六公主,藐视皇室的罪了,不过六公主跟驸马感情甚笃,并不计较这件事。不过抬抬手就能获得更大利益,二皇子当然会接受与周阁老的交易。   可是二皇子不知道的是,齐皇已经知道真相,这一次他将事情办得越妥帖,就会跌得更惨。皇子不会喜欢一个糊弄他的人,再是小事,只要糊弄皇帝就成了大事。   时间过得很快,前往嵩城和宜县的各方人马陆续返回京城了。瑞和打听到消息,周阁老的心情很不错。既然周阁老心情不错,那就是事情顺利了。   当年,周氏在嵩城的行踪隐蔽,先是以水土不服为由在庄子里养病,后来又说要到庙里祈福求子,一住就是两个多月,随行的除了迎雪再没有第二个人。后来她们在宜县租了房子,除了与孙耀祖来往,几乎不跟其他人联系。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只要做过的事情就会有痕迹,更别说她们主仆二人又不是受过训练的杀手或者细作,在清扫痕迹这方面算不上专业。   这些年来,瑞和有了权力之后,也开始查当年周氏的行踪,找到的证据都保存了起来。他知道平陵侯夫人派人去找过,不过找不到后就放弃了,反正她手里有最大的王牌,也就是迎雪,别的都是旁枝末节无关紧要。   周阁老派人去扫尾,紧跟着几个皇子的人手也追着过去了,但瑞和知道,他们不会找到任何痕迹,那些证据早就被瑞和提前数年转移走了。   证据里有几个重要人证,一个是当年周氏说要去祈福的姑子庙的主持,那个主持可以作证那段时间内并没有一个姓周的夫人带着侍女来庙里暂居祈福。   一个是当地某个成衣店的老板,当时“贾萃玉”的衣服都是在那里买的,刚开始的时候贾萃玉身上起了疹子,迎雪找上门询问某件裙子的料子,得知是川旻缎后说过一句“我家姑娘对这种料子过敏”。而周氏的确对这种布料过敏。   第三个则是当地某个老药铺的大夫了,他曾经给贾萃玉把脉,确诊贾萃玉怀孕一个多月。   还有其他零零总总的物证,比如贾萃玉当初租住的屋子,当时主仆走得急,一些东西都没有收走,其中就有一两样普通人家用不上的好东西,比如一块熏香,一盒京城某名店产的定制胭脂,一枚有侯府印记的珍珠耳坠……再是要假扮投亲的孤女,表面上容易假装,但生活上细致的东西,周氏肯定还是要用自己用惯的东西的,如此就留下了痕迹。   除了这些,瑞和还有一个铁证,那就是当年周氏回京城后收买的一个大夫。那个大夫负责她从怀孕到生产期间的所有平安脉和药方,在周氏平安产下嫡长子后,那大夫得到了周氏还有连成骏的厚礼。一年后,那个大夫离开了京城,改名换姓辗转到了南方开药铺、买宅子,日子过得非常滋润。瑞和查了好几年,是在巡抚任上的时候才将人查到的,早就拿到了相应口供和证据,人也藏起来了。   当天晚上,瑞和贴心地将将证据送到四皇子和七皇子眼前,让刚接见调查团大失所望的两位皇子极为高兴。   “不过这是谁送来的?”四皇子很疑惑。   接到东西的是四皇子的伴读,也是他的亲信:“不知道,是城中一个乞儿送到门房的,门房见匣子不一般,就打开来看。后来我也去查那个乞儿了,乞儿说有人给了他五两银子,让他天黑了送过来,至于那个人是谁,他只知道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口音也是京城的。”   “可能是平陵侯或者周阁老的仇家……不管了,只要这些东西是真的就行,你立刻带人去将这几个地址的人接回来。”   相似的对话也发生在七皇子府。   两天后,整理好所有资料的二皇子信心满满地求见父皇。   “你说是误会?”齐皇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张张地翻看着二儿子呈上来的资料。   二皇子的心一跳,可仔细看去,父皇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啊,他便定定神,笑着应:“是,实在是巧合,没想到孙大人跟平陵侯世子面貌相似,喜欢的女子贾萃玉也跟世子夫人相似,这真是难言的缘分啊。那个女子儿子也找到了,不过早就死了十几年了,坟头草都一人高了,具体的情况在最后面,还请父皇过目。”   齐皇看完这份严谨完美周全的调查报告,心中的火慢慢烧了起来。自己还没死呢!这就来糊弄自己了?等你做了太子,是不是就要逼我禅位了?   帝王之怒来得又快又急,齐皇将东西砸到二皇子身上,怒斥:“放肆!”带起一块砚台也丢了出去,滚落在二皇子脚边,让他的鞋子染上厚厚的黑。   雷霆之怒来得措不及防,二皇子下意识就跪了下来。   “你们心中怀着私心,朕都看得清清楚,不过人总是有私心的,只要大面上不差,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齐皇指着二皇子骂,“你呢?周氏做了那样的丑事,生的孩子那叫奸生子!小六是你亲妹妹,她被骗婚嫁了那么一个男子,你身为兄长竟毫不心疼?还有,朕给你机会让你去查,你却为了自己私利隐瞒朕,实乃不孝不悌!”   劈头盖脸一顿指责,句句都是诛心之词,二皇子的脸一片青白,惊惶地求情:“父皇!父皇息怒啊父皇!”他的心狂跳,脑子疯狂转动。   为什么父皇知道真相?是谁在他之前摆了他一道?是老四?还是老七?可怎么可能呢?这件事他办得漂漂亮亮的,完全没有一点错漏。难道老四或者老七找到了他的人错过的什么证据?   齐皇大骂一通,心中的邪火才散去一些。   “滚回去吧,手头的事务都放一放,给朕闭门思过!”   简单一句话就将二皇子手中的权力全部卸除,又下令禁足,还是无期限禁足。   二皇子心中惶惶,走出去的时候双脚像踩在棉花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失去了许多,失败来得太突然,惩罚更是让他心生不甘,到底为什么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在门口,二皇子遇上了联袂而来的四弟和七弟,他赶紧收起脸上失魂落魄的神情,咳嗽一声:“老四老七,今日你们怎么一道过来了,看起来感情可真不错。”他控制不住自己,眼神从老四再转到老七身上,到底是哪一个害了他?藏得可真够深的啊,这阵子完全不露痕迹,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却在最后翻盘咬了他一口。   四皇子淡淡地笑,他当然没有跟老七感情好,不过他打量二皇子的模样,明显是被父皇斥责了,便乐意再让其更不高兴一点:“那是自然了,父皇宣召我们二人,正好顺路就一起来了。二哥呢?要不要一起进去?”   七皇子温文尔雅地看着二皇子,嘴上说的话却像刀子:“二哥的脸色不太好,难道是被父皇训斥了?唉,弟弟之前便跟二哥你说过,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小心鸡飞蛋打,二哥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二皇子气怒:“是你!——”   七皇子诧异地挑眉:“什么是我?二哥说话弟弟怎么听不明白呢?”   四皇子拱火:“我倒是听懂了,不过我得说一句,二哥这是你的不对,欺瞒谁都不能欺瞒父皇啊,怨不得父皇生气呢。二哥还是快些回去吧,这鞋上的墨水都要干了,回头可就难清洗了。”   得了,这下子二皇子听懂了,原来是两个弟弟联手了!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第536章 夺命初恋   二皇子失利,满肚子的火气和愤懑,这些消极的情绪自然不敢对着父皇发,也不能对着兄弟发,怕被他们借题发挥。回到皇子府后,他将所有参与这件事的手下叫过来,很是发了一通邪火,还是一位很得宠信的幕僚提议:“殿下,当务之急有二,一是您得听陛下的话在府中静思,切不可让其他皇子抓住您不尊圣命的错处,二是我们得查清楚这件事是哪个地方出差错。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不找出问题所在,以后殿下可能还要再吃亏。”   这话有道理,二皇子勉强压下怒气,派人去查。   将证据送出去之后,瑞和就觉得心中一块悬了十几年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了。在二皇子进宫之后,他便知道事情即将结束,果然,二皇子很快出宫,然后闭门不出了。   这是被禁足了。   再然后,二皇子的一切职务都被卸掉,其中包括在吏部的某些工作也转移给其他人负责。领先众位兄弟的二皇子跌得很突然,也很惨烈,瑞和知道二皇子为了摸进吏部花了多少功夫,现在一朝失去所有,想必心情一定很糟糕。他的心情不好,就一定会发泄,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周淑慧,想来也无法承受二皇子一派的怒气吧。   果然三天后,瑞和就收到消息,周氏因病情沉疴,得高僧指点需要住到庙里接受佛祖庇佑,才能保住心脉,继续活下去。平陵侯立刻做主,让孙子连青云亲自护送儿媳妇周氏前往寺庙,希望能尽快得到佛祖庇护,让只剩下一口气的儿媳妇能够撑下去。   那个寺庙不在京城,在南边的某座山里,偏僻得只有当地人认得路,外地人若是没有向导一定迷路。   “我听陈夫人说,她的娘家就在平城附近,那座山倒是还真的挺有名的,名字就叫做灵山,山上那座庙听说很灵验,常年香火鼎盛。”孙秀云回娘家时跟瑞和说起,“不过寺庙的位置极难寻,山势崎岖,山路蜿蜒狭窄,别说马车轿子无法过去了,最宽的路最多也只能有两个人并排走,窄一些的路更别说了,有的还在山壁上,虽修建有栈道,可一低头往下看,好似云都在脚下,十分吓人。当地人都说,这路就是第一重考验,只有心诚的人才能度过这第一重难关,抵达庙宇呢。”   在一旁的郝氏听得直哆嗦,她有惧高症,一听就受不了了。   瑞和淡笑:“听起来是一个颇有灵韵的地方,希望连夫人能真的在那里得到仙人垂怜。”   孙秀云温柔地看着弟弟:“耀祖,她这就算遭到报应了。她那样的名门闺秀,嫁人后又是一品世子夫人,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对她来说,那座远离繁荣的寺庙以及清贫简单的生活,就是极大的折磨了。你,若是遇上喜欢的姑娘,就将那姑娘娶回来吧。”   瑞和的婚事,齐皇也在关注,甚至还有给瑞和赐婚公主的想法。听着齐皇试探的询问,瑞和坚决婉拒:“臣不想成婚,臣的两个女儿都已经成婚生子,再过十年就该忙碌外孙外孙女的婚事了。”   齐皇这才笑了,又说:“我打算夺平陵侯府的爵位以做惩戒,连青云这个儿子,你有没有意将他认回来?”   “臣从没此意。”瑞和还是摇头。对待连青云的态度,他已经同连成骏以及周阁老说过了,再说一次也一样。   应付完疑心病日重的齐皇,瑞和出宫后才觉得空气轻松许多。他想起刚才在明光殿时听到的响声,那是女子压裙的环佩轻轻相撞时悦耳的声音。除此之外,空气中还有极淡的脂粉香味,这让瑞和不得不猜测:偏殿里有一位娘娘。   后宫不得干政,齐皇处理政事的明光殿怎么会有宫妃在?不管是齐皇离不得那位娘娘让她过来伴驾,还是她过来请安却没有被拦下,都说明那位娘娘是齐皇的心头肉。   看来是越来越乱了。   四年后,瑞和入阁。   隔年,宫中一位美人突然被封为珍贵妃。   生育了七皇子、八皇子和十一皇子的庄贵妃摔碎了一整套茶具。   “珍贵妃——”庄贵妃咬牙切齿,她都没有封号呢!   皇后也愣了:“珍?”她扶了扶发髻,“珍、贵妃生育了二十九皇子,二十九皇子今年——”   心腹嬷嬷赶紧回话:“回娘娘,二十九皇子今年九岁了。”   “九岁。”皇后沉吟着,却完全想不出珍贵妃和二十九皇子的模样。原因无他,珍贵妃之前只是一个美人,连每日来给她请安的资格都没有,根据宫规是初一十五来请安。后宫的女子多如牛毛,一个小小的美人实在无法引来她的注意。   大燕因为经历过两代后宫倾轧太过严重,皇室子嗣凋零差点皇位旁落的危机,所以之后的皇帝都很在意后宫,争风吃醋没关系,但要是谁敢往皇嗣上伸手,那就死定了,家族也会跟着遭殃。这个规矩延续了几代,使得大燕皇室的子嗣越发丰盈,到了这一代的齐皇,更是足足有三十一个皇子(不包括早夭没序齿的皇子),即便生母位分小,也能亲自抚养孩子。   皇后看着那么多皇子降生,早就麻木了。心中想着要防备,可哪里防备得过来?成年的皇子就一大堆了,根本分不出心思到未成年的皇子身上。   因此真不怪她对二十九皇子没印象,连年岁都记不住。   九岁的皇子,能成什么事?皇后松了一口气,又得知珍贵妃的相貌也并不出色,在百花齐艳的大燕后宫只能算个中上,就更奇怪了:“陛下看中了她什么?难道她出身很好?”宫中女子晋升,不是母凭子贵、获得陛下宠爱,就是沾了家族的光,可珍贵妃真的让人毫无印象。   心腹摇头:“奴婢记得珍贵妃是昭荣二十三年大选进宫的,那一批留牌子的秀女出身最高的就是咸阳国公府的嫡女,就是现在的宜嫔。”她仔细想了想,“珍贵妃似乎只是一个翰林的女儿,现在她的娘家父兄有没有升官,奴婢就不知道了。”   “去查。”皇后沉着脸说道。老二在五年前被禁足,后来解禁了却再也拿不到什么好差事,最近正在修陵呢。庄贵妃的儿子生得多,前几年全力支持老七,这两年八皇子也起了心思,贵妃一系反倒是起了内讧,让她的儿子老四借机得了不少实惠。眼看着自己儿子就能一枝独秀了,怎么又多了一个珍贵妃?这让皇后非常不安。   可宫中众位娘娘还没来得及“宫斗”新晋升的珍贵妃,齐皇就下了一个旨意,册立皇二十九子显为太子。在这道旨意引起的震动之下,封皇四子和皇七子为王的旨意就显得很微不足道了。   圣旨是瑞和拟的,亲自捧上去给齐皇盖章的,可以说这件事他是第一个知道的,可见齐皇对他的信任。圣旨下发,各处都震荡起来,也有不少人来找瑞和打听消息,瑞和一概没接待。   太子显被立为太子之后,东宫的一系列配置也跟着补足了,太子开始出现在朝臣面前,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感觉到原来太子显是如此出色,看来皇上暗中培养了数年了。   半年后皇四子以图谋反,失败后被剥夺王位贬为庶民,步前头两个兄长的后尘被高墙圈进。皇七子立刻就老实了,主动请求去帮二哥修皇陵。齐皇应下了,没有急着清扫儿子们的党羽,打算留着给太子练手。   应齐皇的旨意,瑞和也开始给太子讲课了,与他一样的还有其他三个阁老以及翰林大学士,看得出齐皇是在给太子留老臣了。做帝师,瑞和有经验,既然齐皇想让他做托孤重臣,他就努力去做。   忘了说了,周阁老已经致仕了。随着二皇子逐渐淡出权力核心圈,二皇子一派也跟着散了。其中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周阁老了,他在齐皇跟前小心谨慎了几十年,最后却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后来试探着以病乞骸骨,没想到齐皇一下子就应了,无奈之下只好真的退休。   平陵侯府也在夺爵之后没落下来。好在连成骏终于考中举人,寻机会外放去地方做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这些年一直没有回来,年节时回给瑞和寄年礼,从来没有一言半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侯府没了,世子之位自然也跟着没了。连成森对此愤愤不平,他为此付出了几十年的岁月,不停地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就为了那个位置。在瑞和看来,他的执念太深了。   在连成森与承恩侯关系越发紧密,连成森常劝瑞和站边之后,瑞和就疏远了他。失去了小半辈子的奋斗目标之后连成森颓废了一阵,后来进了户部做侍郎,但随着四皇子也去修陵之后,几年后他就被太子一系的人打压,被外放到地方上做官,算是贬谪了。再后来,连成森回过一次京城,他的姨娘过世了。几个月后,连成骏送来的年礼里夹的信说了这件事,原来对他下药的就是连成森那个柔弱无害的姨娘,原侯夫人的孩子也是那个姨娘害死的。原侯夫人终于查到真相,亲手掐死了那个姨娘。   “利益迷人眼。”连成骏在信中如此说道。   瑞和给他回信:“谨记初衷,勿忘本心,共勉之。”   至于周淑慧,她在二皇子去修陵的第二年就被周府接了回来,悄无声息地住在周府在京郊的庄子上。连青云陪着周氏在外地几年,功课全都耽误了,到现在也还只是一个秀才,在他上门拜访时,瑞和请了他进来。   从那件事曝光之后,瑞和是第一次见他。连青云苦笑:“那年我偷偷地远远地看过您一次。”   瑞和便问他可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的,连青云摇头:“公主待我很好,这些年随着我住在平城,从来没有一句抱怨。我现在也有三个孩子了,我已经不想继续科举了,打算就好好地教导孩子,让他们明事理,以后做一个踏踏实实的人。这一次送母亲回来,我并不打算久住,我打算和公主一起去找父亲,我侍奉了母亲这些年,也该去侍奉父亲了。”他认真地看着瑞和,“孙叔叔,我还这么叫您,可以吗?”   瑞和笑着点头:“好,替我给你父亲问一声好。”   连青云去庄子上见周氏,周氏呆滞的目光有了波动:“他同意见我了?”她还是不甘心,多年粗茶淡饭、封闭单调的生活磨灭了她所有精气神,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执念却越来越深。她想要见见那个人,她想要问他!问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不见一面,她的心就无法安宁。   连青云摇头:“我去见他了,不过没有提。”又说起自己要离开京城的事情,跟她告别。周氏自然情绪激动,逼问他是否不孝,竟要离她而去。连青云悲伤地看着她:“您还是这样。”转身就走了。   “你别走!别走!”   周氏追不上,扶着月亮门慢慢坐了下来,从白天坐到黑夜,无边的孤独涌了上来。   三年后,瑞和听说周氏疯了,他笑了笑,摆手:“以后不用再跟我说她的事情了。” 第537章 养父   瑞和是在咳嗽声醒来的,声源就在他身边,或者应该说在同一张床的另一边。刚醒来,这具身体就习惯性地坐起来,闭着眼睛去摸床头桌上的水壶。瑞和倒了半杯水,又将另一侧的女人扶起来。女人喝了水,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好多了,你快睡吧。”   “嗯。”   重新躺回床上,瑞和开始接收记忆。这一次他接到的任务是一个叫做周海的男人委托的,床的另一侧躺着的就是周海的妻子徐芳华。周海与妻子是同乡,两人经人介绍后结婚,婚后徐芳华身体不好一直怀不上,后来吃了不少偏方终于怀上了,生下孩子后身体却彻底垮掉,终日离不开药。   拼死生下的孩子由徐芳华取名为明珠,周明珠。   周海是一名普通的初中语文老师,妻子以前也是小学老师,后来身体坏了就辞职了。他们生的唯一女儿周明珠长得明眸皓齿,样貌是一等一的出色,学习也是一等一的出色,让周海夫妻自豪又骄傲。   夫妻俩很宠爱唯一的女儿,什么都应,周明珠从小就有一个明星梦,她想要做明星,想要考影视学院。女儿有梦想,周海夫妻都很支持。家中其实钱财并不多,徐芳华生下孩子后就成了一个药罐子,工作也没了,只有周海赚钱养家糊口,他们又疼爱女儿,别人家女儿有的东西,一定会给自家女儿置办。加上两人家中都有老人要赡养,钱是极难存下来的。   可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模样越发出挑,见到的人没有不夸的,周海夫妻俩啊,是觉得日子是过得困难又甜蜜。   今年周明珠十六岁,三十五岁才得了女儿的周海都五十一岁,徐芳华也五十岁了。眼看着徐芳华身体越来越差,今年已经虚弱得生活无法自理,只能一天天躺在床上,年过中年的周海看着结发妻子的模样,背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泪。   生活的重担压在他肩上,他咬着牙扛着。女儿今年都高一了,要想艺考,高二就得到省城报艺考班参加训练了,路费学费伙食费,最少要拿十万,那是一笔家中拿不出来的“巨款”。等高考完,上大学也需要学费,那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周海每天上课,拿的是死工资,虽说他是有编制的教师,福利补贴都不缺,但只能说一句“稳定”,他家要花大钱的话是万万不够的。周海便去辅导班兼职,偷偷给学生补课赚钱,像老黄牛一样耕耘。   天天跟陀螺一样连轴转,周海累得不行,可对着女儿说起梦想时闪闪亮亮的眼睛,那是对未来的渴望和期待,他就什么疲惫都忘了。   两年后,女儿成功考上了一所表演院校,在学校期间花钱更大了,后来又说要走关系走人情拿角色,更是几万几万地向家里要。周海如何拿得出来呢?能借的亲戚朋友都借了,连女儿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拿得极困难,别的钱是真的拿不出来了。   艰难地过了三年,女儿出演一部网剧出名了,正式进入娱乐圈。   故事进展到这里的话似乎也算一个不错的结局,谁料到一年后,网络上的暴力开始朝周海夫妻袭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网友们或者说周明珠的粉丝们对着周海夫妻破口大骂,说他们重男轻女,说他们压榨女儿,说他们看见女儿出息了就靠上来抱大腿恶心云云,像他们这样的恶心父母,活该螺旋升天。   “珠珠真是太可怜了。”   “珠珠好惨啊,竟然有这样的父母,还好她没有倒下,坚强得让人心疼……”   “心疼珠珠,辛辛苦苦在娱乐圈打拼,赚的钱还要帮家里还债……”   周海目瞪口呆,摸不着头脑,赶紧给女儿打电话,女儿哭着说:“爸爸,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呜呜呜……”见女儿哭得这么伤心,他赶紧说:“爸爸没生气,你别哭了。”   女儿便小心翼翼地说:“我这边出了一点状况,真的不是故意要打扰你和妈妈的生活的,这样吧,我给家里打十万块钱,虽然不多,但是我的心意,您千万不要嫌弃。”   “不用不用,你自己留着用吧,我和你妈有钱花。”   “那家里的债——”   “我自己还,不关你的事。”   后来女儿对外澄清,说是粉丝和网友朋友们误会了,可不少粉丝都觉得是她善良大度不计较。虽有网友觉得她太包子了,但还是吸了一些路人粉,觉得这个小姐姐可怜又坚强,善良又美丽。   周海和长期卧床的妻子,如何能搞得懂娱乐圈的套路呢?以为女儿澄清了,事情就算解决了。   没想到半年后,网上爆出周明珠不是周家的亲生女儿,而是当年医院护士抱错了!   周海跟徐芳华本就很少上网,也不懂网上冲浪那些,消息滞后,还是周海的学生说起,周海才知道了。可就迟了那么一天,网络上就已经发酵开,狂热的粉丝们自以为找到了偶像童年悲惨的真相:原来不止重男轻女,周家早就知道女儿不是亲生的,所以肆意压榨呢!   这个说法在周明珠的粉丝圈里得到大量响应,他们在网络上疯狂发言,化身为保护偶像的骑士,一句一句将周海夫妻骂得极为难听,污言秽语绵密不绝。   上网查看情况的周海只看了一眼就眼前一黑,打电话给女儿,女儿没有接听,接连打了几十通都是如此。邻居们、亲戚朋友们或是关心或是好奇地来询问,有的还说:“明珠确实长得好,不像你们的孩子……”   徐芳华趁周海不注意将手机拿过来,看到网上的言论后又气又急又伤心,晕了过去。送妻子去医院后,周海继续联系女儿,可再也联系不上了。   隔天,女儿召开了记者会,在会上肿着一双眼睛哭得梨花带雨,哀哀切切。她感谢广大网友和粉丝对她的关心和爱护,不过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负担起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希望大家不要再打扰她的家人,不管怎么说,周家都给了她栖息之地,让她能够长大成人,她以后会尽自己的该尽的赡养义务……   短短两天功夫,女儿不是亲生的了,自己和妻子成了心狠手辣的养父母,周海的世界坍塌了。记者会之后,周明珠终于回来了,身后却带着大批记者,长枪短炮,堵得人无处可退。   周明珠哭着说:“虽然你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可也将我养大了,以后我会按月给你们打生活费的,不过暂时不会太多,等家里的债还完,我的手头就能轻快一点,到时候我攒一攒,给家里买一套房子,让你们二老也能安度往年……”   徐芳华不相信,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孩子怎么就不是自己的了,她握着周明珠的手,流着眼泪:“会不会是误会,你就是我的女儿啊!”   周明珠哭着说:“拍戏的时候我受了伤,医院验血的时候说我是B型血,可你和爸爸都是A型血啊!我没有多想,还是我的助理偷偷地帮我做了亲子鉴定,我才知道我们不是呜呜呜……”她将亲子鉴定书拿出来,夫妻二人看完都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那我的女儿呢……我的孩子呢……”徐芳华手一松,鉴定书掉在了地上。   那一天病房的视频被剪辑上传,粉丝们都很心疼周明珠。   “只知道问自己的女儿,我都不忍心看珠珠那一刻的神情,她该多伤心啊。”   “呵呵,说得好听疼女儿,知道珠珠不是亲生的之后不还是只顾着找自己的亲女儿。”   这事儿营销得太过火,其实路人网友中也有理智的,也说了一些公道话,但在庞大的水军引导下,周海夫妻的名声彻底臭了,成为了周明珠更上一层的垫脚石。   美强惨,周明珠一字不落全都站了。   她倒是借着这一出营销跻身当红小花,趁机接了几个快消代言,人气蹭蹭地往上涨。   徐芳华却因为一系列打击病情加重,医院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周明珠忙着拍戏,只好派助理过来探望,助理带着果篮与记者一起过来,探望十分钟,通稿能发好几天,热搜也能上好几个。   周海再淳朴,经历了这些也看出来女儿对他们的绝情和算计,心中无比酸涩。   半年后,徐芳华因突发性心肌炎死亡,周海在办完丧事后,恍惚之下跌下楼道,跌断脖子当场死亡。   周明珠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颁奖礼上,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高跟鞋都跑掉了,凄惶的模样被记者拍到,后来被传到网上,引人感叹悲悯。   丧礼之后,周明珠的人气更上一层楼,她的善良感恩和坚韧让粉丝心疼,让路人转粉,就连对家要黑她,都被正义路人批评:“要黑人也换个时间吧,人家已经够惨了,你们有没有良心啊?”   悲伤的周明珠十分敬业负责,只请了三天假就照常进组拍摄,因悲伤过度情绪失控在拍戏时失声痛哭,再次引发热议。   这部周明珠坚强拍完的戏后来大爆,还给周明珠带来了最佳女主角的视后奖杯。在领奖台上,她眼含热泪,怀念又感伤地说:“我要感谢我的父母,是他们成就了我的今天,我希望他们在天上也能以我为傲……”   借着颁奖礼又大肆炒作一番,周明珠成为了当红花旦,美貌实力与品德样样不缺,俨然是一朵明日新星,冉冉升起。   两年后,周明珠找到了亲生母亲,全网送上祝福,获“娱乐圈最美女儿”的称号。   瑞和睁开眼睛,接受记忆之中,他心中涌起一种憋屈与愤怒。   好在现在的时间线是周明珠十六岁高一时,未来还来得及改变。 第538章 养父   从原身记忆可以看出来,周明珠是踩着周海夫妻在做营销的。周明珠肯定不是在意外中得知自己不是周家亲生女儿,很明显她早就知道,并且借此开启了一系列有计划的营销。   那么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的?一步步,一点点地布下陷阱,踏着养父母的名声扬名,这是何等狼心狗肺!   瑞和梳理一下记忆,想起明天还有课要上,他便闭上眼睛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闹钟准时响了。瑞和起来洗漱做早饭,然后再将徐芳华抱起来放在轮椅上,推着她去卫生间洗漱,最后推到餐桌前让她吃饭。   徐芳华的腿是今年才恶化的,以前只是膝盖关节疼痛,今年突然就痛得不能走路了,去医院查了之后说是脊椎的问题。   吃着早饭,徐芳华说:“一会儿我洗碗,你上课去吧。”   瑞和应了一声“嗯”,很符合原身沉默寡言的人设。以前,周海并不是这样的性格,但生活的重担逐渐压垮了他,他就一天比一天失去了活力,只有对上妻子和女儿时才能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他给徐芳华剥了一颗鸡蛋放进碗里:“吃吧。”   徐芳华心中一酸,眼睛就红了。   “怎么要哭了?”瑞和关切地看着她,“还想那件事呢?别想了,我会拿主意的。”   “怎么拿主意?钱又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你已经很累了,都怪我,帮不上忙不说还给你添乱,现在竟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徐芳华的眼泪掉下来,嘴唇轻颤,满脸的自我厌弃。   “别哭。”瑞和给她擦眼泪,“我真的有主意,你还能不信我?”   “你现在已经加了三个补习班了,哪里还能忙得过来?”徐芳华擦擦眼泪,“我想好了,我现在就是行动不便一些,坐着讲课也行,你跟你补习班的老板说说,问能不能让我也去?我记得你那里也有小学班的,让我去吧。”   瑞和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帮你问问吧。”   徐芳华这才笑了:“好。”   走之前,瑞和将家里的证件、银行卡和存折都拿上了。今天是周三,早上他有两节课,上完之后也才十点,他便用办公室的台式电脑开始办事。两辈子没碰过电脑了,用起来还有一些不习惯,适应了一会儿效率才提高。他在查一个叫做“江美语”的女人,那个女人是周明珠在周海夫妻死后两年找到的亲生母亲,原身在死后怨气太重,在阳间滞留了几年,一直浑浑噩噩的,直到周明珠与江美语相认他才清醒了一会儿,只觉得江美语有一点眼熟,然后就失去所有意识。   既然周明珠不是周海夫妻的女儿,那么周家的女儿在哪里?瑞和合理怀疑真正的周家女儿就在江美语手上,他打算先以换子这个思路来打开局面。   在机甲世界里,瑞和学过不少东西,虽然并不精通,但在这个时代也够用了。他入侵了户籍系统,很快找到符合条件的“江美语”。   江美语,桐城当地人,住处距离周家也就四条街。生育有一女江燕燕,丈夫陈雄。   瑞和将消息全部背下来,然后退出系统清除痕迹。   下班后,他去江家楼下的小饭馆吃饭,点了一个红烧肉一个炒时蔬,店里生意很一般,老板坐在前台玩游戏。瑞和招手要了两瓶饮料,老板及拉着拖鞋送过来,瑞和笑着说:“老板坐,咱们聊一聊。”将其中一瓶饮料打开递给老板。   老板笑了:“聊啊!”闲着也是闲着,“老哥,你是老师吧?想跟我聊啥?”   “老板眼睛真利,我的确是老师,打算在这边找个地儿办个补习班,想问问你们这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如果能成我一定好好感谢老板你。”   老板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我们这边倒是孩子不少,不过前头拐角那儿早就有一个补习班了,开了好些年了,你要是想过来再开一个,怕是开不起来。”   瑞和就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女儿有一个好朋友,说是姓陈,叫小燕还是大燕的,家里就住在这一片,说这一片以前是机械厂的宿舍,这里有不少适龄的孩子,我还以为——唉!”   老板喝着水果啤,笑了:“是陈燕燕吧?她就住这栋楼上头,倒是个好学的孩子。不过她不清楚情况也正常,就她家那条件,她就没有上过补习班,对这里头的道道肯定不了解,你也别怪她。”   “怎么会怪她呢?我听我女儿说她很好学,人也乖巧,就是家里……”瑞和琢磨着老板的话,试探地说,“就是家里给耽误了。”   “可不是,老陈就是被酒和赌博给害了,还害了一家子,一喝醉楼上就鬼哭狼嚎的。”老板很是看不上老陈的样子,“打老婆孩子的男人,算什么好东西。”   吃一顿饭后,瑞和就大概摸清了陈家的情况。陈燕燕跟周明珠同龄,至于同不同月份瑞和就打听不到了,但只看同龄这一点,就让人心中在意。   原身有三个愿望,一是找到女儿,二是让妻子得到好的治疗,三就是维护夫妻二人的名声,他们不是恶毒养父母,他们不是坏人。   任务要求比较详细,但也不算多难。找女儿瑞和已经有了思路,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陈燕燕极有可能就是两人的亲生女儿。第二个愿望也不难,徐芳华的身体就像个筛子,到处都在漏风,需要用钱来养,只要有钱就不难。且只要找到女儿,夫妻二人的名声不像上辈子那样被踩得臭不可闻,徐芳华也不会受刺激,身体状况恶化。第三个愿望也不用紧张,到时候水来土掩就成。   下午瑞和回学校坐班,又开始侵入学校的学籍系统,因为他听饭馆老板说,陈燕燕就在这所中学读书。这倒是意外之喜,瑞和没想到的是陈燕燕今年才初三,比周明珠小一年级。   一找,就在里面找到了陈燕燕的名字。   “陈燕燕,生于1991年12月9号。”瑞和摸着下巴。周明珠的生日则是1991年1月7号。相差了足足一个月,换孩子就不太可能了,毕竟刚出生的孩子与满月的孩子差别是非常大的。   瑞和皱着眉头,忽然灵光一闪,开始查1991年的日历,发现那一年1月7号对应的农历日期是初九,那一天是农历12月初9。陈燕燕的出生日期极有可能是写成了农历,这种情形并不少见。   这个巧合被瑞和记在心里,他继续往下查,查出了陈燕燕当年出生的医院,巧合的是,那个医院就是当地的妇幼保健院,陈芳华当年也是在那里生产的。   有了这些巧合,瑞和就决定找个机会拿到陈燕燕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   “宋老师,我家里出了急事,现在得赶紧回去,你能不能帮我代课?”   瑞和转头,见语文组的王老师正在和宋老师说话,他心中一动,手指飞快,电脑页面一层层关掉,只剩下干净的电脑桌面。之后扬声主动道:“王老师,要不我帮你上课吧,以前你总帮我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宋老师,你就给我一个机会表现,这一次就让给我吧。”   徐芳华身体不好,原身偶尔也要请假照顾妻子,语文组里的其他老师都帮原身代过课。   宋老师笑了:“那也好,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王老师见瑞和主动要求,宋老师也没有意见,很感谢:“那就麻烦你了周老师,我们班的进度比你们班快一点,今天要讲第八课……”   陈燕燕就在王老师班上,那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原身以前也帮王老师代课过,不过从没有多关注过陈燕燕。   站在讲台上,瑞和边讲课边不着痕迹地打量陈燕燕。她剪着齐耳短发,留着厚厚的刘海,看黑板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眯眼,很明显是近视了。仔细看的话,嘴巴跟徐芳华有一些相似。十六岁的女孩,穿着肥大的校服,习惯性地含胸驼背,写字的时候头趴得低低的。   “好了,大家现在做一下课后题,一会儿我让人来回答。”   借着巡视教室的机会,瑞和走到陈燕燕旁边,动作极快地拔了一根她的头发。   陈燕燕受惊地抖了一下。   “不好意思。”瑞和立刻道歉,“是我的衣扣缠到你的头发了吗?”   “没、没有。”陈燕燕赶紧摇头。   小插曲过去,没有人发现瑞和手指卷着一根头发,将其塞进了手中的课本里。   下班后,瑞和快速回家给徐芳华做饭,自己匆匆吃完后又出门去补习班上课。原身的确接了三份补习班的课程,周一到周五晚上到辅导园辅导学生写作业、预习功课,周六和周日分别在两个补习班上语文课和作文课,可以说是连轴转,没个空闲的时候。   在空隙时间里,瑞和上网查了一家亲子鉴定机构,那地方在市里,他查到那家机构的营业时间后,打算这个周末就过去。 第539章 养父   终于下班回家时,徐芳华问瑞和:“家里的钱你拿走了?方才明珠打电话回来说钱不够用了,我记得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还有几百块的,怎么没了?”   夫妻俩感情深厚,彼此之间信任很深,徐芳华这么问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疑惑了所以发问。瑞和也就直接说:“嗯,我拿走了,下午遇上了老沈,之前我不是跟他借了两千块吗?他现在也急着用钱,就跟我要了,抽屉里的钱我拿去凑一凑先还给老沈了,我急着加班就没来得及跟你说。”   徐芳华点头:“应该的。”又发愁,“那明珠的生活费怎么办呢?”   家里也不是没有钱了,不过都攒着存起来了,日常开销的钱花完就得等下个月丈夫发工资了。   “明珠这孩子。”瑞和叹气,无奈又心痛地说,“她是住校生,吃住就在学校,怎么花费那么大,上次星期一她回校时我就给了她三百了,这才过去不到两个星期就花完了?”   徐芳华就不说话了。女儿所在的高中也是公立的,食堂虽然是外包的,但饭菜价格都不会高到哪里去,夫妻俩送女儿去学校时,还一起去食堂考察过,饭菜都干净,菜式也丰富,肉菜一份两块到三块,素材一份都在一块钱以内,有免费素菜汤,炖汤一份两块,一天三餐加夜宵下来,不超过二十块。   “周末明珠还回家吃饭,那三百块充进饭卡里,不说吃三个星期,总该够用两个星期吧?今天才星期三,你就说钱花完了。”瑞和摇头。   “她长大了,也许有别的地方要用钱。”徐芳华为女儿说话。   瑞和再叹气:“平时她买衣服买书买笔买本子,哪一次没给钱呢?我也不是掐着数给钱,每次肯定都有得剩的,剩下的攒起来,难道还不够她小女生买一些别的小东西?芳华,明珠这样真不行,她还说要读艺术培训班,以后还要艺考,到时候学费车费食宿费,哪一样不要钱?家里现在还欠着债呢,明年她就高二了,那笔钱从哪里出?她也大了,该懂事了,我们也没有亏待她,只让她别乱花钱,这也是应当的,你说呢?”   徐芳华心疼女儿,自然也是心疼丈夫的,她最知道丈夫的辛劳与艰辛的,闻言不自觉地点头:“你说得对,那我跟她说说,这一回就不给她钱,等周末她回家来再给她下半个月的生活费。”   瑞和欣慰点头:“你也同意那就好了。”   学校里,周明珠挂断电话,脸色很难看。   “明珠啊,我们去外头吃冰,你去不去?”   周明珠赶紧收起黑脸,笑着回头:“我就不去了,今天肚子一直隐隐有一些痛,应该是大姨妈要来了,不能吃冰。”   “好吧,那我们去啦,拜拜。”   看着朋友离开,周明珠的嘴巴又噘起来,心中涌起无限委屈和不满。她又没乱花钱,钱是真的花完了嘛,不给钱难道自己这几天都不吃饭了?   她心中埋怨,晚饭时只点了一个青菜一份饭,等到周五晚上回家时,脸都是黑的。   她觉得委屈,徐芳华却以为她是学习压力大心情不好,笑着说:“快去洗澡,今天可真热,你爸补课去了,就我们吃饭。”   “哦。”周明珠嘟着嘴去洗澡,洗澡出来后见徐芳华在厨房,正抻着脖子伸着手在炒菜,那副样子看起来怪狼狈的,她咬咬唇走过去:“妈,我来炒吧。”   “不用不用,你去开电视吧,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周明珠就回客厅开电视,想了想又去拉电视柜的抽屉,她知道家里的零钱都会放在这里,几十几百的都有,她偶尔会抽出几张去买零食。   “怎么没有?”周明珠皱着眉头仔细检查一遍,里面连五毛钱都没有。她心中的无名火又涌起来,吃饭时脸色仍不好。   徐芳华殷勤地给她夹菜,问她学习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妈,我这两天每顿都只吃一个菜,一天下来总是饿得慌。”   周明珠诉苦,听得徐芳华心酸极了,便将丈夫的话解释给她听。“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你花钱确实大手大脚了些。”   周明珠又委屈又难过,嘟囔着:“我的同学一周的生活费有五百,那还不够花呢,我这样还大手大脚,那我同学怎么说?”   “明珠,你要知道每个人的家庭都是不一样的。”徐芳华耐心教导她,“这个社会有人富裕有人普通也有人贫穷,每个家庭的消费水平都是不一样的,你要摆平心态,不可以跟别人攀比消费。现在你爸爸赚钱也很辛苦,还要攒钱让你明年参加艺考培训班,压力真的很大,你体谅一下……”   循循善诱的话,周明珠只听进去半句,那就是家里在为她明年艺考培训攒钱。   “好吧,我听妈的。”   徐芳华欣慰地笑了:“明珠乖,快吃吧。”   瑞和兼职回来已经是夜里十点多,徐芳华早早就睡着了,家里只有周明珠的房间有灯光从门缝下露出来。原身每次总会轻轻敲门看一眼女儿,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牵挂与关怀。   “爸你回来了。”周明珠开门,笑着跟瑞和打招呼。瑞和自认看人也有一定经验了,倒是看不出周明珠是在演戏。   这个时间,周明珠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若是已经知道了还能如此神情自然,那瑞和也得赞叹她的演技高超,连他都被瞒过去了。   可从原身的记忆里看,周明珠演过的影视作品不算少,原身每一部都看过,那些记忆也给了瑞和一些参考依据,那就是几年后的周明珠演技也就是那样,至少在原身死亡之前,演技仍处于噘嘴瞪眼皱眉阶段。   如果说十六岁的周明珠现在拥有远超几年后科班毕业的高超细腻的演技,那就太玄幻了。   “早点睡吧,不要熬夜。”瑞和温和地叮嘱。   “嗯嗯,我等一下就睡啦,还有一点作业没写。”   父女俩简单交流几句,瑞和就去洗漱了。收拾好后,他就在客厅隔出来的小书房里备课,备课完成之后,他又开始计算家里的存款。看着手机计算器里的最终金额一万六千五,不算零头,他暗暗摇头。   还是得想个办法赚钱才是,这笔钱太少了,遇上徐芳华身体不好,都不够住几回医院的。且徐芳华几年后死于突发心脏病,他想着得让徐芳华先去检查心脏,防微杜渐。他一向居安思危,这笔钱的数额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对了还有债务,他算了算,欠了老家的亲戚一万多,这笔钱也有几年了,最好尽快还。   来到这个任务世界也有三天了,这三天他老老实实地做“周海”,就连枕边人徐芳华都没有发现丈夫已经换了个人。原身是一个普通的中学语文老师,教龄超过二十年了,他在这个城市结婚生子,一切轨迹都有迹可循。瑞和想赚钱,却也不能表现得太奇怪,比如现在突然说自己会算命是个玄学大师,或者说演技爆棚去做一个老演员,这些都是不成的。   别人不说,只说徐芳华一定能发现丈夫的怪异之处,身为一名合格的任务者,瑞和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所以回家之前,他去书店买了几本炒股的书,现在就放在他的桌面上。他打算慢慢看,“自学”着炒股。   翻了小半本书后,瑞和放下记笔记的笔,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骨。第二天是周六,他先去菜市场买菜,将冰箱塞满后才去补习班上课,下班时也才十点半,他打车去了市里的鉴定机构,踩着他们早上下班的点将事情办完。   结果要一个星期才出来,瑞和顺道去了市里最大的书店,翻了一些中学语文教辅书。临近中午,他给徐芳华打去电话,说有事情要忙,中午就不回去吃饭了。   “爸不回来吃饭啊?”   “是啊。”徐芳华眉眼间染上忧愁,家里的经济负担真的太重了。前两天她让丈夫帮忙问补习班能不能收她,到现在还没有回应。不过回头时她就收住所有愁绪不让女儿看见,笑着说:“你爸买了排骨,中午给你做糖醋排骨吧。”   晚上回来时,周明珠不在家,说是去同学家玩了。   “这是两百块,明天你给她吧,下次给生活费就是两个星期后了,你得跟她说。”瑞和将钱给徐芳华。“要是想再买别的,有正当理由我再给她钱。”   “行。”   第二天下午,周明珠就说要回学校去了:“今晚老师说要开班会。”徐芳华就把钱给她,将丈夫的话转告,让她合理消费。   周明珠的脸一下子就挂下来了:“妈,这哪里够用啊。”   “在学校以学习为主,一日三餐够用就好了,明年才是用钱的时候,我们省一省。”   周明珠不高兴地骑单车去学校了。   若不是还没有找到亲生女儿,瑞和连两百都不想给她用。接下来他将家里的存款拿出一万来投入股市,慢慢地操作起来。一个星期后,就赚了小一千,他谁都没告诉,继续在里头扑腾。   等到了周末,瑞和抽空去拿了鉴定报告,两人系父女关系。他深吸一口气,将报告收了起来,抬脚就去了派出所。 第540章 养父   为什么去派出所?当然是报案了!   好端端地在医院生孩子,结果抱回来的是别人家的,自己家女儿成了别人的,这责任是谁的?里面有没有牵扯到拐卖儿童?报警,一定要报警!   瑞和将资料提交上去,其中包括自己夫妻和周明珠的血型,以及两份亲子鉴定报告。他总共做了三份,分别是他和徐芳华与周明珠的亲子关系,以及他与陈燕燕亲子关系那一份。报警时,他藏着陈燕燕那一份没有拿出来,周海不可能知道亲生女儿是谁,他获得头发的程序也不合法,拿出来的话后续会有不少麻烦。   “养了十六年才知道不是亲生的,我妻子身体不好,我都不敢告诉她。”瑞和大诉苦水,倾诉这些年对孩子的付出,“就这么一个孩子,真是托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就不是亲生的呢?我和我老婆亲生的孩子在哪里啊?!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我的女儿……”   融进原身上辈子的情绪,瑞和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淌,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悲伤彷徨和无助。上辈子,周海和妻子没有精神去为自己的名声辩解,他们在找孩子,真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啊!医院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孩子是抱错了还是被偷走了,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要找更是没有方向,跟大海捞针一样。   “我的女儿,我的明珠……”徐芳华死之前还在念着女儿的名字。   瑞和在派出所大哭一场,求着民警帮他找回亲生女儿。这种情况派出所也很重视,承诺会尽全力调查,找回真正的“周明珠”。   回到家时,周明珠已经去学校了,见瑞和肿着眼睛,徐芳华大吃一惊,忙询问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芳华,我跟你说个事,你别激动。”瑞和放下袋子,里面装着刚买的速效救心丸。   “你说,你说。”徐芳华心中不安,忍不住问,“难道是你又被举报了?   “不是。”瑞和摇头。原身为了多赚钱,参与了不少补习班,以前就被举报过一次,被学校处罚,那两年都无法参选优秀教师。他握住徐芳华的时候,轻声说:“前阵子我偶然到生物组那边办公室喝茶,听那些老师在聊天,说什么单眼皮双眼皮遗传,单眼皮是隐性基因,双眼皮是显性基因……如果夫妻两个都是单眼皮,孩子就不可能是双眼皮,那时候我没放在心上,后来才想起来,我和你都是单眼皮,明珠却是双眼皮。”   徐芳华的手一抖,她也是大专毕业生,虽跟丈夫一样读的是文科,但生物的基础知识也是懂的,一听就听明白了。   “这、这是真的?”她抖着手摸了摸瑞和的眼睛,再摸自己的眼睛,忽然惶然,“镜子,我要镜子。”   瑞和沉默地拿镜子给她,徐芳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一松镜子掉下来。她愣怔地看着瑞和:“所以明、明珠不是我们的女儿?”   “她不是。”瑞和拿出亲子鉴定报告,“这是我刚拿回来的,她既不是我的女儿,也不是你的女儿。”   看完鉴定报告,徐芳华只觉得心口憋闷,呼吸困难,眼前有黑影划过。瑞和赶紧扶住她,喂她吃速效救心丸:“别着急,慢慢呼吸,来呼吸……”   缓了一下,徐芳华才缓过劲,两颊挂着泪痕,她抓着瑞和的手:“大海,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是在做梦吧?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瑞和轻声说,“有我在,有我在呢。”   这天晚上,徐芳华什么都没吃,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瑞和却整晚没睡,就守着她,生怕她半夜发烧。夜里徐芳华果然发烧了,瑞和给她测体温,37.6°,低烧。他碾碎了半片退烧药用热水冲,叫醒徐芳华给她喝。   凌晨四点时又测了一次,体温降到36.8°,瑞和松了一口气,这才闭眼休息。七点半的时候他给学校打电话请假,挂断电话后不久,徐芳华醒了。   听见卧室的动静,瑞和进卧室把她抱上轮椅,推她出来洗漱。徐芳华一晚上都在做噩梦,醒来时已经记不得自己梦境的内容,却仍觉得心口一抽一抽的难受,眼睛也涩涩的。   “大海,怎么办啊。”徐芳华木木地问,“明珠,真不是我们的女儿?”   瑞和把粥推到她面前:“趁热喝,你昨晚发烧了,今天就喝白粥吧。”这才回答她的问题,“对,她不是我们的明珠,她是别人的女儿。”   徐芳华心中一痛,眼泪溢满眼眶。   “别哭,当年你是在医院生产的,这事儿医院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女儿的下落的线索一定就在医院里。我昨天已经报警了,警察会帮我们找回女儿的。”   “报、报警?”徐芳华愣住了。   “对啊,报警。”瑞和理所应当地说,“这事儿就得警察帮忙查,我今天请假不去上课,下午我就去派出所问一下进展,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带你一起去。”   不过没想到中午快十二点的时候,几个民警上门了,原来他们今早已经去医院查过了。   夫妻俩排排坐着,紧张地听民警说话。领头的民警四十出头的模样,和气地说着调查结果:“……周嫂子生产那一天,医院里还有两个孕妇生产,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都是桐城当地人,依照目前的资料来看,孩子抱错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如果你们这边没有意见的话,那我们就联系那两家人,看能不能做两个亲子鉴定。”   徐芳华还觉得似在梦中,瑞和欢喜地搓手:“谢谢警察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用找男孩那家,就找女孩那家,当年我们做过一次B超,医生说我老婆怀的是女儿呢!”   民警拿着笔记录:“周大哥能肯定吗?”   瑞和斩钉截铁地点头:“我记得真真的,就是B超出来后我们才开始取名字,千挑百选起了明珠这个名字。”他用胳膊轻轻推了一下徐芳华,“老婆,你还记得吧?”   徐芳华这才如梦初醒,忙点头:“是、是,我怀的是女儿。对了,孩子生出来的时候,我还问护士了,护士大姐跟我说是个闺女,我都记得的。”然后又愣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那、那我的女儿,就是那个女孩了?”   民警安抚地说:“也不能这么说,一切还要看鉴定结果,如果配不上的话,那我们就得换一个方向查。”   客气地送民警出门后,隔壁邻居打开门问:“你家没事吧,怎么有警察上门?”   事情还没有结论,瑞和笑笑没有说话:“没事没事。”   但小区里来了警察,还是很让居民们意外,议论纷纷。   “会不会是夫妻吵架了?”   “那不能够,周老师夫妻俩感情好得很,周老师那可是模范老公,怎么可能跟老婆吵架到报警警察上门?”   “难道是犯事了?”   “咳咳,还是别乱猜了,那是人家的事情……”   民警离开周家后,车子拐了几个弯到了几条街外的陈家。今天是周一,陈家除了正在打牌的陈雄和其余三个牌友,江美语和陈燕燕都不在。好家伙,民警敲开门后,先不忙着询问,先将四个人教育了一顿,告诫他们以后不能再开牌局赌钱。   “下回再被我看到,就通通抓派出所去!”   在民警严肃的话语中,陈雄跟牌友老实点头,被放行后,三个牌友忙不迭地拎包离开,多一秒都不肯留。陈雄心中直念晦气,脸上挂上笑:“您、您几位找我有什么事啊?我、我们这就是打牌打着玩的,几块钱的事,我可没有犯事啊。”   等听完民警的话,陈雄的眼睛瞪得老大:“不能够啊,我闺女肯定是我亲生的啊!”   在民警昨晚开解工作后,陈雄才不情不愿地点头:“好吧,做就做,不过这钱我可不掏啊,谁想做谁付钱,我是没钱的。”   “陈先生放心,这件事的过错方是医院,医院会承担相应费用的。”   民警走后,陈雄越想越不爽快,打电话给妻子江美语:“这是搞什么啊,如果验出来真的是抱错了,那老子还白给别人养闺女十几年,这不是亏死了!”他嘴里抱怨着,却不知道电话另一头江美语的心脏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疯狂跳动,手抖得差点握不住手机。   “喂?你说话啊!”陈雄暴躁地骂了一句,“你哑巴了?”   江美语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尽可能用平静的声音说:“应该是误会,燕燕就是我们的女儿,你、为什么要答应?不验,我们不验。”嘴里说这话,她的脑子转得飞快,“老公,我能不验,他们说有问题就有问题,这关我们什么事啊,多丢人啊。费钱费时间的,不能他们说验就验。”她故意说着引导的话,果然听见电话那头丈夫“嘿”了一声。   “没错啊!”陈雄激动起来,“要是想让燕燕去验那什么鉴定,那就给钱,不给钱补偿误工费,我们才不去验!”说着高兴地挂断电话。   江美语哆嗦着将手机塞进裤子里,忍不住扶着墙,慢慢地蹲到了地上。心跳得太快了,快得她以为心脏要跳出嗓子眼。   “怎么会突然……”她咬着牙,眼中满是担忧与焦躁。 第541章 养父   瑞和只请了一天假期,第二天就去上班了。在办公室批改作业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人在偷看他,他回过头去,陈燕燕受惊地瞪大眼睛,蹬蹬蹬地跑开了。   “陈燕燕同学,请过来一下。”瑞和快步走到门口扬声喊。   陈燕燕停下脚步,磨磨蹭蹭地走过来,拘束地搅着手指头站在瑞和面前。   “坐吧。”瑞和给她办了把椅子,问,“你找我有事吗?”   “没、没事。”陈燕燕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看他。瑞和温和地说:“有学习上的困难可以跟我说,我虽然不是你的任课老师,但跟你们王老师关系不错,她现在不在办公室,你困难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陈燕燕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谢谢周、周老师,我有困难一定说。”她绞尽脑汁地想,问,“周老师,那个周考,周考的成绩什么时候发啊?”   瑞和笑了:“大概明天吧,我看你们王老师快批改完了。”   “哦哦,谢谢周老师,我没、没有问题了。”   看着陈燕燕跟受惊小白兔一样飞奔出去的身影,瑞和摸了摸下巴。陈燕燕应该已经知道一点了吧?是家里人跟她说的吗?   陈燕燕的确知道一点了。放学回家后,她现在教室里将作业写完,可是今年她初三了,作业明显变多,她根本写不完,剩下的只能带回家去。她双手拉着书包双肩带,颇有心事地慢慢走回家。她在想昨天晚上偷听到的父母的谈话,昨天晚上爸爸难得没有喝酒,也没有骂人打人,跟妈妈在卧室里说话。他们说话声小小的,让陈燕燕有一些害怕,总担心下一刻会爆发出爸爸的怒骂声和妈妈的痛呼声。   生在一个充满家庭暴力的家庭,陈燕燕从小就在一惊一乍中长大,胆子小小的,在家里的每一刻每一秒都让她提心吊胆。   她不放心,所以竖起耳朵偷偷听隔壁说话。爸爸妈妈在说话,妈妈的声音很小,她几乎听不到什么,不过爸爸偶尔几句话很大声,她听了很久,将零星的碎片拼成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什么亲子鉴定,什么不可能抱错,什么周海得付钱,不付钱不验?   陈燕燕胆子小,但脑袋瓜子很聪明,家里的环境一直吵吵闹闹的,根本没有让她安静学习的条件,她也一直保持着班级前五年级前二十的好成绩。她从听到的零碎信息中得出一个惊人的结果,那就是她可能不是父母亲生的,有警察找上门来,让她爸妈带着她去做亲子鉴定。   周海?陈燕燕知道这个名字,她们学校的语文组里就有一个语文老师叫这个名字,前阵子还到他们班上代课了。爸爸说的周海,会是学校的周老师吗?   陈燕燕带着复杂的心情去办公室偷看周老师,周老师伏案工作,背影看起来广阔又可靠。她心中起了一个念头:如果周老师真的是自己的爸爸——   “怎么这么晚回来,快去洗手盛饭了。”江美语说。   “好的妈妈。”陈燕燕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回家了,她立刻放下书包去洗手,然后盛饭。桌上放着一盘炒青菜,江美语将热水冲的紫菜汤端出来,坐下开始吃饭。   “爸呢?”陈燕燕问。   江美语冷淡地说:“去哪里赌了吧。”她抬眼看着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要给他送饭去?”   陈燕燕忙摇头,低头安静地吃饭。她心里藏着事,吃得就比较慢,江美语看得直皱眉,将碗重重一放:“你这是什么鬼样子?不爱吃就别吃了!”   陈燕燕忙道歉:“妈,我这就吃。”三两口地将剩下的半碗饭吃饭,噎得她差点翻白眼。吃完饭后她又去洗碗,然后趁着爸爸还没回家赶紧做作业。   十点的时候她准时上床睡觉,睡梦深沉的时候忽然被惊醒,陈燕燕听见外头有男人在骂骂咧咧,中间还夹着呕吐声。   果然,爸爸又喝醉酒回来了。   她有些害怕地抓紧被子,爸爸又要打人了。   “燕燕,出来帮忙!”   陈燕燕咬着下唇穿上外套,打开门出去。   “啪!”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江美语脸上,喝醉了的陈雄比平时更暴躁易怒,打了一巴掌还不算,见女儿犹豫地过来扶他,更加不高兴,另一巴掌赏给了陈燕燕。   “赔钱货!看你老子这是什么眼神!看什么看!不孝的东西,翅膀还没硬呢就想飞,你想得美!”将怒气发泄到陈燕燕身上,压在陈燕燕身上又是打又是骂。陈燕燕艰难地扶着陈雄到卧室,再顶着打骂给他脱鞋脱袜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美语已经不在身边。陈燕燕含着泪红着眼出去的时候,看见她妈在厨房热粥,见她出来,淡淡地说:“去喂你爸喝粥,我去洗衣服。”她脸上带着巴掌印,却似乎毫不在意。   陈燕燕心疼她妈,眼泪掉了下来。   “哭什么。”江美语皱眉,“让你喂你爸喝粥你就这么不情愿?真是养女养大养成仇,怪不得你爸骂你不孝,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被指责的陈燕燕委屈极了,连哭都不敢哭,抽着鼻子端粥进屋了。   屋内带着酒意的骂声没间断,后来还传来碗掉地上的清脆声。洗着衣服的江美语充耳不闻,麻利地洗好衣服后将衣服晾起来,然后又打水给丈夫擦身洗脸,被赶回去睡觉的陈燕燕却再也睡不着了。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不停浮现。   “乱想什么。”陈燕燕打了自己一下,批评自己,“怎么能希望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果然没良心,不能再想了,那样是不对的。”打了这一下,罪恶感好像散了不少,她卷吧卷吧薄被子,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周家。   “警察说明天跟那一家的父母见一面。”瑞和跟徐芳华说,“你想不想去?”   徐芳华点头:“我也要去。”   “那家人姓陈,就住在前头的东阳小区,警察同志说那家人有话跟我们说,唉,对他们来说应该也是一件不可置信的事情吧。芳华,明天见面,我们态度好一些,互相体谅。”   经过两天的调整,徐芳华已经接受了这件事,闻言应好:“你放心,他们可能是明珠的亲生父母,我一定做好礼数。”   第二天瑞和带着徐芳华一起去了陈家,陈雄也直接,开口就要钱。徐芳华都愣了,看向瑞和。瑞和进来后就不着痕迹地打量过陈家,对这家的条件有了大概的认识,再看陈雄和江美语,对他们夫妻的状态也有一定的推测。于是听陈雄说要给钱才做检测,他推推眼镜,疑惑地问:“难道你们不在意自己的女儿吗?如果孩子当年真的是在医院抱错了,我们的女儿可能才是你们的女儿。”   陈雄摆手:“当然在意了,因为在意才这样说的嘛。”他振振有词,“我陈雄做事从来都是讲良心的,你到外头打听打听,谁不说我讲义气讲道理?可周兄弟,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不能你一两句话就说不是亲生的啊——”   徐芳华忙说:“也还没确定——”   陈雄瞪眼睛:“不确定也不能乱说啊!不然别人不知道内情,还以为我老婆给我戴绿帽子了!”   这话实在难听,江美语咬着下唇低着头,没有说话。   瑞和拍了拍徐芳华的手,问:“那你的意思呢?”   陈雄咳嗽两声:“这事儿对我家影响挺大的,我都没心情去上班了,我老婆也一样,要验也行,你们家得给我们家补偿。”   徐芳华脾气好,也觉得这要求太无理取闹了。   “不可能。”瑞和摇头,脸上没了笑意,“你找我家要赔偿,那我找谁要赔偿去?你提的要求,我会跟警察同志如实说的,如果法律说我得付你补偿金,那我就给。”他站起来扶住徐芳华的轮椅,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雄和江美语,“你们的态度太奇怪了,我有理由怀疑当年是你们夫妻换了我的女儿,这个猜测我也会如实跟警察同志说。”   陈雄蹭地站起来:“你在说屁啊!找死是不是!”   瑞和将眼镜摘下来塞到外套口袋里,直视着陈雄:“你是想打架吗?”   “打就——”陈雄伸手,江美语赶紧抱住他。   “老公不要!”   徐芳华也紧张地拉住瑞和的手:“大海!”   陈雄今天还没喝酒,没有酒气壮胆气,被妻子这么一阻止,那丝打架的冲劲和豪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瘪了。   “既然陈先生不是诚心来谈事情的,那就走法律程序,反正警察那边还在查,我家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一定能找到证据。”瑞和的视线似有若无地瞥向江美语,江美语心中一凛,心跳得极快。   很快,瑞和就推着徐芳华离开了。   “妈的。”陈雄骂骂咧咧地推开妻子,重新坐回沙发上。“一点钱都舍不得出,还是个老师呢,贼抠门。”摸了摸身上,朝江美语伸出手,“给我钱,我去买包烟。”   江美语苦口婆心:“家里没多少钱了,还有小半个月我才拿工资呢。”   陈雄手掌一伸,做出要打人的姿势,江美语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将身上唯有的五十来块钱都给了他。   看着丈夫离开家的背影,江美语跌坐在椅子上。   “怎么办,该怎么办?”她捂着脸哭起来,心中惶惶。 第542章 养父   等到了周六,事情终于有了进展。民警在妇幼保健医院找到了十几年前的记录,当年徐芳华跟江美语在生产之前住的是同一间病房,两人生产时间也很接近,江美语是早晨九点多生的,徐芳华是十点,两人都是顺产。给两人接生的医生甚至还是同一个,那个女医生已经快六十岁了,在她手底下接生过的孩子数不胜数,但说来也是缘分,她还记得徐芳华这个孕妇。   “那年是冬天吧,我在接生的时候,就听见外头有男人在哭,哎哟那哭声震天,还不停地喊‘芳华芳华’的。等孩子生完出去一看,产妇的老公坐在地上,哭得眼睛都是红肿的。”见医生出来,还抱上医生的小腿,问:“医生!我老婆没事吧?”   见过疼老婆孩子的,却也难得遇上这样夸张的。”女医生感慨,“接生那半个小时,我耳边就一直响着产妇老公喊产妇的名字,产妇的名字也好听,让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因着周海当年的壮举,她捎带着对接生出来的孩子也多了一份印象。据她所说,那个女婴有一个胎记在肩膀上,至于左边还是右边就不记得了,反正是一个红豆一样的淡红色印迹。   周明珠并没有这个胎记,在民警的询问下,陈燕燕承认自己右边肩膀的确有一块小小的淡粉色胎记。   在民警的协助劝说下,两家人一起去鉴定中心抽血做鉴定。陈雄打量着周明珠的脸,越看越觉得好像真的有一点像自己,问妻子:“你看像不像?”   江美语强撑着,假装打量几眼,轻轻点头:“好像真的有一点像,眼睛像你是双眼皮。”   “嗨!”陈雄拍大腿,“那老子还真的白白给别人养女儿了啊!”   旁边的民警无奈地说:“如果周明珠真的是你的女儿,那周家也帮你养女儿了啊。”他这几天一直在做陈雄的工作,对陈雄的胡搅蛮缠特别无奈,好不容易做通了工作,实在不愿意在最后关头还让两家人吵起来。   瑞和却并不在意,走到这一步程序,第一个任务就完成一半了。他看向周明珠,只见她年轻稚嫩的脸上满是彷徨,紧张地一手抓着衣角,一手抓着徐芳华的手,一会儿不安地看着窗外,一会儿又悄悄地打量陈家人。看到陈雄那堪称粗鲁的大嗓门和轻佻的视线,眼中忍不住露出嫌弃和鄙视。   到了今天瑞和能肯定,现在的周明珠是真的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的视线掠过江美语,这个看起来温顺、逆来顺受的女人,似乎也藏着秘密,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一周后结果就会出来,在那之前大家都耐心等一等。”民警很和气温和地又宽慰了几句,然后就先走了。   两家人也没有什么交情,陈雄抓着头发招呼:“走了!”带着老婆孩子先走一步。   “我想去书店看看。”瑞和对徐芳华说。   “成啊,难得来市里一趟。”徐芳华拉着周明珠,温柔地问,“明珠累不累,要不要喝水?”   周明珠轻咬下唇,摇头:“不渴。”如果是平时,她早就说出自己想喝奶茶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什么要求都不敢提。   徐芳华露出心疼的模样,即使这不是亲生的女儿,可也是倾注了十几年心血捧在手掌心养大的孩子,这么多年的感情,哪里是一句“非亲生”就能抹灭的?她拍拍周明珠的手:“你不是喜欢喝奶茶吗?刚才下车的时候妈看见一间奶茶店,我们去买两杯吧,你爸也爱喝的。”   “妈……谢谢妈。”因为突然变故变得心理脆弱的周明珠,今天格外粘人和乖巧,这让徐芳华母爱满溢。   对此瑞和没有说什么,只是表现出了对周明珠淡淡的疏离。这让周明珠有些受伤,问徐芳华:“妈,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徐芳华忙说:“当然不是了,你爸就是压力大……”又来问瑞和,“明珠是我们一手养大的,你难道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就不爱她了?”   不,养恩不比生恩轻,就像徐芳华说的,孩子养了这么多年是有感情的,这份感情抵得过非血缘带来的距离,让他们的心贴着心。   可周明珠是一条毒蛇,瑞和对她自然是升不起慈父之情的。事实上,瑞和费心思将这件事掀开来,就是想早一点摆脱周明珠。   父母对孩子的奉献是无私的,但周明珠如果不是亲生的,以后瑞和拒绝某些事情时,就有充分理由了。明年周明珠要上艺考培训班的费用,以后上大学的费用等等,在有亲生父母的前提之下,他跟徐芳华这对养父母拒绝付出,也不算过分。毕竟各归其位之后,他们也有自己的亲生女儿要抚养啊。   上辈子周海夫妻砸锅卖铁,周海熬油一样赚钱,厚着脸皮跟亲友借钱,就为了满足周明珠的明星梦。为了女儿的梦想,他们付出了一切。可是这辈子,周明珠想让养父母榨干一切供养她,不管是法律上还是道德上,都说不过去了。   瑞和并没有那种“让周明珠品尝得到一切再跌落尘埃失去所有的滋味”的想法,那太憋屈了,周期还长,要他说的话,干脆连让她得到的机会都没有。想要跟上辈子一样读艺术院校,那就去找亲生父母要支持吧,他是不奉陪的。   徐芳华不知道上辈子周明珠做的事情,现在对周明珠的感情几乎没有发生变化,不过瑞和也不担心,反正家中的财政大权在自己手里。等以后周明珠发现只能从徐芳华手中得到母爱却得不到实惠时,应该也就没有心思再跟徐芳华叙母女亲情了。   “没有。”面对徐芳华小心翼翼的询问,瑞和摇头,“我只是在想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们对明珠这么好,我们女儿的养父母对她好吗?”他忧心忡忡,眼中满是愁绪,“你也看到了,陈家……我打听过了,陈雄以前是机械厂的保安,后来喝酒误事让厂里进小偷,厂里损失很大,陈雄赔了不少钱,然后被辞退了。辞退后他再也没有工作,天天打牌打麻将,喝酒了就回家打老婆打孩子……你说,如果陈家的燕燕真的是我们的女儿,那该过得多苦。我很希望她就是我们的女儿,不然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女儿了,可我又很担心她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应该被千娇百宠养大的,就像明珠一样,可是陈燕燕有那样一个父亲,我只要一想她是我们的孩子,我的心啊,就难受得不得了……”   这番话说得徐芳华愣怔了好一会儿,然后红了眼眶:“你说得对。”在这一刻,她对还没认回来的女儿有了一份怜惜,也对亲生女儿的存在有了真实感。   “所以不是我不喜欢明珠了,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我的心乱得很。”   “大海,是我不好,你别这样。”徐芳华的眼泪滑落脸庞,“我们等一等,再过一个星期就有结果了。”   这个星期,两家人过得度日如年,其中以江美语最为紧张,工作的时候频繁出差错。她在一间超市做收银员,每天下班都要清账,如果收漏钱就要自己掏钱包补的。她以前很小心,极少出错,这几天却几乎天天出错,填补进去小两百块钱了,把她心疼得要死。   “江姐,你最近心不在焉的,你老公又打你了?”老同事关心地询问。   江美语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老公不会打人的。”   老同事心中腹诽:被家暴还总是为丈夫遮掩,怎么江姐这样温柔的好女人命这么不好呢!顾念江美语的自尊心,老同事顺着说打哈哈:“是我说错了,不好意思啊。那你是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有一点吧,谢谢你的关心啊,不过没事的。”   江美语眉毛耷拉着,一脸心情地骑电车回家。做好饭之后,陈燕燕也下班回来了,两人吃饭吃一半,陈雄回来了。也许是下午又输钱了,脸色黑得要命,吃个饭摔碗丢筷子的,吃得陈燕燕心惊胆战。   吃过饭后,陈燕燕将碗洗好后回到自己的小卧室,开着台灯开始写作业。写着写着她停下来,将书包拉过来,从里面掏出来一盒巧克力。   “燕燕,这个给你。”   放学的时候,周老师叫住她,塞给了她这盒巧克力。陈燕燕还能记得周老师当时温和地看着她的眼神,让她忍不住一再回想,那是她从未从父亲陈雄身上得到的慈爱与宽和。   她将盒子打开,拆开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微苦带着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用舌头轻轻抿着,那丝甜味儿就越发浓郁,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只觉得这甜味甜到了心上。   这是她第二次吃巧克力,上一次是班里有一个女生过生日,买了好多糖在班里分,每个同学都有,她也分到了两块。同学说,这种牌子的巧克力好贵的,生日的女同学真是好大方。   那种味道,吃过一次就难以忘怀。   珍惜着含着巧克力,陈燕燕继续写作业。等作业写完时,那块巧克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完了,只有唇齿间还残留着那种苦涩又甜蜜的味道。   她拿出笔记本,带着欢欣和愧疚写道:我是一个坏孩子,可是如果周老师是我爸爸就好了。 第543章 养父   与陈燕燕的想法截然相反的,自然当属周明珠了。   这件事对她来说是极大的打击,在听到父母的解释之后,她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这是噩梦!   但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亲子鉴定,她想得很清楚,如果自己拒绝的话父母心里一定会留下疙瘩,怀疑的种子会让她今后的日子不好过。   怎么自己就不是亲生的呢?   周明珠怀着震惊又纠结的心情去参加鉴定,在那里第一次见到疑似自己亲生父母的人,只看一眼,她心里就充满抗拒。   江女士,唯唯诺诺,束手束脚,偶尔偷看她的眼神十足的小心翼翼。   陈先生,眼睛浑浊无神,声音响亮毫不顾忌公众场合,还随地吐痰!   天啊,这难道是她的亲生父母?   她生活在一个教师家庭,爸爸是老师,妈妈以前也是老师,家中的氛围轻松自由,父母从来没有打骂过她,总是跟她讲道理循循教导。她提出的所有要求,父母都会答应,前阵子她还为父母缩减了自己的生活费而心生埋怨,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惊觉,那些因为习惯而没有被她珍惜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回学校后,周明珠整宿地无法入眠,课堂上频繁走神。   一周后,两家人一起去拿鉴定结果。结果自然跟瑞和上回鉴定的一模一样,瑞和眼中含泪,看着陈燕燕:“我的女儿,快过来,让爸爸看看你。”徐芳华也在哭,伸手向陈燕燕的方向:“燕燕,我是妈妈啊。”   周明珠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然后被江美语一把抱住。   “女儿,我的女儿啊!”江美语将这十几年的思念融入到这个怀抱里。   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就是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换到了别人家。在那之后的十几年里,她一直都在后怕,惊讶自己当时竟然有那样的胆气。可她并不后悔,她的女儿在周家得到周海夫妻全部的爱和呵护,成绩优异、自信又美丽。如果留在自己身边,一个赌博不赚钱养家,酒醉家暴打人的父亲,能给女儿带来什么?   那一刻迸发的勇气,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勇敢。   江美语不想离婚,也不能离婚,但她初为人母的慈爱之心不想让女儿过跟自己一样的日子。   一念起,母女分离十六年。   被周家发现之后,江美语很惊慌,她倒不是怕自己当年的行为被发现,她敢保证,当年绝对没有留下证据,也没有人看见。她担心的是女儿,周家过的才是好日子,女儿回来了只能跟着受苦。   可事情已经成定局,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江美语暂时压下所有对未来的忐忑与不安,尽心地抒发着对女儿的思念和眷恋。   江美语的真情流露,让一旁还有一些犹豫的陈燕燕心中酸涩。她一直以为她妈只是不擅长表达情绪,妈妈赚钱很累,爸爸又不体谅人,还要打妈妈,妈妈心情不好给自己冷脸很正常,她愿意做妈妈纾解压力的出气筒,哪怕她也很难过。   可是眼前的一幕让陈燕燕以前的认知全部被掀翻。   妈妈不是不会表达爱意,她很爱周明珠。也许,只是不爱她?陈燕燕悲伤地想:也许真的是母女连心,虽然妈妈不知道自己是冒牌货,可是她还是本能地不爱自己。   血缘真是好神奇的东西。   “女儿,过来啊。”徐芳华殷切地看着她。   看着站在那里的周老师和周老师的妻子,他们是那么温柔地看着自己,眼中带着渴望和期盼。   也有人是爱我的。   陈燕燕忍不住挪动脚步,终于走过去。徐芳华撑着瑞和站起来,将陈燕燕搂在怀里,瑞和抱住她们母女俩,一家三口搂在一起。   陈雄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女儿就是赔钱货,就算换了女儿,那也是赔钱货。他抽着烟,面露不耐:“哭哭哭,哭什么哭,这里是外头,你丢不丢脸。”大步往外走。   周明珠一下子僵住了,结果出来后的彷徨被江美语的拥抱和泪水冲走,她感受着陌生的“妈妈”,心情复杂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暖意,可还没来得及适应新父母,那边的亲父亲就如此表现,登时将她正在转换的情绪切断。她尴尬地推开江美语,叫不出那个妈字。   丈夫的不靠谱,江美语早就习惯了,她拉着周明珠的手:“你爸就是这样,大男人的样儿,你别在意,我们回家吧。”   回家?   周明珠回头看瑞和他们,脚步扎在原地不动。   “我们也回家吧。”瑞和将徐芳华扶到轮椅上,让陈燕燕推她,然后看向周明珠,“明珠,先到家里收拾行李吧。”又对江美语说,“陈太太,我女儿的东西也得收拾,能让我过去帮忙收吗?”   “当、当然可以。”   “还有,两个女儿的户口也得换过来,我会去派出所开证明,你或者你先生可以跟我一起过去吗?”   江美语忙喊住陈雄:“老公!”追过去将事情说了。   对此陈雄可有可无:“换就换。”   “妈、爸。”周明珠惶恐地喊徐芳华和瑞和,在这一刻她终于感觉到一种恐惧,她即将离开生活十几年的家,丢掉用了十几年的姓氏,去做别人家的女儿了。   徐芳华也面露不忍,刚想说什么就被瑞和按住,瑞和温声说:“明珠,我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会不会给你改名字,不过我和你徐妈妈都不会忘记你的,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我和你徐妈妈也会尽力帮你。我很高兴燕燕回到我们身边,相信你的亲生爸妈也一定会很高兴你回到他们身边的。”他又对陈燕燕说,“你别怕,我和你妈以后会对你好的,如果你想念你江妈妈和陈爸爸,随时都可以回去看看。”   他绝对不会让徐芳华在情之所至的时候说出让周明珠留下来的话,这不止会让事情又乱起来,也会让刚认回来的陈燕燕心生隔阂。他看得出来,陈燕燕很没有自信,整个人的状态像水中浮萍,随意的一句话都会让她心中难过。   以前的十六年里,周明珠一直是个乖女儿,上辈子那些伤害还没有到来,徐芳华无法剥离掉对周明珠的感情,再全部转移到陈燕燕身上。这是人之常情,所以瑞和要做的就是让一切彻底各归其位,然后让时间来抚平一切。   丈夫都这么说了,徐芳华的理智回归。是啊,现在事情已经成定居,她再舍不得明珠也不能强留她下来。如果留了明珠,那明珠的父母怎么办呢?推己及人,她做不到这么自私,自己贪婪地拥有两个女儿。这件事两家人之前就商量过,也达成共识了。   周明珠才十六岁,心计还没有上辈子进入娱乐圈之后那么深,听瑞和这么说,她也说不出自己不想走要留下来的话了。她看看不远处正殷切看着自己的江美语,那是她的妈妈,刚才抱着她的手臂是那么的温暖有力。   那个妈妈爱她,很爱她。   自己如果说不跟她,她该多伤心啊。   旁边,陈燕燕低头小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傍晚,瑞和帮陈燕燕将东西都搬了过来。她的东西不多,衣服更少,其中更多的是校服,数量最多的就是书了,足足搬了两个大箱子。周明珠的东西就比较多了,陈雄又去打牌了,江美语再怎么搬也搬不了,瑞和便伸手帮忙。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两个女儿的东西终于都搬好了。   “这个卧室是明珠布置的,明天是星期天,爸带你去市场买东西,你看看要怎么布置房间都行。”瑞和摸摸陈燕燕的头,问她,“你愿意改名字吗?虽然周燕燕也很好听,可是爸爸想给你取一个新名字,可以吗?”   他期待地看着她,眼中有泪光闪烁,那是对女儿失而复得的喜悦。   “……好。”陈燕燕不忍让新爸爸失望,于是点点头。   “谢谢燕燕。”瑞和摘掉眼镜,侧头擦眼睛。   “来,跟爸来,我下午想了好几个名字了,我写给你看,你看看喜欢哪一个。对了,你去喊你妈起床,我们三个人一起看。”   陈燕燕有些拘束地去敲门,睡了午觉的徐芳华精神好了一些,听了瑞和的话很配合地说:“好啊,那我也一起看。”   “你们看,周宝玲、周钰珍、周嘉瑜……”瑞和兴致勃勃地一次性写了足足六个名字,问徐芳华和陈燕燕,“你们看哪个好?”   徐芳华出神地看着纸上的名字,恍惚记起十几年前和丈夫在春日的傍晚,头抵着头商量女儿的名字。   掌上明珠,那是当年她起的名字。再看丈夫起的这几个新名字,一个个都有很好的寓意,也许是怕孩子多心,全都避开了“明”“珠”二字。   “芳华?”   徐芳华抬头,看到瑞和关切的眼神,知道自己走神太久了,于是歉意地笑:“我觉得都很好听,特别是第二个和第三个。燕燕,你喜欢哪个呢?”   陈燕燕感受着新父母的关怀,眼睛忍不住有些酸涩。   “妈、妈妈,爸爸,我可以再想一想吗?”   “当然可以。”瑞和立刻说,“如果你自己也有灵感也可以跟我和你妈说,这几个名字只是参考。”   “嗯!”陈燕燕重重点头。 第544章 养父   在瑞和润物细无声地带着徐芳华与新女儿培养感情的时候,周明珠抿着嘴坐在原来陈燕燕的房间的床上,听着陈旧的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环视着窄小逼仄的房间,脸不高兴地挂着。   这个房间,还没有她原先房间的一半大,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对上的是隔壁楼某户人家的厨房,一开窗,油烟气就涌进来,就是关上窗户,油烟还是从窗缝儿钻进来,她感觉自己的头发都有味道了。   她原先的房间,床帐被单枕套窗帘都是她喜欢的图案和颜色,傍晚时打开窗户,夕阳会照进房间里,让整个房间蒙上一层橘色的暖光,特别好看。窗户正对的是小区的绿化,爸爸给窗户装上纱网,蚊虫进不来,参天大树会在夏日带来阴凉。   这个新房间,没有一处合她心意,才刚来,她就怀念起自己那个家了。   早知道那天周爸爸问自己想不想回自己亲生父母身边时,她就不要点头了。可是不点头也不能赖着啊,周爸爸说了,一定会让陈燕燕回到身边的,这样一来陈家就没有女儿了。   “明珠,你一直都孝顺善良,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们,可我和你徐妈妈不能这么自私,扒着两个女儿一个都不留给陈家。所幸两家离得近,要来往也不麻烦。”   周明珠不傻,她听出了周爸爸话语中的意思。她当时捏紧拳头,知道事情无法改变,便哽咽着点了头。她也是有尊严的女孩子,这家人既然不要她了,她就去亲生父母家。   可是她后悔了,刚来陈家就后悔了,她不应该为了所谓的自尊心一时意气让自己置于困境之中。   陈家这样的经济条件,能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提供多少支撑?   “明珠,出来吃饭了。”江美语推开门探头。   “……”周明珠吓一跳,在周家父母很尊重她的隐私,绝对不会未经她同意就推门进来的。   “明珠?”   周明珠沉闷地应了一声,在江美语笑着转身要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妈、妈妈,你下回进来之前先敲门吧,我刚才吓一跳。”   江美语愣住了,突然像被烫到一样收回放在门把上的手,一种羞愧的感觉浮上心头,让她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哦、哦!好,好,吃饭,那个,妈知道了。”她束手束脚地出去,留下更加尴尬的周明珠。   来到新家的第一晚,陈燕燕带着对未来的期盼香甜入睡,在梦里犹豫地选择自己的新名字。而在陈家的周明珠,听着隔壁屋里陈雄震天响的打呼声,几乎彻夜未眠。   几天后,在派出所的帮助下,两个女孩的所有资料都办好了。陈燕燕选择了周嘉瑜这个名字,瑞和便用这个新名字帮她办身份证。   “你也到能办身份证的岁数了。”瑞和感慨。   新鲜出炉的周嘉瑜迎来了新的生活,适应良好。不管是原身周海还是现在的芯子瑞和,都是好相处的人,还有徐芳华,一直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她带着补偿的心理,很快进入状态。   也许真的是母女连心,血脉相连,一开始的陌生和不自在很快就消弭了。一开始,还需要瑞和不动声色地引导,等一个月后,徐芳华已经将周嘉瑜视为心头肉了。   为了多一点时间陪伴女儿,瑞和从周一到周五晚上的辅导园里辞职了,周末去补习班时,也让周嘉瑜一起去。正好周嘉瑜已经初三了,跟着补补课也很不错,以前他也让周明珠一起去听课,但周明珠性子活泼朋友多,周末时总有约会,只偶尔去几次。等到周明珠上了高中,课业匹配不上,那就更不用去了。   对了,现在不能叫她周明珠,该叫陈明珠。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陈明珠只改了姓,并没有改名。   这一个月里,陈明珠因为是住校生,只有周末才会回来。陈家的住宿条件实在比不上周家,房子大小这是无法更改的硬件条件,真正让陈明珠无法忍受的是一个赌博喝酒还家暴打人的父亲!   刚认回来的前两个星期,陈明珠照常在周末回家跟家人团聚,直到第三个周末时,她终于遇上了半夜喝酒回来的陈雄,被陈雄打骂江美语的吵闹声吵醒。   江美语对她是非常好的,她也对江美语有了感情,听见外头的动静忍着害怕出去拦,没曾想陈雄一巴掌往她脑袋上一呼,登时她就眼冒金星,耳边嗡嗡响了。   在对陈雄的不满、鄙夷之后,陈明珠又添上了对陈雄的怨恨和惧怕。   这是一个跟周爸爸截然不同的人物,让她颠覆了十几年养成的对父亲这一角色的认知。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父亲,不事生产不养妻女,还会喝酒家暴!   太可怕了。   陈明珠哭了一宿,第二天天刚亮就带着换洗衣服背着书包回了学校。自此,陈明珠连周末也不愿意回家了,江美语心疼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在周六的傍晚会到学校去看她,给她带钱和一些水果。   短短一个月的功夫,陈明珠就感觉到一种孤单,她怀念以前的日子。   “明珠?”   周日这一天,瑞和从补习班下班后跟周嘉瑜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在回家的楼道里,瑞和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陈明珠。她抱着书包坐在那里,看起来十分可怜。   “明珠来了啊,怎么不进去呢?你徐妈妈在家的。”瑞和笑着说。   陈明珠站起来,看着瑞和身边的周嘉瑜,咬着下唇没说话。   “我来拿,嘉鱼你去开门。”瑞和接过周嘉瑜手上的袋子。周嘉瑜对陈明珠点点头,然后掏出钥匙开门。   陈明珠摸了摸口袋,她也有这样一把钥匙,可是她今天不敢拿出来开门。   她不是这家的人了,不好意思再用钥匙。   若是瑞和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她:没事陈家闺女,你用吧,我们家换锁了,你用了也没事。   看了陈明珠一眼,瑞和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她此时迷茫又痛苦的状态,看起来有一些可怜。他收回视线,心中毫无波动。   对于陈明珠的到来,徐芳华还是很高兴的,拉着陈明珠一起看电视。   “中午明珠就留下来吃饭吧。”瑞和笑着说,又让周嘉瑜进厨房帮忙,“嘉瑜来帮爸打下手。”   这个月里,瑞和就是通过让周嘉瑜适当参与家务的方式让她融进这个家庭的。在陈家,周嘉瑜从懂事起就开始干活,因陈雄总是骂她赔钱货,她的价值观里就有在家里必须帮忙干活,不然就没有用这种想法。刚过来住时,周嘉瑜就总忍不住要干活,不然就很没有安全感。   在陈家虽然吃喝不愁,但不靠谱的养父以及稍显冷淡的养母,给周嘉瑜的心理造成了不轻的创伤,察觉到这一点之后,瑞和就先顺着她,慢慢地引导她。   干家务是家庭成员的义务,她还是个学生,该以学习为主,不过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还是可以帮忙的呀,你帮爸爸做家务,爸爸很高兴很欣慰。   一家人的团结与合作观念,就这样渐渐印到周嘉瑜的脑海,瑞和又不吝言语夸奖她,让周嘉瑜更有自信了。   果然,瑞和喊她进来帮忙,周嘉瑜一点都没有陈明珠在坐着看电视,而自己却需要干活的不悦,反而露出笑容,在卧室里高声应了一句“好,我这就来!”   “先把葱洗了切碎,今天我给你烙葱油饼……给我洗两颗小白菜……谢谢乖女……”   听着厨房的动静,陈明珠走神了。徐芳华的声音和电视里的响声都从她耳边远离了。   没有恶臭的酒气,没有粗鲁的咒骂声,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比陈家清新。   “明珠啊,吃苹果。”徐芳华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苹果,温柔又关切地看着她,“给你打电话都是你爸接的,你爸说你在学校不能带手机,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陈明珠眼睛一酸,轻轻摇头:“妈,我的手机被他拿走了,他自己的手机喝酒摔坏了,就说让我的手机给他用。”   “怎么能这样呢?”徐芳华皱眉,别说做父亲的怎么能抢女儿的手机,只说那手机是他们周家买的,陈先生如果要脸面就不能拿。   “那个人,他还赌钱喝酒,喝酒了还打人。”陈明珠说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他还打我了。”   徐芳华震惊地瞪大眼睛,心疼得揽着陈明珠:“他打你了?怎么可以这样!”刚认回来的闺女,该怎么疼怎么宠都不为过的,怎么能打孩子呢?“打你哪儿了,给妈看看?”   “打我头了,我头痛了两天。”陈明珠窝在徐芳华怀里,委屈地哭泣。   “明珠啊,可怜的明珠。”徐芳华抱着她,也跟着伤心。   “妈,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呜呜呜……”   听着养女用以前的称呼亲昵地喊自己,又哭得这么惨,徐芳华心情激荡,就要应下。   “这是怎么了?”瑞和听见动静走出来,见两人抱在一起哭,奇怪地问,打断了徐芳华要出口的承诺。   徐芳华含着泪说:“大海你不知道,陈雄家暴打人啊,明珠在我们家十几年,我和你动过她一根手指头没有?这才回去陈家几天啊,陈雄就打她!他们没养过明珠一天,我们把明珠养得这样好,他们就随便打骂,真是老天不长眼……”   陈明珠哭得更凶了。   瑞和的笑容收敛住,看了看厨房的方向:“芳华别说了,让嘉瑜听见她也该难受了。”   徐芳华愣住了,正哭着的周明珠的哭声也停了一下,沾着眼泪的眼睫毛困惑地颤动着。 第545章 养父   打破客厅里悲伤的气氛后,瑞和小心地拉上厨房的玻璃门走过来,露出悲愤和痛苦的表情:“我打听过了,陈雄醉酒后就会打人,嘉瑜从小被打到大……我还不太相信,特地问过她,她承认了。”   “你、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他是那样的人,就不把明珠还给他们家了,可怜的明珠!”徐芳华搂着陈明珠,满眼心疼,陈明珠也继续哭起来。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看到了嘉瑜手臂上的伤疤,可是烟头烫的疤。”瑞和沉着脸,第一次指责徐芳华,“嘉瑜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怎么听说陈雄打人这事,你只顾着心疼明珠?”他回头看了一眼,再回头时失望地看着徐芳华,“还好我把厨房的门关了,不然嘉瑜听到该多难过。说句难听些的,打嘉瑜的人是明珠的亲生父亲!我是看在明珠的面子上,这才没有多计较,不然的话我一定去报警!就算不把他送进去,也要让他跟嘉瑜赔礼道歉!”   从不发脾气的人发起脾气来,徐芳华被吓一跳,再听瑞和口中的指责,顿时愧疚委屈迷茫一齐涌上心头,哭着的陈明珠也再也哭不下去了。   她发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没有赢来周爸爸的心疼就算了,反而还加重了周爸爸对周嘉瑜的怜惜。不、不止!她侧头看着徐妈妈,徐妈妈眼中的震惊和心疼是那么地刺眼。   瑞和悲痛地说:“陈雄打孩子打着不心疼,连江美语这个当妈的也从来不拦着,我还以为是血缘天性,嘉瑜不是他们亲生的,想来没有打在儿身痛在我心的血缘羁绊,这都是命运的误会。现在明珠回了陈家,明珠总该是他们亲生的女儿了,谁知道陈雄打起来也不留情呢?明珠才回去一个月就回来哭,我一想起嘉瑜前头十六年在陈家的日子,我就心疼得夜里睡不着觉,那个时候嘉瑜该多无助,该找谁去哭,有谁会抱着她哭?”他眼睛也红了,擦擦眼睛回了卧室。   “……”徐芳华听了瑞和一番话,下意识松开了抱着陈明珠的手。   陈明珠尴尬又难堪,泪眼朦胧地看着徐芳华:“妈、徐妈妈……”   气氛变得非常古怪。   徐芳华强笑着说:“明珠啊,你别怪你周爸爸……”怎么说都不对,她的思绪飘远,越过墙壁飞到厨房里,那里面有她的女儿,刚来的时候瘦弱腼腆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   原来嘉瑜在陈家过的是那样的生活,对比自信明艳的明珠,嘉瑜的怯懦畏缩让她一想就心疼如刀割。   打嘉瑜的是陈雄,明珠是陈雄的亲生女儿,虽说不关明珠的事情,可这个时候明显让人觉得心里不得劲。   瑞和一通乱拳,成功搅乱了徐芳华对陈明珠的慈母之情。他进卧室一会儿,等情绪稳定下来才再次回到厨房。   “爸爸。”周嘉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眼中有水光。   “别怕。”瑞和拍拍她的肩膀,“有爸爸在,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嗯!”周嘉瑜重重点头,眼泪随着点头的动作掉到菜叶子上。   “来来,你赶紧把菜择好然后洗干净,爸爸来炒。”   “好。”周嘉瑜快速用手背擦擦眼睛,笑着继续择菜。   一顿饭吃得很沉闷,吃完后陈明珠没有多坐,就说要回学校写作业了。瑞和没有说话,徐芳华也没有多留,只收拾了一袋水果给陈明珠带回学校吃。   离开的时候,陈明珠回头看了一眼缓慢关上的门,她看见周爸爸拿了一串葡萄给陈燕燕。   她慢慢走下楼,忍不住在小区的绿化带花坛上坐下来,满心疲惫。   直到今天她才终于认识到,她再也回不来了。她是陈明珠,不是周明珠了,周家有一个周嘉瑜,看得出周家爸爸和妈妈都很喜欢周嘉瑜。还有陈、她的亲爸家暴过周嘉瑜,让周爸爸心中生了怨气,好似还有一些迁怒于她。   她也很无辜啊!   “大海,你是不是迁怒明珠了。”晚上,在卧室里徐芳华也轻声跟瑞和说起这事,“陈雄太不是人了,可明珠是无辜的。”   “我知道她是无辜的啊。”瑞和微微瞪眼,“不然的话今天都不会让她进门,更不会留她吃午饭。”   徐芳华噎了一下,叹气:“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觉得你对她太冷淡了吗?以前你多疼她啊,就算不是亲生的,也养了十几年呢。”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瑞和叹气,“那我不得为嘉瑜的考虑吗?你也看得出来嘉瑜的性格,敏感自卑,明珠在陈家一个月就觉得难过得不得了,你想想嘉瑜在陈家待了多少年?我敢说,她现在的性格就是在陈家被逼出来的,你再看看明珠,活泼大方开朗自信,我们将她养得多好,尽力地培养她,陈家是怎么做的?我只要一看到嘉瑜,我就心疼她,我就恨陈家人。我知道明珠是无辜的,可她是陈家的孩子,只要一看到明珠,我就想起陈雄和江美语对嘉瑜的苛待,我无法再跟以前那样疼爱她。如果我对明珠好,我就觉得对不起嘉瑜。”   徐芳华听得都呆住了。   “我错过了嘉瑜十六年的人生,以后我想补偿她,让她健康快乐地成长。我知道这样对明珠很不公平,可人心是偏的,我只能偏心自己的女儿,为了不让嘉瑜伤心,只能辜负明珠了。”瑞和坚定地对徐芳华说,“芳华,我知道你心软,对你来说嘉瑜回家是多了一个女儿,你还疼明珠,但我做不到。陈家亏待了嘉瑜,我看在明珠的份上没有计较,可要让我再跟以前那样对她好,我做不到,那样会让我觉得很憋屈。芳华,你多疼疼嘉瑜吧,她都十六了,还能有几年待在我们身边呢?她会长大,会到外地上大学,再过几年遇到喜欢的男孩子,可能就会结婚了,她在我们膝下的时光,已经剩下不多了。”   徐芳华被瑞和勾起愁绪,哽咽着点头:“好,好,我知道了……”   她是一个善良的人,总想着花好月圆人团圆,可是电视剧里的大团圆许多都只是寄托了人们的美好期盼。   两个女儿和平相处,那是不可能的。瑞和看得真切,周嘉瑜性子软却不是傻子,以前在陈家过得不好,她还能用孝道让自己忍下去,现在知道真相,她对陈家也是有怨的。如果她够狠心,用心计让徐芳华心疼自己不再爱陈明珠,可能还能有报复的快感。可她不是那种人,所以在看见徐芳华欢喜地抱着陈明珠时,她只是避开,沉默地在厨房里择菜。   徐芳华对陈明珠的亲近,都在往周嘉瑜心上插刀子。   回家一个月,周嘉瑜对自己已经很亲近濡慕了,可对着徐芳华,还是少了一点感觉。   趁着这个机会,瑞和提醒:“你不要再总是在家里说起明珠了,今天说这个菜明珠爱吃,明天说这个水果明珠爱吃,后天又当着嘉瑜的面给明珠打电话嘘寒问暖,你让孩子心里怎么想。”   “我、我不是故意的。”徐芳华也有一些后悔了。   “我知道,你就是情之所至,随口说的。”瑞和拉了拉被子,“随口说的更让人伤心,以后小心一些吧。”反正他就是偏心,偏心得光明正大。   第二天是周日,上完补习课回来之后才四点多,瑞和提议一家人一起去外面吃饭。他让周嘉瑜推着徐芳华的轮椅,步行去饭馆。   “这是周老师家的新女儿啊,长得真标志!”   “一看就是周老师家的孩子,一家三口长得真像!”   这个小小的街区消息灵通,又是如此戏剧的情节,只有电视剧里有的剧情发生在现实里,大家都议论纷纷。   一家人还是第一次这样整齐地一起出门,还没出小区就受到了小区里的老住户老邻居们的关注。   这个小区很老了,周海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坐在树荫下纳凉的闲聊的老大姐老大哥仗着岁数,都能喊周海一身老弟,喊徐芳华一声老妹子。   “是啊。”瑞和笑眯眯地应,“这就是我和芳华的女儿嘉瑜,来嘉瑜快喊人。”跟周嘉瑜介绍老邻居们,周嘉瑜拘谨羞涩地喊:“梅婶,聪伯伯……”   “嘉瑜读书可好了,这一次月考考了班级第二年纪第四呢!”瑞和与有荣焉地挺胸,俨然是一个炫耀女儿的傻爸爸。“特别懂事听话,天天帮忙做家务,不然做还不依,知道她妈身体不好,只要在家一点活儿都不让她妈干……”   夸得周嘉瑜脸红得像红苹果,徐芳华没有瑞和这么能夸,只能含笑不停地点头表示赞同。   “真是个乖孩子。”一个老太太拉着周嘉瑜的手拍拍,“好孩子,受苦了啊,好在回来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啊。”   周嘉瑜的眼睛微红,笑着点头。   老太太又问瑞和:“你们一家子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前头四香饭店吃饭,今天懒得做晚饭,彭姨要不要一起去?”   老太太摆手:“我可不去。”   “那我们这就去了,嘉瑜,跟你彭姨婆说再见。”   一顿饭吃完,一家人似乎亲近了不少,这种直白地展示一家人关系的方式给了周嘉瑜很大的安全感和幸福感,让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自信。 第546章 养父   看着周嘉瑜一天天变得开朗自信,瑞和很有养女儿的成就感。上辈子周海夫妻怎么找也找不到女儿,他们也从医院入手查到当年同期的孕妇和出生的婴儿,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找到陈家去了。但那个时候陈家的女儿早就失踪了,据说是初三的寒假里,某一天雨夜里离家出走。民警在江边找到了陈燕燕的一只鞋,但再也找不到陈燕燕的踪迹。   找不到人,自然无法做亲子鉴定。   这才是瑞和动作如此迅速地将陈燕燕认回来的最重要原因,他怕再耽误半年,就再也找不到陈燕燕了。   两个月后,瑞和将编写好的中考语文教辅书寄到某个出版社,然后安心等结果。没错,他决定做一个中考学子又爱又恨的男人,如果顺利的话,女儿周嘉瑜在中考前就能收到一套崭新的语文教辅书,主编是她的亲爹。他在序言里写着对女儿的期盼,打算将其作为送给女儿的礼物。   很快寒假来临,在寒假里,瑞和收到出版社的回复,双方就版权稿酬等细节做了详细的商议,等书号拿到之后就能开始正式印刷了。   这几个月来,瑞和带徐芳华去看中医,调养之下身体好很多,他便打算带她们母女回乡下老家祭祖,让祖宗也看看周嘉瑜,以后好保佑她。这个活动得到徐芳华和周嘉瑜的支持,于是瑞和早早就开始采买年货,农历二十就租车大包小包地回老家了。   桐城。   除夕这天,陈明珠和陈雄起了争执,以前陈燕燕被打不吭声,陈雄都没有产生怜惜之情,如今陈明珠性子硬敢跟他顶嘴,陈雄在酒精的作用下更加暴戾,打得更凶。   江美语以前从不拦着丈夫打女儿,甚至偶尔还会故意让陈燕燕过来替她挨打,自己躲到一边去。可现在被打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是再也舍不得让女儿挨打的。   女儿顶撞不孝顺,十几年都温顺的妻子也开始造反不听话,这就让陈雄更加生气了,打得更加凶。   陈家的情况,邻居都知道,早些年还会拦一拦,可江美语自己立不起来,陈燕燕也是个软弱的性子,外人如何能每次都进屋来劝呢?于是大年三十,陈家噼里啪啦,咒骂声和哭喊声不断,邻居们听见一些动静,只是摇摇头。   碰一声响,陈明珠推开门逃离了家,江美语担心极了,追了出去。   今年的除夕下起了大雨,陈明珠蒙头乱跑,江美语顶着红肿的脸,边哭边喊。   不知道为什么,陈明珠跑到了周家。周家静悄悄的,大门紧锁,她抖着身体按门铃、敲门,都没有人来开。   隔壁听见动静,开门:“哎哟,这是明珠吧,你爸妈他们回乡下去了,不在家啊。”   陈明珠愣了。   看陈明珠可怜的样子,邻居想起周家今年发生的神奇换女故事,再想起买菜时听别人说起的陈家八卦,心中一软,让她进来坐。   “给你、你看看给你哪边的爸妈打个电话吧。”邻居好心地说。   陈明珠跑得匆忙,什么都没有带,就借了邻居的电话打电话给周爸爸,但手机那头没人接。   “明珠!明珠啊!”   “外头是在叫你吧?”邻居好奇地侧耳听,让明珠出去看看是谁。   是江美语追过来了,她看见陈明珠狠狠松一口气,大力将陈明珠抱住:“下雨天的你瞎跑,担心死妈妈了……”   “妈,我怕,我不回去。”陈明珠大哭,“他打人,你怎么跟他过得下去,我不回去,他想让我抵债,我一辈子都毁了,他不是我爸……”   母女俩抱着哭成一团。   避开热闹的人群,瑞和到院子里接电话。   “看着真可怜啊,母女俩都湿哒哒的,哭得不成样子,那家的男人真的不是个东西,老婆女儿都打,今天还是除夕夜呢,大团圆的好日子……”邻居念念叨叨,“明珠以前多好一孩子啊,我家女儿还总说她像个小公主,又漂亮又自信……”   瑞和叹气地应和。   邻居最后说:“我借了一把雨伞给她们,也不知道她们到家没有。”   “谢谢你了吴嫂子,真是对不住,除夕夜打扰了你家。”   吴嫂子嗨了一声:“这么客气做什么。”   “对了,我乡下的表舅送了我两罐野生蜂蜜,回头我给你一罐,这个冲水喝很养人的。”瑞和笑着说,和吴嫂子愉快地结束通话。   刚才陈明珠打电话来的时候他正在厨房做饭,手机放在卧室里没有接到。他也没想到大除夕夜陈家还能闹成这样,这让他想到了上辈子的今天,陈燕燕冒雨离家出走的事情。   上辈子,陈燕燕在除夕夜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换做陈明珠这个亲女儿,竟也没能安稳过一个除夕夜。   “爸爸,吃饭啦。”   瑞和将手机调静音,塞回衣兜里,笑着回头:“这就来了。”   周家人在老家度过了一个开心的春节,大年初四的时候,瑞和还请了村里的亲戚来家里吃饭,正式将周嘉瑜介绍给他们。周海是独生子,但亲叔伯有三个,姑姑也有四个,堂表兄弟姐妹有一大串,关系都很不错。上辈子为了周明珠上学的事情,周海实在凑不够钱,厚着脸皮跟老家人借了十万。   “嘉瑜看起来真乖,是个好孩子,那明珠呢?这就还给人家了?”原身的一个堂姐秀敏问瑞和。   “嘉瑜我是一定要接回来的,陈家也只有一个女儿,明珠自然也得回去。那家的父亲是个不靠谱的,母亲看起来倒是很疼明珠。”瑞和轻声说。   堂姐叹气:“那也是。”她很喜欢明珠。“那明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那边的父亲不太可靠,酒醉了还打人,嘉瑜身上都是陈年旧伤。”瑞和低声说,“明珠虽也是亲生的,但似乎也过得不是很好,前一阵还来家里找芳华哭诉,芳华心疼坏了。”   堂姐听了也心疼:“就不能两个一起养——”想起瑞和说的,陈家也只有一个女儿,出口的话便拐个弯,“要么偶尔让明珠回家住也行啊,让她缓口气。”   瑞和便那之前跟徐芳华说的话来跟堂姐说:“……芳华提过,被我否了,这个坏人就让我来做吧。”   “……”堂姐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看了一眼在外头跟亲戚孩子玩的周嘉瑜,“她看起来挺活泼的。”   “那是这几个月宠出来的,以前走路都含胸驼背,那刘海厚得都看不见眼睛,近视三百度,陈家也没给她配眼镜,看东西都眯着眼。”原身跟这个堂姐关系非常好,秀敏堂姐家里生了好几个女儿,为了追生儿子将女儿送到原身家养,说是堂姐,其实跟亲姐姐也没差了。   “姐,说句心里话,我心里是怨陈家的,让我再对明珠好,我心中憋屈。这几年家里没攒下多少钱,原先明珠说想要上艺术学校,我发愁啊,愁钱不够用,芳华的身体你也是知道的,一年到头总离不得药,早些年明珠上舞蹈兴趣班钢琴班象棋班,她想学什么我都让她学……家里是真的攒不下钱。嘉瑜说想要考嵩城大学,她的成绩很好,别的不说,十万打底的艺考培训相关费用就能省下来了。以后不管嘉瑜考到哪里,我都让她上,不让她受一点委屈。现在明珠回了陈家,她的学习就是陈家的责任了,你要是让我再砸锅卖铁支持明珠的梦想,我做不到。”   瑞和看着虚空,淡淡地说:“姐,其实我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这个时候发现了真相,不然的话等我掏空家底供明珠去追求梦想了,嘉瑜回家来我拿什么抚养她?用一身债吗?”   秀敏堂姐听得心酸,都是穷闹的。   “我不止供嘉瑜上学,还得给她备嫁妆。芳华的身体一年弱过一年,这次回老家你也看见了,是坐着轮椅来的,医生说是脊椎出问题压迫到神经了,保守治疗了小一年了,只能偶尔站起来,要想除病根,还是得做手术。她的心脏也不好,胃也不好,这也怪我,当年她的身体不好怀孕,医生也说了希望渺茫,是芳华心疼我,知道我想要个孩子,所以拼了命帮我生。医院开的药,搜罗的偏方都熬成一碗碗的黑汤,闭着眼睛地往肚子里灌,把胃也喝坏了……我就怕她哪天身体出大问题得上医院,家里没有足够的钱给她治病……一笔一笔都是钱,愁啊,真是天天发愁。”   这是原身上辈子经历过的困境,原身咬着牙都扛了过去,原本以为终于雨过天晴见彩虹,迎来的却是冰寒彻骨的污水。   陈明珠的背叛,打断了原身赖以支撑的脊梁,他大半辈子的付出,一朝成空,那种巨大的失落与绝望,根本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姐明白,姐以后不说让你留明珠的话了。”秀敏堂姐拍拍瑞和的肩膀,“你说得对,嘴皮子上下一碰,养孩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孩子留下了,那到底还上不上艺术学校?若是不让上了,外人就会生闲话,说果然不是亲生的,一点钱都不愿意付出,孩子心理可能也会嘀咕。可那笔钱,别说堂弟拿不出来,就是拿得出来,也没道理不给亲生女儿用,反倒是给养女用。   别到时候里外不是人。   “唉,我们都是普通人家,如果是富贵人倒好了,这些烦恼就不会有了。”堂姐感慨。   瑞和露出苦笑,没说出自己心里话。就算他是富贵有钱人,也不会留陈明珠,他没有那份慈爱去养一个白眼狼。 第547章 养父   周嘉瑜与亲戚家的兄弟姐妹相处得很融洽,她的性格跟原身以及徐芳华很像,温柔又体贴,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无害的女孩子。不过陈明珠到底在周家生活了十六年,亲戚里头也是有几个玩得来的小伙伴的,他们不至于排斥脾气很好的周嘉瑜,但对比明珠,周嘉瑜才是新来的,交情自然比不上。   对此,周嘉瑜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因为爸爸说了:“明珠跟他们认识得早,不过没关系,以后你们相处久了,他们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就会跟你做朋友了。如果有谁敢欺负你,你就跟爸说,爸爸帮你出头,千万别忍着知道吗?”   所以即使有一个堂姐说话有一些阴阳怪气的,周嘉瑜也完全不在意。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儿,爸爸很爱她,妈妈也爱她,别人不喜欢她完全没关系。   这样的好日子,就像梦一样。   这一夜,周嘉瑜盖着暖暖的被子跟妈妈一起睡,她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她很绝望很伤心,天上下起了雨,冰冰冷冷,像她的心情。   “我不要,我要上学,我才十六岁!我要上学!”   “嘿你这妮子,订婚而已,等年龄到了再结婚,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不要,爸我不要,你不要赌了,我寒假去打工帮你还赌债……”   “不要也得要,就是死也是别人家的了,我字据都按手印了……”   她在雨夜里奔跑,眼泪融进了雨里,忽然脚下一滑,她摔倒了,无边的寒冷向她席卷而来,堵住她的口鼻,让她窒息——   “呼!”周嘉瑜从噩梦中醒来,黑暗中双眼惊慌,两颊有泪痕。那种绝望的情绪似乎还有残留,但她完全想不到自己刚才的梦境了。   “做噩梦了吗?”徐芳华被吵醒,打开了床头灯。见女儿满脸泪痕,心就揪了一下,赶紧坐起来抱住她,“怎么啦?别哭别哭,妈妈在呢。”她给周嘉瑜擦眼泪,低声哄,“噩梦都是假的,不要怕,妈妈在,爸爸也在。   在母亲的怀抱里,周嘉瑜的情绪终于冷静下来。现在是半夜,困意再次上涌,周嘉瑜被母亲轻轻拍着背哄睡着了,等到第二天起床时,昨晚的梦境只在她心里留下浅浅的悲愤绝望的痕迹,她不停回想也想不出来那个梦的内容,只好作罢。   “回家啦!”瑞和笑着招呼她,“快去收拾行李。”   “嗯!”   陈家。   陈明珠还在生病,那晚淋雨让她感冒了,断断续续发烧了好几天,到今天才好一点。她的心情很差,离家出走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萦绕不散。   卖女儿的父亲,懦弱的只会哭的母亲,这一切都让她厌恶。   她才十六岁,学习好样貌佳,现在还是班花,凭什么要为陈雄的赌债赔上一辈子?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滴……休眠结束,娱乐圈女王系统重启,宿主数据扫描,数据更新中……滴,更新完毕。”   “宿主你好,很高兴为你服务。”   陈明珠以为自己是发烧糊涂了,怎么会听见脑子里有声音呢?什么系统,什么宿主?   很快,陈明珠就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娱乐圈女王系统用它死板的机械音跟陈明珠做介绍,听得陈明珠眼中异彩连连。她偶尔也会看小说,同桌更是一个小说迷,天天抱着手机看小说,兴奋之处还要跟她安利,所以她知道系统文这种题材。   现在她身上竟然也有一个系统,难道自己就是主角吗?   自己是主角,那一定能走向不一样的人生,什么定亲什么结婚,赌鬼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她才不要过那样的生活。   陈明珠因为激动而出了一身汗,汗一出,混沌的脑子终于轻快了一些。其实她这病缠绵未好,除了寒气入体,还有就是心结难消。现在凭空得了这么一个神奇的东西,陈明珠心中有了底气,对未来的彷徨迷茫瞬间就散去大半,精神自然就好了起来。   “很高兴宿主这么有干劲,那么接下来我会发布第一个任务,希望宿主尽全力完成,赚取积分,以偿还初始债务。”   “债务?”陈明珠愣了,忙问,“我刚跟你绑定,什么时候欠债了?”   “我和宿主不是刚绑定的,具体绑定时间是宿主出生的那一天,因为系统分析宿主的家庭数据时,评定原生家庭环境分数过低,不利于宿主童年时期的性格塑造以及后续的健康成长,所以做出了初步干预。虽然干预已经被拨正,但这笔支出宿主仍然需要偿付。”   “干、干预?”陈明珠喉咙有一些干,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怎么干预的?你做了什么干预!”   “当时宿主才刚出生,无力做出任何动作,为了改变困境,我用最后的能量影响了宿主的母亲江美语女士,让她将你与周家的女儿交换。还请宿主谅解,在当时的综合条件下,周家的女儿是最合适的对象。”   陈明珠目瞪口呆:“你说是我妈换走我的?”   “没错,江美语女士对宿主非常疼爱,羊水破的时候你的父亲陈雄还在赌钱,是邻居发现她倒在门口求救才将她送到医院,连医药费都是邻居凑的。生下你之后,江女士对未来很绝望,舍不得你跟着她受苦,这样的心情很容易被引导。”系统将前因后果说完,“所以宿主需要支付这部分的费用,请宿主尽快适应,努力赚取积分,等还完债务之后,积分还可以用来兑换其他技能,以助力宿主走向娱乐圈巅峰,成为娱乐圈光芒万丈的女王。”   系统用机械音说着引诱人心的话,陈明珠很快就将自己与周嘉瑜被调换的真相带来的震惊压在脑后,兴奋地问:“积分怎么赚?”这个系统真是合她心意,她从小就喜欢看电视里的明星,觉得他们非常耀眼夺目,因而在心中许下小小心愿,原本一切都很顺利,明年她就能去参加艺考培训班了,可是她回到陈家,陈雄说他一分钱没有,妈妈说家里实在没有那个钱让她去读。   梦想失落,让陈明珠非常失望。   现在这个系统说是娱乐圈女王系统,娱乐圈女王,一听就让人眼前发光,这就是她的梦想所在啊,她想要做聚光灯下最闪耀的人,让全世界的人都看见她,赞叹她。   峰回路转,梦想再度启航,陈明珠紧张地想听到系统的进一步指示。娱乐圈女王系统也没有让她失望,详细介绍获取积分的办法,总结来说就是系统会发布任务,只要完成任务就能有积分,那些任务有容易有困难,积分随着困难指数升高而增加。   “那第一个任务是什么?我现在就要接!”陈明珠激动地问。   “滴……数据分析……任务发布……任务内容如下:宿主期末成绩退步了二十个名次,要求宿主在开学的第一个月考获得年纪前二十的成绩,奖励100积分。”   “这是什么任务啊?”陈明珠皱眉,“我要做的是大明星!”   “这是综合数据分析出来的现阶段完善宿主综合素质的任务,为不可拒任务,请务必完成,如果连续失败三次不可拒任务,系统将重新评估与宿主的适配性,酌情做出解除绑定的决定。”   “好好好,我考,我一定考!不要解除绑定!”   欢喜过后,陈明珠又想起现实的困境,她苦着脸:“我爸要让我去还债,我该怎么办啊,你能不能帮帮我?”   系统回到:“积分不止可以兑换商品,也可以兑换破困境的方案,可是宿主你现在的积分为负数。”   “哦。”陈明珠怏怏的,“可是如果我真的去跟债主的儿子定亲,我的未来就毁了,还做什么娱乐圈女王啊。”   “滴……”系统分析了一下,妥协了,“好吧,就当给宿主一个新手福利,宿主可以从两个地方下手,一个是宿主的母亲江女士跟陈先生离婚,宿主跟江女士,这就能跟陈先生剥离开来,陈先生嗜赌如命,以后会成为宿主的累赘,早日脱离为好。”   “我妈不肯离婚,我劝过好几次了。”   “好的,那这个选项就算了,另一个选择是回到周家,根据数据综合分析,宿主做周家的女儿才是现阶段的最优选择,宿主可以做回周家的女儿。宿主,我休眠了十几年,本来应该再休眠两年,等你上大学时启动的,可是察觉到你竟然从周家回到陈家,我才会提前结束休眠。”   “我、我回来后就后悔了。”陈明珠轻声说,“徐妈妈对我还是很疼爱,但周爸爸对我冷淡了很多,他以前很喜欢我的。”   “根据分析,周海是迁怒宿主你了,周嘉瑜即陈燕燕在陈家遭受你的父亲陈雄数年家暴,这让周海心中不满。宿主可以采取卖惨示弱的方法取得徐芳华的同情,再诚恳地代替陈雄跟周海道歉,坚持下去就能有转机。即使无法回周家,但只要周家愿意替你的亲生父亲还债,那这个危机就能解除,即使周家不可帮忙,只要你再次跟周家关系紧密起来,以后就能获得周家的经济支持。”   “好,我明白了,我会试试的。”   “这是两个彻底改变宿主处境的办法,还有一个实用建议就是报警,希望宿主审慎把握时机。”   陈明珠眼睛发亮,重重点头。 第548章 养父   周家,瑞和跟徐芳华说:“明珠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除夕夜还跑来我们家里了,是隔壁吴嫂子打电话跟我说的,我们既然回来了,我想着还是去看一眼。”   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上辈子周嘉瑜失踪的消息,两辈子都是在除夕夜出事,“女儿”跑出家门,瑞和怀疑会是同一件事。   听了瑞和的话,徐芳华有些担心:“行,我们一起去吧。”   “你刚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你看看你的脸色多难看啊,嘉瑜在给你煮汤呢,你就留下来吧,一会儿喝了汤就去休息养精神,我一个人去也是一样的。”瑞和安慰她,“而且如果我们夫妻一起去,陈家可能以为我们是去找麻烦的,我去就好。”   说得也是,徐芳华点头:“家里带了不少特产回来,我收拾一些你带过去的,正月里空手上门不好看。”   陈雄果然不在家,江美语也已经去上班,只有陈明珠还在家里养病。瑞和到的时候她正在认真地看书写作业,脸上带着病容。   “走吧,我们到外头坐坐。”瑞和放下东西,提议道。家里就陈明珠一个人,他不好留下来让人说闲话。   于是连坐都没坐,瑞和就出门了,陈明珠赶紧去换出门的衣服。   在门口等的时候,陈家的邻居刚好要出门,看见瑞和疑惑地问:“看着眼生,你找谁啊?”   “你好我叫周海。”瑞和笑着打招呼,“我是明珠的养父,刚从乡下过年回来,给她带了一点特产,还想带她出去外头吃点东西。”   邻居惊奇地看着瑞和:“原来你就是明珠的养父啊,那燕燕现在在你家了?”   “对,她妈身体不舒服,她在家里照看呢,所以没来。”   闲聊两句就得了,邻居提起垃圾袋说先走了。   陈明珠很快出来,瑞和带着她到附近的奶茶店,给她点了一杯热奶茶:“想吃蛋糕吗?”   陈明珠犹豫着点头:“我想吃草莓蛋糕。”   于是又点了蛋糕。   “那天怎么了,后来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打通。”   “手机没话费停机了。”陈明珠咬着唇。   其实是她故意不接的,果然周爸爸就亲自上门来找她了,她心中不免有一些得意。   瑞和微微挑眉,假装没发现她的小心思:“你好像瘦了一点,刚才听你邻居说你这几天病了,没事了吧?”见陈明珠点头,他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怕你徐妈妈担心没敢让她来。”   “我爸……”陈明珠艰难地说,“他赌钱输了十几万,借的钱不是正经路数,债主说要那我抵债,让我跟他儿子先定亲,高考结束就先办酒,到年纪了再领证。”本来是想要卖惨,但说着她却真切地哽咽了。   “他怎么这么狠心,你可是他的亲女儿。”瑞和皱眉,对陈雄的印象跌落谷底。赌博赌到卖儿鬻女,真是彻底的人渣烂人了。连亲女儿也舍得,那么上辈子,陈雄肯定也拿陈燕燕去抵债了。   他眼中有杀意掠过。   陈明珠没看见,抽泣着说:“这几天他一直没回家,也不知道这件事过去没有。爸,我能不能回家?”这几天她一直在做母亲的工作,可是母亲就是不愿意离婚,还用失望伤感的眼神看她,好像她这个女儿让父母离婚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让陈明珠彻底寒了心,所以她决定放弃说服母亲,集中全力走周家那条路。她回想起在周家的日子,那真是幸福阳光的好日子,她怀念极了。   脑海中,系统提醒:“时机正好,宿主快一点道歉让周海心软。”   同一时间,瑞和微微皱眉。   “你感觉到了吗?”瑞和在脑海中问系统460。   系统460刚要回答,陈明珠就大声哭了起来。   “爸,我跟你道歉,我爸对嘉瑜的伤害我很抱歉,我替他向你道歉。”陈明珠红着眼睛说,“他的错我以后会替他补偿,我会好好孝顺你和徐妈妈,会将嘉瑜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好好跟她相处,保护她爱护她,我想回家,我想做你和徐妈妈的女儿,我想回家呜呜呜。”   瑞和便暂时不去想刚才感觉到的奇异空气波动,抽纸巾给她:“明珠,你也十七了,要坚强一点。你父亲的错误不关你的事,也不需要你来做什么补偿。嘉瑜现在过得也很好,陈先生道不道歉的也无所谓了。明珠,陈先生是你法律上血缘上的亲生父亲,你在家里遇到困难想来周家避一避固然好,但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他来周家找我要人,那是名正言顺天经地义的。更重要的是婚姻应该是自由的,他不能逼迫你,那是违法。而且你还没满十八岁,是未成年人,他如果还敢坚持让你去抵赌债,那我建议你和江女士报警处理。对了,忘了问你,江女士对此是什么意思?”   “我妈,我妈当然不同意,她跟我爸吵了一架,被我爸打得这几天左边耳朵都听不见声音了。”   “你爸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江女士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换一个生活?”   “她不肯。”陈明珠咬着下唇,“我提过,她不想离婚。”   “这样啊,让我跟江女士谈不太方便,要不你跟江女士说说看约一个时间,我让你徐妈妈跟江女士聊一下,看看她是什么看法。”   “好吧。”陈明珠应下来。   吃过下午点心后,瑞和送了她回去,那短短两三秒的异常波动似乎只是他的幻觉。回家瑞和跟徐芳华说起这事,即使他不说,以后她也会从陈明珠口中听到这件事,倒不如他先给她打预防针。   对陈雄的狠心,徐芳华自然是唾骂不已。   “人一沾上赌,就跟废了差不多了,我看这事难办。”瑞和摇头,“明珠说江女士没有离婚的意思,我跟江女士谈话不合适,到时候你和她约一下,和她谈谈心吧。就是为了明珠,她也该有所决策才行啊。”   “你说得对,我们都是做母亲的,有些话她可能不方便跟明珠说,我到时候好好跟她谈。”   “明珠哭着说想回家来,我没敢应。”瑞和。   徐芳华沉默了一下:“都听你的。”   在老家过年这半个多月,她也回娘家住了几天,跟老娘说了一些心里话。   老娘说:“妈知道你心疼明珠,我也心疼,冷不丁的你跟我说外孙女换人了,我这心里也过不去那道坎,你打电话给我说这事之后的好几天,晚上我都睡不着觉。真是造孽啊!不过我既然生了你,就得教你,现在是新社会啦,不讲究出嫁从夫那套老话,但娘要教你的是,这夫妻相处啊,就得互相体谅,这样才能和美长久。大海养家太难了,你的身体是一年比一年差,花的钱不少了,要是多一个女儿就多花一分钱,这份开销你不能不算。大海是一家之主,一家子生计都是他在扛,若是他不愿意养明珠,那你就不好强求。哪怕他愿意,你还得拦还得劝!你疼明珠,也得疼疼你男人,看他累死累活的,你心里就不难受啊?什么时候他给累垮了,你都没地方后悔去!人的心都是偏的,明珠在咱们家十几年,我也疼她,但她跟你和女婿比,肯定是比不上的,我希望你和女婿过上好日子,不要那么辛苦……”   瑞和不知道原身丈母娘一筐实在话已经把徐芳华说服了,见徐芳华没有多说,他也松一口气,省得再找借口。之前说了一堆话阐明自己的观点,听起来似乎有理有据,但那只是为了不崩人设让徐芳华接受,归根究底一句话,其实是他不乐意抚养陈明珠。   “那能量波动你查清楚了吗?”瑞和问系统460。   系统460还没查清楚:“出现的时间太短了,截获不到有效讯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宿主可以再找机会跟陈明珠聊天,到时候看那股波动是否会再出现。”   “那你初步有猜测吗?”瑞和挑眉,“我觉得那可能又是一则数据偏差。”   这次系统460承认了:“没错。”   “数据偏差,是重生者吗?也不像。”瑞和摸摸下巴,可以肯定陈明珠不是重生者,十七岁的少女是什么样,陈明珠现在就是什么样。“难道是穿越?”   “不确定。”系统460一板一眼地说,“数据缺乏,希望宿主可以找机会再跟陈明珠接触。”   “行。”   隔天晚上,陈明珠带着江美语来周家了,瑞和便带着周嘉瑜和陈明珠出去喝奶茶,让她们两个女人慢慢聊。   周嘉瑜沉默地喝奶茶,陈明珠也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不说话。   “宿主,这是一个机会,你可以试着跟周嘉瑜谈一谈。”   听着脑海里的声音,陈明珠有一些抗拒:“我不想……”第一次见周嘉瑜的时候是在鉴定中心,那个时候周嘉瑜还是陈燕燕,不管是穿的衣服、发型还是气质,都完全比不上自己。夸张的说,如果她是公主,陈燕燕就是灰姑娘。   现在的周嘉瑜脱胎换骨,完全不像以前那样土里土气,两人身份颠倒,陈明珠不认为自己就输周嘉瑜一等,但心里还有存着别扭,自尊心和骄傲让她不想主动弯腰去交谈。现在系统让她去道歉,她更加觉得自尊受挫,不肯接受。   “又来了。”瑞和在脑中呼唤系统460。   “收到,正在启动异常数据捕捉程序……”   “定位进行中……定位成功…”   “捕获程序开启……数据捕获成功……”   系统460的语气放缓:“分析进行中。” 第549章 养父   脑海里系统460没有再说话,看样子应该是分析去了。   瑞和借着喝茶的动作打量陈明珠,她对着窗外正闭着眼睛,眼睫毛微微颤动,握住奶茶杯的手突然握紧。   突然陈明珠睁开眼,瑞和十分自然地移开视线。他在心里问系统460:“分析出来了吗?”   “初步分析是非法偷渡能量。”   “非法偷渡?那股能量在陈明珠身上。”瑞和肯定地说。“它想对陈明珠做什么?”   “需要更多数据来分析。”   “好。”瑞和看着陈明珠,打算再引她说话,让她身上的那股能量再多出现几次。   “明珠啊。”瑞和笑着开口,“嘉瑜也快读高中了,可能以后会跟你同一个高中,你能给嘉瑜说一说学校的情况吗?让她多听听增加学习的动力。”   陈明珠别扭的小眼神一直往嘉瑜身上丢,瑞和便主动给她抛出这个话题。   脑海中,娱乐圈女王系统语速很快:“这是一个好机会,宿主你要尽快抓住!”   而瑞和的脑海中则响起系统460的连续播报声:“……再次定位成功……捕获数据波动……”   瑞和的笑容更加温和,他鼓励地看着周嘉瑜:“你不是对一中很向往吗,可以问一下陈姐姐一中的情况。”陈明珠比周嘉瑜出生早半个小时。   “嗯。”周嘉瑜扭着袖子,小声地问,“陈姐姐,一中宿舍……”   陈明珠有台阶走自然会开口,两个陌生的、人生互换的女孩磕磕绊绊地交谈起来。   聊着学校的事情,忽然陈明珠转移话题。   “嘉瑜。”陈明珠低声喊,垂着眼睛有些不情愿地说,“我想跟你道歉,我爸以前对你不好……”   陈明珠突然的道歉让周嘉瑜愣住了,颇有一些手足无措:“没、这个——”求救地看向瑞和。   瑞和鼓励地朝她点点头。   “不、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跟我道歉。”周嘉瑜刚开始还有一些结巴,说下去就顺了,她认真地看着陈明珠,“打我的人不是你,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陈明珠伤感地说:“我是他的女儿。”   周嘉瑜想起之前听见的父母的谈话,有些关心地问:“他也打你,你、你不难过吗?”   “……难过,我很难过。”陈明珠终于直视周嘉瑜的眼睛,看着周嘉瑜眼中的同情和关切,她突然觉得自惭形愧,剩下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以后会好的,你不要放弃。”周嘉瑜鼓励她,“我听爸妈说你的成绩很好,以后你考上大学去学校读书,她就打不到你了。”这是她还没有认回亲生父母之前的想法,就是这个念头支撑着她熬下去。   “好,谢谢。”   两个女孩结束谈话。   半个小时后,徐芳华给瑞和打电话,说已经谈完了。   回家的路上,徐芳华没有说什么,等到家支开周嘉瑜后才跟瑞和说:“江女士很倔,说离婚不对,女人要从一而终,我劝她说不一定要改嫁,她也只摇头。”徐芳华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非常无奈。   “她的思想有一些陈旧啊,你有拿明珠来劝她吗?”   “劝了,她说她会尽量让明珠不要出现在陈雄面前,只要看不见他也不会追着去卧室打人,还说明珠现在住校,偶尔回来一趟不一定遇上陈雄打人,等明珠考上大学去外地,一切就都好了。”   瑞和给徐芳华倒水:“那她自己呢?”   徐芳华有些怒其不争:“她说她习惯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习惯呢?现在赌输欠了十几万,以后就能有几十万,那就是一个看不见底的窟窿,填都填不满。   “我们尽力了就好,到底是别人家的家事。”   “唉!”   晚间,瑞和才问系统460结果怎么样。   “捕捉数据无法支撑进一步判断,不过只要是外来入侵能量都是违法的。”系统460严肃地说,“按照宪法条例,我需要将其捕获清除,相应的宿主也会收到协助任务,协助任务也有奖励,宿主要接吗?”   瑞和有一点感兴趣:“可以,我会帮忙的。你打算怎么捕获?”   “那份数据藏得很深,我只能肯定它藏在陈明珠身上,可惜的是扫描不到具体位置。为了世界的数据稳定,也不能直接强硬捕捉,如果那份数据暴动,可能会给世界以及身处其中的宿主你带来无法逆转的损伤。它一定会再次出现,只要出现就能留下痕迹,我就能慢慢定位。”   “好,那我会找机会靠近陈明珠让你去定位,大概多远距离内你就能开展工作?”   系统460计算了一下:“要在五十米内。”   “知道了。”   又过了几天,瑞和听说陈明珠报警了,警车呼呼叫着来到陈家所在的小区门口,四个民警走进了陈家,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   “你家原先的那个女儿,性子跟她妈完全不一样。”跟瑞和说话的是同办公室的王老师,王老师的家就在陈家同一栋楼,知道周家的事情后直呼造化弄人。早些年有一次江美语被打得很厉害,她刚巧下楼碰上,看不过眼帮忙报警了。结果警察一来,江美语反倒硬撑着跟民警说是误会,不让拘留陈雄,让王老师碰了一鼻子灰,以后也不耐烦多管闲事。   “昨晚警车停在小区门口,我家那口子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群里一打听才知道竟然是陈家那个男业主又打老婆孩子了,是孩子报警的。”   “哎哟,那我可得去看看。”瑞和顺理成章地在下班后过去陈家一趟。   今天是周一,也是开学的第一天,但陈明珠请假没有去学校。   昨晚,陈雄难得没有喝酒,好声好气地跟陈明珠商量,让她同意婚事。陈明珠怎么可能答应,冷言冷语地拒绝了,陈雄说了两句软话见女儿毫不领情,脾气也上来了。他时常酒后打人,但没有喝酒的时候脾气还是可控的,但昨晚他实在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没有面子和地位,气得动手了。   陈明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连对她很好但护不住她的江美语也遭了她的埋怨,她是绝对不可能老实地让陈雄打的。加上有了娱乐圈女王系统的存在,她觉得生活有了盼头,心中更有底气。陈雄敢动手,她就敢报警。   警察一来,她就应系统的提醒,对着其中一位女民警哭诉,哭得凄凄惨惨。   卖女还债,这是法律不允许的。   民警将陈雄一顿教育,带回去拘留两天。   就是拘留,还是陈明珠以死相逼跟江美语说狠话,江美语才没有阻拦,不然的话还要求情。苦主要求,民警才走程序将陈雄带走,瑞和到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多,正好遇上江美语在跟陈明珠吵架。   “他是什么烂人,把你打得半死你还护着他,你看看你身上的伤,再看我的脸!他打人那么厉害,怎么就不能去派出所关两天了?关两天你都舍不得?!”   “明珠,他是你爸,他坐牢你也没脸的……”   敲门声响,里面的争吵声才停下。   开门的是江美语,她慌忙地擦眼泪请瑞和进来:“周大哥来了,明珠在家呢,快进来坐。”   瑞和进屋,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陈明珠眼睛明显肿了一只,半边脸上的巴掌印浮肿,她的眼神中透着愤恨戾气以及绝望,沉闷地喊了瑞和一声“周爸爸”。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瑞和温和地问陈明珠:“今早在学校听说你这边出事了,昨晚还报警了,你没事吧?”   “没事,有警察保护,我什么事都没有。”陈明珠不看江美语,说的话却意有所指。   江美语伤心极了:“周家大哥,你说明珠怎么敢报警抓她爸,她一个女孩子以后还要不要名声了,大家会说她闲话的——”   “那我就这样乖乖被他打死?还是听话去做童养媳!”瑞和还没说话,陈明珠就爆炸了,蹭地站起来,“你不是我妈,你一点都不爱我!”   冲出家门。   江美语呆愣着,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大声地痛哭。瑞和追了出去,将陈明珠带回自己家一通劝,在这个过程中,再也没有捕捉到那股奇怪的能量。   后来瑞和送陈明珠回陈家收拾行李,再送她去学校。   “这两百块先拿去花吧,好好学习,不要落下学业,等你长大了就好了。”   “谢谢周爸爸。”陈明珠朝他鞠了一个躬,红着眼睛问,“周爸爸,我真想做你的女儿。”   为了今天这句话陈明珠练了好几天,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表情、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娱乐圈女王系统说即使周海迁怒她,也会被她牵动怜悯之心的。   临场发挥,陈明珠发挥得相当不错,这句话蕴含着十分的真情实感,脸扬起的弧度能让她眼中的泪光显出更加可怜的气质。   如果是原身一定会很感动,但瑞和的心就像蒙着厚厚的隔离罩,丝毫波动都没有。他只是脸上露出感动的模样:“你在我心里就是我的女儿。”多余的话半句没有。   陈明珠的表情忍不住僵了僵,但在瑞和略带催促的视线中,她只能暗自咬牙,告别后拉着行李箱走进了宿舍楼。   “怎么没有用?!”回到宿舍,陈明珠皱着眉头问。   “……根据采集的数据分析,周海心软的可能性达到88.453%。”娱乐圈女王系统也觉得很奇怪,它的数据分析库是基于周海的性格以及以前十六年对宿主的态度,加上陈家这个变量综合全面整理出来的,可靠度极高。周海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如此冷淡吧?   “我跟你说过,周爸爸对我不似往日。”   系统只好建议:“那你可以对徐芳华女士使用这一招,效果一定不错。”   那倒是,徐妈妈一贯心软。 第550章 养父   宿舍楼下的石椅上,瑞和假借打电话站着没走,方便系统460监测陈明珠身上的能量。   从到陈家到送陈明珠回学校,这一路上陈明珠身上完全没有特殊能量波动,原先瑞和以为今天没有收获,没想到才走出十几步,系统460就说监测到了,所以他才摸出手机假装打电话。   “波动结束了,时长不超过十秒,我缩小了范围,再来几次就能定位到位置了。”   “好,那我们先回去吧。”   瑞和预感陈明珠之后会再来周家。果然,需要上晚自习的陈明珠从老师那里拿到请假条,每天晚上都来周家吃晚饭,若不是家里窄小睡不下,她也不愿意再到熟悉又陌生的卧室里跟周嘉瑜睡一张床,可能还会留宿。   对陈明珠的遭遇,陈芳华当然非常同情,每次陈明珠过来,她都嘘寒问暖,鼓励她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有更好的人生。这些鸡汤大道理,陈明珠听都听腻了,她需要的是实际的承诺。   比如会帮她解决这个问题,比如会将她接回周家来好好疼爱,比如会给她零花钱。   可就像瑞和之前说的,那是陈家的家事,别说外人能不能掺和,只说陈家内部的三个家庭成员意见就不同意,连江美语都不跟陈明珠一条心。再说了,周家是什么经济情况?本来就没有积蓄,即便再有钱,也没有给别人家还赌债的说法。至于零花钱,徐芳华倒不是不给,而是根本没有这个意识,以前周海赚钱徐芳华管家,去年徐芳华下肢无力几乎无法自理,周海就将家事全部接手,经济大权自然也在其中。周海会给女儿零钱,那不归徐芳华管。   几次下来,陈明珠就耐不住性子了,忍不住主动说起来想借钱还债的话。   都不用瑞和插手,徐芳华自己就拒绝了。她知道自家的经济状况,看着丈夫每天上班之余还要兼职以及抽空看炒股的书,就是为了给家里多攒一些积蓄,如何舍得让丈夫的辛苦钱去填陈雄那个无底洞?   让她来说,赌徒被讨债,那是天经地义,也是自作自受。   谁都不是傻子,更何况徐芳华并不傻,她只是比较温柔善良,对陈明珠的印象还留在以前。   被陈明珠多试探几次,她的心都寒了下来。   明珠在自己家生活了十几年,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家的经济状况吗?怎么能说出这个要求?   她忽然想起丈夫之前说过的话,说对陈雄的怨怼,说对明珠好觉得憋屈……此时她终于也有类似的感觉了,她和丈夫如珠似宝地养大明珠,嘉瑜在陈家被拳打脚踢地长大,到现在明珠还好意思让自己家给陈雄那个混账还债?难道真的不是亲生的就养不熟吗?   徐芳华陷入深深的迷茫与自我怀疑。虽不至于立刻就从情感上疏远了陈明珠,但滤镜到底是消失了,陈明珠再来,她就少了几分真心的欢喜了。   努力了小半个月,一丝进展都没有就算了,肉眼可见周家最亲近陈明珠的徐芳华也开始冷淡下来,接连折戟,娱乐圈女王系统也有一些挫败。“人心真的很难计算,既然无法从周家得到帮忙,那你家就只有卖房子这条路可以走了。”   对在陈家居住经历并不愉快的陈明珠来说,对那个家没有多少留恋,卖了就卖了。她的眼睛微闪:“卖房子的价格能有多少呢?”   “按照你们世界的当地房价,大约能卖八十万。”   “八十万。”陈明珠念着这个数字,“还债后还能剩下很多。”她眼睛发亮,“这样就够我去上艺考培训班了吧?”   她忍不住跟江美语说了卖房子的事情,江美语无法拿主意:“你爸说赖着不还,看能不能赖过去,他们也不敢杀人。”   债主确实不敢杀人,毕竟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债主本身也不是多穷凶极恶的人,顶多混混黑社会,混的还不深,可即使这样手段也够陈家人受的了。陈雄欠的钱是白纸黑字写在欠条上的,就算打官司也得还。   在那晚报警跟陈雄撕破脸之后,陈明珠再也没有回过家,为了自己的安全,放假也留在学校学习。债主见陈雄没有用,新换的女儿太硬气啃不动,便歇下给自己儿子换一个老婆的念头,一门心思想让陈雄还钱。   陈家真正赚钱的只有江美语,工资既要养家养孩子,有时候还会被陈雄要去一些,可以说一点钱都存不下来,掏空家底勉强能拿出五千,再多的只能卖房了。陈雄哪里愿意卖?再混账他也知道房子很重要,没了房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既然债权人和债务人私底下协商的还债方式不能用,那陈雄就得真金白银地还十一万两千五,还不包括利息。即使陈雄迷迷糊糊记得自己没有借那么多钱,债务有水分,但欠条总是他自己签的名按的手印,根本无法抵赖。那边将他往法庭上一告,各种证据资料一递,陈雄什么办法都没有。   法院判他偿还债务,陈雄硬扛着做老赖不执行,可敢设局坑他的人本就是硬茬子,人家拿着法院判决光明正大地追债,直接就在陈家吃着住着不走了。没几天,陈雄夫妻就受不了只好报警。警察来了人家也有理啊,我是来讨债的,陈雄不还钱家里没钱吃饭,只能来陈家混一顿了。   “闹事?冤枉死了,我们都连他们夫妻俩的一根手指都没动,良民啊!我们可是良民!”   说来说去,还是陈家欠债不还惹的祸,民警劝啊调解啊,那些人也客气,不让民警难做,当着面就走了,留下一地垃圾。前脚警车刚走,后脚他们就又回来了,接着住!   他们的确没动手打人,只不过是电视电灯整宿地开,三个人正好凑一桌斗地主,从早打到晚,饿了自己开冰箱找吃的,还会洗米做饭呢。他们还粗心,手龙头一直开着,那水是哗啦啦地往外流,江美语想去关,那三人就伸拳头,即使没真的打下来也足够唬人的。   家里吵吵闹闹烟雾缭绕,江美语根本无法休息,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有人敲卧室的门。大半夜的外头有三个陌生的大男人,真是让人害怕,江美语熬了一个星期,上班的时候晕倒了。   陈雄更惨,江美语关上门住在女儿的房间,他根本不能睡。讨债的王哥拉着他一起打牌,不让他打只让看,要是忍不住闭上眼睛要睡觉,还拿牙签给他撑眼皮,那滋味甭提了。   他想要离开去外地避难,可从判决下来后自己就被盯上了,跑了两回都被抓了回来。   这样的日子陈雄过得太没有指望了,睡眠不足以及惊惧带来的心理损伤让他终于松口:“好好好!我卖房!我卖房还你钱还不行嘛!”卖吧!还债后还剩下大多半,他还能再买一套小一点的房子。   学校里,月考成绩正好发下来,陈明珠看着成绩单,终于露出这阵子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系统,系统你看见了吗?我完成任务了!”   上个月她报警的那天晚上,系统在指导她如何跟民警哭诉之后,只留下一句“能量不足休眠”就彻底消失了,不管她怎么喊都没有用。对陈明珠来说,这不啻于在溺水时丢失了唯一一根救命绳,她差一点就崩溃了。   好在系统还留有一句休眠的解释给她,不然的话陈明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一个月的。   “滴……”   在紧张的气氛中,陈明珠终于听见脑海里有数据的声音响起,激动欢喜极了:“系统你出来啦!”   “滴……系统重启中……数据分析中……滴……首发任务完成,积分清算中……积分已发放,商品兑换栏开启。”   “宿主你好,好久不见。”   陈明珠喜极而泣。新到手一百积分,她充满期待地打开商品兑换栏,里面的东西真多啊,比如秋水盈盈的眼神,玲珑小巧的鼻子,樱桃小嘴,柔顺光泽的头发,弱柳扶风的气质、英姿飒爽的气质……除了这些外貌和气质方面的商品,还有演技、歌声、舞蹈等相关方面的商品,看得人怦然心动,心跳加速。   在这一刻,陈明珠觉得自己离梦想是那么地近,只要有充足的积分她就能购买这些东西,她可以让自己从头到脚焕然一新,成为绝代美人,同时她也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她能够影视歌三栖发展,拥有绝对实力!   心跳在加快,她的脸都是红的,眼神中透出欲望与野心,亮得惊人。   “又出现了,频率比前几次还要活跃。”   另一所初级中学里,瑞和听见了系统460的声音,相处这么些年了,瑞和对它也有了几分了解,即使同样是机械平板的声音,他也能判断出其中的情绪。   “这一次有收获了?”他笑着问。   “没错,这一次那股力量出现的时间持续得比较长,我截获到了足够分析的数据。那股力量确实是外挂,具体是什么类型的外挂还需要时间做进一步探测,但一般外挂系统都会通过对寄宿者发布任务投放积分,让寄宿者通过积分兑换外挂商品。”   瑞和挑眉:“听起来怎么跟你很像。”   系统460难得有了一种不满的情绪,但这种情绪飞快掠过,它沉默了一下:“没错,不过我是高配它是低配,我是正版的它是盗版的,所以公司严厉打击外挂系统,维护公司合法权益。”   它这么一本正经,瑞和忍不住笑了。 第551章 养父   笑完之后,瑞和接着问:“这种外挂系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外挂能量其实就是病毒,通过偷渡本世界的运营能量来存活,是我们公司多年来严厉打击的对象,但还是屡禁不鲜。它们入侵的时候为了不引起注意,只能携带极少量的能量,没有能量供应的外挂会陷入休眠。它们无法直接获取,只能通过寄宿者完成偷窃。它们通过发布任务的办法跟宿主建立能量输送双向联系,寄身的宿主接受任务完成任务,成为将这个世界的运营能量偷运到外挂身上的中转站,外挂得到能量后大部分自己用,小部分反馈到寄宿者身上,以各种形式作为奖励。这种行为对世界会造成极坏的影响,以前发生过外挂搅乱整个虚拟世界让其崩溃的现象,公司损失千万亿星币。”   “我懂了,就是偷你们的用你们的,寄宿者给它们提供掩护,又得到好处,互利共赢。”   “是的。”   瑞和想起了原身记忆里,几年后陈明珠出道时与少女时期相比更加精致美丽的面孔。不少黑子说她整容,但完全拿不出证据,陈明珠的美丽是慢慢地、润物细无声地发生改变的。   极尽自然,完全没有一丝整容的僵硬。之前瑞和也觉得很奇怪,现在知道外挂系统的存在,一切才有了解释,看来陈明珠是通过外挂系统才变得更加美貌。   知道这个真相之后,瑞和对陈明珠的印象更加差了。既然已经有了这么一个大外挂,想要在娱乐圈出人头地为什么还要通过践踏周海夫妻的尊严和希望?难道只有那么做才能获得热度、流量和话题吗?   “那你加油。”瑞和眼神沉沉,“不过我有一个请求,你能不能放缓一些进度。”   系统460疑惑地问:“为什么呢?”   “我以前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在报仇的时候,总喜欢先让仇人蹦跶得更高,在仇人最高兴最得意的出手让其失去一切,从天堂到地狱,让其身心同时遭受重创,最后再送仇人上西天这种行为。”瑞和淡淡地笑,眼中却毫无笑意,“我以为报仇就要干脆利落,容敌人多呼吸一下都是浪费空气,可是这一次我改变主意了。我的请求,你能同意吗?”   “……可以。”系统460解释道,“本来也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定位,在确定这个外挂系统不是攻击型的之后,延缓捕获不成问题。”   “好,谢了。”   开学后,瑞和投稿的那本教辅书也印刷出版了,名字取得简单粗暴,就叫做:古代诗文阅读[初中版]。出版社送了瑞和一百本,瑞和送了六十本给自己班里的学生,剩下的就到处送,语文组的老师们一人分几本。   “看着合适可以送你们班里的学生看看。”瑞和笑着说。   王老师很捧场,当着瑞和的面拆掉包装打开书,粗粗翻了几页她就夸了起来,看她的模样还不是客气,是真的觉得这本教辅书很好。   “周老师,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我跟你提个建议,你拿这书跟组长商量,如果他觉得可以,我们能推荐全年级的学生都去订。”   “我已经送了一本给何老师了。”   教室里,周嘉瑜珍惜地翻开新教辅书,看着扉页里的“周海”两个字,她由衷觉得骄傲自傲。再往后翻,看着序言里作者对女儿的殷殷期望,更是觉得心里像揣了一个小火炉,暖得不得了。   真幸福啊。   她的眼睛弯成柔和的弧度。   同桌看见周嘉瑜的笑容,突然觉得周嘉瑜真好看。   现在的周嘉瑜当然是好看的。瑞和带她去理发,修改了厚重刘海和齐耳短发,露出好看的眉眼,她现在的发型非常清爽俏皮。剪发型之后,瑞和还带她去测视力,给她配了眼镜,有眼镜之后周嘉瑜就不用总是眯着眼睛看东西了。加上生活如意父母疼爱,爱意是最能滋养一个人的养料,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朗大方自信,在班级里也不再是“成绩好但不好看的眯眯眼短发妹”。   后来周嘉瑜改名字,同学们知道了她的身世,知道隔壁班的周老师才是周嘉瑜的亲生父亲,他们对“老师的女儿”这个身份还是另眼相看的,周嘉瑜的人缘慢慢好了起来。   “嘉瑜,你看什么啊,怎么这么开心?”同桌咳嗽一声。   周嘉瑜笑着摇头,她没有炫耀自己父亲的意思,只说:“这本教辅特别好,里面的诗句赏析写得特别好,看了心情好。”   “哦哦。”真是学霸了,看教辅书都能心情好到笑出来,同桌挠挠头,心中佩服。   周嘉瑜手上这本是有父亲亲手签名的,除此之外还有十本,是父亲给她去送给同学朋友的。她将教辅书低调地送出去,没说自己父亲就是主编,只说用起来很不错,希望朋友们能够看一看,提升语文成绩。   但随着语文组组长请示学校领导获批,将这本教辅书推荐给学生,让学生自由订购后,周海老师的名字在学生堆里传了开来。   “嘉瑜啊,这本书真是你爸爸写的啊?你爸好厉害啊!”   “嘉瑜嘉瑜,周老师真的好厉害啊……”   周嘉瑜第一次这么受欢迎,好像走到哪里都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爸爸,我会好好读书的。”   这一天晚上在饭桌上,周嘉瑜认真地跟瑞和做承诺:“我中考一定会考一个好成绩,不给爸爸丢脸。”   父亲给了她荣耀,她也要成为父亲的骄傲才行,她要让其他人知道,爸爸的女儿也很优秀,她会比以前的周明珠还要优秀。   “好。”瑞和笑了。   陈家把房子卖了,卖了七十多万,还债后还剩下六十万。江美语原本想着六十万还能付首付,再买一套房子,房贷她来还,可没想到的是陈雄拿着钱又不见踪影。江美语哭得眼睛都要瞎了,也只能住在超市里的休息室里。   这个消息陈明珠过了很久才发现,虽然江美语每个星期都会到学校门口见她一面,但一直瞒着消息。现在的陈明珠对江美语也有了怨气,见江美语脸色极差,但身上并没有伤口,竟连多问一句都没有。   她接下了第二个任务,那就是在五一劳动节晚会上表演一个节目,她唱歌还不错,所以被老师分到了合唱团,最近一直在排练。直到一个住得近的同学跟她说起她才知道,家里的房子被卖了。   “不会吧,明珠你竟然不知道?你都多久没回家了啊?”   面对同学惊讶的表情,陈明珠根本无暇回应,她立刻给母亲江美语打电话,证实了这个消息。   确定房子真的卖掉之后,陈明珠赶紧问:“那买房子的钱呢?还债后还剩下好几十万吧,妈你有没有收起来,不能再让爸去赌了!”   江美语叹气:“还债后你爸就跑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我联系他的朋友,都说没见过你爸,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骗我。我当然找了,你爸常去的麻将馆和开赌局的几个朋友家里我都去过,真的没看见。明珠啊,你爸是靠不住了,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考一个好大学,毕业后才能找到好工作。学费的事情你别担心,妈的工资都存起来,一定会帮你凑够的。”   对待陈明珠,江美语那是一片真心和慈爱,说的话也是真心实意,而且她也是真的有信心。   丈夫拿着钱跑去潇洒了,这几年应该都不会缺钱花,自己赚的钱除了生活费都能攒起来给女儿用,没有人再来用暴力让自己拿出工资。   可对陈明珠来说,则又是母亲这个角色的再一次失责。她怎么想也想不通,江美语平时总是让步让步再让步,在面对唯一的房子的售卖款时,为什么还要退?那可是一大笔钱!陈家所能摸到的最大一笔钱!江美语为什么不看好那笔钱,为什么在知道陈雄靠不住的前提下还让他管钱?这不就是让老鼠守粮仓,敞开门让人用吗?   面对女儿的质问,江美语愣住了:“明珠……”   “我要上名城影视大学,我要做明星,我要艺考!”陈明珠失望地指责,“这些我都跟你说过,你是我妈,为什么不支持我的梦想,以前在周家的时候,我一说周家的妈妈和爸爸就说一定会支持我,以前你说家里没钱没办法,那就算了,可是房子卖了给陈雄还赌债,剩下的钱如果说要再买新房子,那我也没话说,可你怎么可以都给陈雄拿走?他会全部赌掉的!”   陈明珠挂断电话,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大哭。   等狠狠哭过一场之后,陈明珠哑着声音召唤系统:“我该怎么办?”   系统出声了:“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周家给你出钱。”   陈明珠也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女孩了:“我不是周家的女儿,他们有周嘉瑜了,不可能帮我出这笔钱的。周爸爸因为陈雄迁怒我,虽然仍然关心我,但让他帮仇人的女儿出学费一定行不通。而且之前跟周家借钱还赌债他们也不肯,借钱是走不通的。”   “想要打进娱乐圈,不是唱歌跳舞就是拍戏,宿主你的选择呢?”   “我、我想唱歌。”   “那以后积分足够的话,宿主就先购买[歌后之声],这能让你具备歌后水平的演唱水平,之后我帮你找找看合适的歌唱类比赛,你去参加争取一炮而红,出名后就会有经纪公司来签你了。”   陈明珠犹豫着点头。 第552章 养父   陈明珠的犹豫,并没有让娱乐圈女王系统太过注意,所以它不知道这短短两秒的犹豫会在之后给它带来多少无奈。人心是很难计算和掌控的,它会再一次明白这个道理。   暑假很快来临,陈明珠在这一学期里接受了不少关于学习以及在校园活动中展现自己风采的任务,全部都成功了,积少成多拿到了两千多积分。[歌后之声]这个商品需要足足15000积分,陈明珠现在当然买不起,可是这小半年来,在攒积分的过程中她渐渐有了新的主意。吸引她目光的是商品栏中关于提升美貌和气质的商品,每看一次就让她心动不已。   她的长相属于中等偏上,在班级里能当班花,校花就摸不着边了,她希望自己能够先变美。   理由也很充分:“变美才能吸引眼球啊!不然的话一个普通人唱歌再好听,想出名也很难的,现在的人都是看脸的。”   年轻的女孩想法改变之后,就非常执拗。   系统对陈明珠改变主意非常震惊,讲了一堆大道理,劝她不要目光短浅,只追求眼前的欲望。   “宿主,我之前说过了,你可以趁着高中这三年,通过接受我发布的校园任务来攒积分,等到你高中毕业的时候,就一定能攒够兑换歌唱技能的积分了,到时候剩余的积分再去兑换相貌提升商品就行了。你现在把积分先用了,这是本末倒置。”   但陈明珠已经下定决心,她想要变得更美。它对宿主只能建议,不能强制,娱乐圈女王系统劝了两次之后见陈明珠意志坚定,就只能妥协。   于是陈明珠用2000积分买了[肤白胜雪]这个商品,浑身的皮肤慢慢地变白,一天白一点,非常自然不引人注目。等暑假过了一半时,肤色已经彻底改造完毕,整个人的皮肤白得晶莹有光泽。俗话说一白遮百丑,陈明珠的美貌因为肤色改善而拔高两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小美女。   在陈明珠躲在出租屋里变白时,瑞和带着徐芳华去医院做手术了。徐芳华做的是脊椎上的手术,做完之后麻痹疼爱的双腿就能恢复行动能力。   周嘉瑜也放暑假了,帮忙照料做好手术的徐芳华,母女感情越发厚重。   这半年里,瑞和手中的资产翻了几番,炒股和出版书籍的版权收入加起来有两百万。徐芳华做好脊椎的手术之后,又住院了足足一个月,在医院接受最好的术后护理。瑞和趁机让她做一次全面的全身体检,什么药好就用哪一种,不计钱财。   徐芳华的身体就像筛子,大大小小的毛病不少,等到暑假结束周嘉瑜开始高中军训,她还住在医院里。瑞和请了护工照顾她,每天下班都去医院看望她,给她说周嘉瑜的近况。   “军训挺累人的,不过我看她玩得挺开心。”   “开心就好,这是她第一次军训,我还担心她不适应。”徐芳华笑着说,“她还给我发了穿军装的照片,特别好看,就是被晒黑了。”   “军训哪能晒不黑,我给她买了防晒霜,可惜晒得多该黑还是黑了。”瑞和也笑。   “明珠暑假一直在家,倒是捂得越来越白了,等嘉瑜军训完让她也捂一捂,应该很快就能白回来,女孩子还是白一点好看。”   瑞和想起陈明珠的脸目光微闪。在看到陈明珠的脸时,瑞和就知道跟外挂系统离不开关系,她一定兑换了改善肤色方面的商品。要是在家里捂着不晒太阳能白成那样,还白得有光泽不暗沉,那满大街的护肤品都卖不出去了,爱美的女士们直接躲在家里不晒太阳不就成了。   系统460已经查清楚,寄身在陈明珠身上的外挂系统叫做“娱乐圈女王”系统,攻击性危险性处于低级别,属于辅助性外挂。因此,系统460同意延缓捕获那股外挂能量,等瑞和说可以的时候才会启动捕捉程序。   外挂系统的名气很通俗中二,顾名思义很明显是要将陈明珠往娱乐圈女王方向培养。   为了查清楚陈明珠是怎么变白的,瑞和还抽空入侵一中的校内系统,查看陈明珠在学校里的所有成绩单,这才有所发现。陈明珠在遭遇家庭变故之后,高一第二学期的成绩反而有了进步,且一整个学期都保持在班级和年级前列。这跟陈明珠在第一学期的成绩相比,不得不让瑞和在意。   其实陈明珠初中时候的成绩挺不错的,毕竟父亲是初三的语文老师,抓得严且自有一套调教初三学子的经验。上了高中之后,陈明珠有了做艺考生的梦想,艺考生不需要太高的文化分,标准比传统大学低一些,另一部分的分数由艺考占据,这让陈明珠有了松懈的借口。   这学期陈明珠这么努力地学习,瑞和合理怀疑是外挂系统发布的任务。如果这个思路正确的话,一整个学期名列前茅的陈明珠一定积攒下不少积分,如此能兑换美白商品就不奇怪了。   “宿主,陈明珠已经拿到外挂系统的奖励了,应该很快就能进娱乐圈,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以前也混过娱乐圈,你也跟我同行,你觉得想要进娱乐圈需要什么条件?”   系统460很快回答:“样貌、实力和运气。”   瑞和淡笑:“一学期小半年过去,陈明珠只是变白了,样貌上还有很大上升空间,在她变成美女之前,她不会有足够的积分兑换提升实力的商品的。”   系统460的看法却不一样:“宿主怎么知道陈明珠现在没有兑换比如歌唱舞蹈或者演技的商品呢?可能她兑换了,实力已经提高,但在学校里上学没有舞台展现而已。”   瑞和想起原身记忆里几年后陈明珠的美丽模样和瞪眼嘟嘴的演技,摇头:“不,她一定会先兑换样貌上的商品。”   见瑞和如此笃定,系统460就有一些期待之后的发展。   不过在那之前,瑞和还有一件事要做。   距离陈雄失踪已经过去半年,瑞和特地查过,陈雄其实还在本市,身份证有使用过的痕迹,如果江美语报警一定能找到他,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陈雄对周嘉瑜的虐待,瑞和都记在心里,只等机会一来就要报仇。而这个机会很快到来了,原身有一个家里办喜事,儿子结婚,诚心实意请瑞和过去喝喜酒。徐芳华的病情好多了,身边也有护工在看护,她让瑞和放心出去喝喜酒,不用担心她。   参加完喜事后瑞和给自己的脸做了一番改造,以前在任务里学过的易容面具制造方法在这个现代社会能够找到更好更服帖的替代材料,做出来的面具轻薄透气,形象生动。   戴着这张面具,瑞和来到陈雄的出租屋里,将他从床上拽下来,臭袜子堵住嘴狠狠揍了一顿。等陈雄晕了又醒,瑞和又不费余力地再打一顿,然后扬长而去。   陈雄又晕了,等到早上才痛得醒过来,龇牙咧嘴地痛呼,他以为自己身上一定没有一块好肉了,可脱掉衣服一检查,竟然只有几处淤青。   “嘶,痛死了!”陈雄不停嘶气,轻轻地用药酒揉搓淤青处,天啊!刺骨的痛随着触碰涌来,痛得他忍不住嗷嗷叫。   “熊哥,你怎么啦?”   情人开门进来,见状惊讶又担心地扑过来:“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去医院?”   当然要去医院,陈雄觉得自己身上痛得邪门,怀疑自己是被半夜进来的贼人打断了骨头,不然怎么会这么痛!结果去医院一查,顶多只有几处淤青,连住院都不用,回去自己擦擦药酒就得了。   “不可能啊嘶,我身上痛得很!”陈雄不相信。   他运气好,带着钱离家出走后继续找地方赌钱,没想到竟然赌神保佑,又赢了十万多。他觉得这个地方旺他,所以留了下来,还找了一个姘头,日子过得美滋滋。如果不是昨晚突然被袭击,今天他一定还继续去赌,享受人生。   女人温柔地笑:“那就再检查一下吧,我们转院去更好的医院。”   “行!”   女人打开钱包,有些发愁:“我卡里只有两千多,可能不够你住院。”   面对这个一心为他的女人,陈雄没什么防备:“我的卡在给你,你拿去。”拿出一张卡。   女人眼睛闪了闪,笑意更暖:“好,你等着,我去叫车。”   再去查,也是没有问题,陈雄痛了整整七天,情况才好一些。七天后,因为疼痛而无法入眠精神状况极差的陈雄流出心酸泪:“到底是谁打的我!”   早就回到家里的瑞和肯定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他接到了结束军训后当真晒成黑炭的女儿一枚。水灵灵的女儿变成黑炭,哪怕瑞和不以貌取人吧,也觉得实在看不过眼,于是拿出几百块钱给她:“找女同学一起逛街去,买一些美白的面膜回来敷一敷。”   全班同学都被晒黑了,周嘉瑜夹在中间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过父亲关心她,她便甜滋滋地接下零花钱:“那我下午就出门去。”   “记得带伞。”徐芳华叮嘱。   “知道啦爸妈。” 第553章 养父   军训结束后在家里住了两天,周嘉瑜就正式开始高中寄宿生活了。她跟陈明珠一个学校,不过入学成绩比陈明珠当年好一些,所以被分在了重点班。她比陈明珠晚入学一年,今年才高一,她非常珍惜新的学校生活,她已经有了对未来三年的学习计划,她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提升自己,然后在高考里考出一个好成绩,做一个让父母为之骄傲的大学生。   如果说,以前她将考上大学远离家庭作为自己的救赎,那么现在考大学则是她心中温暖而柔软的梦想,她怀揣着欢欣的心情踏上新的征途,充满信心、充满期望。   时间飞快,又一年暑假来了。   这一年里,陈明珠的脸再次发生变化。先是寒假里眼睛变得更大更有神,花费3000积分的[秋水盈盈]让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撒娇地看着人的时候,能让人忍不住心软。等到暑假时,陈明珠揣着这学期完成各种学习任务、竞赛和校园晚会活动攒起的3000积分,兑换了[玲珑翘鼻]。   面容的改造并不是突然完成的,一天变化一点点,完全不突兀也不引人注意,等到别人注意到的时候才会发现,陈明珠竟然已经变得如此漂亮。   不过这一次的暑假,陈明珠并不想再次躲在家里不动弹,这样太浪费时间了。对此娱乐圈女王系统还挺支持的,建议陈明珠可以去参加“超级女声”的选秀节目。   “七月二号全国启动海选,宿主可以去试试,我给宿主发布参与任务。”   陈明珠兴致勃勃地同意了,找江美语要了路费之后就到省城去参加海选。她在省城待了一个星期,第二轮海选就被淘汰了。   她的脸色很难看,如果娱乐圈女王系统也有脸色的话,一定会更难看。它说:“如果宿主能够听我的兑换[人鱼歌喉]或者[超级音准],你的歌唱水平一定能提高一大层次。”也就不会这么快就被淘汰了。   “我看到唱得比我还差的人却晋级了,一定有黑幕。”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那个323号是唱跳选手,边唱边跳,肯定唱得比较不稳定,可是人家跳舞跳得好,节目观赏性强,晋级完全不奇怪。”   陈明珠的自尊心受到很大的打击,她在一中参加过两次晚会,一次是建校20周年庆,一次是元旦晚会,虽然只是合唱队里的一员,但终究上过台,她觉得自己完全不差。可来到比赛场合,她却只坚持了第一轮,第二轮就被筛下来了,真的非常丢脸。   “既然来到省城,那就再试试别的吧。”批评完陈明珠之后,娱乐圈女王系统还是为陈明珠再规划另一条路,毕竟它与陈明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陈明珠不停失败的话,它也得不到能量维系自身活动。   “好,你说。”陈明珠老实点头。   “这边也有一个影视城,虽然你说想要做歌手,但也可以试试做演员,只要出名不管做什么歌手还是演员都可以。”   “影视城?我去可以干什么?”   “做群演。”   群演?这个词新鲜,陈明珠很高兴地应下来,她也想要去试试。她摸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这一次一定能够成功。   开学小半个月后,陈明珠才下火车回到学校。她迟到了半个月,连学费住宿费都是江美语亲自过来缴纳的,她回来后没有回家直接回学校,被班主任拉着批评了好一阵。   打量着陈明珠的模样,班主任有些惊叹:这孩子怎么过了一个暑假变得这么漂亮,她倒是说不出哪里变了,就觉得眼前一亮。   更有自信的陈明珠诚恳地跟班主任道歉,离开办公室之后她去了厕所,对着厕所镜子里的自己,她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眼睛泛着柔光。   在影视城的一个月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她摸爬滚打,演过尸体演过路人演过背景板的女学生……系统发布的任务“做十次群演”她不止完成了,还超额了两次,拿到了两千五积分,在坐火车返程回来时她购买了[樱桃小嘴],修正了她遗传自陈雄的有些薄、弧度也不太好看的嘴巴。   放学后,陈明珠回家一趟,她身上所有钱都用完了,这一次去影视城的花销不少,虽然做群演也有收入,但赚的不比花的多,她需要再到江美语手上拿新的生活费。   对女儿发生的巨大变化,江美语觉得很奇怪:“怎么出去两个月一点都没晒黑?”她很担心女儿在外地的生活,今年夏天又这么热,要是在外面病了都没有人照顾,没想到女儿非常活蹦乱跳的,不止一点没晒黑,白得像剥壳的鸡蛋。   “我防晒做得好。”陈明珠很喜欢别人看她的眼神,班上的女同学又惊奇又羡慕的眼神最让她周身舒畅,来自母亲的询问也让她内心满足。   我会越来越美的,陈明珠对此充满信心。   江美语将新发的工资的四分之一给陈明珠:“你省着点用。”   接过这一千块,陈明珠抿嘴:“我会的。”   “好好读书,学费不要担心,妈会给你攒的。”不管之前陈明珠说了多少伤人的话,此时的江美语只有满腔母爱,她温柔地看着女儿,摸了摸她的脸,“周末我会去看你的。”又想起了什么,叮嘱陈明珠,“你周爸爸来超市里问过你,知道你在外地很担心,你徐妈妈身体不好又住院了,好像是胃出血还是肠胃炎,住了大半个月呢,我送过水果过去,她也念叨着你,有空你就去一趟,别被人说你没有礼数。”   “好。”   回头陈明珠就给周家打去电话报平安,徐芳华在医院里接到电话,还挺高兴的,不停询问她暑假出去外头做什么,安不安全等等。   时间和距离能冲散不少芥蒂,这个时候的徐芳华对陈明珠只剩下担心了。   陈明珠撇撇嘴,嘴上却甜蜜地说:“谢谢徐妈妈和周爸爸关心,我在外头挺好的,见识了不少世面。对啊,我已经回学校了,等我周末就去看您,您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挺好的,你好好念书,空闲再来,千万不要耽误学习……”   当天晚上瑞和去医院看徐芳华,就知道陈明珠回来的事情,他笑着说:“这下你可放心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今天肚子好多了,也不再痛了。”徐芳华心情也很好,催瑞和快一点回去,“我这里你不用担心,等一下我会去隔壁跟新认识的病友一起看电视,一点都不孤单。”   在医院住久了,徐芳华终于习惯下来,也找到了消磨时间的乐趣。   三天后的周日早上,陈明珠提着一袋苹果过来了,瑞和到的时候她正在陪徐芳华说话。   “……累是挺累的,不过我觉得学习到好多东西。”   “明珠来了啊。”瑞和笑着进门。   陈明珠站起来,对瑞和扬起笑脸:“周爸爸!”   哎哟,怎么这么亲昵?看起来可不像是整个暑假都联系不上的样子。瑞和笑眯眯地应下,视线在病房里溜一圈:“坐啊,怎么还带东西来了?下回人来就行,不用带礼物。”   “空着手我怎么好意思来,周爸爸你坐,我正在给徐妈妈削苹果。”   热情的陈明珠很快削好两个苹果,切好后装在果盘里,拿牙签戳起两块分别拿给瑞和跟徐芳华。徐芳华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笑呵呵地接过来:“谢谢明珠。”   “明珠啊,暑假你到底去哪里了?你妈说你去影视城做群演了,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才十七岁呢就敢自己出远门,我和你徐妈妈都担心死了。”瑞和摆出说教的姿态。   “哎呀,明珠也是想去见见世面。”没等陈明珠说话,徐芳华就先开口了,“刚才明珠跟我说了好些她在影视城的经历,你也听听看。”   在徐芳华的鼓励下,陈明珠笑着继续讲。瑞和看着她白皙剔透的脸,更显精致的脸庞,听着她讲述暑假经历,心中也有一些佩服这个女孩。哪怕有系统外挂在帮忙,但有勇气跨出那一步窝在影视城做了一个多月群演,陈明珠的心志不可谓不坚韧。   他曾经也去做过群演,知道那是多么辛苦的一种职业。   陈明珠坚持下来了,所以带着更美丽的外貌回来了,看来此行收获颇丰。   “明珠也没晒黑。”瑞和看似随意地说,“嘉瑜去暑假跟同学一起去学游泳,黑得像一块炭。”   “咦。”徐芳华这才发现不对劲,细细地看陈明珠的脸,惊奇地说,“明珠的脸真的挺白的,看起来也不像化妆了。”得到陈明珠肯定的回答没有化妆之后,她忙问,“你用什么美白护肤品啊,给徐妈妈说一下,回头我给嘉瑜买一套试试,哎哟她学游泳真的被晒得特别黑,你周爸爸说像一块黑炭真的不夸张,去年军训都没有这么黑。”   陈明珠既自豪自己的美貌,又嫉妒周家父母对周嘉瑜的疼爱,脸上的表情就有一些扭曲。   “明珠啊,你不舒服吗?”徐芳华关心地问。   如此直球的关心,让陈明珠的脸色更僵硬,瑞和在一边忍不住笑了。 第554章 养父   “没、没有。”陈明珠回神,“我也没用什么护肤品,可能是影视城那边的水土养人吧,我在那边住了两个月,皮肤自己就变好了,当然了平时我也注意防晒敷面膜。”   对护肤的问题徐芳华也没有经验,一听就信了。   等陈明珠离开,徐芳华跟瑞和感慨:“虽然自己一个人出门让人担心,但出去一趟果真让人成长不少,我看明珠待人接物都有了长进,果然孩子还是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才会长大。她说做了不少电视剧的群演,连尸体都演过了,我看她是真的爱演员这一行,可惜陈家不靠谱,没办法送明珠去读影视学校,浪费明珠的天赋了。”陈雄卷走卖房子的钱这事,是瑞和告诉陈芳华的。   “是啊,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明珠上学期的成绩特别好,以后一定能考上好大学,到时候如果陈家没办法帮她交学费,能帮的我们就帮忙添一点,也是全我们之间的缘分。”   话都让瑞和说了,徐芳华自然没有意见。   在那之后,陈明珠每隔两天就过来医院探病,她需要夜自习,就赶着夜自习之前的两个小时吃完饭、洗澡,再挤出时间到医院来。养女如此用心体贴,很快就将徐芳华攻陷了。很快,陈明珠就修补了与周家的关系,再次变得亲近起来。   对此,瑞和一直冷眼旁观,虽然不知道陈明珠想要打什么算盘,但左右不过是有所求。周家能给陈明珠什么?   因陈明珠时常去医院,周嘉瑜也有空就往医院跑,两人自然经常能碰上。父母的爱给了周嘉瑜自信的铠甲,再次频繁见到陈明珠,她也不再心生排斥。周嘉瑜已经能以很自在的态度对待陈明珠,甚至还有一些感谢,感谢对方能给自己的母亲带来欢喜和放松。   接触得多了,两人自然而然地开始交谈,周嘉瑜在家里偶尔也会说起陈明珠。   “她真的好漂亮,在学校里好多人追呢。”   瑞和笑着说:“那有没有人追我们嘉瑜?”   周嘉瑜红着脸把头摇成拨浪鼓:“当然没有了。”   两人在厨房做饭,打算晚上带到医院和徐芳华一起吃饭。   “你的作业做完了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瑞和边炒菜边问。   “做完了,有两道数学题和一道物理题一道化学题不会做。”周嘉瑜苦着脸切菜,将胡萝卜切成丁。   “一会儿拿给我看,我看我会不会做。”   在炖鸡汤的时候,瑞和擦擦手接过练习册,思忖片刻拿起笔给周嘉瑜作讲解。在父亲的帮助下,周嘉瑜做完了所有作业,这种恬淡温馨的生活在她生命的这十几年里可以说是可求不可得的,当年她所奢望的不过是父亲能够少打自己和妈妈几次,可是现在所有暴力都远离她而去。她有了特别好特别好的父亲,也能体验一番在温暖的夜灯下与父亲肩并肩,听父亲为自己讲解课业上的难题这种梦一般的生活。   真好啊。   在走进病房时,周嘉瑜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散,她真的觉得自己太幸福啦。   “妈,我和爸爸来啦!”   周嘉瑜像蝴蝶一样飞进病房里,笑脸僵住,担忧之色浮上来,她着急地坐过去:“妈,你怎么哭了?”   瑞和慢两步进来,就看见徐芳华坐在床头正在抹眼泪。放下饭盒后他也坐过去,关心地问:“这是怎么了?是身上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过来。”   “不、不用。”徐芳华哑着声音拦住他。   见她这个样子,瑞和看了一下病床边的小柜子,上面放着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苹果。   有人来看望徐芳华了,到底是谁呢?   “妈,别哭别哭。”周嘉瑜慌张地给她擦眼泪,隔壁床的一个年轻女人插话:“哎哟,你们是大姐的老公女儿吧?可得好好劝劝大姐,有些人心里没点数,大姐可要放宽心,不要多想才是对身体好。”   这个女人是今天才住进来的,瑞和还没见过对方呢。   徐芳华擦了擦眼泪:“没什么,妹子,你也别说了,我知道你是好心。”   年轻女人嗨了一声,自己举着输液瓶去了厕所。   再看了一眼床头桌上的一袋子苹果,瑞和示意周嘉瑜去把饭盒打开:“再不吃要冷了。”又去倒热水浸湿毛巾拧干给徐芳华擦脸。   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拭着脸,让徐芳华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别哭了,孩子还在呢。”瑞和拍拍她的手,“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啊。”   这顿由瑞和跟周嘉瑜烹制的晚饭,徐芳华吃得食不知味。   “嘉瑜在这里看看书吧,我扶着你妈出去逛一逛,饭盒不用洗,我们带回家再洗。”   “嗯嗯,好。”周嘉瑜很懂事,知道父母有事情要谈,乖巧地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出来看。   等瑞和扶着徐芳华离开病房,同病房的那个年轻女人开口了:“小妹妹,读几年级了啊。”   “我高一了。”   “你的成绩应该不错吧,我听你妈夸你呢。”   周嘉瑜抿嘴羞涩地笑。   年轻女人低声说:“我是早上住进来的,下午有人来探望你妈,一个女人,大概是你的小姨,具体说了什么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意思说。不过我看你妈是个内敛的性子,可能不会跟你爸说实话,我看你是个好孩子,把眼睛擦亮一点,如果大姐瞒着你爸,你就把我说的话跟你爸说。”   “……”周嘉瑜张大嘴巴。   “嗨呀!”年轻女人也有一些不好意思,“我是外人,本来不应该乱说别人家的家事的,不过你妈真是一个好人,我就多嘴了。”她是今早住进医院的,自己一个人带着医保卡和钱包、换洗衣物来办理住院,身体难受得很,没有人看顾,连上厕所都难,还是隔壁床的大姐帮她提输液瓶,中午还让自己的护工帮她打饭,她记着恩情呢。   “好的,谢谢你姐姐。”周嘉瑜识得好歹,应了下来。“我会跟我爸爸说的。”   回去时,周嘉瑜问瑞和:“妈妈有说她为什么哭吗?”   “没呢,只说是看了一个电视,被电视情节引得哭了。”瑞和看见红灯,按下刹车将摩托车停下来,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闷闷的。“你妈跟你说了吗?”   “没有,不过隔壁床的姐姐偷偷跟我说,下午小姨来看妈妈了,好像谈了什么不太高兴的话题。”张嘴说话风就往嘴巴里灌,周嘉瑜将头靠在父亲的背上,紧紧抓着父亲的外套。   “知道了,我会去问问。”   边开摩托车,瑞和边想着徐芳华的妹妹徐玉华,这个人物应该是几年后才出现的,怎么提前出来了?   “爸,我没见过小姨,小姨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你小姨啊……”瑞和想起上辈子几年后为周明珠被养父母苛待提供证言的徐玉华,偶像粉丝和吃瓜网民的确容易被蒙蔽被煽动,但如果没有一丁点证据,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成燎原之势。徐芳华的妹妹徐玉华提供的证言,那就是“看不过眼的亲戚的真实发言”,只需要一个借口,就将周海夫妻踩得无法翻身。   “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可能为了利益卖掉你。”   父亲的话轻轻地从风中传过来,周嘉瑜瞪大眼睛,她只见过小姨两次,只觉得小姨嘴皮子利索,眼神精明,难以相信一向温和宽仁的父亲竟然会给出这么一个贬义的评价,似乎完全不需要在自己这个女儿面前给小姨留一丁点脸面。   “所以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你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别的爸爸都能处理。”瑞和叮嘱,“还有,记住爸爸和妈妈爱你,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知道吗?”   “嗯!”周嘉瑜重重点头,头盔磕在瑞和背上。   “哎哟,闺女哦。”瑞和笑着抱怨,“把爸爸磕坏了,你就没爸爸了呀。”   周嘉瑜笑着拍拍他的背:“没磕坏,我给爸揉揉。”   徐玉华第二天又去医院了,瑞和没想到的是护工竟然听到了一些姐妹间的谈话,偷偷跟瑞和打电话:“周先生,你的小姨子想给你的女儿介绍一个后妈!”   “?”任瑞和见多识广,也愣住了,“刘姐,你说什么?”   护工低声说:“就是给你找一个新老婆!哎哟,徐妹子的脸色那个差哦,今天中午连饭都吃得少了,你们家这是什么亲戚啊,徐妹子也是惨,竟然遇到这样的妹妹,周先生,那是亲妹妹吧?”   可不是,徐玉华可是徐芳华亲得不能再亲的亲妹妹了。上辈子那人就能干出污蔑亲姐姐姐夫的事情,这辈子做出给还活着的亲姐姐介绍继任者的事情似乎也不奇怪。   这种事情,怪不得徐芳华不愿意告诉自己,想来也是觉得难堪又丢脸吧。偏偏伤她心的是娘家的妹妹,哭诉都没地方去,找娘家老娘哭?不行,老娘会担心死的。找丈夫哭?不行,太丢脸了。   这样可不行,他是有任务在身的,好不容易将徐芳华的身体维护得好一些,要是让徐玉华给毁了,那不是前功尽弃吗? 第555章 养父   谢过护工刘姐后,瑞和皱眉,当天下班就又去了医院,找徐芳华的主治医生交谈。徐芳华这一次因阑尾炎住院,瑞和就顺便给她办了一整套全身体检,这也是徐芳华住院这么长的原因。   与去年的这个时候相比,徐芳华的身体各种症状都有了缓解。心肝脾胃这几处都是要紧脏器,调养起来是漫长的工作,不止需要医生细致地跟进,病人也要保持良好的心态,要有耐心恒心,遵从医嘱定时服药。   只要用心养护,徐芳华还能再活二十年。   到病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徐芳华时,徐芳华却还是心事重重,很明显妹妹的话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印迹。   “费用你不要担心,我会继续赚的。”瑞和并没有将自己所有存款告诉徐芳华,徐芳华只知道他在股市里赚了一些,还出版了一本教辅书。   “……嗯。”徐芳华强笑着,“我也觉得自己好多了。”   “你妹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瑞和见徐芳华面露惊讶惶然,温声说,“是刘姐跟我说你的妹妹来探病的,她平时很少跟你联系,这一次过来除了探病一定还说了别的,你才会心情如此低落。我们相互扶持了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信不过我妈?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千万不要自己闷在心里胡思乱想。”   徐芳华红了眼眶,终于敢吐露心声:“是我拖累你了,以后还要拖累嘉瑜……”   瑞和生气地说:“这个话题我们不是早就说清楚了吗?夫妻之间就是要共同面对困难,这些年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现在说这些不是戳我的心,也让嘉瑜难过嘛!”   发了一下脾气,瑞和又软了神色:“这些话是不是你妹妹说的?你不可能无缘无故这样,你不要听她的话知道吗?医生说了,你的身体调养好的话,还能活到嘉瑜结婚生子的时候,前提是你自己要有好心态。”   一通劝,才将徐芳华悲观消极的心情打消。   为了不让徐芳华心情低落影响身体,瑞和让护工刘姐帮忙,如果徐玉华再来别让她进病房。   很快到了周末,在医生的允许下,瑞和将徐玉华接回家。   许久没回来,徐芳华是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四楼的,这让她颇有一些感慨。一家人享受在家里难得的团圆,不速之客上门了。   门是周嘉瑜开的,她愣了一下才认出徐玉华,客气地问:“原来是小姨啊,快进来。”   徐玉华精明的眼睛狠狠地将周嘉瑜刮了一遍,然后露出一个市侩的笑容:“嘉瑜啊,好久没见咯!看你,真是漂亮又高挑,以后嫁个好人家就不用愁了哦!”   话一出口就让周嘉瑜觉得浑身不自在极了,瑞和从厨房探头,眼睛一眯,高声招呼:“是玉华啊,怎么来了啊,快进来坐。”跟原身一样热情地招待徐芳华的娘家人。   徐芳华从卧室里走出来,看见妹妹脸色变得很僵硬。   瑞和洗洗手出去待客,徐玉华完全没有做客人的自觉,将房子细细地看过几遍,还伸手去摸电视柜,墙上的壁纸。这位妻妹很少过来做客,据说是开着小卖部,一天到晚都得守着,人根本走不开。所以即使徐玉华市侩粗鄙,偶尔来做客原身都忍耐着接待,不想让妻子失了面子。   “嘉瑜,去切盘水果过来,慢慢切别伤了手。”瑞和将周嘉瑜支出去,然后客气地开始泡茶。   徐家两姐妹丝毫没有姐妹相见的温情,徐芳华脸色怪异地坐在一边,徐玉华似乎也有些话不好说出口,欲言又止,眼珠子却转个不停。   瑞和开口寒暄,不久周嘉瑜将果盘端过来,瑞和又让她去写作业。   “玉华过来,是有事吗?”瑞和在徐玉华伸手之前将果盘抱在怀里,叉了一块苹果递给徐芳华,然后再自己叉了一块芒果,舒坦地靠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咬了一口。嗯,挺甜的,“下酒菜”齐活了,接下来就等看戏了。   徐玉华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心里骂着这个姐夫今天怎么这么没礼貌。但想起自己的来意,就硬是将不满压下去,笑着说起自己的来意。   言语中的意思是徐芳华的身体不好,拖垮了整个周家,花销又那么大,以后都难填得满。她是徐芳华的亲妹妹,是外甥女的亲小姨,一定会为姐姐外甥女着想。   “我说这些话也是好心,谁曾想大姐还生气了,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徐玉华叽叽喳喳地说着,眼神里满是自以为是,“上回我跟大姐说过了,大姐不应我,我就只好亲自过来跟姐夫说了,我想——”   “别说了!”徐芳华羞怒地阻止她,她看了看瑞和,不想在丈夫面前这么丢脸。   “大姐,我是为了你好!”徐玉华瞪大眼睛。   徐芳华满脸难堪,她站起来拉着妹妹走出去:“我们出去说。”   瑞和擦擦手站起来目送:“芳华,别去太远,一会儿要吃饭啦。”也没说让徐玉华留下来吃饭。   十来分钟后,徐芳华就回来了。   “你就跟我说吧,她到底找你干什么?你是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竟然让你气成这样,肯定不是小事。”瑞和坐在徐芳华对面,“今天你拉她出去,明天她可能还会再来的。”   “……”徐芳华抿嘴,深吸一口气,“她的老公前些年车祸死了,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了,瑞和点头:“奠仪我们送了五千块。”   “她、她说——”徐芳华眼睛流露出伤感和难堪,“如果我病死了,她愿意嫁给你,给嘉瑜做后娘。她说她是我的亲妹妹,以后一定对嘉瑜好。”   “……”瑞和真是叹为观止,早知道徐玉华此人不靠谱,大姐还活着就敢当着大姐的面给姐夫介绍新老婆,没想到徐玉华还能更突破下限,介绍的对象竟然是自己。   难怪徐芳华这么伤心了。   上辈子应该也有这件事,不然的话上辈子徐芳华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跟徐玉华断绝联系,在周明珠考上大学的谢师宴上,徐玉华根本没来,一个祝贺电话都没有打。   周明珠大学毕业那年,徐玉华再嫁了,再嫁的男人是个面子光,婚后才知道相亲时的条件都是假的,不止懒惰,后来还找小姐,徐玉华的再婚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   照常人来看,这跟徐芳华有什么关系?但以徐玉华的奇葩脑回路,兴许觉得是姐姐当年拒绝她,害她再嫁所嫁非人,记恨姐姐也就不奇怪了。   后来徐玉芳帮着周明珠污蔑周海夫妻,源头极有可能就出在这里。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但瑞和不知道的是他这番猜测已经很接近了。   “你别往心里去,你的身体情况我跟你说过,你且还有好些年可活呢。我给你一句准话,就算你先我前头走了,我也不会再娶,到时候嘉瑜肯定也结婚生孩子了,我去带孙子去。”这也是周海最真诚的想法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徐芳华含泪点头。   在那之后,瑞和亲自打电话给徐玉华,严词警告了她一番:“要是芳华因为你而伤心过度导致身体不好,我一定会找你算账!”还毫不留情地说,“别说我没有再娶的念头,就是有也看不上你。”   把徐玉华气得在电话里嗷嗷大骂,差点发疯。   瑞和将徐芳华手机里徐玉华的电话号码拉黑,自此清净了。   一个月后,徐芳华出院了,陈明珠特地提了一袋水果到周家来,还说要帮忙做饭,好好庆祝一下。   吃过饭,四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瑞和与徐芳华闲聊,装作不经意地说:“出版社那边给我答复了,说书号拿到了,正式印刷后会把版权的尾款给我打过来。”   然后他就看见陈明珠的眼睛亮了起来。   徐芳华听了很高兴:“我知道那些教辅书都是你费心血写出来的,能印刷出来太好了,三姑姑的孙子就要上初中了,还跟我打听有没有出版社送的教辅书呢。”   “那等这一批出版后出版社送样书给我,你就拿一本给三姑姑家。”   这是给徐芳华做脸,徐芳华笑着点头:“我现在沾你的光,走到外面都有人喊我作家太太。”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嘉瑜捧场:“妈,爸爸是作家,你可不就是作家夫人嘛,我之前在初中的时候,同学还叫我作家女儿呢。”   陈明珠眼睛微亮,凑趣说:“周爸爸的书又出版了啊,我有同学写卖出版权,卖了两百万呢!”   “这个我听过。”周嘉瑜忙说,“我听说一中有一个女生写卖出去,原来是陈姐姐你的同学啊?”   “是啊,是我同班同学。”陈明珠笑着说,将话题又转回来,“不过周爸爸卖的是教辅书,版权费应该不一样。”   瑞和站起来笑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切水果。”   在厨房里,他还听见陈明珠用好奇天真的语气在说:“徐妈妈,你之前说周爸爸还会炒股,炒股难不难啊……”   “原来是你这样。”瑞和边切水果边跟系统460说,“我还以为她想干什么,原来是看中了我的版权费和炒股收入。也是,芳华这两年治病花了不少钱,她又不傻,知道医药费不是借来的之后,心里有想法不奇怪。”   系统460迷惑了:“宿主,为什么你一点不担心?你就不怕她又把徐芳华女士哄去吗?”   “担心什么,徐芳华也不是傻子,女儿滤镜这种东西能碎一次就能碎第二次,陈明珠总把她当做傻子哄,徐芳华回过味来后不会再忍她。”瑞和利索地将水果装盘,老神在在地说,“再说了,还有我守着最后一道关卡,家里的钱都在我的手里。”想将周家当做ATM机,也要看他同意不同意。 第556章 养父   果然,陈明珠坚持了两个月,就以学业重为理由减少了来周家做客的次数。开始徐芳华自然是相信的,偶尔还让嘉瑜顺便去隔壁高二楼找陈明珠,邀请她来家里吃饭。经过两年的相处,周嘉瑜对母亲的性格有了深刻的了解,母亲心地善良,柔软多思,她是爱自己的,但也割舍不下陈明珠这个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刚开始的时候,她当然会有一些难过,但有了父亲全部的父爱,被分割出去的母爱就似乎没什么要紧的了。所以现在周嘉瑜心态很平和,她知道徐芳华身体不好,也愿意听她的话让她心情好。   邀请三次,陈明珠能来一次就算多的了。   等到了寒假,总归能空闲一些了吧?陈明珠还是找借口没有来,日子一久,徐芳华如何感觉不到其中的意思呢?   她再一次被陈明珠这个女儿疏远了。   上一次是因为自己拒绝了借钱给陈雄还债,这一次呢?   心情颓废了几天,徐芳华才收拾好愁绪,全心全意扑在周嘉瑜身上。   瑞和看在眼里,暗自点头。   系统460忍不住说:“陈明珠怎么老做这种半途而废的事情?我记得你们人类有一句话叫做放长线钓大鱼,她想要钓你们周家这条大鱼,怎么这么没有耐心。”   “陈明做了两年学霸珠积攒了不少积分,全部都用在相貌上了。”瑞和轻声说,“你觉得她是多有耐心一个人?”   很快,陈明珠就迎来了高考,高考结束后她就直接去了影视城。   陈明珠去找以前认识的群头,可惜群头换代也快,那个人已经不在原处了。不过她怎么说也算有经验,知道怎么蹲守,怎么自荐。   奇怪的是,下午有两个剧组要年轻女群演,她的身高也匹配,进去后衣服都换好了,才试了一次走位就被辞退了。接连两次失利让陈明珠心情很差,对着系统抱怨不已。   一个有经验的老群演看着陈明珠到处乱窜,跟朋友说:“这个女孩以为自己好看就会受欢迎,却不知道剧组里的女演员喜不喜欢一个美貌的群演站在自己身边。”就是导演,也会考虑整体性,一众普通背景板里有一个群演太漂亮,也会破坏画面和谐的。   这个道理没人告诉陈明珠,娱乐圈女王系统倒是说过,只是陈明珠不太相信。她这么好看,怎么会找不到机会呢?可是她奋斗了小半个月,竟然只做了三次群演,演的还是尸体。   这回陈明珠终于相信了。   “我跟你说过,让你兑换一些技能,如果[歌后之声]等技能太贵,可以先买一些单件的技能,比如[人鱼歌喉]只需要5000积分,[超级音准]只需要2500积分,要么兑换2000积分的中级吉他技能,还有2000积分的中级钢琴技能,这些都是非常实用,只要你有一样,就是你的实力。”   娱乐圈女王系统见陈明珠似乎听劝了,赶紧抓住机会。   “这三年,你也算参加过几次歌唱选秀节目了,每一回都只在海选就被淘汰,经营的微博虽然也有两万粉丝了,但都是颜粉,没什么用。我指导你写的简历,投到大公司里都石沉大海,根本没有经纪人看中你,唯一一次进面试,经纪人让展现技能,你唱歌跳舞还背古诗,最后经纪人不是还摇头?你觉得原因出现在哪里?不止是你运气差,也不是你不够美,而是没有足够的特色!”   一顿话之后,娱乐圈女王系统下结论;“经纪人看不到你有可以捧的条件,当然看不上你。进娱乐圈的女孩子大多都长得很好看,好些还是才女,弹吉他弹钢琴跳芭蕾跳街舞,都有自己的才艺,就这样好的条件,很多人都没办法实现梦想。”   一番敲打,总算将陈明珠自恃美貌的骄傲心打压了下来。她苦着脸,有一些灰心丧气:“那我该怎么办?进娱乐圈真的太难了,就算我读大学毕业,也很难加入吧。”做群演真的太辛苦了,去参加歌唱选秀也很打击自信心,一想毕业后还要走这条路,她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宿主不用担心,我给你新规划了一条路,做群演和参加歌唱选秀只是你在高中时期的过渡计划,如果有人慧眼识珠看中你签下你,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不顺利,那就当做宿主你积累一些经验,这也是一种成长。”娱乐圈女王系统灌鸡汤,然后鼓励,“原本想给你规划科班出身的路线,出了意外只能换别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娱乐圈的明星好多都不是科班出身的,照样大红大紫。高考成绩应该快要出来了,你之前的估分不低,不出意外的话可以上嵩城大学,这就是你履历上出彩的一点了,你可以操作名校学霸的人设。娱乐圈缺学霸,这可以成为你的闪光点。想要做明星不一定要做歌手,我们可以两面开花,宿主你现在的样貌在娱乐圈里也在中上档次了,所以可以走偶像爱豆路线,偶像也很耀眼,比歌手还要更风光!”   “可是之前我也参加过选秀,海选都过不去。”   “那是因为你的才艺不够。”娱乐圈女王系统信誓旦旦,“只要你有配套美貌的才艺,就一定能顺利签约的。等有了经纪人,宿主你的事业就能展开了,等你出名之后,肯定有很多人找你拍电视拍电影出歌曲,真正的大明星都是坐着在家里等好机会送上门的。”   “好,那我听你的。”陈明珠又被外行系统忽悠了,她也不想一想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做明星?那只是年少时的梦想,虚幻缥缈,而她现在优秀的成绩却是真实的。如果真的能考上名校,以后不愁出路,为什么非要抓着做明星的梦不放呢?   她已经陷入执念的旋涡,被外挂系统彻底牵扯住心魂。   等高考成绩出来之后,陈明珠查分后对比往年各大名校投档线,确定自己的分数足够上嵩城大学,高兴得跳起来。也不再苦哈哈地在影视城找机会了,立刻买车票回家。   两个星期后,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学校,她成功被嵩城大学这个全国top3名校录取了,由此得到了500任务积分。   江美语欢喜得泣不成声,只觉得自己这些年受的苦楚全都有了意义。这几年她很努力地工作,不停加班,几乎没有节假日,终于攒下了女儿的大学学费。女儿考出了全校第三的好成绩,还考中嵩城大学,江美语就打算办一个谢师宴,好好庆祝一下。   在此欢喜的时刻,陈雄却一身破破烂烂瘸着腿一路乞讨回了桐城,打听到谢师宴的消息,竟然就那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去了饭店。   谢师宴上,瑞和跟徐芳华作为亲属也被邀请了。   其实他们已经小一年没有联系了,谢师宴被邀请徐芳华还有一些出乎意料。瑞和笑着说:“我们也没有哪里对不住她,好端端地将她养到十六岁,难道还养成仇?她不请我们的话,名声不会好听。”   虽然不耐烦跟陈明珠打交道,但在换女儿之后瑞和很注意周家的名声,陈明珠遇到困难自己都有伸手帮忙,哪怕帮忙的程度没有达到陈明珠希望的效果,但只要伸手了,那就是恩情。   就算高中毕业的陈明珠还不懂人情世故,也会有人提醒她的,所以收到邀请他并不觉得奇怪。   “……”这个回答太现实了,让以为明珠想念自己夫妻的徐芳华有一些尴尬。不过她也知道,丈夫这个说法是最有道理的,要是明珠想念他们了,有的是联系的法子。   “那我们去不去?”   瑞和微笑:“当然要去,不管以前怎么样,总算父女一场,她高考考了好成绩能上好大学,我也很欣慰,就算以后我们渐行渐远,知道她过得好我也就高兴了。”   假话。   这假话却很合徐芳华的心思,她一直是个善良的人:“是啊,那我们就去吧,嘉瑜呢?嘉瑜去不去?”   “我问问她吧。”   周嘉瑜有一些犹豫:“那天我和同学约好了要去游泳,爸,我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没有不好,你不想去就别去。”瑞和摸出钱包拿钱给她,“出去玩不用省钱,买水的时候也给同学买一瓶,与朋友交往要大方。”   “谢谢爸。”周嘉瑜笑弯了眼。   谢师宴那天,瑞和就带着徐芳华一起去,还包了一个两千块的红包,礼数做得足足的,让外人说不出一点不好来。   谢师宴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陈明珠挨着敬酒,总共有三桌客人,除了任课老师就是陈家、江家的亲戚,还有江美语超市的老板和同事,场面非常温馨。敬酒到瑞和面前时,陈明珠含着甜笑说了一套官方的感谢的话,徐芳华将红包塞给她,让她以后好好学习。   “谢谢徐阿姨周叔叔。”徐明珠推辞不过,只得接受。   听她这么称呼,徐芳华有一点失落。   陈雄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饭店服务员硬拦着,他不停挣扎,还大喊:“我不是乞丐!我是陈明珠的爸爸!亲爸爸!明珠啊!美语!老婆!是我啊,我回来了!我们一家团聚啦!” 第557章 养父   陈雄的声音非常大,似乎毫不顾忌脸面,怎么大声怎么喊。   瑞和就看见陈明珠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眼神还有一些不可置信,以及难以掩盖的厌恶。   看得出陈雄的到来在她的意料之外。也是,失踪了两年的人,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回来了?   “是陈先生吗?”瑞和站起来,“我去看看吧。”   这几年他在寒暑假的时候得空就去揍陈雄一顿,每次都将陈雄打得嗷嗷叫。因为击打的都是穴位,痛是真的痛入骨髓,但几乎没留下什么伤痕,去医院也查不出什么来。今年暑假他有事情忙,就还没来得去,没想到陈雄竟然就成了这幅乞丐模样,还自己回来了。不过想想也不奇怪,陈雄手中捏着卖房还债后的几十万,离开家后赌运上来,日子过得还不差,跟一个风尘女子发展真爱,还有一帮新的“铁哥们”,这种生活模式根本不健康,翻车很正常。   “我、我去吧!”江美语面露惊喜,拉了拉衣角抿唇快步走出去。   “明珠啊,你也去吧,怎么说也是你爸爸。”一个亲戚开口了,“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你爸走了几年,应该是认错了所以回来找你们母女了,一个家还是要团圆才完整啊,家里没个男人不像样,今天也算双喜临门啦。”   这个亲戚说的话,没有一句合陈明珠的心意,跟放屁差不多。在她心里陈雄就是个死人,这个时候出现算哪门子喜?这是给她添堵!怎么就不死在外面呢!   但老师亲戚都在,她为了自己的名声不好将内心的怨恨说出口,只能硬挤出一个笑:“那我也出去看看吧。”   亲戚们窃窃私语,不一会儿江美语扶着陈雄,陈明珠跟在后来,一家人一起进来了。   陈雄的样子真的很凄惨,跟乞丐没什么两样,瘸着一条腿,衣服破破烂烂,头发打结,一股馊臭味从他身上冒出来,让人闻了很不舒服。   “真是不好意思,明珠她爸回来了,身体不是很舒服,我这就先带他回家去,大家继续吃饭啊。”江美语陪着笑脸。   亲戚们都知道她的难处,老师们也知道陈家的状况,没有人挑理都很体谅。   陈雄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可刚才在外面他有胆子大吵大闹,进来后看着端坐着的客人们,心中就有了怯意,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江美语看得心酸,赶紧扶着他走,边走边还边低声说:“回去我给你做饭……”   留下陈明珠僵硬着脸,强颜欢笑地招待客人,脸上再也没有刚才飞扬欢喜的笑容。   这顿饭吃得值,瑞和很是欣赏了一番陈雄的惨状,回家时跟徐芳华说:“看他的样子在外头过得也不好,带走的钱肯定也败光了。”   “是啊。”徐芳华也颇为感慨,以前见过陈雄两面,那个男人在妻女面前非常粗鲁,脾气暴躁好像下一秒就要打人,给她的印象很差。而且之前两个女儿要做亲子鉴定,陈雄竟然说要周家给误工费,贪婪得让人瞧不上。   “看他过得不好我就高兴了。”瑞和笑着说,“就当是给嘉瑜出气吧。”   徐芳华听了哭笑不得,随后又有一些担心:“不知道明珠会不会受影响,我看得出来她很不喜欢陈先生。”   “那样的父亲谁喜欢呢?反正她已经成年了,也考上了大学,这一次高考成绩这么好,学校和教育局都有奖金发,学费是不用担心的。而且按照陈家的情况,以后她也能申请助学金,成绩好的话还有奖学金,生活费也有着落。”   “也是。”徐芳华呼出一口浊气,转移话题,“等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也给嘉瑜办谢师宴!”   “当然要办。”瑞和笑眯眯的。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养周嘉瑜是任务,但在做任务的时候得到了任务目标的真心回馈,当然更有幸福感了,现在他是真的将周嘉瑜当做女儿了。   陈家的事情,瑞和没再关注,他正在写新的教辅书呢。小半个月后,瑞和听说刚回来不久的陈雄故态复萌,与江美语没过几天重逢甜蜜的日子,再次在醉酒后伸出了巴掌。陈雄是个烂人了,只是江美语还没有放弃这段婚姻,陷在里面苦苦挣扎。   陈明珠无法忍受,提前去学校报道了。   隔年,周嘉瑜高考成绩出来,考了全校第一桐城第四,被嵩城大学录取。瑞和大摆谢师宴,然后着手搬家的事宜。   “搬家?”周嘉瑜瞪大眼睛,“爸妈,你们要搬去哪里?”   徐芳华也一头雾水,她也不知道啊。   “我们搬去嵩城。”瑞和笑呵呵地,“我在嵩城买了房子,正好给你做陪读了。”   周嘉瑜深深地震惊了。   家里竟然在嵩城买房子了?嵩城啊!那可是一线城市,房价高得吓人。   随后只觉得欢喜万分:“太好啦!”不跟父母分开真是太好啦。   周家举家搬到嵩城,开始了新的生活。嵩城的医疗水平比桐城高许多,瑞和调到新的学校适应了工作之后,周末就开始带徐芳华去医院治病。   周嘉瑜读的是中文系,跟陈明珠读的金融系正好在同一个校区,虽然陈明珠今年才大二,在学校里已经小有名气,名字就在校花榜单前列,追求者甚多。周嘉瑜才入学一个月,半个月还在军训,却也已经听到陈明珠的名头。   学校社团开始招新,她跟新认识的朋友结伴去社团面试时,在某个教室里看到了里面的陈明珠。   陈明珠以学姐的身份坐在面试席上,正在面试音乐社的新生。她妆容精致,皮肤白得晃眼,眼神潋滟有光,端坐在那里就足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那个学姐好漂亮啊。”新朋友感叹。   “是啊,很有气质。”周嘉瑜点头,“走吧,文学社的面试教室在隔壁。”   周末回家时周嘉瑜跟父母说起这件事,徐芳华感慨一句“过得好就好”,然后就去厨房做饭了。脊椎手术后经过两年的复建,徐芳华现在行动自如,只要不要疾跑蹦跳,生活已经能够自理,还能做一些轻便的家务活。   客厅里,瑞和摘下眼镜:“去换一身好看的衣服,今晚有客人来做客。”   “什么客人呀?”   “隔壁的陈阿姨一家,今天是你妈生日,我请了他们过来一起吃饭。”说着瑞和也去厨房帮忙了。   五点多的时候,隔壁陈曼带着丈夫和女儿一起过来,陈曼还带着自己亲手做的蛋糕做礼物。   “做得真好啊,让人看了就舍不得吃。”徐芳华看着精致可爱的蛋糕连连赞叹。   陈曼笑着说:“也不难的,徐姐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那等你有空教教我,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吃过饭,瑞和跟陈曼的丈夫聊股市的事情,两个男人聊得很尽兴。   “爸爸,陈阿姨他们什么时候跟我们家这么亲近啦?”这才搬过来三个月而已。而且隔壁陈阿姨是烘焙老师,陈阿姨的丈夫听说在是金融分析师,感觉跟他们家不是一类人。   “这要问你爸。”徐芳华笑着说。   “爸?”   “我不是得闲就炒股嘛,所以跟小贺谈得来,前一阵跟他聊天的时候说的一点想法在他工作的时候帮上了忙。”瑞和摸摸下巴,“他刚才说可以推荐我去他们公司上班做顾问,你们说我去不去?”   “做顾问?”周嘉瑜惊呆了,她是知道父亲一直在看炒股方面的书籍,也有在炒股,有赢有输,却不知道父亲的能力已经足够去公司去顾问了。   “很吃惊吗?”瑞和摸摸她的头,“不然你以为这套房子和你妈的治疗费是哪里来的。”   “不怪嘉瑜吃惊,我也觉得像在做梦。”徐芳华放下电视机遥控器,调侃道,“早知道你炒股这么有天分,让你做二十年老师真是浪费你的天赋了。”   “我这叫做厚积薄发,也叫活到老学到老,如果不鼓起勇气走出这一步,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做到。”瑞和教导周嘉瑜,“这个道理爸爸教给你,学无止境,要永远保持一颗年轻积极的心。”   “知道了爸爸。”周嘉瑜认真点头。   后来,瑞和还是没有应邀去做顾问,他仍然在教书,一年出一本中学语文教辅书,销量口碑都很不错,渐渐地中考教辅书单中他的名字也有了一席之地,成为广大中学生在题海中挣扎时恨得咬牙切齿的名字之一。   偶尔他也会关注一下陈明珠。在原身记忆中,女儿是在大一寒假时变白的,之后每一次放假回家,都会更漂亮。所以瑞和还在想这辈子陈明珠提前得到外挂系统,又考上了与上辈子不一样的名校,际遇会不会有所不同,或者说会不会提前出名?   女儿嘉瑜偶尔会说起陈明珠,说的是陈明珠在她们所在的校区很有名气,不仅是系花,还是本校区区花的有力竞争者,在嵩城大学论坛里的校花排行榜上还是前三名呢。不过冷眼看了两年,瑞和发现陈明珠的确是校园风云人物,参加的几个校内活动让她在大学里更有名气,但也仅仅如此。   别说成为娱乐圈女王了,连娱乐圈的边都还摸不着。   后来,瑞和知道陈明珠追求者很多,还交了男朋友,吊着几个备胎,就没有再分眼神在她身上了。这样状态的陈明珠,距离事业巅峰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距离,夺走娱乐圈女王系统的时机还有得等。 第558章 养父   时间很快过去,开学陈明珠就大四第二学期了,学校的课业几乎没有,她需要拿到的是实习分以及写一份优秀的毕业论文。   “实习这个简单,我找宋学长帮我盖个章就行。”陈明珠有一些焦躁,“毕业论文也容易,还有半年,慢慢写也能写好,系统,我到现在都还没有进入娱乐圈,怎么办啊。”   娱乐圈女王系统听着陈明珠的抱怨,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陈明珠皱起好看的眉毛,双眼如含着盈盈柔水,苦恼的样子让追求的男同学看见的话,一定会心生怜惜的。   被陈明珠问到脸上,娱乐圈女王系统冷淡地说:“宿主想要我说什么?我很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将积分换一些技能,不管什么技能都好,只要有一点,我都能帮你操作起来,可是你不听我的建议,每次都只提升美貌。大学三年几乎虚度,到现在你问我要怎么办,我也没办法给你答案。”   “……美貌哪里不好了?如果我没有现在的样貌,根本不可能在学校成为风云人物。”陈明珠先是有一些心虚,然后又硬起腰杆狡辩,“我现在也是一个名人了吧,直播的时候都有十多万人在看,微博也有快一百万粉丝了,这几年也不算毫无进展。”   “你是想靠美貌做一个校园风云人物还是网红?还是宅男杀手?总之都不是做一个娱乐圈女王。”系统平板的声音愣是露出不满的情绪,“娱乐圈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美女,网红再有名,那也只是网红,网红跟明星有壁,是两码事,早知道你这个人这么不守信用,又不听专业意见,我肯定不跟你绑定。”   没错,最让娱乐圈女王系统生气的是陈明珠这个人不遵守承诺。明明高考结束的那一年就已经答应了它,会在大学里按照它的计划来走,大学是个大舞台,有很多施展的空间。   可陈明珠来到大学之后,只兑换了一个[人鱼歌喉]技能就违背约定,再次将积分用在样貌、气质和身材上。   被这样揭短,陈明珠很是难堪,但她无法控制自己对美丽的欲望,她对美貌的追求就像上了瘾,根本无法停下来。每一次积分到手,她所想的就是要兑换什么项目来改造自己的容貌,即使积分不够,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她也喜欢揽镜自照,从各种角度查找样貌上的缺憾,然后再翻找兑换商店,看有没有喜欢的项目,然后暂时记下来,等攒到积分就购买。   她这种心态,其实跟整容上瘾的人差不多,别人接受整容手术,是真的要下刀剔骨刮肉,痛楚一分都少不了,就这样还阻挡不了人们追求美丽的脚步。陈明珠手握系统,只要积分足够就能够随意提升美貌,可以说是“无痛整容”,没有康复期,见效还特别快,一丁点后遗症都没有,对比之下,幸福度不知道高多少倍,她上瘾得毫无心理压力,也不想改过来。   “等我的美貌足够,再来兑换技能也不着急啊。”陈明珠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那你觉得你的美貌够了吗?”   陈明珠犹豫了,她觉得自己的小腿线条还是不够完美,这阵子正好看中了一个[腿部雕琢]的商品,打算等积分够了就去买。   见状,娱乐圈女王系统就不说话了。   这几年来,娱乐圈女王系统已经积累了许多不满,但它到底只是系统,除了发布任务,无法强制宿主的行为,哪怕是任务,宿主还能不接呢。而一旦绑定,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除非宿主死亡才能解绑。陈明珠还是死性不改,它除了说几句气话也无可奈何。   不过它并没有说出解绑的真相,就怕陈明珠更加没有忌惮。   “你别生气,我、等我买完[腿部雕琢],我就听你的去买技能。”陈明珠见它不说话有一些着急,狠心做了保证。   这样的保证,娱乐圈女王系统这几年听得太多了,这一次它也不怎么相信,但既然宿主给了台阶下,它还是接受了,毕竟两人利益相关,陈明珠好了它才能好。计划都是现成的,核心就是让陈明珠兑换到实用技能,然后签经纪公司。   “我会给你发任务,今年又有两档歌唱选秀,还有一档素人类的综艺在招人,你都去报名。”   “好好,我会把简历做得好看一点的,你也别操心了,我怎么说还有一个人鱼歌喉,即使唱歌不专业,至少能抓人耳朵,这一次我一定会认真准备的。我还有事先出门了,有事情再叫我。”陈明珠见事情谈完便去化妆,美美地出去约会了。   “……”这又是让系统不满意的一个点,还没有成功做明星呢,就先谈恋爱了,这以后就是妥妥的黑点啊!可是跟积分兑换的坚持一样,陈明珠在男女交往上也不听它的劝告,仗着美貌吊了一大堆备胎,以它的推测,以后一定会出事。   饶是它计算能力卓越,也抵不过一个不听劝告的宿主。   再次听到陈明珠的消息时,还是周嘉瑜大四的时候。   “练习生?”瑞和听了周嘉瑜的话后,自己上网去查,原来陈明珠参加了一个练习生选秀综艺,成为一百零一名练习生中的一员。这档节目在国内是首创,一开始的时候没什么水花,没想到播放三期之后忽然爆了。   “陈姐姐现在是第45名。”周嘉瑜说。   瑞和挑眉,打开这档综艺从头开始看起来。都是年轻的女孩,节目拍得好剪辑也不错,展现出了女孩们的青春活力,考核节目的可看性都非常强。陈明珠在里面的表现也不算坏,她长得漂亮,气质好身材好,就冲这一点镜头就不会忽视她。她的优势是歌声极为动听,一开口声音就在众位练习生中脱颖而出。   “她签了经纪公司了吗?”这种节目,如果是素人的话不可能走到现在。   “不知道啊,校友群里在为陈姐姐拉票,我才知道她参加了这个节目。”周嘉瑜也是知道陈明珠的明星梦的,这几年陈明珠在嵩城大学里小有名气,以美貌和才情每年入榜嵩城大学校花榜,名次一直在前三,从来不掉落。这样一个校园人物毕业了,校友群里经常有人发她的相关消息,都想知道她毕业之后的去向,到底是去了什么大公司就职,还是去逐梦演艺圈了?   瑞和笑了:“我以为她会去大公司工作,毕竟这几年她的成绩那么好,每学期都拿奖学金。”大学毕业的陈明珠也22岁了,名校毕业,在校期间成绩卓然,想要找一个好工作并不难,她却一门心思往娱乐圈里扎。   周嘉瑜说:“校友群里很多人都说,陈姐姐长得这么好看,不进娱乐圈就太可惜了。”   “明珠,她有自己的梦想,你呢?你之前说大学毕业后想要做老师,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吗?”   周嘉瑜坚定地点头:“下学期我就去考教师资格证面试,一定能拿到证书的。爸爸,到时候我就在嵩城找工作,好不好?”   “当然好了,不过我知道你是放不下我和你妈,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和你妈还不老,可以照顾好自己,所以你不用为了我们把自己禁锢在嵩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和你妈都会在家里等你的。”   周嘉瑜眼睛微酸,笑着摇头:“并不是这样,是我喜欢嵩城,这个城市繁华热闹,住了几年我也习惯了,并不想再去别的城市。”“”   “那好,这阵子我给你培训一下,教你面试怎么表现。”   “有爸爸你这个几十年教龄老教师培训,我一定面试顺利。”   知道陈明珠去参加练习生之后,瑞和就等着她出名。   一年后,周嘉瑜大学毕业,瑞和带着徐芳华,两人穿戴齐整一脸笑容地去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   周嘉瑜毕业了,也成功面上了当地一所高中的语文老师一职,斗志昂扬地去教书育人了。   也是这一年,周嘉瑜所在的SHINE女团开始了全国演唱会,热度爆表,气势如虹。   “明珠到底还是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一个明星了。”徐芳华颇有一些感慨。“现在都能开演唱会啦。”   “你想去看吗?”瑞和问。   “我就不去了,演唱会现场一定很热闹,我可受不住。”徐芳华摆手,“对了,昨天江女士给我打电话,说很想念明珠,明珠已经好几年没回桐城了,怪不得她惦记。江女士在电话里哭,我听了都不忍,可这事我也帮不上忙啊。”   “你别管,陈雄回家后明珠就不回家了,这是他们的家事。陈雄是什么样子你也知道的,不是我说话难听将人往坏处想,明珠这些年越发漂亮了,谁知道陈雄会不会又生出拿女儿换钱的念头?明珠避着他是人之常情,也只有江女士以为父女俩能重修感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明珠是恨上陈雄了,有陈雄在一天,她就不会回家的。而且陈家的房子早就卖了,现在住的是出租屋,也算不得是自己的家了。”徐芳华摇头。   “明珠没有寄钱回家吗?”瑞和问。   “寄了,江女士说前天收到了一万块,每个月明珠都会寄钱回去,做明星真赚钱啊,又风光又赚钱,怪不得这么多人要做明星,我们楼下的陆家你知道吧?他家的女儿听说也去拍电视剧了,花了二十多万才进组的呢。”   聊着,徐芳华发现时间不早了:“我去夜宵了,嘉瑜要下晚自习了。”   “嗯。”瑞和放下报纸,刚站起来忽然心口一悸,他摸摸胸口,眉头微皱,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559章 养父   突然的心悸果然不是没来由的,都过六点半了,周嘉瑜还没到家。毕业以后瑞和给她买了车,她工作的学校距离这里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平时一般六点就能到家。   打电话过去,也没有人接听。   怕徐芳华担心,瑞和找了个借口出去找,才出小区门他的手机就响了,显示的是周嘉瑜的号码。   “你是这个手机的父亲吧?你女儿出车祸了,现在在第二医院,请尽快过来。”   到医院一看,周嘉瑜伤势还挺严重,左腿粉碎性骨折,内脏出血,额头有一道长长的出血口,都需要做手术。他签完字缴好费,周嘉瑜就被推进去做手术了。   “别怕,没事的。”瑞和拍拍徐芳华的手。   徐芳华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车祸啊!她脑海中不停浮现出刚才见到的女儿的模样,满脸都是血,下半身也不知道伤到哪里,血迹浸湿了女儿穿的牛仔裤。   “大海,怎么会没事,你没听交警说车都翻了吗——”   “不会有事的,车是翻了,不过是翻到了绿化带上,你想一想,如果是被货车碾压上,那才叫吓人。”瑞和坚定地说,“医生说看起来血很多,但没有致命伤,而且我们家有钱,这里治不好我们就上更好的医院。”   两个小时后,手术做好了,周嘉瑜被推到普通病房。她的左腿打上了钢钉,只要养得好以后不会留下后遗症,额头近发际线处缝了七针,以后可以通过医美手术祛疤。内脏出血也处理好了,只要后续注意肝肾功能没有异常就能安心了。除此之外,周嘉瑜还有轻微脑震荡,麻醉过去后醒过来,才跟父母说了两句话就忍不住呕吐。   “睡吧,我和你妈都在,其他事情我会处理的。”瑞和摸摸她的头。   周嘉瑜顺从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睡梦中眉毛皱得紧紧的,偶尔还手脚抽动,显然在做噩梦。徐芳华握着她的手轻轻拍着,忍不住掉眼泪。   瑞和就去处理后续了。货车司机是醉驾,伤势也不轻,到现在还没有醒来,交警说:“我们已经通知他的家属了,家属在桐城,大概明天才能到。”   家属是第二天才来的,挨个敲门给昨晚那场事故中的受害者道歉。   “没得谈!等着坐牢吧!”   隔壁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女声很不客气地说:“来道歉空着手来,我也是活久见!”砰地把门关了。   护士路过,叮嘱:“住院区并不要太过喧哗。”   然后瑞和听见自己这间病房被敲响了,开门见到徐玉华的时候瑞和神色一动:“货车司机是你什么人?”周嘉瑜出车祸的事情,他和徐芳华没有告诉亲戚,徐玉华不可能是来探病的。   他想起前年徐玉华再婚,因为姐妹俩有了龃龉,徐玉华并没有跟徐芳华说这件事,还是徐老太太跟大女儿说的。再婚时,徐玉华与第二任丈夫都是二婚了,也没有摆酒,直接领证然后搬到一起住,所以瑞和也不知道徐玉华的新丈夫长什么模样。此时见到徐玉华以货车司机家属的身份过来,他心里就有了猜测。   果然徐玉华说:“我是他老婆。”她看见瑞和也吓一跳,进来后见到嘉瑜,脸色不停变换,有惊讶有惊喜,最后融合成一句话:“姐夫啊,都是误会!”   “出去说吧,嘉瑜需要休息。”瑞和带着徐玉华出去。   “姐夫,真是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徐玉华不停说着,“我老公也不是故意的,他是运货司机,开车太累了不小心走神才会撞到嘉瑜,还好嘉瑜也没有事,你看看能不能跟交警说,这件事咱们私了?”   “私了?”瑞和挑眉,眼中看不出喜怒,“玉华,你是以什么立场说这些话?”   “姐夫,我姐姐是你老婆,嘉瑜是我外甥女,我们可是实在亲戚啊!”   “那就是说,你是以嘉瑜小姨的身份这么说的了?”瑞和冷哼,“既然你还知道嘉瑜是你外甥女,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嘉瑜才二十出头,大好年华!好端端开车下班,遵守交通规则,不超车不抢红灯也不超速,老老实实开车却被撞得头破血流,手术都做了两个小时,头上还留了疤痕,这些痛楚和伤痕,你说私了?”   徐玉华脸僵了,咽了咽口水换了个说法:“那、那个司机是我老公啊,你就看在他是我老公的面子上,放过他吧!他撞了三辆车,真是赔不起,你就当看在我姐的份上行个方便……”   瑞和冷淡地说:“既然你是以肇事司机妻子的身份说话,那我当然可以不接受,我们走法律程序,按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来办,该拘留拘留,该赔钱赔钱。别跟我说什么私了不私了的话,别说醉驾是犯罪行为不可能私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被你老公醉驾害成这样,我绝对要司机对此负责,谅解书我们家也不会出的。话说完了,既然你不是以孩子小姨的身份来探病的,那我也就不招待你了,慢走不送。”   说完转头就走。   徐玉华大喊:“姐夫!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护士忙拦她:“这位女士,住院区禁止喧哗——”   “姐夫!周海!”徐玉华不听,还要追。   护士赶紧叫人:“让保安上来……”   瑞和将门一关,将外头徐玉华的嘈杂全都挡在外头。十分钟后,外面才安静下来,饶是这么吵,周嘉瑜还是睡得很沉。昨晚他送徐玉华回家了,请了一个老成的护工来帮忙,他也留下来守着,昨夜周嘉瑜一整晚都不安稳,术后反应让她浑身难受,伤口的痛楚在麻药过去之后细细密密地涌上来,让她睡不着,勉强睡过去又被痛醒,自己咬着牙偷偷地哭。   醉酒害人害己,他问过交警了,如果不是周嘉瑜在危急之中打方向盘往绿化带冲去,极有可能会被大货车整车碾下,到时候车毁人亡,可能连尸体都是支离破碎的。这个消息他都不敢告诉徐芳华,就怕她一口气上不来。   他绝对不会原谅肇事司机的,一定要让他接受法律的惩办。   就是想不到世界这么小,肇事司机竟然是徐玉华的二婚丈夫,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给周嘉瑜擦擦脸上的汗之后,瑞和去阳台打电话告诉徐玉华这件事,徐玉华正在家里炖汤,听到消息都愣了:“这、这——”话都说不出来了。   中午的时候,徐芳华提着自己做的饭菜和炖的汤来了。周嘉瑜醒了过来,不过她暂时还不能进食,连水也不能喝。   “没事,给我喝,我喜欢喝鸡汤。”瑞和早就知道这样,只是为了让徐芳华有事情做才没有告诉她。“你也喝吧,分着喝不要浪费。”   徐芳华没什么胃口,问瑞和:“早上真的是玉华来了?那个司机真的是她老公?”   千真万确。   徐芳华面露颓废:“真是孽缘,我和她的姐妹之情早就淡了,想着这辈子就这样疏远了,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巧合。她肯定找你求情了吧?”   “对,我拒绝了,你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徐芳华摇头,“我上网查过了,货车司机是醉驾,犯了危险驾驶罪,不是我们不计较就能和解的事情。嘉瑜躺在那里的样子,看一次我就心痛一次,我不会原谅他的,就让法律来判定对错吧。”   虽然周家已经定了主意,徐玉华却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当年她就敢到还活着的亲姐姐面前自荐做外甥女的后妈,还说了三次,就知道那是一个不达目的不放弃的人。果然,下午徐玉华又来了,哭诉着自己丈夫的辛苦。   “他也受伤了,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他有一个儿子,我有一个女儿,我们是重组家庭,本来就比原配少了几分信任和亲近……他已经知道我们的亲戚关系,如果大姐你们不帮我,我这段婚姻也过不下去了……大姐,你不能因为我说过想给嘉瑜做后妈就记恨我啊,我苦死了……”   真是越说越没谱,气得徐芳华呼吸急促,手指点啊点,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噎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见状,瑞和就将人赶了出去,第二天就给周嘉瑜转院,不再跟徐玉华的丈夫同一家医院,免得徐玉华不停纠缠。   “大姐,嘉瑜上哪里去了?她的伤好啦?”   “我们回家了。”徐芳华没好气地说,没有说女儿转院了。   “你们家地址在哪里?”   徐芳华没有回答,黑着脸挂断了,想了想将妹妹的号码拉黑。   找不到周家人,徐玉华最后也没办法了。她的丈夫出院后就被拘留了,很快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出来,货车司机醉驾全责。他撞了三辆车,受伤的人有八个,其中有一个在车祸第三天就死于各种并发症,有两个一度住进ICU,造成的影响称得上重大交通事故了。各种程序走得很顺畅,法院判决下来,赔款判刑,徐玉华当场就晕过去了。   醒来后,徐玉华就想离婚。 第560章 养父   徐玉华要离婚。   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传统的女人,第一任丈夫过世之后,她没有再嫁的念头,专心地养女儿。但女儿长大后要说亲,她觉得没有男人的家庭不完整,以后女儿结婚,肯定会被别人挑拣是单亲家庭。而且在她看来,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所以为了自己晚年不孤单,也为了女儿结婚的时候父亲那个座位不空着丢脸,她决定再婚。   再婚的人选当然是千挑万选,经济条件上不能比自己差,自己有房子,男方也要有房子,自己有一个小卖铺,男方不能无业没工作,脾气也不能太差,她和女儿两个女人被家暴肯定打不过……   好像大姐夫就很合适。   徐玉华很彪很莽,直接去跟她大姐说了。她还很理直气壮地想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姐病歪歪十几年了,没有富人命一身富人病,每回见面都病恹恹的,今年还坐上了轮椅,怎么看都不是长命相。她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错,大大咧咧地就说出来了,结果大姐一家直接跟她断亲了,把徐玉华气得不行,觉得大姐不厚道,人都要死了还把着男人,自私自利。觉得大姐夫傻不愣登,守着个病恹恹的老婆,一点盘算都不会。   她气哼哼地重新找人介绍,后来认识了现任丈夫,一个长途货车司机。人勤快,憨厚,收入也高,房子车子都有,有一个儿子比自己女儿大两岁,也不用自己这个后妈把屎把尿地伺候。现任丈夫的前妻改嫁又有孩子了,不会来抢儿子,再过几年,继子就能结婚了,到时候她就能有儿媳妇伺候了,日子一想就有盼头。   不错,想着就美滋滋。   相处一段时间后,两人就领证结婚了。重组的家庭自然少不了磨合,好不容易磨合好了,丈夫却醉驾撞死人!不止要赔大笔钱,还要坐牢,虽然只是三年牢,但劳改犯的名头不好听啊!徐玉华可不想以后被人指着说是劳改犯的老婆,自己女儿有一个劳改犯的爸,那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到时候说亲事都会被人嫌!还有赔款,她才不贴自己的存款去帮忙赔呢,结个婚存款没了,还贴一身债,她才没那么傻。   本就是衡量利益得失经营来的婚姻,当初看上的所有好条件现在都没了不说,反倒是惹了一身腥,徐玉华当然不做这种赔本买卖,想要及时止损。   关于徐玉华离婚的细节,那又是一番鸡飞狗跳,不过已经跟周家没有关系了。   周嘉瑜身体好多了之后,就坐着轮椅去上课了,徐玉华随同她去学校,为她推轮椅做杂事,女儿上课的时候她就搬着小凳子坐在教室门口。   等周嘉瑜取下骨头里的钢钉,又经历长时间的复建,又被瑞和带着去做医美祛疤手术将额头的疤痕去掉……之间很快就过去一年。   而在复建的过程中,周嘉瑜认识了一个陪着车祸的父亲来复建的年轻人,两人逐渐互相产生好感,后来确定了恋爱关系。   这一年,SHINE这个限定团已经走过一半路程,还有一年半SHINE就要解散了,女团成员的个人发展在成团一年半之后陆续拉开了距离。主唱陈明月的人气不停上涨,到现在已经是团体中人气最高的一个,各种资源不停向她倾斜,让她的演艺之路走得比其他队友更远更高。   瑞和刷娱乐新闻,看见“陈明月疑似恋情”这个标题,他没有点进去,继续翻,看见陈明月即将出演某某古装巨制偶像剧的消息,该偶像剧官微已经官宣,@了陈明月,陈明月回复了一个太阳花的表情,配字“加油加油加油!”   陈明月自然就是陈明珠了,她出道后的艺名就叫陈明月,粉丝名字叫做月光。   现在的陈明珠已然是娱乐圈中冉冉升起的新晋小花,SHINE女团发展态势如日中天,演唱会门票被黄牛炒出天价,人气逆天。她也参演了两部古装偶像剧,都是人设很好的女二号,现在已经将古装小仙女的人设立得稳稳的。即将参演的古装偶像剧,她是一番女一号,距离她出道也才一年半而已。   当年陈明珠参加练习生选秀时,瑞和就查过其中的缘由。明面上的资料,陈明珠是以素人身份通过海选的,因发挥出色一路过关斩将进入决赛101个席位,之后又是封闭训练加节目录制三个月,最后成为SHINE限定九人女团中的一员,站的是vocal位。实际上,陈明珠已经签了经纪公司,经纪公司对这个节目有投资,有一定话语权,且只输送了包括陈明珠在内两个女练习生。   进一步查下去,瑞和发现陈明珠跟经纪公司某位股东的儿子是恋人关系,陈明珠签约公司并且拿到练习生席位以及成团后拿到比C位还好的资源,少不了恋人的帮忙。   “宿主,你还不出手吗?”系统460问,“她现在的事业红红火火,不出意外的话会继续火下去的。”   “还不到时候,现在才到哪儿。”瑞和摇头,“我收到一点东西,你想一起看吗?”   “宿主你查到什么了?”   瑞和笑了笑,打开电脑调出一个文件夹:“这是私家侦探昨晚刚发过来的,我还没来得及看。”他不可能天天盯着陈明珠,自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所以请了私家侦探,按月打钱收报告,如果有关于他的消息,那就直接发过来。现在是月中,并不是打钱的日子,这个文件夹应该跟他有关。   文件夹打开,记录了最近一个星期陈明珠的团队的行为轨迹。陈明珠的经纪人郑姐打了五十万到某个人账户上,那个人姓韩是桐城人,这几天接触了徐玉华、周家邻居以及陈家卖掉的房子的邻居,徐玉华是雇主的老婆的妹妹。这些动作让私家侦探上心,立刻将消息发过来。同时还附有他调查到的韩姓男子对两家邻居接触时的话题,韩姓男子自称是陈明珠的真爱粉,很好奇女神的童年生活。   瑞和看完,立刻就想起了上辈子周海夫妻被指责苛待养女、重男轻女那件事了。没想到这辈子陈明珠换了经纪公司换了经纪人,似乎还是不放过拿这个话题来做文章,那么他能不能猜测两辈子都是陈明珠提出这个卖惨计划的?   “宿主,你打算怎么办?”系统460有一些好奇。   “静观其变吧。”瑞和有些意味深长地说,“我觉得在陈雄的对比之下,我和徐芳华真的是五好父母,我有理由相信陈明珠在考察后会改变主意,集中火力在陈家身上,能给她带来更多的效益。”   卖惨卖惨,肯定是要卖最惨的那一份。想要跟上辈子一样从周家入手,那就得编造假料,风险太大,可从陈家入手,现成,各种料都是真的,甚至陈雄当年欠债不止有陈明珠的报警记录,还有法院判决书呢,完全不需要加工,拿出来就能给陈明珠带来一大波同情分。   哪个好操作,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   某个高级公寓里,陈明珠正在研磨咖啡豆,经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将两份计划书丢在桌上:“看看吧。”   “郑姐,我也不太懂,你觉得哪份好?”   郑家淡笑,不太懂?不懂能想出这种阴损主意?不过手下的艺人有脑子比没脑子好,跟聪明人共事能省下不少麻烦。   “我个人觉得第一份比较好,你的原生家庭比较好操作,你的父亲身上元素丰富,盯着他搞就能获得最大收益。”   陈明珠细致地磨咖啡豆,闻言心中冷笑。什么元素丰富?也太委婉了一些,那就是一个吃喝嫖赌的烂人,卷走家里卖房款失踪的那三年,拿着钱包养妓女,后来还是因为钱被姘头骗光才无可奈何地回家。回家的日子,还是她举办谢师宴的大好日子,为她添了多少晦气。   她恨陈雄,踩他完全不心虚。   可是——   “第二份呢?”   郑姐诧异:“投入高,回报率太低。我让人调查过了,你的养父现在是嵩城十七中学的语文老师,名声很不错,你的养母是家庭主妇,本身没有黑点,周家的女儿周嘉瑜现在也是嵩城一所高中的教师,也是没有黑点。这样的教师家庭,一般名声都不坏,想要踩他们就得编假料,可我认为周家都是知识分子,不可能会不发一言任由我们泼脏水,到时候如果追究起来,我和你都吃不住。”   陈明珠抿唇,还是觉得有些意难平。   见状,郑姐放下交叠的腿坐直:“明月,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我是你的经纪人,我们利益相关,最好不要有所隐瞒。”   “郑姐,我想、想其实两个计划都可以用。”陈明珠轻声说,她的声音经过改造后像泉水叮咚一样好听,放缓声音的时候又犹如溪流在山间流淌,轻轻柔柔的,但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温柔了,“两个计划一起实施,先调动粉丝的情绪,等事情发酵之后我再站出来否认,当然只会否认周家那边,陈家那边我不会做回应,这样一来粉丝肯定知道陈家是真的对不起我了。我怎么说也是陈家的女儿,是不能够明着来指责陈家的,你也知道国情和传统道德对儿女的要求多高,父母能做错,但儿女不能不孝顺。我委婉一点,那些道德婊就骂不到我头上,你说呢?”但在她否认之前,周家也该被她的粉丝骂个狗血淋头了,足够出气。   郑姐对陈明明在颇有些刮目相看了,她早知道陈明珠不蠢,还挺聪明的,但这两年陈明珠一直听她的安排发展事业,这第一次展露心机,让人不得不佩服真是混娱乐圈的好料子。、   “好,就按你说的办,计划我会再完善。” 第561章 养父   商量好正事之后,郑姐站起来准备离开:“新剧你认真拍,等剧开播之前就实施这两个计划给你攒热度操人气,我们争取让你第一个一番女主剧火起来,以后你的路就稳了。”   “知道了郑姐,你放心吧,剧本我已经背了大半了。”   “我当然放心你了,不过是多嘱咐一句,你可是嵩大才女。”郑姐笑眯眯地走了。   送郑姐出门,陈明珠关上门,美丽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手机铃声响起。   陈明珠听着专属铃声,脸色微变。   “喂,佩修。”陈明珠甜甜地喊。   男友李佩修活泼的声音传过来:“明珠啊,我和朋友明天要去游轮上玩,明天我去接你啊。”   “哇,游轮!我没去过游轮,好想去啊,可是我的新戏要开机了,剧本还没背完。”   “剧本算什么啊,难得出去玩,这一次是我好哥们攒的局,你不来我多没面子啊。”李佩修不太高兴,“要不我跟李叔叔说一下给你换个清闲一点的角色。”   陈明珠脸色大变,忙柔柔地说:“我去,我今天努力把剩下的剧本背完,明天一定能去的,你来接我吗?”   李佩修立刻高兴了:“当然,我明天一早就去接你,你记得打扮漂亮一点,游轮上有游泳池,我们还要举办泳装派对,你记得带性感一点的泳衣……”   谈恋爱中的男女腻腻歪歪地聊了小半个小时才结束通话,确定通话结束后,陈明珠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情绪明显低落。   “系统,我好烦啊。”陈明珠在脑海中抱怨,“我还得跟他交往多久,我真想跟他分手啊!”   这两年她过得风光,也过得辛苦。小的时候总觉得当明星好,当明星光鲜,可真的走入这一行才知道,累也是真的累,没有后台的话想要走红,真的是寸步难行。大学毕业后,她已经购买了[超级音准],加上[人鱼歌喉],她的歌唱水平不说达到歌后水准,但也算翘楚了。可是事业还是不顺利,参加的歌唱选秀即使进入海选,却无法再进到更前的名次——节目负责人跟她说,如果想要继续往下比,就得签约,合同非常苛刻,跟卖身契差不多了。   大学时,她说是小网红,但其实并没有真的去经营,最多偶尔直播发发微博美照,听听粉丝的彩虹屁,偶尔才接推广,时不时还收一些粉丝的礼物,现实又有不少追求者,今天被请吃饭,明天被请去游玩,日子过得很滋润。没有深入网红圈子,更加没有因利益勾心斗角过。   大学四年,她过得很开心,好像高中三年绷紧的心弦一下子就松了下来,不管娱乐圈女王系统怎么警告劝慰,她都不太想听。   她沉迷于那样轻松高兴的日子。   第一次直面追求事业过程中的潜规则,陈明珠消极了好几天。   之后,她努力了好几个月,毕业了反倒没挣钱,以前存的钱倒花得飞快。她知道有一些看她不过眼的女同学在等看她的笑话,背后说的话她也知道,无非是“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陈明珠是好看,但娱乐圈比她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她想进去可不容易”等等。   她心里憋着气,不愿意被被人小看,发誓一定要做明星。   巧合之下,她偶遇了一个富二代,那个富二代就是李佩修。两人见面的地方就在她现在所在的经纪公司的办公大楼门口,当时她正要来经纪公司面试,高跟鞋不小心崴了一下,是李佩修扶住她。两人四目相对,李佩修惊艳的眼神是那么地真实。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来陈明珠发现李佩修的父亲就是这家经纪公司的大股东之一,李佩修现在也在公司帮忙。   娱乐圈女王系统说,这是一个好机会,也是递到她眼前的桥梁,让她抓住机会。   它还说:“你拿出你吊备胎的本事,还拿不下一个富二代?”   那也是,陈明珠对自己的美貌相当有自信,于是她就去做了。   李佩修对她一见钟情,陈明珠一主动,这个才二十一岁的富二代就沦陷了。   没错,两人是姐弟恋,虽然只相差一岁,三岁一代沟这句话都套不上,但陈明珠还是一天比一天累。李佩修是一个富二代,性格跟其他富二代相比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不赌不毒不嫖,除了有一点大少爷说一不二的脾气,真是很好相处。而且他也不是不学无术,跟陈明珠相遇那一年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不说拿到的金融学位含金量高不高,但学历是不差的。   这样一个男人,配陈明珠不算辱没她,认真计较陈明珠还是高攀。也是这样,当时陈明珠才会同意娱乐圈女王系统的建议,但交往日子久了,李佩修的大少爷脾气和控制欲还是让陈明珠极为厌恶。   大学时,她短暂交往过两任男朋友,身后更是备胎无数,在两性关系中,她一直处于主导地位。可在与李佩修的恋情中,从来都是她将就退让。即使自己再忙碌,只要李佩修约她出去玩,她就不能拒绝。李佩修借着父亲的面子,为陈明珠打开了不少路,但那些帮忙只是一个男朋友对女朋友的疼爱,如果陈明珠说自己忙得无法出去约会,李佩修就会不满,说早知道不帮她介绍那些工作了。   第一次的时候,陈明珠没放在心上,撒着娇糊弄过去,但第二天早上李佩修到她公寓来,笑着说已经帮她把工作取消了,今天可以放心尽情去约会了。   陈明珠还不相信,结果经纪人的电话下一秒打进来,今天她的全部工作真的都取消了。郑姐很不满,让她“好好跟李少谈一谈”。陈明珠遭此一棒槌,懵了一整天,约会都心不在焉的。之后又发生过几次行程与约会撞档,十有八九都被李佩修搞砸了。也是到那个时候她才明白,李佩修能仗父亲的势给她资源,也能仗着父亲的势搞掉她的资源。   在他眼里,她的事业不值一提,给她资源给她牵线,其实跟送她包包首饰没什么区别,只是为了哄她这个女朋友。为什么哄女朋友呢?不过是为了他自己高兴,而当送的礼物让约会泡汤让他不高兴时,自然就要铲除影响因素。   认识到这一点后,陈明珠心中寒凉。她承认自己虚荣,对美貌的追求对自身魅力的展示,都是为了愉悦自己,她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同时她也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女人,她有着独立的思想和人格。   李佩修确实对她很好,但也确实在掌控着她的自由。这个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富人家的小少爷,慢慢地侵蚀着陈明珠的私人空间,让她喘不过气,让她觉得屈辱。   一开始的喜欢,慢慢的就变成了不耐烦。   面对陈明珠的抱怨,娱乐圈女王系统只能拿冷冰冰的数据来安慰她:“目前跟李佩修分手弊大于利。”   “……”陈明珠苦笑,“可是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所以宿主你要更加努力,等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拥有更多的话语权之后,就能够独立自主了。”娱乐圈女王系统信誓旦旦,“李佩修这是大股东的儿子,等你的价值大到经纪公司不能等闲视之,李佩修这个股东之子就不能再对你的事业指手画脚,毕竟以人类社会的普遍利益观来看,没有人会跟金钱过不去。”   情绪崩溃也只是一瞬,进入娱乐圈两年的陈明珠心理比以前强大了一些。她很快收拾好心情,努力地背剧本,她很重视自己第一部 女主剧。   努力地背到夜里,陈明珠才松了一口气。   “积分你暂时不要动用,等开机之前你最好将[中级演技]兑换到手,到时候这部偶像剧你就能稳了。”娱乐圈女王系统叮嘱。   “[初级演技]不够吗?”比[中级演技]便宜足足一万积分呢,陈明珠正想着要购买丰胸商品。   “不够,[初级演技]其实跟经纪公司给你提供的表演课给你的东西差不多,只要你认真上表演课就能得到,不需要费积分去购买。之前你饰演的几个配角可以说不需要演技,所以你随便演一演,只要保证自己在镜头面前美丽就行,但你想做一番女主就不够了。”   见陈明珠面露犹豫,娱乐圈女王系统下重药:“如果你这部剧搞砸了,以后李佩修会更不把你的事业当一回事,你想一直这么被他随叫随到吗?”   一下子戳中陈明珠的自尊心。   “好我听你的。”   这辈子与上辈子到底还是不一样了。提前得到娱乐圈女王系统的陈明珠,比上辈子多了三年积累积分改造容貌,也因为认回陈家而遭受了更多的挫折,甚至交往的男朋友也跟上辈子出资帮她出道的男友不是同一个。现在的陈明珠,比上辈子的此时更有上进心和事业心。   在陈明珠去游轮三日游时,周嘉瑜羞羞答答地带了男朋友上门见家长了。 第562章 养父   “爸妈,这就是何哲。”   周嘉瑜羞涩地给父母做介绍。   高大俊朗的男人比周嘉瑜高一个头,直愣愣地鞠躬九十度:“叔叔阿姨好!我是何哲!”   徐芳华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女儿上星期说交往了一个男朋友,有半年了,想带回家给父母看看。她紧张啊期待啊,此时见到的是这么一个长相端正,看着就老实的孩子,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你也好,坐吧小何。”关键时候还是瑞和撑得住,他有一些感慨:女儿真的养大了,都到了恋爱结婚的年纪了啊。他怀着老父亲的心态招待周家的男朋友,忽然想起了晓晓,他走的时候那个孩子还没有结婚,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找到喜欢的男孩子。   总之,做了两次父亲,养了两次女儿,他是第一次做老丈人。   交谈一番,瑞和对何哲的印象还不错。   “留下来吃饭吧。”徐芳华笑着说。   “那就打扰了,我来做饭吧,叔叔阿姨也尝尝我的手艺。”何哲忙自荐。   “让嘉瑜给你帮忙,厨房的东西嘉瑜都熟悉,你们就放手做吧。”瑞和点头,笑眯眯地看着女儿和准女婿进厨房。   女儿的男友第一次上门,赢得了瑞和跟徐芳华的一致赞赏。   半年后,周嘉瑜订婚,婚期定在明年八月。   两个月前,陈明珠也结束了自己的女主偶像剧拍摄,这四个月的拍摄让她非常疲惫,男友李佩修不仅不体谅,还经常“探班”带她出去玩,来一次就要请两三天假,导演对她颇有微词。   在工作与男友之间找平衡真的太难了,特别是男友丝毫不退步的时候,陈明珠心力交瘁,想要分手的想法越发强烈。   为了早日脱离李佩修,陈明珠咬着牙努力工作,那边拍摄刚结束,她就又投入了SHINE的专辑录制以及年度巡演排练之中。SHINE是三年限定女团,九名成员分属不同经纪公司,限定合约时间里,老板肯定要将能攫取的利益尽数拿到手。于是各种资源往女团里送,除了团活,所有成员都有各自的工作,金钱源源不断地流入,每年都要举办的全国巡演则是团活中仅次于发专辑的最大项目。   陈明珠缺席了四个月团活,专辑录制就少了她一个人。录完自己那一part之后,她还有一支单曲要唱,专辑弄完之后她就开始排舞,为演唱会做准备。   她憋着一口气,干什么都很有干劲。   在排练的间隙,偶尔还会有团队的节目要录制,加上李佩修时常来找她,时间真是恨不得掰成两半用。在这样高强度高密度的工作中,陈明珠有一天忽然昏倒了,助理吓得半死赶紧通知郑姐。郑姐就在楼上开会,闻言立刻下来,同时带来了公司里医务室的医生。   “应该是劳累过度,具体的还要到医院做检查。”   郑姐放心了,眼睛一闪有了主意,让助理帮忙将陈明珠扶上车,她已经想好了这一波怎么营销了。劳累过度晕倒送医院,绝对是一个虐粉的超好理由。明珠闭关四个月拍戏,虽然有路透和探班,中间还请假拍了一个团综,但曝光是直线下跌,这一次营销得好的话好处不少。   去了医院,为了装样子也得做一些检查,在检查过程中,刚醒来不久的陈明珠忽觉恶心呕吐,经验丰富的医生多看了两眼,问:“患者这个月经期来了没?”   助理忙答:“还没,晚了一个星期了。”   陈明珠缓过劲,跟医生说:“我经期一直不太准,医生,顺便给我看一看吧,把这个毛病也治一下。”她心里也有数,这一年真是太忙了,精神紧绷,又要时刻保持最佳状态面对镜头,为了保持身材还需要节食,如果她没有娱乐圈女王系统,能够兑换一些身材方面的商品,为了身材完美一定要吃更多的苦头。忙着忙着,连经期都乱了,想着她还有一些心酸。   “好,那就先做一个hcg血检吧。”   助理点头:“好好。”   陈明珠却愣住了:“为什么要查这个?”助理没反应过来,她却是明白hcg血检是什么意思。   医生好脾气地解释:“你有可能是怀孕了。”   轰地一声雷在脑海中炸开,陈明珠站起来:“不可能!”   助理也吓一跳,原来这个血检是查怀孕的啊,那可不能乱查,要是被狗仔拍到,她都能猜到报道标题会写得多难听,什么当红小花鬼祟上医院验孕疑似怀孕。   “医生,您是误会了。”助理反应过来,忙为陈明珠描补,“我们月姐是单身呢,一直忙于工作,根本不可能怀孕的啦。”   陈明珠已经出去了。   她去了卫生间,心跳得很快,她捂着胸口,给助理发短信:“你去给我买验孕棒,我在病房等你。”   应付完医生收到短信的助理眼睛都要瞪出眼眶,立刻给经纪人郑姐说,郑姐听了心一跳:“去买,我一会儿就到。”   助理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绝对不让狗仔认出她是陈明珠的助理,暗搓搓地将验孕棒买回来。陈明珠深吸一口气,拿着验孕棒去了厕所,一验两道杠。她不愿意相信,拆了两款验孕棒,都是两道杠。   “完了。”陈明珠坐在马桶盖上,浑身都没了力气。   “结果怎么样?”   出去的时候,她看见郑姐端坐在沙发床沿上,面色严肃,气势逼人。陈明珠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的模样无疑也是美的,美人忧愁彷徨的时候更让人心疼,但在陈明珠面前的是金牌经纪人郑方。原名郑芳的她在改名的时候内心的想法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但她手腕强本事高,已经在经纪人圈子里打响名号,在带陈明珠之前,她已经带出来四个一线艺人,其中包括一个三金影后。四十岁高龄产子时她休了一年假,回来后就带了陈明珠。   这样一个人,陈明珠对上毫无胜算。   她沉默了不到五分钟,就在郑姐逼迫的视线中开口了。   “我、我怀孕了。”   “这是最差的结果,你想生下来还是想打掉?”郑姐问。   “我、我不知道。”   郑姐站起来,拉着陈明珠坐下,她坐在陈明珠身边,压低声音:“我以前跟你说过,我是你的经纪人,我们之间利益相关,在这个时候,你能信任的人只有我,瞒着谁都不能瞒着我。你如果想生下来,那我会帮你操作,但这个生下来的前提是李少会跟你结婚,以李家的门楣,一定会让你退圈结婚,到时候我们好聚好散,也算朋友一场。如果你想打掉,到时候又是另一番操作手段,毕竟再有一个月就要开演唱会了,你的身体状况肯定要纳入调整计划里面。”她抓着陈明珠的手,重重地捏住,“现在病房里就我和你,你得先跟我说你地想法!”   “我想跟他分手,不想跟他结婚。”陈明珠斩钉截铁地说,她反手握住郑姐的手,“姐,我不想跟他结婚。”   “呼。”郑姐松了一口气,“既然你没有嫁入豪门的想法,事情就好办了,李少年纪轻,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有一份真心的,但李家不可能接受你的,年轻男人心思易变,还好你没有迷失。”   “我以为你对我和佩修交往没有意见。”陈明珠苦笑。   郑姐挑眉:“我就是一个打工的,他是大股东的独子,我敢对他有什么意见?”   两人算是初步交了心。   “你听我给你分析。”郑姐酝酿一番,说出自己的看法,“李少对你是有真心的,如果知道你怀孕,有很大可能跟你求婚让你生下孩子,但李家接受你的可能性太低了,最后你的结局很有可能是未婚产子,耗着等李家的接纳。那样的日子物质上不会难过,但你的事业你的名声全部都会跌落谷底,如果哪天李少不爱你了,或者李家给她定下名门淑媛做妻子,你就惨了。所以这个孩子不能让李少知道,你想清楚的话,我会找关系安排你到私人医院做流产手术。这个决定,你要好好考虑,毕竟是你的孩子。”   娱乐圈女王系统在陈明珠脑海里不停地说:“不能生,你现在生孩子就完了,你要记得我的名字,你是要成为娱乐圈女王的人。”   摸着肚子,纤细的腰肢平坦的肚子,谁知道里面已经有一个小生命了呢?   郑姐出去了,陈明珠在病房里考虑了一天。关于她劳累过度住院的通稿已经发出去,粉丝们心疼地留言,表达她们对她的担忧和喜爱,郑姐还向公司申请了营销份额,给她买了一个排名中等的热搜。   李佩修的电话打进来,关切地问她有没有大碍:“我去看你吧!”   “不用,就是累着了,输液后我已经好多了,郑姐说让我明天再出院。”陈明珠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够这么淡定地应付男友,两人说了一些闲话,她忽然心中一动,问,“佩修,你喜欢小孩吗?”   李佩修笑着说:“我最讨厌小孩了,吵吵闹闹的好烦人,不过我爸妈很喜欢小孩,以后我们结婚后生了孩子可以给他们两个带,我们继续过二人世界……”   相处越久,李佩修的自说自话让陈明珠觉得自己不被尊重。比如现在谈论的话题,说的都是对方自己的想法,他就没有考虑过她如果喜欢小孩要自己带这种情况。   以前她提出过异议,但李佩修一直没有改。   挂断电话后,陈明珠终于下定决心。其实她知道跟李佩修不会有结果,他们恋爱也快两年了,又到了适婚年纪,可李佩修似乎完全没有向她求婚的意思,她也没有踏进过李家的门。以李佩修对她事业的不以为然,不存在迁就她的事业的体贴。   “没结果的……”陈明珠呢喃着,下定了决心。 第563章 养父   三天后,陈明珠意外跌倒小腿骨折,演唱会的唱跳节目遗憾缺席。一个月后的演唱会完美结束,陈明珠在庆功宴上突发急性肠胃炎,郑姐亲自送她去医院。   第二天,就把流产手术做完了,她年轻,修养几天就恢复了元气。   “那个计划可以开始了。”出院那天,陈明珠跟接她的郑姐这么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倾心》那边我打听到消息,成品已经做出来了,会在寒假播出。现在开始可以给你炒热度,这一波炒完,正好接档《倾心》的宣传,保证电视剧开播前这几个月你的热度不散。”郑姐沉吟了片刻,说,“这个计划,你需不需要跟你母亲说一些?到时候一定会给她带来一些伤害,我可以帮你送她出国旅游两个月,等她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如果是之前,陈明珠大概会随意地说“不用”,但此时她摸摸自己仍然平坦的肚子,轻轻点头:“那就麻烦郑姐了。”   陈明珠的团队一动手,瑞和就收到消息了。私家侦探收钱做事,非常敬业,还给瑞和发来一个月光大粉群的账号,让瑞和进去观摩观摩陈明珠团队脂粉怎么在粉丝群里引导粉丝的。   瑞和就去观摩了。爆料的是一个大粉,自称是桐城人,以前跟明月姐姐住一个小区,知道明月姐姐出道以前的遭遇,真的是惨得让人心痛极了。   “……重男轻女,对明月姐不是很好,后来明月姐上高中,才知道父母不是亲生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对啊,后来换回去了,周家对亲女儿那叫一个疼爱,有亲女儿在,也不重男轻女了呵呵。……陈家更坏,我家跟陈家一个小区的,陈家的男人是个渣男,打牌喝酒打老婆,明月姐回去之后也天天被打,那个时候我才读小学,也不认识明月姐,遇见她几次看她鼻青脸肿的,回去还问我妈呢。……明月姐自强不息,大学考上了嵩城大学,是一个真材实料的大学霸!以前我追星我妈总是骂我,知道我追的是明月姐之后就不说话了,还让我向明月姐学习,以后也考上好大学呢……”   看完聊天记录,瑞和对写文案的人特别佩服,他这个知道真相的人看了,都觉得陈明月惨得不行,更别说她的粉丝了,那是义愤填膺,热血上涌要为明月姐姐讨回公道。   他耐心地等郑明月团队的后手。   果然,事情跟上辈子一样慢慢发酵开来,陈明月养母徐女士的亲生妹妹小徐女士仗义执言,在朋友圈发表了“看不下去了”等意有所指的发言,紧接着就有娱记去采访小徐女士,添了一把火。   紧接着各种爆料陆续登场,陈明珠的团队把握着节奏慢慢放料,爆料内容有陈明珠的户籍变更记录,还有陈雄赌博欠钱被告上法院的判决书,还有陈明珠当年报警时当地派出所的出警记录,以及以前陈明珠就读学校的同学的聊天记录等等。   不明真相的粉丝被半真半假的爆料鼓动,粉丝群里传言蔓延,营销号帮忙添砖加瓦,热搜也安排上了。   什么“陈明月原生家庭”“陈明月的亲生父亲”“陈明月父亲卖女抵债”“陈明月悲惨童年”“陈明月曾经在采访中含泪说要坚强”,一个个轮流上,网友好奇吃瓜,黑子激情辱骂陈明月卖惨操作,月光们一面嗷嗷哭着说心疼一面横眉冷竖喷黑子不当人还要抽空骂周陈两家父母,顺手还要P个遗照,还有激进月光说要人肉那两对父母的地址,给他们送花圈。   群魔乱舞。   这辈子,瑞和从头就开始关注,越发能够理解原身的苦闷与痛楚。与这辈子瑞和干脆利落打包陈明珠回陈家不一样,周海跟徐芳华是一直将女儿视若珍宝的,网友和粉丝的指责,对他们来说是晴天霹雳莫名其妙。这辈子他带着家人搬家到嵩城,住的小区安保也比较周全,生活暂时没有受影响。上辈子周家是真的收到寄到家里装着黑白遗照的快递,以及丢在门口的花圈纸钱的,徐芳华开门一看,差点喘不过气。   短短三天,在团队和水军的操作下,陈明珠成了小可怜,集齐“惨”字立起美强惨人设。   “周老师,网上那个明星陈明月,你认不认识啊?”学校里,瑞和被学生问到跟前。即使这辈子换了学校,已然不在桐城老家,网络的发达仍让别人认出他。   见学生们好奇地竖起耳朵,瑞和奇怪地问:“你怎么这么问?”   学生说:“网上说的啊,说陈明月原名是陈明珠,养父是一个中学语文老师叫做周海,周老师,我一听就觉得跟你很像啦。”   “网上?”瑞和露出不解的神色,“网上怎么说的?”   学生们见他毫不知情的模样,面面相觑,还是提问的那个学生胆子大一些,他犹豫着说:“老师,网上说陈明月出生的时候在医院被抱错了,养父母对她不好,后来回自己家,亲生父母也对她不好,特别惨——”   瑞和的脸色就变了,掏出手机来做搜索状。   “胡言乱语!”瑞和怒斥不良营销号,“明珠的确是我的养女,我和妻子抚养她到十六岁,在她高一那一年意外发现她不是我和妻子亲生,报警后由民警帮忙,找到了明珠的亲生父母,我们两家人协商过才让孩子换回来,我和妻子哪里有迫不及待地将她赶走?什么重男轻女?都是胡言乱语!”   他气得扶胸口:“我和妻子待明珠如珠似宝,从小就疼她,桐城的老邻居老家的亲戚都能作证,这些人怎么可以乱说!”   “周老师,我也觉得是乱写的,您的为人我们都看在眼里,绝对不是网上这些营销号上说的那样。”   “是啊是啊,营销号最喜欢乱写了,怎么夺人眼球怎么写,周老师您不要生气,别气坏了身体。”   “我看都是炒作啦,这两天星期陈明月都上了多少个热搜了,一天上五个都嫌少……”   学生们纷纷安慰他,还有一个学生说:“老师,我叔叔是律师,需不需要介绍给你给那些乱传谣的营销号发律师函?”   瑞和扶着讲台,深深呼出一口气:“谢谢你们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做了三十年教师,从来都是给学生们传递积极向上的价值观,不管是做老师还是做父亲,我都问心无愧,这些污蔑,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是对我心灵的巨大伤害。陈珏,你叔叔的名片给我一张,这些不负责任的营销号胡乱传谣污蔑我和妻子的声誉,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学生陈珏点头:“我把我叔叔的联系方式发给您。”   在谣言传到现实生活的第一时间,瑞和就旗帜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几乎所有学生都相信了。周老师是金牌教师,是学校特聘挖来的,听说当年是周老师的女儿考上嵩城大学,周老师和爱人为了陪伴女儿才应邀约转过来就职的。他们都遇见过周老师的女儿下班后来学校接周老师一起下班,看得出父女俩关系非常好,重男轻女这个词根本落不到周老师身上。   而且平时周老师的为人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周老师对学生又严厉又慈爱,对每一个同学都很好,大家都很敬爱他。   大家就是不相信网络上的娱乐新闻,这才问到周老师面前,果然周老师否认了,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回到办公室之后,瑞和拿出手机给陈明珠打电话,打了两个没人接,第三个才被接起,对方说她是陈明珠的助理,问他有什么事吗她可以转告。   “我姓周,是明珠的养父,你跟她说我有急事找她,让她给我回一个电话。”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见他脸色不好,关心地问:“周老师怎么了,脸色好差。”   一个今年刚来的年轻老师问:“周老师,明珠是那个陈明月吗?我这几天上网经常看见她的消息。”   瑞和“嗯”了一声:“没错,她出道的艺名叫明月,是我的养女。”   年轻老师惊呼一声:“我就说觉得新闻里的周海很像周老师您,原来真是啊!”   “网上那些都是假的,唉,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瑞和将手机放下,重重叹气,“回去我还得把我妻子的手机断网,她的身体不好,我可不敢让她看到那些谣言,不知道是谁竟然胡编乱造,简直是一派胡言!”   “什么事情啊?”其他老师都挺莫名其妙的。   年轻老师赶紧科普一番,她才毕业一年,性子还非常活泼,平时空闲的时候就喜欢刷微博,追追星,消息非常灵通。   “就是关于一个叫做苏明月的明星的爆料,里头说了苏明月的身世,据说特别不幸……”经过年轻老师一番讲究,众位老师听明白了,都为瑞和抱不平:“那些人怎么乱说呢?对周老师你们夫妻声誉影响多大啊。”“这得找律师吧,我觉得要找律师咨询一下比较好,让他们删除不实言论。”   “谢谢你们的建议,等我联系上明珠之后问清楚具体情况,再考虑找律师的事情。”瑞和一一谢过,“毕竟她是公众人物,我得跟她商量好再办事,免得影响她的事业。”   在同事面前刷好自己的形象后,在人后瑞和收起失落难过的表情,给私家侦探打了一笔钱过去,附留言:“加班费,请尽快将证据搜集好。”   私家侦探发了一个OK表情包过来。   瑞和笑了笑,将记录删掉。 第564章 养父   回家后,瑞和果然将徐芳华手机上收缴了,借口自己的手机坏了不能用,先借用她的顶几天。   这几年他们家跟陈明珠早就疏远了,瑞和不担心徐芳华会太难过,只是担心她看见网上那些话气病,那些脏话恶语能不看就别看。   周嘉瑜下班回来也说起网上那事,她也是下午才知道的,在办公室里气得浑身发抖。   她很为父母抱不平:“爸,我有同学就是做律师的,我已经联系她了,她说这种营销号为了夺人眼球散布谣言,转发量过五百可构成诽谤罪,您的意思呢?如果要告营销号,我同学可以帮忙!”   父母对陈明珠的爱,从那间装扮得跟公主房的卧室就能看出来,她搬回家之后第一次走进卧室,能够看得出那间卧房是被精心布置的,能够满足一个青春少女最浪漫的幻想。两人各自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最开始的时候妈妈经常挂念陈明珠,年少时她还吃过醋呢。   什么重男轻女?什么虐待?   都是放屁!   周老师气得不行,直接用粗话表达自己愤怒的心情。   瑞和看得出周嘉瑜的心情,拍拍她的头:“这件事我心里有数,律师我已经请好了。不过这事我打算瞒着你妈,网上那些人骂得太难听了,你也别说漏嘴。”   “我知道,我不会跟妈说的。”周嘉瑜沉着脸点头:“爸,还有小姨,小姨是怎么了,我真的想不到她会掺和进来,她可是妈妈的亲妹妹。”   “我以前跟你说过,她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这一次跳出来一定有问题。我托了人在查呢,大概过两天就有结果了。”   “会不会,是之前她丈夫撞了我那件事,小姨记恨我们家不肯私了吧?”周嘉瑜迟疑地说。   “一个人起了恶念,什么理由都找得出来,你也不要多想。”   周嘉瑜呼出一口气,转移话题:“爸,不是我对陈姐有偏见,但我真觉得这事儿跟陈姐脱不开干系。我很少上微博,下午学校让老师转发一下学校官微发的微博,我才顺便刷了一下微博。我仔细看过那些微博,得益者是陈姐。而且陈姐出道都好几年了,跟我们家也没联系,如果爆出陈先生家暴赌博我还觉得正常,拉我们家下水肯定不对劲。”   她虽不懂娱乐圈的套路,但逻辑清晰,那些爆料受益人是谁,一目了然。别说广大网友闲着没事干去扒拉陈明珠的过往,就算真扒拉了,也不可能爆出那么齐全的资料,那些东西一看就是有计划放出来的。   “您联系陈姐了吗?”   见周嘉瑜条理逻辑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瑞和很欣慰:“我联系过她了,不过还没联系上,我打算跟陈先生和江女士联系一下,毕竟他们家也被爆料了,我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   “陈家……爆的料倒是真的。”周嘉瑜垂下眼眸。   瑞和摸摸她的头:“你还怨吗?”   周嘉瑜摇头:“不怨了,就是听到陈先生的名字,我还是忍不住心情不好。”   “爸告诉你一个秘密。”瑞和笑着说,“你想听吗?”   “什么秘密?”周嘉瑜好奇。   “陈雄离家出走那三年,其实我知道他在哪里。”   周嘉瑜瞪大眼睛。   “那三年寒暑假里,只要我有空,我就去找他。”瑞和竖起手指,“揍了他四次,每次都打得他嗷嗷叫,喏,这是我拍下来的其中一次视频,给你看看吧。”   周嘉瑜抖着手接过手机,看完之后再抬头看斯文温柔的父亲,斯文温柔的父亲朝着她笑。   中文系汉语言文学毕业,现任某高中语文教师的周嘉瑜,在此时此刻却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她呆呆地看着父亲,随后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的眼睛忍不住发涩,然后泪光闪烁。   “爸,谢谢你。”她哽咽着。   手机上的视频播放完毕,画面定格在陈雄扭曲痛苦的脸上,看着那张脸,从懂事起持续到少女时期的恐惧噩梦,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消散了。   她相信,午夜梦回时她不会再被噩梦惊醒,因为她有最坚固牢靠的臂膀,那是父亲对她的爱护。   “谢什么,你是我的女儿,父亲保护女儿天经地义。”瑞和将手机收起来,看着周嘉瑜的眼睛,“都过去了,你要走出来知道吗?”   “嗯!”周嘉瑜重重点头。她现在满腔勇气,已经一点都不害怕了。   整理好情绪后,周嘉瑜问:“爸,你竟然还会打架。”   “那不叫打架,他都打不过我,是我单方面揍他,他嗜赌如命,人早废了,一推就倒,根本不能反抗。不打他,我过不了心里那一关。”瑞和低声说,“嘉瑜,爸爸对不起你,明知道他曾经那么对你,却只能偷偷地打他出气,不能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爸爸别这么说,我们都知道根本不可能拿他怎么样,以前我是女儿他是父亲,父母的管教孩子只能算家事。”国情如此,大家都无可奈何。“您已经帮我出气了,我很高兴。”周嘉瑜露出笑容,“好了爸,我们不说这个了,说一些开心的吧,何哲说这周末去看婚纱,您和妈跟我们一起去吧。”   “你们两个去就行,婚纱得挑你喜欢的,我和你妈去做什么。”   “去嘛去嘛。”周嘉瑜撒娇。   瑞和咳嗽两声:“那你去问你妈,你妈去我就去。”   徐芳华当然想去,于是就说好了一家人到时候一起去。   隔天,瑞和就在自己的微博发表声明,否认一切污蔑,称要追究到底。微博@了陈明月,负责这件事的律师以及那几个营销号,很快被粉丝网友发现,登时搅乱了浑水,引发热议。很快几个营销号就一起过来搬运声明,言语中带着吃瓜的味道。   收了钱做违心事的徐玉华听女儿说:“妈,大姨父发微博了!还说到你了!”   徐玉华本就心情紧张,一听那还得了,忙问:“怎么说的?快给妈念念!”   女儿就念给她听:“……我们夫妻与徐玉华女士亲戚缘分浅,也不清楚为什么徐玉华女士要如此对媒体扯谎,我已经将此事一并委托给律师——”   “嘶,律师?”徐玉华只听清楚律师两个字,惊跳起来,“你姨父还真的要告我啊?我们可是亲戚!”   女儿翻了个白眼:“妈,你在外面乱说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亲戚啦。你的胆子真的太大了,也不跟我商量一声,你知不知道我看见娱乐新闻里有你的时候差点吓死!我同学也认识你,还问我视频里的是不是你,我都没敢点头!妈,你说你图什么啊,大姨他们对明珠姐多好啊,我看了都羡慕,你跟别人说大姨他们对明珠姐不好,不是说谎嘛!”   “你这死丫头,我又是为了谁!”徐玉华又惊又怕,拿手指戳女儿的额头,埋怨道,“还不是你说想读什么表演学校,那不是钱啊?都是陈明珠带坏了你,做明星哪里容易了,你看她做明星你也想做,真是害死我了。”   女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妈!你说什么呢,我又没说一定要上影视学校,明珠姐也没上啊不也还是做明星了,你难道是收了别人的钱才乱说的吗?那是不对的,大姨父都说要找律师告你了!妈你收了谁的钱?赶紧还给人家!”   徐玉华摆手:“那不能够,我们是亲戚,他要是敢告我,我就告诉你外婆你大姨没有姐妹情,让你外婆收拾她。”   同一时间,瑞和接到了陈明珠的电话。瑞和晾了半天,到第五个电话才接。   “周叔叔。”陈明珠的声音如清泉叮咚一般好听,“昨天我忙着工作没法给您回电话,真是不好意思。网上的事情我也是才知道的,很抱歉给周叔叔你们带来困扰,您放心,今晚我就会召开记者会澄清,希望您不要生气。”   “没关系,你工作忙我们也几年没联系了,昨天联系不上你之后,我就托人找了律师。”瑞和也很客气,“这件事不是你的责任,我当然不会怪你,我已经让律师给那十几个营销号发律师函,律师也在帮我整理资料,明天我会亲自上法院起诉。”   陈明珠忙说:“周叔叔,我开记者会澄清就行,我会在记者会上谴责那些不良媒体营销号,还周叔叔你们一个清白……”   “那就麻烦你了,我这边也已经跟律师谈妥,你要开记者会也可以照常开。双管齐下,让那些营销号吃一个大教训,以后不敢再胡编乱造。”   “那太麻烦周叔叔你了,要不还是算了吧,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有黑子在里面添油加醋给我捣乱,他们也是被骗了……”   “你这是在给他们求情?”瑞和冷不丁地问。   陈明珠哑了声,她嘴巴发苦,没想到计划实施以来一切顺利,最大的坎儿出现在周家那里。原本她的团队是给她计划今天开记者会的,没想到在记者会之前周叔叔就发微博了,义正辞严非常刚,这就跟她团队的计划相悖了。她打算在记者会上否认周家夫妻对她不好的谣言,由她出头,自然会有很大的热度,可现在周家自己硬刚了,今晚她再开记者会效果就达不到预期。   如果昨天接到那个电话,陈明珠知道周家会请律师会在今天发微博硬刚营销号,她肯定会劝下来的。最不济,也要在她开记者会之后再发微博。   可惜错过了,今天整盘计划都被打乱了。 第565章 养父   陈明珠的脑海划过很多东西。   团队给她做这一次营销,已经投入几百万进去,粉丝好煽动,吃瓜网民好引导,但理智网友不少,黑子更是一直跟她对着干。周家的声明出来,一副不做亏心事腰杆子硬的姿态,黑子肯定会哔哔,说她是看到周家硬刚营销号所以心虚,不敢拉着周家炒作。   记者会还没开,效果折了一大半了。   可消息已经放出去,又不能说不开,朝令夕改,说闲话的人更多。   陈明珠后悔死了,昨晚她是真的没空,李佩修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打胎的事情,两人吵得很凶。等李佩修摔门而去都凌晨四点了,她头痛欲裂,根本睡不着觉,昏昏沉沉地哭了不知道多久,等醒来时已经是中午。郑姐过来公寓,说周家通过微博发声了,让她赶紧跟周家联系,她才从助理口中得知原来昨天周家叔叔就联系过她。   她听得出周叔叔声音里的不满,但她还是想争取一下。郑姐说了,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改变局面,那就是让周海的微博删除,然后再找水军灌水,说周海是心虚。然后等晚上记者会再让陈明珠按照原计划发言,就能营销陈明珠人美心善,为周家解围。虽说有一些牵强吧,但营销这回事不就是用水军营造一种虚假局面吗?说的人多的,总有人相信的。   抱着这个念头,陈明珠继续柔声说:“周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想法是我这边澄清就够了,请律师要花钱还要费心,划不来。而且您是圈外人,和营销号结仇的话以后会被报复的,您把微博删除,剩下的还是让我来吧……”   “明珠,你开记者会我很赞同,可我不觉得澄清就够了,他们的行为已经触犯法律,我要他们接受法律的惩罚,给我们夫妻赔礼道歉。我们和你的需求不太一样,就各做各的也不冲突吧?我还没老到听不懂人话,你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我不要告他们,为什么?我和你徐阿姨一辈子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没想到有一天竟然在网上被那么多人咒骂,咒骂我们的人还是你的粉丝,我只追究营销号,没有追究其中发言恶劣还给我们夫妻P遗照的你的粉丝,已经很对得起你。你徐阿姨看见报道都气病了,你现在让我删微博,说他们是被骗的,我听了真的很心寒。具体事宜我已经全部委托给律师了,这笔账我记着一定要算,行得端坐得正,就算被报复我也不怕。就这样吧,你那么忙,就去忙吧!我挂电话了。”   公寓里,陈明珠恼羞成怒地将手机丢在桌子上。   “他不同意?”郑姐问。   “嗯。”陈明珠沉着脸点头。   “是我调查失误。”郑姐叹气,“调查来的说法都说周海脾气非常好,老实温和,几乎不跟人起矛盾,不是一个强硬的人。”   “也有我的问题,我也给了你建议。”陈明珠眼神蒙着阴翳。   “算了,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就专注今晚的记者会吧,你赶紧将稿子背熟,我联系了几家有交情的媒体……”   性格温顺平和是原身的性格,瑞和来了许多年都没有崩人设,如果他知道她们这番谈话,一定会冷笑一声:真是人善被人欺。   电话挂掉之后,瑞和打开微博,果然看见“陈明月经纪人发博称召开记者会”一行字挂在热搜榜上,正在缓慢往上爬。   “陈明珠劝我删微博,难道是因为我发微博怒斥营销号这个动作会影响她今晚的记者会?她在记者会上会说什么,为什么觉得我的行为与她的发言会有所冲突?”瑞和很快从陈明珠的异常行为中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结合上辈子陈明珠的做法,今晚很有可能会否认。越否认,周海夫妻被骂得越凶,陈明珠越是“心善”,啧。   关掉微博后,瑞和就给江美语打电话,电话打不通。他眉毛微挑,心中有了猜测,打开电脑开始查江美语的行踪,发现四天前江美语的身份证有航班记录,航班飞向海岛。   海岛是著名旅游岛屿,江美语怎么会突然去海岛?其中肯定跟陈明珠有关。很明显,在网友和陈明珠粉丝在网上对陈家大肆咒骂批判之前,陈明珠就将江美语送出国去旅游了,为了让江美语避开网络风波,电话打不通也正常。   四个小时后,海岛。   正在餐厅里吃晚饭的江美语忽然听到了有人在说什么陈明月,什么热搜什么记者会,她心中一动,放下了筷子。   女儿忽然让她出门旅游,她心里不是没有嘀咕的。这几年女儿只寄钱不回家,她对女儿真是非常想念,不年不节的女儿的助理来家里接她帮她办理签订等手续,说是女儿感念她工作辛苦,给她买了海岛一月游让她轻松一下。江美语是不想出门的,她对出远门心生胆怯,更别说出国了,语言不通她害怕啊。可明珠说了,让她一定得去,不然自己会生气。   于是江美语就老实了,女儿对家里的疏远她看在眼里,好不容易女儿对她亲近,她舍不得往外推。   听见餐厅里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叽叽喳喳地聊天,江美语心中跟百爪挠心一样,特别好奇她们在说什么。是女儿又上电视了吗?热搜是什么?   明珠做明星后改了名字,特地交代她不要跟别人说陈明月是她的女儿,不然的话会对她的工作带来不好的影响,她一直都老实遵守。   “小苏啊,那个微博是什么啊你知道吗?”江美语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同桌一个十九岁的旅客。   小苏点头:“知道啊,就是一个软件嘛。”   “你的手机上有吗?可不可以借我看看?”江美语的手机坏了,后来买了一个二手老人机,只能拨号收短信不能上网,这回出来旅游,明珠的助理给她换了一个新手机,连同手机号码也换了,但她还是不会用智能机。   “行啊。”小苏很大方地同意了。   小苏掏出手机点开微博图标:“一般就是看看热搜上有没有什么新闻,你想找什么啊?”   “陈明月。”江美语低声说。   “哦,江阿姨你也追星啊,陈明月现在还挺有名的,唱歌还挺好听,我有同学就是她的铁血粉丝。”小苏点开热搜热,前十名中就有陈明月的名字。   江美语不识字,但认得“陈明月”三个字。她看见“陈明月经纪人发博称召开记者会”一行字眼前一亮,指着那行热搜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哦?记者会啊?我看看。”小苏点进热搜,看见了陈明珠经纪人郑方的微博发布了今晚八点会在某某地举办记者会的消息。“哦我知道了,这个陈明月嘛,这几天她的新闻真的好多哦,说她小时候受虐待,长大后亲生父亲还要送她去抵赌债的事情,天天上热搜了,现在说今晚要开记者会,应该是要澄清吧,我也不清楚,一会儿我翻翻看有没有哪个平台有直播,听听看她在记者会上说什么……”   江美语听得嘴唇发白眼前发黑。   “你、你说什么?”   小苏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个同团的阿姨:“阿姨你反应好大啊?你难道是月光粉吗?”   “不、对,小苏啊,陈明月什么新闻,你能给我说说吗?”江美语忙问。   小苏也是一个网瘾少女,这阵子跟家人一起出来旅游也是手机不离身,时刻网上冲浪,消息灵通得很。见江美语好奇,她也乐意说,巴拉巴拉地将这几天看到的关于陈明月的微博新闻都说了。   “我同学是陈明月的粉丝呢,她这几天跟入魔一样,天天在班级群里骂陈明月的养父母和亲生父母,还说要去陈家和周家门口丢臭鸡蛋,被群里的老师批评了,让她理智追星哈哈哈……”   小苏起了谈兴,说得兴起,没看见江美语的脸白得像刷了一层白漆。   “这是、是谁说的,他们怎么能这么说,这是乱说的……”江美语喃喃。   “江阿姨你说什么?”小苏回头见江美语的脸色如此难看,也吓了一跳,“哇江阿姨你怎么啦?”   吸引了一桌人的注目。   “小江啊,你身体不舒服吗?”   “苏苏,你是不是对江阿姨淘气了,怎么她的脸这么白?”   面对母亲指责的目光,小苏一口气上不来:“不关我的事情啊,是江阿姨说想看陈明月的热搜,那我就打开微博给她看嘛,她又问我陈明月的新闻,我说完她就这样了。”她忙找江美语帮她说话,“江阿姨,你快说话呀。”   “没、没事,是我的错,不关小苏的事,小苏妈妈,你别说小苏。”江美语好不容易回神,强笑着说,“我、我是身体不舒服,对身体不舒服,我先回房间了,你们吃吧。”   看着江美语跌跌撞撞的背影,同桌同团的旅客面面相觑,但他们跟江美语也不熟悉,不过是一起旅游了几天而已,见江美语回房了,大家很快就将这个小插曲抛诸脑后,继续享受今天的海鲜大咖宴。   回到房间的江美语捂着胸口,又捂了捂脸,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太丢人了! 第566章 养父   江美语的反应非常大,虽餐厅里的人都不知道她是陈明月的母亲,但她还是觉得好像外头那些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   她多年遭受家暴,但她始终记得丈夫当年对她的好。是的,陈雄当年对她很好,两人经人介绍认识,在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娘家出了事需要一大笔钱,为了钱提出了天价彩礼。那个时候陈雄没有抛弃她,借钱凑彩礼将她娶回家。   如果陈雄放弃了她,那么家里人会将她嫁给村里的赖头荣。赖头荣有钱但脾气很差,上一个老婆听说是被打死的,名声传出来,再婚很艰难,即使赖头荣放出风声说会给很多彩礼,爱女儿或者要脸面的人家都不会将女儿嫁给他。   二十多年前,满脸横肉又有打死第一任老婆恶名的赖头荣,与相貌端正对自己体贴关怀的陈雄相比,江美语庆幸自己嫁的人是陈雄。对她来说,陈雄就是黑暗里的一道光,   刚结婚的时候,的确过了两年好日子,后来丈夫逐渐迷上赌博,又开始喝酒,生活才开始大变样。但江美语始终记得丈夫当年的恩情,有恩就要报恩,她有时候也觉得坚持不下去了,可一年一年下来,日子到底是过下来了。   她不止柔顺软弱,还深受老派思想查毒,比如女人要从一而终,一女不事二夫,一个家庭不能没有男人不然就不完整等等。她忍耐着丈夫陈雄,不止是因为挂念当年的恩情,还有自身对婚姻的老旧看法。在她看来,被丈夫打是丑事,对外是不能说的,不然她也会被嘲笑。离婚更是丑事,想都不能想提都不能提,家丑不可外扬,一切都是为了陈家的脸面。   现在网络上竟然将家里的事情全都摆出来,让不认识的人评头论足,真是丢脸死了。江美语觉得头突突地跳,身体非常难受。   怎么能这样了?是谁在网上乱说话?他们陈家的名声都没了,以后她可怎么做人呐!   江美语情绪崩溃了一会儿,才颤着手摸出手机,摁下女儿的手机号码。这个号码她倒背如流,只是女儿让她不要随便打电话过去,约定好每个月一号、十五号晚上九点会打电话过来,所以她听着那一头的嘟嘟嘟声,心中有一些不安。   自己这样打电话过去,明珠会生气吗?   陈明珠当然会生气,事实上现在她正在车上,正赶往今晚的记者会召开地点。化妆师正在给她补妆,让她显得气色差身体不好的同时还要展现美貌。一个美丽又憔悴的女人,总能让人心生怜惜,郑姐的目的明确:“路人能哄多少哄多少,你的粉丝一个不落都要攥在手心知道吗?周海的声明可能会让等一下的记者会达不到预期效果,所以你要表现得更好,要哭得好看哭得美丽,给你写好的稿子念的时候一定不能出错,也不能念得太死板,要自然一点,到时候会会有粉丝和水军在弹幕引导舆论的……”   正说着,陈明珠的私人手机响了。   助理看一眼,小心地说:“是月姐的母亲。”   “我妈?”陈明珠睁开眼睛,一向清澈幽美的眼睛此时布满血丝,眉头轻蹙都是让人心疼的气质,“怎么这个时候打来。”她有一些不耐烦,明明早就说过不要随便给自己打电话。她伸手刚要接,郑姐接过来挂断然后又丢给助理:“等一下再接,已经到地方了。”   陈明珠深吸一口气:“好。”   这一晚的记者会有直播,周嘉瑜拉着徐芳华出去逛超市,瑞和下载了直播软件准时收看,还在心中对比上辈子的记者会陈明珠的表现,发现陈明珠这一次表现得更加好,眼泪流得恰到好处。弹幕一水的“仙女落泪”“这是我老婆爱了爱了”“这么美你说什么都对”,俨然是粉丝大型发花痴现场,让误入的观众一脸懵逼,再三看直播间的标题名称,确定不是自己奇怪,而是这家粉丝太神奇,在这样严肃的场合还能舔颜,令人叹为观止。   记者会只持续了短短二十分钟,陈明珠怒斥不良媒体歪曲事实,损害圈外人的名声。   “周爸爸和徐妈妈对我非常好,根本没有营销号说的重男轻女,我从小就是家里的小公主,得到他们全部的爱……”   她否认了周家的所有恶名,却没有对亲生父母家的事情多说一个字。有记者敏锐地发现这一点,立刻发问,陈明珠愣怔地看着记者,眼泪滑下脸庞,她露出悲伤痛苦的模样,经纪人立刻说:“记者会到此结束,感谢大家今天的到来,希望各位记者朋友能够帮帮忙,将我们明月的心意传递出去,不信谣不传谣……”然后揽着低头垂泪的陈明月匆匆离开走进后台。   这就叫做此时无声胜有声,记者会结束,直播间关闭,弹幕里粉丝还在不停发泄,咒骂陈家,心疼小仙女/女儿/女神。   瑞和关掉直播间再看微博,热搜已经安排上了,足足上了三个,粉丝、黑子与吃瓜网友在网络的海洋里激扬翻腾,共同操起更火的热度与流量。   “现在骂声都往陈雄身上去了。”瑞和看了看网络上的情况,摇摇头关掉微博。他对陈明珠的冷情有了更深的了解。原先他以为原身夫妻上辈子的悲剧是因为他们不是陈明珠亲生父母,所以坑起来毫不留情,现在冷眼一瞧,只要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就是亲生父母陈明珠也敢拿来做垫脚石。可是要细说的话,上辈子周家是真的没有一处对不起陈明月,陈家只陈雄一人的存在,就死死得罪了陈明月了。   所以比起来,还是周家比较惨。遇上陈明珠这样的女儿,周海和徐芳华跌得不冤。   两天后,私家侦探拿到徐玉华与韩哥之间的金钱交易证据,韩哥就是陈明珠团队雇佣的桐城当地道上混的人,收钱办事非常利索,那些证明周陈两家父母对陈明珠不好的邻居啊同学啊,就是韩哥帮忙联系的。联系的人里面,就属周家没什么缝隙可以钻,开始韩哥还想可能需要拿钱买两个邻居撒谎,没想到钓到一条大鱼,周家的小姨子徐玉华一听就答应了,省了不少功夫。   只要有联系,有金钱往来,就会留下线索。   “可惜的是拿不到韩哥跟上线的金钱往来痕迹。”私家侦探有一些挫败,“我能肯定是陈明月经纪人跟韩哥联系过,但找不到银行账户上的往来。”   找不到证据,那就不能说徐玉华是被陈明月的团队收买的。   瑞和跟私家侦探谈了一下,私家侦探说这件事证据不足,就算是报警也难有结果。“韩亮这个人我找人打听过了,就是一个滚刀肉,三教九流都有人脉,干的事情也有分寸,不会沾了不得的事情,所以混得很开,也很自在。即便是报警,极有可能查到他那里就断了,混他们那一行的自有规矩,他是不会召出雇佣他的人是谁的。”   “没关系,他们不就是喜欢引导舆论吗?有这些就够了。”瑞和心里有了主意。   另一边,律师说各种资料都准备好了,等周一就能去法院提起诉讼。“有两个营销号已经删掉微博了,还向我表达了对周先生和徐女士的歉意,周先生的意思呢?”   “再置顶道歉声明三个月,赔偿金数额请吴律师帮忙定,到时候我会全部捐掉。”   “好的。”   很快,法院受理了起诉,徐玉华也收到了法院传票,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天啊!姐夫真的疯了吗!   那天晚上记者会召开,徐玉华从头盯到尾,见前外甥女陈明珠否认了周家夫妻对她的童年虐待,心情还有些失落。   “哎哟明珠太精明了,竟然否认了!”徐玉华叹气。当然了,徐玉华并不知道给她钱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是陈明珠团队的手笔。跟她联系的人说了,是陈明珠的对家想要陷害陈明珠,黑陈明珠。徐玉华也不懂娱乐圈的手段,不过那个人说得很明白,这个计划呢一看是帮陈明珠卖惨,如果陈明珠贪心贪图热度,一定不会否认的啦,到时候对家就会出手,揭开陈明珠的真面目,骂她是一个吸血养父母的白莲花。   这么一说,徐玉华就懂了,那就是有毒的馅饼嘛!头脑简单的徐玉华信了,然后毫无心理压力地接受了“采访费”,反正明珠的对家以后会说出真相的,大姐大姐夫忍一忍,很快就能恢复清白了,被网友骂几句而已,又不少块肉。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自己赚了这些钱,最多到时候买一点水果过去,怎么能跟自己计较呢?   “唉,否认了也好。”反正她跟陈明珠的对家又不是一伙,一锤子买卖,自己才不管他们的计划顺不顺利呢,反正钱已经进了她的手。“这样大姐他们的名声就回来了。”她嘴上这么说着,其实眼神里还透着烦闷和不愉快。她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心中隐蔽的恶毒心思的,但她知道,她在怨恨大姐和大姐夫。早些年那件事,在她再婚生活过得不错之后,她就放下不满了。可她再次离婚了,离婚的原因跟周家的冷漠绝情有关系,她心中的怨就再也忍不住。   没想到第二天,她就收到律师函,吓得她将信封丢掉,咬着牙想了想,竟将律师函烧掉了。   “没事的。”她想,“我就说几句话而已,我年纪也大了嘛,有时候记不清楚以前的事情,说错也不能怪我,都是亲戚,吓吓我得了。”扫扫灰冲进厕所里,装作没有这件事。   可现在她收到了法院传票!   这让徐玉华手都发抖了,她再没有见识,经历过前夫醉驾撞人被告上法院那件事之后,也明白法院传票的厉害之处,那可不是她想烧就烧然后当做没有发生过的东西!   她坐不住了,联系不上大姐大姐夫,就给老家的老娘去电话。   然后徐芳华就知道了。 第567章 养父   徐芳华通过老娘知道了这件事。其实她倒没有多吃惊,她心中隐约有一些预感,不管是丈夫拿走她的手机,还是女儿有一些小心翼翼的表现,都让她猜测家里人有事情瞒着她,不让她知道。但她是一个柔顺体贴的性子,也知道家人对她的关爱,既然他们不想让她知道,她就不去探寻了。   “芳华啊,你劝劝大海吧。”老娘叹气,“我也是才知道的,你妹妹糊涂啊,都是一家人,想要怎么道歉怎么赔礼,就是跪下来都行,可你妹妹一个女人被告上法院,说出去多难听啊,她之前离婚就已经够让人说嘴了……”徐老太太是个明理的人,但生育了儿女,心中就会有牵绊。女儿再混账,也不忍心真的撒手不理,真是冤孽啊!   挂断电话后,徐芳华打开电脑,她很少上网,摸索着搜陈明月的名字,又找去了微博,潜水观察一个小时后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她叹一口气,看着视频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养女,觉得非常陌生。明珠更漂亮了,心思也更加复杂了。其实她并没有那么脆弱,以前是将明珠放在心上,这几年对明珠的感情早就淡了。不过既然丈夫和女儿都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她就当做不知道吧。   再看某个视频里自己亲妹妹接受娱记采访,那张熟悉的脸用熟悉的声音说着让她听了心寒的话。她关掉视频,深呼吸十几下才缓下情绪。   她是真的想不到妹妹会做这种事情。转念一想,当年她就胆子很大,什么都敢讲,现在做出这种事好像也不奇怪?   等瑞和下班后,徐芳华就直接问他了,于是他将事情跟她说一遍。   “你觉得我太心狠了吗?”   徐芳华苦笑:“当然不会,是玉华做错了。这事我已经跟我妈明说了,我不会管,法院怎么判就怎么判。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就是有一点伤心,我妈生了我和她两个女儿,本来应该守望相助,亲密无间的……”   因为此事是最近娱乐圈热点,关注的人非常多,所以不久就开庭了。瑞和准备的资料很齐全,包括陈明珠幼时少时的各项支出,加上陈明珠在记者会上的说明也算一份证言,判决下来,所有营销号都得删博道歉补偿精神损失费等,徐玉华亦然。徐玉华的名声在亲戚里变得非常臭,未来几年都蜷着尾巴做人,当然那是后话了。   再说现在,不得不说陈明珠的团队手段高,就这样还能绕啊绕地也凑了个热度,得了个“最美养女”的称号。看着那些通稿,瑞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陈明珠怎么就喜欢营销“最美XXX”,上辈子是最美女儿,这辈子是最美养女,这种华而不实的名声到底有什么用?   陈明珠借由这一波炒作,狠狠地涨了一波人气,接了足足七个代言,虽然其中有四个是快消代言,但郑姐也挺满意的。   “《倾心》明天就会发首轮预告片了,宣传工作会陆续展开,你这两天赶紧调整好状态,该睡就睡,护肤品也都用上,到时候一定要光鲜亮丽地参加活动,这一回只要倾心能爆,你就能上一线了。”郑姐叮嘱陈明珠。   陈明珠叹气:“佩修那边还在恨我,姐,打胎这件事真是把他得罪得死死的了。”她也有一些想不通,“明明我问过他喜不喜欢小孩,他说不喜欢,讨厌小孩吵闹的,现在怎么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郑姐看的人多,了解这种富二代的想法:“你以为他是生气你打掉孩子?他是生气你没有得他同意打掉孩子,你信不信如果你选择生下孩子跟他结婚,他给不出娶你进门的承诺。他现在是生气你的欺骗,觉得你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一波炒作你人气大涨,SHINE女团里就你人气最高,还有待播预定热剧,公司方面不会因为李少而针对你,公司可不止李董一个大股东,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我说这么说,就是要强调一件事,《倾心》这部剧一定要火!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脑海里,娱乐圈女王系统也在说:“宿主,这一次机会你要把握住,只要《倾心》的收视率上破1,你就能拿到5000积分,加上之前攒的积分,你就能直接兑换[影后之灵],演技出神入化,以后不管接到什么剧本,你都能轻松摆平。”   “我明白。”陈明珠乖巧点头,低垂的眼睛里闪着野心的光。李佩修对她的逼迫和指责,让她心中的欲望之火烧得更加热烈。她一定要红,一定要火,以后不会让人威胁她,她要自己做主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事业。   在判决下来之后,瑞和将一些证据放在网上,称这件事背后有推手。不用瑞和再多推动,陈明珠的对家就闻风而来,帮忙草热度了。   郑姐又气又恨,完全想不到自己竟然会遇到这种困难。她的确跟老韩联系过,现在那些人咬着这一点不放,说是她在自导自演,说陈明月为了炒作不顾良心脚踩亲爹妈手扇养父母,也是一个黑心烂肠鬼。   不过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女人,立刻找水军去压,让团队写文案去发,又号召粉丝去控评,又申请营销资金去买热搜,足足买了四个对家的黑热搜。大把大把地钱撒进去,几方在网络这个舞台上尽情厮杀,到底是郑姐手段更高更黑更狠,等到了晚上,事情就平息了。   瑞和不得不佩服郑方的手段。他也没有奢望能让陈明珠彻底跌下来,那是做梦,能咬下陈明珠团队的一块肉他心中就舒坦了。总不能让陈明珠的团队太过得意,以为谁都是他们能算计的目标。   郑姐果然十分心痛,这一番营销本来血赚,前期花的钱后头都能赚得回来,只看那些新代言和新到手的剧本,就足以让郑姐给公司交上一份满意的报告了。没曾想到了最后还出了岔子,让她不得不再往外砸钱,人脉、资源都用了不少,就说买的那四个热搜本就是攒着以待自家出事的时候转移目光搅混水用的,一下子用掉四个真称得上浪费。   最后再细细清算,这波营销仍是赚了,但从一开始的血赚到最后的小赚,差距不是一丁半点,让郑姐憋屈得不行。   好在电视剧《倾心》在经过紧锣密鼓的宣传之后终于开播了,收视率涨势极好,播了一个星期之后,之后每一晚播出都能上一次热搜,热度维持得特别不错。一个月后,《倾心》大结局,收视率破2,再次引爆热搜话题。   陈明珠真正凭着作品爆红,跻身一线小花,剧本、节目邀约、代言邀约雪花一样飞进她的手中,任她挑选。在春风得意的时候,她险些迷失自己违背跟娱乐圈女王系统的承诺,将积攒的积分兑换成其他提高美貌度的商品。   “[影后之灵]一定要买!”娱乐圈女王系统察觉到,立刻做出警告,“宿主,你如果再不听我的劝告,那我就和你解绑。”平板的机械音透出一种惊悚感,“如果我和你解绑,你从我这里拿到的所有东西都会消失,你的美貌,你的技能,所有通过积分得到的商品全部都会失效,你会变成原来的陈明珠。”   陈明珠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吓得花容失色:“系、系统,你没有骗我吧?”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光滑如玉弹性十足的脸,不愿意相信,“这不可能,我买了东西,东西就是我的。”   娱乐圈女王系统呵呵笑:“我这里可不是你们人类社会的超市,你们人类的经济规则在我这里不适用,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试试。”   竟是一副要跟陈明珠撕破脸的态度。   陈明珠被震慑住了,老老实实地道歉,然后购买了[影后之灵]。也是这一次矛盾,让陈明珠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跟娱乐圈女王系统之间的关系,她和它之间似乎并不是她误以为的平等合作关系,系统握住了她所有弱点,并且可以施加胁迫。   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害怕了,她无法想象自己失去系统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完美出色的容颜,只要一想起会失去这份美貌,她就心如刀绞。   因为兑换了[影后之灵],陈明珠的演技得到质的飞跃,在郑姐给她争取的一次试镜中发挥出色,打败几个小花拿到了一部大制作宫廷剧的女主角。   郑姐感叹:“没见你怎么上表演课,看来你的演技是天生的,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非常高兴自己手底下有这么一个好苗子,“你只要好好发挥,什么资源我都会帮你牵线,到时候我们协力合作,我敢保证不出三年你就能红遍全国。”   后来SHINE三年限定女团合约到期,在告别演唱会结束后正式解散,陈明珠走影视路线,发展特别顺畅。她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演技特别好,灵气十足,首次电影触电大获成功,票房虽然很一般,但却提名了当年的金鸡奖最佳女主角,爆冷拿到了影后,媒体哗然,争相大肆报道。   果然如郑姐说的,不用三年陈明珠就成为了一线当红女星。   “时间到了。”瑞和对系统460说,“谢谢你帮了我这个大忙,拖延了外挂能量的捕捉工作。”   系统460应下:“没关系,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也算朋友,这个忙也不难帮。”   一分钟后,系统460语气略带欢快地说:“偷渡能量捕获完毕,禁锢完毕,将于脱离此任务世界之后送转总部处理。”   同一时间,正在酒局上言笑晏晏的陈明珠忽然一阵心慌意乱,却又找不到原因。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第568章 养父   陈明珠回到公寓后,还是觉得心悸,摸摸心口,跳得也很快。她有一些困惑,又觉得不安,可是她不知道这种感觉的缘故。   “难道是李佩修又要使坏?”想到这里陈明珠脸色有些差,交了那个男朋友诚然在早期给她带来了不少好处,但后续的麻烦也是显而易见的。现在她是公司力捧的台柱子之一,李佩修不能拿她怎么样,却还是时不时地骚扰她,令人心烦。   第二天,陈明珠去参加新电影的剧本围读,几天后又去录制综艺节目保持曝光率。半个月后她就准备进组了,助理在帮她收拾行李,她敷着面膜在听歌养神,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   那一刻,她连心跳都停止了!这几年她发展得很顺,娱乐圈女王系统不停发布任务,她几乎都能完成。这一次竟然有半个月不发布任务,这不对劲!   她蹭地坐直了在脑海里呼唤娱乐圈女王系统,以前叫一声就能得到应答,现在叫了十几声都没有回应。   “系统!”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陈明珠情不自禁地喊出声。   “月姐?”助理吓一跳。   “出去!”陈明珠将助理赶出去,继续呼唤脑海中陪伴多年的伙伴,可是没有,所有呼唤好像沉入深渊,一点回音都没有。恐慌层层翻涌,让陈明珠出了一身冷汗,情绪崩溃。   助理听着房间里摔东西的声音,真是吓得不行,唯恐陈明珠出事,于是赶紧给郑姐打电话,让她快过来看看。   郑姐来的时候陈明珠已经冷静下来,但她的眼神中仍透着一种让人看不明白的情绪,那种情绪让郑姐看了都暗暗心惊。询问之后,见陈明珠闭口不言她也没办法,只能临时改掉工作安排,打算明天陪着陈明珠一起坐飞机去影视城,仔细照应。   开机第一天,陈明珠状态很差,NG二十多次,这跟她这几年流传圈内的“灵魂演技”称号完全不符。导演皱着眉头,让陈明珠先休息一下调整状态。   接下来,陈明珠每一天的拍摄状态都很差,如果说以前的她有着影后级别的细腻演技,这几天的表演却十分粗糙,说是毫无演技都不夸张。瞧瞧那夸张的瞪眼,表达情绪只会皱眉,让人看了目瞪口呆,这不可能是一个影后该有的表现!   “这样下去不行!”一个星期都这样,导演再好的脾气也没了,很是严厉地说:“如果陈老师再这样,那我也导不下去了。”言下之意是想要换人。   郑姐带了陈明珠几年了,还是第一次因陈明珠演技不好被投诉,好声好气赔笑脸做保证之后,回头她也满心困惑。明珠在演技方面极有天赋,第一次担纲主演的电视剧《倾心》就表现得特别好,拍摄特别顺利,电视剧播出后爆了,给明珠带来了金牡丹电视剧奖最佳新人奖,之后的影视作品也贡献出优秀的表演,还拿过一次影后,合作过的导演就没有一个不满意的。   这样好的天赋,郑姐如何能不好好营销?早就给陈明珠营销出演技好的人设,陈明珠现在俨然是新一代小花中演技标杆人物,这可不是虚假营销,毕竟影后的奖杯就在那儿摆着呢,连黑子都只能骂骂咧咧地跳过演技这一茬,往别的角度去黑她。   “怎么突然演技倒退这么多?”郑姐想不明白,就去问陈明珠了。   陈明珠猜测到原因,但她不愿意相信。   从发现娱乐圈女王系统失踪,她就陷入惊惧慌乱之中。前两天拍摄不顺利,她还以为是自己心绪慌乱影响了发挥,后来还是演不好,面对导演不满的眼神,其他工作人员好奇怀疑的视线,她更加心慌了。   此时面对郑姐的质问,陈明珠疲惫不堪:“我也不知道,好像突然之间我就不会演戏了。”   郑姐皱眉:”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听说过以前也有一个女演员因为心理原因突然失去了表演能力,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我给你请一个心理医生吧,你先休息,我去给导演给你请两天假。”   压力大?   陈明珠咬着唇,独自坐在这宽敞的房间里,她的心却在漏风。有系统在,她能够兑换到想要的任何商品,面对到手的工作,她从来都游刃有余,就没有过压力大的时候。   “系统?”她再次呼唤,仍然得不到回应。陈明珠揪着心口的衣服,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膝盖:“怎么办?怎么办?系统你回来……”   她知道自己的演技消失的原因,很大可能是因为娱乐圈女王的失踪。她想起娱乐圈女王说过的话,只要解绑她就失去所有通过系统得到的东西。   所有东西……   陈明珠难以想象自己失去所有兑换来的东西后会成什么样子,她也拒绝去想。   “为什么会解绑,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怎么可能解绑,当初绑定我的时候就没有经过我的同意,现在你怎么能突然就离开。”呢喃着,陈明珠眼中的疯狂更重。“演技没有了,接下来我会再失去什么?声音吗,美貌吗?系统!你去哪里了!你回来!”   郑姐托可靠关系请来一位心理医生,又给陈明珠请了假亲自带她去看病。陈明珠的确有一些心理问题,但不是她失去表演能力的原因,心理医生自然是白看了。   “已经有媒体知道你表现不佳的事情了,我花了钱将消息压下来,可你要是再不调整好状态,我也压不下来了。”郑姐抽着女士香烟,烦躁地透过烟气看着陈明珠。   “我、我尽量……”陈明珠深吸一口气,抬头,“郑姐,给我请一个表演老师吧,我要一个跟组的表演老师。”她到底不愿意失去打下的事业,打算靠自己来力挽狂澜。以前她就起过自己付出时间精力去获得想要的技能的想法,但系统得来的东西更加方便简单,也无需付出多少汗水和辛劳,所以她放弃了。现在她心中的悔意几乎要将她淹没,但也无可奈何。   “你在说什么?”郑姐瞪大双眼,“你的意思是你要现在学表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拿过金鸡奖影后的人,整个娱乐圈都知道你演技好有灵气,就算状态不好,也没道理要请老师,被别人知道你都不用做人了,嘲笑你的人能从这个影视城排到嵩城。”   天啊天啊,郑姐从业二十多年了,真是被自家艺人的话惊到了。   说出这个要求,已经是陈明珠鼓足勇气的结果。见郑姐反应这么激烈,好像自己说了什么天大的毫无幽默的冷笑话,陈明珠刚鼓起的勇气蹭一下又缩了回去。   再次回组,陈明珠的表现仍旧差得一塌糊涂,让亲自试镜定下陈明珠的导演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瞎了。可不能够啊!面试的时候除了他还有其他人,难不成当时大家都瞎了眼不成?   导演目光沉沉地看着陈明珠,让她先回酒店休息,暂时不拍她的戏了。他和投资人商量:“我是没办法了,耽误一天就损失一天钱,得赶紧再找一个女主角来救场。”   投资人原本也不相信,特地过来片场探班,看完后也面色不佳:“行,违约的是陈明月,她这种屎一样的演技简直就是欺诈,损失方面我会找陈明月经纪公司索赔。”   这事儿很快在圈子里传了开来,众人议论纷纷。   演技差到被剧组退货,那是有多差?   原先郑姐还在压新闻,但都被剧组辞退了,这还怎么压怎么瞒?   一个天才女演员突然没了演技,让人好奇其中的缘由,说什么的都有。陈明珠的粉丝在管理下倒是还稳得住,心疼月月压力大表现失常,说期待她下一次表演。黑子就狂欢了,逮到这个消息发了疯地黑,对家也发力,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一个陈明珠对家的经纪人在朋友圈里暗搓搓地发言,说某某小花为了红养小鬼一飞冲天拿了奖,还以为自己真的很厉害。现在被小鬼反噬了,得到的好处全部吐出来,真是天道好轮回,心思不正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哎呀我就时常教导我们家小阮,做人要诚恳老实,踏踏实实才是硬道理,千万不要动歪门邪道……   然后被人截图投稿到营销号,一时成为业内的“证言”,“陈明月演技烂”“陈明月离开《人生路》剧组”“陈明月养小鬼失败”等黑热搜层出不穷。   瑞和关掉娱乐新闻,问系统460:“她失去了娱乐圈女王系统,最先失去的是演技,美貌仍然在,难道这有什么规律吗?”   系统460说:“她从外挂系统得到的东西,越贵重的,比如花费积分最多的东西就越容易毁坏,因为积分多意味着窃取世界能量多,外挂离开之后没有办法帮她维护,自然就会最早消失。”   “我明白了,她购买的演技商品最贵所以就最快出问题,我记得她还会唱歌跳舞,水准都非常高……”瑞和摸摸下巴,“最后她失去的应该就是她的美貌和身材气质吧,这个时间一般有多长?”   “根据世界自行矫正,大概有一个月时间吧。”   一个月啊,那还有半个月陈明珠就会失去所有了。   公寓。   “为什么不去?”郑姐恼怒地说,“我这个计划你知道费了多少心血吗?既然你的演技不行了,那就重操旧业,反正你是女团出身,说要回归乐坛也不奇怪,SHINE解散也有几年了,现在趁着你被黑的热度来一次纪念歌会多好,你也向其他人展现一下你的歌唱才艺,打破你是个花瓶的臭名声,顺利的话我会给你再规划一条新事业线,我们往乐坛发展……陈明珠,你到底听见没有?”   见陈明珠走神,郑姐真的生气了。   被这么一吼,陈明珠回神,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哑声说:“郑姐,不用了,我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放弃吧。”   郑姐被气了个半死,硬压着脾气劝。   “我不能唱了,也不能跳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郑姐以为陈明珠说的是许久没有练习唱跳生涩了,“走!这就去练习室!”   陈明珠被拖着去了练习室和音乐室,但五个小时后,郑姐真是目瞪口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噩梦。 第569章 养父   整整五个小时,郑姐带着陈明珠不停尝试,心却逐渐冷成冰窟窿。   只见陈明珠跳舞生涩,四肢极不协调跟机器人在做体操一样,舞蹈老师不停地教,进步倒是有进步,但跟以前灵活轻盈的舞姿完全不能比。以前做练习生的时候,舞蹈老师教跳舞,陈明珠明明看一遍就能学会,这个优势让她得到不少镜头。   既然跳舞不成,那就唱歌,陈明珠的人鱼歌声可是吸引了不少声控,在练习生节目时就非常引人注目。这几年也接了一些电视剧插曲去唱,反响都很不错,几年前担纲主演的电视剧《倾心》,主题曲就是她唱的,到现在还是KTV必点情歌之一。结果现在一唱,声音完全没有以前清灵如仙乐之感,音色只能说普通。唱功?音准?竟然变成了普通人的KTV水平,这差距何止天与地?   “钢琴呢?吉他呢?”郑姐有一些情绪失控了,拉着陈明珠继续试。   陈明珠麻木地被她拉着,郑姐说干嘛就干嘛。   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不试不知道,试完郑姐都绝望了。   但还有更绝望的事情,第二天她强撑精神去公寓时,看见了一个微胖的陈明珠。明明昨天还四肢纤细修长,怎么一夜之间就胖了?当天下午,陈明珠凭空矮了半个头,原先九头身的绝佳身材比例也没了,从视觉上看双腿短了不止一截。   等到了晚上,陈明珠那头光泽如瀑,不管被发型师怎么洗剪染烫都不会变质的长发在眨眼的功夫变成得枯黄干燥,饱满的胸部也咻一下就缩小很多,视觉上是从D到A,场面一时极为惊悚,郑姐真真是目瞪口呆,怀疑自己眼花了。   这对郑姐的打击太大了,她甚至生出了恐惧,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她遍体生寒,忍不住后退两步离陈明珠远一点。   但郑姐到底是一个不一般的女人,她将助理打发走,独自一人守着陈明珠,她倒要看看陈明珠还能再怎么变!   于是在郑姐的眼中,陈明珠脱去了所有外挂系统带来的伪装,短短两天的功夫,就从一个身高一米七三,体态优美气质极佳,身材纤细骨肉云亭,五官精致肤色白皙细腻的大美人,变成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皮肤微黄,身材微胖,五官中等的小家碧玉!   天啊!天啊!天啊!   饶是郑姐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如此魔幻的场景,她终于相信网络上那些黑陈明珠的通稿了。陈明珠一定是真的养小鬼了!   郑姐心慌慌,害怕地夺门而逃,留下陈明珠呆滞地看着全身镜中的褪去所有光环,陌生又熟悉的自己,良久才哭着举起茶杯丢向镜子。   “哗啦啦。”   全身镜碎了一地,陈明珠的梦也彻底破碎了。   娱乐圈里一个消息炸开了。   那个大美人陈明月,突然大变脸了!从白天鹅变成了丑小鸭,简直是大变活人,太惊悚了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陈明珠的所有通告都被解除,代言也全部被换,当初她有多红,接的工作有多少,此时面对的违约金就有多高。目前的违约金加起来高达三亿,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经纪公司还没对陈明珠追责。   李佩修在听到消息后去见了陈明珠一面,他看在以前两人好过的份上,帮陈明珠搞定了经纪公司的合约。不过后来听说李佩修得了恐女症,直到四十岁才愿意结婚。   背着巨额债务的陈明珠拿出存款,卖掉了所有房子车子珠宝首饰,衣服鞋子包包也挂二手卖掉了,到最后还剩下一个亿的债务。   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江美语,仔仔细细地问过超市年轻的同事去嵩城的流程,去哪里买票,怎么坐车怎么转车,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临出门之前,陈雄不知道从哪里鬼混回来,拉着她要钱。   “哪里没有?明珠每、每个月都给你寄钱,一次没有两万也、也有一万!你肯定都存着,拿、拿来!”   江美语哭了:“就算有,现在明珠有难了我得拿钱去帮她啊!老公,你可不可以清醒,你以前多好啊,怎么现在就成这个样子了。”   喝了酒过来的陈雄满脸通红,眼神带着醉酒之人特有的迷离,以及酒壮人胆的凶悍。   “屁!你去找她干嘛,我听别人说了,她养小鬼,现在是被鬼缠住了,变、变脸!跟鬼似的吓、吓人!”陈雄大着舌头说话,酒气从他嘴巴里喷出来,“好多、多多的人要告她,什么代言广告,要赔偿金!她完啦!你把钱给我,我们去买房子,以后再生、生一个,好好教,要、要他孝顺!明珠不孝顺,不好……”   江美语听得满腹心酸,眼泪忍不住地掉。她想,怪不得明珠这些年都没有原谅丈夫,这样一个父亲,哪个女儿愿意要?前阵子那件事,她的确恼恨女儿做得绝,让陈家的名声都坏透了,她在超市工作的时候偶尔有顾客多看了她两眼,她都觉得对方认出她是明珠的母亲,在看她的笑话。   可生气再生气,在听到明珠出事之后,江美语什么气都丢开了,满肚子只剩下担心。   网上那些说法她也看见了,但一个母亲,如何会害怕自己的孩子?   明珠是没有以前好看了,但眉眼间跟十几岁时还是一样的。孩子没有认回来之前,她偶尔会偷偷去看看,明珠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孩子长高了长胖了还是头发长了,她都在暗地里关心着。   说句实话,这几年女儿太漂亮太美了,反倒是让她觉得陌生。现在女儿变得普通一些,但却让她更安心了。   她要去把女儿接回来。   江美语心中坚定,被陈雄怎么打都不松口。后来陈雄醉倒睡着了,她揉着肚子爬起来,快速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家。她含胸驼背小心翼翼带着彷徨坐火车去嵩城,路上遇到的困难和劳累就不多说了,好不容易来到陈明珠的公寓地址,人都瘦了两斤,非常憔悴。   顾不得寒暄,江美语将自己攒下来的一百多万帮陈明珠还债。   “这些钱都是你给我的,你一个月给一万,有时候给两万,过节过生日还包红包,我根本花不完。”江美语讨好地看着陈明珠,“你没给你爸一分钱,你爸不高兴来找我要,我知道你不愿意给他钱花,所以我也没给他,正好现在帮得上你的忙。明珠啊,我们回家吧,我新租了房子,我们母女俩住,让你爸自己住,不让他吵你好不好?”   陈明珠看着江美语,干涸的眼睛流下眼泪。她没有说话,只轻轻点头。   于是江美语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回了桐城。   .   陈明月的新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这种事情是首例,其中有着让人忍不住探秘的惊悚诡异色彩,后续震荡非常强烈,养活了一大群媒体和营销号。陈明珠样貌气质变化的对比图成为现在网络上最受欢迎最流行的表情图,网友们几乎人手一份。粉丝月光几乎全部都黑头像,脱粉回踩的同时还成立了黑粉组织“臭水沟”,不停在网络上发泄自己被欺骗的愤怒。   本来江美语以为桐城是个小城市,女儿回来能好过一点,但事与愿违,从下火车的那一刻起,就有媒体堵在火车站门口争相采访。   “陈明珠!摘下口罩看镜头啊!”   “陈明珠看过来,你回桐城是要退出娱乐圈的意思吗?你有什么要对你的粉丝说的吗?”   “陈明珠!透露一下你体貌变化的秘诀可以吗你是真的养小鬼被反噬了吗?”   陈明珠紧紧抓着江美语的手,低着头在人群里挤去。长枪短炮怼到她的脸上,甚至还有人伸手要摘她的口罩,不满足于只能拍摄到她的眼睛。   “各位行行好,行行好……”江美语低声下气地说,“让我们过去吧,别挡路了行行好……”   乘客们好奇地看着这边的嘈杂,有认出陈明珠的人激动地留下来吃瓜,更是将路堵得走不了,后来还是火车站的保安帮忙疏散人群,让江美语得以拉着陈明珠挤上出租车。   等回到出租屋,日子也安定不下来。江美语被跟踪了,记者找到了她们的出租屋,天天蹲在外头想要拍新闻。陈明珠在两个月前还是国内一线女明星,热度极大,退出娱乐圈的过程又充满诡异色彩,不少人都好奇她现在的长相。好事者对着她们出租屋不停窥探,除此之外,还有脱粉回踩的偏执粉丝过来往门口丢臭鸡蛋烂菜叶,让陈明珠回家后的生活过得极其难过。   江美语很自责:“我租房子的时候明明很小心,都没跟别人说。”   陈明珠安静地躲在房间里,一声不吭。她心里其实是有数的,在那件营销之前,别人只知道她是桐城人,可在营销之后,全网都知道她的父母是谁。那个时候,她与郑姐合作炒作卖惨,得到了不少热度和好处,可当时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后悔。   当时不择手段得到的利益,此时都化作插入心脏的利剑,让人痛苦难当。   早知道当时就不要提出那个营销计划了,那个计划是她向郑姐提建议的。当时她事业正在上升期,唯独受与李佩修那份恋情的掣肘,心情抑郁,不能与李佩修分手便想着报复以前对她不好的人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她厌恶陈雄,踩他正好能出气,还有丢弃她吝啬给她帮忙的周家,也让她心生怨恨。   那份计划一开始真是十分顺利,除了最后因周叔叔先发声,让她处于被动,但最后也取得圆满结果。   只是当时营销的热度多高,现在她被反噬得越严重。可以预见的是,除非她有钱可以出国改头换面重新来过,不然的话未来几年都会生活在大众的眼睛底下,毫无隐私和尊严。   房间里,陈明珠发出痛苦悔恨的呜呜哭声。 第570章 养父   陈明珠的情况,瑞和也从桐城的老邻居老朋友口中得知,那件事在那片街区都传遍了,说什么的都有,但毫无例外都对陈明珠的情况非常好奇。   “我也不清楚。”老邻居以为瑞和知道什么内情,还来问他,瑞和知道也不能说呀,便说自己不知道。   老邻居啧啧称奇:“我孙女拿明珠做明星的照片给我看,真的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美得跟仙女一样,不过现在也不难看,跟她以前读书的时候挺像的,我孙女说明珠现在不做明星了,还赔了好多钱呢……”   与老邻居聊完八卦,瑞和又拜托对方帮他看屋子。   “我都记得,昨儿还帮你家门口扫地了,楼上也不知道是谁没道德哦,竟然把垃圾袋直接丢你家门口了,懒不死他。”   瑞和笑:“那就拜托你了,等过年我们好好喝一杯,我给你带嵩城的特色酒。”   挂断电话后,瑞和就进屋了。   女婿何哲正在看电视,见他从阳台出来,赶紧笑着打招呼:“爸,嘉瑜和妈带着明明去超市了,说一会儿回来。”   明明是周嘉瑜与何哲的长子,虎头虎脑非常可爱。   “知道了。”瑞和坐下和他一起看电视,顺便聊天,问最近的工作怎么样。   何哲是嵩城当地人,现在做的是室内设计,父母一个是公务员一个开着商场,总是明理好相处的人。婚房就买在嵩城,巧合的是就在距离周家一条街的小区里,真是缘分。   婚后小夫妻经常一起过来,等周嘉瑜生了孩子,瑞和跟徐芳华过去看外孙也非常方便。   周家的日子平淡又幸福,某一天瑞和接到了陈明珠的电话,接通后却听见江美语的声音。   江美语拿女儿的手机给瑞和打电话,要说的有两件事,一是借钱还债,二是希望周家能接陈明珠过去住。   “还有一亿两千五百三十二万债务?”瑞和轻声复述这个数字,“江女士,你觉得我家有这么多钱吗?”   “也不是让你全部帮忙还。”江美语急急解释,“就是帮一点,能帮多少帮多少。”   瑞和笑了:“江女士,我只是一个教书的,拿的是死工资,我自己也有妻子女儿要养,就算小有积蓄,那也得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而且明珠欠的钱数额太大了,就算我拿出所有存款也是杯水车薪,起不了多大用处。”   “我、我也知道,这不是想着能还多少还多少嘛,总要慢慢还的……”江美语嗫嚅,又说,“明珠怎么说也在你们周家养过十几年,情分肯定在的吧?周先生,您好歹帮一帮吧,就算、就算没钱借,那总能把明珠接到您那边避一避吧?唉,她在桐城这边是真的待不下去了,天天有什么狗仔蹲着我们家拍,出个门就被拦着采访,逼得不行,明珠天天在家里哭。”说着说着,江美语哽咽了,“明珠是名校毕业,有好学历的,周先生你帮帮忙,看能不能给她找一个工作,这边不好找工作,出门就被围着看……”   江美语是真的用心良苦。如果陈明珠没有对不起过周家,那么现在周家接落难养女来避风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反正是搭把手的事情嘛。可事情不是这样的,陈明珠得罪周家得罪得透透的,瑞和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拒绝了江美语,江美语见他这么狠心绝情非常失望,情绪激动之下便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江女士,当年你换走我的女儿,这些年你死死守着这个秘密,难道以为不说出来就能当做没发生过吗?”瑞和冷哼。   这句话如同惊雷,将江美语劈得魂飞魄散,惊魂天外。   “你、你——”   瑞和挂断电话,拉黑了陈明珠的手机号码。   另一边,江美语真是吓得心跳如鼓,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后来,陈明珠用别的号码给瑞和打电话,为江美语做过的事情给瑞和道歉。经过磋磨,陈明珠已经知道自己身处绝境再难翻身,可就算身处地狱她也想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她什么都豁得出去,低声下气而已,她做得到的。   现在能拉她一把的人,只有周家了。   “我也是无辜的,那个时候我才出生,并不知道,是我妈一时鬼迷心窍。”   让瑞和听了就发笑,要是江美语知道她掏心掏肺的,现在女儿却将责任都推给她会是什么感觉?陈明珠的确是无辜,但作为既得利益者,她不适合说这种话,江美语是她亲妈。   “好。那一回你是无辜的,那上回你和你的团队踩着我们夫妻炒作,你总不是无辜的吧?明珠,有些事情不是我不说,你就能当做没发生过的,你也别拿你完全不知情都是你的经纪团队干的这种话来搪塞,这话哄三岁小孩都哄不住。这一回你打电话来,我们把话说开了来,我们周家是不欠你的,我也不跟你扯什么养育之恩,只说这几年你对周家的算计,一次又一次地哄我的妻子,将真心玩转于掌心,似乎只有你一个人是个聪明的。我冷眼看着不说,不代表我心中没数。你发达的时候,我们也没沾你的光,现在你落魄了,我们没伸手帮你,也完全不觉得亏心。这是我们两家人最后一次通话,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瑞和挂断了电话。   陈明珠听着那些话,好像自己的心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她自以为是的伪装和算计,别人都看得明明白白,不点破只是在看戏。   羞耻,耻辱,惶恐……陈明珠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就愣住了。   “陈明珠,出来吧,我们是桔子娱乐……”   外头又有人在喊她,住在这里真是一点隐私的没有,天天提心吊胆。陈明珠擦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眼泪,检查了一下门窗确定关得严严实实才放心。   “这里不能住了。”陈明珠呢喃。短短四个月,她便天堂跌落地狱,她恨娱乐圈女王系统,恨它突然出现给她欲望,恨它突然消失让她失去所有。她还恨陈家给不了她支持与保护,也恨周家不顾当年的情谊,当真袖手旁观。   对,自己是做错了,是算计过周家,可不是没有成功吗?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连一丝宽容都没有,自己都这般凄惨了,竟然一点都不怜悯。   这样的日子,一眼看到头,单凭江美语一个月四千的工资,那一亿多的债务两辈子都还不清。   她还年轻,她不想就这样下去。她是名校毕业不假,但读的是金融专业,在校成绩虽好,却从来没有在相关行业实习、工作过一天。几年过去,学历优势也就不明显了。她投了简历出去,因不是应届毕业生,也没有相关经验,履历上一片空白,总不能写上娱乐圈的履历吧?因此投出去的简历如石沉大海。厚着脸皮找以前的同学帮忙,看戏好奇的多,真心帮忙的少,就是那少数人,也无法保证能帮她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介绍的其他工作,不是普通文职就是前台,她怎么愿意去?   想着这些日子的挫折与苦难,从她眼中渐渐起了疯狂之色,陈明珠起了狠心。   后来,瑞和从娱乐新闻上看到了陈明珠的消息。她签了直播平台,开始做起主播了,在主播过程中话题大胆,什么娱乐圈的消息都敢说。她到底混过几年娱乐圈,见识过经历过的东西都不少,夹杂私货拿来做直播话题,能说不久呢。还有她的容貌体态身材变化,也是一个极为吸引人的话题,脱粉的月光也忍不住悄悄关注直播间去看直播。当然了,系统的秘密是她最大的杀手锏,她轻易不会说的,只在直播间标题起一些夸张的标题,什么“陈明月变身之谜”“陈明月闲谈SHINE女团往事泣不成声”,怎么引人注意怎么来。   她还接受了足足二十几家媒体的采访,那是她退圈之后首次接受采访,听说第一家媒体给了二十万,还是竞标得到的机会。在那之后,陈明珠不停接受采访,将自己的事情当做营销点,赚足眼球和金钱。   当初她退圈,李佩修是帮了忙的,没让她太过不堪,连退圈发布会都没开,也没逼着她接受什么节目什么采访,榨干她剩余的所有价值。现在她自己跳出来,再次扎进这个大染缸里,掀开自己的所有伤口去娱乐大众,圈里不少人都不看好。   “秋后的蚂蚱。”昔日的对家冷笑一声,然后不再关注她。   再后来,有娱乐报发了陈明珠被某某富商包养的新闻,也有陈明珠到哪哪儿参加不入流酒会的消息,总归都不是好看的、好听的新闻。   陈明珠的名声被自己糟践得臭不可闻。   后来,她说自己曾经得到过一个神奇的系统,名字叫做娱乐圈女王系统,能够发布任务兑换积分,改变一个人的一生,直播间弹幕里齐刷刷的都是“哈哈哈哈哈”“做梦吧哈哈哈”   有粉转黑的粉丝还留言:“这个借口编得好,还不如说是养小鬼呢!”   倒是说实话都没人信了。   几年过去,陈明珠就彻底沉寂了,再是有热度,这几年也都耗尽了。人们的好奇心是有限的,时效性也很短,总会不停追逐着新的热点娱乐自身。陈明月这个名字,渐渐的就被人遗忘了。   好在陈明珠已经将欠债还完,不至于更艰难。但让她来看,日子还是艰难的,她三十五岁了,常年烟酒不离身,身体垮掉了,为了赚钱她无所不用其极抛掉所有自尊,现在名声坏了想找人结婚也找不到对象。   她恨入骨髓的生父陈雄前年醉酒踩空跌下楼摔死了,她也没什么伤心的。可去年生母江美语得了尿毒症,高昂的医药费让她负担得很吃力。   “我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午夜梦回的时候,陈明珠陷进黑暗里,也陷进迷茫里。她突然回想起大学那四年的欢乐生活,那似乎已经是前辈子的事情了。   如果我毕业后找一个普通的工作,不往娱乐圈钻的话,现在会是什么光景呢?   肯定见识不到那光怪陆离的彩色世界,但肯定也足够平稳。   现在一想,当初的执念就像入了魔。   陈明珠在黑夜里流泪,被病情折磨的江美语在隔壁的隔间里痛苦辗转无法安眠。   瑞和听说江美语病了之后,再也没有再关注陈明珠那边的情况,他已经退休了,偶尔接送小外孙女上幼儿园。   两年后,徐芳华身体衰败,安详地在家中逝世。又过十年,瑞和也走完了这一次的人生。 第571章 金牌经纪人   瑞和在一间烟气缭绕的房间里醒过来,他感觉到胃部一阵阵抽痛,脑子里也好像有斧头在凿,头晕目眩。   记忆不忙着接收,他先踉跄着去开门开窗,让房间里的烟味酒味散一散。又到卫生间洗一把脸,看看镜子里的新身体,目测三十多近四十岁,相貌称得上英俊,但宿醉让这张脸显得格外憔悴,眼下两大团黑眼圈,眼睛布满血丝。   胃部实在是太痛了,瑞和先煮一壶热水,到厨房加糖搅拌均匀喝下,顺手淘了一把米加水煮粥,然后捂着胃瘫在床上接受记忆。   这具身体叫做齐岳名,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是演艺圈里一名金牌经纪人,手下捧出了一个影后一个视后。再过几年他会迎来事业危机,有营销号突然爆出某位齐姓经纪人逼迫手下艺人接受潜规则的丑闻,层层扒皮,扒到齐岳名身上。证据被压缩成九宫图发在微博上,齐岳名当时只带了一个艺人,那个艺人前阵子刚凭借着一部偶像剧爆红,对着采访的记者她没承认没否认,哭哭啼啼,硬是哭着将齐岳名的罪名踩实了。   在那之后,齐岳名引咎辞职退出娱乐圈,离开自己奋斗了小半辈子的娱乐圈。   接收完记忆后,粥也差不多煮好了,瑞和喝了两碗白粥,这才觉得胃舒服许多。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瑞和看上面的名字是“小桃”便接起来。   “齐哥,柯老师今天上课又迟到了,赵老师很生气。”   “嗯,她怎么又迟到了?”瑞和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瘫着。   “柯老师说昨天拍广告累着了,早上起不来,我在门口敲了半个小时。”小桃都想哭了,“柯老师不给我钥匙,我也进不去。”   “没事,我会说她的,不关你的事。”   挂断电话后瑞和拿出原身书里的所有资料出来看,适应一下原身现在的职业。经纪人这个职业他并不陌生,也有信心实现原身的心愿。   耻辱退圈晚年后悔的齐岳名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以金牌经纪人的身份风光退休。   没有时间等等详细限制,可供发挥的空间极大,对瑞和来说是一件好事。整理接收完毕原身现阶段的事业线以及相关资料后,瑞和决定再挑两个好苗子签到手下来带。   打了个电话给助理小林,让他到公司新人简历库里挑选合适的新人后,瑞和起身换衣服打算去一趟医院。   昨天是原身初恋白月光的忌日,“得不到”加上死人光环,初恋在原身心里的地位十分重要。悲伤之下,他只好借酒消愁,昨晚喝了个烂醉,瑞和过来之后总觉得胃不舒服,想起上辈子原身死于胃癌,他觉得很需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身体,确定胃部的健康状况。   而刚才小桃打电话来说的“柯老师”,全名柯思敏,就是那位初恋白月光的女儿,是原身最新带的艺人,同时也是几年后原身退圈事件的主角。   这个时间段是原身带的艺人宋雪云结婚退圈的第二年,在宋雪云退圈后,原身就开始挑选新的艺人来带,机缘巧合之下齐岳名遇上了初恋的女儿,移情之下爱屋及乌、心生怜惜,以长辈的心态想要保护初恋的女儿,便将柯思敏签到自己名下。   为了尽全力捧柯思敏,原身将自己手下的其他小艺人全都移到其他经纪人手里,所以现在手头除了柯思敏就光秃秃的了。   那怎么行呢?瑞和边接受检查边思考接下来的路,肯定要再挑几个新人来带,多撒网、重点培养,至于柯思敏那里,就按照真正C级合约来带。   三年后营销号踢爆原身带艺人拉皮条的丑事之后,还爆出不少原身苛待艺人的消息,对此柯思敏通通以眼泪表态,一众粉丝心疼得纷纷咒骂齐岳名祖宗十八代。   真是天地良心,如果不是齐岳名,柯思敏一个签C级约的艺人哪里来的B级待遇?除了公司硬性规定实在无法操作的资源,在齐岳名能力范围内的所有资源,他都帮柯思敏拉过。工作上上心就算了,生活上也极为照顾,这还算苛待?那这天底下就没有有良心的经纪人了。   等到了医院,瑞和就去做检查,胃镜要空腹才能做,所以他顺便办了住院,打算做一下全身体检。输了液之后,胃部的灼痛舒缓了许多,瑞和在病房里继续办公。   助理小林办事很快,下午就给瑞和发来了一份名单。瑞和挑挑拣拣圈出五个名字,让小林去联系,那边如果同意的话就定个时间过来面试。   小林咋舌:“齐哥,你不是还说要歇一歇,暂时只带一个人的嘛?这一下看中五个,你的眼光毒着呢,这五个少不得会签三个,到时候不累啊?”   “去去去,老子想赚钱了不行啊。”瑞和学着原身说话的方式,“到时候给你加工资加奖金,爱要要不要算了。”   小林跟了原身也七八年了,两人熟悉得不行,听了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要要要,那我去联系了,齐哥你等着。”   齐岳名工作的公司叫做海昌娱乐,在娱乐圈也算老牌经纪公司了,每年都能收到海一样多的简历,都是年轻水嫩的新人,怀揣着对娱乐圈的美好向往。   五个人都愿意来面试,于是小林就给约了时间。   这边瑞和做了胃镜,说是胃溃疡挺严重的,以后饮食上要十分注意。其他检查也做完了,这具身体还有脑动脉硬化的毛病,需要服药控制。输了几天液,瑞和带着一大袋的药物回了家。   因让小林找了钟点工来帮忙打扫,家里干净许多,完全不见瑞和那天醒来时那般脏乱臭了。   不过钟点工只是打扫,不敢动其他东西的,瑞和找了找,将原身珍惜收好的一个铁盒子找出来。这个铁盒子其实就是装饼干那种圆盒子,看着有些年头了,是当年齐岳名生日时苏慧敏送的一盒饼干,后来饼干吃完了,就被齐岳名拿来装东西了。   里头有两人学生时期的书信,苏慧明送的手绳、折的玫瑰花等小礼物,以及一些照片。   “这也太执着了。”瑞和叹气,将东西点了一把火全部烧掉了。上辈子,柯思敏来这里做客时无意间发现了这些东西,当时她的脸色很奇怪,但齐岳名没有多想,还怕柯思敏多想,笑着解释:“我和你母亲以前是高中同学,一个镇上的,后来签了你才知道你是她的女儿,也是缘分。”   并不愿意说是为了柯思敏的母亲才签了她,怕这个骄傲的女孩受打击,影响信心。   但齐岳名明显是自作多情,自以为慈爱了,人家根本不领情,反倒是恶心上了齐岳名。没错,柯思敏觉得齐岳名是得不到她的母亲,现在是对她起心思了。啊呸!她才二十岁,一个大她二十一岁的老男人怎么敢!   柯思敏深深地恶心,深深地厌恶了,哪怕齐岳名签了她三年了,对她非常关照,将她捧红,那些照顾在她自觉参透齐岳名的心思之后也变成了居心叵测。   后来柯思敏有心跳槽,临走之前狠狠踩了齐岳名一脚,占尽名声和好处。齐岳名深受打击,正好那时候快到柯思敏母亲的忌日,每年到了那个日子,他总是心神伤感。又被柯思敏那么误会,他真是难过极了,一时之间心灰意冷。   以他在娱乐圈的手段,想要洗白自己将柯思敏捏死那是轻而易举,但齐岳名看在柯思敏母亲的份上,还是不忍心打压她。他知道如果自己洗白了,错的自然是柯思敏,那对她一个新人来说事业会受到很大打击。   心冷之下,齐岳名干脆退圈了,让柯思敏自己在娱乐圈扑腾去。   几年后,柯思敏红过,也过气过,后来没有再翻红,一直在三四线打转。齐岳名偶尔看到她的消息,却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得了胃癌,在生与死的边缘,在病痛的折磨下,什么年少时的执念、什么心中不可得的白月光,那都是扯淡!他得胃癌,可能是年轻时拼命工作为了应酬死命参加酒局,也有可能是每逢初恋忌日就伤感酗酒。不过齐岳名也想通了,不管是为了工作还是为了抒发愁绪,都是他自个儿的选择,怨不得别人。就是他对柯思敏的移情和关照,也是他自作主张,柯思敏不领情也不怪人家。   临到死了,他终于后悔,想要过自己的人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烧完之后,瑞和将灰烬冲到马桶里,换了身休闲西装就去了公司。   五个新人陆续过来面试,最后瑞和挑了三个,两女一男,签合同后又给他们安排公司宿舍,然后舒适地坐在办公室里给新人写初期事业规划。   新人之一韩海菲,长相明艳,在不少影视作品里跑龙套做配角,原先是一家小公司的艺人,那公司年前倒闭了,她也成了浮萍。虽说小公司也提供不了多少资源,但总归有人管着有人带着,比自己单打独斗地强。演技是不错的,先塞到偶像剧里做个女二女三都行,这种资源公司多得很,他随手就能拿出好几个……   “齐哥。”小林开门进来,笑嘻嘻的。   瑞和抬头:“干嘛?”   小林关上门,指了指外头:“我听见陈苏音在骂、咳咳,说,说齐哥你。”   瑞和挑眉:“骂我就骂我,又没到我跟前骂。”   “我就跟你说一下嘛,对了哥,你这两天都没去看柯老师上课啊?你以前不是最关心她的情况的吗?”   瑞和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别打听来打听去的,工作计划我发你邮箱了,还不去看?”   这一眼怎么说呢?就像暑天一盆碎冰水兜头浇下来,小林浪里浪的欢脱心情立马被浇灭了,他打了个激灵,挺直了腰并直了腿,也不敢耍宝了,应了声“去去去这就去!”就窜了出去。 第572章 金牌经纪人   小林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邮箱,一看那密密麻麻的工作计划,几乎忍不住哀嚎出声。   “要么闲得要死要么忙得要死,齐哥我要死了。”小林碎碎念着将工作计划细化出来,边在心中嘀咕。之前齐哥对柯老师十分上心,一副要将柯老师捧成一线女星的样子,做什么都亲力亲为,就连柯老师去上表演课,齐哥十次里有八次都会去看。如果不是自己跟齐哥好些年了,知道齐哥的品行,他都以为齐哥喜欢柯老师想追她呢。   “应该不是,那眼神不像。”小林忙里偷闲还在脑海中演绎顶头上司的八卦,非常快乐。   快乐的小林加班了,去给三个新人挑助理,暂时一人一个,多申请一辆车,造型师也加一个,对了还要跟公司摄影棚预约一下给三个新人拍照片,重制艺人简历……   表演教室里,柯思敏烦躁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小桃小心翼翼地进来,问:“柯老师,你要吃外卖还是去食堂吃?”   “吃什么吃,不吃!”柯思敏白了她一眼。   小桃咬了咬唇,下意识就是想给齐哥打电话,柯老师一生气就不愿意吃饭,非得齐哥出马,然后定珍馐楼的点心。想到珍馐楼的点心,小桃也忍不住掉口水,那点心真好吃啊,模样精巧口感细腻,怪不得人均消费三百块呢。   不过她今天又有一些犹豫,这还是第一次,毕竟以前一遇到柯老师这边有状况,她第一反应就是给齐哥打电话,齐哥总会上心,也总有主意。   当然了,这不是她自己自作主张,从她被挑到柯老师身边做助理,齐哥就交代过她了,这边要用心再用心,柯老师是他这几年准备力捧的女艺人,现在事业刚起步,让她多费一点心,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跟他说。后来相处久了,小桃发现柯老师的脾气其实不是特别好,齐哥约莫也发现了,又跟她说:“给你加工资,你忍一忍吧,不过好在小柯就是嘴上坏一点,也不动手打人,她要是打你了,你就跟我说。”   齐哥真是个好人,一个好经纪人。   小桃发愁,可是这一个星期齐哥不管柯老师了呀,她打电话过去,齐哥说是身体不舒服住院了,这两天齐哥倒是回来公司了,不过她听说齐哥新签了三个艺人,忙着呢。   柯思敏可不知道小桃心里在想什么,她的心情实在不好,今天上表演课,老师说她态度不端正。这样的评语也不算过分,柯思敏的确不怎么专心,但她不专心是一回事,可不愿意被表演老师指责,太没有面子了。一气之下,她就提前下课了。   她握着水杯,嘴巴紧抿,心中烦躁极了。她出道也半年多快一年了,却还是一个十八线。演来演去,也只演过不知名配角,最好的角色是一个女三号,拍摄过程还不是很顺利,让她心中抑郁。虽说也拍了广告,但也只是广告背景板,饰演活泼青春美少女背景板中的一员,累死人就算了,到时候肯定也没有多少镜头。   她进娱乐圈是要出人头地,是要光彩夺目的,这都小一年了还没什么进展,经纪人只会让她上表演课。表演课表演课,她都上腻烦了,她长得这么好看,纯天然美女,就是演技差一点怎么了?现在当红的那个谁谁,还有那个谁谁,拍的电视剧不也是皱眉瞪眼,不也有观众粉丝买账吗?   再这么耗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红?   “小桃,齐哥今天在不在公司?”   听柯思敏这么问,小桃赶紧说:“在的,齐哥前几天胃不好住院了,这两天已经回来了。”   “那我去找他吧,我有事跟他说。”   于是正在吃午饭的瑞和第一次跟柯思敏见面。   客观来讲,柯思敏的长相的确无可挑剔,脸小皮肤白,身材纤细,五官精致,特别是一双眼睛非常出色,大大的杏眼明亮有神。上个任务世界里,陈明珠经过外挂系统的兑换商品后改造的完美容貌如果说是十分的话,那么天生丽质的柯思敏的长相就有七分,这已经算得上是极高的评价了。   “齐哥。”柯思敏淡淡地笑着打招呼。   “小柯啊,吃饭了吗?小桃,今天有你喜欢的糖醋排骨,还不快去打饭?”瑞和笑着说。   小桃哎呀一声,兔子一样立刻跑没影。   柯思敏坐下,等小桃给她打饭,边拿纸巾擦自己面前的桌面,边说:“齐哥,我都不想上表演课了,真的好烦啊,我不能去拍戏吗?签约的时候,你说会给我资源去拍戏的。”她长得好看,蹙眉的样子跟苏慧敏更像了,若是原身肯定就心软了,瑞和却没什么感觉。   “你想拍戏?我手头的确有资源,但并不是特别好的。”瑞和公事公办地说,“你要是真想要,那我就给你找一个。”   齐岳名为柯思敏规划的路线是走精品演员之路,第一部 主演的电视剧最好要上星,那就是实绩,等拿到视后之后,再找机会带着柯思敏往电影上走,慢慢转型。但这个路线的基础,那就是柯思敏需要有演技。   没有演技的话,齐岳名就是愿意将手中的优质资源给柯思敏,柯思敏也吃不下。事实上,因为柯思敏的坚持,齐岳名已经带她去参加过三次资源不错的试镜了,柯思敏根本没通过。他又不乐意柯思敏演烂剧,精挑细选了两个配角给她演,不需要多少演技,就当见见世面,但这份苦心想来柯思敏是无法理解的。   柯思敏轻声说:“那、那好资源——”   瑞和不像齐岳名那样维护柯思敏的自尊心,这是带艺人,又不是养孩子:“我带你试镜过,你拿不到。”   “……”柯思敏有一些难堪。   瑞和继续吃饭,小桃打了两份饭过来,沉默的气氛才被打破。   柯思敏安静地吃饭,小桃见气氛怪怪的也不敢说话,低头开心地吃自己喜欢的糖醋排骨。   吃过饭,柯思敏跟着瑞和来到办公室,双手交叠认真地说:“我想拍戏,我觉得一味上表演课闭门造车也不合适,还是需要到剧组里磨砺磨砺,之前我参加过两个剧组,拍完之后觉得演技好了不少,表演老师也说我有进步了。”   “行吧,既然你坚持我就给你选。”瑞和让她继续去上课,到时候事情办完再通知她,目的达成的柯思敏就高高兴兴地离开办公室了。   作为一个经纪人,有许多种培养艺人的方法,只看你自己的心思。想赚快钱有赚快钱的办法,想养成业内标杆的有另一种办法,想普普通通随大流的也成。齐岳名的家庭还不错,打小就不缺钱,并不屑于吃烂钱吃快钱,他带艺人是抱着实现自身价值的目标的,钱当然要赚,但也要赚得开心。   他入圈十八年了,花了十年的功夫带出一个三金影后,那是他带的第一个艺人,两人的合作关系长达十年,那也是齐岳名的事业巅峰。后来那位影后因为抑郁症慢慢淡出娱乐圈,只偶尔出来接一些戏过过戏瘾,两人偶尔还有联系。   后来也陆续带了几个艺人,但全都没有影后的资质,也没有影后拼命努力,红是红,但过气也非常快。其中,属宋雪云最有前途,天生一张适合大荧幕的脸,眼睛极为有神。可惜的是初次试水电影,回馈成绩并不理想,齐岳名也不失望,反正慢慢来嘛,娱乐圈一夜爆红的终究是少数,多的是在业内沉浮,不停磨砺等待时机。他给宋雪云找了一个极好的剧本,奔着拿奖去的配置,结果宋雪云怀孕了,连试镜都没去就退圈了。   这些年,齐岳名也累了,就打算稍稍休息一阵再来带新人,没想到意外在邮箱里看见了柯思敏投过来的简历。柯思敏跟生母苏慧敏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是比生母多了几分活泼和骄纵,齐岳名看着那张简历,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下定决心要将柯思敏签下来。   他记得苏慧敏少女时期就说过,以后想要做海报上的女明星,很难说齐岳名成年后做经纪人这一行没有受苏慧敏的影响。   瑞和挥开脑海中不自觉浮现的原身的记忆,刚附身就有这样的烦恼,见到身体主人在意的人事物时,身体记忆就会不由自主地跳起来,倒也不碍事,习惯了就好。   既然柯思敏卯足了劲就要拍戏,瑞和也不想拦着他。齐岳名上辈子倒是拦着了,苦口婆心,结果反倒让人家记仇了,何苦来呢?   半个月后,柯思敏如愿以偿地进组了,瑞和给她找了一个网剧女一号。新来的三个新人被他安排进表演课里进修,这三人都是科班出身,瑞和认真观察了小半个月心中也有数了,陆续都给安排了工作,先到各大剧组里做配角刷脸刷经验去。   柯思敏进了组,问起小桃经纪人手下的新人怎么样了,知道他们都进组了,心中就有一些不舒服,觉得经纪人偏心。自己苦苦上了小一年表演课,怎么新人这就能进组了?   心中不满,却没有说出来,只将埋怨藏在心里。 第573章 金牌经纪人   瑞和可不去管柯思敏的心情怎么样,他第一次做经纪人,不过以前也在这一行工作过,也有原身齐岳名的记忆,上手也不难。安排新人进组后,他也忙着去开拓业务,身为公司老牌经纪人,他手中的资源不少,影视资源部也有人脉,好的坏的剧本都能到他手里来。   挑了合适的剧本,他就不会放回去,到处去打听剧本现在的情况,比如剧本还缺什么角色,剧组搭建进度怎么样了,投资人是哪些,能不能跟制作人导演搭上线。   还有原身原本的人脉网,那也需要时间精力来维持,偶尔打电话过去问候唠嗑,还要约饭局约酒局联络感情,生日了过节了,更要挑礼物去表达心意。   忙是真的忙,这倒没什么,最要紧的是烟酒完全避不开。   原身的胃再喝酒就喝废了,可饭局上不喝酒,那气氛就上不去,也显得没有诚意、端着、矫情。瑞和数一数自己的积蓄,决定在子兑换系统里购买一个商品,好应付酒局中无法推托的应酬。   这商品的效果如其名,就是[千杯不倒],属于改善体质中的一种,吃下之后身体对所有酒类免疫,喝下之后不止不会醉,入口时是酒水,入喉时就成了白水。这样神奇的功效,价格也不便宜,但为了健康着想,瑞和狠狠心还是买了。   吃下之后要三天才见效,等时间一到,瑞和就去买了一瓶白酒来喝,吨吨吨喝完砸吧味,还真是白开水。   “这东西真厉害。”瑞和忍不住跟系统460赞叹道,“你们那儿的东西,每一回都让人惊叹。”就是真的太贵了。   系统460很淡定:“以后宿主可能会用得上更厉害的商品,所以请努力工作吧。”   有了[千杯不醉],瑞和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参加饭局了。饭局是海昌经纪公司组织的,请的都是业内有名有姓的大佬,制作人、导演、投资人,还有海昌经纪公司自家的艺人,小五十来人的饭局呢,非常热闹。瑞和跟游鱼一样,端着酒杯从这一桌敬酒到那一桌,从这一头喝到那一头,所到之处都是爽朗豪迈的笑声。   “周哥!好些天没见了,上回谢谢你帮小弟我的忙,周哥你贵人事忙,我都找不着机会谢您,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我先干三杯!”瑞和说着,刷刷刷喝完三杯酒,酒杯颠过来,一滴酒水都没剩。   周哥大感有面子,哈哈笑着拍瑞和的肩膀:“齐老弟,客气了啊,不过是小忙。”心里却非常受用。   瑞和从头喝到尾,得空就去几回厕所,喝到最后就剩他一个清醒的,还能招呼来招呼去,扶着各位老总们去坐车,叮嘱司机开车慢一些,千万将人送到家。   海昌经纪公司的老板大着舌头,满意地拍瑞和的背:“好、好!今天表现得好,谈、谈妥了几个项目,你有、有功!”   瑞和赶紧扶住他,轻声细语:“都是老板你的功劳,海哥今晚也辛苦了,司机就在外头了,我给司机送了一份粥,等到家让司机给海哥你拿上,喝了粥养养胃再睡……”   妥帖地将老板送上车,站在原地挥手目送。   等所有人都送走了,瑞和脸上的笑意微收,腰杆挺直了。   小林跑过来:“齐哥,周导演的车走了。”他挤在一众热情送周导演的人中间,挤得头发乱了,鞋子都差点掉了一只。   瑞和拿出烟来点上:“行了,今天的局算完满了,装了一晚上孙子真是累死老子了。明天给你放半天假,下午再来公司吧。”   小林挠挠头,见齐哥的语气模样跟以前一样,刚过来时那种怪异的感觉立刻消失了。听见有假期,哪怕是半天也让他高兴,他点头:“齐哥,要我送你回去不?”   “去去去,我叫个代驾就成,你回去吧。”   之后,瑞和果然叫了个代驾,自己没醉就算了,今晚喝了那么多酒,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再大大咧咧地自己开车走,那不是没事找事嘛。   两天后,瑞和分别去给四个艺人探班,正好唯一的男艺人李俊哲杀青了,他给剧组买了奶茶刷刷人缘,然后顺手就把李俊哲带走了。   “拍得顺利吧?”   面对瑞和的询问,李俊哲有些犹豫地点头:“还成吧。”   “有什么就直说。”瑞和皱眉。   李俊哲摸摸头发:“我的戏份不多,平时拍完就在剧组里观摩学习……有一天晚上我半夜饿了,就想着出去吃夜宵,看见丛老师进了导演的门。”他咳嗽两声,“穿得很、很性感。”   “有没有人知道你看见了?”   “没、没有?那个时候都两点多了。”   “那就好。”瑞和淡定地说,“看习惯了就好,以后也要守住你的眼睛看住你的嘴巴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闭紧嘴,知道了吗?”   李俊哲尴尬地笑:“知道了齐哥。”   瑞和带着李俊哲去探班虞欣桐,虞欣桐现在在一个校园偶像剧里饰演女四号,是女主的闺蜜团,人设是木讷学霸,非常能衬托活泼可爱小精灵女主,在许多场合做女主的背景板,镜头很是不少了。   “齐哥,等一下我们要拍毕业典礼的戏份,需要不少群演呢。”虞欣桐柔声说。   瑞和就懂了,立刻去找执行导演攀交情,把李俊哲塞了进去,客串一把男高中生。在拍摄的时候,亲自给李俊哲拍了不少素材,以备以后用得着。   虞欣桐是小家碧玉的长相,一双眼睛清澈柔和,看起来文弱恬静,但瑞和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有主意的姑娘。有主意也好,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照例送了下午茶之后,瑞和带着李俊哲回去了。   休息了两天,瑞和又带他去试镜一部民国戏的男主角,李俊哲的相貌是标准的剑眉星目,端正俊朗大气,试镜军阀之子在气质上就够了。他是科班出身,自身也有灵气,演技上也不差。李俊哲进了首轮试镜,第二轮被筛下来了,被选中的是其他公司的某个男演员。   “灰心丧气了?”车上,瑞和问。   李俊哲耷拉着脑袋:“有一点。”   “这样的情况以后你会经历无数次,你要尽快习惯。”瑞和侧头看他,“除非你背后有一个大金主,用金钱粗暴地碾压过所有其他条件,直接帮你达成所愿,你有这个想法吗?如果有的话,我们可以友好终结经纪合作,我可以帮你介绍这方面的经纪人。”   “不、不用!”李俊哲吓得摆手,脸都红了,“不用不用,我没有这个想法,我是有一点灰心,不过一个角色几百个人来抢,我又不是最合适的,比不过很正常,还没到绝望那一步,那我以后更努力地提高演技,争取试镜发挥优秀,齐哥你千万别说这个话了,我爸妈如果知道我走那条路,会拿着菜刀过来剁死我的。”   他的助理噗嗤一声笑了,瑞和严厉的表情也褪去,带上两分笑意:“行,那我们这就算开诚布公谈过了,以后继续一起加油吧。”随后转换话题,说起李俊哲演技上的问题,李俊哲非常惊讶,没想到自己的经纪人竟然对演技这么有心得,说出来的建议不说醍醐灌顶,也有让他拨开迷雾的感觉。   “很惊讶吗?我怎么说也在这个圈子快二十年了,看得多自然养成了一双利眼。你的问题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常见的,其实也不算大问题,多多在剧组里磨砺一下就行,我这边又给你找了一个剧组,也是民国题材,喏这是剧本,一个星期后开机,你先背吧。”   说着瑞和将一本剧本丢给李俊哲。   李俊哲更加惊喜,这就又有戏可拍啦?不用面试吗?   “是男二号,公司的资源,正好落在我手里。”瑞和风轻云淡,李俊哲越发敬佩,果然签了公司有了经纪人,工作就不像没头苍蝇到处撞了,不用试镜就能演男二号,简直让人欣喜不已。   “我一定好好背剧本,齐哥你放心吧!”   陆续地,韩海菲和虞欣桐也杀青了,瑞和手头有合适的工作就给她们去,几人都还年轻,二十出头正是一腔热血闯荡娱乐圈的年纪,丝毫不喊累,非常有干劲。   当然了,柯思敏那边,瑞和也不是就此不管了,总归是手下的艺人,利益相连,该管的还是得管。去探班了两次,每次柯思敏都找瑞和抱怨:“导演太严格了,天天说我,我觉得我演得还蛮好的。”   柯思敏的演技,瑞和心里是有数的,静看她工作了两个小时,确定她的演技还是那样,他就知道柯思敏内心是多么自信了。   身处娱乐圈,自信也是好事,但太过自信也不成。他找导演聊天,导演也是老熟人了,见了瑞和就吐苦水:“你带的这个艺人演技不行啊,要是换以前,这样的你不得捂几年再放出来?我这是个快餐偶像网剧,也没那么多功夫教她,只能将就着给过,以后你别怨我没帮你调教。”   “艺人也有自己的想法嘛,劳累陈导了。”瑞和给陈导带了他喜欢的烟,两人叙过旧后,茶餐厅也送下午茶过来了,算是女一号的心意。   探班之后,正好是海昌经纪公司二十年庆,瑞和跟导演帮柯思敏请假,带着人回公司了。结果在年会上,柯思敏就被同公司一个艺人扇了一耳光。 第574章 金牌经纪人   扇柯思敏耳光的是同公司一个年轻女艺人,上辈子没发生这事儿,瑞和远远看见都觉得吃惊。见公司的人都往那里瞧,他不愿意让此事闹大,赶紧将柯思敏带走。打她的女艺人一巴掌打过来之后,勇气也在巴掌声起时散掉了,站在那里甚至有一些发抖,但在瑞和看过去的时候,她眼中还带着愤怒和不屈,一副不后悔的模样。   “你也一起过来。”   速度很快地控制住局面。   “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在现在已经是年会尾声,记者已经被请出去,不然的话你们两个就等着上娱乐新闻吧,都是新人,在这档口留下吵架扇巴掌的新闻,你们以为说出去好听吗?”瑞和严厉地看着两人,他没有错过柯思敏闪烁心虚的眼神。   柯思敏捂着脸:“就是误会——”   “不是误会。”年轻女艺人高声打断柯思敏,她咽了咽口水消除紧张感,看着瑞和,“齐哥,真是抱歉,我是何姐手下的,叫做宋悦和,我不是故意下齐哥你的面子的,可是柯思敏实在太过分了,她抢了我的男朋友,还到我面前耀武扬威!我是真的忍不住!”   年轻的女人眼中的愤怒和忐忑交织,她毫不后悔自己动手打人。   “不打她,我觉得对不住自己。”她大声说完,红着眼睛哭了。   男朋友?   “小柯?”瑞和转头看柯思敏,一见她的表情,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摇摇头,对宋悦和说:“小宋,既然错在柯思敏,我也没立场对你多加指责,不过有一句话要劝你,在身为公众人物要谨言慎行,今天是我们公司自己的年会,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我们能内部解决,传不到外头去,以后你要注意,不要为自己的事业生涯蒙上污点。”   好言还是歹意,宋悦和还是分得清,她鞠躬对瑞和道谢,就要出去。   “那你去吧,回头我让小柯跟你道歉。”用眼神压住不乐意的柯思敏,瑞和打开门送宋悦和出去,小林倒是机灵已经等在门外,瑞和就让小林送宋悦和去经纪人何姐那边。“跟何姐说,我明天请她喝下午茶。”   “哎哎,知道了哥。”   门再次关上,瑞和坐在柯思敏对面,抱住手臂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谈多久了,是谁?”   宋悦和在瑞和心中只有浅浅一层印象,大概知道她是公司艺人,但连她是谁手下的都不知道,更别说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谁了。   “你这是审犯人吗?”柯思敏皱眉。   “要不我拿合同来逐条指给你看,看看里面有没有不得隐瞒恋情,有恋情必须报备公关的条款?”   柯思敏抿唇,沉默了一下才说:“他叫吴翰亭,也是我们公司的。”   “吴翰亭不就是你现在拍的网剧的男二号?你真行,进组不到两个月,就谈上恋爱了?”瑞和目光深沉,“你跟他谈的时候,知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不、不知道。”   瑞和一看就明白了,哪怕一开始不知道,后面她一定就知道了。“算了,那也不重要,我也不追究你的隐瞒,你只需要跟我说你今后的打算,要继续谈还是分手?”   柯思敏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瞪大眼睛就差跳起来了:“为什么要分手?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行。说回正事吧,那部网剧女主角的官配是男主角,本来男主角那边经纪人联系过我,想到时候宣传的时候让你们两个炒CP,你的意思呢?”   柯思敏立即摇头:“我不要。”   “确定不要?男女主炒CP是最常见的宣传手段了,互惠互利,剧播完就能顺其自然地拆掉,CP粉还能提纯成你的唯粉,只要操作得当一般是稳赚不赔的,你放弃了这个计划,就相当于放弃了一部分热度。而且你拒绝的话,男主角那边还是可以继续炒,只是会侧重自己,还是我们亏了。”   “不要,我不想和男主角炒绯闻。”柯思敏还是抗拒。   瑞和站起来:“这事再说吧,你先回去。”打电话叫来小桃,让小桃送她回宿舍。   柯思敏先上车了,瑞和问小桃知不知道柯思敏谈恋爱,小桃满脸震惊:“我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和谁啊?”   “剧组的男二号。你现在知道就行,看紧一点,现在倒是不会有多少狗仔拍小柯,但该注意的还是注意一点,你和她都是女生应该聊得来,记得叮嘱她和吴翰亭在外面举止小心,开房千万不要被拍到石锤,其中的道理你都懂,都跟她说一下吧。”   小桃郑重点头,她也做了好几年助理了,别看平时弱弱的被柯思敏压得不吭声,但实在是一个有经验的艺人助理。齐岳名挑她给柯思敏做助理,是费了心思的。   回到年会的大厅,相熟的都来打听,好奇他手下的艺人怎么跟何姐的艺人吵起来了。   “年轻人嘛火气旺,容易起矛盾也容易玩到一起。”瑞和打太极,转眼看见何姐,也不必等明天了,这就过去聊一聊吧。   何姐的资历比齐岳名还要老一些,听说跟老板还有一些亲戚关系。   “你知道吴翰亭和宋悦和谈恋爱吧?”寒暄几句后瑞和直问。   何姐摇着酒杯,面色微沉:“我不让,不过他们私底下没断,悦和太傻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翰亭那里我会处理,给你带来麻烦了。”主动跟瑞和碰杯,先喝了一口香槟。   听她这话,是将责任归于吴翰亭了。再联想起那两次剧组探班,在片场看见的吴翰亭的行为举止,倒是一个大暖男呐。这不,同经纪人的艺人暖了,还越过头来暖他手下的艺人了。   “也是我家的艺人不争气。”瑞和也喝了一杯酒,随后换了话题。   五天后,柯思敏销假进组的第二天,小桃打电话过来:“柯老师心情很不好,好像跟吴老师分手了,柯老师状态特别差,NG了七八次,导演都生气了。”   这时候瑞和也打听出来了,吴翰亭的确是何姐手下的,出道也三年了,同公司的女艺人交往了不下十个。他的手段高,全部都是地下恋情,女生们还都理解且心甘情愿。不少女生在情深的时候,帮吴翰亭牵了不少资源,不管成不成吧,总是多一条出路。   何姐手下艺人颇多,也不可能一个个都管得过来,回过神来时,吴翰亭往窝边草下手了,也就是宋悦和。宋悦和真是个傻丫头,谈了个秘密男友,连吻戏等稍微亲密一些的戏都不接了,她长得又甜又纯,何姐想着要捧她做偶像剧甜心,结果甜心为了爱情不拍吻戏,这不是还没飞就想着横跨太平洋吗?哪部偶像剧没吻戏了?   发现两人的恋情后,何姐就勒令两人分手了。其实谈恋爱也没什么,不要被粉丝知道就好了,可宋悦和谈个恋爱把事业撂下了,何姐就忍不了。   两人要断不断的,吴翰亭把柯思敏给追上了,来了个戏里不圆满戏外得偿所愿。   上辈子柯思敏压根没拍这个戏,还被原身压着练演技呢,真正挑大梁主演的电视剧,要在明年下半年才争取上。一步不一样,就步步不同了。   瑞和感慨着蝴蝶效应,亲自去剧组坐镇了。在剧组里遇到同样来坐镇的何姐,两人跟王母娘娘似的,残酷地让一对小情侣分离。柯思敏没有机会再跟吴翰亭单独接触,吴翰亭也老老实实地拍戏,男二的戏份在车祸死亡后结束,比柯思敏提前杀青离组。   “齐哥,他都杀青走了,你不用盯着我了。”柯思敏幽幽地说着,语气里的哀怨甭提了。   “我是你的经纪人,做到我该做的就问心无愧了。”瑞和公事公办地料理完艺人的恋情后就回公司了,接下来没有再去探班过,他还有三个艺人要带呢,忙得很。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春节了。瑞和买了当地特产,又给原身的父母买了两套衣服,买好高铁票回老家过年了。齐岳名的父母在老家开着超市,每逢年底生意特别好,瑞和便帮着收银。   过年嘛,总是广大单身男女被催婚的大好日子,原身过完年就四十二岁了,父母催了这些年也累了,都懒得再开口,只说:“要不你收养一个孩子?我们帮你带?以后等你老了,也有人照顾你啊。”   “不要。”瑞和拒绝,“我要是想养孩子肯定用心养,也不是奔着让他给我养老送终去的,真要领养回来让你们养,我又常年不在家,怎么有感情?你们二老年纪大了,我都在想让你们关掉超市好好享福,带什么孙子?累人。”   齐父哼一声,齐母哼一声,两人一起转过头去看春晚了,不再搭理他。   过了年,瑞和就回去上班了。今年公司开启了一个大项目,说要打造一部宫廷大戏,会是公司未这几年来投资最大班底最好的大制作了。IP是刚从某个破产的小公司买过来的,属十年前宫廷小说巅峰之一,非常有塑造性。闻见风声,瑞和立刻就去找关系通关窍,希望能将手下的艺人塞进去。 第575章 金牌经纪人   自家公司投资制作的宫廷大剧,奔着剧王去打造的,哪个经纪人不重视呢?   于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不过再争取,如果想要好角色演技就要过得去,不然不是砸自家的口碑吗?项目负责人透出话来,瑞和心里是打算帮韩海菲、李俊哲和虞欣桐争取到戏份多一些、重要一些的角色,毕竟这三人的演技在合格线上,韩海菲还能评上一句“灵气”。至于柯思敏,他摇摇头,估摸着公司内部试镜都过不去。   由于是i改编,瑞和就去买了小说来看,又去找编剧部负责这个项目的编剧打听。在饭局上,瑞和热情地敬酒,酒到浓处就称兄道弟了。现在剧本还处于保密阶段,瑞和只打听到一些边边角角,不过也够他猜测剧本的大致改编方向了。   小说是架空陈朝,剧本改编会套用现实历史中的某个历史背景,很有可能是陈朝。   瑞和就去找人教他们陈朝礼仪,浸染相应的气质。   柯思敏回剧组补了一些镜头之后就正式杀青了,学习礼仪的时候她不用心,看小说的时候也懒懒散散,两天翻不了几页。又仗着自己是最新来的前辈,已经主演过网剧,在韩海菲他们面前端着架子,因而几人相处并不融洽。   瑞和冷眼看着,反正本就没指望她能成,也没什么失望的。   很快公司内部先开启试镜,一百来个角色放下来,除了男一号已经定下来是其他公司的视帝庄桥,多数角色还未定,包括女一号。   给出来的资料还有剧本的背景,果然是陈朝,瑞和精挑细选,给他们选了几个合适的角色,让他们照着做准备,集中发力。   “我不能试镜女主角吗?”柯思敏不太满意瑞和的安排。这什么宁才人?是女十八号吧?就是个背景板,她不要。   “你想试镜女主角?”瑞和从电脑屏幕前移开视线,落在柯思敏的脸上,“那你说,女主角是什么人设?”   “漂亮聪明善良啊。”   “小说里是怎么形容她的长相的?”   柯思敏眼睛微瞪:“你是说我不好看吗?”   “你们是同一种类型吗?”瑞和继续敲键盘,“小说里说她是将门出生,相貌端庄大气,神采飞扬,你觉得你的长相符合吗?”   “那不是可以化妆?”   “我们公司里对女主角有意的人不少,其中就有司馨老师,杨田老师,实力强劲。”   柯思敏咬了一下嘴唇,坚持:“我觉得我不比她们差,我比她们年轻。”   这话说得。   瑞和抬头:“在外头别说这样的话,你是想还没火就满身不敬前辈的黑料吗?既然你坚持,那你就照着女主角去准备吧,到时候我把你的名字报到女主角竞演那边。”   得偿所愿之后,柯思敏很快就出去了,留下瑞和摇摇头,心中感慨柯思敏在主演过一部网剧之后竟然膨胀成这样。一个人如果有能与野心匹配的实力,那就叫自信,否则就叫自大,很明显柯思敏不是前者。她迫不及待地逃离原身给她规划的进修圈,急不可耐地扎进纷繁复杂的娱乐圈里,做着一步登天的美梦。   如果红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娱乐圈这片海就不会吞噬无数人的青春与年华了。   试镜日期定下来,在初春的某一天正式开始。   一大早,瑞和就占据了一间化妆间,两个化妆造型师正忙着给艺人们做造型。这一次试镜是带全妆试镜,导演组那边要看演员的整体气质是否符合。集训礼仪果然有效果,装扮上之后,韩海菲他们的外形非常两眼,用陈朝的礼仪行礼,那股气质就出来了。   “好了,都好好表现。”瑞和叮嘱几句,带着人上楼。   面试结果是三天后出来的,因为瑞和定位得准,知道手下艺人的水准,除了柯思敏试镜的女一号,其他人试镜的角色都贴合自身,他们的演技也足够表达人物。韩海菲试镜了三个角色,中了一个,饰演活了三集的丽嫔。虞欣桐试镜了两个角色,最后得了背景板温才人一角。竞争实在太激烈,那些有十几集戏份的宫女角色,都让人抢破头。   李俊哲试镜了三个竟中了两个,一个是王爷一个是侍卫,瑞和打听到消息,说是导演看中他演王爷,制作人看中他演侍卫。   “齐哥,我想演王爷!”王爷可是男三号啊,李俊哲美滋滋的。   “我再打听打听。”瑞和却不是很高兴,面色微沉。项目制作人姓徐,在圈子里有包养男明星的名声,不过办事很有分寸,并不强求,讲究资源交换,一般都能好聚好散。有这样的名声,不怪瑞和多想。找了个中间人跟徐制作人联系,透回来的口风果然是看上李俊哲了。   他叹口气,将事情告诉李俊哲。   李俊哲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之间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问:“如果我不同意的话,我就演不了王爷了吧?”   见瑞和点头,他又沉默了。   瑞和安静地抽烟,等李俊哲答复。他只能摆出利害给李俊哲听,却是不可能给对方建议的。劝同意吧,他不屑做这种事,总觉得像拉皮条的。劝不同意吧,以后李俊哲后悔错过机遇还会怨他。   李俊哲也是成年人了,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那我还是演侍卫吧。”最后,李俊哲低声说。   “决定了?”   “嗯!”   女主角定了司馨,柯思敏又不愿意面试女主角之外的角色,最后颗粒无收,脸拉得老长。   初夏的时候,《大陈后宫记事》剧组组建完成,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正式开机了。   韩海菲和虞欣桐饰演的嫔妃戏份在早期,因此早早就杀青了,李俊哲的戏份在后期,于是晚进组。能够参演这么一部大戏,几人都非常高兴,虞欣桐性子静一些,也忍不住跟瑞和说:“齐哥,我看见客串太皇太后的朱尹清老师,她的演技真的太好了,那个眼神看得我都起鸡皮疙瘩。”   拍完之后,瑞和这边还有工作给他们,反正年轻艺人不怕累,就怕没有工作。   这三人倒是挺好安排,柯思敏就比较麻烦。也许真的是演过女主角让她更有自信了,之后瑞和给她挑的资源,大多她都看不上,非女主不要。瑞和也懒得再对她说教,既然她要演女主角,那就去演吧。   于是一年功夫,柯思敏参演了两个女主角的戏,一个是小成本网剧,一个是小成本灵异电影,都是自家公司导演培养计划里的项目。瑞和并没有跟组,更加没有事无巨细地为柯思敏打点,她那边的事务一般是由小桃负责。偶尔瑞和会收到小桃的电话,说柯思敏闹脾气不拍了,每到那个时候他才会过去,水果饮料点心满剧组送,再找导演唠嗑唠嗑,跟人家道道歉。还好是自家公司的合作导演,班底也是自家的,经纪人态度摆得正,也没人记恨他,但柯思敏的名声在公司内部还是变差了,不少工作人员都说她娇气,未红先耍大牌。   很快到了年底,各种盛典各种颁奖礼扎堆举行,渲染着临近春节的喜庆。因为今年韩海菲他们参演的影视剧也陆续播了一,虽戏份不多,但总算是正式出道了,出去外面行走也能有“代表作”,不算素人了。于是瑞和走人脉,给他们往各种盛典里塞,蹭蹭红毯,看看明星璀璨的盛况,让他们见见世面,长长胆子。拍出来的照片精修好放到个人微博上,给那为数极少的粉丝们看,巩固粉丝。   海昌经纪公司的年会照例举行,今年没有发生宋悦和掌掴柯思敏的事情了,瑞和带着艺人们在年会上不停穿梭,让他们给公司领导、合作伙伴等敬酒,说几句新年的吉祥话。   隔年,瑞和给虞欣桐找了一部民国苦情剧女主角,把韩海菲塞进去饰演大户人家的七姨太太,再将李俊哲塞进去演留学归来的男二号。本来还给柯思敏留了一个女学生的角色,柯思敏看不上,甚至有一些恼怒。   她自觉资历比虞欣桐高,凭什么给她做配?抬着下巴拒绝了。   年中时,海昌经纪公司跟其他公司、平台合作出品了一档综艺节目,跟选秀歌手不一样,是演员同台竞技,大咖云集做柱子,小咖做陪衬,立项后就十分引人注目,海昌内部就为了争取名额打破头。   瑞和仗着资历和人脉,手里得了一个名额。柯思敏肯定不成,去了就是送菜。韩海菲他们演技好,但既然是综艺节目就还要考虑综艺能力。他拿出几人上艺能课的成绩,有了主意。   虞欣桐再也想不到这个机会能落在自己手里。   “你的劣势是第一眼不突出,,“这档节目既要你们年轻演员出头,也要你们表现出谦逊好学,你回去好好琢磨。”   虞欣桐感谢地朝瑞和鞠躬,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把握机会,然后欢欣地退出去了。   不远处,柯思敏看着虞欣桐出办公室时带着喜色的脸,心下一沉,不甘和愤怒直冲脑门,让她忍不住大步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地上哒哒哒地响,她大力地推开门。 第576章 金牌经纪人   “你把《演员请就位》的名额给了虞欣桐了?”   一进门,柯思敏就质问开了。   瑞和扶了扶眼镜抬起头,平淡地说:“你没敲门,你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说完低头继续办公不再理她。   “齐哥!”柯思敏觉得委屈极了,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跺跺脚带上门出去,三秒后敲门,砰砰砰敲了三下。   “请进。”   这一次进来后,柯思敏的火气反而更凶,她快步走过来站在办公桌前,问:“齐哥,你把《演员请就位》的名额给虞欣桐了,是不是?”   “没错。”   “凭什么!”柯思敏被他这幅理所应当的表情气得不轻,“我的资历比她高,也比她漂亮,为什么越过我给她?这并不公平。”   “什么是公平?”瑞和放下笔,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抬头看她:“公正不偏袒即为公平,我认为我在综合衡量之后确定虞欣桐是这个名额的最佳得主,能够发挥出最大价值,所以将名额给她,以我经纪人的身份,我认为我已经做到了公平。”   “可是我比她早出道,我比她红,我的粉丝比她多——”柯思敏争辩,“我不比她差!你不能因为她是科班出身的,就瞧不起我非科班出身,这样对我不公平。”   “是,你前面说的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事情,但你难道没有看到她的演技比你高吗?这不是科班不科班的问题,有的人非科班出身但是演技比科班出身的还要好,但你扪心自问,你是其中之一吗?我实话跟你说,这个名额入我手的那一刻,我就没有将你纳入选择人选中。这是一个以表演为核心的综艺节目,我的挑选标准第一肯定是演技,其次是综艺效果,至于红不红的,我手底下的艺人加上你有四个,粉丝的差距并没有到拉开天堑的地步,对我来说其实差不多。”   柯思敏的确拍了几部网剧了,但只播了一部,这几年网剧呈现井喷态势,产品挤压太正常了。唯一播的那部网剧,几乎是毫无水花地播完的。   这番话太直白,就差直接说:你没你自己想的那么牛批,别自恋了。柯思敏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你、你这是在记恨我当年没有听你的话上表演课吧?”柯思敏深吸一口气,“所以这几年总是拿演技来说事,好像都是我的责任,可是你是我的经纪人啊,该做的不就是捧红我吗?”   瑞和听着都笑了,摘下眼镜用眼镜布慢慢擦拭:“你单知道经纪人对你的责任,你怎么不说身为艺人该尽的义务呢?艺人和经纪人是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你从一开始就不服从我的安排,打乱了我对你的所有规划,怎么现在却来怪我对你不够尽心?我是没给你找资源了,还是雪藏你了?还是你想演女主角我没给你安排了?你不是科班出身,在我签你之前毫无表演经验,我让你上表演课提升自己错了吗?是你选择要先拍戏放弃了提升演技,这几年你试镜失败的次数没有五十次也有二十次,好资源争取不到手,也是我的错么?”   柯思敏嗫嚅:“现在资本当道,又不是说有演技就一定行——”   瑞和戴上眼镜:“但是如果没有资本捧的话,没有演技就绝对不行。有人不计钱财捧你吗?你愿意那样吗?你如果想走那条路,我这里也留不下你了,不同经纪人有不同的行事主张,你也入圈几年了,该明白这个道理。”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柯思敏面露羞辱,“你不用这样说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你这是在羞辱我羞辱我的家教!”   “我只是客观评述而已。”瑞和让她出去,“我还有工作,今天朱老师来公司开课了,他难得过来,你有空就去听听课吧。”   柯思敏怒气冲冲进来,含着泪出去。   “怎么脾气变得这么大?”瑞和心中嘀咕。见门没关,他还自己走过去关门,然后坐下来继续写下个季度的营销计划。下个月李俊哲参演过的电视剧要上星了,即使只是一个只有几集的小配角,该有的宣传还要跟上,热度和名气从来不会从天而降,粉丝也不会守着一亩枯地死死等待,毕竟追星追的是梦想和快乐。   《演员请就位》很快开始正式录制,瑞和紧跟脚步给虞欣桐做宣传,粉丝们非常骄傲,像快乐的小蜜蜂一样帮偶像做宣传。虽然体量较小,但一派欣欣向荣。这档节目是国内首创,关注度极高,第一期播出之后引爆热搜话题,讨论度持续了一周,到第二期节目播出的时候收视率有了明显攀爬。   虞欣桐的表现不温不火,有梗就接,恰到好处地抛梗,气质清新温和。和同期生在一起的时候不起矛盾,谦逊退让,和大佬导师在一起时,又谦虚好学,不抢风头,做好认真听讲潜心学习展现大佬们风采的背景板。这样一期剪辑下来,多出彩是没有的,但胜在自然,也不会有人去黑她,有得也有失。   播放到第四期时,导师学生同台表演,虞欣桐被一个影后选中成为搭档,也是这一期虞欣桐得以出头。毕竟与同期生竞演时出色不算多厉害,但与影后搭戏时不被碾成渣渣的同时还能表现出自己的水平,那就不简单了。   影后对虞欣桐的观感很好,不骄不躁,给足了她面子又不显得过于谄媚,两人就像真正的师生一样自然,教学引导的过程非常和谐,让观众看了不停夸奖。   效果这么好,影后也松了一口气,其实演员新生里想要选她做一对一导师的人有不少,其中一个年轻艺人胆子最大,录制的时候操的是恋慕她的人设,总是带着脉脉神情看着她,团队还大胆地暗搓搓地营销年下小狼狗,播出时弹幕一堆尖叫鸡嗷嗷叫着让他们在一起,可把她恶心得够呛。   偏偏那边的团队做得很小心,动静也小,她这边的团队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去问责,太跌份,于是只能这么被膈应。   还有一个女演员,在小号里发言说她年纪大了,近看脸上有皱纹,如果不打针脸早就垮了。那个小号被扒出来,营销号还发了两天呢,后来被压下来,影后却记在心里,当然不愿意跟那人搭戏被踩。   选中虞欣桐,是看中她老实不惹事。   第四期播完,虞欣桐的热度迎来小高潮,瑞和借机给她买了个中间位置的热搜,挂了一天,虞欣桐的微博粉丝数增长了近百万。   “周老师好心提携你,你要记得这份恩情。”瑞和对虞欣桐说,“下个月就是周老师的生日,你琢磨琢磨送什么礼物。”   虞欣桐笑着点头。   “这周你去录制我就不跟着去了,海菲新戏要进组,我得跟几天。别的我也不嘱咐你了,总之小心一些。”   “齐哥放心,我会小心的。”自己乘着周影后的东风火了一把,其他新生心里不得劲是正常的,可她也不是真的傻白甜,心里有数着呢。   瑞和也笑了,摆手让她先出去。   下班时,瑞和慢慢走去停车场,忽然听见一个角落有人在争吵。他停下脚步,争吵声随后消失,之后有引擎声响起,一辆跑车飞驰而过。   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人,那是公司的艺人陈苏音。她眼睛微红,妆容有些花了,看见瑞和也不惊讶,明显刚才在跟人争吵的就是她。   “齐哥啊,这才下班呐?”   “陈老师。”瑞和对她点点头,拿出车钥匙就要去找自己的车。   “齐哥,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陈苏音忽然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你当年看不上我看上宋雪云,我其实能理解,她的确比我强。后来宋雪云退圈生孩子去了,你也不带我,宁愿签一个毫无基础的素人柯思敏也不愿意带我,你就这么瞧不起我吗?”   瑞和静静地看着她,在地下车库昏暗的灯光中,陈苏音眼中的偏执似乎也染上了昏暗,让人心悸。   “不是。”瑞和摇头,他搜索了一番齐岳名的记忆,早些年签宋雪云不签陈苏音,当然是因为宋雪云更加出色。后来不签她签柯思敏,那是因为柯思敏是故人的女儿,齐岳名打算尽全力捧她,当然不会再带多一个艺人。不管那个人是陈苏音还是李苏音,齐岳名都不想带。   “不是?”陈苏音不相信。   “真的不是,我从来没有看不起陈老师你。”瑞和见她的状态很差,好心提议,“陈老师的助理呢?需要我帮忙喊她过来接你妈?”   陈苏音摇头,垂着头不说话了。   见状瑞和就跟她告别,大步走向自己的车,很快驱车离开。   “不是、怎么不是……你们都瞧不起我,瞧不起我,欺负我……”寂静的停车场里,陈苏音蹲在地上呢喃着,眼中渐渐染上癫狂。   当天晚上,半夜两点多的时候,瑞和被电话吵醒。   “陈苏音跳楼了?”   他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 第577章 金牌经纪人   打电话来的是在公司公关部的员工,与原身交好。   “我正在开车回公司的路上,全公关部都被召回来加班了。……我到路口了,有警车……”   瑞和心中有一些不安,想起下午听见的陈苏音与人争吵的动静,还有那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公司开红色法拉利跑车的不多,就他知道的就有去年爆红的偶像小生黄湛隐,还有公司艺人部总监,那是一位年近四旬的女士。   和陈苏音吵架的是一个男声,难道是黄湛隐?他上网搜黄湛隐的新闻,看了两个他的采访视频,觉得声音跟停车场那个男声有八成相似。   想了想,瑞和就给柯思敏等四个艺人发短信,告诉他们听到消息之后暂时不要对外发表任何关于陈苏音的言论,他怕陈苏音自杀之事另有隐情。   这个点众人都睡着了,只有韩海菲还有夜戏,回复他“知道,齐哥放心”。   柯思敏其实也还没有睡觉,但她看见短信后大吃一惊,根本不敢回复。   “跳楼了?怎么可能?”柯思敏心跳如鼓,赶紧给男友黄湛隐打电话。两人刚结束约会各自回家,黄湛隐还是在车上接到电话的。   “敏敏你别怕,我去打听一下。”   听着男友温柔的安抚,柯思敏松了一口气。转念觉得不安,又问:“不会牵扯到你跟我吧?你下午不是才跟她吵架吗?”   “肯定不会,如果她真的跳楼了,那也不关我们的事情,又不是我们推的,今晚我们一直在一起。”   “那好吧,你开车小心,我先挂了。”   天亮之后,瑞和照常去上班,来公司做调查的警察敲响了瑞和的办公室门。   民警们是来例行问询的,因为在调查陈苏音生前行为轨迹时,车库监控录像拍到他跟陈苏音有过短暂的交流。   交代完两人的对话后,瑞和问还提供了听见陈苏音与人争吵的线索以及那辆红色跑车。民警很重视这个问题,说并没有在监控里看到与陈苏音争吵之人,如果瑞和没有说谎没有听错的话,说明那两人是在监控死角里交流的,他们会顺着那辆车去查。   “谢谢齐先生的配合。”民警们合上本子站起来要走,瑞和也站起来与他们握手。   “不用谢,配合警方工作是公民的义务,你们也辛苦了。”   很快,瑞和就听说黄湛隐被民警要求回公司接受询问,那辆车果然是他的。黄湛隐今天有一个访问,早就不在公司了。   公司高层有通知下来,瑞和集合了暂时没有工作的两个艺人到办公室,再次交代:“这事还没有定论,公司的意思也是让大家先不要对外说什么,不止是社交平台不要开口,也不要对亲戚朋友说,黄湛隐在配合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更加不能将他的名字牵扯进这件事里。”   说完,瑞和见柯思敏神色有异,特地留她下来,让李俊哲先回去。   “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柯思敏像受到惊吓,忙摇头:“没有啊,我没有知道内幕。齐哥,我还有一个街拍工作,这就过去了。”   “真的没有?”   “没有!”   看着柯思敏出去,瑞和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小桃,询问柯思敏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小桃说没有,就是这阵子迷上了打手游,没工作的时候就窝在宿舍里打游戏。   “她昨晚出去了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几天柯老师没有工作,她让我不要去宿舍打扰她。”   柯思敏果然是去拍街拍了,拍完之后她让小桃不要跟着她,她想去看电影。小桃见她口罩帽子都戴上了,就没有多说什么。   电影院里黑漆漆的,柯思敏独自坐着看电影,电影放映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门打开,有一个人小心地进来,没有打扰到观赏的人们。柯思敏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来人径直过去,就坐在她身边。   “你没事吧?”柯思敏握住对方的手关心地问。   “没事,她是自己想不开跳楼的,又不是我推的她。”来人声音低沉,同样戴着帽子口罩。   “可是,她为什么会跳楼?就因为发现我们在一起吗?”柯思敏心中不安。插入别人的感情就已经很让她难过了,可是感情来了无法抵挡,她也是和男友交往后才知道,原来男友本来就有女朋友。   在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她真是觉得天都要塌了。她的第一段恋情也是如此,为什么现在的男人都喜欢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去撩拨别的女人?可她还是喜欢吴翰亭,吴翰亭温柔体贴,就跟剧本里的男二号一模一样。她想不通为什么女主角会喜欢霸道公子哥男一号,只是剧本那么写,她就那么演,由她本心的话,她是喜欢男二号那样的类型的。   知道吴翰亭骗了她之后,她是真的很伤心,但吴翰亭承诺会跟宋悦和断干净。到底是第一段恋情,柯思敏十分珍惜,就原谅了他。可事实证明,她的退让和原谅一文不值,吴翰亭面对经纪人的高压警告,立刻就跟她分手了。   那段恋情带给柯思敏的伤心难堪多过快乐,宋悦和打她的那一巴掌,到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让她满心耻辱。她发誓,再也不会被骗,然而世事难料,她再次陷入这样的困境。好在男友说跟陈苏音只是逢场作戏,并不是真心相爱,自己才是他真心想要交往的女人。   有了第一次妥协,就会有第二次,于是柯思敏再次原谅了,她想只要男友跟陈苏音断干净,他们还是可以继续走下去的。想是这么想的,谁知道转眼间陈苏音就跳楼了?跟人命官司惹上关系,让柯思敏心中惶恐。   “别怕。”黄湛隐拍拍她的手,“我有不在场证明,她跳楼的时候我正在和你约会,不会扯上我的。”   “我听说警察找你了——”   “嗯,是找了,就是问我昨天下午跟她在停车场吵架的原因。”黄湛隐耸耸肩,在电影嘈杂声中贴近柯思敏的耳朵说道,“我说我开车灯的时候吓到她了,所以有了几句口角,反正监控拍不到,随便我怎么说了。”   “那她怎么会突然跳楼?”   “谁知道呢?她一直疯疯癫癫的,总是大吵大闹,也许是情绪失控了吧……”   这个放映厅的人不多,后面四排只坐了柯思敏两人,倒数第五排只有一个人,离他们很远。慢慢的,两人说话也不太顾忌了,小声窸窸窣窣地交谈起来。   一个女人就坐在倒数第五排,等放映结束,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她慢慢走过去,从柯思敏刚才的座位扶手下拿出一直录音笔。   陈苏音坠楼事件,经调查后确定是自杀。民警经过多方调查,发现陈苏音生前患有严重抑郁症,这一点有经纪人、助理、家人还有心理医生以及相关病例作证。坠楼的天台经过取证,有监控证实在那一时段只有陈苏音一人,且现场遗留的痕迹以及死者身上尸检结果也排除了他杀可能性。   陈苏音是自己跳楼的,还是抑郁症重度患者,此事可以结案了。   海昌经纪公司官方微博对外发表悼念声明,惋惜痛惜陈苏音逝世。公司艺人终于被解开禁言令,通过微博发表自己的遗憾和怀念之情,追忆她的音容笑貌。   陈苏音是公司前辈,但韩海菲他们都没有跟她有过合作,一点交情都没有,于是发的微博中规中矩。让瑞和起疑心的是,柯思敏完全不愿意发,还说:“不可能她死了,全娱乐圈都发微博哀悼吧?”   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几年柯思敏不止情商没长进,还退步了。   瑞和都不想劝,直接让小桃去发。那一刻,柯思敏的表情特别奇怪,她似乎不想让自己的微博沾上陈苏音的痕迹。   经过这件事,瑞和有预感柯思敏跟陈苏音是认识的,还有他不知道的交集。   不过逝者已逝,他也没心思去探寻。   隔月,上辈子柯思敏参演并且爆火的偶像剧开放试镜了,当时柯思敏就是凭着这部偶像剧人气爆棚,跻身当红小花的,多年之后,那部戏的女主形象仍然被网友评为最清新白月光,里面的造型与妆容也成为一时流行。   因为副导演是老相识了,还给瑞和说:“除了女一需要试镜,男一投资人定好了,其他角色你看上了我帮你说。”特别讲义气。   “老哥,什么时候试镜啊?我手头倒是还有两个艺人闲着,我让他们试镜去。”   “嗨呀,我就知道你野心大,这是想要女主角吧?行啊,就下周二试镜,地点在茂铃大厦二十一层,你十点过来就行,我让我助理去接你。”   “行!老哥你最近原来忙着这个剧,怪不得约你喝酒都约不到,我还以为你戒酒了呢。”   “就是忙啊,忙着挑人呢,等演员找齐我就闲了,到时候咱再喝酒去!”副导演随后将需要的角色名单和一句话介绍发过来,让瑞和自己挑。   瑞和谢过他,立刻准备起来。 第578章 金牌经纪人   手头就柯思敏和李俊哲有档期,瑞和就带他们去试镜。两人的形象都很青春靓丽,很适合拍偶像剧。副导演说了,这部戏是某个大佬拍给女儿的十八岁成年礼物,资金完全不缺,大佬就一个要求:拍得漂亮,拍得好看,别整那些你误会我误会你,堕胎车祸失忆狗血一条龙那一套。剧本是根据大佬的女儿喜欢的一部言情改编的,照大佬说的,“不健康”的都删除改掉了,经过几个编剧大手联合改编,新的剧本那真是清新又浪漫,可以预见拍出来绝对会是精品。   “你这个女艺人形象挺好,适合女主角,男艺人这双眼睛长得好,不过我给你透个底,试镜男二号的有两百来人,当红炸子鸡就有两个,热度和名气也是我们的衡量标准,你也该明白的哈。”副导演语速很快。   瑞和谢过他,坦荡地说:“我让他试镜两个角色,一个是男二号,一个是那个归国学长,算是男四号吧。你放心,我这颗心脏坚强得很,好资源抢的人朵很正常,抢不过也没关系,我都承你的情呢!”   “行!号码给你,我这就先过去忙了。”   剧本怎么样,角色的性格如何,现在都没有消息透出来。不过上辈子柯思敏拍过这个戏,瑞和从齐岳名的记忆里扒拉扒拉,让造型师将柯思敏和李俊哲打扮得很贴近人物性格。   试镜结果很喜人,李俊哲拿到了男二号,柯思敏试镜女主角失败。   试镜失败让柯思敏心情低落,忍不住再次找黄湛隐诉苦。   “上次的综艺节目就算了,齐岳名根本没考虑我,这一次我试镜女主角,她也不帮我铺路……”   “被选中的肯定有后台,唉,我们这些没有后台的人想出头太难了,以前我还没红的时候,到处被人打压。就是现在说我红了,可好剧本好角色还是争不到……”黄湛隐反过来诉苦,倒让柯思敏想让男友帮忙的心思不好意思提。   “这个圈子真的太难了,如果不是我家里欠债,我肯定不进娱乐圈。敏敏,我真的不忍心你也这么累,可惜我现在也没办法帮你,唉,我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就连助理我都不信任,每天过得身累心累,连跟你联系都要小心翼翼,电话都不敢经常打,每次打完就得删记录,如果不是有游戏让我们两人相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黄湛隐这么说,柯思敏也生出两人是苦命鸳鸯的愁苦。   在签约之前,副导演给瑞和打电话,说李俊哲的男二号被某个男艺人抢走了。   “走的是制片人的路子,可能明天就会通知你了,你要是有门路就赶紧去找。”   这是一份情,瑞和记下了。上网搜那个男艺人的名字,已经有相应的通稿出来了。瑞和当然不愿意就这样被截胡,想起上辈子这个艺人过两年被爆出来不良言论,就让小林帮忙查。   忙活了一晚,终于找齐了证据。   第二天一大早,关于某男艺人开小号出口成脏,用词下流,还侮辱先烈的消息在网上流传。都是瑞和跟团队熬夜整理出来的石锤,那些截图简直不堪入目,完全想不到一个外表俊朗的年轻偶像竟然能在小号上说出那种话。瑞和只放出这个料,小小推动了一下,后续的发展还有其他人的推动,到中午的时候就上了热搜。   人设崩塌,男艺人的团队赶紧灭火补救,本来说好中午的新戏签约就被搁置了。   三天后,剧组那边通知瑞和过去签约,一个月后,李俊哲就欢欢喜喜进组了。紧接着,瑞和给柯思敏安排了一个综艺节目,根据上辈子的记忆,这档节目改版后会爆火,如果能成为固定嘉宾的话以后就不缺热度。这三年,瑞和一直在梳理原身的记忆,将上辈子火过的电影和电视剧、网剧都记了下来,如果那些资源按照既有轨迹启动,能争取他就去争取,争取不到主角就配角。慢慢下来,韩海菲他们也参演了不少,现在虞欣桐和韩海菲就分别在参加其中两部电视剧的拍摄。   当然了,这些作品柯思敏大多数都没参加,不是她瞧不上配角,就是瞧上的试镜没通过。   这一次的综艺节目,柯思敏并不想去,满脸拒绝:“太累了吧?又要种地又要爬山,还要养鸡养鸭?连饭都要自己做,我不会做饭啊。”心中不平,上次的《演员请就位》将她落下,这一回的吃苦综艺就想起她来了,真是偏心。   “你确定你不去?”瑞和多问了一遍。   柯思敏不停摇头。   不去就算了,瑞和打算跟韩海菲剧组那边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将戏份挤一挤提前拍完,虽说有一点赶,但也不是赶不上节目录制。韩海菲长相明艳,美得略带攻击性,倒是挺适合这种户外节目,表现得好很能吸粉的。   “齐哥,有没有那种轻松一点的户内综艺节目?”柯思敏听男友说过这档户外综艺节目,当然男友是以诉苦抱怨后悔的情绪说的。黄湛隐参加的就是齐哥说的这一档,就算再改版能改到哪里去?肯定吃力不讨好,累得要死结果没什么人气。还是男友说得对,现在大家都喜欢看明显美美美帅帅帅,流一身一脸汗,浑身脏兮兮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有倒是有一档,是网播形式的美妆类节目,现在已经拍到第七期了,点播量不高,可能拍完这一季就要散。”瑞和调出邮件捡重点说给她听,“第一期第二期请了当红小花小生,因为要现场卸妆,没多少人愿意去,前面几期点播量达不到预期,后面几期更差了,点播量如同雪崩,现在已经请不到一线嘉宾。”连二三线艺人都嫌弃,没几个艺人愿意在镜头面前素面朝天,又不是嫌黑子缺少素材表情包。   所以这个资源才能到瑞和的手,不是他不自信,而是现在他手头的确没有一二三线艺人。人贵在自知,他也不觉得这个资源送到他手里是一种讽刺,要知道底下不少艺人想要这个资源还摸不到。   柯思敏有一些嫌弃,但一想自己已经空档期快三个月了,再没工作的话还没火就要过气了,于是咬咬牙接了。   韩海菲剧组沟通得很顺利,导演对韩海菲印象颇好,吃苦耐劳从不抱怨从不迟到请假,攒攒戏份提前拍完而已,小事情。韩海菲是女二号,这个戏是大男主权谋剧,女二号戏份本来就不是很多,又已经拍摄了一大半,工作表安排得紧凑些,提前半个月后杀青了。   回来后瑞和让营养师给她做营养餐,又吩咐她的生活助理好好照顾她,让韩海菲尽快休息养足精神。   当初挑人时,瑞和挑的都是对事业有野心的新人,事实证明他的眼光很不错,这几年韩海菲三人工作劲头很足,不管瑞和安排什么工作都能很好完成。韩海菲边休息边看节目组发过来的台本,认真地适应自己的人设,还每天健身,早睡早起,不出一个星期就将加班拍戏的辛劳疲惫全部消除,斗志昂扬地投入新的工作中。   与柯思敏相反,韩海菲不觉得这个资源不好,对自己能接到这个工作相当满意与期待。她这张脸让她不会泯与众人,同时也伴随着一些难以言说的苦恼。她最讨厌别人说她花瓶、狐媚风骚,所以平时不常笑,也时刻谨记表情管理,让高冷傲气成为自己的保护色。她觉得经纪人说得很对,这个节目能够让她展现自己的性格,和节目组定的人设也跟自己的性格很贴近,只要自己表现出吃苦耐劳、坚强能干的一面,对打破别人对她相貌艳丽的偏见会很有效果。   准备了一个星期,韩海菲带着一个助理前往拍摄场地,说不用经纪人陪她过去,她能行的。   艺人们都去工作了,瑞和也没能闲下来。时间如水,眨眼间就又要到年底了,每到年底事情最多,也存在着更多的机会。瑞和请了一个电视台的主任吃饭,饭局宾主尽欢,齐岳名和这个主任的交情要追溯到他带的第一个影后。主任是影后的铁杆粉丝,瑞和拿影后发行的唯一一张单曲的签名版给他做新年礼物,他收到后很惊喜。   “哎呀,这首歌真好听,可惜慈姐就只唱了这么一首歌,当年那个电影《飞花》真的绝了,十几年过去,我就没看见一部超过它的武侠电影,这首插曲《飞花》也是百听不厌,完全不会过时……”   主任珍惜地将单曲收起来,笑着说起今年电视台春晚的节目:“你的艺人有没有二十五岁以下,会唱歌,长相乖一些的女孩子?”   “当然有了,周主任有好工作提携我么?”瑞和笑着给他倒酒。   “嗨,也不算多好的工作,不过我是知道你的,整一个工作狂事业狂,千方百计给艺人找工作,让他们露脸。我给你说的这个工作也简单,就是春晚结尾的大合唱嘛,这个节目多一人少一人都成,你要是肯,我就给你留一个位置,回头你让手下的艺人过来唱几句给我听听,要是唱得不差,我再引她到节目组老张那里去,老张点头的话,这事就成了。”   “这可好,那我们定个时间,周主任看哪天你有空,我带她去电视台给你和张老哥看看。” 第579章 金牌经纪人   瑞和定下的人是虞欣桐,上辈子齐岳名只有柯思敏一个艺人,去的自然是柯思敏了。《演员请就位》这个综艺节目已经播放完毕,虞欣桐有影后稍作提携,人气很快上去,后面几期剪辑出来的镜头也多了不少。现在她正在某个电影里拍戏,戏份虽然不多,但这是她第一次拍电影,资源还是影后给她介绍的,所以她非常珍惜。   拍完后坐飞机回来,她发现自己也有粉丝接机了,人数不算多,她十分惊喜欢欣,回到公司脸上还带着笑意。   知道瑞和给她找的机会,虞欣桐再没有不乐意的,保证自己这两天一定好好练习唱歌。等约定的时间一到,瑞和就带她过去面试,顺利地通过了。离开摄影棚的时候瑞和遇到一个熟悉的面庞,竟然是宋雪云。   宋雪云看见瑞和,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凝固了,瑞和看得出她有一些意外和尴尬。   “宋老师也在啊,好久不见。”瑞和主动打招呼。   “齐哥,好久不见。”宋雪云脸上重新挂起温柔的笑意,视线落在虞欣桐身上,问,“这是你的艺人?”   “没错,她叫做虞欣桐,跟你一样是央影毕业的。”瑞和让虞欣桐喊人,“这位是宋雪云老师,拿过金牡丹奖视后,你叫一声宋老师吧。”   虞欣桐立刻鞠躬喊人:“宋老师好。”   宋雪云赶紧扶她:“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你叫我一声师姐也行的。”   电视台里人来人往,瑞和说:“那我们先走了,改日再聊。”   宋雪云也发现挡住了路,笑着点头:“好的。”   上车后,瑞和给周主任发微信,说谢谢他今天的照顾,他已经和虞欣桐离开电视台了云云,最后才问:“我在台里遇见了宋雪云,周哥知道什么情况吗?”   周主任很快回复,发了一条语音过来:“哦哦我想起来了,以前宋雪云是你带的吧?她好像复出了,这一次是过来谈工作的。”   复出了?当年,宋雪云带着遗憾怅然的表情说;“我老公家不允许我婚后再拍戏了,以后等孩子生出来,我就做一个全职太太。”   这才过去不到五年呢,宋雪云就复出了?   瑞和心有疑惑,但自己毕竟不再是她的经纪人,多猜测也无益。   过了两天就有相熟的经纪人联系他:“你之前带的宋雪云现在要复出了,听说要签我们公司呢,怎么她不回去签你?”   “我也是才知道她复出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哎呀太可惜了,我记得你以前很捧她的,结果说结婚就结婚,说退圈就退圈,我看啊她可能是觉得没脸面再回来找你。”   “可别,我可受不住这种话,我们就是合作关系,合作结束就结束了,再见面可还是朋友。”   “切,就你虚伪,好啦我去忙了,我带的陈隽现在可火了,业务特别忙,不跟你闲聊了。”   瑞和哭笑不得地挂掉电话,他不觉得宋雪云复出就一定得找他,所以并不放在心上。之后他送虞欣桐去电视台彩排,又再次遇到宋雪云,这一次宋雪云主动提出找一家咖啡店坐一下。   “齐哥,你能再做我的经纪人吗?”   宋雪云拿银勺子搅着咖啡,动作优雅。   瑞和有一些惊讶,没有直接应承,反问:“我听说你去了思铭娱乐。”   “齐哥就是消息灵通,本来是谈了思铭娱乐,不过临到签约的时候那边反悔了。我夫家不愿意我再踏足娱乐圈,用关系给思铭娱乐的老总打了招呼。齐哥,我可以和你签合约,只跟你这个经纪人签,不签海昌娱乐,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思铭娱乐偌大一个经纪公司都不敢签你,我一个小小的经纪人怎么敢随便应承?”瑞和还真不敢签,也不愿意帮这个忙。   宋雪云露出失望难过的模样:“齐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帮不了你。”瑞和摇头,“根源在你夫家,我是真的帮不上忙。”   僻静的雅座一片沉默。   宋雪云自尊心很强,说出夫家阻碍她这句话就已经很难为她了,再多细节她不肯说。当然了,瑞和也没有窥探别人私事的想法,两人沉默地喝完咖啡,然后彼此客气地告别,各自离开。   毫无疑问,宋雪云的婚姻生活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瑞和暗自摇头,去电视台接彩排结束的虞欣桐。   “下回我就不跟你过来了,海菲那边我得过去看看。”   “好,这边我自己能行,齐哥你放心吧。”虞欣桐眼睛弯弯,“海菲姐说节目录制非常累,齐哥你如果过去的话,我托你带一些护肤品和零食给海菲姐带过去。”   “我明天过去,东西你今晚让助理送我公寓就行。”   韩海菲现在在某座山里拍摄综艺,综艺名字叫做《我有一座农庄》,现在拍摄的是第二季,节目形式有所改动,趣味性更浓。   下飞机后,瑞和坐了五个小时车,经过蜿蜒曲折的山路,从都市的嘈杂繁华来到静谧安宁的山间小村。他带了不少物资过来犒劳节目组,韩海菲收到虞欣桐让捎带来的护肤品十分欢喜:“这里阳光很好,就是容易晒黑,我的防晒霜都用完了,又不方便出去买。”   又说起录制的情况:“还好,就是蒋老师——”   “我会留下来几天。”瑞和安抚道。   韩海菲露出笑容:“好。这里的风景真是不错,空气也很清新,这几天我们上山摘冬枣,等一下给你洗一些,特别甜呢!”   现在是夜里十点多,一天的拍摄结束,摄像机已经关闭。这一季节目要剪成十二集,韩海菲需要留下来拍摄整整三十天,现在拍摄进度已经过半。   走到外面,夜晚的山风非常冷,吹过来的时候似乎能钻进骨头缝里,冷得让人忍不住打寒颤。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宽敞的院子里走动着,还有其他艺人的助理也从拍摄死角走出来,开始照顾自己的艺人。   韩海菲的助理从小道上跑进院子里,手里抱着被子:“齐哥我借到被子了!”   “谢谢。”瑞和上前两步接过,转身进屋。   这家农家大院非常大,足够住下所有艺人和节目组工作人员,来探班的人也有地方住。瑞和打算跟韩海菲的助理一起住,在铺被子的时候,他透过窗户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走进了韩海菲的房间。   “又来了。”助理赶紧跑出去,“楠姐,我们韩老师已经睡觉了。”他的动作太快,女人被扒拉出门,助理随手将门一关一锁,笑嘻嘻地说,“女艺人嘛爱美,都喜欢早睡养肤呢,请楠姐见谅哈。”   楠姐脸色很不好:“这才不到十一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回头时咬咬下唇,“蒋老师请韩老师过去探讨演技呢,韩老师是新人,这还没火就不尊敬前辈了,不太好吧?”   助理也瞥了一眼瑞和的方向,心中有底气:“楠姐说得太夸张了,我们韩老师真的睡着了,等明早我一定转告韩老师。”   瑞和走出来:“我也做了二十年经纪人了,勉强也有几分心得,要不我去跟蒋老师探讨演技吧?不过我刚到还没洗澡,浑身都是汗臭味,要不你问问蒋老师能不能等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楠姐吓一跳,干笑着应了声不用了,快步溜了。   “蒋老师竟然做得这么过分,你在电话里怎么没说?长了嘴都不知道用吗?”瑞和皱眉。   助理叹气:“今晚这样是第三次了,韩老师说好在他们不敢硬来,就是找借口让韩老师过去,只要关上门坚决拒绝就能避过去。”   瑞和白了他一眼,助理嘿嘿笑,知道齐哥只是嘴巴凶一点,人一点都不凶。   “齐哥进屋吧,这里晚上特别冷。”   见韩海菲的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瑞和点头。   嘉宾蒋飞听了助理的话,皱着眉头说:“经纪人来了?叫什么名字?”   楠姐对齐岳名有印象:“就是海昌娱乐的齐岳名。”   “哦,就是以前带宋雪云的那个啊。”蒋飞意兴阑珊,齐岳名就是一个不懂变通的棒槌,以前他也追过宋雪云,齐岳名防着他跟防贼一样。“那就算了,反正再过半个月就拍完了。”   这个山旮旯的破地方,什么娱乐场所都没有,出去要坐整整五个小时的车,颠簸着到并不繁华的城镇,别说能不能在小城市找到乐子,就算找得到,坐那么长时间车什么兴致都没有了。他是从来不跟工作人员发展其他关系的,眼前年轻漂亮的嘉宾只有韩海菲,他就顺手递橄榄枝消遣消遣。现在一听齐岳名,只觉得晦气,对韩海菲也失去了兴趣。   见状楠姐终于松了一口气。   来探班的瑞和来了就没走,陪着韩海菲将剩下的内容全部拍完。蒋飞暗自嘀咕,除了拍摄过程中必要的台本,连多一个眼神都没往韩海菲身上飘。   韩海菲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对瑞和也多了几分感激。 第580章 金牌经纪人   《我有一座农庄》拍摄完之后,剧组一起坐车到最近的城镇聚餐一顿,瑞和领着韩海菲给各个嘉宾前辈敬酒,顺顺利利地结束酒局,然后坐飞机飞回海城。   这个时候已经腊月十二了,瑞和也没给韩海菲接别的工作,让她直接回家过年去。   陆续的,李俊哲和柯思敏也结束工作,各自放年假。只有虞欣桐还在练歌,好在地方台的春晚是录播的,等春晚录制完毕她也能放假了。   临近过年,娱乐圈却爆出一个大丑闻,某某当红女星被踢爆包养门和吸毒门,人气瞬间跌落谷底,粉圈震荡分裂。本来春节期间她的一部古装巨制偶像剧要播,已经宣传预热了两个月,这下子剧也不能播了,买了独家播放权的电视台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赶紧撤掉所有宣传广告。大好的春节档期,就得找别的剧来填档,怕观众联想到那部未播就流产的古偶,还不能是同类型,所以就选中了现代剧。挑来挑去,选中了《恋你成眠》。   在家舒舒服服嗑瓜子等待过年的李俊哲,被瑞和一通电话call得蹦起来。   “《恋你成眠》紧急宣传计划,你是男二号一定得露面,我已经给你买了机票,小吉会去接你。”   李俊哲惊呆了,咻一下飞奔去收拾行李。   “干嘛呢干嘛呢,这都十一点多了,快去洗脸刷牙准备睡觉……哎呀你拿行李箱干嘛,这大半夜的……”   《恋你成眠》主演们被召集起来开始跑宣传。电视台虽是拿《恋你成眠》来填档,但也希望它能够有好的收视率,于是将《恋你》塞进电视台的一档王牌综艺节目里,加急录制,愣是在三天后播了。距离大年初一只剩下四天,电视台愣是剪出来三版预告片,广告密度高得令人咋舌。   在这样狂轰乱炸般的宣传中,《恋你成眠》首播成绩不算难看,电视台稍微松了一口气。等播到大年初五,收视率首破1,然后一直没有掉下来过。等播到大结局,收视率破2,拍板拿《恋你》填档的主任笑得脸像一朵花。   《恋你成眠》火了,男女主角火了,男二号李俊哲也乘东风一炮而红,微博涨粉两百万,一大堆商务邀约飞到瑞和手里,指名要李俊哲接。李俊哲晕晕乎乎的,总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小吉,帮你李老师掐一下。”瑞和笑着说。   助理小吉当真笑嘻嘻地在李俊哲胳膊上掐了一下,掐得李俊哲嗷嗷叫。   “醒啦?那行,快去洗把脸,化妆师已经在楼下了,一会儿我送你到珂润商场路演,《恋你成眠》的女二号也会去。”瑞和摆手让他出去做准备。   小吉很有经验,立刻先跑出去接化妆师了。   “谢谢你齐哥。”李俊哲忽然给瑞和鞠了个躬,然后像是不好意思了,赶紧跑出去,还带上了门。   “谢什么,我是经纪人啊。”瑞和摇摇头,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他为李俊哲高兴,之前试镜的《大陈后宫记事》,李俊哲拒绝了制作人的欣赏,放弃饰演男三号只演了一个小配角侍卫,那个王爷角色后来给了另外一个男星。瑞和听到消息,那个男星其实也是海昌娱乐的艺人,比李俊哲还早两年入行,一直也没有红。在那之后,那个男星在制作人的帮助下,拿到了不少好资源,人气上升很快。李俊哲在公司里遇过那人几次,听小吉说每一次那个艺人都会对李俊哲冷嘲热讽,这对李俊哲来说真是无妄之灾。   《恋你成眠》大结局也有几天了,热度不减,柯思敏看着实在眼红,当初如果她能够演女主角就好了,就算没有女主角,也许演一个配角现在自己也能沾光。她比李俊哲早出道,在他们面前总觉得自己高他们一等,结果现在李俊哲先火了,她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你这个经纪人不行啊。”黄湛隐最近正在跟公司闹解约,已经找好了下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到时候我们找同一个经纪人,我能照应你。”   柯思敏听了心中甜甜的,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听柯思敏说想要解约,瑞和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至于合同存续期内违约的赔偿,他让她自己跟公司法务部谈。   随后他又听说黄湛隐也要解约,心里就觉得有一些奇怪。黄湛隐跟公司签的是十年长约,现在还剩下三年,且他正当红,公司在他身上投注的资源不少,不可能这么简单放他走。   黄湛隐已经找好新东家,铁了心要走,煽动粉丝买营销号为自己卖惨,一时闹得有一些难看。   闹了一个月,新东家跟海昌娱乐不知道达成什么协议,黄湛隐这才终于成功解约。在当红小生解约的热度下,柯思敏解约的消息就如同水滴入江海,毫无水花。   瑞和却从中这两人的解约中看出不对劲,怀疑柯思敏跟黄湛隐有什么。问小桃,小桃却说柯思敏从来没有跟黄湛隐有过私下联络,在公司偶遇到的时候,黄湛隐身边助理保镖一大堆,两人连招呼都没有打过。   可瑞和还记得陈苏音跳楼自杀之后,公司艺人在微博上发表悼念追忆微博,他手下的艺人里就柯思敏不愿意发,还是他让小桃代发的。而黄湛隐在陈苏音跳楼的前一天下午,分明在停车场有过争吵,虽然黄湛隐说是因为车子问题跟陈苏音有摩擦,但瑞和分明收到消息,似乎黄湛隐跟陈苏音以前曾经关系密切。   这份直觉在不久之后被证实了,在两人办理好解约手续之后,黄湛隐的新东家就在为黄湛隐的加入做预热,打算借此机会大炒一波。怎么说也是当红小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新公司,这不是浪费了一次宣传机会吗?   在新东家的官方微博放出背光影子,配字“丰神俊朗,踏月而来”,欲扬先抑时,网络上突然曝出一段音频。那段音频什么介绍都没有,光秃秃地发出来,如果不是因为发博的人是逝世艺人陈苏音的助理,根本没有人会注意。   陈苏音这些年小红过几次,但始终没有大红。但她的作品也不算少了,自然也有一批真心喜爱她的粉丝。在她去世之后,个人微博自然停运了,粉丝们再是打卡怀念,也不会有人回应他们了。不过陈苏音助理的私人微博还在用,她也没有再跟别的艺人,听说是回老家修养了,偶尔会发微博,粉丝们移情之下,会到她微博下发言,给她发私信,一同追忆陈苏音的音容笑貌。   因此那个助理一发微博,就有粉丝看见了,怀着疑惑点进去听。   一听,大家都炸了!   原来苏音生前跟黄湛隐是恋人关系,黄湛隐劈腿出轨,在苏音跳楼前一天在停车场还跟苏音吵过架!吵完架还跟小三去唱KTV!第二天苏音跳楼死亡,在接受完民警的询问之后,黄湛隐还是跟小三一起看电影!   老天爷!这是什么渣男贱女!我们苏音肯定是被伤得太深才跳楼的!   粉丝们炸了,接到投稿的营销号也炸了,今年开年热点爆点绩点都有了,不发都对不起自己对不起陈苏音。   事态进行得太快,热搜跟上电梯一样飞窜,热搜词条后面带着红色的“爆”字。出了这件事,以海昌娱乐以往的公关速度,肯定能很快将热搜撤下来,再进行洗白。可公关部负责人将这件事报给领导时,领导摇头:“他已经不是我们公司的艺人了,他的公关让那边操心去。”   可黄湛隐的新东家还没完全接收黄湛隐的所有事务啊,新的团队还没搭建完毕呢。准艺人黄湛隐还没有入新公司的公关体系,应急系统里还没有他的名字。等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应对时机,这时候再迅速地将热搜撤下来,让水军去灌水覆盖也晚了,音频几乎网友们粉丝们人手一份,还能入侵私人电脑去删除不成?   热搜被删,激起了陈苏音粉丝们的怒火。偶像自杀,都说是得了抑郁症跳楼,他们也只能惋惜心痛。现在爆出来害死偶像的凶手,他们满腔的爱意变成了满腔怒火,对着黄湛隐和柯思敏倾泻而出。   事关自己刚解约的艺人,瑞和自然也听到了相关消息。微博上那支音频早就不见了,不过公关部的同事给他发了一份,他便放出来听。听着听着,瑞和眉毛微扬。   看来这辈子什么都不同了,柯思敏先是跟吴翰亭谈恋爱,现在又跟黄湛隐在一起了,这两人都不是良配。   “怎么都给柯思敏遇上了……”这运气也太背了。海昌经纪公司里的签约男没有两百也有一百五,适龄的男艺人更是成打成打,怎么柯思敏遇上的都是品行过不去的。仔细一想,也不能只赖运气不好,还要怪柯思敏自己识人不清,知道踩雷里了还不及时止损,男方哄几句就信了。   上辈子,齐岳名看柯思敏很紧,护得特别严实,真的当女儿那般教导。柯思敏不是好性子的人,脾气差又骄傲,很有自己的主张,哪怕主张是错的,也一根筋地往下走。齐岳名为她选资源挑剧本,还要教导她做人做事的道理,看人的眼光,闯荡娱乐圈的规则,当真是呕心沥血。“严师出高徒”,几年下来,柯思敏进步神速。   这辈子,瑞和不可能再像齐岳名那样对柯思敏掏心掏肺地尽心,没人框柱柯思敏,她就不停走歪路走错路,怪不得上辈子柯思敏从齐岳名这个跳板上离开之后,几年间就过气了。 第581章 金牌经纪人   感慨一番柯思敏之后,瑞和的注意力又落到黄湛隐身上。当红辣子鸡黄湛隐竟然跟陈苏音交往过,两人可相差七岁。真爱不真爱的,瑞和一个外人不好评述。但陈苏音这人怎么说也在圈里混了七年八年了,在公司里素来有劳模的称号,听说发烧三十八度都能继续连轴拍三天大戏,坚韧到令人敬佩。这样一个女强人,谈个恋爱就抑郁症跳楼了?其中还有柯思敏插入的关系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录音听完,瑞和对黄湛隐的印象很差,就在这时座机响了,他接通一听,是柯思敏打来的。   “齐哥你要帮帮我啊,现在好多人在骂我,我真的好害怕,你帮帮我吧……”柯思敏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听起来特别可怜。   瑞和却没心思可怜她:“你已经解约了,找你的新公司帮你公关吧,我这边不可能给一个解约的艺人花公关费用。”   柯思敏嘴巴都是苦涩,男友黄湛隐都还没有正式签约,她这个捎带的搭头怎么可能签在前面?而且男友也说了,其实不太想让她签约,做艺人真的太辛苦了,希望她能够给他做助理陪在他身边,如果不是家庭那边的怨恨让她不愿意放弃自己出名的念头,她可能早就答应了。总之,她现在没有经纪公司没有经纪团队,连助理也没有,男友那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拉她一把。翻遍通讯录,能求助的也只有前经纪人齐岳名了。   她知道这几年齐岳名对自己冷淡很多,但她想再冷淡难道还能见死不救?   “齐哥,我还没有签新公司,圈子里能帮助我的只有你了。”柯思敏哭求。她深恨父亲在母亲病中出轨,后来母亲去世不过三年,他就又再娶,在家里时她都不瞧继母一眼,最是瞧不起她。选择进娱乐圈,也是因为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打算上艺术院校,以后当明星。为了不让妹妹出名后在家里更加嚣张,她才决定自己也去做明星。看着网上那些骂她的话,真的浑身发凉,不敢想象家里的继母看见会怎么嘲讽她。   柯思敏心中的痛苦,瑞和是不知道的,也没有兴趣知道。   见他毫不心软,不肯伸出援手,柯思敏脱口而出:“你这样对得起我妈吗?”   瑞和眸光微闪:“你妈是谁?”   柯思敏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时有一些后悔。她是知道自己母亲跟齐岳名曾经是恋人关系的,经过调查也知道齐岳名并没有结婚。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不结婚能是为什么?她大胆猜测是对自己母亲念念不忘。果然她将简历一投,立刻就被选中签约了,齐岳名肯定是看在她母亲的面子上。她自尊心强,不愿意点出来,便假装不知道。   她不回答,瑞和却继续问:“我怎么就对不起你妈了,你妈叫什么名字?”   这样追问,柯思敏觉得脸上过不去。齐岳名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不是看中自己是母亲的女儿才签自己的吗?如果不是的话……她有一些慌了,就回答说:“我的母亲叫苏慧敏,齐哥你觉得熟悉吗?”   “有一点耳熟。”   柯思敏一喜,刚要说什么,就听电话那一头说:“公司有一个助理叫做甄慧敏,十八楼有一个经纪人安娜,她跟我是同期进来的,原名就叫做苏慧敏,不过她只生了两个儿子没有生女儿,就算生了女儿,年纪也跟你对不上。”   柯思敏刚要出口的话,愣是说不出来了。   她还能说什么?说难道你不是跟我母亲是初恋?难道你不是还对我母亲余情未了,为了她都不肯结婚?   那些都只是她的猜测,猜测齐岳名的深情,猜测她沾了亡母的光。心照不宣还好,让她说出来,她是真不敢开口,若是说了对方否认,她母亲死了也要跟着丢脸。   “你的母亲苏慧敏女士,是我该认识的人吗?”瑞和补了一刀。   柯思敏噎得要吐血,艰难地说:“我、我前阵子回家,看见我母亲的日记,说跟齐哥你是同一个镇上的同学。”这句话半真半假,她的确早就知道齐岳名的存在,母亲自杀之前写的日记很凌乱,有一段是在回忆少女时期的初恋,后悔当年与初恋分手。   “哦?你这么说我就有一点印象了,是了,我以前的确有一个叫做苏慧敏的同学,好些年前听说嫁到昌州了,原来你就是她的女儿?”瑞和正色道,“虽然我跟苏慧敏女士以前有交情,但你说我不帮你就对不住你母亲,这话我是不认同的。照你这么说的话,我这四十几年的人生结识的人海了去了,难道与他们有关系的人也都是我的责任,我不帮忙就对不起某个朋友吗?柯思敏,别说我没那么善良,就算我真的是个心软善良的人,你这话在我这里也很不中听,说得好似我跟你母亲有不正当的关系似的,我和她多年不见,彼此之间清清白白的,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跟她对质。”   齐岳名与苏慧敏高中情侣三年,高考即分手,齐岳名挽留无果,后来两人异地读大学,两年后,齐岳名听说苏慧敏退学结婚去了。   以当时的状态来衡量,两人的确分手分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没有关系了。   柯思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难堪到恨不得有一个洞让她钻进去!   电话挂断,瑞和只觉得神清气爽。   柯思敏被瑞和一通怼,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嘟声,脸上羞耻得烧起来,同时心中十分委屈。她的心砰砰跳,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羞耻,又为母亲感到不值得和委屈。   凭什么?凭什么母亲一直没有忘记他,他却已经将母亲忘记了?这不公平!   如果可以,瑞和并不想对别人冷语相待,但不管是上个任务世界的陈明珠,还是这个世界的柯思敏,都让他心中不喜。没有一个人的付出是理所应当的,哪怕是父母对子女的爱,身为子女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挥霍。在与柯思敏的通话中,瑞和才知道原来这个时候的柯思敏已经知道齐岳名跟她母亲的渊源。以她说话的语气,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那封投到齐岳名邮箱里的简历也不是齐岳名以为是缘分,而是有心计算。   如果上辈子也是这样,那齐岳名就更惨了。原本齐岳名以为,柯思敏在偶然的情况下知道了他对苏慧敏的感情,觉得自己的母亲被冒犯了,所以跳槽的时候踩他一脚,恶心他一下。当然了,这些并不是齐岳名的猜测,而是在柯思敏炒作跳槽之后,两人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交流得知。在咖啡厅里,柯思敏说她是苏慧敏的女儿,并不是什么借人思人的替代品,觉得齐岳名的心思非常恶心。   当时柯思敏的那个眼神,像是看见什么肮脏的臭东西。   齐岳名不由得反思自己,难道是这几年哪些行为过了界,引得柯思敏误会吗?   可是他从来没有跟柯思敏有过亲近的肢体接触啊,他是拿她当女儿的,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龌龊心思?   随后柯思敏的一句话让齐岳名心灰意冷。   “如果你不是对我有企图,为什么只带我一个艺人,为什么手上所有资源都给我?”   因为当你是女儿,所以想要把最好的捧给你。你想要成为大明星,那我就倾尽全力来捧红你。   被误解成这样,齐岳名实在灰心,解释一番后离开咖啡厅,在那之后就退圈了。   结果今天一看,柯思敏其实早已知晓,不然的话那理所应当的一句“对不起我妈”是怎么说得出口的?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说明她对齐岳名对她母亲的心意根本心知肚明,若不是情急说漏嘴,瑞和都看不出她的“演技”这样好。   齐岳名真是太惨了。   不过以齐岳名的阅历,未必不能看出柯思敏的算计。瑞和猜测他是爱屋及乌,不忍心将柯思敏想得那般不堪吧。   在那之后,瑞和没有再接到柯思敏的电话。   陈苏音的粉丝以及正义网友们谴责黄湛隐的同时,不忘将“小三”柯思敏一起唾骂。黄湛隐的粉丝主要为女友粉,吃女友粉红利的偶像谈恋爱都会掉粉,更别说他还劈腿,其中还加上陈苏音一条人命——说实话,陈苏音因抑郁症跳楼自杀不一定都是黄湛隐的错,但他出轨一定是错的。   匆忙之间,新公司为了帮他洗白手段太粗糙,引起了网友的强烈反弹,相关热搜在打压下颤巍巍地坚强地继续往榜单上爬。   发了音频的微博号也炸号了,陈苏音助理却在此时接受了一家直播平台的直播采访。她在采访中说出一个真相,原来黄湛隐是一个pua满级毕业者。   “……苏音姐觉得两人年纪相差太大了,开始是拒绝的,黄湛隐很会做戏,各种体贴,拍《情满大梁》的时候每天下工一定给苏音姐打电话,嘘寒问暖……后来他们在一起了,黄湛隐就开始用温柔关心的语气打击苏音姐,苏音姐还以为是自己的不对,是黄湛隐在包容她……她本来就比他大几岁,其实心里是有一点自卑的……他向苏音姐要资源,让苏音姐帮忙,也不知道怎么灌迷魂汤,竟然让苏音姐同意用自己去帮他换资源,我劝过了,苏音姐却听不进去……柯思敏其实也是一个傻子,打游戏网恋认识黄湛隐,还以为是真爱,我敢发誓,等她彻底被迷住,以后肯定也会被要求那样,黄湛隐就是一个垃圾,渣男!”   直播间挤进七百万观众,数量还在增加。   女助理爆出来的内幕太惊悚了,原来陈苏音生前与黄湛隐竟然是那样相处的,她一个三十出头还很年轻漂亮的女明星,怎么就那么傻?   粉丝沸腾了,愤怒了,“黄湛隐pua渣男”的热搜随着他们的怒火直冲热搜榜第一。 第582章 金牌经纪人   直播间人数越来越多,忽然直播中断。   不久瑞和收到小林的电话。   “齐哥,真的太险了,还好柯思敏解约走了,如果她现在还是你的艺人,你就麻烦了,现在柯思敏被骂得特别惨。怪不得小桃几乎天天跟着她都不知道他们的恋情,原来他们是打游戏认识的,平时都在游戏里约会。”   “老子运气好呗,不然的话我现在肯定被公司领导骂。行了快去把车提回来,都放洗车行三天了,明天俊哲要去录节目,正好给他用。”   小林笑得贼兮兮的:“那辆车原先是楚哥给手下那个粉头发申请的,没想到咱们李老师突然就爆红了,可不也得单独配一辆车么,结果后勤就把那车配给李老师了,齐哥,这回你赢了哈!”   公司里的经纪人们也是存在竞争关系的,平时抢资源也抢得很凶,有时候一辆车一个助理也要抢,争的就是面子。   “那是,老子比楚朗强多了,行了快去提车吧!”   瑞和尽心尽力地扮演着意气风发的齐岳名经纪人,很认真地工作着。   邮箱里进来一封新邮件,原来是柯思敏以前主演的某部网剧终于要播了,剧组发来了宣传计划。他回复柯思敏已经解约,新经纪团队未知,同时附带柯思敏的手机号码过去,让他们自行联络。   柯思敏接到电话还有些欢欣,仔细数一数,她拍的剧还积压了不少呢。可一听剧方要求她以恋情来炒作热度做宣传,她的心一紧,下意识就是拒绝,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对方的打算,原来是看中她现在的热度,想要利用她的热度来为小网剧宣传,黑红也是红啊!   她反感极了,也觉得有一些丢脸。她并不是不愿意把自己的恋情拿来炒作,如果现在恩爱如蜜能得到人们的祝福,她愿意秀恩爱,可现在时机不对啊,哪怕她不认为自己小三,小三的戳儿还是死死地盖在她头上,她正在被全网骂呢!她要是现在还来用恋情炒作,她的名声一定会臭不可闻,男友的女友粉也绝对恨她入骨。   柯思敏承受不来这些,于是拒绝了。   不过既然网剧要播了,一些宣传还是必不可少的,柯思敏再害怕现在的处境也不得不出门。剧方见她不愿意配合这个炒作方案也不在意,反正人已经答应了跑宣传,她这个人就是一个热点,炒不炒的就摆在那里,那就是热度。采访的时候,记者堵着柯思敏不停询问她跟黄湛隐的恋情,以及与陈苏音三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   “你这么年轻漂亮,为什么会愿意做小三插入别人的感情呢?”   “听说你是华大毕业,正经名校教育出身,受到的是高等教育,请问你觉得你的这段感情是否符合公序良俗?”   “你对陈苏音有什么想说的?你去祭拜过她妈?”   这一句句提问,如同一把把尖刀扎进柯思敏的心脏,将她刺得体无完肤,她忍不住落荒而逃。那一次采访对她的心理伤害太大了,她再也不愿意参加任何活动和采访,自我保护般躲在家里不再外出,整天整夜将厚厚的窗帘拉紧,饶是如此,她的精神还是高度紧张,总觉得透过厚重的窗帘有眼睛在看着她,偶尔视线里看到一点亮的东西,都会一惊一乍,以为那是闪光灯。   瑞和没多关注黄湛隐和柯思敏那边的消息,不过他们两人到底是从海昌娱乐出去的,公司的人都在吃瓜,偶尔他也能听见一些消息。   比如黄湛隐否认了跟陈苏音的恋情,说那段音频是剪辑的,转头陈苏音的助理就拿出两人恋爱的证据,有聊天记录也有语音视频,锤死。   黄湛隐承认与陈苏音的恋情,说自己当时年少无知,陈苏音助理拿出黄湛隐主动追求陈苏音半年的证据,打脸黄湛隐。“年少无知”半年,这半年都是草履虫在操控你的脑子吗?再锤。   黄湛隐……黄湛隐团队不敢说话了,鬼知道那个助理到底还握有多少底牌?   事情轰轰烈烈闹了一个月,以黄湛隐龟缩不出声冷处理结束。但他的商业价值个人形象受到了很大打击,代言掉了好几个,正在谈的资源也没有后续,正打算播的剧也全部押后。柯思敏主演的网剧成为了陈苏音粉丝的战场,弹幕完全不能看,中间还有“慕名而来”的吃瓜网友,番茄评分跌破2.0,如果不是番茄评分机制限定最低只能2分,怕是能跌破零点。   那部网剧瑞和也看了一些,说句公道话,真没差到那个份儿上。他不喜柯思敏不假,但对待工作他是很敬业的,既然柯思敏就想演主角,找不到好资源的主角给她,那就再往下挑。小成本网剧女主角就还不错,自己公司的就有这些资源,以原身的人脉外头的也有一些可挑的。瑞和精挑细选,选的剧本和班底都是网剧那一茬里拔尖的。   出来的成品剪辑有一点问题,但绝对不止2分。   “不过播放量成绩还挺亮眼的,就看柯思敏喜不喜欢黑红了。”瑞和嘀咕两句就抛开了。   柯思敏开始不愿意的,后来有经纪公司要签她,给她深入剖析了一回,柯思敏才接受自己现在能走的就是黑红路线了。   也是,她就没有这么红过,关注度这么高,正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热度。哪怕是黑红,也好过事业半死不活,不温不火,错过一次就没有机会了。   新经纪公司给她规划得特别好,似乎只要她一签约,明天就能火遍全娱乐圈,成为最红女星。柯思敏也不傻,知道里面有画大饼的成分,但新公司的邀请对她来说不啻于及时雨,她已经被追着骂一个月了!黄湛隐那边总是联系不上,说是经纪人扣了他的手机和笔记本,打算让他断网半年避风头,连这个消息都是黄湛隐的助理偷偷跟她说的。   为什么偷偷的?因为黄湛隐瞒着新经纪人自己的恋情,让新东家那边措不及防,早先说好的签约待遇被搁置,说是要重新谈。她这个女朋友,自然也被新东家那边厌恶,男友之前说的到时候两人签一个经纪人的承诺肯定不能兑现了,那家公司也不可能会签她,他们要签的是一个上升期的、能够带给粉丝各种梦想与欢欣的偶像,不是一个带着女朋友秀恩爱的男艺人。甚至那边还觉得她有点“克夫”,万分瞧不起她。   上游戏一看,男友的那个账号也被注销了,两人绑定的夫妻关系也断了,看着游戏角色属性里的“已婚”变成“未婚”,柯思敏哭了。哭了两天,她坚强地面对现实,接受了新公司的橄榄枝。新公司接过她所有的工作,其中包括借着刚播完的网剧的余热,继续给柯思敏草人设。   “小柯,我在璀璨时代娱乐那边有认识的人,那边会让黄湛隐避风头几个月,等风波平了再出来。”   “我知道一些,云姐,签约的时候公司不插手我跟湛隐谈恋爱,没有强令我们分手我很感谢,可是璀璨时代那边不可能让我再跟湛隐联系了,我连他现在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经纪人云姐一脸精明相,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倒是显出两分可亲来。她笑着说:“我当然不插手了,他是当红流量男星嘛,你跟他恋爱只有好处的,别看他的粉丝一直骂你,带给你的热度是实打实的。璀璨时代不同意也好理解,不过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不看好你们的恋情。”   不用云姐说,柯思敏自己现在也不看好了。陈苏音的助理拿出来的证据,她并不没有全部相信,她不愿意相信男朋友那样温柔的人会pua,可是那些聊天记录截图和通话录音都不是假的,若是假的,男友的经纪公司早就去告了,不会龟缩着不敢出声。   她也是一个女人,也受了高等教育,看了那些记录心都在发凉。只是他们从事发到现在一直没有办法直接联系,她不愿意让自己这一年的感情不明不白地结束,所以心里还憋着一股气。   “我打听到一件事,可能你听了会很难受,不过我还是得说给你听。”   “云姐你说吧,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   被网络暴力了一个多月,现在的柯思敏心理承受能力强了很多。   “璀璨时代给黄湛隐初步拟定了几个复出计划,具体计划我当然打听不到,不过知道计划中的一个小核心。”云姐怜悯地看着她,“到时候黄湛隐会否认跟你的恋情,会统一口径说是你们只是朋友。”   “……”柯思敏抿唇,“这个消息准确吗?”   “我有九成把握。顶多半年,半年后他就会出山,他有一个电影早就定档好在中秋节播,他是男一号。到时候那边一否认,你身为女方很被动,所以我建议你能蹭他的热度就赶紧蹭,不然以后什么都落不着。”   柯思敏考虑了一晚,点头同意了。   瑞和是从热搜上才知道柯思敏的现状的,果然新经纪团队将她往黑红路线炒,现在看她的微博粉丝数,人气还挺可观的。他也只看两眼,自己的工作都忙不过来,前两年公司拍的宫廷大剧《大陈后宫记事》终于要定档了,宣传工作紧锣密鼓地开展。他现在手下有三个艺人,当年都参演了,虽只是戏份不多的配角,但这样班底、制作、投资的大剧,能沾一点光就得沾。 第583章 金牌经纪人   自从李俊哲在《恋你成眠》后爆火,瑞和的经纪事业终于全面开花。虞欣桐凭着综艺打响名气,后续的作品陆续播放,在娱乐圈里开始有立脚之地,说起虞欣桐的时候,会有人说“那个演了某某角色某某某角色的女演员”。   韩海菲则是因为前年在谍战剧中演的一个卧底交际花小火了,那个角色人设很好,扮相也相当美艳,将她的相貌优点和身材展露得淋漓尽致,一个枪战中的落泪回眸惊艳了不少观众,循着演员总表找到韩海菲的名字,摸上她的微博。正好《我有一座农庄》播放首支预告,反响还挺不错的,新来的粉丝在安利下开始期待综艺节目,瑞和让团队修图发微博,每一张都亲自审核。   忙碌了一个月,《大陈后宫记事》在桔子台独家开播,开播收视率直接破1,话题讨论度井喷上涨,海昌娱乐的老总笑得合不拢嘴,其他合伙投资人也非常满意。   收视率一炮打响,这可是好兆头啊。   之后又播了三天,直到周五那一集收视率也没有从1掉下来,坐实年度爆剧之名。周六周日没有播,《大陈》的同期电视剧暗搓搓地等着周一《大陈》收视率回落,不过他们失望了,《大陈》收视率一路飞升,先破2再破3,不止成为年度爆剧,更是最近十年的电视剧收视率冠军。   如此现象级的爆剧,吃红利的何止是一众主角?配角也跟着沾光,瑞和趁机又给韩海菲他们谈了几个资源,增加他们的曝光。   年末,虞欣桐主演的那部民国苦情剧也播了,成绩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但对虞欣桐来说却意义重大,代表着她也是有真正代表作的演员了。   等到隔年,李俊哲主演的偶像剧开播,因为和女主角的CP实在太火,瑞和与女方的团队合作营销,炒作两人因戏生情,从荧幕情侣走到现实钟情。有CP加持,两人热度不减,趁机参加了一个恋爱综艺节目,疯狂圈粉。李俊哲的事业由此爬上一个小高峰,让他成为了当红男星。   同时,虞欣桐和韩海菲也有各自的机遇。韩海菲前年出演的大男主权谋剧未播先火,她身为其中少数的女性角色之一,表演也分外出彩,得到了很大的关注。两人的名气逐年上涨。   身为一个经纪人,瑞和是合格的,公司对他这几年的工作报告也相当满意。除了柯思敏那个变数,手头有几个艺人,就将几个艺人安排得妥妥当当。现在几个人拎出来都小有分量,说一线二线还差一点,三线四线还挺名副其实的。别小看三四线的艺人,娱乐圈是艺人是呈现金字塔形态分布的,顶尖的终究是少数,能在几年间奋斗到三四线已经不容易了。   “要不要再带几个?今年收到不少简历,里头有一些很不错的新人。” 年会上,公司老总问瑞和。   “暂时没有带新人的想法,俊哲他们的事业终于有起色,我想着再拼一把,再帮他们更进一步,实在没有心力再待新人。我听说海哥从璀璨时代娱乐挖来一个金牌经纪人,那个经纪人还带了自己整个团队过来,明年咱们公司的年报肯定会更加漂亮,我先预祝海哥新年顺心如意了。”瑞和笑着将满满一杯酒喝完,手腕一转酒杯倒悬,半滴酒都没剩。   海老板原先是想将自己一个亲戚交给瑞和带的,见他说带不了还有一些不满,后来见他说话讨喜,又给自己面子,那点不满就没有了。看来是真的忙不过来,对自己这个老总还是很尊敬的嘛。   逃过一劫,瑞和松了一口气。谁不知道海老总的亲戚?去年就签进公司了,十九岁的大小姐,名字叫做海甜甜,听着挺甜,性格一点都不甜。架子摆得特别大,不顺心就扇助理耳光,在公司行走从来都是抬着下巴斜着眼睛瞧人。一年多的功夫,换了十几个助理了。最开始带她的是公司资历最老的杨姐,在娱乐圈工作这么些年,心脏不可谓不强大,也被那个大小姐气得够呛。半年前拿了一份医院的体检单,说是身体不好要修养,没精力带大小姐了。   这哪儿成呢?大小姐是奔着闪耀娱乐圈来的,一个病歪歪的经纪人能帮上什么忙?不成,得换了。   大小姐自己踢走了杨姐,找海总这个伯伯撒娇,另外找了经纪人。杨姐掸掸衣袖淡然微笑,艺人部的经纪人却被嚯嚯惨了,现在一听海老总说带新人,瑞和头顶的雷达就开始报警,立刻就从源头上给掐灭了,真是松了一口气。   结果年会后第三天,刚录完节目回公司的韩海菲在电梯处偶遇大小姐,在礼节性地朝大小姐笑了笑之后,大小姐忽然沉下脸,抬手就往韩海菲脸上扇了一巴掌。   电梯附近的人都傻眼了,大小姐的助理们一脸“见怪不怪”和“又来了”的无奈,韩海菲及她的助理和其他等电梯的公司员工与艺人,都震惊极了。   又不是疯狗,怎么无缘无故咬人呢?   “你干嘛啊?!”韩海菲的助理将韩海菲拉过来护住,小心地看韩海菲的脸。“海菲姐你没事吧?”   韩海菲知道这个女艺人的身份,但平白无故被打一巴掌,她如果忍下去以后也不用做人,谁都能来踩她一脚了。她看着女艺人问:“你为什么打我?”   “打你就打你了,还要什么原因。”大小姐屈尊降贵地回了一句,然后就径直走了。   韩海菲气得胸脯不停起伏。   大小姐站在电梯里,从慢慢合起的电梯门后面不屑地看着她,像是在看脚底下的一坨垃圾。   忍?忍?忍?   还忍个屁!   韩海菲爆发了,扒开还未合上的电梯门,一巴掌还给大小姐。   “啪!”   全场寂静。   大小姐捂着脸目瞪口呆,然后发了疯般要打回去。   “别冲动别冲动!”   “拦住拦住,快点告诉齐哥!”   “通知海总啊!”   “哎哟!”   电梯前混乱成一片。   “呜呜呜……”   “别哭了。”   “呜呜哇哇哇……”   “别哭了。”   瑞和叹气,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正嚎啕大哭的韩海菲:“你不是很厉害吗,一巴掌就呼过去了,做到了好多人想做却不敢做,敢做却做不到事情,多勇啊,现在哭什么呢。”   听他这么说,韩海菲哭得更凶了,边哭边说:“我后悔了,我当时就没忍住呜呜呜,那是大老板的亲戚,海昌娱乐的大小姐呜呜呜,齐哥我惨了,我要被雪藏了,我一定会被收拾的呜呜呜……”   “那倒是,海老板让我押你过去给大小姐磕头赔罪,你去不去?”   韩海菲哭得打嗝,她是真的在后怕,同时心中也万分委屈。可她在圈里也打拼几年了,是真的拼死拼活才有今天的成就,哪怕跟其他大红明星完全不能比,她也觉得心满意足,觉得自己棒棒的。结果现在得罪了公司老板的亲戚,公司闻名的大小姐,她一想起自己惨淡渺茫的未来,就悲从中来想要痛哭一场。她也不是爱哭的人,平时受再多苦再多劳累都能忍,只是想到自己的事业会因此受阻,她就无法抑制住惶恐。   “不……去吧,我去。”韩海菲擦擦泪,哽咽着说,“是我冲动了,她是大小姐,我又是哪根葱。”说着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像冒出两簇火,“我跟她道歉,不过我不后悔打她!她就是该打!”早知道最后都要道歉,她当时就该多扇一下。   瑞和听着她前后矛盾的话,心中无奈,一下子说后悔一下子又说不后悔,看来是真的气疯了。也是,寻常人遇到这种事就没有能心平气和的,他也没想到那位大小姐能荒唐无理到这种地步。照她那个说法,难道看见故宫不顺眼,还要让拆迁队将故宫拆了?   随心而活是洒脱,过分了就是傻逼,很明显那位大小姐就是一傻逼。   “别哭了,赶紧把眼泪擦擦,车已经在楼下等你了。”瑞和接了个电话,回身对韩海菲说道。   “嗝……去、去哪儿?什么车?”   “接你去机场的车,明美已经帮你的行李收拾好了,你去洗脸立刻出发。”   说话的时候,明美在门外探头:“海菲姐,你那套熊猫睡衣还没干,我给你带熊出没那一套可以吧?”   “可以——”韩海菲愣愣地回答。   “那就行了,走吧,我也送你去,别发愣了,车上再跟你说。”   等坐上车,韩海菲还觉得不踏实,问瑞和:“那我这就走了?不用道歉吗?真的没关系吗?”   “对。”瑞和在车上还在发邮件,“你忙着进组拍摄,拍摄计划暂时估计是半个月,等你拍完之后应该会有新的工作,到时候应该也回不来公司。至于道歉,一会儿到机场候机的时候,你亲自给海总打电话,态度诚恳一点。”   韩海菲有些惊喜,就是说她不用真的去下跪道歉了?跟海总道歉她愿意啊,只要不是跟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道歉就行。 第584章 金牌经纪人   见她欢喜的模样,瑞和说:“海小姐先动手是她不对,你还手也没有错,不过这件事你还是错了,你知道错在哪里吗?”   韩海菲收住喜意,讷讷地说:“我知道了,我不该下海总的面子。”   “对,你能想明白就好。海小姐为人怎么样,我们都管不着,但海总是她的伯伯,她在海总的庇护之下,所以伤了她就是伤海总的面子。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喜欢这些,觉得太过卑躬屈膝,低人一等,不过既然进了这个名利场,有些规则就是再不认同,你也得学着去适应。海总是我们海昌娱乐的老总,他的威严不容践踏,就算是之前的杨姐,多老的资历啊,带出来三个影后一个影帝了,放哪个公司都让人敬重,可海总让她带海小姐,她再不愿意不还是得带?想脱身还得拿身体问题做文章,给足了海总面子。你说,你一个才入行几年的女艺人,拿什么去撞海总的面子?”   “不过今天这事你干得解气,先撩者贱!就是该扇她!”   “啊?”韩海菲刚听了一番职场学问,正满腹愁绪低落,忽然听瑞和话题拐弯,一下子愣住,随后深深地感动了。“齐哥谢谢你,我闯了祸你还这么为我着想。”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是你的经纪人,本来就应该站在你这一边。海小姐实在太过分,她打了你,也是打我的脸。”瑞和冷笑一声,“我最近正在帮公司牵一桩资源,劳心劳力的,转头自己的脸被打得稀巴烂,相信海总应该能体谅我的心情的。”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娱乐圈是最不讲究脸面的地方,为了往上爬什么面子都可以往下踩,但同时娱乐圈也是最讲究脸面的地方,不然的话到这名利场争什么?争的就是一口气!   本来就是海小姐行事不正,就是韩海菲回敬了一巴掌,那也是自己活该。   “我说送你去机场不是找借口,我真的给你找了一个工作,前年你拍的《我有一座农庄》综艺效果挺不错的,现在节目组正在拍第五季,有一个固定嘉宾突发疾病住院了,那边联系我说想让你过去做代班,我同意了。”瑞和将笔记本电脑递给她,“拍摄地点在崧阳山,大概要拍半个月,那边信号不太好,很有可能会断网断信号。这是台本和拍摄计划,你先看吧。”   说到正事,韩海菲就全身心投入了。   到机场候机的时候,海总的助理打来电话,询问人到哪里了。   “在机场呢,请把电话给海总。”瑞和招手让韩海菲过来,韩海菲在电话对着海总诚恳地道歉,说对不起海总,辜负了海总的信任和培养,以后一定收敛性子云云。韩海菲说完,瑞和接着说:“海哥,海菲的行程太赶了,十分钟后飞机就要起飞了,等她拍摄节目回来我再让她跟您当面致歉。”   “齐哥,这样真的行吗?”韩海菲有些惴惴。   “没事,还有人帮忙的。”   海家,海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气吧?也没有。瑞和平时刷海总好感度刷得挺成功的,这事儿一出,海总其实也没怎么生气。艺人不懂事嘛,道歉就行了,至于远房侄女说的什么下跪道歉,他也没有当真。结果齐岳名就真的不来,公然抵抗他,他第一反应是有一些惊奇疑惑以及荒谬,齐岳名那小子怎么胆子这么大了,还真的带着韩海菲走了?是他这个老总没有威严吗?   “大伯,那个贱女人还没到吗?”海小姐拿着镜子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脸。   海总皱眉:“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开口那么粗鲁。”   海小姐撇嘴:“那她竟然敢打我,我心里气不过嘛。”她在心中冷哼,原本伯父想让她跟着齐岳名,结果齐岳名还不想带她,她心底憋着气,看见齐岳名手下的艺人韩海菲时就忍不住打量多两眼。韩海菲那狐媚模样,谁知道跟齐岳名有什么肮脏交易?韩海菲还敢看自己?是在看自己笑话吗?她就忍不住打了韩海菲一巴掌。她行事猖狂惯了,不觉得打一个小艺人有什么不对,顶多到时候让助理去道歉,多大一个事儿啊!结果韩海菲竟然敢打她,她一定不会罢休的!   “大伯,你一定要为我做主,我长这么大,我爸妈爷奶都没打过我。”海小姐嘟着嘴撒娇,“我爸说您会照顾我的,我都被人打了呜呜呜。”   听着侄女的哭声,海总心下叹气。怎么堂弟人那么能干,生的女儿却娇惯成这样?一派小家子气,一点都没有大户人家小姐的派头。   “她有工作,现在在机场。”海总将手机丢给助理,有些烦躁地拉了拉领口。今天是周日,他跟妻子约好了要出门游玩的,结果侄女哭哭啼啼地跑家里来,什么计划都耽搁了。一向识时务的齐岳名今天又不听他这个老板的话,他也积攒了火气,叫过助理刚想吩咐些什么,妻子从房间里出来,对他说:“老公你来一下。”给海总看了一段监控。   “我问过公司的人了,是甜甜先动的手,你看这监控,这个女艺人开始是忍下来的,后来甜甜说了什么她才动手的。旁观的人说,女艺人问甜甜为什么要打她,甜甜说看她不顺眼想打就打了。”   看完监控又听妻子说完前因后果,海总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以为是侄女被欺负,原来是自己先没事找事,结果遇上硬茬子,人家性子烈,气性上头回了一耳刮子。   这叫什么?叫做丢人现眼!   “甜甜啊,也是太骄纵了些,你虽是大老板,底下人都敬重你,看在你的份上多多照顾她,可甜甜太不知道分寸了。听说进公司才一年,就惹出了不少事情,打跑了不少助理。她是你的侄女,人家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日子久了心里肯定在嘀咕。这个女艺人是齐哥在带的吧?齐哥也是公司的老人了,我记得当年我进公司的时候,齐哥就已经在公司十年了,那时候正好发生一件事不知道老公你还记不得,就是咱们公司一个女艺人在酒局上被一个煤矿老板强迫了,齐哥多豪气啊,直接喝下三瓶白的,愣是没让那个煤老板将人带走,那个煤老板最后也没生气。当时我就想啊,做齐哥的艺人真的太幸福了,我也想让他做我的经纪人,肯定有安全感,后来认识了你,有你保护我……”   海总的妻子一番追忆感慨的话,有效地击中海总的心。他想起了齐岳名这些年在公司的付出与贡献,的确是个让人信赖的可靠员工。   甜甜也真的太不懂事了,他也知道她骄纵了一些,但不知道竟然那么无理取闹。齐岳名是公司老人了,工作能力强,自己肯定得给他一点面子,他也值得自己给面子。这事对方占着理,所以才敢态度这么强硬,带着韩海菲一走了之,根本不来跟甜甜道歉。   自己不明真相,险些迁怒齐岳名,责罚韩海菲,好在还没做,要是真的动手为甜甜出气,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笑话他眼瞎心盲。   “对了,刚才我听见你在跟谁打电话,是齐哥吗?我听见你好像生气了。齐哥的脾气硬,人其实很不错,老公,你别跟他计较。”   海总哪里还敢计较,他都觉得丢脸死了。他出去让海甜甜回自己公寓,再让助理去跟海甜甜的经纪人交代,以后多管教海甜甜。   “教教她怎么尊重别人,下次要是再被别人打回来,我不会管了。”   这话是当着海甜甜的面说的。   海甜甜不可置信。   海甜甜哭哭啼啼。   海甜甜捂着脸哭着跑了。   “齐哥,海总这样就会原谅我吗?”飞机上,韩海菲还是心有不安。她又不傻,怎么可能在电话里道歉就能了事,海总明明是让她过去道歉的,刚才在电话里与海总道歉,海总的语气分明不是很好,一听就还在生气。“你刚才说有人会帮忙,谁能帮忙?”   “你安心休息吧,我有人脉。”瑞和分了一个眼罩给她,“我睡一下,有事再叫我。”   瑞和睡着了,昨晚他参加了一个饭局,直到早上七点多才散场,昨晚压根就没睡觉。勉强处理好韩海菲的事情,他现在眼皮子直打架。他并不怎么担心海总那边,就像他跟韩海菲说的,有人会帮忙。帮忙的人能是谁?能帮得上忙的自然是海总的妻子了。海总已经是第二次结婚了,这第二任妻子以前也是公司的艺人,不过还没红就嫁为人妇退圈相夫教子。   齐岳名跟海太太并没有什么私交,瑞和过来之后重点经营过与海太太的交情。毕竟在齐岳名因胃癌去世的时候,海总身体不好,公司是给海太太管理。   不管海太太是与海总夫妻情深,还是她的手段高,总是她是站在海总身边最成功,且一直站到最后的女人,与未来公司的掌权人交好百益无一害。   这不,关键时候这条人脉就派上用场了。 第585章 金牌经纪人   不过海太太那条人脉,经营起来还真的颇费功夫。为了投其所好,瑞和特地考察过。从公司某个与海太太关系不错的女经纪人口中,瑞和得知海太太在生产后腹部留下妊娠纹,颇为苦恼。用了许多办法,几年过去那纹痕都没有彻底消去。瑞和手中积攒了许多古方,从里面挑了一张对症的去妊娠纹的方子,在海太太生日的时候作为礼物送过去。海太太生日,公司有头有脸的人都会送礼,经纪人们也会随大流送礼物聊表心意。瑞和的礼物夹在中间,海太太原先没当一回事,打开一看,一下子极为惊喜。   当然了,海太太一开始没有相信,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结果这一试效果极好,这份情海太太自然记在了心里。   后来每次送礼物,瑞和都是送美容养颜的古方,次次都送到海太太心坎儿里去。   交情经营了几年,瑞和从来不曾走过海太太的后门,直到今天才求上门,海太太二话不说就答应会帮忙说情。   海甜甜这种性格,不可能在外跋扈对内就成小绵羊了,对着海太太这个伯娘多有冒犯。海太太看在丈夫的面子上,不会跟“孩子”计较,但心里的不满是一日日积攒起来了。今天还是难得的假期,孩子被婆婆带去玩了,她早就计划好今天跟丈夫去双人约会,好好经营夫妻之间的感情,保持新鲜感与甜蜜感。海甜甜哭啼啼地跑家里来打乱所有计划,海太太心中本就有些恼怒,因此瑞和求助,她立刻就答应了。   之后的半个月,瑞和陪着韩海菲录制节目,等综艺节目录制完毕,又马不停蹄地带她去参加一个电视剧的试镜。经历了海甜甜那件事,本就极有上进心的韩海菲更加奋发向上了,试镜她超常发挥,一下子就被选中了。   回来之后,瑞和亲自去找海总赔罪。都过了小一个月了,再加上妻子的影响,海总当初就算有不满也早就散去。这一次回来,瑞和将上回牵线到一半的一个项目也办妥了,这样一来海总更加没什么不高兴的了。   下楼的时候,瑞和遇上了海甜甜。海甜甜认出瑞和,那张脸拉得老长,忍不住说了几句难听的话。瑞和都不想跟没脑子的人计较,那不是跌份吗?   海甜甜气得跳脚,甩手就给助理一巴掌出气:“还不快按电梯,拖拖沓沓的想累死我啊!”   小林在办公室等瑞和,报告这阵子公司的情况。   “开头几天,海小姐一直来办公室堵你,总是不相信你和韩老师都不在公司,后来见真的堵不到人,这才走了。这些是我搜集到的资料,齐哥,真要往外放啊?被海总知道就完蛋啦。”   “当然要放,就放到申南娱乐吧,他们最喜欢热度,给钱什么都敢放的。”瑞和将钱转给他。   小林胆子也大,既然瑞和不改变主意,他就大着胆子去做了。   其实瑞和也没想干什么,就是想让海甜甜不高兴,顺便黑一黑她。   申南娱乐收到钱,果然就开始发海甜甜的稿子,有海甜甜在学校时霸凌女同学的,有进娱乐圈后掌掴助理、对前辈不敬、没礼貌耍大牌的……全都有理有据,图文并茂。   海甜甜最喜欢闲着的时候上网搜自己的名字,公司给她买了不少营销,什么学霸啊,最美校花啊,气质美女啊,白富美啊,套过不少人设。   一般来说,想要营销就先盯着一个点来,这样才能特色鲜明,让民众记住,再没有这样东边一锤子西边一椽子挨个试一遍的。之所以营销得这么杂,还是海甜甜自己的主意,偶尔她还会花钱让助理去给自己买通稿,她最喜欢营销自己白富美的人设,九宫格精修图加上夸奖她的软文,最能让她心情舒畅,比买包还高兴。   今天也是一样,海甜甜敷着面膜开始网上冲浪,照例搜自己名字,想看一下昨天刚买的通稿下面网友的评论,一看就炸了。   “谁干的!”忽然,海甜甜将手机摔出去,满脸气恼,一叠声地喊助理过来,“去查,找公关部帮我删帖,胡说八道!”说着又要去换衣服,她要去找大伯,让大伯帮她出气!   竟然敢说她的坏话,说她脾气暴躁为人刻薄,她要撕烂写帖子人的嘴!哪家媒体发的?她要让那家媒体倒闭!   海总按着太阳穴,叹气:“甜甜,你以为你大伯我很厉害,能呼风唤雨吗?我真没办法让哪一家媒体倒闭,它什么都敢发,你以为就没有一点背景?”   海甜甜不信,自家伯父是海昌娱乐的老总!想要对付一家媒体不是轻而易举?里都说了,“天凉王破”,伯父怎么一点老总的霸气都没有?   若是海总知道她内心所想,怕是会对这个侄女彻底失去信心,可惜的是他不知道,为了堂弟的面子,还是得花钱动用人脉去将通稿撤下来。再叮嘱侄女要低调做事谦逊做人,不然的话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少。   海甜甜抱怨:“肯定是有人嫉妒我,是我的对家干的。”   “……”海总摆手让她出去,真是心累。   大小姐在公司摔摔打打,不少人都在看笑话。   说起来,她出道一年多了,营销倒是不少,但因为还没有什么好作友们其实也不太认识她,只觉得名字耳熟。人不红,自然连对家都没有,也不会有人黑她,第一次被黑海甜甜的团队就反应得不太及时,加上她又是真跋扈,读书时候的黑料一筐筐的,都是石锤。   等海总让公关部的人去压热度,海甜甜的臭名已经传遍了,哪怕海昌公司严词厉语出声明否认了,但还是给网民留下了她嚣张跋扈的印象。   人还没红,人设就先崩了。   韩海菲在背剧本的间隙看一下新闻,顿时如有神助,能多背下三页台词。   在那之后,海甜甜的性子还是不懂收敛,某一日得罪了业内某个有厚实背景的女艺人,被那个女艺人背后的势力封杀了。海总用公司捧了侄女几年,投入大于收获,细算还赔了,他也非常无奈,后来侄女的母亲给她介绍对象,侄女被相亲对象的脸和柔情迷得七晕八素,还做什么明星啊?立刻退圈,结婚去!丢下一地烂摊子就走了。   海太太劝他:“你也尽心了,也不算辜负堂祖母的委托。”海总这才放下,将海甜甜的经纪团队保留下来,给公司一个颇有实力的当红女星用。   那是两年后的事情,说回现在,春节再次来临,这是瑞和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个春节了。今年韩海菲他们三人都被地方电视台邀请参加春节晚会录制,不再需要瑞和再去找门路将他们塞进去了。也真是凑巧,当年他带着虞欣桐在电视台遇上宋雪云,今年又遇上了。   宋雪云到底还是复出了,并没有签经纪公司,而是自己开了工作室,挂靠在大经纪公司之下。她这几年复出的发展并不好,参演的电视剧并没有给她带来预期的热度,她在最好的年华退圈结婚生子,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再也回不到最初的位置,这就是女艺人的悲哀之处,娱乐圈向来如此残忍。   “齐哥。”宋雪云对瑞和淡淡地笑,“有空一起喝一杯咖啡吗?”   还是在这间咖啡厅里,瑞和扫了一眼宋雪云的装扮和气色,夸她跟以前一样气质夺目。   听着这客套话,宋雪云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着疲惫。   “我老了,现在都找不到好剧本,再过几年我可能就得去演男女主的母亲了,呵呵。”   瑞和宽慰两句,不痛不痒。宋雪云也不是要来听他的宽慰的,她喝了一口咖啡,说了来意:“当年我请你做我的经纪人,可惜当时我这边有些私事不太平静……现在我也自己开了工作室了,两年下来也算顺利,你有没有兴趣来我这边?”   年轻的时候,宋雪云并不觉得一个经纪人有多重要,她自出道就在齐岳名手下,说起来并没有遇到多少风雨。等怀揣着喜悦嫁入豪门,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有了依靠,现实却给了她当头棒喝。结婚之后她才知道,丈夫名下什么都没有,不管是住的大别墅开的豪车,全部都不是丈夫的。每个月公婆会给丈夫发零花钱,她再从丈夫手中领零花钱,婆家竟防她至此!   等她生了孩子,情况也不见改善。宋雪云的确小有积蓄,但开销也大,维持嫁入豪门的体面也需要钱财。丈夫也是一个爱玩的性子,根本没有责任感,等外头又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更是一毛钱不给她,自己在外头花天酒地。   本以为嫁入豪门能过上好日子,事实却跟想象截然相反。孩子倒是很受婆家喜欢,她这个生母却更像一个生育机器,不得敬重。   不用几年,宋雪云就受不了,打算复出拍戏赚钱,婆家又嫌弃她抛头露脸丢人现眼。拉锯了两年,宋雪云以离婚收场,留下儿子拿了五千万赡养费重回娱乐圈。   返回娱乐圈也不容易,其中的辛酸苦辣就别说了,自己开工作室的难处让宋雪云深深认识到,一个可靠的经纪人以及可靠的团队是多么难得。挑来挑去,她还是觉得齐岳名这个经纪人最好。   听了宋雪云的邀请,瑞和笑着谢过她的看重,却还是婉拒了。 第586章 金牌经纪人   “我不想离开海昌娱乐,而且我的合同还长着呢。”齐岳名的事业基底就在海昌娱乐,人脉也是从海昌娱乐发散出去了,这里就是他的战场。一走,二十来年的积累不说全没了,也被拦腰截断,得不偿失。   再说了,经纪关系是双向选择,现在的宋雪云已经不是当年灵气满满的女演员了,瑞和也看过她这几年的作品,演技毫无进步不说,还退步了。豪门生活的磋磨、生育之苦以及离婚独自拼搏的艰难,完全耗尽了她所有灵气,她的眼神疲惫中又透着野心。想要再红,非常难。   宋雪云许了一些好处与待遇,瑞和还是婉拒,她脸上就有一些不好看了。   与宋雪云告别之后,瑞和颇有一些感叹,宋雪云还是放不下心中骄傲,连拉拢他都表现出两分屈尊降贵,摆着架子,怎么人情世故还没有长进?   后来,海总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他被挖角的事情,还找他过去谈话。聊天的时候,还说到了海甜甜。瑞和知道他心中有所怀疑,但他神情坦荡,顺着他的话说了几句“等海小姐长大就懂事了”的宽慰话。海总打量了他几眼,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他再怀疑也没用,查不到证据啊。甜甜得罪的人太多了,想要整她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是谁下手黑她?而且他的老婆说得也对,如果不是甜甜做事太肆意不留情面,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他身为长辈,最要紧的是教导好她。   过了年,瑞和又准备回海城上班,李俊哲给她打电话,语气严肃:“齐哥,我和缤馨分手了。”   “怎么了?”瑞和诧异。李俊哲与宋缤馨因戏生情假戏真做,两人的团队一起合作,将两人的事业推向一个高峰,前几天还是情人节,两人还做了一个连麦直播,热度不低。   “她……”李俊哲深吸一口气,“她生日在正月初二,我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去她老家为她过生日,可是她不在家……她跟松雅娱乐老板的侄子出国滑雪了。”正蜜恋的女朋友给他戴绿帽子,他心中又愤怒又伤心。   瑞和十分同情他:“好,你想分手就分手,你想静悄悄分手,还是有别的想法?”   李俊哲已经在家静了三天了,心中有了决断:“就说我们聚少离多,和平分手吧。”   “好。”   瑞和跟宋缤馨的经纪团队联系,两方同时在微博发表了和平分手声明。   年后复工,李俊哲的气质更显沉稳,他对瑞和说:“我以为我和她可以一直下去,可是戏里戏外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也许是情场失意事业得意,李俊哲试镜通过了一部电影的男主角,上辈子这部小成本小制作的悬疑电影成为暑期票房黑马,狂揽一亿七千万票房。瑞和主动去接触电影导演,得知还差投资,便牵线拉了两个投资商,自己也投了一百万进去。自己投资的剧,当然不能浪费名额,虞欣桐过来客串了一个角色,瑞和也几乎从头到尾都在跟组。   得闲的时候瑞和会上网看柯思敏的新闻,前年解约、爆出恋情、签新经纪公司的她,刚开始热度的确不低,她跟黄湛隐的恋情让人注目,新经纪团队用恋情帮她炒作,接了几个综艺节目,短时间里的确挺火的。后来黄湛隐为了电影宣传复出,否认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柯思敏的经纪团队一直拉着他炒作,两个有情人最后刀剑相向。到今天,柯思敏还处于黑红状态,黄湛隐的粉丝们不愿意放过她这个“蹭热度的贱人”,不放弃任何一个战场,柯思敏的微博下的评论很是不堪入目。   比如今天柯思敏刚发了九宫图街拍,第一个评论的不是粉丝,而是黑粉。将评论往下划拉,全部都是在骂她的,到百来条之后才有粉丝的评论,评论区完全控不住。   瑞和看柯思敏的消息当做消遣,柯思敏自己身处其中,却万分心酸。   距离她离开海昌娱乐也快两年了,她的发展并不是很顺利,经纪人平时都不让她看网上评论,说这就是走黑红路线应该承受的压力。   是,黑红也是红,但真的走这条路,柯思敏真的身心俱疲。   没有人能够面不改色地面对网络上的诋毁与咒骂,还有浸透到现实生活中的臭鸡蛋和恐怖快递,柯思敏也不例外。被黑之后,当年在公司年会上被宋悦和扇巴掌的视频也人爆了出来,宋悦和点赞又取消了爆料她是惯三的微博,更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她的工作很多,但质量都不高,她知道他们是想要她的热度,冲着她的绯闻和黑点而来。那些眼光,能让人内心逐渐崩溃。可她又无法逃离,只能让烈火继续烧着她,维持着虚假的繁荣。   这些就已经够让她难受的了,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她的妹妹大学毕业了,她父亲说让她带一带妹妹。   带一带?   不就是说让她给妹妹沾光,让妹妹出头吗?   这些年她付出了这么多,忍气吞声,受尽侮辱,难道是为了给妹妹做垫脚石的?她完全无法忍受!   海昌娱乐今天一大早就忙开了。公司今年开启了新项目,新项目由海总的妻子海太太主持,主旨是为公司挑选新人。海太太说:“以前是先看简历,我却觉得先看人效果会更好,这样才能为公司引来更多的人才。”   为此,海太太还与某个网络平台合作,打算录制一期综艺节目,向观众展现公司招录艺人的过程。   上头发话,海总支持,整个公司当然就忙碌起来。   上辈子也有这件事,瑞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当年柯思敏的妹妹也来公司面试了。因为听柯思敏说多了家里人对她的苛待以及妹妹对她的欺辱与不敬,齐岳名对柯思敏妹妹的印象很不好,当时柯思敏的妹妹是入初选的,在柯思敏的请求下,齐岳名在复赛中用自己关键一票将她刷了下去,没让她进海昌娱乐让柯思敏心中憋闷。   这辈子,柯思敏现在早就不在海昌娱乐了,瑞和心中记挂着上辈子齐岳名曾经看好过的几个好苗子,没想到再次见到了柯意涵。   柯意涵刚大学毕业,清纯水灵,长相略逊柯思敏一筹,但也是一个小美人了。瑞和客观地观察一番,觉得她资质还真不错,拿一个参照物来看的话,与几年前刚毕业的韩海菲水平差不多。   某天录制结束后,柯意涵主动来找瑞和。   “齐哥,我知道你。”柯意涵笑着说,“我大姐毕业后不去家里的公司偏要进娱乐圈,我知道是因为我,我们从小争到大,我做什么她就要抢,她做什么我也要抢,不过我没想到她会跟着我进娱乐圈。”   刚见面就说这些私事,瑞和对柯意涵的性格也有了解,问她:“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和柯思敏的经纪关系早就中断了。”   柯意涵展颜笑:“我知道啊,所以我对你很好奇,我大姐长得是很好看,不过我没想到她刚投简历就顺利签约了,我打听过你,对你非常好奇,我想知道什么样的经纪人能看上我大姐那样的花瓶。”她说起柯思敏毫无敬意,“毕竟进娱乐圈的美女那么多,多的是才女,凭什么齐哥你能看上她。”   瑞和拧开保温瓶喝水,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齐哥,你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柯意涵愣了一下,然后又笑开了。她很喜欢笑,笑的时候跟柯思敏那三分相似就消失了。“所以我托我妈妈小小地调查了一下你,发现齐哥你跟我大姐的妈妈以前是男女朋友关系,而且我大姐是故意到你身边来的。”她眨了眨眼,意有所指,“但是她应该从来没跟你说过吧?”   这样一个女孩……   瑞和并没有说什么,只看着她,用眼神问她的意图。   见状,柯意涵暗骂一声老狐狸,却也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齐哥你的心思,你对大姐应该是有怨恨的吧?所以故意签下她,却没有用心培养她,她出道几年都没有出名,还是离开你跳槽到别处才红了起来。我可以帮忙,以后我们可以合作,一起报复柯思敏!”   “……”瑞和打量柯意涵,这姑娘原来是聪明外露,其实却是个傻子啊。他摆手:“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明白,如果你说的要紧事是这些没头没尾的怪话,那就别再说了,我还有工作,你先回去吧。”   “齐哥!你不用隐瞒,柯思敏这个人心计很深,你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亲自打压她有损身份,让我来就合适多了,我们可以合作,我跟她的年纪差不了几岁,我一定可以把她压得死死的。”   越说越不像样,瑞和皱眉:“别再说了,你既然来海昌娱乐比赛,那就好好比赛,按规矩来,多余的话都是浪费,出去吧。”   柯意涵咬了咬下唇:“齐哥,我知道我突然这么说你一定不信任我,我会证明我的诚意的。”   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   柯意涵回头,面露惊喜。   瑞和看着她:“我再说一遍,我和柯思敏没有任何私人恩怨,也完全没有报复她的想法,你刚才说的话,我一句都不赞同,别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也别打着我的旗号。”   这样不留情面,柯意涵觉得脸上被打了一巴掌,出去之后还觉得脸上在发烧。上车之后,她掏出口袋里的录音笔,黑着脸将其关掉。   见过柯意涵之后,瑞和深觉得柯家姐妹皆有病,避之不及。 第587章 金牌经纪人   后来,柯意涵成绩优秀,成功签约了海昌娱乐,当然了带她的经纪人不是瑞和。瑞和从新人里挑了两个,一男一女,以他的眼光来看都是好苗子。海昌娱乐这番动作效果还不错,自制综艺在网上小有热度,网友调侃这是“艺人签约101”,看得还挺有滋有味的。海昌娱乐的综艺刚播完,其他公司就陆续效仿,网友对经纪公司是如何挑选优质艺人签约入行还是很感兴趣的,一时之间这种题材的自制综艺在网络上关注度不停上升。   海太太入驻公司管理层,首战告捷。海总与有荣焉,掏钱办庆功宴,给海太太做脸。   “海太太真的好厉害啊,简直是人生赢家。”从柯思敏走了之后,小桃先是跟着虞欣桐,等新人签约过来,她就去照顾新人了。性子倒是仍然活泛,每天都叽叽喳喳地活泼闹人,她来给瑞和报告工作之后,笑嘻嘻地跟瑞和聊八卦:“齐哥,听说海太太以前也是公司艺人,你跟她熟不熟啊?”   瑞和拿笔敲她的头:“怎么这么八卦。”   多了两个艺人,瑞和明显更加忙碌起来。好在韩海菲、李俊哲与虞欣桐三人的事业早就进入正轨,身为二三线的演员,工作量大幅度减少,从以前的求量到现在的求质,瑞和为他们挑选资源更加细致起来。   年底时,韩海菲因主演的某部现实题材电视剧得到了金牡丹奖视后提名,最后虽然没有获奖,但也在履历上添了一笔,在剧本的选择上有了更多余地。虞欣桐前几年因参加《演员请就位》,受到了嘉宾周影后的提携,算是三人中最早试水电影圈的。这两年瑞和尽力帮她找好的电影资源,今年她凭借某部文艺电影的角色得到优秀新人奖,瑞和很为她感到高兴。   可惜的是李俊哲后半年没有什么工作,反倒是被分手的前女友宋缤馨贴着炒作。两人和平分手之后,女方被踢爆与李俊哲恋爱期间出轨某富二代。即使瑞和与对方团队解释,并不是自己这边爆出来的料,宋缤馨的经纪团队仍然记恨,开始抹黑李俊哲试图洗白宋缤馨。   两人分手时,李俊哲并没有留下宋缤馨出轨的证据,被宋缤馨团队反泼脏水,竟然还无还手之力。瑞和花心思搜集证据,费了不少功夫,可惜澄清是女方出轨而非男方才导致两人分手后,女方还是不放过李俊哲,开始买通稿称李俊哲在谈恋爱过程中的种种错处,硬要拉他下水。   纠缠了几个月,瑞和终于找到机会拿到宋缤馨曾经交通肇事逃逸的丑闻证据,把消息爆了出去。   一记重锤下去,宋缤馨的团队最终哑火。   宋缤馨本来就是乖巧清纯的人设,这样的人品污点对她的人设来说是灭顶之灾,她的团队哪里还有精力拉李俊哲炒作?他们恨不得网民能够立刻将宋缤馨这个名字忘在脑后,半个字都不要提她,听到名字也记不起是谁。   可惜这个想法是在做梦,这几个月宋缤馨的团队炒作李俊哲太过分了,热度起起落落一直保持着,引来了不少网民的恶感,现在宋缤馨爆出曾经交通肇事逃逸,一下子就被骂上热搜。宋缤馨的团队匆匆花钱压下去,由公司代表宋缤馨发声明对大众与粉丝道歉,称以后会遵守交通法规,日省己身等等,然后自此闭嘴成鹌鹑,期望等时间过去事情淡去。   一来一去,虽后来反击成功,李俊哲颇有一些灰心丧气,提出想要放一个小长假。瑞和批假,让他一歇就歇到年底。   娱乐圈纷纷扰扰,从来都不会平静,想要走这条路,就要有一颗坚韧的心脏。可道理是这么说,人是感性的动物,许多情绪都无法控制,会受伤会难过会痛苦。   “明年有一个军旅电视剧要开始挑演员了,你也休息了几个月了,等过完年回来就给我打起精神来!”瑞和告诫李俊哲,“你出道也有六年了,明年就二十八岁了,正是男演员事业发展的黄金时期,你自己如果不上心,谁都帮不了你。”   “我会的。”李俊哲沉声应道。   等过完春节回来,李俊哲果然将状态完全调整好了,为了试镜开始努力健身强壮体格,让瑞和松了一口气。   上辈子这个时候,齐岳名已经退出娱乐圈了,虽还关注着娱乐圈,但肯定没有特地去了解。于是瑞和从齐岳名记忆里得到的信息,从今年开始急剧减少。能依仗着那些记忆将李俊哲他们带到现在的成绩,瑞和已经很满足了,这几年他也在努力学习着培养自己身为一个经纪人的眼光和能力,他有信心即使没有原身记忆带来的“先知”,也能继续做好一个出色的经纪人。   相对于瑞和的信心满满,出道七年了的柯思敏对自己的未来陷入迷茫绝望之中。从去年开始,她就几乎接不到工作,事业相当于停摆了。原先她愤恨父亲让她“带一带”妹妹,她还担心妹妹会拉着她炒作吸她的血,结果她的事业如同一潭死水。妹妹柯意涵只发过一次通稿,见吸血不成就立刻收手,怕热度倒灌,反倒被她吸血。   被吸血,柯思敏觉得不高兴,可被嫌弃没血可吸反倒是要倒贴热度,柯思敏又觉得深受大辱。   她的性格本就有一些偏执,接连遇到渣男给她带来不少打击,后来走黑红路线发一张雨后彩虹照也会被骂,事业发展达不到预期,她的性格越发敏感执拗了,一点就爆。   “你说什么?”这一天,她听着经纪人的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经纪人淡定地说:“柯意涵运气实在不错,最近热播的电视剧虽然只是一个配角却比女主角还要出彩,又豁得出去营销炒作,这阵子的热度相当可观,现在爆出你们的关系能够给你带来好处。你别急着拒绝,你要有自知之明!你已经过气了!现在需要的是热度,继母继女的故事自古就是大家关注的话题,里面有多少文章可以做?你要不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你。”他手下的艺人有十来个,红的不红的都有,也没那么精力一直放在一个短暂红过就过气的女艺人身上。   当年她与柯思敏交心谈话,十分重视她的模样似乎还近在眼前。柯思敏紧紧握住拳头,半晌咬牙点头:“好。”   看到网上关于柯思敏与柯意涵的通稿时,瑞和真是忍不住对柯思敏的经纪人竖起大拇指,真是营销鬼才。   柯意涵气得砸烂一个杯子:“贱人!贱人!不是看不起我吗,怎么就自打脸了!”她的团队之前为她营销时,只是说她与柯思敏是姐妹,踩着柯思敏夸自己而已。结果柯思敏那边更狠,直接拿她母亲来说事,明明她母亲是在柯思敏的母亲死后第三年才嫁进来的,正正经经由亲戚介绍做媒,不是小三不是小四,凭什么柯思敏看不起她母亲?   柯思敏的母亲的确是抑郁症自杀去世的不假,可那又关她母亲什么事?那时候她母亲还不认识父亲呢!如果真的有骨气有孝心,那就去恨父亲啊,只会装模作样,迁怒继母和她这个异母妹妹,真是个贱人!   “这件事要澄清不容易,不过如果你能请来你父亲母亲接受采访,一定事半功倍。”经纪人对柯意涵说,“你母亲是配角,主角是你父亲,你能说服吗?”   能吗?若是能,柯意涵就不会这么生气了。她从懂事起就跟柯思敏关系不好,两人相差五岁,还能斗成斗鸡眼,就是因为父亲糊涂,让两个女儿都心生怨气。哪怕你能偏向一个呢?还能让一个女儿如愿。   瑞和与柯意涵的经纪人并不相熟,只隐约知道柯意涵与柯思敏在网上对掐,掐得天昏地暗的,什么继母继女的伦理话题编得跟故事汇一样,跌宕起伏,狗血满满。柯思敏成了可怜继女灰姑娘,柯意涵成了恶毒的同父异母妹妹,各种真假爆料齐炖,让没见过这种炒作方式的吃瓜群众掉了手中的瓜子。   后来,柯意涵的经纪人过来找瑞和,说希望他能够帮忙将柯思敏踩死。他好笑地看着柯意涵的经纪人:“我只不过带了柯思敏三年,对她的现状丝毫不感兴趣。”虽然他日常吃柯思敏的瓜,看她过得不好就心情舒爽,但没有兴趣去动她。她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为什么要白费功夫,落人口舌?   再说了,这辈子柯思敏并无法伤害他,为什么不管是柯意涵还是其经纪人都以为自己会对柯思敏有怨恨,想要对付她?   柯意涵的经纪人很诚恳地说:“我知道,柯思敏的母亲当年为了攀高枝出轨跟你分手,你这些年一直没有结婚,心里一定过不去吧?可惜柯思敏现在不在你手里,你想要动手不方便,现在机会难得,做得好的话柯思敏一定在娱乐圈里混不下去,你考虑一下吧。”   出轨?   听到这个消息,瑞和心中惊讶了一下,不过他不是齐岳名,心绪毫无波动,还问:“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第588章 经纪人& 01 权宦   “很简单的,柯思敏前几年不是做了小三吗?插足了吴翰亭和宋悦和的恋情,后来还有插足陈苏音和黄湛隐的恋情,你是她的经纪人,一定留有一些东西吧?”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知道他们的意图后,瑞和摇头:“我并没有那些东西,你找错人了。”   “不可能,她当时还被宋悦和扇了一巴掌,就在年会上,我看见你带着她和宋悦和一起去休息室了,你是她的经纪人,就算你没有证据,你能站出来作证就成。”   瑞和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他,自己的样子很蠢吗?哪怕他真的想收拾柯思敏,也用不着使用这种简单粗暴伤害自己名誉的办法。对方还要再劝,瑞和还是无动于衷,将人请了出去。   柯意涵得知事情不顺,抓着手背缓解焦躁的情绪。“明明我以前就调查过,他跟柯思敏她妈交往过,是柯思敏她妈给他戴绿帽子,他都不结婚,难道不是因为受了情伤吗?”   “这些只是你的猜测。”她的经纪人摇头,“我也去打听了,其实柯思敏刚签约的时候,齐岳名对她很器重,非常照顾。”   “可是后来他就不管她了啊,谁知道是不是欲擒故纵。”   “所以我说,那只是你的猜测!现在他不同意,我也找不到相应的证据,能怎么办?”经纪人有一些暴躁,“最好还是让你父亲出马,你如果不能说服他,那我亲自去!”   后来,瑞和看见了柯父的采访,采访中他否认了柯思敏团队的一些营销,说自己与柯意涵的母亲在婚前并不存在任何不正当不道德的关系,而继妻与他结婚之后,操持家务奉养父母抚养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很感谢妻子对家庭的奉献云云。   看着视频里的男人,瑞和想起自己刚调查到的事情。齐岳名一直以为他们是因为距离而分手,对初恋怀有许多浪漫与怅然,可柯意涵与其经纪人之前话让他记在心里,特地请人去查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一查才知道,原来苏慧敏当初真的是出轨了。怪不对柯意涵会想找他一起对付柯思敏,她认为齐岳名应该恨屋及乌对柯思敏有报复之心,还真的是有理有据。   那么柯思敏知不知道呢?也许开始是不知道的,所以才会心安理得地利用齐岳名移情的爱护。也许后来知道了,所以明明事业发展正顺还要跳槽?   不过这也只是瑞和的猜测了,他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多想无益。迟他冷眼看着柯家姐妹的撕逼,再次觉得自己远离她们是对的。   也不知道柯意涵是怎么说动柯父的,他在采访里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言语中站在了妻子那一边,妻子没有过错有功劳,那么有过错的又会是谁?他的话将大女儿踩进深渊。   身为一个艺人,不管私底下是什么样的,对外一定要展现出正能量与积极向上的一面,柯思敏在与妹妹的斗争中彻底落败,哪怕有理智的网民猜测其中有隐情,“不孝”“白眼狼”的罪名还是挂在她身上,她的个人形象受损,才刚回暖的事业瞬间跌入冰层。   等再过六年,娱乐圈就完全听不到柯思敏的名字了。   偶尔想起时,瑞和才会去关注一下,知道她已经完全接不到任何工作,目前只能通过网络直播开淘宝店维持生计。柯意涵的发展倒是还算顺利,与柯思敏是因姐妹矛盾而莽撞投身娱乐圈不同,她是科班出身,本身野心勃勃,对自己的未来有着十足的规划,能踩的就踩,能利用的就利用,完全没有犹豫。但她太过偏激,心思暗沉,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是一飞冲天,就是在某一天可能会翻车落悬崖。   六年过去,韩海菲先后拿到了金牡丹奖最佳女配角奖与金海棠奖视后,在电视圈里总算有了一席之地。她对电影没什么兴趣,接触两次后就彻底歇下走电影圈的心思,专心地追求下一部更优秀的电视剧表演。   前些年瑞和投资过的那部电影,后来上映时延续上辈子的轨迹爆红了,李俊哲身为男主演,也得到了金玉兰电影奖影帝提名。遗憾的是,在那之后,李俊哲的运气都不太好,三次提名影帝都没有得奖,慢慢地就有了“酱油影帝”的黑称,气得他的粉丝嗷嗷叫,撸袖子对讽刺李俊哲的黑子对喷。   与之相反的是虞欣桐的电影之路一直非常顺利,在此期间,虞欣桐得到了一次金玉兰电影奖影后提名,她细腻的表演得到一位导演的欣赏,那位导演为她介绍了一些不错的角色,在磨炼中虞欣桐的演技越发精进。她好像天生适合吃这一碗饭,在三十二岁与三十六岁时,分别斩获两座影后奖项。   除了手头的这三个大咖,瑞和后来新带的艺人也各有发展与际遇。有人留下,有人离开,然后再有新人加入,他用实力与资历逐渐成为了海昌娱乐的金牌经纪人。在杨姐退休退圈之后,他成为了海昌娱乐纯血经纪人中资历最深的一个,海总为了留住他,在公司上市之后给了他一些公司的股权,让他也成为股东之一。   在他如此风光的时候,瑞和偶然间遇到跳槽的柯意涵,她说柯思敏退圈结婚后婚姻生活不是很顺利,三不五时回娘家哭诉,她得了乳腺癌,听说是被丈夫和婆家气的。瑞和听过就算,事实上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关注她了。   瑞和直到六十六岁时才光荣褪下经纪人的标签,退圈回家继承家中的超市。齐岳名的父母身体健康,上辈子齐岳名因为胃癌先于父母逝世,这辈子瑞和奉养他们一个到九十一岁,一个到九十二岁。老夫妻临走之前,都是笑着的。齐老太太握着瑞和的手,哼哼地说:“我去找你爸了,我们能作伴,你不乖,以后就剩你一个人了。”说着眼睛湿润了。   “没事,我最近学会了跳广场舞,回头我就找一个好看的老太太,来一段夕阳红。”瑞和握着她的手笑着说道。   老太太摸了摸他的脸,然后闭上眼睛。   父母都去世之后,瑞和真的去跳广场舞了,每天锻炼身体,活到九十八岁才闭眼。   这个世界跟上个世界一样让他过得比较舒心安宁,回到任务空间后,瑞和问系统460:“下个世界会是什么世界?”   系统460看了看刚抽选出来的世界,难得地迟疑了。   “没关系,我亲自去看也是一样的,也许会是一个惊喜。”瑞和舒展了一下愈发凝实的魂体,“继续传送吧。”   这一次一睁眼,瑞和就觉得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旁边呼噜噜地睡着另一个人,头发梳成长长的辫子盘在脖子上,在这人的隔壁还有两个铺盖,被子叠得整齐。再看着一整间房,窄窄的不会超过十平方,一面墙上立着四个箱笼,旁边还有一个简单的衣服架子,上面挂着两件被烫得平滑的衣服。那样式有些眼熟,瑞和在自己脑中储备的历史知识中找了一遍,没有对得上的。不过很明显,那不是书生穿的,也不像普通人穿的。   瑞和冷静地伸手去摸这具身体的下身,饶是他已经有所猜测,在摸到的那一刻整个人还是抖了几下。   很好,这一次成了一个太监。   怪不得觉得不对呢!   太惊喜太刺激了,瑞和有些扛不住,果断重新躺下,闭眼接收原身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曾用名是宋大牛,用了十八年了,一朝进宫做太监,管事的太监嫌弃这个名字太土气,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福能。至于姓什么?管事太监眼睛一瞪:“都断子绝孙了,还想要什么姓?”然后大笔一挥给他登记上,催着他赶紧过去,后头排队的人还多着呢。   原身是自己在外头净身干净才报名入宫的,不然的话宫中采选太监,都要九岁以上十三岁以下。十八岁的宋大牛,根本不符合采选标准。   再说宋大牛为什么会选择走这条路,先说他用了十八年的曾用名吧,他是货真价实的放牛娃,出生的时候家里的老牛刚生了小牛,祖父就说:“刚好,这头小的就陪乖孙长大,以后等他大些了,就给他放。”很高兴地给孙子起名大牛,希望他能像小牛犊一样强壮。十六岁的时候,宋大牛的家乡起了水灾,堤坝一夜之间破开大口,大水呼啸而出,眨眼间就淹没了附近几个村镇。宋大牛被他的父亲死死往树上推,自己被洪浪卷走了。   宋大牛在树上过了六天六夜,险些没饿死。等到洪水退去哭着去找亲人,哪儿能找到呢?一个都没找到。   宋大牛失去所有亲人,又讨不回公道,真是万念俱灰。隔年,同村的田家人回来修租屋,给宋大牛带来了青梅竹马的消息。   田招娣,宋大牛的青梅竹马,从小到大两人都玩在一起,宋大牛放牛,田招娣也帮家里在一旁割猪草。四年前,田招娣救了一个落难公子哥,被公子哥的父母人认为养女,带走抚养了。那户人家姓路,男主人是个六品县令,家里没有女儿,就将养女送去选秀了。   田家人说,田招娣在宫中过得很不好,没有人帮衬,送一封家书出来都千难万难。在田家人的劝说下,宋大牛决定进宫帮田招娣。   原身的心愿很简单,他希望能够过安定幸福的日子,同时不要再被田招娣欺骗和利用,最后想要全家人讨回公道。 第589章 权宦   瑞和睁开眼睛,无奈极了。你说要是早来半个月,他还能扭转局势,可现在都净身进宫了,还能怎么办?   一个太监,想要在宫中过平安喜乐的日子,那是白日做梦。   现在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找机会出宫去,瑞和有信心将生活经营起来。二是留在宫中,看能不能爬到最高处,只要站在高处,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能过什么样的日子。   原身并没有说一定要出宫去,想来他自己也想不清楚,瑞和决定见机行事,先看看再说。   至于不要被田招娣欺骗利用,这也不难。现在的田招娣叫做路沁芬,进宫三年也只是一个宝林,根本不值得一提。   上辈子,宋大牛进宫后努力办差,辗转着被调到田招娣那边当差,成为田招娣的左臂右膀,帮着她做了不少事情。后来,田招娣陷害某位妃子的阴谋败露,为了自保田招娣将宋大牛推了出去当替死鬼。宋大牛死于仗刑,被打成一滩烂泥。   在瑞和看来,宋大牛心性简单,重情又执拗。他选择入宫做太监,既有对田招娣的青梅竹马之谊,也有想为亲人讨回公道的愿望。   堤坝溃堤,洪水一泻千里,毫无疑问修堤坝的官员有很大的责任。要知道潜江的堤坝六年前才修好,耗资极巨,修成之后负责的官员借此功绩一路高升,万分风光。这才过去多少年?下几天暴雨就溃堤了,里面没鬼都没人信。   洪水退去之后,幸存的百姓们到府衙申告,却被乱棍打出。来赈灾的大人们随意施几天清水一样的粥,好酒好菜地住了一个月,盆满钵满地回京去了。至于百姓的冤情,他们才不会管。   宋大牛跟乡民们一起去堵赈灾钦差,一次都没有堵到。满怀希望地看着钦差来,再心灰意冷地看着钦差走。   后来,田家人回乡修祖屋,遇上了宋大牛。在田招娣去做路家养女后,田家人也跟着一飞冲天,举家搬到了府城居住。每年年底回来祭祀,遇到老邻居宋家人都不带多瞧一眼的,非常倨傲。那一次,田招娣的哥哥却对宋大牛态度亲切,跟宋大牛说起以前的时光,说宋大牛与田招娣的儿时情分,然后感慨心疼田招娣在宫中无人可依,过得极为惨淡。   又诱惑地说道,鹿城水患归咎于贪官污吏,皇上被奸臣蒙蔽,如果田招娣能够受宠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就能帮宋大牛的家人和鹿城的其他人讨回公道了。   田招娣在两人感情最纯真的时候离开,那时候宋大牛对田招娣的感情既有玩伴情分,也有情窦初开的青涩情意。但一切都终止在田招娣去做路家养女,离开村子的那一天。也因此,宋大牛对田招娣的感情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在亲人全部离他而去的那个档口,大概也只有田招娣能让宋大牛能够有所慰藉吧。   加上他心中还藏着对修堤坝官员还有赈灾钦差的恨意,他想要报仇,田家人的话就像在黑暗中给他指引了道路。他生活的环境很简单,也没有见过大人物。他想着招娣现在也是娘娘了,如果真的能像戏文里说的一样生下皇子成为宠妃,有了权势之后就能帮他报仇了。   田招娣兄长的话,双管齐下,戳中宋大牛的心坎儿。   他的想法是那样简单直白,自以为看到一条光明大道,就像牛一样莽撞地冲过去,义无反顾。   “太傻了。”傻得让人心生怜惜。瑞和从床上爬起来,小心不要吵醒同屋子正在睡觉的室友,到箱笼里将原身攒的二十两银子拿出来。   今天是宋大牛入宫的第四个月。他勤劳蛮干,性子憨厚,受了排挤和欺负也不吭声,只埋头苦干。憨人有福,月初时宋大牛被掌事太监看中,觉得他老实本分,就将他调到储秀宫做杂役。这工作当然也很劳累,但总比在太监所没日没夜被分派工作强。   到储秀宫之后,宋大牛终于跟田招娣牵上线,田招娣偷偷来储秀宫,两人多年没见,相顾红了眼眶。田招娣给他指路,让他找机会进她居住的碧华阁,调到她身边去、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如果瑞和晚来两天,宋大牛就会拿着这二十两银子去走关系,从此踏上不归路。   “碧华阁当然不能去了,要去哪里?”瑞和思索着。   “福能,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睡在原身隔壁的小太监爬起来,睡眼朦胧地问。   “我睡不着。”瑞和将银子收进储物戒指里,淡定地将箱笼合起来,转身出去打水洗漱。   等进来后,小太监福喜也收拾妥当了,凑过来让瑞和分一点水给他洗漱。边洗脸,福喜边小声嘟囔:“我也睡不着,想想还觉得害怕。”   刚才瑞和来的时候,福喜的呼噜声堪比雷声。瑞和学着原身的模样,老实沉默,并没有回答。福喜自说自话:“我一睡着就想起前天……好好一个人,眨眼就血淋淋的……”他说着打了个寒颤。   “别说了,我们去吃早膳吧。”瑞和低声说道。   吃过早膳,瑞和就与福喜一起去上班了。最近正值选秀末尾,储秀宫中还住了一百来位秀女。原身之所以能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攒到二十两,就是因为秀女们出手大方,使唤原身跑腿干活都会打赏。积少成多,就有二十两了。   瑞和跟福喜一起到秀女们居住的宫殿外面值班,随时等候她们的召唤。一天下来,有秀女让瑞和去打热水,有秀女让他去粘蝉别让蝉鸣扰人,还有一个秀女想要新鲜的花插瓶,让他去摘花……   忙碌了一整天,得到了一两多赏银。   回到房间时,睡了一个白天的同宿舍室友们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去值夜班了,福喜是个活泼的性子,早就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瑞和窝在床上整理原身的记忆,梳理各种消息。   半个月后,选秀结束,新册封的妃嫔们离开储秀宫前往各自的住处,储秀宫闭宫,等待三年后再次开放。瑞和也终于决定接下来的路,他要去皇帝所在的建章宫。   这个目标对这具身体来说太难了,谁不想去皇帝的宫殿呢?那可是热灶中的热灶,每个缺儿都会被人争得头破血流。不过瑞和借着原身的记忆,很快有了主意。   大辰现任皇帝为永旭帝,登基已经八年了,该收拾的已经收拾完,兵权尽数收拢于手,皇权稳固。用一句简单粗暴的话来说,就是忙完了可以享福了。   这一次选秀,永旭帝选了八十七位秀女,可以预见后宫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非常热闹。田招娣也是正经选秀进宫的,距今也有三年了,听田家人说她进宫时并没有得到皇帝的青眼,初封就是惯例的更衣,过去三年只升一级为宝林,怪不得田招娣着急。   三年没有出头,她才十七岁,却已经算旧人了。这一次新入宫八十七位秀女,各个青春婀娜,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三岁,最大的也只有十六岁。   “初封的秀女里,就属宋美人位分最高,不过还有一个妍才人,她是唯一一个有封号的……”   听着贴身宫女说新晋秀女的情况,田招娣轻咬朱唇,心情十分不爽快。   本朝的后宫妃嫔等级并不复杂,更衣、宝林、常在、才人、美人、贵人、嫔、妃、贵妃,之上便是皇后。皇帝未登基时只是一个普通的王爷,后院里一正妃二侧妃早就满额,还有其他侍妾无数,等皇上登基,后宫的妻妾们皆有封赏,王妃成了皇后,二侧妃一个成了贵妃,一个成了淑妃,其他妾室封嫔封贵人、美人等不一而足。   她运气算不错了,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选秀进来的,可恨的是她的容貌并不是绝色,虽有心机但前几年年纪还是比较小,不是特别成熟,能够扒上路家做养女改变出身,已经是她竭尽脑力的筹划来的结果。种种原因蹉跎下来,她只是一个宝林,这一次选秀进来多少宝林?她走出去还得跟新人行礼,想想就十足憋屈。   挥退心腹后,田招娣想起了自己的少时玩伴宋大牛,现在的太监福能。做太监是断子绝孙的事情,凭借着少时的几分情谊,说实话她并没有信心能真的将大牛喊进来。她只记得,当时她被养父母接走时,大牛追着马车哭着喊她的名字。   进宫时,她初封更衣,一个婢女都不能带。养父母所在的路家只是普通官宦人家,能给她带来选秀的资格,却没有办法给她提供多少帮助,连钱财都极为吝啬。进宫来,哪里都需要钱,她好不容易收拢了身边一个宫女,就费了许多力气。她需要多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那个人如果是个太监就更好了,方便外出办事。   前年老家发生极严重的水患,死伤无数。那个时候,她因为是鹿城人难得受到皇上的关注,皇上喜欢跟她聊鹿城的风俗民情,她算是短时间受宠了一把。可那些宠爱就像露珠,晨间就消散了,她甚至连位分都没有升。田招娣不甘心,借着受宠那段时间积攒的钱财和人脉,送消息回老家。老天爷果然很眷顾她,宋大牛竟然真的没有死,还真的愿意进宫!   收到消息的那一刻,田招娣欣喜若狂。   只是一晃几个月过去,选秀都结束了,大牛那边还是没动静。田招娣有一些着急,但她强忍住让人去打听的欲望。她现在只有一个心腹婢女,上一次她是借着偷看秀女的理由去储秀宫的,这么干的人不止她一个,她并不打眼。现在选秀结束储秀宫闭宫,她再过去就太奇怪,太过引人注目了。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耐心地等。她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所以才能谋划来现在的前程,想要再进一步,那就拿出比当年更多的耐心! 第590章 权宦   又是三个月过去,田招娣终于忍不住了。她的碧华阁原来只住了她与另外一个更衣,那个更衣完全不敢在她面前大小声,结果选秀结束后搬进来一个新晋秀女,初封就是宝林,完全不给田招娣面子。田招娣与她屡有争执,两人生活中的摩擦越来越多,偏偏两人都是宝林,一个资历深一些但已经半年多没有见过皇上的面,一个是入宫三个月承宠过两次的新人,两人势均力敌,谁都不服谁。   再忍下来,田招娣就要疯了。她狠下心,在逛御花园的时候小心摘了一些看似普通的植株。五天后,隔壁的宝林突然得了疹病,脸上起了一堆红色的疙瘩,又痒又疼,一大早碧华阁就闹了起来。   “哼。”田招娣在无人处冷笑,她用这个办法在选秀时除掉了一个与她样貌气质相似的秀女,当时那个秀女被挪出储秀宫失去选秀资格,没有人发现她做的手脚。再用一次那法子,她心里毫无忐忑和惊慌,有的只是狠绝与期盼。   太医来了又走,碧华阁开始有药味。可惜出疹子的宝林喝过药后,症状丝毫不曾减弱,反而更加严重,睡梦中时,她忍不住痒意不小心抓了一把,登时吓醒了。之后再如何小心,被抓挠的那一处还是留下了疤。   几天后,田招娣听着隔壁厢房传出来的哭声,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不久之后,皇后娘娘知道那位宝林面容有损,称不可惊扰圣驾,将其绿头牌撤掉。撤掉绿头牌,就断送了见到皇上的希望,除非运气好通过别的途径见到皇帝让皇帝上心,不然的话一辈子就到头了。毁了容貌的宝林精神越来越不好,最后出现了幻觉,天天撒癔症。田招娣向皇后哭诉,皇后见那位宝林不成样子,觉得有损皇室体面,就将她挪出碧华阁,送到了偏远的轩室居住。   至此,田招娣大获全胜。在那之后,同住碧华阁的更衣对待她更加毕恭毕敬。   也许是转运了,这一天田招娣的绿头牌被翻中,她欣喜若狂地梳妆打扮,拿出十二分功夫为自己装扮,使得七分的美貌变成八分,小家碧玉的清纯气质更加突出。   她乘上凤鸾春恩车去了建章宫,此时天色已黑,远远能瞧见一队太监在点回廊上的灯笼。处于激昂情绪中的田招娣并没有看见,灯火尽头正踮脚探手点灯笼的太监里,有一个熟悉的高瘦身影,正是她念叨了几个月,抱怨了几个月的青梅竹马“宋大牛”。   瑞和借着点灯的空荡微微侧身,看见在田招娣下车后摇曳多姿的背影。   点完灯后,他也没能闲着,得继续照看各处的灯笼。   上月后,他用所有积蓄为自己腾了个地方。建章宫实在太难进了,再偏门的岗位也多的是人要来。瑞和废了许多功夫,才从储秀宫挪到建章宫的灯库,目前是一名光荣的点灯太监。如果他是本土人士,普通太监,现在要做的也许就是努力往灯库司正方向努力,做永旭帝出行时的随行掌灯太监也挺不错的,亦或是能够成为殿内掌灯太监,都是极好的差事。   但瑞和是抱着其他目的来的,他现在正在等待一个时机。   两个时辰后,凤鸾春恩车将田招娣送走,巧合的是掌事太监随手一指,让两个太监给路宝林提灯照明,一下子指中了瑞和。   瑞和低眉顺眼,稳稳地提着灯走在前面。   田招娣面带春情,困顿地打帕子遮住嘴打了个呵欠。虽然很是疲惫,她却觉得很高兴。皇上之所以想翻她的牌子,是因为新任鹿城令送折子过来,说是鹿城重建完毕,现在百姓各自归家,都有屋可住有地可耕,相信再过几年,鹿城就能恢复以前的繁华。   其实田招娣并不算鹿城人,她的户籍在鹿城旁边的一个小乡村里,后来成了路家养女,她的户籍跟着路家走,也不在鹿城。但她怎么能否认呢?她不仅不能否认,还要欣喜地看着皇帝,含泪表达自己的欢喜激动感恩之情。果然,陛下非常受用,这一晚对她非常温柔。如果陛下能留她住一晚,那就更好了。不过她转念又想,自己只是一个宝林,留宿建章宫太打眼了,今晚如果留下,明日起就会被后宫针对,于是那点遗憾就淡去了。   思索着的田招娣忽然愣住了,她的呼吸瞬间急促,刚要说什么,春恩车停下来,敬事房的太监开口:“碧华阁到了,路宝林您请下车。”   “……劳驾。”田招娣扶着宫女的手下来,忍不住回头看向那提着灯半垂着头的太监,那分明是失去联系三个多月的宋大牛!   宋大牛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敬事房的人?还是建章宫的人?不是说好了要调到自己身边来帮衬自己的么?为什么不再联络自己,难道进宫数月,宋大牛已经改变心思了吗?   许多疑惑在她脑海中高速旋转,但在贴身宫女疑惑的眼神中,田招娣心中一凛迅速回神,脸上带出笑意看向贴身宫女:“雀儿。”   雀儿机灵地拿出准备好的荷包塞给领头的太监,然后扶着田招娣进屋。   田招娣最后还是回头了,眼中晦涩不明。   从头到尾,大牛都没有跟她有眼神交流,是真的老实办差,还是不敢见她,不愿见她?   田招娣如百爪挠心,侍寝的喜悦被宋大牛脱离掌控一事冲散。瑞和并不知道田招娣竟然如此不安,他回到建章宫后做完剩下的工作,就下值回寝室了。两天后,他发现[执法仪]已经对接本世界完毕,等待了这几个月终于等到这一天,当天晚上瑞和就先用了扫描功能。   一个吊死鬼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长长的舌头几乎要拖到他鼻子上。   面对眼前的恐怖景象,瑞和眼睛都没眨一下。吊死鬼穿过他的身体,他只觉得身上似有冷风刮过。吊死鬼没有对瑞和做什么,也许是它也无法做什么。只见它在房间里飘了一圈,最后来到瑞和隔壁的铺盖上,躺了上去。   那是同屋的秀全的床铺,吊死鬼躺上去,就躺在秀全的上方。若是秀全能睁眼看见它,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瑞和若有所思,看来这个铺盖是吊死鬼生前睡的,它极有可能也是吊死在这个房间,鬼魂因此滞留。   瑞和点击抓捕功能将其摄取到执法仪里,然后用一键投胎为它超度送它投胎去。吊死鬼一走,房间里的冷意瞬间消散,秀全毫无所觉,嘟囔着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抚摸着手上的圆环,瑞和慢慢走出去。夜晚的建章宫认仍然灯火通明,在扫描功能堪比阴阳眼的作用下,展现在瑞和眼中的是一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景象。平时金碧辉煌的建筑,此时在他眼中只有黑白与金黄三种颜色。黑白二色自然是建筑与周边环境,第三种颜色则是代表帝王龙气的金黄色。那龙气浅浅一层覆盖在建章宫建筑群上方。   “龙气太浅了。”瑞和在心中呢喃。原身死于五年后,那个时候其实大辰已现乱象,原本勤勉的永旭帝迷上丹道开始炼丹以求长生,疏于政务导致大权逐渐旁落权臣与宦官之手。现在这个时间段,可以说是永旭帝帝权最稳固的时候,龙气还这般淡,一看就是不吉之兆。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精神承担得住,瑞和就一直开着执法仪的扫描功能。他在耐心钓鱼的时候,田招娣已经着急得上火。那一晚她被皇上召幸,之后皇上再次将她忘在脑后,她只得了一些赏赐,想要的晋位分还遥遥无期。   在后宫中想要晋位有好几种方式,子嗣和恩宠最直接,只要有其中之一,晋位就不是梦想,再不济,父兄在前朝立有功劳恩泽于己,皇上看在父兄的面子上抬你一抬,也是极为荣耀的。这些道理,早在进宫之后田招娣就琢磨透了。路家的父亲去年任期满了,还是在外头做普通的县令,看样子很有可能会在县令的位子上坐一辈子,不可能给她什么助力,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子嗣或者荣宠上。   她摸着肚子,幼时家中贫困,她能养活就已经很幸运了,不可能奢求更多。她的身体不是很好,到路家做女儿后,日子好过了一些,但宫寒的毛病还是治不好。等进了宫,有太医给她看诊,好药养着,但太医说了,她的宫寒症状太严重了,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要想痊愈,最少也要三五年。现在已经过去快四年了,昨天太医过来把平安脉,说她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能够孕育皇嗣了。   可在那晚之后,皇帝再次忘了她,她一个人怎么孕育皇嗣?田招娣想起宋大牛,很在意他出现在建章宫的原因。她身边只有两个宫女一个太监,其中一个宫女被她收为心腹,一个宫女是别人的探子,田招娣弄不走只好防着她。剩下的太监,若是得用还好,怎么说太监办事总比宫女方便,可惜内宫局分给她的这个太监木讷得要死,怎么调教都教不出来,平时只能干干洒扫等杂务,连提膳这活儿田招娣都不放心给他去做。   宋大牛是一颗完美的棋子,对她有情谊,对她有要求,他们之间一定能铸造出最坚固的信任关系,她也有信心拿捏住他。但宋大牛脱离出她的掌控,她哪里能不恼怒?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与大牛见一面才成! 第591章 权宦   为了能跟宋大牛见上一面,田招娣付出了不少代价。首先她得知道宋大牛现在身处什么职位上。好不容易打听出宋大牛现在是建章宫灯库的点灯太监,田招娣攒的钱就花去好多,心疼得她一宿睡不着。醒来后,她一字一句地交代手底下唯一的太监,让他去传话。太监木愣愣地听着,好半晌才点头,把田招娣给憋屈得直喘气,深呼吸着压下暴躁,柔声说:“我交代你的,你再说一遍。”   小太监眼神涣散,说了两句都说不到重点。   白说了!   田招娣终于放弃,挥手让他下去。在内宫局没有人脉就是不行,看看这分来的是什么东西?这种伺候的太监,她是时刻都想换走。   贴身宫女建议:“要不奴婢去吧?”   田招娣摇头:“不妥。”   再过半个月,田招娣忍不住了,让贴身宫女拿着钱去找某个杂役太监,让杂役太监给宋大牛传话。   瑞和收到一个杂役小太监的口信,只有三个字“平牛坡”。   “什么意思?”瑞和露出疑惑的表情。杂役太监摇头:“就这三个字,我走了。”他就是赚个外快,说完立刻就走,完全不想沾是非。   瑞和低头继续检修灯笼,嘴角微微勾起,看来田招娣是着急了。平牛坡是他们家乡的一座山,以前宋大牛就在平牛坡上放牛,田招娣也会上山割猪草。   他不可能去碧华阁,像这样给田招娣添堵让她不安,就当收利息吧。   经过这些日子的多看多听少开口,以及得空时打开扫描功能扫描建章宫,瑞和终于确定了目标。他身为灯库点灯太监,可以说早就走遍了整个建章宫。偌大宫殿,徘徊不去的鬼魂还真的不多,大多在远离建章宫主殿的地方游荡,总数不超过十个。毕竟这里可是建章宫,天子居卧之所。执法仪刚启动时,瑞和看见的那个吊死鬼身份他也查清了,大概死于一个月前,因为生病被掌事太监移出去,他不愿意出去,就一条绳子把自己吊死了。   当然了,那是官方的说法,真相如何瑞和就没地方探知了。以它当时魂体虚弱程度看,最多半个月就会消散。   龙气庇佑之地,容不得魑魅魍魉,鬼魂注定无法长留。   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鬼魂留下,能留下的都不是简单鬼物。瑞和确定的目标是一个三年老鬼,永旭帝曾经的太监总管裴书。此太监总管为永旭帝的贴身太监,在永旭帝出生后就被分派到他身边,陪伴了他足足三十五年,永旭帝登基后成为太监总管。可惜的是三年前太监总管因病去世,令永旭帝十分悲痛。裴书死后,也许是因为伺候永旭帝多年沾了龙气,也许是因为别的际遇,反正魂体一直没消散,是整个建章宫里鬼龄最长的鬼了。   瑞和发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永旭帝身边做随侍状。当时瑞和没能进入大殿,只能抬眼快速瞄那么一眼,后来他打听到前太监总管生前的居所,晚上偷偷摸过去。那个房间还空着,据说一切还是裴书生前的模样,可见永旭帝对他的情谊多深了。果不其然,夜晚裴书就在房间里休息,他虽然死了,但仍然在做着生前的工作,夜晚下值后自然也会回来休息。   将其拘起来之后,瑞和花了一些时间让他恢复灵智,认识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等瑞和将驭鬼牌做出来,再将其收进去。   某一天晚上,睡梦中的永旭帝梦见了从自己幼时到登基为帝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心腹太监裴书,他在梦中还蛮高兴的。裴书死得太早了,主仆情谊还未遭受到权势利益扭曲带来的伤害,在他心里,裴书是最值得信任、永不会背叛他的人。   “裴书,你竟还未去投胎么?”永旭帝问,“朕给你烧了许多东西,你可收到了?”   太监裴书眼中含泪:“陛下,奴才舍不得您,放心不下您,因陛下的龙气奴才得以滞留此处天地,这几年奴才一直没走,可今日之后奴才就得走了,临走之前再跟陛下告别。”   永旭帝听得伤怀,叹道:“朕一切都好,你无需牵挂,早日去投胎吧。”   “陛下,奴才实在不放心您啊,奴才以鬼身留世,以鬼眼见陛下居住建章宫房檐之上龙气日渐稀薄,心下忧惧。”   永旭帝微惊,待要细问,老仆只留下两句话就消散了。   从梦中惊醒的永旭帝挥退听见动静上前询问的守夜内侍,独自坐在床上回忆梦境。与往常做梦醒来时梦境模糊不可深追不同,这一次的梦真的很清楚,他记得裴书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也记得裴书的每一个表情。   龙气稀薄?   他是真龙天子,得天道庇佑,龙气加身诸邪不近,现在大辰海清河晏,农事年年丰收,商贸繁荣,为何他所在的建章宫上方龙气会日渐稀薄?他忍不住从床上下来,下令要去观星台。站在高高的观星台上,他根本看不见龙气。永旭帝的脸色与黑夜同色,随侍左右的太监宫女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缓了。   “回去吧。”   回寝宫后,永旭帝休息了半个时辰就起来准备上朝了,下朝之后脸色极为沉重,喊来现任太监总管裴方,让他去找一个人。   “奴才记住了。”太监总管躬身应下,在永旭帝在御书房与大人们谈政事期间,将皇宫中登记在册的所有太监的生辰八录起来,然后从中找永旭帝给出来的那个八字,满足八字的有十八人。   “将人带出来,先找一处放着,让人守着点,别让他们乱跑。”太监总管将名册往怀里一揣,去御书房等待永旭帝结束工作。   永旭帝办好政事后,就去见那些同一生辰八字的太监。太监们生于昌元四十二年,今年都是十八岁,见到圣驾不是激动就是惊慌,也有沉稳大方的,让永旭帝多看了一眼。   毕竟裴书说了,倾尽所有鬼力只能为他算出一个有利圣上的八字,希望他能够将那个人带在身边,以便逢凶化吉,逆天改运。   在梦中听到裴书那么说时,永旭帝第一反应就是荒谬。他堂堂天子,如何需要一个太监来为他改运?说出去要滑天下之大缪!但裴书留下八字走之前还留了一句话,即明日早朝江西水患。刚才在朝堂上,他果然收到了今早刚入京的八百里加紧折子,江西发生水患,五万百姓流离失所,江西总督请罪的同时请求朝廷赈灾。   那句话竟然成真了!   永旭帝不怀疑裴书的忠心,那是他幼时的玩伴,少年时期保护他的忠心太监,夺嫡时期的可靠帮手。如果说裴书死后还挂念着他为他示警,他是相信的,但他怀疑的是那个梦的真实性。   但现在他可以肯定,昨晚的梦是真的裴书入梦,给予他的忠告,那是裴书离开之前最后的忠心。   永旭帝颇有一些感动,也有怅然。那样忠诚可信的大太监,为何不能多在他身边留几年呢?现在的太监总管虽然是裴书的徒弟,但用起来并没有裴书那么顺手。唉算了算了,逝者已逝,能在最后还为他尽忠一回,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再看这十八个符合生辰八字的太监,永旭帝眼中就带上一些重视。   “将这些人都转到建章宫,先教导教导,到时候都到朕跟前伺候。”永旭帝转身走,对身后的太监总管裴方吩咐道,“平时看着点。”   十八个太监满足条件,到底哪一个才是裴书说的利他之人?他得好好看清楚才是,反正都拘在建章宫里,慢慢找也无妨。   裴方恭敬应是,又小心提醒:“陛下,他们是同一生辰八字,是不是该找一个理由,不然的话奴才怕宫中多有流言……”   永旭帝冷哼:“若是有流言,拉出来就地打死便是!”走了十来步后,他改变主意,“就说朕晚间惊梦,经圆溯大师批算,给出一个生辰八字,说是此八字之人能治朕的惊梦,明白了?”   裴方将头低得更低:“奴才明白了。”   还没到午间,永旭帝为了治惊梦之患将某一生辰八字的太监迁入建章宫的消息传遍后宫。永旭帝自来没有南风之好,后宫对这个消息倒是没有想歪,打听一番确定消息真假后就放下心来。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少见,就是她们这些宫中娘娘,若是得宠得势也会讲究起来,如果伺候的人八字与自己相冲,也会想办法撵出去,换八字与自己相合的人进来伺候,期望自己运势更好,在后宫之中能够更进一步。   太监所的太监们羡慕得眼睛都红了,那可是建章宫啊,多少人奋斗一辈子就进不去,那十八个人凭着一个八字一步登天,以后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瑞和顺利进入永旭帝的关注名单,有信心在这十八人中脱颖而出,让永旭帝重视他重用他。这一步棋他酝酿了五个月,直到今天才终于走出一步。他并不想按部就班地往上爬,有能耐的太监太多了,大鱼吃小鱼,小鱼互相残杀,想要出头不知道要多少年。这样多好,直接了当,只要永旭帝相信所谓鬼魂入梦的内容,凭着这个八字他就能少走许多路,看在八字的份上,永旭帝也不会忽视他。   寝室还有八个“好运太监”,他们还在聊天,对未来充满着期盼。在他们的聊天声中,瑞和进入了睡眠。 第592章 权宦   夜里三点多的时候,瑞和听着打更声醒来,到茶房将驭鬼牌拿出来,让太监裴书再次去入永旭帝的梦。   “不用说话,你只需笑着对皇上摆手告别就成。”   裴书:“……”他眼神复杂,“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费尽心思要到皇上身边去,到底在筹谋什么?他很是懊悔,为何自己死后没有老实去投胎,滞留几年反倒给陛下带来麻烦,如果不是驭鬼牌的控制,他一定要跟这妖道同归于尽。   瑞和淡笑:“身为一个太监,你觉得我能干什么?我爹以前就教我,干什么都要干得最好,我家的牛是我放的,所以我很认真地伺候我家的牛,我没进宫前的名字叫做大牛,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我会成为最出色的放牛郎,以后养家养父母……可是我的家没了,亲人都没有了,罪魁祸首却还在风光地当官,鹿城水灾死去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给我们一个公道,我不服气。我既然进了宫做了太监,也要做太监里最厉害的那一个。”   裴书愣了:“你、你是想报仇?可是鹿城水患,陛下也殚精竭虑,派遣钦差过去赈灾,堤坝损毁是天灾,你要什么公道?”难道想弑君?   “天灾?”瑞和冷笑,“才修好几年的堤坝,下几天雨就溃堤了,你说是天灾?负责修建堤坝的官员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你说钦差赈灾,你可知他们是如何赈灾的?去时光鲜亮丽,走时马车车辙下陷三寸,赚得盆满钵满,百姓的冤屈他们听了吗?百姓无医无食他们看见了吗?陛下,他难道就没有过错吗?为了朝堂制衡之术,他将冤死的百姓舍弃了,我难道不应该讨要一个公道?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弑君的想法,不过你若是再叽叽歪歪误了我的事,我免不得因走投无路,用下下之策了。”   有驭鬼牌在,鬼魂裴书势必得听瑞和调遣,但瑞和还是不放弃收服他,一个被逼行事的鬼仆,自然比不得一个心甘情愿听从调遣的鬼仆好用。   “我只想要做一个权宦,你忠心的陛下在几年后会有性命与皇权溃散之危,只有我能救他,我与他可以互相成全,你说呢?”   裴书没说话,他想起了白天的事情,这个奇怪的小太监将他放出来,他守着正德大殿听早朝的情况,竟然真的听到了江西水患的消息。这个宋大牛不是在说谎,他真的能够预测前事!以后,陛下真的会有劫难吗?宋大牛真的能帮助陛下吗?   他心中开始动摇,但他到底是一个走上过人生巅峰的大太监,心志坚定,不是那么容易就因几句话就放下心防。他心中暗忖,看起来宋大牛短时间内不会灭了他,而且宋大牛似乎有利用他的想法,他可以慢慢看。要是宋大牛真的对陛下不利,他拼着玉石俱焚也要让宋大牛不好过。   这一晚,永旭帝果然再次梦见了裴书,裴书对永旭帝摆手,然后转身离去。   醒来后,永旭帝叹了一口气。   永旭帝为了就近观察这十八个命格旺自己的太监,吩咐太监总管将他们调教好再送到御前来,太监总管裴方自然领命。但建章宫内,本就有一批候选太监盯着御前伺候的位置,现在多了足足十八个人来竞争,还是陛下发过话的人物,谁能喜欢抢自己前程的人呢?瑞和本就是建章宫灯库的点灯太监,勉强算是自己人,其他十八人都是从其他地方调过来,初来乍到免不了会受排挤。   想要进御前伺候,该学的本事都得学,哪怕永旭帝想要让他们近身伺候,也不会想要一个干什么都不行的随侍太监给自己添堵。瑞和本就百般谋划得来这个机会,肯定要好好抓住。他本就不是真正十八岁,比常人多了几辈子的阅历,自身也坚韧耐苦,要出头并不困难,很快就在一众太监中脱颖而出。   太监总管裴方亲自考察他一番,见他的确本事学足很能拿得出手了,就让他进殿里伺候,让他负责奉茶。因他是十八人中第一个结束培训进来伺候的,永旭帝多看了他两眼,记住他的名字。   永旭帝自己有一套逻辑思路,他相信裴书说的命格,但也认为那个人必须有本事,不然的话哪怕命格再匹配,他也不相信一个没用的太监能帮得上他什么忙。   福能?这个名字也不算差。   就这样,瑞和开始做起奉茶太监,工作从未出错。   他这边的事业路线走得顺顺利利,另一边田招娣撕烂了好几条帕子,明明送了口信过去,大牛那边却毫无动静,哪怕也给她回一个口信让她安心也成啊,结果毫无动静如同石沉大海。   “难道他已经背叛我了?”这个念头一起,田招娣心中更加烦闷。不过她也知晓,入宫之后,作为一个毫无背景的太监想要出头很难,兴许大牛是没有办法跟她联系。   就在这样纠结的情绪中,她听说了传遍整个后宫的那个消息,在听贴身宫女随口说出那个八字之后,她眼神一颤,认出那个生辰八字。她怕自己听错了,还假装不经意地又问了一遍,确定那就是宋大牛的八字。   “天助我也。”田招娣本就已经决定随缘,但听说宋大牛现在的际遇后,她决定一定要跟他联系上,一个灯库的点灯太监如何能与陛下的近身太监相提并论?后者能帮她做的事情太多了!她也不强求宋大牛一定要来她身边伺候了,如果他能在陛下身边为自己办事,她能够得到更多的东西!   这一天在澡堂里洗漱后,瑞和发现衣服里多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时间与地点,字迹歪歪斜斜的,非常熟悉。这份熟悉,自然是来自宋大牛的记忆,这是田招娣的笔迹。在村子里,女孩子没有机会读书,田招娣却很想念书,缠着村里一个读书的男孩学认字。她学得非常快,很快就能书写自己的名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不好看,但田招娣当时露出的笑脸非常灿烂。   瑞和并不觉得数年过去,田招娣的字一点都没有进步,之所以这样写,想来是为了不泄露自己,却又能保证能让“宋大牛”认出她。   “还不放弃啊,不愧是日后的路嫔,这份心性实在坚韧。”瑞和夸了一句,然后将纸条泡进水里揉碎,找个机会丢到恭桶里,不留下一点痕迹。   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永旭帝的眼睛底下,他不可能跟田招娣有任何联络。如果永旭帝知道自己的后妃跟建章宫的太监有旧交情,后妃会很惨,他乐意见田招娣倒霉,但他也会受牵连。他不觉得宋大牛这个身份以后会瞒住永旭帝,但他希望永旭帝相信他是因为失去所有亲人走投无路才进宫的,而不是因为与后妃的私情,否则的话将会前功尽弃。   为了送出那张纸条进建章宫,田招娣掏光了所有积蓄。遗憾且愤怒的是,那张纸条同样毫无回响,这一次她终于肯定,宋大牛真的已经脱离她的掌控了。再不甘心,她也不敢往皇帝的宫殿中过多伸手,不然的话她的下场一定很难看。   田招娣憋着气,憋着憋着把自己气病了,碧华阁里太医来了又走,苦药味开始在碧华阁中飘荡。   很快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十八个太监里有十四个都补进了永旭帝近身太监的岗位里,剩下四个实在调教不成,很是不堪大用,永旭帝瞧不上他们,让裴方将他们调去守库房,眼不见心不烦。好在还剩下十四个不错的苗子,其中最出色的自然当属福能,面相看起来很憨厚,性格也特别耿直老实,根据调查来的结果,还是自己净身后入宫的。鹿城邻村人,家里人在前两年的水灾里都没了,原名叫做宋大牛,往上数三代都可查可考,背景清白。入宫这段时间,也未曾见他与哪方势力勾连,综合分析,永旭帝认为此人可以培养,他也放得下心使唤。   使唤下来,当真顺手,永旭帝非常满意,慢慢地有了倚重之意。   困在驭鬼牌中的裴书也得以每天看见永旭帝,他谨慎小心地观察着瑞和的行为,见瑞和真的没有伤害永旭帝的行为,悬在半空的心才稍微往下落一些。   “这些日子我的行事你都看在眼里,你该放心了吧?”瑞和问他,“跟你说过的事情,你究竟考虑清楚没有?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   裴书沉默了许久:“你、你能否发誓?”   瑞和挑眉:“什么誓?”   “发誓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伤害陛下。”   “这个简单,我宋大牛可以发誓,无法何时何地都不会伤害皇上。”瑞和很干脆地发誓,“如果违背誓约,宋大牛当被五雷轰顶,被鬼神厌弃,死后不得超生。”   古代人重鬼神,此类狠辣的誓言打消裴书大多数疑虑,他仍然防备着瑞和,但也愿意与瑞和合作了。   瑞和可以用驭鬼的手段让裴书就范,但如果裴书心中不配合,透露出虚假的消息给他,在这波涛诡谲的大辰皇宫之中,他九条命都不够死的。裴书勉强愿意信任瑞和之后,开始透露永旭帝的一些喜好。裴书从永旭帝还在襁褓中时就在一旁伺候了,三十多年过去,伺候的人一批批来一批批走,永旭帝身边的太监里,如果他说是第二个了解永旭帝的人,那么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有了裴书的提点,永旭帝渐渐地又有了最信任的太监总管裴书还在世时那种处处妥帖的感觉,惊觉这一点之后,永旭帝用心观察,将视线落在那个叫做福能的太监身上。   “就是你了。”也许福能就是裴书说的那个人。 第593章 权宦   裴书伺候永旭帝三十多年,从襁褓到幼童再到少年、成年,永旭帝的一应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哪怕永旭帝皱皱眉,他都能分辨出是因为茶水不合口还是被冷了热了。   伺候人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裴书一辈子只伺候了永旭帝这么一个主子,自然将这门学问研究得透透的。他死得突然,也才四十岁,生病之前身体强壮,觉得自己还能再干三十年呢!他身为太监总管,皇上最信任的太监,自然也收了不少干儿子徒弟做继承人,可他觉得自己还年轻,如何能早早地将当家本事都教授出去?肯定得再看几年,再继续调教几年,看哪个干儿子能干,他的年纪也该退下去了,再将所有本领倾囊相授,好在他走了之后让徒子徒孙好生伺候陛下。   可惜的是,裴书病得突然死得毫无准备,连继承人都还没来得及调教完全。徒子徒孙里,就干儿子大徒弟裴方能拿得出手,在他死后,便承袭了他的位子,成了新的太监总管。不过裴方到底还没有出师,他伺候永旭帝也是十分尽心的,但终究还少了一些要领,就是那几分微弱的差别,就让永旭帝觉得不是那么舒服。   一个人如果一直得到超乎满分的十二分服务,忽然变成九分十分,肯定会觉得不满意。   有裴书的指引,瑞和的工作开展得异常顺利。   而永旭帝在尝到冲泡与温度正满意的茶水,以及随着心情不同而变化的茶叶种类后,觉得瑞和是个可造之材,于是让他插手更多的内务。后来永旭帝发现,熏香、常服刺绣等小事和生活中其他小细节都让他非常合意,感慨这就是裴书还在世时的感觉啊,但很快他就沉下眼。   他开始观察瑞和的一些小动作。他五岁那一年,因为后宫争斗被发疯的狗儿扑上了,是裴书抱住他挡住狗的袭击,右手手指被咬断了一小截,后来右手活动的时候,裴书总是不自觉地竖起那根手指。永旭帝观察了一番,发现福能并没有与裴书相似之处,心里那口气才松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期待还是恐惧,但应该是恐惧多一些吧。死去的人已经死去,再忠心,如何能再回到这阳世间?   既然福能不是裴书死后附身之人,永旭帝就将福能伺候他的贴心当做是缘分了。裴方给他托梦送来一个生辰八字,而符合生辰八字的福能又恰巧伺候他合心意,这应当就是裴方说的,命格利他的意思吧。   瑞和借着裴书的帮忙,逐渐成为永旭帝看重之人,开始成为建章宫里有头有脸的太监。   这一天,是田招娣侍寝,瑞和听说是田招娣在永旭帝经过的宫道旁的回廊里弹琵琶唱歌,皇帝听得高兴,就召她来建章宫伴驾。这个手段上辈子田招娣也用过,也因此得宠晋封为常在。   寝殿里的琵琶声与歌声唱了一夜,后来琴声歌声停歇,其他声音在黑夜里闹了起来。   第二天,晋封田招娣为常在的旨意就到了碧华阁。   田招娣脸色苍白满脸喜意地接旨,又让人打赏,宫中其他妃嫔陆续着人送贺礼过来,冷清的碧华阁一朝之间变得热闹极了。   瑞和听着宣旨回来的太监们说着刚才宣旨的情况,他们小声地说笑:“田常在都站不稳,还是皇上厉害啊……”“田常在容貌也不是极美,倒是没想到歌声格外撩人……”太监们私底下说话荤素不忌,不过也是对低位嫔妃,看嫔妃们争宠跟看戏一样。   听了几耳朵,瑞和就出去了。在给永旭帝泡茶时,他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给田招娣添添堵。晋封常在,可以说是田招娣走出的关键一步,在这之后,她将会不停往上爬,才人、美人、贵人,然后因生子成为嫔,为了争夺四妃之位仅存的空缺,她下计害另一有力争夺者丽嫔,最后事发才推出宋大牛去死。   这辈子没有宋大牛为她做牛做马,没有一个信任的得力的大太监,毫无背景毫无后台的田招娣,该如何施展她的那些“无双计谋”呢?   想了想,瑞和还是没有动作,他正在关键时候,手头也没有信任的人,要是被永旭帝发现就前功尽弃了,还是再等一等吧。   一年后,瑞和成了建章宫有头有脸的大太监,日常也能有小太监服侍他,因看他稳重寡言,偶尔永旭帝封赏后宫时会让他去颁发旨意,也借此,他终于得以正面见过田招娣几回。   还算田招娣有分寸,从来不敢在人前露出一丝一毫与他相识的眼神,但瑞和对上过她的眼神,那里面有算计与欲望,让瑞和合理怀疑田招娣会在某一个必要的时机里,将他与她的交情暴露出来。   他在永旭帝面前越得脸,田招娣就越会谨慎使用这份“交情”。   对此,瑞和并不是没有防备,在后宫第一次见到田招娣后,就跟永旭帝说了这件事。他以惊讶的语气与表情说:“没想到招娣、不不,是路常在,路常在竟然真的进宫做娘娘了,当年路常在的亲生父母回乡重修祖屋时说过,乡里人其实都不怎么相信。后来奴才在储秀宫见到路常在,见她穿着宫女的服饰,还在想果然是田家大叔大婶乱说的……”宋大牛入宫后,只与田招娣在储秀宫见过一次面,瑞和自然将那一次见面换一个概念,说是误会田招娣是宫女,这一次见到才知道田招娣是后妃,将过去所有牵扯都套进合理的模子里,撇开自己。   至于为什么田招娣当时作为一个宝林,怎么会穿着宫女服饰去储秀宫,那就不是宋大牛该知道的事情了。   当时永旭帝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瑞和察言观色只做不觉。永旭帝后来又问了田招娣改名换姓的详情,瑞和就知道这根刺扎进了永旭帝的心里。一个乡野村姑,不过借着救命之恩成为小小县令的养女,就能经过选秀入宫来。这其中的手续,说合理也合,说不合规矩也有许多值得挑剔的地方。   因为心中有芥蒂,也是防备贴身太监与后妃暗中勾连,哪怕福能表现得坦荡,永旭帝还是让人去查。裴方早就看瑞和不顺眼,若是能趁此机会将人拉下来真是皆大欢喜,自然不遗余力。但查来查去,福能进宫后真的十分老实本分,带他的老太监对福能还有印象,说起他时口中没有半句不好的。   再查是否与后宫有牵连,路常在当年的确去过储秀宫,但见了谁就不知道了,调查来的消息,说是路常人唯恐新人出色进宫分薄帝王宠爱,心下嫉妒所以去偷看新人。那一次选秀,各宫的娘娘都有派人去打探,路常在扮做小宫女亲自过去,虽有些不成体统,但也不算大问题。至于之后,路常在倒是买通过人联系过福能,福能那小子倒是乖觉,一次都没有回应。   裴方将调查结果送上去,陛下没说什么,但裴方知道陛下心中膈应,后来再也没有翻过田招娣的牌子。可惜的是福能那小子滑不溜秋,根本没有受影响,让人扼腕叹息。   主动说出那件事后,瑞和谨慎地等待一番,确定自己度过难关后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瑞和带着赏赐与口谕到后宫,替永旭帝给皇后娘娘送赏赐。   “福能公公,快请到这边喝茶吧。”   耳边传来太监殷勤的声音,瑞和笑着点头:“劳驾了。”   昨天新上来一批贡品,永旭帝挑了一些赐给皇后,现在正是后宫妃嫔在凤鸾宫请安的时辰,皇帝的赏赐过来,皇后脸上很是有光。瑞和等传旨太监自然受到了凤鸾宫的热情招待,茶水点心和装得鼓鼓囊囊的荷包是必备,这是来自中宫皇后的赏赐,瑞和没有推拒。   离开凤鸾宫的路上,身后的几个小太监都喜气洋洋的,说着皇后宫大气大方,不愧是中宫皇后。瑞和回头轻斥:“谨言!勿议中宫娘娘!”   皇后娘娘大方还是小气,都不是他们这些太监能在外头议论的。   几个小太监噤若寒蝉,讷讷点头。   回去复命,瑞和对永旭帝说:“皇后娘娘谢过陛下赏赐,让奴才转告陛下,公务繁忙,请陛下多保重身体,中午炖了陛下喜欢的汤,请陛下过去用膳。”   永旭帝点点头,又说:“你替朕到南书院看看。”   南书院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   “奴才领命。”   瑞和并不看好永旭帝的几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永旭帝在夺嫡中耗尽了所有运气,他的五个儿子竟然没有一个出色,不是自大自满就是骄纵无礼,要么就是懦弱木讷,没有皇子气概,要说立哪一个为储君都不合格。   以原身的记忆来看,未来几年永旭帝都不会立太子,自己无暇应付朝政时,还一手提起内阁,一手提起以内侍为主导的衔芳斋,玩弄帝王心术,彼此制衡。他之所以先混到永旭帝身边,谋求信任重用,就是为了几年后衔芳斋成立,他能够入内掌权。   不过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瑞和稍作歇息,喝了半杯茶和吃了两块点心后就去了南书院。 第594章 权宦   这不是瑞和第一次去南书院,因为是奉命过来看皇子们读书的情况,他还是挺受敬重的。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并不倨傲,按例看望一番后就打算回去给永旭帝汇报。没曾想今天过去还真的遇上事了,二皇子把五皇子打破头,南书院里内侍宫女闹成一团,太医刚好过来,着急上火地给五皇子包扎。   出了这种事情,瑞和就不能走了,这事儿回去后一定要告诉永旭帝,他得弄清楚前因后果。   回去的路上,一个内侍过来,二话不说塞了一个荷包给瑞和:“福能公公,还请帮我们主子说两句好话。”他说着用手指比了个二。   “……”瑞和没说话,内侍以为事情成了,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然后贴着宫墙走了。   “福能公公——”   瑞和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小太监,对他以及另一个没敢说话的小太监说:“别说我没教你们,要记得自己的主子是谁。”他将荷包颠了颠,塞进袖子里。   建章宫。   永旭帝看着眼前的荷包,让瑞和将前因后果说清楚。   “奴才也不甚清楚,到的时候二皇子殿下已然将五皇子殿下打了,太医帮五皇子殿下包扎了伤口,二皇子殿下身边的太监说,伤口无碍,三天就能好。”   没有添油加醋,瑞和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复述一遍。   “询问过伺候的人得知,是五皇子路过二皇子的书案时,将二皇子书案上的砚台撞洒了,污了二皇子写好的文章。”   “很好。”永旭帝愠怒,“十七岁即将大婚的人了,还跟才十一岁的幼弟打架,一点分寸都没有。便是污了文章又不是什么大事,如何能打幼弟?可还有一丝孝悌之心!”手一挥,将那个荷包掀到地上,眼中怒意更甚,“还敢让你来欺瞒于朕,当真是出息了!传旨,二皇子在南书院喧哗吵架,不尊老师,不友爱兄弟,命禁足一个月,抄写《孝经》一百遍,五皇子也禁足一个月,去吧。”   听起来似乎两个皇子都受罚了,但一听就清楚,五皇子被禁足只是顺带,也是永旭帝对他的关爱。   “不尊老师,不友爱兄弟”这句批语,二皇子短时间内没脸见人了。   到南书院选完旨意后瑞和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感觉到了几道愤怒的视线,他站住回身一看,是刚才给他塞荷包的太监。他冷漠地回头继续走,他才不怕得罪二皇子,即便二皇子现在就是太子了,他也不怕。   史书上多的是从生到死都是太子的人!   只要永旭帝在,什么皇子他都不在意。   若是永旭帝死了,得罪了其他皇子的他该怎么办?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宋大牛的亲人全死光了,也不怕什么牵连家族,他孤身一人,想要逃脱也不是难事。不过他早就决定走永旭帝这条线,此时卑躬屈膝地做奴才伺候人,不是为了一辈子伺候人。   瑞和的目标是做一个权宦。   时间飞快,又是五年过去,上辈子这个时候田招娣已经是贵人。她的晋升之路充满算计与血腥,曾经还利用自己的孩子陷害某个嫔妃,小产后引得永旭帝怜惜,晋升后贵人。今年年底她会怀孕,顺利产子后晋为嫔。   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田招娣现在只是一个才人,五年晋了一级,还是因为去年永旭帝大封后宫,她沾光得以晋封。空有心计,永旭帝不见她她也施展不出来。   瑞和可以肯定的是,当年他向永旭帝坦白曾在储秀宫见过田招娣以及田招娣的真正身世那件事,到底还是对永旭帝带来影响。永旭帝心中留下疙瘩,因为那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常在,他不见得多么喜爱,既然心中膈应,那就疏远好了。   后宫佳丽三千,永旭帝并不委屈自己,后来不再翻田招娣的牌子,就算是皇后举荐也不成。   今年,永旭帝跟上辈子一样开始信道了,宫中兴建问仙楼,让地方进献来的道士们居住炼丹,日常为永旭帝传道。   这辈子瑞和在永旭帝身边,清清楚楚地看见永旭帝沉迷长生的过程。先是地方进献祥瑞,是一块奇石。奇石进献入宫,在永旭帝赏玩时忽然裂开。永旭帝当时脸上的表情特别恐怖,殿里伺候的人跪了一地,没有人敢说话。   不过很快,永旭帝就不生气了,瑞和微微抬头,看见永旭帝走过去,从碎石头堆里捡出来一个黑色的匣子。之后,永旭帝密旨出京,让地方搜罗得道大师,以询长生之术。大师们进来之后,永旭帝又大兴土木在观星台旁边建了一栋问仙楼,供道长们居住讲经炼丹。   外人不知道永旭帝为什么突然会做出这种决定,朝臣们还以为是奸宦作祟,托话给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劝一劝皇上。从未与皇后红脸的永旭帝第一次斥责了皇后,皇后娘娘又气又羞,称病了半个月才恢复后宫众位嫔妃们的请安。   在问仙楼建成之后,永旭帝处理政务的时间就开始有明显减少。   驭鬼牌里,忠心耿耿的裴书非常担心,希望瑞和能劝一下永旭帝。   “你要记得曾经发过的誓言!”   “我当然记得我的誓言,难道我违背了誓言不成?”瑞和反问他。   裴书愣了一下。是了,宋大牛当年的誓言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伤害陛下,现在宋大牛的确没有伤害陛下,反而对陛下几年如一日的恭敬忠诚。所以陛下对宋大牛的信任一日重过一日,现在整个建章宫里,宋大牛俨然已经成了陛下身前第一人,即便还不是太监总管,但若说陛下最信任最重用之人当属裴方,最贴心之人就是宋大牛了。   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冷,问:“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瑞和没有回答他,只有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他现在什么都没干不是吗?他做的只是静待时机。   一个月后,道长们炼出来第一批丹药,永旭帝不顾皇后的劝阻,也不听宗人令老王爷的劝诫,执意服药。其实永旭帝的身体并不算多好,夺嫡之争持续十几年,他对其他兄弟下手,其他兄弟也会对他下手。行刺、毒杀等手段,永旭帝都尝过,虽然最后他都化险为夷,身体还是留下一些暗伤。夺嫡那些年,劳身劳神,等登基为帝,为了稳固政权,他更是呕心沥血,最后铲除掉所有隐患,权力集于一身,成为名副其实的大辰皇帝。   丹药入腹,永旭帝忍不住觉得困顿,听从道长的话顺从心意睡着了。一睡就睡了两天两夜,醒来后,永旭帝觉得神清气爽,身体沉疴旧疾一朝去尽,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现在跟二十几岁时一样,充满力量与生机。   太医来把脉,也说永旭帝的身体状态极好,“如二八少年”。   “神丹!”永旭帝大为赞叹,封炼药的道长为明尊护国大师,赏赐如流水。   一个月后,永旭帝再次服丹,两鬓的白头发竟然慢慢消失了,脸部肌肤也越发光滑,整个人真的如同返老还童。永旭帝不停提高问仙楼的供应和待遇,问仙楼至此成为宫中热灶,哪怕是其中一个小道士,在宫廷中走动时也颇得礼遇。   为了获得皇帝的欢心,妃嫔们也露出做出信道的姿态,除了皇后以及以心性恬淡、虔诚向佛,多年礼佛的淑妃娘娘没有动作之外,妃嫔们或是撤掉宫殿中的佛堂,或是撤掉陈设中的佛教摆件,都开始念道经研习道经,希望能跟永旭帝相处时能有共同语言。   吃到甜头的永旭帝,对道教长生之术越发信服,每天花更多时间去听讲经,洗涤在红尘间沾染上灰尘的灵魂,清除体内污垢,再让魂魄洁净,灵台清明,以待来日得长生丹时,能够一举飞升成仙,享万万不灭长生。   与上辈子一样,永旭帝将落下的政务下放,先设内阁统六部事,让内阁处理大多数政务,向他汇报工作,有一些内阁无法处理的要务也会递上来,永旭帝亲自处理。饶是如此,永旭帝还是觉得占用了自己太多时间,况且仙师也说了,俗世的权欲利益最能污染灵魂,想要飞升得道,就要远离俗世。   永旭帝追求长生之心日切,但并没有失去理智。照理说,他不想花时间处理政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太子,让太子来协理朝政,这合乎祖宗规矩与国之礼法。可永旭帝对自己年纪合适做太子的儿子都不满意,年纪小一些的儿子又如何能坐得稳太子位帮他处理政事?   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不放心太子。他可以将朝政事务让朝臣们处理,毕竟朝臣权力再多,也只是臣子!他不敢将实权放到太子身上,太子,国之重器,是仅次于他这个皇帝的存在,干什么都名正言顺。   他想要成仙长生不假,但在那之前,他需要保持自己大辰皇帝的尊贵,以及权力的独一无二。   而且,他也担心内阁势大逼君,决定还是再提一个机构来与内阁对抗,两厢制衡他才坐得安稳。   永旭帝犹豫了许久,决定设立衔芳斋,让信任的、有能力的太监帮忙朱批。当然了,对外他找好了借口,只说太监卑贱,无知无德,而他身为皇帝,理应得到最高水平的内侍来伺候,提出让建章宫的太监识字读书。   旨意一出,前朝哗然,反对之声甚巨。 第595章 权宦   太监读书?还要设立部门来教授太监读书,这是前所未闻的事情,不合规矩啊!再有,内阁的人也感觉到不安,他们敏感地觉得这是冲着内阁来的。内阁成立之初,他们战战兢兢不敢僭越,到了今天,他们也敢说自己不曾僭越,对陛下忠心耿耿。既然陛下忙于修仙,他们食君之禄做忠君之事,一心一意为陛下分忧。陛下对朝政越发不上心了,内阁就需要更尽心,他们没有不臣之心,却也不想有人与内阁打擂台。   现在陛下发出这样惊世骇俗的旨意,分明就是起了重用内侍之心,想要与内阁制衡。   区区阉人,何等卑贱,以后难道真的想与内阁平起平坐?   嗅到危机的内阁众人,当然不赞同这件事。可他们越是反对,声势越浩大,永旭帝听着朝堂上内阁一呼百应的动静,心下更加忌惮,设立衔芳斋的想法更加坚定。他态度强硬,道他在自己宫中调教伺候自己的奴才,不容得外臣置喙。若有人还想再说,他就怒斥对方是不是想干涉内宫,窥探帝王私隐?还是说朕堂堂天子不配让学识高的人伺候?要么你们是想要亲自进内宫伺候,还是族中子弟愿意入内宫?   帝王一怒,群臣伏地。帝王质问的话,他们根本无法回答。天啊,如果再要分辩,皇帝让他们族中弟子进内宫怎么办?听皇帝的意思,那是要做太监的啊!谁敢再出头?连内阁的人都安静了。   是了,内阁众人的确有所怀疑,但现在永旭帝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他们再多揣测都无法拿到明面上来说。   永旭帝冷哼一声,下朝了。他雷厉风行地将衔芳斋建起来,让太监总管裴方暂代斋主,又让翰林院选饱学之士入斋授课。   永旭帝叫来瑞和交代:“好好学,以后为朕尽忠。”能多说这句话,可见永旭帝对瑞和的重视了。瑞和当即表示一定好好读书,日后为陛下肝脑涂地。   想要进衔芳斋读书也不简单,不是建章宫每一个太监都能去的,太监总管裴方列了厚厚一册子名单提交上去,首页首列首个名字自然是他自己的人,然后就是永旭帝钦点的瑞和,以下便是御书房伺候的太监,再往下就是近身伺候的太监。至于守库房的、负责恭房的、福泽洒扫等杂事的太监,压根无法到陛下跟前出现,他们读了书又能发挥出来给谁看?自然要紧着近身伺候陛下的太监来列名单。   就这样,瑞和进了衔芳斋读书,在伺候永旭帝之余就发奋读书,进步明显。偶尔永旭帝从入定状态出来后会检查一下太监们的读书情况,见状挺欣慰的,虽没有对瑞和说什么,但瑞和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来,永旭帝相当满意。   太监里聪慧的不少,若是不聪明也混不到永旭帝眼前伺候,不过一个多月,衔芳斋的月考成绩出来,就有一小批人脱颖而出。为了这一天,瑞和足足准备了几年,肯定不遗余力。教导他们的老师来自翰林院,不是很看得起他们,也觉得堂堂一届翰林来教阉人读书很是有辱斯文,但圣旨下来不得不尊。   饶是如此,教授下来一个多月,几个翰林都觉得惊奇,这位福能公公悟性实在好,背书称得上过目不忘。如果不是太监的话,这等资质一定能名列孙山!   听到翰林们如此高的评价,永旭帝更坚定地认为,福能必定是裴书说的那个命格利于他之人。他心中早就准备好将衔芳斋作为帮自己做朱批的部门,反正太监就在宫中,想要做什么都不起眼,外朝也插手不到宫中来。太监是绝根之人,能倚靠的只有他这个皇帝,便是给他们再多权力,想要收回不也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要是敢弄鬼,拉出去就地打死就是,毫无后患。   又过了一个月,瑞和被封为首位朱笔太监,开始为永旭帝在内阁送上来的折子上画朱批。圈一个圈,代表永旭帝看过了,认可内阁的做法,无法定夺的再给永旭帝查看。   那一笔圈下去,鲜红色的笔迹直刺人眼。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变得不一样,旁边磨墨的太监说不出是什么,哪怕那一笔不是由他落笔,他仍觉得内心激荡。   如果他的胆子更大一些,更敢想一些,就会想到一句话:他们这些卑贱的如同杂草一样的太监,终于在此刻摸到了大辰至高皇权的一角,历史在这一刻改变了。   瑞和面不改色,将圈好的折子放在一边晾干,再摊开一本折子仔细阅读,然后再一次在右下方画了一个圈。   朱红色的圈慢慢晾干,似乎昭示着未来大辰皇宫中,另外一股势力在逐渐成型,最后根深叶茂,无可动摇。   在瑞和做朱笔太监的第二个月,后宫中发生了一件事,皇后惊怒之下请永旭帝过来支持大局。在问仙楼打坐的永旭帝不耐烦地出来,问瑞和事情的详细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瑞和还真的知道,这件事跟上辈子田招娣做的一模一样,不过对象从丽嫔变成了另外一个美人。毒蛇就是毒蛇,哪怕时间节点不一样,该咬人的时候还是会咬人。   导致宋大牛死亡的宫斗事件很简单,田招娣与那个陈美人有私仇,陈美人与田招娣是同一批进宫的,刚开始的时候比较天真单纯,被田招娣踩着害了几次。等陈美人回过神来,就对田招娣这个温柔体贴的姐妹心存戒心与怨恨。   田招娣为何要害陈美人?不过是因为陈美人样貌脱俗,初封就是常在。如果不先使手段将其打压下去,这一批的新人里,田招娣就别想出头了。田招娣如愿了,陈美人早早被按下去,花容月貌到不了御前就等于白绽放。   后来陈美人在残酷的大辰后宫中醒悟过来,也开始有了心计,加入争宠斗争中,之后也开始晋位。不过她到底失去先机,又没有子嗣,升到美人就动不了了。上辈子,田招娣有了宋大牛做帮手,慢慢地使手段陷害栽赃卖惨邀宠,几年时间里不停往上爬。后来更是生了皇子一举成为嫔,还有力角逐妃位。   美人与嫔,中间还有一个贵人位,听着似乎差不多多少,但实则如隔天堑。嫔位就可以掌一宫,被奴才们尊称一声“娘娘”,也能自称“本宫”了。陈美人再是怨恨,也拿田招娣无可奈何。   但这辈子不一样了。因为瑞和坑了田招娣,永旭帝对田招娣有些不喜,任凭田招娣再有多少心计,见不到皇帝就使不出来。她不得已去向皇后投诚,皇后不是很看得上她,但收下她之后也替她筹谋过,但后宫女子再筹谋,没有皇帝配合都是白搭,很快皇后就认识到皇帝不喜路常在。那还抬举什么?要是陛下迁怒了她怎么办?皇后立刻将田招娣放弃了。   数年过去,田招娣还是借着大封后宫的东风才能成为才人。   陈美人不能拿路嫔怎么样,却能收拾路才人。   美人正好高才人一级,陈美人家世还好一些,家中父亲是四品京官,她不得宠那几年向皇后投诚,算是皇后这一派的人。对上失宠的路才人,陈美人完全不惧,三天两头让手下的人取膳食的时候拿抢田招娣的份例,夏天抢冰,冬天抢炭火,什么份例都要插手。田招娣自然要找皇后告状,皇后斥责,陈美人就认错认罚,回头还继续。   皇后娘娘统领后宫贵人事忙,如何能次次理这种小事?   就这样,田招娣憋憋屈屈地被陈美人欺负了几年,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使用了毒计要将陈美人一举打败,却被陈美人发现端倪,反被告到皇后面前。   有些事情只要做下,就会留下痕迹。宋大牛没什么心计,但他长着一副憨厚的脸,天生谨慎细心,田招娣吩咐他做的事情,他一定会不折不扣地完成。   他就是一把刀,被田招娣利用得彻彻底底。   这辈子田招娣失去了最好用的刀,只能费些功夫再去调教,有些事情还真的只能太监太能做。上辈子宋大牛那么谨慎的人都被找出痕迹,田招娣再花费心思培养的心腹,对她的忠诚与信任也就那样,办事能力也比不上宋大牛,被陈美人顺藤摸瓜并不奇怪。   因为涉及到巫蛊,皇后娘娘不敢自专,令人去请永旭帝来处理。   听完瑞和说完目前的调查结果,永旭帝黑着脸过去了。   凤鸾宫中,田招娣跪在殿下,陈美人虚弱地被贴身宫女扶着坐在一边,其他宫妃分坐两侧,有被堵住嘴的太监宫女被绑在殿外,眼中露出绝望和惊恐。   “圣上驾到!”   凤座上,皇后眼神微动,领着嫔妃们齐齐行礼。   田招娣自然也要行礼,但她的注意力分了一半到永旭帝身后,那是宋大牛!她心中有百般滋味,借着行礼的空档往宋大牛的方向看去,然后柔柔地哀伤地收回视线。 第596章 权宦   永旭帝自从开始修仙,也开始清心寡欲起来,每个月顶多进后宫四五回,其中初一十五当然是去皇后宫中,其他日子才会分给底下的嫔妃。妃子们盼啊盼,都见不到永旭帝来后宫,都成望夫石了。所以永旭帝这次过来,凤鸾宫中的嫔妃们都在请安这极短的时间里拼了命展现自己姿态与美貌,希望能引得皇帝的注意。   后宫万千粉黛,齐齐行礼的模样当真美极了。永旭帝却无心欣赏,道了句“都起来吧”,然后扶着皇后一起落座。   “说吧!”永旭帝沉声道。   巫蛊?这种肮脏恶毒的东西如何能出现在内廷?没得污染了皇宫清气,扰了他的修行。   瑞和站在一侧随侍着,对上了田招娣飞快看过来的一眼,那一眼极为复杂,有哀伤与恳求与悲苦,能让一个铁石心肠之人心软。   但瑞和心硬似铁,目不斜视。   田招娣捏紧了宽袖下的手。   瑞和与田招娣短暂的对视没有人发现。   皇后娘娘很满意永旭帝对她的敬重,眼睛瞥了一下下方一众妖妖娆娆的妾妃,那些人眼睛恨不得黏上陛下,当真一点体统都没有。但她心中又有一些可悲,如果她不是皇后,如果她没有孩子,现在这些目光的主人里,可能就有一个她吧?   在心里叹一口气,皇后慎重地将自己刚查清的真相告诉永旭帝,最后说:“因时间赶,还未来得及细查。”意思是如果皇帝不放心,可以让人再深查,她是一国皇后,又育有嫡长子,无需去干那些陷害妾妃的事情。   对皇后,永旭帝是非常放心的,从来没有疑过她,此次也不例外。他点头:“皇后办事,朕自来放心。”看向下方含泪看着他的田招娣,他对田招娣已经没有印象了,眼神中带出一些陌生。   “抬起头来。”永旭帝看着田招娣,“皇后所说,你认还是不认?”   田招娣哀婉地抬头,对上永旭帝那陌生打量的眼神时,心一下子就凉了。   皇上忘了她了!皇上真的忘了她了!   挫败与绝望让她一时差点忘了自己的困境,直到看见皇帝皱眉她才反应过来,立刻流泪哀声喊冤:“妾身冤枉啊!”她跟上辈子那样,跪在地上仰头信任又眷恋地看着永旭帝,哭泣着,口齿清晰地诉说自己的冤屈,逻辑清楚条理清晰。   “妾身当真毫不知情!”田招娣叩头,“请陛下明察!”   永旭帝没说什么,又看向陈美人,让她也说。   陈美人与田招娣斗智斗勇数年,都是小打小闹,此番田招娣计划以巫蛊陷害她,她真是恨之欲狂。巫蛊之术,如若她真的获罪,必定是一条死路,还有她们陈家,也会随之葬送。   如此狠辣,如此卑鄙,陈美人真是恨不得生吃了田招娣。   在永旭帝来之前,她就已经酝酿好所有情绪与台词,柔弱地跪下,眼神却带着坚强与愤然,将自己是如何发现居所出现陌生背影,如何搜查居所,在何处挖出来巫蛊娃娃,最后是怎样透过布娃娃上的布料与字迹所用之墨,最后查到路才人身上的。   “路才人身边伺候的小安子,就是将布娃娃埋在妾居所之人,因抓得及时,他鞋上和指尖的泥土还未来得及洗去。妾身身体不好,近年常喝药,宫女们便在院子里挖坑倒药渣,日子久了,那一片的土壤都染上了药味,小安子埋娃娃的地方,距离倒药渣的地方不远,那处土壤也是有药味的,陛下可请太医前来一辨。”   陈美人说完才红了眼睛:“妾身有错,因与路才人有一些旧怨,多年都无法释怀,故而时常与路才人争执,但妾身还以为都是一宫姐妹,再是吵吵闹闹,也不至于真的结死仇,没想到路才人竟然为了陷害妾,用了巫蛊这种违禁之术,妾、妾看到从院子里挖出来的布娃娃时,真是肝胆俱裂!还请陛下明察,还臣妾一个公道啊!”她跪下叩头,眼泪砸落在青石砖上。   有理有据,证据还跪在殿外。   田招娣没有抬头,都知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该是怎样一种意味深长。她暗自咬牙,知道自己这一回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但填上自己的命还是折断自己的臂膀,她还是能选择的。   她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   站在永旭帝旁边伺候的瑞和抬眸看了一眼,就知道田招娣想打什么主意。   果然,在永旭帝传太医,又让人将小安子带进来检查,确定小安子身上的泥巴沾上的药味来自陈美人院中后,田招娣忽然哭着对小安子说:“小安子,我对你如此倚重,你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后果?你是我碧华阁的人,做错事我也有责任,若是早知道你记恨陈美人,我一定早早地训导,不让你走错路……”   陈美人脸色微变,胜券在握变成不安,永旭帝也看向田招娣。   皇后问:“路才人,你所言是何意?”   田招娣出此狠招,怎能没有后招?   “三年前,陈美人在御花园里罚了一个太监,那个太监就是小安子。妾原以为只是小事,没曾想小安子竟深藏怨恨。”   小安子瞪大眼睛,愣住了。   田招娣说完,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小安子,你做错了,你今天这样做,不止害了自己,还害了旁人,你还是快些认罪,莫要一错再错了。”   听出田招娣话语中隐晦的威胁,小安子瑟缩得抱住手,低下头。   在一旁看着的瑞和却不觉得田招娣能够轻易脱身。   小安子不是上辈子的宋大牛,宋大牛对田招娣是有青梅竹马之谊的,哪怕后来知道两人不可能了,他仍将田招娣当做最亲的亲人。还有,田招娣多次保证会为他讨回公道,事实上,田招娣的确帮忙了,为他查清楚当时修筑鹿城那一段堤坝的官员是谁,正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同族兄长。在事情败露之后,宋大牛看懂了田招娣恳求与保证的目光。   他可以死,他不会供出田招娣,因为只有招娣活着,以后才能扳倒皇后,才能为当初枉死的亲人报仇。   于是宋大牛揽下所有罪,承认是丽嫔以前曾经责罚过他,所以他心怀怨恨借机报复。上辈子的这个时候,田招娣已经是路嫔,还有一子傍身,永旭帝也颇为喜爱她。罪魁祸首认罪被杀,田招娣因为驭下不利被罚了半年禁足与一年月例,再与丽嫔低声下气道歉一番之后,此事就揭过去了。   后来,嫡出的大皇子意外坠马而死,田招娣将自己的孩子送给皇后抚养,伺候皇后恭敬谦卑。在皇后一派的大力支持下,永旭帝最后立了田招娣之子为太子,等太子登基,皇后为母后皇太后,田招娣为圣母皇太后。   承恩侯一脉就成了太子的正经母家,承恩侯成了承恩公,荣宠延续。当年在鹿城堤坝修建时中饱私囊贪污公款的承恩公堂弟,根本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借着承恩公府烈火烹油的势头,发展得特别好,后来做了吏部侍郎,前程无限。   田招娣欺骗了宋大牛,什么报仇,什么帮忙,都是驱使他的辫子,田招娣根本没有遵守承诺,辜负了他所有忠诚与期盼。   见到这样的未来,宋大牛能甘心吗?   不能。   而小安子……性命攸关,还是诛九族的大罪,他跟宋大牛不一样已经孑然一身,没有弱点,田招娣威胁他不假,但如果他真的承认下来,必诛九族,若是能好好招认戴罪立功,求皇帝放过他的家人……   果然,小安子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可却也知道此罪滔天,他既做下这等事也已不怕死了,怕的是祸及家人。他是灾年被送进宫的,他受了许多苦,但终究活了下来,可他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三个妹妹,全都饿死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妹妹,成亲后生了二子一女。   小安子慢慢坐直了,眼神里带着坚决:“奴才资质罪无可赦,愿意认罪,求陛下饶过奴才的家人!”说着狠狠磕头,磕了十几个,青石砖上都是血,他的额头眨眼间就血肉模糊一片。   田招娣脸色微变,她垂眸掩盖自己的惊恐,宽袖下的手死死地抠着石砖的缝隙,恐慌席卷而来,她觉得自己现在就站在悬崖边上。   永旭帝冷眼看着小安子磕头,皇后听着那叩头声心下也发麻,劝道:“陛下,下个月便是母后的生辰,也不宜大兴杀戮——”   “嗯。”永旭帝终于点头。   小安子如蒙大赦地抬起头,血将他的半边脸都糊住了,他却似乎无知无觉,感激地道谢:“谢谢陛下,谢谢皇后娘娘大恩!”   他刚要开口,田招娣先开口了:“陛下,娘娘!小安子只是区区太监,难道他说什么就能成为证据么?这样一来,若是以后在座哪位姐妹宫中伺候的人被外人收买,出言指正,那罪名就能落实了不成?这样该造就多少冤屈?”   这番话说得着实没有水平,谁会被这种话挑起来?   陈美人再次跪下:“妾方才说的泥土就是证据,只要太医一验就能明明白白,路才人的担心实在没有必要。”   永旭帝冷哼:“你说吧,如果路才人有疑惑,一会儿太医到之后再验一验也就是了。”   田招娣面如死灰。 第597章 权宦   小安子含恨地看了田招娣一眼,然后开口将事情说了一遍。   “路才人让奴才找机会往陈美人居所里藏东西,那东西藏在匣子里,奴才原本并不知道会是、会是巫蛊这种害人的东西。才人给的钱财,都被奴才送回家给妹妹了,只有一只钗给了妹妹的婆婆戴,应当还能找到。”   小安子心中满是后悔,后悔自己贪图路才人给的钱财,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之所以拿那些钱,为路才人所用,也是为了攒钱送回家给妹妹一家用。妹妹的丈夫前年做活的时候摔伤落下后遗症,许多活儿都做不了。一家子四五个嗷嗷叫着喊饿的外甥外甥女,他如何忍心?   如果知道匣子里是巫蛊之物,为了不连累妹妹一家,他也绝对不会干的!   想到这里,小安子对路才人的怨恨极重。   他将自己何时何地拿到匣子,又是怎么绕过宫女太监进入陈美人的居所,铲土的小铲子是从哪里拿来的,逃离陈美人居所的路线及路上看到什么人都说了一遍。   “奴才自知有罪,愿意以死谢罪,还请陛下开恩放过奴才的家人!”小安子说完,猛地站起来冲到最近的柱子上。他抱着必死之志,撞上去的力道极大,“砰”一声闷响,人就倒地不起了。   凤鸾殿上,后妃们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惊呼出声。   瑞和过去看,小安子的头骨都扁进去一大块,已然没了呼吸。   “陛下,小安子死了。”   永旭帝坐下,黑沉沉地目光落在颤抖的田招娣身上。   瑞和摆摆手,两个太监快步上前来将尸体拖下去,又有两个太监过来擦地擦柱子,转眼间就将小安子自尽谢罪的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除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看不出来刚才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此逝去,以极其惨烈的形式。   很快,太医也到了,检查过小安子的尸体后进来回话,确定陈美人所言非虚。   “路才人。”永旭帝看着田招娣,“你可认罪?”   田招娣如何能认?她使出平生巅峰演技,将无辜与被背叛展露得淋漓尽致:“妾是冤枉的,如何能凭小安子的话就来定妾身的罪?妾虽出身小门小户,得幸入宫侍奉皇上,早已十分感怀上天优待,平日里虽与姐妹们吵吵闹闹,可一刻不曾忘记宫规,怎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小安子素日里办差得当,妾听说他妹妹过生,才赏赐了他一只钗……”她不会承认的,小安子即使真的做了那种事,也不关她的事情。   皇后看了一眼陈美人,两人对了个眼神。陈美人便跪下:“人证物证俱在,若是行凶之人都与路才人一般哭求不认,那还有什么公道可言呢?陛下,皇后娘娘掌管后宫,对妾等姐妹一直宽宏仁慈,大方周全,有皇后娘娘在,后宫才有这等安宁有序的氛围,皇后娘娘如此辛劳,妾无法为娘娘分忧就已经十分愧疚,没曾想与路才人的纠纷竟然连累了皇后娘娘,妾、妾真是羞愧欲死!宁愿那娃娃上的八字是妾的,也不愿意皇后娘娘受此祸啊!今日路才人为了陷害妾就胆敢以一国之母的生辰八字设巫蛊案,谁知道她以后为了别的欲望,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此风不可长,陛下!还请陛下明察!”   其他宫妃也陆续跪下行礼,恳求皇帝彻查,杜绝后宫歪风邪气,为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娘娘面露动容之色。   瑞和重新站回永旭帝身后,垂下的眼眸里露出一丝赞叹。能在后宫存活下来的女人果然都不简单,陈美人这番话足够将田招娣钉死。   才人陷害美人有罪,但比不上暗害皇后娘娘的罪。什么是皇后娘娘?那是皇上的嫡妻,告过太庙与祖宗的一国之母。田招娣为了将陈美人弄死,下了狠招,想要让陈美人背上诅咒皇后的罪名,可当她的阴谋败露,这个杀招反刺回来,也会将田招娣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永旭帝很快下了决定。一个记不得脸的才人,与原配发妻一国之母相比,那就是天上的云与地上的泥。   “着剥夺路才人的才人之位,贬为庶人,念母后寿诞将至的份上不宜见血,就赐白绫一条吧!路家,三族之内有官位的全部撸掉,流放三千里。”   说完永旭帝就站起来要离开,田招娣哭着喊冤,很快就被大力宫女堵住嘴拖出去。   “朕还有要事,剩下的就交给皇后你处理吧。”   皇后躬身行礼:“臣妾领旨,恭送皇上。”   回问仙楼的路上,永旭帝忽然问;“福能,你不求情吗?”他想起了路氏与福能的关系。   瑞和恭谨地低着头,快步跟着御驾走,听永旭帝这样问,立刻回答:“庶人路氏犯下大罪,陛下依法惩办,英明神武。奴才虽少时与路氏同乡,但同乡之谊早就随路氏离开家乡之后随着时光淡去。奴才得陛下恩德得以入衔芳斋读书,也学了些道理,知道她是罪有应得,她既犯了大错就该受惩罚,为何要求情呢?”   永旭帝“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   等到了问仙楼后,永旭帝就继续打坐冥想了。瑞和空出时间,回衔芳斋批改奏折,他慢慢地圈着,除了画圈多余的半个字都不会写,哪怕并不赞同内阁附着的奏请方案,也不敢展现自己的能力。   时间还不到。   他只慢慢看着,将大辰政治机构运转情况以及国情、官员调派等等记在心里。   “干爹。”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太监轻手轻脚地进来,这个小太监是瑞和收的干儿子,是几个干儿子里最机灵的。   “说吧。”瑞和抬眼看了他一眼。   小太监走近了来,低声说:“路庶人在太青宫喊着要见您,因您交代过,所以儿子就来通知您了。”   太青宫是冷宫,也是处置妃嫔的地方。   意料之中,刚才田招娣被堵住嘴拖走的时候,回头的那一眼就像冷夜中的火,亮得惊人。   还有底牌没用,她不会心甘情愿赴死的。   “唉,那我还是去看看吧,怎么说也同乡一场,可怜见的,路庶人离乡多年,此时也见不到家里人。”瑞和搁下笔,掸掸衣袖去太青宫。   去送田招娣一程。   已经无法得知是从哪一代皇帝开始,反正太青宫自来就是冷宫,关着一些犯了错却罪不至死的嫔妃,处处都透着年久失修、无人打理的衰败与荒芜。   被拖到其中一间破败宫室的田招娣正在瑟瑟发抖。   宫中行刑,一般都是在黄昏,距离她的死期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透过缺了角的窗户往外看,田招娣看见正往西落的太阳,等到夕阳挂梢头,她就该死了。   “我不能死,我不想死……”田招娣抱住自己,眼泪不停地掉。   她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原先她是非常小心谨慎的,她一直以自己的心机为荣。若是没有心机,她早就被父母换成彩礼给兄长娶妻了。若是她愚笨无知,也无法让路家人用收养她作为救了他们家小公子的谢礼,更加无法说服养父母让她充当嫡女去选秀,最后成功入宫。   她这短暂的一生,仔细想来称得上一帆风顺,哪怕一开始不顺利,也在成为路家养女后顺了起来。她以鹿城旁的小村子出生的村姑,到今天的路才人,难道称不上青云直上,麻雀上枝头吗?   努力了这么多年,为何这一次忍不住?为什么偏要对付陈美人?为何要在时机不够人手不足的时候做这件事?   回想旧事,田招娣恨自己忍不下陈美人对自己的折辱,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欺辱而已,怎么就忍不住呢?若是忍住了,没有用出这等毒计,也许现在自己还是路才人。   田招娣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与自责之中,但她不想认命,她还有一张底牌。   藏着捏着几年了,现在死期将至,只能拿来试一试。   瑞和推开门的时候,田招娣勉强收拾好心情,正端坐在室内唯一一把齐整的椅子上。她的头发乱了,头上的珠翠钗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她便将头发扎成少时两股辫子的模样。徐徐转身望向门口的时候,那股神韵跟少时差不多。   “大牛哥。”   听见田招娣这么喊自己,瑞和神色不动,将门关上。他站在田招娣面前,淡淡地看着她:“听说你想见我,何事?”   “大牛哥。”田招娣哀哀地看着他,“这几年你与我疏远,难道在今日你还不肯与我和解么?”她站起来,微微抬头露出脆弱的脖颈,“今日、今日也许就是我的死期了。”   “我没有与你有矛盾,何来和解之说呢?”   “你这样说,分明是还不原谅我。”田招娣落下泪来,“我、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你会进宫来,还是后来收到家书,说你进宫了我才知道,若是我能提前知道,一定拦着你。我一个人在这深宫里沉浮就算了,如何忍心再填上一个你?我、我父兄也是为了我,我在宫中日子难过,他们也是想让我有人帮衬。我也没脸替他们求情,只愿你能在我生命的最后一段路上,能够原谅我,让我走得安心一些。” 第598章 权宦   瑞和摇头:“我没有怨恨你,我进宫来也有自己的目标。”   宋大牛没有怨恨田招娣引他进宫,毕竟他自己也有所求。他恨的是田招娣违背承诺,在锦绣荣华中忘记了他被活活打死的痛苦。   明明你的儿子已经是皇帝了,明明你已经是圣母皇太后了,明明了养父母家还有亲生父母家都因为你一人得道而鸡犬升天了,为何你就没再想起那个为你赴汤蹈火、付出所有乃至生命的宋大牛?   瑞和说得真心实意,田招娣却不敢相信。   若是不恨,为何这几年不跟自己联络,自己的求助消息全都石沉大海?就连自己今天身陷险境,也没见宋大牛为自己求情,说上一句半句话。天知道在凤鸾宫时,她差一点就要不管不顾地喊出大牛的名字,让他帮忙救她一命。好在她最后一丝理智尚存,知道当场喊出声对自己无益,倒不如在离开皇上的视线之后再向大牛求助。她也不奢望再做皇帝的女人了,只要能活着,她做宫女也行,做村姑也好,只要活着!   果然,自己发了疯地喊宋大牛的名字,太青宫里看守她的太监里就有一个面露异色,然后匆匆离去。   看着那人的背影,田招娣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害怕大牛不来,好在这一次他真的来了,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为自己赚取来活命的生机。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田招娣含泪微笑,一脸释然,然后开始追忆起她与宋大牛幼时与少年时的时光。   她的声音有一种故作的娇柔与天真,瑞和听得出,她在学少女时期的自己说话。但她说官话多年,老家的口音早就消失不见,此时勉强用老家的方言说话,非常别扭奇怪。田招娣大概也察觉到,眼珠子转了转,露出落寞的表情:“唉,多年未曾回乡,竟连家乡的话都不会说了,我真想村子啊,想村子的大树,想村子的篱笆与后山上的牵牛花……”   忽然,一声冷笑响起,田招娣追忆往昔的话停住,看过去,对上瑞和冷淡无波的脸。   这一刻,她的心像浸了冰块。   田招娣说不下去,面前之人的脸色太冷淡了,冷淡得像在听一个毫无紧要毫无关联的故事。还有那一声冷笑,充满了无限嘲讽。   怎么会?   难道深宫真的如此磋磨人,竟将良善憨厚的大牛变成现在这幅冷冰冰的可怕模样?可想起自己的变化,田招娣的心沉入海底。怎么不可能呢?深宫就是吃人的地方,她是皇帝的女人,勉强算是小主也受尽苦楚。大牛进宫做太监,处境一定比自己更艰难。   她深吸一口气,结束了回忆往昔。西斜的太阳从窗外露出痕迹,她的心忍不住一下又一下地狂跳。   死亡在逼近,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大牛哥,你、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吗?”她还是怀着期盼的。   “没有。”瑞和再次摇头,“你想我过来,我就过来了,既然你已经说完,那我这就走了,皇上那里还需要我去伺候呢。”   “大牛哥!”田招娣冲过来拉住他的袖子,阻止他离去。她已经明白了,想要用旧情打动大牛已经不可能,自己只有主动出击提出请求,“你能不能救救我?”她的眼泪这下子掉得真心实意,为自己接下来的可怕命运,“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还年轻还没有生儿育女,我不想死啊,你是陛下信任的大太监,你的能力比我强,你一定能救我,救我!救我!”   “庶人路氏。”瑞和用力拨开她的手,后退两步弹弹衣袖,皱着眉头看着她,“你的惩罚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我如何能救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了此等伤天害理的恶事,陛下留你全尸已经极为宽宏,追责你的养父母家而没有牵扯到你的亲生父母,已经是格外开恩,你让我救你?这是异想天开。”   田招娣扑倒在地,闻言急急抬头:“可以的!这宫中的宫女何止三五万,总有体型年纪与我相似之人,只要你将我替换出来,谁知道死的是我还是别人?大牛哥,我没有别的奢求,只求能活着回家给父母尽孝,你便是将我放进运恭桶的车我也不敢有半句抱怨,只求能活着出宫,大牛哥,招娣求你了,求你了啊!”说着又要来扒瑞和的衣摆。   又退后两步后,瑞和退拒绝了:“我能有今日,全靠自己,其中付出的多少苦楚与辛劳,不可能为了你全部断送。招娣,你既犯了错,那就老实接受惩罚吧,来日若是有机会,我会替你问候你的父母兄弟的。”   事已至此,田招娣怒极恨极反而冷静下来,阴狠地看着瑞和:“你若是不救我,在我死后会有我的心腹将一封信送到陛下面前,将你进宫的实情尽数告知陛下。我死了,已经无所谓了!陛下却会知道你入宫目的不纯,以后别说再重用你,你的小命也难保!”   她以为说出这番话,面前这人会大惊失色,这幅惹人厌烦的沉静面孔会彻底崩碎,没想到瑞和浅浅地看她一眼,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捏在指尖晃了晃:“你说的可是这封信?”   信封上的字迹刺痛田招娣的眼睛,那是她的笔迹!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有心理准备。”瑞和将信往油灯上一放,火舌舔舐上来,几息之间就将信点着,瑞和轻轻摆了摆让火苗窜得更快,最后手指松开,信掉在地上,烧得只剩下一点边角。   田招娣扑过去灭火,只能看见最后几个字,主要的内容都被烧完了。   “你!”田招娣大怒大惊,指着瑞和说不出话来。   在这一刻,她的心被恐惧填满。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果然这几年大牛不回应自己的联系,也不主动联系自己,真的是另有心思了!他背叛了自己,他时刻都在监控着自己!这封信她藏得很深,除了她没有人知道,刚才说的威胁的话其实半真半假,信是真实存在的,可她根本不放心将信交给别人,而是使了计谋放进了贵妃娘娘的宫中。贵妃娘娘想要做皇后都要想疯了,如果能够拿捏住陛下身边大太监的把柄,她一定会抓住的。而皇后位置稳固,到时候在两位大佛的夹攻之下,宋大牛必定没有好下场。   可是、可是这封信怎么会在这里?宋大牛的手竟伸得那样长,能伸进贵妃娘娘宫中不成?   田招娣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如何?”瑞和讥讽一笑,“你要害我,还不准我事先做防备?你的死是咎由自取,我不救你又如何?你要反过来害我,真是好没有道理。既然如此,叙旧也就罢了,日头已偏西,田氏招娣,你就去死吧。”   最后一个死字,他说得很轻,田招娣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门被敲动,瑞和打开门,两个太监走进来,一个空着手一个拿着托盘,上面是一条叠得整齐的白绫。   “庶人路氏怕是没力气了,你们两个,伺候她上路吧。”   “不要!”   红彤彤的夕阳挂在西边,将沉未沉。   屋里的动静停下来,一个太监出来禀告:“福能公公,路庶人去了。”   “好。”瑞和回头看了一眼,一双脚在空中晃荡。他呼出一口气:“按规矩葬了吧。”   “是。”   太青宫里埋葬过太多人了,今日多了田招娣一个,也掀不起丝毫波澜。瑞和确定田招娣已死之后没有回建章宫,而是去了问仙楼。果然,永旭帝在半刻钟后结束冥想,跟往常的时辰一模一样。   见到瑞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瑞和看得出来,他应当是比较满意的。瑞和虽然为朱笔太监,却一直不曾逾越,时刻谨守本分,即便折子多得批不过来,也从不怠慢永旭帝这一边,务必让永旭帝得到与以往一样无微不至的服侍。   这样做很累,瑞和却认为此举是必须的。永旭帝再向仙道,他的心还留着一半挂在世俗的权柄之中,若是他敢得意忘形,哪天睡着了就见不到隔天的太阳。   “庶人路氏那里如何了?”永旭帝品着香茗,问。   “已经妥当了,陛下放心。”   永旭帝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多问一句。他眼睛往左边转动了一下,瑞和立刻说:“内阁送上来的折子已经在御书房,奴才在陛下您问仙的时候去看了一下来的有涵江军报……”瑞和将送来的折子的主要内容与内阁的批示都说了一遍。   他的记忆力很好,毫无遗漏、永旭帝听完,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让瑞和将某几份折子拿过来,他要重点看一看。“其他的都还处理得可以,你看着圈吧。”又对瑞和鼓励道,“你也圈朱笔两个月了,可长进了?今日的折子可有自己的见解?”见瑞和面露不安,他宽慰得笑,“也无需紧张,朕对你寄有厚望,希望你早日能独当一面。”   帝王屈尊安慰,瑞和心中警惕,半个字都不信。 第599章 权宦   龙涎香的烟从香炉里袅袅升起,室内都是这种华贵沉郁的味道。   荣华富贵,绝高权柄似乎也在暖郁的香气里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瑞和的脑子一如既往的清醒,有些尴尬与失落地说:“奴才谢陛下垂青,可惜奴才至今未开窍,先生们教导的是书中的道理,治国之术太过精深,奴才已经很努力地钻研,却总是没有进益。想来这治国一道,只有陛下您这位真龙天子才能游刃有余,奴才这样的人物,如何能沾染呢?现在能为陛下朱笔圈红,为陛下排忧解难,奴才已经觉得如坠云中,此生无憾了。”   说着跪下来,“就是辜负了陛下的期望,奴才实在羞愧。陛下,问仙之路艰辛,奴才知道您已经十分辛苦,但朝政之事,还是得依靠陛下您御笔直断。”   “唉,这俗世的事务当真扰人,朕身在局中,也不得不屈从。”永旭帝感慨一句,摆驾回建章宫。   今天这一番问答,永旭帝并没有对瑞和起芥蒂,反而更放心更信任两分。   瑞和是第一个朱笔太监,陆续衔芳斋又提了两个上来,都在瑞和的带领下批折子画红圈。裴方再不情愿也得承认,现在瑞和才是衔芳斋的第一太监。   某一天,其中一个突然就消失了,当时瑞和未当值不知道原因,不过他自有消息来源,打探后才知道,原来是那个太监自作主张,在折子上批驳了内阁的意见,写下了自己的见解。   据说永旭帝看完之后笑了一下,开口就让杖毙,一点余地都没有留。至于那个太监在折子上写了什么,是写得太差还是写得太好,就没有知道了。没有人再看见那张折子。   衔芳斋一度气氛紧张,读书间隙,太监们窃窃私语,心中惶恐。   “肯定是写得不好,陛下看了生气才打杀了他。”   “我也是这般觉得,那些折子里写的可是军国大事,如何是他可以随便点评的?内阁的大人们比咱们强多了,他们的意见自然是最好的,他啊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丢人现眼不止,还丢了命呢!”   瑞和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其实他觉得,可能是那个太监写得太好了,好得让永旭帝容不下他,也或许是那个太监落笔批折子的行为,本身就引了帝王的杀意。   帝王心术,本就深不可测。   妄图沾染权柄的人,永旭帝不会容对方活着。   那个太监他很有印象,本就是建章宫御书房里伺候笔墨的太监,本身很有几分机灵,还是太监总管裴方的徒弟,很得器重。有衔芳斋这么一个好去处,裴方肯定将他塞进来。   现在建章宫里,瑞和也有了自己的人脉,包括徒弟和干儿子,但与裴方相比还是差不少,毕竟裴方是前任太监总管裴书的弟子,可以说是永旭帝身边太监团体忠嫡系的嫡系,势力枝繁叶茂,笼罩整个建章宫。   想要在裴方手底下咬下一块肉来,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若不是生辰八字顶着,裴方恨不得将他们这十几个仗着生辰八字进来抢位置的人丢出去。但没办法,只要一日永旭帝记着裴书的话,就一日不会忘记他们这些人。   初初进来的十八个人,到今天除了瑞和自己只剩下七个人还比较活跃了。其他人不是“病死”了,就是资质太差到不了御前,日子一长就被打发到建章宫内其他地方做事了。   太监之间的争斗,从来都不会停止。宫女还有出宫的盼头,太监都得老死宫中!为了过得好一点,太监自来是比宫女们斗得还更凶的。   瑞和与这七人抱团在一起,他因为最先在永旭帝面前出头,所以他是老大。后来又陆续收了小弟子和干儿子,手下的人才慢慢多起来。   衔芳斋设立起来之后,名单都是裴方定的,瑞和与派系中的一个太监入选,其他人都被裴方打压着。现在做朱笔太监的只有三人,第一个便是瑞和,剩下两个都是裴方的人,折了一个,裴方非常心痛,且有一些惊怕。陛下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打杀了小喜子?   听着衔芳斋李其他人的谈论,裴方脸色沉沉。   他看向旁边不为所动,正在看书的瑞和,嘴角微不可查得抿起,十分忌惮。   瑞和知道裴方的心思,可他不打算说出自己的看法。没有别人的莽撞、急功近利与表现欲,如果突出自己的不慕权柄,忠心不二?   这么说很残酷,但这就是大辰皇宫里太监团体激烈的竞争现状。你不死,我就不能出头。什么手牵手一起奔赴美好的未来,那都是做梦!你敢信,别人也不敢信。皇帝是天上人,太监就是地里的泥巴,皇帝眼里留给心腹太监的位置,那是极少的。现在裴方托干爹裴书的光算一个,瑞和托生辰八字的关系勉强沾边,但他到底不是从小跟着永旭帝的,知根知底,想要成为永旭帝的心腹,就需要付出更多的耐心。   “福能哥,你怕不怕?”同伴的一个太监小声问瑞和,他面带纠结,“原以为做朱笔太监是极好极荣耀体面的差事,没曾想还有这种危机,我有一些害怕。”   永旭帝的脾气其实很不错,有帝王的尊贵傲慢,但从来不屑于为难底下人,要是伺候的人犯错,那就罚,他登基十来年了,亲自开口说要打杀建章宫内的太监或者宫人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清。冷不丁打死一个朱笔太监,又没有确切缘由,自然让人揣测惊慌。   “只要我们按规矩行事,就不会出事。”   这是一句提点,同伴太监的呼吸更轻了,在心里反复思考瑞和的话。他心里也有野心的,同时他也想活着去实现野心。规矩?朱笔太监的规矩是什么?   “我们是陛下的奴才,陛下的心意就是规矩。”瑞和拍拍他的背,“回去座位,先生要进来了。”   帝王的心思如此矛盾,既想要朱笔太监帮忙处理事务,又戒备着太监太厉害。瑞和想要更进一步,只能小心再小心,先展现自己在政事上的愚钝以及对皇帝不变的衷心,等到永旭帝完全信任他之后,才是自己发挥的舞台。如若不然,他一个读书过目不忘的绝佳天才,在政事上竟然还能自学成才,一点就通,那不是想出头,那是想送命。   又过了一个多月,因为折子经过内阁处理后还是太多了,永旭帝觉得耗费自己太多的时间。冷眼考量了几个月,觉得仅剩两个朱笔太监人数太少,命衔芳斋再选进五个人进来。衔芳斋是裴方负责管理的,选人这事他驾轻就熟,一下子就往里挑了五个自己派系的太监,见瑞和没有多话,心中暂安。   不过很快,裴方就笑不出来了。   这一天,永旭帝在看折子的时候,竟然喊了瑞和进去,亲自教导。瑞和受宠若惊,也极为忐忑,永旭帝说:“你好生学,不要让朕失望。”   于是瑞和诚惶诚恐地领命,拿出万分的专注地学习如何处理朝政。   朱笔太监里,唯他一人有此殊荣。   得到消息的的裴方眼睛都红了。他是太监总管,总领建章宫所有事务,本身就分身乏术,因而皇帝早就说过,衔芳斋让他做掌事的,负责管束衔芳斋的太监,却不让他过多参与。这是陛下的信任,裴方觉得荣幸,又觉得失落。掌一宫的事情看似光鲜,但怎能与朝政事务相比?   想想看,他们这些阉人能够帮着陛下批复内阁的折子,那是何等的荣耀!能让人的血液重新沸腾,身体的残缺也在这种力量的激发下变得完整。   哪怕是完整的男人,想要接触到大辰的权柄核心,那也是青天白日做大梦,痴心妄想!   而他们内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怎能不让人激动向往?   裴方因为事务缠身无法参与,但他的野心勃勃生长,只能通过扶植自己的人手代为抒发。   结果呢?他推上去的朱笔太监占据九成,唯一例外的是翰林院先生力荐的福能,这么多人都打不过福能,偏偏让福能拔得头筹,赢得陛下垂青教导,看着就要成为朱笔太监中领头之人,他如何咽得下下这口气!   裴方无法坐视瑞和独大,更加严厉地要求自己派系的朱笔太监的同时,也在找瑞和的错处。瑞和行事很有分寸,称得上滴水不漏,裴方其实已经将他进宫后的轨迹筛查过三遍了,实在什么把柄都找不到,不由得有一些泄气。   另一方面,瑞和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有永旭帝屈尊教导,他就能慢慢地“领悟”“开窍”,而且永旭帝这番举动,意味着他对自己的信任更深一层,自己以后就能够批折子了。朱笔太监里,他走在了最前端,以后他也一定能成为最有权柄的那个太监。   永旭帝边教边考察瑞和,见他心态很稳,并没有恃宠而骄,心下更加满意。连续两个月抽出时间点拨几句之后,他终于发话,让瑞和在朱笔画圈之外,也应该说出自己的主张。   “若是有哪里拿不准的,再来问朕。”   瑞和感激涕零地应下来,揭开了辉煌人生的序幕,一代权宦,自此踏进大辰政治舞台。 第600章 权宦   永旭帝金口玉言,瑞和却也不敢骄纵无度,肆意发挥,如果他将折子批得一塌糊涂,永旭帝对他失望透顶,以后不会再重用他。如果他一上手就展现惊世之才,日后所有政事都无需永旭帝动手,下一个被打死的朱笔太监就是他了。   其中的度需要小心把握。   有了瑞和帮忙批折子,永旭帝投入到政务上的时间更少了,大多数时间都耗在问仙楼,到了后来,甚至直接搬到问仙楼居住。有时候内阁的重臣来求见,还见不到人,只能与永旭帝指定的衔芳斋太监商议。   内阁的人看不起太监,但是有永旭帝做支撑,内阁也无可奈何,只是对衔芳斋多有刁难。瑞和并不退让,反而做出强硬姿势。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被内阁压下,他就没有退路了,永旭帝扶他上来不是为了让他对内阁处处讨好相让的。   果然,他强硬,永旭帝一点意见都没有,还给了不少赏赐,表示赞赏。   内阁轻易见不到皇帝,皇帝的主张通过衔芳斋透露出来,日子一长,即使他们再不乐意也不得不接受衔芳斋的崛起。   这条路走得很难,难的是帝王心思的把控。既要展露本事让皇帝信任,也要注意分寸不要被帝王忌惮。瑞和以前做过古代世界的任务,对帝王这一人物有过透彻的了解,这才能保证计划顺利进行,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心神俱疲。   走上这一条路,每一步都走在钢丝上。   衔芳斋的其他太监却羡慕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裴方也终于明白,原来之前那个太监批折子后被打死,不是批得太差,也不是批得太好,而是自作主张!触到龙之逆鳞了!裴方深恨自己竟然到了这个时候才觉出这一点,白白地让福能占据先机!   “福能公公,你这是高升了啊。”裴方抓不到把柄拿捏瑞和,只能说两句酸话。   “在裴方公公面前,小人如何敢称公公呢?裴公公还似以前一样,唤小人福能便是。”瑞和也淡定得很。   驭鬼牌里,裴书见徒弟裴方这幅做派,真是恨其不争,连连骂裴方,说裴方没有长进。要是真的有本事,早就一指头将人按下去了,如何等到今日对方都在陛下面前出头了,再来说酸话?堂堂建章宫的太监总管,不管是资历还是品级都高出宋大牛一大截,这样行事没得跌了面子。   因没有打开沟通通道,瑞和并没有听到裴书的话,事实上他也觉得裴方守成有余机敏不足。这辈子即便没有他,裴方守着师傅留下来的摊子也守不了几年,等衔芳斋建立,慢慢掌握权柄,连内阁都要避其锋芒,何况他一个太监总管。   衔芳斋是永旭帝一手提拔起来掣肘前朝的锋利机器,是权欲的温床,只要踏上那一步,欲望会不停膨胀,直到巅峰过去,再由下一轮的新生力量取缔。   瑞和一直很理性,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身后没有亲朋故友,所以他走得毫不畏惧。   .   四年后,选秀终于重启了。永旭帝还在做着俗世的皇帝,问仙的决心有所懈怠,但从不曾放弃。哪怕是仙人,也该有仙子娇儿作伴,永旭帝虽因为修仙而少入后宫了,但也不是说自此就清心寡欲。偶尔进后宫,见到的都是宫中老人,再漂亮美丽的嫔妃,看久了也会生厌。身为皇帝,如何能委屈自己?   于是,在永旭帝修仙后就停摆了的选秀再次提上议程,不过这一次选秀多了一道步骤,永旭帝邀请问仙楼的明尊护国大师帮忙做最后一道的筛选,即看面相与合八字,看新秀女是否旺他。明尊大师欣然应下,却说钦天监与命格掐算上颇有见地,他只做在最后帮着看看面相即可。   皇后得到命令,脸上贤惠地应下,转头脸黑似铁。   她生的嫡长子今年都二十多岁,给她生了五六个孙子了,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如何就不能做太子?陛下未免太过了些!   以前前朝还有老臣们上书劝谏,可等内阁组建,衔芳斋立起来,折子在到陛下跟前时,得先过内阁再过衔芳斋,陛下又少上早朝,根本不理会那些上书。   皇后心中不甘心极了,陛下置祖宗礼法于不顾,推脱着不立嫡长子为太子,其他皇子在一旁虎视眈眈,现在又要选秀新人进宫,到时候新人挂着钦天监批示的好命格、明尊大师检阅的旺夫面相进宫,生下的孩子不又是一大劲敌么?   “这日子真是没盼头!”皇后忍了忍,实在忍不住抱怨出声。   内室里都是她的心腹,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不停抱怨:“陛下也是昏了头,为了修仙将朝政都放一边了,现在内阁跟衔芳斋把持着朝政,陛下竟毫不觉得危险,还觉得自己这一招高明!这算什么?本宫为他生儿育女打理后宫,大皇子是不太出色,可也没那么差啊,二皇子性子暴虐,五岁就打死过伺候他的宫人,三皇子跟淑妃那个假佛一样,看着是个笑面虎,不管遇上什么事都说好好好,这样脾气的人能做太子?再说四皇子,体弱多病,换季就病,病恹恹的能成什么大事?五皇子倒是康健,可丽嫔脾气不好,压得五皇子从小就唯唯诺诺的,说话不敢大声,别说撑不起太子的姿仪,连一国皇子的气度派头都无……”   怒气上头的皇后,将几个成年皇子按照排行掰扯一遍,深觉得一个个都不成大器。是,自己儿子也不算资质卓越,但其他皇子也不出色啊!嫡长子的名头何等尊贵,难道还当不起一国太子?   越想,皇后越是意难平心不甘。   “娘娘切莫气坏了身子。”心腹宫人们纷纷劝慰。可是能劝的话,这些年早就车轱辘地劝了几十遍了。这后宫的生活难捱,若是生活没了盼头,那就更难捱了。身为皇后都觉得日子难过,更何况其他嫔妃?   “唉,陛下说要选秀,选进来好人家的姑娘,多造孽。”皇后突然又伤怀起来,前一秒忌惮新人入宫成为威胁,下一秒又为她们觉得可怜。   这宫里的女人,谁不可怜呢?   “娘娘!”心腹嬷嬷见皇后的言词越发无状,终于沉声劝诫,“娘娘可要慎言!若是这番话让陛下听见,娘娘该怎么办?听说金鳞卫——”她压低声音,“在宫中各处都是有耳目的,奴婢知道娘娘心中苦闷,可有些话是不该说出口的。”   听到金鳞卫,皇后倒吸一口凉气,总算冷静下来。   心腹嬷嬷让其他宫人退下,扶着皇后到塌上休息,自己跪在脚踏上,握着皇后的手劝慰:“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娘娘还是放宽心吧,总归咱们大皇子是嫡长子,陛下再不肯立太子,日后总要立的……”   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了,皇后听得不入心,还在想着金鳞卫。   “嬷嬷,陛下……我有一些害怕了。”皇后反握住嬷嬷的手,“陛下执掌天下,一国之君本该坦坦荡荡才有威仪风度,今年年初弄出金鳞卫,还让太监掌管,宫人们偶有闲言碎语,就被抓着用刑,弄得宫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宫人太监们都不敢开口说话了,如此严苛,满后宫都人心惶惶……”   不说就算了,一提起金鳞卫,皇后就觉得心慌。当然了,金鳞卫还不至于敢到她的凤鸾宫里撒野,但它的存在是对皇后掌控后宫的威胁。原本只有她是后宫之主,只要按照宫规行事不犯错误,后宫唯她一人独大,连陛下都不会多过问后宫事。可横空出现一个金鳞卫,又不受她这个皇后约束,根本就是对她这个皇后的限制与挑衅。   心腹嬷嬷叹气:“娘娘,您既知道害怕,就更应该冷静,金鳞卫应该还不敢到凤鸾宫来放肆,但您还是要提前小心才是。”有些话能不说就别说,不然的话落到陛下耳朵里,谁知道会不会成为国母的污点?陛下的心结?   皇后更觉挫败:“陛下自从修仙之后,性子越发地、与从前不一样了。”   “娘娘!”   “好了好了,本宫不说了。”皇后闭上眼睛,“本宫眯一眯,半个时辰后喊我。”   “是,娘娘。”   皇后整理好心绪,走出凤鸾宫仍然是端正大气的正宫娘娘。   选秀之事是由礼部奏请,内阁批准,再由衔芳斋复核通过的,因此选秀总名单最后也会送到衔芳斋来。瑞和现在是衔芳斋的秉笔太监,永旭帝后来在朱笔太监之上设秉笔太监,目前只瑞和一人,所以说现在瑞和是衔芳斋里在斋主裴方之下的第一人。   “干爹,这名单不对吗?”   瑞和坐在窗边的软塌上看秀女的资料,其中包括籍贯与父兄官位,还有画像,更重要的是随附着生辰八字。以前选秀女进宫,当然也免不了算八字,但一般是算是否妨碍到陛下,若是不相冲就能入宫。可这一次永旭帝为助自己修仙咨询过明尊护国大师,决定要算秀女的八字,择选其中能够旺他的八字。所以秀女入宫,先不看德容言工,要先算八字,这就导致了通过初选的秀女质量参差不齐。   “没有问题。”瑞和将其中几个长相实在太过差强人意的秀女挑出来,将剩下的名单亲自给永旭帝送过去。永旭帝虽说要先看八字,但若是底下人真的将长相太差的秀女送上去,污了他的眼睛,到时候受罪的还是底下的人,瑞和才不去踩雷。 第601章 权宦   永旭帝粗略翻了翻画像,还说:“朕记得上回选秀,有不少钟灵毓秀的女子,这一回怎么感觉差了一些。”   听了这话,瑞和在心里吐槽,脸上却挂上笑意:“这些女子的八字都是经钦天监测算过的,与陛下极为相合。”八字旺夫,还是旺仙途那款,只这一条就筛下来多少出色的秀女?但谁能说明尊护国大师的说辞是错的?谁敢说这种做法没有效果呢?   “那便罢了。”永旭帝摇摇头。为了能够成仙,有些委屈只能忍一忍了。   忍受委屈的永旭帝最后点了一百二十三个秀女,他也没有什么兴致,只将几个出身极好的、相貌极出挑的封了常在才人,其他全部封更衣。等新秀女入了宫,也别想着立刻承宠,得先到问仙楼听经,潜心打坐几天清除掉入宫之前沾上的污垢,这样才能去伺候皇帝。   永旭帝还十分严格,让裴方盯紧一点,若是哪个新秀女不虔诚不庄重,那就贬为庶人充入掖庭,省得得罪无量天尊,为他成仙之路添加波折。   此命令一出,新晋妾妃们一个个都拧紧弦,不敢有丝毫懈怠。就是听经听得枯燥困倦了,死命掐自己也不敢打一个呵欠。   后宫中的前辈们,也说起了秀女们。   “都是水灵灵的的女孩子,瞧这罪受的。”   “嘘,姐姐切莫乱说,金鳞卫——”   “哎呀,谢谢妹妹提醒,今天的天气真好,我们去那边看看花……”   瑞和到问仙楼伺候永旭帝的时候,总能看见一楼的问道堂坐着齐齐整整十几排新小主,她们抬头挺胸一脸严肃敬畏,看着十分不容易。   忽然,他感觉到一道奇怪的视线。他的灵魂体已经很强大,精神力敏锐,看过去时那道视线已经不见了,但他仍然圈定了一个区域。因心中疑惑,瑞和就站在原地盯了那个角落一刻钟,直到永旭帝召唤,他才收回视线缓步离去。转过弯之后,他招手叫来自己的小徒弟,对着小徒弟吩咐一番。   “师傅放心,我会盯着的。”   而在瑞和走后,先前他紧盯着的那个角落里的一个秀女忍不住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挺直的腰忍不住泄力,她清楚地感觉到背部的骨头传来轻轻的咯吱响,可见她刚才的身体有多紧绷多僵硬。   女子长着一张极为美丽的脸,蹙眉的时候如同雨中茉莉惹人怜爱。但在场的都是秀女,要么就是伺候在一旁的太监,没有人去怜惜她。女子稍作休息一番再次坐直认真听经,等回到住所让宫女给她按脚时,才歪着软塌回想刚才在问仙楼的经历。   那个人就是委托者的仇人?天啊,气场也太吓人了吧!不愧是以后权倾朝野的衔芳斋秉笔太监与金鳞卫副指挥使,自己就看了那么一眼,对方就立刻发现了,那一刻她真的差一点吓死。   “再难也得上啊,完不成任务我就惨了。”女人在心里叹一口气,摆摆手让宫女退下,她自己躲在屋里护肤做操练体态,决定一定要在侍寝的时候让狗皇帝对她念念不忘。只有受宠,她才能能力完成委托者的任务,打倒福能为委托者报仇!   小徒弟在瑞和得闲时来报告:“那位小主是连才人。”   瑞和放下折子,想了想选秀名单很快对上了一位秀女。虽然永旭帝并没有从头到尾参与选秀,只去过一次复选,待了小半个时辰就走了,瑞和也没能将所有秀女都看过一遍但此次新入宫的秀女中,封的位分较高的也就那几个,连才人就是其中之一。   “连吉云?来自林东府,年十五,貌如春花,性格温婉恬淡。”瑞和将选秀名单上对连吉云的简介念了一遍。   小徒弟真诚地赞叹:“师傅的记忆真好,说得一字不差呢!”   “你怎么知道一字不差?”瑞和轻笑,“现在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你帮我盯着连才人。”   “是师傅。”小徒弟立刻应下,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等小徒弟出去,瑞和又问系统460:“查出来了吗?”   系统460说:“还没有,宿主,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我也不确定,但是你知道的,我的精神力现在很强,对敌意非常敏感。”瑞和摇头,“连才人是新进宫的才人,我跟她根本没有见过面,上辈子这个时候原身都死了好几年,坟头草都一人高了,更不可能认识连才人了。”连才人以为那一眼看过来很隐蔽,但在瑞和眼里太明显了。   潜在的敌人,他就要提前防备。   又过了小半个月,小徒弟说连才人没有什么活动,到问仙楼听经后就在居所里窝着,也不串门不遛弯,特别文静。不过到底是瑞和挑出来的徒弟,机灵极了,收买了连才人身边一个宫女,让她帮忙监视连才人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那个宫女并不是连才人跟前得用的,但怎么说也是伺候的宫女之一,只要有心就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做奇奇怪怪的动作?”瑞和问,“那动作是怎么样的?”   小徒弟挠挠头,学了两个:“那个宫女只记得这两个动作,我也不知道学得对不对。”比划完之后说,“连才人沐浴的时候还喜欢唱歌,唱什么洗刷刷洗刷刷,什么吐出来还回来的,那个宫女说强调很是奇怪,她也学不来。”   “好,你做得好,继续盯着吧,有什么动静就来报我。”瑞和给他一个金花生,“拿去玩吧。”   “谢谢师傅,我要让小苏哥给我编个绳子串起来戴在身上,师傅给的金花生一定能给我带来好运气。”   “行了,出去吧。”瑞和笑着撵人。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才问系统460:“我怀疑她是穿越的,做的那两个动作分明是现代的瑜伽,唱也是现代的歌曲。”   系统460又扫描了一遍,给出了相同的答案,那就是没有问题,不是穿越也不是重生,也不是带了非法外挂。   “有没有可能是你无法检测到的情况?可这里是古代背景,难道会有超过你的更高科技?”   系统460思考了一下,给出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也许她也是任务者,身上也有任务辅助系统,我们公司的系统级别相同,就无法互相探测。”   说到这里,它觉得还挺有可能的。   “也许连才人也是任务者在,只有这样才可能出现我扫描不出来的情况,同理,如果连才人身上有系统,它也扫描不到我。”   “这个可能性很高,一个任务世界能有两个任务者吗?”瑞和问。   “当然可以,这种可能性还不低,不过宿主放心,如果连才人也是任务者,那么身上携带的是正品系统,是不会做出危害任务世界的事情的,宿主不用担心世界的安全,照常做任务就行。”   瑞和笑了:“我倒没有想那么深远。”只是在意连才人对他露出的敌意而已。连才人是不是任务者,其实不关他的事情。但如果她接到的是与他有关系的任务,并且极有可能是站在他的对立面,那就很重要了。   “宿主也不用太担心,她现在只是一个才人,跟宿主你没法比。”   “谢谢你的安慰,我并不担心,真正让人害怕的是未知,我既然知道她的身份,就没有什么她在暗处我在明处的说法,到时候就各凭手段吧。”他知道连才人是任务者,连才人却未必知道他也是。   瑞和的手段,不是现在的连才人能承受得起的。敬事房正在制作新人们的绿头牌,瑞和让心腹过去一趟,笑呵呵进去,笑眯眯出来。   某一天晚上,制作中绿头牌不小心被一个小太监撞倒了,重新收拾好后没有人发现,里面少了一块。   连才人身上也有一个系统,跟系统460一样是任务辅助系统,编号为1413。连才人很少跟系统1413说话,因为她已经做过一个任务了,1413沉默寡言,她性格活泼,在那个任务里系统1413就不太搭理她,日子久了她也不理它了。   “小主,晚膳提来了。”一个宫女提着食盒走进来。   “放在外间吧,我一会儿出来。”连才人收起瑜伽动作,拿帕子擦脸和脖子上的汗水。从床上下来后,她又自己换了件衣服,见已经妥妥当当才走去外间。宫女已经将膳食摆好了,宫里的膳食是真的挺不错的,她身为才人也有相应的份例。   “你下去吧。”   宫女行了礼退出去,连才人这才觉得轻松一点开始吃饭。   为了保持身材,入宫后她一直有节食,加上即使再累也从不间断的瑜伽运动,她将自己的身材与皮肤管理得保持在最佳状态。   今天的菜式仍然丰盛,陛下还没有宠幸她们这一批新人,内宫局膳房不知道哪个主子会一飞冲天,现在也不敢克扣她们,唯恐以后得罪宠妃,所以都是按份例来的。连才人根本吃不完,每样菜都夹两筷子,光吃菜肚子就四份饱了,再吃两口米饭,她叹着气放下筷子,让宫女进来收拾。   “你们拿去分了吧。”连才人摆手。之前她也不敢这么做,觉得将剩菜给宫女们吃很不好意思,后来见同住偏殿的其他人都这么干,且那些宫女都很高兴之后,她就明白这些菜对宫女们来说都是好菜,哪怕是被她们吃过了,也不会嫌弃,因而便跟着学了。果不其然,她手下的宫女都很高兴,谢恩的声音特别真诚。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啊。”连才人感慨一句,自己到院子里溜达消食了,为了保持好身材,她一刻都不敢懈怠。   同一时刻,皇后看着敬事房的人奉给她看的绿头牌,只粗粗扫一眼就摆手:“好了,等下个月初二就挂上去吧,这是明尊护国大师算出来的好日子。”   “奴才遵旨。” 第602章 权宦   后来,问仙楼听经终于结束了,连才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天知道每天坐在问仙楼多么煎熬!她明明不相信那些,却还硬要摆出一副“受教了”“说得真好”“醍醐灌顶”的模样。她也不想这么虚伪做作,但在场的其他人都是这么做的,要想不犯错,只能随波逐流。   第一天听经时,有一个宝林打了个呵欠,一个更衣睡着了,第二天她们就没有再出现,之后连才人也没有再看见她们。听说那两个人都被贬到掖庭去了,以后如果没有造化的话,一辈子都是宫女的命。   连才人不想去掖庭,别说从被人伺候沦落到去伺候人中间落差多大,只说她还有任务在身,她就不能让自己被贬。   同一批的新人里,她的位分算高的了,相貌也比较出色,连才人有自信哪怕自己不是第一个被翻牌子的,也会是前五个。为了那一天,她更加严苛地管理身材,护养皮肤和头发。等啊等,第一个新人被翻牌子了,还一举被封为美人,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新人们渐渐被翻牌子侍寝,也得到了到凤鸾宫请安的资格。连才人听隔壁厢房的某个宝林说,请安的时候总会受到宫中资历老的嫔妃们的欺负,言语的挤兑讽刺还是轻的,第一个侍寝被封的美人听说还被某个妃子找茬罚跪了呢。后来,连才人还听说同届的一个更衣在贵妃宫中打碎了御赐的宝瓶,已然被杖毙了。   受苦的,都是被翻过牌子得过宠幸的新人。   连才人心中发寒。   后宫中刀光剑影,连才人渐渐认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么简单。她认为自己是来进行任务的,但实际上其中十分惊险,还有可能会丧命。   她不敢想象自己承宠后会遇到什么刁难,可她又知道,自己必须得宠。   就在这样纠结惶恐的心情中,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半年过去了!连才人竟然一次都未被召幸!从一开始的担心受宠后被后宫针对欺负,到后面的怀疑困惑,以及到现在的心焦如火,连才人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淡然,连瑜伽的没有心情练了。   “小主莫要着急,您如此容貌才情,陛下一定会看见的。”宫女如此安慰。她还举了例子,以前她伺候过某个常在,那个常在入宫时只是宝林,陛下一直没记得她,后来偶然间翻了牌子,自此对那个常在非常宠爱,晋封赏赐样样不缺。   连才人听得起兴趣:“那位常在现在是什么位分?”   宫女笑着说:“还是常在呢。”   连才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地问:“陛下沉迷修仙也有几年了,那位才人该是在陛下修仙前得宠的吧?”   “是啊,也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连才人强笑着让宫女出去,她要午歇了,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时,她仍觉得心跳得厉害。刚才宫女说的,如何能是励志故事?八年前得宠,从宝林到常在,然后八年过去仍是一个常在,伺候的宫女到了自己这个才人身边……短短几句话,其中包含着太多残酷。   自己半年过去还是一个才人,过几年身边的宫女也会因为看不见未来而离开自己去谋求出路吗?小蝶现在对自己还挺恭敬,是不是背地里也在吐槽她这个主子没有用?   “烦死了。”连才人翻了个身,终于忍不住找系统1413。系统1413再不爱说话,怎么说也是她在这个时空最能信任的人了,在心情烦躁的时候,她也只能找它来诉说。   “系统,你说我该怎么办?”   “找机会。”系统1413一如既往地节省字节。   “我也知道要找机会,可是没有机会啊!皇帝不翻我的牌子,我根本找不到机会。”说到这个,连才人真是满肚子苦水。这个皇帝沉迷修仙,直接就住在问仙楼,想要御花园偶遇宫道偶遇都做不到,除了翻牌子,她没有办法到皇帝面前去。   系统1413沉默了。   “系统,你不能帮帮我吗?”   “宿主,这是你的第二个任务,第一个任务是最简单的,你也完成得很艰难,这个任务如果我给你提示,以后的任务你又该怎么完成?还请宿主独立思考,自行探索。”系统1413第一次说这么长一段话,连才人却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我、我不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连才人还有一些委屈,“我死的时候才十九岁,什么东西都不懂。”   “所以上个任务世界的时候,我建议你可以滞留增加阅历,你拒绝了。”   连才人咬唇:“任务都完成了还滞留干什么,不是浪费时间吗?你们公司收费那么高,我不得赶紧做任务攒星币才能复活嘛,哪里有那么多时间……”   系统1413不说话了,连才人再喊,它顶多只回复:“请宿主自主探索。”   无奈之下,连才人只好观察其他新人的做法。同一批新人足足有一百多个,承宠的其实只有一半,位分高些的除了她,全都已经承宠了,其中亦有晋封的或者得宠的。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与连才人一样没有被翻过牌子的人不少,为了出头,大家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连才人原以为皇帝窝在问仙楼,大家应该没办法才对,没想到有人真的想出一个好主意,在御花园的某个亭子里跳舞。那个亭子位置偏僻,周围景致也一般,平常少有人去哪里游玩,但巧合的是,站在问仙楼上观景时,能够看到那个亭子。   “听说密才人就是这样被召幸的。”宫女悄声说,“奴婢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出来呢。”   “那我也去。”   去了才知道,这么一个小亭子,来的人还真多!想要跳舞,还得排队呢。为了占位置,连才人是早起晚归,可舞也跳了,歌也唱了,她们这些新人没有一个再跟密才人一样走运,皇帝还是没有记得她们。   偶尔遇到密才人,连才人甚至觉得密才人看着她的眼神透着怜悯,把她气坏了。   两个月后。   “早上连才人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后没有走,留了一刻钟?”衔芳斋里,瑞和放下一本折子,问小徒弟。   “没错,足足一刻钟才出来,贴身宫女还抱着一个匣子还有两匹布料,该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瑞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这是开窍了。”半年多了,才想到去向皇后投诚寻求机会,不知道是对自己太有自信觉得凭自己就能行,还是直到今天才想到这个办法。   “师傅,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小徒弟问。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小徒弟在办的,算是瑞和交给他第一件任务,他很有上进心。   “不用,暂时不用管她。”投靠皇后的时机真不算好,若是早几天还行。   小徒弟好奇,但也没敢多问。师傅足智多谋,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走吧,我要去问仙楼。”瑞和站起来,将批好的折子整理好放进托盘里,亲自捧着去问仙楼。不管永旭帝看不看,他都会将折子送过去。   今天永旭帝仍然不想看奏折,他正跟明尊护国大师在顶楼看落日,据说落日余晖中有着天地灵气,朝沐晨辉夕浴余晖,对修炼大有增益。   “怎么了?”永旭帝照例摆手,表示自己没时间看,见瑞和面露难色没有退下,便微微皱眉。   “陛下,今天的折子有一本不太寻常,内阁也不敢擅自批复,奏请陛下亲阅。”瑞和躬身回道。   “念念吧。”永旭帝以为又是西边的旱灾,还说了一句“赈灾款项都拨了三回了!”很是不满的样子。   “陛下——”瑞和有一些犹豫地看向明尊护国大师。这位大师据说已经两百一十多岁了,看起来却鹤发童颜,跟五十多岁的人一般。   “陛下,贫道先行告退。”明尊护国大师神色淡淡地站起来,风吹过他的衣袍与长发,整个人透出一种仙气缥缈之感。   “不用如此,国师请坐吧。”永旭帝挽留,不满地看向瑞和。瑞和立刻请罪,然后将折子念一遍。   等听完,永旭帝的脸沉似水:“荒谬!”伸手要折子,瑞和恭敬地将折子递给他。   看完折子,永旭帝冷哼一声站起来,跟明尊护国大师说有事要先走。   明尊大师矜持地点头,闭眼继续打坐。   “让大皇子滚过来!”永旭帝怒气冲冲地摆驾回建章宫,在路上就传话让大皇子过来。   大皇子收到消息,大吃一惊:“发生什么事情了?”内阁那边他也有人,可并没有收到什么消息啊。   瑞和迎永旭帝回建章宫,因提前做好准备,永旭帝来时茶水正好合口,熏香也点起来了。不过这些都无法让永旭帝心情好起来,他知道大皇子不成大器,但因为是嫡长子,其实也是心怀期盼,希望对方成器的。   结果呢?竟然敢贪污前年滨州水患的赈灾款,还被拿到确切证据被弹劾上御前,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丢尽颜面!   贪那么多钱,是想干什么?想养兵想造反吗?   大皇子来时,面对的就是永旭帝的雷霆震怒。 第603章 权宦   大皇子被斥骂一通,灰头土脸地回府禁足反省了。永旭帝要求他将贪污的赈灾款拿出来,交归国库,他禁足府中还得让跟随他的朝臣悄悄过府来商议,这事儿是他的舅舅承恩公帮他办的,此时他舅舅得给个主意。   承恩公摸着修剪齐整的胡子皱着眉头:“周大人在内阁并没有看到这类折子,之前倒是有人弹劾,但周大人都给压下来了,怎么会有漏网之鱼进了衔芳斋?”   “内阁那边可能出问题了,有周大人帮忙截留折子的,肯定也有人故意放行的,周大人在内阁还不能一手遮住天。”一个臣子说道。   大家畅所欲言,大皇子听得直拧紧眉头:“折子的问题可以压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款项!父皇责令我一个月前将款项凑齐,那么一大笔钱,你们有什么建议?”   大皇子府上为了那笔巨款而烦恼,瑞和坑了大皇子一脉,神清气爽。他做了几年秉笔太监,在内阁里自然有自己的人手。   衔芳斋的权势已经与内阁齐头,甚至因为身处内宫能够直接接触到永旭帝,比内阁更得帝心。如果说,内阁能够做主让衔芳斋看什么折子,让衔芳斋只能被动听被动看,那么衔芳斋就能让皇帝想看什么想听什么,看谁损失大?等到瑞和在内阁也有人脉后,内阁的消息封锁就成了一层薄薄的纸,一戳就碎。   那封折子是南边一个官员递上来的,据说从前年就开始递,一直被压不见天日。现在那人早就已经被贬到僻远地方做县令,瑞和将那份折子从内阁里挖出来,让内阁的人手盖上内阁的检阅章后再送到他手上,永旭帝看到时,不会怀疑这份折子的合法性,它还真的是经过内阁手续过到衔芳斋的。   至于大皇子一派,应该也想不到是他在动手脚。也是,自己一个衔芳斋大太监,平白无故为什么要与大皇子为敌?那可是陛下的嫡长子,在太子之位未明晰的情况下,是礼法里最有可能登顶的皇子。他又没有支持哪一位皇子,怎么看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掺和进皇子的纷争里,主动出手对付,更是傻得不能再傻了。   瑞和不傻,他是在为原身报仇。鹿城水患,看着是承恩公一派的人干的,似乎跟大皇子没有关系。这如何能没有关系?承恩公一派是大皇子的嫡亲舅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皇子。贪污的款项,笼络的下臣,结党营私,无不是为了给大皇子的夺嫡事业添砖加瓦,增加底气。   想要报仇,就得先掀翻大皇子,不然的话大皇子就一直为承恩公一派保驾护航,大皇子也不会坐视承恩公一派没落。   坐上衔芳斋第一秉笔太监的位置,只是实现任务目标的关键一步。   前朝后宫不说息息相关,也有着一定的关联。大皇子在前朝犯错被斥责禁足,后宫里皇后娘娘的心情也跟着不好,永旭帝不至于迁怒皇后,但总归有些不高兴,觉得皇后的娘家不好,教坏了大皇子。永旭帝只斥骂了大皇子,勒令还钱,没有追责为大皇子办事的承恩公一派,已然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不想让皇后失了体面。   皇后对此心知肚明,既恼儿子做错事,又恼不知道是谁将此事掀开来,让儿子与她都没脸。宫中贵妃等人,又假装好意地安慰她,她还不能生气,要大度地表示“孩子做错事,父亲该打就打该罚就罚”,真是憋屈死人。为了表示夫唱妇随,皇后还下旨斥责大皇子妃,说她照顾夫主不尽心,没能及时规劝,没有做好正妻的职责。   收到旨意的大皇子妃真是冤死了,男人在外头做的事情,她如何得知如何能劝?她生了四个女儿,本就不得大皇子的心,府中两个侧妃就能将她欺负死,她还管得到大皇子头上?   但夫荣妻贵,大皇子妃只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   因那份折子,大皇子一派灰头土脸,皇后也受了影响,怎么可能再为投诚到身边来的小小才人谋划?   平时献美,那是正宫皇后大气贤惠,此时献美,却有一点谄媚逢迎的意思,有损皇后的颜面。   “你再等等吧。”皇后对连才人说。   连才人能说什么?她身上正穿着皇后赏赐的布料做的衣裙,名贵华丽,是她穿过的最舒服最好看的裙子。她摸着裙角,腼腆地笑着:“一切但由皇后娘娘安排。”不敢有一句怨言。   回到居所时,正好有敬事房的人来传旨,说是皇上翻了后殿一个宝林的牌子。   宫女低声说:“郑宝林天天去贵妃娘娘那里请安,夜里还熬油点灯绣炕屏,听说是送给贵妃娘娘寿辰的礼物。”这话很明显,就是提醒连才人那位郑宝林走了贵妃的路子,还成功被贵妃推荐给皇上了。   连才人咬唇,暗恨自己选错人投靠。谁知道前脚刚投靠,后脚大皇子就遭了训斥呢?现在皇后也要夹着尾巴做人,根本不可能将自己引荐给皇帝,这一等,都不知道要等多久!时光就此荒废了,她还不能有什么抱怨,不然的话皇后第一个不放过她。   “唉。”连才人叹气,“这话别说了,传出去还以为我有什么不满,让皇后娘娘听见就不好了。帮我磨墨吧,我将画完成再送给娘娘,希望娘娘记得我的真心,往后提携我。”   宫女欲言又止,连才人却已经挪开视线,没有看到。   轻轻关上门让连才人在里头作画,宫女自己坐在门外守门做针线,一线一线地,她的动作越来越慢。她心里琢磨着自己也许又要换主子了,拿出全部积蓄走关系调到这里来,眼看又是另一个冷宫。冷眼看,也许以后还不如当初的主子,至少那个主子是个常在,资历也有,因着讨好淑妃也得了一分照拂,内宫局的人不敢过分作践,日子不算太难。其他无宠爱无依靠的小嫔妃,日子过得比宫女还苦。   才人现在没有感觉,只以为是时机不对,耐心等待就可,她却不这么认为。前脚皇后娘娘刚接受才人的投诚,后脚大皇子前朝就出事了,现在皇后娘娘是没有多想,过后难保会不会想,是才人克的。哪怕娘娘没有多想,也会有人提醒娘娘的,娘娘身边投诚效忠的小嫔妃可不少,多了才人一个,不就分薄了好处吗?她们不会喜欢小主的,肯定会趁机踩一脚。   “唉。”宫女轻轻地叹一口气,为自己坎坷的未来而心酸。她刚才想提醒小主的,可……她又不敢说,说了便能改变什么吗?这后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说实话,她若是直说,以后小主可能会迁怒她,毕竟是她将这不堪无望的未来掀开给小主看的。主子迁怒奴婢,在后宫中是最常见的。主子不会有错,错的都是奴婢。   趁着小主还反应过来,她还是先调走吧。   三天后,瑞和听小徒弟说,连才人身边的第一心腹宫女上吐下泻,已然被挪出去,到掖庭养病去了。   “现在小菊是连才人身边的第一人了。”小徒弟笑着说,小菊就是他收买的人。   “嗯。”瑞和没有说什么,他正好要对付大皇子,连才人就投靠了皇后,也是巧合。“我明天要出宫,你先过去准备。”   小徒弟很高兴地接下这个任务,他才十二岁,对宫外的世界还有些好奇,能出宫就像过年一样。瑞和这些年也攒下不少家底,禀过永旭帝后,在宫外买了一处三进的宅子,休沐日时会出去住一天当休假。有了自己的宅邸,办事就容易多了,投靠过来的官员也有地方可以走动。   当然,这些瑞和都报备过,永旭帝都没有意见。永旭帝很清楚,衔芳斋想要与内阁对抗,也要有自己的势力,不然的话一个坐落在内宫的衔芳斋,就像聋子瞎子。对此他很有发言权、深有感触,身为皇帝都有下臣蒙蔽他,想要权柄不灭,自己也要有眼睛有耳朵看宫外的世界。   永旭帝对瑞和也不是全然放任的,后来成立的金鳞卫就是对衔芳斋的制衡。金鳞卫现在看起来似乎只在内宫活动,但瑞和看得出来,金鳞卫跟某个朝代的东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以后一定不止限于内廷。   出宫后,瑞和见了几个官员,商议了一些事情。能进内阁的人,都不会是无名之辈,但不是所有人都对夺嫡感兴趣的,依靠过来的这几个官员官位都不是很高,最高的也就是吏部侍郎。吏部侍郎的女儿被二皇子纳了,二皇子性子暴虐,他的女儿五年死于难产,据说他的夫人过去看的时候,见到了她袖子下的淤青伤痕。即便女儿去世了,吏部侍郎在外人眼中也应该是二皇子一派的,吏部侍郎就是死也不愿意助二皇子,所以依靠了衔芳斋,到现在二皇子还以为吏部侍郎是他的人。   “公公,大皇子这件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事情商议完之后,吏部侍郎问。折子的事情就是他干的,一点痕迹都没有留。   “因为我与大皇子一派有仇,血亲之仇不共戴天,闵侍郎应该能够理解这种心情。”瑞和将宋大牛当年的经历说了一遍,然后抬眼看他,“你说这样的仇,我能眼睁睁看着大皇子被册太子,登上皇位,承恩公一脉跟着青云直上吗?”   闵侍郎想起独生女儿,眼里有悲痛:“公公说得对。”   “至于二皇子,如果你想报仇的话,我也可以帮你。”瑞和将泡好的茶推给他,“我们之间的合作还很愉快,你说呢?”   闵侍郎端起茶喝了一口:“好茶!” 第604章 权宦   与闵侍郎谈开之后,两人就接下来的合作再做细致的交谈。   很快,内阁再次漏出两份折子到衔芳斋,弹劾的是二皇子,罪名跟大皇子的性质不一样,但也同样严重。   二皇子性子暴虐,府中伺候的下人死亡率居高不下。在这奴仆如牛马的时代,主人打死个把仆人不算奇怪,顶多名声不太好听,无法立“宽仁贤良”的人设。所以二皇子展现的是优秀的骑射与出色的军事谋略素质,几年前北边蛮族进攻,二皇子还跟着外祖父骠骑大将军一起出征,立过不大不小的功勋,算是有“实绩”的皇子。   但经营的形象光环之下,二皇子的暴虐残害了不少人,奴仆是其一,后院妾室是其二。二皇子后院中,有名分的妾室没有名分的侍妾,一年下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个,大概只有正妃与两个侧妃才活得最长久吧。闵侍郎的女儿是六年前被纳的,还是二皇子强掳走强纳的,那时候闵侍郎刚结束外放回京述职,无权无势,女儿失踪了半个月,真是发了疯地找都找不到。后来还是二皇子府的人奉命来送赏赐,闵侍郎才知道女儿被强抢进二皇子府为侍妾了。   夺女之恨,让闵侍郎夜不能寐。   连官员家的淑女都敢掳走,二皇子看中了相貌出色的平民女子,那就更没有忌讳了。等女子死了,一卷草席抬出来到乱葬岗里葬了也就是了。   在女色上这么随意,二皇子当然也跌过跟头,曾经抢过的一个民女,其实是荣亲王的私生女。荣亲王是永旭帝的亲哥哥,因为天足自小就与皇位绝缘,永旭帝登基后,就封了这个仅剩的哥哥为荣亲王。荣亲王自觉跟皇位无缘,一直生活得非常肆意,也不怎么在意名声,时常流连秦楼楚馆,十分潇洒。   到处留情的结果,就是儿女众多,府中妻妾生的孩子就有三十来个了,每年还有不少外室子女私生子女被接回来,子嗣繁茂。二皇子掳走的那个女子,便是荣亲王还未知道的私生女。那个女子是他当年假扮富家公子勾搭平民小家碧玉后生下来的,荣亲王得手后很快就腻烦了,消失在那小家碧玉的世界里。小家碧玉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身体娇弱不能打胎,便将孩子生了下来,好不容易养到十五岁,就被二皇子糟蹋了。那女子生了一个下半身瘫痪的孩子,两人现在还在二皇子后院中苟延残喘。   这次弹劾便是闵侍郎的手笔。闵侍郎痛心女儿的遭遇,觉得就以二皇子的行事,后院必定有许多被强掳的女子。那么多女子,里头如果有一两个可做文章,就是二皇子私德有亏的铁证。他追踪多年,还真的挖出这件称得上骇人之事,此时时机成熟,又有衔芳斋相助,他便大胆地安排起来。   永旭帝看见折子,比看见弹劾大皇子的折子还要愤怒。   那女子算起来可是二皇子的嫡亲堂妹!   这种藐视人伦的丑事,皇家的颜面都丢尽了!   “去!”永旭帝让瑞和去召金鳞卫,“让老二滚进宫来!至于那母子……你与金鳞卫一同去老二府上,将后院的挽娘母子带走。”他眼中划过厉色,“先找地方安置了,莫要声张。”   “是。”瑞和看见永旭帝眼中的杀意,他垂眸领命,后退着退出去。   他领旨亲自去二皇子府,还没到,隔着一条街就听见二皇子府邸所在那条街上有嘈杂声。掀开帘子一看,前头人头攒动,好似有不少人在聚集。   “怎么回事?”瑞和严声问。   金鳞卫的指挥使也是太监,原先是宫中慎刑司副使,永旭帝成立金鳞卫后就将其提出来。   见状,金鳞卫指挥使让人前去打探,前面可是皇子府邸,怎么有这么多人聚集嘈杂,不成体统。   说了那一句话,瑞和就放下帘子端坐在马车里。他很清楚前面在发生什么,永旭帝为了维护皇室脸面,自然要将丑事掩盖住。亲儿子再不好,永旭帝也不可能杀,能灭口的就只有产下不伦之子的挽娘与那个乱伦残疾的孩子了。想来荣亲王孩子那么多,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与天生残疾的外孙不会有多少感情。为了皇室的体面,杀两个人而已,荣亲王能体谅的。   瑞和与闵侍郎筹谋那么多,却不能就这样放纵永旭帝行事。   很快,打探消息的金鳞卫打马回来了,禀告道:“有一妇人在二皇子府门口哭嚎,说二皇子抢走了她的女儿,强迫女儿产子。”   金鳞卫指挥使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接到皇帝的密令,是要悄悄将挽娘母子接进宫,到时候要低调地处死那二人的。   “还、还有。”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金鳞卫指挥使余光瞥到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一角,心中更加不耐。金鳞卫办事,还来了一个衔芳斋的秉笔太监,他心中很是不得劲。   衔芳斋对外说是让太监读书的地方,可现在谁不知道衔芳斋现在还干着处理政事的要事?陛下忙着修仙,连政务都不肯干了,借着成立衔芳斋教太监读书的名义,实则是为陛下批折子。内阁哪里肯同意?头一年闹得很凶,但到底衔芳斋身处内宫,外头听到消息却没有证据,陛下也不认,只说是懈怠动笔,才口述着让衔芳斋秉笔太监代笔。这么说,内阁与朝臣都没法再说什么。   后来,陛下成立了金鳞卫,那天傍晚,陛下与他说了一番话,让金鳞卫指挥使心中涌起豪气万千。他也终于踏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青史上定会留下他的名姓,他是金鳞卫第一任指挥使!因陛下的暗示,他对衔芳斋是有防备与敌视的。且都是太监,还是拼出事业的大太监,他当然有攀比上进之心,他定要将金鳞卫发展起来,以后能压过衔芳斋,成为太监机构中的佼佼者,他也要成为最风光最厉害的太监!   现在见手下人办事不妥帖,这幅犹犹豫豫的样子实在不像样,没得落了金鳞卫的颜面,还被衔芳斋的人看在眼里,实在让他生气。   手下赶紧说:“那个妇人还说,她女儿的父亲是当朝荣亲王!陛下的亲哥哥!”   嘶!   金鳞卫指挥使倒吸一口凉气,这妇人怎么这么猖狂,这种话能随便说出来么?陛下可是下了命令,要“莫要惊扰旁人,暗中处置”的。   怪不得前头那么喧哗,任谁听到这种密辛都会激动的,老百姓闲着没事干,最喜欢听权贵的闲话。看着前头几个混子闲汉打扮的人,金鳞卫指挥使头都大了,立刻下命令驱散人群:“在皇子府面前喧哗是大不敬!”   金鳞卫还是第一次出宫办事,说实话,百姓们并不认得,只认得瑞和马车左右的太监服饰。   “是宫里的太监啊!”   “快走快走!”   “怕什么,我们就是看看热闹嘛……”   好不容易将人群疏散,那位哭泣的妇人也被压了上来。瑞和让开自己的马车给她坐,给自己的心腹一个眼神,然后信步走进二皇子府。   二皇子今日并不在府上,说是去京郊北大营练兵去了。   “那就将挽娘与其子带上吧。”金鳞卫指挥使道。   瑞和便去跟二皇子妃商议。二皇子妃并不敢放人走,夫主不在,她直觉不安,若是人被带走了以后出事,她可得担责。   “这是陛下的口谕。”瑞和轻声说,“若是二皇子妃不信,奴才也可到宫中请明旨,不过到时候一来一回,误了陛下的事情,想来二皇子妃也该一力担责才是。”   二皇子妃被婢女扶着,脸色苍白,强笑着说:“那、那便去请挽娘过来吧。”却是对身侧的嬷嬷说的。   嬷嬷领命过去,很快领进来一个看着二十出头的妇人,那妇人还抱着一个男孩,看着三四岁的样子,眼睛无神,双腿无力地耷拉着。   “给王妃娘娘请安。”挽娘木讷地行礼,连一旁泪眼滂沱的母亲都没有发现。   “起来吧。”   挽娘站起来,还没站稳一个妇人就冲过去,抱住她哭泣:“挽娘!我是娘啊!”   “——娘?”挽娘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的妇人是自己的母亲,木讷的脸顿时生动起来,眼泪盈满她的眼眶,“娘!”   瑞和看向金鳞卫指挥使,对方扬手,金鳞卫就将人带走了。   “打扰二皇子妃了。”瑞和看着金鳞卫鱼贯而出,躬身向二皇子妃行礼,“奴才虽已经让人去北大营请二皇子,但唯恐与二皇子殿下错过,若是二皇子妃见到二皇子,还劳烦帮忙传达陛下的旨意,让殿下尽快进宫来。”   “是、是,公公放心。”   瑞和端正地行了礼,带着自己的人手也离开了。   二皇子妃撑着婢女的手臂,重重地坐到了椅子上。“殿下、殿下这是占了什么了不得的女人……”她忍不住哭了,“堂堂皇子之尊,正正经经抬妾室进门不好么?非得行那强掳之事,图那片刻的刺激与新鲜,这下可怎么是好!”   心腹嬷嬷安慰她:“左右娘娘一直拦不住殿下,就是要怪罪也怪罪不到娘娘身上。”   二皇子妃摇头:“嬷嬷说错了,夫荣妻贵,夫侮妻辱,你忘了前阵子大皇兄那件事了?皇嫂可好一阵没好意思出门,高门权贵的宴会都不参加了。”她抹着泪,“我倒是没什么,可怜的是荣儿他们年岁渐渐地大了,我这样的母妃,以后如何给他们支撑?”   二皇子府里,二皇子妃凄风苦雨的,瑞和让人照顾好挽娘,又让人将孩子抱过来给他看。这个孩子不止天生下半身瘫痪,去年还失明了,被瑞和抱着也不敢说话,脸上带着胆怯。瑞和摸摸孩子的脸,车厢里只有一个盲童,没有人看见他眼中的若有所思。   这个孩子,竟然是君临天下的面相。 第605章 权宦   这个堂兄妹乱伦生下的孩子,拥有真龙天子的面相。瑞和又让人去问挽娘这个孩子的生辰八字,掐算了一路,等抵达宫廷时他背后已经被汗湿,却只算出了一点点痕迹。只凭这点痕迹,瑞和就能确定心中猜想了。   宫中那么多皇子,不管是成年的未成年的,亦或是去年刚出生的小皇子,都没有这样的面相与命格。   “你叫什么名字?”瑞和摸摸孩子的头,柔声问他。   孩子看起来三四岁,实则已经六岁了,也早就会说话了。他拽着瑞和的袖子,上面的刺绣硬硬的,他忍不住用指甲去抠抒发紧张感。不过瑞和没有打他没有骂他,还往他嘴里塞甜甜的糕点,他对瑞和的感情有着对陌生人的警惕,也有着被善待了的惊喜与羞涩。   “欢欢。”孩子轻声说。他也许也很少说话,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欢欢,还不错。你娘给你取的名字吗?”   “嗯。”欢欢点头,说起娘,他就想要扭动身体去找娘。   “你娘在外头的马车上,等一下你就能见到了。”瑞和轻柔的摸他的背,“欢欢要乖,给你吃糕糕好不好?”   “好。”欢欢捏紧手里的糕点,精致的糕点出自御膳房,被他捏得不成样子,他将糕点塞到怀里,“给娘吃。”   瑞和有些喜欢这个孩子了,于是点头说好:“留给你娘吃。”   欢欢露出见面之后的第一个笑容,浅浅的,左边脸颊还有一个酒窝。   突然,外面有快马接近的声音,瑞和听见有人跟金鳞卫指挥使传话:“陛下有令,接挽娘他们进宫。”   成了。   瑞和松了一口气。   另一辆临时找来的马车里,挽娘坐立不安。她的母亲姓许,许氏抱着她哭:“别怕,别怕,这一回是有贵人相助了,你就能远离那个吃人的地方了,娘做梦都要找到你,终于找到你了……”   挽娘也哭:“娘,我害怕,娘,二皇子他、他不会放过我,不会放过你的……”   许氏给她擦眼泪:“你听娘说,等一下咱们是要进宫的,娘教你怎么说话,你一定要死死记住……”   听说自己与二皇子是堂兄妹,挽娘惊呆了,都不会哭了。   “别怕,别怕。”许氏也恨极了,“你爹是个混账,当年我才十四岁,他就将我的身子骗了去,我以为他会来娶我,结果他一去了无音讯。你外公他们都说,他是一个骗子,我还为他说话,想着他是不是出去做生意出了意外,心中担忧极了……结果他竟然是荣亲王!他害了我,还害了你!他便是不要我就算了,你是他的亲女儿,理应照顾你,结果他没有良心,让你跟着我在市井里长大,没有靠山没有背景,二皇子看上你的美色,竟就这样将你掳走,我找了你几年,怎么找都找不到……还好!还好有贵人将你的消息告诉我,我才能找到你啊!”   挽娘花了很长时间才吸收了自己的身世真相,可她更害怕了:“欢、欢欢——”   许氏叹气:“他……唉。所以我要在门口将事情闹大,只要闹大了,你和欢欢才不会被悄无声息地弄死。那些贵人,只有自己的命自己的名声才值钱,我们……都不值一提。”见女儿害怕,许氏很心痛,抱着她劝,“你想要活下来,就听娘的话,等一下我们会进宫,会见到皇上,娘、娘也没有见过皇帝老爷,可为了你,娘什么都敢做,你若是想让欢欢活着,就赶紧收起眼泪!”   马蹄踢踏踢踏地穿过大街与护城河,稳稳地进入皇城。   永旭帝知道挽娘的母亲在二皇子府外大肆宣扬很是恼怒,这种事情传出去,皇家都成为他人的笑柄了!   本来他想悄悄将人处理了,以后找找一个说辞粉饰过去,现在却不能够了。那么多人听见许氏的话,若是今天许氏与挽娘母子突然就死了,关于皇室的风言风语就能席卷整个京城。哪怕能重罚压下,暗地里仍会有人谈论,他一想起有人在偷偷嘲笑皇室,他就怒不可遏。   成立金鳞卫的契机其实有二,一是想要制约衔芳斋,不让衔芳斋在内廷一家独大,二是他偶尔会听见宫中伺候的宫女与太监议论主子们的事情,什么立太子、什么嫔妃得宠不得宠,什么他这个皇帝修仙很傻等等,这些是他们能随便讨论的?简直目无尊上,冒犯尊主,令人气恼!果然,成立金鳞卫后,宫中风气肃然一清,宫人们老实办差,也不敢嚼舌根了。   此时的永旭帝,比几年前更加敏感多思,也更看重身后清名。想他登基以来励精图治,自夸一句明君完全不为过。他又立志修仙,想要往那更高远之处去,抱负远大,若是有一日他飞升而去,世人说起他时一定都会是溢美之词。可如果有人说,他的儿子做了乱伦之事,他这个父亲不是也跟着丢人吗?他无法忍受这些。   无奈,他只能下令,让挽娘他们进宫,免去其他人的窥视与打探。   瑞和回宫后,见到的就是压着火气的皇帝。   “二皇子呢?”永旭帝压着怒火问。   “回陛下,二皇子殿下去了北大营练兵了,已经差人去请。”瑞和答道。   “哼!”永旭帝心中恼怒,掀翻了一块砚台。   “陛下,奴才有一言不知道该不该说。”瑞和躬身说。   “说吧!”   “陛下,奴才知道您是担忧皇家脸面,可这事急不得,怎么说挽娘也是荣亲王爷的女儿啊,陛下是一片苦心,可来日若是荣亲王——”瑞和没有将话说全。永旭帝却听进去了,最佳料理时机已经错过,现在已经无法悄悄处死挽娘,的确不能再瞒过荣亲王。   “召唤荣亲王进宫吧。”永旭帝吩咐完后看向瑞和,“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主意?”   瑞和憨笑:“陛下英明神武,奴才心中想什么陛下都猜得到。”   永旭帝这才笑了:“快说吧,你啊,三句话里有两句是夸朕的,都不知道你这憨厚的面相,怎么会如此油嘴滑舌。”   “奴才是有从心所发,绝无半句夸大。”瑞和义正辞严地说道,“陛下的英武,那是满朝皆知举国皆晓的,奴才不过是实话实话。”见永旭帝心情好了,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位许氏在二皇子府面前喧哗,却并没有证据证明说挽娘与二皇子是那种关系,其实她是误会了。挽娘是早些年去上香时遇上强盗被二皇子救了,到二皇子府时,已然怀上身孕。那时候,挽娘头部受伤失了记忆,是二皇子妃怜惜她将她留在府中,如何会是许氏说的二皇子强抢民女呢?这不过是误会,总归是一家人,误会解开就和气了,一家人怎能有隔夜仇呢?想来荣亲王也是体谅陛下的。”   瑞和边说,边看永旭帝的脸色,谨慎地补充道:“至于许氏,实在是不识大体,一派市井妇人的无知做派,想来也没那份福气入荣亲王府,到时候将她打发到庙里清修也就是了。挽娘虽是荣亲王爷的血脉,却未婚产子,行为不检,合该一同去清修。都是弱女子,山中岁月难捱,再过两年兴许就能赎完罪了。至于那个孩子——”   永旭帝的左边眉毛轻轻动了一下,这是厌恶的意思。   “又是天足,又双眼盲了,六岁的孩子跟三四岁一样瘦小,如果不是挽娘精心抚育,怕是活不下来。”   永旭帝舒出一口气:“是啊,可怜的孩子。”   荣亲王听召进宫,只与永旭帝独处了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许氏、挽娘与欢欢,他一个都没有见。本就是被丢弃在二十多年时光里的人,突然蹦出来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灾祸与耻辱。   许氏不停地默背贵人教给她的话,但她根本没有见到皇上,才进宫不久,与女儿一起就被送出宫,然后一路出城了。   “欢欢!我的欢欢!”挽娘无所谓去哪里,只是痛苦失去了孩子。   许氏也一头雾水,这、这跟贵人交代的不一样啊!   如何能一样呢?这些布置,不过是为了做障眼法,不让人猜到瑞和身上。皇帝不可能屈尊见她们,影响内廷皇帝的心思的人,不过是那么几个人。瑞和利用了许氏她们,却没想让她们死,许氏与挽娘的爱子之心让人动容。错的不是她们,她们凭什么要偿命?   在许氏的不安中,出了城又走了半个时辰,突然出现一般强盗,争斗间马车突然失控,最后坠落悬崖。金鳞卫指挥使没有亲自去送,而是留在城中喝茶吃点心,护送挽娘许氏的只有四个金鳞卫,四人都受了轻伤。   “那些强盗不与属下痴缠,一门心思截马车!”回来复命的金鳞卫如此说道。   金鳞卫指挥使面色极为难看,丢掉茶杯亲自策马去查看。他领着人费劲地下悬崖去看,只看到摔碎的马车以及几片血淋淋的碎布料。   很明显,掉下悬崖的挽娘母女已经被野兽吃掉了。   “回宫!”他丢掉碎布,心跳如鼓。   消息是与二皇子从京郊北大营回来了一起传回皇宫的。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永旭帝的脸色沉得吓人。   “老二,倒是真的好气魄,好!好!好!”   永旭帝嘴里说着夸奖的话,眼神却丝毫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哪怕他本来也想让挽娘他们去死,可现在是想要她们活着的! 第606章 权宦   事情是瑞和让人办的,他在金鳞卫里其实也有自己人。早在察觉到永旭帝想要建一个特务组织的想法后,他就开始准备了。后来金鳞卫建立,他笼络的人有几个被选了进去,此番金鳞卫指挥使出宫办事,里头就有一个自己人。   劫马车的强盗,则是闵侍郎安排的,非常可靠。金鳞卫里面有内应,与强盗里应外合,这才将计划顺利完成,将事情办得天衣无缝。如果顺利的话,现在挽娘母女已经换了装束,坐船南下了。   做了这么多,为了就是将屎盆子扣到二皇子身上。想要将一个势头如日中天还有军中人脉的皇子拉下马,靠的从来不是外力,而是帝心。   帝王心术难测,共通点就是多疑,在这个档口上,有胆子有本事做到这件事的就只有二皇子了。荣亲王的性子,永旭帝非常了解,既然已经与他这个皇帝商量好,让许氏与挽娘去清修,然后慢慢“病逝”,就不会出手杀人。   狠得下心且有能力手段杀人除掉祸患的,只有二儿子。   不用瑞和引导,永旭帝自己就怀疑了,倒是省了瑞和不少功夫。但表面上,瑞和还是要劝,让他息怒。有些话他不好出面,于是朝对面一个太监轻轻眨眼,那个太监知机,立刻也跟着劝:“陛下,让许氏二人去清修祈福是您的旨意,二皇子殿下虽暴躁些,但对你一直都很恭敬,此事还是需要调查一番,您请息怒。”   不劝还好,一劝永旭帝更生气了。正好二皇子求见,他怒喝:   “让那个逆子进来!”   二皇子也一肚子火,他后院那么多女人,他几乎不能每一个都记住名字。喜欢的时候都是卿卿,不喜欢的时候就丢到脑后,放在后院里自生自灭,是死是活,这方面他是从来不管的。挽娘?那是谁?不过紧跟着金鳞卫的人到的府中人提醒,说是那个生了一个残疾孩子的女人,他就记起来了。   更生气了!   那个挽娘长什么模样,二皇子已经完全记不得了。但他记得,后院有一个女人生了一个天生残疾的儿子,他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想着让那孩子自生自灭。今天他正在北大营练兵,忽然就有金鳞卫找来,说父皇召见他,要谈“挽娘的事情”,他还在疑惑挽娘是谁。   随后又听府中人说了府门口的事情,二皇子恼怒极了,早知道会有今日之祸,当初挽娘生下不吉孩子时,就该让人将她与孩子一起弄死。谁知道她会是荣亲王叔的女儿?哪怕已经不记得与她的亲近过程,二皇子仍觉得一阵恶心。   紧赶慢赶进宫,他完美“错过”了想要与他通消息,说挽娘与许氏母子意外身亡之事的幕僚,带着不恰当的情绪见到了永旭帝。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委屈极了!他堂堂一个皇子,要什么女人没有呢?竟然曾经拥有过那么一个女人,还生了孩子,想想就觉得无法忍受。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二皇子知道自己不能背上与堂妹乱伦的臭名,这对他竞逐皇位是极大的污点。   于是,见了永旭帝后,二皇子先陈述自己对挽娘的身世不知情,自己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的事实,然后哭诉对不住荣亲王叔,想要跟王叔当面致歉,要打要骂他都受着。最后才说,这是一段孽缘,与皇室颜面无益,他会与挽娘分开,到时候对她如亲妹妹,至于孩子的出生是一个错误,等孩子长大懂事后一定会为自己的血脉而觉得耻辱,现在孩子还不知事,不知世道险恶,他这个做父亲的决定,送孩子离开这个不欢迎孩子的地方。   瑞和在一旁听着,感慨别看二皇子看起来莽,好色又暴虐,脑子是真的不差!怪不得大皇子视二皇子为劲敌,百般防备千般打压,两人势同水火。但他垂下眼睑,并不担心永旭帝会被说服,这可是天家,天家父子的关系可比寻常百姓父子的关系复杂得多了,永旭帝这几年又更加多疑,他已经认定是二儿子灭口许氏挽娘母女,现在听二皇子说得越合理合情,他就越觉得是二儿子做的。   听听,做都做了还来自己跟前假装谦恭地提议,以为自己这个皇帝是白做的,让他想欺瞒就欺瞒吗?   永旭帝最恨有人欺瞒,他虽退居问仙楼,但如果有人敢以为他就万事不知可随意拿捏,那就大错特错!   “许氏与挽娘母女已经掉落悬崖,生死不明了。”永旭帝沉声说道。   正在表演的二皇子愣了一下,最大的污点就这样没了,他一时欢欣忍不住露出惊喜的模样。等见永旭帝怒然地看着自己,二皇子才后知后觉,赶紧做表情管理露出惊讶悲伤的模样:“竟发生这种事情?父皇,难道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装?你还在朕面前装?”愤怒的永旭帝将砚台丢向二皇子。   好像皇帝都喜欢丢砚台,且准头都挺不错的,瑞和抽空给自己讲了个笑话,表面上面露惶恐,跪下来请永旭帝息怒。   满殿的太监宫娥跪了一地。   “父皇,儿臣冤枉的,儿臣才知道这件事,马不停蹄就从北大营赶回来了,还是从您这边才知道挽娘许氏出事的,还请父皇明察啊。”二皇子立刻喊冤,都躲都不敢躲,任由砚台精准地砸到自己额头上,哐当落地后又滚了两圈,带着清香的墨水洒落在地面上,黑乎乎一大片。   二皇子被这一砸,疼痛让他的脑子更加清晰。他虽欢喜挽娘已死,但也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父皇还怀疑是他动的手。谁干的?左不过自己那几个兄弟!老大最有嫌疑。   “父皇,父皇息怒!儿臣如何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挽娘、挽娘怎么说也是儿臣的堂妹,虽说我们有一些不好外道的过往,但没有您的准许,儿臣从来不敢自专……”   二皇子越辩解,永旭帝越听不进去,还觉得二儿子死不悔改,呵斥他回府禁足,闭门思过。   灰头土脸的二皇子刚出宫,贵妃娘娘就来求情了。   永旭帝烦躁得很,觉得连建章宫的空气都充满浑浊,想要回问仙楼那清气卓然之地修炼。   “让贵妃回去吧,现在天气热,无事别出来了。”开口就让贵妃禁足。   多年来与皇后斗得天昏地暗,自矜身份的贵妃娘娘还是第一次被禁足,登时觉得建章宫外头的太监宫女侍卫都在看自己笑话,竟连多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拿帕子捂脸口中呢喃着“头晕”,就被贴身宫女紧张地抱住,紧张地护送回宫,还叫了太医。   这番做派并没能成功给她遮羞,保住多少体面,在皇后的放纵下,后宫很快就在说贵妃在建章宫外被永旭帝口谕禁足之事。后宫姐妹间说话都不会直言,大多都喜欢用一层“关怀友爱”来装饰,内里都是刀光剑影,字字带刺句句开刃。   送永旭帝去问仙楼后,瑞和回建章宫隔壁的衔芳斋。衔芳斋离建章宫很近,此时里头有郎朗读书声,瑞和看了一眼课堂就去了后头,他在这里有居室。   “干爹,儿子给您请安了。”居室里坐着一个小太监,见他进来赶紧站起来行礼问安。这是他另一个干儿子,叫做木栓。   “坐吧,有什么事?”瑞和坐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盏茶,水温刚刚好,他夸了木栓一句“茶泡得好”,就见木栓眼睛发亮,满脸欢喜。   “干爹,儿子有事情跟您禀报。”木栓压下喜意说起正事,“儿子偷到了明尊大师新炼的丹!”说着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双手奉上。   瑞和放下茶盏,接过盒子。明尊护国大师进宫也有好几年了,除了刚开始时时常炼丹给永旭帝,这几年已经很少炼丹了。据明尊大师说,他现在正在研究飞升丹,那丹药服用之后会有飘飘然飞升仙界的快感,长期服用便能飞升。永旭帝听后自然大力支持,没了明尊大师炼制的强身健体丹后,他觉得身体没有那么轻盈了,所以就让问仙楼其他道士帮忙炼丹。明尊护国大师进宫时,只带了两个徒弟,这两个徒弟继承明尊大师的衣钵开始炼丹,但炼出来的丹药效果并没有明尊大师炼的那样好,永旭帝吃了只觉得不尽兴。   为了让皇帝尽兴,其他道士自然要竭尽所能。可不知道为什么,永旭帝就是觉得还是国师的丹药好。   “明尊大师的丹药?”瑞和有些吃惊,众所周知,明尊大师现在正在炼制飞升丹,这难道是飞升丹?他打开来看,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帕子。”瑞和伸手,木栓赶紧去开箱笼,拿出一方素白的帕子。   用帕子将丹药拿出来,瑞和凑近了看、闻、还用小刀刮下来一点粉末去尝味。   粉末入口,瑞和闭着眼睛品,心中震动。   里面有五石散。   自从道士们进宫之后,瑞和就开始关注这个世界的炼丹材料,确定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出现过五石散这种高危药物。   现在出现了。 第607章 权宦   眼睛睁开,木栓正期待地看着他:“干爹,怎么样?”   瑞和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将盒子合起来,问他:“你确定是从明尊法师的丹炉里拿的?”   木栓坚定地点头:“是,是儿子亲手拿的,手还烫到了呢。”他伸出双手,上面果然有烫伤的痕迹。   “儿子怕被看出端倪,假装清理丹炉的时候被烫到,陈道长放儿子的假,儿子才去找药来擦。”   他很自豪,觉得自己做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你啊。”瑞和点点他的脑袋,“你以为满宫里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明尊大师炼制丹药,里头有多少颗药他心中定然有数,在丢药的当口你烫伤了手,他肯定怀疑你。”   木栓大惊:“干爹,那该怎么办呐?”   “这药,还是得献给陛下,你跟我来吧。”   瑞和带着木栓去见永旭帝,将丹药奉上。   “明尊大师炼飞升丹多年,陛下一直等不到,偶有忧词,奴才想为陛下分忧,平日里就忍不住念叨了几句。木栓这孩子一直敬仰陛下,知晓陛下的烦恼后,就想着为陛下分忧,竟然生出偷偷看一眼明尊大师的炼丹炉的心思。”瑞和为木栓请罪,“都是奴才管教不严,还请陛下看在木栓一片忠心赤诚的份上,留他一条命。”说着磕头。   木栓赶紧跟着磕头,砰一声重重砸在地面上。   永旭帝的视线都落在那个盒子上,一边耳朵听着瑞和请罪,另一边耳朵将那些请罪的话全部丢出去。什么罪什么错,在此刻都比不上那个盒子。   “这、便是从明尊大师丹炉里拿出来的丹药?”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瑞和见机,将盒子往前递去:“回陛下,正是。”   永旭帝接过盒子,迫不及待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跟寻常丹药无异的丹药,但在永旭帝眼里似乎有金光从丹药里散发出来,连药香都更加浓郁。   “陛下,据木栓说,那一炉炼成了十二颗丹,这颗只是其中之一。奴才对丹道毫无了解,也无法判断此丹是否为飞升丹,恐误了陛下的大事,便带着木栓过来请罪了,陛下还是暂且莫要服用此丹为好。”   永旭帝深深吸一口丹药香气,摆手:“朕知道。”   不,瑞和觉得永旭帝下一刻就要将丹药吃下去了。   “陛下,明尊大师炼丹多年,这一炉丹也不知是否成功,为了不误陛下的长生计,还是得请明尊大师过来商量才是。奴才猜明尊大师心中有些犹豫,这才没有及时禀告陛下。”   永旭帝稍微找回一些理智:“你说得是,来人,去请国师过来。”   “陛下,木栓——”瑞和为木栓求情。   永旭帝瞥了一眼泪汪汪却不敢哭的小太监,倒没有多生气,毕竟小太监为他解开了一件心事。有了这颗成丹,国师怎么说也不能再推脱了吧?再要推脱,也得给出一个好的解释才是。但是小太监到底还是犯错了,他得给国师一个说法。   “你不太稳重,以后就别在问仙楼伺候了,去灯库点灯吧,什么时候沉稳了再到跟前办差吧。”   木栓大喜,赶紧磕头谢恩,然后极有分寸地跪着退出去了。   “福能起来吧,这事儿你也有错,就罚半年月银吧。”   “谢陛下开恩。”   瑞和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汗水从鬓角滑落。永旭帝看得好笑:“退下去吧。”这福能看着长进不少,可遇到事还是稳不住,竟就害怕成这样。可同时他心中升起隐蔽的满意,觉得福能登高处还对他这个主子毕恭毕敬不敢怠慢,果然是个好奴才。   出来的时候,瑞和与明尊护国大师遇上了。明尊大师目不斜视,下巴微抬,长袖仙风,背后还有两个小道童服侍着,气质很能唬人。   他能不理会瑞和,瑞和却不能无礼。面对瑞和的行礼,明尊大师这个世外高人丝毫不觉得瑞和有多么与众不同,即便是衔芳斋现在得势的大太监,在他眼里也只是太监。   目送明尊大师离开,瑞和脸上谦恭的笑意不减,还与迎上来的木栓感慨一句:“明尊大师真是仙风道骨,令人敬仰。”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瑞和就知道这个身体的身份会受到许多蔑视鄙夷与轻视,这些都没有什么。此时低头,等他站到更高处,到时候就能看到他人尽皆俯首的姿态了。   什么明尊大师?高龄两百三十许?瑞和用执法仪检查过了,不过是一个六十来岁的普通老者,因着真有几分炼丹保养身体的本事混进皇宫的道士罢了!之所以没有拆穿,不过是因为瑞和也需要这种局势来获得权柄,若是永旭帝不修仙,他顶了天做到建章宫太监大总管,跟裴方一样管着建章宫的杂事,劳心费力,这般已经太监之中最荣耀的出路了。可与衔芳斋秉笔太监一比,天下政务从朱笔之下过,太监总管又算得了什么?   回建章宫的路上,木栓问瑞和:“干爹,明尊大师谁都不放在眼里,只对陛下和颜悦色,你说他是不是真的神仙啊?”   瑞和看了他一眼:“我教过你什么?”   木栓立刻捂住嘴,小声说:“不要议论主子。”   “对。”瑞和严肃地说,“回去给我跪着面壁一个时辰,以后再让我听到这样没有分寸的话,你就走吧!我带不了你了。”   木栓吓得脸都白了。   “还有,今天这件事多凶险,你没有问过我就擅自干了,好在陛下宽宏,不然你早就没命了。”   “干爹——”   “别跪了,在宫道上这样像什么样子。瑞和示意木栓跟上来,细细教他以为遇到类似的事情该怎么办。“你有胆识,这很好,但若是没有计谋的傻大胆,你的前程不会远的。”   “谢谢干爹,儿子一定好好学!”   永旭帝与明尊大师谈话,明尊大师从知道丹炉被人动过之后,就知道皇帝这里瞒不下去了。可他并不想这么快将丹药给皇帝,这种丹药还不是真正的飞升丹,若是皇帝吃了没能飞升,自己就小命不保了。   只是既然丹药已经暴露,明尊大师为了自保,也不敢再拒绝,否则被挑起兴头与欲望的永旭帝一定不容易打发,自己还会被质疑。   这天晚上,瑞和就知道永旭帝得偿所愿了。   永旭帝称得上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合格皇帝,但瑞和研究他多年,又有裴书之前的提点,对永旭帝的了解非常深。   “看来大皇子一派会加紧动手了。”瑞和心弦拉紧,决定要加快速度将大皇子拉下马来。   没错,明尊大师是大皇子的人,瑞和一开始就确定这一点了。明尊护国大师进宫后入住问仙楼以来,从不曾与外人联系,所以永旭帝对他十分放心。瑞和却从不曾放松对明尊大师的警惕,他总觉得永旭帝沉迷修仙道,肯定是落于别人的算计了。   有什么能让一个皇帝放开对政务的绝对掌控?只能是比万万人之上的权势更加吸引人的存在——长生不老。皇帝若要放权,就得立太子监国!大皇子身为嫡长子,明面上本身又无过错,是太子名正言顺的人选。   这一招的确高明,永旭帝也的确被诱惑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立太子,宁愿将权力分到内阁与衔芳斋,后又设金鳞卫充当耳目,无时无刻不在维护自己的绝对统治。   幕后之人,到底算漏了一个帝王对自身绝对权威的执着,特别那是一个从夺嫡之争中浴血胜出的帝王。   明尊大师联系的人只是一个小太监,各宫娘娘为表心意,四时八节都会送礼物给明尊国师,几位皇子为表孝道,偶尔也会送礼物。从明面上看,明尊大师与哪位娘娘哪位皇子都保持着礼数周到的合适距离,私下完全没有交情。永旭帝重用明尊大师,也提防他,瑞和相信永旭帝放在明尊大师身边监视的人不会少,连永旭帝都查不到明尊大师与大皇子勾连,他又是如何发现的?   很简单,瑞和这几年又炼制了一些鬼仆,许下为自己工作多少年,到时候就送他们去投胎的承诺。建章宫里,滞留的鬼魂极少,可在太监宫女扎堆居住的内宫局太监所与宫女教培局,冤死的鬼魂太多了,瑞和抽空去了一趟,就拘住了二十几个怨气极重无法投胎的厉鬼。   厉鬼行事,比活人监视更全面,且明尊大师只是一个骗子,并没有真本事,连鬼仆监视他都没有发现。所以明尊大师的底细,几年下来瑞和也就一清二楚了。唯独丹药这种事情,鬼仆都不认识,若不是木栓今天铤而走险,瑞和还不知道明尊大师是用五石散炼制飞升丹。   这种丹药吃下去,人很快就会成瘾,不服用的话身体会出现不良反应,时间一长,寿数有碍,神智也会开始混乱。   果然,两天后,瑞和从鬼仆那里得到消息,明尊大师写了一张纸条卷进了头上的木簪里,纸条里只有一句话:“原计划”。   瑞和冷笑,让鬼仆将纸条偷出来,又塞一张空白纸进去。   让明尊大师送个空气,让大皇子猜去吧! 第608章 权宦   大皇子果然一头雾水,他还在禁足筹钱呢,将纸条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遍,最后只好无奈丢开。   但这是明尊大师第一次传信出来,哪怕只是一张白纸,都让人十分在意。   舅舅承恩公说:“还是得问一下,之前明尊不理会我们的人,想来可能是想通了,那便让宫中的皇后娘娘帮忙吧,妥当一些。”   大皇子应下来,有些猜测:“难道是他终于想通了?亦或是在宫中暴露了?”   宫内宫外都知道,国师在炼制飞升丹,已经好几年还没有成果。但只有他们知道,明尊大师根本不可能会炼制飞升丹,甚至还是一个假道士。送明尊进宫前就他们就定好计策,要求明尊取得皇帝的信任,神不知鬼不觉地用丹药将皇帝身体耗空。结果明尊进了宫就切断所有音讯,心安理得地做起国师,享起尊荣来,让人好不气恼!偏偏他们还不能拿明尊怎么样,真是自己送出去的把柄,让人憋气。   承恩公让大皇子先不要纠结这件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解除禁足,您在府中久了,外头的人难免有话说。好在二皇子那边也出了岔子,倒让您这边也不是那么显眼了。”   大皇子冷笑:“他才丢脸呢,睡女人睡到自己堂妹身上,就这一点,他就德行有亏!还妄想做太子荣登大宝,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他现在是在禁足,等他出来后还敢与我相争,我就让人弹劾他,看他丢不丢脸。”   承恩公听得直皱眉,亲兄弟睡了堂妹,大皇子这个大哥难道就不丢脸吗?但看着大皇子的脸色,他还是没敢多说,让大皇子发泄发泄禁足的火气也好,等到时候真的这么干了,他再阻止就好。   隔天,承恩公就借着老夫人想念皇后、亲手做了些皇后在闺阁时爱吃的腌菜这个理由进宫了。   宫中的皇后娘娘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那勾着陛下不理朝政沉迷修仙的明尊道长,竟然是自己儿子与兄长的手笔。收到兄长的委托,她自然义不容辞。   问仙楼都是陛下的人,兄长说早些年明尊进宫时,身边带着的一个道童是自己人,但那个道童犯了错,被陛下逐出去了。几年过去,问仙楼里更是如同铁桶般坚固,连道恭桶的杂役太监,也是从建章宫调过来的。   思来想去,皇后只好决定亲自与明尊大师见面。总归她是皇后,关心陛下,垂问几句也正常。   很快,瑞和就掌握到皇后娘娘与明尊大师私下联系的证据。他没有将证据捅到永旭帝面前,而是拿着证据去找明尊大师。   “你!”明尊大师淡泊名利的仙人姿态裂开一条缝。他的行动那么隐秘,与皇后娘娘见面时,甚至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说,所有消息都写在信里,借着皇后赏赐他药材,他还了一个平安符为礼,纸条就在夹在平安符里,绝对隐蔽,怎么会被发现?还被福能拿到手了?是皇后那里出问题了吗?   这一刻,明尊大师震惊得失去仪态,忍不住站了起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国师无需太紧张,还请坐下。”瑞和笑着将那枚平安符拍在桌子上,“今日过来,是想跟国师谈一桩生意。”   “什么、什么生意?”明尊大师眼珠子忍不住左右看,心中不安。   “大师若是不安,大可喊你的徒弟们进来,陛下派来的人手也都在外面,我是不介意让他们听见的。”   把明尊大师噎住了。进宫这件事,连他的徒弟们都以为是时来运转,没有人知道他是被大皇子一派送进来的。   甚至于,他的徒弟也以为他两百多岁了。他的骗术很高端,从来没有被拆穿过。   见明尊大师面露惧意,瑞和说:“时间有限,大师如果想拖延时间,那我只好将这枚平安符拿去给陛下看了,想来陛下一定很感兴趣。”   明尊大师的脸色很难看,他问:“你想干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们想干什么吧?”瑞和戏谑地看着他,“陛下待你不薄,多年来给你尊荣与体面,还封你为国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此器重,国师怎好意思在丹药里下毒,毒杀陛下呢?”   “胡言乱语!”明尊大师呵斥,“我何曾下毒害陛下!”   “那我将这平安符里的纸条给陛下看,让陛下猜一猜,这信里面大师亲手所书的‘服丹一年,丹火攻心’是什么意思?大师为何要将纸条夹在平安符里给皇后娘娘呢?内宫之中,暗通款曲是一罪,残害陛下是一罪,至于与宫外之人勾结,又是一罪,国师觉得自己能撑得住几罪?”   明尊大师没说话。他知道永旭帝忌讳什么,如果对方知道自己与皇子勾连,与后宫串联,先前对自己多器重多信任,知道之后就会多恼恨自己。   其实他也不想这么做,进宫后他被富贵迷了眼,也不敢生心思害永旭帝。可他是以得道高人的身份进宫来的,又胡诌了岁数,虽真的将皇帝哄得团团转,但他心中也在发虚。   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炼制飞升丹啊!连飞升丹这种东西,都是他胡诌来的,更别说有丹方了。   皇帝虔诚,多次询问丹药是否炼制好了,他无奈之下只好拿出压箱底的绝学。那丹药他也没有炼过,只听他的师傅说,吃下后能够内生热气,精神抖擞,但需要以寒食来发散,也不可多食,不然的话以后会脾气暴躁,体火过旺,最后虚不受补而亡。   师傅说,教导他的几个丹药方子都是好的,吃了对身体好,毫无弊处,让他以那几个方子安身立命就行。进宫后,他的确凭借着那些方子炼制出强身健体的丹药取得皇帝的信任,但日子久了,那些丹药的效果大幅减少,再服用也少有效果。为了不让皇帝起疑心,他借口要专心研制飞升丹,中断了丹药供给。   可说了一个谎言就需要另一个谎言来圆,牛皮吹得太大,无奈之下他只能编造出一个飞升丹来。   好歹这丹药吃下后会给人一种全身发暖,体内生勃勃生机之感,勉强能糊弄人。   因没有炼制过,也怕毒性太强,皇帝吃几颗就一命呜呼,他就琢磨着修改丹方。耽误了几年,才出了一炉成丹,结果就被皇帝发现了,时也命也!   “你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明尊大师也有一些颓废认命了。这也是他的报应,当初为贪重利进宫来,就该知道再也回不了头!   “国师也不必太过悲观,福能此来,实则是为了救国师的性命。”瑞和拿出一张丹方拍在桌上,“国师请看,这张丹方如何?”   明尊大师一头雾水地拿起来,看完双目圆睁,连连感叹:“妙!妙啊!竟有如此精妙的丹方!真是太妙了!”   “此方与国师刚炼成的那丹相比呢?”   明尊大师被这张丹方摄去心神,只觉得自己以前炼的丹都是垃圾,哪怕那是师傅传给他的。   瑞和露出淡淡的笑容:“若是国师肯与我合作,以后这种丹方应有尽有。国师虽不是真正二百多岁高寿的仙人,但既然入了这个宫廷,难道甘心成为别人手中的刀,刺死别人后再将刀口对准自己的心脏吗?是这皇宫不够富贵,还是你得的供奉不够贵重?这样的好日子,国师还能往别处寻么?”   “你想要我做什么?”明尊大师当然不想死!有了这张方子,他暂时就不用死了,如果福能没有说谎,以后还有更好的丹方,那他就能哄皇帝,说飞升丹分为几级,每一级都要吃满九九八十一颗,每服用一颗,中间都要间隔七七四十九天,如此一来,十几年不就蒙混过去了?   能活着,谁想死?   “很简单,我会给你丹方,你就哄着陛下继续修仙,陛下不能生病,更加不能死。”瑞和轻声说,“至少这十年之内。”   大皇子却以为事情顺着他的计划在发展,自以为皇帝正在步入死亡的大皇子,为了登上皇位,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服用更高阶丹药,福寿绵长的永旭帝,对着野心勃勃露出尖刀的大皇子,会是怎么样一份心情呢?   .   大皇子筹措好款项送进户部,又做足了诚心悔过的姿态,永旭帝便宽宏地让他结束禁足,继续办差。大儿子提起来了,为了制衡他,永旭帝不久之后也将对二皇子的禁足解除,让大皇子气得牙痒痒。   永旭帝果然被明尊大师一顿忽悠,郑重又虔诚地沐浴更衣,斋戒七日后,在明尊大师算定的吉日里,慎重端肃地服用了飞升丹的第一阶段的第一颗丹药。此丹药一服下,他就觉得身体有了极明显的变化,腹部温热舒适,晚上极快入睡,一睡到天亮。   前些年,国师给他炼制的丹药,刚服下时他也有这种感觉,甚至又有一段时间里还有重返青春的迹象,皮肤变好了,头发变黑了。可惜的是,那种喜人的效果不久之后就消失了,再服丹也没能再体验那种感觉。   国师说了,他是凡人之躯,仙家的丹药最多吸收半分,连一分都无法吸收,这些都是无可奈何之事,唯有飞升丹能真正摆脱肉体凡胎的束缚,实现真正的超脱凡尘。为了尽可能地吸收药效,就得拖长时间,分批服用。   永旭帝其实已经有所疑心,但服用第一批丹药里的第一颗之后,他立刻改变了主意,对自己成仙的愿望又多了两分把握。   很快半年过去,永旭帝听到大皇子一派私底下的动作,勃然大怒! 第609章 权宦   什么宫变,什么挟制,都需要绝对的武力,不然就是送菜。   若是想得利又得名,当然还需要文臣的簇拥,为自己改写登高过程,美化歌颂。   大皇子想做皇帝,才不想送菜,所以重返朝堂后,明面上暗地里就开始筹备起来。大皇子自以为自己占据了先机,只有他知道父皇正在走向死亡,等父皇一死,前朝后宫一定会乱起来。他要做的就是在事发突然的时候,快其他兄弟们一步占据优势,等其他兄弟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成为名正言顺的新君,让其他兄弟捶胸顿足去吧。   他在朝中本来就有自己的人手,为了更有把握一些,这半年更是极尽拉拢,万般钻营。私底下,还去接触宫中禁军、京城卫以及京郊虎贲营。永旭帝在政事上提防成年儿子,还搞内阁、衔芳斋来分权,在军权上自然也毫无疏漏,将军政捏得紧紧的。大皇子一派钻营数年,只挖下来一些边边角角,真的遇上大事根本不堪大用。费心再拉拢半年,也只打通一些小关窍,其他位高权重的纯臣将领,大皇子一派也不敢去接触,怕打草惊蛇。   但动作再隐蔽,也会留下痕迹。特别是半年后,永旭帝在明尊大师的建议下开始闭关,大皇子以为药效见效,便放松了警惕心。   瑞和身处衔芳斋,将大皇子一派最近半年变得更加凌厉的手段的折子送到永旭帝面前,永旭帝看得多,就生了疑心。有疑心就会去查,金鳞卫接下了这个任务。半年前,金鳞卫接到了头一个宫外任务,护送挽娘与许氏去庙里清修,结果这么简单的任务却失败了,让永旭帝极为不满,金鳞卫很是灰头土脸。   终于再次接到任务,金鳞卫指挥使如同打了鸡血,带着人开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查。   瑞和是个体贴人,怕他们第一次做这种任务找不到窍门,还帮忙提点了几句,漏出几条线。虽无法得到什么感谢,但瑞和也不在意,大皇子倒霉就是让人最高兴的事情了。   有“好人”帮忙,金鳞卫如虎傅翼,一查一个准,还没觉出不对,以为是自己能力强本事高。   调查结果放在永旭帝案头,永旭帝看完后冷笑两声,当晚就召集内阁与宗室王爷进宫。   大皇子没有反应过来,天还未亮就被压出京城,前往皇陵。   这一夜,瑞和也没有睡着,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困顿。   还未发生的斗争,在萌芽期就被掐灭了,永旭帝比他预料的还要没有耐心。原先瑞和以为永旭帝会放任下去,看大皇子会做到哪一步,没想到永旭帝如此雷厉风行,立刻就将大皇子贬出京城去守皇陵,毫无转圜余地,甚至都没有见大皇子一眼!听大皇子辩解求情一字半句!   这一晚,京城中许多人都未能成眠,第二天一早,足足三年没有去过早朝的永旭帝,破天荒地早早起来准备。瑞和从来严谨,伺候永旭帝早朝准备的能力一直没有落下,不曾让永旭帝觉出一丝生疏。   “好些年了,你都是衔芳斋的大太监了,竟伺候朕如同往昔。”永旭帝一夜辗转反侧,此时眼下有一些黑眼圈。   听他感慨,瑞和觉得自己也有了一些资历,太过诚惶诚恐反倒是上不了台面,于是眼中含了热泪,说了几句表忠诚的话:“岁月如梭,陛下却如初见时一般英武伟岸,若不是陛下提起,奴才都没觉出来原来已经伺候陛下十年了。”   永旭帝自己正了正冠冕,摆手:“走吧!”   这一日的早朝,有无数官员被罢黜,全都是大皇子一派的人。连承恩公府的爵位都被剥夺,煊赫一时的承恩公府一朝覆灭,三族内成年男丁皆被流放,女子被充入掖庭,只剩下六岁以下的孩童得以留存,但没了大人的护持,那些孩子又该怎么活下去?重罚之下,丝毫不念正宫娘娘的体面。永旭帝多年不曾出现在人前,一出现就是雷霆手段,满朝文武都觉出了风雨欲来的恐怖。   下朝后,永旭帝要直接回问仙楼,却有人来报,说是皇后娘娘脱簪跪在建章宫前请罪。   “陛下?”瑞和见永旭帝发呆,轻声唤道。   永旭帝捏了捏额头:“让皇后回去吧,日头正猛,晒坏了可不好。”   “是。”瑞和下去吩咐,交代心腹要敲打一番凤鸾宫的宫人,让他们伺候好皇后。“皇后,到底是皇后。”他意味深长地说。   心腹重重点头,自去办事不提。   “前几天江南不是上了一批供品,挑些好的给皇后送过去。”等到了问仙楼,永旭帝在换衣服的时候又提了一句,裴方立刻应诺,领命下去安排。   如此种种,都让瑞和看出永旭帝此时心中矛盾柔软的心情。他越发多疑,且不容忤逆了,但这么毫不留情地处置了大皇子,危险是解除了,但他到底觉得对不住皇后。那是他的结发妻子,陪伴他走了这许多年,又从未有错处,他现在是恶了大皇子,却仍挂念皇后。   这对皇后、对大皇子来说都是幸事,对瑞和而言,却是定时炸弹,需要警惕。   回自己居所后,瑞和让鬼仆去宫外看一个人。鬼仆应声而去,半个时辰后返回:“欢欢正在看书。”   瑞和轻笑:“看什么书?”   “大辰通史,一个人看得很高兴呢。”   欢欢被送到京城的慈幼院,后来说是病死了,但实则被瑞和委托闵侍郎藏在了京城中某个偏僻的地方。经大夫医治后,双眼已经重见光明,现在正在治疗双腿,大夫说了,治愈好的可能性极大,彻底治愈大概需要两年年。如此也可看出挽娘母子在二皇子后院过的是什么苦日子,一个皇子的儿子,竟然连大夫都看不起,不然的话早就病愈做一个健康的孩子了。   留下欢欢,原本与救下挽娘与许氏的命一样,不过是瑞和心软,不忍心因为自己的计谋无端害人性命。原先他是想要将欢欢假死慈幼院后送往南边与挽娘重逢的,但从看出欢欢身上的真龙之相与命格之后,瑞和就改变了主意,将其留在京城。   永旭帝终究是要死去的,在他死去之后,无论是哪个皇子登基继位,对瑞和都不是好事。每一个皇子,背后都有母家,瑞和不想以后还要与皇子的母家对抗,劳心劳力。   欢欢会是一个合适的皇帝人选,一个有着天大把柄在他手中的皇帝。   瑞和摸着扳指,喊来徒弟,也是干儿子的小太监兴安:“你帮我做一件事,一件很重很重要的事情,若是办成了,往后——”他话中意未尽,兴安却感觉到了,立刻跪下应下:“干爹尽管吩咐,兴安一定全力去办,也一定会小心谨慎,万不会出现岔子。”   “太青宫自古就是冷宫,里面收容过不少犯错被贬的宫妃,史书上有过记载,承仁皇帝就是出生于太青宫,后来被接出冷宫,由翰林大学士悉心教导,逐渐展露卓越天资,终被册为太子,最后登基为帝。”瑞和缓声说道,“大辰的历史上,生于太青宫长于太青宫的皇子公主都不少,有些命好,最后得以离开,享一国太子一国公主的供奉,有的命不好,早夭于太青宫,连玉牒上都没有留下名字,更无人知晓他们曾经存在过。你说,我若是想在太青宫寻一位年纪五六岁,自出生起便在太青宫里居住,从未踏出过太青宫一步,也未见过外人,见过他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的皇子,此事难不难办?”   兴安的心脏砰砰跳,他失态地深呼吸几下,重重叩头在石砖上:“便是再难办,儿子也会办妥的,干爹只等着瞧便是!”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大皇子骤然被逐出京城,到皇陵守灵,着实在京城引起了一番震动。不久便是皇后娘娘四十二岁寿辰,永旭帝下令大办,为皇后庆贺。他本是好意,展示自己对正宫皇后的重视,事实上,应邀前来祝贺的命妇们都丝毫不敢怠慢皇后,甚至拿出比往年更加恭谨的姿态。皇后知道皇帝的心意,但她忍不住自己怨怼的心,生辰这一晚,永旭帝留在了凤鸾宫。帝后夫妻不知道谈了什么,永旭帝披星离开,隔天宫中便传皇后惹怒皇帝,已然被冷遇。   金鳞卫如今发展迅速,说句难听的话,是借着大皇子一案“发家致富”,吃的是人血馒头。大皇子一派倒得突然,势力摧枯拉朽般分裂四散,其中就有金鳞卫抄家、罗织罪名的功劳。可以说,大皇子一派倒得这么快,金鳞卫功不可没。   羽翼探出内宫的金鳞卫,也不曾忽视扎于内廷的根。见宫人中有关于皇后的流言碎语,立即就将有关人等缉拿关进暴室,短短两天就打杀了一批宫人。震慑效果极好,什么流言蜚语立刻就不见了,连嫔妃们也住了口,不敢再乱说话。   这番动静瑞和都看在眼里,心中警惕,更加严格地约束手下之人。   一个月后,二皇子一派再次上折子,请立太子。   同一时间,兴安果真“造”出一位太青宫皇子,因为是被一位犯错失宠打入冷宫的宝林所生,那宝林已经疯了,生下孩子后唯恐孩子被迫害,便将孩子藏于室内,关在柜子里。多年过去,除了送饭的老宫女,竟无人知晓这里藏着一位皇子。就是那位老宫女,也不知道那孩子的长相。   欢欢被接进宫,充当了那位可怜的皇子。 第610章 权宦   太青宫里,这种事情其实不少见,比如说承仁皇帝的遭遇就与之类似。承仁皇帝的生母原先是皇后,那一任国君昏庸,宠爱妖妃,在妖妃的撺掇下以无子及巫蛊暗害宠妃之罪废皇后,将其打入冷宫。废后进太青宫后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在忠仆的保护下生下皇子,将皇子藏于内室十三年。直到十三年后,宠妃爱子死于天花,悲愤之下失去理智,竟然毒杀了其他所有皇子,导致皇室子嗣凋零。   到了那个时候,皇帝才终于觉醒,忍痛含泪下令鸠杀了宠妃。   也是在那之后,前废后的忠仆将消息送出太青宫,太让蒙尘多年的皇子走出太青宫。   从读史知道这个故事之后,瑞和就想好了怎么将欢欢合理合法地送进宫来,布置这个任务,不过是为了考考验兴安。见兴安将事情办妥,符合他的期望,他心中极为欣慰。   内阁将折子送进衔芳斋,瑞和挑拣一番,将一份外放官员的请安折子夹在请立太子的折子中间。原因无他,这位某地县令在请安折子里叩问圣安,提及立太子之事,道陛下春秋鼎盛,必有余力教导一位小皇子成才,他观其他几位皇子,或有此处不足,或有别处缺憾,皆不是储君的料子云云。   此人说话,着实气人得很,老早就被其他人排挤到僻静之地做县令,做到今年已经十二年了,还不曾从县令之位上挪开,更别提回京了。写出这样一份请安折子,不管被哪位皇子的人看见,都是一桩祸事。事实上,这封折子早就被撕碎了,还是被人捡起来重新粘合上,辗转才到了瑞和手里的。   永旭帝没什么心情,随手翻了翻折子,一眼就看见了那份皱巴巴的折子,好奇之下打开来看。看完之后,眼中暗芒闪烁。   自己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只有自己最清楚。永旭帝对明尊国师的信任以及后来的怀疑,到现在的再次深信不疑,皆离不开国师供奉的丹药。那丹药着实有奇效,太医看过都说好,也说他的身体状况极佳,浑然不似这个年纪的人。   服用了飞升丹第一阶段的药后,永旭帝觉得自己的身体再次好了起来,自觉未来还有百余年好活,这段时间里再培养出来一个皇子绰绰有余。   起了念头的永旭帝终于开始将视线落到后宫里,后宫嫔妃们终于迎来了春天。   连才人,到现在仍是一个才人,且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对她冷淡许多,十次请安有九次不接受她的私下请见,让她很是不安。见皇帝回归后宫,得宠的不得宠的陆续都被翻牌子,她终于坐不住了。但皇后娘娘还是不见她,让她心生绝望。   “娘娘,连才人不肯走。”凤鸾宫里,年轻的宫女低声对歪在塌上看书的皇后说道。   皇后眼中掠过厌恶:“让她走,本宫不想见她。”   “你糊涂。”心腹嬷嬷轻斥宫女,“连才人命格妨碍娘娘,实在是一个不祥之人,如何能放她进来与娘娘单独相见?娘娘未曾免她请安,就已经格外宽宏了。”   宫女连连告罪,赶紧出去将连才人撵走,还将刚才收下的贵重镯子丢了回去。   等宫女想要回去伺候时,凤鸾宫掌事女官带着人走过来,说要带她去后头浣衣。   “你不能在娘娘面前伺候了。”掌事女官挥手,两个大力嬷嬷冲上来捆住她,三两下堵住嘴就将她拖下去。掌事女官环视一周,对着其他人严肃地说:“这里是凤鸾宫,正宫娘娘的居所,不是你们能够随意轻呼怠慢的地方,做什么之前都想清楚了,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为了一点小恩小惠就要让娘娘不舒坦,那是嫌日子过得太惬意,既如此,我也有好去处给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喏,谨记姑姑教诲。”在场的宫女太监们齐刷刷行礼。   掌事女官远远朝着还未离开的连才人点点头,轻扬下巴转身离开,留下连才人脸色又青又白,若不是有宫女扶着她,她都要站不稳了。   “走。”她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紧绷着脊背僵硬地转身。   等回到自己的住所,连才人才气红了眼,砸碎了一套茶具。贴身宫女小菊赶紧跪下让她息怒:“小主别气坏了身体,那起子小人狗眼看人低,小主何苦与她计较,倒气坏了自个儿。”   “我如何能不气,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竟当着阖宫的人下我的脸,我、我——”连才人气得失声大哭,这一年她过得真的太苦了,日子苦得跟泡在黄连水里一样。   “小主……”小菊膝行过来握住她的手安慰。   痛快地哭过一场后,连才人擦擦眼泪冷静下来:“皇后娘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厌弃了我,我不能再在皇后这一棵树上吊死,得另行出路才是。”她想起了贵妃娘娘,以前与电视剧,都说正宫娘娘才是最坚不可摧的靠山,她见皇后是原配正妻,据说永旭帝对皇后几十年来都十分爱重,这才决心投靠皇后,谁知道竟然走了一步臭棋,让她进不得退不得。   现在大皇子已经废了,二皇子如日中天,贵妃娘娘这阵子真是神采飞扬,请安时那副姿态,俨然自己才是正宫皇后。   贵妃跋扈,难道真的是合适的靠山吗?   连才人摇头,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自己在这里想东想西,贵妃那里不知道接不接受她的投诚呢。她已经虚耗了一年多的时光,已经等不下去,先尝试再说吧。   不过多时,瑞和就知道连才人调转方向,另寻了贵妃做靠山。   “……”瑞和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只使法子截留了她的绿头牌,她就自己上蹿下跳,眼见着又要跳进火锅,瑞和都觉得自己太欺负人了。   十天后,有人弹劾二皇子数年前参与对抗蛮族的征北之战时,曾经冒领军功,甚至为了军功杀民充敌,坑杀了两个村子。此折子一进内阁,便被二皇子一派的人全力压下,不敢泄露分毫,甚至不顾内阁铁规,妄图私下损毁折子。毁尸灭迹时被人揭发,捅到了几位阁老面前。五位阁老虽各有立场,但既然做了阁老的位置,再有别的主意也不能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只能按照规定将那人处理定罪,驱逐出内阁。   “这折子——”   “里面说是有铁证,看起来不似胡诌。”   “陈兄此言差矣,许多人行那诬赖构陷之事时,自然将证据也一并伪造了,如何能因为这折子上说有铁证,就说他说的是实话呢?”   “所以这折子,合该送进衔芳斋,再递由陛下做主,看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   二皇子派系的周阁老心中叹气,却也无法再阻拦。这折子弹劾的罪名太严重了,怎么说都要严查,不能拦啊!   心里又埋怨手下人做事不可靠,销毁折子的时候竟然被其他人发现了,唉!   衔芳斋既然得了折子,瑞和肯定要将折子给永旭帝看的。永旭帝勃然大怒,觉得儿子一个一个都不省心,都有自己的心思,这让他如何放心得下?下旨让三司一起调查,又让金鳞卫协理,不出半个月就将证据查清,折子上所言不虚。   冒领军功此事,还与二皇子的外祖父骠骑大将军有关,是骠骑大将军将麾下某个小统领的功劳移花接木到自己孙儿身上的。屠杀的两个村子则是大辰与蛮族混居通婚形成的村子。二皇子贪功冒进,觉得那些村子与蛮族通婚,生下的血脉早已不纯,血脉不纯自然非我族人,而是敌人。   之前大皇子与二皇子两人势均力敌,可以说皇子中就他们二人势力最强,其他皇子再想争也争不过。但就像大皇子之前出事,其他皇子赶紧抓住时机落井下石,趁机吞噬大皇子的势力一样,此次见二皇子出事,他们纷纷出手,往井里填石头。   在这一刻,他们前所未有地团结,搬掉两座大山之后,他们就有更多胜算了呀。   于是这一查,就还查出骠骑大将军贪污军饷、吃空饷等等罪过。   骠骑大将军被一纸诏书卸掉边防所有职务,令戴枷回京。二皇子也被囚宗人府,根据宫中从衔芳斋传出来的消息,似乎陛下有让二皇子也去守皇陵的意思。   这还得了?   这些年来,二皇子一派的人其实也看出来皇帝对成年皇子的忌惮与防备。好在皇帝沉溺修仙,虽竖起内阁与衔芳斋,但只算给众位皇子提供了更多战场,皇帝退居问仙楼,实则给了他们更多发展势力的空间与机会。   大皇子被一棍子支到皇陵,据说高墙圈禁,毫无自由不说,病了都没有太医看病。党羽又被打散吞并,东山再起的希望几乎为零。   二皇子如果也步大皇子后尘,骠骑大将军此番回京也没有好果子吃,以后还谈何再争储位呢?其他皇子全都不是吃素的,早些年二皇子得罪兄弟之处甚多,以后哪个兄弟登基能容忍他活下来?   衔芳斋的内应再次传来消息,说皇帝服用了仙丹,那仙丹实则为大皇子的手笔,吃了一年之后便会丹火攻心而死。大皇子便是因为这个,才暗中积蓄力量企图在陛下死后掌握局势,没想到行为不慎留下痕迹,被金鳞卫抓到端倪,这才有了那一夜的动乱。   原来皇帝已经丹毒入心!兴许生一场大气,就会被气死呢?   种种衡量之下,二皇子于宗人府被劫狱了,同时骠骑大将军斩杀了传旨使者,率边防十三万士兵,造反了。 第611章 权宦   收到军报的永旭帝暂时还没有吐血,只是眼神阴沉得像在酝酿暴风雨,十分骇人。他沉稳地传旨让内阁与其他朝臣进宫议事,转身扶着额头觉得头晕,被近身伺候的太监扶住。   “陛下,是否需要传太医?”   “不用。”永旭帝摆手,自己站稳,“摆驾建章宫!”   太监总管裴方立刻去安排,送折子来的是瑞和,他沉默地服侍着永旭帝换掉修仙打坐的道袍,换上皇帝的九龙冕服。   前朝是如何议事的,后宫众嫔妃无处得知,与贵妃娘娘一派的嫔妃自是惊惶难安,恨不得立刻与贵妃划开界限,声明自己与贵妃毫无交情。   贵妃娘娘在短短一天里就尝尽了人情冷暖,但这些都比不上被亲人背叛的痛苦。诚然,她从来都很支持儿子争夺皇位,并且在后宫中经营势力,为儿子增添筹码。她对儿子的支持,对家族的奉献,全都基于儿子与家族能给她带来更多的利益。   但此时此刻,儿子越狱了,兄长领兵谋反了,儿子会前往何处不言而喻。可是她呢?她一个深宫妇人,就这样被遗忘了,他们难道不曾想过,自己留在宫里会被如何对待吗?有一个越狱与乱臣贼子汇合的儿子,那个乱臣贼子还是她嫡亲的兄长,她会有什么好下场?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并不觉得这是破釜沉舟的最后一击,她只觉得这是在送死,也是在送她去死!   “娘娘,圣旨来了。”   往常热闹的宫殿此时一片死寂,连宫人都离得远远的,只有亲信宫女还近身伺候着。   贵妃直起腰杆,眼神锐利:“什么圣旨?”   “裴方公公亲自来的,具体旨意奴婢不知。”亲信宫女也面露凄惶。   “伺候本宫梳妆吧。”   这一日,在骠骑大将军叛乱、二皇子于宗人府失踪的消息之后,傍晚宫中传出消息,贵妃娘娘被贬为庶人,封宫幽禁,无诏不得外出。   荣宠一时的贵妃就这样从高处跌落,让人唏嘘。   永旭帝与众臣商议后很快确定出征人选,粮草三日准备好,第四日就点兵出征了。   骠骑大将军以皇帝听信奸人蛊惑,信道修仙,滥食丹药,重用奸宦远离忠臣,疏远朝政,令奸宦当道、妖道肆虐为由,举着“清君侧”的大旗一路高歌猛进,战绩最盛之时一举下了大辰七州三府。   但到底因为举事突然,准备不充分,且檄文牵强不得民心——永旭帝在百姓心里,还是一个极好的皇帝的,大家都知道皇帝老爷在修仙呢,但这几年国泰民安,百姓的生活没有因为皇帝老爷修仙而变差,修仙就修仙嘛,他们也喜欢皇帝老爷活久一些啦。   仓促举事的边防大军,一开始的确有优势,后来对上平叛的三十万大军,就尽显颓势了,连终于与舅舅汇合的二皇子亲自带兵出战,都无法扭转局势。   京城发问罪诏,斥前骠骑大将军不忠不义,斥二皇子不忠不孝。   二皇子此时已经觉过味来,知道自己与舅舅都冲动了。可他们都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能咬着牙硬上。   这一战打了四个月,以平叛大军大获全胜结束。   叛臣前骠骑大将军死于马上,二皇子被擒,于夜里自尽于梁。捷报传回宫中,庶人张氏吞金自杀于长乐宫。   二皇子一派势力在这四个月里被陆续铲除,明面上为二皇子嫡系的闵侍郎也被逐出内阁,贬谪出京。   “顶多一任,我就能调你回来。”瑞和这么对他说。   闵侍郎出京的行李很简单,除了自己背了一个包袱,其他行李都由下人操持。   闻言,他笑了笑:“臣不愿再回来了,福能公公,谢谢你,也祝你能得偿所愿,登高望远。”   瑞和便也笑了:“承你吉言,一路珍重。”   就这样,闵侍郎背着妻女的骨灰与牌位离开了京城。   瑞和看着夕阳,念叨一句“残阳如血”,然后放下帘子,轻声说:“走吧。”马蹄哒哒,他靠着软塌垂眸沉思,在心里琢磨着永旭帝接下来会做什么。一连折了两个儿子,哪怕是时时防备着的儿子,永旭帝也会心痛的。   如果他再没有动作,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瑞和不敢自大到说大皇子、二皇子一派覆灭都是他的手笔,没有那么简单!他顶多算暗处一条无人防备的毒蛇,在关键时候咬了他们一口。夺嫡之争因为他的加入而变得更加跌宕起伏、无法捉摸,两大巨头失去竞争资格,其他势力相差无几的皇子为了斗出优势,一定会更加冒险。   永旭帝以前放任大皇子二皇子狼虎斗,未尝没有让他们二人震慑其他儿子的意思。现在失去最势大的两个儿子,永旭帝想怎么办?要么继续扶持某两个儿子去斗,自己稳坐钓鱼台,要么就立太子!绝了其他人的心思,还能保全大多数儿子。   就看永旭帝如何选择了。   永旭帝想了又想,决定立太子,立一个至少未来二十年都对自己没有威胁的儿子。这个儿子,必须选年纪小但看得出资质,能够教导成才的。第二,必须母族不显,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这样的话自己给他什么,他就只能伸手接什么,而没有胆子擅自出手去拿。   他将视线落在自己十岁以下的儿子身上。未满十岁的儿子只有七个,里面还有三个不满五岁。这些年他到底还是少入后宫了,较之以往更清心寡欲,年纪小的儿子真的不多。他叹着气将满足条件的四个儿子考察一遍,发现有两个孩子特别聪慧。   这是喜事。   永旭帝高兴地继续第二重考察,确定其中一个孩子的母家是北地一个有名的没落士族,一个的生母是早些年犯错被他打入冷宫的美人,那个美人当年是被父兄的贪墨案牵连失宠的,失宠后为人日渐偏执,竟然暗害某个妃子小产。永旭帝一怒之下将其贬入太青宫,如果不是几个月前太青宫突然出现一个皇子,说是那个美人所生,他都记不得她了。   细细看这孩子的眉眼,倒是与自己有两分相似,听说之前从太青宫出来时,双足还有一些跛,到今日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当年承仁皇帝的经历,永旭帝自然也了解过,再看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儿子,心中突然生出一分宿命感。   难道自己这个儿子,真的有承仁皇帝的造化?   这些年日渐迷信的永旭帝,第一次就国祚之事询问明尊护国大师。明尊护国大师一见皇十一子就面露惊疑,虽很好掩去却逃不脱永旭帝的法眼。见明尊国师再三推脱,永旭帝心中越发在意,言辞恳切地请求国师指点迷津。   见永旭帝诚心真意,国师为难地说:“天机不可泄露啊,老道人只能说,十一皇子的命格,极贵。”   极贵。   永旭帝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有了主意。   一个月后,皇十一子被册立为太子,入主东宫。   十年后,皇十一子以其才学与敏智坐稳太子之位,侍候父君一如既往地恭敬。没有人知道,逐渐长成的太子殿下偶尔与衔芳斋的第一秉笔太监福能公公相遇时,两人眼波相触时眼底的暗涌。   此时的瑞和,已经是最有权势的太监了,行走于皇宫之中,连皇子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句“福能公公”,也不敢让瑞和给他们行礼。   衔芳斋的势力也从内廷正式踏进外朝,羽翼日丰。除了仍需要对永旭帝弯腰屈膝之外,瑞和做到了原身的目标:过平安喜乐的日子。   除了公务繁忙,以及偶尔需要在永旭帝面前刷刷忠诚,现在瑞和的日子真的很舒坦。各种珍馐随他品尝,底下人献上各种奇珍异宝供他赏玩,外出能看见其他人的后脑勺,一丝鄙夷太监的眼神都看不见,实在是潇洒快活至极的日子。   发展得越发壮大的金鳞卫,有时候会给瑞和添堵。但现任指挥使是瑞和以前安插的人手,“找茬”也只是为了不让永旭帝生疑,两厢配合着演戏,给皇帝看他想看的“水火不容”罢了。   又过了十年,永旭帝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早些年明尊大师炼制的丹药多少都有丹毒,后来瑞和提供的丹方都很好,但这个时代的炼制条件也就那样,总会在丹药中留下毒素。那些毒素日积月累,最后堆积在心脉处。   但照瑞和来说,如果没有这些丹药,以永旭帝本来的身体情况,早在十年前就该衰败了。为了保住永旭帝这条命,瑞和这两年时常调整丹方,让明尊国师炼丹供永旭帝服用。   人力有尽,天命难违。   这一年,身体开始衰败的永旭帝终于愿意从修仙的美梦中清醒过来,下旨杀了明尊护国大师,又终于让太子临朝听政,每天都悉心教导太子。   如果他心态平和的话,也许还能再撑一年,但幽禁凤鸾宫的皇后在听闻大皇子病逝的消息后发了疯,携利器冲进建章宫,给了永旭帝当胸一刀。 第612章 权宦   皇后幽居凤鸾宫快二十年了,从知道大皇子无法从皇陵回来,娘家承恩公府败落,子嗣凋零得只剩下两个出嫁的侄女之后,她就失去了所有盼头,自囚于凤鸾宫,不再踏出一步。   时间一长,她这个皇后就被人忽略了。早些年永旭帝还会记得赏赐东西过去,这几年对皇后的情谊越发淡了,便不再关注凤鸾宫。   没有人想到皇后会突然发难,更加想不到十几年没有离开凤鸾宫的皇后身上会带着利刃,更加想不到她会行刺皇帝。   永旭帝毫无防备,被当胸刺了一刀。   皇后被内侍拦住,发了疯地挣扎咒骂。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我儿是嫡长子,你却防备他至此,他犯了错,你也不教导他,只将他丢到一旁自生自灭,任人作践,你该死!你该死!我恨你!你自私自利毫无慈父之心,我诅咒你晚年凄惨,身侧无一真心为你哭泣的孝子!”说完用力推开内侍,撞柱而亡,死去的那一刻,双眼还怨恨地瞪着永旭帝。   永旭帝眼睛瞪圆,噗地喷出一大口血,随后呕血不止。   “陛下!”   “叫太医!”   太医来的很快,经过抢救永旭帝活下来了,瑞和这才知道,原来永旭帝的心脏比常人偏一些,若不然皇后那一刀就能让永旭帝当场毙命。   自那日后,帝缠绵病榻,召内阁与宗室等人进宫,宣布拟制遗诏。   太子早就册立,又被永旭帝带着听政数月,本就是下一任皇帝的不二之选。   但在写遗诏之前,永旭帝仍是不放心,单独留太子谈话,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以后会如何处理衔芳斋?   今年二十七岁的太子,已经完全没有当年从太青宫出来时的怯懦,身上隐隐已有帝王气度,站在那里像一棵正生机勃勃的青松。   看着太子,永旭帝既有欣慰,也有嫉妒。   “咳咳。”他一阵咳嗽,停下来后看着太子,“太子,你该回答了。”   太子抿了一下唇,才坚定地说:“宦官弄权,不可放任,以后儿臣会逐渐削弱衔芳斋的力量,让宦官回归内廷,远离政务。不过如此一来,内阁的权力也需得约束,否则将会逼迫皇权,让帝王威信受阻。”   一句句都说在永旭帝心坎儿上,永旭帝感叹:“这修仙数十载,竟只像一场梦,梦醒了,徒留遗憾与遍地狼藉。太子,以后你要靠自己了,父皇还要留一句话给你,切莫信长生之道!”   “儿臣遵旨。”   一个月后,永旭帝崩于建章宫,以其早年治国之功,谥号孝诚文皇帝。   同年,太子登基。   太子登基,在先帝留下来的顾命大臣的帮助下,很快掌握朝政,国事一切如常。   一代天子一朝臣,新帝继位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一次事业的挑战。有人升迁,有人失势,有人踏进政治中心,有人贬谪出京……没有人敢小瞧新帝,甚至为了恭维他,还拿他的身世与一代明君恭仁皇帝作比较,说新帝是天生的帝王命格,明珠不蒙尘,早晚会散发光芒。   新帝却听不得这话,呵斥了在他面前奉承的某个翰林。自此有人说新帝谦虚,赞誉之声更甚。   随着新帝登基,衔芳斋的地位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还是如同以前那样权倾朝野,与内阁分庭抗礼,毫无颓势。新帝延续先帝的风格,对衔芳斋多有倚重,对此,瑞和身边的人中有的大感庆幸,觉得新帝年轻,为了对抗前朝那些老臣,暂时还需要依仗衔芳斋。也有人说:“新帝不修仙,以后肯定要自己批折子,以后该怎么办?”   怎么办?   凉拌!   一路走到现在,瑞和的初衷一直没有改变,那就是尽全力往上爬,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一点,更舒坦一点。那些目标早就已经实现,瑞和也没有借着权宦的身份搅风搅雨、颠覆王朝的想法,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不愿意做。   他以前修习过玄学,到现在本事与眼力仍在,知晓这个朝代寿命仍在,皇权仍独在一家,亦知晓非帝王命之人夺位的反噬与报应有多么厉害。   这些世界听起来似乎只是虚拟数据架构而成,但瑞和从来不敢小瞧它们,在这个地方,它们的规则就是铁律,置身其中就必须遵守当地的规则。这个道理,瑞和从第一次做任务、尚且懵懂的时候就已经懂得并且本能去遵守。等经历过的任务世界越来越多,他更加深刻地领悟到“敬畏”这个词的含义。   新帝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在永旭帝不知道的地方,瑞和也做过新帝的老师,为新帝偷偷补课。不然的话新帝资质再好,困在二皇子府后院六年多,不曾读书识字,连开蒙都是瑞和与闵侍郎合作将他藏起来之后才正式开始的。如果想要让先帝对他满意,那他就必须得出色,那么就需要更多时间去学习进修。   新帝果然是有皇帝命格之人,进步神速,学习速度称得上一日千里。先帝于缠绵病榻之时勉强撑精神传授他帝王之术,那么短的时间里,新帝就学得极好了。   还有新帝与先帝二人独处时说的那番话……瑞和也心知肚明。   要说觉得失望还是愤怒,他都没有。他与新帝的关系多为利益,他需要一个有弱点的皇帝来保证自己的未来地位,皇帝当年也是倚靠他才能入宫做“皇子”,名正言顺做太子、当皇帝。   各取所需,谈不上谁背叛谁。   瑞和一直都知道新帝并不是他手中的傀儡,也从未将他视为傀儡过,不然的话什么时候翻车都不知道原因。   如果要问瑞和,现在已经知晓新帝对衔芳斋在未来会提起屠刀,会提前做什么准备?那么他还是那句话,凉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着急又有什么用?   一个有野心的皇帝,都不会放任皇权下落,永旭帝时期那是例外,衔芳斋与内阁以及后起之秀金鳞卫的竞争关系,本就是寄生于先帝沉迷修仙的大背景之下的特殊产物。新帝还年轻,又知道修仙的害处,目前肯定不会沉迷此道。又是看着内阁、衔芳斋与金鳞卫三大势力不停抵抗制衡的过程成长起来的,对衔芳斋一定会有防备。   在这个时代,帝王是掌握所有人生命与尊严的人,他们可以扶持起你,转眼也能毁掉你。   瑞和早就看透了,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今后的风雨。   永旭帝清醒得太迟了,又被皇后一刀斩断仅剩的寿命,根本无法为新帝登基扫除障碍,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新帝。瑞和估计着,新帝要灭了衔芳斋、削弱内阁势力,怎么说也要十年时间,接下来他还能过十年好日子,等好日子过不下去了,他再出宫也不迟。   宫里的日子还是比较舒坦的,他暂时还不想走。   果然,新帝登基后,明里暗里都在跟瑞和表达着器重与信任之意。登基半年后,金鳞卫副指挥使病逝,空下来的副指挥使之位不知道被多少太监盯着,据瑞和知道的,新帝身边的心腹太监就有不少人蠢蠢欲动。   金鳞卫是皇帝最忠诚的刀,他们杀戮太重,民间名声极差,除了依靠皇帝根本无法生存。   新帝将这个香饽饽交给了瑞和。   这看起来似乎是新帝对衔芳斋极大信任的暗号,大家都知道,金鳞卫是特务机构,是皇帝的耳目,是皇帝亲手捏着的一把刀。在金鳞卫壮大起来管辖区域越来越大之后,多次与衔芳斋对上,偶有衔芳斋的太监言语不端被抓到把柄,落到金鳞卫的暴室里就会去掉半条命。没人不知道金鳞卫是先帝弄出来制衡衔芳斋的。   现在新帝将金鳞卫副指挥使之位给了衔芳斋的第一秉笔太监,其中的意义引人深思。   “这是朕对福能公公的期望。”建章宫内,新帝含笑真诚地对瑞和说,“以及诚意。”   短短的一句话,似乎蕴含着无数深意。   “奴才谢主隆恩,必不辜负陛下的期盼。”瑞和激动地跪下领旨。   从高座上往下看,只能看见他垂下的眼眸,眼睫毛在微微颤动,展现着主人不平静的心绪。   新帝收回视线,心中警惕更甚。   瑞和知道新帝将金鳞卫副指挥使给自己的用意,但他并不担忧与束手束脚,施施然接过金鳞卫副指挥使的职位后,就明目张胆地为自己谋福利,为衔芳斋护航。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足足用了三十年!三十年的心血,三十年的谋划,为的不是畏畏缩缩的被新帝清算,窝窝囊囊地等死的。   死亡是人生的必经阶段,他从来不会畏惧。在死亡之前,他要开开心心过日子,谁让他不痛快,他就让谁也不痛快。   有了金鳞卫这一股势力,瑞和搜罗了一些政敌的罪证,很是让政敌出了一回血。内阁不可能被动挨打,便也要出手,衔芳斋与内阁一时之间斗得热火朝天。   新帝冷眼作壁上观,希望坐收渔翁之利。 第613章 权宦   半年后,衔芳斋与内阁在争斗中仍然屹立于朝堂,新帝想要的互相损耗并没有出现。   能混到政治中心的人物,哪一个是傻子?傻子早就被淘汰了!   衔芳斋与内阁怎么打怎么闹都不会伤及根基,彼此都有分寸。新帝坐不住了,开始频繁与瑞和示意,委婉地表达对内阁的忌惮与对衔芳斋的信任,希望瑞和能帮忙。   作为皇帝忠心的奴才,瑞和当然要同意,并且同仇敌忾地指责内阁不尊上主,肆意妄为云云。   见无法让衔芳斋与内阁相斗损耗的皇帝终于改变主意,拉拢衔芳斋先对付内阁。   这个思路是对的,衔芳斋身处内宫,掌权人又是太监,本就是捏在他手心的东西,威胁自然比不上前朝的内阁。想要将那些积年老臣的威胁与权威压下,只能依靠衔芳斋。   可瑞和又不傻,等内阁势力大削,屠刀就该举向衔芳斋了。   这是立场问题,涉及身家性命,瑞和不可能会妥协。   表面上瑞和很配合,还是“心甘情愿”地配合。实际上,新帝说的话,十句里瑞和只听从半句,那半句做起来也拖拖沓沓磨磨蹭蹭。   内阁也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哪怕耻于阉人为伍,在这种情形下也只能默契地应对。   先帝的确留下了顾命大臣,内阁首辅也是先帝心腹,绝对忠诚于新帝。但先帝疏于政务那些年,许多势力终究成型,不是轻易就能拿拔除的。先帝又因为遇刺提前去世,许多事情都没有时间与精力去安排,留下了不少难题给新帝。   新帝继位时年纪不小,也已经成婚,但早些年永旭帝忌惮内阁的势力,也担心太子生出太多野心,所以为他挑选的太子妃并不是当时如日中天的阁臣家族之女。太子妃出身不高,赐进东宫的妾室也出身很一般,这就导致了新帝继位后空有忠诚的臣子,但独木难支,同时也没有煊赫的外家可以帮扶。   等到一年后的今天,各大势力已经苟过皇帝换代的阵痛期,想要削弱拔除难上加难。   新帝绝顶聪明,如何看不出瑞和的敷衍,心中恼恨极却无可奈何。   僵持之下,时间很快过去三年,守孝结束,新帝开始选秀,这一次大肆挑选名门望族以及权贵之女,大封后宫。新帝通过后宫来维系新的支持力量,让朝堂的格局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其中,新妃中位分最高的是德妃,竟一封就是四妃中除贵妃外最高的位分,让六宫侧目。这位德妃娘娘便是首辅嫡亲孙女,一入宫就受尽宠爱,连皇后都要避其锋芒。   同年,已经完全掌控后宫的皇后,开始在后宫展现皇后威仪,大肆改革,对宫女太监的管理更加严格,出入禁制甚为严格。这一约束,便将衔芳斋也限定了进去,对此新帝毫无反应,一副全然支持皇后的姿态。自此,衔芳斋的太监无诏无法出宫廷,先帝时期太监出宫组建势力抵抗内阁的潜规则被掐灭,瑞和他们成为了高墙中鸟。   衔芳斋依旧可以朱笔圈折子,但瑞和冷眼看着,折子的数量与类别明显发生不同。时事政务变少,大多数都是请安折子。这么说吧,在大辰这个国家,七品县令及以上的官员,都有资格给皇帝写请安折子,表达忠心与对皇帝的关怀,这类折子大多数都只有歌功颂德,简单来说就是拍马屁,能有多少实质内容?   很明显,新帝与内阁达成共识,开始合作对付衔芳斋了,他才不相信内阁敢扣下其他折子,只敢将请安折子给皇帝看。   先帝定下来的规则被打破,内阁避过衔芳斋开始直接对接皇帝了,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   对新帝此举,瑞和并不觉得是一个好主意,但他早有预料,在皇帝定下首辅的嫡亲孙女为德妃之后他就猜到新帝之后会有新的动向。   这是与虎谋皮!   衔芳斋里都是太监,荣华富贵都像空中楼阁昨日朝露,与外面那些根深叶茂的权臣相比,难道威胁会更大吗?除掉了衔芳斋,内阁那些老油条新帝打算怎么对付?瑞和合理怀疑,新帝是被老丈人忽悠了,走了一步臭棋。   瑞和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内阁首辅向新帝许诺,以后会帮他弹压内阁,集中皇权,两人合作的纽带就是德妃,以及今后德妃所生之子。皇后嫁给皇帝十五年只生养过了一个女儿,后宫中其他妃子也只生了女儿没有儿子,公主全都没有养住,偌大后宫现在没有皇子和公主。   新帝承诺,如果德妃产子,即封贵妃,皇子封为太子。   谈得如此合拍,两人合作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将衔芳斋铲除掉。   局势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衔芳斋众人都乱了。   以前衔芳斋还有裴方的势力在与瑞和争夺,现在早就是瑞和一家独大,在衔芳斋他就是一言堂。   “干爹——”   “师傅——”   亲信心腹的儿子与徒弟们欲言又止。   瑞和知道他们的不安。   “我从收下你们时就说过,我们身为阉人,命运如浮萍,想要改变命运,就得抓住机遇,顺势而为。”瑞和冷静地看着他们,“于我而言,先帝对修仙的狂热就是我的机遇,于你们而言,新帝对权柄的掌控欲就是你们这一代太监想要出头的障碍。现在这些请安折子,只会是一个开始,以后我们衔芳斋的势力必定会被步步削弱。”   “干爹,既然您已经有所预料,为何不、不——”兴安急急地问。   瑞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放下茶盏看着自己这些年培养的心腹,一个个划过他们的眼睛。这些眼睛,有的仍然是全然的沉稳与信赖,有的则是闪烁着野心与甘心。他在心里叹气,柔声说道:“我安排了两条路,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念在我们父子一场,我将这两条路一一说来,你们且听听想要走哪一条。”   对瑞和最忠诚的木栓直接问问:“师傅,这两条路,您想走哪一条?”   看着这些干儿子与徒弟,瑞和摇头:“我先不说我选哪一条。”说完将两条路说了一遍。   一条就是为了维护衔芳斋而努力,朝着权宦之路继续前进。   一条则是退隐出宫,失去所有权势与地位,过普通人的生活。   “前一条路必定艰辛险阻,后一条路……我敢说出这些话,就敢保证平安送你们出宫。你们考虑一下,明晚来告诉我,都去做事吧。”瑞和摆手,徒弟干儿子都走了,只剩下木栓,木栓噗通跪下,哭着问:“师傅,我哪里也不去,我就想跟着您。”   瑞和叹着气扶起他:“就算是你不说,我也会带着你的,你这个性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木栓便哭着笑了,重重点头:“我一定要跟着师傅!”   这个计划早就在瑞和彻底掌握衔芳斋时就准备好了,父子一场,他希望其他人也能有好下场。心腹里,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皇宫,有几个说要跟着瑞和,瑞和想怎么样他们就怎么样。   在看人这一道,瑞和颇有心得,见他们主意已定便安排下去。说要跟着瑞和的人,一些暂时被瑞和安排出宫了,他对他们说:“我终有一日会出宫的,你们便先到外头等我,好好过日子吧!”   其他人有野心有胆识,瑞和就看着安排,有些势力能交的就交出去,有些地方能安插的就安插他们进去。   衔芳斋迎来了最困难的时候。瑞和不可能任由皇帝打压,于是民间开始传皇帝无法生育的消息,宫中的确有三位公主,但也只有过三位公主,养不到十岁就早夭了。当今都三十岁了,膝下无子无女。在民间,有些普通人家的男子在这个岁数都做祖父了,皇帝却没有半个儿子和养大的女儿,可不是“无子”么?   为什么会这样?是皇帝不贤不德问罪于上天吗?   嘘,可别乱说!这话是要掉脑袋的,小心被金鳞卫听见,他们啊可都是破家的祸害呢!   民间议论纷纷,宗室坐不住了。老荣亲王还进宫一趟劝说皇帝,让他“雨露均沾”,好让后宫嫔妃开枝散叶。   如此委婉,新帝也觉得羞耻极了。他并没有专宠某个妃子,从来就是“雨露均沾”。皇后出身不显压不住后宫,他还分了两分心力在后宫,就怕后宫倾轧损伤皇嗣。即便做到如此周全,后宫除了三个公主,再也没有孩子出生,三个公主也早夭,他忍不住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他看着荣亲王的眼神带着隐晦的怨恨。这个人是他的生母的亲生父亲,算起来是他的外公,可从宗室这边算,又是他的叔祖。他是如此混乱的血缘关系的产物,午夜梦回时他都觉得自己流着肮脏的血液,很是厌恶自己。   后宫除了三个公主出生过,就再无人怀孕,新晋的妃子,一个怀胎的都没有,更别说被寄予厚望的德妃了。   公主养不住,小小年纪就早夭,太医都说是体弱。新帝暗地里怀疑是自己这个父亲的缘故,却不敢跟太医仔细询问,甚至连让金鳞卫暗自去民间询问知名大夫都不敢。   出身,是他最禁忌最避讳的话题。   现在有人拿他无子这件事来做文章,新帝敏感地觉得是在影射他的身世,背后之人难道知道他的身世,所以在讽刺他身上流着肮脏的血液,所以不配有儿女,不配将自己的血脉传递下去吗?   而知道这件事的人……他的视线落在瑞和身上,眼底波涛涌动。   他动了杀心。 第614章 权宦   新帝眼中的杀意隐晦又暗沉,瑞和假装自己看不出来,也表现得坦坦荡荡,好像皇帝无法生育的消息不是他让人传的一样。   他从动手之前就料得到,以新帝的多疑一定会怀疑到自己身上。若是没有怀疑,瑞和就当给皇帝添堵,若是怀疑了他也不怕,就当是给皇帝的警告!   既然做了奸宦,他就不怕担这个名声,何必不落实了去呢?   好让皇帝知道,这才是奸宦,要是想硬刚,那便来战,看谁的损失大!瓦片与美玉相撞,担心害怕的从来不是瓦片。   “师傅,陛下会不会——”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兴安有些担心地问,手往脖子上一滑做了个灭口的姿势。   “会又如何?我从来不怕这个,若是露怯的话,早在这前面二十年的时间里,他就已经成功了。”   现在的新帝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皇帝了,当年在马车里怯怯地握着碎糕点说要给娘吃的欢欢,早就消失不见了。好在他做事喜欢未雨绸缪,早在将欢欢偷渡进宫之时,就给在老家的闵侍郎去信,几年过去,闵侍郎已经隐姓埋名在西南扎根十几年了。   新帝做太子这二十年里,瑞和知道太子有去找过闵侍郎,不过一无所获。即便现在太子已经是皇帝,又培养起足够托付此等要事的心腹,当年经手过欢欢那件事的人以及痕迹早就消失无踪了。   除了他与兴安。   “你若是害怕,可以先出宫。”瑞和说。   兴安摇头,他是一个敢赌敢拼敢冲的人,也是众位干儿子中最有野心的一位。他眼神坚定:“儿子不走,儿子家乡早就没有人了,光棍一个,拼得出光明前程那就拼,拼不出来也就死儿子一人,儿子什么都不怕。且陛下不一定知道儿子也参与其中,干爹,您应该小心一些,我看陛下这阵子看您的眼神很渗人。”   瑞和笑着说:“明面上他暂时不敢动我的。”   衔芳斋还在,他的势力还在,身边也有高手保护,新帝没有一一剪除他的羽翼之前不会妄动的。   果然,新帝很快就压住自己的情绪,下令让金鳞卫在京城彻查,散布谣言的人通通丢进昭狱里,以雷霆手段震慑民间,给金鳞卫残酷暴戾的名声添砖加瓦。   宫中,新帝终于还是请太医院的太医来为自己诊治,当下也不计较丢不丢人了,如果再没有皇子出生,他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   当年永旭帝有子被催着立太子,好歹立的是自己的儿子,若是他没有儿子,就该被催着立其他兄弟的儿孙或者宗室近支的男孩为太子了。劳神劳力做皇帝,到头来一片江山送给别人的儿子,这种事情不能想,一想就憋屈,与之相比请太医来看病的羞辱也就不算什么了。   古代没有精密仪器等条件,太医把脉根本把不出来新帝的身体情况,只说圣体安康,大辰之幸。   瑞和怀疑新帝的子嗣问题是近亲结合的血液疾病,如果是在现代还能检查出来,也许也有医疗手段可以干预,但在这个时代是肯定没有办法的。   新帝抽出精力与时间放到后宫,明面上也不敢再逼迫衔芳斋,让衔芳斋很是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短短半年里遭受了五次暗杀十次毒杀,瑞和还真的以为新帝已经放过他了。   放过是不可能放过的,但新帝只敢使这种小手段,让瑞和有一些诡异的欣慰:自己这个权宦做得还挺成功的,让一个皇帝忌惮到这种地步,要再接再厉才是。   又过三年,后宫仍然无人怀孕,这下子无需有人引导,民间就有人自发议论了。远的不比就比先帝,先帝在位时可有十六个儿子呢,六十二岁时后宫一个美人还给添了一个小公主,新帝在子嗣上真的比不上先帝哟。   无子的皇帝就没有底气,才三十出头的新帝,就已经接到了奏请立宗室德行兼备之人为太子的折子,气得新帝一整晚睡不着觉。   没有底气的新帝,现在根本不敢打压衔芳斋了,与内阁亲密无间的关系,似乎也在一天天疏远。皇帝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要是想坐稳这个位置,就需要两个势力去抗衡,不管哪一边塌了,局面被打破,他的难处就来了。   衔芳斋再次站起来,逐渐恢复往日的荣光。   接下来的二十年,瑞和都做着最有权势的衔芳斋秉笔大太监。无子的新帝心态日渐失衡,因为压力太大英年不举,自此更是极少踏入后宫。宫中没有皇子公主,早就如同一潭死水。在前朝,新帝早年刚登基时的锐意进取也慢慢消失了,勃勃野心与盛大宏愿被没有继承人的残酷事实彻底磨灭,中间还夹杂着对自己身世的自我厌弃,让这个皇帝早早就失去所有进取心,开始得过且过起来。   疏忽朝政,惫懒实务,皇帝又不想进后宫,便将问仙楼改建一番,开始沉溺饮酒享乐。   说实话,瑞和当年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后续会是这样的发展。原先预备的血腥争斗,刚冒出一点火花就灭了,自此哑火再也燃不起来。   “福能,当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今日?”某一天,醉酒的皇帝对来送折子的瑞和如此问道。   瑞和诚实地摇头。   皇帝却不信,嗤笑着将酒杯丢下来。瑞和错身让开,这个举动让皇帝愤怒了,指着他大骂。   “奴才告退。”瑞和放下折子,恭敬地行了礼退出去,满屋子的太监宫女都低着头,没有人敢拦他。   “滚!都滚啊!”   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皇帝抱着酒坛子,忽然觉得极没意思。他在酒意之中,忽然想起了幼时的情景,母亲冰冷却柔软的指腹抚摸自己的脸,还有黑暗中轻柔慈爱的声音,像是在喊这世间的无价之宝:“欢欢,娘的欢欢……”   可是现在没有人再这么喊他了。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大概是二十年前吧,他怀疑亲生母亲并没有死,而是被福能藏起来做人质了。为了以绝后患,他一直在找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惜怎么找也找不到,派去的人花了好几年才终于找到她,她在东南某个渔村里生活,死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杀。   当时,皇帝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安全了,可以安心做皇帝了。等安排好其他事宜之后,福能也得死,到时候就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但此时此刻,酒意正酣,他心中却觉得孤苦无依空虚无助,突然想起了母亲挽娘。回忆席卷而来,那些痛苦屈辱的童年回忆,在此时回想起来似乎也回味着一股甘甜。   皇帝突然哭了。   两年后,皇帝死于酗酒中风,缠绵病榻半年后去世。荣亲王的第六孙早就被收养在皇后名下立为太子,太子登基,朝堂迎来再一次大规模洗牌,衔芳斋再次卷入其中,迎来了风雨飘零的时代。   今年的瑞和已经七十四岁了,历经三代君王,一直屹立不倒。这一代的皇帝比先帝更强一些,拥有着强悍煊赫的母族势力,荣亲王早就去世多年,但他生前潇洒浪漫,子嗣众多,其中就有一些优秀弟子,长成之后自然是皇帝最天然的同盟与支持力量。   新帝继位后,立刻磨刀霍霍向衔芳斋,如果说上一代皇帝想要动衔芳斋还需要费不少力气,经过二十多年扩张发展的衔芳斋,到今天已经是难以拔除的存在。   数个回合下来,新帝没有占到半分优势。衔芳斋牢牢把持着朝政,只要衔芳斋扣住的折子,皇帝再怎么想看,也是完全见不到的。   于是不少人都在盼着瑞和老死,但瑞和就是不死,老当益壮,一餐能吃三碗米饭,夜里睡得香,早起精神奕奕,看着还能再活十年。   这一熬,就又熬了二十四年,熬走了这一代的皇帝。这一代皇帝素质不差,能力很高,着实给瑞和带来不少烦恼,但他有一点不好,就是继承了祖父荣亲王的好色。   他是马上风死于某个西域进献来的骊姬身上的,死因被封锁得死死的,一丝都不敢往外传,唯恐有损皇室体面。   就这样,瑞和迎来了侍奉的第四任君主。   他死亡的时候是在一百二十七岁,历经五代君王,生生熬死了一批又一批政敌,别人暗地里都骂他“老妖怪”,正面遇上时却笑着喊他“千岁”。他这一生享尽荣华富贵,是在梦中死亡的,一点痛苦都没有。在他死后,尸体被这一代的皇帝下令解剖,想要找出他的长寿秘诀。   民间有传言,说是宫里那位福能千岁可能是服用了长生丹,听说当年永旭皇帝可是极信道的,还封了国师给皇帝炼丹药呢,永旭皇帝老爷就活到快八十岁,之后的皇帝老爷没有一个活得比永旭皇帝老爷长,可见增寿丹药是真的存在的,福能千岁肯定也拿到了,所以才活得这么长啦。   这个说法被不少人采信,瑞和死后尸体被霍霍一通,找不到什么证据,于是不少人将视线放在他的陪葬品上。瑞和生前已经将财富一半捐到军中做军资,四分之一在宫中建造了太监养老所,四分之一捐到京城慈幼院,余下的都作为陪葬遗物。既然是陪葬物,里面极有可能有长寿秘方呢!   这些事瑞和就不知道了,他再次睁开眼睛,迎接自己的第十二次任务。 第615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这一回睁开眼睛时,瑞和发现自己竟然在半空中。   脚下白云层叠,山川河流在白云之下若隐若现。视线落到脚下,饶是瑞和心志坚定,在此刻都忍不住心神摇曳。   他竟然踩在一把剑上,此时正飞在万里高空之上。   太刺激了,瑞和深呼吸了两下才冷静下来,好在他感觉到这把剑与自己心灵相通,是不会把自己丢下去的。现在他完全不知道怎么操控这把剑,但在他生出想要落地的念头时,这把剑就自动拐了个弯斜着向下,以极快的速度划破白云与烈风,咻一下就近着陆。   瑞和跟随身体的惯性,在即将落地时抬脚一跳,身体变轻盈地落地。长剑则斜插在他面前的土地上,剑刃发出嗡嗡的鸣响,不知道为何,瑞和感觉到这把剑的情绪,那是“高兴”。他将剑拔出来插进背上的剑鞘里。   打量四周,这是一处山头,草木茂盛,鸟声虫鸣不绝于耳。瑞和也不多耽误,手脚麻利地爬上一棵树,靠着树干闭上眼睛开始接收记忆。   原来这是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存在灵气、灵根,修行之人是真的可以飞升成仙的。   “如果永旭帝能来到这个世界,就不会遗憾而终了。”瑞和感慨一句,然后新奇地翻看原身的储物空间了。   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做聂乘风,现在是万剑仙宗的弟子,师从叶明真人,为叶明真人座下首徒,下头的师弟们都要尊称他一句“大师兄”,地位十分卓然。   瑞和学着原身记忆里的方式,将神识沉进储物空间里,惊奇地看着里面那些修仙世界独有的物品,什么法器灵丹灵草,还有蕴含着灵气的灵石等等,一切都让瑞和大开眼界。他也看过一些修仙,对这个世界生过好奇心,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真的来到了这里。   “我喜欢这个世界。”瑞和对系统460说,“我很高兴来这里。”   “我猜测宿主你会喜欢这个世界,不过原身的结局不太好,接下来会遇到很多糟心事,宿主不担心吗?”   “不会。”瑞和笑着拿出储物空间里的法器来把玩,眼中满是兴味,边研究边回答,“我自走上这条为委托者完成任务的路,就注定每一个任务世界都有挑战,有时候是要避开原身的错误选择,有时候是要帮这具身体避开死亡契机,有的宿主对自己的事业有追求……这一次的委托方死得惨一点,比当初被杀害炼成恶鬼的陆明聪还要惨,如果我避不开的话,大概也要经历一番那种痛苦,但我有信心避开杀机。”他将这枚法器放回去,又拿原身的本命剑来看。   这把剑是原身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名字叫四海,原身的父亲是一个很出色的剑修,已经是一位合体期修士,目前在某个隐蔽海岛上闭关,已经三十年没有出来了。原身父亲将这把剑送给儿子,希望儿子能够仗剑走天涯,领略四海之景,阅尽天地之美。   原生父亲殷殷期盼,聂乘风却在十年后断命于千灵冢,尸骨无存,神魂俱灭。   难道是千灵冢太过凶险吗?是,千灵冢的确凶险,它五百年一开,里头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凶险程度也随着珍宝的贵重而逐级上升,但十年后聂乘风已经是金丹修士,又有本命剑与其他护身法器,自身有一定的实力。就算出意外死了,父亲聂镇留在他身上的魂灯引也能将他的魂魄引到身边,孕养后再为其夺舍重生。   死得什么都不剩,在修仙界算是最残酷的事情了。   导致聂乘风这么悲惨的原因其实有很多,但归根究底,都是因为一个人,他的小师妹苏小荷。小师妹苏小荷长相甜蜜柔美,性格开朗活泼可爱,古灵精怪惹人怜爱。聂乘风也喜欢小师妹,从一开始的照顾,到后面暗生情愫。更幸运的是,小师妹也喜欢他,两人月下定情,还约定好等小师妹筑基之后,两人就结为道侣,携手奔向更远的修仙旅程。   但事与愿违,后来聂乘风偶然间发现,二师弟与四师弟似乎也喜欢小师妹,隔壁峰的某某个师兄,戒训堂的某个师叔似乎也对小师妹另眼相看。重点是,小师妹对他们,似乎也并不是丝毫无意。   这还不是让聂乘风最崩溃的,后来连妖王的小儿子、恶名昭彰的魔修、隐世多年的壁瀚仙宗门下的亲传弟子……都纷纷找上门来。   聂乘风修仙四十年,又是剑修,心如磐石般坚定,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由得怀疑人生,陷入混乱之中。   面对情敌的敌视与迫害,恋人的眼泪,聂乘风熬不住了,决定出去散散心,理理头绪。散心的时候正好遇上五百年一遇的千灵冢。巧合的是,小师妹也与一众恋慕者打打闹闹来到了千灵冢。他到底放心不下小师妹,便加入了他们。他看着小师妹懵懂天真地被其他男人们呵护着,转头又用期待眷恋的目光看着自己,然后情敌们就给他眼刀子,那种感觉别提了,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觉得心痛难忍,难堪万分。   更惨的事情来了,他们在千灵冢里探险,遇到一处嵌套秘境,那秘境久而生灵,说要一名剑修的血肉与神魂做祭祀,才会将秘境打开。   在场有两个剑修,一个是聂乘风,一个聂乘风同门师弟。但最后他们决定,献祭聂乘风。   过程就不多说了,反正聂乘风死前遭受了身心魂魄三重折磨。整个过程,苏小荷都在哭,但那些眼泪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烫进他的心,他只觉得彻骨心寒。最后,聂乘风闭上眼睛,什么都没有看,迎来了自己的彻底消亡。   谈个恋爱,结果谈了个身死道消。   委托者聂乘风希望能够离苏小荷远远的,不要再沉溺情爱,专心修炼,来日飞升,往更高的天地。   看了聂乘风的记忆与愿望之后,瑞和十分感慨与赞赏,没有半字与报仇有关,只有一心向大道的决心。   既然原身没有报仇的心愿,瑞和暂时就不会去跟那些人起纷争,决定尽全力修炼,代替原身看看飞升之后更广阔的的天地。毕竟在看过记忆之后,瑞和深觉得苏小荷就是一个烂屎坑,前仆后继的恋慕者就是一个又一个大麻烦的代名词,沾上了就难脱身,还谈何专心致志地修炼?   现在这个时间段,正是小师妹苏小荷拜入师门的时候。原身现在正在外面历练,昨天收到了二师弟的飞鹤传信,说万剑仙宗二十年一次的招生仪式即将开始,师尊叶明真人让他赶紧返回师门,协理相应事务。   就是在这一次收徒大典上,叶明真人挑中了苏小荷,收她为名下唯一亲传女弟子。   整合好记忆之后,瑞和决定暂时不回去。原身现在的修为是筑基,已经是筑基大圆满,即半步金丹,此次出来历练,就是寻找结丹的契机。上辈子,原身是立即赶了回去,在收徒大典上,师傅叶明真人给出了唯一一枚嫡传弟子信物,信物主人是苏小荷。师傅为小师妹介绍几个师兄,苏小荷胆子小,只敢怯怯地看他们,原身对上小师妹如山间小鹿的眼神时,登时觉得心脏被击中了。   那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的聂乘风送了小师妹一样很贵重的见面礼,那是这一次原身外出历练时得到的一件中品灵器:万荷护心铃。修仙界中炼器有五种,由低到高有是法器、灵器、宝器与仙器。后两者可遇不可求,特别是仙器,已经稀缺到一出世就万万修士哄抢争夺的地步。大多数修仙者用的是法器,少数人用得上灵器,至于宝器,已经能做一门一宗的镇山之宝了。   聂乘风历练时杀了几个肆虐凡人村庄的魔修,从他们的储物戒指中得到了一处残缺秘境的位置。在秘境里,原身经历了不少磨难,最后得到了这件灵器,也因着这份机缘,他摸到了结丹的契机。就在这个时候,二师弟发来飞鹤传讯让他回宗门,原身从晓事起就在万剑仙宗了,做大师兄也有二十多年了,对宗门与对师兄弟的责任牢刻在心。   听闻师傅召唤,他二话不说就返回宗门。   并不是他不重视结丹一事,而是他困在这一步也有十多年了,对自己的情况很有把握。在他看来,不过是晚一阵子结丹而已,不耽误什么。事实上,上辈子原身是在收徒大典半年后才结丹的,因为小师妹刚入门,什么都不会,他实在放心不下,非得带着小师妹修炼,成功引气入体才安心去闭关的,花了一年才结丹。   现在,瑞和自然不肯为了苏小荷这个小师妹延迟结丹,他结印掐了一张飞鹤传信给师傅叶明,言明自己在赶回宗门的路上感知到结丹契机,机会难遇实在无法割舍,暂时无法返回宗门为师傅分忧,还望师傅勿要怪罪云云。   飞鹤消失,瑞和满意点头,觉得这个世界太神奇了,谈恋爱干什么?又伤心又害命,还是修仙吧。   就这样,瑞和就地挖了一个洞穴,布下防御阵法与聚灵阵,然后开始闭关。   三个月后,瑞和成功结丹。   刚出关,就见有四只飞鹤停在洞穴外面,瑞和挥手将结界打开,停滞的飞鹤抖了抖翅膀,朝他飞过来。 第616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飞鹤来自师傅叶明真人、二师弟与三师弟四师弟。师傅与二、四师弟的讯息的内容大同小异,关心他结丹是否顺利,以及小弟子/小师妹还没有见过他,如果他这边忙完了可以尽快回来。只有三师弟没有提及小师妹苏小荷,让他在外注意安全,如果他回去的时候能够带坛城的烤鸭就更好了。   飞鹤听完化为光点消失,瑞和依次回了消息,掐诀打了四只飞鹤回去。   “是该回去了,现在最好吃一颗定元丹,对补充精气巩固境界有好处。”定元丹在外面买不到,需要回宗门用贡献兑换,但在原身的记忆里,宗门对结丹的弟子会发放奖励,奖励里似乎就有这枚定元丹。宗门对宗内弟子的修炼很上心,毕竟门内弟子越出色,整个宗门的实力就会越高,对外争夺修仙资源时腰杆子就能越硬,因此只要弟子筑基成功、结丹成功、结婴成功等等,修为每上一大阶,宗门就会有嘉奖,以资鼓励。   想到这里,瑞和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宗门了。他不想跟苏小荷亲近是真,但不可能为了避开她就再也不回宗门了,那损失的是自己。而且修仙路上修的是逆天而行,若是以逃避的心态对付苏小荷,日后必成心魔,反倒是不利于修炼,还不如迎难之上。   回宗门之前,他绕路去了一趟坛城,为师尊以及几个师弟买了礼物,还买了一件女修士爱穿的精美防御法衣给苏小荷做见面礼。   至于那件机缘得到的万荷护心铃,瑞和找拍卖行卖掉了。   万荷护心铃只有女修士才能用,不卖的话这东西在他手里也发挥不了作用,原身也没有交好的女性前辈或者晚辈。如果留着,以苏小荷拜师后迅速取得叶明真人与除了三师弟以外所有师兄欢心的本事,不给苏小荷也说不过去,毕竟她是多么惹人疼的小师妹嘛!   瑞和不想好东西搁在手里积灰,更不想被迫送给苏小荷,那么卖掉是最合适的。   万荷护心铃外表好看又实用,品阶又高,最后拍卖得了两万中品灵石,给苏小荷买的法衣还是拍卖行人情半价卖的,只需要五十块中品灵石。   揣着给师门的礼物,瑞和也懒得自己飞,便雇了一只红嘴灵鹤做坐骑,载着自己返回宗门。红嘴灵鹤是低级灵兽,性温顺,无攻击性,飞行极稳,速度也不慢,但与御剑飞行相比,那就慢太多了。瑞和却不计较这个,他享受着修仙界的高空火车,一路欣赏风景,很是自得其乐。   万剑仙宗,流剑峰。   刚拜入仙门三个多月的苏小荷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在后山花海里玩耍,她才十六岁,脸上还有婴儿肥,大大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清澈无害。二师兄白渊送了她一只雷音兔玩耍,雷音兔的耳朵能放出闪电,她指哪里雷音兔电哪里,直将后山的花花草草都给祸害了。   “小师妹。”白渊在远处笑着招呼她。   “二师兄!”苏小荷眼睛亮晶晶的,抱着雷音兔扑过去。   白渊接住她。   被白渊抱住,她有一些害羞,自己站稳了。“多谢二师兄,是我莽撞了。”   “无碍。”白渊并不在意,反而觉得她天真浪漫,对自己亲近。他牵起苏小荷的手,带她下山,“我来是想跟你说,我们大师兄要回来了,你还未见过大师兄呢。”   苏小荷惊喜地睁大眼睛:“大师兄!大师兄真的要回来啦?师傅说大师兄很好,二师兄你也说大师兄很好,三师兄和四师兄也说大师兄特别特别好,我真想赶紧见到大师兄啊。”   被她孩子气的话语逗乐,白渊摸摸她的头,笑着说:“你放心,大师兄比我们先入门,待我们几个师弟都十分关怀,师傅闭关时间长,都是大师兄带我们修炼的。也是为了冲击结丹,大师兄才外出这么久,也错过了你的拜师礼。”   “不知道大师兄会不会喜欢我?”欢喜过后,苏小荷又有一些忐忑不安,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头发,拉拉自己的裙子。   白渊失笑:“大师兄一定会喜欢你的,你如此乖巧可爱,谁都会喜欢你的。大师兄传讯来,说是在潭洲,潭洲距离宗门也不远了,御剑飞行两天就能到,你且安心等着大师兄的礼物吧。”   “嗯!”苏小荷欢喜点头。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十天。   等瑞和到的时候,就见白渊苦笑着问他:“师兄怎的这般迟才回来?”   “没有迟啊,我飞鹤传信给你们之后便立即启程了。”瑞和诧异,“是有要事吗?”   白渊叹气:“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与小师妹说你这两日便要回来,她兴高采烈地等你,久等不至就有一些委屈,说害怕你不喜她,这才不回来,这几日一直哭呢。”说着向不远处招手,柔声道,“小荷快过来,这位便是我们的大师兄了。”   花丛里探头出一个扎着双包头的女孩,眼神极为灵动,正好奇地看着瑞和。   瑞和收起笑容,淡淡点头。   苏小荷一下子就有一些紧张了,觉得大师兄好生严肃,她有些怕了。   “小荷?”   听白渊催促,苏小荷到底还是走了出来,扭扭捏捏地拧着袖子,躲在二师兄的身后看瑞和,一眼又一眼,带着怯怯的纯真,让人看了就心软。   不过心软之人不包括瑞和,瑞和这下子不止没有笑容,甚至沉下脸,他看向白渊:“这边是师傅刚收的师妹?怎么性子如此不大方,修仙离不开坚韧的心性,她这幅模样,如何能走那逆天改天、追逐大道的艰险之路?”   白渊正笑着哄苏小荷,听了这话脸一下子就僵硬了,面色尴尬。苏小荷眼睛微瞪,似是难以接受这样的评语,眼眶刷一下红了,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呜呜呜……”苏小荷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了。   “诶!小师妹!”白渊追了两步,回头不赞同地说,“大师兄今日怎么说话这么不留情面?小师妹年纪还小,性子腼腆害羞,你这么说她她该伤心了。”   瑞和摇头:“我不过是说实话,我哪里知道她这么爱哭?”他掠过白渊往前走,“我去猎风堂交任务了,一会儿会去给师傅请安,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看着瑞和御剑离去的背影,白渊皱眉,总觉得大师兄好像变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荷!”白渊想起哭着跑开的苏小荷,心中到底担忧,便暂时将对大师兄的疑惑放下去追苏小荷了。   原身出去历练之前在猎风堂接了宗门任务,瑞和将任务交了,贡献点拿到手后又顺便咨询一番猎风堂的办事弟子,确定结丹弟子奖赏中有定元丹后就决定暂时不自己兑换了,去领奖赏就成。   师尊叶明真人收到消息已经在等他了,见大徒弟走进殿门,浑身一股结丹后萦绕于周身的灵光,大感欣慰,挥手丢了一个储物袋给瑞和。   “这里面是我给你的奖赏,除了灵石还有适合你用的丹药与灵草,你自己看着用吧。”   原身对这个师傅感情复杂,早期自然是濡慕敬仰的,但后来叶明真人在苏小荷的问题上偏心太过,便伤了原身的心。   苏小荷到底是什么人物?为什么会吸引那么多修仙者偏爱于她?叶明真人明知道原身与苏小荷早就定情,两人还约好了要结为道侣,就等苏小荷筑基后行大典,却在苏小荷与其他男子的暧昧关系暴出来后站在苏小荷那边,说“小荷孩子气,不懂事”,让原身让一让她。   “既然小荷还拿不定主意,你便再等一等她。”   原身丢尽了颜面,叶明真人却连一句指责苏小荷的话都没有说,明里暗里都护着。   “谢谢师傅。”瑞和接下储物袋,行礼谢过,“弟子境界还不够稳,打算进朴宕山闭关修炼一阵子,暂时无法侍奉师尊左右,还望师尊多多保重身体。这是弟子在外历练时得来的灵草,还望师傅不嫌弃。”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递上去。   叶明真人接过礼物,欣慰点头:“如此也好。”又笑着说,“去朴宕山也不急,你还未见过你小师妹吧?她十分乖巧伶俐,与你的几个师弟也相处得极好,我们师徒几人聚一聚,等聚过了你再去闭关吧。”   “徒弟领命。”   宴席很快摆起来,叶明真人笑着给小徒弟介绍自己的大徒弟,瑞和拿出见面礼,脸上并不怎么热情,苏小荷接过匣子,有些胆怯地抬眼偷偷看瑞和。   看一眼,眼睛就红了。   “小荷,你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叽叽喳喳地很能说么?”叶明真人打趣,“这是你心心念念的大师兄,你不是说很好奇大师兄长什么模样么?今日大师兄就在你眼前了,您怎么反倒成了锯嘴葫芦了?”   苏小荷不好意思地说:“师尊莫要笑话小荷了,小荷、小荷是想学着稳重一些。”   座位上,白渊脸上露出一丝心疼,瑞和神色不动,却放下了玉箸。   “这是怎么了?”叶明真人这下子看出来了。   “没、没什么。”苏小荷忙摆手,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   “师尊。”瑞和出声了,“师妹大概是因为我才难过的。”   叶明真人困惑了,大徒弟一向沉稳,友爱师弟,小荷天真纯善,大大咧咧的,两个人不可能合不来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617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瑞和也没让叶明真人与其他两个师弟多猜测,主动将傍晚见面时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也怪我极少与女子相处,说话过于直白,伤了师妹的心了。师妹,大师兄我就是这幅脾气,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没回来之前就接到师傅与白渊给我的飞鹤传信,都说你是极为古灵精怪惹人疼爱的孩子,我便对你存了好印象,没曾想第一次见面,才说了两句话你就要哭——”瑞和咳嗽一声,“是我这个大师兄不好,还请师妹原谅我的失礼。”   说着站起来拱手表示歉意。   苏小荷几乎是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说:“大师兄客气了,小荷没生气。”   “那便好了。”瑞和松了一口气,在一旁看着的叶明真人听清楚前因后果,又见两个小辈自己解开了误会,心中欣慰,就摆手让两人都坐下。   “你大师兄说得也对。”叶明真人对苏小荷说,“修仙之人要意志坚定,你以后要坚强一些,不要轻易落泪。”   “谨遵师尊教诲。”苏小荷站起来行礼领训。   之后的宴席就恢复正常了,苏小荷是一个暖场小能手,果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将宴席烘得极为热闹。看得出来,她融入这个师门很顺利,不管是师尊还是师兄都待她很亲近,除了瑞和。   不过这也没人说什么,原身本来就性格沉稳不善言辞,现在不爱说话也不奇怪。   宴席后,瑞和就入朴宕山闭关巩固境界了,这一闭关就是七年。   瑞和花了两年时间巩固金丹初期境界,之后继续闭关,还摸到了金丹中期的气机。但那丝气机一闪而过,再也无法领悟得到,瑞和便知道自己该出关,到外面历练开拓心境了。   出来时,叶明真人正在闭关,三师弟出门历练了,四师弟下山做任务去了,只剩下二师弟白渊带着苏小荷正在修炼。   “小荷天资聪颖,现在已经是练气四层,筑基指日可待,我已经帮她兑换来筑基丹,只等时机一到便给她服下。”白渊说到这个便面带薄红,瑞和看出不对,心有所感,就听白渊说:“我与小师妹约好了,等她筑基,我们就举办双修大典结为道侣,日后携手在修仙路上走得更远。”   “……”瑞和看着白渊的脸,心中叹气这就是孽缘。上辈子苏小荷是被原身带着教导的,两人很快定情,白渊与宋临云哪怕钟情苏小荷也只能默默守护。这辈子瑞和退开了,白渊却延续原身上辈子的轨迹与苏小荷在一起了,难道以后白渊会走上原身的老路?   瑞和笑着道恭喜:“师尊知道吗?”   白渊点头:“我们在一起后,第一时间就禀报与师尊知晓了,师尊在大师兄你闭关后不久也闭关了,只送出来一个‘可’字。”他一脸春风得意,俨然一副幸福欢欣的模样。   瑞和没有多说什么,在这个世界里,一因一果都是天道定好的。就像原身上辈子被爱情冲昏头脑蒙蔽了自己双眼,直到最后才幡然醒悟一样,那是原身的劫数。熬得过去就成长,熬不过去就承受代价。   这一次,历劫之人是白渊了,外人插手对白渊没有好处。瑞和能帮得上忙的,不过是在最后保下白渊一条命,以全师兄弟的情分。   隔天瑞和就见到了苏小荷,苏小荷比七年前长开了一些,稚气全脱,俨然是一个小仙女了。   “大师兄!”这是苏小荷第三次见到瑞和,她已经忘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不愉快,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瑞和,“大师兄出关啦?”   “嗯,听白渊说你已经是练气第四层了,这很好,以后还要继续努力修炼才是。”瑞和以大师兄的立场勉励两句。   “小荷会的,大师兄放心。”   以现代人的描述用词来形容苏小荷,这无疑是一个元气满满的女孩,即便有原身的记忆在,瑞和都无法对她产生恶感。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有些人恶在明处,让人提防让人戒备,就算被阴了也只能自嘲一句技不如人。   有的人恶在暗处,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行恶,被插刀的人往往要到最后遍体鳞伤之时才能觉出味儿来。   前世原身的死亡,苏小荷难辞其咎。是她一贯的天真可爱懵懂,是她的不忍心不拒绝不舍得,让一个个情敌将原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最后找到机会,“光明正大”“义正言辞”地让原身去死。   那个时候,苏小荷的眼泪是真的,她的伤心难过也是真的,但她的束手旁观也是真的。   这才让人万念俱灰,心生恨意,无法释怀。   “那便好,修行上遇到困难可以找我与你二师兄他们询问。”瑞和略略点头就准备走。   “大师兄!”苏小荷喊住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匣子,有些羞涩地推给他,“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二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兄都说味道不错,大师兄也尝尝吧。”   “嗯,师妹有心了。”瑞和将匣子收起来,召出剑来,“我有事先走了,你们且聊着吧。”   踏上飞剑离去,苏小荷出神地看着御剑离去的瑞和的背影,脸颊泛上红晕,喃喃道:“大师兄真的好厉害啊。”   白渊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御剑飞行总是学也学不会,怎么就那么害怕呢?等你学会了,你也能这么肆意飞行了。”   苏小荷捧着脸:“我一定认真学,日后我们师兄妹一道御剑而行,那情景一定好看极了。”说完跳起来,“二师兄,我要去修炼了!二师兄不必陪我,我自己就可以了。”   见她如此勤奋有活力,白渊欣慰极了:“去吧,有事便传音给我,我会立即赶过去。”   某个道场,苏小荷正晃晃悠悠地练习飞剑,她总是控制不好高度与速度,时快时慢,偶尔会掉下来。她毫不气馁继续尝试,这一回便飞得更稳一些,她高兴极了,气息一乱飞剑就开始摇摆。   “哎呀!”   飞剑忽快忽慢七拐八拐,直到撞进一处茂林才停下来。苏小荷红着眼爬起来,委屈地摸自己摔红了的膝盖与手臂,她小心翼翼地用回春术治疗身上的淤青与擦伤,等皮肤恢复光滑才小小地呼出一口气,嘟囔道:“御剑真的太难了。”脑海中里突然想起大师兄御剑而去的背影,英姿飒爽,仙气凌然,让人向往仰慕。   她红了脸,拿软乎乎的手搓自己的脸:“想什么呢,那可是大师兄。嗯?”   空气中有血腥味传来,她眨巴着眼睛四处查看,见某处丛林有异动,忍不住走上前去探查。   在苏小荷跟上辈子一样与意外落进万剑仙宗的妖王的小儿子南焰相见相识的时候,瑞和已经去了猎风堂接任务,他打算再次出去历练。接完任务后他就直接出宗门了,这一回他去了魔海杀魔物,一年后,他意外遇见了魔修烈谮。   魔修烈谮,上辈子也是苏小荷的爱慕者之一,他修习的魔功需要吸食正统修仙者的丹田,许多外出历练的宗门弟子惨遭猎杀,恶名昭彰,长期列于各大宗门的绞杀名单。   上辈子也是此人毁掉原身的丹田,让原身失去所有抵抗之力。   说来也是可笑,正统仙门都与魔修势不两立,两厢势如水火,遇上就是你死我活。但偏偏因为苏小荷,他们竟然“和平共处”,美其名曰共同守护苏小荷,什么大义什么立场在苏小荷的眼泪面前通通不值一提。   “原来是一个剑修啊。”魔修烈谮长相颇为俊美,手上拿着一柄纸扇扇着风,打量瑞和的眼神轻佻肆意,“哪个宗门的?”   瑞和拔剑对着他:“万剑仙宗聂乘风。”   “我最喜欢你这种修士了,一言不合就拔剑,倒省了一些口舌功夫。”   两人打了起来,魔修烈谮的修为高瑞和一个大境界,此时是元婴期,但打起来瑞和并不是完全处于劣势的。原身修的是父亲聂四海传给他的《破妄道》剑诀心法,领悟的又是无剑无道的剑道,修仙大道一往无前,披荆斩棘,因而原身的剑道便是遇强则强,誓不言败,越级与其他人对抗时不仅不会溃败,反而会更激发剑意。   打了十几个来回,魔修烈谮没能得到甜头,反倒是被瑞和的剑气伤到手臂。剑修的剑气不容易祛除,会残留在伤口上使得伤口无法愈合,厉害的剑修的剑气还会钻进经络,捣入丹田,顽固得让人厌烦。   “所以我说最讨厌剑修了。”烈谮阴气沉沉地等着瑞和。   瑞和也受了一些伤,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他微微喘气,觉得自己战意涌动,手中的剑也在嗡鸣诉说着它的战斗欲望。他再次冲了上去,烈谮骂了一句“疯子”迎战。   魔修烈谮是以特殊功法吸收他人修为进阶的,基础并不牢靠,打持久战很吃亏。瑞和注意着不要被对方近身,慢慢地越打越有意思,战意凛然,剑势大开大合。   这一片海滩被打得坑坑洼洼,到处沙土飞溅,爬上岸的魔物都不敢靠近,纷纷找别的路径转移。   见奈何瑞和不得,魔修烈谮阴着脸留下狠话:“下次见面我一定要挖出你的丹田!”说完千里遁走了。   同一时间,一个窈窕身影来到了距离魔海最近的城池,她微微张大嘴巴好奇地看着这座古老又显破旧地城池,满眼的跃跃欲试,毫不犹豫地大步走了进去。 第618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见魔修烈谮认输离去,瑞和杵着剑深呼吸几下,带着满身伤势御剑离开,打算寻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以及领悟刚才与魔修的战斗中所得到的收获。   每一次战斗,都是一次成长。   “哎哎!这位道友!”   一个年轻修士从一块石头后面钻出来,对着瑞和大喊。   飞剑的速度是很快的,就这么两息功夫,瑞和已经在百米之外,依稀听见有人喊他,但他现在伤势颇重,实在不适宜再在原地逗留,于是没有理会径直离去。   魔海是连接此片大陆与魔界的通道,存在的时间可以追溯到百万年前,那个时候修灵气的灵修与修魔气的魔修其实是在同一片大陆上修炼的,只是后来两方势同水火,争斗不断。便有魔修大能与灵修大能合力,将大陆一分为二,灵气划为一处,魔气划为一处,以上古秘术封印隔离。自此两方各占一半大陆,互不相干,这才结束了乱象。   封印之处就是一片无尽之海,据说渡海过去,那边就是魔界大陆。只是魔气生来就有侵蚀吞噬的本能,日子一久,魔气浸染无尽之海,这片海域便也变得危险起来,时常会有魔物上岸,久而久之这片海也就被称为魔海了。   附近是凡人城镇,这百年来魔海动荡越发严重,城镇已经向后退了一千里。瑞和找了一处尚且完好的废弃民居布好结界,立刻开始处理伤口。伤口上附着的魔气很难祛除,好在此次他接了魔海的任务是做了完全准备来的,在宗门兑换了许多针对魔气伤害的丹药,丹药服下后运转体内灵力将药效散开,瑞和花了足足两天两夜才将伤势处理完毕。   他也不急着离开,继续闭关,回忆前两天战斗中的详情,从中获取感悟。   一个月后,瑞和觉得自己的修为境界与心境都有了增长,十分满意。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二师弟白渊的飞鹤传息,说是小师妹苏小荷私下跑下山,现在下落不明。白渊已经下山寻找好几天了,寻到线索猜测苏小荷是往魔海这边来的,让瑞和帮忙找一找。   “胡闹。”瑞和摇头,将飞鹤捏成灰,重新掐了一只飞鹤回复白渊,道自己会帮忙找的,让他放心。   这件事上辈子就发生过,原身着急火燎地去找苏小荷,可惜找到的时候苏小荷已经跟魔修烈谮认识了,两人结下渊源。   一开始的时候,原身总是想不通,小师妹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修炼,自己将小师妹护得严严实实不受半点风雨,小师妹到底是从哪里认识那么多男人的?二师弟与四师弟,以及隔壁峰的郑海师兄,还有戒训堂的一个师叔喜欢小师妹就算了,毕竟同在万剑仙宗,平时少不了接触,可那些什么魔修、妖王之子、隐世宗门的弟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真是想也想不通!   后来聂乘风与苏小荷交谈之后才知道,如果说小师妹拜入宗门的这十年里,有八成时间是在自己这个大师兄的教导之下的话,其他独自修炼、偷跑下山等等离开自己视线的时光,就是与其他男子缘分生起的契机。   这一次苏小荷还会与烈谮遇上吗?   瑞和仔细梳理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往上辈子原身找到苏小荷的城镇赶去。一个时辰后抵达目的地,瑞和环视着这座魔海千里之外的第一个城池,神识在城池里快速掠过。   城池里的修仙者只觉得有一道恐怖的神识扫过,丝毫不敢有抵抗的心思。   “是金丹修士吗?”   “还是元婴修士?好厉害的神识啊。”   某个院子里,魔修烈谮眼神一凛,抬头看向前方。   他的动作有一些大,牵扯到了伤口,一个俏丽的女孩“哎呀”一声,抱怨道:“你别乱动啊,我刚包好的伤口,小心又裂开了。”   烈谮眼中的冷意消失,低头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女孩:“抱歉,我走神了。”   俏丽女孩俨然就是苏小荷,她换下了宗门的服饰,穿得跟散修差不多,普通的衣物遮掩不住她的美丽与风华。她微微皱眉:“还差一点就好了,柳师兄你再忍一忍。”   “好好,都听小荷的。”   伤口包好之后,魔修站起来:“我该走了,这个送给你做礼物,以后我会再来找你的。”他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块玉珏塞到苏小荷的手心,柔声说:“谢谢你帮我疗伤,我们有缘再见。”   “怎么这么着急?”苏小荷嘟嘴,大眼睛不舍地看着他,“我还想听师兄你说魔海的战斗故事呢。”   “下回再说与你听。”魔修摸摸苏小荷的额头,“我这便走了。”化作灵光消失在原地。   “竟然用了千里遁走术,什么急事这么赶啊。”苏小荷叹气,把玩着手上墨黑色的玉珏,觉得入手冰凉,“这是什么玉?   “这是天魔石。”   冷淡肃然的男声突然出现。   “谁?”苏小荷吓一跳立刻转身,随即惊讶地瞪大眼睛,“大师兄?!”   瑞和看向魔修离去的方向,这两息的功夫,足够对方远遁千里之外了。   “大师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苏小荷哒哒哒地跑过来,仰头看瑞和,神情又惊喜又激动。   “白渊给我传信,说你往魔海方向来了。师妹,你这是胡闹!”瑞和低头看她,语气严肃,“你还没筑基,听说连飞剑都还练不好,要是遇上危险都跑都跑不动,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自己一个人就敢来魔海?”   被瑞和训斥,苏小荷眼中的欢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委屈。   “大师兄——”   “走吧,跟我来。”瑞和抬步往外走。   苏小荷委委屈屈地跟上,在瑞和身后娇憨地解释:“我进宗门也快十年了,一直都埋头修炼,我也想历练一下嘛,也许能找到筑基的气机,真的不是没头没脑胡乱出门的,大师兄你莫要生小荷的气,我以后不敢了……”   瑞和一句都没有相信,上辈子苏小荷也是这般,兴致来了就下山,与原身闹矛盾了一生气就下山,修炼枯燥了还下山……下山的理由千奇百怪,每回被原身逮住都道歉,次次道歉都很有诚意,下次还要犯。   其实,修仙之人必定要离开宗门外出历练的,但前提是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修仙界不是温室,到处都存在着危险,杀人越货不算新鲜。穿越魔海过来的魔修,更是将修士当做修炼的滋补品。苏小荷的资质是极为珍贵的单系水灵根,不止是魔修喜欢的猎物,灵修法术中有掠夺他人灵根的禁术,她这样的资质也非常受欢迎。   “这一次是我正好在附近。”瑞和任她说完才说,“这才赶得及来接你,若是以后你还这般不知轻重,我就奏请师尊罚你去思过崖面壁思过。”   苏小荷听了这话真的哭了:“大师兄呜呜呜……”   “你知道什么是天魔石吗?”瑞和问她。   “呜呜呜我不、不知道。”苏小荷抽泣着举起手中的玉珏,“这是天魔石?”   “你仔细想一想,什么是天魔石?”瑞和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苏小荷在他冷淡的视线里慢慢止住哭泣,从满腹委屈中抓出一丝清明,终于想起什么是天魔石了。   “呀!”她将手中刚才还珍惜地把玩着的玉珏丢出去,还后怕地后退两步,避如瘟疫。   “想起来了?”瑞和却走上前将玉珏捡起来,从中还能感觉到魔修烈谮的气息与能量。他施个法术将玉珏封印起来,随后拿出一个木匣子丢进去,以备以后做追踪魔修烈谮之用。“这么重的魔气,你竟一点都没有怀疑?送你天魔石的人呢?你又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他是天刀门的一个师兄啊,柳师兄怎么会送我天魔石?”苏小荷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他是魔修烈谮,五十年前屠杀了一个小宗门,整个宗门上下一百多人都被杀害,恶名一朝远扬。这五十年间,他频繁在灵修大陆走动,杀害了不少落单弟子和散修,我们宗门的猎风堂发布的任务里,就有关于他的追杀任务。”瑞和沉声说道,“你还没到接任务的时候,不知道他的长相不是你的错,但你出门在外怎么能毫无警惕心?”   苏小荷还是不愿意相信,她是在城外迷路时遇上柳师兄的,柳师兄受了伤气色很差,为人却很热情亲切,见她迷了路还主动说带她进城,又帮她找住处安顿,还给她讲魔海这边的故事。再随和温柔不过了,如何能是杀人如麻的魔修呢?   “看吧。”瑞和拿出留影石,他与魔修烈谮战斗的场景出现在空中,画面清晰得纤毫毕现,“看看这张脸,熟不熟悉?”   “这、这!”苏小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张脸太熟悉了!就是柳兄嘛!   挥散影像后,瑞和转身继续走:“跟上,我已经跟二师弟联系上,他明日就会到,届时你便跟他回去吧。”   “大师兄……”看着他的背影,苏小荷瘪瘪嘴擦擦眼泪,赶紧小碎步跟上去。 第619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白渊当天晚上就赶来了,听瑞和说苏小荷与魔修烈谮碰上了,后怕不已,忍不住也说了苏小荷几句。苏小荷好不容易见到一直包容自己的师兄与恋人,今天一天在大师兄冷淡严肃的态度下受伤的心灵终于得到安慰,却不想连二师兄也指责她,她哭着跑出去了。   “师妹这个性子怎么几年过去都没有改进呢?”瑞和摇头,“快去追她吧,这城里入了夜不太安全。”   “是大师兄。”白渊挠挠头,叹着气去追了。   瑞和没有放多少心思在苏小荷身上,只要没惹到他,他才不管她怎么作。他平静地打坐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见到白渊带着苏小荷回来。   “师兄,我决定就带着小荷在魔海这边历练。”白渊笑着跟瑞和说,“大师兄有什么安排吗?我和小荷可以和你一起。”   “不用了,我已经有安排了,不适合你们跟着。”瑞和拒绝了白渊,但出于大师兄的责任,还是将自己这些天在魔海的经验告诉他们,并且拿出自己囤的一批抵抗魔气的丹药,“你们出来得匆忙,应该准备得不够充分,这些先拿去用吧。”   白渊有一些失望,但也没有强求。大师兄如果想有伴,早就与他人结伴了,他跟小荷是突然过来的,已经扰乱大师兄的历练计划了,再跟着就显得不合时宜。   对苏小荷来说,她对大师兄有一种本能的亲近,但大师兄对她实在不够温柔体贴,她在大师兄身边总觉得不自在,分开也好。   三人就此分开,瑞和深入魔海继续历练。途中,白渊联系过他三次,三次都是因为苏小荷自己跑了,请求瑞和帮忙找。第一回瑞和帮忙找了,第二回时瑞和训斥白渊:“小荷既是你认定的道侣,也是你的师妹!你既然揽下责任要带她在外面历练,就要拿出做师兄的样子来,怎么能让她这样三番五次地擅自跑出去?她是什么灵根你不知道么,在有意之人眼里就是一个香饽饽,你让她容她,是你对她的爱护,但也要知道分寸,须知道过分溺爱有时候会害了她。这一次找到她之后就将她送回宗门闭关吧,等筑基了,本事学足了再让她下山吧。”   白渊被瑞和训得灰头土脸:“小荷一哭,我就不忍心。”   “那就忍心让她遇到危险丧命?”瑞和斥道,“你该知道,要是她落到那些魔修或是邪修手里,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   白渊的脸又青又白。   身为大师兄,瑞和不能坐视不管,到底还是帮忙找人。找到人之后,瑞和往一块追影石上存进苏小荷的一滴血,将追影石丢给白渊:“收好了,明天就带师妹回宗门去知道吗?”   苏小荷这一次出走,是因为与白渊闹了几句情侣间的口角。白渊脾气很好,每次都让着她,可她却不觉得受到宠爱,反而觉得有些委屈。为什么二师兄总说“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这难道不是敷衍吗?就是二师兄错了呀,怎么说出来总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大师兄,这是监视,我不同意。”苏小荷摇头,“我不赞同将我的行踪刻进追影石,大师兄你不能不经我的同意就拿我的血。”她看着手掌上那一条细细的血线,刚才大师兄突然划破她的手掌,她都没反应过来。   瑞和不跟她说话,只跟白渊说:“我明天要进魔海深处,就不送你们了。”说完转身就走。   “大师兄!”苏小荷追了两步,气恼地跺脚。   “小师妹,不要再耍孩子脾气了。”白渊去牵她的手,“刚才如果不是我们来得及时,你差点就又被骗了。”这一次带着师妹历练,他真的身心俱疲,“大师兄说得对,我明天就带你回宗门,咱们好好修炼,等筑基了再下山吧,你说好不好?”   “不好不好!”苏小荷甩开他的手,“我以前在家中时,虽说也无法天天出门玩儿,可至少初一十五都能出门一趟,可拜进宗门后,我足足七八年没能下山,宗门里再地域广阔,我都玩腻了,再好的风景也看烦了,我就想下山。二师兄,我才出来几个月,不想就这么回去啦。”说着红了眼眶。   白渊很为难。   “你就只听大师兄的话,你不疼我了。”苏小荷蹲着哭了起来,“我看出来了,大师兄对我不耐烦极了,见了我没几个笑脸,一见我就黑着个脸,他根本不喜欢我嘛。”   “怎么可能?”白渊觉得苏小荷的想法很奇怪,“大师兄的性子就是这样严肃的,不苟言笑,实则是个热心肠,你别看他说话有时候太严厉了,其实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可别误会了大师兄。”他在心里叹气,大师兄对他们三个师弟一直很严厉,师尊没有那么多时间教导他们,他与三师弟四师弟拜进师门之后,日常其实都是大师兄在带他们。   大师兄一心向道,对他们也要求颇高,总希望他们能有长进,是一心一意为他们打算的。小荷……的确态度倦怠了一些,大师兄看在眼里不满意也是正常的。   他劝苏小荷:“小师妹,你年纪还小,以后就明白大师兄的苦心了。”   “……”苏小荷委委屈屈,“可是我真觉得大师兄不喜欢我。”   女人的第六感不容小觑,特别是一个从小到大一直很受欢迎的女人。苏小荷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大人都喜欢她,小孩子里,她会是最受欢迎的女孩子,没有任何一个女孩比得过她。这样一个无往而不胜的女人,遇上了一个对她不假辞色的男人,心中肯定是不服气的。但她自觉自己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当然不会这么骄傲自大,即便是伤心,也是伤心自己不讨大师兄喜欢。   “你这么活泼可爱,大师兄如何会不喜你?”白渊将人扶起来,搂着哄。   苏小荷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第六感,只好噘着嘴接受了白渊的话。   如果瑞和知道苏小荷跟白渊说过好几次,觉得他不喜欢她,那么他一定会赞叹苏小荷的第六感真准。他的确不想跟苏小荷有牵扯,但既然拜师在同一师尊名下,他是大师兄,苏小荷是备受宠爱的小师妹,那份不喜就得深藏在心里,不能让人看出端倪,不然的话会招惹是非。   他的疏离,只能用原身本就严肃端正的性格来做掩饰。   上辈子那个一见到小师妹就眉眼柔和的聂乘风已经死去了。   在那之后,瑞和就深入魔海继续历练了。魔海本来就是灵修界与魔修界分离的封印屏障,万万年下来之后有所松动是再所难免的事情,而且灵修界这边有惊才绝艳的天才诞生,魔修界那边也不乏出类拔萃之辈。   于灵修而言,魔修界并不是什么好去处,众人也没有心思往魔修界钻营。但魔修界的功法诡谲多端,许多都与献祭有关,献祭的物品自然以凡人的血肉魂魄最次,高端一点的就是灵修界这边的各类灵兽,更高端的,就是灵修者的一身灵体了。有些魔修艺高人胆大,就敢从魔海封印弱点处横跨而来,到灵修界寻找祭品,以助修行。   瑞和深入魔海,就遇上了一些偷渡过来的魔修,那些魔修都比不上烈谮,对上他们瑞和胜算很大,因而很是斩杀了一批魔修。   时间一长,逃回魔修界的魔修将消息传回去,那边的魔修就都知道了,魔海另一边有一个煞神剑修,区区金丹期修为就敢在魔海放肆,截杀渡海魔修。   “欺人太甚!不过金丹就如此嚣张,待我前去会会他!”   “我也去!”   无尽之海的封印虽然松动了一些,但也只有金丹期的修士才能通过,金丹以下的人要是想过来,多数得去掉半条命。   瑞和并不贪多,他需要在战斗中磨砺修为与心境,但并不觉得自己就以一当百无人能敌了。一般来说,他只挑落单偷渡的魔修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也要再坚持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才跑。养好伤后,又继续回魔海深处。他虽然才金丹期,但托魂魄强固的福,神识远超金丹境界,他估摸着自己有着元婴期的神识。   神识高的好处很明显,他能够提前探知到环境的变化,知道有人来围堵自己就立刻遁走。   某一次他在养伤时,白渊又有飞鹤传信过来说苏小荷又跑了,还将他身上的追影石偷走了。瑞和那一次没有答应帮忙。   知道他受伤,白渊也不好意思麻烦他,只好自己去找。   白渊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又没有追影石,想要找苏小荷破费功夫。这一回找到之后,他下了狠心,不管苏小荷怎么哭怎么闹都不为所动,将人送回了宗门。   收到师弟师妹回宗门的消息,瑞和摇摇头,回了白渊一道讯息,让白渊不要荒废了修行。   “荒废修行?”白渊听着这道讯息,骤然呼吸急促。他数了数,这几年间自己的修为并没有明显增长,一直停靠在筑基中期,他从未想过这跟小师妹会有关系。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小师妹,小师妹因为被他强行带回宗门,这两日正与他闹别扭,此时正坐在树下掐花。   “不不,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不关小师妹的事。”白渊摇头,然后像做贼一样,将瑞和发来的飞鹤悄悄捏散了。 第620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这一次历练,瑞和就有三年没有回宗门,期间只偶尔与几个师弟联系过。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这个时候苏小荷的各个追求者应该已经陆续登场了,就是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发生变化。与陈寒越联系时,瑞和问过苏小荷的修炼情况怎么样,最近还乱不乱跑了?陈寒越的语气有些无奈:“我问过二师兄了,师妹现在已经是练气五层,我看他们俩老是吵架,我问二师兄吵架原因,他也不说。”   瑞和就猜测,这辈子苏小荷的桃花运还是那么旺盛。   后来见上辈子原身死亡的节点即将到来,同时也是千灵冢开放的日子,瑞和便提前准备好过去蹲点。   千灵冢每五百年开放一次,但是具体哪一天哪个时辰,甚至在哪个地点出现,这些都无法提前预知。   这是一个移动的秘境,同时会开放数十个不同方位的入口,入口开放持续时间极短,只有一炷香的功夫,能不能赶上纯看运气。   上辈子原身是意外正好在某个入口附近,这才及时进入秘境。千灵冢内有极其珍贵的修仙资源,是各个宗门争相争夺的对象,瑞和找了个理由传讯息回宗门给宗主,道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境入口,怀疑将会是千灵冢的入口之一,希望宗门能够派人过来。   有好资源,自然要为宗门谋夺。   宗主对原身很信赖,毕竟是年青一代里少数结丹弟子中较为年轻的一个,三十岁结丹在修仙界中已经算是极为出众的天才了,更别提原身的资质并不是特别出色的,并不是单灵根那种绝佳灵根,只是金木双灵根。以原身这样的升级速度,可见自律与勤勉,未来一定前途不可限量,如果顺利的话飞升的可能性极高。宗主相信瑞和的判断,立刻派化神期的长老带上宗门中的出色弟子一同前去。   瑞和传递消息的时机拿捏得很准,长老带着弟子们刚到不久,入口就打开了。   “竟然是千灵冢!”长老又惊又喜,朝瑞和投去赞赏的视线,“这一次乘风你的功劳不小,回宗门后我会向宗主禀告对你论功行赏。”   瑞和谦逊地笑:“长老客气了,我是万剑仙宗的弟子,理应为宗门做贡献。既然入口已开,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长老挥手:“都跟我来。”打出一团灵光,灵光中一个八宝葫芦浮现,慢慢变大,所有弟子站上去都不嫌挤。   “走!”   “大师兄,竟然真的是千灵冢,我很早就想来见识一下了。”三师弟陈寒越是个沉迷修仙的一条筋,此时他看着瑞和的眼神充满濡慕与敬仰:“大师兄,你太厉害啦!”瑞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开心就好,等到了秘境,你与临云都跟着我,我们师兄弟三人一道行动。”   四师弟宋临云听见自己的名字,乖巧地点头:“都听师兄的。”   他们二人一个刚筑基没几年,一个才练气期大圆满,进了秘境是绝对不能独自行动的。但几个长老带着两百多个核心弟子,闹哄哄一大窝人一起行动,想要得到什么也麻烦,还是得与大部队分开才行。瑞和送消息回宗门时,特地要求将自己的师弟师妹接来,不然的话按照宗门的安排,肯定只会接筑基期及以上资质佳的弟子。这样一来,四师弟与师妹就不在名单内了。但他是发现秘境入口的功臣,些许要求而已,宗主自然答应下来。   “大师兄,可惜了二师兄和小师妹没能来。”宋临云微微皱眉,很是遗憾与担忧。这辈子,宋临云也喜欢苏小荷,但跟上辈子一样,见苏小荷已经跟自己的师兄在一起了,他便只默默喜欢着。   “千灵冢秘境五百年一开,听说里面天材地宝满山遍地,就连空气中的灵气都很浓,堪比极品灵矿脉逸散出来的灵气,即便是什么宝物都得不到,单单在里面待上一阵子,修炼速度都能一日千里呢。如果二师兄和小师妹也能来就好了,错过这一次机会的话下一次想来就很困难了。”   “他们两个怎么了?”瑞和问。只看见两个师弟时他就猜测苏小荷那边出了问题,不然的话如此盛事,白渊当不会错过。   宋临云抿嘴不语,陈寒越对苏小荷就只有师兄妹之情,根本不尴尬也不忌讳,直接将前因后果说了:“大师兄这几年没回来,不知道咱们峰头发生的事情,小师妹人缘好,这两年时常有人上山来找小师妹,各个都丰神俊朗,气质出众,周身的灵韵宝光怎么压都压不住,我猜测他们修为都不低。”他掰着手指头数,“一个说是壁瀚仙宗的弟子,叫做金宇,说是以前承过小师妹的恩惠,特地上门来道谢。一个则是遍身妖气的妖修,说小师妹救过他的命,他要报恩。听说还有两个,当时我正巧不在,是四师弟说的。对了!还有戒训堂的道霖师叔,有人看见他抱着小师妹,虽小师妹说是因为她受伤了被道霖师叔碰上搭把手,可二师兄好像还是不高兴,两人吵架了。”   “三师兄。”宋临云轻声说,“这里人多,就别说得太仔细了。”   “哦哦,那我一会儿再说。”陈寒越挠挠头。“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小师妹又离家出走了,二师兄去追了,所以他们两个没能来,真是太可惜了。”   瑞和抬手:“我大概知道了,等一下再说吧,秘境到了。”   长老的八宝葫芦行走得非常稳当,把入口空间撕裂形成的凌冽罡风与涡旋被阻挡在防御灵器之外,将众位弟子稳稳地送进秘境。   落地之后瑞和与长老们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两个师弟独自探险了。   依靠原身上辈子的探险记忆,瑞和先带着师弟们去采摘珍稀的灵植,带着他们小心谨慎地历练。千灵冢中宝物众多,危险也不少,灵植附近一般都有伴生灵兽守护着。有瑞和护法,陈寒越与宋临云可以放心去猎杀伴生兽,也不必担心会丢掉性命。   一路采摘一路猎杀,他们三人来到了靠近原身上辈子殒命的地方,一处布下禁制封印的嵌套秘境。   “这地方怎么这么安静?是有什么厉害的灵物吗?”陈寒越跃跃欲试,刚才他杀了七只三四级修为逼近人类筑基期的灵兽,大有收获,此时战意汹涌,就想继续打下去。   “大师兄,我觉得不对劲。”宋临云轻声说。   “那里有一个山洞。”陈寒越指着不远处说。   瑞和假装不知内情,探查一番后道:“这个山洞似乎不一般,外面有幻阵,你们且等一等,我给长老传信。”带着他们退后,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此次带队的有三个化神期长老,在历练过程中,他们带着弟子陆续分开,此时都在不同地方呢。只有修为最高的顾长老离得近且目前有空,就说会立刻赶过来查看,其他两个长老说料理完手头的事情就会过来集合,这让瑞和稍微放下心。   “好像有人来了。”宋临云就要走出去。   “等一下。”瑞和拉住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你怎么知道就是我们宗门自己人?”   宋临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意了,羞愧地低下头:“还好有大师兄提醒,不然的话我该酿下大祸了。”也是这一路太顺利了,让他忘记千灵冢里面不止他们万剑仙宗的人,也会有其他觅宝之人。   来的人数量不少,瑞和小心地控制着神识去探。如果他猜测没错的话,来人就是苏小荷与其追求者一行,里面的虎妖王之子南焰与壁瀚仙宗的弟子金宇,修为都在元婴期,如果不注意的话他的神识可能会被发现截取。   这一趟,顺利地探知到来人果然是苏小荷他们,其中就有他的二师弟白渊。   他将神识撤回来,没有被发现,这让他对自己神识的判断有了更准确的认知:他的神识在南焰与金宇的神识水平之上。   这可真是一件好事。   掐诀布下一个结界后,瑞和对陈寒越他们说:“暂时都别动,看看来的是谁,等一下长老他们便能到了。”   陈寒越二人连连点头,下意识地放缓呼吸,就怕招祸。   很快,来人步入他们眼帘,宋临云第一眼看见了被拥簇在中间的苏小荷,眼睛微瞪:“是小师妹!”   陈寒越则看见了白渊:“是二师兄!”   来人里白渊与苏小荷都是熟人,初次之外还有同宗门其他峰的一个弟子郑海、妖修南焰、壁瀚仙宗弟子金宇以及魔修烈谮。   “齐了。”瑞和心中冷笑,苏小荷真是命格强大,没了聂乘风还有一个白渊,在瑞和退出之后,苏小荷的人生与上辈子相比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可她竟然还能走出与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路。   除了白渊取代了聂乘风的位置,其他人竟然一个不落,都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在此处,让人感慨命运的同时,也让瑞和生出一丝毛骨悚然。 第621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上辈子在原身的强力督导之下,苏小荷进千灵冢的时候已经是练气七层,此时她只是练气五层。   原身有一个合体期的父亲,家族以前也是修仙望族,虽然没落了但仍有不少积蓄,那些积蓄都被父亲留下来给儿子做修仙资源了。原身与苏小荷谈恋爱,当然不吝妆点心上人,什么好丹药好法器好灵器,苏小荷用得上的都给置办,就怕苏小荷遇上危险修为不够被人欺负。   看过原身记忆的瑞和知道原身对苏小荷付出了多少,那不止是一个大师兄对小师妹的责任,还有一个男人对自己心上人的呵护。   这辈子,白渊自然也是很喜欢苏小荷的,但说句现实的话,以白渊的出身与修为水平,能给苏小荷的远远比不上原身。   但现在瑞和从头到脚打量苏小荷,见她浑身上下都装备着法器,发簪耳坠项链法衣,鞋子上还追着辟火珠,全都价值不菲,不是白渊以及普通凡人家族庶女出身的苏小荷能够置办的。   “大师兄,我们不出去吗?”宋临云着急地问。   “等一下吧,白渊和小荷身边有其他朋友,也许他们有别的要紧事,先看看再说吧。”瑞和垂眸掩下冷意,他倒是要看看,苏小荷这一次会怎么做。   如上辈子一样,他们果然发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山洞,并为了打开山洞的禁制而尝试各种法子。   “这是一个嵌套秘境,我只在书上看到过。”同样来自万剑仙宗的郑海激动地说。不过他弄了许久都弄不出个名堂,只好悻悻然地歇下在苏小荷面前卖弄的念头。   烈谮也研究不出来,更别提妖修南焰了。到最后只有金宇信心满满去探查,出来后说:“这个秘境有灵,你们且等一等,待我让它显形。”   在场只苏小荷修为最低,她对封印阵法也毫无了解,就站在一边耐心等着。见二师兄白渊站在一边没说话,她抿抿唇,轻声喊:“二师兄。”   白渊此时的心情跟原身上辈子差不多,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对苏小荷的感情,他不放心苏小荷与其他人一起在千灵冢中探险。与其离开后心中牵挂,不如当自己是聋子是瞎子,等千灵冢关闭将人弹出去,他再离开便是。   心中再怎么想,听小师妹柔柔地喊他,他还是觉得心头一颤,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涌上来,让他喉咙发梗。   “二师兄。”苏小荷见他不应答,就又喊了一声。   白渊叹了一口气:“我在。”   苏小荷这才笑了:“二师兄终于肯理我了。”她靠近了去揽白渊的胳膊,亲近地说,“我就知道,二师兄不会生小荷的气的。”   如此亲密的动作,白渊却没有感觉到如往日一样的欢喜,他只感觉到身旁几个男子都在往他身上插眼刀子。   他生出了想要抽出胳膊的念头,这念头一起,他就觉得心酸。   这何其讽刺?自己与小荷是师兄妹,又早已定情,明明自己才是小荷的正经情侣,他们凭什么对自己横眉冷竖?插入别人的感情,还如此理直气壮吗?   但更让白渊难过的是师妹小荷的态度,她说,这些男子与她只是朋友,希望他能够大方一点,不要将她拘束在条条框框里,她虽与他定情,但也有交朋友的自由。   这话多伤他的心啊?他也没有不让她交朋友,可也要看交的是什么朋友?他们都将她当做一个可以追求的女人,而不是一个相交的好友,这样的朋友,他怎么可能放心?更别提里面还有一个魔修,魔修烈谮的名声多骇人?   自古正邪不两立,即便再有交情,不倒戈相向就已经足够容情,看在大义的份上也该疏远啊!再说了,上回大师兄还说与魔修烈谮曾在魔海大战几个回合,两人已然结下仇怨,小师妹跟魔修烈谮来往根本不合适。要是被宗门知道了,小师妹的名声就坏了,还有可能会受罚。   那些道理,白渊是掰碎了与小师妹解释,但小师妹却完全不听,说烈谮没有伤害过她,还救过她,她不能忘恩负义,不能伤对方的心。   这件事还只是其中之一,小师妹与其他男性友人不设防的来往态度,才是让白渊最难受的。他一个大男人,竟弄得像一个善妒的妇人,他每天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太挑剔了。   短短几年间,白渊就觉得心力交瘁。   “小荷。”白渊轻声说,“等回去之后,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我觉得你和我,都需要再考虑考虑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苏小荷听到这话大受打击:“二师兄,你还是不信我,你不信任我……”   “不是,我不是不信任你——”   “禁制开了!”壁瀚仙宗金宇高声道。   白渊转头看去,就看见原本平平无奇的山洞口发消失了,一层一层的涡旋从洞口的位置旋转开来,视线落在上面让人产生一种灵魂被吸入的眩晕感。他心中一凛,赶紧运转灵气守住灵台,见苏小荷面露迷茫,立刻为她输入一道清心诀:“小师妹,别看!”   “那个山洞果然不简单。”远处的结界里,陈寒越面露激动,“大师兄,我们真的不过去吗?那里面一定有机遇。”   瑞和止住修炼狂魔三师弟:“你耐心一点,等长老他们到了再打算也不迟,我看二师弟与那几个人都不是很熟悉的样子,我们等在暗处,如果一会儿二师弟和师妹有困难我们还能施以援手。”   “可是——”   “那个黑袍修士,是魔修烈谮,我曾与他在魔海有过一战。”   “魔修?”陈寒越与宋临云大惊,“二师兄和师妹怎么会跟魔修在一起?”   “所以我才说我们先等一等,不要轻举妄动。”   陈寒越他们觉得有道理,便按捺下来。   很快,事情就如上辈子那样发展。   “你、你们是什么意思?”白渊忍不住退后两步。   “什么意思?金宇哥,你这是——”苏小荷无措地看看白渊,又看向金宇,眼中满是茫然与疑惑,“什么祭、祭品啊?”   金宇柔声说:“这个嵌套秘境很有可能是这个千灵冢最珍贵的地方,这个秘境已经生出灵智,如果不满足它的要求,我们是没办法进入秘境的。”   “进不去就别去了。”苏小荷急急地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是说好了只是进来见见世面吗?既然这个秘境这么诡异,为了安全我们还是不去了,如何能听它要什么就给它什么?这可是一条命啊!”她看向同宗门的另一个师兄郑海,“郑师兄,你说是吧?”   她想啊,郑师兄与她和二师兄都是同一宗门的弟子,郑师兄一定会赞同她的话的。   郑海却摇头,余光瞥向白渊,眼底有恶意划过:“千灵冢五百年才开一次,每次只开放十五天,偌大秘境这万年来根本无法被探查完全,这个嵌套秘境从来没有消息流出,想来我们是第一批遇到它的人。相逢即是有缘,里面的宝物必定与我等有缘,错过这一次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可是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宝物?”苏小荷忙说,“秘境生灵我信,可我不信它会要祭品,活人血肉做祭品多残酷,它竟然还要剑修,这不行的。”   郑海却与其他几个情敌对了对眼神,几人迅速交换了意见,达成了统一。   白渊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下意识拔剑出鞘,防备地看着他们。   “二师兄你干什么?”苏小荷吓一跳,阻止他,“二师兄你不要冲动。”   白渊戒备地看着郑海他们:“我不瞎不聋,更加没有冲动,小荷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一道白光却突然划过,白渊惨叫一声,苏小荷也发出惊呼。原来是妖修南焰已经迅速出手,以碾压的修为将白渊轻松拿下。   “成大事不拘小节,既然你已经有了觉悟,那就安心地去吧,以后我会帮你照顾好小荷的。”南焰勾起嘴角,“你本就配不上她,只有做祭品打开秘境之门的价值。”   “小白你在干什么?快放开我二师兄啊!”   金宇上前来抱住苏小荷,不让她捣乱:“小荷你乖,等秘境打开拿到宝物,我们一定会将最好的留给你的。”   “放开我,放开我!”   “小荷不要闹了。”郑海也走过来,轻声对苏小荷说,“你不是说你二师兄一直管着你很烦吗?以后他就不会再烦你了。”   “不、不……”   “小荷,白渊他配不上你,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为你打开秘境入口,你就别阻拦了好吗?我不想伤害你。”   苏小荷似乎大受打击,身体软软地要倒,被郑海扶住了。“二师兄!”苏小荷凄婉地看着白渊,“二师兄!”   没有再说别的话。   白渊见她如此表现,登时心如死灰。如果是小师妹遇到生命危险,哪怕螳臂当车,他都会全力一搏,眼泪与悲伤,在生与死面前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小荷的眼泪,在平时会让他怜惜,让他心软,可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心都凉了。 第622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为了自救,白渊想要挣扎逃脱,但不知道那妖修对他使了什么法子,他浑身的经脉都被封住了,也根本动弹不得。   钳制住他的南焰冷笑:“别白做无用功了,我这就先废了你的丹田!”说着将右手臂兽化,现出锋利的虎爪。魔修烈谮开口阻止:“你这莽夫,这样一来岂不是浪费了,还是让我来吧。”他伸出右手,掌心开始凝聚黑色的风漩,看起来十分危险。   “掏丹田,我最拿手了。”他边说着边往白渊那边走。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瑞和不能再束手旁观,身侧两个师弟已经义愤填膺到呼吸加重,他撤掉结界:“跟我上!不能让二师弟被献祭。”   南焰正不耐烦地等烈谮过来,忽然一道凌厉的剑气凭空打来,让他感觉到了危险。南焰立刻飞身躲开,原地被劈开一片深坑,土石纷飞。他恼怒地转头看去,想要看是谁要攻击他。但刚转头,又一道剑芒扑面而来,他愤怒地甩出本名法器虎鞭去抵挡。   虎鞭与剑气缠绕在一起,空间震荡,发出金戈铿锵之声。周围的泥沙土石被震得四处飞扬,哗啦啦地落一地。   等泥沙落地视野恢复清明,南焰看见前方站着的是一个身材高挑挺拔的青年男子,手上举着一把剑,很明显刚才偷袭他的剑气就是这个剑修发出来的。   “你是谁!”南焰怒叱,又一道鞭子甩过去。   瑞和不与他废话,欺身向前,一剑一剑地挥出去,与妖修打了起来。一个金丹修士,一个元婴妖修,打得天地变色。   “是他。”从瑞和出现,魔修烈谮一直站在一边看好戏,他最喜欢看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自相残杀,什么道义?什么正派?在利益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但慢慢的,他认出了瑞和就是那个在魔海给他带来不少麻烦的剑修。那熟悉的剑气似乎勾起旧伤,他觉得旧伤还在隐隐作痛,那该死的剑修!   “来得好。”烈谮撸着袖子就要上去,南焰余光看见了怒喝:“别过来!我要自己摁死他!”   烈谮才不听他的话,自顾自地加入战局。南焰生气了,觉得烈谮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恼怒地甩了一鞭子到烈谮身上,若不是烈谮躲得快,那一鞭子打中的话他的左手一定会被搅断。   “疯子!”烈谮飞身后退,气得连色铁青,到底不敢再插手。   “二师兄你没事吧?”白渊被南焰丢开后被陈寒越接住,他看着陈寒越既惊又喜又怕,“三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不止我,还有大师兄和四师弟呢。”陈寒越将白渊带着急急后退数十米,直到退至安全区才停下来。   另一边,宋临云拿剑指着郑海,怒意翻涌,“放开小师妹!快放开她!”   突然出现师兄弟三人组让郑海大吃一惊,随后心虚不已。他胆敢逼白渊去死,不过是看苏小荷好糊弄,以后不怕被宗门追责,现在白渊的师兄弟都出现了,难保自己刚才的所言所行都被听见看见了。   他动了杀心,抱着苏小荷速速后退数尺。   “你别过来!”   从瑞和他们出现,苏小荷就面露惊喜,见郑海要带她走,她忙求道:“郑师兄你快放了我,我的师兄都来了,我们有话好好说,都是误会。”   郑海又喜欢她又恼她此时没有眼色,敷衍了一句:“你不懂。”抬手将还要说什么的苏小荷打晕了。   他将苏小荷放在地上,见距离拉开了便拔出长剑,一剑挥下使了一招长虹贯日,剑气汹汹地往宋临云而去。   郑海与宋临云一样都是筑基期,不过他是筑基大圆满,仅差半步即是金丹,才筑基每两年的宋临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在喜欢的人面前,宋临云不想退,他硬拦下那道剑气,被震得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咳咳!”他咳嗽两口血,挣扎着爬起来。   远处,白渊着急地对陈寒越说:“快让四师弟回来,他们都不是善茬!”又担忧地看着瑞和的方向,“大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一直都在,一会儿再说!”陈寒越揽着白渊跳上飞剑,“我们走!”御剑飞向宋临云那边将其提起来,三人飞离战场,往长老他们来的方向而去。   “大师兄怎么办?”白渊急急地问,“还有小荷!”   宋临云也不想走,陈寒越比较冷静:“大师兄说了,让我们救了二师兄后立刻就走,我们留下帮不了什么忙。至于师妹,我觉得她不会有危险,有危险的应该是你,二师兄。”   白渊沉默了。   “我看到长老的葫芦船了!”陈寒越精神一振,催动飞剑飞得更快。   另一边,瑞和与南焰已经打了二十几个来回,虽越打越起劲,但瑞和还是不敢托大,如果不是南焰性子古怪,烈谮他们也加入战局的话自己毫无胜算。见陈寒越的飞剑剑光远去,毫不恋战立刻撤退。   “我讨厌剑修!”南焰气恼地将兽化的爪子变回双手形态,凑在嘴边舔了舔伤口上的伤。伤口刚愈合就再次裂开,很明显是剑气遗留让伤口无法痊愈,他的眉心拧在一起,眼带戾气看着瑞和远去的方向,“他是谁?”   郑海沉着脸:“他是小荷的大师兄聂乘风,金丹修为就能与你五五开,是流剑峰的天才弟子,若无意外会是流剑峰下一任峰主。你放他离开,以后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妖修睨了他一眼:“应该是你会有数不尽的麻烦吧,我又不是你们万剑仙宗的弟子。”   郑海的脸更黑了,眉眼布满焦躁烦闷,对刚才没有帮忙的金宇抱怨道:“刚才你怎么没有支援?如果你出手,他们一定逃不掉的!”   “小荷?”金宇正将苏小荷抱起来,见她还晕着便摸摸她的脸。听郑海埋怨他,他淡笑道:“你们是同一宗门的弟子,内里怎么闹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可是外人,可不好意思插手。”   “可是提议将白渊做祭品的人是你!”   金宇斜了他一眼:“好似你没有同意一样。”   “你!”   烈谮看得好笑,幸灾乐祸地说:“这不还有一个剑修吗,有什么可吵的。”   郑海大惊失色:“你又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一只虎爪就抓透了他的丹田。   郑海惨叫一声,被瑞和撩拨出一肚子火的南焰现在对剑修极其厌恶,冷笑着就将郑海丢进了禁制里。   秘境之灵像生命体一样张开涡旋状的嘴巴,将郑海吞了进去。   “你们壁瀚仙宗自称是隐世门派,行事也够猖狂的嘛。”烈谮嘲讽道。   “你闭嘴吧,若不是看在小荷的面子上,我早就杀了你了。”金宇蔑视地扫了他一眼,“弱肉强食,自古如是,你该庆幸你不是剑修。”   “即便我是剑修,你能奈我何?”烈谮仰头看向秘境入口处,“喂你看,入口是不是快开了?”   金宇将苏小荷抱起来,抬头看去点头:“还差一点吧,你看,郑海还活着。我看过类似的秘境之灵介绍,这类秘境之灵如果要吞噬祭品,必定是要将祭品的身体与神魂一同吸收的,等郑海死得干干净净,洞口自然就能打开了。”   没有人说要去追白渊他们,在意消息泄露出去的人大概只有郑海了,毕竟郑海还需要回宗门,需要名声。但现在郑海已死,他们一个是混迹四海的妖修,一个是与正统仙门对立的魔修,一个是隐世宗门的弟子,没有哪一个在意万剑仙宗,即便是得罪了又如何?   面前这个即将打开的嵌套秘境之门,才是他们在意的东西,连脾气火爆的南焰都耐下性子等待。   “喂,把小荷给我,我来抱她。”南焰走过去,伸手要将苏小荷从金宇手中抢过来。   这时候金宇也没心思跟他抢,手一松就让苏小荷到了南焰的怀里。南焰掐掐苏小荷的脸蛋,刚想亲一口就被烈谮拦住。   “干嘛?”南焰横眉冷竖。   烈谮笑嘻嘻的:“小荷正晕着,你这不是趁人之危吗?可别外表像人,骨子里还是野兽的做派,你这副模样,小荷永远都只会当你是一只小老虎哦,小白——”   南焰怒了:“烈谮!你是不是想死!”   秘境入口的禁制里,郑海忍受着身体与魂魄被啃噬的痛苦,不甘心地伸手探向外头,听着那些情敌斗嘴的声音,看着意中人躺在其中一人的怀里,他心中的怨恨与悲愤不停翻涌,让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恐怖的怨毒。   “二师兄……啊!”苏小荷悠悠醒来,下意识看向秘境入口,就这样对上郑海怨恨的目光,吓得一个哆嗦,惊叫出声。   “小荷你醒啦?”烈谮笑嘻嘻地,“别担心,你的二师兄没事,等一下那个山洞就能打开了,到时候你多捡几样好东西,以后分一两样给你二师兄,他肯定不会生你的气的。”   “二师兄没事?那、那个人是郑师兄?”苏小荷被郑海的模样吓到,竟然没有认出来他。听烈谮这么说,她怯怯地再看过去,果然那个人是郑师兄!   天啊!这噩梦怎么停不下来?她翻着白眼,又要晕过去了。 第623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小荷,你可别再晕了,秘境入口快打开了。”南焰在苏小荷额头画了一个清心咒,让她保持清醒。   苏小荷不敢看洞口那边郑海地惨状与怨毒的目光,她看着在场的朋友们,声音颤抖:“你、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那是郑师兄啊。”短短的小半个时辰时间里,苏小荷的心像在九霄之上来回滑动过,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日常相处的熟人就这样失去性命,尤其还是朋友与朋友自相残杀。   “好了小荷,你不要总是妇人之仁。”烈谮收起笑脸,“你既然踏上了修仙这条路,就该知道有些时候一些手段是无法避免的,修仙资源就那些,有人得到了,有人就得不到,有些资源放在高处,想要拿到的话就得搭梯子,有的人会是走梯子的那一个,而有些,注定只能成为梯子,这就是修仙界的残酷之处。”他用欣赏的眼光看着郑海的惨状,漫不经心地说,“有一天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魔海另一边的魔界看一看,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今天你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毛毛雨,根本不值得一提。”   “……”苏小荷脸色苍白,好半晌才说,“我、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南焰翻了个白眼:“我只跟你是朋友,谁跟他们是朋友。”   “我也是这个意思。”烈谮双手抱胸,“若不是小荷你,我才不跟他们同行,只有你才是最特殊的,若是以后遇到需要献祭妖修,特别是虎妖的情景,我一定毫不留情地把这只小老虎丢进去。”   “你!”   “有人来了。”突然,金宇看着虚空道。   “难道是白渊他们又回来了?”南焰被烈谮撩拨得正火气上涌,“真是不怕死,这一次我要他们有来无回。”   “区区虎妖,你想要谁有来无回!”   一道浑厚男声从空中传来,空气随着声音发生波动,一个穿着万剑仙宗道袍的老者从空中跳出来,一柄长剑威武斩下,直逼南焰。   恢弘剑气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压朝着南焰劈来,南焰在那一刻竟然被压得动弹不得,如果不是血脉里强悍的野兽力量在最后一刻沸腾,帮助他从恐怖的威压中逃脱出来,往旁边一跃,那剑气必定将他劈成两半。   饶是最后时机他躲开了去,还是被剑气劈到一点,左边胳膊齐根断,血流如注。   “壁瀚仙宗的小崽子,一个魔修,一个虎妖。”来人就是接到讯息过来的万剑仙宗顾长老,他是此番带宗门弟子过来历练的领队,本身是化神巅峰修为,对上一个元婴两个金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往嵌套秘境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刚才乘风师侄将大概情况说了一遍,现在那个地方有一团不成人形的东西,苏小荷还在,那么那个祭品应该就是郑海师侄了。   万剑仙宗的亲传弟子,在这个地方成了投喂秘境之灵的祭品,死得不干不净,不光不彩。哪怕那个弟子德行不端也有宗门规矩来处置,轮不到几个外人多手多脚。   在场这几个人,全都有罪。   顾长老喝了一声,举起长剑挽剑花:“都拿命来吧!”说着冲了上去。   顾长老刚出场,多余的话没说两句就开打,烈谮他们毫无准备,却也只能应战。顾长老一打三还很有余力,苏小荷吓得花容失色,连连躲避飞溅的沙石,还要抽空喊:“师叔,师叔!别打了!别打了!他们是我的朋友,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   顾长老没有搭理她,继续攻击,很快烈谮他们就溃不成军。他们三人本来就没什么什么默契,更别说互相帮忙互为保障,别挖坑拉人就很不错了。一会儿工夫,三人就被打得埋头鼠窜,根本不用商量,南焰就决定逃走。他抓住两息喘息的时间化为原型,两米长的老虎在某个闪躲瞬间凭空出现,然后激发血脉潜力,后腿一蹬前腿一扑。   缩地成寸,南焰在瞬息之间跑到千里之外。   金宇见状不妙,抛出逃命灵器护住自己,也找到机会遁走了。他本就是壁瀚仙宗这一代的杰出弟子之一,出来历练身上带足了师尊长辈们给的护身法器,打不过还逃得过。   于是最后只剩下被顾长老集中火力攻击的魔修烈谮。顾长老虽对三人一齐动手,但攻击时肯定有所侧重,那侧重的对象自然就是魔修烈谮了。烈谮被打得毫无喘息之地,心中愤愤然。怎么剑修一个比一个不好惹,果然魔界的长辈在他来之前叮嘱他,不要招惹魔海另一头的剑修是有道理的,他们就是一群恐怖的家伙,越级打丝毫不怵,还越打越凶,要是等级压制,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久之后,烈谮就被顾长老擒获了,用捆仙绳束缚住丢进了袖里乾坤。顾长老甩袖子,转头看向被丢下的苏小荷。苏小荷还是第一次直面这样恐怖的战斗,当真是风云变色,宝光闪烁,让人睁不开眼睛。刚才大师兄与小白的战斗就已经很让她害怕了,没想到这位穿着宗门长老服饰的师叔更是厉害,她修为不够,只能勉强支起一道防护结界护住自己,结界早就被战斗的罡风扫到破碎了,苏小荷直接面对化神期修士与元婴魔修的战斗威压,早就被压得七窍流血,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这难道就是流剑峰叶明师弟的弟子?”顾长老面露不喜,“与魔道混在一起,竟没明辨正邪的眼力,哼!”抬手顺便将苏小荷也收进袖里乾坤之中。   他给其他人传信,然后自己去探查嵌套秘境的入口,郑海的身体神魂已经被彻底吸收了,入口也如约打开。   “还真的是嵌套秘境。”顾长老摇头,“秘境生灵,少有这般狠戾的,这秘境之灵以活人身魂为食,秘境一定不简单。”他摸摸胡子,“千灵冢千灵冢,千灵冢开放也有上万年数十次了,倒还未曾听过有人说在千灵冢里看见墓地,难道这个嵌套秘境后面就是千灵冢名字的来由,也就是核心?”他摇头,这个说法也不严谨,若是其他人遇到此机缘,不一定会外泄。   “顾师兄!”   顾长老回头,见带队的其他长老已经领着弟子抵达了,稍微放下心:“仲师弟你们来了?”视线落在瑞和他们身上,眼神柔和了一点,“乘风啊,这次你和你的师弟做得好,友爱同门师弟,不畏强势,不堕咱们万剑仙宗的英名。”   “白渊是我的嫡传师弟,也是寒越与临云的嫡传师兄,白渊有难,我们自然义不容辞。”瑞和拱手,问,“不知我的师妹苏小荷现在在何处?此番白渊遇险,虽不是她的本意,但也与她跟魔修妖修等外人相交有关联,师妹多次私自离开宗门,不尊宗门规矩,回去之后我一定禀告师尊予以严惩。”   陈寒越他们站在瑞和身后,跟着他一起行礼,白渊露出着急的神色,却不敢催促。   顾长老叹气:“你师妹在我袖中,喏,你们自己带着也行。”袖子一甩,苏小荷就落在了地上。   白渊上前去将其背起来,瑞和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对顾长老道谢。   仲长老提议:“我们先进此嵌套秘境看看吧,我有预感里面有好东西,如果能有所收获,此行就大丰收了。”仲长老还挺激动的,他相信别的宗门绝对无法跟他们万剑仙宗一样进来这么多人,这一次千灵冢打开,他们万剑仙宗一定收获最多。   顾长老也没心思对苏小荷多做评述,反正对方的师尊还在呢,弟子不好自有师尊料理,于是点头应好:“我先进去看看是否有危险,你们且等一等。”   很快顾长老就回来了,说里面是一个剑冢,语气激动:“你们都进去,看能不能挑到合适的剑!”   瑞和已经有本命剑四海了,对剑没什么需求,但身为剑修嘛,对剑都有一种喜爱与向往,他也想看看剑冢的情况。   踏进这个上辈子原身以血肉与神魂献祭才打开的地方,瑞和心中还有一些感慨。踏进入口之后,空气就发生了变化,与外面连呼吸一口气都流动着浓郁灵气不同,这里面非常昏暗,气氛压抑,竖起耳朵听去还能听见鬼哭狼嚎般的风声,氛围很是压抑沉闷。   数不清的剑斜插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在黑暗中有些剑泛着宝光,根据剑的类型有白蓝红橙等颜色地宝光,远远看去很是引人注目。   进来的弟子们兴奋地寻找契合自己的剑,最先拔剑的是一个女弟子,她轻轻地触碰一柄剑,那柄剑上的锈迹就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褪去,露出雪白如白练的剑身。长剑微微颤动,女弟子轻轻一拔就将剑拔了起来。她的脸上是激动的红晕:“它、它在回应我!我感觉到它也喜欢我!”   长剑的剑身有流光一闪而过,然后变得平凡,但谁都看出来这把剑的不凡。   有一个弟子成功找到契合的剑,其他弟子更像打了鸡血一样不知疲倦地寻找自己命中地那把剑。   一个剑修选本命剑,那可比找道侣还要重要。   “白渊寒越临云,你们三个也去找吧。”瑞和对师弟们说道。 第624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陈寒越与宋临云迫不及待地跑远了,只有白渊还欲言又止:“大师兄……”   “师妹给我吧。”瑞和从白渊背上接过苏小荷,“快去吧,别耽误了,如果这一次也跟往年一样的话,再过十天千灵冢就要关闭了,你们要抓紧时间。师妹我会看着的,你也筑基了,这一次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剑,对你未来增益无数,你该心里有数,专心一点!”   面对瑞和严厉的训诫,白渊惭愧地躬身行礼:“是大师兄,我这便去了。”   瑞和也没有继续背着苏小荷,只随意地将她放在某个空地上,为她布下一个护身结界。   “这里竟然是一个剑冢。”瑞和环视着看不见尽头的秘境,“既是剑冢,怎么会要吞噬剑修才愿意打开?”可是秘境之灵再也没有再出现,不然的话瑞和还能问上一问。   五之后,除了白渊,陈寒越与宋临云都找到了契合的剑,两人都很高兴。其实万剑仙宗也有剑冢的,陨落的前辈都葬在后山,他们的剑就葬在隔壁剑冢,但那些剑大多数需要经过成百上千年才会归于混沌,重新择主。每个弟子在筑基之后,都能得到资格进三次剑冢,如果三次都找不到合适的剑,也没有被剑选择,就只能再往外找剑了。   这片秘境的范围甚至比万剑仙宗的剑冢还要广阔,里面的剑不计其数,真是让剑修们流连忘返。   瑞和没有重新找剑,只是一一去感知每一柄剑上残留的剑意,从中得到不少感悟。   在这个过程中,苏小荷早就醒来了,但瑞和也没心情搭理她,为了不让她再次乱跑,还封了她的修为,收缴了她的储物袋。这种严厉的手段让苏小荷很委屈,可在她醒来之后,白渊就不再接近她,别人更加不想靠近她。   与魔修交好这件事,就足够让她声名尽毁了。那魔修烈谮还在顾长老的袖里乾坤里呢,等回了宗门将魔修处置时,肯定会溯源清算,到时候苏小荷与其交好一事说不得还会传遍宗门,到时候苏小荷就真的“名扬宗门”了。   再是单纯的人也该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了,苏小荷如何会有心情去找剑?每天闷闷不乐地自己坐着,用幽幽的视线看着白渊。白渊被看得似有针芒在背,却还是不想跟她说话。她昏迷的时候,他还担心着她,可等她醒来,他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无法让自己将那件事忘记。   如果不是大师兄与三师弟四师弟他们及时赶到伸出援手,现在身死道消的人就该是他了。   被太多思绪纷扰着,白渊找剑的时候就有一些心不在焉,最后一无所获。   之后的日子,瑞和仍到外面历练一番,得到不少灵植灵兽。他准备得充分,带来大量保存灵植与灵兽尸体的玉匣子。收获品将储物袋堆叠得满满当当,未来二十年的修仙资源就这样准备好了,瑞和很满意这一次行动。   时间飞快,十五天期限到,千灵冢按时将他们吐了出去。   瑞和有些惋惜时间太短,但如此好的机缘,能遇上就是万幸,人该知足才是,这样一想他就心态平和了。   “这番探险顺利安全结束,计划之内的弟子无减员,我们这便回宗门吧。”顾长老召出八宝葫芦将弟子们一揣,稳当地往宗门的方向飞去。   瑞和也出来历练好几年了,手头积攒了不少东西,有些东西到宗门兑换贡献点后再兑换宗门内的物品比在外头卖拍卖行更实惠,再加上苏小荷的事情,他便决定一起跟着回去。   他不知道上辈子苏小荷是怎么解释原身死亡一事的,但以他的估计,大概苏小荷是不会说在千灵冢里遇到过原身的。   这辈子,苏小荷别想全身而退。   千灵冢探险历练回来的弟子,受到了宗门的亲自接见与鼓励。   论功行赏之后,自然就是算账了,闭关的叶明真人收到宗门的传信提前出关,听苏小荷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之后,他长叹一口气:“小荷素来乖巧……”他看向白渊,“是师傅错了,之前还与你说,让你让一让小荷,她还年轻不懂事,如今看来,这年轻不懂事才最伤人,竟险些让你丢了命。”   白渊眼眶一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能够对他这段时间的心情感同身受,那真是天天都在千年寒潭深处浸泡,心口拔凉拔凉的。无疑,他还是喜欢着小师妹的,手把手带了十来年的小师妹,从小团子一样可爱的少女变成如今钟灵毓秀的小仙子,小师妹的每一次成长都有自己的影子,感情早就深刻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想要一剑割断谈何容易?   “师傅。”白渊到底还是出声求情,“小师妹也是被蒙蔽了,还请师傅从轻处罚。”   叶明真人也疼爱苏小荷,见苦主都求情了,沉吟片刻就要说出处罚结果,瑞和却开口打断。   “师傅,还请听弟子一言。”   白渊对苏小荷有养成的深厚感情,叶明真人对苏小荷也有一种滤镜,瑞和却没有。   “乘风,你有什么看法?”   大殿里站着的都是同门师兄弟,除了白渊他们几个嫡传弟子还有二十来个记名弟子。苏小荷闯的祸不小,为了告诫其他弟子,瑞和这个大师兄做主将其他弟子也都喊了过来,此时济济站了一堂,目光都朝他看过来。   瑞和拱手:“师尊,我却觉得这一次一定要严惩师妹。”   白渊脸色一变,跪着的苏小荷也惊诧地瞪大眼,随后露出受伤的模样,她咬了咬唇:“大师兄,我知道大师兄一贯不喜欢我,可我一直将大师兄视为我学习的榜样,对大师兄也从来毕恭毕敬不敢懈怠,大师兄你、你为何……”   叶明真人眼睛闪了闪:“乘风,你的意思是?”   “师尊,弟子想问师妹两个问题。”   “你问。”   “师妹。”瑞和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小荷,“二师弟说你是被蒙蔽了,难道你不知道你交好的朋友里有一个人是魔修烈谮吗?”   “……”苏小荷犹豫着摇头,“我、他说他是天刀门的弟子,姓柳。”   “难道我没有跟你说过,你交好的柳师兄其实是魔修烈谮,他送你的玉珏乃是魔界独有的天魔石,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难道半个字都没有听进耳朵里吗?”   叶明真人皱眉:“乘风,你早就知道她与魔修相处?”   “回禀师傅,当初师妹曾经独自下山前往魔海,当时我正在魔海历练,收到二师弟的传信后便去找师妹。找到师妹的时候,我发现她所处的院子有残留的魔气,巧合的是,那魔气很熟悉,是我曾交手过的魔修烈谮。师妹手上还拿着天魔石制成的玉珏。师妹还不愿意相信,我还拿出留影石给师妹做对比,师妹当时的脸色也证实了,与她接触过的所谓柳师兄就是魔修烈谮。那时候我便告诫过师妹,在我抵达之前刚离开的人是魔修烈谮,杀人如麻,让她谨慎一些,以后带着戒心与陌生人交往。弟子不知道,在那之后师妹竟然还跟魔修烈谮有来往。”   听完瑞和说的话,叶明真人问苏小荷:“你大师兄所说的是否属实?你可认?”   “可是,可是柳师兄待我很好,亲如兄长,实在不像是传闻中的魔头。”苏小荷还要辩解。   “他对你好,你就失去了判断能力吗?你但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但凡将宗门规定放在心上,就该去查证!”瑞和喝道,“就是因为你不辨是非,又不听劝告,这才险些酿成大祸!”   瑞和知道,只说苏小荷在白渊险些被杀这件事中不作为,是无法将她彻底钉死的。她才练气五层,她才入门十年,她是柔弱的小师妹,她无法抵抗其他人……这些通通都是理由,都是可以脱身的借口。   只有与魔修勾连,与魔修交好才是板上钉钉的大罪!   “师尊,师妹天真单纯,二师弟这件事不是出于她的本意,但也是因她而起。不算这一次,之前她就已经偷偷跑下山好几次了,听说每一次都是二师弟出去找。之前师妹跑到魔海去,以练气四层的修为擅自到魔海历练,那不是历练是找死。即便在魔海区域,她也会因为与二师弟起口角而再次出走,让二师弟跟无头苍蝇一样胡乱寻找,这般不知轻重,当时弟子就曾经提议过,说要罚一次师妹让她知错,但二师弟心软……”   瑞和看向白渊,视线凌厉,“此番也是因为师妹独自下山,与所谓友人一同出行,若不是二师弟担心她不离左右,怎么会遇到这种祸事?如果不是我与三师弟四师弟正好在附近,被献祭肉身神魂的人就会是二师弟了。二师弟现在还替师妹求情,说实话我不敢苟同。白渊,你是不是不死上那么一回,就真的得不到教训?”   白渊的脸白了,嘴唇动了动,捏紧拳头到底没有再说话。   “师尊,师妹既然已经拜师入门,就得遵守宗门的规矩,这一次如果不严惩,日后其他弟子效仿又该如何是好?其他峰也会嘲笑我们流剑峰的,请师尊三思!”   叶明真人叹气,他也知道事已至此,不拿出一个严厉的态度出来,实在无法服众,流剑峰在宗门也会抬不起头。他如果严惩了,外人才没有话好说。   “这样吧,就罚小荷到戒训堂领二十鞭,再罚到思过崖面壁思过……思过二十年吧!” 第625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叶明真人的话一出,满堂皆静。叶明真人收徒以来,从未发出过如此严厉的惩处,弟子若是犯错,要么罚照料灵植园,要么罚打扫升天阶,总之都是流剑峰内部的惩罚,从未动用过流剑峰外面的手段。   戒训堂,那是掌管着整个宗门规矩风气的部门,做错事的弟子如果被送进戒训堂,抽鞭子是最典型的惩罚。别看似乎只是鞭子,戒训堂的鞭子并不一般,能同时对身体与神魂起作用,据说受刑之人会深刻地体会到抽筋拔骨的苦楚,自此再不敢犯错。   且不止是身体与神魂的痛苦,被送到戒训堂,就证明犯的错太大了,大到需要戒训堂出面惩处,以儆效尤。   认真算起来,苏小荷还是自从叶明真人收徒弟以来第一个被处以戒训堂惩罚的弟子。   “师尊!”苏小荷再单纯也知道戒训堂是什么地方,她认识戒训堂的一个师叔,知道戒训堂的鞭子是什么样一种存在,大惊后立刻求情,“师尊,我不要啊师尊,二十鞭太多了,二十年也太长了,师尊还请宽宏啊师尊!”   人生有多少二十年呢?虽然踏上修仙之路后,寿命会延迟很多,但二十年的面壁思过期还是让苏小荷如坠冰窟,无法接受。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叶明真人也觉得心软,但他还是摆摆手:“乘风,你领她过去吧。”说完甩袖离开了。   宋临云于心不忍:“大师兄,这惩罚也太、太——”   瑞和冷冷地看他一眼:“若不是看在她还年少的份上,单就她险些害同门嫡亲师兄死亡却不知悔改这事,我就该奏请师尊将她逐出师门了,如今不过二十鞭与二十年禁足,在你看来竟都比不上宗门戒律之威严,与你二师兄一条命吗?”   “……”宋临云后退两步,低头不说话了。   瑞和环视一周,从嫡传弟子看到记名弟子,神色肃穆:“小荷的事情,你们都要引以为戒,如若犯错,戒训堂的鞭子与思过崖都不是摆设,都听清楚了吗?”   众位弟子拱手弯腰领训:“谨遵大师兄教诲。”   瑞和看向苏小荷。   “小荷,你呢?”   苏小荷目光含怨眼睫挂泪,一看就是还不认错。   “你说我一贯不喜欢你,这话我是绝对不认的,但你要说我喜欢你这个师妹,我也无法承认。小荷,作为嫡传师姐无法给下面的记名师弟师妹做榜样,作为师妹却将多年细心呵护你的嫡传师兄置于险境,你要我这个大师兄,如何能对你另眼相看?”瑞和冷淡地看着她,“在你埋怨我对你严厉的时候,也该反省反省自己是不是有错在先。还有你,白渊,师妹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也有错,你错在溺爱太过,错在步步放纵!你肯定不是第一天知道师妹与魔修烈谮来往了,对不对?”   白渊脸色苍白,没有反驳。   “方才我在师尊面前没有将这件事说开,就是为你留一份颜面,可这事你也有错,你认可不认?”   “白渊,认。”白渊深深低下头。   “好,既如此,一会儿你也一道去戒训堂领二十鞭。”   “谨遵大师兄教诲。”   瑞和背着手:“我也会同你一样领二十鞭。”   “大师兄!”白渊猛地抬头,一边地陈寒越与宋临云也面露惊异。   “大师兄——”   “我是你们的大师兄,没有保护好教导好你们,所以我也有错。”瑞和抬手阻止他们的话,“我主意已决,你们不用再说了,行了,也别浪费时间了,这便过去吧。”   苏小荷此人有一点邪性,周围的人大多都对她都有好感,若不是自己步步紧逼,叶明真人不一定会做出这等惩处。即便下令严惩了苏小荷,对他这个大徒弟不一定没有想法,再看在场的其他弟子,欲言又止不赞同的人不在少数。   踏上修仙路的弟子,少有心志不坚的,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还因对苏小荷的好感而觉得惩罚太重,可见苏小荷的天道之女光环多重。   瑞和做出这个决定,就是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让其他人心服口服。   他这个大师兄被牵连到也挨了二十鞭,她这个罪魁祸首挨二十鞭还算多吗?   这话一出,在场的弟子们许多人面露动容,一些男弟子看着瑞和略带埋怨责怪的视线也消失了。   他提着苏小荷去了戒训堂,让她结结实实地领了二十鞭。行刑的人正好是对苏小荷有好感的道霖师叔,听了瑞和的转述,他都不太愿意相信。   “此事是我的师尊叶明真人亲自下达的处罚令,至于事情真伪,师叔可以找顾长老与仲长老等前辈打听,现在还请快些行刑吧,行刑过后,师侄还得送师妹去思过崖。”   道霖师叔叹气:“那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会是小荷。罢了。”他抬手,手心出现一条鞭子,“既是叶明师兄的命令,我自然遵循。”   二十鞭下去,苏小荷已经人事不省,后背都被鲜血染透了苏小荷抗了五鞭就晕过去了,中途醒过来,又疼晕过去。   道霖师叔很是不忍,但他能进戒训堂,自然就有自己一套坚守的原则,毫不徇私。   打完之后他还给了瑞和一瓶药,说是吃下后能缓解神魂的痛楚。   “她、到底是你的师妹,你对她严厉些无可厚非,但该软的也得软。”   面对道霖师叔的委婉劝诫,瑞和只点点头谢过,然后示意白渊过来,自己也脱掉外袍。   “还有我与二师弟白渊两人的刑罚,两人各二十鞭,还请师叔顺手也行刑了吧。”   道霖师叔先是诧异:“这也是你们师尊的意思?”   瑞和看着他:“是我的意思,师妹有错,我们做师兄的也有教管不力的责任。”   道霖明白了,眼中浮现出赞赏:“你们两人不愧是做师兄的,既然这样,我就如你们的意。”   打完之后,道霖师叔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对苏小荷的怜惜就淡去很多。他想:这样严于律己不推卸责任的师兄,教导出来的也该是有责任有担当的师妹。小荷平时天真可爱,单纯无垢,可怎么会做出与魔修私交甚笃、险些害死嫡传师兄这样没有分寸的的事情?   到底是谁的错?   “看来是我道心还不够稳固。”道霖师叔看着白渊趔趄跟上瑞和的背影,似有所悟。不久之后,道霖师叔闭关了,十年后心境大增,这是后话了。   流剑峰叶明真人的洞府,他听完小童儿的话良久未有言语。   小童感叹道:“大师兄果然是大师兄,那可是戒训堂的二十鞭呐。”眼中满是敬仰与佩服。   叶明真人心中有所触动,忽然惊觉自己刚才竟然在对大徒弟有所不满。   为什么不满呢?不满大徒弟逼着自己严惩小徒弟吗?可是小荷的确做错了,自己这个师尊本来就该严厉处罚她的……   叶明真人心志坚定,本就是合体期的修士了,心境稳固,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心神动荡。   见他面色严肃,小童被吓到了。   “你下去吧。”   独自坐在室内,叶明真人严肃地端坐着,开始梳理自己对徒弟苏小荷的感情。一旦有所怀疑,叶明真人就发现了不对劲。细细回想,当初小荷分明是不符合他的收徒标准的,原先他打算再收一个小徒弟做关门弟子,最好是男徒弟,日后小徒弟与几个师兄也方便相处。   为什么最后选择了小荷呢?   第一眼看见小荷,他就觉得心软,想要收她为徒细心呵护,觉得那就是他想要的关门弟子。   那一刻的心动与赞赏,现在回想起来竟然充满着违和感。   叶明真人深吸一口气,开始检查自己的神魂,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他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没有任何人对他的神魂做手脚,收小荷为徒似乎真的只是自己灵光一闪。但叶明真人这样修炼到合体期的修士,对自身气机的感知非同一般,哪怕找不到原因,他仍觉得有问题。   瑞和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出手按下苏小荷还能有这样的好效果,此时他正将苏小荷扛出戒训堂,见宋临云与陈寒越已经等在外头,便对他们二人说:“刚得了本命剑,不抓紧时间与本命剑培养默契,在这里干什么?”又对赶上来的白渊说:“你的心绪不稳,去朴宕山静修几年吧,不然的话会生心魔的。”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没事吧?还有师妹……”陈寒越关心地问,“戒训堂的鞭子很痛的。”   “还行,你们且去练剑吧,听我的话。”   “是,大师兄。”陈寒越见瑞和与白渊只是面色差一点,稍微放心一些,看了看晕着的苏小荷一眼,才拉着宋临云走。   “大师兄,我——”白渊神色复杂,瑞和冷声道:“现在就去!”   “是,大师兄。”白渊深吸一口气,从宽袖里拿出一块玉佩,“烦请大师兄帮我把这玉佩还给小师妹,以后、以后我们就只是师兄妹了。”他缓缓地将玉佩递到瑞和手中,深深地看了苏小荷很久很久,这才转身离开。 第626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玉佩入手温热,材质是凡人间的暖玉,上辈子这块玉佩在原身手上。玉佩是苏小荷从凡间的家带来的,有两块,是她姨娘的嫁妆之一,苏小荷与原身定情后,就将其中一块给了聂乘风。   这辈子,白渊拿到了这枚玉佩。   瑞和将玉佩收起来,扛着苏小荷召出飞剑跳上去,飞了一炷香时间才到思过崖。   思过崖是整个宗门里灵气最稀薄的地方,终年寒冬,想要抵御严寒就得运转灵力,但这里的环境又不利于修炼,吃穿用度每个月会有专人送一次,专属山洞“独门独户”,连找个人说话都没有,很是磨炼人。   征得守山长老同意后,瑞和找了一个山洞将苏小荷放下,又将从苏小荷洞府里带来的被褥等日用品拿出来。   见苏小荷脸色苍白还未清醒,瑞和摇摇头,喂了她吃下疗伤的丹药,又给她渡过去一点灵气。   “唔。”苏小荷悠悠转醒,迷茫地看着瑞和,下一刻就被从身体与灵魂深处传来的痛苦冲得面庞扭曲,发出难受的呻吟声。   “这是二师弟托我还给你的玉佩。”瑞和将玉佩放在石桌上,然后站起来,“接下来你就得自己在思过崖待着了,我希望你真的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二十年后再见吧。”   苏小荷痛得神智模糊,伸手拉住了他的袍角。她扯得那样紧,扯都扯不出来,瑞和神色不动,手指一划袍角裂开,毫不留情地离开山洞。   在他离开之后,山洞洞口有禁制的光从边缘处开始向中心流动,最后禁制成型,闪光三息后归于虚无。看起来似乎洞口什么都没有,但只要苏小荷想要出去,禁制就会浮现将她拦住,只有每个月来送补给的人手持令牌才能将东西送进来。想要禁制彻底解除,那就得二十年后的今日了。   “我不要、放我……放我出去……”苏小荷从小就没有吃过苦头,虽是个庶女,但生活在大家族里,样貌出色性格亲人,吃穿用度从来不差,更加没有受过苦。   她甚至运气好到在郊外救了一个散修,那个散修说她有灵根,为了报答她亲自送她来万剑仙宗拜师。如此绝顶好的运气在到了万剑仙宗之后也继续发挥着作用,让她一眼就被叶明真人看中收为弟子。拜师后头上是四个师兄,师兄们对她都很照顾,手把手地教她引气,带她修炼。她曾经听其他峰头的弟子说过的弟子间争夺资源的事情,但那些龌龊事她一件都没有遇见过。   哪怕她偷偷下山,微末修为三脚猫功夫,竟也从来没有遇到危险,还交到不少朋友。她还很有桃花运,许多男修都对她表达了好感,其中不乏出色之辈。她虽自认是一个忠贞的女人,全心全意只爱二师兄,但身为一个女人被许多出色的男修追求,总是有一些虚荣心的。   可是她这么优秀,便是享受一些虚荣又怎么了?难道这就是大逆不道吗?   苏小荷从未想过自己会遭受这种苦楚,她又难过又难受,哭得满脸都是泪,哭着哭着又晕了过去。   瑞和在离开之前,与守思过崖的弟子打过招呼,希望能经常照看一下苏小荷的山洞。   “有什么异常可以与我联系。”瑞和留下礼物,这才离开。   不这么做不行,苏小荷的气运有一些邪门,即便她被关在思过崖里,瑞和也不觉得这二十年她就能安安分分。   “我总觉得苏小荷的运势有点不太正常。”瑞和跟系统460说,“我在现代也看过一些,觉得她有一点像那种玛丽苏女主。你知道什么是玛丽苏吗?就是很多出色的男子都会喜欢她,不管遇上什么她都会逢凶化吉,好的东西不用她去争取,就会主动落到她的头上。”   第一次接触这种,还是第一个任务世界晚年养老时,姐姐的孙女来看望他时给他念书,就念过这种。第一次听,他还觉得这种类型的很没有逻辑呢。当时外甥孙女还说了:“现在都流行这种啦,一个女孩受尽万千宠爱真的太让人羡慕了,代入一下自己简直美得冒泡泡。”   系统460一板一眼地说:“每个世界虽然都是虚拟的,但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律,这个世界是修真世界,天道为尊,所以存在天道之子的说法。”   “天道之子?”瑞和品味着这四个字,找了个更容易理解的词,“你是说气运之子?也就是说存在会让天道钟爱、偏心的人?”   “宿主真聪明,就是这个意思,其实每个世界都会有这种人存在,有时候宿主就能遇到。”   瑞和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说来,苏小荷的确挺符合气运之女的名头的,天生单灵根,万里无一的极品灵根了,亲和力也很强,叶明真人挑徒弟的标准那么高,这些年也只收了四个嫡传弟子,苏小荷资质虽好,但心性并不坚韧,叶明真人却还是一眼看中了她,之后也时常照拂。就算我有聂乘风的记忆,对苏小荷有些许偏见,对着她那张脸真的很难说不。”瑞和有时候还会反省是不是自己太苛刻了。   “那这二十年,思过崖一定会有变故。”   当然了,瑞和也不可能为了盯紧思过崖苏小荷的情况就不顾自己修炼了。不管苏小荷那边有什么变故,只要不伤害到宗门与师门以及他的利益,瑞和也是管不着的。他没有忘记原身的委托任务,那便是往那更高更远地境界去,总有一天,他要踏破虚空,飞升成仙的。   苏小荷受罚后,瑞和没有急着闭关修炼,而是先将师门的事情处理好。叶明真人已经是合体期修士,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师门的杂务有管事的在打理,弟子们的修行也有宗门内各种课程各种授课长老在费心,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这个大师兄偶尔上心过问的。   经过苏小荷那件事,瑞和在众位师弟师妹心目中的威严更进一层,师弟师妹们一个个更加信服他,全都很乖巧听话,不认真修行的、惹祸的,接受批评惩罚时都不敢多说半个字。   “那我这便去闭关了,要是有要紧的事情就给我的洞府发飞鹤。”瑞和看着师弟师妹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师兄放心。”   等瑞和离开,一个记名弟子松了一口气:“我怎么觉得大师兄的气势比以前强太多了。”   另一人瞪他:“这不是废话么?大师兄现在可是金丹修为!当年可是三十岁就结丹了,在宗门天才榜上能排上前五!”   “大师兄真厉害,虽然不是单灵根,但以双灵根能有今天的成就,真是让我等敬佩仰慕。”   “这修炼啊不止是看灵根的,有些人是单灵根又怎么样?心术不正现在不也只能在思过崖——”   “咳咳。”   几个记名弟子噤声,低头给走过来的白渊行礼:“给二师兄请安。”   白渊淡淡点头,没说什么越了过去。   见白渊走远,才有一个弟子轻声说:“二师兄也蛮惨的。”   “嘘,你莫不是疯了,还敢说?快别说了,咱们去修炼吧,不然等大师兄闭关出来考核我们,见我们没什么进益一定会生气的。”   “行行行,那我们走吧,我正好在学飞絮扬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们指点我一下……”   白渊慢慢走着,走到了苏小荷原先的洞府。洞府的禁制是他帮忙弄的,根本拦不住他,白渊在洞府里看了一圈,离开时将洞府加固了一番,又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大师兄说让二师兄去闭关,二师兄怎么还不去呢?”陈寒越嘀咕。   宋临云动作一顿:“大概,还放心不下吧。”   师兄弟俩现在正在试剑台练剑,两人都从千灵冢得到了契合的剑,这阵子一直在试剑台练剑。   “有什么放心不下?难道二师兄还放不下师妹?”陈寒越拧紧眉心,“我觉得大师兄说得挺对的,师妹应该得到一次教训,二师兄这一次是真的差点就被掏丹田然后送去做祭品了,我现在一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还觉得心跳得极快呢!那个郑海,据说一丝神魂都找不来!大师兄但凡慢一步,二师兄就会跟郑海一样的下场,真是吓死人了。”   “……”宋临云停下动作,“可是那么多年的感情,我也、也……”   陈寒越摇头:“师妹的心不定,其实我早就看过好几次她与其他男修举止亲密了,若是我喜欢一个女修,她与我定情后还与其他男修过于亲近,我一定忍不了,也不知道二师兄是怎么忍的。你说呢师弟?”   师弟宋临云有些心虚,他以前也是那个恋慕小师妹的人之一啊。   陈寒越是个直脑筋,还真的看不出宋临云也喜欢小师妹,他感慨几句“情爱不可取,阻碍长生大道”,就继续练剑了,留下宋临云神思不属。 第627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苏小荷受罚,万剑仙宗里不少男修都有些失落。但随着苏小荷的所作所为被传开,众人到底还是对她改变了观感。戒训堂为了警戒众位弟子,还搞了一次训诫大会,让弟子们聆讯宗规,日后规行矩步。   没有苏小荷在跟前辩解,离开她天道之女光环的影响,那些倾慕她的男修慢慢地清醒过来。宋临云也是一样,他仍然喜欢着小师妹,但对小师妹的人品与德行有了质疑,那份纯粹的喜爱便开始发生变化。   时间又温柔又残酷,它可以抹平受伤之人心中的伤疤,也能慢慢削弱一份感情。数年后,白渊终于沉淀下来,修为有所进益,宋临云再次回想起小师妹时,也不再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瑞和结束一阶段的闭关出来考察几个师弟的情况,心中满意又欣慰,看来隔开苏小荷是有效的,只要离她远远的,天道之女的光环就无法施展作用。   思过崖是万剑仙宗专门用来惩戒弟子的地方,除了专管人员,平时不准人探视。有的人在面壁思过的时间里磨砺心境,专心修炼,出来时修为更上一层,有的人自怨自艾自苦,一事无成不说,封闭的环境让心性都受了影响。   苏小荷无疑不是前者,她根本受不住思过崖的清苦,每天都以泪洗面。后来倒是没有哭了,但她本就缺乏耐心与恒心,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需要有人带着她管束着她,她才静得下心去修炼一小段时间。现在没有人哄着她劝着她,她又满肚子委屈心酸,如何能有心情修炼呢?   期间,叶明真人神识扫过来几次,每一次都对自己当年的选择产生怀疑。他想起了大徒弟乘风第一次见小徒弟就对小徒弟说教那件事,如今想来还是乘风的眼光比自己好,当初就看出小荷心性不佳。自己这个师尊,竟然看走了眼。   慢慢的,叶明真人心中对小徒弟的滤镜就消失了,不再关注思过崖,再次沉下心闭关。   十年过去,苏小荷竟然只升了一大阶,从练气五层升为练气六层,以她单灵根的绝顶资质来说,即便是思过崖灵气环境太过贫瘠,也不应该只有这点进益,可见她是多么怠慢修行。   这一天,一个黑色的影子来到思过崖,避开守山弟子摸进了苏小荷思过的山洞。   十年过去,苏小荷的样貌没发生什么变化,在原先柔弱清纯的气质上,添加了两分情愁抑郁。   来人是妖修南焰,当年他被顾长老一剑斩断左臂,顾长老那一剑襄挟着的化神期巅峰的剑意,他花了十年都无法彻底驱除沾上伤口上的剑气,这也导致了即使他拥有着妖族强悍的血脉力量也无法断肢重生。   南焰并不是自己修炼化形的,而是他父亲临死前将一身妖力与内丹传给了他,直接让他从兽态化为人形,一举拥有人修的元婴修为。但合体期妖修的内丹与妖力,并不是他现在就能承受的,那股力量被封印在他体内,他平时无法动用。失去一条手臂,让南焰恨极了顾长老。   他结束闭关后出来,有一些挂念苏小荷。他与苏小荷的相识,来源于一场美救英雄,当时他被其他妖修追杀,逃难时慌不择路躲进万剑仙宗,是小荷救了他。少女拂开藤蔓探头进来的那一刻,阳光从她背后一起探照进来,将她照得恍若九天玄女,美丽得让他不由得屏住呼吸。   后来,是小荷为他治疗伤口,也是小荷为他遮掩妖气,还送他离开万剑仙宗。   小荷是那么的善良单纯又柔弱,也不知道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念自己。   抱着这种想法,南焰遮掩妖气悄悄地潜入万剑仙宗,费了心思打听才知道原来苏小荷被关在思过崖,惩戒期是二十年。掐指一算,这不是已经关了十年了吗?南焰心中升腾起一股怒火,迫不及待就潜入思过崖,想要见苏小荷一面。   见到南焰的时候,苏小荷以为自己在做梦。   “小白!”第一次见到南焰时,南焰是一只白老虎的形态,苏小荷便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小白。南焰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但见苏小荷喜欢,他也不好意思说她。时隔十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南焰只有感慨。   “小荷,我来找你了,你还好吗?”   两人隔着山洞口地结界对望着,就像牛郎与织女隔着银河,两人眼中都有热意。苏小荷的眼泪滑落,当年她身边繁花锦簇,这十年却形单影只地被关在这里,说不委屈不难过那是假话,她无时无刻不在伤怀。   十年后,却只有南焰找到这里,对她问出一句真心的问候,真是让她感动极了。   她伸出手:“小白,小白……”   哭得南焰心都要碎了。   两人隔着结界互诉衷肠。   “小白,我还好,我过得还好……你的左手?你的左手怎么了?”   “断了而已,以后会长回来的。”南焰恨恨地说,“我以为你是万剑仙宗的弟子,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还有你那个二师兄在,肯定也会保护你,结果你竟然被关在这里,他们竟然这么对你!”   苏小荷哭得更凶了:“我、我已经被关了十年了,连一个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有时候我都以为自己快要发疯了,还好你来了,还好你来了……”   “我救你出去!”南焰义愤之下化出兽爪抓向结界。   “不——”苏小荷来不及阻止,结界发出白色的光,将南焰的爪子震了回去。   “这是什么结界,竟然如此厉害。”南焰看着被灼伤的爪子皱紧眉头,“我对结界不甚了解,这可如何是好。”   苏小荷见他没事放下心来,苦笑着说:“这里是思过崖,不管修为多高的人,只要犯错被关到这里来都逃不出去的。”   南焰不信邪,继续尝试。   “算了算了。”苏小荷哀婉地说,“能见你一面我便已经很高兴了,你不要为我再伤了自己,你还是快走吧,不要被人发现了。”   “不会的,我来的这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人,他们也发现不了我。”南焰不愿意放弃,“你在里面也一齐发力吧,我们一道对着这个地方攻击,内外夹击应该就能有用了。我会带你走的,这里的人对你不好,以后我们离开这里,一起到外面过自由逍遥的日子。”   苏小荷听得心神荡漾,她被关了这十年,真是做梦也想逃出去。自由二字于她而言是现阶段最向往的存在,一听她就眼前发亮。   “好!”   思过崖某个地方,闭着眼睛的守山长老睁开眼睛,鹰隼般的视线看向洞府外面。   “有妖气,竟有妖敢对思过崖的结界动手!”洞穴里白光一闪,端坐着地长老已经瞬移了出去。   瑞和是在当天下午才知道南焰擅闯思过崖的事情的。   “师妹没事吧?”   来报信的陈寒越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大师兄,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南焰的胆子实在太大了,在外面怎么猖狂就算了,来到万剑仙宗竟然也不知道收敛,任意妄为。在万剑仙宗里,只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当上长老一职,享长老供奉。各位长老们如同定海神针一样支撑着整个宗门的尊严与秩序,是最不能招惹的存在。   上一次,南焰能在顾长老手中逃脱并不只是因为他本事高,还因为顾长老将主要战力放在魔修烈谮身上。那一次逃脱,实属运气好,这一次南焰就没那么容易逃开了。   守山长老察觉到妖气之后,立刻通过守山大阵确定位置,瞬移到了苏小荷面壁的山洞之前,将南焰堵了个正着。在万剑仙宗的地盘上,南焰想要逃走那是在做梦,在一番激烈地抵抗之后,南焰最终被擒获。   “他名为南焰,原形为虎妖。”瑞和来到思过崖后指认了南焰的身份,“十数年前,他与我的师妹相交,此番过来,大概是为了探望师妹吧。”   守山长老才不管南焰是什么妖,敢到思过崖撒野,那就是打他的脸。他给南焰下了血脉禁锢术,让南焰变回原形再也用不了一丝法力。   “此事我会禀告宗主,让宗主定夺。”守山长老对瑞和说,“我到的时候,你的师妹正与这妖修协力破坏结界,这也是一桩罪,我罚你的师妹苏小荷延长思过时间十年,你可有异议?”   瑞和拱手行礼:“弟子无异议,谢长老教诲,弟子会劝诫师妹以后潜心思过,不要再生妄念。”   就这样,苏小荷被南焰给坑了,没能离开思过崖就算了,“越狱未遂”还增加了刑期。   去到苏小荷的洞口前,瑞和见到了坐在洞口垂泪的苏小荷。看到瑞和,苏小荷的第一反应是求助,“大师兄!大师兄你帮帮我,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我帮不了你,罚你思过是师尊的命令,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苏小荷竟觉得有一些害怕,下意识摇头不想听,她直觉这个坏消息不是她愿意承受的。 第628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刚关禁闭时,要问苏小荷最怨恨的是谁,她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大师兄。在她看来,大师兄简直铁石心肠,明明师尊都要从轻处罚她了,若不是大师兄冷言冷语让师尊下不来台,她肯定不用受这么多苦。   从她忍受不住宗门枯燥的生活总是喜欢偷跑下山就可以看出来,她是一个不受拘束向往自由的女孩。她喜欢繁荣,喜欢热闹,内心深处也有一种隐蔽的虚荣感:她喜欢男子们追求她簇拥在她身边的感觉,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修真界最出色的女人。   对精神世界需求旺盛的苏小荷,在这冷冰冰冷清清的思过崖,真是度日如年,每一天都过得生不如死。   所以她才会在看到南焰时那么激动欣喜,她以为自己能逃出去了!   现在南焰被抓了,关禁闭十年来大师兄第一次来看她,她本能地抛却怨恨去求救,可大师兄却说有一个坏消息,这让她的心沉入谷底。   见她抗拒,瑞和仍然说了出来:“长老说了,你有不服管教之心,给你增加十年思过期。”   苏小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眼泪从她湿漉漉的杏眼里滑落:“为什么?这不公平!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干。”   “你干了什么,长老看得清清楚楚。”瑞和虚虚摸着洞口的结界,“这结界就是长老的眼睛,若是南焰是一厢情愿,长老不会这么罚你。你确定你什么都没有干?”   “……”苏小荷软软地坐回地上,只觉得未来的日子暗无天日,同时后悔自己听了南焰的话,与他配合一同破坏结界。结果结界没能破开,南焰被突然出现的长老抓走,她竟然也要增加十年禁闭期!   “之后的二十年,你还是沉下心思过吧,我看你的修为没什么进展,这里虽然灵气稀薄,但只要发奋修炼还是能有所进益的,你不要虚度了光阴。”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想要出去……”苏小荷喃喃道。   瑞和摇头:“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说完就要走。   “大师兄,南焰会怎么样?”   在瑞和离开之前,身后传来苏小荷的声音。   “我也不清楚,要看宗主的处置。”瑞和也觉得这事荒唐得很。万剑仙宗是有护山大阵存在的,禁制森严,非本派弟子人员无法进入,也不知道南焰是怎么进来的,听说现在守卫护山大阵的长老正在筛查大阵的薄弱点。不过如果他知道几十年前南焰刚化形被追杀那一会儿,被追得慌不择路还能安全进入万剑仙宗,然后正正好被苏小荷捡到救助,就该感慨苏小荷天道之女的光环了。天道偏爱,什么都可能发生,也就没有什么逻辑可言了。   苏小荷不知道瑞和心中所想,只咬唇求情:“南焰他、他也是为了我,他并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大师兄可不可以帮他说说话求求情?”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瑞和连头都没回,“当年他是怎么对白渊的,又是怎么对我的?在顾长老手下他逃过一命,那是他运气好。这一次他再次侵犯宗门威严,你让我给他求情?看来这十年禁闭还没把你关明白。”   “大师兄!”   瑞和却已经御剑离去。   苏小荷颓然倒地,心灰意冷的同时,心中怨念丛生。   关于南焰的处置很快下来了,灵修界其实也挺复杂的,除了正统人类修士的宗门之外,还有妖修组成的联盟,名字就叫做万妖盟,南焰其实是上一届万妖盟盟主的儿子。上届万妖盟盟主死于内斗,南焰被追杀,如果现在送南焰回万妖盟,万剑仙宗自然能得一批好处。   但宗主考虑之后,还是放弃了。   万妖盟内乱,整个灵修界都在看笑话。实话实说,前任盟主在位期间,与其他宗门的关系都不错,也严格管束门下弟子,大幅度地减少了人修与妖修之间的矛盾。前任盟主死后,万妖盟陷入混乱,几个大妖打了几十年还未能决出胜负,万妖盟现在分裂成好几个势力,大妖们各自为政,政策管理都不一样,与人修的摩擦日益加剧。   宗主是看不惯现在的万妖盟的,让南焰去换好处,他觉得对万剑仙宗的名声有所损耗,会被其他宗门笑话。   看在前任盟主的面子上,宗主决定拘禁南焰于思过崖,时间为两百年。   “为何不一剑结果了他?就像当初对付魔修烈谮一样多好,拘禁两百年有什么用。”陈寒越听到结果不是很满意。魔修烈谮被带回宗门后,就被斩杀于戒训堂,当时他亲自去看,只觉得大快人心。   “宗主也有自己的考量。”瑞和能理解宗主的顾忌,南焰有一个好爹,犯错还得到父亲遗泽庇佑。不过拘禁于思过崖两百年,看似不伤筋动骨,对骄傲肆意的南焰来说一定不好受。且思过崖灵气匮乏终年寒冰,南焰原形是虎妖,那里的气候对他不友好,修炼环境也极为恶劣。现在南焰是元婴期又如何?两百年过去,瑞和有信心自己的修为会超过南焰。   “师妹的事情要告诉二师兄吗?”宋临云问。   “不用特地告诉他,等他闭关出来该知道就会知道的。”   三年后,白渊才出关,终于晋到筑基中期。让瑞和感到欣慰的是,这一次他的眼神终于彻底沉淀下来了。   “走出来了?”   “是。”白渊淡淡地笑,眼中的阴霾与沉郁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大师兄,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这都是你自己的努力。”瑞和拍拍他的肩膀,“有些人只能陪伴你走一小段路,离别是修仙路上最常见的场景,我们越走越远,就会与越多的人事物告别,也许有一天,我们师兄弟也会分别,但那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我们会在更广阔的天地重逢。等到那个时候你再回头看,当时困扰你的似乎天都要塌下来的事情,其实也不过如此。”   白渊重重点头:“谢大师兄教诲,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又过了五年,瑞和修炼到金丹大圆满,为了找到结婴的契机,再次下山历练。结婴花了瑞和足足十年时间,这十年他也没有返回宗门。   结婴成功后,瑞和拥有了两千年的寿命,只要在这两千年里化神成功,他就能再多三千寿命。修仙之路,就是这么一步一坎,明晃晃的长生果实摆在眼前,让人跨过一阶又一阶挑战,永不停止脚步。   在外面又历练了十多年后,瑞和收到宗门传来的消息,说是苏小荷失踪了。早就从思过崖离开的苏小荷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某一天离开了宗门,还是杂役弟子见她许久没有从洞府里出来,这才报到了宋临云那里。   “大概是下山历练了。”瑞和对此很淡定,“也不用费心思去找她,她既然选择下山,就该做好充足的准备。”   宋临云叹气:“她也没跟我们说一声。”   说什么?苏小荷从来都是这样,想下山就下山,想出门就出门,只有担心她的人才会追着她的屁股后面跑。现在谁会去追她呢?白渊到北地历练去了,魔修烈谮死了几十年了,南焰还在思过崖,壁瀚仙宗那个金宇消失无踪几十年了……   都是成年人了,总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修仙界里哪怕是亲缘都极为单薄,父母子女都不一定朝夕相处,谁能一直无怨无悔地追着她跑呢?   “好在她也已经筑基了。”瑞和说,“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只管报给师尊知晓就成。”   叶明真人听到消息也没说什么,宋临云站在峰顶看着浮在脚下的白云,长叹一口气然后御剑离去。   再次听到苏小荷的消息,是在三十多年后,这个时候瑞和已经是化神期了,在宗门享受到长老的待遇。这三十年间,魔海进一步松动,发生了一件震惊灵修界的大事。魔界发生了第一次大规模渡海行动,由合体期魔修带路,引上万魔修渡海,魔海千里之外的城池一夜之间变为废墟。紧接着以魔海为起点,就近的凡人城镇以及最近的修仙门派都被血洗,到处死气遍布,方圆万里无鸡鸣犬吠之声。   灵修界的宗门们联合在一起清剿魔修,但他们行踪不定,很难围剿。想要根治,就得封闭魔海封印。但两界分离的上古禁术早就失传,魔海禁制没有人能够出手修补。缺口在,魔修就会源源不断地过来。为此,各大宗门决定派遣弟子到魔海轮番驻守,期限为十年。瑞和请命过去驻守,就在那里看到了苏小荷。   看见苏小荷之前,瑞和正在海滩上坐着吹海风,有弟子来报说,散修盟的一个长老送物资过来了,想要见他。瑞和过去一看,就看见苏小荷站在那个长老身后,一身清冷淡漠的气质。   她抬头看过来,虽掩盖得非常好,瑞和还是能看出她眼中深藏的怨恨。 第629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聂长老,久仰大名,果真闻名不如见面,真是一表人才!”散修盟的长老很客气,站起来与瑞和拱手行礼。   “庄长老太过客气了,招待不周还望见谅。”两人见过礼,瑞和看向庄长老身后,“不知道为何我师妹苏小荷会与庄长老在一道,其中难道有什么渊源?”   庄长老哈哈大笑,爽朗地说:“原来菲菲真的是聂长老的师妹,她与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怎么相信呢。正好盟主让我过来送东西,我便带着她一道过来了,菲菲啊,哦不,应该唤你小荷了,既然聂长老是你师兄,你还不过来见礼?”   苏小荷穿着散修盟的服饰,面若冰霜,与数十年前天真浪漫的模样截然不同。她冷冰冰的走过来,冷冰冰地行礼,再冷冰冰地喊人:“师妹小荷,见过大师兄。“起来吧,不用这么客气。”   苏小荷抬头,眼神空洞冷漠,瑞和有所猜测,但见庄长老在场,到底没有问出来。他唤来两个女弟子:“带你们苏师姐下去休息吧。”   等苏小荷木头人一样被领走,瑞和才问:“庄长老,万剑仙宗与散修盟的关系一贯和睦,不说亲如一家,也是求仙问道之路上有过数次精诚合作的好伙伴了,我与庄长老您也是一见如故,既如此有什么话,还请庄长老与我直说吧。”   庄长老手一挥,在厅堂里布了个结界,叹气道:“那我就直说了,前阵子我们盟内一批精英弟子扫荡了一个邪修巢穴,那邪修囚禁了一批女修,用阴阳采补之术提升修为。令师妹……就在被解救出来的女修之中。”   “……”瑞和眉心微皱,完全想不到苏小荷竟然会遇到那种事情。   “那批女修,有宗门的就各自回宗门去了,有的就被带回我们散修盟。从其他女修口中我们得知,令师妹在那邪修身边已经呆了一年了,平日最是受宠爱,咳咳。”庄长老也不想说得太详细,“她与照顾她的侍女说,她来自万剑仙宗,想要让我们散修盟送她回去,正好我要来魔海,盟主便让我接她一道过来给聂长老你看看。好在她真的是你的师妹,聂长老便将她带回去吧。”   “谢谢庄长老和散修盟的帮助。”瑞和郑重与之道谢,“以后若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我聂乘风绝无二话,只是还有一事想要贵盟帮忙,我师妹的遭遇还请不要外传。”   庄长老摆手:“不用如此客气,都是顺手而为。至于保密令师妹的遭遇一事,聂长老尽管放心,保管不会从我们散修盟里传出半个字。”   能够顺利与瑞和拉好关系定下人情,庄长老心情十分好,留下东西后还带着散修盟的人帮忙巡逻了几天,这才离开。   又过了几天,瑞和处理好魔物的事情后才有时间去见苏小荷,此时的苏小荷已经换下了散修盟的衣服,穿上了万剑仙宗的道袍,正歪在塌上看话本。   见瑞和进来,她只稍微坐直了粗粗行了个不成样子的礼,然后继续歪了回去。   瑞和也没有兴趣去挑剔她的礼仪,只跟她说:“十天后宗门会有长老送补给过来,到时候你跟着他们一起回宗门吧。”   “好。”   事情说完,瑞和转身就要走。   “大师兄。”苏小荷喊住他。   “还有什么事?”   苏小荷露出苦笑:“大师兄,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没有,你一日是师尊的弟子,就一日是我的师妹,师门与宗门的颜面我都会保护好的,你不用担心有关你的流言会散播开去,有我在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大师兄这是怪我给师门蒙羞了?”苏小荷双眸含泪,“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被困的时候想尽办法跟师门求救,可全都失败了……大师兄,我多么想你们能来救我,你们为什么不来救我……”   瑞和转头,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你擅自下山没有报备也没有领取宗门任务,就这样失踪了二十多年,你觉得师门可能不顾修行,专门只为寻找你吗?你已经成年了,踏进修仙之路也有几十年了,已经不是五六岁不明白事理的孩童,既然你决定要下山历练,那么你就得为自己的安全负责。”   苏小荷的眼中露出些许怨恨:“我知道是我错了,我早就后悔了,如果我知道我会……我不会这样的,我真的后悔了,可是师门就完全没有错吗?我失踪了那么多年,你们但凡上心一些找找我,也许我、也许我能早一点得救……”   “苏小荷,直到现在你还在推卸责任。”瑞和打断她的话,“不管是师尊门下还是整个宗门,都没有你说的这种规定,大家为何上山拜师入门?为的就是修行,为的就是修炼,其他事情,只能算次要。你知道万剑仙宗有多少弟子吗?每一个峰头每一脉传承,嫡传弟子加起来又有多少个?从来都没有一个嫡传弟子失踪了,整个师门整个宗门放下一切去寻找的规定,即便有人愿意去找,重点也要那个人‘愿意’。苏小荷,当年你也是如此不顾后果顽皮下山,当时有人愿意不顾一切放下所有去找你,只为了将你护在怀里,可是那个人已经被你伤透了心,是你自己将他推走的。现在你对我说师门对不起你,师门对你的遭遇不作为,我只能说人贵在自知。”   “……大师兄这是在说我没有自知之明了。”苏小荷咬唇,“我从来就说不过你,大师兄你总会有一堆大道理,在你面前我从来都是无理取闹的那个人。”   “那是因为理在我这一边,你心有怨怼,此事我会一并禀告于宗门知晓。”瑞和淡淡地说,“对了,这一条宗门规定里有,为了维护宗门利益,戒训堂可以对那些对宗门有不忠之心的弟子行监视之权。这一条我觉得很有道理,毕竟宗门枝繁叶茂,有时候会出现一些蛀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防范于未然是一种必要的手段。师妹,你觉得呢?”   “你!”   瑞和转身离去,苏小荷爬下塌追到门口,目光又怨又怒。   “你别怪我,别怪我。”苏小荷喃喃道,左眼眼底慢慢浮现出一个繁复诡异的红色符纹,诡谲血腥的气息从其中逸散出来。“但凡你跟我说一句半句软话,哄哄我,只需要哄哄我,我也不会这么做的,都是你的错……”   在她的呢喃中,那符纹悄然沉下去,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距离苏小荷居所不远处,瑞和正在问伺候苏小荷的婢女苏小荷这阵子的情况。忽然,他感觉到一股充满魔气,随着修为的增长,他的神识越发厉害了,几乎是瞬息就锁定到魔气的位置。   那是——   苏小荷身上。   瑞和目光一凝,脑中警铃响起。   “苏师姐没有出过门,不过也不喜欢我等靠近。”   侍女并不知道瞬息之间发生的变故,只继续回答刚才瑞和问的问题。   “不过苏师姐好似睡眠不太好,半夜里房间里总是亮着灯,第二天的早膳苏师姐也从来不吃,一直睡到下午才会起来。”   瑞和收回神识,点点头:“好,她心情不太好,这几天你们都离她远一些,只将饭菜送到她房间即可。”   侍女行礼应下:“长老放心,我会交代众人的。”   回到自己的住所后,瑞和将散修盟庄长老之前说的话再过了一遍,听起来是没有破绽的,可被邪修禁锢的苏小荷身上怎么会有魔气?那瞬间出现的力量让他心惊,若是苏小荷身上有那样一股力量,怎么可能会被邪修控制住?   那一刻,瑞和以为自己神识看到的是一个魔修。   再看时,那股气息已经消失不见,面前俨然只是苏小荷,若不是对自己的神识有着绝对的自信,瑞和都该怀疑那一瞬的感知是错觉。   瑞和不敢小看苏小荷“天道之女”的气运,既然感觉到不对劲,他是不可能将苏小荷送回宗门的,肯定要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   接下来的日子,瑞和一直分出神识看着苏小荷。之前是他没有将苏小荷放在心上,现在他上了心,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侍女说,苏小荷半夜总是不睡觉,房间亮着灯,原来是因为每当午夜时分,她就会拿出一个普通的玉瓶倒出一颗黑红色的丹药服下,也许是药效作用,服下后她总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有一晚上苏小荷没有服药,半夜她左眼眼底竟然有符纹浮现。符纹出现的时候,苏小荷周身的气息就发生了变化,感知起来就是一个魔气缠身的魔修。瑞和“看到”苏小荷拿出丹药服下,那丹药效果显著一吃立即见效,符纹隐没下去,苏小荷身上的魔气也消失了。   这让瑞和心中惊疑,怀疑苏小荷如果不是以身豢养魔物,就是她现在已经是一个魔修了!那丹药是用来压制体内魔气的。   “难道苏小荷已经是魔修了?”这个念头一出,瑞和就觉得棘手。 第630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这些年,瑞和杀了不少魔修,也看过许多关于无尽之海对岸魔界的相关介绍。将苏小荷眼中浮现的符纹形状记下来后,瑞和就开始研究那个符纹的代表含义,很快弄清楚那是一个魔种植入印迹。   这些年,魔修界对灵修界的渗透越发严重,为了扩大魔修的势力范围,他们开始大肆吸收新生资源,截获了不少宗门的新弟子资源。但这边大陆只有灵气,无法直接修魔,魔界那些人就用一种秘法,将魔修界的魔气压缩成一颗种子,植入到新弟子的体内,慢慢地改造新弟子的身体,让他们的经脉逐渐与魔气相适应,最后能够引入灵气修行,但灵气入体后会被炼成魔气。   魔界以这种办法在短短三十年内培养了一大批新生力量,而且用那种秘法培养出来的弟子,从表面上看是灵修无疑,但其实他们体内的力量源泉是魔力。单从外表上,很难区分他们与正常灵修的不同。   其实他之前见过不少这类魔修,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往那方面想,一是因为魔种封印在体内,宿主身上便会有相应的符纹印迹,按照已有发现,那印迹一般是出现在脐下,也就是丹田所在位置的皮肤上。   二是苏小荷眼中那种符纹他还是第一次见,与以往见到的符纹相比,显得更加繁复华丽,就像是繁体字与简体字的区别。   三是,他只听说过魔种种植在还未开始进行修行的人身上,从未听说过修炼有成的灵修也能被转换为魔修。他以前见过被魔修植入魔种的灵修者,不出七天就会丹田溃烂,魔气逆冲经脉尽断,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活下来也只是一个废人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再说了,苏小荷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再多不可能,在她身上都会变成可能。   再见苏小荷对送她回宗门没有任何意见,每天老老实实地在居所里待着,一副耐心等待接她回宗门的模样,瑞和更加警惕了。   魔修培养出那么一批新人,仙宗联盟早就开始防备着魔修对宗门的渗透了,若是门派里混进那么一个两个内里黑的弟子,以后里应外合将宗门一窝端那可怎么办?便是一窝端不太可能,门内弟子被害了也是极大的损失。   所以这些年,各大宗门在挑新弟子的时候都加紧排查,在检验灵根与资质之前,要先检查他们的丹田处是否被植入了魔种。有些小宗门还真的筛查出一些新弟子携带魔种,实在让人后怕。   宗门会警惕戒备新弟子,却不会警惕拜师多年的嫡传弟子。瑞和只要一想,若是自己当时错过那道气息,让苏小荷顺利返回宗门,以后万剑仙宗会发生什么事情就有些后怕。   那是他这个做大师兄的过失!   身为流剑峰叶明真人名下唯一的嫡传女弟子,流剑峰的大师姐,苏小荷能做到的事情实在不少。   虽然有所猜测,瑞和却按兵不动,等待时机。他无法确定苏小荷背后有什么人,这里是万剑仙宗于魔海的驻地,数百弟子在此守护防线,修为最低的是筑基初期,他是带队长老,必须为这些弟子的安全负责。   很快时机到了,宗门送补给的队伍抵达,送物资的是瑞和的熟人顾长老。顾长老停在化神期已经快两千年了,当年瑞和还是元婴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化神期巅峰。几十年过去,瑞和也是化神期了,顾长老仍然是化神期巅峰。他对飞升几乎已经断了念头,这些年勤勤恳恳地为宗门做事,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家族争取资源,培育新一代的血脉。   他对瑞和很是欣赏,说过几回认为瑞和极有可能飞升,敦促瑞和修炼不要懈怠。此次过来,顾长老也不忘跟瑞和聊天,给瑞和传授一些心得。   两人亲近地交谈完修炼上的事情后,瑞和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顾长老。这跟师门荣辱无关,要是苏小荷真的被植入魔种,威胁的是整个宗门,到时候流剑峰才是真正的颜面扫地,在其他峰面前抬不起头。   顾长老果然是值得信任的长辈,听完一脸严肃:“你可考证过了?”   “我有九成把握,小荷眼底那个符纹跟以前见过的魔种封印符纹是同源。”瑞和比较有信心。   “既然如此,你师妹就不适合回宗门了。”顾长老的意思跟瑞和一样,“这样吧,还是让她留在你身边,这样一来即便有变故,也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影响也比较小。”   “弟子也是这个想法,与顾长老说一声,便是想让顾长老搭把手。”   顾长老露出笑容:“你尽管说便是。”   “今晚我会将小荷擒拿住,不过我不知晓她是否还有别的手段,还请顾长老护着营地里其他人。”   “这是自然,你放心就是。”   苏小荷在房间里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听侍女说今天有宗门的人来送补给了,大概就是大师兄说的那些人,到时候自己就能跟他们一起回宗门了。   等到了这一天,她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可她已然被种下魔种,丹田已经被魔化,注定要走向另一条路。   自己没有退路了。   不过,前路也不是那么灰暗无光的。苏小荷想起那个俊美无俦的魔修刑风,以及他轻佻中带着些许认真与诱惑的眼神,脸颊红了起来。   那个人说,如果自己能够帮他将万剑仙宗拿下来,就会迎娶自己为王后。   现在的苏小荷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无知的少女了,这些年她经历了许多事情,增长了不少见识与阅历,知道魔修刑风许下的承诺就像空中楼阁,她不会尽信。   但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将事情办成了,以后魔界那边便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万剑仙宗对不起自己,师门对她也毫不留情,不怪她如此狠心。   其实她并不是被邪修抓住做炉鼎的,她是与那邪修恋爱,情到浓时才知道对方原来与她交往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她痛苦过伤心过,两人合了分分了合,在她终于决定放下心结与邪修好好相处时,没想到散修盟打上门来。为了她,邪修至死没有说出与她的关系,让她能够以受害者的身份得到救助。   一开始被救回散修盟的时候,他们都以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这让她知晓,她与那人的感情是无法容于世人的。他们会因为那人修炼的是合欢功法而鄙视她,同时会因为以为她是受害者而怜悯她,可当有一天他们知道她与那人是恋人关系时,也会对她不齿的。   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她耻于说出自己的身份,浑噩度日。后来,是刑风找到了自己,给她种下了魔种,那是怎样一种痛苦?   在痛苦中,那个人一直对她灌输着她所遭遇的不幸都是因为宗门,又安慰着她,拥抱着她……她在极致的痛苦中活了下来,她知道那个人是想要利用她的身份,挑起了她对宗门与师门的怨恨是有所目的,但他对她那么温柔,那么缱绻柔情……   后来,她就答应了。答应之后,她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哪怕她知道一切都是错的。但她已经走了一条错误的路,已经无法回头了。   苏小荷再次成功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正要入睡时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反应过来时才知道自己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压制着,那是境界比她高太多的修士的威压!苏小荷在外面历练多年,临场反应并不弱,她下意识地召出护身法器来保护自己。   可惜的是在绝对压制的威压下,苏小荷根本无法动弹。   “去。”   男声响起,同时苏小荷看见一团白光朝自己飞来,自己的四肢立刻被绑住,原来这是一捆捆仙绳。她艰难抬头看向前方,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逆光走来。   “大、大师兄——”苏小荷心中大惊。   瑞和右手一弹,捆仙绳飞快旋转着越收越紧,然后拉着苏小荷往他的方向飞来。瑞和抬手牵住绳子,袖口一甩将苏小荷收进袖里乾坤。   “一切顺利。”顾长老也从半空中现身,笑着说,“你真是太过小心了,你师妹也不过筑基大圆满的修为。”   瑞和淡淡一笑:“小心无大错,好在事情顺利。”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顾长老拿出一个宝塔递给瑞和:“既然你如此防备她,此物你拿去用吧。”   “谢谢顾长老了。”瑞和也不客气,将苏小荷转移到宝塔里。   转移苏小荷的那一刻,苏小荷丢出了一块玉珏。玉珏落地就有黑色的浓雾翻腾而出,两息间凝聚成一个穿着黑袍戴兜帽的男人。   随着男人出现的还有浓郁的魔气与威压,男人挥手去夺取瑞和手中的宝塔,瑞和如何能被他得手?他立刻躲开,转身的同时右手手指对着男人一划,化神期剑修的凌厉剑意让男人不敢硬接,男人飞身躲开,回了瑞和一掌。   那一掌威势极强,瑞和连退十几步撞破墙壁才接住,心下暗惊。   “是聂长老,出什么事情了?”   “那是苏师姐的房间吧。”   “大师兄!”   瑞和高声喝退闻声赶过来的弟子,将宝塔收好,然后抽出丹田里的本命剑,剑势起灵光闪,冲向了突然出现的男子,两人打了起来。 第631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越打瑞和越心惊,这个从玉珏里出来的男人很明显修为在化神期及以上,因为只有化神期才能化出分身。仅凭分身就能与他打得不相上下,可见此人的修为远在他之上。   见瑞和打不出优势,顾长老便出手帮忙,只见他双手一拍,灵压汹涌地压向男子。   男子咒骂一句,借着躲避顾长老灵压的动作闪身挪移到百米之外,然后再次往外逃,竟是一副不打了的模样。   “敢跑!我去追!”顾长立刻追了出去。   见战况结束,弟子们纷纷聚集过来询问。   “没事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大师兄,您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你们该休息的去休息,该值夜的就去值夜,这里明天再整修便是。”瑞和看了看苏小荷的居所,这个院子已经彻底成为了废墟,好在实施今晚抓捕苏小荷计划之前,顾长老亲自布结界将院子围了起来,不然的话刚才那一番打斗肯定会波及到大半个营地。他庆幸自己没有莽撞行事,等到顾长老到来才一同动手,不然的话今晚遇到那个魔修分身,他还真的打不过。   回到自己院子后,瑞和将宝塔拿出来,念了句口诀打开宝塔禁制。   被关进宝塔的苏小荷其实还觉得晕陶陶的,见自己能感知到外面的动静了,立刻扒着宝塔的窗户向外喊:“大师兄!大师兄放我出去!你干嘛关我!你凭什么关我!就算你是大师兄也不能这样随意对待我,大师兄!放我出去!”   “你刚才丢出来的玉珏,里面封的是谁的分身?”瑞和问她。   “什么分身?   “玉珏是谁给你的?”   “……”苏小荷沉默。   “我清楚看见一个魔修分身从玉珏里出来,且那块玉珏也是天魔石所制,你说你毫不知情,我不相信。”   苏小荷还是沉默不语。她当然知道那块玉珏是什么,那是刑风给她防身用的,刚才她被大师兄捆住,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才丢出去。难道玉珏里封存的是刑风的分身?她有一些感动,觉得刑风是重视她珍视她,这才用分身护她。但听大师兄语气不好,她到底不敢解释。   刑风没有救走她,她还被抓了起来,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能承认,不然的话一定会受罚的。于是最后苏小荷说:“是我捡到的,我知道那是天魔石,可普通的天魔石玉珏又没有危害,我便拿着它来把玩了。”说着说着,她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的,理直气壮地看着瑞和。   “很好,既然你这么说,我暂时也没办法拿你怎么样。”瑞和冷笑出声,因暂时没功夫搭理她,便将宝塔收回袖子里,然后追着顾长老而去。等追出去三千里,瑞和收到顾长老的讯息,顾长老让他固守营地:“莫要被人抄了底。”   于是瑞和返回营地,好在营地并没有发生什么变故,防御法阵笼罩着营地,在黑夜中偶尔闪过金色的光。回到营地后,瑞和耐心地等待顾长老,这一等就等了三天三夜,顾长老在第四天早上才回来,满脸晦气:“我与他打了十几个回合,最后还是被他跑了,不过我能确定那就是魔修的分身,还是修为不下于我的人物。”   “修为竟然在您之上?您是化神期巅峰修为,那么该魔修应该是合体期魔修了。”瑞和摸着袖子,“他是在我将小荷转移到宝塔的时候出现的,这就是他藏身的那块玉珏,已经碎成渣了。”   顾长老接过手帕查验一番:“魔气很浓,这些碎渣给我吧,我试试看能不能顺着这些残渣追到那个人的行踪。”   “有劳顾长老了。”   看出瑞和的心情,顾长老还安慰他:“你也不用太过自责,此事能早一步暴露是好事。”   瑞和叹气:“师门不幸,此事我已经报给师尊,师尊说让我送师妹回宗门。顾长老是否可以帮我驻守一阵子?我回宗门一趟,处理好师妹的事情后一定立刻赶回来。”   顾长老欣然应下:“这是小事,你且去吧,这里有我在不会出事的。此事还是得尽快查清,灵修界多了一个合体期大能,这不是一件小事。你师妹是我们万剑仙宗的弟子,这事如果处理得不好传了出去,我们宗门的声名就会蒙上污点。”   “顾长老放心,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   想要回宗门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瑞和在这里驻守了八年多了,除了宗门派遣来的弟子之外,还带了流剑峰的十几个师弟师妹一同来历练,其中就包括白渊。前阵子凡人一个国家国境内有魔修横行,求助于最近的仙家门派帮忙,那个门派是小宗门,完全应对不来。白渊与那个宗门的一个长老有亲,应求前去协助。瑞和给白渊送了消息,再将同行的师兄师妹托付给顾长老照管,又加固了营地的结界,这才放下所有事务返回宗门。   御剑飞行十来天后,瑞和才抵达宗门。已经是合体期巅峰修为的叶明真人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出关了,瑞和见到他的时候,从叶明真人身上感觉到一股玄奥的气机。   他恭喜叶明真人:“看样子师尊的晋级时机已经不远了,徒弟提前恭贺师尊跃升至渡劫期,享万寿长生。”   叶明真人淡淡地笑:“还是你眼尖,我已经感知到那道屏障了,晋级就在眼前。”   师徒二人寒暄了几句,叶明真人又指点了一番瑞和,这才说起苏小荷的事情。   “师妹不肯透露那个人的身份,我与顾长老都与那人交手过,探讨后认为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合体期修为。三十年多年前,合体期大能粲灵于魔海开道,带过来数千魔修,粲灵行踪诡辩,几大仙门联合追踪都找不到他。若不是他在背后做支撑,这些年魔修才不会这么猖狂,在灵修界搅风搅雨。如今粲灵还没找到,又多出来一个合体期修为的魔修,顾长老十分担忧。”   “这事是得赶紧解决,我亲自来问她。”   这些天的功夫,终于让苏小荷认清楚自己的处境。她被抓得莫名其妙!她设想过许多种自己回来会遇到的情况,比如办事的事情可能会被发现,会被某些厉害的弟子发现,到时候她该怎么脱身,该怎么为自己辩解……独独没有想过,在自己什么都没有干的时候被抓了起来。   大师兄是疯子吧?   苏小荷在宝塔里忍不住咒骂瑞和,她觉得自己与大师兄就是八字不合,大师兄克她!以前大师兄就害自己被关在思过崖足足三十年,自己被放出来之后,发现一切都变了。爱自己的二师兄对自己只剩下师兄妹的面子请,总偷偷看自己的四师兄也只对自己客客气气的。   还有其他师兄师弟,以前她身边环绕着那么多人,就为了看她的笑颜,她关禁闭出来之后,所有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还有疼爱自己的师尊,在自己出来之后求见时,根本不见自己。什么闭关?以前就算是闭关,自己找师尊的时候,师尊也会化出分身出来见自己,温和地问自己是否在修炼上遇上什么难题了。   好不容易打听到柳师兄和南焰的消息,她才知道原来那一年从千灵冢回宗门之后,柳师兄就被处死了。还有后来不顾安危来解救自己的南焰,竟然也被关在了思过崖,刑期还是两百年!   走在宗门的土地上,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陌生得让苏小荷觉得害怕。终于,苏小荷忍不住了,离开了那个令她窒息难过的牢笼,奔向更加广阔的天地。   那段时间,有快乐也有痛苦,她明明都打算走出阴霾过新生活了,为什么还是大师兄阻碍了她?   “你在怨恨我?”   打开宝塔禁制的同时,苏小荷咒骂的声音也传了出来。瑞和静静地听了片刻,看着桌子上的宝塔轻声问。   正在咒骂的苏小荷骤然失声,这才惊觉原来宝塔禁制打开了。她眼神闪躲着摸摸头发理理衣服,再抬头时已经整理好情绪,苦笑着说:“大师兄,我就是抱怨几句,毕竟你无缘无故将我抓起来,这里又黑又暗,我害怕啊……”   “你不用找借口,我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我并不在意你对我的看法,师尊在此,你离开宗门数十年,还不快给师尊请安。”   “师尊?!师尊救我!”苏小荷这才看到坐在一旁的叶明真人,眼前一亮赶紧求救。“大师兄无缘无故将我捉了关进这宝塔里,实在是太过分太无理了,师尊快救我出去!”   叶明真人探寻地看着她。苏小荷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宝塔里十几天,里面禁灵力,连储物袋都打不开,十几天下来,苏小荷狼狈得很,哭泣的模样也十分楚楚动人。叶明真人心中一软,然后眼神一凛。他避开苏小荷的眼睛,看向瑞和:“乘风,你来问她吧。”   话刚出口,他就心有所感。   乘风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受小荷身上特质的影响,难道是乘风心志更坚定的缘故吗? 第632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叶明真人打量了瑞和几眼,陷入沉思。他也是数十年前因为小荷与魔修勾连险些害二弟子身死道消那件事,才突然发现小荷身上似乎有一些奇妙之处。后来他也查过,小荷人缘很好,许多人都很喜欢她,连戒训堂那个道霖师弟,仿佛也曾对小荷有过特殊的好感。   为此,他特地请宗门内擅长推演的一个师兄为小荷算过命,那位师兄说,小荷命格奇特,无法探知,被迷雾笼罩的命格似乎与天道相连。推演那一次,就让师兄受了反噬,闭关足足十年才缓过来。   那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收徒大典上那惊鸿一瞥,他就将小荷收为徒弟,原来是天道之命!   可是他现在发现大徒弟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受小荷气运的影响,实在有些惊异。   瑞和并不知道叶明真人已经将苏小荷特殊气运的问题探知清楚了,现在还对他产生的浓厚的兴趣与疑问,他看着宝塔里的苏小荷直入正题,“你左眼眼睛里的符纹是什么?”   听到这话,苏小荷只觉得如坠冰窟,惊得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她深吸一口气,透过宝塔的窗户往外看,就看见瑞和沉静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带着一股看穿一切的魔力,让她的心不停下坠,惊慌与无措漫上心头。   “大、大师兄说什么呢,什么符纹,我怎么都听不懂。”苏小荷还心存侥幸,“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现在还与你好好说,就是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不屑这个机会,那我也就不给你面子了。”瑞和手指点着桌面,眼神锋利地看着宝塔里小小一只的苏小荷,“我可以直接将你的眼睛挖出来,自己亲自研究。”   苏小荷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后退两步。   “你、你怎么——”   瑞和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叶明真人安静地坐着,没有干涉瑞和审讯。   苏小荷内心天人交战,她想起了那个魔修。对了刑风是合体期修为,他一定能救自己出去的,自己如果将他供出来,不见得会有好果子吃。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瑞和看出她的决心,于是再开口问一遍:“你确定你不招供?”   “没什么好招供的,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苏小荷也是有底气的,她从到营地之后,确实什么都没有做过,单凭这个想给她定罪,那是休想。即使她现在的丹田已经被魔化了,可她没有做过不利宗门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说起来她还是受害者。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苏小荷就决定咬死不松口。   “好,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瑞和摊开手掌,宝塔飞到半空中旋转十几圈后将苏小荷放出来。苏小荷还未来得及从天旋地转中找到支点,就感觉自己又被控制住了,身体不由得往一个方向飞去。   “早些年我从一个魔修手里拿到一本秘籍,上面记载了失传多年的搜魂秘术。”瑞和一手捏着苏小荷的脖子,一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轻声说,“这种秘术有违天和,我从来没有用过,这是第一次使用,我不怕反噬,你呢?”   苏小荷惊恐地瞪大眼睛:“不要、不行……”   “你不跟我坦白,我也只能用这种办法了,对了还未告诉你,这种秘术在使用过程中会损害被施术者的神魂,这种损害与我们万剑仙宗戒训堂的鞭子不一样,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被施术者有可能会神魂受损,且无法治愈。相传以前有元婴修士被搜魂,最后神魂不稳,在进阶的时候神魂溃散了,师门无法将他的神魂搜集完全,更加无法为他夺舍重生。小荷,你也才筑基大圆满,想来这搜魂术一用,你的神魂更加难以抵挡。”   这番话说得苏小荷脸色煞白。   “不过那也只是传说。”瑞和按住苏小荷的额头,慢慢地在她额头上画符纹,“结果到底如何,我们试试便知。”   随着符纹慢慢成型,苏小荷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攫取她的神智,她逐渐觉得眼前发白,意识似乎要沉入无边黑暗之中。   那种感觉很可怕,可怕到她忍不住大声喊:“不要!我说!我会说的!快停下!”   耳边响起一声惊雷,苏小荷感觉到额头上的手指挪开,她像刚从深海里捞出来,缺氧一样用力地张嘴呼吸。   瑞和浑身一颤,停下搜魂术。他觉得灵府好像被大锤敲了一下,瞬间灵府动荡,灵台失守,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让他觉得头痛欲裂。他深吸一口气压制灵府的突然暴动,同时抬头看向外面,晴空万里的天空刚才打了一个惊雷,就在他对苏小荷使用搜魂术的时候。   在凡人时间,打雷下雨都是常态,没有人会多想。但在修仙世界,每一丝突兀的变化,都是天道的警示,更别说他的身体还在同一时间发生了恶性的变化,这绝对与苏小荷有关系。   那道惊雷的出现,是因为他使用了禁术,还是因为对苏小荷使用了禁术?   瑞和猜测是后者,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用搜魂术,他在几个魔修身上用过,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想到这一点,他心中凛然,也不敢再次尝试。好在苏小荷先认输了,不然的话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   叶明真人也看到那道雷了,心中同样泛起对苏小荷浓浓的忌惮!当年五师兄帮他给小荷批命,明明只看到一点边角,五师兄就被反噬吐血,境界不稳,花费十年才稳下来。现在乘风对小荷用搜魂术,天道竟然就劈雷警醒,这是何等的荒谬!何等的不可思议!   他看着苏小荷,对她得天道宠爱的程度有了更深的认知。   “乘风。”叶明真人对瑞和摇摇头,师徒二人的眼神对上,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师尊放心,弟子没事。”瑞和沉稳地说,广袖下的手紧紧捏在一起。好在他灵魂强大,灵府的异样很快被他压下来,只剩下残余的疼痛还没有消散。   “说吧,我与师尊都在听着。”   缓了好一会儿,苏小荷才缓过劲来。“我要喝水。”   瑞和招手摄来茶盏摆在她面前,苏小荷一口喝完,这才开始解释:“我也不知道我眼睛里的符纹是什么,不过我能够确定,在它出现之后我的丹田就发生了变化。”她看着瑞和,“能够暂时解除我的禁锢吗?我不会跑的。”   “可以。”瑞和深深看了她一眼,解开了她一只手。苏小荷的眼皮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然后伸手捏了一枚灵气团。正常来说,灵气团是白色偏透明的,但她手上的灵气团是灰黑色的,透着魔气的气息。   “我的资质被改变了,我成为了一个半魔,假以时日,我的丹田会彻底转换为魔源,到时候我就是一个魔修了。”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是,是谁给你种下魔种,又是谁让安排你回宗门,背后之人要让你做什么?”   每一句发问,都让苏小荷心神震颤。太可怕了!为什么大师兄什么都知道?明明她说话掐头去尾,关键的都没有说!她后悔到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大师兄这么吓人,她就直接回宗门算了,为什么要自以为是通过散修盟过来?苏小荷不想承认自己是为了卖惨,为了不让师门批评她失踪数十年,也为了得到更多的怜惜。   弄巧成拙,她比谁都后悔!   “大师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苏小荷忍不住问。   “现在灵修界与魔修界势同水火,频发摩擦,你在这个时候被种下魔种,还能是为了什么?”瑞和瞥了她一眼,“不过是看中你是流剑峰嫡传弟子的身份,觉得你以嫡传弟子身份行事比较方便而已,这个一猜便知。”   苏小荷忍不住咬牙。果然她当年的直觉是对的,大师兄就是不喜欢她,看看这看傻子的眼神,什么一猜便知?这是在嘲讽自己愚蠢吗?   她忍不住看向叶明真人,希望师尊能替她说说话。经历过刚才那一遭,叶明真人避她如避蛇蝎,也不是害怕她,毕竟她只是一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能有什么威胁?他忌惮的是苏小荷那诡异的命格与天道不分缘由的宠爱。   修仙之人,修的是逆天改命之道,谁都不想被神秘的力量控制心神,在毫不知情的时候做身不由己的事情。尤其叶明真人也是有数千年道行的资深修士了,在宗门又是一峰之主,受宗门器重、弟子尊重,这样一个大佬,却在不经意之间被天道摆布了一回,莫名其妙对苏小荷产生怜惜与疼爱,回想起来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见叶明真人挪开视线,苏小荷心寒极了。   “你再不肯细说,我就继续对你搜魂了。”瑞和威胁道。   并不知道刚才异常的苏小荷艰难地抉择着。由心而言,苏小荷不愿意说出刑风的事情,但她更不愿意自己人生这几十年,特别是离开宗门这三十多年的经历被大师兄看见。两害相较取其轻,苏小荷最后还是妥协了。   “我说,这就一五一十地说。” 第633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苏小荷提供了与魔修刑风的一个据点。刑风并没有透露过他的住所,但苏小荷曾经听见他发千里传音,说出了一个地址。   “他确实是合体期修士,与我见面的时候就是用分身,我无法保证他的本体就在那个地址。”说完后,苏小荷泄气般坐下,不再说话。   “我去宗主峰一趟。”叶明真人站起来,离开之前跟瑞和说,“你师妹就交给你处置了,我知道你在魔海那边还有任务没有完成,等处理好再回去吧。”   “谨遵师尊令。”   瑞和躬身送叶明真人。   一刻钟后,叶明真人与宗门内两个合体期修为的大长老一起离开宗门,苏小荷也被瑞和带到了戒训堂。   “虽然你没有承认你与魔修刑风勾结,妄图对宗门不利,但你隐瞒着与刑风的来往,还携带着封印有刑风分身的玉珏,回宗门必定怀着不好的意图。师尊让我负责处置你,那便到戒训堂领一百鞭,再到思过崖关三百年禁闭。”   苏小荷不服气:“师尊并没有下令让你这么对待我,你这是挟私报复!”   “我知道你不会服气,要不然我继续对你搜魂,将你的记忆抽出来存到留影石中,交给戒训堂的众位长老们评判?若是他们说你无罪,无需如此惩处,那我便放了你,让你回流剑峰做独一无二的大师姐,你认为如何?”   “……”   “很好,看来你自己也心中有数,既如此我便请执刑长老出来为你行刑。”瑞和看向旁边,“劳烦你请长老出来吧。”   堂上的弟子闻声领命而去:“请师叔稍等片刻,我这便去请道霖长老。”   道霖长老?   苏小荷心中一动。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道霖师叔了,当年道霖师叔待她也是很好的,可惜……她哀怨地看向瑞和,若不是大师兄当年坚持要师尊严惩她,师尊也就不会罚她来戒训堂领鞭子,当时还是道霖师叔行刑,那鞭子多痛啊,让她也怨上了师叔。如今想来,道霖师叔也是迫不得己,毕竟他是一个古板端正的人,从来都是按照戒训堂的规定行事。师尊要罚她,正好道霖师叔当值,便是不想打她也只能下手。   这样一想,苏小荷就觉得自己还是有救的,那年受刑时她还沉浸在个人情绪中,没有跟道霖师叔求助,错过了大好时机。这一次她一定要抓住机会与道霖师叔求情,便是无法减少鞭子数量,也得让师叔轻一点下手。   她心中的算盘打得叮当响,还不忘挖苦瑞和:“师兄这一次怎么不与我一同受罚了?也是,一百鞭确实多了一点,不值得师兄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去塑造自己大师兄的光辉形象,收买人心。”   瑞和淡然地看着她:“你离开宗门三十余载,无音无信,所言所行难道还需要我替你负责?你也配?”   最后三个字太刻薄,苏小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难以置信瑞和竟然如此不顾情面。   “你、你——”   “乘风来了?”道霖师叔走进来,打量了眼前的师兄妹几眼,师兄束手站着面色恬淡,师妹怒目圆睁面生戾气。他暗自摇头,问瑞和有什么事情。   “师叔有礼了。”瑞和对道霖行礼,道清来意。   “一百鞭?”道霖微惊。   “因不知道宗主的意思,请恕我现在无法告知师叔缘由,若是师叔想要知道原委,可以去询问宗主。”   “我明白了。”道霖在戒训堂也有几百年了,知道有些事情该知道,有些事情不用知道,他只管执行刑罚工作就好。   “师叔!”苏小荷拉着道霖的道袍一角,哀声求情,“弟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已经知错了,好在事情还未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弟子心中庆幸,也甘愿受罚,但一百鞭实在太多了,弟子、弟子害怕……”   瑞和移开视线,背着手看向堂上的摆设,好像看着一副山水缥缈图出了神。   “既知道错了,便好好接受惩罚,日后切记不要再犯。”道霖抽出袍角,微微摇头轻轻叹气,抬手示意童子将鞭子递过来。“好了,跪好吧。”   苏小荷委委屈屈地跪好,用湿漉漉的眼神期盼地看着道霖,似乎有许多未尽之言。   道霖比苏小荷多活了那么多年,眼神多么锋利。他在心中感叹:当年纯洁天真的女孩,眼神却已经没有当初简单澄澈。他如何看不出苏小荷的意思?可想要减轻痛苦却不明说,这般用眼神暗示,还要表现得自己没有这种意思,实在让他有一些失望。   能进戒训堂掌事的人,首先修为要高才能弹压弟子,其次德行也要得到宗主与长老殿的认可。道霖若是为了私人情绪就会违背原则的人,也不会成为戒训堂的掌事长老之下的首席长老。   他举起鞭子,灵力运转,平平无奇的鞭子从鞭子把手处开始泛起紫色的光,流窜鞭身至鞭尾,嗡鸣声响起。道霖轻轻一甩,鞭子丝毫不放水地落到苏小荷身上。   “啊!”苏小荷觉得背部传来一股剧痛,那股痛从脊椎直窜到灵台,让她的灵魂也跟着颤抖。   痛苦的呼声刚逸出喉咙,下一鞭就紧跟而来,苏小荷痛得眼前发黑,忍不住回头凄惶又难以置信地看着道霖长老。道霖直视着她,告诫道:“行鞭时不要分心,转回去吧。”手稳稳地挥出下一鞭,苏小荷很快就没有精力去埋怨道霖的不解意了,十鞭下去她就疼得晕了过去。   瑞和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回头,只听着鞭子声数着次数。二十、二十一……五十九、六十……九十九、一百。   同一时间,道霖长老手腕轻转,鞭子如蛇一样飞回来,轻柔地盘在他的手腕上。他将鞭子取下来交给道童,道童双手接过,躬身退下。   “刑罚已经行毕,这丹药你给她服下吧。”道霖长老摆手,另一个道童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摆着一个熟悉的玉瓶。瑞和将其收进袖子里,谢过他:“劳烦师叔费心了。”   “这是我分内之事。”道霖摆手,低头看着已经趴在地上的苏小荷,轻声说,“我入戒训堂也有三百年了,这是第一次在同一个人身上行两次鞭刑。”   宗门弟子总会有人犯错,但外门有管事堂,内门各峰有长老与师尊等人教导,错了自家关门教训就是,非大错大罪,各峰也不会将门下弟子送到戒训堂来。若是有弟子犯大错被戒训堂抓到,一顿鞭子下去,那是连神魂都跟着受苦,只要尝过一回,没有人愿意再试,自然也就没有人敢再犯同样的错误。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做一个带师妹来戒训堂两次的大师兄。”瑞和也叹气,“既然刑罚已毕,我这就送她去思过崖了。”   目送瑞和带着苏小荷离去,道霖想了想,终究还是去了宗主峰问明事情原委。听了宗主的话,他吃惊极了:“看外表完全看不出她已经是魔身,气息也完全没有端倪。”   宗主摇头:“这才是让人害怕的地方,若不是乘风谨慎细心,苏小荷回宗门会做什么?根本无法想象。”苏小荷修为的确不高,但也是相对他们而言,筑基大圆满即半步金丹,在那些低修为弟子面前已经是一道小小的山峰了,苏小荷如果在魔修的指示下对低修为弟子下手,那是一捏一个准。   “从未听说过修炼有成的灵修也能转换为魔修,若是魔修那边改进了魔种植入之法,经由苏小荷带进宗门……”道霖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我也是这般想法,好在事态被控制住了,现在叶明与几个长老已经去追那魔修刑风了,我们只要看管好苏小荷便可。”   听道霖说苏小荷被带去思过崖了,宗主赞赏道:“此事我已经知晓,方才乘风向我请令,说要给苏小荷设最高规格的结界,我已经批下去了。乘风的资质不算绝顶好,但悟性与心性真是万里无一,这才不到一百岁就有化神修为了,若是不与单灵根的弟子相比,他的修炼速度在他这一代弟子中是一骑绝尘。”   “看来宗主很是看好乘风师侄。”   “叶明师弟收了个好徒弟啊,苏小荷这事他处理得好,因这事警醒,我决定将宗门内所有弟子都筛查一遍,到时候需要戒训堂从旁协助。”   道霖长老自然义不容辞:“宗主师兄放心,我必定尽全力。”   另一边,苏小荷被关进思过崖,在瑞和离开之前都没有醒来,瑞和留下药物与生活用品后离开山洞,找到了守山长老。他与思过崖的守山长老商议,决定给苏小荷所在的山洞结界做加强。   开始的时候,守山长老听了瑞和的要求后有些莫名其妙,瑞和便请了宗主令。有宗主的吩咐,守山长这才应下,还与瑞和说:“你放心便是,这个结界牢固得很,还有压制修为的作用,不管修为如何,只要是合体期以下的修士,在这结界里顶多也只能有练气五层的修为,足够他们抵御此处寒冷了。”   瑞和多问了一句:“此结界对魔修也有效果吗?” 第634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那是当然,若是没有效果我也不会拿出来。”长老摸摸胡子,颇有些自得,“这结界是我祖上就传下来的,是上古灵修界与魔修界还未分离时就有的结界,对灵修与魔修都有相同的效果。若是没有这份传承,老头子我这一脉也不会掌管思过崖十万年了,你放心便是。你师妹现在是半魔半灵体,且只有半步金丹修为,困住她绰绰有余了。说起来,上一回用这个结界还是五百年前,一个化神期嫡脉弟子被心魔所困,灵府失控失去心智,轰灭了一整座主峰。”   “听您这样讲,晚辈就安心了。对了,晚辈也听说过那位师兄的事迹,不知那位师兄被放出来了没有?”   守山长老摇头:“还没呢,当时宗主下令,要关他一千年磨磨性子。当时他走火入魔,死伤的弟子以千计,唉。修仙这条路其实也看心性,心性不稳,万丈高楼顷刻间说塌就塌,害人又害己。你这个师妹啊,我还有一些印象,当年就不是很服管教。对了,那个妖修南焰一直吵着要见你师妹,隔几天就化作原形挠结界,我啊,从未见过如此顽固执着的老虎。若是你师妹没有犯错,再过百来年那小老虎就能出来了,两人还能再续前缘,可惜啊可惜,如今看来两人三百年内是没有缘分了。”   瑞和垂下眼眸,轻声说:“是啊,可这世间不仅只有如海深的深情,也有道义原则与德行规范,拦住他们的不是这思过崖,也不是思过崖的结界,而是他们自己。”   守山长老哈哈大笑,重重地拍瑞和的肩膀:“你这说法也对,悟性不错啊,以后要不要来我守山一脉?我看你很适合做守山人。”   “长老说笑了。”瑞和面不改色地承受守山长老的巴掌,身体一动不动。“我是流剑峰一脉的大弟子,我的情谊与责任都在流剑峰,谢谢您的赏识了。”   “可惜了可惜了,叶明眼光好,收了你这么一大徒弟,你现在是化神初期修为吧?好生修炼,日后踏碎虚空飞升成仙,给你师门给咱们宗门添光增彩,到时候我一定送上一份厚厚的大礼。”   瑞和躬身谢过他:“那我师妹就劳烦长老照顾了,等我找到解决她身上魔种的办法时再来看她。”   守山长老挥手:“成了,你去忙你的吧。”说完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瑞和转身看着这寒风凛凛、终年飘雪的思过崖,无数的禁闭山洞镶嵌在各个角落,远远看去只剩下小小的黑点。那些黑点中,有一个属于南焰,一个属于苏小荷,再过三百年又是什么情形呢?   瑞和没有急着返回魔海,他还得等待宗主那边的消息。三天后,瑞和与宗主以及几个大长老一起来到思过崖,一起研究苏小荷身上的魔种。可惜的是,魔种已经与苏小荷的丹田紧密相融,无法分割。   “你师妹能够在植入魔种后活下来,只能说是运气。”宗主跟瑞和说,“如果想要强行将魔种剥离,你师妹的丹田与经脉也就废了。我已经给杏云仙宗宗主去信求助,他们大概要半个多月才能到,到时候若是连他们都没办法,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宗主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既然苏小荷被植入魔种还能存活属于特殊个例,并不是魔修那边有了更完善的魔种植入手段,对灵修界来说就是一件好事。不然的话修炼有成的弟子被转化为魔修,真是想想都心痛得心头滴血。   “谢谢宗主费心了,那我便再等等吧,魔海那边还有顾长老帮我照管着。”   瑞和让人给顾长老的家族送了一份厚礼,以表谢意。   叶明真人那边也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瑞和只能耐心等待杏云仙宗的客人到来。杏云仙宗传承的是医道,盛产医修,以医术入道,在灵修界是极为稀缺珍贵的存在。万剑仙宗与杏云仙宗主早些年有过交情,双方往来密切,交情甚笃,面对万剑仙宗的求援,那边派来了梅云峰峰主,是极为德高望重、本事超群的医修。   可惜的是,梅云峰峰主给出的答复也是无可奈何:“她的丹田与经脉已经被魔化了七成,若是让我来动手,还能让她有五十年寿命。”意思是其他人动手,仅剩的寿命就不满五十年。他对苏小荷的体质很好奇,研究了好些天想要找出苏小荷承受魔种的身体奥秘,遗憾的是苏小荷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她能够活下来,似乎真的就是一个奇迹。   “这件事我不能做主。”面对宗主的询问,瑞和很是感谢。宗主其实可以直接做主的,但他还是将选择的机会给了流剑峰,这就是对流剑峰的尊重与体面。“我会禀告师尊,请师尊定夺。”   “这也是应该的,那你们师徒商量吧,最好在这几天给我答复,杏云仙宗的人不会待太久的。”   “弟子明白。”   收到瑞和的飞鹤,叶明真人回复:“让小荷自己选择吧,若是拔除魔种,以后即便她成了废人,流剑峰的大师姐仍然是她。若是她不愿意,魔修与灵修自来势不两立,她如果以魔修之身活着,万剑仙宗与我流剑峰一脉,将不再承认她这个弟子。等三百年后她从思过崖出来,我就亲自送她渡魔海,送她到魔修界去,算是全了我与她一场师徒情。”   叶明真人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深谋远虑的。小荷的气运实在惊人,若是让他来做决定废掉小荷的丹田与根骨,从此变成一个只能再活五十来年的凡人,他觉得他与动手的人都会受到反噬。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气,若是早知道小荷得天道宠爱,他一定会在收她为徒之后亲自教导,不让她走歪路,如何能到今日进退两难、遗憾不已的局面?   “我也有错。”叶明真人叹气。   瑞和到思过崖告知苏小荷这两个选择。   “……我选择去魔修界。”苏小荷一字一顿地说,眼中是深深的恨意。   “这已经是师尊对你的爱护。”瑞和并不在意苏小荷的想法,从他接替原身的身份成为聂乘风之后,他与苏小荷就不可能成为相亲相爱的师兄妹,但该说的话他还是会说:“若是你选择做魔修,别说留在这片大陆上怎么存活,只说这万剑仙宗的山门,你就跨不过去。你知道大家有多痛恨魔修吗?他们不会容你活着离开的。”   苏小荷眼中恨意不减,可见瑞和说完就离开,也不多劝两句安抚两句,她眼中又有一些迷茫。   “为什么要这样……我也是受害者啊……”苏小荷愣怔片刻,泪水从眼眶滑落,“我也是受害者啊,我才不愿意种下魔种,当初有谁给我选择了吗?有谁对我伸出援手了吗?没有,都没有,你们只会在这个时候说些大义凛然的话,让我背井离乡,像丧家之犬一样被发配到魔修界,难道还要让我感恩戴德吗?你们不配,不配,我不会原谅你们的,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你们等着,有一天,总有一天……”   山洞入口处,瑞和脚步微顿,然后继续往外走。跨出去的那一刻,身后的结界从边缘往中心开始发光,繁复玄奥的咒纹闪了两下,最后归于寂静。   在瑞和回到魔海后,顾长老便带着当时那些碎玉珏去找叶明真人他们了,希望能够帮得上忙。半年后,他收到师尊叶明真人的消息,说是灭掉了魔修刑风的三具分身,至于本体的下落完全没有消息,。   “灭掉他三具分身,相当于砍掉他左臂右膀,他的实力必定大减,今后几十年肯定得闭关养伤,这些年可以稍微放心一些了。”叶明真人说他要继续闭关了,在这一次追杀刑风的过程中他摸到了晋升的契机,打算一举突破。   对叶明真人表达了祝福与恭贺后,瑞和将飞鹤弹出去,看着飞鹤消失的轨迹,他想起了原身的父亲聂镇。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聂镇就没有过一丝动静,也不知道闭关情况怎么样了,之前他每一次进阶都会像原身一样用血脉力量传音给聂镇报平安,每一次都只得到一个“好”字。   想要探望聂镇的念头一生出来,瑞和就决定遵循心中所想。有时候灵光一闪也许就是天道给予的提示,他不会忽视。   一年后,瑞和在魔海的镇守期限结束,他护送着这一批弟子们返回宗门,交任务领奖赏,又用宗门贡献点兑换了几样适合合体期修士使用的丹药与灵器,御剑往海岛上飞去。   聂镇隐居闭关的海岛距离万剑仙宗很远,御剑飞行也有一个多月才到。瑞和一路历练,看万里河山,心中也有所感悟,等抵达海岛时觉得心境又进益了一些。   原身少年时期就住在这里,后来才被聂镇送去万剑仙宗拜师。循着记忆找到宅邸,刚落地就有一团红色的东西扑过来,嗷嗷叫着:“来者何人!看我的连环臭臭屁!!”   话音刚落,软软的小毛团扑到他怀里,然后随着“噗噗噗”好几声响,能让人神魂俱灭的恐怖臭气喷涌而出。   瑞和:“……”脸都绿了。 第635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乘风啊,你过来怎么没说一声。”   宅邸里厅堂中,聂镇手里捏着一只黄鼠狼的脖子,正对着瑞和讪讪地笑:“这、这是你弟弟,顺着你的名字取名凌云。”又侧头看向身侧坐着的一位妖媚的妇人,“这位是瑶娘,你喊瑶姨就行。”   瑶姨温柔地笑着,对瑞和轻轻点头,眼神却很亲昵。   瑞和站起来行了个晚辈礼,又掏出腰间的玉佩递给聂镇:“这个给弟弟玩吧。”   聂镇将玉佩挂到小黄鼠狼脖子上,将他放到瑶娘怀里。小黄鼠狼两手抱着玉佩,转头看着瑞和,眼睛很灵活,咕噜噜地直转。瑶娘抱着他站起来:“我去置办饭菜,你们且聊着。”   等瑶娘他们母子离开,瑞和这才静静地看着聂镇,直看得聂镇尴尬地挠头。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破罐子破摔地说:“就是小瑶,她是在你拜师去万剑仙宗第十年得到了月华浆,一夜之间化为人形的,原本想要告诉你,但怕你分心……后来你筑基了,我就打算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我和她相爱了,咳咳,这不就不好意思跟你说么,后来瑶娘怀孕了生凌云,咳咳,我不好意思跟你说嘛。”   “父亲,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瑞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现在被我撞破了,难道你就觉得很好意思。”   “乘风,你别生气嘛,哎呀我一把年纪了,怎么好意思跟你说。”聂镇挠头,“你让我怎么跟你说?说你小时候在海边救的一只黄鼠狼变成人形了,我与她相恋相爱了,还生了一只小黄鼠狼给你做弟弟?”   瑞和绷不住脸,终于笑了出来:“父亲,您也真是的!这又有什么可难为情的?您有了伴儿,我多了一个弟弟,我高兴还来不及。若是你早一些告诉我,我也好给凌云送礼物,作为长兄,我理应照顾他。结果他都这么大了,我才第一次见他,连见面礼也没有准备,还有瑶姨……”   聂镇松了一口气:“你没生气就好,我是真的不知道如何与你开口。”   “父亲不用担忧,我是真的很高兴。”瑞和觉得如果原身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弟弟,也一定会高兴的。上辈子聂乘风死得凄惨,神魂俱灭,临死之前怨苏小荷,恨南焰他们,也恨自己。他就那么死了,毫无转圜余地,父亲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瑞和想,若是上辈子原身知道父亲膝下还有一个儿子可以尽孝,应该能得些许安慰吧。   “乘风……”聂镇见瑞和真心实意不似作伪,很是欣慰与感动。“万剑仙宗与叶明将你教得很好,父亲该感谢他们。”   “哒哒哒。”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瑞和笑了笑,回头看去,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还未化人形的聂凌云正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瑞和,见瑞和看过来,受惊地瞪大眼睛,咻一下蹿远了。   “这孩子。”聂镇摸摸胡子,“凌云才十三岁,三年前才会说话,洞府伺候的童儿偶尔会到大陆上买东西,给他带来了一些话本,他看得多了就愈发顽皮,这岛上少有外人过来,他见着你就激动坏了,方才对你咳咳咳,你莫要生气。”   “方才他对我放臭屁,着实把我吓一跳。”瑞和叹气,想起那股味还觉得后怕。   “哈哈哈,他年纪还小,等他长大一些爱面子了,便轻易不愿意用那天赋本事了。”聂镇有些期盼地说,“你比我长进,一百岁就已经是化神期修士了,日后一定比我有出息。不管爹能不能飞升,日后一定会离你们而去,若是那时候凌云还未化作人形,希望你能多照看两分,等他能化人形了,你就让他自己去拼自己去闯,就像爹当年那样待你,可以吗?”   瑞和点头:“我会的。”   迟了许多年的家宴在半个时辰后摆起来了,瑞和完全不尴尬,并不觉得原身幼时的宠物与玩伴突然变成后娘是一件多奇怪的事情。在这个修仙界,修仙者寿命绵长,人活得长了,什么都可能发生,人妖恋并不稀奇。   也许稀奇的是瑶娘的本体,她是极难得少见修炼成人形的黄鼠狼妖,儿子聂凌云继承了她十成血脉,出生时就是兽态。   瑶娘对瑞和很亲近,她幼时就是瑞和的玩伴,且他们妖族中人并不像人类那样受许多约束。她温柔地给瑞和夹菜:“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种蒸果子了。”   “谢谢。”瑞和笑着说,“我记得瑶姨你也喜欢,我们经常一起去厨房偷果子吃。”   聂凌云在瑶娘怀里扭来扭去,偷偷地也摸了一个果子塞进嘴里,表示他也喜欢。   住了几天之后,瑞和就跟新弟弟玩熟悉了,他这才知道原来瑶娘与聂镇经常跟聂凌云说起聂乘风。小小的聂凌云很早就知道了,自己有一个很天才很厉害的大哥,大哥在他心里就跟大山一样高,是他学习的对象。   后来他还给瑞和送了一样礼物,扭扭捏捏地说:“就是那个臭臭的……以后有人欺负大哥,大哥就拿去丢他,把他臭死。”   这么可爱,可把瑞和给萌到了。   “这是我从千灵冢带出来的天灵草。”瑞和拿出一个匣子给聂镇,“因太过珍贵,我虽用不上却也舍不得卖,正好现在给凌云用。”天灵草是联智化形丹的主药,在世面是有市无价。   聂镇如获至宝:“这些年我也往外头寻过,听到风声赶过去时,却都被万妖盟的人提前一步买走了,没想到你手里竟也有,想来这便是缘分了。”   事不宜迟,聂镇亲自出岛去请人炼丹,说是为了万无一失,决定到杏云仙宗求助。在聂镇离开不久之后,瑞和在某一天感悟到进阶气机,闭关两个月后突破到化神期中期。聂凌云一直趴在他居所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等着他,在天地灵气与天道奥义落降到瑞和身上之时,聂凌云离得近隐约也受到几分牵引,冥冥中似乎领悟到什么。在瑞和闭关出来之后,就见他的毛发更顺滑了两分。   瑶娘笑着说:“他在你居所外面睡觉,迷迷糊糊地自己进阶了。”   聂凌云生来就有练气的修为,妖修因血脉力量,升级比人修快许多,但要修成人形,或是得需要到化神期,要么就要得到契机。   虽说妖修修炼速度快,但聂凌云才开智没几年,心理年龄跟凡人小孩四五岁差不多,让他努力修炼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阶呢,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才醒,醒来后舔着自己的毛舔得高兴极了。”瑶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那应该是受到我升级的天地灵气影响,这是好事啊。”   三个月后,聂镇才回来,只来得及将丹药交给瑞和,便大手一挥将瑞和与瑶娘母子送到千里之外的海岛对岸。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聂凌云吓得嗷嗷哭,瑶娘抱着他拍背轻声哄着,眼神担忧地看着海岛的方向。   “会没事的,瑶姨你放心。”   瑶娘眼睛含了泪,但还是坚定地点头:“会成功的,他会成功的。”   铺天盖地的乌云在海岛上空聚集,隔得这样远,瑞和都能感觉到海岛上空那骇人的天地威势。   聂镇在晋级之前回到海岛,将化形丹与妻子小儿子托付与瑞和,自己在海岛上迎接晋级天雷。成功的话,他进入渡劫期,距离飞升成仙又更进一步,失败的话,就是神魂俱灭。   合体期晋级渡劫期的死亡率在灵修界居高不下,有时候还被称为“斩仙缘之劫”,可见这一关有多么艰险。现在灵修界合体期修士数量不在少数,但渡劫期修士真真是屈指可数,不少英才俊杰在这一关折戟陨落。当然了,渡劫期晋级大乘期,与大乘期飞升成仙的死亡率也不低,但能够走到后两步的人更少,没什么参考价值。对灵修界的人来说,合体期晋渡劫期,那就是最恐怖的一道关卡。   雷云集聚,云层之中酝酿着骇人的紫色电流。   表面上看起来平静的瑞和,广袖之下的双手紧握成拳。聂镇困在合体期已经有两千年了,为了破解心中迷障,他选择入世,在凡间认识了原身的生母,两人结为连理。两人度过了最美好的十年,聂乘风的生母死于难产,生下原身后就撒手人寰。   在那一场普通平凡的恋爱与婚姻中,聂镇悟透了情劫,晋级合体期巅峰。因聂乘风出生的时候太过虚弱,聂镇寻到千年灵迦果,将聂乘风封印进去,足足三百年后才将原身接出来。经过三百年的孕养,聂乘风的先天不足之症完全消失,还孕育出了灵根。在那之后,聂乘风才开始生长,慢慢长成少年模样。   对聂乘风的付出与深爱,聂镇从来不打折扣。看着原身那些与父亲相处的记忆,瑞和也觉得感动,他真心希望聂镇能够顺利渡过雷劫,可他此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第一道雷劫下来了,千里之外都能感觉到那种无法抵抗的天道威压。   第二道、第三道……慢慢的,第四十八道雷劫降下,然后久久不再有别的动静。   四十九道雷劫,还差一道,只一道,便是生与死的巨大鸿沟。   那一刻,瑞和的心猛颤,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与痛苦将他席卷。身侧,瑶娘眼中的泪水滚滚落下,聂凌云感觉到什么,也嗷嗷大哭起来 第636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一刻钟后,瑞和他们回到海岛。昔日的风景宜人的海岛已经被雷劫劈得七零八落,海水倒灌,草木焦枯飞禽走兽死绝,只剩下宅邸那片土地在结界中顽强地屹立着。   在瑞和伸手触碰大门的瞬间,残存的结界彻底消散。   “爹!爹!”聂凌云嗷嗷叫着扑进去。   “我们,也进去吧。”瑶娘木着脸说,然后提步走了进去。   聂镇不在宅邸里,聂凌云自然是找不到的。   瑶娘坐在她与聂镇的卧室里,轻声对瑞和说:“其实我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你爹也跟我说过,修仙之路充满变数,生与死,有时候只在一瞬之间。那年,是我对他倾诉衷肠的,原先你父亲不答应我,他说他已经尝过情爱的滋味,甜蜜如蜜的时候动人心肠,可分别的时候真是心肠俱断,他受过一回,已经不敢再碰。是我粘着他,烦着他,他原本清心寡欲,只知道埋头修炼,是我将他拉入尘世,是我自私……”她抬头看着瑞和,明明面无表情,哀伤却似乎要从她身上浸溢出来了。   “你说,如果不是我打扰了他,他专心修炼不为外事所动,是不是今天就不会死。”   “这不是你的错。”瑞和劝她,“你不要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父亲一定不后悔与你的情谊。”   瑶娘对瑞和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他应该是在西山渡劫,你带凌云去送送他吧。”   “好。”   西山已经被夷为平地,瑞和带着聂凌云一起,亲手刨了一捧土装到匣子里。瑞和心中也有一些空落落的,他才与聂镇相处过短短几天,没想到再次见面时来不及多说几句话,回神时已经天人永隔。   修仙这条路实在太残酷了,修士寿命虽长,可一旦陨落也只是瞬息之间,且毫无回转余地。   雷劫是最残酷的,渡过就迈入更高境界,渡不过的话就神魂俱没,消散在天地之间。   “娘,娘!”聂凌云忽然大哭起来,将匣子塞到瑞和手里,往宅子的方向飞奔而去。瑞和有了不好的预感,追上去抱住他往宅邸飞去,在卧室里看到了一只化为原形的黄鼠狼。   那黄鼠狼的皮毛仍然顺滑光亮,它静静地趴在床上一件袍子上,尾巴圈着一个匣子,已经没有了呼吸。   “娘!呜呜呜!”聂凌云扑上去,不停地拱着扒拉着。   瑞和觉得眼角微涩,深深呼出一口气,上前抱住聂凌云:“你娘去找父亲了,别哭别闹,你娘去找父亲了……”   那匣子里是一枚妖丹,瑶娘自尽之前将全身的妖力灌注在妖丹里,挖出来留给了聂凌云。瑞和真的没有想到瑶娘会做出这种选择,他对瑶娘的理解来自原身少时的记忆,以及这短短几个月的相处。瑶娘对聂镇如此情深意长,平时都压在她含笑温婉的眉眼间,让人无法窥探分毫。只有在生死离别之前,才迸发出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情深与决绝。   从袖子里拿出聂镇给他的化形丹看了看,瑞和叹气,轻轻地在哭啼不止的聂凌云头上按了一下。见他睡了过去,又为他渡过去几道灵气,安抚他的灵台,让他安稳入眠。   来海岛之前,瑞和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短短几个月就像一场梦,眨眼间聂镇没了,瑶娘没了,只剩下一个还未化形、心智只有四五岁的聂凌云。立好聂镇与瑶娘的坟冢后,瑞和将宅邸的东西收拾好,又给宅邸布下结界,带着聂凌云回到万剑仙宗。征得叶明真人同意之后,聂凌云成为了叶明真人的第六个徒弟,正式在万剑仙宗住了下来。   聂凌云花了好几个月才从失去父母的迷茫与悲伤中走出来,瑞和带着他修炼、巩固修为,在他筑基之后才将化形丹给他服下。   四十九天后,聂凌云化为人形,从外表上看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容貌与瑶娘有七分相似,三分像聂镇。第一次看镜子时,聂凌云就哭了。   等聂凌云结丹之后,瑞和就将瑶娘的妖丹给他,自此觉得自己的长兄责任与聂镇的托付都完成了。   心念一起,瑞和就有所感悟,摸到了化神期巅峰的屏障。数月后顺利度过晋级雷劫,成为化神期巅峰修士。   他似有所感,以原身的角度,情劫已渡,他现在又过了亲缘劫……想要飞升成仙,到底还要经历多少劫难?   叶明真人却有些担心他:“情劫越早过越好,否则等你修为越高,那一关就更难了。”大徒弟升级速度这般快,身为师尊他自然觉得光荣骄傲,但他也为大徒弟担心,怕大徒弟心境不够稳固,以后生出心魔。   “师尊放心,弟子不惧情劫。”   “我看,你还是到凡间走一走吧。”叶明真人提出一个最常用的办法,那就是用分身到凡间做一个凡人,体验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与之共情,在凡间历情劫难度更低、也更安全,是许多修士的首选,就像原身的父亲聂镇那样。   瑞和摇头:“不用,我不想去。”   叶明真人与聂镇也是认识的,知道聂镇与原身母亲的事情,闻言心中一叹,以为瑞和是怕触及伤情便没有再劝。各人有各人的缘分,是不可以强求的。   不过接下来百年里,瑞和一举进入合体期、跨过合体中期,然后修炼到合体巅峰,顺利得让人侧目。每一次雷劫都游刃有余,可见修为境界稳固,心境同样坚如磐石,叶明真人就不再担心了。   有这么一个徒弟,叶明真人在众位师兄弟面前那是颜面大增。更顺利的是,又过了一百年,叶明真人迎来晋级雷劫,成功跨入渡劫期,更是让流剑峰在宗门各大峰中拔得头筹,风光无限。   时间飞逝,很快苏小荷的禁闭期结束,得以从思过崖出来。三百年过去,她因为被结界压制着修为,修为只增长了一点点,仍然是筑基修为,可以说三百年都虚度了。叶明真人遵守承诺,亲自送她去了魔海另一边。   听叶明真人说,苏小荷跪下对他拜了三拜,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起这件事时,叶明真人眼中带着释然:“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我反而庆幸她与拜师那年不一样了,否则的话是无法在魔修界活下来的。对了,我回来的时候遇到那个虎妖了,看样子他是追着小荷去魔修界了。”   “这也是好事。”瑞和淡淡地笑。   三百年后,瑞和飞升。那一日,宗门为他举办了隆重盛大的飞升大典,邀请灵修界其他宗门来观礼。他在万众瞩目中渡过飞升雷劫,于仙乐中飞向仙门。   等到了仙界,瑞和才知道原来这里还不是终点。所谓仙界,不过是与下界差不多的另一个角斗场。仙人们争夺资源、追求更高水平的长生,以及更高的权势。   到了仙界,也就无谓分灵修与魔修了,只要能飞升,便都是仙。不过因为下界时积年累代的仇怨延续,以魔修成仙的仙人与以灵修成仙的仙人之间矛盾比较多。万剑仙宗是传承数万年的宗门,多年来总有弟子飞升,时间一长,在仙界也经营了一番势力,瑞和过来时不至于毫无依托。   来到仙界,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修炼,从引灵气修炼到引仙灵气修炼,殊途同归。寿命更长了之后,瑞和也没发展出什么兴趣爱好,财富权势美人,他都不怎么感兴趣。在下界时,他还得履行大师兄的责任,到了仙界,他是仙界万剑仙宗里辈分最小的,平常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除了打群架的时候拉他去凑人头,日常他就是埋头修炼,修为倒是蹭蹭往上涨。   又过两百年,叶明真人也飞升上来了,说将流剑峰传给了白渊。   “原先是打算让你做峰主的,谁曾想你比我还先飞升上来。”说起这事,叶明真人还挺骄傲的。   来到仙界,并不意外着就与以前完全割裂开,偶尔总能遇到在下界的熟人。某一次外出历练时,瑞和遇到了数百年未见过的金宇,也就是壁瀚仙宗的那个精英弟子。金宇早就将与瑞和的恩怨忘得一干二净了,瑞和却没忘,立时提剑打上去,最后砍掉了金宇一只手。   “原来是你?!”直到这个时候金宇才认出瑞和,面上惊怒交织。   瑞和挽了个剑花,将剑收起来:“当年你对我师弟做的事情,你忘了我没忘。”   “你疯了吗?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又不止我一人,你盯着我干什么?!”   “郑海已死,魔修烈谮已死,虎妖南焰被囚于我万剑仙宗思过崖两百年,苏小荷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有你全身而退。”瑞和冷冷地说,“我没遇见你就算了,既然碰见了,自然要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一只手罢了,你若是不服气,可到清单山万剑仙宗找我。”说完扬长而去,把留在原地的金宇气得额头直冒青筋。 第637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金宇深觉晦气,沉着脸返回宗门。他才刚飞升上来,仙界壁瀚仙宗的前辈们都还没认全呢,好在他因资质极好,在下界时得到几次上等机缘,在同一代弟子中独领风骚,早早就飞升上来,宗门对他很重视。见他受伤,很是上心地为他诊治。   他原本以为断手不算大事,都飞升成仙了,身体在最后的雷劫锻造下成就仙骨,断肢再生只是小事。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手臂无法长出新的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无法驱除伤口处的剑气。那剑气霸道得很,还往他的经脉里钻,痛得他彻夜难眠。   “你这是得罪了哪个剑修?这剑意凌厉骇人,霸道十足,好在你及时护住心脉,不然的话侵入心脉,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你了。这里是仙界,虽说一些宗门与下界差不多,但你才飞升,行事还是要谨慎一点。”   金宇大惊:“那人是万剑仙宗的聂、聂乘风,对,便是叫做聂乘风,三师叔,他不过比我先飞升两百年,竟就比我强出那么多了么?”   聂乘风当年飞升时,可以说是震惊灵修界,他自然也有所耳闻。原先他师尊也让他要去万剑仙宗观礼的,毕竟飞升雷劫会降下天地奥义,就近观礼的人总能有所收获与领悟。他想着当年那件事,到底没有去,哪怕师尊说事情过去那么久已经无碍了,他也不想去。   虽没去,但聂乘风的名字还是让他记在心里,毕竟那是数百年来,灵修界里惊才绝艳人物里的领头人之一了。聂乘风以非极品的资质,却有着超极品资质的修炼速度,每隔一段时间就稳步晋级,区区七百多岁就踏碎虚空飞升成仙,速度快得让人惊叹。   记住聂乘风名字时,金宇并没有与当年千灵冢那件事联系在一起。他知道苏小荷有四个师兄,但印象深刻的也只有那个叫做白渊的,苏小荷说过她大师兄似乎不喜欢她待她冷淡,但没说过大师兄的名字。   出门历练遭此横祸,金宇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   “万剑仙宗的人?”长老摇头,“我倒是没有听过聂乘风这个名字,不过剑修自古就不好惹,都是一群打起架来不要命的人,遇强则强,还喜欢在越级战斗中磨砺剑意,把对手当磨刀石。”他摇头,便是他,看见剑修就觉得棘手,麻烦!   “你与他是下界结的仇,既然他拿了你一只手,这事应该就算了了。以后你若是不服气,便修炼得更厉害再打回去,你们私人恩怨,他下手也算有分寸,宗门是不好出面为你出头的。”   金宇自然没有异议。他也没有脸让宗门出头,他才不是那等只会躲在宗门身后的窝囊废。   “三师叔,那我这手——”   “剑气祛除不了,你这手臂就长不出来。这样吧,我先炼制一些丹药为你压制剑气,让它不要继续渗透进你的经脉,至于更多的,兴许得向杏云仙宗的人求助了。”   金宇脸都青了,他也想不到到了仙界还会被寻仇啊!   等过了许多年,他的手终于再长出来,伤势要全部养好,他还潜心修炼,使得修为也更上一层,甚至还从玄仙升级为天仙。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打算去找聂乘风报仇了。结果一打听,聂乘风已经是金仙了。   “他到底是怎么修炼的?怎么听起来像喝水一样简单?”金宇惊讶极了,还不愿意相信,特地偷偷去打探,回来后彻底灭了报仇的念头。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暂且不提。   在瑞和遇到金宇之后不久,聂凌云也飞升上来了,正好当时瑞和心有所感,那几天都在升仙台附近溜达,顺手就把他牵了回来。   “大哥,我遇到了一个人。”聂凌云的性子没怎么变化,在外人面前一副高冷的模样,到了瑞和面前还跟小时候一样跳脱活泼。只见他从拿出一块留影石,嗖嗖点几下点开:“大哥你看,这个人你认不认得?”   留影石开始播放影像,很明显是聂凌云的角度留影的,上面是一个身穿大红色广袖流仙裙的美丽女子,俨然是苏小荷。   “你在哪里遇见她的?”   “就在升仙台,大哥你来之前她刚走。”聂凌云很是得意,“她看见我穿的衣服,便问我是不是万剑仙宗的弟子,见我点头,还嗤笑了一句,说我们万剑仙宗的人都是欺世盗名之徒,尤其是流剑峰的人。这不是莫名其妙么,我看她与我们师门有仇的样子,就把她的影像留下来了,大哥,你认识她吗?她是谁啊?”   “她就是你大师姐苏小荷。”   聂凌云瞪大眼睛:“就是那个转为魔修,被师尊亲自送到魔修界的大师姐?”   “没错。”瑞和颔首,“你不认得她正常,她在流剑峰的洞府当年就被搬空随她去魔修界了,师门并没有留下她的画像。”   “真是想不到,我看她气质飘然,还在想是不是与我们有什么误会,如果能解开就好了。”聂凌云撇撇嘴,对苏小荷些微的好感一下子不见了。   此时的聂凌云与瑞和都不知道,聂凌云上辈子与苏小荷也有过极深的渊源。上辈子原身死亡,于海岛的魂灯彻底灭去,聂镇悲痛激愤地去查原身死亡的真相。真相自然是查不到的,苏小荷与一众追求者进入剑冢后,除了郑海与苏小荷这两个剑修能有所收获,南焰他们对剑冢完全不感兴趣。他们离开千灵冢后对原身的死缄口不语,苏小荷还否认在千灵冢见过聂乘风。   聂镇查来查去,只能查到原身的神魂在千灵冢中消散。   失去儿子的悲伤,让聂镇颓丧了百来年,暗生心魔。后来面对晋级雷劫,聂镇有预感自己熬不过去,提前做好对小儿子与妻子的安排,将聂凌云送到万剑仙宗,求叶明真人收徒。之后聂镇渡劫失败,瑶娘数万里奔回海岛为聂镇立衣冠冢,自尽于墓前。   聂凌云入万剑仙宗流剑峰时还未化形,苏小荷见他可爱,又带着对聂乘风的愧疚,对聂凌云很是照顾。妖修南焰看不过眼,找了个机会掏了聂凌云的内丹,还未化形的聂凌云、还未见识过万剑仙宗以外天地的聂凌云,就那样死在了后山里。包庇这回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苏小荷再次帮了南焰,掩埋掉聂凌云身死的真相。   叶明真人勃然大怒,嫡传关门弟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杀害,他发誓一定要找出凶手。那一次,叶明真人发现苏小荷参与其中,对她大失所望。但苏小荷的天道之女光环戴了许多年,对叶明真人的影响不容小觑。最后,叶明真人惩罚苏小荷领戒训堂鞭子一百,又关在思过崖禁闭两百年。   但在那之后,苏小荷的人生依旧顺风顺水,一路繁花似锦,有各色男修相伴左右,为她争风吃醋,却又怕她伤心难过,而保持着虚伪的友好和平。   天道之女的光环,直到苏小荷飞升成仙,来到仙界遇到另一个更彪悍的天道之女才失去效果。苏小荷的后宫男团数量不少,可对方也毫不逊色,甚至对方比苏小荷早千年飞升,实力比苏小荷不知道高多少。所谓王不见王,苏小荷极少遇到挫折,在下界可以说除了那一百鞭与两百年禁闭,再也没有遇到过别的难处。她的的性格变得越发娇气,完全受不得气,两方斗了起来。   都是天道之女,谁怕谁?便是天道看见了,也舍不得责怪其中一方,于是睁一只闭一只眼,让她们打去吧。这一打,苏小荷不停落败,簇拥的恋慕者也一个个减少,最后她被那女仙抽出仙骨,一脚揣回下界。   若是她仍受天道偏爱,问题倒也不大,大把机缘等着她去发现,等着她东山再起,重登仙途。苏小荷也是这么想的,她的运气一贯不差。可惜的是,那个时候下界已经有了别的天道之女,她到底已经飞升过,此间已经没有她的位置。   成为凡人的苏小荷怨恨不甘地过完普通的一生,至死都无法释怀。   但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原身的记忆也无法提供到那么久远的未来。瑞和跟聂凌云粗粗介绍一番苏小荷的事迹与性格,告诫他:“不要与她来往。”谁知道苏小荷身上的气运还在不在?不过看她转修魔后还能顺利飞升,留影石里的模样也光彩照人,想来运气还是在眷顾她。若是聂凌云与她亲近后对她也生了好感,那就太怄人了。   “知道了,以前我就听三师兄说过大师姐的事情了。对了大哥,这里好不好玩啊?你有住的地方没有?我给你带了仙宗的灵食,你已经几百年没吃过了,一定很想念吧?我找一找放在哪里了——哇大哥!那是什么?那是龙吗?真的是龙哎!!”   瑞和含笑听着聂凌云叽叽喳喳,领着他飞回宗门。   聂凌云飞升上来,对瑞和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安慰,来到这个世界一千多年,他到底没有虚度光阴,于人于己,都做出了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第638章 大师兄沉迷飞升   知道苏小荷飞升上来之后,瑞和将消息告诉了叶明真人,对此叶明真人的态度跟瑞和一样,并不想跟苏小荷有什么牵扯。   “师徒缘分已断,她已经不是我的徒弟,也不是万剑仙宗的弟子。”   他们都没有故意去打听苏小荷的情况,不过很快,关于苏小荷的消息就开始在仙界传开。据说她与刘琰仙子起了矛盾,刘琰仙子放话说要与她不死不休。   “刘琰仙子是谁啊?”聂凌云好奇地问。   “你又没有仔细听我与你说话。”瑞和敲了一下他的头,“以前在下界,化神合体期的修为就足够在大陆行走了,若是大乘期,那就是一方霸主,大陆至尊。但在仙界,你们这些刚飞升上来的玄仙就跟下界的练气修士差不多,根本不够瞧的,若是招惹了哪个天仙或是金仙,顷刻间人家就能让你道消骨灭,做一个凡人!”   聂凌云摸头:“大哥你轻一点,我的耳朵都要被你敲出来了。我知道啦,你之前说过,让我来到这里后要低调行事,不要自矜自傲,要学会隐忍,也要勤奋修行,不要懈怠嘛。大哥你放心,我一直都很乖的,从来不惹事,你与师尊飞升后,二师兄做了峰主,我就很听二师兄的话,还会帮他做事,二师兄都夸我懂事沉稳呢,你不信的话等二师兄飞升上来,你再问他。”   听着聂凌云这番话,瑞和忍不住笑了:“我就说你几句,你便也要回我几句。”他轻轻地揉聂凌云的头,“大哥也是担心你,我看见了不少刚飞升上来的玄仙被打散修为的场景,不想你也成为其中一员。”   聂凌云收起嬉皮笑脸,认真地说:“大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的。”   “好了,说回刘琰仙子吧,她是一位天仙,别看她似乎仙级不高,只比玄仙高一级,在仙界差一级就是修为与威势的绝对压制。她之所以声名显赫,是因为她有着让人艳羡的气运。都说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即便掉了那也是有毒的,但这句话在刘琰仙子身上是行不通的,她曾经在凌天荒漠捡到一只吞天兽。”   “吞天兽?很珍贵吗?”   “很珍贵,十万年出不了一只,能口吐九日浓浆,九日浓浆据说是锻造开辟仙界的开天巨斧的材料,不过那已经是上古传说。目前可以证实的是,九日浓浆可以锻造极品仙器,目前仙界修为最高的无极天尊持有的正晟三叉戟,就是用九日浓浆炼出来的。”   “好东西啊!”聂凌云听得心生向往,“若是我的本命剑能被喷上那一口,不就能变成极品仙剑了?”   “的确是好东西,那等好东西脾气自然不小,想要抓住它驯服它难度很大,若是被反口喷上那么一口九日浓浆,连仙骨都能给你融掉。不过听说那只吞天兽是自己主动认刘琰仙子为主的,有人亲眼看见刘琰仙子在凌天荒漠找密水,吞天兽从天而降落到刘琰面前,还主动摇尾巴。”   聂凌云深深地羡慕了:“运气真好啊。”   “没错,而这只是她运气好的其中一件事罢了,她随便去哪里历练都能遇到珍奇贵重的东西,就算是与其他仙人一同争夺资源,最后得到好处最多的都是她。有擅长推演的仙人用星辰演法推算过她的命格,才起了个头就被雷劈了,之后百年不敢再起卦。”   聂凌云这下明白了:“那的确很不好惹啊,那大师姐打得过她吗?”   瑞和摇头:“我也不知道,不管怎么样都不关我们的事,你别去掺和。”他也挺好奇的,两个天道之女,到底谁更胜一筹?他心中有所偏向,他觉得刘琰的赢面大一点,不止是刘琰修为更高,还因为刘琰的气运更甚,来到仙界之后他第一次听到刘琰的名字时,第一反应就是那不就是升级版的苏小荷吗?   “我肯定不掺和!”听起来都吓死人好嘛。   苏小荷却不这么觉得,她刚飞升上来,还没有熟悉环境呢,刘琰就来找她的麻烦!不过是因为刘琰身边一个追随者在下界时曾经是她的追求者,在她飞升上来之后那人对自己稍微关照了一点,就惹得刘琰心生妒意来对付自己,简直是天降横祸。   为了争一口气,她也要跟刘琰斗到底!   刚飞升上来的苏小荷天不怕地不怕,为了尊严也誓不低头。这几百年来,她在魔界那边过得还算不错,早些年也许有些艰难,但后来她就频繁遇到贵人,慢慢地也就站稳了脚跟。这一次飞升上来,她身边并不是毫无依仗的,一些先飞升的朋友陆续找到她,围绕在她身边。熟悉的簇拥让她信心倍增,不相信自己打不过刘琰。   刚开始似乎真的势均力敌,但苏小荷很快就体验到力不从心的感觉。这个时候,一个老朋友找了上来,正是许多年没有见面的金宇。   金宇原先是在安心养伤的,丢了一条手臂让他没有心情也没有脸面出面,直到听到了仙界最近的八卦,他想起了昔年那个女孩,忍不住跑了出来。   “金宇哥哥?!”   见到金宇,苏小荷是惊喜意外的,她忍不住上前是拉住他的手:“这些年你去哪里了?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遭受了不测!”说着眼眶还红了。   不怪她这么激动,虽说当年她身边的追求者甚多,金宇只是其中之一,她对金宇的感情并没有多突出,但在千年多后的今天,在她经过一系列挫折痛苦再次涅槃重生飞升成仙之后,见到金宇,仿佛就见到当年那无忧无虑、繁花似锦的年少时期。   郑海师兄死了,烈谮死了,南焰在魔修界为了保护她死了,白渊已经与她死生不复相见……夜深人静时,偶尔她会怀念曾经的旧时光,心头流淌着寂寞感伤的遗憾。   金宇叹气,收回了自己的手。面对苏小荷错愕受伤的目光,他再次叹气:“小荷,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了。”   那一年他从千灵冢逃离,怕被万剑仙宗的人追杀,一路逃回了壁瀚仙宗。师尊听说了他的事情后勒令他百年不准出门,等他能够出门时,苏小荷却在思过崖关禁闭。后来的后来,金宇再次去万剑仙宗找苏小荷,却被告知苏小荷已经病故,流剑峰已经没有这么一个弟子。时光残酷,日子一久,他就慢慢淡忘了对苏小荷的感情。   在仙界听到苏小荷的名字,金宇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后来打听到苏小荷是以修魔飞升,他才好像明白了什么。今天他过来,只是念着旧情给苏小荷提醒几句。   “刘琰不好惹,你刚来仙界还是退让一步为好。”   “为何要我退让?分明是她先挑衅于我。”苏小荷摇头退后,眼中的情谊退去,用陌生的眼光看着金宇,“如果是当年的你,一定不会让我退让,还会为我出头不让我受委屈。”   金宇用怀念的目光看着苏小荷,透过这张成熟风韵娇媚,依稀能看出曾经娇憨纯真的模样。   “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句的,听不听从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愿。你,小心些吧。”   金宇走了,苏小荷咬着唇看着他的背影,委屈漫上心头。   经过金宇这么一劝,苏小荷反而更执拗了,硬要跟刘琰斗个高低。   某一天,瑞和外出参加仙宗聚会时,听见有人在谈论刘琰仙子与苏小荷的战局已经落下帷幕。   “……同伴都被丢到了凌天荒漠深处,那个地方可险得很,还封禁仙元,没有几年可走不出来。”   “至少还活着,出来后还能重头再来,听说那个苏小荷都被丢到下界去了,一身仙骨都被抽掉,打入下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听了那些话,瑞和眼神微动,之后还去证实了一番,确定消息属实后,他跟系统460说:“我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结局,好像天上璀璨耀眼的烟火,瞬间就坠落了下来,总觉得有一些梦幻。天道,已经不偏爱她了吗?”   系统460说:“我无法回答宿主这个问题,不过宿主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瑞和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这个世界,瑞和待了数百万年,到最后他都懒得去算时间,偶尔睡一觉,醒来时就过去几十万年了。沧海桑田,他在迈入无极天尊行列之后,一呼一吸都勾动着天地奥秘与天道规则,到了那个阶段,他已经不再是他。到最后,瑞和见这个世界实在已经没有可探寻的余地了,亲人朋友也各有际遇,待着也没什么乐趣了,便分解了仙体与仙元之源,一半落到下界为灵修界提供修炼资源,一半留在仙界回赠第二位孕育他的母亲,自此消散在天地之间。   自毁之后瑞和就回到了任务空间,他也没有过多停留,毕竟在上个世界后期,他已经休息得够够的了。于是他稍微停留一会儿做修整心态,再次进入任务世界之中。 第639章 龙族之王   眼前一晃,瑞和来到了新的任务世界。   刚要打量环境,瑞和就看见眼前有好几座小山,全部都金灿灿明晃晃,特别夺人眼球,让他生出扑上去滚一滚的冲动。这股冲动非常强烈,等瑞和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扑了上去,舒适地滚了几圈,四爪还抓着不少宝石黄金。   顺着心意滚了滚,瑞和才让自己停下来。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已经发现了自己这具身体的与众不同。   “这是龙?”   瑞和对着一块硕大无比的宝石自照,看着宝石光滑表面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由衷地感叹:“真是一头好漂亮的小龙啊。”   刚从修仙世界过来,瑞和对这具身体的接受度很高。飞升之前他没有见过龙,据说龙族举族飞升了,等到了仙界,他果然看见了不少龙族,原形飞过的时候极为壮观。这具身体的模样与他上辈子见到的不一样,但他一眼就能判断这是一头龙。   他眨巴眨巴眼睛,宝石也映出大大的龙眼萌萌地眨动的景象,让人看了心都要软化了。   “真可爱的小龙。”瑞和左扭扭右扭扭,还学着去甩尾巴。尾巴不熟练地砸到宝石金玉堆里,将一小撮宝石扫得滚出来,发出咕噜噜好听的声音,听在瑞和耳中只觉得极其悦耳动听。控制住自己又想要玩耍的本能欲望,瑞和抱着尾巴闭上眼睛,开始接收这具身体的记忆以及委托任务。   小龙的小名叫做金崽,大名叫做金幸,是龙族目前唯一一条金龙,也是唯一一头幼崽。龙族一脉,已经有五万年没有新龙降生,不知道是被什么诅咒缠住,龙族的幼崽从五万年前开始就无法孵化了,出生的龙蛋一天比一天虚弱,最后变成死蛋。加上老龙逐渐虚弱死去,断族灭种危机的乌云压在龙族上空,整个龙族的气氛非常低迷。   直到去年,金崽破壳而出,给整个龙族带来了希望与生机。他的出生既是诅咒打破的信号,也是金龙族唯一的希望,要知道,最后一条金龙死于一百年前,那是金崽的生母。   金崽出生让整个龙族欢呼雀跃,龙族族长亲自给他取名金幸。更幸运的是,在金崽出生之后,那些沉寂多年的龙蛋也陆续有了生命迹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与精心的照顾,相信它们也能孵化出来。   因此,金崽被全族看做是大福星,众龙对他万分疼惜,千宠万娇都爱不够。今天是他的周岁生日,龙族给他大办生辰,各位长辈都送来了贺礼。瑞和过来时眼前那几座小山就是收到的物,合乎龙族审美,也颇得幼崽喜爱,这个山洞就是金崽的窝。   如果没有发生变故的话,金崽会很幸福地长大,但在他生日这一日,无法预测到的灾难降临龙族,灭族雷劫突然袭来,将一切都摧毁了。   看到这里瑞和猛然睁眼,下一刻就感觉到山崩地裂的强烈震感,耳边响起震耳雷声。山洞穹顶有碎石块掉落,将宝石山砸得零零碎碎。他仗着小身形不停闪躲,用尾巴卷起一大块宝石躲到了山洞角落,然后将宝石立在身前形成一处屏障。   震动越发强烈,整个山洞似乎都塌了下来。瑞和蜷缩住自己,将头护起来。   “金崽!”   “快去找金崽!”   “我去接龙蛋!”   听见有人喊这具身体的名字,瑞和眼前一亮,赶紧发声求助。   “嗷呜呜呜!!!”   “金崽在那里!”   一条粗大的龙尾扫过来,将瑞和身前的所有障碍物扫掉,然后轻柔又坚定地将他卷起来。瑞和抬头,看见的是一双焦急的、堪比灯笼的大眼睛,他心中惊叹,这是一头十分漂亮的成年银龙,眼眸是雪山的颜色。   “金崽别怕,我带你走。”   银龙张开嘴将瑞和含进嘴巴里,转头离开山洞。   被含进龙口里,瑞和被一股浓郁的酒气冲得眼前发晕。   “这头银龙刚才是喝酒了吧?”   脑海中刚浮现这个念头,来不及多思考瑞和就醉倒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瑞和晕陶陶地醒来,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四处死寂一片,还有一种压抑感。可惜他什么都看不见,尾巴轻轻地往外伸,触摸到了许多粗糙的凹凸不平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瑞和心中猜测。不过他不敢乱动,决定继续接收记忆,弄清楚到底发生事情之后才好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久,瑞和才睁开眼睛。他小心地用前爪去摸身下的东西,这些摸起来纹路粗糙,敲起来坚定结实的椭圆状物,其实是龙蛋。他轻轻地摸啊摸,摸到了一颗又一颗的龙蛋。血脉的力量让他感觉到其中的生命力,还未孵化出来的幼崽在里面安静地睡觉,丝毫不知道外界发生的变故——上辈子的金幸也是一样。   这里很黑,什么都看不见,从原身记忆里得知,这里是龙族的祖地核心区域,也是龙族最安全的地方。   突然降临的灭族雷劫之灾,让龙族只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转移到祖地里来,将珍贵的龙蛋与幼崽藏在最深处,然后用自己的身躯作为最后一道屏障。   上辈子金崽并不知道这些,他独自一条龙在这黑压压的地方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从血脉传承中学会喷龙息,这才得以照明,找到出口离开……   原身的恨意太过厚重,瑞和暂时将那段记忆压下来,专注于改变目前的困境。   之后的五百年,这个地方都是安全的,瑞和决定尽快修炼变强,增强自保能力,以后才能完成原身的委托任务。   花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瑞和终于学会了喷龙息。借着龙息,他看见了二十多颗西瓜一样大的龙蛋堆在他身边,什么花纹的都有,分不出是什么龙的蛋。但瑞和知道,这就是原身唯一的委托任务目标:保护龙族幼崽,让龙族得以传承下去。   他摸了摸这些龙蛋,将龙蛋全都卷到一起,然后盘身卧下,将它们围起来。其中一个黑纹龙蛋有些活泼地颤动了一下,似乎在跟瑞和打招呼。   黑耀。   瑞和用龙语喊出这个名字,黑纹龙蛋更激动了,甚至弹了两下。   他用尾巴尖拍了拍它,让它乖乖睡觉,它这才老实呆着不再乱动。   能够喷火后,瑞和小心地控制着火的方向和强度,找到一处山洞里稍显薄弱的地方,每天用龙息去喷。坚持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终于烧出一个小洞。   原身才出生一年,龙身细细长长的,钻洞并不辛苦。瑞和钻了出去,稀碎的光亮从缝隙里投进来,瑞和见左右仍然被巨大的石头堵住,便继续找缝隙往外爬。   钻了很久很久,眼前才豁然一亮。   灰白色的巨大龙骨在他眼前堆叠在一起,在阳光下显出一种悲壮与苍凉。   只看了那么一眼,瑞和就觉得心头一痛,眼眶发涩,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艰难地沿着龙骨往上爬,像在攀爬一座没有尽头的山。一具两具三具……直到爬到最顶端,放眼看去,一大片龙骨密密麻麻地交缠在一起,可以想象在死亡之前,他们是怎么合作协力,用自己的身躯挡在龙蛋与幼崽面前。血肉化成灰,只剩下最为坚固的龙骨成为最后的屏障,在死后仍然以山的姿态屹立着,温柔地守护着最珍爱的宝物。   眼泪不停地滑落,难以言表的悲伤将瑞和笼罩,他能够感觉到一种来自血脉的悲吟,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嗷呜呜呜!!!”瑞和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稚嫩的龙吟声从生机断绝的龙族之地传了开去,穿过干涸的河床、焦黑的土地,最后消散在风漩之中。   发泄了情绪之后,瑞和原路爬下来,打算为自己觅食。上辈子,原身在很久之后才爬出来,山洞里什么都没有,地面与墙壁是坚固的龙石,啃都啃不动,出来的时候已经饿得成一条瘦巴巴的小龙。   灭族雷劫将这片龙族之地劈得成了一片焦土,别说飞禽走兽了,连一棵草都没能活下来,想要找到水喝更是难如登天。龙族爱吃荤,但也不是不能吃素,说起来,龙族什么都能吃,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还能怎么挑?   瑞和在地上挖啊挖,拱啊拱,挖出来一些被烧得看不清模样的焦炭,咬下去嘎嘣脆,满嘴都是焦味与泥土的味道。他也不嫌弃,能饱肚子就行,反正以龙族强悍的躯体,什么都能够消化。   将自己喂了个饱之后,瑞和用尾巴卷了一大块拖回庇护地,打算下一顿再吃。   庇护洞穴里,龙蛋乖乖地在原地等他。瑞和挨个摸一遍,将自己的气息传递过去安抚他们,然后卧在它们身上蜷着睡着了。   这具身体太稚嫩了,一周岁的龙幼崽原该受到万千呵护,在长辈亲人的照顾下、承载着龙族的希望茁壮成长。但瑞和没有办法,现在外面根本没有条件让自己过得更好,他能够做的就是屏蔽味觉嗅觉,将能入口的东西往肚子里塞,不要让自己挨饿。   几天后,外面下了一场雨。等雨停了之后瑞和爬出去看了看,欣喜地看见了几点绿色在焦黑的土地上轻轻摇动。   这片土地在重生,黑暗过后便是光明。 第640章 龙族之王   瑞和把那几株野草看了又看,忍住将它们拔起来吃掉的欲望。几场雨后,野草长出来更多了,从稀稀疏疏到成片绿然,让人看了心中欢喜。等到野草长得茂盛了,他才舍得挖几颗改善一下伙食。   脱困之后,瑞和并不经常出来,毕竟龙族之地已经成为焦土,龙族的所有结界与防御全都毁于一旦,如果遇到危险他将避无可避。也许其他野兽被龙族之地的威压压制万万年,短时间应该也不会到龙岛上来,但有时候人比野兽还危险。   虽然上辈子原身是在五百年后才在龙岛上遇到外人的,但瑞和无法保证在这期间就不会有别人过来,若是有人心存恶意,他根本打不过逃不过。   为了安全,每一次出来瑞和都吃得饱饱的,再带一些回去存着。除了用睡眠来长身体之外,其他时间他都在修炼,一刻都没有放松。   每一个龙族都会继承血脉力量,龙族的历史、常识与各种法术传承都通过血脉力量传承。随着年纪增长封印解封,龙族便会按部就班地学习、成长。   目前瑞和只会吐龙息,他便不停地练,闲着就练,将喷火这门手艺练得炉火纯青,还无师自通学会了用龙息给龙蛋们保温,丝毫不担心会将龙蛋烤熟,这让他挺有成就感。   更让他高兴的是,龙蛋很喜欢他的龙息,他练习喷龙息时,它们都会不由自觉地往他的方向滚,围在他身边,一些原先没什么生命迹象的蛋,慢慢的竟然也有了生机,这让他更加不敢懈怠。   上辈子,这批最后的龙蛋只孵化出九头幼崽,其他的都成了死蛋。瑞和倒也没奢望能够全部将龙蛋保下来,让它们全部顺利孵化,但如果孵化的龙崽能比上辈子多一两头,相信委托者一定会更加满意。   以这具身体的年纪,血脉传承还不到时候将“繁衍”这类知识为瑞和开放,原身上辈子死的时候以龙族年龄来算还未成年,也没学习过这类内容。不然的话瑞和就该知道,这跟人类世界的“胎教”有些相似。长辈对龙蛋的陪伴,是对龙蛋最好的养分,它们能在蛋壳里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力量、强大以及呵护,然后在蛋壳中壮大。   对龙息的喜爱表现得最明显的是黑曜,便是那颗黑纹龙蛋。它本就是龙蛋里生命迹象最活跃的一个,现在更加活泼了,有时候瑞和出去找吃的,它竟然还会滚着跟上,被瑞和一尾巴踹了回去也不生气,下回还要继续跟。   有时候瑞和从香甜的睡眠中醒来时,还会看见黑曜在他身上玩滚滑梯。第一次看见时,他以为是巧合,下一回他睡醒时再次感觉到身上的动静,为了观察故意不动弹,在黑暗中偷偷观察。   他只感觉到一颗龙蛋熟练地蹦到他的龙背上,然后顺着脊背往下滑直至尾巴,然后咚一声落到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撞到洞壁后停下来。过了一会儿,那颗蛋滚回来,弹跳力极好地再次蹦上来,然后乐此不疲地将他当做滑梯来玩。   瑞和突然拿尾巴将那颗蛋卷住拖到身前凑到脸上,因与这些龙蛋相处时间久了,他立刻就能分辨出来这是黑曜。   “怎么这么调皮。”瑞和戳戳它,将它塞到肚皮底下继续睡。黑纹龙蛋晃了晃,然后就老实地不再动了。   说实话,有了活泼的黑曜,瑞和就觉得单调的生活有了些许安慰。按照原身的记忆,黑曜还要一百来年才能出生,一百来年听起来很长,但与其他龙蛋相比,已经是最早孵化的龙蛋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得一百多年后瑞和才能有一个能说话的同伴。   有过上辈子在仙界成为无极天尊后,睡一觉动辄几万年的经历,一百年对瑞和来说只是弹指一瞬。他耐心地修炼着,努力地成长着。某一天在睡梦中,他的脑海中突然涌进一些内容,醒来时那些血脉传承仍然清晰地印刻在灵魂里,等待着他仔细研读。   这些新解封的血脉传承是关于龙族幼崽的修炼基本法,如果说喷吐龙息是最基础的技能,今天解封的传承教授的就是更进一步的捕猎技巧。瑞和很认真地学习,遗憾的是,现在岛上一只野兽都没有,没地方让他实践。   “龙族这种生物真的很神奇。”瑞和跟系统460说,“而且这个世界的龙族,与我上个世界见到的龙差别挺大,那边的龙跟我们华国古代龙比较相似,这边的龙倒是有一点像西方神话里的龙,难道这两个世界其实属于不同体系?”这个念头在瑞和心中浮起过几次了,可惜原身上辈子就没有离开过龙岛,见过的人也就那么两个,无法给瑞和提供更多的参考依据。   系统460说:“宿主如果可以活下去,以后就能解开心中疑惑了。”   瑞和笑了:“我一定会活下去的,如果死了,任务不就失败了吗?”   距离害死原身的两个凶手来到龙岛还有五百年,对龙族来说,八百岁才算成年,实力也能更上一层楼。瑞和的目标就是在这五百年里尽最大可能提增强自己的实力,然后带着这些龙蛋离开龙岛,在还不够强大之前,隐居低调生活才是王道。   时间过得很快,雨水让河流湖泊活了过来,风带来了远方的种子,种子落地生根,长出了各种不同的花草果子。飞禽开始在龙岛上栖息,天长日久繁衍生息,海浪将海中的生物带进岛上的水域,瑞和便终于有肉可以吃。十几年过去,龙岛的生机重建得小有规模,瑞和的食物链也终于变得丰富且营养起来。   说起来,吃了十几年乱七八糟的土啊焦炭啊草啊,如果不是瑞和有途径从子兑换系统里购买了塑骨强筋药剂,任凭龙族消化系统再厉害,饿不死他也会重度营养不良。   食谱升级后,瑞和发育缓慢的身体迎来了发育小高峰,短短一个月就蹿了一米多,背上的小肉翅也有了生长的迹象,每天痒得很。这小肉翅瑞和可不敢疏忽,要是长得不好,以后可就飞不起来了。不能飞的龙以后战斗力必定大打折扣,瑞和从血脉传承里知道,现在他需要用一种药草的汁水来擦翅膀,既是止痒,也能让翅膀发育得健壮。   十几年过去,当年被灭族雷劫劈成灰烬的龙族之地特有植被也从深深的地下重新探头,那种药草也长出了小小一撮。瑞和小心地将其摘下,咬碎后给自己敷翅膀,每天都不敢懈怠。怕药草供应不上,还勤劳地去打水为其浇水,排便的时候也在那一片,勤勤恳恳地为自己的翅膀养药草,就为了日后能够翱翔九天。   十年后,瑞和背上的翅膀长大许多,张开时有长有半米,宽二十厘米左右,上面覆着细密的绒毛,瞧着萌萌的,还不能飞。瑞和试过爬到树上跳下来,小翅膀扇啊扇,只能连扑带蹦地掉在地上,跟一只被圈养在后院的鸡偶尔扑腾翅膀蹦的姿态一模一样。   “……”瑞和为此忧郁了两天,连护理翅膀上的小绒毛都没心情了。   “我在想什么?”瑞和颓废了两天忽然惊醒,拿前爪拍自己的脸。“这具身体还没成年,难道我的心智也未成年吗?”他发现自己被身体的本能影响,赶紧调整心态。   又过了数十年,瑞和的身躯与翅膀都发育到合适的阶段,他这才开始学习飞行。一开始他是从树上往下跳,然后再从龙骨堆上往下扑,后来又选中了悬崖做飞行基地……受伤是难免的,但他毫不泄气,不停地练练练,终于掌握了飞行要领。   学会飞行的瑞和也不敢飞得太远,龙岛很大,他怕留在原地的龙蛋出现意外自己来不及回来。   龙蛋总共有二十一枚,这些年全部都出现了生命迹象,趴在蛋壳上听的时候,能够听到里面规律的、轻轻的心跳声。这让瑞和很是高兴,如果顺利的话这些蛋都能孵化。   其中,最活泼的仍然是那枚黑纹龙蛋,某一天,瑞和发现那颗蛋出现了裂纹。与上辈子相比,黑曜要提前出壳了!   为了鼓励它,瑞和将它昼夜带在身边,用暖烘烘的龙息轻柔地安抚它,直到两枚尖尖细细的龙角顶破蛋壳,再用力地往上一挤——   龙头挤了出来,黑溜溜的圆眼睛好奇地左右转一转,然后落到瑞和身上。   “唧!!”圆眼睛里盛满了眷恋与欢喜,新生龙崽兴奋地不停地挣扎着,拖着湿漉漉的小尾巴从蛋壳里爬出来,跌跌撞撞地往瑞和跑来。瑞和正趴在蛋壳面前,就感觉到龙崽扑到他脸上,送给他一个湿哒哒的吻。   “唧唧唧!!”   这头龙崽还不会说话,但瑞和感受得到它对自己的亲近与喜爱   瑞和笑了,伸出前爪将它托起来,两双眼睛一大一小对视着。龙崽抱着前爪坐在他的爪子上,样子十足的乖巧,浑身黑漆漆的像一块黑宝石。   瑞和依循原身上辈子给它取的名字,仍唤它做黑曜。   “你就叫黑曜,好不好?一定要健康长大啊。”瑞和亲了它一口。黑曜才刚破壳,什么都不懂,只是本能地亲近让它觉得信赖亲切的气息,它喜欢瑞和对它亲昵,唧唧叫着拿自己的头去蹭瑞和的脸。 第641章 龙族之王   黑曜是一头雄龙,出壳后更加活泼了,每时每刻都要黏着瑞和。瑞和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就像人类婴儿对父母有着本能的亲近一样,龙族的崽子也是需要安全感的。现在龙族只剩下他这个“长辈”,孵化期时他又一直陪伴在黑曜身边,他的气息与存在对黑曜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   于是他去哪里都带着他,幼龙与人类幼儿一样都有着不俗的模仿与学习天赋,黑曜整天跟在瑞和身边,所能见到的自然都是瑞和在学习与修炼。   这一天,瑞和在练习喷龙息时,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噗”,他低头一看,就见到黑曜学着他后爪站着,前爪还握成拳,头仰得高高的,神情严肃地张嘴:“嗷噗!”   喷出了口水。   黑曜困惑地歪头,不放弃地又喷了一次。   “唧唧呜呜呜!”黑曜一屁股坐下,伤心地哭了起来。   见状,瑞和如何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面对这一头勤奋好学的幼龙,瑞和觉得又好笑又心软,抬手摸摸他:“别哭了,我教你好不好?”   带孩子瑞和还是比较有经验的,黑曜又是一个乖孩子,带起来一点都不麻烦。   黑曜的天赋很好,五岁的时候就学会了喷龙息,还学会给瑞和一个惊喜。学会喷龙息后他不急着告诉瑞和,暗地里给瑞和烤食物,献宝地将烤成焦炭的果子推给瑞和,示意这是他送给瑞和的礼物。瑞和高兴地吃下去,还夸他烤得好。   等黑曜一百岁且也学会飞行之后,瑞和将其他龙崽与还未孵化的龙蛋交给他,自己准备闭关。   “他们年纪都比你小,你要照顾好他们。”   “幸幸哥,你要闭关多久啊?”黑曜不停地蹦,前爪立在身前不停地摇晃,“我不想跟你分开,幸幸哥你不要闭关,银珠黑岩红萄他们好吵的,我不想跟他们玩。”   “你比他们大,是哥哥,要对弟弟妹妹耐心一点。”瑞和舔了舔黑曜的头安抚他。这个孩子从出生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这具身体年纪小,但他是个经历过许多次人生的不折不扣的“老年人”了,黑曜在他身边学不到一丁点龙族幼崽该有的活泼。别的龙崽喜欢玩,黑曜还未懂事时就跟着他修炼,后来其他龙崽出生,黑曜竟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去,还嫌弃他们太闹腾,让瑞和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有一些心疼无奈。   龙族现在加上他只有五条龙,只能矮子里拔将军,将年纪大一些的幼崽当成年龙使了,黑曜成熟一些也好,能够帮他承担一些责任。   “我很快就会出来的,你乖乖的,等我出来之后带你去飞。”瑞和许下承诺。   这个黑曜喜欢,他最喜欢的就是坐在瑞和背上让瑞和带他去飞了。“好吧,幸幸哥你要快一点出来,我会想你的。”   这小孩嘴巴太甜了,瑞和拿尾巴轻轻拍拍他:“知道了。”   这一次闭关,瑞和决定服用基因改良药剂。他已经吃过几次这种药剂了,每一次都能取得不错的效果,但从来没有在非人的身体上试过,也不知道效果会怎么样。但他并没有多么担心,这种药剂的说明书上说了,顶多毫无效果(可能性较低,最少会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不会有副作用,服用期间会伴随着剧烈的身体反应,疼痛感级别为十二级。   疼痛感瑞和能忍,只要想到忍过去之后这具身体能够变得更加强壮,能力变得更强,他便什么都能够忍耐。   刚来到这个任务世界时,看起来似乎还有五百年的时间可以做准备,但时间是最无法掌控的东西,有时候你看它过得很慢,恨不得眨眼间就能晨夕交替,昼夜变换,它却慢吞吞地让你心烦焦躁。可在你想要让它走得慢一些时,它却如白马奔腾,在你没有反应过来时就消失在天边,踪迹难寻。   龙族的寿命很长,八百年才算成年,壮年期长达三万年,老年期也有一万年,个别身体强壮的龙,活过五万岁的也不在少数。寿命这么长,肉身如此强悍,有些地方就必须弱一些,龙族是可以化作人形的,但几乎都需要修炼到两万岁才能成功。   瑞和想要带黑曜他们离开龙岛,可是以他目前的情况,化作人形遥遥无期。再过三百年,龙岛陷落、龙族灭亡的消息就会传到外面,会有许多探险者来龙岛寻宝,即便原身没有被初登岛的那两个人欺骗杀害,也逃不过源源不断上岛的其他探险者的算计。   他已经尝试过,现在他还无法长途飞行,根本飞不出这片海域到其他岛屿或者大陆上。即便再过三百年他拥有足够能力飞出去,可是龙身就是明晃晃的靶子,到时候一定会引来八方瞩目。在龙族被灭族之后,仅剩的龙族幼崽与龙蛋意味着多少财富?利益驱动之下,杀戮会如影随形,不死不休,瑞和知道自己抵抗不了。   按部就班地成长修炼,已经无法满足瑞和对未来的规划,他需要有额外的“养料”,需要走别的捷径让自己变强。   服下之后,瑞和很快感觉到血液在沸腾,身体热得像在燃烧,这还只是前奏,随后筋骨血肉分离重组带来的痛苦才是真正地深入骨髓。瑞和也有几次服用基因改良液的经验了,但没有一次比这一次痛苦,痛得他觉得自己都要失去理智了。更可怕的是,一种暴虐的破坏欲升起,让他想要毁掉一切,杀掉一切。   为了不让自己晕过去,瑞和撕掉了自己身上的鳞片,用这种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熬了不知道多久,瑞和在疼痛之中半晕半醒着,等到热火从血液里退去,疼痛也只剩下些许残余,他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放任自己晕过去,沉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时,瑞和觉得身体里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这股力量让他热血迸发,想要大肆释放。   “幸幸哥!”   正百无聊赖地照顾弟弟妹妹的黑曜听到了翅膀煽动的声音,他的尾巴咻一下竖起来,将正抱着他的尾巴玩耍的三头小龙抖了下去。年纪最小的红龙红萄在地上滚了几圈,愣了一下然后嗷嗷呜呜地大哭起来。   “别哭了!”黑曜赶紧将他们三只幼崽卷起来放到自己背上,身手敏捷地钻出洞穴。一出山洞,他就看见一头金色龙从头顶掠过,金色的翅膀铺展开来掠过阳光与风,折射出令龙目眩神迷的美丽姿态。   “幸幸哥!”黑曜兴奋地大喊,龙尾摇得飞快。   瑞和飞了一圈,听见喊声便滑翔而下,前爪一抓将黑曜丢到自己背上。   “嗷嗷嗷嗷!”   黑曜后爪抓住瑞和背上的鳞片,又将嗷嗷叫着的弟弟妹妹抓下来放在自己胸前抱住,眼睛瞪得大大的,激动大喊:“飞飞飞!幸幸哥飞飞飞!”   他怀里有三条龙崽,他们还是第一次上瑞和的背,更是激动的唧唧叫嗷嗷嚎。   正精力充沛的瑞和带着他们环岛飞行一圈,还顺手从丛林里端了一个鸟窝,回住所后给龙崽们烤蛋吃。   三头龙崽一人抱着一颗蛋啃得津津有味,黑曜三两口将鸟蛋吞下去,挨着瑞和撒娇:“幸幸哥我好想你,你闭关好久好久,我真想你。”   “我闭关多久了?”瑞和问。   黑曜的尾巴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地面,眼珠子转着计算日期,然后拍着爪子说:“四十三天,四十三天了。”他捏捏瑞和的爪子,“幸幸哥,你都饿瘦了。”   “原来四十三天了,怪不得我醒来时觉得饿极了。”瑞和笑着说,“这阵子你也辛苦了,黑岩他们看起来长大不少,都是你的功劳。”   黑曜骄傲地翘起尾巴:“我很乖的,听幸幸哥的话,每天都给他们找鸟蛋吃,也不让他们下河,前天我还从河里抓到一只这么大的鳄鱼,我还把最好吃最软的肉让给他们吃了呢!”   听着黑曜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些日子的事情,瑞和欣慰地摸他的头做鼓励:“那我明天去抓两头鳄鱼,把最好吃的肉留给你好不好?”   “不要,给你吃,幸幸哥都瘦了。”黑曜摇头。   这么乖的孩子,谁能不爱呢?瑞和揽着他,轻声说:“那我抓三头,我们一起吃嫩嫩的肉。”   黑曜这下子点头了。   晚上睡觉时,瑞和开始检查自己身体的变化。他从醒来时就感觉到体内多了一股能量,这股能量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他本能觉得这是属于他的力量。可惜身体的年纪还是太小了,龙族血脉的传承只解封了一小部分,许多东西他都没办法弄明白。   谁能想到龙族的成年龙在一夕之间都死光了呢?相信龙族以前并没有烦恼过幼崽缺乏教导这种事情,龙族团结,失去父母的幼崽也有族龙帮忙抚养,绝对不会让幼崽稀里糊涂地长大。再说了,再不济也有血脉传承啊,龙崽该学的肯定有途径学到。   今天瑞和遇到的困境,没有人能够帮他解答,他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第642章 龙族之王   为了弄清楚体内这股能量,瑞和花了不少时间,几年后才稍微能调动一点点。在成功调动的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的灵魂浮到了空中,好似以上帝视角在“看着”这一片土地。   那种感觉只有一瞬,剧烈的眩晕让瑞和无法继续“看”下去,他觉得自己从空中坠落,灵魂回到了肉身。   这种感觉的确怪异,却给瑞和一种熟悉感。上辈子在仙界的时候,随着修为越来越高,到最后成为无极天尊,寿命与天齐,自己的气机与天道联系在一起时,天地万物以及规则奥秘,似乎就在自己眼前,随着自己的一呼一吸而颤动。   刚才,瑞和就有类似的感觉,在这片土地之上,他就是神。   此念头一起,瑞和就想起了一件事,之前他接收的传承里,就有龙族的发展史。那部分内容冗长乏味,瑞和只粗粗看过一遍,因他过目不忘,此时回想立刻就能找到那部分内容。   在龙族的历史里,始祖龙王是一头黄金巨龙,不止体型是龙族中的第一,据说真正具有点石成金的能力。在上古那个纷乱动荡的年代,始祖龙王探寻到一处没有人踏足过的荒海,将其中几座小岛合在一起造成龙岛,也就是龙族栖息之地。   龙岛建成之后,始祖龙王能够控制龙岛这片区域的气候、植被以及飞禽走兽,就像这片土地上的神。在它死后,尸体沉入岛屿,成为岛屿的脊梁,保护着龙岛万万年间经历无数风雨都屹立不倒。   始祖龙王属于金龙一脉,但他的子孙后代再也没有出现过像他那样体型的黄金巨龙,点石成金的能力也没有再在后代中显现,那种近乎神迹的控制龙岛的能力,更是随着他的长眠而彻底消失。黄金巨龙,有且只出现过一头。   将自己与始祖龙王联系到一起似乎有一点骄傲自大,始祖龙王的确属于金龙族,但不是每一头金龙都是黄金巨龙。但瑞和却认为刚才的经历并不是他在白日做梦,那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再说了,他这具身体属于金龙族,算起来流着与始祖龙王最亲近的血液,也许他在服用基因改良药剂之后运气爆棚,激发了血脉中的黄金巨龙潜能,这个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在那之后,瑞和就跟体内那团力量杠上了,一日不能彻底掌控它,他就不会放弃。   后来,瑞和又有了几次类似灵魂出窍的经历,他有心验证自己的猜测,每一次都忍到极限,直到眩晕得头好似要炸裂了才停下。逼自己挑战承受极限的效果很快出来了,这一天,瑞和感知到了大地,他下意识伸手去摸,然后整个人坠落下来。   “嚇!”瑞和猛然睁开眼睛,为刚才那一刻力量被抽空的感觉而觉得惊惧。他缓了好一会儿,低头一看,就看见眼前有一块黄金。   他心头一动,将金块拿起来。这是一块成色极佳的黄金,规则不均匀,只有人类婴儿拳头大小。瑞和看了看周边分散凌乱的小石头,这些石头是那些小龙崽的玩具,他们最喜欢玩推石头的游戏了。   这块黄金的形状和大小……   “难道我也有了点石成金的能力?”瑞和有些惊喜,他将黄金块放下,又试了两次。但他觉得精神很疲惫,两次都没有成功,想来这块黄金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他已经好多年好多年没有见到黄金了,龙族对黄金的喜爱是镌刻进血液里的。后来出生的黑曜、黑岩、银珠和红萄都喜欢缠着他,瑞和敢肯定不止是因为他是照顾他们的“长辈”,还因为自己这一身金灿灿的鳞片。   “幸幸哥,这是什么啊?”   瑞和回头,看见黑曜正直愣愣地看着他手上的黄金,嘴巴微张,好似下一刻口水也要出来了。   “这就是黄金。”瑞和叹气,可怜的孩子,一百多岁了,竟然还没有见过黄金。“给你拿去玩吧。”   黑曜眼睛都亮了,蹭蹭蹭跑过来接过黄金块,爱不释手地把玩。   “我给黑岩他们看!”他眨着大眼睛看着瑞和,得瑞和同意后高兴地跑去找弟弟妹妹了   第二天,瑞和继续尝试,弄出了一块个头大一点点的黄金块,说实话,看着这块黄金,他的心情也变好了。狠狠地吸了几口后,他仍将黄金块给黑曜去分配。这个傻孩子,总是说弟弟妹妹太吵闹很讨厌,有好东西的时候却总不会抛下他们,一定会分享着一起玩。等一头幼崽龙爪一块黄金块后,瑞和就将黄金收进储物戒指里,这可是以后生活的财富保证。   点石成金二十来年后,积少成多,瑞和已经积攒了一大批财富,新出生的龙崽甚至可以在黄金堆上睡觉了,幸福指数不停上涨。   可惜体内的那股能量仍然只被瑞和开发出那么一点,瑞和失望过后很快稳住心态,告诉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多了点石成金的能力已经是额外惊喜了,他不应该太过急切贪心。   龙岛的生态环境越来越好,龙崽们的成长态势很好,一个个都养得油光水滑,让瑞和大感欣慰。虽然还有十五个龙蛋还没有孵化出来,但瑞和相信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健康活力地破壳而出的。   两百年后,瑞和在一天清晨化为了人形。人形是外表十三四岁的少年,瘦瘦高高的,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相貌有些雄雌莫辩。瑞和对着水面看了许久,总觉得人形的样貌跟他龙形不搭配,看着怪别扭的,适应了好几天才接受了人形。   再有不到二十年,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就会有人上龙岛来了,瑞和到底做过好几辈子的人了,很快适应了用人形来进行活动,于是立刻计划着离岛事宜。   首先他采集藤蔓编织了好几个带盖子的背篓,打算将还未孵化的龙蛋以及幼崽放进去,可惜储物戒指只能放死物,不然的话将他们放进戒指里更安全。弄好背篓后,又做了一艘简单的木船。   然后就是行礼打包,食物、药物还有生活用品。瑞和捕猎了一大堆飞禽还有飞禽蛋,肉类晒成肉干,蛋类煮熟存放。给幼崽敷翅膀用的药草、治疗幼崽肠胃不适的药草、治疗龙族鳞片更换时疼痛瘙痒症状的药草等等等,早年他就制了一批存起来,现在要离开龙岛了,他就去摘新鲜带根系的,打算到外头试试看能不能栽活。   最后,瑞和将先辈的骸骨,也就是那一天他爬出洞穴时看到的那些龙骨收集起来。龙族有秘法,只要用族龙的心头血就能将同族的龙骨凝炼成龙珠,龙珠中蕴含着那副龙骨生前的所有能量,催动后能够释放出惊人的攻击力。   于龙族而言,龙珠既是纪念品,也是逝者对族龙后辈最后的庇佑与疼爱。   于龙族之外的人而言,龙族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也是提升战斗力的绝妙武器。   龙族肉身强悍,还擅长飞行,在大陆行走少有敌手,其实并不喜欢将先辈龙骨炼化这种手段,哪怕族人死于异乡,他们宁愿将尸骨抬着飞回故乡,也不会选择以心头血炼化。   龙族喜欢将龙骨放置在祖地,让先辈的英武身姿在今后的岁月里仍给后辈带来鼓舞与支持。在龙族里,祖地龙骨坟便是龙族幼崽最喜欢去玩耍的地方,哪怕先人已去,他们还是能够通过与龙骨的接触得到精神馈赠。   龙骨,是荣耀,是珍贵的宝物。   但是利益自古动人心,龙骨频繁被窃,为了将龙骨凝炼成龙珠,一些实力弱一些的龙族还会遭受多方围捕,只为了取其心头血。龙族再强悍,也无法抵御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后来,龙族就决定将龙骨炼成龙珠珍藏起来,让外族人没有伸手的机会。   这些年,瑞和也没有将龙骨炼起来,平时他经常在龙骨堆上活动。他对龙骨有一种本能的亲近,靠近它们就觉得安心,心一安,连修炼都更顺利了。后来黑曜他们出生,日常也在龙骨堆上玩耍,这些龙骨是龙崽们最喜爱的大型玩具。   种种安排,就花掉半个多月的时间,如果没有黑曜帮忙看孩子,瑞和肯定忙不过来。   在春和景明的早上,瑞和背上背篓离开了龙岛。龙岛所在的海域非常危险,从早到晚都有激烈的海上气候活动,海浪也非常大。飞过危险海域之后,又找了个安全僻静的地方,瑞和才变成人形,拿出小船开始划。   这是一段漫长又热闹的旅途,之所以说漫长,是因为瑞和花了足足三个月才来到最近的海岛上,至于热闹——航海过程中,海上气候带来的各种挑战就不多说了,海中生物的骚扰攻击让瑞和没有一刻能休息。好在他虽然变成人形,体型变小了,但实力丝毫没有打折,一口龙息下去就能得到一份巨大的烤肉套餐,每天都将自己与黑曜他们喂得饱饱的。之前准备的食物压根没机会用得上不说,每天得到的烤肉还都吃不完,到最后瑞和的储物戒指竟都装满了,吃不完的只好丢掉,真是快乐并心痛着。   等抵达海岛时,瑞和发现自己胖了一圈,个头也蹿高了。 第643章 龙族之王   这座海岛非常繁荣,车来船往让人目不暇接。瑞和的小木船夹在中间毫不起眼,他安抚好龙崽们后将背篓挪到身前,背着上了岸。他也不着急,慢慢逛着观察商品与物价,同时学习当地的语言。   没错,他发现自己听不懂海岛上的人的语言,走到哪里都是陌生的语言。其实瑞和会说大陆通用语,是上辈子时上岛的那两个人教原身的,原身为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份真挚的友谊而欢喜,又为好友邀请他去家里做客而激动,为了离开龙岛后能够与外人交流,金幸学得很认真。   可惜这座岛似乎有自己的方言,行走在路上,他根本听不到一个人说大陆通用语。瑞和并不觉得上辈子原身学的通用语是假的,因为那两个人就是用那种语言交流的。   来到海岛后,瑞和根本听不懂当地人说话,为了不让自己显出特殊来,被别人关注,瑞和决定假装自己是一个哑巴。   新出炉的哑巴少年在街市上逛了一圈后,拿出一块金子捏捏捏,捏出小珍珠那么大一小个金珠子,然后到一家商行换钱。   这家商行门牌上印着珍珠蚌,海岛上不少商铺都印着相同的标记,瑞和认为这应该是同一经营者或者家族势力的意思,通俗点来说就是“连锁产业”,应该比较靠谱。   果然,瑞和拿出金珠子,比划着要兑换通用货币,服务员面色平淡地将金珠子称好,然后拿出一个袋子:“一克黄金兑一千贝,这颗金珠有两克,总共兑换两千贝,你数一数吧。”   “贝”是海岛上的流通货币,看外貌就是一枚小贝壳,淡蓝色夹金纹,看起来还挺好看的。瑞和听不懂对方的话,但能够理解对方的意思,于是当真就在那里数了起来。数完之后,瑞和对服务员鞠躬谢过,然后离开去找旅馆。   花了五十贝定下一间旅馆后,瑞和将门窗关好,又布下一个隔音结界,才将黑曜他们放出来。   黑曜早就憋坏了!从背篓出来后立马哒哒哒地在房间里跑了起来,还克制地喷了一口龙息。   “呼!”他展开翅膀喷出龙息,像展翅的大鹅一样雄赳赳气昂昂,“憋死我啦!”   “憋死我啦!”   “唧唧唧唧!”   黑岩他们也学着黑曜的样子,昂首一喷,有的吐出完整龙息,有的吐出的是半路哑火的烟,最小的两头银龙才四岁,嗷嗷吐了好一会儿,只吐出口水,偏他们还觉得自己太了不起了,唧唧叫着表示欢欣。   眨眼的功夫,房间就吵闹得跟菜市场一样了,还好瑞和已经学会布结界,不然的话这么吵的声音传出去一定会引起外人怀疑的。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委屈了。”瑞和挨个抱抱哄哄,“发泄一下就行了,现在都收收声,房间里虽然有结界,但如果遇到厉害的人物,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窥探,你们都乖乖的,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再玩,好不好?”   黑曜最听瑞和的话了,在孩子堆里也是孩子王,立刻表示要听幸幸哥的话。圆溜溜的大黑眼睛一瞪,所有龙崽都乖乖点头。   “真乖。”瑞和摸摸黑曜,黑曜眯着眼睛蹭蹭他的手掌,嘟囔道:“幸幸哥,你的手真软啊,像云一样,以后我也可以变得这么软吗?”   “当然可以了,以后你变成人形的时候,一定是个可可爱爱的孩子。”   “我想跟幸幸哥一样可以吗?”   瑞和笑了:“那我可不敢保证,不过你可以朝着这个目标努力。”   同一时间,码头一艘商船靠岸,采买的、下船观光采购的、做生意的人蜂拥而下,一男一女夹在中间,虽穿着普通却掩盖不住周身气质与风华。   刘瑛环顾四周,看向海域的时候眼中难掩轻愁。同行的顾长云见了轻声安慰:“已经到鹭岛了,距离龙岛只剩下一步之遥,你不要太过焦急。”   “我如何能不着急呢?”刘瑛轻启红唇,幽幽叹气,“我弟弟的病情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若是这一次还是求不到龙珠,他的命就——”她的眼睛红了,“而龙族的龙珠是多么难求你又不是不知道,龙族排外,这几万年来独守龙岛根本不跟外界交流联系,我既没有傲人的家世,也没有敌国的财富,哪怕有,比我更有诚意与舍得拿出更多的报酬的人不在少数,这些人不也是无法从龙族换来一颗龙珠?”   顾长云沉默,建议:“既已到了这里,成败在此一举,你再担忧也是没有用的,倒不如我们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然后打听打听龙岛的情况。”   “好,谢谢你长云。”刘瑛感激地对。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顾长云摆手,“走吧。”   好巧不巧,两人下榻的客栈正是瑞和所在的这一家。瑞和安抚好幼崽后又喂他们吃东西,然后将他们哄睡,自己这才去休息。第二天退房打算去码头找客船时,瑞和与刘瑛跟顾长云交错走过。   见到原身仇人的脸,瑞和脸上毫无变化,只继续往外走。   “哎你——”刘瑛与瑞和错身之后忽然喊住他。   瑞和只当做听不见,好在刘瑛并没有追上来,只是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像是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顾长云疑惑地问。   “那个人,身上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刘瑛迟疑地说。   “味道?”顾长云皱眉,“什么味道熟悉?”他回想了一下,“倒是有一股鱼腥味,想来那人不是捕鱼的就是卖鱼的。”   刘瑛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只是觉得熟悉。她困惑地拧着眉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丢开:“兴许是我弄错了。”   街上,瑞和草帽下的眼睛也透着严肃,刚才两人就是上龙岛后欺骗了金幸,取得金幸信任后将其杀死取心头血、抽筋拔骨的凶手!距离上辈子他们上岛应该还有二十来年,怎么这个时间段遇到他们?   瑞和也只是疑惑了一下,毕竟这辈子不可能照搬上辈子的所有事件轨迹,发生变故是很常见且正常的。他庆幸的是自己提前离开了龙岛,不然的话他逃得掉,黑曜等龙崽与龙蛋可能保不住。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四百多年了,虽然瑞和是第一次离开龙岛,但在龙岛的时候他就怀疑这个世界与上个世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因为在原身上辈子接触到外人那短暂的时光里,他看见了刘瑛用一种铁匣子说话,据说那能跟远方的亲人对话。有一次金幸捕猎时受伤了,刘瑛将手轻轻覆在他手上,嘴里念着深奥奇特的咒语,神奇的符纹出现在她手下,然后逸出淡白色的光。那光接触到伤口后迅速将伤口修复,眨眼间就连伤疤都不见了。   还有顾长云,金幸看见顾长云丢出一管液体到湖里,就有鱼群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像睡着了一样浮在水面上。金幸好奇地去摸,发现那些鱼并没有死,但它们就是神奇地浮在那里,不动也不逃。   那些事情都让瑞和认为,这个世界的能量体系与上个修仙世界是完全不同的。这几百年,瑞和学会的技能一是喷吐龙息,二是设置简单的几种结界,三是龙啸。解封的血脉传承中,目前都是关于强健肉身以及如何利用自身天赋技能的内容。像刘瑛与顾长云那样的本事,一点都没有。   在瑞和看来,刘瑛等人看似只是人类,肉身没有龙族强悍,似乎自己一口龙息下去对方就会被烧成焦炭,但那只是人类柔弱的假象,他们的手段足够屠龙。   到码头后,瑞和发现有一艘极大的商船,船工们正忙碌地上上下下卸货,有监工站在岸边聊天,说的正是大陆通用语。瑞和若无其事地在一旁停下,假装歇腿,实则在偷听对方说话。听了好一会儿,瑞和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比如这艘船下一站要去琼岛,至少也要在路上走四五个月,监工在抱怨鹭岛这么偏僻,却总得过来收货,如果不是货物只有鹭岛有,他都不耐烦过来云云。   听完,瑞和有了主意。   他到成衣店买了一套新衣服,将自己拾掇得干净体面一些,然后到码头要求乘船。这事船工不能决定,就请了一位监工过来,瑞和递过去一颗金珠子。监工见他会说通用语,气质也不差,出手还大方,立刻同意了瑞和的搭乘请求。最后,瑞和得到了较为热情周到的对待,得到一间两平方左右的单人间。   监工还说:“有仓库可以放货,您这篓子放的都是鱼鲜吧?味道重不适合放在房间里,要不给您放仓库里?保证不会丢的。”   “不用了,劳烦你了。”瑞和笑着说,“这是我给家里人带的特产,都是我亲手抓的,这几天我也已经闻习惯了,并不觉得难闻。”   既然如此,监工就不多说了,他又交代了两句才出去。出去之后他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掏出金珠子,高兴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塞进兜里去,走去办公的时候还哼起了歌。 第644章 龙族之王   同一时间,刘瑛与顾长云已经将龙岛的消息打听的差不多了,他们决定明天就出发去龙岛。   “龙族已经好几千年没有出现了。”刘瑛有些担忧,“我家中长辈说过,龙族近万年来少往大陆来活动,有时候上千年都看不见一只龙,我祖父说,他小时候还见过龙,可是到了我这一代,已经不知道龙的模样了。他们就缩在海中生活,难道都不寂寞孤单吗?”   顾长云说:“他们又不是人类,我们不能将人类的想法加在他们身上。我是觉得,大陆上这些年发展得极好,魔法体系越发丰富完善,只要有魔源,大家都会选择修习魔法,这个时代称得上是全民魔法时代,已经不是数万年前龙族凭靠着强悍体格横行大陆的时候了。他们龟缩海域不出来,想来也是为了自保避祸。而且龙族寿命悠长,轻而易举就能活几万岁,也许我们觉得他们几万年来不活跃,对他们来说兴许只是多睡了几觉,哪里知道外面沧海变迁呢?”   “你说得也有道理,虽说要尽快出发,可刚才问了几家,都不愿意出海带我们去龙岛。”   “龙族在这片海域猖獗肆意多年,震慑力自然不容小觑。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好,这个世界上没有开不通的道路,只有不够充足的投资。”顾长云自得地说,“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租到船的。”   刘瑛感激地对他笑:“长云,这一路过来我真是得了你许多帮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你这么说就是见外了,那天是你救了我,你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正好我也需要到龙族找一些炼器材料,我们携手同行,肯定要互相扶持,你不用总是对我说谢。”   刘瑛听出顾长云说的是真心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瑞和在商船上住了下来,每天还有人给他送饭,他乐得不出门。他还找监工要了一份地理志,最好是那种将所有海域与大陆都涵盖进去的最全面的地理志。监工说这东西贵重,船上倒是有一份,但是在船长的手上,他们是摸都摸不到的。   “那在鹭岛买得到吗?”瑞和还是不放弃,出门在外肯定要备地图啊,不然的话都不知道下一步要往哪里去。   “肯定买不到,这种地图只有大城里的大商行才有得卖,还需要提前定制。”   “是了,是我忘了。”瑞和谢过他,“那我也不用全套地理志,只要是地理志都行,你帮我买来吧,如果有将各地风俗人情的故事书也可以帮我带一些,我到时候可以看着打发时间。”又给了监工一颗金珠子。   监工喜笑颜开,这两回外快,已经抵得上他跟船出来跑商一整年的收入了。   有了足够报酬,瑞和居住的窄小房间里很快堆满了书。在瑞和如饥似渴地吸收这个世界的各种常识时,刘瑛跟顾长云坐上船前往龙岛。   在航程里,年老的船夫还说:“好多好多年没有人去龙岛了,我听我父亲说,曾曾曾祖辈那个时候,时常有人来鹭岛修整租船,可是龙岛哪里是那么容易进的?那些龙平时就很凶,不允许让外人进他们的海域,我们鹭岛的人就算是捕鱼,也不会到龙岛那边的海域去,就怕遇到脾气不好的龙族,那血盆大口一张,一把火就把你给烧成渣渣啦!哎呀你们找我也是找对了,我曾曾曾曾祖以前就带客人去过龙岛,路线啊,也传给我们这些后代了,不然的话你们满鹭城找,也找不到认得路的人啊!”   刘瑛略过船夫吹牛的部分,问:“我听说龙族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出现了,这是真的假的?”   “他们本来就不爱出门。”船夫边划船边回答,“几百年不出门不奇怪啊,要我说,如果我跟他们一样浑身都是宝贝,我也不爱出门,那不是找死嘛。安生地在龙岛生活就很好啦,我听说龙岛很大,有我们五十个鹭城那么大,听说龙族喜欢原形睡觉,龙的原形有多大你知道吧?像小山一样!地方不大都放不下他们……”   “那这些年你们见过龙吗?”这船夫也许是年纪大了,回话都回不到点子上,刘瑛赶紧拉回话题。   船夫慢吞吞地打了一个驭水诀,平息船头遇到的旋涡,等船安稳过去了才说:“没有,别说我没见过,我父亲祖父都没见过。”   刘瑛眉头皱起来,她的家族拥有悠远传承,所以有关于龙族的记录。她之前以为龙族只是不往大陆上活动,原来竟连鹭岛的土著居民都有好几百年没有见过龙了吗?   这个船夫明显是一个低级魔法师,低级魔法师的寿命是一百五十岁左右,若是船夫的父辈祖辈也一样是魔法师的话,算起来龙族有四百多年没出现了。   “是只有你们没见过,还是整个鹭岛都没见过?”   船夫哈哈大笑:“这位小姐,原来你是想问龙有没有来鹭岛啊?没有!我们这几代的人连龙的一块鳞片都见不到。”   顾长云插话:“那你们就不好奇?没有去龙岛海域看看?”   “看什么呐?看一眼小心把命丢咯!我们就是普通百姓人家,顶多会一二祖传的驭水诀得以出船捕鱼为生,闲着没事干去看什么龙啊。”船夫说,“若不是你们给的价钱够高,其实我也不想去的,我听老人们说,龙体型大,有时候随便甩甩尾巴就能翻起冲天海浪,他们倒不是故意要害你,但我们普通人嘛,在他们眼里就跟我们看水里的小鱼仔一样,根本不入他们的眼,他们玩水的时候不一定看得到我们,要是被海浪波及到就会丢命。所以啊,我们是不会主动靠近龙族的,也只有你们这些大陆来的冒险者才敢去龙岛哟!”   远去的船在瑞和眼中变成一个小黑点。   瑞和趴在窗边看着刘瑛他们的船远去,眼中晦暗不明。真是缘分,刘瑛他们租的船就从他所在的商船旁边出海,被他看了个正着。   “幸幸哥不高兴吗?”顶着一头鱼干的黑曜从篓子里钻出来,睡眼惺忪地朝瑞和伸手。瑞和将他抱出来,又看了看背篓里其他龙崽,一个个都很乖地在睡觉。   龙崽本就需要大量睡眠,瑞和刚来这个任务世界的时候也经常睡得天昏地暗。他摸了摸龙崽,又挨个摸了摸龙蛋,再将盖子盖上。   “幸幸哥,你不高兴吗?”黑曜抱着瑞和的胳膊,再次问道。   “嗯,我看到两个讨厌的人,所以不高兴。”瑞和轻声说。   黑曜瞪大眼睛:“是谁让幸幸哥不高兴,我烧死他!”   瑞和捏了捏他的嘴巴:“别开口闭口烧死人,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黑曜耷拉着头:“记得,在外面的时候,有第三个人在场的话就不能说话,弟弟妹妹也不能说话,我们都不能喷火。”   “记得就好,等我们到了新的家,我买一个山头,就我们一家人住,到时候你们想怎么叫就叫,想怎么喷火就喷火。”   “好啊!”黑曜立刻就高兴了。   商船要停靠许久,直到将货物腾空,新货装满船舱。在商船要离开的前一天,瑞和看到了刘瑛他们的船破破烂烂地停在码头,上面只有她与顾长云,船夫已经不见踪影。看着那船的惨状,瑞和便知道此行他们并不顺利。   想来也是,他从龙岛出来的路上,遇到的危险不计其数,大自然的威力是其一,其他海兽的攻击是其二。有的瑞和能对付,有的却只能释放出龙威将其喝退。刘瑛他们乘坐的那艘船只是普通小船,抵抗不过海上波浪与海兽袭击很正常,上辈子他们两人是漂浮着来到龙岛,还是金幸在狩猎的时候看见了,将他们救了上来。   谁知道就救上来两条毒蛇。   看着刘瑛与顾长云搀扶着走远,瑞和收回视线。当天晚上商船就开始了离岸前的最后检查,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商船就启航了。   商船隶属于一个叫做“蓬罗迪娜”的商行,船上有着一批专门控船以及抵御海兽的魔法师。瑞和第一次听见魔法师这个词,心中极为好奇,难道这个世界用的是魔法?于是他一有机会就到甲板上堆货物的偏僻角落看魔法师们控船。   有时候遇到太大的海浪,魔法师们便拿出一根据说是法杖的棍子,嘴里念着咒语,法杖的尖端就会有各色的光浮现,那光落到海浪上,几息之间海浪就能平息。若是有海兽靠近,稍微小一点的刚过来就会被船两侧旋转的铁片削成肉渣,要是大一些的,那些魔法师一出手就能将其击毙。有些适合食用的、有买卖价值的还要拖上来解剖。   看了一路,瑞和增长了不少见识,也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知道,未来的路只会更加难走,想要保住自己以及黑曜他们,他需要变得更强,不然的话只会成为他人狩猎夺宝的目标。 第645章 龙族之王   从鹭岛到琼岛总共走了六个月,听监工说,以前最多走五个月的,这一回是恰好遇上了天砮兽迁徙。天砮兽的身体坚硬无比,体型巨大,碰上什么都绝不停顿誓不回头,哪怕是死也绝不退后。如果商船硬要过去,只会被天砮兽潮碾压得粉粹。为了等天砮兽通过这片海域,商船滞留了近一个月。   抵达琼岛后,瑞和下船去打探情况。这是一座比鹭岛大上三倍不止的岛屿,鹭岛是距离龙岛最近海域唯一的住民岛,除了商船,平时并没有人过去。琼岛就不同了,身为一个历史悠久的海运中转站岛,商船民船每日吞吐量极高,街道上人多极了,走到哪里都是摩肩擦踵。为了护住宝贵的龙崽与龙蛋,瑞和将背篓背到身前,还用双手抱着。   饶是如此,他还是感觉到有扒手往他身上摸了好几次,好在他的财富都在储物戒指里,任凭扒手怎么摸都摸不到一点油水。   挤到较为空旷的地方后,瑞和找到一家书肆,在这里找到了一整套的天辰大陆的地理志。也是这个时候瑞和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的名字叫做天辰大陆,一听就很有故事性。   书肆将这套地理志当做镇店之宝,镇了几百年不止卖不出去,根本无人问津。瑞和说要买下,店员还不敢做主,将店主请了过来。   “这套地理志,我便收了个本钱吧,一万三千贝。”   “你们这里金价兑换贝的比例是多少?”琼岛许多人都会说大路通用语,瑞和沟通起来并没有障碍。   店主报出一个数:“比例是800比1,也就是说一克黄金能兑换800贝。”   鹭岛的兑换比是1000比1,瑞和挑眉:“这可是实在价?不然我到别处问问,我虽然是外乡人,但也不是冤大头。”   店主嘿嘿笑:“真的是800比1,绝对没有骗客人您,您出去打探打探,这几日的金价就是这样。”   “你这套地理志放了最少也有两百年了吧?瞧瞧这书页,瞧瞧这里的线和胶都有些松了,我都怕我没看完,这套书就彻底散了。这样吧,我给你一颗这个,你看行不行?行就成交,不行就好聚好散。”瑞和拿出一颗就着龙息捏的栩栩如生的金花生,这颗称起来也有五六克了。   店主一脸肉痛地接过金花生:“您这样,我都亏了!”让店员将书包好给瑞和。“有些重,需不需要帮您送到住处?”   “不用,我提得动。”瑞和将袋子一提,转身离开了书肆。   店员看着瑞和的背影好奇地说:“这是什么人啊,竟然要买那本足足一米厚的地理志,现在的厚书都流行用魔法卷轴了,轻便又体面,这种老古董根本没有人要——”   “闭嘴吧。”店主拍了他一下,“卖得出去不好吗?这套书我都想丢掉了,卖出去才好呢!我先走了,一会儿他要是来退货,你就说我不在,你自己做不了主,听到了吗?”   “知道啦老板。”   瑞和提着书去找客栈,安顿下来后用了几天时间将地理志看完。这地理志看起来很旧了,里面许多内容现实中肯定早就发生变化,瑞和只将大致框架看清楚,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地理大致构成就行。   就像他之前了解的一样,龙岛所在的海域是这个世界海域范围里最偏僻的地方,天辰大陆占据整个地理篇幅的四分之一,其他四分之三都是海域,龙岛就在深海中的深海,距离大陆最遥远。龙岛陷落、龙族差点灭族的消息之所以几百年后才传出去,既有龙族在孕育不出后代时将活动范围缩到龙岛、专心繁衍的原因,也有龙岛地理位置偏僻险峻的作用。   外人都知道,龙族排外,寿命悠长,又不喜欢外人接近龙岛,所以哪怕几百年没有龙族出来活动,距离最近的鹭岛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瑞和叹气,如果当初金幸没有从海里救下那两个被海兽追杀的人,也许他会有足够的时间活到成年,然后继承更多的血脉传承,重建龙岛,最后成为真正的龙族当家人。但那也只是如果,没有刘瑛顾长云,也会有李瑛赵长云,只要有人觊觎龙族身上的宝物,龙岛就不会有宁静。   看完地理志后,瑞和将其收起来,然后开始思考自己下一站。要他来看,他最好远离海域,人们对龙族的固有印象就是居住深海龙岛,少往大陆走动。如果他反其道而行之,在大陆找一个僻静的、毫无人烟的地方居住,想来会更加安全。他现在是弱小一些,但他相信只要熬过成年,他就能有自保与保护龙崽龙蛋的绝对实力。   要去哪里呢?   瑞和闭上眼睛,回想着刚才看过的地理志,很快锁定一个地方,那就是极西之地的迷瘴森林。根据地理志所说,迷瘴森林终年充满瘴气,那是从万万年前就生成的森林,瘴气无人能敌。所有魔法在里面都会失效,法杖在里面被限制,根本无法使用,连大魔法师进去也抵挡不住瘴气的侵蚀。哪怕是最厉害的炼金师制造的屏障机械,也无法抵御瘴气的腐蚀。   能在里面存活的,除了当地的植被,就只有当地的野兽了,而野兽非常凶悍,攻击技能都带有类似瘴气的腐蚀性,被挠一下咬一口,就会肠穿肚烂,化为脓血而死。   那样一个地方,连冒险者都不乐意去,除了想要得到一些特殊炼金材料的炼金师会花费重金雇佣冒险者去采集材料,平时不会有人踏足。   瘴气?龙族躯体如铜墙铁壁,足够强悍并不害怕瘴气。也许要担忧的是当地的食物适不适合龙族使用。不过瑞和想一想,龙族的肚子连土都能消化,也许也能消化那里的野兽?如果不能,他每隔一段时间外出采购食物也可以,反正他现在每天能点石成金的重量高达三十多斤,在黄金购买力不低的现在,肯定养得起他与龙崽们。   决定后瑞和就为接下来的航程做准备了。现在他还在海域之中,根据这份老旧的地理志显示,参考从鹭岛到琼岛花费的时间,他推测琼岛距离最近的大陆的海程至少需要两年,而这两年,还需要一路顺风顺水,没有出现意外与事故。   “继续坐船可以省不少事,也不引人注目,就是太花时间了,黑曜他们一直困在房间里也不合适,龙崽想要健康成长,需要足够大的活动量。”瑞和思考着,想起了这个世界有一种叫做炼金师的职业,就是不知道炼金师能不能炼出一种适合长途旅行的交通工具,就像现代世界的汽车一样。   既然起了念头,瑞和立刻行动起来,他找到了琼岛最大的商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好在还真的有这种工具,外表跟船差不多,海陆双用,名字叫做特诺亚,据说是以发明它的炼金师为名。这种特诺亚需要用魔法晶玉做能源,一颗魔法晶玉能使行走上万里,同时具备自动驾驶防御减震潜水等等功能,能让一个毫无驾驶技能的人安全出行,一路平安。   试过之后,瑞和非常满意,就是特诺亚价格非常非常昂贵,只有五平方,售价却九十万贝,魔法晶玉需要另行购买,一颗要十万贝。   “……”听完价格,瑞和沉默了。怪不得他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船,竟一次都没有见过这种晶玉船。也是,行走于这片海域的船多是跑商的商船,谁舍得买这种容量小、消耗大、近乎烧钱的晶玉船?   店员笑着说:“晶玉船在各大主城很受欢迎,是贵族出行游玩的必备工具,不管是实用性还是观赏性都很高。”   “……”瑞和左右看了看,只看见了这一艘,刚才试驾的时候,指尖一摸就是一层厚厚的灰尘。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再回头看店员,店员的笑容还是那么标准,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你们这里,只有这一艘?”   “是的客人,只剩下一艘了,您如果有意的话请尽快下定哦。”   瑞和想起了自己前几天买的地理志,突然有一些哭笑不得。可没办法,在这些店家眼里卖不出去的积压货,在他这里正好是必需品。再贵能怎么办?只能任宰了,好在自己有钱,不然的话真经不起这么造。九十万贝,按照当地的金价兑换比例,大概需要2.25斤黄金,瑞和砍了砍价,花了3.4斤黄金买下了这艘船以及五颗魔法晶玉。   买下后,瑞和当即驾驶着特诺亚离开了琼岛,片刻都没有停留。   “被他跑了!”   “妈的,那小子一身鱼腥味,背着个破背篓臭烘烘的,谁知道竟然那么有钱!”   “那艘特诺亚可是压在商行几十年了,根本没有人买,哪里来的傻有钱的竟然就买了!”   琼岛街道上不少人好奇地看着造型奇特的特诺亚穿街过巷,一路来到码头,落水后驱动变换,由陆行变成海行,像鱼一样咻一下从水面上跃过,很快就只剩下一个黑点。 第646章 龙族之王   “好快的速度,那是什么船?”   “看起来像是最大那家商行的镇店之宝啊,就是从肃名西城买来的特诺亚,我的天啊,真的是特诺亚,被谁买了啊?”   “谁买谁傻,那台特诺亚小小的,坐不了几个人,东西也带不了多少。”   “别乱说了,当年大商行买进来三台,两台都卖出去了,都是咱们琼岛有头有脸人家的少爷。”   瑞和并不知道背后有人在议论他,他知道自己一个独身外乡人这么大手笔买东西,一定会引起注意的,根本不想再多停留。等入了海,他才松了一口气。   “都出来玩吧。”他将黑曜他们放出来,六只龙崽都憋坏了,在小小五平方的空间里不停蹦,若不是黑曜够凶,几只小的都要喷喷火来表达激动之情了。   这艘特诺亚贵有贵的道理,总共有两层,下层是卧室与储存间,上层是驾驶室,驾驶室上空还能开天窗呼吸新鲜空气。黑曜踮脚将头探出去,吃了一嘴的风,却高兴地嗷嗷叫起来:“好凉快啊啊啊!!!”   “我也要我也要!”   “曜哥曜哥,我也要看,给我看看曜哥曜哥!”   几只小的排着队去吃海风,最后还是瑞和将他们一只只提下来,拿出储备粮给他们吃。吃完后他推了推黑曜,让他出去飞:“就跟着船飞,不准飞远,飞累了就回来。”   再不练习飞行,黑曜的飞行技能都要退化了。   黑曜也很想去飞一圈,抖了抖翅膀应下,三两下咽下嘴里的腌肉,从天窗里飞了出去。   有了自己的交通工具,瑞和也觉得轻快许多,不用总是遮遮掩掩。只要小心一点避开其他船只,就不会有人发现他这边养着龙。在行船路上,他还有空想:刘瑛跟顾长云现在上岛了没有?   鹭岛,刘瑛跟顾长云再一次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加上这一次,他们已经请了四个向导了,每一次都没能达成目标。不是被海上变化多样的气候弄得翻船,就是向导自己也迷失了方向,有时候航程顺利,却遇上了难对付的海兽。刘瑛是一个牧师,顾长云是一个药剂师,两人有自保能力,却没什么攻击力,遇到大型海兽只能歇菜。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应该配备几个魔法师或者召唤师,这样才能渡过难关。可刘瑛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顾长云也是凭着自己一腔热血想到龙岛找龙须草,两人因缘相识结伴而行,这才一起走到这里。如果能找到其他同伴,早就找到了,也用不着等现在。   龙族,是一个让人嫉妒又忌惮的种族,它的名字就意味着不好惹,以前多少大家族大势力在他们面前讨不到好果子吃?人们想要龙族身上的宝物,却不敢随便出手。倒是有人胆子大,敢到龙岛上偷龙骨,开始的时候龙族没有防备,倒是让那些人达成所愿,等后来龙族愤怒了生气了,改变了天葬的习俗将龙骨炼成龙珠收起来,他们就没辙了。他们敢去偷龙骨,却不敢到活龙身上偷龙珠。   在那之后,想要龙珠或者龙身上筋骨血肉做炼金材料,也只敢偷偷找落单的龙。等龙族减少在大陆的活动后,谁还有胆子追到海里去?追到龙岛的人,就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刘瑛与顾长云一路冒险着往龙岛前进时,也招募过同伴,可惜浑水摸鱼的多,靠谱的少,到最后还是只剩下他们两人。   “怎么办啊?”刘瑛稳不住,来来回回四次都不能成功,她已经快失去耐心了。每一次行动来回都要耗费三四个月,失败四次,意味着她在鹭岛已经滞留了一年多,她实在很担心家中的弟弟。   “这一次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就能到龙岛的海域了。”顾长云倒是还稳得住,他建议,“我已经将路线记起来了,下一回我们别请向导了,我们将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租一艘更好更结实的船,再购置对付海兽的药剂和工具,这一次一定能成功的。”   “可是即便能靠近龙岛,我们也不一定能上岸,龙族不会让陌生人上岸的。”到了这个关头,刘瑛反倒有了退意。   “这个问题我们早就讨论过了。”顾长云沉稳地安抚她,“你要相信我,我做出来的药剂能够让我们在短时间内散发着龙族的气味,只要气息对,龙族不会起疑的。”   刘瑛深深呼出一口气:“你说得对,是我失去分寸了,抱歉。”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用跟我道歉。”顾长云握住她的手,“我们一定能成功的,你能拿到龙珠救你弟弟,我能拿到龙须草做出一份绝顶好的复活药剂,成为一个高级药剂师,以后我们——”   刘瑛红了脸,轻轻“嗯”了一声。   四个月后,瑞和终于抵达大陆,为期一年三个月的旅程终于落下帷幕。到了大陆瑞和才知道,原来陆地上如此繁华,人们的穿衣打扮也完全换了风格。他再次用金珠去兑换更易流通的货币,在大陆上,常见流通的货币有好几种,最容易携带的就是一种特殊材料制成的珠子。给自己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普通冒险者的装扮后,瑞和便继续往迷瘴森林而去。他的确对这个世界很好奇,但显然现在并不是他探索世界的好时机。   到了陆地上,这种特诺亚的交通工具也变得多了起来,瑞和的特诺亚夹在中间并不起眼。除此之外,瑞和还看见有人坐着奇怪的铁盒子,看起来像现代的车辆,或是如同马一样奔跑,或是如鸟一样在空中翱翔。还有人用造型各异的魔兽做坐骑,同样也是地上走的天上飞的应有尽有,走在路上往外看时,他只觉得这个世界看起来奇幻极了。   就像电影一样,到处给人一种新鲜感和探索的欲望。   前往迷瘴森林的过程就不一一叙述了,瑞和也遇到过几次困难,比如有人拦路打劫,比如遇上了三次兽潮,特诺亚差一点就被兽潮碾成废铁。还有一次比较夸张,他竟然被碰瓷了,让他不由得感叹碰瓷这项赚钱艺术在哪里都有生存空间。   抵达迷瘴森林外沿时,是一个晚霞橘红漫天的傍晚。到了这个地界,早就没有人居住了,要往外近千里就有小村子。   站着远望迷瘴森林时,只能看见一大片墨绿色的森林在厚重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让人想起了恐怖故事里傍晚时分鬼怪灵异事件开始活跃起来的黑暗森林。   “怕不怕?”瑞和侧头问黑曜。   黑曜摇头:“不怕,幸幸哥,这里就是你说的买下来的山头吗?我可以在这里飞了吗?”   瑞和笑了:“不是买的,我们就是过来借住。至于能不能飞,我还得再考察一下,到时候给你们规划一下飞行路线,这样就不会被外人看见我们的飞行身影了。”   “能飞就好,我好喜欢在海里,那个时候我能飞。”黑曜撒娇,“幸幸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黑岩他们几个小的也叽叽喳喳地问:“回家,什么时候回家?”   “等你们都长大了,等我能够保护你们了。”瑞和轻声说,“到时候我们就能回家了,也不用担心有人上我们家欺负我们了。”   就这样,瑞和带着黑曜他们在迷瘴森林住了下来。好在离开龙岛后,大家一直过着颠簸的生活,对环境的适应性很强,迷瘴森林的瘴气一开始让众龙不适,后来也就适应了。   很快,黑曜他们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天扑腾着在林子里玩,将林子里称霸多年的野兽给霍霍得鸡飞狗跳。   充足的活动时间与宽敞的活动区域,让龙崽们集体迎来了发育小高峰,黑岩跟银珠陆续长出的小肉翅,瑞和拿出药草汁给他们,让他们互帮互助给彼此的翅膀擦拭。   可惜的是,瑞和带出来的药草植株在路上死了一些,在迷瘴森林种植下来后,活下来的只有几种。为了不断药草供应,瑞和不得不化为原形在附近飞行,在离迷瘴森林几千里外的高山中找到向阳的、普通人无法看见且无法抵达的峭壁上种植药草,每隔几天就过去细心呵护,这才将药草种活了。   在他们慢慢适应迷瘴森林的生活时,其间也有冒险者来迷瘴森林狩猎采集,但他们只在外围活动,并没有进内围。迷瘴森林里厚重的雾气为龙族提供了一层保护色,黑曜他们勤加练习后学会了如何从密集树林中穿梭飞行,一次都没有被外人发现过。   也许这片森林真的是龙族的福星,定居后不久龙蛋里又孵化了一头龙崽,瑞和给她取名黑杉。   更幸运的是,瑞和体内那团神秘的力量终于被他再次撬动了一丝,他竟然从中感知到了远在数万里之外的龙岛。那一刻,龙岛缩小成小模型在他脑海中慢慢旋转,林中飞着的飞禽、江水湖泊中跃动的鱼,还有天边的云朵都是活着的,似乎只要他愿意伸伸手,就能够将他们抓到掌心。   瑞和心随意动,“伸手”一抓,触手冰凉。   然后那种玄妙的感觉消失了,瑞和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手。   摆尾的龙岛特产鱼正在他手心挣扎着,刺拉拉的鱼鳞刮着他的手,告诉他一切都不是幻觉。 第647章 龙族之王   眼前的鱼让瑞和震惊了。   这不仅仅能用隔空取物四个字简简单单地来形容了,要知道迷瘴森林与龙岛隔的可是数万里山河!   可是手里这条活蹦乱跳的鱼是怎么一回事?   “幸幸哥,我给你烤了肉——”黑曜咬着一腿肉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瑞和手里的鱼。他的眼睛亮了,赶紧将口中的烤肉丢掉跑过来,惊奇地哇哇叫:“是琻鱼!幸幸哥这是琻鱼啊!”   “没错,我知道它是琻鱼。”瑞和揉揉脸,将鱼递给黑曜,“拿去烤了吧,给黑杉他们分一点,让他们也尝尝家乡的鱼。”   黑曜珍惜地将鱼接过,也没空问瑞和这鱼是哪里来的了,赶紧抱着鱼跑出去,冲弟弟妹妹大喊:“有琻鱼!你们快来看呀!”   瑞和缓了一下才继续尝试,这一次他拔了一根林中的树枝,看着手中新嫩的树枝,他终于体内这股力量有多么恐怖了。   它竟然能够让他在万里之外仍然对龙岛有着控制权,不管离得多远,只要他心念一动他就能从龙岛中取东西。   这是何等逆天的力量?   后来瑞和实验过,每天最多取两次东西,重量不能超过三斤。于是瑞和过上了每天巡视龙岛的日子,哪处药草长得好了,哪处鸟窝下蛋了,他都清清楚楚。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自己有了一个随身洞府,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或者说,他就是龙岛那片土地的神。   瑞和利用这种力量,也在警惕这种力量。上辈子他在仙界走到力量最巅峰时,就已经参透过天地规则,天道给了你越多的权限,你就得承担越重的责任,不存在绝对自由的权力。   在能够感知到龙岛后,瑞和也在搜索刘瑛跟顾长云的痕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上岛了没有。两个月后,瑞和在每日一巡查中看见了陌生船队在龙岛上岸。船队足足有十七艘船,看起来装备精良,物资充沛,上岸后他们立刻开始搬运大型工具,一看就是要在龙岛上进行大工程。   看到这一幕,瑞和心中愤然,他知道这是血脉中对生养龙族的土地的感情。龙岛是龙族的根,可是为了繁衍生息,他们不得不离开龙岛,失去了所有结界与防御的龙岛被外人想来就来,想怎么动就怎么动,这如何能不让人伤心难过又愤怒?   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瑞和凝神去看,最后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刘瑛?”瑞和认出了刘瑛,她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边,从两人的面貌上看,两人应该是父女。再看那个男人在船队中似乎是主导地位,瑞和就猜测这支船队应该是刘家的,也许是刘瑛上岛后发现岛上没有龙了,所以将消息送回家族,家族这才派船过来。   可惜接下来的事情瑞和看不了,每天他只能与龙岛联系小半个时辰。   第二天、第三天……瑞和每天看时,都能看到船工在挖掘,他们似乎认定龙岛地底下有着什么宝物,非要挖出来不可。对此瑞和只有冷笑,早在离开之前,他就将有价值的东西都带走了,他们休想在龙岛上得到半点关于龙族尸骨的东西,至于那些龙族食用的果子、用得着的药草等等,听说在龙岛之外也有获得途径,价值远远比不上龙骨。   只要龙骨不落入外人之手,其他的瑞和都不怎么心疼。   某一天,瑞和巡查时正好碰上刘瑛在跟她父亲谈话,两人吵了起来。刘瑛含着泪说:“我早就跟您说过,这岛上什么都没有,没有龙,也没有龙骨,是您坚持要带船队过来挖掘的,现在挖掘不到龙骨,难道就是女儿的过错了吗?难道龙骨是女儿藏起来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觉得顾长云信得过吗?”   刘瑛微微瞪眼:“您的意思是,是怀疑长云?”   “顾长云到底是外人,他嘴里说着不需要龙骨不需要龙珠,只需要龙须草,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找龙须草,根本不停手,仔细算起来,倒是只有他一个人有收获。”刘瑛的父亲摸着胡子,“他跟你有约定,说将龙须草给他就行,其他的他不要,可你看看我们船队近千人,昼夜不停地挖掘了一个多月,一根骨头都挖不到,这其中难道没有猫腻吗?”   “您这么说好没有道理。”刘瑛不认同这个恶意揣测。她与顾长云是过命交情,两人还定了情,彼此信赖,两人花费了多少时间与精力才来到龙岛的?成功上岸那一次,他们差一点就死于海兽之口!如果不是长云在最后关头服下药剂,释放出龙族威压将海兽吓退,他们必死无疑。等上了岸,长云还将仅剩的药剂给了她,如果不是岛上没有一条龙,没有药剂伪装成龙族气息的长云一定凶多吉少。   如此情深义重,她怎么能怀疑长云呢?   听着父女的争吵,瑞和若有所思,心中忽然有了主意。这些日子他一直冷眼看着这些人在龙岛上东挖西挖,之所以没有动手,不过是因为治标不治本。他现在只能抓抓鱼拔拔草,偶尔给药草浇浇水,能够接触到的东西都是龙岛本身就有的,刘瑛这些外来客他根本碰不到。难道要在施工队中间做手脚假装闹鬼吗?不过是白费功夫。   现在听刘瑛父亲这么说,瑞和立刻有了一个不错的想法。他开始扒拉自己的储物戒指,当初离岛时,他将龙骨都化为龙珠带走了,他从中挑了一颗,找准机会在刘瑛父亲与顾长云说话的时候丢了出去。   龙岛上。   刘父正笑着跟顾长云交谈,问他几个药剂师才懂的专业问题,忽然一颗珠子从顾长云袖子里滚了出来。   红色的珠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夺目的光,耀眼的不止是因为艳丽的颜色,还因为其中蕴含的惊人能量,能一下子攫取住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刘父脱口而出:“龙珠!”   顾长云低头一看,也惊呼出声:“龙珠!”   刘父动作快一些,已经将龙珠捡了起来。龙珠入手温热,鸡蛋大小,刘父将其托在掌心,像是托着稀世珍宝。   “真的是龙珠啊!”顾长云好奇地看着,伸出手想去摸。   刘父下意识地移开手,见顾长云面露诧异,他笑着描补了一句:“是我太过激动了。”却没说再让顾长云碰。   顾长云看出对方的防备,心下黯然,笑笑没有说话。   “瑛儿!拿龙石匣来!”   刘瑛听到消息赶过来,也是欣喜若狂。等情绪稳定下来后,刘父说:“这颗龙珠是从顾长云身上掉下来的,他倒是装得好,一副吃惊的模样,若不是我亲眼看见他的袖口动了一下,然后龙珠掉到地上,我都会被他骗了。”   “父亲!不会吧?”刘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龙珠就在这里,我还能骗你?”刘父眼睛一瞪,“我去哪里找一颗龙珠来骗你?我对顾长云没有偏见,也支持你们的感情,但涉及家族利益,容不得我轻忽!”   刘瑛抿嘴,龙石匣里的龙珠刚才还给她带来欢欣,此时却只剩下苦涩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长云身上会有龙珠?是捡到的还是怎么得到的?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是在防备自己、是不信任自己吗?   这一刻,刘瑛觉得很痛苦。   之后的日子,瑞和巡查龙岛时,偶尔能看见刘瑛用复杂的眼光看着顾长云,刘父看着顾长云的目光中的算计也越来越浓,而这些顾长云一无所知。   用一颗龙珠在刘瑛与顾长云之间种下怀疑的种子,瑞和隔岸观火,期待看到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信任合作关系破裂的那一天。   这一天,瑞和找到机会,在刘瑛与顾长云单独相处时,将一颗龙珠如法炮制丢到刘瑛身上。在龙珠落地那一刻,顾长云脑中灵光一闪,刘瑛瞳孔微缩。没有人去捡那颗龙珠,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对视,这对小情侣的神情很值得琢磨。   瑞和很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遗憾的是今日份与龙岛的连接份额用完,他从上帝视角坠落,意识回到了肉身。   每天花半个小时连接龙岛,成为了瑞和的必修课程,后来刘瑛他们上岛,瑞和就将这半个小时用在观察他们身上。他不仅用龙珠挑拨离间刘瑛等人,还找到机会“偷”到了不少轻便的、重量在三斤之内的东西。   龙岛之外的东西,瑞和触碰不到,但刘父派人采集的所有药草、珍贵灵果,捕捉的蕴含能量的野兽等等,他都能碰得到。刘父腾出几艘船特地装这些龙岛特产,瑞和就将能拿走的都拿走。客人不打招呼上门,还在岛上肆意开采,主人自然也不会客气,就要让他们做白工,为他人做嫁衣。   几个月下来,瑞和悄摸摸地拿了不少东西,某一天还找到机会将刘瑛父亲贴身带着的龙珠又给偷了回来。他以俯视的视角看着刘父带着人去捉拿顾长云逼供,刘瑛夹在其中左右为难泪眼滂沱,一种陌生的快意涌上心头。   按了按胸口,瑞和感觉到这应该是原身残留的情绪。   “这就消气了吗?这才哪儿到哪儿。”瑞和轻声说,“龙岛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哪怕主人不在,那也是有主之地。” 第648章 龙族之王   龙岛上发生的事情,原本瑞和是想要继续跟进的,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迷瘴森林来了一批不速之客,与以前只在外围活动的冒险者不同,这一次来的冒险者的目的地直指森林核心。外出玩耍的黑岩发现后急忙忙地飞回来,说:“已经到前面的沼泽了!”   沼泽?那就是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   “你确定吗?”瑞和问。   黑岩点头:“幸幸哥,我真的看见了。”   “好!”瑞和相信他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当机立断决定暂时撤退。“将东西收拾好,我们这就出发。”瑞和化为原形,一口龙息下去,生活过的痕迹全部化为灰烬。黑曜听瑞和的话,带着弟弟妹妹们整理自己的物品,带不走的也喷火烧掉。   “好了,我们走吧。”瑞和抖了抖翅膀,示意他们飞上来。长度超过两米的翅膀展开时掀起不小的风,瑞和稳稳地控制着翅膀在森林间飞行,越过一个个山头,最后来到一个山洞。这个山洞是他亲自挖的,十分隐蔽,只有他能找到且飞得上来。   将龙崽与龙蛋挪到安全的地方之后,瑞和交代黑曜看顾好小的,自己再次展翅出发,前去打探这一次来迷瘴森林的客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领头的人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士,穿着最经典的牧师白底金纹长袍,法杖在她手中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将瘴气都隔离在她与团队身体之外。走在林间的模样就像走在俗世中的仙女,连瘴气仿佛都为她增加了几分仙气。在她身边还有二十几个人,从穿戴上看,魔法师、召唤师、炼金师都有了,这是一个标准配置的冒险团队。   立在远处的瑞和心中好奇,这个牧师到底是谁?竟然能够抵御瘴气,还是如此大规模的抵御,看起来毫不吃力。   他将自己融进环境里,悄无声息地观察着他们。   “你们感觉到了吗?”队伍中,一个中年牧师突然开口。“有东西在窥探我们。”   “什么东西?”队伍骚动起来。   “大家不要害怕,我感觉不到那东西的恶意,只是觉得有东西在窥探。”中年牧师忙说。   “这里是迷瘴森林,是少数没有被开发过的地方之一,这里的生物许多都没有记录,我们不知道它们的习性,既然只是窥探没有恶意,大家不要过于惊慌,反倒是惊动了他们。”   众人低声交谈,走在最前面的年轻牧师静静地看着前方,忽然将视线移到瑞和所在的巨树。瑞和的心在这一刻急跳了两下,他迅速稳住心跳与呼吸,隔着厚重的瘴气与女牧师对视着。   女牧师移开视线,终于开口了:“继续走吧,我们这一次进来不是为了郊游的,即使遇到危险也要迎难之上,为了我们的任务,什么困难都要克服。”   “是是,索熙小姐说得是。”   瑞和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地观察着,他看着他们合作无间地击败一批又一批迷瘴森林中的野兽,艰难又坚定地往森林中心来。这让瑞和不由得怀疑:难道森林中心有什么东西吗?是他慧眼不识珠,还是被他忽略了?   直到七天后,这批人终于抵达森林中心,他们测量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区域,就在瑞和他们曾经居住的山头隔壁。   他们有人扎帐篷设结界,有人开始在地上画巨大的魔法阵,也有人巡查周边环境。   “这里明明是森林核心,怎么反倒是没有多少大型野兽?”   “可能有兽王存在,兽王的威压会震慑其他野兽。”   他们没有巡查到瑞和他们居住的山头,这让瑞和松了一口气。哪怕他确定已经将痕迹都清除了,也担心这些人有特殊手段能探查。他好奇地看着他们正在布置的魔法阵,看不出那是做什么用的。   等他回去看过黑曜他们,又吃过晚饭再回来,魔法阵还没有完成。   这些勇敢又实力强劲的冒险者在森林中心停留了三天三夜才将魔法阵布好,魔法阵完成后那位年轻女牧师索熙走到阵眼处挥动法杖,念了一段冗长晦涩的咒语。在她念完之后,其他牧师接力似的继续念,这一念就是一个时辰。离得远,瑞和都能听出他们的声音变得沙哑了。忽然,女牧师割破手掌将血滴到阵眼处,血液滴落后金白色的光以那一处为起点迅速扩散,不一会儿功夫,整块魔法阵就都亮了起来。   生效的魔法阵活了过来,能量波动掀起索熙的兜帽,露出她如冰雪般的冷冽容貌。她立刻后退,其他人也跟着她撤退,退到安全区域后索熙回头,冷若冰霜的脸看向魔法阵中心的时候露出些许波动,那分明是激动与期待。   “到底是什么?”瑞和在心中嘀咕,凝神看去。   轰隆隆!   魔法阵剧烈震动起来,地面颤抖得厉害,冒险团的众人赶紧各凭本事稳定自己,视线不敢离开魔法阵中心。瑞和躲在树上,也觉得震感强烈,他抱着树干继续看向前方,忽然心头一动。   一声龙啸冲天而起,震得瑞和心脏狂跳。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魔法阵的方向,龙啸?竟然是龙啸?这个地方有龙?   索熙的眼睛亮得惊人,她抬手:“都后退!后退!”自己却岿然不动。   震动越来越厉害,沙石土块飞溅,仿佛要将整片森林翻个个儿,野兽四窜,飞禽冲向更高的高空。这一声龙啸气息绵长,足足喊了一炷香的时间,等到龙啸停下,魔法阵所在的那片区域也被彻底翻动,一颗龙头最先探出来,硕大无比的头颅上挂着大红灯笼一样的大眼睛,虽半阖着却气势凛然,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一头处于壮年的红龙,瑞和控制不住自己对他产生血脉的亲近感。他掐了掐自己,不让自己激动地跑出去。   “是谁叫醒了我。”红龙开口了,声音如钟。   索熙忍受着龙威的压制,跪下行了一个最高规格的礼:“晚辈索熙,为索家底三百七十代嫡系子弟,奉命前来迎接龙祖。”   红龙抬头看向天空,高耸入云的万年树木遮天蔽日,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这里阴冷、潮湿、空气不好闻,他却已经在这里沉睡万年了。   “万年已经到了吗?”他问。   索熙摇头:“距离一万年还有一千四百年。”   红龙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既然万年未到为什么要唤醒我!”他愤怒地摆尾,却忘了自己大半截身体还在地下,这一动就搅动得这片地域不停摇晃,不远处的山坡有巨大的石块滚落下来,砸得轰轰响。   索熙脚下的地面陷落,她一个踉跄跌了进去,一会儿工夫就被泥沙裹了一身。一向好洁的她却不敢抱怨,只大声解释:“因为出现了族中无法处理的意外!家主与众位长老商议后决定得向您禀告!”   “呼呼。”红龙发泄一番后,瞪着索熙问,“什么意外得来打扰我!我说过不到一万年不准吵我!”   “龙岛!龙岛出事!”索熙大喊。   红龙的愤怒瞬间消失,他伸头凑到索熙面前:“龙岛出什么事了?”   索熙喘着气,直视着红龙:“岑亚刘家在七个月前派出了一支船队,根据可靠情报,那支船队是往龙岛去的。因您在沉睡前留下的命令,这些年索家一直对前往龙岛冒险的人有所防备,这一次也不例外,我们派了人混进刘家的船队,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龙岛一条龙都没有,好像凭空消失了,连最近的鹭岛也不知道龙族的踪影。现在刘家正在龙岛开采挖掘,似乎认定龙岛的财富都在地下。这个消息族中无法消化,只能提前唤醒您,让您定夺。”   “消失了?一头都没有了?”红龙喃喃着,喷出急促的鼻息,“这是什么意思,那么多龙就消失了?”   “不清楚,接下来要怎么探查,得听您的吩咐。”   他不安地翻动身体,烦躁地将躯体全数从地下拔出来,然后化作人形。红龙的人形是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年轻人,鳞片化为红袍裹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很有气势。   “现在就走,我要回龙岛。”红龙迫不及待想要走,索熙赶紧跟上。   “龙族请等一等,至少要先回族里——”   “不回了,我直——”红龙骤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瑞和所在的方向。   刚才的对话瑞都和听见了,说真的他很吃惊,原来自己住的地方隔壁封印着一头龙!那只红龙看起来好像对龙岛很在意,但是敌是友他没法判断,对现阶段的他来说,所有陌生人陌生龙,都是潜在的危险。所以哪怕红龙可能是龙族现在仅剩的成年龙了,他也没有出来与对方相认的意思。   见红龙看过来,他心中一凛,立刻隐藏好自己。   红龙狐疑地皱眉,觉得那里有东西在看他,但对龙岛的牵挂让他没有心情去探究,他摆摆手:“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让族里别来了!”   说完疾走几步化为原形,长二十几米的原形极有压迫力地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翅膀展开扫断一大堆树枝,然后昂首冲上天空,眨眼间身影就完全消失了。   “龙祖!”索熙追不上,恼怒地甩手,“怎么能这样肆意!我该怎么向族里交代!”   见红龙离去,瑞和暂时没有动,他静静地看着索熙他们撤离迷瘴森林,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回去找黑曜他们。 第649章 龙族之王   不速之客的到来扰乱了瑞和他们的生活,那头红龙的存在更是让瑞和忌惮不已。等冒险团离开,瑞和带着黑曜他们搬了家,另找了一个山头居住,还交代黑曜他们暂时不要往旧住所那边去。他必须确保红龙不会再回来才行。   不过那红龙到底是何方神圣?从那天红龙与女牧师的对话中瑞和得知,红龙是自愿被封印在迷瘴森林的,还自愿被封一万年。龙族寿命的确悠长,轻而易举能活到三四万岁,可一万年封印也不是小数目啊。   想要知道红龙是敌是友,瑞和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继续观察龙岛。只要红龙返回龙岛,总有一天他会看见的。   说到龙岛,等搬家好之后瑞和才有时间去巡查,看来看去不见顾长云的踪影,而刘瑛总是自己一个人坐在山坡上闷闷不乐。   后来,瑞和看见刘瑛跟她父亲吵架,两人说起了顾长云,为顾长云是否真的隐瞒了龙岛的情况、偷藏了龙珠吵得不可开交。似乎刘父已经严刑拷打过顾长云,但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刘瑛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顾长云,她决定偷偷将顾长云带走,两人离开龙岛。   瑞和挺想插一手破坏她的计划的,可惜这一天的巡查时限结束,他与龙岛的连接中断了。第二天再连接时,已经看不见刘瑛与顾长云的踪影了。   刘父倒是仍然留在龙岛,他似乎笃定龙岛地下有着宝藏。偌大龙岛,想要全部挖开没有十几年办不成。滞留的时间越长,需要的物资就越多,船队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到鹭岛补给。家族那边给刘父不少压力,投入越多,刘父越不愿意放弃,一定要在龙岛上找到宝藏不可。在挖掘的同时,药剂师等人也被他派去采集当地特产的药草植株。这是刘父的退路,如果最后……真的得不到最珍贵的龙骨与龙珠,还有这些东西做收获。   可是有一天,亲信来禀报刘父,说是承载龙岛特色产出的那几艘船出了问题,物品数目对不上。   “丢了什么?”   “龙须草、龙涟果、焰归果的种子……”   “丢失的都是小件啊,查出来是谁手脚不干净了吗?”刘父问。   “查了,除了的确有几个船工手脚不干净,他们确实偷了一些,说是到鹭岛补给的时候卖给商行了。我亲自去查证过,但还是与丢失的货物对不上。”   刘父皱眉:“会不会是被他们藏起来了还没有卖?”   “您放心,我严刑审问过了,不会有错的。”   那就奇怪了。   “你盯着点,可能会是海里有灵智的海兽在捣乱。”   亲信应下来,心中并不觉得这个防备方向是正确的。再有灵智的海兽,那也是兽,怎么可能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地从人来人往的穿上偷拿东西?要知道,仓库里可是整整齐齐一丝不乱的。   之后的日子,亲信确定有古怪。明明每天都有新采集的药草等物登记造册收进船舱里,可他怎么觉得隔几天一看,货物的数量好像又不对了?他再次亲自清点一番,确定果然又丢失了一些货物,加起来也有二十几个匣子了。   听到消息,刘父很不高兴,决定亲自坐镇仓库。结果在他眼皮子底下,东西该丢还是丢,让他怀疑是不是有什么诡异的力量。   瑞和冷眼看着刘父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找了个时间带黑曜他们出门,将从刘父那里拿来的东西转手卖了,给他与龙崽们买质量最好价格最贵的兽肉和最好的营养药剂。进入市场的兽肉,不管是口感还是营养价值都比迷瘴森林出产的兽肉好得太多了,不管是生吃还是烹制,味道都是一流。   再说营养药剂,这个世界的药剂师真的很厉害,连普通的营养药剂都炼制得很不错,喝下一支药剂的效果,比吃下两头兽肉带来的能量还要多。黑曜他们都很喜欢新食谱,瑞和自己也觉得药剂味道不错,斥巨资买了一万支药剂,将商行的幼崽优育药剂一扫而空。离开商行的时候,瑞和还听见店员在谈论他是不是召唤兽园的采办。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瑞和每天薅刘父羊毛贴补自己,将自己与龙崽们一只只养得油光水滑,龙鳞光溜溜亮锃锃,健康又壮实。   七个月后,瑞和看到了那头红龙出现在龙岛海岸,他着实有一天吃惊。龙族再能飞,可迷瘴森林与龙岛相距甚远,从地图上来看称得上一南一北,当初瑞和从琼岛买到特诺亚后,也花了一年多才抵达迷瘴森林,红龙是怎么做到在短短七个月里抵达龙岛的?   只见红龙气势汹汹地飞上龙岛,在空中盘旋一圈看见那些正在工作的开掘设备以及被挖得坑坑洼洼的土地,怒不可遏,龙口一张,龙息像火龙一样喷出来,砸到了施工队伍身上。   这一招太突然了,从他出现到动手,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机会。刘父听到手下禀告说有龙出现了,还觉得是手下听错了,匆匆忙忙穿好鞋子跑出来,就看见火龙将施工区域烧成火海的场面,工人们在痛苦地惨叫。   “人呢?!将人都喊来了,牧师!魔法师!都喊过来!”刘父既惊惧又激动,惊惧于这头龙的残酷狠辣,一来就动手,又激动于终于出现龙了,且只有一头,拼尽全力抓住这头龙也不是不可能!挖了一年多没有收获,他心中不是没有嘀咕的,之所以还坚持着,不过是因为执念。若是这一次能抓到这头龙,这一趟就不算白来。   一时之间各色魔法光亮了起来,攻击落到了红龙身上。龙鳞坚固无比,本身就自带物理伤害防御与魔法伤害防御,魔法师的魔法与炼金师的炼金武器攻击落在红龙身上,立刻就被削减了几成攻击效果。   见这些外来客竟然还敢跟自己动手,红龙勃然大怒,俯冲而下来一招长龙摆尾,一下子就扫翻了一大堆人。他对着奔逃的人群昂首长啸,然后将嘴巴张大得极致,龙息在口中酝酿膨大,远远看去就像衔着一颗硕大无比的红色火球。   “散开!”   “防御结界呢?快一点!”   红龙喉咙深处呼噜噜地响,他昂起龙首,然后将龙息喷了出去。这口龙息蕴含着红龙的八成实力,以不可挡之势冲向刘父等人。刘父自己就是一个魔法师,他持着法杖帮忙稳固结界,可很快他就看见结界发生了裂缝,熔浆一样的火附着在结界之上,将结界烧得化开,眼看就要全盘崩裂。   看了看身边的手下,刘父咬了咬牙,这些人都是他的嫡系,死了就太可惜了,而且这样下去他也得死。他从储物钮中拿出一根药剂,不顾药剂亮蓝的诡异颜色一口喝下。   “啊啊啊!!!”   刘父发出痛苦的叫声,周身泛起刺眼的白光。白光将他彻底笼罩,他身边的人受到强压影响不由自主地退开。   “大人您没事吧?”   “大人!”   “啊啊啊!!!”刘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在惨叫声中,他的身体发生巨大的变化,不停地拉长变宽,一条长长的尾巴在白光中甩出来,砸碎了地上的石块。   在众人惊异的视线中,刘父变成了一条黑龙。黑龙痛苦地扭着身体,不停地呜嚎,他生疏地展开翅膀,不甚熟练地拍了拍,龙尾还扫到了自己人。   就在他变形成功之后,结界碎掉,熔岩烈火砸到他身上,坚硬的鳞片被烫得滋滋响,蒸汽弥漫。刘父难受地长啸,身体不停地抖动。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刘父就在众人眼前大变活龙了。   “大人?!”   “大人!”   刘父听不到手下对他的呼唤,他张开翅膀,将自己人全部护在自己身下。   红龙……红龙已经愣住了。他奇怪地感知了一下,眼前这条龙好像真的是他的同伴,可是刚才这个人分明就是一个人啊。太奇怪了,困惑让他停止了攻击。   数万里之外,瑞和觉得眼前一晕,与龙岛的连接中断了。他揉着太阳穴,脑海中还浮现着刘父刚才从人变身为龙的场景。那是药剂的作用吗?那也太过逆天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第二天赶紧到来,他想要看在刘父变身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龙岛。   红龙在短暂的迟疑后继续攻击,不管这头龙是不是同族,敢带着外人来挖龙岛,那就不可原谅。他冲了上去,用肉身跟刘父打了起来。刘父到底不是真的龙族,硬碰硬根本打不过,很快就被揭掉大片大片的鳞片,龙尾还被咬掉一截。   等药效一过,他惨呼一声变回人形,但让人看了就惊悚的是,他半边身体还留着龙鳞。那龙鳞被红龙咬得七零八落,看起来凄惨又怪异。   大战中,刘父的手下死伤大半,剩下的慑于红龙的威势不敢上前,只有牧师偷偷地挥动法杖,将治疗的圣光往刘父身上丢。但那点圣光如杯水车薪,根本无法缓解刘父的痛苦。红龙变成人形走过来,将脚踩在刘父胸口。   刘父又吐出一口血,不停地咳嗽。 第650章 龙族之王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说的话,我就将你们全部杀光。”红龙脚下用力,刘父立刻翻起了白眼,嘴角溢出血来。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不能全身而退了,谁知道这头红龙这么厉害,魔法攻击落到它身上就像石头落进大海,只能听个轻响,一点作用都没有。怪不得龙族地位超然没有人敢轻易招惹,龙一身铜墙铁骨,想要屠龙真的太难了。   “咳咳……咳咳……大人,大人请听我说。”刘父不想就这么死去,他说,“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找一副龙骨炼龙珠给我儿子治病,并不是有意冒犯。”   “你就说你为什么能变成龙,别的就不要废话了。”红龙厌恶地皱眉。每一个想要屠龙的人都要迫不得已的苦衷,他最讨厌听这些凄凄惨惨的借口了。你有苦衷,龙族就要剖肉取骨吗?   “我、咳咳……我们刘氏一族有龙族血脉,咳咳,所以我能依靠药、药剂化龙。大人,看在我与你们龙岛有渊源的份上,请、请放过我们吧。”   听了刘父的话,红龙恍然大悟,再看刘父时眼中的敌意淡了一点。   “原来是人族与龙族结合的后代啊。”他有一些感慨,眼神飘忽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有一些怜悯地看着刘父,“既然你是人形,证明你血脉中以人族血脉为主,为什么要服用药物强行激发龙族血脉,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折损寿命的吗?不管是做人还是做龙,都要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否则不止害人还会害己。”   “大人、都是误会——”因为疼痛刘父的思维已经非常迟钝了,他听得出红龙话语中的意有所指,但却没有精力去分析,只能强撑着求饶,“都是误会,还请您宽宏大量……”   “即便你跟龙族有渊源,胆敢到龙岛造次就罪无可赦。”红龙收起怜悯,冷声说,“龙岛的其他龙呢?是不是被你们害了?”   “冤枉!”刘父着急地为自己分辩,血沫子从鼻子里喷出来,“我们来的时候,这岛上就没有龙族的踪迹了,我们探查过全岛,真的没有发现龙,他们的失踪不关我的事。”   红龙不相信:“怎么那么巧他们不见了,你们就上岸了?再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   刘父真是冤枉死了,只要再三赌咒发誓,将自己女儿上龙岛后发现没有龙的事情说了。   “我、我就是心存贪念,如果我本事将龙全部抓走,怎么可能现在被您轻而易举地打败?”   见刘父不像说谎,说得也有道理,红龙烦躁极了。族龙怎么就不见了呢?这座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自我封印在迷瘴森林的时候,龙族青壮还有几千许,鼎盛时期的龙族有多强大,他最清楚不过了。难道他们不是出意外,而是迁徙了?可是龙岛还跟以前一样适合龙族居住,龙族在这里繁衍生息了百万年,对龙族来说,龙岛是如同母亲一样的存在,对这片土地的情感早就深刻进血脉深处,到底发生什么才会让龙族举族搬迁?   红龙想不通,便更加焦虑。   他深吸一口气:“我信你的话,你也没那个本事对付整个龙族。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擅自带人上岛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我能看在你拥有一丝龙族血脉的份上饶了你,其他人就不能够了。”   刘父大惊:“大人!”   红龙眯起眼睛:“龙岛早在数十万年前就对外发过禁令,未经邀请擅闯龙岛的外族,通通死罪,你既然有一丝龙族血统,应该不会不知道这条禁令。”   刘父颓然闭上眼睛,心中的懊悔几乎要将他淹没。   第二天瑞和连接龙岛的意识时,就发现刘父他们都不见了,岸边的二十几艘适合长途航行的大船也不见踪影。   “难道都逃走了?”瑞和心中狐疑,“那只红龙呢?”他将意识沉进龙岛,很快找到红龙的踪影。红龙就在祖地,硕大的原形盘着躺在祖地一动不动,不知道为什么,瑞和从中看出了悲伤。   之后的日子,瑞和总能看见红龙在龙岛上活动,他到处飞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一日比一日颓废。偶尔红龙会离岛,但一段时间会再次回来。有时候瑞和会看见红龙趴在祖地,龙首伏在前爪上看着夕阳落日,身影非常孤单。   日子一长,瑞和就觉得心软了,也许当初死的那些龙里有红龙的亲人吧。但他现在无法做什么,无法向红龙传递龙族灭亡的真相,也无法让他不要再等不要再找了。不过他想着,红龙现在觉得孤单彷徨,可等时间一长,红龙就会放弃追寻同族下落的。从红龙是自愿被封印在迷瘴森林深处一万年就可以看出,红龙并不是离不开龙岛的聚居生活。   直到这一日,瑞和看见他在祖地里布置了一个奇怪的法阵,然后变成原形仰头长啸着挖出了自己的龙丹。   挖出龙丹后,红龙将其放到法阵中心,继续念起了复杂晦涩的咒语。听见那咒语,瑞和忽然觉得心神一荡,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细弱的线与他的魂魄连接到了一起。   “找到你们了。”红龙大大的红眼睛看着虚空,虚弱地笑着说出这句话后,砰一声倒在了地上。   法阵中心,那颗龙丹化为血水,彻底消失不见。   看到这里,瑞和如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头红龙竟然用龙丹施展秘术,只为了找到其他同族!   他被红龙那一刻眼中露出的由衷欢喜震住了,等与龙岛断开连接,他还觉得心神震荡,难以置信。   “如果那天我叫住了他,告诉他龙岛发生的事情,事情的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瑞和在心里问自己。问完之后,他苦笑着摇头,如果再来一次,他也会对红龙心存戒备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像当初的自己,就像这一刻的红龙,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幸幸哥,我刚才觉得有一点怪怪的。”黑曜从外面进来,靠在瑞和身上说着自己的感受,“好像有人看见我了,好奇怪啊,黑岩他们也有这种感觉,刚才银霜还吓哭了,银珠哄了好久。”   瑞和摸摸他的头:“不要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那是龙族秘术,以龙丹为引,牵血脉之线,使用之龙能够在秘术成功之后感知到在世的所有纯血龙族的位置。这种秘术极少有龙使用,除非有人孤注一掷地想要追寻某个重视的人的下落。之所以说这种办法是“孤注一掷”,是因为它需要龙丹,而龙一旦失去龙丹,就相当于失去了力量源泉。在那之后,使用秘术的龙会立刻进入衰老期,顶多寿命只剩下几百年。   红龙竟然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是瑞和完全没有料到的。   听了瑞和的话黑曜就不问了,他对瑞和是全然的信任。   因为知道红龙会来,瑞和就做好跟对方见面的准备。一年后,红龙从迷瘴森林上空俯冲而下,落到了瑞和他们居住的山头上。巨大的翅膀收拢在身侧,红龙的身体颤了颤,鼻息厚重又急促,缓了一会儿他才变成人形。   走了几步,前方有一个少年从树后转过身来,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你——”   瑞和停下脚步:“我叫金幸,你呢?”   红龙也停在原地,柔声说:“我叫红霄,今年三万二千岁了,你呢?你多大了?你身边还有什么长辈在吗?”他看着瑞和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小宝宝,柔软又亲近。   以这具身体的年纪来说,瑞和现在的确是一个小宝宝。他回答:“我四百八十四岁了,是你在找我吗?我并不认识你。”   红霄忙说:“不认识我没关系,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就是想看看你和其他龙过得好不好,现在龙岛已经一条龙都没有了,我找不到原因,只能用秘法找到现存的龙,这才找到这里来。是不是我用秘法的时候吓到你了?你别害怕,那是一种血脉的牵引,不会对你造成伤害的,等我、等我走了之后,就会消失的。”   他笑了笑,用最和善的语气与最真诚的眼神对待瑞和,“你年纪小,可能听不懂我说的话,没有关系,我感知到这片森林还有其他龙族,你让你的长辈出来,我来跟他谈就行。我想知道龙岛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只剩下你们八头龙躲在迷瘴森林,我之前就在迷瘴森林里住,可是从未见过你们,你们是在我离开后才过来的吗?”   “我见过你。”瑞和看着红霄的眼睛,“一个冒险者团队来迷瘴森林用魔法阵将你唤醒,那个时候我见过你。”   红霄惊讶地瞪大眼睛,不解地问:“你见过我?当时你在场?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因为我不认识你。”瑞和摇头,“刚才你不是说要跟我的长辈谈吗?没有长辈,我的年纪是最大的,其他龙都晚于我孵化,我不得不谨慎一点。”   “怎么会这样?这里只有你们几个幼崽吗?”红龙震惊了。龙崽是多么珍贵!在他自我封印的时候,族内已经有四万年没有幼崽孵化了。“龙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只剩下你们这些幼崽在外闯荡?”   “我会告诉你的,你不用着急。”瑞和示意他冷静,开始向他讲述发生于四百多年前的龙族灭顶之灾。 第651章 龙族之王   “四百多年前,在我周岁生日那一天,龙岛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劫难,强地震与雷劫同一时间降临,等我醒来的时候,整座岛只剩下我自己,同族的尸骨堆成山护在我和龙蛋藏身的山洞之上,你能想象当时看到那一幕我的心情吗?大概快一百年了,才有第二头龙崽孵化出来,我才有了同伴。等我学会了飞行,为了躲避外来入侵者的迫害,我带着其他龙崽跋山涉水来到这片森林。你说我当时在场为什么不露面,很简单,我不认识你,无法判断你对我们的态度是善还是恶。我身后是比我年纪还小的弟弟妹妹,我无法不谨慎,如果不是因为感觉到有龙动用了血脉牵引力量,我猜测那个人是你,你既然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应该不会伤害我们,所以今天我才会来见你,否则我会带着他们躲得远远的。”   “……”红霄艰难地问,“真的,都死了?龙族只剩下我和你们了?”   “你不是用了秘法血脉牵引了吗?”瑞和反问他,“你还感知到其他纯血同族吗?”   红霄露出失魂落魄的神情,忽然大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咳出了血。他转身吃了什么,再回头已经对瑞和展开笑脸:“我能不能看看其他龙崽?”   “可以。”   瑞和带着他去见了黑曜他们,黑曜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成年龙,满脸好奇。后来红霄变回原形带他们飞了两圈,他们再看红霄时眼中的仰慕与向往都要溢出来了。   “你们在这里住不是个办法,我送你们回龙岛吧,那里才是我们的家乡。有我在,你们不会有危险的。”红霄对瑞和提议,他已经看出来瑞和虽然还未成年,但是这些小龙之中主事的。   “我们暂时不会回去,你说你去过龙岛,那就该知道那里的所有防御与结界都消失了,不管是谁都能上岛。你刚才都咳血了,你还能活多久,保护我们多久?”瑞和冷静地指出问题所在,“我已经相信你对我们是怀着善意的,但我早就做好对未来的计划,那就是远离龙岛隐居成长,等到我们足够强大的时候再回龙岛重建家园也不迟。”   红霄沉默了,又提议:“要不然的话,我带你们去我母族住吧。你那天也看见了吧,其实来找我的人是我母族的嫡系,我母亲是人族,但我生出来就是纯血龙族,算是龙族中的特例吧。”   瑞和有一些吃惊:“您是龙族与人族的后代?”红霄看起来就是纯血龙族啊。   “没错,我母亲生前总说,我的出生是一个奇迹。我从小在母家长大,长大后才回到龙岛,两地轮流住着。后来犯了错,我就离开了,选择在迷瘴森林修行赎罪……”红霄一语带过,“我母族索氏是希特米亚城的第一家族,实力强劲,那里一定能给你们很好的生活。迷瘴森林太过偏僻了,这里的食物也不是很好,很难为你们提供足够的营养。”   “住在哪里不是住呢?吃什么不是吃呢?龙族刚灭族那几年,龙岛上除了焦土什么都没有,在新的植被长出来之前,我吃了几年的土。只要能活着,不缺食物,我们在哪里都能长大。更何况迷瘴森林虽远,但到最近的城池也只需要乘坐特诺亚五天即能到达,每次我都会购置高档兽肉和营养剂,我们的营养完全没有问题。”瑞和还是拒绝了,“以前龙族势大没有人敢欺负,但随着龙族的人都消失的消息传出去,龙岛就不太安全,我们这些仅存的龙也会更加危险。索氏再强,还能跟整个大陆的人作对吗?索氏护不住我们的,我的建议是,您也不要回去了。”   看着瑞和坚定的脸,听出瑞和对索氏的不信任,红霄苦笑一声:“你明明年纪这么小,为什么想事情已经这么长远……”是他太过乐观单纯了,也对,其实他也无法保证如果索氏知道现在只剩下他与这些小龙,族中会做出什么利于索氏的对策。他们叫他一声“龙祖”,并不是就真的对他绝对听从。   当年不就是这样吗?前脚他带着朋友来族里小住两天,后脚那个朋友离开后就那么失踪了。开始的时候他没有怀疑,直到数年后他从龙岛回来探亲,偶然看见族长的长孙手中的驯龙鞭,那是真正用龙筋做的驯龙鞭!   驯龙鞭一开始的确是用龙筋制作,但龙筋并不是那么好获取的,所以一般都用西海灵蛟的筋或者其他兽类的筋来制作,沿用原先的名字不过是叫着好听霸气。   别说母族当时不可能得到龙筋,就算有办法,碍于他外祖父当年为了保护他留下来的规定,不允许索氏使用任何来自龙族肉身的东西,族中也不应该出现一条有龙筋制成的驯龙鞭。   那孩子年纪小,骄傲外漏,在与同伴炫耀自己这条驯龙鞭是真正的龙鞭时被他听见了。可等他站出来质问时,那孩子又惊慌地否认。这如何能不让他心生怀疑?他夺过鞭子检查,确定了鞭子的材质,登时就想起了那位做客母族却又彻底失踪的朋友。   红霄成年后大多数时间都居住在龙岛,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对母族的感情变淡了,心中起了那个猜测之后,他真是五内俱焚。族长对此咬死不认,如果不是红霄撒谎说有秘法能够证明龙筋来自哪条龙,族长还会否认到底。   迟到的真相,利益的残酷,都让红霄痛苦万分。但他能杀死族长为朋友报仇吗?族长是他母亲嫡亲兄长一脉的后人,与他关系最亲近。他杀不了族长,也无法面对惨死的好友,只好自囚己身于迷瘴森林一万年,替母族赎罪忏悔。   “好,好。”想到往事,红霄也意兴阑珊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未成年的小龙崽考虑得比他还要周到,他真是白活了几万年。“还是你看得明白。这样也好,你心里有主意是好事,哪怕没有我,你们一定也能好好长大。不过既然现在我是龙族唯一的成年龙,就有责任照顾你们,我就留下来跟你们一起住吧,可以吗?”   瑞和这次点头了。   自此,红霄也跟瑞和他们一起生活。红霄到底已经三万多岁了,早就得到所有血脉传承了,他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瑞和,这让瑞和很是扩充了一番龙族的常识。同时,瑞和这些年来在修炼过程中遇到的难题,也有长辈为他解惑答疑了。   红霄说:“我们修炼的时候跟人族一样,吸收的是天地之间的灵气,灵气入体后会淬炼我们的身体,让血肉筋骨更加强悍,剩余的才会流进龙丹里。不过我们跟人族还是不一样的,他们不止能够吸收灵气,还能使用灵气,用灵气去修习魔法、修习召唤术,修习炼金制药术等等,我们却不行。我们龙族体内没有像人族一样拥有一套复杂又周全的能量转换系统,能够使用的只有简单的法术。我们的力量是蛮横的单一的,强悍的肉身是我们最大的武器,其次就是龙息和龙啸和龙摆尾等依仗我们的肉身才有的能力,说它们是与生俱来的的本能也行。所以我们要做的,首要就是淬炼肉身,掌握原形战斗的技巧,其次就是将龙息等本能能力练得炉火纯青,最后有余力的话,再去休息一些简单的法术。你这个年纪应该得到一些简单的结界之术传承了吧?隔音结界、禁步结界学会了吗?学会了就好,如果你还有余力的话,我可以教你别的……”   听了红霄的话后,瑞和想要修习魔法的愿望落空了。他专门去购买过魔法师入门基础的书籍来学习,希望能多掌握一些法术,但是最后他只学会了控火术、控水书和照明术这三种最基本的法术。控火和照明术就算了,他的龙息就能做到,学了也没什么用,大概只有控水书还算有用,他拿来给黑曜他们冲过澡。   他原先还在想,也许是因为自己这具身体还未成年,等以后就能走出困境,完全没想到是龙族的限制。想来也是,龙族本就拥有强悍的肉身,悠长的寿命,还有神秘的血脉传承,如果还能像人族一样修炼,那岂不是逆天?   这样一想,瑞和就放下遗憾了。   后来,瑞和向红霄打听过龙岛的情况,红霄便将刘父的事情当做故事讲给瑞和听,瑞和这才知道原来刘父也有龙族血脉!这样说来,刘瑛也一样了?如此看来,怪不得前世原身对刘瑛那么快就亲近起来了,再是寂寞孤单想要交朋友,金幸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对两个陌生人毫无防备。会那么快放下戒备与刘瑛亲近,如今看来跟刘瑛的血脉有关系。   说到刘瑛,瑞和也挺好奇她跟顾长云现在的情况的。根据红霄所说,刘父吃了激发龙血的禁药,又被他打伤了,寿命必定大减。除了刘父,其他人都被红霄杀了,所有船只红霄只留了一艘让刘父离开,其他的连同货物都被红霄卖掉了。   “原先我是打算一口龙息全部烧掉的,但我看岛上什么财宝都不见了,怕以后需要时没有钱能用,就将那些船卖掉了,你看,这些就是卖掉船后得到的黄金。”红霄往地上倒了一座小金山,全部都是黄金。   “哇!   “嗷!”   “唧唧!”   在场的黑曜等龙崽都瞪大眼睛,最小的黑杉甚至流下了口水,抱着前爪不由自主地往前爬了两步。黑曜摸了摸自己最喜欢的小金块,登时觉得它太小了,一点都不亮眼。 第652章 龙族之王   看见黑曜他们垂涎惊叹的模样,瑞和苦笑着撑住额头。其实他的积蓄比这座小山还要多,每天点石成金三十多斤,他们这些龙每天吃用能花多少?这个世界金价高,黄金购买力强,每天他都能存在几十斤黄金,储物戒指早就堆满了。在龙岛上时,他堆过黄金山给黑曜他们玩,离开龙岛的路上根本没有条件将黄金拿出来玩耍。等在迷瘴森林定居,为了方便采购,他又将黄金兑换成了更高一级的魔源珠,所以黑曜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在黄金山上滚过了。   红霄却很喜欢他们“没见过世面”的可爱模样,这才正常嘛,龙就该喜欢黄金,龙崽更应该有黄金宝石拿来玩耍才是愉快的童年。红霄有一些心酸,如果龙岛没有出事,这些龙崽在万众期待中孵化出来,一定会受到最热烈的欢迎与最周全的照顾,什么金山银山宝石山都应该是基本配备,哪个龙崽出生后没有一两座山做摇篮床呢?他出生之后,母亲也用黄金为他定做了一张床呢。   自封于迷瘴森林的时候,龙族已经几万年没有龙崽降生了,他知道龙族对幼崽的渴望与热爱。   想到这里,红霄觉得眼睛一酸。自己还能再活多少年?身为龙族现在唯一的成年龙,他理应背负起责任,当年他害死了自己的朋友,他对龙族有愧,这是让他赎罪的唯一机会了。红霄想,他应该再找找办法延长寿命才行,不看着这些龙崽长大,看顾着剩下那些龙蛋孵化,他真的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伤感的时候,红霄整理好心情,笑着说:“过来玩吧,这些都给你们玩。”   黑曜他们齐齐看向瑞和,瑞和点点头,他们就高兴地扑过去,还跟红霄说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这些金子就放在这里吧,你们可以随时过来玩。”   “金幸,你不去吗?”红霄含笑看着黑曜他们在金山里滚来滚去,推了推瑞和让他也去。瑞和摇头:“他们玩就好。”他的确也喜欢黄金,但他忍得住。   “对了,你应该没有储物器吧?我有多余的,这个储物戒指给你戴吧,在大陆上行走要有储物器才比较方便。”   瑞和摇头:“我有,当时我生日的时候收到了不少礼物,其中就有储物戒指。长辈们将礼物给我收到戒指里,所以后来才能保住那些财富,我带黑曜他们离开龙岛之后,就用那些积蓄购置东西。”   红霄便将戒指送给了黑曜,黑曜高兴极了,将弟弟妹妹的零花钱一起收进戒指里,说是帮他们保管。怕戒指丢了,还让瑞和帮他找一条链子穿起来戴在脖子上呢。   在瑞和他们跟红霄培养感情的时候,刘瑛跟顾长云回到了岑亚。   她跟顾长云躲了许久,两人的感情也在一同逃亡的路上再次修复。刘瑛选择了相信顾长云,那两颗龙珠来得突然又消失得突然,能办到那件事的人只有她的父亲。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父亲嘴上说着不反对她跟长云,实则还是想要挑拨他们,让他们彼此生疑感情转淡吗?刘瑛不得不这么想,父亲之前想将她嫁出去联姻,那是一个纨绔子弟她根本看不上。她离家出走是为了给弟弟找龙珠,也是为了逃避婚事。   父亲爱她和弟弟吗?她其实也不敢肯定,如果真的爱,也就不用她独自一人跑出来找龙珠了。父亲有许多个儿子,她却只有一个弟弟。仔细想来,在龙岛上突然得到龙珠的时候,她就提议立刻回家将龙珠给弟弟用,是父亲说不着急,要继续找龙岛上的宝藏的……   许多细节经不起深思,越想刘瑛就越觉得失望与难过。   但在外面飘了一年多,刘瑛还是放心不下家中的母亲和弟弟,她与顾长云商量之后打算回岑亚看看,打听打听消息。毕竟弟弟是家中嫡子,又病了许多年,如果病好了在外面肯定能打听到消息的。结果一打听,刘瑛才知道原来她父亲的船队还没有回来,她便偷偷回家去见母亲。   “什么?联系不上了?”与母亲见面后,刘瑛知道了父亲失联的消息。   她母亲擦眼泪:“已经快一年了,你三叔说派人去找,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没有去龙岛找吗?可能还在岛上啊。”刘瑛忙说。   “没有去。你父亲失踪之前传消息回来,说龙岛来了一只红龙,那红龙心狠手辣,将其他人都杀死了,只放走他一个人。当时你三叔就说会让最近的商行去接应你父亲,原先约好在鹭岛接应,可是并没有找到人,在岛上打听之后才知道,你父亲的船根本就没有来鹭岛,没有人见过他……”刘瑛母亲说起这件事,还是伤心不已,“你父亲独自一人驾驶船,极有可能是遇到危险了……”   刘瑛听得脸色煞白,她真的没有想到在她离开后龙岛上竟然发生了那样的变故。她跑去找三叔,但三叔只打发她一句“还在找着,着急不来,你也是个大姑娘了,不要再淘气顽皮,好好在家里待着吧”。   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她看着三叔被人簇拥着离去,心中寒凉。原先她父亲是家主的强有力竞逐者,可是父亲失踪之后,三叔已经夺得鳌头,成为家族真正的掌权人了。   这样的三叔,会希望父亲回来吗?   在家里住了几天之后,刘瑛听说家族要给她说亲了,说的还是前几年他父亲打算给她谈的那个人。听说两家婚事没成之后,那个人定下了别人家的女儿,结果年初的时候妻子难产去世了,现在正在张罗着取续弦。张罗来张罗去,竟又落到了刘瑛身上。   当年刘瑛就看不上他,现在不说她心有所属,就算没有顾长云,她也仍看不上他。   思来想去,刘瑛决定再次离家出走。一回生二回熟,这一回也有现成的理由,那就是她父亲失踪了,她这个女儿怎么能安稳地坐在家里享福?刘瑛留下信,带着顾长云再一次跑了。   “给我去找。”刘家,刘三叔沉着脸吩咐手下人,然后去找刘瑛的母亲说话。刘瑛的母亲是默认她走的,见刘三叔黑着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便哭着没有说话。对着这个大嫂,刘三叔也无法说什么过分的话,只将利弊分析给她听。   “大哥之前就想将瑛瑛嫁到郑家,你知道为什么吗?没错,郑家势大,跟他们联姻是我们高攀,瑛瑛嫁过去是高嫁!可还有一个原因,大哥打听到可靠消息,郑家有龙珠!”   刘瑛母亲惊讶地说:“龙珠?难道你的意思是,如果瑛瑛嫁过去,那边愿意拿龙珠给我们吗?”   刘三叔摇头:“怎么可能?不过我们有本钱跟他谈判,让他切一点龙珠做聘礼,哪怕只有一点,也能救瑨儿的命。”   “龙珠那么珍贵……”刘瑛母亲摇头,“你都说我们瑛瑛嫁过去是高嫁,既然是高嫁,怎么有本钱跟家人家谈判?龙珠多珍贵啊。”以刘家的财力势力,这么多年不也是一颗都寻摸不到吗?有龙珠的人都护得紧紧的,是绝对舍不得卖的。   “你知道为什么瑨儿的病需要龙珠吗?”刘三叔说起另一个话题。   “不是那位高级药剂师说的吗?他说了,用龙珠入药就能够彻底根治瑨儿的先天不足之症。”刘瑛母亲疑惑地问,“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你听说过谁治病要吃龙珠?谁敢吃龙珠?谁的身体能吸收得了龙珠?”刘三叔淡淡地笑,“龙珠自来都是被当做攻击武器的,大家都知道那是由龙骨凝炼成,龙族身上都是宝物,许多高端药剂高端炼器都用得着龙身上的物件,但为什么没有听说过有人吃龙珠?那是因为龙珠蕴含的是一整副龙骨的能量!龙族跟我们人族不一样,走的是锻体的路,他们一身铜墙铁骨,自然需要更强悍的骨骼来支撑,所以除了龙丹,便是龙骨中能量最多。我们人族,不可能消化得了龙珠的力量,吃下龙珠只会爆体而亡,死得连渣渣都不剩。”   这一番话,听得刘瑛母亲担心不已:“那米提药剂师怎么还说用龙珠制药给瑨儿吃呢?瑨儿身体本就弱,更不可能承受得住龙珠的药效——”   “他可以。”刘三叔低声说,“要说我们刘氏一族谁可能承受龙珠的能量,那就是我和大哥这一脉了。”   刘瑛母亲大感奇怪:“三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刘家这一脉,祖上曾经有一个女儿与一个龙族相恋,生下了一个儿子。虽然那个儿子并没有显现出龙族的特征,完全就是人族,但龙族的血脉还是传了下来。”   刘瑛母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瑨儿其实并不是先天不足,而是龙族血脉在他身上较为浓郁,可他的身体又是人族,身体无法承受龙族力量的觉醒。要想让他活下去,只能摒弃人族的身份,利用龙珠彻底激发龙族血脉,成为龙族,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他渡过虚弱期,以另一种身份活下去,你是他的母亲,你想让他以人族的身份死去,还是以龙族的强悍姿态活下去?瑛瑛到底去哪里了?你想救瑨儿,就得说出瑛瑛的下落!” 第653章 龙族之王   此时的刘瑛母亲已经觉得思绪混乱,脑子根本转不动了,再听刘三叔的逼问,她嗫嚅着:“为什么一定要让瑛瑛——”   “因为她身上也有龙族血脉,能够用秘法孕养龙珠,让龙珠的能量更加活跃,只要拿这一点跟郑家谈判,什么谈不下来?他们家的龙珠放置多年,早就丧失了不少威力,瑛瑛帮助他们将龙珠盘活,让龙珠能够代代传下去,这么大的好处,不过只需要付出一丁点龙珠做报酬,他们不会拒绝的。再有,瑛瑛能够为他们家族生下带有龙族血脉的孩子,这样有力后代的事情,必定会让他们心动。大嫂,我的女儿都已经为家族成亲了,大哥只有瑛瑛这个嫡女,庶女如何敢说亲给郑家?瑛瑛又还未婚,她不付出,还有谁能救瑨儿?”刘三叔站起来,“大哥失踪了,瑨儿是我的亲侄子,我肯定会照顾他,不过如果他的亲生母亲和嫡亲的姐姐却在拖后腿,我也无可奈何。我已然问心无愧,剩下的全在大嫂你和瑛瑛了。”   听出刘三叔话语中的撂担子之意,刘瑛母亲忙安抚他:“你、你总得让我想一想,我乍一听这些消息,脑子实在乱得很。”   “没关系,反正瑨儿是你的儿子,是瑛瑛的弟弟,你慢慢拿主意就是。”说完,刘三叔就走了,留下刘瑛母亲坐在原处,脸色不停变换。   一个月后,刘瑛给母亲报平安,结果数天后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她跟顾长云将人甩开,但不久之后又会再次被堵上。她跟顾长云一个是牧师一个是药剂师,攻击力比较弱,虽然有不少自保手段,每一次都逃脱了,但刘瑛还是觉得很暴躁。她已经认出来那些人是家族派来的,身上挂着家族的标志,可是为什么呢?上一次她离家出走,家里根本没有人追她,为什么这一次就非得将她抓回去?   在某一次跟母亲报平安的时候,刘瑛忍不住诉苦,没曾想一向支持她的母亲这一次竟然也让她回来去。她非常伤心,顾长云却说出一个让她更难过的猜测,那就是她的行踪有可能是她母亲泄露的。   “不可能!”刘瑛不相信。   “你若是不信,就再一次联系你母亲。刚才她劝你回去,说怕你在外面不安全,我却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你可以直接套她的话,说从抓你的人口中听到一个消息,问她是不是真的,看她怎么回答。”   刘瑛怀着复杂的心情去试了,这一试,她的心都凉了。   “所以要牺牲我的一生,就为了让郑家施舍一点龙珠吗?”刘瑛情绪崩溃了,“母亲!瑨儿是你的儿子,我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   “可是你弟弟就要死了啊!”   “那我呢?我的一生就要那么断送了吗?我不同意,我不会同意的!”   刘瑛将通讯器摔到地上,抱着膝盖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顾长云搂着她安慰,“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跟你说那些话……”   “这怎么能怪你?”刘瑛哭得伤心欲绝,“弟弟从小就生病体弱,我身为长姐一直都照顾着他,他小时候顽皮淘气,我也都让着他,谁让他是我的弟弟呢?得知他需要龙珠治病,我不也不顾一切出来帮他找龙珠了么?作为姐姐,我是真的已经问心无愧,我可以为他付出我能付出的东西,但那一定不包括我的爱情和幸福。”   顾长云心痛极了:“其实都怪我,我出身不高,没有傲人的家世给你做依靠……如果我跟郑家那位少爷一样出身豪门世家,你家中应该就不会这么对你了。”   “呜呜呜。”刘瑛扑进他怀里,哭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她擦擦眼泪,坚定地说:“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想要郑家的龙珠又不是只有我嫁过去这种办法,滋养龙珠需要有龙族血脉的人,又不一定需要我嫁过去!我可以去滋养龙珠,甚至三叔他自己也可以,我那两个堂兄弟也做得到,让我嫁过去,不过是为了利益最大化,彻底攀上郑家的大船,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她看着顾长云,“长云,是我拖累你了,不过我接下来会继续找我父亲,也会继续找龙珠,家族养育我培养我,我就拿龙珠做回报,你会支持我吗?”   顾长云坚定点头:“我本来就独自一人,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两人这下子真的成了亡命鸳鸯,四处躲藏。不过在不跟母亲联系之后,刘瑛他们的踪迹就不再被泄露,追他们的人慢慢地就难找到他们的踪迹了。刘三叔没办法了,只好让人去龙岛找。刘瑛他们还真的去龙岛了,可惜的是龙岛他们进不去。   “怎么有结界?”刘瑛看着近在眼前却上不去的龙岛,转头看顾长云。   “看来你父亲之前说的不是假的,真的有龙回来了,这是龙族特有的禁步结界,只有龙族才能通过,外族人如果暴力进入的话此结界会向内示警。”顾长云眯着眼睛看着龙岛,并没有看见龙活动的痕迹。“如果岛上现在有龙在,我们强行进入的话就危险了,他们会一窝蜂出来弄死我们的。”   “你制作的那种药剂不能用吗?”   顾长云摇头:“那种药剂只是伪装龙族气息,并不是真的就能变成龙,是没办法骗过这个结界的。”   无奈,他们只好退回鹭岛,正好与来抓他们的人碰上了。为了这一次躲避,刘瑛跟顾长云失散了,更雪上加霜的是,刘瑛被拐卖了。她被关着一路走水路被运回大陆,被送进了一家拍卖行。   刘瑛以前听说过黑拍卖行的故事,从没有想到这种恐怖的事情有一天会发生在她身上。她说出自己的身世,说岑亚刘家愿意付出巨额报酬赎回她,那些人却不为所动。一个看似主管的人还笑着说:“我们以前还卖过迪亚的一个公主呢。”   这句话让刘瑛毛骨悚然。迪亚是一个小国,但皇室以美貌在大陆颇有盛名。他们连公主都敢卖,又怎么会放过她一个普通豪族的女儿呢?   刘瑛只觉得遍体生寒,未来一片漆黑。   两天后,瑞和跟红霄一起来到了这座城,两人花出去大把金钱才打听到黑拍卖行的消息,拿到了两张请柬。   “您的感应还在吗?”瑞和问红霄。   红霄点了点头:“越靠近越明显,没有错的。”   瑞和将请柬打开,看上面的日期:“拍卖会在明天晚上,希望到时候一切顺利,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买下来,买不到的话——”他合上请柬,眼神肃然,“那就抢。”   “我也是这个意思。”红霄冷笑,“竟然敢公然拍卖我们龙族幼崽,那是看龙岛多年没有动静,就不将龙族放在眼里了。”   上个月,红霄突然感应到了一头龙的气息,那头新出现的龙气息微弱,他估计极有可能是新孵化的纯血龙族。   这还得了?   红霄立刻决定去接那头龙,不过出发的时候他突然吐血了,瑞和便说跟他一起来。两人将黑曜他们安顿好,布好结界,又留下龙珠给他们防身,这才一起往那头可能是幼崽的龙所在的方向赶来。   根据感应找过来,他们找到一座神秘庄园。那庄园势力强大,看守的人数量与实力都处于极高水准,他们潜入进去后发现,地下有一个仓库,龙崽就在地下。看守地下仓库入口的人更多了,除非打进去,否则根本无法潜入。红霄利用母族索氏的势力,得以打听到这是一家黑拍卖行的产业,而拍卖行即将举办年度拍卖会。于是瑞和猜测,那头龙崽极有可能就在拍卖名单里。   拍卖会的日期很快到达,这天傍晚,瑞和跟红霄一起前往举办场地。举办场地就是他们之前找到庄园,来参加的人非常多,车马络绎不绝。进入会场后,两人耐心地等待拍卖。   黑拍卖会拍卖的东西几乎都是市面上没有的东西,人口、违禁物、稀缺物品……瑞和听着一声声喊价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沉静下来。   “觉得不舒服吗?”红霄低声问。   “嗯。”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们龙族就是这种拍卖行里最受欢迎的物品。”红霄冷淡地看着台上,“只要有欲望,很多东西都可以成为货品。”   “我知道——”瑞和微微皱眉,看着台上那个刚被推上来的笼子,里面关着的人竟然是刘瑛?   刘瑛竟然被黑拍卖行当做货物拿出来拍卖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出身名门,血统纯正,资质上佳,是高级牧师!相貌也是上上等,开价十颗魔源珠!每次竞价加码一颗魔源珠!竞价开始!”   耳边已经有人在喊价,刘瑛在不停地尖叫,缩在笼子里一角抱住自己,但还是有人强硬地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让她的脸能够展现在“客人”面前。   最后,刘瑛被一个带着黑纱的贵夫人以八十颗魔源珠拍下。一百克黄金兑换一颗魔源珠,八十颗魔源珠相当于十六斤黄金。 第654章 龙族之王   看着刘瑛被当做拍卖会开始热场子的货物之一被卖走,瑞和心中并不觉得快意。刘瑛对原身有生死之仇,因此瑞和不喜欢刘瑛,但他宁愿亲手杀了她,也不愿意看见她被当做货物,一次次加价然后被别人买走。人口贩卖让瑞和觉得恶心。   在刘瑛之后,还有十几个同样的“货物”,瑞和深吸一口气,对红霄说:“我出去一趟,等一下就回来。”   “你想做什么?”红霄轻声问。   “就是去看看。”   “我相信你有分寸,注意安全。”   因人口拍卖是拍卖会开始的前菜,“货物”被拍下后会再次被送到仓库,等待买家离开时再一并带走。瑞和收敛气息想要进入仓库,但可惜的是守卫太过森严,他根本找不到漏洞。今天守仓库的护卫,比那天他跟红霄潜入时还要多。   “你太过冲动了。”系统460在他脑海中开口了。   瑞和靠着柱子,叹气:“是冲动了,可是我如果不做点什么,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我希望我能做些什么。”   他回到了大厅,安静地继续看拍卖会。   直到拍卖会上进入尾声,开始拍卖压轴物品。   “这是倒数第二件拍卖品,是一颗保存了三万年的龙丹!”主持人激动地说,“取自一头壮年银龙,被取用过三分之一,但仅剩的三分之二保存完好,能量充沛,起拍价五千魔源珠!每次竞价加码一千魔源珠,竞价开始!”   这件货物一出来,整个会场都沸腾了,红霄也呼吸急促起来。   瑞和立刻下决定:“我们一定要买下它,它可以让你重新凝结出龙丹!”   这两年瑞和也问过红霄,该怎么样才能让他的寿命延长。红霄说,除非植入新的龙丹作为引子,蕴养数年后就能凝结出属于自己的内丹。但去哪里得到龙丹呢?若是在以前,还能从年老将亡的老龙身上继承龙丹,但现在他自己就是唯一的成年龙,其他龙都是小孩子,怎么看也不可能死在他前头。难道自己要活着,就要让另一头龙死去吗?他做不出来那种事情。   现在拍卖会出现了一颗龙丹,哪怕被用掉三分之一了,那也是一颗龙丹!   这是意外之喜。   红霄稳住呼吸,将目光从台上移开:“不行,我们的目标是龙崽。”不用想也知道,龙崽的价格一定比龙丹要贵上很多,如果买了龙丹,等一下买龙崽的时候黄金就该不够了。   “我们本来就做好准备可能会拍不到龙崽。”瑞和很冷静,“但是我们可以用特殊手段。这颗龙丹,我们一定要拿下。”   跟红霄对话的功夫,竞价已经攀升到一万魔源珠了。   红霄有一些心动,瑞和已经举起牌子。   “489号客人,出价一万一千颗魔源珠!”   “我出两万。”瑞和扬声道。   全场寂静了两秒,主持人经验丰富,笑着更正:“好的,489号客人竞价两万颗魔源珠,还有客人要竞价吗?”   红霄也被瑞和这一出吓得不轻,忍不住去拉瑞和的袖子:“金幸——”   瑞和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那个人是谁?哪家的?”   “不认得,可能是哪个家族的小少爷,呵呵,真是年轻气盛。”   “谁知道那是谁家的小少爷,看起来眼生。”   “……”   有人举牌,于是竞价继续。因为瑞和已经将价格抬到一个高度,跟的人立刻少了很多。等拍到两万七千颗魔源珠时,瑞和举牌,直接说:“三万。”   “好的,489号客人竞价三万颗魔源珠,还有人要出价吗?”   瑞和势在必得的姿态让其他人放弃了继续竞价的想法,有内部消息的人更是觉得不值得为了一颗放了三万年的残缺龙丹再竞价下去,拿这份钱买一头活生生的龙不好吗?   因此,瑞和以三万颗魔源珠的价格拿下了这颗银龙龙丹。   红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说实话,他真的没有这么多钱。三万颗魔源珠,折算成黄金就要六千斤,他多年积蓄也就五千多斤黄金。   “走吧,我们这就去交钱办手续。”瑞和拉着红霄,在其他人的注目中去到后台。   “您是有急事要先走吗?”拍卖行的经理问,“接下来还有压轴商品,您既然拍下了龙丹,一定会对那件压轴商品感兴趣的。”   “我只是很好奇龙丹的样子,反正都已经拍下了,就先交钱取货吧。”瑞和淡淡地说。   拍卖行的经理笑着应好,很快帮瑞和办理好手续。瑞和拿出储物戒指,从里面拿出来三万颗魔源珠。见瑞和真的拿出了这么多魔源珠,红霄吃惊得说不出话。   拿到龙丹后,两人返回会场。在回会场的路上,红霄问:“那是你当年收到的礼物吗?”   “是收到很多很多礼物。”瑞和想起当初刚过来时见到的几座金山宝石山,那些都是长辈对金幸的疼爱啊。如果那些东西都能在灭族之灾中留存下来,价值肯定不止一万斤黄金。他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地震了,打雷了……可是能将所有龙族一起消灭,筋骨血肉化为灰烬只剩下一副骨架、偌大龙岛眨眼间变成一片焦土、黄金宝石等等物品也随着一同销毁的力量,到底有多么恐怖惊悚?   瑞和不知道答案,也恐惧那个答案,他无法想象那种灾难再来一次会是什么样子的。   “……为了我,让你将积蓄都用完了。”红霄很过意不去,向瑞和保证,“以后我一定会将黄金还你的。”   “您这么说就太过客气了,现在我们龙族只剩下这几头龙,本来就应该互帮互助。”瑞和回神,笑着说。“好了,我们坐下等最后的拍卖品吧。”   一刻钟休息时间后,最后压轴的货物终于在万千期盼中登场了。   黄金打造的笼子通过升降台来到展示台,里面趴伏着一头小小的银龙,鳞片看起来黯淡无光,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这是一头刚出生三十九天的银龙!”   会场掀起热烈的议论声,还有人直接喊价:“我出十万魔源珠!”“我出二十万魔源珠!”   主持人笑呵呵地看着客人们激动的模样,抬手压了压:“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还请让我把流程走完,等一下会开放竞价的。”但在场的客人还是很激动,主持人安抚了很久才将场面稳下来,开始讲解这头银龙的情况。   “如大家所见,这头银龙才出生一个多月,身体比较虚弱,我们拍卖行精心饲养一个多月,情况却仍不容乐观。”主持人拿一根棍子轻轻地戳笼子里的银龙,银龙只抬了一下尾巴就不动了。“我们拍卖行做生意一向公道,不会隐瞒客人,所以将情况跟大家挑明了,这银龙难养活,卖出去后我们也无法保证买走的客人一定能将其养活,所以起拍价不会定太高,十万魔源珠!”   “十万?!这也太高了!”   “不成,这起拍价太高了,这头龙半死不活的哪里值这么高的价格。”   “……”   有人反对有人迫不及待地喊价,主持人赶紧稳住场子:“诸位!诸位!龙族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大家心中该有数!我们有可靠消息,龙族因为不知名原因,早就集体从龙岛上离开了,现在所谓龙岛上已经没有一条龙一颗龙蛋了!这个消息的真伪,诸位可以自行去查证,但在我们拍卖行的立场,这头龙崽就是目前独一无二的龙!若不是因为我们在饲养上有难处,这头龙崽我们必定是要自己饲养的,开价十万魔源珠已经是我们的底线,若是诸位有意那便进行竞价吧,每次喊价加码十万魔源珠,我数三声后竞价开始!三——二——一!”   “二十万!”   “三十万!”   “……”   “七十万!”   喊价声此起彼伏,完全没有停歇。   瑞和跟红霄对了个眼神,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思。他们的积蓄是绝对争不过在场的这些人的,能做的只有硬抢。   隔音结界里,两人简单地交流。   “您去吸引火力,我去偷,偷完之后和您汇合。”   “好。”   两人一起离开座位,一个往展台方向走,一个往仓库方向走。   在瑞和走过拐角的时候,场上喊价已经喊到一百三十万,一声龙啸从瑞和身后传来,人们惊恐的尖叫声也随着响起。   红霄在靠近展台的时候化为原形,硕大的龙身挤占了三分之一的场地,数不清的客人被压倒,惨叫声阵阵。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等拍卖行的人反应过来时,红霄已经来了一招神龙摆尾,健硕有力的龙尾以横扫千军之势将攻击范围内的所有人全部抽飞。抽飞拦路的人之后,尾巴继续往台上扫——   展台上浮现出一个淡黄色的结界,结界在红霄的攻击中剧烈震动,但仍然坚固地挺立着。   “是龙族!是龙族!”   “护卫队!快点通知护卫队过来!”   “送客人们先出去!”   拍卖行会场内的安保其实非常严密,五步一岗。刚开始的时候措手不及,但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各种武器各种魔法都往红霄身上招呼。经验老到的主持人见红霄被拦在结界之外,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按下手腕上的机关,升降台瞬间下降,将黄金笼子吞到了地下。   “抓住这头龙!”主持人高声喊着,身体一滚滚下台,从另一个通道离开了会场。 第655章 龙族之王   红霄顺利地吸引了火力,拍卖行的护卫都被调动了,地下仓库入口外面严密的防卫出现漏洞。瑞和趁乱敲晕了一个护卫,换下对方的衣服,顺利地潜入了仓库。   仓库里也乱成一片,守仓库的人都在议论着上面的事情。瑞和估摸着展台升降台的位置,很快找到地下仓库对应的区域。   黄金笼子就在升降台上,暂时还没有人去搬动它。而升降台附近,只有七八个护卫。   机会就在眼前。   “你在干什么?”   瑞和蹲下,伸手去摸笼子里的银龙。银龙也许真的很虚弱,摸上去的时候,瑞和只觉得腹部微微起伏着,连鳞片都不是很光滑,看着就营养不良。   旁边正在交谈猜测上方情况的护卫见了瑞和的动作,一人开口问。   “我看看它还活着没。”瑞和回答。   一人笑了:“肯定活着,那可是龙!龙是很命硬的,能活好几万年呢,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活的龙,以前都是从书里看的。”   “我也是,不过这头龙感觉活不成了,如果能养活,根本就不会卖。”   “你们说上面那头龙是这头龙的什么亲戚吗?我挺想上去看看的——”   轰砰砰!!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头顶砸下来不少石块木头。   “哎哟!我看仓库屋顶要被砸坏了,怎么还没有抓住那头龙吗?”   瑞和分神听着身边的动静,石块砸到他头上他都没有动一下,更加没有挪开自己放在龙崽身上的手。他正在连接龙岛的意识,连接成功的那一刻,他试着将龙崽传送过去。这些年他一直只能传送三斤及以内重量的东西,这头龙崽的重量超过三斤,一传送他就感觉到脑袋闷痛,眩晕袭来。   “还都站着看戏吗?赶紧将要紧的货物挪开!那是谁?”   “皮宁大人,那个人有问题吗?”   瑞和听见了主持人的声音,但他不能中断,否则前功尽弃。   主持人掏出法杖对准瑞和:“他不是我们的人,抓住他!”   护卫们一齐拿出武器攻击瑞和,瑞和无奈之下之后化为原形,让肉身抵挡那些攻击。   “是龙!”   “又是龙!”   瑞和抱起笼子,用力扯断链子,龙尾一摆扫开障碍,张开翅膀飞向空中。   “快点拦住他!”   密密麻麻的铁网铁链从头兜下,原来是仓库顶部设有的机关。   瑞和抬头一口龙息喷出,铁网铁链等物全部融化,他从中穿过,然后转身向下又是一口龙息喷出,堵住了那些护卫的围堵。同时龙尾重重一砸——本就因为红霄在上层搞破坏而产生裂隙的天花板被他的尾巴砸出一个坑,他收拢翅膀顺着坑飞出去。   碰!   刚上来,正好一个护卫摔到他身边,口吐鲜血。   “红叔!”瑞和对着正在战斗的红霄大喊。红霄的后肢被铁链捆住,他正在疯狂地挣扎,听瑞和喊他,他转头看过来,看见瑞和怀里的黄金笼子眼睛一亮。   “吼!!”红霄仰头长啸,龙啸声充斥着整个会场,震得在场的人耳膜发疼、脑袋疼痛欲裂。在龙啸声中,瑞和发现自己身侧升起了淡黄色的结界,那结界在啸声中不停震颤,最后崩出一个蜘蛛网形状的裂口。瑞和见机用尾巴砸过去,将裂口砸得更大,抱着黄金笼子钻了出去。   见瑞和成功逃脱,红霄松了一口气,往瑞和的方向飞来。拽着锁龙链的人被拽飞了十几米,他们念着口诀,铁链再次发亮,红霄只觉得后肢似有万斤重,力量瞬间消失。他一个踉跄跌落在地,砸得石块木板四溅。   “你先走!”红霄对瑞和大声喊。瑞和因为刚才尝试将龙崽送到龙岛而神识钝痛,看东西的时候都有一些重影,他忍着疼痛飞向红霄,试图用龙息将锁龙链烧断。   “烧不断的,这种链条叫做锁龙链,是龙族的克星,你先走吧!我一会儿会跟上你的!”红霄用力推瑞和。   瑞和怎么可能放下他?他环视着周围,参加拍卖的客人在他潜入仓库这短短的时间里,活着的已经完全撤出去了,在场的是数百上千个拍卖行的护卫。他们没有理会被龙啸震死的同伴,继续慢慢地包围过来,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年轻男人站在远处的大门口,扬声喊:“两位既然来了就别走了,一起留下来做客吧!”   “你快走——”红霄满身都是伤,开得起黑拍卖行的人实力不容小觑,红霄在上头吸引注意力,一开始能占据上风,渐渐地就显得捉襟见肘,开始受伤了。这些伤大多数都不致命,但蚁多都能咬死象,密集的伤势让红霄实力大减。他本就因为失去龙丹而状态大幅下滑,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幸运。   “要走一起走,您抱着这个。”瑞和将黄金笼子塞给红霄。   “你想干什么?金幸!”   瑞和闭上了金色的眼睛,前爪按在地上。他在勾动体内那团神秘的力量,这些年他一直都是循序渐进地研究这团力量,但这一次,他大胆地牵引这团力量。   不够,这一点不够,我要更多,我需要更多力量。   一次也好,只要这一次能够为他所用。   大门口的男人挥手,护卫们不停弹跳飞跃,手中的锁龙链穿来穿去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他们跳下来,这网便朝着瑞和跟红霄兜头盖下——   瑞和张开眼睛,原先就是金色的瞳孔在这一刻颜色更加浓郁,像是流动着的金色浓浆。以他的前爪为中心,破裂的地面以极快的速度一寸寸变成黄金,地面之上的破椅子、混乱中遗落的鞋子帽子、翻倒的果盘和四处散落的果子……还有战斗中死去的尸体,都变成了黄金。   与此同时,数百护卫与锁龙网同时落地,将瑞和他们覆盖得严严实实。但就在他们落地那一刻,这些护卫就从脚到头变成了黄金像,锁龙网也没有例外。其中一尊黄金像还倒了下来,发出哐当沉闷的响声。   一个大活人倒地是绝对发不出这种声音的。   眨眼间,拍卖行的战斗力全军覆没,只剩下远处站着的年轻男人。年轻男人着实吓一跳,见那片金黄色还在扩散,眼看着已经蔓延了一半会场,赶紧转头离开。边跑,年轻男人还掏出通讯器联系上级禀告情况,请求再调护卫过来。   拍卖行的大老板还在安抚着受惊的贵客,挨个道歉送他们坐上马车,接到通讯的时候不太相信:“那里本来就有两千护卫!都没了?”不过是一只龙,再厉害也有限,车轮战都能将他耗死。他们拍卖行历史悠久,以前也屠过龙,有经验!   “没了!除了仓库那些不中用的,都没了!大哥,你快点派人来!”   “等着,我亲自带人过去!你别让那两头龙跑了!”   金色蔓延到大门口时才停下,瑞和心中一动,金色便向下流动,地下仓库的人还在奇怪为什么上头的打斗动静停止了,最靠近外围的护卫就看见一抹亮眼的金色正在靠近,他奇怪地上前两步,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只见金色的光从货梯上流出来,像有生命一样朝着他滑动而来。   护卫还觉得奇怪,直到金光越来越近,他看见金光所过之处所有东西都变成了黄金。他惊恐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往后退,咽了咽口水才发出声音:“大家小心!”   仓库的其他人很快也发现了异常,一个魔法师丢了一个探查术进去但一无所获。   “我来!”另一个魔法师丢了一个烈焰术过去,只能在金色的地面上烧出一个小坑,完全无法阻挡金色流光的靠近。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冬郎,去看看。”一个召唤师召唤出自己的契约兽,一头雪狼跳过去,伸出爪子狠狠一挠——   “冬郎!”   雪狼变成了黄金雕像落到地上,眼睛里的凶狠被凝固。   召唤师惊呆了,见状其他人也不敢再尝试了:“快走!快点避开!”   他们赶紧从其他出口撤离,金色的光绕过其他“货物”,直到将护卫全部都撵走才停下。   上方,瑞和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睛已经恢复正常。   “红叔,我们快走。”   红霄……红霄用陌生的、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瑞和。他一直将瑞和看做幼崽,从来不知道瑞和竟然有这样恐怖的手段。   “哦、好!好!”   “您先走,我到仓库一趟。”   瑞和变成人形,到仓库将所有活人货物都放开,又为他们指明出口。   “能不能带我走?我不敢走,我害怕……”   “还有我,可不可以送我回家?我可以给你报酬的!”   瑞和摇头:“我带不了你们。”接下来的路途,他跟红霄势必会遇到更多危险,带着他们不方便隐匿。“快走。”他严肃冷淡的表情吓退了几个想要寻求庇护的人,但还是有两个人不愿意走。   “还有我啊,快救救我!放过出来求求你!”刘瑛伸手向瑞和求助。   瑞和走过去,蹲到她面前。   刘瑛眼中迸出希望的光。 第656章 龙族之王   “快放我出去——”   瑞和没有动,而是看着她的眼睛问:“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条龙,你需要从他身上得到龙珠,但是他很信任你,将你当做信任的亲密的朋友,你还会杀了他吗?”   “什、什么?”刘瑛觉得莫名其妙。她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似乎有人来抢劫了,没有人来跟他们这些货物说外面的情况,她只能忐忑地在笼子里等待着,外面的每一次震动每一声惨叫都让她惊慌不定。   “你会杀了他吗?”瑞和又问,“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会考虑救不救你。”“我、我……”这个问题对刘瑛来说并不难回答,几年前她就做出了选择。她选择去龙岛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龙珠。如果前几年那一次行动顺利的话,她真的能够遇到一头信任她的龙,那么她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她会找机会杀了它,取它的心头血去凝炼龙珠。   虽然觉得在这样要紧的关头,这个来解救他们的人突然问这个问题很奇怪,刘瑛还是老实回答了:“我会。”   “好。”瑞和忽然笑了。   刘瑛不明所以,便也跟着笑:“这位侠士,您呃——”她的表情定格在茫然与痛苦之上,嘴唇动了动,然后视线颠倒,最后归于黑白。   瑞和用上辈子刘瑛顾长云对待金幸的方式为金幸报了仇。   “啊啊啊!!”还跟在瑞和身后想要寻求庇护的人发出尖叫,转身就跑。   瑞和并不在意,他将刘瑛的头放到地上,化为原形飞去跟红霄汇合。飞出会场时,瑞和看见有许多人马正从远方奔来,他忍着身体的不适,展开翅膀朝着高空飞去。   “又飞走了一头!都飞走了!”   “废话,我有眼睛,我看见了,给我联系沉阳密家,我需要他们的飞行召唤兽军团帮忙。”   瑞和一路向北,在半个小时后变为人形躲进山里。他已经飞不动了,先是超负荷地尝试运送银龙到龙岛,被打断之后又再次超负荷地运用体内的能量大范围地点石成金,这一切都让他的身体无法负荷。   “这是什么?”坐下后,瑞和发现身上有一道道的金黄色痕迹,他拿手指一抠,金黄色的硬质物被抠下来,红色的血往下流。血还未滴落,就变成了金黄色的痂。   瑞和皱着眉头将金黄色的痂捏一捏咬一咬,确定这是黄金。   刚才情况紧急他没有注意,这时检查身体才发现,原来他身上的皮肤都裂开了,一道道密集的金黄色痕迹之下,都是皮肤裂开的口子。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伤口处竟然覆盖着黄金,或许应该说血液流出来之后结了黄金痂?   他不敢去抠这些痂了,只小心地去探知体内的神秘能量,结果这一探脑子好像被盖在黄吕大钟里,然后那钟被重重砸了一下。那一刻,瑞和觉得脑子嗡嗡响,三魂七魄好像都被震碎了,眼前闪着炫彩迷离的光,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头痛的症状大幅缓解,皮肤上的异样也完全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瑞和试了试,确定自己跟龙岛的意识连接还在,点石成金的能力也没有变故,这才松了一口气。再去感知体内那团能量,他惊喜地发现自己能调动的更多了,想来应该是在拍卖行那一次紧急调用打破了什么束缚。   头痛而已,忍过去就行了,忍耐之后有这样的收获,对瑞和来说是一件喜事。   “我的运气真的不赖。”瑞和感慨了一句,高高兴兴地继续沿着与红霄约定好的路线去汇合。他推测红霄的伤也不轻,加上一路以龙形飞行就是活生生的靶子,他觉得红霄极有可能以人形在人族城镇中活动。红霄一路给他留下的信号,瑞和沿着记号走,赶了足足半个月路才追上。他将信号抹掉,乘坐特诺亚进了一个镇子。   “没事吧?”红霄入住了一家旅店,看见瑞和就拉着他上下打量,“我久等你没来,着急得要死。”   “没事,我在路上的时候实在受不住,就找了个地方睡觉了,睡醒来精神体力都好了很多。红叔,你呢?还有龙崽,它没事吧?”   “我好着呢,龙崽也好。”窗外传来热闹的鼓声锣声,红霄给瑞和倒水,又从储物戒指里拿出龙族补充血气元气的药草碾碎加进去,递给瑞和:“快喝下吧,这个镇子这个月有司月庆,会持续一个月,每天都会热闹到第二天太阳出来,也有许多外地人来这里参加庆典,所以我才在这里停下。”   瑞和喝下药,很快就觉得好多了。   “既然你也来了,明天我们就出发。”红霄将龙崽抱来,疼惜地摸她的脸,“对了,龙崽是女娃呢。这些天我给她喂了药,不过她这个情况不乐观,如果有龙岛的冷泉水就好了,以前有幼崽出生时,我们都会给龙崽喂冷泉水,偶尔也会把龙崽放到祖地的冷泉里泡一泡,冷泉水能够增强体质,给龙崽带来先祖的祝福与庇佑。”   “那叫冷泉吗?”瑞和记得他们住的地方就有一个湖,他们一直在那湖里洗澡,湖里还有他们爱吃的琻鱼。   “对,那是被先辈祝福的泉。”   “那简单。”瑞和拿起桌上的一个水壶,将水倒掉,然后闭上眼睛。   “……”红霄张张嘴又闭上。说实话,现在的红霄一看瑞和闭眼睛就觉得心惊肉跳,他还没问刚才在拍卖会上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呢!是,金龙族是龙族里数量比较稀缺的一支,一直以来一代的金龙族数量不超过十个数。但因为始祖龙王是变异金龙,即黄金巨龙,金龙族虽数量少,但在龙族中拥有特殊地位,族长一般都是由金龙担任。可他从未见过金龙还能点石成金!那么大范围的术法,连活人都变成了黄金雕像,他看了都心惊。   见瑞和闭着眼睛一直没有动,红霄等了等,刚想开口问,就听见了水声。他诧异地看向水壶,清清楚楚地看见原本空空的水壶慢慢地装满水,就像有看不见的力量在往里面装水。他放缓了呼吸,忍不住揉揉眼睛,再看过去时,水壶里的水仍在增加,更扯的是,他还看见了一尾只有手指细长的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那鱼还很眼熟。   “好了。”瑞和睁开眼睛,露出笑容来,“这就是冷泉水了,咦还有一尾琻鱼,正好龙崽一定没吃过琻鱼,一并喂给她吃吧。”   “……”红霄深吸一口气,接过水壶,“我来喂她吧。”细心地给龙崽喂水,又将鱼烤熟喂她。银龙睁着眼睛,银白色的眼睛看起来怯怯的,她温顺地喝水吃东西,吃到琻鱼的时候眼睛瞪大了显出惊喜的模样。   “好吃吧?这是我们龙岛特有的鱼,以后再给你抓,你要乖乖长大知道吗?”瑞和凑在一边柔声说。   银龙怯怯地看了看红霄,又看了看瑞和,点点头。吃过东西后她就困了,红霄拿出一个黄金盆,将水壶里剩下的水倒进去,加热后再将龙崽放到水里泡着。银龙舒适地摆了摆细细的尾巴,睡得很香甜。   “她睡着了,我们来说说你的事情吧。”   瑞和抿嘴一笑:“瞒着您是我不好,在拍卖行的时候您看见的那一招是我的特殊能力,能够点石成金,不过会场那一次还是我第一次那么大规模使用能力,当时其实我也没什么把握,只想着搏一搏,还好成功了。”   “你的胆子真大!没有把握的法术也敢用,你确定你的身体没有问题?”红霄严肃地问。   “没有。”瑞和摇头,“我已经确认过了,如果有问题的话,我早就一睡不醒了,根本不可能跟你们汇合。”   红霄这才放心一些,又问起冷泉水的事情。   “那可是龙岛特有的水,还有琻鱼,也是龙岛的特产,你是怎么拿到手的?”   “当年我突然感知到体内出现一股特殊的能量,花了许多年才能够调用一些,因此得以点石成金。又过了数年,我突然发现自己可以与龙岛联系,我能够看到龙岛上的一切,甚至能够触摸龙岛上的一切,多次试验后我发现,我能取用龙岛上重量低于三斤的东西,或者往龙岛上投放重量低于三斤的物品。那天晚上,原本我是想将龙崽送到龙岛的,可惜失败了。”瑞和看着红霄,“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您有什么看法吗?”   “我觉得……”红霄陷入沉思,半晌有一些犹豫地说,“我总觉得点石成金这种能力有一些熟悉,但总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点石成金就够惊异了,你竟然还能跟龙岛联系?那可是龙岛啊,不是我们能够随身携带的储物容器。”他挠着自己的头发,苦笑道,“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你往水壶里灌水,里面还有一条琻鱼,我都不敢相信你说的话。这太神奇了!”   红霄陷入迷茫与困惑之中,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第二天起来时忽然惊呼一声:“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金幸!我想到了!”   被惊醒的龙崽瞪大眼睛,含着眼泪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第657章 龙族之王   才一个多月大的银龙胆子极小,在睡梦中被吓醒,登时就哭个不停。瑞和赶紧将她抱起来,顺着脊背轻柔地拍,哄着她:“红叔在跟你玩呢,别怕别怕。”又拿出一块肉干,撕成条给她磨牙。银龙咬着肉干,眼泪叭叭地往下掉,啃着啃着觉得肉干好吃,也就忘了哭了。   “哎呀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红霄蹲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银龙,见她终于不哭了才松了一口气。   解决了小危机后,红霄又激动起来,他盯着瑞和:“我果然听说过点石成金!血脉传承里介绍我们龙族的始祖龙王,始祖龙王就有点石成金的能力!对了,始祖龙王是金龙族的,你也是金龙族,你觉醒了始祖龙王的传承下来的能力不足为奇,现在龙族只有你一条金龙,还没孵化的龙蛋里也没有第二颗金龙蛋了,你是唯一的金龙,理所应当继承金龙一脉的神通。既然你继承了始祖的神通,那么能够以意识连通龙岛就不奇怪了,在血脉传承里,始祖龙王死去之后将身体沉入龙岛,成为龙岛的脊柱,你们是有联系的……金幸!你是特别的,你是特别的!”   将分析内容说完之后,红霄觉得自己的推测很有道理,欣喜得满脸红光。   “金幸,你觉得呢?”   激动着,红霄还不忘问瑞和意见。   瑞和其实也是这么推测的,也许是基因药剂激发了血脉中的某种潜力。那种潜力与始祖龙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平时都深藏在血脉之中,偶然机会才被激发。   “以后龙族的传承与兴起就靠你了,就靠你了。”红霄好像吃了灵丹妙药,整个人神采奕奕,好似年轻了一万岁。   他是多么担忧龙族的未来啊,可是在今天之后,他已经看到了龙族未来的希望。金幸就是龙族的希望龙族的光!金幸还没有五百岁,未成年就已经这么厉害了,以后必定潜力无限。   在他眼前,金幸已经是金灿灿明晃晃的明日之光了,多么耀眼,多么灼热,一定能带领龙族走向新的辉煌。   瑞和并不知道红霄心中夸张激昂的心情,将抱上龙崽:“我们这就启程吧,我怕黑曜他们等得着急了。”   “好,我们回家去!”红霄大步向前走,意气风发。   但他激动的心情在看到搜查队的时候消失殆尽。   “他们追来了。”红霄沉着脸,示意瑞和跟上,“我们走这条路。”红霄到这个镇子落脚前严密排查过几条安全撤退路线,带着瑞和七拐八拐,穿过小巷绕过桥底通过矮坡……最后出城。   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瑞和他们花了许多功夫躲避追查,回到迷瘴森林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了。   迷瘴森林依然安静地立在那里,少有人踪。   黑曜将弟弟妹妹们和龙蛋都看顾得很好,见到新来的妹妹,他自告奋勇地说:“我来照顾她!我可以给她取名字吗?”   “可以,给你取吧。”红霄笑着说。   “那就叫银星吧!”黑曜高高兴兴地说,“银珠银霜银月银星!都是漂亮妹妹!”   “是了,银龙幼崽好像都是雌性。加上银星我们有九头幼崽了,里面却只有四头雄性,比例不均衡啊。”操心的红霄已经在担心以后有龙崽找不到对象了。“希望剩下的龙蛋能孵化出雄雌比例相当的幼崽,以后你们都能有伴儿就好了。”   瑞和听得哭笑不得:“您现在就在操心这个,太夸张了。”   都还没成年呢!   “我就是说说,说说而已。”   这一趟出门收获颇丰,不止如计划救回了龙崽,还有龙丹这一意外之喜。红霄养好伤之后,就开始吸收龙丹了。有瑞和在帮忙护法,红霄很放心地开始闭关,一闭关就是二十年。   在这二十年间,龙蛋又孵化了两头龙崽,瑞和分别给他们取名黑森和红莺。在此期间,红霄母族的人来过三次迷瘴森林,每一次瑞和都带着龙崽们避开,一次都没跟他们碰上。他信任的是红霄,并不意味着连带着信任红霄的母族。说来,他看得出红霄对母族也是心怀戒心的。他不知道索氏找红霄有什么事情,不止数次来迷瘴森林,还去过两次龙岛,但他是不会跟索氏的人见面的。   “还是没找到吗?龙祖到底去了哪里?”   “龙岛也没有找到,不在龙岛不在迷瘴森林,他能去哪里?”   希特米亚城索氏庄园里,家主沉着脸坐在上方,曾经去过迷瘴森林的索熙坐在下方,美丽的脸庞是一如既往地冷若冰霜。其他几位家族长老分坐两边,正在激烈地议论。   “二十年前龙祖毁了鹰鸣城的拍卖行,夺走了拍卖品银种幼龙,鹰鸣城几大豪族对龙祖痛恨不已,这都二十年了,还没有放弃追捕龙祖,想来龙祖不是故意躲着我们,其他势力带来的威胁让龙祖避世不出也不奇怪。”   “不止,当年和龙祖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头金龙,那头金龙吸引的仇恨才更多,当时拍卖行的护卫死了九成,都成了黄金塑像,听说劈开后体内也是黄金呢。那样的手段,怨不得鹰鸣城不放弃,我听了也觉得瘆得慌。”   “鹰鸣城对外都说血亏了,可是依我看并没有亏那么多,那头金龙点石成金的本事可大了,几乎将整个拍卖会场都变成了黄金,将那些黄金起开,怎么说也有几十万斤了。”   “……”   听着长老们议论的内容变了方向,索熙看一眼家主的脸色,轻咳一声:“各位长老,还是说回正事吧,清冧雪原三个月后就要开放了,如果真的找不到龙祖,到时候我们索氏该怎么在竞争中获得优势?”   家主满意点头。   长老们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人说:“清冧雪原一万年开放一次,在我们有了龙祖之后,连续两次得到大丰收,这一次如果龙祖没有来,我们索氏的实力一定大跌。”   另一人附和:“没错,龙祖本身就是火属性的,龙息在雪原中能帮得上很大的忙,对其他势力而言也是极大的震慑。前面两次有龙祖帮忙,我们索氏十分风光,但得罪了不少人,这一次一定有势力找我们算账,要是龙祖真的没来,我们就得倾尽资源最好准备了。”   其他长老也纷纷附和。   “这不是废话吗!”家主怒了,大力地拍桌子,“你们就没有更好的意见吗?!”   长老们住口了,都是长辈,谁耐烦被一个晚辈这么呵斥?   一个长老脾气暴,忍了又忍没忍住,直接堵回去:“龙祖为什么跟我们索氏离心,家主不是最心知肚明吗?龙祖与家主你这一脉血缘最近,本应该与家主你们一脉最亲近,当年龙祖为什么会自封于迷瘴森林?家主不是最清楚吗?”   家主的脸色变了。   “本来我们索氏能有龙祖就是天大的幸事,哪怕平时不需要龙祖为家族办事,只要在清冧雪原这种盛事上帮帮忙,就能让我们索氏如虎傅翼,是谁将龙祖的心伤透的?当年,家主手中拿着龙祖的好友的龙筋做的驯龙鞭时,有没有想过会让龙祖与索氏决裂?”   “别说了。”家主目光深沉地看着质问他的长老,“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停止这种毫无意义的埋怨的话吧。”   该长老冷哼一声:“不是家主埋怨我们长老团不作为在先的吗?我们还能提出什么更好的意见?论血缘,是你们那一支与龙族最近,利用血脉亲缘的秘术都找不到龙祖,我们又能如何?迷瘴森林与龙岛,族中也早就派人去过数次了,次次没有收获,还能怎么找?当年家主你们为了利益屠了龙祖的朋友时,就该知道一时的利益是不长久的,当时得了好处,现在就得承受后果。既然找不到,就得做好没有龙祖助力的准备,刚才三哥说倾尽家族资源做准备,又有什么错?没有龙祖的时候,我们索氏不也照常参加清冧雪原之战吗?现在不过是放弃龙祖给我们带来的荣耀,重头再来而已。”   家主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紧紧握着椅子扶手,眼中的愤怒几乎要凝聚成实体。   说话的长老却并不害怕。在家主不给长老团面子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被别人下面子的时候也是不好受的!尊重,从来都是双向的。   索熙坐在旁边微微低着头,根本不敢插话。   “好了,老四你少说几句。”   “咳咳,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了,我们来谈正事吧,族中修习火系与冰系魔法的弟子名单已经出来了,我也派人去外面招募修火系与冰系魔法的魔法师,还有擅长雪原作战的召唤师,只要做好准备,这一次清冧雪原之战,我们索氏一定不会失败的。”   其他长老终于站出来打圆场,递台阶。   家主压下火气,深深呼出一口气,与众位长老一同商量起来。 第658章 龙族之王   类似希特米亚城索氏议事大厅的交谈,在这片大陆许多地方都在发生。   红霄闭关出来之后,瑞和将索氏找过他的事情说了。   “好像找你有事。”   红霄也想不通找他干什么,后来他去城里采购,回来时跟瑞和说:“原来是万年开放一次的清冧雪原又要开启了,我都过糊涂了,竟然将这件大事忘了。”   “清冧雪原?”   “那是一个秘境,一万年才会打开一次,地域宽广,里面什么奇珍异宝都有,开放期限一年,是所有家族所有势力抢夺资源的大好机会,如果在清冧雪原里能得到大量高质收获,未来几千年家族发展的资源就有了。”红霄简单介绍一番,“以前龙族也会去,不过之前两次龙族就不去了。”   “为什么?”瑞和问。   红霄苦笑:“因为几万年没有龙崽降生,大家都没有心情,拿到再多宝物再多资源又怎么样呢?”没有龙崽就代表着龙族未来没有了希望,等活着的龙族老死,龙族就灭绝了,还屯什么资源呢?没心情,没意思。“而且清冧雪原竞争很激烈,每一次开放都有死伤无数,龙族也怕折损仅有的龙。”   “原来是这样,那您的意思是,我们这一次要去吗?”不然的话怎么这么激动?   “去,当然要去。”红霄斩钉截铁地点头,“清冧雪原里有一个湖,那湖对龙族幼崽淬体有奇效,我想去取一些湖水出来给你们泡澡用。”他已经发现了,龙崽里除了金幸和黑曜,其他龙崽的身体都不太好。   对清冧雪原好奇的瑞和,追着红霄问了不少问题。   “我也想去。”瑞和对红霄请求。   黑曜也在一旁蹦:“我也去,我也去!”其他龙崽不明所以,但见黑曜这么表现,也争着说想去。   “不行。”红霄难得对着龙崽们黑脸,“你们太小了,清冧雪原非常危险,那里到时候会集齐天辰大陆几乎所有势力,如果被他们发现你们,你们就会成为被捕猎的对象。”一想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我觉得可以带我们一起去,我有自保能力。”瑞和笑着说,“你闭关这二十年,我也有所收获。”   红霄眼前一亮:“你是说龙岛?”   “对。”自从那一年在拍卖会超负荷调用能量之后,瑞和对那团力量的开发进度越来越快,前几年有了重大收获,“红叔,你拉着我的手。”   红霄拉住瑞和的手,下一刻眼前白光闪过,他下意识闭眼,脚下传来失重感。   “到了。”听见瑞和带笑的声音,红霄睁开眼睛,惊异的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森林之中。这是与迷瘴森林截然不同的生机勃勃的森林,草木茂盛,满目青翠。他瞪大眼睛:“这里是……龙岛?!”   “没错,这里就是龙岛,我已经能带其他龙进出龙岛了,并没有重量与数量限制。”瑞和踮脚摘下两颗果子,递了一颗给红霄,“所以我才说可以带我们一起去雪原,到时候如果遇到困难,我随时都可以带黑曜他们躲到这里来。”   就这样,红霄被说服了,他带着瑞和他们一起前往清冧雪原。清冧雪原在极西之地,过去的时候要经过希特米亚城,红霄决定回家族看看。瑞和去外头买了不少零食回来,在房间里陪着黑曜他们玩。这一次赶路,红霄买了一辆大型特诺亚,黑曜他们虽然能在特诺亚里玩耍活动,但还是得小心不要被外人看见,一个个都憋得不行。   “是你们说要一起来的,既然参与到计划里,就得服从安排。”瑞和挨个摸头,哄着几个大的,“忍一忍,等到了雪原再放你们出去玩,现在你们先跟黑森他们几个弟弟妹妹玩,他们还小,又是第一次出远门,你们做哥哥姐姐的要给他们做好榜样,要照顾好他们,知道吗?”   黑曜一向最听瑞和的话,很捧场地答应下来:“幸幸哥你放心,我会看好他们的。”   “幸幸哥,我会乖的。”   “我也会乖的!”   最小的黑森抓着瑞和的小腿往上爬,对着瑞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好吧,当龙久了,瑞和也能看出龙形态时的表情了。   他笑着将黑森抱起来,忽然听见一声巨大声响,同时地面传来轻微震动。   “哎哟!爆炸了!是哪里爆炸了啊!”   “看看,起火了!那里好像是索家哎!”   街上的人们纷纷驻足眺望,议论纷纷。瑞和打开窗看向东边,果然看见浓烟滚滚,那个方向的确是索家庄园。索家在希特米亚城势大,占据了东边一大片土地,建立起宏伟奢华的庄园,远远看去,还能看见一些建筑的屋顶。   “幸幸哥,着火了,红叔不会有事吧?”黑曜挨着瑞和,偷偷抬头看。瑞和摸摸他的头,肯定地说:“红叔不会有事的,有事的应该是索氏。”   红霄闭关二十年,成功重建龙丹,虽说新龙丹一定比不上原装龙丹好,但有总比没有强。红霄说了,现在他的实力有失去龙丹前的八成,这八成就已经让他很满足了,红霄更看中的是重新拥有龙丹后延长的寿命。   “以前的我很强,即使只剩下八成,也比一般的龙厉害。”红霄当时是这么跟瑞和说的,信心十足,所以瑞和相信他。   大概一个小时后,红霄回来了,一身的烟火气,脸色阴郁。看见瑞和他们,红霄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回来了,走吧,我们这就出发。”   离开希特米亚城的路上,红霄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点情况,我把我在索氏的院子烧掉了。他们原本打算让我跟索氏一起去清冧雪原,我已经拒绝了,如果到时候在雪原里遇上他们,就当做陌生人吧。”   “好。”瑞和也没有多问。   抵达清冧雪原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在这路上还破壳一头青龙,身为目前唯一一头青龙,他受到了诸位哥哥姐姐们的热烈欢迎与深沉关爱,红霄欢喜取名,说正好在去清冧雪原的路上,那就叫青冧吧!   清冧雪原一万年开放一次,却只有一个入口,入口附近有一个古老的城镇,瑞和他们就在该城镇落脚。城镇几乎已经被外来的冒险者团队占满了,他们干脆就继续在特诺亚上住着,偶尔出去采买物资。   人多就有矛盾,他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靠,天天都能看到一些人起摩擦,一言不合就是打,出人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等了七八天,这天晚上瑞和看见天上挂上了红色的月亮,红霄就说:“红月出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雪原秘境入口就会打开,我们不用抢第一波进去,等人都进去差不多了,我们再慢慢进去吧。”反正他们的目标是灵湖,其他宝贝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   瑞和自然没有异议。   红月出来之后,整晚城镇就没有安静下来,许多势力清点人马与物资,早早地出城去占位置,一波又一波,喧嚣之声持续到早上。当地有不少特色美食,原本瑞和还想再吃一顿早餐的,结果这天早晨街道上一个摊子都没有。   “每次都是这样的,这个时间城镇中的外乡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摆摊也没有生意,所以他们干脆就不出摊了,走吧,等我们从雪原出来再来这里吃好吃的。”红霄笑着说。   他们简单地吃了一点自己带的肉干,慢悠悠地往入口方向赶去。入口在城镇三里外的一片空地上,地面上到处都是战斗过的痕迹,可见在这里守着入口的人也少不了争斗。进去的瞬间,一种凉意扑面而来,要知道龙族皮糙肉厚,不畏酷暑不惧严寒,瑞和来这个世界五百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冷”这个字。   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积雪冰晶,俨然是一个冰雪世界。   “宝物都在冰层下面,冰层是一万年一万年积累起来的,硬度很大。”红霄随便选了一个地方,用力一敲,冰块非常坚硬,第一下竟然只留下了一条裂缝。红霄连续砸了四五下才砸出一个坑,再用手去挖,用力掰下来一块厚四十多厘米的冰块。   “看,这是雪原最常见的果子,是冰系魔法师服用的补元药剂的基础配料之一。”红霄从里面掏出一串像葡萄的果子,那果子小小的,跟花生米差不多,吃起来口感爽脆,清冽微酸。   “还挺好吃的。”瑞和又吃了两颗,学着红霄的样子也砸开一个洞,给黑曜他们挖出来几串果子,让他们分着吃。   “好吃吧?只有我们龙族敢这么吃,人族如果敢直接吃,内脏都能被冻成冰坨。”红霄很是得意,“我们龙族在这片雪原根本不受影响,行动自如!走吧,越往里面好东西越多,有机会我会挖给你们吃的,越宝贵的东西埋得越深,到时候砸都砸不出来,需要用龙息来融化冰层,一会儿我会教你们的。”   就这样,红霄领着瑞和他们跟春游一样,一路走一路学习一路吃,龙崽们都很高兴,瑞和也觉得身心舒畅,这样轻松快活的日子,让他的心情像飘在云上。他们一路避着人,如计划顺利地抵达灵湖。 第659章 龙族之王   在这个冰雪世界,到处都是动辄几米十几米厚冰层的地方,灵湖却丝毫不结冰,水竟然还是热的。在红霄的指引下,瑞和他们一个个噗通跳进去,入水那一刻的舒适感就别提了,黑曜他们高兴得直叫唤,扑腾着在水里游了起来。   “怎么掉鳞片了?”瑞和也化为原形欢乐地游了几圈,游着游着他忽然发现水面上有好几种颜色的鳞片,黑的红的银的青的金的,像是七彩的花瓣。   “这是换鳞了,龙族会在成年那一年换鳞,一生只有那么一次。不过如果能来到灵湖,在成年之前泡一泡,就能多换一次,等到你们成年的时候第二次换鳞,新生的鳞片就会更加坚固充满力量。”红霄解释完,示意瑞和看他怀里的银星,“银星身体不好,泡这一次能够将她出生时质量不好的鳞片换掉,鳞片对我们龙族来说就是一道盔甲,有了坚固的盔甲,身体才能强壮。多泡几次,银星的不足之症就能痊愈了,以后一定能健康长大。”   瑞和凑过去看,果然看见银星掉了不少鳞片,但在原来的位置,已经长出了软软的透明的新鳞。再低头看自己,身上也坑坑洼洼地长出一些透明的新鳞片,按按剩下的鳞片,有的已经松动了。   “这个湖真不错,如果我们龙岛也能有就好了。”心念一起,瑞和就决定试一试,他问红霄这个灵湖的能量源泉是什么,是否能找到源泉,然后迁一点到龙岛去。   “先辈已经提过这个设想,也检查过。”红霄摇头,“这片湖似乎就是雪原里天然形成的,湖底并没有什么能量石之类的东西,湖水可以带出去,但是使用之后会减少,无法像这个湖一样有源源不断的补给。”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只能每一万年都过来泡一泡了。”瑞和很快看开了,天生地养的宝物无法独享,能够偶尔沾沾光也是幸事。   他们在灵湖的悠闲日子并没能过很久,一个月后就开始有其他人靠近灵湖了,灵湖不止对龙族来说是极好的蕴养之物,对人族来说也有着极佳的作用,一万年才能进来一趟,自然也要好好享用一番,再装一些带出去。   红霄很有经验,早早就用容器将湖水装好,带着瑞和他们提前撤退。   “难得来一趟,我们也去挖一些宝贝吧。”红霄说,“我知道一个地方长着极好吃的果子,我——”   话说到一半,红霄忽然顿下来,瑞和正觉得奇怪,就看见红霄脸上露出难受的模样,红色的眼睛显出迷茫,然后突然变成原形飞走了。   “红叔!”瑞和大声喊,红霄巨大的龙身在雪原上空盘旋了好几圈,发出痛苦的龙啸声。龙啸声中蕴含着的能量震碎一层冰层,露出浅层的植株,不远处的山传来雪崩前的动静,大片的雪哗啦啦地往下滑。   “红叔!”   红霄仰头长啸,往东边飞去,一会儿工夫就变成黑点消失在瑞和的视野中。   “我送你们回龙岛,你们能照顾好自己吗?”瑞和对黑曜说。   黑曜立刻点头:“幸幸哥要去找红叔吗?你去吧,我可以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好。”瑞和摸摸他的头,“你们就去冷泉,我在那里设了结界,不要出那个范围,如果遇到外人就先躲到水里面,不要跟别人正面冲突可以吗?”   “幸幸哥放心吧!”   将黑曜他们送到龙岛上后,瑞和追了上去。等瑞和追到红霄时,就看见他正以龙身在与一大群人打斗,战况非常激烈,龙息掠过雪地,蒸汽弥漫,龙啸声不绝于耳。   瑞和没有立刻过去,他看得出红霄的情况不对,像是被人控制住了。   他很快看到了熟悉的人,就是曾今去过迷瘴森林的索熙,认出索熙后,瑞和就猜测索熙身边的那些人都来自索氏。索氏的人远远避在一边看着红霄与别人战斗,一些人很明显受了伤,他们面色严肃焦躁,有人侧头交谈,瑞和会唇语,看出他们在聊“龙祖能不能赢?”“戈家好厉害,我看龙祖可能打不过”“索熙小姐的控制之术”……   索熙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战场上,红霄被冰锥刺破腹部,发出痛苦的哀嚎声。与此同时,索熙吐出一口血,引来其他人的关心。   “索熙小姐您没事吧?”   “索熙小姐,龙祖好像撑不过了,我们是不是该撤?”   “不能撤,那朵天露花不能让给戈家!”   索熙抬手晃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用手指去摸嘴角的血,就着血在雪地上画咒,嘴上也没有停歇。随着她动作,红霄好像被打入鸡血,完全不顾疼痛,昂首长啸,再次喷出一大团炽烈的龙火。   与红霄对战的人似乎已经有了经验,散开得非常快,然后再快速集结,配合着将各种魔法攻击往红霄身上丢。红霄明显已经无法支撑,但仍然不后退,继续苦战着。   看到这里瑞和心头火起,到现在他如何看不出来红霄突然行为异常是因为索氏?索氏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自己与其他势力对战处于劣势之后,将红霄控制了过来,操控红霄为他们冲锋陷阵。   无耻之徒!   瑞和很愤怒,他化为原形朝着索熙冲去。   “是金龙!”   “又有一条龙!”   戈家的人大惊失色,惊疑于索氏怎么有这么大本事!   “不要担心,这头金龙好像是朝着索氏去的,不像是受索氏控制,我们继续,先将这头发疯的红龙杀了!”   索氏的人见到瑞和也吓一跳,但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瑞和就已经疾飞而来,长尾用力一扫就将还未来得及举起法杖的人扫到十几米之外,那些人砰砰落地,一时都爬不起来。瑞和的目的很明显,扫掉障碍后就往索熙抓去。护卫在索熙身边的人立刻做出反击,拿出了锁龙网,看得出准备得很充分。   瑞和并不惧怕,去势未减,直直撞进了锁龙网里面。   无法移动的索熙看见后松了一口气,不敢分神继续操控着那边的龙祖。她的耳朵与口鼻溢出鲜血,她咬着牙又念出一串咒语,落在索氏眼中,她坚毅得让人敬佩,落在瑞和眼中,就十足可恨。   瑞和连人带网掀开,将坚硬的黄金塑像踩进雪地里,然后一脚将索熙踩在脚下。   索熙发出惨叫声,不停地挣扎,余光惊恐地看见护卫全部成为黄金雕像压在雪地里。这头龙是什么来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将她的人全部解决了?!   这边索熙一被阻止,那边红霄就恢复了理智。对眼前的局面做出判断后,红霄选择了离开,扛着各种致命攻击,他往高空飞去,红色的血滴落在雪地上,砸在戈家人脸上。   “追!”   “那这头金龙呢?”   “先别管!红龙是强弩之末了,先抓它!”   瑞和看着戈家人采摘好天露花,然后追着血滴落的方向而去,低头看向被他踩着的索熙,爪子一用力,将她的脖子拧了下来。   冰雪美人,就这样陨落在这片雪地里。瑞和没有理会其他索家人,赶紧也追着红霄而去,飞得远了还能听见索家的哭喊声。   红霄的踪影很好追,飞了一段时间后瑞和发现,红霄是往背离灵湖的方向飞的,很明显他不想将危险带到龙崽身边。瑞和对索氏的怨恨在这一刻达到顶峰,红霄对索氏有所防备,但肯定没有极度防备,根本没想到索氏竟然还有那等手段!   很快,瑞和就跟上了戈家的人,他毫不客气地低空飞过,一口绵长的龙息吐出去,戈家的人不得不紧急避开。   “那头金龙追上来了,五长老怎么办?”   “研儿,你带人先拦住这头金龙,我们去捕红龙后就来支援。”   “是!”   瑞和却不想跟他们打,他不停地以龙息和龙啸扰乱戈家的脚步,再仗着自己的飞行优势冲到戈家之前。龙族在这片雪原之上几乎没有限制,低温寒冷以及地面状况都无法阻拦他,不久之后戈家人就被他抛在身后。   抢在敌人跟前,瑞和找到了力竭瘫在雪地上的红霄,硕大龙形在雪地上砸出深坑,呼吸急促,起伏之间喷出一簇簇火。见状,瑞和什么都来不及做,只抱住他将他一起带回龙岛。   “幸幸哥!”   耳边传来黑曜欢喜的叫唤,瑞和应了一声,然后抓紧时间给红霄处理伤口。红霄的伤势非常重,呼吸一度微弱得近乎停止,瑞和昼夜不眠地守着他,连三餐都是黑曜带着弟弟妹妹给他送。   “红叔要死了吗?”黑曜靠着瑞和担心地问,“红叔对我们好,我不想他死。”   “他也舍不得我们的。”瑞和叹一口气,拍拍他的头,“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我才不怕。”黑曜的头却低了下来。   “怎么啦?”   “幸幸哥,我是不是很没有用?每次遇到事情,我都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带弟弟妹妹,可是我想更有用,更帮得上忙。”   瑞和的心都软了,柔声说:“对我来说,你们就是最重要的,只要你们安全,我就没有后顾之忧,红叔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你不要看低自己,你能够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银霜他们,对我来说就已经帮上大忙了,我以你为豪。”   “真的吗?”黑曜仰头,圆圆的眼睛期待地看着瑞和。   “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骗龙的。”   黑曜甩甩尾巴,将头挨着瑞和的脖子,嘴里发出幼崽唧唧的撒娇声。 第660章 龙族之王   红霄的情况并不好,一直昏昏沉沉的。唯一让人欣喜的好消息,大概就是龙崽们都顺利地脱掉初生鳞片,长出了更加坚硬结实的新鳞片。   龙崽中半数都没有见过龙岛,第一次回故乡,他们适应得非常好。瑞和给他们划定了活动区域,他们便可以玩闹得非常开心,每一天都在茁壮成长。   这座岛的结界瑞和一直在修复,但龙岛太大了,他的能力也有限,现在能够彻底掌握的区域就是冷泉及附近的一小片森林。这些年陆续有势力上岛来探险,当年红霄离开龙岛时布下了禁步结界,但数十年过去,那结界早就被胆子大的冒险者毁掉了。在发现毁掉结界岛上没有龙飞出来攻击之后,冒险者们更加肆意,龙岛上不少地方都被开采挖掘过,看起来着实不体面。   但这有什么办法呢?   幸运的是,这段时间是龙岛所在海域的暴风雨季,海上行船非常危险,所以龙岛上现在并没有外人。   雨季要持续两三个月,这两三月里龙岛应该都是安全的。不,应该说接下来一两年都是安全的,毕竟清冧雪原是一万年一次的盛事,几乎天辰大陆有点本事与追求的势力都赶过去了。等他们从清冧雪原出来,肯定需要修整,等修整好想来龙岛,路上也需要耗费数月时间。   不过为了保险,瑞和还是每天都花时间去修复结界,一点点地将结界的范围扩大。龙生嘛,总要有理想,这辈子他的寿命不会短,总要找一些事情来做,充实人生。照顾龙崽是一,重建龙岛必然是二。   红霄陷入了沉睡,好在生命体征虽微弱但一直存在着。   很快十几年过去,红霄终于醒来。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上有东西在爬来爬去,他感受了一下,大大的龙眼中透出柔和。   “唧唧唧!”一头白龙从他头上滑下来,欢欣地叫着,忽然对上红霄的眼睛,惊吓地瞪大眼睛,与红霄大眼对小眼,然后张开嘴巴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红霄抬爪将白龙轻轻地拎起来,歪着脸将白龙放到他脸上,让白龙在他脸上坐滑梯,来回几次后,白龙就不哭了,还激动地叫起来。   “红叔你醒来啦?”听见动静的黑曜从天上飞下来,将猎物丢到地上,扑到红霄身上。   “黑曜啊,你也长大了。”十年后的黑曜身量跟十年前不能比,这一撞,撞得红霄脸痛。   “红叔,你都睡了十年了!我当然长大啦!”黑曜将白龙抱下来,介绍道,“他叫白湖,去年破壳的,特别调皮。”   红霄变成人形接过白湖,轻柔地抚摸他的背:“调皮好,显得活力健康。对了,你幸幸哥呢?”   “对了!幸幸哥去设陷阱了,最近又有冒险者上岛,幸幸哥怕他们找到这里来,所以提前设陷阱拦住他们。”   “我去看看,在哪个方向呢?”   瑞和刚弄好陷阱就看见红霄过来,喜道:“红叔醒来了,太好了。”   “多亏你救了我。”红霄跟瑞和道谢,醒来后发现自己在龙岛,他就知道是对方帮忙,只有对方有能力将他带回龙岛。   “您不用客气,显得太见外了。”   两人简单聊了聊近况,说起这几日上岛的冒险者。   “没什么,应该是附近海岛的冒险者,他们一般不敢深入,我弄一些陷阱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检查了一番陷阱后,两人一起回去。   “红叔打算怎么办?索氏当年那样对你,我这个外人看了也生气。”   红霄眼底蒙上阴翳:“我完全没有想到族中竟然有那种手段,一点准备都没有……如果不是彻底撕破脸,也许等到我死,我都不会知道族中留有控制我的秘术。那个女娃呢?”   瑞和知道他问的是索熙,于是说:“我杀了。”   红霄沉默了一下:“也好。那个孩子我见过几次,当年就是她领头,带着人到迷瘴森林为我解开封印,年纪虽不大,但本事不小。迷瘴森林那地方你也知道,对魔法有着诸多限制,普通牧师进去根本动弹不了,法杖成了废铁,就是个摆设。索熙不一样,她的天赋让人惊叹,进迷瘴森林后她不光能护住自己,还能护住整个团队,如果没意外的话,索氏下一代的领军人物就是她了。”   “我杀了她并不后悔。”   “我知道,我并没有怪你。”红霄笑了笑,拍拍瑞和,“当时多亏你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就这样放过索氏吗?”   红霄摇头:“我会为自己讨回公道,索氏如果还留着操控我的秘术,那秘术落在谁手里,我就要让谁死。”   “我之前听你说过,现在索氏的家主跟你亲缘最近,是你母亲的嫡亲兄弟的后代。”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已经退过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红霄自嘲,“其实我也唾弃我自己,那年我知道好友被母族杀害,却顾念着亲缘无法为他报仇。现在刀子落到我自己身上,我却忍不了了。那几千年的自我封印,其实只是我自己的自我感动罢了,满足的是我自己。”   对于这个话题,瑞和无法提出什么看法。亲情与友情、道义本来就难以取舍,感情这种东西自古就非常复杂,红霄在那个时候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现在多想无益。   “需要我帮忙吗?我担心你一个人过去,到时候又被控制了。”瑞和问。   “不用,这一次我有防备,不会再落入那种局面的。”   数月后,红霄离开了龙岛。再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年的雨季,红霄一脸风尘仆仆,看到瑞和他们时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瑞和并没有询问红霄细节,只是用拥抱欢迎他,让他知道龙岛上也有一个属于他的家。   两百年多后,瑞和正式成年了。在成年这一天,红霄按照古法给他举办了成年礼。   成年之后,瑞和接收到了更多血脉传承,他发现与红霄教授给他的不同,他接收到的传承更庞大更复杂。为了彻底弄清楚这些传承,瑞和花了足足两年才梳理清楚,确定自己接收到的是龙族之王的传承。   传承中,有对龙岛的管理与利用,有龙岛的所有秘密,以及龙王的权力与责任。   瑞和从传承中隐约认识到,自己是第二任龙王,第一任就是始祖龙王。   龙岛其实并不只是一座岛,它是一个极品炼器,当年由始祖龙王抽取自己的龙骨为材料制成。上古时期动荡频繁,天灾人祸不停挤压着龙族的生存空间,各种族群的争斗纷乱不休。始祖龙王带着族龙远渡海洋,在这片海域将零散的几座海岛合在一起。为了建造坚固的龙族族地,始祖龙王向神许愿,修习到了炼器之法,用自己的龙骨作为脊梁,支撑起这座龙岛。又因为龙岛是由始祖龙王的骨头为基石锻造的,始祖龙王拥有对龙岛的绝对控制权。   “怪不得龙族有始祖龙王以前能够在岛上呼风唤雨、控制飞禽走兽等传闻,始祖龙王死后尸体沉入地底这段历史也是有事实依据的。”瑞和颇为感慨,也有一些受宠若惊。   这些年他能够与龙岛产生联系,原来都不是偶然。现在他是龙岛的主人了?   “我也没有想到龙岛竟然还是一件炼器。”红霄也很吃惊,但更多的是欣喜,他催促瑞和赶紧参透龙岛的奥秘,启动龙岛的护岛结界。   “我会的,您放心吧。”瑞和花了一些时间吸收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然后沉下心开始学习龙王传承中掌握对龙岛的管理与控制手段。   这些年,他与红霄花了很多功夫重建岛上结界,现在已经全岛覆盖上两层禁步结界。但这种结界是有弱点的,虽然能够在有外人闯入时警示他们,也能阻挡外人的脚步,但如果来人尽力攻击,还是能够攻破的。   这两百多年来,瑞和跟红霄打退了几波冒险者团队,最严重的一次瑞和的尾巴几乎被砍断,修养了几十年才养回来。   瑞和花了很长的时间彻底将自己的意识与龙岛连接在起来,在彻底连接的那一刻,龙岛在他的脑海中更加清晰,天上的云与水汽、地上的每一片树叶每一只蚂蚁,似乎都能被他所掌控。他试了试,淅淅沥沥的雨就从天而降,只下在他所在的这片区域。   “哇!下雨了下雨!幸幸哥你头上下雨了!”黑曜连蹦带跳地跑过来,像看到了最好玩的玩具,绕着瑞和不停转圈。   “幸幸哥!幸幸哥!”其他龙崽也跑过来,围着瑞和新奇地玩水。   红霄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抬头看天,真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啊。   后来,瑞和将龙岛的护岛结界重新打开,龙岛就彻底安全了。红霄很欣慰,也不再拘束龙崽们的行动,随便他们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   随着瑞和与龙岛的联系越发紧密,他脸上渐渐地多了两分沉郁,但他很快调整好心情,没有让其他龙看出他心中的烦恼。   又过了一百年,黑曜也成年了,成功变成人形。黑曜的人形是一个微胖的小少年,他兴高采烈地跑到灵湖照自己的模样,看到自己脸的那一刻,他嗷了一声,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哭声震天。 第661章 龙族之王   “怎么哭了?变成人形不是你期待很久的愿望吗,怎么实现愿望还哭?”   瑞和一头雾水。   黑曜嗷嗷哭着跑过来抱住瑞和,眼泪鼻涕都蹭到瑞和肩膀上。   “幸幸哥,我好丑啊好丑!我怎么可以这么丑,我想跟幸幸哥一样好看嗷嗷嗷!呜呜呜!”   “你哪里丑了?”瑞和这才明白黑曜为什么哭,但却觉得更奇怪了,他拉开黑曜,捏着黑曜的脸和鼻子,认真地点评,“你的人形挺好看的,看鼻子高又挺,眼睛大又圆还有双眼皮,身强体壮个子高,哪里丑了?一点都不丑。”   “不好看!我想跟幸幸哥长得一模一样!幸幸哥才是最好看的!”   “……”瑞和憋不住笑,“可是每头龙都是独一无二的,我是我你是你,你的人形不可能跟我一模一样啊。”   黑曜还是觉得委屈:“幸幸哥金色的眼睛好看,金色的头发好看,我也想要金色的眼睛和头发,黑色的不好看。”他捏捏胳膊,“我还胖,幸幸哥瘦!”   “黑色的也好看,我就觉得你这样好看,你也不胖,这样正正好。”瑞和耐心地安慰黑曜。对他来说黑曜有着特殊的意义,来到这个世界最开始的那百年,他没有人可以交流沟通,偶尔觉得孤单时也没有人陪伴他,那个时候,尚且在龙蛋中的黑曜就已经显现出独有的活泼,经常滚着靠近他。回想起来,那段时间黑曜的陪伴是那么地珍贵。等黑曜孵化出来,瑞和才真正觉得自己有了陪伴。   在其他龙崽当中黑曜是老大,霸道说一不二,龙崽们都听他的管束,但在自己面前时,黑曜一直都很乖巧懂事,瑞和不止一次庆幸过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弟。瑞和知道黑曜想要变成人形的渴望,但没有想到的是黑曜竟然想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别说他是金龙黑曜是黑龙,只说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即使他们是同一脉,黑曜的人形也绝对不可能跟他完全相同的。   “真的不行吗?”黑曜可怜巴巴地问。   瑞和摇头:“肯定不行,你要相信我,你这样也很好看的,我看了就觉得喜欢。”   “好吧。”黑曜勉强接受了现实,既然幸幸哥说他这样好看,应该是好看吧。唉!   黑曜心情低落了好几天,瑞和看了有些自责,这其实是他的过失,没有为黑曜建立正确的认知。   “你这是在自寻烦恼。”红霄听瑞和说了烦恼,劝解瑞和,“他还小嘛,想要跟崇拜的龙一样并不奇怪,以前我也有这种想法。你应该高兴才对,这是他对你的感情与崇拜,说明你这个兄长做得称职,黑曜才会这么崇敬你,等他长大一些就好了。”说着说着,红霄还忍不住笑了,“说起来,你当时还没有成年就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如果不是你跟我说你还未成年,看你的人形我完全想不到你才五百多岁。你啊,从来就没有过孩子模样,其实黑曜这样的表现才正常。”   瑞和被他逗笑了:“说着黑曜的事情呢,您怎么笑起我来了。”   “这不是看见黑曜成年了,我才能够跟你对比嘛。好了好了,没事的,这阵子你多夸夸他,很快他就能习惯自己的人形了。”   瑞和当然会多多夸奖黑曜,好在其他龙崽的审美还是很正常的,都说曜曜哥人形好看,就比幸幸哥差那么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啦!黑曜却被哄好了,在他看来,幸幸哥是最好的,如果自己只比幸幸哥差一点点,那也一样很优秀的啦!   龙族八百岁刚成年的黑曜成为了龙岛上第三个有人形的龙,这也意味着瑞和来到这个世界也近九百年了。在那之后,瑞和明显放缓了自己的脚步,开始享受起生活来,毕竟龙岛的安全危机已经解除,幼崽饲养计划也取得阶段性重大成效,未来还有那么多年要过,总是紧绷着心弦他也觉得疲惫。   又过了两百年,生下的龙蛋都孵化出来了,加上瑞和与红霄还有从拍卖行救回来的银星,龙岛上总共有二十四条龙了。瑞和与红霄讨论过在他出生之前龙族足足五万年没有新生龙崽降生的原因,两人结合一千多年前那场近乎灭族的灾难,推测龙族的由盛转衰是神的旨意。后来有金幸等龙崽的诞生,则是神对龙族最后的怜悯。   “这片大陆,在远古时期据说是有神存在的,后来诸神消失,据说是到更高层次的世界去了,但听说有些人还是能跟神联系,得到神的旨意。没错,我说的就是那些牧师,几乎每一个出色的牧师都会称自己得到了光明神的赐福,是真是假就看你怎么判断了。”   “我相信神的存在。”瑞和点头,“我继承的龙王传承中提及到了神。”始祖龙王向神祈祷许愿,得到了炼化龙岛的秘术,在他与龙岛的联系更加紧密的今天,他越发能感觉到那种似有若无的奥妙。神,在这个世界是存在的。   以瑞和穿越任务世界的经验来看,其实这件事也能用天地规则来解释,龙族是类似于“bug”的超强存在,如何削弱这种种族的力量?先是繁衍出问题,砍断龙族的一半根基,然后一千多年前那场灾难就能将龙族的剩下的根基再挖掉一半。甚至瑞和猜测,在始祖龙王的那个时代,始祖龙王为什么要带着族龙横渡海洋来到这片完全没有被开发过的海域?也许那个时候,始祖龙王就感觉到了危机,为了保留种族火种,这才果断从势力混战中脱身,否则的话以龙族的强悍,不说征服整片天辰大陆,在大陆上割据一方完全不是难事。   这种猜测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从得到龙王传承之后,瑞和就感觉到有一种恐怖压抑的力量悬在他的头顶,以不可抗拒的姿势监控着他。他还有一种预感,即使身为龙王,他的寿命也不会长久,甚至比一般的龙还要短。   红霄并不知道瑞和心中所想,他只叹气:“除了你,黑曜他们的体质其实都远远比不上以前的幼崽,我是人族和龙族的后代,又自小生活在人族,可是我在幼崽时期的体质也比黑森他们强多了,周岁时就能飞,成年时化为人形,人形就是成年男子的形态。你应该知道的,龙的资质越好,化成的人形年龄就越成熟。我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是十四五岁的模样,黑曜这一次化为人形,看着只有十岁,就是个小孩儿,也不知道黑森他们以后是什么模样……”   瑞和轻声说:“龙族能够延续下去就已经是幸事了,无法奢求太多。”   神对龙族的制裁与削弱,已经成功了。   “你说得也是,只要活着,弱一点就弱一点吧。”   又过了一年,瑞和看到了顾长云。顾长云雇佣了一支船队,在一个清晨接近了龙岛海域。见到年迈的顾长云出现在甲板上远眺龙岛时,瑞和从记忆里搜出顾长云的模样,感慨时光流逝的同时,也感叹顾长云真是长寿。修炼到极致的人族,寿命可以长达一两千岁,看来顾长云在药剂师这一道上颇有建树。   瑞和并不曾特地去找过他们两个人,杀刘瑛不过是顺手。时隔数百年,顾长云主动来到龙岛,对瑞和来说就是仇人送货上门,不杀他都对不住自己。   在顾长云的人开始对着结界进行破解工作时,瑞和显出原形飞到空中,问他们的来意。   “龙岛不欢迎外人贸然登岛,你们现在在破坏龙岛的结界,我警告你们一次,如果再不停手,我就要动手了。”   他的出现引起冒险者们的注意,瑞和发现他们惧怕的同时也面露激动,几乎每个人都拿起了武器,明显是有备而来,并不是偶然误闯。   顾长云抬头看着瑞和,苍老的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是你,金龙。”   瑞和歪头,顾长云竟然是为他而来?为什么?这辈子他跟顾长云根本没有正面见过,顾长云应该不认识他才对。   “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当年在鹰鸣城的拍卖会仓库里,是你杀了瑛瑛!我查了好多年才查到你是凶手!金龙,今天我就要为瑛瑛报仇!”   “原来是为了情人来报仇的,既然我知道你的来意,那我就不客气了。”瑞和在空中转了个身,眼睛一眯,龙岛的结界将正在破解结界的阵法师全部震飞。   看着阵法师落水,顾长云赶紧让人下去捞。他有些忌惮地看着龙岛,上次他过来的时候,龙岛还未有这么厉害的结界!怪不得这些年他经常能听到龙岛的消息,说是冒险者团队去龙岛探险觅宝,全都有去无回。后来他故意放出风声说龙岛上有秘宝,勾引冒险者团队去龙岛,但却没什么人愿意去了。   护住结界后,瑞和的攻击手段继续发出,他在空中吐出几口龙息对准所有船只,船只上方升起防护罩。顾长云感受着炽热的气息,语速很快地让手下人加强防护罩:“开船!冲上去!”这一次他是准备充分而来,不管是什么结界,他都要将其撞破!   见状,瑞和发出一声绵长的龙啸声,船上的人被龙啸声震得心神失守,头痛欲裂,实力弱一些的直接七窍流血倒地不起。顾长云吞下一瓶药剂,大声喊:“冲上去!冲啊!”   船只歪歪斜斜地继续往岛上撞来,瑞和翻了个身飞向高空,蓄力后然后急速俯冲而下,龙尾重重地扫向最前头的船只上。船只的防护罩被砸破,龙尾去势不减继续砸向甲板,砸死了一堆人后继续向下——   船被砸成两截,沉到了海里。   用这种办法,瑞和毁掉了除了顾长云乘坐的那艘船之外的所有船。还活着的人在海水里扑腾着,瑞和也没管他们,径直飞到顾长云面前俯视他:“你活不长了。” 第662章 龙族之王   顾长云的脸颊抽动了两下,他咬着牙:“那又怎么样?要杀要剐,难道我还会害怕!”   “你应该不是第一天知道刘瑛是我杀的吧?为什么到今天才说来找我报仇呢?”瑞和变成人形落到船头,嘲讽地看着顾长云,“因为你要死了,就算我不杀你,你的寿命也即将到达尽头。所谓深情不过是你死前最后一搏的借口,赢了就带着荣耀去死,输了也能欺骗自己是为了爱情付出所有,是不是?”   “不是!”顾长云嘶吼着,“我是为了瑛瑛报仇才来的!”   “那好吧,你自己开心就好。”瑞和慢慢走过去,扫向一侧的人。   护卫抖着手,不敢上前。   瑞和淡淡地笑:“你们如果不想死,那就滚吧,我只找他一人。”   顾长云深吸一口气,忽然颓丧地摆手:“你们走吧。”   护卫们你看我我看你,然后跳下了船。   “既然你已经做好准备,那我都不客气了。”瑞和上前去,掐住顾长云的脖子。他手下用力,顾长云喉咙发出咯咯声,但他仍然用略带浑浊的眼睛看着瑞和,那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一个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怪物。   “金、金幸……你不该,不应该……”   瑞和松了手劲,皱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该活着的,不应该……”   “有话就直说,不说的话我也不想听了,直接送你去死。”瑞和加重力道,顾长云又翻起白眼,艰难地呼吸着,双手拽着瑞和的手。瑞和的手丝毫没有松动,问:“说不说?”   顾长云呜呜地哼着,瑞和这才松开手,将他丢到地上。   “咳咳咳!”顾长云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好一会儿,还咳出了血。他坐在地上缓了很久才抬头看着瑞和:“你猜得没错,我的确快死了,我生病了,没有药剂能救我。临死之前,我得弄个明白,为什么你还活着,金幸,你应该早就死了才对,这座岛也应该成为我和瑛瑛的产业,瑛瑛会得到你的龙丹,会觉醒龙族血脉成为龙,我们会拿到龙岛上所有的龙崽和龙蛋,我们将会成为这片大陆最了不起的驭龙者……”   听着顾长云说话,瑞和的脸越来越沉。   顾长云说的分明是上辈子原身死亡之后的事情!顾长云是重生的?他什么时候记起上辈子的事情的?   “……我就要病死了,凭什么你还活着?”顾长云一通发泄,说得声音都嘶哑了,咽口水时满嘴都是血腥味。缓了缓,他看向瑞和,发现瑞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心中涌起不甘的怒火,大吼:“你为什么不好奇!你为什么不问我!你难道不好奇我说的话吗?就不想追问真相吗?”   看出顾长云精神状态不对,瑞和却不想让对方如意,于是说:“没兴趣。”   “你怎么能没兴趣!”顾长云大喊,“你不能没兴趣!你应该早就死了,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吗?”   “没兴趣。”瑞和淡定地看着顾长云歇斯底里的模样,完全不为所动。他已经大概猜得出顾长云的目的了,不过是死之前想解开心中困惑,放下心头的担子,可他为什么要让对方如愿以偿?   就让顾长云抱着遗憾困惑与不甘心死去吧。   顾长云不久就彻底崩溃了,开始自言自语。瑞和从那些胡言乱语中得知,原来顾长云是在确认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时恢复上辈子的记忆的,大概就是这几年的事情,而他查到刘瑛的死因其实也有几百年了。   在顾长云混乱的言语中,瑞和推测出上辈子顾长云跟刘瑛在杀死原身后接手了黑曜他们跟龙蛋,龙岛也被他们收入囊中。借着这份资本,刘瑛在家族中地位飙升,她父亲也成功得到家主的位置,她跟顾长云的感情也得到了家人的同意跟祝福。她还与顾长云生了三个孩子,每一个都非常出色,资质上等。后来,刘瑛杀了不服管教的黑曜,用黑曜的龙丹彻底激发出长子的龙族血脉……   恢复的记忆,全都是他与刘瑛杀死金幸后挖掘到第一桶金,从此开启璀璨人生的那部分。那是何等光耀的人生?但醒来后他才发现,现实与梦境是截然不同的。梦境里的前世,他是顶级药剂师,家资丰饶,妻子儿女都出色耀眼,更是全大陆唯二的驭龙者之一,财富与权势尽数收入囊中。可是现实的今世,他因为跟瑛瑛私奔被刘家记恨,瑛瑛死后刘家也不放过他,追杀了他数百年,他勉力修炼,到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级药剂师。   如果他没有觉醒上辈子那部分光辉荣耀的记忆,他也许还会满足,觉得自己这辈子爱过一个女人,为了爱情付出了自己所有,虽有遗憾,那些美好的记忆也足够回味余生了。在事业上,他也小有成就,哪怕是病死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可是他在病中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醒后,顾长云根本无法接受前世今生的巨大落差,又因绝症带来的身体折磨,想不通的他就精神就崩溃了。上辈子他跟刘瑛感情多深过得多幸福,这辈子恢复记忆后,他就越发无法原谅没有为刘瑛报仇的自己。他很早就查出杀死刘瑛的是一条金龙,可他不敢上龙岛找龙,只敢偷偷放风声出去吸引冒险者登岛,甚至他都不确定金龙是否就在龙岛上!   他拿出所有积蓄雇佣了一支冒险者团队护送他来到龙岛,为的就是心中的执念。   “你应该死了才对,不可能瑛瑛死了,我要死了,你却没有死,这是不对的……”   瑞和最后没有杀他,将他丢在在龙岛之外。   还活着的冒险者开走了唯一完好的那艘船,但顾长云不肯走,一直在喊“金幸”这个名字,最后那些人留下一艘小船就走了。黑曜很不喜欢顾长云一直喊“金幸”,声调凄厉,听起来很可怕,于是每天都去海岸边瞪顾长云,如果不是瑞和说让他自生自灭,不要给他多余的眼神,黑曜都想一把火把顾长云烧成渣。   三天后,顾长云在精神失控时落水淹死了。   黑曜这下子高兴了,一口龙息连船带尸体都烧掉,哼哼着转身离开。   时间飞快,陆续地龙崽们都成年了。红霄跟瑞和决定带他们到大陆上居住,以人形融入人族社会,进而学习人族社会的各种常识,免得以后遇上人族吃亏。   红霄说:“即使我们不带他们去大陆,以后他们也会自己去的。年轻的龙,是无法忍耐人生全程都在龙岛上度过,外面的世界对他们的诱惑力会随着他们的年纪增长越来越强烈。你就不同了,你从来就不像幼崽,好像就没有过不成熟的阶段,有时候我很心疼你。既然防不住,倒不如我们先主动带他们去见世面,总好过以后他们独自外出,被人族欺骗伤害。”   他们用黄金置办产业,慢慢地产业越做越大,还经营起属于自己的势力。他们以龙的形象作为产业的标志,却没有人真的相信产业背后的主人是龙族。   因为那份对神的猜测,瑞和一直教黑曜他们要低调行事。   “我们龙族寿命悠长,最长寿的人族的寿命在我们面前也像朝露一样短暂,但沧海桑田,万物都在变化之中,守着再多势力再多权势,有朝一日都会离你而去。心胸放宽一点,将权势利益看淡一点。”   “龙族经历过一次灭族之灾,当时你们都还在蛋壳中,没有亲眼见过当时的恐怖场景,但是我见过,我不愿意让你们和我们的后辈再次经历那种绝望和痛苦。龙族是超脱其他族群的存在,我和红叔都怀疑这个世界的神对我们龙族有提防戒备之心,所以我要求你们在大陆行走的时候,千万不要嚣张跋扈!   “我们不去惹事,但如果有人欺负到我们面前,就一定要打回去!”   教导是这么教导的,但龙崽们都长大了,每头龙都有自己的心思。欲望与野心,从来都不是三言两语的告诫就能扑灭的。瑞和看着弟弟妹妹们长大,各自独立,心中有一些怅然。   带他们在大陆上居住了有两千年,瑞和就退回龙岛了。黑曜和银星青冧几头龙毫无迟疑地说要跟他一起回去。   “大陆不好玩吗?”瑞和温和地看着他们。   “大陆也就那样,人心真的好复杂,做生意也好麻烦,黑森他们喜欢就让他们做生意好了,我就等着拿分红。”黑曜不在意地说,然后激动地跟瑞和说起对龙岛的怀念,“龙岛才是我们的家,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瑞和微微一笑。   身为最早孵化出来的长兄,瑞和已经尽了抚养、教导以及立业的责任,其他的就要看每头龙的造化了。   他带着黑曜他们返回龙岛,红霄留了下来。他对晚辈的慈爱之心浓烈又真诚,瑞和也尊重理解他的选择。   后来,瑞和在龙岛上偶尔也能通过鹭岛收到外面的消息,比如说某个大商行背后的老板真的是龙,龙族又再次在大陆上活跃了,谁说龙族灭族了迁徙了?假消息啦,人家可能就是冬眠了一下,睡醒了就再次出现了。   再后来,瑞和收到红霄的家书,说是哪头龙跟哪个势力有矛盾,为了争什么东西什么地盘打得不可开交,又或者是生意的版图扩大了,哪头龙起了建城称王的念头云云。   那些消息,瑞和听过就丢开去,没有插手的意思。   他的寿命就那么长,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每头龙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在瑞和两万多岁的时候,某一天他感觉到了冥冥之中死亡的召唤。他没有惊慌没有抗拒,那是早在两万年前就有的预感,他身上的力量既是武器,也是死亡召令。   在平衡与稳定这一道上,天地规则从来都不会心软。   他冷静地安排好后事,瞒着所有龙独自离开。   龙族之王,代表的不仅是荣耀的名头,更重要的是对龙族的守候。始祖龙王守护了龙族,留下龙岛作为龙族栖息庇护之地,他也将会贡献出自己全部,为龙岛注入新一轮能量,为龙族提供新一阶段的庇佑。   那才是龙族之王——守护龙族的王。   也许某一天,天道对龙族的制裁还会到来,他今天的牺牲,大概能为龙族再次留下一丝香火与传承。   传承,就是这样生生不息、绵延不绝。始祖龙王的血脉,下一次会在哪一头龙身上觉醒呢?   那就不是瑞和能干预的事情了,他带着笑容闭上眼睛。 第663章 谁是凶手?   熟悉的失重感之后,瑞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路上,晚风习习,吹动着道路两旁的柏树树叶不停颤动,发出飒飒的声音。   现在大概时间比较晚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只有树叶与虫鸣的声音。瑞和收回打量环境的视线,看了看这具身体的情况。这是一具很年轻的身体,穿着白衬衫休闲裤,背上还背着一个书包,手里提着一个超市购物袋,里面是面包和小蛋糕。   “大概是一个大学生。”瑞和推测,他左右看了看找到一棵树,坐下准备接收记忆。   忽然他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真的很轻,就像树叶落在地上时的声音。瑞和睁开眼睛放缓呼吸,手掌交握在一起暗自用力。   那声音越来越近,慢慢地靠近他依靠着的这棵树。   夜风徐徐,瑞和的额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被夜风一吹更加清醒冷静。   “唔!”   来人来到树后加快速度,猛然朝瑞和扑过来。瑞和余光瞥见了刀刃的寒光,寒光正朝着他的咽喉而来,他躲闪开致命攻击后不退反攻,朝对方扑去,手肘重重一撞,正中对方的腹部。   袭击他的是一个带着口罩与帽子的中年男人,对方毫无准备地被瑞和击倒,手中的菜刀脱手掉在地上。瑞和乘胜追击,几记擒拿术将对方压制住。袭击者被压在地面上,发了疯地挣扎,嘴里呜呜嗷嗷地大叫着。   短短几秒时间内,瑞和就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才来这个世界就遇到这种事情,简直是心跳考验。见男人挣扎得越来越厉害,瑞和一个手刀切到对方后颈上,男人停止挣扎晕了过去。   脱下衬衫将男人的双手绑到树上后,瑞和找遍全身,根本没有摸到手机。他只好坐下继续接收记忆,原身名字叫做周肖青,今年二十一岁,就读于杭城师范大学中文系,今年大二。他家世普通,父母都在工厂打工,抚育了他以及一个智障的姐姐。   他的人生也很普通,循规蹈矩地读书学习,考上了大学,如果没有出意外的话,他大学毕业后会留在杭城工作,做一名人民教师。他还计划买房后再将父母跟大姐接过来一起住,一家人平凡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以后再找一个喜欢的女生,那个女生也能够接受他的大姐,他们两人就能结婚,以后再养育新的下一代。   周肖青的愿望就是这么简单,但一切都终止在了这天晚上。他做完兼职,店长允许他将没卖完的面包和小蛋糕带走,在走回寝室的路上,被杀于夜晚深夜寂静无人的偏僻路上。   在死去的那一刻,他甚至没看见杀害他的人的脸。   短短二十一年的人生在这一晚戛然而止,周肖青在死后看到了自己头发花白了的父母,带着二十多岁却只有四五岁智商的大姐来学校为他收尸。   她看到了他母亲哭得晕了过去,看到了他父亲强忍泪水求警察找出凶手,看到了他大姐懵懵懂懂地去摸他已经僵硬了的脸。他的头被残酷地剁了下来,缝合回去后脖子上有一圈骇人的线,大姐摸着他的脸,问弟弟你痛不痛?弟弟你痛不痛?姐姐给你呼呼,不痛不痛……   那些画面,都让周肖青无法承受。   凶手迟迟找不到,父母租了房子住下等着破案那一天。大城市繁华热闹,母亲因为沉溺于悲痛,疏忽了对大姐的照顾,有一天大姐念叨着要找弟弟跑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他的母亲在寻找大姐的时候发生车祸,当场死亡。失去了儿子、女儿还有妻子的父亲如何承受得住?在一天夜里,周父烧炭自杀了。   周肖青强烈的不甘让他无法投胎,后来才有了这一次任务。   周肖青的委托任务很简单,一是让杀害自己的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二是赚钱养家,让父母和姐姐都能过上好日子。   瑞和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站起来去摘袭击者的口罩,这是一个长相平凡的中年男人,上辈子就是他杀了原身吗?菜刀掉在地上,看起来是一把旧刀,豁口很多,看起来就很钝。这样的菜刀,需要剁很多次才能将原身的头剁下来吧?   他将袭击者弄醒想要询问对方的意图,可是对方醒来后惊恐地瞪大眼睛喊叫,混乱的精神状态根本不像正常人。瑞和的心沉入谷底,耐心地试探之后确定,这个人精神有问题!   没办法,他只好再次将其敲晕,然后到路口的便利店里借电话报警,民警很快赶过来,将偷袭的男人带走,录好口供后,瑞和坐在派出所门口等车。现在已经很晚了,公交车已经停运,只能坐出租车回学校了。   “周肖青,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瑞和转头看去,刚才出警的民警叔叔正在看着他。他腼腆地笑:“我觉得腿软,所以歇一歇,顺便等车。”   民警大叔了然地“哦”了一声,朝瑞和招手:“起来吧,我送你回学校。”   “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走吧!”   “谢谢您。”   路上,瑞和跟这位陈警官聊了一下,询问刚才袭击者的情况。   “他啊,情况有一点不一般。”   “哪里不一般呢?刚才我真的很害怕。”瑞和轻声说,“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他那把菜刀就砍到我脖子上了。”   周肖青个子不高,身材也偏向瘦弱,整个人的气质是文弱又无害的。   陈警官的儿子就跟周肖青年纪差不多,看他跟看自己儿子一样,见他怯怯的模样就有些心软,透露道:“那个人有可能精神状况不好,已经通知家属过来了,说是有精神病……”   瑞和微微瞪眼:“他有精神病?”假装自己毫不知情。   “应该错不了了。”陈警官见绿灯亮了,于是专心开车,只说,“回去之后你好好休息,有后续情况我们会通知你的。”   “好、好的,谢谢你警察叔叔。”   热心肠的陈警官将瑞和送到学校宿舍楼下,看着他上楼才离开。瑞和感念陈警官的好意,上辈子原身死亡之后,陈警官也负责了这个案子,给原身的父母提供了一些人道主义上的援助,原身很感谢他。   “怎么这么晚回来,这都几点了。”瑞和开锁进宿舍,室友郑远从床上探头,关心地说,“你都没个手机也联系不了你,你没事吧?”   瑞和摇头:“我没事,你继续睡吧。”   他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刷好牙,然后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时,瑞和才感觉到身体各处都有一些酸痛,他舒展着身体,疲惫开始上涌。原身下课后就去外头做兼职服务生,站了五个小时,回来的路上又遇上那种事情,身体已经到达极限。瑞和也就不再多想了,直接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大天亮,今天是周六,原身还有兼职要做,收拾好后他赶了过去。   周六的兼职是发传单,一干就干到了大中午。夏日的午后格外炎热,瑞和坐在树下吃盒饭,一个女生走过来给瑞和递了一个饭盒:“周肖青,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吧。”   “于同学,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吃饱了。”瑞和拒绝了对方。   女生名字叫做于钰诗,是原身的追求者,听说家境很好,称得上是白富美,为了追求原身一直跟着原身跑。原身去做兼职服务生,她就去那里点餐坐一整晚,原身去做家教,她就在楼下等,是一个特别执着的姑娘。   于钰诗噘嘴:“肖青,你不要这样嘛,总是拒绝我。”   “真的很谢谢你,不过真的不用了。”瑞和对她礼貌地笑笑,然后收拾好吃完的饭盒去扔。   “等等我!”于钰诗跟上去,追着瑞和聊天。   原身是一个木讷寡言的人,瑞和延续着他的性格特点,只礼貌地回复于钰诗。   “不饿。”   “我不累。”   “好的,谢谢你。”   “我去派传单了,天气很热你别跟着我了。”   “……”   看着瑞和走远,于钰诗丧气地将饭盒扫到地上,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男生走过来,将地上的饭盒捡起来打开,里面精心摆放的便当已经糊成一团。他温柔地对于钰诗说:“怎么又发脾气了?这个便当是你早上五点起来就开始做的,做了三个小时才做好,再生气也不能扔了呀,你舍得啊?”   于钰诗哼哼:“什么舍得不舍得的,送的人不收,它就什么价值都没有。”她气呼呼地拿出手机来跟好闺蜜诉苦,说周肖青不解风情,自己吧嗒吧嗒一大堆话,对方回复的时候就跟挤牙膏一样,看得她焦躁极了云云。   “你要耐心啊,你不就是喜欢他这种沉稳的气质吗?之前那个谁谁谁,倒是说话很厉害,哄人也有一把手,你不是嫌人家太油腻吗?”   “那也是,周肖青就是家境差了一点,人是真的很出色,长得好看脾气又好又勤奋,虽然不爱说话,不过这种性格一定不会花心……”   男生坐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再转头看向瑞和消失的方向,眼中浮现出戾气。 第664章 谁是凶手   “钰书哥,婷婷约我见面,你送我吧。”于钰诗说。   于钰书垂眸,再抬眼时露出温柔的笑意:“好啊,我送你过去。”拿着饭盒站了起来跟上于钰诗。   “哥,你还拿着便当干嘛,我不要了扔掉吧。”   “这里没有垃圾桶,我等一下帮你扔。”   于钰诗撒娇着揽着他的胳膊:“哥你真好,谢谢哥。”   送于钰诗与朋友汇合之后,于钰书在车里打开那个便当。便当已经全冷了,被于钰诗摔得搅成乱糟糟的一团,他面不改色地拿出筷子夹了一口,眼镜后面一直温润的眼睛微微眯起,显出两分让人诧异的冷意。   将便当全部吃完后,于钰书才驱车离开。   下午派完传单后,瑞和拿着日结的两百块回到学校,洗完澡后又开始写作业。   原身上大学后每学期都能拿到优秀奖学金,但周肖青还是不放松,课余时间没有停止过兼职。瑞和也理解原身的心情,父母上了年纪还在打工,姐姐又是生活无法自理的智力障碍者,不存钱不行。他既然来了,自然也接过原身的责任与担子。学习不能放松,兼职也不能放弃。但这样高密度的劳力兼职太伤身体了,周肖青的身体虚得很,二十岁的大男孩一米七,却还没有一百斤,再熬下去身体都要坏了。   瑞和决定先强身健体,再写两个程序去卖快速积攒财富,好歹不用那么累。   原身没有电脑,瑞和写完作业后早早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网吧。   于钰诗去他兼职的地方堵他,结果没堵着。   “他今天没来?辞了?”于钰诗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对着于钰书瘪嘴诉苦,“哥,他是不是躲着我啊?连补习班都不来了,我有那么可怕嘛?”   于钰书眼波微动,劝道:“他可能有事,要不我们去逛街吧,你不是说想买新裙子吗?”   “没心情啊,我一定要知道他去哪里了。”于钰诗执拗地说,“难道他是去跟别的女生约会了?真的跟其他女生约会了?!”她的声调高了起来,“他不能这样!他连我都看不上,还能看上哪个女生?!哥!帮我找,我要找到他,我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好好好,哥帮你找,你别着急。”   瑞和在网吧里呆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打算买一份简单的盒饭,结果于钰诗带着便当过来了。原身从来没有接受过于钰诗的东西,瑞和自然也不会接受,于钰诗不高兴地坐在他旁边戳便当:“你就这么拒绝我,我很伤心很难过的,你就不能接受我一次吗?这是我的心意啊。”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你,接受你的好意说不过去,无功不受禄。”瑞和认真严肃地说,“你的条件这么好,不应该在我身上吊死,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   “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这么长的话哎!”于钰诗激动地说,“再多说一点再多说一点嘛!”   “……”瑞和对这姑娘的性格真是服了,余光看见坐在不远处的于钰书,那兄弟正在拿眼刀子刮自己呢。也是,有这么一个妹妹,可不得看紧一点?于钰诗的家世挺不错的,据说家里开着连锁商场,学校外面一条街上就有一家商场是于家开的。她本人长得甜美可爱,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心眼,身为哥哥跟紧一点也不奇怪。   但再可爱的女孩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纠缠下去不止是浪费女方的时间,也对瑞和带来不便与麻烦。要知道,周肖青听过不少让他从了于钰诗的所谓善意劝告,有些同学说如果他跟于钰诗交往就不需要那么累赚钱了,让他对自己好一点。别说周肖青本就对于钰诗没有感觉,即便有,听到这种话以他的自尊心是不会允许自己接受于钰诗的。   “于钰诗同学,我再一次跟你明说,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请不要再靠近我了。”瑞和正色道,“我有自己的生活,并不想要被外人打扰。”   于钰诗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露出受伤与难过的神色:“你、你真的就不喜欢我吗?我到底哪里不好你看不上?是我不够好看吗?还是我不够体贴?我、我都学着给你做便当了,因为你不想要我给你订餐,所以我学着做饭给你带便当,就这样你也不领情吗?”   “于同学,有些付出是需要双向的,否则就是白费功夫,感动的只有自己。我并不打算谈恋爱,你在我这里只是浪费时间。”   “那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为什么不能谈一个恋爱?”于钰诗不接受这个说法。“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说出来我改!”   坐在不远处的于钰书捏紧拳头。   “那你喜欢我哪里?我改。”   此话一出,于钰诗咬着唇眼睛红了:“你就这么瞧不上我么,那我以后不来找你了。”说完跑远了,于钰书赶紧跟上去,还回头看了瑞和一眼,那一眼别提多犀利了。   “……”瑞和看了看周围,网吧里的人都在看他。他淡定地收回视线继续吃盒饭,吃完后继续用电脑,晚些时候回到宿舍,听室友说下午有人打电话找他。   “你下午不在宿舍,我也找不到你。”   “谢了,你先跟我说是谁找我吧。”   打电话来的人是陈警官,他让瑞和有时间去派出所一趟。   “你到底干什么了,怎么会有派出所的人找你?”郑远问。   宿舍里其他人都看过来,瑞和解释了一下,听得众人都觉得恐怖极了。   “我草草竟然还会有这种人,被抓住才好!”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如果不是派出所打电话到郑远手机上,你都不跟我们说这件事啊?卧槽简直了!”   “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周肖青与宿舍的人关系挺不错的,大家都知道他家境不好经济状况紧张,兼职众多,平时尽量帮他的忙,比如宿舍聚餐不让他出钱,比如有合适的兼职介绍给他。原身没有手机,郑远还主动说可以让原身需要的时候报他的号码,他可以帮原身接听转告。   面对室友们的关心,瑞和感动地谢过:“我没事,完全没有受伤,你们不要担心。”从郑远手机机上记下陈警官的号码,到小卖部用座机拨过去。   “肖青就是太好强了,用我的手机打就好了啊。”郑远叹气。   吴鑫扶了扶眼镜继续打游戏:“他就是这个性格啊,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我看他太辛苦了嘛,家里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江少原从床上跳下来,扒拉干净衣服准备洗澡,加入话题:“压力再大他也要自己扛,你没看他才多少斤?好家伙,我标准身材,站在他身边都显得胖了。”   “是啊是啊,他太瘦了。”   “这么熬着,学习工作两手抓,不瘦才怪。”   “那个叫做于钰诗的,隔壁美院的班花那个,还在追肖青吗?”   “不知道啊?应该放弃了吧,肖青好像不喜欢她。”   “之前隔壁的王君乐乱说话,说肖青傍大款做小白脸,把肖青气得脸都白了。”   郑远“嘘”了一声:“嗨呀,别说那个了,一会儿肖青回来听见该难过了,你赶紧洗澡去吧!”   江少原在嘴边比了个拉链的姿势:“这就去洗。”   另一边,瑞和打通了陈警官的号码。在电话里,陈警官说,已经确定袭击者存在精神问题,袭击者的家人也已经找到,希望能亲自对他表示歉意。   “这种情况,是不是不能追责?”瑞和轻声问。   陈警官回答:“具体情况还要看他在袭击你的时候是否能够辨认控制自己的行为,如果不能的话,那就是无刑事责任能力人,杀人未遂不负刑事责任。”   瑞和抿唇,想起原身的愿望。   让杀害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可如果对方是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病人,那该怎么办?   “我不需要他家人对我的道歉,那天录笔录的时候我说得很详细,那个地方是没有监控的地段,他来袭击我的时候是有备而来,不仅戴帽子与口罩,还是从树后轻手轻脚偷袭,我认为当时他的理智是清晰的,行为也是有计划的,并不像精神病人突然发疯失序。您说要判断他袭击我的时候的精神状况,那我的口供可以做依据吗?”   “你的口供条理很清晰,当然会被采纳。”陈警官说,“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要等专业的司法鉴定。”   “好的,麻烦你们了,我就想要一个公道。”   “明天你过来一趟,还有一些事情要询问你。”   挂断电话后,瑞和若有所思地看着话筒。   原身受害真的只是意外与倒霉?还是另有隐情?这件事他一定要弄明白。走回宿舍的时候,他不停回想着那天晚上遇袭的过程,在那短短的十几秒里,他反过来制服住袭击者,完全看不出那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突然发疯袭击路人,这并不奇怪,但如果那个人会伪装还会偷袭,或许还将那个路段没有监控的因素考虑进去了,那还会是意外吗?   可如果不是意外,周肖青一个普通的男大学生,为什么会有人要杀他? 第665章 谁是凶手   “肖青,怎么样了?”   刚推开宿舍门就听见郑远询问,瑞和抬头,见郑远正关心地看着他,便笑一笑:“让我明天过去一趟,说有些事情要问我,没什么事情。”   “那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明天早上没有课,我自己去就行。”在睡梦中,瑞和还在琢磨着今天写的程序要怎么更改,这些年他学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哪怕当时学得再精深,多年没有使用也生疏了,需要再次捡起来,导致第二天醒来时他满脑子都还是代码。   去到派出所时,陈警官正在吃早餐,还给了瑞和一份:“吃吧!”这两天他一直在负责查周肖青的案子,对周肖青的印象很好。   “谢谢。”瑞和安静地吃完早餐,陈警官才开始询问问题。问他与袭击者是否认识是否有过交集等等。   这些问题当时他就回答过了,再回答一遍也是相同的答案。   最后陈警官跟瑞和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虽然没有明说,瑞和却已经理解其中的意思。任谁被人一刀捅过来差点丧命都不会轻易放下,追求责任是一定的,可如果对方是无法承担刑事责任的精神病患者,那只能吃一个哑巴亏。加上他并没有受伤,连医疗费都不用要了,顶多要一些精神损失费。但刚才陈警官也说了,袭击者的家庭情况也很一般,属于社区贫困户。   离开之前,瑞和提出想见一见袭击者。   袭击者叫做熊铁震,今天三十七岁,还被拘留在派出所。瑞和站在外面看他,只能看见他的后背与后脑勺。熊铁震靠着墙,头一点一点的,手指正在抠墙。   看了半天还看出什么东西,瑞和离开了派出所。   回学校的路上,瑞和找了个公厕查看执法仪的接入情况,可惜执法仪还未对接完成,不然的话借助执法仪的力量抓两只鬼来帮忙,一定能有所收获。   半个月以后,陈警官说鉴定结果出来了,正是最坏的结果。   “我可以申请重新鉴定吗?”   “可以,不过这份鉴定是很严格的,一般不会出错。”   “我要重新鉴定,手续上该怎么办呢?”   等待重新鉴定结果又等了十几天,报告出来跟上一份一样,哪怕瑞和觉得熊铁震在袭击过程中并不是不清醒的也无可奈何。瑞和谢过陈警官,没有再说什么。   这件事好像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室友们知道后都为瑞和打抱不平,瑞和摇头:“过去就算了,还好我没有受伤。”   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业以及赚钱,熊铁震那边可以暂且押后。卖出去两个小程序后,瑞和得到大概二十万的报酬,他找了个时间回家看原身的父母和姐姐。   周父在水泥厂扛水泥,早上出门晚上才能回来,周母在附近的塑料袋厂工作,中午还要赶回来给周肖红做饭,非常辛苦。   “弟弟!青青!”瑞和坐大巴车又坐公交车,最后再坐小三轮车才到家,刚掏出钥匙开门,就听见门里周肖红激动地喊他。   “青青青青!弟弟青青!弟弟弟弟!”   瑞和只能听见声音但见不到人,他从原身记忆中得知,为了防止周肖红乱跑丢失,也怕她独自在家时玩火玩煤气玩电,就在周肖红的房间装上铁门和铁窗栏,她自己是无法出来的。   高声应了一声“大姐”后,瑞和就听见周肖红高兴得连声喊弟弟。进了门,叫声更响亮了,瑞和走到周肖红房间门口,就看见周肖红扒着门看着他,眼中是纯粹的欢喜与激动。瑞和对她笑了笑:“大姐,我回来了。”   “弟弟!”周肖红伸手出来,瑞和握住她的手。   等中午周母急匆匆地赶回来时,就看见大女儿乖巧地坐在厨房门口,伸着脖子不停张望。   “红红!”周母吓一跳,“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妈,是我回来了。”瑞和赶紧从厨房出来。   周母愣住了,继而惊喜地喊他的名字:“青青,你怎么回来了?学校放假了?来了多久了?怎么没跟家里说呢我让你爸去车站接你啊。”   “刚回来,妈,我给你倒了水放在桌子上,应该放凉了你去喝吧,我把菜炒了就能吃饭了。”   周母笑得眼睛迷城一条线,不停点头说好。   周肖红很亲近周母,跟着她去客厅喝水,说:“青青带我去买菜买鱼买鸡,妈妈,市场人好多啊,弟弟还给我买了花,妈妈你看花。”   “买了什么?”周母被水呛到,顺着女儿的手看向女儿的头。女儿的头发很明显被仔细梳好扎起来,上面绑着一朵黄色的花,看起来特别好看。“好、好看,好看。”周母匆匆走向厨房,看见两碟炒好的菜在灶台上,一碟红烧鱼,一碟白切鸡。   她“哎呀”一声:“你怎么买了这些,哪里来的钱?又去兼职了是不是?你的钱就攒着,不要乱花,在外面都要用到钱呢!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买!我去买就成!”她是知道儿子一直在兼职的,每次儿子回家都会给家里带东西,她和丈夫每次都劝,孩子每次都说不累,钱不难赚,可这话哄孩子都不一定能成,这年头钱哪里好赚了?   “妈,没事,我有钱。”   “我——”周母瞪着眼睛看着厨房里的冰箱,伸手指着转头问瑞和,“冰箱,哪里来的冰箱?”   “我刚买的,还定了空调和洗衣机,下午就会送货上门,还有师傅帮忙安装。”瑞和将最后的一道清炒芥蓝盛起来,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揽着周母的肩膀往外走,“可以吃饭了,妈我们先吃饭,我跟你慢慢说。”   这顿饭着实丰盛,周肖红虽然只有五六岁孩子的心智,但也知道今天的饭菜比平时都丰富好吃,吃得开心极了。瑞和给她挑鱼刺,她吃一口就对瑞和笑一下,一派天真无邪。照顾着周肖红的时候,瑞和将自己卖了两个小程序事情说了:“赚了十万多。”没有说出真实金额,怕周母接受不了。   可就是这十万,周母都觉得吓人。   “什么软件啊?犯不犯法?咱家没什么钱,但也过得去,我和你爸都年轻能赚钱!你学习好,能拿奖学金,我和你爸负担也不大,就是你大姐……也没关系!我和你爸在存钱呢,以后不会让你姐给你麻烦的,你好好读书,等毕业了找到工作,我和你爸就安心了,可千万别去做坏事,要是坐牢的话你一辈子都毁了!”   “妈,没犯法,你别担心。”瑞和握住她的手。   周母一下子就失去了语言能力。小儿子长大后就很少跟她这么亲近了,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妈,我卖程序是合法的,就像市场卖菜的人一样,我将我有的东西卖出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合法合理,一定不会出事的。”   瑞和花了些口舌介绍自己写的程序,周母虽然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总算安下心来。不犯法就好,小儿子可是大学生,以后是有光明前途的,可不能走错路啊。   “我很早就有给家里买冰箱空调洗衣机的想法了,好不容易有了钱当然要买,有了这三样以后家里生活才能更方便更舒服,电费的事情您也不要担心,能费几度电呢?电费我来交。”   周母眼含泪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这是儿子在心疼她啊。   下午果然有师傅上门来装空调和洗衣机,瑞和教周母使用,很快周母就掌握了使用办法。她最喜欢的还是洗衣机,有了洗衣机以后就不用手洗衣服,她能空出时间做别的家务,然后提前休息。   周家一天下来都有送货的车上门,邻里邻居看了都觉得好奇。周家不是富裕人家,这年头谁家没有洗衣机?洗衣机多便宜啊,七八百就能买一台全自动的,偏偏周家就是舍不得买。   邻居好奇地问,周母就自豪地说是儿子买的。   “他自己赚的钱!青青孝顺,念着我们呢,赚到钱就想着给家里添置东西……”周母满面红光,说话声音都变大了。“一点都不乱来,我们青青天生就是个好孩子!”   “哎哟,肖青懂事了能干了,以后你家肖红也就有依靠了!”   “是啊是啊,到时候给肖红找一个好人家,有肖青给她撑腰,婆家就不敢欺负她咯!”   “不是听说你们家红红跟郑家说亲了,喜事什么时候办啊?”   说到肖红,周母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又听有人说什么喜事,更是黑了脸,用力摆手:“别乱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红红还小,我和她爸要再留她几年。”   “你看不上郑家啊?郑家小子跟你家红红刚好配——”   周母黑着脸说:“别胡说八道了,郑家小子跟谁配我管不着,反正是和我家红红不配的。”她转身回屋,也没心情跟邻居唠嗑炫耀了。   晚上周父回家来,见到瑞和也很惊喜,看到家中的变化,心情也十分复杂。   “再过两年我就毕业了,到时候我在杭城买房子,爸妈和姐姐都过来一起住。”一家人坐在一起谈心,瑞和说了自己的计划,“杭城的医院比老家强很多,我已经打听到合适的医院,到时候送大姐去看病。”   话音刚落,屋里都安静下来。   周肖红正坐在一边玩布娃娃,忽然觉得不对劲,便歪头看向瑞和他们,喊:“妈妈,弟弟!爸爸?” 第666章 谁是凶手   周肖红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寂静,周父叹气,周母擦眼泪。   儿子有这份心,周母感动极了,她抹着眼泪摇头:“我们不去,你好好过日子就行,你可是大学生!注定了要在城里过活,我和你爸和你姐在老家住着挺好的,工作都在这边呢,去杭城干什么?不方便,不去不去。”   “大姐的病——”   周母沉默了几秒,摆手道:“你大姐……就这样了,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等以后我和你爸走了,你有心的话就雇个人照顾你姐姐,不用给她吃大鱼大肉,只要让她有一口饭吃,我和你爸就安心了。这辈子我和你爸都帮不上你什么,以后啊也不想拖累你,你还得结婚呢,人家姑娘见家里有这么个大姑姐,肯定不高兴。”   周父也在一边点头,看得出他跟妻子早就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等周母停了口,他这一家之主就补充了一句:“家里也存了钱,到时候你买房子的时候会帮你添。”   瑞和安静地听完才说:“你和爸的意思我知道了,不过我也有自己的想法,结婚的事情那还远着呢,想再多也没有用。你和爸也别急着拒绝,我就是跟你们通个气,让你们有思想准备。大姐的病还是得治疗的,能治一点是一点,总不能让她一辈子都这样,我看了难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周母急了,“你姐的病治不了,以前就治过了,都说是烧坏了脑子,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肯定没得治了。”   “我咨询过医生了,说是治疗的话有一定效果,总比不治疗要好。”   “医院都是这样的,就是哄人去治病,他们要赚钱的嘛……”周母抓着周肖红的手,对上女儿懵懂的眼神,突然就泄气了。   周父一锤定音:“你姐的事情先别说了,你先顾好你自己,家里的事情你也别管,你在学校好好读书家里就放心了。”   瑞和知道现在自己在家里没什么发言权,也不强求,点头没有再说,而是转移话题:“我怎么听隔壁婶子说,妈你给大姐说亲事了?”   “是说亲事了,不过没成。”周母叹气,“说的是郑家——就是前头卖卤味那条巷子第一间,你应该也认识的,以前你跟他妹妹是同学。”   “郑芳的哥哥?”瑞和皱眉,“妈,那不成。”   “没成!放心吧。”   怎么能放心?   “妈,先不要给大姐说亲事,她这个情况不合适,等我带她去看病后情况好一些了也不迟。”   “郑家那个小子不合适,肯定有别的合适的,你姐年纪也大了,女人怎么能不结婚呢?生一个孩子以后她才有依靠。”周母不太赞同。   周肖红心智只有五六岁,结什么婚?生什么孩子?   “我是她亲弟弟,我就是她的依靠。”让心智是小孩的周肖红结婚,瑞和觉得无法接受。   周父沉声说:“好了,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不是没说成嘛。”   “爸妈,如果你们给大姐说亲事,我就退学不读书了。”   “你、你这孩子!”周母急了。“你姐都几岁了?二十五了!女人怎么能不结婚呢?女人一定要结婚的,不生孩子这辈子都不完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给你姐说的亲事不好,这你放心,红红也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她性格单纯,我们一定给她找一个好人,你啊,就是操心太多了,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一次回家来变得这么有主意,说话一套一套的,青青啊你听妈的,你的责任就是好好读书,别的你真的别管了,我和你爸有分寸的。”   瑞和咬死了不同意,最后还是周父说:“好好,等你毕业再说好吧?”对妻子说,“青青毕业有工作了,说出去也体面,到时候红红也有面子。”   “好吧。”   第二天傍晚瑞和就准备回学校了,是周父开摩托车送他去车站的。临上车前,周父给他塞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钱。瑞和没说什么接下了,上车后隔着车窗给周父摆手告别。周父送完儿子回家了,刚进家门妻子就拉着他进屋,小声地说:“青青留下了这个!”   她拿出来一个存折打开塞到周父手里:“看快看!我以为青青说他赚了十万多是骗我们,故意安我们的心的,都买了冰箱那些东西了,还能剩下多少?你看这存折,十万块!青青真的赚了十万?”   数了数存折上的数,周父的手也发抖了。   “这孩子到底怎么赚的钱?什么程序这么能挣?真的没有违法吧?”周父问妻子。   周母掐他的胳膊:“青青从来不说谎,你怎么不往好处想?青青是乖孩子,不会做违法的事情的,这就是他赚的!”   “……”周父将存折合上,轻轻地摩挲着,半晌才说,“给青青存着吧,以后给他在杭城买房子。有了房子,就有了根了。”   “那红红真的不治了?”   周父抿唇没说话,周母红着眼:“其实青青说的也有道理,到大医院看看,也许能治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让她能聪明一点懂事一点,以后说婆家才能说一个更好一点的。前阵子前头巷子四嫂子来给红红说亲,你忘了她说的是什么人?郑家那孩子才是真正的傻子,不会说话不会动,连饭都要人喂,上厕所都不会自己脱裤子,那样的人红红能嫁吗?治好一点,以后才能挑选好的人家。”   周母没读过书,一辈子就围着这个家转,觉得身为女人就得嫁人生子。女儿嫁不出去或者嫁不到好人家,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伤心事。   “……”周父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女儿还是要嫁人的,不然的话家里杵着一个老姑姐,以后儿子结婚都会受影响。而且他和妻子都会老,以后女儿有丈夫孩子照顾才是长久的道理。其实他相信儿子对女儿的感情,青青是个好儿子好弟弟,可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得不为儿女的未来考虑,结了婚组成新家庭,那就是另一个家了。儿子对红红一定不坏,可是女人才是持家的人,儿子毕竟是男人,还能给姐姐洗澡换衣服还是怎么的?到时候肯定要麻烦未来儿媳妇。要是未来儿媳妇不乐意,那红红怎么办呢?所以啊,还是得让红红嫁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子,生的孩子一定不傻,有了孩子就有了一辈子的依靠了。   “你说得对,得治!”周父做了决定,“以前家里是没钱,治了两年治不好就没治了,现在孩子都养大了,青青过两年也能毕业自己养活自己了,等给他买完房子,我们俩就轻松了。你也别着急,红红这个样子也这么多年了,不差这几年,再过两年就带她去杭城治病。”   周母点了头。   周家父母这番谈话,瑞和并不知晓,反正如果家里给周肖红定亲,他一定会阻拦到底的。除非周家父母狠下心不办婚礼直接将人送走让他无计可施,可他们两个并不是那样狠心的人。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周父没有骗他,这两年周肖红应该不会被嫁出去,等他毕业了,成了周父周母眼中的“大人”了,又有经济能力,到时候自然在家中拥有话语权。   回到学校后,他的生活轻松了很多,不再天天跑兼职。有了充足的资金,他的饮食水平也提了上来,这具身体正是年轻的时候,好好养一养就强壮了起来。室友们看了都替他高兴,还说要搓一顿庆祝他长胖五斤。   “我请你们吃火锅吧。”瑞和笑着说。   江少原摇头:“请什么请,我们AA就行。”   “是啊是啊,AA好,我们就AA。”   瑞和坚持:“我赚了一份外快,现在生活费宽松,就让我请客吧,我们做室友都快两年了,我还没请你们吃过饭,走吧!”   在火锅店,瑞和简单说起自己的外快,听说他竟然会写程序,室友们都很吃惊。   江少原更是脱口而出:“你连笔记本电脑都没有,怎么写?”   “我不是经常做兼职吗?有时候会去网吧。”瑞和解释道,“我是自学的,突然有了一点灵感就去做了,没想到真的卖得出去,算是老天爷保佑吧,有了这笔钱,接下来两年我就能轻松一点了。”   “那就太好了,看你这么辛苦,我们都替你觉得累。”郑远举起杯子,“来来来,让我们用酸梅汤代酒喝一杯,庆贺我们肖青从兼职大军中毕业,以后可以睡懒觉啦!”   “来来!干了哈!”   一顿火锅吃得大家都很高兴,饭桌上,郑远问起瑞和:“隔壁美院的那个于钰诗,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没想法,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前两天你回家不在学校,于钰诗找你都找到宿舍来了,宿舍阿姨不让她进来,她就闹着不肯走,宿舍阿姨那张脸黑得哦,我看她都要骂人了。”   听郑远这么说,瑞和就觉得头大。 第667章 谁是凶手   “她到宿舍找我了?”瑞和放下筷子,“我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了,这阵子她也没再来找我,怎么突然又来了呢?”   “你真的不接受她?”吴鑫问。   “我跟她不是一路人,她也不是我的择偶类型。”瑞和摇头,“她这样不合适,她哥哥于钰书你们见过吗?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可是看我的眼神非常凶,我看他也不高兴于钰诗一直来找我,他那么疼爱妹妹,为什么不拦着点呢?”   “于钰书啊?我见过,的确很有气质,又高又瘦的,听说也是隔壁大学的高材生呢。”江少原边捞毛肚边说,“既然你没有那个意思,还是躲着点吧,我看于钰诗有些那个,你们懂吧?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兴许是你一直拒绝她,她得不到才不罢休呢。”   郑远赞同:“隔壁宿舍那个谁王君乐,眼睛酸得要死,我昨天还听见他在走廊说你坏话呢,他要是真有那个心就自己去追于钰诗嘛,酸你有什么用?还说你欲擒故纵,真是笑死人,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就靠着甜言蜜语脚踏几条船赚钱发家啊?谁不知道他的家底似的,穿一身名牌招招摇摇,一副大少爷的做派,要不是不知道他骗的妹子的联系方式,我一定拆穿他,什么东西!”   吃过饭,瑞和他们又去看了电影这才回去,刚到宿舍门口,瑞和就看见于钰诗站在门口,宿管阿姨板着脸站在旁边,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宿舍门口人来人往,瑞和微微皱眉,让郑远他们先上楼,示意于钰诗跟他过来,两人让到旁边的校道上。   “于钰诗同学,你找我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于钰诗咬着下唇,“你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   “我以为我上次就跟你说清楚了,你是成年人了,应该能够理解我的话才对。而且我并不认为我曾经给过你什么承诺,让你留有一丝幻想,你再这样会给我带来不少困扰。”瑞和正色说,“请不要再来找我了,不管是我兼职的地方还是我上课的教室,甚至是宿舍,我都不希望你再来打扰。”   总是被拒绝,于钰诗的自尊心被打击到了,她又伤心又着急:“我喜欢你,想要追求你有错吗?”   “你打扰到我的正常生活就是错。”瑞和说话并不留情,他不敢给这个执拗的女孩留下半点余地,不然的话她不会死心的。   现在正是夜里十点多,男生宿舍大门口走动的学生真的不少。   郑远他们上楼后也没心思做别的,都挤在窗口看楼下的动静。   “你们说肖青会跟那个女生说什么?”   “说什么?肯定是拒绝的话,今晚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肖青根本就对她没意思。”   “哎我——卧槽!”   吴鑫瞪大眼睛:“她打人了!”   江少原推他的头:“我们有眼睛看,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卧槽肖青好帅!”吴鑫继续惊叫,“他抓住了于钰诗的手!我的妈呀我还以为他会被扇!”   郑远已经转身踩着拖鞋准备下楼了:“我去看看,怎么说着话还动手打人了!”   瑞和丢开于钰诗的手,后退两步,沉声说:“于钰诗同学,你太过分了,我并不觉得你有什么立场对我动手,我只不过是明确地拒绝你的追求而已,并不是什么见异思迁花心劈腿的渣男,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样做让我觉得你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既然你说不通道理,那我也不想再跟你浪费口舌,以后见面就当不认识吧。”说完转身走向宿舍。   “周肖青!周肖青!!”   对背后于钰诗的喊声不做理会,瑞和上楼回宿舍,在楼道里见到了郑远,郑远问:“没事吧?”   “你们看见了?没事,走吧上楼去。”   回宿舍后瑞和从窗户往下看,就看见于钰诗还蹲在宿舍大门对面的校道树荫下,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好于钰诗抬头看过来。瑞和面无表情地关上窗户,好像没有看见她含泪的模样。   “你们聊什么了,她怎么还动手打人?”郑远问,语气中对于钰诗很不满。他跟周肖青同学两年,对周肖青非常了解,那就是一个不惹事一心学习兼职的低调人,隔壁宿舍那个王君乐不知道对肖青说了多少酸话,连他这个室友听了都冒火手痒,可肖青理会过对方没有?于钰诗动手打人,他不会想是周肖青做错了什么,而是觉得肯定是于钰诗刁蛮不讲理。   “就是那些老话,她有些接受不了所以动手了。”   砰砰——   宿舍的门被敲响了,郑远去开门,见是王君乐就挑眉:“哎哟我还以为是谁呢,王少啊!怎么屈尊来我们宿舍了,有何贵干呐?”   王君乐双手插兜,绕过郑远进来,冲着瑞和就吹了一声口哨:“这是谁,不是我们周肖青嘛,怎么的,人家美院一枝花在楼底下哭,你在宿舍还坐得住?不是我说你,该硬就硬,该软也得软,对待女人嘛不就是那回事,你瞧瞧你,事情做得真不体面,我都看不下去了!女孩子嘛,被打一下怎么了,人家是大小姐,你是穷书生,本来就该多哄哄人家——”   “喂王君乐你是不是疯了!”郑远怒道,“来我们宿舍说胡说八道什么!”   “出去出去,别来我们宿舍了。”   王君乐被撵也不在意,边被推着后退边大声说:“我是看在同学一场劝你几句,都是实在话,你还真别不爱听……”   “什么实在话?”瑞和忽然笑了,双手抱胸看着王君乐,“我怎么听不明白?”   王君乐笑了:“哎哟你听不明白?不是说是我们系绩点第一的大学霸吗,怎么还听不懂我说话,你的成绩不会有什么内幕吧?”   “你妈的王君乐你瞎说什么呢!?”   “找事的是吧?”   室友们义愤填膺,瑞和走过去拨开郑远他们,一手掐在王君乐脖子上,一脚将门踹上,将王君乐顶到门板上。   没想到瑞和突然会这么做,不止王君乐吓一跳,郑远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王君乐反应过来怒不可遏,赶紧掰瑞和的手。瑞和却死死地掐着他,还用膝盖顶住他的双腿不让他动弹。   “肖青别冲动——”   “你们别管,我受够他阴阳怪气的模样了。”瑞和侧了侧头对郑远他们示意自己有分寸,然后回头看着王君乐,眼神锋利:“王君乐,之前我不跟你计较,不过是想着世上疯狗千千万万,活在这世上,哪儿能遇不上一两只疯狗呢?被疯狗吠几句,就当做听免费的动物大演唱了,人嘛,该硬就得硬,该软就得软,怎么好意思每次都跟疯狗计较呢?那样多不体面啊。”   他手下用力,王君乐只觉得脖子被钳得喘不过气,只能张大嘴巴呼吸。身体难受的同时,他还觉得耻辱,周肖青算什么东西?怎么敢这么对待他?明明身材比他瘦小,身高比他还矮,凭什么抬头仰视他的时候,却好像在俯视自己?   心中的不甘与耻辱以及被禁锢的憋屈让王君乐不停挣扎,可是在他眼中又瘦又矮的周肖青却在此时此刻好像被大力神附体,压得他无法挣脱。   瑞和见他挣扎得厉害,一肘子顶在他肚子上。王君乐发出痛苦的闷哼,忍不住抱住肚子弯腰。   “别动,等我说完就会放你走。”瑞和掐着他的脖子逼着他站直抬头,两人四目相对,“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对你,我能忍耐这世上有疯狗存在,却不能忍耐那只疯狗一直在我身边晃悠吵闹,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下回你再敢到我面前说些有的没的,或者是在外头败坏我的名声,只要我发现了,我就饶不了你。”   王君乐忍不住移开视线,他从来都不知道周肖青的眼神会这么犀利,像刀子一样在刮他的灵魂。   “看着我的眼睛。”瑞和捏着王君乐的脖子,王君乐被逼着与瑞和对视,他发誓他在瑞和眼中看到了冰冷的杀意。他的脚一软就摔到了地上,察觉到自己已经被解开束缚,他却脚软得爬不起来,惊慌抬头,看到的却是周肖青的背影,好似刚才那冰冷至极的睥睨眼神是他的错觉。   见鬼,见鬼了!   王君乐抖着手打开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诡异的寝室。   郑远三人:“???”   “你们怎么了?洗澡去吧,谁要先洗?”瑞和抽出纸巾擦擦手,将纸巾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抬头淡定地对着室友们说,“你们不洗我就先洗了?一身火锅味。”   “你洗,你洗。”郑远伸手做出“你请”的姿势,表情真诚。   江少原也连连点头,吴鑫扶了扶眼镜:“我要打游戏,你先洗吧。”   “好,那你们可以先收衣服,我洗好你们就可以洗了。”瑞和将衣服一卷就进了厕所。 第668章 谁是凶手   在厕所水声的遮掩下,郑远他们才像被打开禁制,三人大眼瞪小眼。   “卧槽。”江少原捂着胸口,“刚才不是做梦吧?是我瞎了还是肖青疯了?”   “小声点,我也吓一跳。”郑远揉着胸口,低声说,“我这心口还在狂跳,他妈的终于体会到一次小鹿乱撞的感觉。”   “小鹿乱撞你妹啊,有没有文化!”江少原推一下郑远的肩膀,努着嘴对着厕所的方向,“肖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爆发起来真吓人,不过真解气,你看见了吧?王君乐那家伙吓得眼睛瞪这么——大!”   吴鑫摘下眼镜拿眼镜布擦,插话:“你们不觉得肖青变化挺大吗?原本他脾气多好啊,好得就像没脾气。”   “也许是被逼急了,不管是那位美院一枝花还是王君乐,肖青肯定是被烦透了。”江少原有些遗憾,“刚才肖青那么帅气,我竟然忘了录像,失策失策。你们说我找肖青学刚才那一招怎么样?”他捞出枕头做卡脖子的动作,“就那么一掐,王君乐就动不了了,哇哇地翻白眼,我的天啊简直帅炸了。”   瑞和隐约能听见外面的谈话声,见郑远他们为他的行为找好理由,便知道自己可以省一些口舌功夫找借口了。洗完澡出来后,郑远他们也陆续去洗澡,全宿舍都弄好后已经十一点多,众人上床睡觉,顺便睡前聊天。   江少原果然跟瑞和说起“学艺”这件事,瑞和答应了他:“你想学我可以教你,这是有技巧的,偶尔拿来对付一两个送上门的烦人精还不错。不过你可别拿去打架生事,影响不好,小心被学校处分。”   “放心吧!我有分寸,我就是觉得那一招太帅了,不学都对不住自己,以后我如果在街上遇到紧急情况,还能来一个英雄救美!”   第二天上课时,瑞和就发现王君乐总是绕着他走,躲得远远的隔着人群给他传来怨恨的凝视。一开始,他没有理会王君乐,后来实在腻歪了,就回看过去。王君乐被吓得脚下一滑,踩漏了两级台阶。然后那一节在阶梯教室的大课,王君乐没敢再看瑞和一眼。   下课后,瑞和去商场买了一台手机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回学校的路上被于钰书堵住了。虽然只见过一次,瑞和对这个高挑的男生印象深刻,毕竟于钰书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让他看过就不会忘。   于钰书果然是为昨晚的事情来的。   “你不应该那么伤诗诗的心,就算是拒绝她,也应该用一种不会伤害她的委婉方法。”   面对于钰书的指责,瑞和并不接受:“我认为对一个女生最大的尊重,就是坦白与真诚,我明确地拒绝她的追求,并不认为我的做法是错误的。至于她伤心难过,就不是我能干预的事情了,我想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最需要的是来自家庭亲人的关怀,你说呢于钰书同学?”   于钰书盯着瑞和:“你的嘴皮子利索很多,怪不得这阵子能把诗诗气成那样。”   瑞和转了转手腕缓解拎东西的压力,说了结束语:“我也是没有办法,不利索一些,跟您妹妹根本说不明白,我和于同学你也没什么好说的,希望以后不会再见到你们。”说完就走。   于钰书看着瑞和的背影,眼中的阴郁许久没有散去。他想起昨晚的情形,对周肖青恨到了骨子里。诚然,他并不希望周肖青接受妹妹的告白跟妹妹在一起,但周肖青拒绝他妹妹,又让他觉得怒火中烧。   周肖青是什么人物?他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只说家世这一条就永远摸不到于家的门槛!对方凭什么不接受他妹妹?有什么本事那么倨傲?今天他过来,并不是为了妹妹而想来劝说周肖青改变主意,他只是想过来发泄心中的沉闷,可是周肖青并不配合,让他没出气不说,反倒惹了一肚子火。   他摘下眼镜深吸一口气,半晌才重新戴上眼镜离开。   直到身后的视线消失,瑞和才停下脚步转身,只看到于钰书的钻进一辆车里,那辆车很快启动离开。   “拒绝他妹妹而已,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恨意?”瑞和喃喃自语。他对情绪很敏感,尤其是针对他的恶意,在他看来,于钰书再妹控,也不应该对他如此厌恶,甚至厌恶到有恨。如果原身是个欺骗了于钰诗的渣男,那还情有可原,可原身根本不是!   今天这次见面,让瑞和将于钰书列入防备名单,暗自提防。   那晚之后,于钰诗没有再出现在瑞和面前,慢慢的,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两个多月了,被熊铁震袭击那件事后来看似彻底了结了,他却仍记在心里,等着时机成熟再去调查。   很快就到期末了,瑞和抓紧时间掌握课程,该背的背该研究的研究,平稳地度过了期末考试。考试之后就是暑假,室友们都回家了,瑞和并没有回去,而是留下来进行赚钱活动以及看房子。   他又卖了几个小程序,每个的价钱都不高,但积少成多,算是攒齐了六十万。首付的钱攒够了,他就准备去买房子了。在看房子的时候,一个花盆从天而降。对危险的感知让瑞和没有抬头,而是迅速往前一扑。   花盆的碎片和土壤四溅,瑞和觉得背上一痛,随后背部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房产经纪人吓得尖叫出声,瑞和没有去管背上的伤口,坐在地上抬头一层一层地掠看过去。   没有看到人。   深吸一口气后,瑞和仍觉得心跳极快。空中掉东西到他身上这件事,这个月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上一次是一个星期前,他去取老家给他寄的包裹,走在小道上的时候,也是突然从楼上掉下来一块砖头。   当时他及时躲开了,但也被砸到脚指头,到现在左脚大拇指还肿着呢。小道两边是民居,七八层楼高,住户很密集,他也没办法去追究到底是谁丢的砖头,所幸自己没受什么伤,他就将那件事放开了。   结果半个月不到,又差点被花盆砸破头。他看着地上稀巴烂的花盆碎片,可以想象如果这花盆落到他头上,就算没被砸死也是半死不活。   频繁的生命危险让瑞和不得不想起刚接管这具身体时受到的死亡袭击,第一次觉得这个任务似乎有些不简单,死亡的阴影其实一直笼罩在这具身体之上。如果不是这具身体太倒霉,那就是有人要杀他。   至于倒霉不倒霉的,瑞和早就给这具身体批过命,原先的确是横死的命格,但是那一晚之后命格已经发生改变。命火是有一些弱,他已经去庙里求平安符戴上,暂时是没有大碍的。这具身体并没有霉星缠身,不应该这么倒霉,半年内接连遇到三次险些致命的事故,绝对有问题。   不是灾患,就是人祸。   “你没事吧?”房产经纪人赶紧上来扶瑞和。   瑞和拍拍衣服上的泥,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痛得眼皮直跳:“伤了背,您帮我看看。”   房产经纪人看了就“嘶”一声:“流了不少血,应该是被碎花盆划到了,上医院看看吧!”他也抬头看楼,眉头微皱,“这栋楼已经有住户入住了?怎么连阳台没做好防护就敢养花了,砸到人还得了!”   “先报警吧。”瑞和摸出手机。   “报警?”房产经纪人愣了。   “嗯。”瑞和三言两语报了警,还让房产经纪人等一下帮忙提供一下笔录。房产经纪人答应了,他心里也埋怨这栋楼那户养花的人,高空抛物多危险啊,怎么就不小心一点?要是不小心砸死了人,不说这栋楼,这片小区的房价可能都会受影响。这小区可是新楼盘,入住率不足一成,要是出了人命可不晦气?以后还怎么卖?   民警很快过来了,瑞和表达了自己想要查清因果的决心,还提出了:“我有心理创伤,大概四个月前我就被一个精神病患者深夜用菜刀袭击过,现在又差点被花瓶砸死,我真的太害怕了。”   正好过来执勤的民警里有陈警官,他还记得瑞和,见不到半年时间里瑞和两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也觉得瑞和实在太倒霉了,很是安慰他几句。   想要查花瓶是从哪层楼哪一户掉下来的其实不难,只要查监控就行了,结果一查监控才发现,这附近几栋楼的监控根本没开。   “新楼嘛,物业还在完善中,真是不好意思。”   没办法,民警只好一层一层一间一间排查。这栋楼只住了一户,就在六楼。住户并不在家,通过物业联系到住户后,住户说他并没有养花,只养了鱼。等住户回来开门给民警检查,确认了花盆并不是从这户人家掉下去的。   “那就只能是其他房子掉下来的,你先去处理伤口吧,我们会继续跟进的。”陈警官对瑞和说,“后续我会通知你。”   瑞和谢过他,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后在房产经纪人的帮助下去了医院处理伤口。真是祸从天降,好端端地去看房子,结果背上缝了五针,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第669章 谁是凶手   从门诊走出来时,瑞和看见房产经纪人颓丧着脸坐在外面等他。   “那个小区的房子就算了,请您再帮我找别处吧。”   听瑞和这话,房产经纪才露出出事以来第一个笑容:“那行,我会替您再找几处好的,一定安保系统完备,最重要的是风水好!”   “谢谢了。”   房产经纪还送瑞和回学校,留下了自己的名片。瑞和对这个房产经纪人印象挺好的,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工作起来很有热情,目送房产经纪人的车离开后,他转身时看到了于钰诗。   瑞和将视线掠过,径直往内走。   于钰诗咬咬唇,还是踩着高跟鞋跟上来:“周肖青!”她快步赶上瑞和,跟他并肩走,“我在医院路口那边看见你了,你怎么了为什么上医院?”看见瑞和背上的血迹,她惊呼一声,“你受伤了?”   “没什么事,感谢于同学你的关心。”瑞和避开于钰诗的手,不让她触碰到自己,“我还有事情,于同学还请不要跟着我了。”他加快脚步,很快将于钰诗抛在身后。   于钰诗站在原地,直到于钰书走过来才说:“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我看着他的背影了,哥,书里都说爱情要勇敢追求,可是却没有说如果那个人不让我追的话我该怎么办?”   “那你就放弃吧,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他?”于钰书温柔地说,“你长得好看,又有才华,追你的人那么多,其中比周肖青优秀的人不知道多少,你为什么要执着于他呢?”   “那天我出去逛街不小心扭到脚了,当时周肖青正在旁边发传单,看见我受伤后就过来扶我。”于钰诗瘪着嘴,委屈地说,“他很绅士,扶着我的动作和眼神都透着礼貌,送我到司机那里之后转身就走,也没有问我的电话,多余一句话都没有说……哥,我当时坐在车里看着他在阳光下发传单,忽然就心动了。”   “原来你们是这样认识的。”于钰书还真的不知道妹妹跟周肖青认识的渊源。可是知道后他更不满意了,不过是搭把手扶一扶而已,诗诗就动心了?这让那些送999朵玫瑰花摆爱心蜡烛在宿舍楼下告白的男生怎么想?不得憋屈死?   还、还有他,对诗诗照顾了这么多年,付出的难道不比周肖青那轻轻一扶要厚重?诗诗怎么就不心动呢?   “是啊,后来我让师范学校的朋友帮我打听,这才知道原来周肖青那么出色,哥,他每学期都拿一等奖学金哎!绩点一直是年纪第一,你说厉不厉害?”   “读书好的人太多了,又不止他一个。”   “可是只有他叫做周肖青啊!”于钰诗脱口而出。   于钰书捏着拳头,心中戾气翻涌。   “诗诗啊。”忍了又忍,于钰书才问出心中所想,“你就没有想过,在你身边找一个知根知底,对你好的人吗?那样你才不会受伤害,才能得到幸福啊。”   “知根知底?”于钰诗皱起细细的眉毛,“你是说跟爸妈做生意那几家?不行,虽然从小玩到大,可是我对他们没有那种感觉,相处起来跟兄妹一样,怎么可能发展出别的嘛。”   “你的眼睛可以看得仔细一点,在你身边一定有、一定有人对你很呵护,时刻关心你照顾你。你想一想?”于钰书期待地看着于钰诗。   可惜的是于钰诗还真的想不到,还反问:“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难道有人暗恋我而我不知道?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于钰书哪里敢说出口?见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只好转移话题:“我们回家吧,妈说让我们今天早点回去,陈叔叔一家回来家里吃饭。”   “哥,告诉我啦,你不能这样啦,提起我的好奇心又不告诉我,我太好奇了!”   平时对于钰诗百依百顺的于钰书,此时此刻进退两难。   感情告诉他,他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倾诉衷肠,可是理智告诉他,诗诗只是拿他当亲哥哥!她可能并不知道他和她并不是亲生兄妹,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产生亲情之外的感情呢?如果自己说出口,两人的关系一定会崩裂,要是诗诗说出去,他在家中又该如何自处呢?   为什么要让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于家的亲生孩子呢?夜深人静的时候,于钰书不止一次这么质问上天。如果不知道的话,他就还是于家长子,是诗诗的好哥哥,也就不会对诗诗产生那种感情。可是感情已经发生,他压抑了快十年,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不,应该说如果诗诗没有喜欢上谁,他还能忍耐,结果诗诗喜欢上了周肖青,还主动追求,这让他无法忍耐,极度压抑。   “哥?”   “没有。”于钰书惊醒,挤出一个笑容,调整了一下才恢复往日的温柔,“我就是做个假设,打个比方。诗诗啊,周肖青不识抬举,几次三番地拒绝你,你就不要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了,多看看自己身边,也许哪一天能发现正确的那个人呢?我这么说也是为你好,你能听进去吗?”   于钰诗噘嘴:“哥,别再说了,一说我就心情不好,咱们回家去吧,不是说今晚有聚餐嘛。”   于钰书为于钰诗打开车门,她低头坐进去,忽然抓住于钰书的手:“哥,你的手腕怎么啦?在哪里刮到了吗,都起血丝了。”   “可能是不小心刮到的,我也不清楚。”于钰书自然地收回手,“我回去擦擦药膏就好。”   他这样说,于钰诗就没再追问了,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小事一件。于钰书用力地摩挲手腕,刺痛让他保持着清醒,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另一边开门上车,神情自然地启动车子。   另一边,回到宿舍的瑞和再次为这具身体批命,只见命格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迷雾中偶有红光划过,意味着不详。   上次看时也有淡淡的红光,但瑞和以为是死局残留的命相,随着时间推移会散去,没想到没有散不说,还更红了一点。   “看来我得去买一个头盔随身带着了。”瑞和苦笑,下一回可不一样能再次躲过。他拿出执法仪,仍处于对接状态,他只好又收起来。   依赖外物不如自己有本事,瑞和坚信这一点。他换下沾血的衣物又出门了,一个小时后带着一袋子东西回到宿舍,从袋子里掏出黄纸朱砂等物。   来到这个世界小半年了,他原本也没想着修炼玄门法术,毕竟一开始的时候这个任务看起来一点都不复杂,甚至是他接到的最简单的任务。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就已经避开了原身的必死之局,最后袭击者虽然因为自身病情免受惩罚,但至少确认了杀害原身的凶手是谁。现在无法拿熊铁震怎么办,但瑞和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只要熊铁震那边有异动,他就能采取下一步动作。   至于原身的第二个委托,赚钱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这个目标也不难,瑞和脑海中有不少赚钱的手段,为了符合原身的人生经历以及性格特点不能随便拿出来用而已。只要给他时间,发家致富并不是梦。   谁知道现在突然发现这具身体头上悬着死亡阴影呢?   任务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瑞和不得不将玄门术法练起来,增强特殊的自保手段。   三天后派出所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经过排查已经确定花盆的来源,正是十二楼一个正在装修的四居室,在阳台发现了一堆同样材质的空花盆。户主说那是准备拿来种花草的,不过根本就没往阳台和窗台上放。清点过后,的确少了一个,可户主不认为是自己的责任,花盆就堆在墙边,它还能自己飞下楼去不成?谁知道是谁偷偷跑进他未装修好的家玩闹,不小心将花盆丢下去的?他不可能承担伤者的医药费,反过来要求派出所查出是谁擅闯民宅,破坏了他的财物。   “那栋楼只住了一户人家,平时应该也没什么人进出,不能排查进出那栋楼的人吗?”   “那个小区不止那栋楼监控没开,只开了前后两个大门还有车库附近的监控,实在没办法确定。那户人家这两天正好没有开工,装修工人走的时候有锁门,所以花盆是怎么掉下去的还需要继续查。”   瑞和谢过陈警官,遗憾的是过了小半个月,还是没有进展,想来应该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即将开学,郑远他们陆续返校,知道瑞和的遭遇后委婉地劝瑞和去庙里拜拜。   “感觉这半年你运气不太好啊。”郑远补充了一句,“除了财运还不错。”   “我已经拜过了,这不,你看我还在自学画符呢。”瑞和顺理成章地将自己在学法术的事情摊开了,换来郑远不可思议一瞪。   “不会吧,你真的在画符?来来给我看看我们大学霸在画符上有没有天赋。”郑远惊讶完就笑了,笑嘻嘻地要参观瑞和画的符。   瑞和现在的法力只能够画最简单的平安符,成品也只有两枚,但品质丝毫不输他之前在庙里求的那一枚。他大方地送了一枚给郑远,郑远笑归笑,还是平安符收下贴身放好:“保佑这个学期能脱单,保佑保佑。”   “这可不是桃花符。”瑞和笑着推郑远的肩膀,“你要是想脱单,等我学会桃花符就给你画一张。” 第670章 谁是凶手   新学期开始,瑞和的生活忙碌又充实,霉运好像暂时不来光顾他了,他忙着学业、修炼以及赚钱。   原身读的是师范学校,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做一名教师。促使他立下当教师心愿的是他的姐姐周肖红,周肖红三岁时发高烧,救治不及时烧坏了脑子,六七岁都不会说话,饿了冷了热了只会哭,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诉求。那个时候,左邻右舍就有人说她是“傻子”了,为此,周母不知道跟村里的女人们吵过多少回架,哪怕是疼爱的儿子周肖青,回家问“妈妈傻子是什么”都会被骂。   才三岁的周肖青就知道了,“傻子”不是好话,在家里是不能说的。   等周肖红到就学年龄时,周父周母送她去上幼儿园,幼儿园嘛,都是些孩子,玩玩闹闹的也看不出她多么异常。等幼儿园上完该上小学了,上了两年次次考试零分,稳坐年级垫底第一名,学校老师找周父周母谈话,委婉劝退。周肖红也不想上学了,她虽然傻,却也感受得到同学对她的嘲笑和欺负。老师再尽心,也不可能每时每刻守着她,而且孩子们之间的排挤也不是老师能够插手的,他们不跟周肖红玩,言语挤兑她,老师也没有办法。   就这样,周肖红成了失学儿童。等原身上幼儿园时,姐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背着书包出门,小小的周肖青就偷偷牵着姐姐的手去上幼儿园了,两姐弟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去幼儿园,那段短短的路途不止是周肖红混沌世界里的光,也是周肖青幼年时期珍贵的记忆。   幼儿园是村里办的,管理不严格,周肖红虽然傻了却很乖巧,不惹事不闹事,还有周肖青照顾她,老师就没有说什么。   周父周母对此也乐见其成,安慰自己果然还是亲姐弟感情好,瞧瞧,有青青陪着,红红就愿意上学了。至于一个九岁的孩子要五岁的弟弟陪着才肯上学这个事实,被夫妻俩故意忽视了。   可等原身上小学,这个办法就行不通了,老师轻声细语地劝周肖红回家去,同学笑嘻嘻地指着周肖红说她是“傻子!”“傻子要上学咯!”。   周肖红只好眼巴巴地在蹲在学校门口,一蹲就是一上午,等周肖青下课出来,她瘪瘪嘴就哭了。   几次下来,周肖红就知道,她不能跟弟弟一起去上学了。周肖青也知道,他不能再带姐姐在身边了。   他的老师跟他说:“你姐姐是不一样的,来我们学校不合适,可是有一种特殊学校就适合你姐姐去读,你可以回家跟你爸爸妈妈说,让他们送你姐姐去特殊学校,那里有很多跟你姐姐情况差不多的小朋友,他们可以玩到一起去,而且那里的老师教导你姐姐会更加专业。”周肖青将老师的话背下来,回家说给父母听,可是父母却生气了。   那个时候,周父周母是不愿意承认大女儿是智力障碍者的,早前女儿被小学劝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得到过建议了,特殊教育学校还免除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杂费住宿费呢,附近小学的校长说了,早些送过去,孩子能早一点适应,早一点学到东西。   可是这样送过去,不就是明摆着孩子是傻子了吗?周父周母纠结了好几天,最后决定不让孩子上学了,不去上学还能说她只是“憨”一点,不太机灵,要真的送过去特殊教育学校,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傻子”了。   不成,那不成,还不如不读书了!   当时周肖青年纪还小,根本不懂父母的选择代表着什么,等到长大一些懂事了,才知道姐姐错过了什么。他也劝过,现在送去读特殊学校也不迟,父母却难得对他发了火。   他们宁愿养着一个“不读书”的女儿,也不愿意让外人说他们的女儿是傻子,那种深切的羞辱感,曾经的周肖青完全无法理解。   他想,如果他是一名老师就好了,他当老师就可以教姐姐读书了。这个稚嫩的心愿一直藏在原身心里,等到他长大之后,就成为了他的人生志愿。   这学期,瑞和通过了教师资格证面试,等资格认定下来就能拿到教师资格证了。他决定毕业后延续原身的人生目标当一名人民教师,当老师他有经验,在出辅导书这方面也小有研究,有信心让周肖青这个名字以后成为金牌教师。学业上,每一门考试成绩都名列前茅,期末考试成绩仍然是专业第一,一等奖学金稳固握在手里。   同时攒钱计划也进行得很顺利,他每隔一段时间卖出去一个小程序,像松鼠积攒过冬食物一样,一点一点地攒钱。闲了还拿炒股的书才看,试着往股市里投钱,有赚有亏,但总是是赚的,这又是一项收入来源。   还有,他成功买了一套三房两厅一百二十平的房子,首付了五十来万,现在每个月都在还贷。这个消息他暂时没有告诉家里,周末有空就过去监工师傅们装修,装修下来也花了十来万,现在房子正空着散味道。   “肖青,你怎么总是那么有精力,老陈寒假布置了二十多本书,光是看着书单我就头大,还要写论文读书报告,我的妈耶谁说中文系很浪漫,我要穿越回去打死当年报志愿的自己!”吴鑫没戴眼镜,双眼无神地从床上伸头,“为什么电竞专业今年才出来,如果早几年有这个专业,我一定报电竞专业,将学习跟兴趣牢牢结合在一起,让正事跟娱乐一起在我的生命里发光发热。”   “你要是拿打游戏的时间去清书单写论文,多少本书都看完了。”郑远吐槽,“我们宿舍里,就你绩点最低也没有拿过一次奖学金,出去好意思说跟肖青同宿舍嘛。”   瑞和笑着说:“要我帮你拟定寒假学习计划吗?”   吴鑫闭上眼睛哀嚎:“好吧,你帮我拟一份,不然我怕过完年回来我作业写不完,老陈又瞪我,我害怕。”   江少原正在镜子前抓发型,好不容易弄好了就提上背包要出门:“你们继续聊着,我出门了。”   看着江少原的背影,郑远打趣:“他这是急着去约会,哎,你们见过他女朋友吗?”   “没有见过,只知道是个长发飘飘的瘦高个。”   “我见过一次侧脸,看起来挺漂亮的。”瑞和接茬。   “你见过?”吴鑫来了精神,“怎么个漂亮法?跟咱们班班花比怎么样?”   “没看清,没法比较。”瑞和继续敲键盘,吴鑫探头看,问:“我去,密密麻麻的代码看了就头痛,不是我说啊肖青,你真的不像人,怎么能这么厉害呢!”   郑远噗嗤笑:“怎么夸人的话从你嘴里出来跟骂人一样,会不会夸人啊。”   “我是不是人你还不知道?要不今晚我显出原形给你看看?”瑞和停下手,转头看着还赖在床上的吴鑫,“都快十一点了,你还不起床?一会儿我和远哥去吃饭,可不帮你打包哦。”   “起了起了,这就起。”   今天这番谈话,瑞和原本没有放在心上,比如江少原的确谈恋爱了,可那也是人家的私事,顶多调侃两句,多余的肯定没有。瑞和没想到的是,两天后他搭公交车去买的房子那里时,在公交车上遇到了江少原的女朋友。   那女生穿着白色长裙,黑长直的头发铺在背上,长相是小家碧玉型,微微一笑的时候很有气质。她说认识瑞和,知道他是江少原的室友,很高兴见到他云云。   车上人多没有座位,瑞和还给她让了座,女生下车时还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说是可以加她微信。   “毕竟你是少原的室友嘛。”女生摸摸鬓边的头发低头抿唇一笑,有些羞涩地下车了。   “……”瑞和几世为人,不知道见过多少人经历过多少事,哪里看不出这女孩在有意无意地撩他?   她可是江少原的女朋友,这是在干什么?   瑞和将写着手机号码的纸条揉成团,丢到了垃圾桶里。   过了两天,江少原笑着问瑞和为什么没有加他的女朋友。   “小颖还问我,你是不是很高冷,我说你不会啊。”江少原觉得瑞和在公交车上给他女朋友让座很给他面子,“好兄弟!小颖说早就听说过你这个学霸的名字,如果能加到你的还有,列表一定很有面子,你就加她吧,让她高兴高兴。”还催着瑞和加好友。   话说到这个份上,瑞和再拒绝就有些过不去了,他定定地看了江少原两秒,笑着点了头:“那我这就加。”当着江少原的面加了田颖的好友。   在那之后,小颖就时常发微信给瑞和,每次都是以江少原为话题,什么江少原喜欢吃什么,江少原在不在宿舍,江少原下午有没有课之类的。只看聊天记录,不过是一个很重视男朋友,想要交好男朋友室友的可爱女生,瑞和却感叹这女孩手段高,他倒是要看看田颖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671章 谁是凶手   期末考试之后就是寒假,瑞和他们宿舍的人陆续回家了,江少原也与女友依依惜别坐上了回家的高铁。   原本瑞和也是要回去的,不过新房子那边临时有一点问题,楼上的人家改了房子格局,把没有排水管道的次卧改成了沐浴间,弄得楼下都漏水了。   “你怎么还没有回去?”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林继森在宿舍遇到瑞和,挑眉问。   “有一点事。”瑞和对林继森有印象,事实上原身跟林继森还有一些过节,有一次期末考试林继森都坐在原身旁边,林继森要求原身帮他作弊,把卷子给他看。原身不可能答应,果断拒绝了。在那之后,林继森一见原身就有一些阴阳怪气,原身也不喜欢林继森的品行,但他本身不是能言善辩的人,自身也有着诸多工作与压力,并没有心情跟林继森别苗头,见到林继森能避开就避开。   瑞和也无意与对方多说,敷衍了一句就推门进了宿舍。   林继森脸上的笑意收敛了,看着刚关上的门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第二天,瑞和就发现自己的宿舍好像出了点问题,他刚从新房那边回来,一进门就觉得宿舍里哪里不对劲。他关上门靠在门板上,仔细打量着宿舍的物品摆放,最后确定是自己桌子上的书被人动过,视线往上,桌子上方的床也有不对劲的地方,蚊帐和被子有一些凌乱。   郑远他们的书桌跟床铺没什么变化,说明有人进了这间宿舍,而且还翻了他的东西。确定这一点之后不由得庆幸,他将贵重物品都放在储物戒指里随身带着,甚至连画符工具也收着呢,宿舍里根本没有要紧东西。   不过他还是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丢东西,甚至连抽屉里一百多块的零钱也还在。不是为了财,来人是为了什么?   瑞和将事情跟宿舍管理人员说了,提出能不能调看楼层监控。宿管阿姨倒是很好说话,带瑞和去看了:“这个监控只对着电梯这一边,是看不到你宿舍那一边的,没丢什么东西吧?没丢就算啦,以后出门记得锁好门,贵重物品也要收好,这个问题我会帮你报上去,不过我提前跟你说啊,大概查不到的啦。”   宿管阿姨说话很实在,监控也的确覆盖不到他的宿舍,瑞和也不想争辩自己肯定有锁门,谢过她还送了她两个苹果做答谢。   要是这件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大概会觉得是一个意外然后揭过去,反正没有损失财物嘛,以后外出时锁好门窗就好。但落在瑞和身上,他就觉得是个大问题了。平淡了一个学期,瑞和还以为生活顺利起来了,没想到又遇到这种令人事情。黑暗里好像有一只眼睛在伺机而动,时不时就要动一动爪子。   到底会是谁呢?   那天之后,瑞和在宿舍里偷偷装了一个监控,可惜的是直到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过年,再也没有人进过他宿舍。   处理完房子的时候时已经过了小年,瑞和紧赶慢赶坐上火车返家。   值得一提的是,从放假以来田颖就一直跟瑞和联系,等他到了家,田颖的微信还是没有断。十次里瑞和只回复她一次,就这样她还是锲而不舍,每天都找瑞和聊天,一天能发七八条微信过来,比一日三餐加下午茶夜宵的频率还要高。各种表情包、含着撩人气息的语音像春日细雨一样通过网络输送过来,如果瑞和真的是一个普通的、没有谈过恋爱的男生,也许真的会被这样密集的攻势撩拨得心神微颤。   以瑞和对原身的性格剖析来看,原身心动的可能性极高。他不喜欢于钰诗那种看似热切追求却屈尊降贵意味很重的女孩子,觉得两人不是一路人,但一定会喜欢田颖这种甜美系没有攻击力、体贴又温柔的可爱女孩。   但原身不是那种会插足别人感情的人,他跟室友们的感情很好,更加不会做江少原感情的第三者。可感情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准?爱而不得,到时候只能自己难受。   瑞和不为所动,在确定不是自己臆想自恋而是田颖真的在撩拨他之后,他联系了江少原。江少原正在火车上,说是要去女朋友田颖的老家。   “再过十来天就要开学了,到时候在学校就能见面了,怎么现在还要去她家?”   “她要过生日了,我想去给她一个惊喜。”   “……”瑞和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到地方了在群里吱一声。”   现在的江少原正处于热恋之中,自己该怎么说呢?说我怀疑你的女朋友背着你想要踩我这条船?   瑞和暂且压下直言的念头,之后田颖再联系他,十次里那一次的回复都没有了,他干脆不回复对方,让对方唱独角戏。   后来,江少原在群里说跟女朋友一起过了一个浪漫的生日,还在那边逗留了两天,好好地玩了一场。   “我连我们以后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江少原这句话引得群里兄弟发出一连串的“哈哈哈”。   另一边,田颖送江少原坐上火车,等火车开走,她脸上不舍的笑意就淡了下来。一个男生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喊她:“小颖。”   田颖转身,翻了个白眼:“你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现在我被粘着脱不了身。”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抱怨的语气里夹着真实的甜蜜,林继森也没有看出来,他笑眯眯地:“小颖,多亏有你,除了你我也找不出别人能帮我这个忙了。”   到底是青梅竹马,田颖也只是抱怨两句,然后劝林继森:“这事儿,我觉得不太能成。江少原这边我倒是有把握,可是周肖青就是一个榆木疙瘩,我拿出八分功力来,他都不上钩的。我看,他到现在都没有喜欢上我,更别提来抢我了。”   “……”林继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没什么进展吗?”   “可不是?你自己看,我每天都给他发微信,什么手段都用过了,他冷淡得要命,回复我的的时候还加标点符号,跟写语文作文似的!你要我截图做他勾搭我的证据,我是真的截取不出来。”田颖翻了个白眼,“倒是很明显是我在倒贴,你说这些聊天记录我给江少原看,他能信我?你们这些大学生智商应该都不低吧。”   林继森看完聊天记录,脸色非常难看。   “继森,周肖青是抢过你的女朋友吗,你怎么想出这种法子来收拾他?这不是你的作风啊。”田颖往嘴里丢口香糖,嚼吧嚼吧含糊着说,“如果是以前,你一定一砖头直接砸对方头上了,这种——怎么说来着?不直接、哎?委婉?对对,委婉的办法不像你的风格。”   林继森将手机还给她双手插兜:“你以为我不想?那不是没成功么?”   他想起了那天砖块砸落地上发出的脆响,才可惜了,如果当时能砸中周肖青就好了,他也就不会到现在都心有不甘,每次想起周肖青就似有百爪挠心,无法释怀。   对周肖青的怨恨,其实是一次一次积攒起来的,在林继森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就在他心里扎了根,成了心魔。   “而且我现在也是大学生了,得爱惜面子,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这件事还是得麻烦你,你不说用了八成功力?那就用到十分十二分!我要他下学期没心思上学,再也不能拿自己是年级第一来吹嘘!”成绩好又怎么样?大学里的考试,作弊的人多了去了,竟然还威胁自己说要告诉老师,谁给他的脸?   在打工的时候,他偷拿柜台的钱被周肖青看见了,当时周肖青的眼神让他脸上发烫。周肖青说会当做没有看见,只要他把钱还回去,他的确还回去了,可第二天他就被老板辞退,老板还说了一些意有所指的话,很明显就是周肖青不讲信用,告状了!   多丢脸啊!林继森从考上大学后就开始在意起名声来,这还是上大学后第一次那么丢脸,好像哪怕他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他骨子里却还是以前那个小混混,被别人看不起。   那是怨恨的起源。   田颖吹着泡泡:“你说你也是的,人家考第一名关你什么事,不是他第一也是别人第一,怎么着也轮不到你,你就这么看不惯他啊?”   “谁第一都成,我就是不想让他第一!”林继森忽然怒吼。   要说彻底种下对周肖青的心魔,还要属大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他跟周肖青商量给他抄两道题的答案,周肖青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拒绝就拒绝吧,他找别人抄去,结果转头周肖青又去举报他,害得他足足三科成绩作废,全都得补考,还被老师喊过去批评,写了三千字的检讨书。   此仇极恨,在林继森心中不停发酵,他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只觉得都是周肖青折辱了他的尊严,他无法忍耐周肖青继续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耀武扬威,非要将他拉下来。 第672章 谁是凶手   噗。   被林继森突然爆发的情绪吓到,泡泡破了糊到脸上,田颖掏出纸巾擦脸,放柔了声音:“好啦,我会帮你的,谁让你当年救了我呢?我也没什么可报答你,这件事我一定帮你办妥。”见林继森生气了,她也不敢再问林继森跟那个周肖青到底有什么仇了。   林继森深呼吸了几下才让眼中的狠意退下,他牵牵嘴角,又是一副斯文模样。他缓声说:“这件事还要你费心,争取在暑假里把他拿下,有进展就告诉我,我会给你新的指示。我要让他无心读书,也要让他众叛亲离名誉扫地。”   “好好,OK,美人计嘛,我会帮你做到的。”田颖丢给林继森一块泡泡糖,“吃糖吧,开心一点,就要过年了。”她看着火车轨道,忽然想起那天吹灭的蜡烛还有尝到的蛋糕的味道,目光逐渐悠远。   的确快过年了,瑞和在周家过了一个愉快的新年,因为他暑假时没有回来,周家父母都很想念他。这一次他回家,家中给他准备了许多好吃的,周母笑着说:“有了冰箱果然方便好多,咱们家离市场远,现在我都几天去一次市场,买多一点肉啊菜放进冰箱里,菜不好放久了,肉冻起来可以放几天……”   又说,“你看你,买了空调又不回来吹,去年夏天多热啊,三十七度呢!晚上我们就在客厅里打地铺,吹空调特别凉快,如果你也回来就好了,学校里热不热啊 ……”   回来这些天,周母将话来回说,每一次瑞和都含笑听着,一点都不觉得不耐烦。念叨着念叨着,新年就到了,团圆饭桌上,周父提起了买房子的事情:“房子越早买越好,你今年都大三了,眼看着就要毕业,等回学校之后你有空了就去看房子,我打听过了,找那种两房一厅的大概八十来平,首付三成三十多万,家里的积蓄加上你上回回家留下的十万块,正好可以给你付首付。你先看,看到合适的就跟我说,我们去订。”   “房子已经买了。”瑞和说。   “看好了就好,那这一次我陪你去杭城看房子,觉得好我们就定下来。”周父去夹花生米吃,吃了两颗后才反应过来,筷子里夹着的第三颗花生米到了嘴边却没吃,他抬头,“买了?你买了什么?”   “房子。”瑞和将去掉鱼刺的鱼肉夹到周肖红碗里,又给周母夹了一块排骨,然后将周父那边的酒瓶拿过来,“喝几杯就行了,不要喝多了。”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喝酒?   周父手上筷子夹着的花生米掉了,周母也将刚夹起来的排骨掉回碗里,只有周肖红开开心心地继续吃饭,对饭桌上的气氛变化丝毫无觉。   “买、买了什么?”周母还是觉得自己听错了,肯定是自己听错了,不然怎么听见儿子用轻飘飘的像买了一棵葱的语气说,已经买了房子呢?   “房子,我买一套三房两厅的房子,首付已经给了,现在每个月在还房贷,装修我弄得很简单,已经放着通风三个月,等过年后差不多可以住人了。”   “房子?你买了房子了?”周母的手都在发抖,她放下筷子看看丈夫看看女儿,无措地看了一圈后才看着瑞和问,“你说你买了个什么?”   “房子。”瑞和不厌其烦地继续回答。周母去抓周父的胳膊:“他爸——”   周父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但他还稳得住,用粗糙的手将掉在桌子上的花生米捡起来塞进嘴里,咀嚼着平静思绪,最后才抬头看瑞和:“肖青啊,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今天可是除夕,团圆的好日子,我们说些开心的乐呵乐呵,你也二十来岁是个大人了,要知道太过分的玩笑不能开,房子是大事!不能随便乱开口,你看你妈都被吓成什么样子了。”他跟周母平时都是喊儿子青青的,那是小名!开口喊肖青,那就是严肃正经的意思了。   瑞和去卧室开行李箱,拿出了购房合同等资料给周父他们看,又将手机里拍摄的视频和照片打开给他们看:“这是主卧,到时候您和妈住,大姐住这间,这间是我的……”这一次回家,他本就决定将房子的事情和盘托出,然后劝周父周母一起去杭城。   周母不识字,周父上过小学,认的字比周母多一些。他翻着资料,看得头晕目眩,只能抬头再次找瑞和确认:“真买了?”迎着周父的视线,瑞和点头:“您没听错,房子我买了,也装修好了,这一次回来想跟你们商量一下,看看这一回就跟着我一起搬家去杭城,还是你们慢慢收拾东西再过去,新房家具我都买好了,就差几样常用电器,随时都可以住人的。”   “等等,你等等……”周父摆手,“让我缓一缓。”   “吃饭,爸爸妈妈弟弟,你们不吃饭?”周肖红好奇地看着他们,吃得满嘴油光。这么好吃的东西,大家怎么都不吃呢?   “这就吃饭,大姐你喝这个,这个甜。”瑞和给周肖红盛了小半碗白果甜汤,周肖红尝了一口,笑得眼睛眯了起来,“甜!”   年夜饭,除了瑞和跟周肖红,周父周母都吃不下去了,整个人好像飘在云端。这太突然太惊喜了!好像天上掉陷阱,怎么突然之间他们家在杭城就有房了?还是这么大的一套房子!   三房两厅,三房两厅……周母无声地念着,这是真的吗?这一套得多大,多少钱啊?   之后几天,周父周母都有些不在状态,上亲戚家拜年或者是招待来家里做客的亲朋,两人总会露出做梦般缥缈的神情。看夫妻俩这模样,亲戚朋友当然要问,夫妻俩却好像商量好了一样,只字不提房子的事情。   “你也别往外说。”周母叮嘱瑞和,“别到时候被人笑话。我跟你爸说好了,到时候你爸和你一起去杭城看房子。”她担心到时候好消息放出去却没有新房子住,要被别人嘲笑他们周家在白日做梦,想房子想疯了。他们家有一个傻子女儿,这些年没少被人说笑,好不容易儿子考上大学,这才挣出脸面来,要是这事闹了笑话,以后家里怎么见人呢?   瑞和就知道,这夫妻俩还不太相信他说的话,要去一看究竟才安心。   看就看吧,房子就杵在那里不怕被看。   过了年,瑞和买了四张火车票,带着周父周母还有周肖红一起前往杭城。原先周母还不乐意,说她不去,又抱怨瑞和:“你姐去干什么?她会闹人的,耽误事儿!你和你爸去就行了,我在家照顾你姐。”   票都买了,瑞和借口退不了,坚持说要一家人一起去,最后周母妥协了。周肖红肯定要去的,瑞和打算这一次就带她去看病,最好趁机把她留下来,看病这事儿越早越好,不能再拖了。   周肖红活了二十五年了,从来没有坐过火车,在车上扭来扭去,看哪里都觉得新奇。不过她很乖巧,让她不要吵闹她就听话,眼珠子滴溜溜地到处看,却也不会随便乱跑。   下火车之后瑞和带着周父周母坐地铁公交直接去了新房,直接住了三天,周父周母才觉得从梦中踩到实处,相信家里真的在杭城买了房子。   “哎哟,你要是真的对那个什么程程感兴趣,当初就该直接报那个学。”周母笑得合不拢嘴。   “那是编程。”周父惬意地在阳台的躺椅上抽烟,还抽空纠正周母。   “哎哎,我就是记不住,难念……对了,他爸,我们真的要搬过来吗?厂里的活儿怎么办?我只请了一个星期假,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请过这么长时间的假。”   说到现实问题,周父觉得躺椅扎屁股了,晃着也不舒坦了。他坐直了思考了一下,决定了:“房子虽然买了,每个月还要还房贷,家里不能没有进项。家里存款现在有三十万,正好拿来给红红看病!……这样吧,他妈,你带着红红留下来住吧,我回去继续上班,工资可以贴补房贷,你那份工我回去帮你辞了。”   “真辞了?”周母在工厂干了二十年了,从未想过有一天将不再去工作,茫然与惶恐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你的工作辞了,我继续干活。”周父问瑞和,“青青,你觉得怎么样?”   瑞和放下书,赞同周父的话:“妈也累了太多年了,是时候休息了。”见周父满意点头,他再说,“爸,你的工作也辞了吧。”   周父皱眉:“那怎么行?我才五十岁,还能干十几二十年呢!”   “爸,我的意思是你和妈把老家的工作辞了,我掏钱帮你们在杭城做一点小生意——”   “不行。”周父拒绝了,“你啊,还是太年轻了!生意哪里是那么好做的?要是生意做不成,我和你妈都没活儿干没收入,这日子怎么过?”哪怕瑞和提了几个较为成熟的方案,周父都不接受,拿出一家之主的架势一锤定音,“就这么办了,过两天我就回去,你妈你姐就留下来住,到时候我把他们的东西寄过来就行。” 第673章 谁是凶手   瑞和还想说什么,周父非常坚决,甚至说:“这个家我还是能做主的。”   说话到这个份上,见周父意已决,瑞和就没有再说什么了。瑞和能够理解周父的心情,周父一直以来就是家中顶梁柱,说一不二,在买房这样的大事上,自己先斩后奏,虽然用的自己赚的钱没有用到家里一分一毫,且买新房是喜事,但对周父来说,是对他一家之主威严的挑衅。   周父既欢喜于儿子的能干出色,又伤感于自己的衰老与无能,那是一种相当复杂难言的情绪。所以他不会留下,他要继续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他能够扛起身为丈夫与父亲责任,实现自己的价值。   “还是爸想得周全,爸,那只能让你再劳累几年了。”   听瑞和这么说,周父绷紧的脸终于缓和下来,眼中也有了喜气。他摆摆手:“我是你爸,都是我该做的。你也长大了,你妈你姐留在杭城你要多照顾他们,有事情就给家里打电话,我会赶过来的。”   瑞和乖巧点头。   父子俩说完了,周母忙说自己的意见:“我也回去,东西你不知道怎么收。”带着女儿留在杭城跟儿子一起住,周母是十分乐意的,并不怎么抗拒。   “东西不就那样收么?简单得很,行了听我的,你回去的话红红谁带?青青要开学了带不了红红,红红不得一起回去?来回你们俩就又是四张火车票了,都是钱,太浪费了。还有,到时候你们两个怎么过来?我请假带你们还是青青请假带你们?都是事儿!听我的,我收拾好给你们寄过来,保管样样妥帖。青青,你说呢?”   “爸说得对,都听爸的。”   周父满意点头,再次躺下,咬着烟嘴晃着躺椅,嘴里还哼起了歌。瑞和低头继续看书,虽然没有再劝周父,但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工厂的工作强度太高了,周父偶尔还会兼职去扛水泥,没有停歇的时候。他早就有在杭城给周父周母开店的念头,最适合的莫过于开一个小卖部了,进货他带着周父去做,周母带着周肖红在看店收银,既安稳又清闲,周肖红还能学着收银与别人多交流,对她的病情也是有好处的。既然周父现在不愿意,他可以先让周母做,等铺子做起来了,周父自然就会愿意过来。   第二天,瑞和就带着周肖红去医院看医生了。医院和医生是他早就打听过的,在治疗周肖红这种情况上经验丰富。周父跟着去了两天医院,见医生可靠,女儿的病需要长期跟进,妻子跟着就够用了,他再跟着也没什么用,也就安心地回老家了。   临走之前周父将家里的存折给了瑞和,交代他:“这是给你姐看病和你妈你姐在杭城生活的生活费,不过要是你手头的钱不够用了,也可以从里面拿钱去还房贷,我每个月都会把工资打过来,你看着点用。”   周父回老家之后,就是瑞和每天带着周母和周肖红去医院做治疗,他买的房子距离医院并不远,坐公交车十几个站就能够直达,周母很快就记住了所有站台的名字。等他开学之后,周母也能够独立带着周肖红乘车出门了。   开学第一天上课,江少原是带着女朋友一起来上课的,惹得郑远和吴鑫艳羡不已,纷纷打趣。田颖羞涩地低头,偶尔抬头专注地听男友跟室友们交谈,俨然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如果不是她假装不经意间往瑞和身上飘来几次眼神,瑞和根本不想理会她。见她还不死心,他就有些腻烦。   这是当谁是傻子呢?当着江少原的面就敢这么干,是太自信还是太无知?   瑞和开口问:“听少原说田颖同学是隔壁美院的,不知道是什么专业?”   田颖羞涩地笑:“我学的是公共空间艺术。”   “少原,你去过美院吗?今天田颖同学都陪你来上课了,改天你得陪她去上课才对。”瑞和对江少原说。江少原笑得没心没肺:“我也想去啊,小颖说怕我过去会影响她上课,小颖他们专业竞争很大的,课程又很难,上课不能走神。”   “原来是这样啊。”   郑远接话:“那你的确不能去,你就是个话唠,别到时候打扰人家小颖听课。”   老师进来了,众人停止说笑开始听课。   上课的时候,瑞和看见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他拿过来瞥了一眼,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隔着江少原的座位上,田颖歪歪坐着翻了一页书,将手机盖住,然后用余光看瑞和的动作,见状微微咬唇,心中烦躁。这人真是油米不进,自己这么主动了,除了一开始有回复,到现在已经一个月没有理会自己了。难道周肖青还真的是一个老实人?要么自己不是对方的菜?不可能啊!那种没谈过恋爱的书呆子不是最喜欢小清新这一款的吗?   “少原,下一节课我们换个位置好不好?”   “可以啊。”江少原正埋头记笔记,直接就答应了。   于是第二节课时,田颖坐到了瑞和旁边,一节课五十分钟,她不小心碰到瑞和三次,撩头发时发丝也往瑞和身上飘。瑞和全当看不见,当她是石头。   田颖当真已经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为了不崩人设,她已经在人设范围内做出了自己能做的全部,发出去的每一条微信,见面时每一个暗送的眼神,加上现在每一次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换做其他男生,早就被她撩拨得春心荡漾,心动了还以为是自己在单恋。   周肖青真的是一个正常的男大学生吗?他不会是同性恋吧?   田颖觉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这一次见面让她信心坍塌,她决定跟林继森提议,也许可以换一个男生来撩周肖青。一个是插足室友感情,一个是同性恋丑闻,大概后者更能让林继森满意?   有了这个想法后,田颖就对瑞和冷淡起来。   下一个课间时间,田颖出去透气了,瑞和摸走江少原的手机,将自己的手机放到江少原桌子上。前阵子他将自己的手机给周母用,自己买了一部新的,跟江少原的手机一个牌子一个颜色。   对了,他的手机没上锁,黑屏之前正好是微信界面。   “我去问老师几个问题,你们谁要去?”   吴鑫埋头打游戏:“不去。”   郑远站起来:“我去。”   “你们去吧,我怕小颖回来后找不到我会害怕。”   “噫,痴情小王子,那我和肖青去了。”郑远搭着瑞和的肩膀,两人走出了大教室。   教室里,江少原百无聊赖地趴了一会儿,然后摸出手机打算刷一下微博,结果手机不用密码解锁,一按就亮了。   “咦?”江少原觉得奇怪,但还来得及多想就看见了手机页面,这明显是微信页面,虽然看起来有一些陌生,但这一刻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看见有未读微信,下意识就顺着对话框去找,一眼就看见熟悉的头像。   那是他女朋友的头像。   备注是田颖同学。   奇怪。江少原心中划过一个念头:我记得我备注的是小颖小宝贝啊,什么时候改的田颖同学?   手上的动作比脑子快,这么想的时候,江少原已经点开了对话框,几秒后,他的嘴巴紧紧抿起来。   “你刚才怎么问我的专业呀?我记得之前就跟你说过,你是不是忘了呀?”   “刚才我还尴尬的,还好少原在我旁边。”   “不过没关系,少原和你是好朋友,我也会把你当好朋友的。”   江少原发誓,除了等高考出成绩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心跳得这么快过。他立刻退出对话框点进微信个人中心看账户,微信账户名字叫做“周肖青”。   是了,肖青买了个新手机,牌子和型号都跟自己一样,买之前还咨询过自己手机功能……   他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不能胡思乱想。肖青是什么人品他再清楚不过了,再说了小颖之所以能加上肖青微信,还是自己帮忙牵线的呢!没自己主动提起,肖青那小子压根不会加小颖好友。小颖的性格他也清楚,善良可爱,平时牵牵手都害羞得脸红。   这么一想,江少原心里就好受多了,还暗骂自己想太多。   想是这么想,江少原看着手中的手机出神,在手机黑屏之前还是点进去那个对话框,向上拉聊天记录。这一拉,他的心就凉了半截。   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聊天记录,全都是女友单方面发过来的。他有些麻木地数着日期,寒假里竟然每天都有,他去女友家乡陪女友过生日那几天也没有拉下,甚至女友生日那一天,在他们一起吹蜡烛吃蛋糕依依不舍告别之后的时间段,夜里十二点多女友还发了两人庆贺生日的视频过去,配字“少原说你会做蛋糕,下次能尝尝你的手艺就好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看完所有短信听完所有语音的,诚然这些信息和语音看起来听起来都没什么暧昧,甚至十句里面有七八句都带上了他的名字,他还是觉得很难受。   因为这些信息与语音的存在就是一根根针,一下一下都戳在他心里。 第674章 谁是凶手   肖青是他的好朋友,小颖是他的女朋友,小颖每天联系肖青是什么意思?他们是男女朋友,在寒假时无法见面的那段时间里,能做到也是每天用微信聊天视频了。肖青是“男朋友”吗?不是的话为什么要每天联系?   更让江少原无法接受的是,聊天记录里,肖青回复的寥寥无几,甚至还称得上冷淡。特别是寒假那一个多月,肖青一次都没有回复。最近的这三条微信,肖青更是连点开都没有。   这是什么情况?他再不愿意相信也得承认,肖青在避嫌在退让,是女友还在步步逼近。   女友田颖的形象在他脑海中被不停拉扯割裂,江少原只觉得脑海有一团乱麻。   在江少原脑子混乱的时候,田颖回来了,对江少原打了个招呼后坐下。江少原僵硬地应了一声,然后盯着田颖出神。田颖坐下后就开始刷微博,没有发现江少原的不对劲。   “小颖啊。”江少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张开嘴巴的,“你觉得肖青这个人怎么样?”   “肖青?”田颖头也没抬,“不太爱说话的样子,不过感觉是个热心人。”   “哦。”江少原咽了咽口水,“我、我想给他介绍女朋友,你说,你学校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女生啊?”   田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见江少原惊讶地看着她,她这才想起自己的人设,忙有些不好意思地摸头发:“不好意思啊,我这不是有一些吃惊嘛。”连她都看不上,周肖青还能跟谁谈恋爱?那就是个榆木疙瘩,没救了。   “这有什么好吃惊的。”江少原尬笑,“我们宿舍几个人里就他没有谈过恋爱,我这不是想帮帮忙嘛,你能帮忙介绍吗?”   “我哪里有合适的女生可以介绍呢?”田颖抿嘴笑,“我的朋友也不多,却都有男朋友了,其他同学我不熟悉,更加不好意思介绍给肖青了,这忙我可帮不上,你别为难我了。”   “哦哦,那好吧。”江少原心里苦得跟泡在黄连汁里。难道小颖真的对肖青有那个意思,所以才不愿意介绍女朋友给肖青吗?   “快上课了,在发什么呆呢?”打赢游戏的吴鑫终于放下手机,站起来伸懒腰,见江少原坐在那里木愣愣的大感奇怪。女朋友就坐在旁边呢,怎么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哈?没有,没有,在想昨晚看的一本书呢。”江少原揉揉脸,余光看见瑞和跟郑远回来了,不由得站起来。   “好兄弟啊,还站起来欢迎我们呐。”郑远笑着拍拍江少原的肩膀,瑞和也对江少原笑笑,掏出手机:“刚才遇到一个老同学,要加微信好友的时候才发现我拿错你的手机了。”   这时候江少原也想起来了,刚才肖青从他座位后面走过去的时候停下来跟他说了两句话,当时肖青将手机也放到了桌上,他们的手机一样,可能是拿错了。   “喏,还给你。”瑞和放下手机,江少原也摸出手机递给他。   坐着的田颖抬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一些紧张。她的视线落在两台手机上,眼皮突然跳了起来。   “咳咳,原来拿错了啊,我都没有发现。”江少原强作镇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的脑子还乱得很,现在只想逃避。   瑞和笑了笑,接过手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下午田颖就没有再过来了,听说是有课,之后几天也很少见江少原出去约会。不止如此,他一直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瑞和,他是个爽朗大气的人,从来没有这么犹犹豫豫过,连郑远和吴鑫都看出他的不对劲来。   “你和少原闹矛盾了?”郑远偷偷问,“都是兄弟,有事情就直说,不要伤了和气。”   “没有闹矛盾,我们四个人一直在一起上课,你看见我们吵架了?”   “那倒没有,奇怪了。”郑远百思不得其解,他在宿舍里年纪最大,大学开学后就自荐做了宿舍长,总是照顾着几个周肖青他们。见江少原跟瑞和之间似乎有问题,他观望了几天认为不能放任下去,就主动攒了局,约了瑞和跟江少原出去吃夜宵。   “都是好兄弟,有事就说开,扭扭捏捏的是怎么解决问题还是能怎么着?”郑远拿出老大哥的架势训了两人一顿,然后说要去点菜,让他们两个人单独先聊着。   江少原自己纠结了好几天,几乎夜夜失眠。   “少原,你说吧,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瑞和问。田颖这事儿之所以恶心,就在于哪怕他是无辜的被动的,但事情发生了,对江少原就是一种伤害,想要找到不会伤害到江少原的处理方法真的很难,只能尽量让江少原少受伤害。   “肖青——”江少原下定决心要坦诚,刚开口一个人忽然冲过来,手里举着菜刀就朝瑞和砍去。   “啊!!!”江少原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杀人啦!”   大排档发出一阵阵惊慌的叫声,桌椅被匆忙逃离的食客带倒,酒瓶盘子噼里啪啦砸一地。正蹲在外头给两个弟弟谈话空间的郑远听见动静猛站起来,一眼看见瑞和举着凳子卡住菜刀,一脚将袭击者踹出三米远。   袭击者砸到一个桌子上,桌子质量应该不错,晃了几下没有塌,那人却痛得躺在桌子上动不了。   瑞和将凳子放下,抬头的时候汗水从额角滴落。他不在意地擦擦汗,对还处于惊慌不定中的江少原说:“回神了,打电话报警。”   “啊?啊!哦!”江少原慌手慌脚地拿出手机,不曾想手心都是汗,手机从手中滑落。他又赶紧去捡,结果头磕在桌角,痛得他嗷一声。   “没事吧没事吧!”郑远飞奔过来着急地问,“那个人是谁啊!”   瑞和蹲下帮江少原将手机捡起来,摇头:“我没事,少原撞到桌子了。”   “嘶我也没事。”江少原接过手机解锁,拨打了报警电话。   大排档的摊主也过来询问,郑远和瑞和过去将袭击者从桌子上提下来控制住,其他食客见危险解除,纷纷围过来围观讨论,还有人夸瑞和身手好。   刚才真的是惊险,郑远没有在场,回想起听见动静回头看时的那一幕还觉得心有余悸。   “这个人好像喝醉了,一身酒气。”郑远小声说。   “的确是喝醉了,我并不认识他。”瑞和已经将袭击者仔细看一遍,确定是个陌生人。这人也不知道是醉的还是被他那一脚踹晕的,反正一直没有醒来,他也没处询问。   在附近巡逻的民警很快赶过来,袭击者睡得死沉死沉的,根本叫不醒,民警就先将袭击者带走了,瑞和与其他目击者也一并接受了询问。   这顿夜宵算是不用吃了,瑞和赔了摊主损坏的桌椅钱,带着郑远和江少原去别处打包夜宵,三人回宿舍吃。   这么一打岔,江少原也没有心思说女朋友的事情了,第二天瑞和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得知袭击者是喝醉酒后想要找人报复,不小心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瑞和多问了一遍。   “我们查过监控,他想攻击的人在隔壁大排档里,昨晚穿的衣服跟你一样。你是被无辜牵连了,我们会依法对他进行拘留罚款,你有什么诉求吗?”   瑞和完全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他并没有受伤,就没有提出要让袭击者赔偿的要求,只是没想到的是数天后,那个人通过警方联系他,称自己被瑞和一脚踹伤,说希望他赔医药费。   “我没有追究他醉酒伤人就已经是宽宏大量,如果他坚持要我付医药费,那我也得跟他算两笔账,一笔是我和我的朋友被他袭击受惊的精神损失费,二是损坏大排档的桌椅的赔款,事情是因他而起,让他赔不为过吧?我是正当防卫!他要是不服气,尽管去告我。”   听到这个消息,江少原气得破口大骂:“那就是一个王八蛋!到底要不要脸啊!怎么有脸开口要你赔医药费,他脑子是不是装的都是屎开口才这么臭不可闻?!”   “别生气了,我都不怕他,找个律师帮忙就行了。”瑞和还反过来安慰他。   “欺人太甚!”   “肖青,这事儿恶心人,你要找律师我可以帮你,我表哥就是律师事务所的。”郑远说。   “好,那就麻烦你了。”   让人想不到的是,几天后那人的家属找到学校来,说要跟瑞和“谈一谈”。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堵到宿舍门口的,那架势可大了,七八个人吵吵哄哄,跟宿管阿姨、过路的男同学打听“周肖青在哪里?让他下来”,跟讨债的人一样,特别理直气壮,就差拉一横幅来壮声势了。   认识的同学上来报信,郑远这老大哥的稳重脾气也被恶心坏了,就想下楼去干仗,瑞和拉住了他,赶紧给辅导员打电话,又下楼跟宿管人员交谈,说明原委。   外人当然是不能进学生宿舍的,但在宿舍外喧嚣吵闹也着实不合适,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这么些人在外头吵吵嚷嚷的,影响多不好。   辅导员带着学校保安人员一起过来了,将人请到了办公室,瑞和也被喊了过去。 第675章 谁是凶手   交涉的过程真是一地鸡毛,不提也罢,瑞和通过郑远帮忙请来的律师赶了过来,这才震慑住那些人。他们就是想敲一笔,被律师字正腔圆地普法了一番就泄气了,撂下两句“不会就这样算了”就走。   没人愿意碰上这种晦气事,瑞和也不例外,简直是人善被人欺,自己这边不计较,倒是让那边蹬鼻子上脸了。瑞和仔细咨询了律师,问清楚自己在这件事情里在法律范围内能够争取到的权益后,正式委托律师帮他处理这件天来横祸。   “他不告,我也要告他。”赔偿只是顺带的,拿到赔款拿来做公益也好,瑞和要的是表明自己的立场,被袭击者家属堵上学校真的让他生气了。   辅导员知道瑞和受委屈了,还安慰了他一番。回到宿舍后,其他宿舍的同学都过来慰问,又听江少原绘声绘色讲述那晚的经历,都觉得实在惊险,一个男生还说:“真是太倒霉了,如果是我一定躲不过去,喝酒误事啊,那家人竟然好意思反咬一口,还好肖青没受伤,不然真是冤死了。”   “可不是嘛,当时真是吓死我了——”江少原正说着,忽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脸色微变,有些不自然地将手机塞回去,但在那之后,很明显他已经失去了交谈的欲望,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   等将同学们送出寝室后,瑞和才问江少原:“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   “就是,刚才我就想问了,有烦心事就跟我们说,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沉默了好一会儿,江少原才说:“我和田颖分手了。”   “什么?”   “分手了?”   郑远跟吴鑫惊呆了。   “怎么就分手了?你们不是处得挺好的吗,寒假那会儿你还坐了八小时火车去她老家给她过生日。”吴鑫完全无法理解,“前几天不是还来陪你一起上课么?你们俩当时还腻腻歪歪的。”   “谁提的分手,她提的?”郑远抓住重点。   没想到江少原摇头:“我提的。”   这下子郑远也愣住了,他看得出来江少原这一次是坠入爱河了,与田颖的交往非常走心,倒是他看田颖似乎比较理智,虽然她看起来很甜美温柔,他却觉得田颖对少原的喜欢比不上少原对她的喜欢多。如果说是田颖提分手,他还能接受,少原怎么会主动提分手呢?   瑞和没说话,只关切地看着江少原。   “肖青,你应该知道原因吧?”江少原苦笑。   瑞和有一些犹豫地点头:“是因为我吗?”   郑远跟吴鑫听得一头雾水,下一秒吴鑫眼前一瞪,脱口而出:“难道是肖青插足了你们嗷!”   “胡说八道什么。”郑远又往吴鑫头上敲了一下。   “果然,手机是你故意换给我看的对吧?”   “嗯。”瑞和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江少原面前,坦然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其实寒假里就想跟你说了,可是你去找她过生日,又很高兴的样子……我以为我不理会她就好,以为可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可是开学后她还是那样,我就觉得不能再瞒着你。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只能将手机给你看,让你来判断。”   “我就知道,其实你该直接告诉我的……”   “说我怕事也好,说我胆小也好,我怕我说了你不信,到时候反而伤了我们的感情。”瑞和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这种事情从来都很敏感,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友谊,也相信你和田颖的感情,你身在局中要怎么判断?不能只凭借我一个人的话就让你陷入纠结,我将手机微信摆在你面前,若是你觉得那不是事儿,那我也无话可说,反正我不曾回应过她,今后拉黑删除也就是了。若是你生了疑心,开始重新审视你那段感情,我也就放心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没有生疑心,你就不会跟我说吗?”   “我还是会说,那是第二方案。”   江少原苦笑着红了眼睛:“看来你很了解我,真的,如果你直接跟我说,我还真的不会相信。看了你的手机之后,这些天我过得很不好,有一根刺横在我心上,让人忍不住怀疑。所以我去试探她,还去她的学校找她,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她根本不是隔壁美院的学生,她跟我说过的专业和班级里的确有一个田颖,但那个田颖并不是她。”   吴鑫倒吸一口凉气:“假的?”   听到这里,郑远已经知道瑞和跟江少原之间有秘密了,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田颖的身份是假的这个消息他还是听明白了。   这还是单纯的校园恋爱吗?怎么一股悬疑惊异感?   宿舍陷入了死寂。   事态发展也在瑞和意料之外,他只不过以为田颖是在撩拨他,也许是她花心,也许是广撒网多养鱼,完全想不到田颖竟然连隔壁美院在读大学生的身份以及名字都是假的。   “怎么说?她不是田颖?”瑞和问江少原。   “我在美院见到田颖了,长得虽然没有小颖漂亮,但也清秀温婉,她完全不认识我,我找她确认过,小颖跟我说的关于她的基本情况,都跟那个田颖对得上七八分。”江少原叹气,“小颖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反正她是套用了田颖的身份跟我交往的。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谁,所以约她出来问她,刚开始她还否认,我将证据拿出来,田颖认出了她的照片,说跟她好像是小学初中同学。反正她一定不是田颖……我问她为什么骗我她答不上来……所以我提分手了。”   “会不会是误会?”郑远见江少原很难受的模样,劝道,“也许是她想要跟你交往,怕别的什么原因阻碍你们,所以才编造了信息,你有没有问清楚?”   “在我跟她摊牌之前,我曾经约她出来见面,我发誓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心机,约会结束后我跟踪了她,她、她……”江少原咬着下唇说不出来了,最后摇头,“反正她在我面前塑造的一切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性格是假的,人生经历也是假的。我和她的开始都是假的,又有什么是真的?跟她摊牌之后,我就提了分手。”   “刚才是她联系你吗?”瑞和问。   “嗯,她不同意分手。”   瑞和拍拍江少原的肩膀给予安慰。   “她说她是真的喜欢我,其实我有一点相信的,可是我问她为什么还要撩拨你,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不是还在骗我吗?”   江少原分手这件事给了宿舍不小的冲击,之后郑远也偷偷问过瑞和,将事情来龙去脉问清楚。知道前因后果后,郑远便说:“分手分得好,嘴里没一句真话的人不值得相信。”   瑞和没有再询问江少原关于“田颖”的详情,不想揭开他的伤疤。   宿舍的两个弟弟刚开学就遇到不太好的事情,郑远很担心,他不仅担心瑞和的命,还担心江少原的破碎的心。   “去年你就很倒霉了,我还想过年回来是新的一年,你可以转转运,怎么去大排档吃夜宵还被醉汉认错拿刀砍这种超级倒霉的事情还能被你遇上。”郑远建议瑞和,“我看你学画符也学了挺长时间了,你可能没什么天赋,要不我们还是去庙里拜拜,求求大师的符吧?”   “我觉得我运气也不差。”瑞和哭笑不得,“你看我财运事业运都挺好的,就是偶尔倒霉一次。”   “每一次倒霉都很要命。”郑远一针见血,“要是哪一次你没避开,现在你坟头草都长起来了!听我的吧,我们偷偷去,顺便带上少原,看看能不能驱驱他的烂桃花,让他精神一点。 ”   “那也行吧,带少原出去散散心。”   说起来,瑞和也修炼玄门法术有半年多了,进展非常缓慢,这具身体的资质非常差,不是很适合修炼。他的追求也不高,只要法力足够支撑他制作驭鬼牌就够了,如果能收一二鬼仆在身边,安全系数就能高很多,也丝毫不显眼。要想制作驭鬼牌,那就得先抓到鬼魂,有执法仪帮忙的话就能省很大功夫,可惜的是执法仪对接到现在还没有对接完成,两边都没有进展,着急也着急不来。   既然郑远说去拜拜,那就去吧。   “那就周末去吧,我想带上我妈和我姐,他们来杭城也快半个月了,还没有出去玩过呢。”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跟少原说。”   还没到周六,“田颖”就出现在他们宿舍楼下,一站就是一整天,江少原无奈之后下去见她,回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但仍坚持已经分手,不会复合。   “一开始就全部都是假的,我不相信她的话了。”   死了心的江少原非常狠心,瑞和从楼上远远看去,“田颖”脸上的悲伤竟然是真的。   她是真的喜欢江少原。 第676章 谁是凶手   这个发现让瑞和有一点惊讶。明明上学期的时候,田颖还没有这么真心,演的喜欢还是真情流露瑞和还是看得出来的,甚至上个星期田颖过来陪江少原上课时,还未见如此深情。   他以为这事儿已经跟自己无关,周六他们宿舍四个人一起去爬山拜神,瑞和带上了周母和周肖红。周肖红很兴奋,一直挽着瑞和的手叽叽喳喳的。郑远他们早就知道周肖红的情况,因为是头一次见面,还买了小女孩喜欢的头绳头花玩具给周肖红做礼物,很是用心,让周母非常感动,不停地夸郑远他们是好孩子,暗地里还抹泪。   这也是瑞和希望早一些带周肖红来杭城的另一个原因,在老家那个偏僻闭塞的地方,医疗水平跟不上不说,人们的观念也有些落后,对周肖红的异样眼光从来没有少过。来到杭城至少是一个新环境,这里生活节奏快,包容性强,周肖红来这里才能得到好的康复环境。   晚上他回了新家跟周母他们一起吃晚饭,住到周日晚上才准备回学校。周母让他有时间就回来吃饭:“我给你做。”她的气色好了很多,卸掉忙碌的工作,女儿的病又在治疗中,住的也是新房子,身心都得到了舒缓。   瑞和笑着应下来,还说:“下周有新生欢迎晚会,校外人员也可以参加,到时候我来接你们一起去看晚会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还没去过你学校呢,一定去,你姐也肯定高兴。”   回学校之前,律师打电话过来,瑞和就跟律师电话交谈起诉的进展,刚谈完田颖打电话进来了。他早就将田颖的微信手机号码拉黑,她是用新号码打进来的,也深谙通电的艺术,直接说:“你先别挂断,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每天跟打卡一样给你发微信的原因,我不喜欢你,这么做是受人指使的!”   两人约了地方见面。   这一次见面,“田颖”穿得跟以往大不相同,露脐背心加热裤运动鞋,画着靓丽的妆容,头发不再是黑长直,而是正好齐肩的灰色,整个人的气质大变样,看起来非常性感有活力。看来以前她是戴了假发,这才是她的真实模样。   “我叫做朱晓。”   瑞和点点头:“有事就说吧,我们也没有必要叙旧。”   朱晓咬唇:“少原要跟我分手了,你也知道了吧?”   “然后呢?恕我直言,我之所以同意和你见面,是因为你说你是受人指使的,除了这个话题,别的话题我并不感兴趣。”   “你果然不是不识风情的书呆子,你是早就看穿了我,对我不屑一顾吧?”朱晓自嘲地说,“亏我还一直对着你使劲,你肯定一直在笑话我吧。”见瑞和静静看着她不说话,她用指甲掐了掐掌心缓解情绪,说道,“我会说出真相,让你知道到底是谁在暗中对付你,作为交换,你可不可以帮我的忙,我想跟少原复合,我是真的喜欢他。”   “不可能。”   “你!”朱晓微怒,“你就这样拒绝我?就不考虑一下吗?”   “不需要考虑,少原的感情生活是他自己的私隐,他想要做出什么选择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不可能会干涉。”   “那我就不会告诉你。”朱晓盯着瑞和。   瑞和转身就走。   “喂!周肖青!周肖青!”   身后朱晓在大喊,瑞和脚步都不停顿一下。   “周肖青!你就不想知道是谁让我勾引你的吗?!周肖青!”   “知不知道都无所谓,毕竟你根本没成功。”   “可是那个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就真的不跟我做交易吗?喂!”   朱晓只大喊,实质性的东西一句没说,瑞和就直接走了。留在原地的朱晓气得直跺脚,骂了好几句脏话,最后抓着头发拨通了一个电话。   林继森这几天心情很不好,接通电话后不耐烦地说:“上回你说的话不靠谱,周肖青怎么可能是同性恋?我找人去试探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不是先跟你说这个,少原跟我分手了。”   “什么?计划还没成,你怎么把江少原那一头断了?这不是前功尽弃吗?”林继森坐直了,“你在搞屁啊!”一不小心骂出粗话。   朱晓其实心情也很差,天知道在江少原提出分手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嗡嗡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是了,这的确是一个梦,一个美丽浪漫的梦。梦里面她不是初中辍学现在在酒吧陪酒的女侍应生,而是青春靓丽的美院大学生,在一个下雨天,她躲雨躲到了一个男生伞下,两个人在雨声中四目相对,自此展开了一段恋情。多么美好啊,哪怕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段感情都是她计算得来的,一切都是假的,江少原也只是她为了帮老朋友一个忙特地找的工具人,但在这个梦醒来的那一刻,她真的感受到了里那种心脏从高处猛然下坠的失落感以及随着而来的连绵的痛楚。   那一晚她上班的时候心不在焉,整晚失眠,想的都是与江少原相处的画面。她谈过男朋友,但从来没有谈过这么单纯的校园恋爱,之前她不怎么在意,还觉得江少原幼稚,可那一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的都是江少原傻乎乎的笑容,以及满眼都是她的单纯模样。   朱晓不得不承认,她竟然真的喜欢上江少原了,这太可笑太荒唐了。   分手两天后,朱晓看着静悄悄的手机,忍不住联系了江少原,但之前单纯好骗的江少原这一次却异常坚决与狠心。她想要挽留对方,却不敢说出真相,思来想去,只有找周肖青帮忙。她不好意思对江少原说出真相,对周肖青说却是没关系的,她不在意周肖青对她的看法。   可是周肖青怎么就这么拧这么倔呢?说不帮忙就不帮忙,一般人不是都会好奇的吗?   她正心中烦躁,听林继森爆粗口,脾气也上来了。她自认对得住林继森了,少年时代的一次援手,这些年她一直都记在心里,林继森考上大学时,她拿出一个月的工资包红包给他,这两年偶尔也会给他送水果送零食。这一次林继森说想让她帮忙,她二话不说就帮了,哪怕最后事情没能成功,她也敢发誓自己已经尽全力!   现在她失去了爱情,难道就不难受吗?   “继森哥,我没办法帮你了,我觉得你如果真的恨他,不如约他出去打一架,要么把他闷头打一顿,要是真的想搞臭他的名声,也多的是好办法,我这边真的没办法了。”朱晓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我也算尽心尽力了,希望继森哥你能够体谅体谅我。”她到底没有撕破脸,说话还好声好气,她现在喜欢上江少原,很害怕林继森将事情说出去,那样太不堪了!她宁愿让江少原一直误会是她花心才去勾搭周肖青,而不是藏着更丑陋的念头。   林继森却因心情不好,很是抱怨了两句,先挂断了电话。   “他到底怎么了,怎么火气那么大?”朱晓看着手机,骂了两句将手机收起来,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走了。   左前方的柱子后面,瑞和走了出来,目送朱晓坐上公交车离开。他念着“继森”的名字,能够对上的只有林继森,于是开始回想这具身体与对方的关联,想来想去,也只有原身曾经拒绝过对方要求提供作弊便利那件事了。难道林继森就因为那件事记恨原身,设计出了这么一出美人计,想要搞臭原身的名声?在这个计划里,江少原起到的是什么作用?瑞和想,男女相恋是没有错的,但如果是第三者插足,那就足够被人鄙视。如果林继森打的真的是这么主意,后续肯定会大肆宣扬,让周肖青这个名字在学校里臭不可闻。   朋友妻不可欺,这句话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适用。   瑞和将林继森的算计猜得七七八八,皱着眉头暗想这个算计真是够恶心人的,对心思敏感单纯的周肖青来说,的确称得上核弹袭击,足够毁掉他剩余的大学生活。   有了调查的目标,瑞和就着手细查。林继森的活动轨迹其实很容易查,同在学校又是同专业,课程都差不多。瑞和从林继森的活动轨迹上看不出问题,就用特殊手段去查对方的通讯记录以及网络痕迹。林继森跟朱晓在微信上的聊天记录被他截出来,确定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单凭这件事,瑞和其实无法将林继森怎么样,是能报警还是报给学校让林继森得处分?这是道德问题,而且顾及江少原的颜面,他还不能拿这件事作为声讨林继森的话题。   可让瑞和就这么放过对方,他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他现在可是正经大学生,奉公守法,想啊想,决定找个机会把林继森套麻袋打一顿。   刚愉快地决定这么做之后,瑞和突然从林继森的微信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头像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自拍,正是前阵子醉酒寻仇砍错人的醉汉。 第677章 谁是凶手   发现林继森跟险些伤害到自己的醉汉认识,瑞和很重视,往深里扒他们的聊天记录。从聊天记录看,他们的交情很深,似乎是多年好友,偶尔还会约着去喝酒。   喝酒?怎么看怎么可疑。   继续查下去,瑞和发现他被攻击的那一天晚上,林继森跟那个人有过一次通讯记录。不知道为什么,瑞和突然觉得林继森那天晚上有可能就跟袭击者一起喝酒了,这样看的话,袭击者喝醉酒认错人就有可能不是意外。   他也不想将人想得那么坏,可事无绝对,小心一点也好。   因为已经委托了律师处理醉汉袭击那件事,瑞和有了猜测后就将事情告诉对方。律师比较有经验,问瑞和有没有证据,知道没有之后提出:“我之前跟对方见过面,他似乎有经济上的困难。也许我可以与对方谈一谈,如果你愿意出具谅解书或者提供一笔他需要的‘医药费’,可能他会愿意说出实情。”瑞和就同意了,让律师放手去干。   朱晓来找他的事情,他也跟江少原说了,他不希望江少原因为他的隐瞒受到二次伤害。江少原听了后笑了笑:“我大概猜到她是什么意思,这有什么用呢?我之前很想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对你,可是后来我想,知道了也无济于事,我想要跟她分手的决定不会改变。”   “所以我拒绝了她。”   “那你就不好奇是谁指使她吗?”江少原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初恋是出于一次算计中的一环,但他很担心瑞和,“能想出这种腌臜手段的人,肯定不会停止对你的陷害。”   “别担心,我已经有线索了。”   这天晚上,执法仪终于对接成功了,瑞和在睡梦中听到提示,特地进卫生间检查执法仪的情况。各项功能跟以前差不多,只有一些偏差,瑞和熟络地先使用了扫描功能,也就是阴阳眼——批命时这具身体命中有凶兆红光,但具体的以瑞和现在的修为也看不出来,再说了,哪怕现在他修为高深,也是无法彻底看透这具身体的命格的。   局中之人无法窥探全局,他现在与这具身体关联极深,能看到的只是一点表皮。打开扫描系统后,瑞和第一眼看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他有些怀疑这具身体有什么他无法看透的问题,这才频频遇到险情。   这一看,大晚上的让瑞和一个激灵,手心泛起了冷汗。   只见镜子里,这具身体的左边肩膀上趴着一团黑色的阴影,阴影里长出一只红色的眼睛,正通过镜子与瑞和对视着。只一眼,瑞和就觉得心神剧颤,脑海一阵抽痛。他闭上眼睛切断了扫描功能,心中惊疑不定。   瑞和对自己的灵魂强度有着清晰的认知,每进行一次任务,每进行一个任务世界穿梭,他的灵魂就变得更加强固。灵魂越强大,他在进入任务世界时就拥有更敏锐的感知,在仙魔玄幻世界等能用神识的地方,神识能够更是能够超过同等修为的其他人。他使用执法仪也有几次,除了刚购买那一阵灵魂力尚弱只能短暂使用执法仪,后来精神力已经能够长时间开启执法仪了。   刚才只开启扫描功能短短两秒就无法支撑,着实让瑞和大感意外。   夜色已深,卫生间里的白炽灯将镜子里的自己照得清晰可见,瑞和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左边肩膀上光秃秃的,但他知道那团阴影还趴在远处,也许正用那只红色的没有瞳孔的眼睛看着自己。   那是什么东西?瑞和在一个世界里修习了一辈子的玄门法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阴物。但每个世界的设定都是不一样的,也许在做神棍那个世界没有这种阴物,在这个世界却是常见的。他深吸一口气,将马桶盖放下来坐下,拿出放在子兑换系统储物格里吃灰好几个任务世界的《道术通用全书》,熬夜看了起来。   这本通用全书,在那个世界里他穷尽一生也只吃透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未曾涉猎过,更别提看完了。他特地翻找阴物总览那一部分,熬夜翻看,终于在天明的时候找到类似的阴物。   “谁在厕所啊?快出来没我快憋不住了。”   厕所外面传来脚步声,瑞和将书收起来打开门。   看到眼下青黑的瑞和,吴鑫愣了一下,他没有戴眼镜,眯着眼睛凑近了打量瑞和:“肖青啊?天啊你的黑眼圈好重,昨晚失眠啦?”   “嗯,失眠了,你要上厕所对吧,进去吧。”瑞和让开去,拿牙刷毛巾开始刷牙洗漱。陆续的,宿舍的其他人都起来了,瑞和神色如常地跟室友们一起去上课、吃饭,直到周末才坐车前往住处。   林继森那边的事情,他已经交给律师帮忙了,暂时也不怎么要紧。现在他最重视的是身上那团阴影,如果这团阴影跟《道术通用全书》里形容的那一种阴物相似,那他可能活不长了。   《道术通用全书》里与他肩膀上的阴物相似的东西名字叫做“地狱之眼”,也是厄运之眼。附身在活人身上后,它会成为吸收周围恶意的旋涡,如果有人对附身之人心存恶意,那么地狱之眼就会将那份恶意放大。如果有人对附身之人生出杀意,地狱之眼就会将那份杀意放大,催促其动手。   地狱之眼会从附身的人的脚踝开始往上爬,每爬高一寸,那人的运势就会越来越差,越来越倒霉,频繁遇到危及生命的灾祸。   等到那只红色的眼睛爬到附身之人的眼睛上时,那人就会遇到无法规避的致命伤害,丢掉性命。   看完之后,瑞和心中震惊,简单来说这具身体不就是被霉运附体了吗?人类的情绪是复杂多变的,作为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被所有人喜欢?哪怕是圣人,也会受到一二抨击的言语。某个时刻某个瞬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恶感,这在这个世界上每个角落都在发生,非常正常。哪怕是杀意,有时候两个人因争吵而情绪激动,生出想让对方去死的念头也不奇怪,但在人类社会里,人类受到各种条条框框的限制,被道德与法律约束着引导着,一般都会回归理智,动不动就要杀人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可在地狱之眼的影响下,人类心中暗藏的情绪被无限放大,是真的会动手铲除敌人的。   瑞和怀疑原身上辈子就是被地狱之眼带来的厄运杀死的。仔细想来,熊铁震经过两次正轨司法鉴定,都说他是完全的精神病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可他就是能够悄声地从背后袭击原身,还将原身的头砍了下来。他怀疑过熊铁震的病情有假,直到现在还时常通过熊家所在街道口的监控监视着熊铁震的动向。从那件事之后,熊铁震的家属被责令严加看护熊铁震,熊铁震就被关在家里,无法再外出。   熊铁震诡异的攻击背后如果有地狱之眼的影子,那就不足为奇了。来自阴间的死亡力量,本就充满着无法解释的诡谲色彩。   这辈子因为瑞和及时过来避过杀机,可死亡阴影仍然如影随形,每隔一阵子就会降临。两次遇到高空抛物,一次被醉汉认错差点被砍——他怀疑背后有林继森的影子,如果是因为恶魔之眼,林继森为了作弊那件事对原身生出恨意,最后企图让原身去死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甚至,瑞和想到了于钰诗的哥哥于钰书,逼近那人看他的眼神非常阴郁。当时他还疑惑过于钰书对他的厌恶太过了,显得很不理智,现在想来,也许也有地狱之眼的影响。   地狱之眼在这具身体上不停攀爬,已然爬到肩膀的位置,死亡已经近在眼前。   是谁?是谁想要杀了周肖青?又是谁有本事往周肖青身上标记地狱之眼呢?周肖青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吗?   瑞和在家中静静地画符,明明落笔后每一笔都做得十分完美,法力也均匀有序地注入到符纹里,但等到最后符纸画成,却只是一枚普通灵符。正常来说,这张符应该是极品符纸才对。   之前他以为是这具身体资质太差,修炼进度才会这么缓慢,如今看来资质是一方面,他身上的地狱之眼也是关键压制因素。现在地狱之眼趴在他身上上,极阴的气息不停侵蚀着这具身体,现在又踩住一边肩膀上的命火,又怎么能顺利修炼呢?   等到了严重的时候,兴许傍晚日落之后,他都不太适合出门了,极有可能遇到不详之事,不用他人对他恶意袭击,他都会死于鬼魅。   如果不是执法仪的扫描功能帮忙,也许瑞和直到最后步入死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可是哪怕现在知道根源,瑞和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除这个麻烦。他猜测肩膀上的东西是地狱之眼,可通用全书上只是粗粗讲过,并没有具体的解决方法,以他现在的实力,连发现它都做不到,更别说除掉它了。   因为不了解,瑞和还不敢轻易尝试,思来想去,决定去道观找大师帮忙。 第678章 谁是凶手   正挡瑞和要出门去道观的时候,周母带着周肖红一起回家来了。周母看见他就笑:“就知道你今天会回来,我买了好多菜呢!”   “妈,我出去一下,中午应该不在家里吃了,晚上一定回来吃饭。”瑞和说着掏出一个钥匙扣给周肖红,上面挂着一个毛茸茸的小蘑菇,非常可爱,“给,大姐给你玩。”   周肖红咧嘴笑,接过去爱不释手地把玩。   “你要去哪里啊?”周母将周肖红牵到家里,看着她在沙发上玩玩具,这才拉着瑞和到阳台说事情,“我正好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妈您说。”   “我不是带你姐去医院吗?一个女生很热心,送了两回我们回家——”   话刚听了个开头,瑞和就有些担心了:“妈,你应该小心一点陌生人的。”   “那女娃看起来不像坏人,而且她还认识你呢!我听她说认识你,才相信她的嘛。她说她叫做诗诗,名字也很好听,一听就是个乖巧的孩子,这么好的姑娘,你怎么不跟家里说呢?”   许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乍一听瑞和还觉得陌生了。   “妈,我跟她不熟悉,以后啊你别坐人家的车了,我不好还人家人情的。”   “这样啊。”周母有些可惜,“你真的跟她不熟?”   瑞和斩钉截铁地摇头。   周母还不死心:“那孩子看起来家世挺好的,穿着打扮都很漂亮,个子也高,要是在我们老家,你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条件这么好的女孩子。”她只见过于钰诗两面,就已经对于钰诗非常喜爱。若是有一个富家小姐喜欢自己儿子,哪怕她脾气不好不待见他们夫妻俩和女儿,哪怕她长得不好看,只要她喜欢青青会对青青好,青青娶了她后半辈子就轻松自在了,周母也会喜欢她的。更何况于钰诗有礼貌对她和红红都很客气,长得也十分漂亮,气质出众,真是再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听于钰诗说认识自己的儿子,又委婉地说过追求过儿子,周母只觉得头顶炸开了烟花,整个人都心花怒放了。   哎哟傻儿子,这么好的姑娘主动送上门,你怎么就这么傻,不知道把握机会呢?   看出周母的心思,瑞和严肃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表示绝对不会对于钰诗有别的想法,还说:“我对她印象不好,就算我一辈子打光棍也不会跟她在一起。”   这话可太狠了,周母心中喜悦的小火苗被一大盆冷水浇透,嗤嗤地往外冒烟。   “真的啊?”   “我可以发誓,妈,你以后不要接受她的帮忙了,不然我不好做人,会被别人笑话的。”   “那好吧。”周母难过地推开阳台的门,“那我去做饭了。你中午不回来吃?”   “嗯,晚上回来。”   周末两天,瑞和都在道观奔波,跑了附近比较有名的三个道观,见了几个有名望有真本事的道长。他提出觉得左边肩膀总觉得阴气森森的,夜晚看镜子的时候偶尔会看见一只红色的眼睛。但只有一位道长认为他肩膀上的确有东西,其他道长都认为是他的错觉,提出可以为他办一场法事,或者让他购买一些护身符,聊以安慰。   唯一相信瑞和的话的道长却也对他的情况无能为力,开了天眼也看不出他肩膀上阴物的真身,只能看出一团黑影。那位道长很尽力地帮瑞和做了驱除法事,但全部都没有效果,瑞和用执法仪的扫描功能看了看,发现它已经爬到他的脖子上。   星期一有课,瑞和就打算回学校请假。回学校的路上,律师那边传来好消息,那个醉汉松了口,称当天晚上他之所以会认错人,是听了朋友的话。当时他喝得迷迷蒙蒙的,听朋友说某个死对头就在对面大排档吃夜宵,他一时激动就拎着刀过去了。之所以找错人,是因为朋友说恍惚看见那个死对头在老李头大排档靠窗的地方坐着。醉汉用迷蒙的眼睛一看,哟呵死对头穿的还是白天跟他吵架时穿的那件衣服,非常显眼,他就这样认错了人。   他的伤其实并不严重,瑞和那一脚只给他带来了皮外伤以及轻微的软组织挫伤,擦擦药酒,几天下来也就好得差不多了。这事儿是他不占理,他也清楚,所以开始的时候也没有讹钱的意思,还是他那个朋友来探病时不经意提起,说大学生面皮薄爱面子,也许吓一吓就愿意出赔偿款了。谁知道那个学生那么刚,还找了律师,醉汉一下子就被震住了。   “那个朋友叫做林继森,是跟你一个学校同一年级的同学,你回想一下是不是跟他有过矛盾,他才会这样给你使绊子?想要追究他是非常难的,毕竟他只是随口一说,虽然有煽动的意味,但在法律上很难界定,也几乎无法取证。”律师这么说。   在知道醉汉跟林继森认识之后,瑞和就有所怀疑了,只是没想到真相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堪。林继森对原身的恨意超乎他的想象,但他并不认为原身当初拒绝对方抄袭的要求是错误的,换做是他,他也不会同意的。做错事的人是林继森,对方凭什么这么恶意报复?   虽然林继森的行为有可能受到这具身体上的地狱之眼的影响,但瑞和还是对林继森极为不满。地狱之眼的确会放大情绪,但如果林继森没有是非不分迁怒他人,地狱之眼再怎么施加影响,也无法强迫林继森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   “谢谢你了陆哥,我可以不追究他,说好的那笔钱也可以作为医药费给他,但我要他做一件事。”   挂断电话后,瑞和继续往宿舍走去,他的脑子里正飞快旋转着许多念头。   他要活下去,该怎么避开死局?找得道天师帮忙驱除地狱之眼的办法行不通,或许可以去寻找地狱之眼附身这具身体的原因,找到源头才能掐断危险。   同时他也得做好活不下去的一应准备。如果活不下去了,是否能够通过一些办法完成委托者的任务?他无法奉养原身的父母以及扶养周肖红了,是否能通过先给他们存好一笔钱,让他们今后的日子能够钱财无忧来推进任务进度?   再有,“让杀害委托者的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个任务中断在熊铁震是精神病人这一事实上,目前看是无法通过法律让熊铁震得到应有的惩罚的。或许他可以在自己被地狱之眼弄死之前拉着熊铁震一起死,让熊铁震一命抵一命,这样做能不能判定任务成功呢?不过这个时候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凶手”到底是谁?若是肩上这东西真的是地狱之眼,那么熊铁震的攻击极有可能是受了其影响,这样算来,其实凶手是地狱之眼,杀了熊铁震能算完成任务吗?   原先以为这个任务世界会比较简单,结果不停被啪啪打脸,难题跟线团一样绕啊绕,瑞和也是很无奈了。   脑子里转着这许多念头,他难得有些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以他的性格,肯定是想要稳妥地做好委托任务的,尽可能地将任务完成度提高。但这些年的历练成长,让他骨子里的倔劲也冒了出来,他内心里其实是向往挑战,不甘心认输的。   现在他唯一能依靠的,也就是执法仪了,如果他的精神力足够支撑与执法仪的长时间联通以及相关功能的使用,那就还有一现转机。这又是一个大难题,难处真的是一环接一环,不管走那个方向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周肖青。”   一个女声打断了瑞和的思考,他转头看去,果然是许久没有见过的于钰诗。   “好久不见。”她款款走过来,瑞和却皱起眉头。   “于同学。”他对于钰诗点点头打招呼,“听我母亲说,于同学好心送过我母亲和姐姐,在此我对于同学表达谢意,劳烦你了。不过以后还请不用这样,毕竟我们非亲非故,也并没有任何交情。”   于钰诗脸上温柔的笑意收敛了,她轻咬下唇用轻柔的声音撒娇的语调说:“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那天晚上是激动了一点,不是故意要打你的。而且后来我不是没有打着吗?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那么小气……”   瑞和自觉上次已经跟于钰诗撕破脸了,此时死亡威胁笼罩在头上,也没心情讲究委婉:“你是听不懂我的话,还是故意假装听不懂?我并不想跟你再有任何联系,你是一个女孩子,我不想用太难听的话对付你,但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总是这样就别怪我看不起你。”   “周肖青,你不要总是这么狠心,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聊一聊,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还没有正式坐下来交谈过。”于钰诗祈求地看着他。   “我认为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和你之间并没有必要坐下来谈,慢走。”瑞和朝她颔首,继续走自己的路。 第679章 谁是凶手   于钰诗觉得自己的心都碎成一瓣一瓣的了,她何尝不想忘记周肖青呢?她出生在富裕之家,从小到大没有受过委屈,想要什么几乎都能拿到手。去年被周肖青那么下面子,她已经发誓要忘记他不再喜欢他,为了更快移情,她还接受了一个男生的追求。可那段感情,她受了很多伤,那是一个各方面都跟周肖青截然相反的男生,家境好长相俊美、穿着打扮时尚帅气,能言善辩很会说甜言蜜语,浪漫满分总是能给她惊喜,虽然学习不好但头脑聪明,借助家里的钱开音乐清吧,经营得相当不错。   这样一个几乎完美的男生在一开始的时候的确给了于钰诗非常多幸福愉快的体验,让她从失恋的颓丧中走了出来。但很快,完美男友的缺点就暴露出来了,而且还是致命缺点:他花心,爱撩骚,放浪不羁爱自由,人缘太好一大堆玩得来的女性朋友。   每发现一点,于钰诗就难受一点,每次都要闹,闹完却没有结果。分分合合几次后,于钰诗在她哥的鼓励下坚决地分手了,可在分手之后,她却加倍怀念起周肖青来。   诚然周肖青样样都比不上前男友,可是他学习好,还老实啊!看他的性格,虽然沉闷木讷但一定会对另一半忠诚,如果说于钰诗以前对周肖青的喜欢是夏日阳光下那惊鸿一瞥骤然心动,那么在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后期痛苦比前期甜蜜后劲更大的恋爱之后,于钰诗的恋爱标准多了一些现实,周肖青正好符合那份现实。   于是于钰诗发现记忆里关乎周肖青的一切都重新变得鲜明起来,甚至在花花公子前男友的衬托下,连那份拒绝自己的狠心都变成了有原则,不轻易妥协。这么一对比,于钰诗对周肖青的喜欢像野火燎原,蹭一下就复燃起来。   而且于钰诗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莽撞的女生了,她已经被周肖青拒绝过太多次,就想另辟蹊径。她打听到周肖青的母亲和姐姐已经在杭城住下,生出刷周母好感度,让周母喜欢她帮她在周肖青面前美言几句的主意。她的闺蜜也说了,周肖青家境不好,父母很艰难供周肖青读书,以周肖青的性格一定是个孝顺听话的。他妈都喜欢自己了,他还敢对自己狠心吗?   耐着性子与周母见了两次面,卖了两回笑脸后,于钰诗觉得周末两天都回家住的周肖青一定从他妈嘴里听了自己的名字,兴许会对自己改观,所以今天就信心与忐忑交替着来杭师大偶遇周肖青。   可她再一次失败了,这个男人好像没有心,对她异常狠心。   看着周肖青的背影,于钰诗没有哭。这份感情一直都是她在单方面付出,她看见的从来都只是周肖青的背影,那种无望一次比一次强烈,随着而来的不甘心在心里发酵,让她无法将周肖青从心里割舍掉。   她于钰诗一定要拿下周肖青,不然的话她会发疯的。   回到家后,于钰诗正想跟闺蜜打电话,约时间出来聊一聊看怎么能拿下周肖青,保姆阿姨却大力地敲房门:“诗诗诗诗!你爸妈出车祸了,已经被送去第一医院,你赶紧收拾一下我们也过去!”   于钰诗的猛地站起来,手机掉在地上,满脸惊慌震惊。   赶到医院时,她哥于钰书已经在了,也是一副慌张的模样。   “哥!哥!”于钰诗抱着于钰书的手,眼泪不停地掉,身体也在发抖。于钰书抱住她轻拍背,哽咽地说:“别怕别怕有我在,有我在呢诗诗。”   保姆阿姨也站在一边擦眼泪。   两个小时后,急救室宣布于父抢救无效死亡,于母还在继续抢救中。听到这个消息,于钰诗惊叫一声“爸爸”就晕倒了,于钰书接住她,着急地呼喊她的名字,声音焦急悲伤:“你别出事,你出事我该怎么办?”哀切的眼中却有得意与癫狂闪过,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另一边瑞和已经回到宿舍,并且从班长手里拿到了请假表。   “你要请假?请几天啊?”室友们问。   “不确定,先请半个月吧。”瑞和说着往表上填。   “你有什么事情吗,需不需要帮忙?”郑远关心地问。认识周肖青两年多了,可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请假啊,那可是发烧三十八度还强撑着去教室上课的狠人。   “家里的事情,不太好说。”瑞和歉意地说。   他估摸着自己的寿命只剩下半个多月了,他得投入全副心神去寻找生机,实在没办法继续在学校上课。   “那好,需要帮忙就跟我们说,我们没别的,搭把手还是可以的。”   “谢谢,这是我妈做的炸丸子,我特地给你们带了一些,你们分着吃吧,我去把表给辅导员送去。”   结果这一趟短短十分钟的路,突然就下起暴雨,夹着电闪雷鸣,瑞和明明没有站在树下,脚底也没有踩积水,好端端地走在回廊里,一道雷电就这么直直劈在他脚下。   这可是真实的被雷劈,饶是瑞和知道自己会越来越倒霉,但因为这段时间以来遇到的倒霉事都有“人”的参与,他从来没想过会被雷劈。加上他心中有心事有些走神,没来得及躲开,那雷电穿体而过,身体瞬间麻木,灵魂似乎都在颤抖,整个人像台风中的小树抖个不停,然后轰然倒地。   “啊!!”   “有人被雷劈了!”   倒在地上的时候,瑞和听到的是回廊上其他同学惊恐的叫声,鼻尖闻到的除了有雨水落地后与灰尘融合的刺鼻味,还有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也许是我的肉被烤熟了。”瑞和迷迷糊糊地想着,然后陷入了黑暗。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郑远三人正坐在病床边在低声聊天。   “论坛上都炸了,在问是谁……”   “辅导员说……”   “远哥……”   瑞和没着急睁开眼睛,感受了一下身体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四肢都还在。   “肖青醒了啊?”郑远凑过来惊喜地说,“医生说得真准,果然今天你就醒了,你睡了一整夜了!”   瑞和咽了咽口水滋润喉咙,见状江少原拿水过来给他喝。   “我的情况,严重吗?”   吴鑫有些可怜地看着他:“医生说你的情况不严重,内脏有一些损伤但没大碍,主要是你身上的烧伤,可能会留疤。”   “留疤没关系。”瑞和已经感觉到四肢的刺痛感,但他并不在意伤疤。命都要没了,留疤算什么?他镇定地让郑远请医生过来,询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出院。医生说需要再观察两三天,他表面点头应好,打发郑远他们回学校上课,说已经通知了家人来照顾他,转头就自己出院了,找了家五星级酒店定了低楼层的一个房间住下来。   入住之前,他检查过房间水电情况以及楼层的逃生通道,安顿下来后他就拿出执法仪,开始尝试着开启其他功能。到现在,他只能使用扫描即阴阳眼功能,他的目标是使用地府搜查官功能。基于每一次使用扫描功能他都头晕脑胀,短短几秒就被迫中断,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使用地府搜查官功能后身体会发生的负面影响,但按下去之后,他还是有一种身体瞬间虚弱、体力精力被突然掏空的感觉,头痛得像被斧头凿穿,痛得眼前阵阵发黑,足足有十几秒时间看不见东西。   缓了缓,瑞和才咬着牙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的那一瞬他感觉到一股冷风拂面而来,一张青灰色的鬼脸正俯视着他,离他的脸不过一寸的距离。   瑞和眨眨眼,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这位大人贵姓?有事想要拜托您,所以擅自将您请过来,实在抱歉,我准备了些礼物,还请大人收下。。”   鬼脸诧异地扫了瑞和两眼然后退开去,甩甩袖子打量了一下房间,视线落在床脚边那两个大黑袋子。他动了动鼻子,闻得出那是上好的金线钱,脸上的表情就更好了,屈尊回复瑞和:“免贵姓吴,你不是天师,怎么能召唤我过来?你用的是什么法术?”   “是祖上的秘法。”瑞和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软绵绵的手脚从床上下来,将两个袋子打开,然后点燃了两根香插到小香炉上,朝着袋子比了个“请”的姿势。   鬼脸嗯了一声,低头轻轻一吸,两根香飞快燃烧变短,袋子里的金线钱也一叠一叠消失。   瑞和静静看着,心下一宽。曾经他有过不少跟地狱使者来往的经验,知道这类使者的性格,他们并不好说话,但在供品足够的前提下,有些请求他们还是愿意帮忙的,明码标价,合作愉快。现在看来,召唤过来的这位搜查官也是能够合作的对象。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吃完供品,鬼脸问瑞和。   “我遇到了一件怪事,大人可能看见我身上有什么阴物吗?”   鬼脸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瑞和,似乎是看不出什么,于是右手掐了个印往眼前一划,然后嘶了一声:“你这麻烦可不小啊。”   “大人,还请帮帮忙。”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瑞和斟酌了一下:“不太清楚,似乎是来自地狱的东西,寻常道家手段没办法处理。”   鬼脸摆手:“我也没办法。”   听了这话,瑞和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第680章 谁是凶手   听鬼脸说他也没办法,瑞和先是一惊,然后稳住心神追问。得了瑞和的供品,鬼脸也不好意思白吃白拿,给瑞和讲起他身上的阴物来。   “这东西很少见的,我没有见过,还是听前辈提过一回,名字叫做引厄之眼,听这名字你就该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落在活人身上,就会为那个人带来厄运。它的来历也不简单,是十世灾星的化身,灾星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就是带来厄运的意思,每一世灾星都会将引厄之眼放在一个人身上,只要那个人死了,那一世他就算历练成功了,十世之后呢,他就能历练成功,回归地府了。”鬼脸拿出一个本子看了看,肯定地点头,“是了,我们地府的灾星殿殿主即将投胎转世去,庆典已经开始筹备,就等具体日期下来了,我这个季度的工作表上写得清清楚楚呢。你身上这个,大概就是我们灾星殿的新殿主了,这忙我是真的帮不上,你啊,就认命吧。”   瑞和才不愿意就此认命。灾星历练是灾星自己的事情,他也管不着,但要拿他的命去填,他就不乐意了。   在他的追问下,鬼脸才不耐烦地说:“那可是未来的灾星大人,神通无边,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普普通通法力低微的小道士,能干什么?要真想活下来,那就将灾星大人的分身找出来,将这引厄之眼还给他,这样你就能活着了。”   “那该怎么还?这眼睛我根本动不了。”   鬼脸压根不相信瑞和能办成这件事,他倒是能从这引厄之眼上追踪到灾星大人的踪影,但他能说出来吗?要是灾星大人归位了,到时候追究他的责任,他如何承担得起?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搜查官,每天勾魂都很辛苦了,不值得为了赚一份外快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于是随口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还,灾星大人现在还是凡人肉身,我猜若是你能够杀了他,大概就能成了。”   “大人。”瑞和轻声说,“我积蓄不少,今天是简单准备了一些供品,我知道大人不缺金银,但我对大人的热心肠心生敬意,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大人明晚再来一趟,我想准备一笔更丰盛更豪华的供品给大人,不知道大人是否有空闲?”   更丰富更豪华……   鬼脸舔了舔嘴唇,呼吸都重了两分。他再次看了看这个凡人,没错,命火虚弱,霉星高照,属于走在平坦路上都可能摔倒跌断脖子的短命相。在他的经验里,这样一个人必定活不成了。不敲这人一笔,等这人死了,人间的钱财转瞬就全成空,不如孝敬孝敬他。再说了,灾星大人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被杀了?自己一个小人物,不过是发一点财,又不会对灾星大人有什么损害,又有什么错呢?   “咳咳,看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当然有空了。”   “……”瑞和盯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让对方说一些有用的东西,不要再糊弄他。   鬼脸暗骂了一声,又咳嗽两声才甩甩袖子说:“我也只是听过几句传言,并不怎么了解灾星大人的事情,这样吧,我回去查一查,明晚再过来,到时候再将查到的消息告诉你。”   瑞和这才露出笑容,感谢地说:“劳烦您费心了,明晚的供品一定会让您满意。”   房间里一股冷风卷过,鬼脸消失了。瑞和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掏出朱砂往自己眉心画了一个定阳咒,这才觉得身体精神舒服了一点。打开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郑远他们几个室友打来的,微信上也有好些未读信息,点开一看有一连串的语音,还有几个视频。   点开视频,瑞和微微挑眉,视频主人公是林继森与那个醉汉。醉汉大概喝了酒,声音非常大,大声喊着:“林继森你坑我!我们多少年的好兄弟了,你考上大学我为你高兴,你没有忘了我这个兄弟我也感动,多好啊!咱们一群小混混竟然出了一个大学生,光荣!我也有一个大学生的好兄弟了,多有面子啊!你说上了大学不好多跟我们走动了,我们也理解,毕竟你是大学生了嘛,跟我们这些社会人不一样,为了你的面子,少来往就少来往呗,闲得偶尔喝顿酒,感情也还深着呢。可是你竟然害我,趁我喝醉酒骗我,让我拿刀差点砍错人,那可是一条人命,你太狠心了!我打听过了,那个周肖青是你的同学,你们是认识的,你这么害他又这么害我,现在他要告我故意伤害,你要怎么负责啊你说!林继森你太狠了,这事儿没完!……”   几个视频的主人公都是他们两个人,林继森的脸色难看得像要下雨,他大概想要息事宁人,不停让醉汉冷静,说回去再谈。醉汉是拿了钱的,他在社会上行走多年,虽然没有混出大明堂,但也知道人不能左右摇摆,既然选择了一边,那就要一条路走到底!在他选择了自己之后,所谓朋友就已经被舍弃了。而且他也埋怨朋友利用他,他不会想自己醉酒冲动砍人是错的,更记恨朋友让他砍错人,招惹了一个煞星,一点小事就要找律师告她。他混归混,却很害怕警局与法院,更加害怕坐牢,因此反咬时根本不留情面,不止说出了林继森误导他这件事,还说出了林继森在少年时期的一些黑料,什么偷东西收保护费,骗小女生的钱等等,什么都敢说,将林继森两年多来在学校塑造的形象全毁了。   郑远他们将视频给瑞和录过来,发语音激动地说:“真的没想到林继森会是那种人,他差点害死你!那天晚上的事情不是意外!是林继森误导那个人拿刀砍你的!”“果然做人不能太无耻,林继森的名声是毁了,教导主任亲自带保安过来领人,这一次他一定要得处分才行,他太坏了!”“你在就好了,看他这么狼狈我真高兴,那天晚上你差点被砍死!”   拉到最近的语音,是郑远着急的问询:“肖青你上哪里去了,医院这里说你出院了!我给阿姨打电话,阿姨说你没回家。我没跟阿姨说你住院的时候,怕她担心,不过你到底去哪里了,打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赶紧联系我们!”   瑞和一一回复了他们,让他们不要担心,自己有事情要处理,学校那里帮他请假。   这一晚瑞和睡得很不舒服,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心跳得也非常快,额角和背部却又有冷汗。他的胆子也大,还敢打开执法仪扫描功能去看自己身上的地狱之眼。那东西还在他的脖子上,可以预料的是这几天时间里,它会爬上他的脸颊,然后接近他的眼睛。   他面不改色地与它对视,等到精神支撑不住阴阳眼自动关闭扫描功能时,他才闭上眼睛沉思。   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才是五点多,他也懒得睡了,换好衣服出去吃饭办事。他现在的存款不算多了,他打算在这几天时间里弄到一大笔钱,炒股会是很好的途径。他没有再藏拙,放肆地在股市里游了一天,收盘之后他又去购买供品,因不方便送去酒店,还租了一个小仓库堆放。   午夜时鬼脸准时过来,看见满仓库的供品,眼睛都冒起了红光。他也不废话,将他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瑞和,然后卷着供品跑了。   瑞和也没有管他,为了安全立刻返回酒店,短短一段路,他就遇到了两只鬼,一只尾随了一小段路,一只非常调皮,绊脚不成还用障眼法遮掩了一个失去井盖的井口,瑞和险些掉下去。惊险回神后,他折了一根树枝摆上去做警示,继续快步赶回酒店。   到了酒店,刚进电梯就觉得灯光一闪一闪的,他当机立断选择走楼梯,结果一路上耳后总有吹气声。明明他定的房间在二楼,却爬也爬不到尽头,他就知道是遇上了鬼打墙。他现在法力低微,破鬼打墙还是能行的,障眼法破除,二楼的通道口就出现在眼前。   拿出房卡一划,房卡没动静,试了几次都不行。他只好下去找前台,让前台帮他开门锁。   进屋后,瑞和叹一口气,这日子怎么过?   他也知道,再过几天,遇到的鬼物就不满足于这种恶作剧了,等他命火弱到近乎无的时候,鬼魂们毫无忌惮,可以肆意伤害他了。   这一晚瑞和没有睡觉,他在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原身的记忆。鬼脸说了,灾星将引厄之眼标记出去的时候是有规律的,必定是将其标记到它所深恨的人身上。   谁恨周肖青呢?   从小到大都少有娱乐活动,玩得来的朋友屈指可数,全副心神扑在学习上的周肖青能让什么人那么恨他?又那么倒霉,那个恨他的人正好是灾星转世?这一恨,就要了他的命。 第681章 谁是凶手   周肖青幼时与少时的记忆都很容易排查,简单看来并没有跟人结怨。他是一个腼腆内向的孩子,小的时候哪怕遇上有人骂他姐姐是傻子,他也只是自己气红了眼偷偷哭,根本不敢跟别人吵架。又怕别人欺负他姐姐,他都是领着姐姐躲到别的地方玩,不跟其他孩子扎堆。他其实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背课文别人背两三遍就能顺下来,他要背十几遍。可他知道家里条件不好,没办法给他更多的支持,补习班那是想都不要想,于是投入全部精力在学习上,硬是靠勤能补拙笨鸟先飞这八个字将成绩从中下游拔高到中上游,最后再摘得第一名的桂冠,慢慢地也有了学霸的名声。   说到与人结怨,即便让周肖青自己来想,大概也是一个都想不到的。   想来想去,瑞和只列出寥寥几个名字,一个自然是林继森,一个大概是于钰书兄妹?   前者似乎不太像灾星化身,如果是的话,林继森也就不用暗搓搓地让朱晓用美人计来撩拨他,企图给他泼上第三者的臭名了,手段格局不匹配。   于钰诗有因爱生恨的嫌疑,可自己都明确拒绝她好几次了,时隔数月她却再次过来“追求”自己,不太符合灾星化身对这具身体的恨意以及让这具身体死亡的决心。   于钰书?之所以列上这个名字,是因为瑞和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对这具身体表现过恶意的人了,虽然于钰书没对他做过什么,他还是将于钰书算进来。   “460,我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瑞和找系统460倾诉,“这个任务一开始看起来很简单,突然就转进生死时速剧情,我手头线索太少,也找不到线头。”   系统460少见瑞和这么苦恼,还觉得有一些新奇,不过他们是合作许多次的好伙伴了,安慰瑞和:“宿主不要太着急,你以前不是说越到要紧关头越好冷静吗?”   “嗯,你说得对。”   什么能力都被压制着,找所谓仇人又如大海捞针,死亡威胁又近在眼前,瑞和难免焦躁一些。听了系统460的话,他调整好心态去调查自己的猜测   上网寻找于钰书的消息时,瑞和在当地新闻上看到了于家夫妻发生车祸一死一重伤的消息。他有些惊讶,再三阅读新闻描述,于家夫妻是在前天发生车祸的,当天晚上于先生就伤重不治而亡,到今天于太太还在重症监护室。于家在杭城做的是连锁商场,现在当家的出事,据说生意上是由他们的长子看管着。   第二天,瑞和去了第一医院,拿着笔记本电脑守着股市的同时等着于钰书。中午一点多的时候,他终于蹲到了于钰书,于钰书是跟于钰诗一起过来的,他没有着急出去,而是躲在旁边观察。   这一观察,他就看出不对劲了。   怎么于钰书看于钰诗的眼神不对劲?于钰诗情绪低落悲伤,不停地掉眼泪,整个人气色很差。于钰书也一直在安慰她,可是瑞和从他同样悲痛伤感的脸上硬是看出了一些不协调与怪异。   于钰书并不是在真切地悲伤,他的脸上挂着一副匹配他目前身份与情绪的面具,只有偶尔松懈时露出的得意与畅快的眼神,以及对于钰诗这个妹妹怜惜之外的另一种感情——那是占有欲,才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那绝对不是一个哥哥对亲妹妹该有的眼神,瑞和看了都心惊。   “别哭了,妈妈如果知道你这么伤心,也一定会难过的。”于钰书哑声安慰,抱着于钰诗的手臂非常紧。   陷入悲伤与彷徨的于钰诗却完全没有觉得不对劲,反而觉得哥哥的怀抱沉稳有力,给了她安全感。   一个小时后,于钰书留下于钰诗在医院照顾于母,自己离开医院前往公司。父母突然出事,公司不稳,需要他时刻看着。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很久,所以产业动荡有限,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相信自己能够稳住局势。   他在公司忙到很晚,强撑精神打算去医院,在停车场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脖子一痛,就失去了意识。   之后的记忆就很模糊了,于钰书感觉自己在深海里不停沉浮,无法呼吸。他艰难地往上游想要冲出水面,但沉重的身体让他无法成功。他着急了,他不想死,他废了多少功夫才走到今天,等他彻底掌握家中事业,等到他成为当家人,他就能将他的爱情攥到手心了!   那是他盼望向往了十多年的东西,他不能放弃!   于钰书拼命地往上游,胸腔痛得像火烧也不放弃。   “呼呼!!”于钰书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眼是车顶,他喘着粗气左右看了看,确定这是他的车。   他摸摸额头和脖子,全都是细密的汗水,衬衫都被浸透了。他惊疑不定地抖着手,刚才那种沉溺无法逃脱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得他还在后怕。   也许是我太累了,所以在车里睡着了。于钰书这么想着,可他转转脖子,又伸手去摸,后颈上的酸痛感还在。对了!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感觉到有人攻击了他!   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于钰书自己做贼心虚,越发觉得自己可能被暗算了。只是他摸摸身上,手机钱包文件合同都在,再检查车窗也没有问题。他又去调行车记录仪的影像来看,也没有任何异常。到了这个时候,他本应该放下了,但他还是觉得不安心,又下车去找保安室,要求查看地下停车场的监控记录。   “周肖青?”于钰书看见周肖青进出停车场的画面,心中困惑。周肖青来这里干什么?他眼神一凛,难道是狐狸尾巴挡不住了?听说他们于家出事,于家大笔财产会落到他和诗诗手上,周肖青就想要重新撩拨诗诗,从中得到好处吗?   他心里划过不少阴暗的念头,但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周肖青不像有这种手段的人,如果真的对诗诗心怀算计欲擒故纵,也不可能“纵”这么久。周肖青似乎真的对诗诗没有意思,前几天诗诗又去杭师大堵周肖青,据说周肖青态度强硬,再次拒绝了诗诗。   如果不是知道诗诗又去找周肖青,于钰书不会将计划提前。他可以忍受诗诗跟周家那个小子谈恋爱,因为他知道诗诗只是想“谈恋爱”,并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小子,后来诗诗真的动心了,他就用手段搅黄了他们。他得不到诗诗的心,也不允许她将心给别人。可是诗诗再次捧着心去找周肖青,于钰书的心都要碎了。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采取措施,以后诗诗就会跟其他人相恋相爱结婚生子,自己会彻底以“大哥”的身份旁观诗诗的一生,至死不能逾越。   多年的压力只需要一点引子就能引爆,于钰书在刺激下动手了,也成功了。   此时见到周肖青这个导火索,于钰书本能觉得厌恶排斥,哪怕知道周肖青不可能给他带来任何威胁,仍觉得膈应。为了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念头,他特地让保安室的人将周肖青在大楼外以及进停车场前后的监控找出来,想要找出对方有什么不妥当的举动,如果有偷盗剽窃的行为,那就更好了。   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找到,于钰书冷哼一声:“放过他了。”   这才急匆匆赶到医院去,现在正是诗诗心里最脆弱的时候,他不会放过在诗诗心里加深自己的地位的任何机会 ,他要让诗诗更加依赖自己。   距离大楼几条街的咖啡店里,瑞和带着耳机听刚才催眠于钰书时录下来的音频。在于钰书记忆里关于“周肖青”的内容并不复杂,用两个词概括那就是“嫉妒”和“厌恶”。打开“周肖青”这个记忆关键词,于钰书就吐露出自己的心声。以前瑞和无法理解于钰书这个受过高等教育,据说在读大学时就已经参与家中生意的成年男人为什么会对周肖青有那么强的敌意,现在知道于钰书对妹妹怀有的不伦感情,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那不是大舅子看未来妹夫的眼神,而是一个男人刺向潜在情敌的锋利刀刃。   为了泄愤,于钰书曾经在某个小区看见瑞和的时候,企图用花盆让瑞和受伤。瑞和总共就遭受过两次高空落物攻击,其中一次是在看房子的时候发生的,那一次就是于钰书的手笔。于钰书在那个小区买了一套房子,平时放着承载自己见不得光爱情的一些物品,包括于钰诗的衣物、用过的化妆品、丢弃的画稿等等。那一天动手,其实是一时激动,冲动而为。   除了那一次,于钰书没有对瑞和做过别的了。   瑞和问他关于地狱之眼的事情,他全然困惑。对自己催眠手段,瑞和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在这样程度的催眠下于钰书都否认了,那于钰书是灾星化身的可能性就不高。   当然了,也不排除于钰书就是灾星化身,所以在伪装。   对此,瑞和没有更有效的辨别方法,也就无法轻易去尝试。   因为鬼脸说了,他之前说的杀掉灾星化身来破解引厄之眼其实是他胡说的,经过调查他给瑞和带来一个比较有根据的说法,那就是“以眼还眼”。据说灾星化身有三只眼,第三只眼开在两眉之间,即为引厄之眼。如果不将那只眼睛挖掉转移到其他人身上,那么灾星化身就会死于厄难。为了活下去,灾星化身就会将那第三只眼挖出来送出去,得到引厄之眼的人如果想要活下去,那就得挖掉自己的一只眼睛,将其塞到灾星化身的第三只眼的位置。   只有那样,引厄之眼才会回到灾星化身的身上。   拿一只眼睛来辨别?瑞和暂时做不到。 第682章 谁是凶手   哪怕是“以眼还眼”这个办法,鬼脸也无法保证其准确性,这只是他千辛万苦打听来的一个法子。即便如此,瑞和也只能相信了。可是鬼脸也说不出判断灾星化身的办法,瑞和不知道对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意隐瞒。   不管怎么样,到底是一个方向,管不管用就看运气了。   在地下停车场的时候,瑞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用那个办法。   如果于钰书不是呢?少了一只眼睛带来的身体痛楚以及后续活动的不便利是巨大的,他暂时无法下定决心。   “我再去见见林继森吧。”瑞和叹气。   林继森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声名尽毁,尽管面对教导主任的询问时他咬死不承认,前好友也没有证据,闹了一通就走了,但前好友的那一通闹,将他的脸面扯下来丢上踩了好几脚。他很爱面子,自尊心极强,丢面子对他说比被人揍一顿还要难受!那件事之后他根本不敢见人,不出寝室不去上课,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   人是铁饭是钢,再难受也不能饿肚子,窝在宿舍床上一天后,林继森终于出门找吃了,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里,一只手伸了出来。   见过林继森后,瑞和还是无法判断。林继森对这具身体做的坏事不算少,至少瑞和知道了他第一次遭受的高空抛物,元凶就是林继森。林继森有一个朋友在那条路上旁边的民居里居住,那天他去找朋友玩,在阳台抽烟时看见瑞和路过,一时恶向胆边生。第二件坏事就是朱晓了,没有伤害到瑞和,却伤害到了江少原,第三件就是最近那桩醉汉认错人差点砍伤他的乌龙。最后一件,林继森曾经撬锁进过他宿舍,就为了找到他的“秘密”,想要拿捏他,可惜半片日记本都没找到,只好悻悻而归。为此当时瑞和还特地装了监控呢,想不到竟然是林继森。   但在他尽全力的催眠之下,林继森还是表现出对灾星与引厄之眼的陌生。   难道林继森也不是?   也许他可以将这两个人一起绑来,挨个用眼睛试一试。   “我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对的。”瑞和有些苦恼,“人类的情绪很复杂,也许某个瞬间原身得罪了某个人却不自知。”   “宿主决定放弃了吗?”   系统460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它见瑞和这几天沉迷于炒股赚钱,似乎已经放弃了寻找灾星化身。   “我没有放弃,不管怎么样都是死,我总要试一试,只是在死之前,我得把周家人的未来安排好。”别的不说,钱得帮他们存一笔,其中包括每个月还贷的钱、周父周母的赡养费、周肖红的医疗费等。说好要帮他们开的小卖部他还没来得及去办,那就给他们存钱,以他们的消费水平来看,存个两百万让他们吃利息就够日常用度了。   写着遗嘱,瑞和忽然说:“不过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兰火也在就好了。”兰火能燃尽世间万物,也许也能够对付他身上的地狱之眼。   可是兰火……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久得如果不去仔细回想,它在瑞和记忆中的模样也开始模糊了。   “它真的还在我身边吗?”   系统460肯定地说:“经过扫描,兰火的确还附着在宿主的灵魂体上,不过很微弱。宿主需要知道,它本来是属于一个任务世界的一组数据,因为意外才依附了一丝数据在宿主身上,从我们公司的管理角度来看,它属于非法偷渡能量,之所以没有用外部手段将它清除,是因为以前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没有相应条例能够参考。”   “我明白,这些你以前就跟我说过。我也知道,每个世界都有它的规则,兰火太过强大,规则也在束缚它,所以想要让它出来,就需要为它提供契机。”   就像星际世界时,他的精神力核为兰火提供了载体,兰火与精神力核相融,这才得以现世。在末世世界时,那句身体觉醒的是火系异能,也给兰火提供了出现的契机。至于上个世界里,瑞和附身的龙族躯体明明为兰火的出现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环境,兰火却还是无法出现,想来跟天道限制有关系。没有兰火,龙族都已经强大到被天道忌惮削弱到那种境地了,又怎么会允许兰火再出现在瑞和这个龙王身上呢?   瑞和叹气,“这个世界的我太弱了,玄门法术都现在都只是入门级别的水平,哪怕我迫切地想念它,它也出不来。道理我都明白,只是现在面临困境,我很需要它。”   我需要它。   系统460监控到宿主的灵魂体上那一组沉寂的数据突然颤动起来,它告诉了瑞和,还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兰火在回应你,它应该也很想念你。”   瑞和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似乎还有水色闪过。系统460分析着宿主的面部表情,奇怪地想:宿主这是在感动吗?   但它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系统了,不会破坏气氛。一直没有动静的数据动了,其实……也许是真的在回应宿主啊。   “我也很想念它。”瑞和的嘴角微微勾起,扬起温柔的弧度。“兰火,以后我们会再见面的,你先好好养着吧。”这句话是对兰火说的。   灵魂体之上,属于兰火的那组小小的数据又动了动,然后陷入沉睡。   “我也要继续努力才行。”瑞和揉揉脸,继续写遗嘱。   学校那边,除了郑远他们对他很关心之外,辅导员也询问了两次,问他身体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来上课?瑞和推脱身体不舒服,现在在家里修养,等身体好了再回去上课。   等将身后事安排好,瑞和回了一趟家,跟周母她们一起吃了一顿饭。也许是血脉相连,周肖红这一次见他时很粘他,一直抱着他的胳膊。看着周肖红越发机灵的眼神,瑞和很是欣慰,摸了摸她的头。   等瑞和离开家,周肖红把玩着新玩具,忽然说:“弟弟要死了。”   周母正在洗碗,没听清:“红啊,你说什么?”   周肖红咯咯咯地笑起来,哼着歌看动画片。周母也没在意,反正女儿这些日子说话说得多了,有些话她也听不懂,医生说了,愿意多说话是好现象呢。   离开家之后,瑞和将录音匿名发到了警局,推迟到现在才发,不过是怕于钰书被逮捕,他这边就不好动作了。   他费了心思将于钰书跟林继森都绑了来,打晕了带到一个偏僻的仓库。这个过程很艰难,总有鬼魂作弄,还倒霉地遇到各种事故,等将两人都弄了来,他自己也去了半条命,累得说不出话来。   休息了一会儿,瑞和拿出从子兑换系统里买来的高价止血药和护心丹一口闷,然后静静坐着等药效发作。原本他是打算花钱找一家黑诊所挖眼睛的,但想到自己这几天的倒霉程度,难保躺在手术台上时会遇到医生不小心手一抖割错地方的惨事,到时候下不来手术台就麻烦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动手。   药效慢慢上来,瑞和伸出手,手指弯曲——   那几秒间的触感以及声音都让他头皮发麻,但他还是坚定地做了下去。吃了药,瑞和感觉不到痛楚,很快血淋淋的眼珠子被他握在手心,眼前的视野也骤然变窄。左眼脸颊一片湿润,那是鲜血在流淌,他也没工夫去擦拭,转身看向林继森二人。   鲜红的眼珠子先后被瑞和推到林继森跟于钰书额头。先是林继森,瑞和屏住呼吸忍着痛楚将眼珠子按下去,停了十几秒都没有动静,他便换了方向,将眼珠按到于钰书额头。   他喘着气,额头鬓角都是冷汗,等了不知道多久,久到手臂都酸了,眼前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这两人都不是,那到底还会是谁?   绝望涌上来,瑞和闭了闭眼压下那种无望的情绪,逼自己冷静地接受这个现实。事情办完,就得做扫尾工作了。他拿出盒子将眼珠放进去塞到书包里,好像塞的只是一颗普通的煮鸡蛋。他拿出镜子照着收拾自己脸上的血迹,又戴上准备好的眼罩,因为失血他的脸色很苍白,戴上眼罩后整个人更加没有精神了。他强打精神,处理好林继森二人额头上的血迹后,照例避着监控将他们二人分别送走,保证他们醒来后绝对不会将被绑架的事情联想到他身上。他死了没有关系,但不能将麻烦留给周父他们。   弄完后已经是早上七点多,瑞和背着书包走在街道上,随便找了一家早餐摊吃早餐。他沉默地吃早餐,看见十字路口中间蹲着一个脑浆迸裂的老鬼,那老鬼察觉到瑞和的视线,转头惊疑地打量他几眼,然后对着他咧嘴笑,笑得舌头都扯了出来,仅剩的一颗眼珠也爱掉不掉地坠着,不停晃动。   那场面着实恶心,要是其他人看见了铁定被吓得半死。瑞和却不为所动,又不是没有见过比这老鬼更恶心的鬼,他淡定地又塞了一个鲜肉小笼包到嘴里,嚼吧嚼吧很有胃口。   就是要死,他也得做一个饱死鬼。 第683章 谁是凶手   都已经七点多了,太阳却迟迟不出来,失去一只眼睛的瑞和静静地吃早餐,发现他仅剩的那只眼睛总能看见一些不该存在于白天的东西。   有今天是阴天,阳气不足阴气盛行的原因,大概也有他正在逼近死亡的缘故。那老鬼猖狂地在路口扭来扭去,推推这个人,撞撞那个人。有阳火弱一些的路人被他一撞就是一个趔趄,好在这个路口有红绿灯,司机行人们也遵守交通规则,不然的话真的很容易出事故。   吃完早餐后,瑞和要路过那个十字路口,老鬼知道瑞和看得见自己后就在他面前蹦蹦跳跳,伸手抓拽挑衅。   “咦!”老鬼一抓,抓了个实在,被车碾压得像稀巴烂西瓜的脑袋歪了歪,显出疑惑的模样。他竟然抓住这个活人!如果以前能这样完全与活人接触,他早就拽着一个活人丢到车轮下做自己的替身了,也不至于在这个路口徘徊这么些年。   老鬼立刻兴奋起来,手下用力。   此时绿灯已经走到“1”,老鬼激动万分,用力将手中攥紧的人往下一推——   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发生,反倒是他觉得天旋地转,他诧异地瞪大眼睛,只看见瑞和冷冷看着他的表情,下一刻,他的视野里一片漆黑。   执法仪抓捕功能打开,捕获游荡老鬼一只。   用完抓捕功能后,瑞和也脱力地跌坐到地上。好心的路人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忙,他摇摇头谢过对方:“我就是低血糖,缓一缓就好了。”   回到家时,周母跟周肖红都不在,应该是去医院了。瑞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瘫在床上休息,药效过去,左眼伤口的疼痛一阵一阵地加剧。躺着躺着,瑞和觉得不如找一点事情来做,就算是要死了,那也还有几天功夫嘛。   找点事情干分散注意力,也许眼睛就不会那么痛了。   瑞和把房子检查一遍,修水龙头通通厕所检修灯泡和板凳腿,还清洗了一下热水器。最后看着周肖红房间里那一大堆的玩具,又去帮她修理玩具。周肖红的玩具不少,有的是周母买的,有的是瑞和买的,毛绒玩具最多。他记得给周肖红买了两个能放歌的玩具,摸出来一按肚子,其中一个已经不能放音乐了。   于是瑞和将它拆开,打算看看能不能修。修倒是能修,修好后瑞和按下开关,熟悉的儿歌欢快地唱起来,他靠着床沿微微合眼,也跟着哼起来。   儿歌唱完,瑞和睁开眼睛打算站起来去倒水喝,但怀中的毛绒玩具滋滋滋一阵杂音后,开始有别的声音了。   那是周肖红唱儿歌的声音,唱的正是刚才玩具放的那首歌。瑞和这才想起,他买的这个玩偶除了能放歌,也有录音的效果,他听着周肖红口齿伶俐地唱着歌,嘴角忍不住翘起。   等周肖红的病治好,以后周父周母老了也就有女儿可以依靠,不至于孤独无依。至于失去最有出息的儿子的痛苦,也只能让时间去抚平伤口了。   “嘻嘻嘻嘻……”   想着瑞和放下玩偶,玩偶娃娃里却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瑞和猛然转身,瞳孔微颤。   这阵笑声只有七八秒,停下后瑞和抿嘴去按玩偶,熟悉的儿歌过后就是几秒噪音,然后是周肖红的歌声,最后诡异的笑声再次传出来。   瑞和不知道那是周肖红什么时候录的,反正就在这一个月内,他记得这娃娃是前一次回家时买的。周肖红的智商不高没错,经过治疗现在思维与逻辑都强了不少,表达能力也有了显著提高,平时激动了高兴了,笑起来的样子却还跟小孩子一样。   但不管怎么笑,都不应该是这样笑声。   看着玩偶,瑞和心中有了一个疯狂的猜测。他怀疑这个人怀疑那个人,可从来没有怀疑过一分一厘周肖红。   说的,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疯狂太荒谬了。不说周肖红的情况,只说她与原身是亲姐弟,两人从小一起玩到大,感情深厚真挚,从原身的记忆里就能看出他对大姐的关爱与照顾。这样一个弟弟,哪怕周肖红就是灾星化身,也不应该对周肖青有恨意才对。   他摇摇头,但回想着刚才听到的笑声,感性上的否定抵不过理性上的判断,他心中的怀疑还是越来越大。   曾经做过天师的经历给瑞和增长了不少阅历与经验,他清楚地知道周肖红的笑声是有问题。   为了确认,他摸出一张符,念着咒语丢到玩偶身上。   符纸没有反应。   玩偶立在床头,仍然是憨态可掬的可爱模样。   瑞和按了按它的肚子,歌曲再次欢乐地唱起来。等笑声再次响起,他就将符纸拍上去。   “嘶——”   符纸的边角燃起来,须臾间烧成灰烬。   他将灰烬收拾了丢到垃圾桶,目光落到自己书包上,那里放着他的一只眼睛。   门外有钥匙插进钥匙孔的声音,那是周母跟周肖红回来了。   “青青啊?青青回来啦?”   听着周母开心的叫唤声,瑞和收拾好情绪走出去,扬声招呼:“妈,大姐,我早上刚回来的。”   “今天没有课啊吗?吃了没?”周母高高兴兴地将手中的袋子拎到厨房,“正好我买了鱼,终于蒸鱼吃。”   周肖红对瑞和咧嘴笑,喊:“弟弟,我好想你。”   “大姐,我也想你。”瑞和走上前,轻轻牵起周肖红的手坐到沙发上,问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很好很好,我有一个新朋友。”周肖红眼睛亮晶晶地说起自己的朋友,“她的头发有这么长,弟弟,我也想留长头发,妈妈说不好打理,不让我留。”说着撅起嘴。   “大姐现在可以自己洗澡了吗?”   周肖红摇头:“妈妈不让我自己洗。”   “那就等你能自己洗澡洗头发了,再留长头发好不好?”   “哦,那好吧。”   周母的声音从厨房里探出来:“你们先玩着,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瑞和跟周肖红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可惜周肖红面露懵懂,显然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大姐,你讨厌周肖青吗?”瑞和看着周肖红的眼睛,轻声问。   “不讨厌,我喜欢弟弟。”周肖红笑着说,“弟弟,你怎么了?”   面对周肖红单纯澄澈的眼神,瑞和也忍不住有一些动摇了。但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刚才烧成灰烬的符纸告诉他,那段笑声含着阴气,周肖红身上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我们做一个游戏好不好?”瑞和柔声问。就算周肖红不是灾星化身,她身上也有不妥当的地方,他怎么样也得搞清楚。   “好啊。”周肖红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他拿杯子倒了一杯水,烧了一张符混进水里,搅拌后递给周肖红。周肖红从见到符纸燃烧就激动地拍手,说弟弟真厉害,杯子递到跟前,她也没有任何疑问,接过吨吨吨地喝下,喝完眨眨眼睛看着瑞和:“弟弟,不好喝。”   “那下次不喝了。”瑞和收杯子去清洗,厨房里周母正在择菜,问他:“没来得及问,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戴着这东西,长鸡眼了?”   “嗯,不太好看,我就挡起来了。”瑞和自然地应下来,出厨房后去拿自己的书包,将眼珠子拿出来。   既然试探没反应,那就直接上大菜。   “我们再玩一个游戏好不好?你闭上眼睛,我给你看一个礼物。”   这一次,周肖红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闭上充满好奇的眼睛。她的眼睫毛很长,闭上时像有两排小刷子。瑞和捏着眼珠子,将它压在周肖红的额头,在这个过程中,他浑身肌肉与专注力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就等周肖红反扑时做出应对。   两寸、一寸……   已经发干的眼珠就在瑞和紧张的情绪中被压在周肖红的额头。   一秒、两秒、三秒……   “弟弟,好了吗?”周肖红嘟着嘴撒娇,“我等了好久哦。”   “你再数十下就可以睁开眼睛了。”瑞和将眼珠收起来,靠着沙发深深呼出一口气。   “礼物在哪里?”周肖红睁眼,期待地问瑞和。   “这个是护身符,你带在身上能保佑你平平安安。”瑞和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枚护身符,周肖红把玩着护身符,最后将其塞到口袋里,蹦起来说:“弟弟,妈妈给我买了一本书,你念给我听好不好?”   “好。”   “那我去拿!”周肖红蹦进寝室。   寝室里丢得到处都是的玩具玩偶被收拾得很整齐,周肖红脸上的笑容还在,眼神却骤然变冷。她无声地哼了一声,心中奇怪为什么周肖青突然就怀疑她了,她可什么破绽都没有。难道是走投无路,已经失去分寸,破罐子破摔了?   她勾起冷笑,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哼着歌将书找出来,蹦跳着回客厅。瑞和念书给她听,直到周母说可以吃饭了才停下。   下午瑞和在自己房间里午睡,他太累了,这一睡就睡到晚上七点。 第684章 谁是凶手   期间周母偷偷进来看了两遍,也不舍得叫醒他。   “肯定是工作太累了。”周母心疼极了,给丈夫打电话,“睡得特别沉。”   周父正在吃晚饭,自己炒了蛋炒饭,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跟妻子打电话:“那你就给他多做些好东西补一补,买点参给他炖鸡吃,这两年难一点,等他毕业后就好了。”   “唉,我知道了,对了红红的情况医生说……”   沉睡中的瑞和是被一阵窒息感逼醒的,他捂着胸口大喘气,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他床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弟弟!”黑暗里传来周肖红的声音,“你醒啦?可以吃晚饭啦!”   台灯打开,瑞和就看见周肖红抱着一个大玩偶站在他床前,不知道是灯光还是别的原因,瑞和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有一些诡异。   “好。”瑞和坐直了,问。“是你拿玩偶压我?”   “嗯?玩偶可爱,弟弟你要玩吗?”周肖红将玩偶往瑞和面前一推,歪着头,“你要玩吗?”   “不用,你玩吧。”瑞和下床出卧室,周肖红脚步轻快地跟在他身后,喊着“弟弟,今晚有卤猪耳朵,脆脆的好好吃的!”   一家三口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瑞和还得了一份炖鸡汤。   “明天你还在不在家?”周母问他,“家里没有参,每天我去买给你炖参汤喝。”   瑞和点头:“在的,最近学校没有课,我都会在家的。”   吃过饭,瑞和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回到房间,午夜十二点到来时手机设置好的铃声将他叫醒。他睁开眼睛,就看见窗台上蹲着一个张牙舞爪的黑影。那黑影不停拍打着窗户玻璃,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打开灯后他却看见玻璃出现了裂纹。   见他醒来,黑影更加疯狂,数不清的手臂齐齐上阵,即将把窗户玻璃无声拍碎。   看着这看不出形状的鬼物,瑞和也没有心思去研究它到底是什么邪祟结合体,用执法仪将其捕获起来。   窗户玻璃上已经布满蜘蛛网状的裂纹,以防意外砸伤行人,瑞和小心地将玻璃卸下来。   夜风凉爽地吹进来,瑞和目光一凝,看见楼下路灯旁边蹲着的几个鬼影,它们的视线全都落在自己身上。看来今晚是自己的死期了,引厄之眼为他选择的死亡方式是被厉鬼咬死。   凭什么呢?他冷笑一声,找不到线索就算了,现在线索就在眼前,他不可能引颈就死。   执法仪再次被启动,接连使用执法仪给瑞和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但他咬着牙狠狠地往自己身上几个要紧穴位按下去,让自己保持清醒。   鬼脸来得很快,一看瑞和的脸他就摇头:“你就快死了,死期应该就是今晚,还找我做什么?”念头一转,自以为猜到瑞和的目的,又说,“勾魂得根据地府的安排来,你想让我来勾你的魂是不符合规定的,再说了,勾魂这事儿也不是非得找熟人,谁勾不是一样啊?又不是你们人类办事总得找关系,在地府是没有人情可以走的,该怎么办命书都写得清清楚楚。”他也不觉得自己跟瑞和有什么交情。   “我知道我就要死了,不过我就算是死,也想自己选择方法。”瑞和指着楼下那些鬼物,“被它们弄死?我不愿意。”   鬼脸瞥了一眼:“哟,还挺多,这东西不是我的责任啊,错过勾魂时间后滞留人间的鬼魂以及由它们变异重组的鬼物可不归我管,是你们人类天师的责任。要我说,被它们弄死也不坏,你闭闭眼,一下子就过去了。你身上的引厄之眼是去不掉的,今天没被这些鬼物弄死,也得被其他意外弄死,早死早超生了。”   这种安慰的话就算了,瑞和许下承诺:“如果你愿意帮我拦一拦,我必定有重谢。”   重谢啊。   鬼脸有些心动,但看着瑞和泛着死气的脸:“我拦下这鬼物也行,不过我不会插手别的,干涉你的死期。”   “行。”   “哎哎等等。”见瑞和要走,鬼脸喊住他,沉着脸,“不对啊,等你死了,怎么给我报酬?你不会是在诓我做白工吧?”   “我给家里留了很多钱,等我死后我会给他们托梦,让他们烧许多供品给我,到时候全部都分给你。”瑞和拿出拿出一张黄纸,用朱砂笔刷刷刷写了两行字,然后烧给鬼脸。“这是契约,可以了吗?”   契约烧完后完整出现在鬼脸手上,他看了看满意点头:“成了,你去吧。”   周母在房间里睡得打呼噜,瑞和拿扫帚棍子卡住门把,这才去周肖红的房间。房间没锁,周肖红抱着毛绒玩偶睡得正香,似乎对瑞和的到来一无所觉。瑞和打开灯坐到床边,拿出床单裁成的绳子将她的手脚绑起来。   期间周肖红醒了过来,困倦地嘟囔:“弟弟,你在干嘛啊。”   “……”瑞和沉默不语,捂住周肖红的口鼻。   “咳呜呜呜——”周肖红不停挣扎,但因为手脚都被绑住,只能像一条离岸的鱼一样扭动着。她清澈单纯的眼睛惊慌恐惧地看着瑞和,眼泪浸湿了眼睫毛。瑞和手下不停用力,很快周肖红就翻起了白眼,身体也不再剧烈动弹,呼吸也变得极其微弱。   见状,瑞和抓准时间将已经变干的眼珠往周肖红额头重重一按——   红色的光在她额间亮起,阴冷的气息四散,将瑞和的头发吹得向后翻去。   同时,他感觉到自己失去眼球的眼眶一阵灼热,灼热感只持续了短短两秒,在灼热感消失后,周肖红眉间的红光也消失了。   瑞和摊开手,他手中的眼珠已经消失无踪。   再看向周肖红,她眉间出现了一颗红痣,那红痣在台灯光下显出几分鬼气。   见事情成了,瑞和立刻对周肖红实施抢救,在心脏按压与人工呼吸等急救措施之后,濒死的周肖红发出一声长长的“呃——”,然后大力呼吸,生理性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淌。   “咳咳!咳咳咳!”周肖红弓着身体猛烈咳嗽。   隔壁的周母被吵醒了,起身想过来看看,结果发现门打不开了,不停地转着门把。   “红红?红红你怎么了?”喊了两声,又怕吵醒睡觉的儿子,周母收声自己转动门把希望能把门打开。“奇怪,也没锁啊,难道是锁头坏了?”   “妈,怎么了?”瑞和抽掉棍子放在墙边,将门打开。   “青青啊?是妈吵醒你了是不是?”周母急急出来去女儿房间,边走边说,“我听见你姐咳嗽了,是不是又乱吃了什么东西,唉她已经很听话了应该不会再乱吞东西才对。”   跟着周母,瑞和回到周肖红的卧室。周肖红已经缓了过来,正躺在床上急促地呼吸着,只是她的眼神极为凶戾,周母关切的话被那眼睛吓得堵在喉咙,连脚步都停下了。   “红、红红?”   周肖红还是恨恨地看着瑞和,如果她的眼神能够杀人的话,瑞和觉得自己已经被抢千刀万剐了。   “红红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对女儿的关心压下了疑惑与没由来的畏惧,周母还是上前去摸周肖红的额头和脖子。“你——”   “滚。”周肖红用力拍开周母的手,愤恨的目光转移到周母身上。这变故太过突然,周母被女儿伤到了,困惑又受伤地看着女儿:“红、红红,你怎么了?我是妈啊。”   “呵。”周肖红冷笑,“妈?你倒是有脸说是我妈,如果有得选择,我才不想出生在你们周家,做你们的女儿!”   周母瞪大眼睛:“红红,你怎么了?”她无助地转头问瑞和,“你大姐这是怎么了,青青、青青,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睡傻了啊,还是病情加重了啊……”说着眼睛红了。   “妈。”瑞和扶起周母,“大姐应该是睡糊涂了,你先回去睡吧,我来照顾她。”   周母回头,对上女儿那充满恨意的眼睛,真是茫然又惶惶。明明睡前女儿还甜甜地跟自己说晚安,说明天想帮她做早餐,明明经过治疗女儿越来越聪明伶俐,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会用这种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为什么……   “妈,你先回去吧。”瑞和手下用力,将周母送回房间。   “青青。”周母拉住瑞和的手,“你姐,你姐应该是睡糊涂了,可能是做噩梦了,你陪陪她,别骂她。”   “不会的妈,你先睡吧,明天就都好了。”   “是了是了,明天就都好了。”周母自己拉好被子,逃避似的闭上眼睛。她这一生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普普通通地结婚生子,普普通通地养育子女,小儿子从小就懂事,虽然不会说甜言蜜语,却会在生活上体贴她,只有桌子高时就会帮她倒水盛饭洗袜子。大女儿傻是傻,傻的时候却也会甜甜地喊她妈妈,等这些日子智力上来一些,更是让她感觉到小棉袄的幸福。突然被女儿那样对待,周母下意识排斥拒绝。   “晚安。”瑞和关上门,转身对上一双阴鸷的眼睛。   周肖红不知道怎么挣脱了束缚,自己出来了。 第685章 谁是凶手   “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肖红卧室的灯没关,逸散出来的灯光照亮了她半边身体,也照亮了她那几乎要将瑞和凌迟的眼睛。   瑞和摇头:“应该是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嗤笑一声:“你们这些人真是虚伪,总以为自己的行为感天动地,其实只感动了自己。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要对你们感恩戴德?不可能!有些仇恨我不会忘记,我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这话真是莫名其妙,不过瑞和也听出来了,周肖红不止对他有恨,对周母或者周父也有恨意。   “为什么你会恨我们?恨我,恨爸妈?”瑞和问她,“你不傻,是这几个月经过治疗才好转的,还是一直以为就在装傻?”   “你猜啊。”周肖红走近两步,灯光被她踩在身后。   “既然你不想谈,那就不谈了。”瑞和绕过她回自己的房间,周肖红不可思议地跟着转身:“你就不再问我了?”   “你愿意说吗?”   “……”周肖红狠狠地看着他,突然冲瑞和扑来。   一直防备着她的瑞和立刻做出反应,周肖红的动作在他眼中算不上快,眨眼就被他反制。   “叮。”剪刀落到地上。瑞和将剪刀踢远,压着周肖红到她的卧室,之前束缚她的床单带在地上,他捡起来再次将她绑住。   “放开——”   一只巴掌大的小鸡玩偶被塞进周肖红的嘴巴里,她愤怒地瞪视着瑞和,用尽全力地挣扎。   “我很困。”瑞和俯视着她,“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谈吧。”说着往她脖子上某个地方用力一按,周肖红愤怒的情绪骤然崩解,不甘心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漫长的一夜,终于暂时落下帷幕了。瑞和坐到地上靠着墙,他放下所有压力闭上眼睛休息了十来秒,强撑着回到自己的卧室。他没有忘记,请来的外援还在他房间里呢。   鬼脸果然还没走,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见他进来就转身向他,神色非常复杂:“你、你竟然做到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原来灾星化身就是这个人类的亲姐姐!更没想到,这个人类还成功了!“我小瞧你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跟鬼脸说说也无妨。   “我只是破釜沉舟,最后再试一试而已。午夜阴气最盛,一个人在濒死的时候命火最弱,在阴与阳的界限最模糊的时候,我成功的几率会提高许多。”   “你……”鬼脸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提供了“以眼还眼”的办法,可是这办法改怎么实施,他是半个字够没有透露。事实上,他打听来的换眼办法有两种,一是让灾星化身主动收回眼睛,一个就是找到一样至阳之火炙烤引厄之眼,引厄之眼受到威胁,只能逃回本体。   他以为周肖青必死无疑!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那么聪明,试出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胆子那么大,还让对方成功了!最恐怖的是,经过他调查,周肖青就是一个普通大学生,成长环境也很平凡,就连那几招道术,也是自己自学的。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刚才眼睛不眨一下的差点捂死了亲姐姐,又精准掌握好时机,引厄之眼还回去后又将人救活了。不是说这件事情没人做得到,而是周肖青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做得到?没点强悍的心理,精确的掌控力,那件事就做不成。   周肖青做成了,所以鬼脸觉得周肖青很可怕。   仔细一想也是,周肖青不知道用什么秘术召唤自己过来,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显得很游刃有余,对自己很尊重敬畏没错,但说的话做的事情,都显示着周肖青胆子很大。   鬼脸心情很复杂。   “大人不用担心。”瑞和以为对方是在担心,还安慰他,“我和你的交易没有第三者知道,事情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做的,哪怕以后灾星归位,也找不到你的头上。”   鬼脸根本没有出现在灾星化身面前,再说了灾星大人现在还是一个人类,根本没有其他神通。引厄之眼还了回去,灾星大人的死期也不远了,等她重新投胎记忆全消,又去哪里找自己的麻烦?即便要找,也是找这个人类。   不过这事儿还是不好沾,鬼脸哼了一声:“别忘记你的承诺。”   “当然不会忘,明晚午夜,供品一定让您满意。”   阴风卷过,鬼脸消失在窗前。   瑞和走到窗前一看,那些鬼物已经完全不见了。他躺在床上解开眼罩,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遗憾是遗憾了一些,可跟生存下来相比,瞎了一只眼也就不算什么了。现在技术发达,改天他找一个时间去装一只义眼也就算了。   “周肖红为什么会恨周肖青等家人呢?”他呢喃着,疲惫与困倦涌上来,他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被周母叫醒的。   “是你把你姐房间锁起来的?”   “嗯。”瑞和拿钥匙开门,周母立刻走进去。   一夜过去,周肖红憔悴了很多,瑞和看得出来她身上笼罩着鬼气,周母却以为是休息不够的缘故,关心地询问。她主动将昨晚的不愉快遗忘,帮周肖红掖被子,让她再多睡一会儿。   “放开我。”周肖红冷冷地说。   “红红?”   周肖红用力挣扎,让周母看见被子下她被绑缚住的手脚。周母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   “妈,是我做的。”瑞和阻止周母为周肖红解绑。   “青青?!”周母大感震惊,“没事你绑着你姐干什么?”   “他、他想对我做那种事情——”周肖红却忽然收起冷漠,假意哭起来。   周母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瑞和瞥了一眼周肖红,揽着周母出去:“妈,你听我跟你说。”   “说什么!说什么!”周肖红发了疯般挣扎,将床震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有本事当着我的面说,背着我你想怎么污蔑我!你就是非礼我了,你的书都白念了,周家有你这样一个儿子真是丢了八辈子的脸!你敢做就别不敢认啊!妈!妈!妈妈快救我!救我啊救我!”   一大早地听到这些话,对周母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妈,你看我的眼睛。”瑞和摘下眼罩给周母看。   正无措的周母冷不丁看见瑞和只剩下黑窟窿的眼睛,吓得惊叫出声,然后眼泪不停地掉,抖着手想去摸摸他的眼睛,却根本无从下手:“为什么会这样,你的眼睛呢?你的眼睛呢?”   “出了一个意外,这只眼睛救了我一条命。”瑞和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周肖红活不长了,只看昨晚她攻击自己就知道,在穷途末路之时她会选择拉仇人一起下地狱。他有办法阻止周肖红发狠,将她关起来就是了,可这怎么说服周父周母呢?他手里倒是有几个从古代世界拿到的宫廷秘方,能让人陷入沉睡,可这个世界医疗水平高,周肖红怪病沉睡,家人一定会送她去看医生,他无法保证医院查不出问题,到时候反倒是将自己搭进去。杀了她也是一个以绝后患的办法,但道理同上,比对周肖红下药风险更高。   经此一遭,瑞和猜测自己的寿命一定受到影响,但没有地狱之眼的压制,他的运势必定会好转,玄门法术也能慢慢练起来,至少还能再活二十年吧?日子还长着,他不能让这具身体惹上麻烦。   昨晚睡前,瑞和就已经决定要将事情和盘托出,让周父周母理解他隔离周肖红的做法。而且他也有一个想法,原身上辈子死得不明不白,将事情摊开来讲,也许就能够知道周肖红对周肖青等人恨意的来源了。   “她昨晚用剪刀想要刺杀我,我只好把她绑起来。”   乍一听这个消息,周母完全无法接受。是,她平时也挺迷信,为了家人少不了烧香拜佛,这阵子女儿病情好转,她更是买了不少东西去还愿,感谢神明庇佑女儿。可此时听儿子说完,她第一反应就是“乱说”。   “我给爸打电话吧,让他也过来。”瑞和给周母消化的时间,起身去外面打电话。听说家里出事了,周父立刻说会请假过来。   “我会给你定飞机票,爸你先去收拾行李吧。”挂断电话后,瑞和从网上给周父定好飞机票,又去厨房做早饭。   “你真的就这样把你姐锁起来?”周母出现在厨房门口,不赞同地说,“她又不是犯人。”   “在爸来之前,我不会放她出来的,这几天我不会去学校,我们一起等爸到来吧。”   房间里,周肖红的骂声从不间断,各种污蔑瑞和的话不停往外蹦。她的目的很明显,动不了,那就恶心瑞和。   对此瑞和不痛不痒,他还出门一趟去采购供品,跟鬼差打交道要言而有信,不然后果会很严重。周母问他为什么买这么多供品,他如实说原因,周母着急了:“你可是大学生,不要总是搞迷信,这些供品花了不少钱吧?不要乱花钱!”   “妈,你要是不相信,今晚尽管看着吧。”   今晚鬼脸一定会过来收供品的。 第686章 谁是凶手   还没能让周母见见鬼差相信他的话,周父就到了,他是第一次坐飞机,却没有心情惊奇享受,一路上心情焦躁得很,不停猜测家里到底出什么情况了。见了周父,瑞和将那套说辞再说一遍,毫无意外,周父跟周母一样觉得是在听天方夜谭,半点也不相信。   一家人围在周肖红床边。   瑞和揣测着周肖红的心理,试探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恨我,恨爸妈,只知道你这样做很让人寒心,我自认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赚到钱之后记挂着你的病,说服爸妈带着你来杭城看病,我这样对待你,你却想置我于死地,实在是狼心狗肺。还有爸妈,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你,妈每天都将你打理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来杭城之后,妈每天都带着你去医院,从没有喊过一句累,你的恨意太莫名其妙了,我猜不透。”   果然,周肖红很不喜欢听这些话,瑞和越说,她脸上的讥诮与不以为然就越明显,好像瑞和在说的是一个她不屑一顾的冷笑话。   “大姐,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情况,如果这一次你不说,就没有机会再说了。我不会对你有一丝愧疚,爸妈也只是困惑你的离去,你的仇恨没有人会知道,只有你自己抱着那些所谓仇恨在死亡来临之前独自品味,然后埋葬进土地里。”从昨晚周肖红的一系列行为,不管是拿剪刀要伤害他,还是用言语污蔑他,都看得出来,周肖红有一种共同毁灭的心态,她不好过了,也要让其他人不好过。   周肖红低着头,眼睛微闪。   “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我觉得我在做梦。”周父挠着头发,明明日子已经好过起来了,现在是在唱什么戏!儿子这些话,他怎么都听不明白。“青青,你在胡说什么,你是读了大学的人了,家里就属你最有文化,说话你要有分寸,无缘无故的……”   周肖红脑中天人交战,判断着怎么选择才能让自己最舒坦。没错,她可以不说,让他们抱着困惑一辈子不得安宁,可自己的苦又怎么说?就像周肖青说的,他们全都不知道!不知道她的苦,不知道她的恨。就算自己死了,可能也是伤心几年,等周肖青结婚生子,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孙子身上,怎么可能记得自己?她受的那些伤害全都埋入地下,他们却会心安理得地过完一生,临到老了要死了,也许还会感慨没有她这个女儿在身边送终,不太完美。   这怎么能行?!   “你们自己做的事情,竟然还要我来点明,实在是太可笑了。”周肖红做出决定,抬头冷笑,“周肖青,刚才你说的话全都是放屁,什么你对我有恩,什么父母养育之恩,那是你们欠我的,在那之前是你们对不起我!”   这话一出,周父周母都愣住了。   “惊讶什么?”周肖红冷笑连连,“当年你们生了儿子后怎么对我的?我发烧到40度都没人发现,害得我烧坏了脑子,之后又舍不得花钱给我治病,让我做了那么多年的傻子,被周围的人嘲笑捉弄,后来还不让我上学,就为了你们那可怜的自尊心和面子!你们害了我一生!等我长大了,又看我不顺眼,怕我在家呆着会影响周肖青结婚,就着急要把我嫁出去,你们给我说的是什么人家?郑家那个儿子是个连屎尿都不会自己收拾的傻子,你们也狠心让我嫁给他,有你们这么狠心的爹娘吗!我恨你们,恨死你们了,还有你周肖青,你说你哪里对不起我?你的存在就是对我的伤害,哪怕后来你假惺惺地弥补我,也无法抹去你对我的伤害,我一切的不幸都是因为你,你想让我感谢你?做梦去吧!”   说着说着,她心中的戾气被释放出来,她怨毒地瞪着瑞和:“我想了很多办法报仇,可是我只有一只眼睛,只能用到一个人身上,我想啊想,到底是给周春还是给贺倩芬呢?不管给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没办法让你们感受到极致的痛苦。后来我看到了你,哈哈,我就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杀了你!杀了你就相当于杀了他们,等你死了,他们一定很痛苦很难过,死了你一个,毁掉他们两个人,多解气啊多畅快!可惜了,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本事。”声调骤然拔高,“可是你以为我会这样放弃吗?我一定会带你们一起下地狱!一起下地狱!”   如此冲天怨气,把周父周母都震住了,周母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好半晌才捂着胸口开始翻白眼。   “倩芬!”周父赶紧抱住她。   “我来。”瑞和接过周母,引导她呼吸,“妈,你先别着急——”   好半晌周母才缓过气来,悲伤痛苦地哭起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造的什么孽啊!”周父抱着她,眼眶也红了。   “你们自己造的孽,自己心里清楚。”周肖红发泄一番,将自己的痛苦转移到其他人身上,空荡荡的心勉强得到一二分满足。她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痛苦的周家人,心中越来畅快,直到看到瑞和似乎毫不动容,好似局外人一样,那股畅快戛然而止,她尖声质问:“周肖青,你怎么能无动于衷!你的心是冰块做的吗?”   瑞和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听了周肖红的话,他才知道对方的怨恨从何而来。说句实在话,周肖红发烧变傻的往事,原身记忆里并没有清晰的记录,那时候原身才三岁,每天吃了睡醒了玩,根本没有存下什么事情。等周肖红傻了,家里气氛变化,才给原身大概留下一点印象,但更多的,他当时的小脑袋就记不得了。   他看着周父周母,看得出他们受了很大的打击。   “爸妈,你们都冷静一点。”瑞和劝他们,“大姐的事情,当时我还小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有误会就趁着这个机会说清楚。还有大姐的婚事,我记得你们当时是拒绝了的,这些你们都得跟大姐说清楚才行。”   至于周父周母不让周肖红去上学,这一点的确没办法解释,周家夫妻当时做错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自己有眼睛有耳朵,全都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哪里冤枉你们了?”周肖红红着眼睛,“从知道你们要将我把嫁出去之后,我就对你们彻底死心了,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好过。”她有些癫狂地瞪着瑞和,“我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你竟然能活下来,还有办法将眼睛还给我,不然的话现在在哭的就是这对虚伪恶心的爹娘了哈哈哈。”   瑞和心中一动,问:“你是在知道爸妈在给你说亲之后,才将引厄之眼放到我身上的吗?”   “没错!”周肖红承认了,很自得地说,“当时你放国庆节回家,我就把眼睛放你身上了,倒霉的滋味不好受吧?”   “红红,是我和你妈对不起你。”周父最先冷静下来,他拍着妻子的背,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女儿。他希望能从女儿身上看到一点从前的影子,可惜没有,一点都没有。“当时家里情况不好,我已经两个月没有发工资,为了赚钱我不得不去找零工,一天都不着家。你妈洗衣服提水的时候扭伤了腰,又要照顾你和你弟……你奶奶当时喜欢你小叔家的孩子,不肯帮我们带孩子,你妈带你们很累,你发烧的时候我在加班不在家,你妈一个人顾不了两个孩子……是我们的错害你留下后遗症,你恨我们,我和你妈没什么好说的。你读书那件事,也是我们的错,是,那时候我和你妈不想承认你傻了,怕你去读特殊教育学校就坐实了你有病的事情,拍被别人嘲笑,这个主意是我拿的,我跟你妈说我一定能养得活你,不需要你上学学什么本事,这一桩也是我们错了,我认。你说我们把你定给郑家小子,这件事是你误会了,我和你妈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们的婚事,我们不会把你嫁给他的。”   “那你们会不会让我嫁人?”周肖红逼问。   周母擦着眼泪说:“女人怎么能不嫁人?郑家小子不好,我和你爸会给你找一个好的,你又有一个弟弟,青青有出息,以后还能给你撑腰——”   “我不需要!”周肖红大喊,“你们还是不是人?女儿是个傻子,竟然还要女儿嫁人,我当时的智力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敢。”   “可是,可是女人都要嫁人的啊。”跟以前跟瑞和聊天时一样,周母坚持着自己的观念,在她的观念里,女人就得结婚生孩子才能有依靠。“等你老了,才有儿女照顾你啊,我和你爸都会老的,以后谁照顾你?”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怕我挡了你们宝贝儿子的路。”周肖红喘着粗气,“如果你们只有我一个孩子,难道还会把我嫁出去吗?不,如果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就不会发高烧没人知道,最后烧坏脑子!一切都是你的错!”她用手指着瑞和,“你得到所有好处,现在稍微对我好一点就以为是我的恩人了吗?不,你永远是我的仇人。” 第687章 谁是凶手   周母又要喘不过气了,周父半搂半抱将她送到卧室再回来,他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儿,许多话都说不出来了,喉咙好像梗着一块石头。   “红、红红。”他咽了咽口水,声音沙哑,“我不知道你心里藏着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的。”   “说了有用吗?”周肖红翻了个白眼,“你老婆刚才还在说女人不嫁人生孩子就不是女人的恶心话呢,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我要死了,我死了你们也好过不了,我会诅咒你们,一直诅咒你们!”   “你!”周父的脊背好像在这一刻塌了下来,人都佝偻了。他扶着椅子深呼吸,瑞和要扶他被拒绝了。   “红红,你是,你是什么时候恢复正常的?”   “我一直在看着你们啊。”周肖红故意露出怪异的笑容,“你们以为我是傻子,其实我一直在身体里看着你们,直到你们要把我嫁出去,我才醒过来。”   这个说法很怪异,难道说周肖红傻了之后,还有一部分意识是正常的,藏在体内看着这个世界,同时拥有自己的思维与判断吗?他突然就理解了周肖红为什么会如此偏执扭曲,正常智力的那一部分随着年纪以及阅历而不停成长,却只能龟缩在智障的那部分之下,对外界的一切都无可奈何,被动承受,无力改变,也无法与外界交流,久而久之自然会将黑暗无限放大,精神扭曲。   瑞和问:“你一直知道你是灾星化身吗?”   “什么是灾星化身?”周肖红收起笑容。   “那你怎么知道你的眼睛能杀死我?”   听出瑞和是在套话,周肖红反而不愿意说了,闭上嘴巴表示拒绝。   “青青,红红她真的快、快死了吗?”周父握紧拳头。   “嗯,可能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周父转过身去,拿手背用力擦一下眼睛。   “虚伪。”周肖红不放过任何一个让周父不舒坦的机会。   这短短的一个小时,周父受到了太多的冲击,他痛苦、难过、震惊,愤怒,但最后只剩下浓浓的悲伤。   女儿要死了?   他的确看重儿子,在老家那个地方,没有儿子是会被人戳脊梁骨耻笑的,他不觉得自己爱儿子有什么错,大家都是那个样子的。他爱儿子,也爱自己的女儿啊。养了一个智障的女儿,他的压力也很大,他听说过别人将女儿溺死或者丢掉,智障或者残疾的女儿更加没有好下场,他自认自己与妻子已经做得够好了,非但没有抛弃女儿,还好好地将她养大,认真地为她的未来打算。   可那些在女儿眼里,竟然全部都是错的,还让她生出了那么多恨,恨他们夫妻,还恨无辜的弟弟。   “我出去一下,你、你去隔壁看看你妈。”周父拍拍瑞和的肩膀,转身出去了。   夜深了周父才回来,当时瑞和正在卧室里与鬼差告别,鬼差吃了一笔供奉,十分满足,也不计较瑞和刚才将他当稀罕物给母亲看的行为了,其实他也挺喜欢看人类看见他时惊慌失措的表情,特别逗。他抹抹嘴,朝瑞和摆摆手:“以后有事别再找我了啊,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   “好的。”瑞和点头,那以后需要帮助的话,他就找其他搜查官了。   鬼差化为白烟消失了。瑞和推开门,就听见周母寝室里有声音,听起来是周父的声音。周父不知道跟周母说了什么,房间里传来周母的哭声,因为房间隔音很好,瑞和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只好站在过道里等着。   “青青。”周父打开门,见瑞和站在过道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闻着周父身上浓郁的烟味,瑞和喊了一声“爸”,探头:“妈在哭?”   “嗯。”他摸摸瑞和的眼罩,问:“痛不痛?”   “不痛。爸,你要做什么?”   “你妈跟我说了,原来鬼差是真的存在的。”他看着虚空,有些恍惚地说:“所以你姐真的会死……”   “爸——”   “没什么,青青啊,你也长大了,你妈身体也不算好,这一次伤心过头了,有空了你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我给你的存折还剩下多少钱?”听瑞和说了一个数字后,他叹了一口气,“那些钱,就给你姐吧,算是我分给她的遗产。你有本事,年纪轻轻就在杭城买得起房了,老家的那个房子你应该也用不上,就分给她吧,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没有意见。”   “好,好,你是个好孩子。”周父的眼角湿润,嘴唇微抖,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春哥!”周母泪眼朦胧地扶着门框,“让我去,我替她去死,让我替她!是我生了她,我给她赎罪!”   瑞和有所猜测,听周母这么说,更加确定了心中想法。他叹一口气:“爸妈,你们是想救大姐吗?”   周父不知道瑞和的意思,他按着妻子不让她过来,转头问瑞和:“你是不是恨你姐?”   “我没办法再跟以前那样对待她了。”瑞和摸摸眼睛,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再想起上辈子原身年轻的生命消逝在无人知晓的黑夜里,头颅被剁下来,缝合回去后那歪歪斜斜的痕迹。周肖红的恨意起源,来自于那一场高烧,以及对父母后续的行为。她将周肖青当做苦难的源头,认为如果没有弟弟,她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可是周肖青也何其无辜?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周父咳嗽两声,低声说,“她已经不傻了,以后能自己照顾自己,你们不来往也好。”   “春哥!孩子他爸!”周母哀切地喊,“让我去吧。”   “我去。青青,这是我和你妈欠你姐的,我们生了她下来,却没有好好照顾好她,我和你妈真的也疼她的,可是她为什么不相信呢?”周父面露迷茫,他看出女儿的恨了,可是却无法理解,他和妻子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了,女儿就能恨成这样?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你扶着你妈,不要让她跟进来。”既然想不通就不想了,用命去偿还吧,他们没有父女缘分,下辈子千万不要再相遇了。周父将妻子推到儿子怀里,往周肖红房间去。   “孩子他爸!”   瑞和抱着软倒的周母,看着周父的背影没有说话。他跟周肖红之间的恩怨在引厄之眼还回去后已经结束,现在周父做出的是他们夫妻二人的选择,他说什么都不合适。   门关上了,周母哭得撕心裂肺。   短短两天,她的生活天崩地裂,之前有多么幸福,此时就有多么痛苦。她瘫在瑞和怀里泣不成声。   短暂的安静后,周肖红房间里传出一声闷响,然后是继而连三的撞击声。瑞和面露狐疑,周母连滚带爬地冲过去,门被锁住了,她哀求地看着瑞和:“青青,青青开门,你帮妈把门打开……”   “里面反锁了。”瑞和用力转动把手,敲门喊,“爸,屋里什么情况?爸?”   碰!   又是一声巨响,那是凳子或者桌子砸地面的声音。   周父是进去与周肖红交换眼睛的,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爸!妈你退后一点。”瑞和也退后几步,猛提一口气抬脚踹上门板,接连踹了三下才将门踹开。门一开,就能看见周父躺在地上,满头是血,生死不知。破裂的椅子散落在地上,周肖红弯着腰站在地上大喘气,手上还握着一根凳子腿。她抬头看过来,脸上满是喷溅的血迹,她勾唇一笑,放肆又畅快。   “春哥!”周母尖叫着扑过去,摇晃着一动不动的周父。   瑞和也冲过去检查周父的情况,他的伤势几乎都在头上,头骨都凹陷下去了,流血不止。   “妈,不要摇晃他,我这就叫救护车!”他只学过一点点医术,但面对周父这样紧急严重的情况,根本无从下手,束手无策。   好在他购买的房子距离医院不远,很快救护车就到了,将周父抬上了救护车。周母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晕倒了,也一并被抬上去。不知道是谁报了警,警车跟救护车前后脚到,瑞和看着周肖红被警察带走,只跟她说了一句话:“爸是想跟你换眼睛的。”   周肖红原本还笑嘻嘻的,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并不相信:“你骗我。”   “你觉得是假的,那就是假的吧。”瑞和也离开了,他也要赶去医院才行。   “不可能,他肯定是在骗我。”直到坐上警车,周肖红还是觉得瑞和是在撒谎,“他一定是想让我难受,哼,我知道他的计俩,才不会上当。”   可她还是想起那个人开门进来后帮她解开束缚时的场景,她知道他们在外面说话争吵,那个女人还哭得跟杀猪一样,见男人进来,她还嘲讽他好几句,对方却一声不吭,只沉默地帮她解绑。她找准机会,在得到自由那一刻将对方撞倒,然后举起墙边的椅子……   那个人,真的是来跟自己交换眼睛的?   怎么可能!她不相信。   她潜意识里知道,她那第三只眼睛被换回来后,就不能再送出去了,不然的话她不会那么绝望那么愤怒,将所有的情绪倾泻而出。   “周肖青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是在骗我的,哼。”她神经质地拽着手铐,嘟囔着,“想要骗我难过,不可能,我不难过,也不后悔,我不会难过,也不会后悔,不会的……”   遇到红绿灯,警车停下等候。后方一辆面包车却还是直直开过来,将警车撞得向前滑行了两三米。   正在疏导交通的交警赶紧过来,警车里的民警都没受伤,其中一个扶了扶帽子,转头问周肖红:“周女士你没——周女士你没事吧?”   周肖红没有动静。民警伸手去触碰她,却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 第688章 谁是凶手   车内响起年轻民警惊恐的喊声:“快快快,去医院!调头去医院!”   其他民警回头一看,就看见周肖红的头靠在玻璃窗上,面色灰白。   后来瑞和才知道,周肖红死于窒息,在那一场小事故里,她没有受伤,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短短数秒内就被呛死了。   这个死法称得上怪异,他知道其中离不开厄运的手笔。在引厄之眼还给周肖红后的这两天里,她没有遇到任何意外与事故,但死亡还是如期而至,让她以一种最匪夷所思的方法死去。   “太倒霉了,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倒没有,我听说过差不多的病例,但概率还是很低的。”   “这就是人倒霉起来都会被口水给呛死吧?”   “嘘,别乱说了,尊重一下死者。”   瑞和进去看周肖红最后一眼,然后目送她被推走送到太平间。   等周母与周父相继醒来,听到这个消息都震惊极了,周母直接又晕了过去,好在人在医院,人没什么大碍。不过医生还是跟瑞和说,让周母保持心情平和,她的血压有点高,再多来几次情绪激动晕厥,对身体会带来很严重的损伤,甚至还会危及生命。   周父比周母更快接受这个现实,瑞和问他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发一言。看着周父心如死灰的模样,瑞和就不再多问了。   他请了两个护工,一个照顾周父一个照顾周母,又抽空去咨询装义眼的事情。   等周家夫妻做好心理准备后,他才带着他们去看周肖红最后一眼,之后周肖红的遗体就被火化了。   周父想要送女儿回家,去老家办葬礼。瑞和劝他:“等医生说您能出院了,我们再一起回去好不好?”周父的伤势不轻,现在能落地还要归功于这家医院医疗水平高,医生能力强,但暂时还不能过度劳累与颠簸。   这一天,他看当地新闻知道,于钰书已经被警方带走调查了。小道消息传闻,是有人匿名举报的,于家夫妻的车祸是长子所为,网友们都在感叹着有钱人家为了钱没有亲情,连亲爹妈都敢害。   学校那边,瑞和暂时不能去上课了,他跟辅导员说明情况,又请了一个月的假期。   “林继森也请假了,他心理素质不行啊。”郑远跟瑞和说了这个消息,瑞和笑了笑就丢开了。   在周父可以出院第二天,他们一家人就带着周肖红的骨灰返回老家了。葬礼办得很简单,在他们老家,没结婚英年早逝的年轻人是不兴大办葬礼的,老家人对周肖红的死亡颇有议论,也有没分寸的婶子直接问到周母脸上来:“不是说到杭城治病去了,怎么治着治着就死了,不会是你们舍不得钱,专门带到外面给掐死了吧?”   这是什么话?   周母气极反倒是生出一股力气,嚎一声扑上去打了那个婶子几巴掌,还拽对方的头发挠对方的脸。那婶子哭嚎着让家里人报警,警察过来调解,瑞和也直接:“我家里有丧事,父母都很悲痛,七婶却来我家胡言乱语,完全没有一丝道德跟良心,我们家不会道歉也不会赔偿,她尽管去告我们,我还要追究她刺激了我母亲,我母亲有高血压,医生说不能动怒,七婶刺激我母亲,这是要故意杀人!还有我和我爸,都因为她那些话受到心理创伤,要追究,那就一起追究!”   道歉的话跟一分钱都不愿意出。   僵持好几天,宗族的老人也来劝,两边各打五十大板,最后不了了之了。   丧礼后,瑞和劝周父辞职,一家人一起到杭城住,这一次周父没有拒绝。他的头现在还总是隐隐作痛,偶尔夜里还会一阵阵抽痛,身体素质一落千丈,已经无法适应工厂的工作强度了。回杭城后,瑞和找时间做了义眼,好歹不用戴眼罩出门了。   他没有着急去上课,继续陪伴他们直到请的假用完。回到学校后,他开始走读,宿舍不查寝,每天晚上他都回家住。为了分散夫妻俩的注意力,他将筹划好的开店计划展开了。原先计划的是租铺子,后来为了留下多一点“遗产”,他攒了两百来万。他拿着那笔钱去买了一个铺面,又找装修队来装修。   周父周母被瑞和拜托去监工,两人有事情做,也不至于天天窝在家里情绪低落。   一个月后,装修完成,营业资格等证件也下来了,货源也谈好了,瑞和请郑远他们帮忙把货品上架,小卖部正式开张。开始的时候生意很一般,慢慢地也就做起来了,过年时他们一家没有回老家过年,在杭城过了第一个年。   这个学期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瑞和还落下一个月多的课程,认真补了很久才赶上进度,好歹没有断掉原身保持的专业第一名记录。在将地狱之眼剥离后,也许是否极泰来或者说是触底反弹,他的运势好了起来,走在路上捡到钱包是小事(他上交给了学校保安),上超市购物满一百送一张刮刮乐,他都能刮出一等奖,领到两千块钱。他还试着去买了一次彩票,一下子中了三百万,扣掉税后到手的金额还非常可观,他拿出一半去做慈善,剩下的拿去给周父周母买保险,以他们的名义做理财。   财运兴盛对瑞和来说不太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滞留已久的修炼进度终于动了,还往前猛蹿。修为增强,瑞和才有安全感,前些日子那种无力感,他已经不想再品尝了。   很快大三就就结束了,大四到来,瑞和早早就通过招聘会面试成功了一所杭城的高中,签好合同,等毕业证等到手后就过去报道。在那之前,他就在家里的小卖部帮忙。周家夫妻已经走出女儿去世的阴影,脸上有了笑容,见瑞和找到工作,他们非常高兴,周父还特地回老家一趟祭拜祖先,感谢祖宗保佑。   “我也给你姐烧了东西。”周父抽着烟,“烧了很多,她拿着去走关系,下辈子投一个好人家。”   后来,瑞和也见过一次于钰诗,她是来跟瑞和告别的。   “我要出国留学了,我跟很多人都告别了,思来想去还是想见你一面。”于钰诗成熟很多,眼神沉淀了下来,多了几分阴郁,但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当年大小姐肆意青春的影子。“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就是想见见你,你就当做我在跟过去告别吧。”   “好,祝你一切顺利。”   于钰诗反倒是有些惊讶,然后嫣然一笑:“谢谢你,我也祝你前程似锦,健康喜乐。”   于钰诗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瑞和也低头继续记账。   坐在车里的于钰诗有些怀念地说:“这一次终于不是我看着他的背影了。”她看向窗外,天空是湛蓝色的,亮得有一些刺眼,也许她登机那一天,也会是这样的好天气。这些日子对她来说,难过得好像每天都浸泡在苦水里。她的母亲最后还是抢救回来了,但身体亏损太大,到现在还无法下床走路,每天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母亲说,于钰书是他们婚后数年没有孩子才抱养的,几年后才生下她,本以为如此便能儿女双全了,没想到却养了一头白眼狼。   现在于钰书已经在坐牢了,家里的生意母亲无法照料,她又不会,只好先找经理人帮忙代管,等她留学回来再接手。   想到这里,她想起了于钰书在法庭上远远看过来那一眼,那一眼该如何形容呢?直到现在她都觉得毛骨悚然。两人不是亲生兄妹,于钰诗回想起以前二人相处的细节,突然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但她不敢跟任何人说,特别是跟母亲,那个猜测才惊人太羞于启齿了。   “走吧,回家。”于钰诗闭了闭眼睛,不再多想。不管是不是都跟她没有关系,他们注定是一辈子的仇人,无法和解无法原谅!   大四毕业典礼的时候,大合照过后瑞和跟宿舍的人一起拍照,朱晓抱着花过来了。   “她还没有放弃吗?”郑远低声问。   江少原“嗯”了一声,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你要下课了吗?好,我们在三教的小花园这里,你到的时候跟我说,我去接你。”   朱晓打扮得很漂亮,抱着花走过来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江少原装作看不见,朱晓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拍照。直到江少原笑着走过来,她面露惊喜:“少原——”   江少原与她擦身而过,伸手牵住一个女生的手。。   朱晓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下课啦?我帮你提。”江少原接过女生的书包,“走走,我们来合照吧。”   女生留着齐耳短发戴着眼镜,气质恬静温柔,她有些不好意思:“你和你的朋友一起拍就好了,我去多不好意思啊。”   “你是我的女朋友,就该和我合照,走啦走啦~”   “好、好吧。”   女生挽着江少原的手,羞涩地看着镜头抿嘴笑。   “她走了。”吴鑫扶了扶眼镜。“好好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骗人呢,这下有报应了吧。”   瑞和看着朱晓的背影,想起了林继森。这两年瑞和专门盯着他,每次期末考试只要林继森作弊,瑞和就实名向老师举报。那人不知道是侥幸心强还是真的学业不精只能靠抄,反正十次里有八次都作弊,一举报一个准。几次下来,他都被通报批评,记过。成绩作废就得重考,林继森又考不及格,到了毕业这一年,林继森学分不过没办法毕业,今天的毕业典礼也没有来。   “肖青,你爸妈来了!”   瑞和回神,看见周母挽着周父的手正在东张西望找寻他的身影,他笑了笑,迎了上去。 第689章 谁是凶手   关于瑞和结婚的问题,周父与周母跟瑞和吵了不知道多少次。他们有时候苦口婆心地讲道理,有时候情绪上来就用家乡话说一些难听的话,什么周家要绝后了,不孝顺啊,对不起祖宗啊。   从他三十岁之后,这样的场景就频繁发生。夫妻俩催啊催,张罗着相亲,几年下来,儿子都三十五岁成大龄剩男了,儿媳妇还没个影儿,夫妻俩就着急得失了分寸。   瑞和一直在教书,就没有挪过窝,学校后来建了员工宿舍,分给他一套一居室,他以带高三考生工作繁忙为理由搬了进去,躲过父母每天的夺命连环催婚call。宿舍周父周母也来看过,就在学校里头,督促孩子们晚自习后走个五分钟就能到,能省下不少功夫。他们也不好不让孩子住,这三十分钟的车程与五分钟的步行距离能比吗?加上瑞和每周都会回去一次,他们更加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可惜的是,距离没有产生美,反而催发了他们想带孙子的欲望。儿子上班呢不在身边,带孙子也成啊。于是每一周的家庭聚会,都成了催婚现场,最夸张的一次,夫妻俩直接将人女孩子接到家里来,瑞和一开门,就看见女孩子矜持羞涩地坐着,好奇地看着自己。   这事儿办得不太好看,但凡他少一些教养与耐心,多两分暴躁与不满,人家女孩子羞答答地来,可能就得气哄哄地走。现代的年轻人,都接受不了这种“父母包办”的相亲宴,你都没有问过我,我才不给你面子呢。   当时瑞和笑容不变,坐着跟人家姑娘唠嗑,聊天气聊时政聊工作,一听姑娘也是当老师的,还是幼师,他就跟姑娘聊起育儿话题。   “没想到周老师对教育孩子这么有心得。”姑娘对瑞和印象挺好的。   “也不算有心得,就是专门去了解过。”   厨房里,老两口说是在做饭,其实隔着个玻璃门时不时地在偷看,见他们两个聊得好好的,都很高兴。瑞和瞥了一眼,笑着说:“我是一个不婚主义者,不过还挺喜欢小孩子的,我打算过四十岁之后满足收养条件了,就去领养一个孩子。”   姑娘的脸色变了。   等周父周母端着菜出来时,姑娘已经走了。   瑞和活过几辈子了,说句实在的,遇到过的催婚不计其数,像周父周母这样锲而不舍手段百出的,还是头一回遇见。   “爸妈,你们怎么没跟我提前说一声?”   “提前跟你说,你还愿意回来啊?”周母翻了个白眼,“就这样都被糊弄走了,你又跟人家姑娘说什么不婚主义,想领养孩子的话了吧?你都三十五了!三十五!搁在旧社会,这个年纪都能当爷爷了,你呢?光棍一个,以后老了可怎么办?人怎么能不结婚呢,你是哪里比别人差?名牌高中重点班的老师,工资好福利好,说出去也体面,你长得也好啊,人家长得那样磕碜的,歪鼻子斜眼睛的,还有那捡破烂的都能娶得到老婆,怎么你就不成了?”   这些都是快长茧子的老话了,瑞和不厌其烦地说:“我就是不想结婚,人家姑娘相亲是奔着恩恩爱爱组建幸福美满家庭来的,我既然没那个想法,干嘛耽误人家。”   “你是读书读傻了,有老婆多好啊,有人照顾你,你也有个知暖知热的人,等老了,跟我和你爸一样,能互相陪着,多好啊!”   “妈,现在时代不同了,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我的养老问题,你们二老不用操心,我存着钱呢,也有做理财,还有房子有铺子,以后就算不教书了,躺着拿租金也够我生活的,更别说我还有退休金,几笔几笔加起来不是一个小数目,我肯定花不完,到时候请两个保姆,用不着儿孙伺候我。”   周母急了:“那保姆能跟自己亲生孩子比啊?现在那新闻里,好多保姆欺负老人的事情,到时候你老了动不了,保姆欺负你你都没处儿诉苦去。”   “这也不是大问题,丧良心的人终究还是少数,到时候我会找好律师立好遗嘱,也会找好代理人定时来看望我,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不用担忧那么多。”   周母没法子了,看向周父。此时就要周父出场了,周父的劝说角度就与周母大不相同,他是从家族血脉传承、祖宗名誉荣辱来劝瑞和的。   “你不结婚,周家我们这一支就断了根啊!”   “爸,现在都不兴什么血脉留根了,跟血脉相比,我更看重精神传承,我教书也十几年了,带出了一批又一批学生,他们就是我的根,就是我的延续,也会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瑞和看着周父,“谁都不能说我白来人间一趟,什么都没有留下。”   周父嘴唇动了动,有些生气地说:“你妈说得对,你就是读书读傻了!什么现在不兴了,要是每个人都跟你这么想,这人都要死绝了,我和你妈是为了你好!”   “青青啊,你也三十五岁了,老家跟你同龄的男孩,结婚早的孩子都要上高中了,就连郑家那个傻儿子也有三个孩子了——”话一出口,周母脸色微变,脸上露出懊悔。   “妈。”瑞和正色道,“你的观念要改一改,一个人的价值又不是在于结婚留下后代,还是有很多事情值得去追求的。你拿郑家儿子来说事,难道是想说如果我不结婚,我就连他都不如吗?在你眼里,我这个儿子的价值就是以此来判定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为我自己觉得悲哀。还有周肖红,我的确恨她伤害了我,但我也同情她。”他扯了扯嘴角,“如果她知道我这么说的话,一定会说我虚伪,也是,在她眼里我是你们重男轻女的既得利益者,又有什么立场同情她呢?”   说完,饭也不吃了,放下碗就走,不管周父周母因提及周肖红而难看的脸色。   当年那件事,周肖红有错,错在她过于偏执,一步一步将自己绕进仇恨的深渊,也许至死都沉沦在怨恨的海洋,无法解脱。瑞和不知道那份偏执有多少分是受到灾星化身这个身份的影响,但不可否认的是,周父周母也有错。   生活在老家那个环境,哪怕是周肖青本人来说,也不敢说自己的父母没有重男轻女。原身长大后也痛苦过,他甚至假设过当年如果是他发高烧被烧坏脑子,父母会怎么办?他悲伤地得出结论,父母会不计一切代价为他提供治疗,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所以他觉得对不起姐姐,对周肖红总有一种补偿的心理。   周父周母当然也爱女儿,但周肖红要的是与弟弟一样等量的爱,少一点都不行。一个孩子要求父母公平地爱自己有错吗?其实也是没错的。十指有长短,周父周母思想老旧,看重男丁,以他们的立场似乎也没有错。   那错的是谁?   错的是老家那闭塞环境里,代代相传,顽固老旧的“传宗接代”思想,没有生出一个儿子就是失败,就会被嘲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从周肖红去世之后,这还是瑞和第一次主动说起她,说的还是戳周父周母心窝子的话,但他完全不后悔。他们该明白,他们认为的“为你好”,有时候并不是孩子想要的。周肖红说,在知道父母要给她说亲事后彻底死心了,当时周母却完全无法理解,两人鸡同鸭讲。   到今天,那份父母沉重的爱同样压在瑞和肩上,瑞和每一次都选择跟他们讲道理,好好沟通,可惜的是,他们根本无法接受瑞和的说法。   为了下猛药,瑞和冷了周父周母很长一段时间,东西倒是托人送,水电费网费继续交,但就是不再见他们。   在失去儿子与未来看儿媳妇与看不见影儿的孙子之间,夫妻俩做了长时间的纠结,痛苦又悲伤。最后,他们选择了要儿子,毕竟儿子看得见摸得着,以后他们养老靠的是儿子啊。   他们妥协了,一家人和好了。   妥协这事有一就有二,瑞和在四十三岁的时候,通过合法合理手续领养了一个女婴,开始的时候周母还抱怨:“既然抱养了,怎么不抱一个男孩儿?”   新出炉的爸爸瑞和直接说:“既然你不喜欢她,那以后你也别抱她了。”   这些年下来,周母早就死了儿子会结婚的那条心了,现在有了一个孙女,有总比没有强。   “我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嘛,咳咳。”   “你妈说得也对,女娃以后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了。”周父逗着孩子,随口说道。   “我们回家了,宝妹饿了要吃奶了。”瑞和抱着孩子就要走。他新买了一套三居室,距离这里也不远。   “哎哎,我就是随口说说,老话就是这样讲的嘛……别走啊,肖青啊,爸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回来。”   瑞和严肃地说:“这孩子我既然养了,就会当亲女儿养,我也用不着她养老,抚养她长大成才,就当是我自己的修行了。以后爸妈如果还说什么亲不亲生,儿子好女儿不好的话,我也不敢让孩子跟你们接触了,等孩子长大了也不让她喊你们爷爷奶奶。”这些年瑞和也摸清楚他们的脉了,讲道理是真的没什么用,有时候就得用威胁。   “知道了,知道了!”   “真是臭脾气,你这脾气越来越坏,都做爸爸了,要稳重一点。” 第690章 做霸总的日子   夏日炎炎,窗外传来知了的吵闹声,隔着玻璃窗也能听见那种令人烦躁的动静,哪怕是身处开着中央空调的会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人柳爱芬与宋小军也觉得身上燥热。   会客厅里坐着四个人,其中三个是宋正格及其恋人柳爱芬,还有他们的儿子宋小军。宋正格很自在地瘫坐着,他刚跟儿子宋林岩说完来意,见儿子在考虑,就耐心等着。他很有信心,认一个儿子回家而已,碍不着大儿子什么事,大儿子一向给自己面子,肯定会同意。   柳爱芬也有些城府,脸上还撑得住,还能挂着温婉的笑容。   十七岁的宋小军第一次踏入这等豪宅庄园,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再想着来之前他母亲说的,今天是要带他去认祖归宗的,他就更加激动了。   这么好看高档的地方,以后也是他的家了吗?他将会在这里生活,也成为一个小少爷吗?   兴奋与期盼让宋小军的眼睛亮晶晶、脸红彤彤的。   管家像标杆一样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展现出优秀的专业素养。   其他佣人在各自的岗位轻手轻脚地工作,连偷偷看会客厅的勇气都没有。   另一个坐着的年轻男子正单手撑着额头,薄薄的嘴巴抿着,眼眸低垂,似乎在思考。   “小岩。”宋正格看了看手上的表,见跟人约好打高尔夫的时间快到了,就咳嗽两声,开口了,“那你们这就算认识了,以后爱芬和小军会跟我们一起住,小军是你弟弟,以后你要多照看他,都说上阵亲兄弟,你跟小军好好相处,等他长大了也会帮衬你的。”   柳爱芬知道这场合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便端着温柔贤惠的笑容,眼神温柔慈爱地看着年轻男子,让对方看到她的诚意与真心。没有人看见,她的手指从衣袖下轻轻戳了一下身侧的宋小军。   宋小军收到指令,忙喊:“大哥!”   宋林岩放下手,终于抬起眼来看着坐在对面的三个人。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沉稳严肃,没有人发现这具身体的内部已经换了一个灵魂。瑞和没有接收记忆,并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原身原先的打算,他快速地将刚才吸收到的信息做整合,根据环境与服饰来看,这具身体的家世相当不错,对面的中年男人该是原身的父亲,旁边的女士应该是原生父亲的新伴侣,那个少年应该是原身同父异母的弟弟。   现在的情况是,原身父亲带着新伴侣与新儿子来家里,似乎在征求原身的同意,想要留那母子俩跟原身一起住。   瑞和扶额头:“怎么有点头晕。”   身侧的管家立刻向前两步,弯腰关切询问:“少爷,需要请徐医生过来吗?”   “不用,可能是这屋里太闷了,我出去走一走就好。”瑞和站起来,俯视着对面三人,“来者是客,既然父亲如此期盼,那就给这位女士与她的儿子准备好上等客房,好生招待着。”   管家立刻躬身应是,退后几步,对着领口的耳麦低声吩咐。   “小岩!”宋正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也跟着站起来,“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我不是想让他们留下来做客,是要做我们的家人!”   “如果父亲坚持,那就随父亲的意思去办就好,又何必来问我?”   “你、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没有你同意,他们根本进不了宋家的门!”宋正格急了,一件小事,怎么会办不成呢?   哦?   原身的权力还挺大的,瑞和心里有数了,淡淡笑着说:“可是我觉得,他们现在就应该是客人。”他看了管家一眼,管家躬身:“少爷放心,房间已经整理出来了,就在西苑东边那座小楼,景致相当不错。”   “嗯。”瑞和转身就走,宋正格在他身后还喊了他两声,他都没有理会。   见他真的离开,宋正格气得眼睛都红了,他觉得在恋人面前丢了脸。柳爱芬的确很失望,可她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哄宋正格,她温柔地揽着他坐下:“莫生气,不要气坏了身体,只要能留下来陪伴你,做客人也没有关系啊。是吧小军?”   宋小军还沉浸在美梦破碎的失望中,被柳爱芬用手指重重一掐差点跳起来,龇牙咧嘴地说:“是、是啊,是啊爸。”   才不是呢!   他想做的这座庄园的主人,不是随时走人的客人!   “唉,小岩被宠坏了,不懂事!”宋正格扯着领带,气得直喘气。   管家行了个礼:“老爷,那我去安排晚餐了,两位客人有什么禁忌吗?”   柳爱芬笑着刚要说些什么,宋正格不耐烦地摆手:“还吃什么,不吃了。”   “好的,那么老爷,我这就去做事了,有事情您再喊我。”   看着管家稳健离开的背影,柳爱芬将指甲掐进掌心,差点维持不住表面上得体的笑容。   “我出去一趟,你们去搬行李吧。”宋正格站起来。   “正格,这里我和小军都是第一次来,陌生极了,没有你在,我们害怕。”柳爱芬抱住他的胳膊柔声说着,用依赖的眼神看着他。   “那就让佣人去搬,你们跟我一起出去吧。”   柳爱芬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好的。”   另一边,瑞和信步来到花园,找了一架秋千椅坐下,开始接收记忆。   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做宋林岩,是世界富豪榜排名第五的宋氏家族这一代的家主,今年才二十四岁。他的父母是商业联姻,母亲是林氏独生女,带着林家整副身家嫁进来,婚后只生下宋林岩一个孩子。林夫人很能干,嫁进来后赢得了宋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敬佩,是当之无愧的当家夫人。与林夫人的能干相反的,是原身父亲宋正格的草包闻名圈内,这让宋老先生不得不早早将孙子培养起来,还给了林夫人不少权力。   在宋老爷子身身体欠安无法主持局面时,是林夫人带着才七岁的宋林岩管理家族产业。在生意上,林夫人颇有天赋,不仅将夫家的生意打理得妥妥当当,自己的陪嫁产业也经营得红红火火,名声日渐响亮。如果不是得了绝症,缠绵两年去世,以她的能力必定在世界女富豪榜上名列前位。林夫人去世后,宋老爷子强撑着教导了原身六年,最后也撒手人寰。   在宋老爷子的遗嘱里,只给独子宋正格留下一套别墅两个商铺以及一些信托基金,其他的财富祖产以及集团产业,全部都越过独子给了长孙继承,年仅十九岁的宋林岩支撑起了家族的重担,成为了古老家族里最年轻的家主。   宋林岩短暂的一生称得上璀璨辉煌,继承家族产业后,他不止守住了,还将其发展开拓,让宋氏集团更上一层楼。宋氏的产业市值成倍翻涨,宋林岩也以宋氏集团董事长、宋氏家族家主的身份,身价在去年跻身世界富豪榜第五,实打实的青年才俊,足金富豪。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宋林岩会在数月后求婚成功,明年年底结婚,举办一场盛大的世纪婚礼。婚后与妻子共同孕育新生命,他发誓会像母亲一样耐心温柔地教导孩子,等孩子长大之后,成为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帮他扛起家族的担子。   在林夫人与宋老先生的教导下,宋林岩是一个性格端方、责任感重、城府与手段兼备,眼界心胸开阔的继承人。他早就知道父亲靠不住,祖父在病床上,还时常为父亲的荒唐事动怒伤心。   所以,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宋正格带着情人与儿子来老宅,说要让宋小军认祖归宗时,宋林岩并没什么感觉,连一点伤心都没有。在听宋正格说宋小军是他的儿子时,宋林岩的第一反应是宋小军的年纪,如果那是在他母亲病中怀的,他绝对不会同意。等知道宋小军已经十七岁,他就放下那点芥蒂了,心中有几分同意了。   他已经彻底掌握住宋氏,怕一个小孩子做什么?   父亲宋正格人没有本事,却很是务实,没有给他找过什么麻烦。祖父去世后,不知道多少人撺掇父亲来夺权,祖父已经立下遗嘱,他父亲想要争夺什么根本不可能,但他们之间的父子亲缘是天然存在的,如果父亲真的要插手,少不得给他带来许多烦恼。这些年,父亲一直在游戏人间,祖父留下的钱不够父亲挥霍,他每个月都会给父亲打钱,父子俩维持着表面亲情,你好我也好。   让一个私生子回本家而已,确实是小事。宋林岩对父亲手头的财产毫无想法,他的眼界阅历与修养让他不会对一个私生子产生忌惮与嫉恨,认回来就认回来,算是他对父亲的孝道。哪怕是父亲想要跟那位柳女士结婚,只要柳女士身家清白,不会给宋氏带来名誉损伤,他也不会发表反对意见。   宋林岩完全没有想到,在三个月后他会因为飞机失事而死。他死的时候才二十四岁,大好年华,连遗嘱都没来得及立,根据遗产继承法规定,他的一切都由父亲宋正格继承,包括宋氏集团。数年后,宋小军被父亲委任为集团执行总裁。   人死万事消,宋林岩对宋小军也没什么意见,甚至还有一些庆幸宋小军能干,不至于让宋氏没落。结果宋小军继承家业后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说要裁撤繁冗机构,精简低效益产业,一口气将原身母亲,即林夫人的嫁妆及其衍生的所有产业都砍了,全部折价卖掉。   原身死后看到宋小军签署的一系列文件,修养再好也忍不了,真真是气得三魂不稳七魂出窍。 第691章 做霸总的日子   宋林岩的委托任务不多,一是避开三个月后那场死亡危机,二是让宋小军一辈子都成不了名正言顺的宋家人,入不了宋家的族谱,三是保护母亲林夫人的嫁妆。   从小到大,他接受的一直都是传统的家主教育,他需要有大局观,他需要沉着稳重,他需要有不俗的谋略却又不能过于攻心计,失去世家的气度与风范。   但在死去之后,宋林岩看着母亲的心血被别人肆意挥霍自己却无能为力,内心十分痛苦煎熬。所以他提出了不要让宋小军入宋家的要求,这个要求甚至还在保护母亲嫁妆的委托之前,可见宋小军真的挑起了他的愤怒之火。   这三个要求后两个都不难,只要第一个任务完成,后两个任务都不算问题。身为宋氏家主,掌握着大笔财富,宋林岩的安全是重中之重,上辈子那场飞机事故看起来是意外,大自然的力量人类无法抵抗,飞机在暴风雨中偏离航线,最后一头扎进了海里。但瑞和还是觉得需要仔细查一查,驾驶经验丰富的驾驶员是怎么将飞机一步步开进恶劣天气环境里的?   “少爷?少爷?”   瑞和睁开眼睛,管家站在他面前:“您的姑母三姑太太过来了,想要见您。”   “请姑姑到馨园去,我记得她最喜欢边赏花边喝下午茶了。请琴姑过去作陪片刻,我回去换一件衣服。”   “是,那这就为您备车?”   “嗯,备车吧。”   庄园太大了,从这边的会客厅回原身居住的宁华楼有两公里,靠走太累了。坐在车里,瑞和还在整理记忆,一次性接受太多记忆,他还没来得及将所有细节梳理好,只能先挑出与这位三姑太太相关的。   这个任务世界的世界观明显与瑞和以前参与过的不一样,不是因为他没有这么近参与过富豪生活所以陌生,而是从宋林岩的记忆告诉他的。   比如说宋氏是古老家族,传承快千年了,祖上还建过国,出过好几个皇帝,属于古老家族之一,底蕴深厚。   比如说所谓全球富豪榜,前十都出于古老家族,说是全球前十名富豪,其实是古老世家间的博弈,每年元日富豪榜刷新,都是举世瞩目的盛事。数到前二十名里靠后,才有可能出现几家新贵。古老家族与新贵之间存在鄙视链,新贵以混进古老家族间的交际圈为荣,某些古老家族没落了,也要强咬牙维持面上的体面,时不时要提及祖上荣光等等。   比如这个任务世界里,国家以及相关政府机构的影子被大大弱化,各个家族的力量支撑起全球经济命脉,有钱人家豢养私兵竟然是合法合理的,宋氏就有一支私兵,据说是从祖上曾经做过开国皇帝的那一代祖先传下来的,有一个威武霸气的名字,叫做玉林卫。   比如,这个世界的豪门世族子弟外出时都喜欢乘坐私人飞机,有的家族甚至在嫡系子孙成年时就送一架私人飞机做成人礼物,寓意让他们展翅翱翔,从高处游览世界开拓眼界。而他们乘坐私人飞机出行时,跟开跑车差不多,想飞就飞,完全没有需要预先申请航线这一说。   “……”瑞和边换衣服边整理刚才接收的记忆,越发觉得这个世界跟以前的都不一样,好像有些、有些浮夸?也有一些矛盾,一些事情逻辑上也存着明显漏洞。   感觉跟里的世界似的。   “我怎么觉得这个世界有点怪怪的。”瑞和问系统460,“是我太多心了吗?”   “宿主的嗅觉很敏锐,这个世界却是有些不一样,以前宿主参与的任务世界,世界构建的基础都是有历史原型的,架构时参考的数据都是真实存在过的,这个世界则不同,构筑时套用的是文学数据。”   “文学数据?是说剧本等体裁吗?”   “没错,文学数据丰富多彩,由作者勾画出各种新奇独特的世界观,趣味性比较强,有的设定作者做得比较详细有逻辑,投射到世界里就比较完整,有些设定比较粗糙或者天马行空,世界展现出来的就是留白较多且不稳定的一面。有的客人不喜欢太一板一眼、太过规矩的世界,反倒是喜欢这种以文学数据为基础搭建的世界,除了文学数据,我们还有以影视数据搭建的世界,同样很受欢迎。”   瑞和明白了:“那我所在的这个世界就是世界了?我可以知道这本的内容吗?”   “按照规定是不可以的,宿主可以自由探索,发觉其中的趣味。”   “好的,我会努力的。”   来拜访的三姑太太,夫家是同为古老家族的非家,跟宋氏关系不错,两家合作开采石油,都赚了不少。三姑太太跟宋正格关系很好,两人虽然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但三姑太太的生母生她时难产去世,三姑太太从小就在宋老太太膝下长大。她跟宋正格一起玩耍,比宋正格大三岁,却做足了对宋正格这个弟弟的照顾,主母看了直点头,觉得她懂事伶俐,也愈发疼爱她,后来将她记在名下,充作嫡女。等她长大后,又给她相了非家的公子,将她风光嫁过去,三姑太太对此感激涕零(这是她的原话),结婚后常回娘家看望宋老太太,对宋正格这个弟弟也多加疼惜,不吝送各种高档礼物。   这个时候三姑太太过来,瑞和猜测与宋正格有关系。   果不其然,三姑太太一见瑞和就露出慈爱的笑容,招呼他坐下,打开一个精美的食盒推到他面前:“我亲自做了一些糕点,想起你爱吃,就特意送一些过来给你尝尝。”   点心做得精致美观,闻起来也十分香甜,瑞和尝了一块莲花酥,的确非常好吃。   “谢谢三姑姑,味道好极了。”   三姑太太就笑得更开怀了:“你喜欢就好,你呀,口味跟父亲差不多,他以前也喜欢我做的点心。”她的笑容淡了些,脸上带出些悲伤,微微低头用手帕轻轻按压眼角,姿态得体优美,是标准的古老家族出身的名媛淑女该有的风范。   “是啊,祖父若是还在就好了,他一直想让宋氏发展得更上一层楼,如果能看见今日宋氏的模样,他必定欣慰欢喜。”   “是啊,你做得很好,宋氏在你手里以后必定会更辉煌的。”三姑太太感伤地说,“当年父亲从来都对你父亲放不下心,你父亲啊,光长年岁不长智慧,现在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顽皮,让人放不下心来,也多亏了有你,正格才能无忧无虑地过痛快日子。”   两人追忆往昔,回忆宋老先生的音容笑貌,瑞和也时不时地红了眼眶。   好不容易三姑太太打住话头,说起今天的来意:“我听说你父亲今日带了一个孩子回来。”   “是。”瑞和轻叹,“说是与柳女士的孩子,今年十七岁了,比我小七岁,一派天真浪漫,说是想让那孩子回宋家,认祖归宗。”   “那你的意思呢?”三姑太太微微探身,温和地说,“那孩子也十七了,也不好再搁在外头了,早早接进来仔细教导才是正经,我们这样的人家看重体面,若是他在外头学坏了,到时候丢的还不是你父亲的脸,你父亲丢脸了,你面上也不会有光的。”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认一个私生子回来而已,他也十七岁了,早点给一个名分,以后也好发展。”瑞和说着让自己牙酸的话,脸上却显出两分为难。   “怎么了?”三姑太太听瑞和这么说,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果然是父亲亲自教养大的继承人,果然心胸广阔,没有跟一个私生子计较。生都生出来了,都十七岁了,还能塞回去不成?能考虑的也只有如何将对方教导成才,不要堕宋氏的名声。再说了,大侄子这一代里,男丁不到十个,弟弟正格膝下也只有大侄子这么一个独苗,实在太少了。   “父亲总是游戏人间,从我母亲去世后,也没有提过想要续弦,这一次他带着柳女士来家里,看得出他是认真的,我身为父亲的儿子,自然要为他着想。我暂时婉拒了父亲的要求,是想先查一查,看看柳女士与那个孩子的情况,毕竟您也说了,我们这样的人家看重体面,不能随随便便地认孩子,更加不可能随随便便地让人进门。”   这话说得在理,三姑太太自己也是老派思想,觉得瑞和的担忧很对,的确不应该太过着急。   “那你查了吗?”   瑞和浅笑:“这不是刚让人去查么?知道您挂心,等结果出来,我会跟三姑姑您说的。”给足了三姑太太面子。   三姑太太拍拍他的手背:“好,好,都听你的。”   三姑太太很快就走了,她还有慈善晚会要参加呢,刚下飞机不久就接到弟弟的电话,说让她帮忙说说情,她才急忙忙地赶到庄园来的。   “明天你有空吗?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临走前,三姑太太说。   “三姑姑邀请,我自然是有空的。”   三姑太太笑意盈盈地坐上私人飞机离开了,瑞和目送飞机离去,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原身的特助:“调查一下父亲身边的柳爱芬和宋小军,尽快把结果给我。” 第692章 做霸总的日子   上辈子,原身也查过柳爱芬跟宋小军,他确实不在意父亲想跟谁结婚,也不在意父亲有多少个私生子,但他是宋氏家主,应该维护家族声誉与体面。宋小军都十七岁了,结果到这个时候才蹦出来,怪不得他有所怀疑。   宋小军出生时,他母亲已经去世四年,当时祖父还活着,以祖父对宋正格这一支的子嗣的关心程度,肯定会将宋小军抱回来抚养。宋老先生过世前还跟原身谈过心,说到宋正格续弦的问题。宋正格一生放浪不羁爱自由,当初和林夫人结婚都是宋老先生硬压着才不情不愿点头的,林夫人去世后,宋正格玩得更开了,哪里愿意再受婚姻的束缚呢?   被儿子气到脑壳嗡嗡的宋老爷子还曾经口不择言地说过:“你不结婚也行,倒是让外头的女人给你生一两个孩子啊!”   宋小军有弱精症,很难有孩子。林夫人嫁进来后一举得男,宋老爷子欢喜至极,为了庆祝,还想让旗下餐饮办一百日的流水宴,钱他来掏。后来被劝住,说孩子才出生,太张扬怕福气太过,反倒是不美。宋老爷子只好退一步,采取了更低调的庆贺方式,让集团旗下的所有产品做六个月六点六折优惠活动,寓意六六大顺大吉大利,亏损的部分走他私账填补。又拿出一大笔钱去做慈善,盖的学校、建的桥修的路,全都要叫做“福全”,寓意大孙子福禄双全,健康长大。   想为宋正格生孩子的人不算少,早些年也不是没出现过有人讹宋正格的情况,亲子鉴定一做,全都明明白白。不是原身将人心想得太黑,而是他这个儿子已经替父亲打发过不知道多少个出生的、还未出生的所谓“弟弟妹妹”了,其中不乏商业对手的手笔,想从宋正格身上入手安插商业间谍。   宋正格带了个孩子回来,宋林岩肯定要做调查。   亲缘关系就不用怀疑了,宋正格拿出一份亲子鉴定出来,宋林岩没有怀疑父亲会作假,毕竟给自己认个假儿子这种傻事,他相信他父亲不会做。那就调查前面十七年宋小军柳爱芬的情况吧。   这一查,就查出柳爱芬三年前刚离婚,次子幼女都留给了丈夫,她净身出户,只带走了长子。宋小军原本不姓宋,而是叫做李小军,柳爱芬带着长子离婚后将长子改姓,奇怪的是并没有改成自己的姓,而是改成宋。离婚三个月后,柳爱芬与宋正格在某个画展里偶遇,两人燃起爱火,一年多后,宋小军被人引诱参加赌球,输了一百多万,是宋正格为他还债,同月里,宋正格去做了亲子鉴定。   当时查到这里后,宋林岩就让人不需要再细查下去了,他对父亲的感情史没兴趣,更加对柳爱芬怀着父亲的孩子嫁给别人没有兴趣。他确定柳爱芬与前夫是和平分手,两人还维持着表面和平后就让人停手了。他只需要知道,认回宋小军不会有附带的的麻烦,那就可以了。   瑞和却不会,他决定要将柳爱芬他们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为什么宋小军掌权后要那么对待原身母亲的产业?不止产业,连那些可以传给后代的、原身非常珍惜细心珍藏的古董珠宝,通通都被卖了。   说句现实的话,谁会和财富过不去?宋小军偏偏看林夫人的东西不顺眼,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晚上,宋正格带着柳爱芬宋小军回来了,让人来请瑞和一起过去吃饭。   “我有工作,就不过去了。”瑞和没去。不是有意针对宋正格,而是他真的很忙。别看宋林岩年纪轻轻就稳坐高位,背后付出了许多努力,瑞和到底没有经商方面的经验,原身的经验经历可以借鉴学习,但他自己也需要花时间去吃透。这么庞大一份产业,用“商业帝国”来形容毫不夸张,他需要尽快熟悉掌握才不至于出岔子。   “哼,这是闹情绪了。”宋正格将叉子往盘子一丢,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坐在主位,柳爱芬跟宋小军坐在一侧,见状柳爱芬也放下刀叉,柔声劝:“大少爷公务繁忙,大概也没办法按时用餐,需不需要让人送餐过去?”   “送什么送,那么大个人了,饿了不会自己叫吃的吗?满屋子的佣人是摆设吗?”宋正格脸色很不好,他许久没跟大儿子见面了,今天难得回来一趟,却接连被下面子,实在让人生气。再看小儿子,正吃东西吃得香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忍不住叹气。可看着那熟悉的眉眼,他还是心软了,这孩子从小在外头长大,想来的确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于是吩咐厨房再上两个菜。   “谢谢爸,爸你真好!”宋小军大声说。   宋正格微微皱眉,想批评他的餐桌礼仪,但还是为了这句简单的、普通人家家常话气息浓郁的话而感动了。   “这就好了?”他笑着说,“更好的还在后头呢。”   柳爱芬也笑着说:“他心思简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啊,都害怕他在外头被人一点小恩小惠就给骗走了。”   “怕什么,以后见多了世面,眼界就上去了,哪里那么容易就被骗?”宋正格不以为然,“等九月份开学,就让他到世德那里上学,我们宋家的孩子都是在那里读书的。”   “世德啊,那可是双语教学。”柳爱芬有些为难,“小军可能跟不上学习进度。”   “那简单,还有一个月才开学,我给他找几个家教补习。”   柳爱芬惊喜地点头:“那太好了,小军听到没有?还不快谢谢你爸,你爸为了你可费心了,你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你爸对你的期待。”   宋小军登时觉得嘴里的鹅肝不香了,他很想说自己不想转学,他在这所中学才适应了环境,交到新朋友,还跟好朋友炫耀自己找到亲生父亲了,他生父是一个超级大富豪,学校的朋友都等着他回去跟他们讲富豪家的故事呢,他根本不想转学。可是对上母亲温柔但暗含警告的眼神,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应好,见他妈瞪了他一眼,他再加上一句“我会好好学习的”。   宁华楼里,瑞和抽空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然后一直工作到十一点。十一点时,生活管家准时提醒瑞和该休息了,还说:“您跟雅宁小姐约好明天去海边看日出,根据明天西海的天气情况预测,五点十分左右就能看到日出,您如果不想迟到,明天四点半就得起床,这样算来,今晚您的睡眠时间将大大不足,是否需要另改行程?”   “看日出啊。”瑞和想起来了,原身喜欢的女生叫做顾雅宁,是古老家族顾家的嫡脉小姐,专攻音乐,辅修文学,弹古琴的模样像古代公主一样优雅美丽,气质卓然。原身在一场音乐上对顾雅宁一见倾心,经过数月诚心追求,两人关系有了明显进展,上辈子就是在看日出的时候,顾雅宁终于松口接受原身的告白,两人成为男女朋友。   “改吧,帮我挑一份赔礼送到顾家去。”   瑞和庆幸自己来得早一步,若是晚一点,两人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的话,要想断掉这份关系就比较麻烦了。毕竟顾家不是普通人家,他得给人家一个合理交代,不然的话追求数月终于将人家如珠似宝的女儿追到手,转眼就说不合适要分开,顾家不可能放过他。   生活管家微讶,但职业素养让他立刻应下这个要求:“您上个月要求找的大覃朝的古琴已经找到一把,买下后已经找专业人员检修过,是否将这把琴作为赔礼?”   “不用,那把琴我有别的用处。”都已经决定跟顾雅宁划清界限,那把琴自然是不能再送了,瑞和随口说,“买些珠宝就是了。”   “明白了。”   “明天七点半叫醒我。”   “好的,我会准时叫醒您并为您准备好早餐。”   整座宁华楼只住了原身一个主人,这是只有家主才能住的地方,上一个主人是宋老爷子。说是叫“楼”,其实是这个宋氏本家庄园中的一个小庄园,占地面积广阔,有跑马场和高尔夫球场,还有一个湖,旁边建有小花园,更深处还有一座山,那里建有宋氏祖祠,每年宋氏的祭祀大典就在那里举办。建筑接连成排,详细地划分为生活区工作区娱乐区等区域,各种设施齐全。   这么大的地方除了佣人秘书助理等人,就只有一个主人,看起来似乎是浪费资源,但这座宁华楼是宋氏权柄的象征,意义非凡。   睡前瑞和享受了一番豪族奢华尊享的待遇,舒坦地泡了个温泉澡,还有手法专业的按摩师为他按摩,消除身体的疲惫。他在按摩的时候睡着了,一夜酣梦,被生活管家叫醒时还觉得似在梦中。   他伸了个懒腰,学原身的往常的习惯进宽敞的浴室洗澡,浴缸里已经放好热水。出来时床铺已经整理得整整齐齐,窗帘已经拉开了,清晨的阳光洒进来,落在桌子上细长瓶里插着的新鲜花束上,似乎将花香也烘得更加浓郁了。   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第693章 做霸总的日子   走出卧室,再过一小段走廊来到小餐厅,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是原身喜欢的中式口味。吃着早餐,秘书站在不远处轻声念着今天下午的工作行程,他默默将行程跟原身的记忆对接,记在心里。   吃过早饭,又到堪比大型高档服饰商场的换衣间换衣服,今天他要穿的衣服已经搭配好齐齐整整挂着,等着他挑选。   穿衣服时,也有佣人帮他穿戴,穿衣服打领带戴胸针腕表戒指以及穿袜子穿鞋……通通不用自己动手,他只需要抬抬手抬抬脚。他有些不适应,但也不至于受惊惶恐,他见过类似的场景,古代世界里他也见识过高门贵族和宫里皇子皇帝的日常起居,其实比现在他经历的还要夸张。   等习惯了就好,这就是宋林岩习惯了二十多年的生活,他不能表现出排斥与陌生。   “不过以后有机会还是得慢慢改掉,不然的话我怕在这个待满一个世界,到下个世界时我就四肢不勤,生活无法自理了。”瑞和对系统460苦笑着说。   系统460夸赞他:“宿主真是居安思危,你的顾虑是有道理的,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任务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   在瑞和新奇地感受着豪族生活时,顾家的顾雅宁却几乎彻夜未眠,早上起来时眼下两团青黑,皮肤也差了不少,她不得不一大早就让女佣帮她做皮肤护理。   出去吃早饭时,四妹妹还假模假样地惊呼:“二姐你不是跟宋董去看日出了吗?怎么没吃餐就回来了?”   她忍着不耐烦,随便“嗯”了一声,然后坐下开始吃早餐。   “二姐,你不是没去吧?难道宋董爽约放你鸽子了?”   顾雅宁烦了,放下调羹静静地看着她:“你的教养呢,食不言寝不语,你的礼仪都白学了吗?”   主位上的顾先生这才开口:“吃早餐就别说话了,对消化不好。”   四妹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闭嘴了。   “雅宁,你跟我来一下。”吃完早餐,顾先生对顾雅宁抬抬下巴。   “好的父亲。”   两人到花园里散步消食,顾先生问:“怎么回事?”   顾雅宁轻咬下唇:“昨天晚上,宋先生的生活管家给我打来电话,说是宋先生今早有工作不能赴约了。”   顾先生皱眉:“这是第一次吧?”   “嗯,从他追求我以来,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父亲,原先我打算今天看日出的时候,趁着气氛好顺势答应他的追求的,可是现在计划被打乱了。”   “所以你就一夜睡不着?”顾先生看着她脸,“一大早就化妆,是为了遮黑眼圈吧?”   顾雅宁不好意思地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不用这么着急,你是我们顾家的女儿,这一点就强过这世上大多数同龄的女孩子了,加上你本身也足够优秀,谁会不喜欢你呢?宋董不是第一眼看见你就为你倾心了吗?”   顾雅宁想起音乐会那天,她在后台收到的那束花,贺卡上的字迹隽永清朗,一看就是出于有良好教养与高质教育的男人之手。她其实早就看过宋家那位家主的照片,知晓对方的模样,可直到看到那张贺卡,照片上的人才从虚幻走向真实,拥有实感。   她是注定要为家族去联姻的,父亲为她规划了一条更好的路,与其主动示好,不如稳坐钓鱼台,等着对方来追求自己。这样得来的感情才够深刻,与规规矩矩的两家联姻相比,宋林岩会给她更多的爱,将她看得与众不同。等她嫁入宋家后成为当家主母,才能因为这份“自由恋爱”的感情得到更多话语权。   她并不排斥父亲的计划,宋氏家主年轻俊美,想要攀附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她不想成为那群女人中的一员,所以她很赞同父亲的计划,这是她的骄傲与尊严。   计划很顺利,她首战告捷,成功虏获宋林岩的心,对此顾雅宁不是不得意的。她得失心很重,万事都要尽善尽美、尽在掌握之中,今早的约会取消了,她就有些沉不住气。   “父亲,我有些不安。”顾先生的话只短暂地安慰了一下顾雅宁,她轻声说,“上一次我在逛街的时候崴到脚,他二话不说丢下会议来接我。”有些话她不好意思对父亲说出口,她感觉得到宋林岩对她的喜爱,那是如朝阳一样热烈的情感,每天晚上宋林岩都会给她发晚安信息,唯独昨晚没有,而且约会取消也不是他亲口跟她说的。   “可能有重要的工作,你想太多了。”顾先生自己就是一个当家做主的男人,知道男人对事业的看重,“不过是一次约会而已,这一次没了那就下次,他那么喜欢你,等忙完了一定会再约你出去玩的。”   顾先生摸摸女儿的头发,展现难得的温情:“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是我们顾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女孩,你配得上任何一个优秀的男人。”   “好,我知道了父亲。”顾雅宁笑着说,“我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等啊等,早上十点多时,宋家的管家亲自送来赔礼,是一套高档珠宝。顾雅宁的三妹顾雅静羡慕地说:“这是Zarain最新款限量珠宝,全球仅售一百套呢,要有Zarain的黑金会员资格才能预购,一套要一千多万呢。”   “Zzrain是宋氏旗下珠宝线。”顾雅宁却不怎么高兴。从宋林岩追求她以来,她收到过不少礼物,贵重不贵重的,她也不怎么在意,出生在这等家庭,她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宋林岩送的礼物一直都是走心的,比如之前送的古董音乐盒,大覃时期的仕女图,珍藏的古琴谱等等,一看就是他亲自精挑细选而来,反正是看得出其中的心意的。   这样一套名贵的限量款珠宝,看在顾雅宁眼里却是不用心的证明。只要有钱,多名贵多限量的东西买不来呢?更何况是自家集团名下的产品,拿一套根本不费劲。这套珠宝让她感受不到任何心意,反倒是有一种客套的客气。说是赔礼,就真的是赔礼了。   顾雅静笑着说:“所以说宋先生很有心啊,如果不是用心的话,怎么会知道旗下有这款适合二姐你气质的珠宝,还特意送过来给你呢?因为工作取消约会就这么大手笔,可见他对二姐你的心意了。这是怕二姐你生气,特地送过来哄你的呢。”   有妹妹劝着,顾雅宁勉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发了一条信息过去,矜持地表达了自己对这套珠宝的喜爱,同时表示让宋先生你破费了,改天请宋先生吃饭云云。   瑞和收到这条短信,回复“顾小姐喜欢就好”,然后想起一些事情,交代秘书:“以后顾小姐那边的消息不用再汇报给我了,交代下去,之前说要找的古琴古画古琴谱,找到的就算了,你看看宋氏名下哪家拍卖行最近有拍卖会,做好账送过去吧,还没找到的也不用再找。”   秘书有一些惊讶,但她还是立刻回神,提醒瑞和:“那其他正在进行中的事项呢?比如您交代过,只要顾二小姐有演出都要为您订座,以及准备鲜花,还有,下个月顾二小姐的祖母将要过七十大寿,您前几天还吩咐让我们去列适合的寿礼清单。”   “关于顾二小姐的事情全部终止,寿礼清单继续列吧,参考一下往年的标准就行。”   “好的,我记下了。”   秘书将瑞和的意思传递给其他同事知道,为了原身追求顾雅宁而专门成立的几个项目小组全部解散了。   大家在工作群里小心议论,不知道宋董这是怎么了。   “我刚为先生定好下周顾二小姐音乐厅演奏那一场的门票,这个票该怎么办?退掉吗?”   “我刚联系到一家古董行说下午要去看古琴,这下不用去了?”   “好了好了,既然是先生的意思,大家照办就是了。”   秘书看了看群,休息时间出去为自己泡咖啡,遇到了生活管家,忍不住拉着对方到茶房里说悄悄话:“你知道先生对顾小姐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什么意思?”生活管家瞥了她一眼。   吴秘书点了点他:“郑哥,一善哥,你不厚道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郑管家笑了,掏出手机点开群:“这不是你自己刚才发的吗?说是先生说不用再找那些古物件了,也不用再报告顾二小姐那边的消息了。”   “是这样没错,不过就你最淡定,我看啊你一定早就收到风声了。”   郑管家摇头:“我知道的不比你多。”昨晚先生说不送那台古琴,他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先生可能是要将那架古琴找一个更好的时机送过去,没想到竟然是要卖掉。   “那怎么办啊?以后如果顾小姐联系先生,我们该怎么对待她?我有一些拿不定主意。”   还是郑管家经验老到:“既然先生说了,那就按先生说的办,那位只是先生追求的一位小姐,还不是宋氏主母呢,你不用顾忌太多。”   “那就听你的。”   这边瑞和忙得脚不沾地,还要处理宋正格的事情,根本没有再联系顾雅宁。三五天能等,等过了十天半个月,别说顾雅宁了,连顾先生也坐不住了。   “你祖母要做七十大寿了,给宋董的邀请函你去送吧。” 第694章 做霸总的日子   送邀请函?   顾雅宁有些犹豫:“爸,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如果是平时,我也不会这么做。”顾先生摇头,“一个对你有意思的男人半个月没有联系你,你觉得他对你的喜欢还有几分?我敢跟你说,可能连一分都剩不下了,这个问题很严重,我必须得让你去试试他。放心,送请帖的主角是你七叔,宋林岩年纪轻,但也是宋氏的家主,单你一个去邀请还不够分量,得让你去七叔出马才够诚意。到时候我让你哥也陪你一起去,说出去也是长辈带晚辈去见世面,你放心吧。”   顾雅宁这才点头。   宋家,瑞和正与三姑太太、宋正格在书房会谈。   宋正格黑着脸:“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我以为这些天你在调查什么,你生性谨慎,想得周全,既然你想调查那就调查吧,结果最后你就给我这个借口?林岩,你不能太过分了。”   三姑太太犹豫着没说话。   “父亲。”瑞和神情严肃,“我不觉得这是小问题。柳爱芬女士与前夫结婚六个月后生下宋小军,十几年后又只带着宋小军离婚,还是净身出户,隔了三个月就与您重逢。浪漫一点说,你们两人这是再续前缘,外人说难听话,会说宋家仗势欺人,让人给宋家白养儿子不说,十几年后你还要夺人妻子,肆意猖狂。”   “胡说八道!”宋正格皱眉,“她离婚是因为性格不合,和前夫是协议离婚,和平分手,我们是在她离婚之后才再遇到的,遇到的时候她也没有跟我说小军是我的孩子,还是后来小军被人骗去赌钱输钱,她还不起这才将真相和盘托出。”   “结婚十几年了,和前夫共同孕育了两个孩子了,现在才来说性格不合?”瑞和看向三姑太太,“姑姑见识比我强,您说要是您是外人,旁观这事就不觉得这其中有些说不得的猫腻?”   三姑太太其实也觉得有些问题,她生在豪门嫁去豪门,见到的后宅心机事情太多了,柳爱芬这事办得就有些让人嘀咕,一切都巧合得有些怪异。   “三姐,你是站在哪一边的。”宋正格见状不对,赶紧说,“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乱说。”   三姑太太叹气:“小岩啊,你父亲也是被瞒在鼓里,当年并不知道柳爱芬怀着小军,这才错过了十几年。现在你父亲想要弥补,你就顺了他吧。”   瑞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笑道:“难道不是因为父亲当年假装是大学老师,骗了柳爱芬吗?等您玩腻了爱情游戏,拍拍屁股就走了,柳爱芬找不着您,这才无奈之下怀着肚子嫁给前夫,生下宋小军,哦不对,当年应该说是叫李小军。什么被蒙在鼓里,被蒙在鼓里的,该是柳爱芬吧,她倒是想找您负责,可找得着么?”   被撕开遮羞布,宋正格恼羞成怒:“宋林岩!我是你父亲,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说话!”   “小岩啊,你这样说也太过了……”三姑太太也有一些尴尬,她也不知道原来事情缘由是这样的,都是自己弟弟做错事,不过她总得劝和的。   不过劝和的话还没说出口,瑞和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放下交叠的双腿,坐姿从闲散舒适变得端正笔直。   “原来父亲现在是以父子关系在跟我交谈,我还以为你想让宋小军入宋氏族谱,是在询问我这个家主的意见呢。”   “你是家主,也是我儿子!”宋正格气呼呼的。   “您说得有道理,既然我现在的身份是您的儿子,那么我同意您的要求。”   “我——”宋正格愣住了,没反应过来,“你这是同意了?”   “当然。”瑞和重新露出笑意,那笑容极为标准客气,“小军是您的儿子,您想认就认,我怎么干涉得了呢?”   惊喜来得太快,宋正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他站起来,拉扯一下领带透气,“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怕瑞和改变主意,立刻就想走不让瑞和有反悔的机会。   “正格——”三姑姑喊住他。这个傻弟弟啊!竟然听不出大侄子的画外音,儿子同意父亲认回外头的儿子,可是家主没同意啊!家主不同意,小军那孩子怎么进宋氏族谱,怎么享宋氏培养后辈的各种资源?没有家主点头,小军就永远不是宋家人,哪怕弟弟再怎么把小军介绍给外人,外人也是不认的。   这其中的差别,弟弟怎么就听不出来?   “三姐,你就留下来吃晚饭吧,我让厨房做你爱吃的菜!”宋正格喜气洋洋地往外走。   三姑太太还想再喊,瑞和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平淡无波,三姑太太却从中看出了警告的意味,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浑身一凛,未出口的话吞回咽喉,再也发不出来了。   “三姑姑。”瑞和嘴角勾着清浅的笑意,“我知道您对父亲关怀备至,从小到大都站在他身边照顾着他,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您该掺和的。”   这话不太好听,三姑太太一直受这个大侄子尊敬礼遇,还是第一次被指着说不要瞎掺和娘家的事情。任何一个心系娘家,关心娘家亲人的女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不会高兴,更何况三姑太太本身在夫家也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她脸色微沉:“小岩,我只是关心你们父子,你何必说这种伤人的话?”   “父亲四十多岁了,我也是一个成年人了,偌大集团都管得过来,没道理处理不好一个私生子的事情。三姑姑的心意我知道,但您也该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不然的话您维护了与父亲的情谊,我却伤心了。”瑞和说着微微低头,显出伤感的模样。   三姑太太的怒气咻一下就熄灭了:“你这孩子,我也不是只站在你父亲那边,我也在为你考虑啊。小军那件事实在是小事,其他家族类似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多脏的多臭的都能掩盖得一团锦簇,外人顶多背后说几句,又没碍着什么。柳爱芬和你爸认识的时候,林姐姐已经走了几年了……”她没把话说全,但意思很明显,小军不是林夫人还在世时出生的,更加不是林夫人病重那两年出生的,他出生的时候林夫人已经去世,瑞和很没有必要膈应他排斥他,说出去外人要说他这个家主没有风范没有心胸了。   “我知道您的意思,不过我就是不同意。”   “为什么啊?”   “因为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他。”   在饭厅的时候,三姑太太还在回想在书房与大侄子的谈话。说实话,到现在她都觉得有些荒谬,难道就应该自己不喜欢小军就不同意小军进宋家吗?怎么可以这么草率,这么意气用事?   “我是宋氏的家主,是宋氏集团的掌权人,我觉得在不干涉到宋氏集团利益的家族私事上,我有权力尊重自己的喜好,让自己过得高兴一点。”   当时,大侄子是这么解释的。那句话其实有道理,大侄子拥有的地位与权力摆在那里,偶尔任性一次也无伤大雅。他就是看小军不顺眼,不想给小军进入宋氏的入门通行券,瓦砾与珠玉孰轻孰重?谁能为了一个不足轻重的私生子去批评他呢?   “爱芬和小军呢?我让他们过来一起吃晚餐,怎么还迟到了?”饭厅里,宋正格抬手让一个女佣过来,“去催一催,看是不是迷路了。”   女佣应声而去。   看着弟弟那模样,三姑太太心中无奈。大侄子说得有理,那弟弟该怎么办?她看得出来,他对柳爱芬最近颇为喜爱,根据她调查来的消息来看,和柳爱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他从来没有去找过别的女人,用“忠诚”来形容他都不过分。   可“忠诚”这个词,当年明媒正娶的林夫人都得不到,柳爱芬凭什么得到呢?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心中就是一凛。难道是因为这样?她暗暗看了一眼大侄子,自以为参透了大侄子的心思。   说来也是!正格现在这么看重柳爱芬跟小军,以前大侄子跟林夫人都没有得到这种偏爱与重视,柳爱芬跟小军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大侄子看在眼里如何能不生气?他是家主了,拿捏着宋氏一族所有人,凭什么还要受这份气?   “难办了。”三姑太太轻轻摇头,本来因为书房那通谈话她就淡去一半帮助弟弟说话的心思,在此刻连剩下的那一半也彻底打消了。“我也尽力了啊。”   瑞和平静地坐在一边喝茶,似乎对宋正格的行为以及三姑太太暗中的打量视而不见。   原身生来富贵,受尽宠爱,祖父与母亲的教导以及他受到的其他教育让他成长成一个理智优秀、拥有强大内心的继承人。他可以谦逊有礼,可以温和忍让,那些是他的教养,是他基于自身强大之下游刃有余的处世态度。   可要是有人想让他受委屈,那是白日做梦。他所处的位置,不需要受任何委屈。 第695章 做霸总的日子   在管家说后厨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上菜了时女佣回来了,脸上有些为难。   “人来了?请进来吧。”   “老爷,柳女士和小军少爷——”女佣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口齿清晰地说,“进不来,玉林卫不让他们入宁华楼,他们现在正在宁华楼大门。”   “什么?”宋正格皱眉,“怎么会被拦住的,他们是不是没有表明身份?”   女佣看了一眼瑞和,瑞和站起来,对管家点头:“上菜吧。”又对女佣摆手,女佣行了个礼赶紧退出去。   这片小客厅就只剩下瑞和他们三人了,宋正格也站起来问瑞和:“小岩,你是不是知道什——是你让玉林卫不让他们进来的?没错,玉林卫只听家主的话,没有你的吩咐他们不敢这么做的。”他的脸黑了下来。   “没错,是我吩咐玉林卫不准让无关紧要的人进宁华楼的。”瑞和直接承认了,“有什么问题吗?宁华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您是我父亲,自然能进来,三姑姑也不是外人,我自然要好好招待,至于其他人,还没有踏入这片土地的资格。”   宋正格想不通为什么儿子突然变得这么有攻击性了,儿子说话的语调脸上的表情都跟以前一样,可怎么说的话越来越不中听了?   他愤怒了:“他们也不是外人!爱芬是我女朋友,是小军的妈,小军是我儿子,也是你亲弟弟!”   “没错,既然您坚持,我也承认他是我弟弟,可是这里是宁华楼。”瑞和轻笑,“宋氏祖训,宁华楼历来只为家主所用,非家主应允,其他人不准随意踏足。”   “宁华楼有什么意义我比你明白!我背祖训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宋正格不耐烦了,“下午你不是答应我吗?既然你已经同意了,也承认小军是你弟弟,为什么现在还要做这种事情,多不体面。”   “是您没有听清楚,我作为您儿子,对您认下另一个儿子没有异议,也没权力有异议,但我作为宋氏家主,还是有资格拒绝他成为宋家人的。”   正好女佣捧着放着热毛巾的托盘过来,瑞和随手拿起一块慢条斯理地擦手,宋正格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瞪眼:“你竟然跟我玩文字游戏!”   三姑太太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额角,心里叹气。   瑞和将毛巾放下,嘴边噙着笑:“您说笑了,我一直对您坦诚相见,毫无隐瞒,是您自己误会了。今日是宁华楼家宴,柳女士母女俩是来不了了,哪天您若是在宁华楼以外的地方设家宴,比如您居住的碧河长天园,到时候若是邀请我,我会很乐意过去的。三姑姑,菜已经上了,我们这就去饭厅?”   三姑太太点头,也拿了一块热毛巾拭手。   瑞和走在前面,三姑太太见宋正格脸色青白,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也觉得心疼,低声劝:“小岩今年也才二十四岁,兴许是迟来的叛逆期,你是做父亲的人,难道还跟孩子置气?小岩是你的儿子,也是宋氏的掌舵人,你想想父亲当初是怎么教导你的?”   宋正格气消了一些,可还是觉得委屈极了。“三姐,你看他的样子,哪里像我儿子,倒是像我爹!”   “胡说什么呢!”三姑太太轻拍他的手臂,“没个正经的,听我的,想让柳爱芬他们过来一起吃饭以后多的是机会,现在的确不太合适,他们以什么名义过来呢?小岩说得也对,这里是宁华楼,本来就不是谁都能来的地方,你也赶紧收收火气。”   “可是他说不认小军——”   “先吃饭再说,吃完再说吧!”   宋正格还是听三姑太太的话的,不情愿地点头:“我给三姐你面子,你回娘家来,我不能让你丢脸,不然你回非家人家还要笑话你,说回娘家吃顿饭弟弟都不陪你。”   三姑太太被气笑了:“那我还得谢你。”心里却酸酸软软的,这个弟弟的确不可靠,没本事,但一片赤诚真心从不作假,有些话听起来很孩子气,却总能说到人心坎儿里去。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除了瑞和与三姑太太偶尔聊几天,其余的都是餐具的轻微碰撞声。   宁华楼之外,柳爱芬等不到宋正格亲自来接,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听,虽然那些门卫没有多看她和儿子一眼,只尽职地守着大门,但她还是觉得那些人在嘲笑自己。她挽着儿子的手,儿子才十七岁就长得十分高大,平时站在她身边时,她总感到欣慰,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无法从儿子身上得到安全感了,因为儿子的手在抖。   宋小军觉得深受屈辱,他在这个大得恐怖的庄园里住了小半个月,每一天睁开眼睛都十分快乐,每天晚上都不愿意入睡,觉得今天还玩不够。这地方真大啊,大得让他看也看不完,逛也逛不到边,玩也玩不到尽头。在十七岁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这种天堂一样的地方,好似土地都不值钱,在庄园里出行都要坐车,他还远远看见了山的影子。谁的家里会有一座山?哎呀,他真是开了眼界,积攒了好多好多吹嘘的话打算以后跟朋友说。   直到今天他来到这座“宁华楼”,坐车过来时,远远地他就看见一大片高矮有致的建筑,以及越来越近的山影。问过司机后他才知道,原来他在阳台上看见的那座山就在宁华楼里。   司机还说,宁华楼是这个宋氏庄园最核心的区域,是宋氏家族掌权人居住的地方,安保力量最强,平时需要有邀请才能进去。   宋小军只见过名义上的“大哥”一次,只那一次,他就对其心生畏惧,觉得对方很可怕。父亲宋正格是他生命中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可是“大哥”能让父亲生气,还只能生闷气,那么“大哥”就更厉害了。   今天来跟大哥一起吃饭,他其实不太舒坦,因为他妈说了,在这个家想要过得好,就得让大哥喜欢他。   “爸爸喜欢我不就行了。”当时宋小军还有些逆反心理。他和“大哥”同父异母,电视剧里都演,豪门里嫡子庶子的关系一般都不会好,还会为了家产互相陷害打压,多吓人啊。大哥肯定不会喜欢他,他不想去捧大哥的臭脚。   “那不一样。”柳爱芬摸摸他的头,“不一样的,以后你就明白了,你要听我的话。”   你要听我的话。   宋小军看不懂他妈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他妈很聪明,听他妈的就没有错,他也已经习惯性地听他妈的话了,于是噘着嘴应下来了。   直到坐车远远看见宁华楼,探索新场景的新奇与刺激感让他压下见大哥的忐忑不安,以及因他妈的吩咐而生出的排斥心理。他还拿出手机要拍照,被司机拦住了:“宁华楼的图像不允许外泄的。”   不拍就不拍呗,等进了里面他再偷偷拍,哼。   结果现在他们母子俩被拦在外面,眼前这座豪华瞬间在宋小军眼中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我们先回去。”柳爱芬当机立断,拉着儿子上车。   “没事,没事,可能是哪里出了差错。”上车后,柳爱芬安慰儿子,“你爸可能在忙,等他忙好了就会来找我们了。”   宋小军带着哭腔“嗯”了一声,抱着柳爱芬的手低声说:“妈,这里真的会是我的家吗?”   “肯定会是的。”柳爱芬坚定地点头,“你爸只有两个儿子,他怎么会不疼你?更何况还有我在,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没有,妈对我最好了。”   “那不就得了。”   司机将车启动,柳爱芬看向车外,这个大庄园似乎连空气都跟外头不一样,头一回进来,她就目眩神迷心脏狂跳,好似下一秒血管都要被急促流动的血液撑破。   那种感觉,是她生平第一次体验到,足以让她将前面十几年的失败全部抹掉,带给她无法形容的快乐与欢欣。   “我要成为这里的主人。”柳爱芬跟第一次进庄园的那一天一样,对自己许下了同样的愿望,“和我的儿子一起。”   她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慢慢地嘴角勾起温柔似水的弧度,眼睫微垂掩下所有野心。   “那是谁?”   宽敞的道路上从对面开过来一辆有宋氏庄园标志的引路车,车后跟着两辆豪车,柳爱芬转移了注意力,问司机:“那是哪家的客人?”   司机对这位柳女士印象一般般,哪怕柳女士很温柔有礼,但来庄园半个月总是问东问西,眼睛总是打量来打量去,一看就是心中有成算的角色。偏偏老爷喜欢她,觉得她柔弱,知道她喜欢这庄园的景色,还让他带着他们母子俩到处逛,老爷的眼光真的是没有长进。   他心中腹诽着,口中回答:“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大少爷的客人,如果是老爷的客人,应该往碧河长天园去。”   柳爱芬若有所思,打算等宋正格回来再问他。 第696章 做霸总的日子   顾家人来访,刚到时瑞和就收到消息了,他心中一动,有预感也许顾雅宁也会来。   “有客人来了,三姑姑您继续用餐,父亲,我先出去了。”瑞和跟宋正格他们打了招呼提前离开饭厅。   他一走,宋正格就丢开刀叉没心情吃饭了,他摸出手机,发现有好几通未接来电,登时站起来:“三姐,我打个电话啊。”   “去打吧。”   宋正格没走远,三姑太太能听见他跟电话那头的人温柔小意地说话,她有些恍惚地想:当年林夫人嫁进来时,弟弟与她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候吗?   她摇头。   大概是没有的,当时她已经出嫁,父亲精力不济,说是婚事全由管家操持不郑重,聘礼等物品还是得有几位宋家的女性来帮忙准备,于是将她与几位已经出嫁了的姐妹、堂姐妹都请了回来。第一次见林夫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弟弟应该不会喜欢。   说实话,林夫人长相明朗大气,眉眼舒朗,眼睛有神坚定。她能够明白父亲挑中林夫人的用意,弟弟不长进,真的是扶也扶不起来,父亲要强了一辈子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能不为他打算呢?儿子站不稳没关系,找一个厉害的可靠的儿媳妇也不差,到时候再生一个聪慧的孙子,下一代不就盘活了吗?   林夫人全名叫做林钊曦,是家中独女,只听这名字就知道为她取名字的长辈对她寄予了多少厚望与期许。林钊曦也的确很有本事,聪慧果决,父母走时她才二十一岁,她见守不住产业,干脆带着林家的整副家业做陪嫁嫁进宋家来。嫁进来后不过五年就站稳了脚跟,其中有她嫁进来隔年就生下长孙的原因,也是因为她自身足够优秀。   当时外出交际时,与她陪嫁产业有合作的一位老总喊她“林夫人”而不是宋夫人,有好事的人将此事说给宋老先生听。宋老先生笑着说:“挺好的,我们正格有福气才能跟她结为夫妻,林家养了好女儿啊,可惜曜赫夫妻走得早,不然的话这么好的女儿,如何舍得给我们宋家呢。”   后来,众人就都称呼她为林夫人了,可见她的荣耀不是因夫姓而来。   这样一个女人,宋老爷子满意,亲族满意,集团满意,大概只有喜欢柔美似水女人的弟弟不满意吧。   想起往事,三姑太太只有叹气的。   那边,宋正格挂断电话回来坐,却也没心情吃饭了。   “三姐,这事还能转圜吗?小军也是我儿子啊,单单我认他有什么用?”宋正格烦恼极了,“当初父亲防我防得紧,就怕我败家,我的产业就那么点,自己花都捉襟见肘,平时都是小岩帮我平账,我自己根本没存钱。现在多了小军这个孩子,我总得为他打算吧?他倒是能吃苦,养活他不难,可要想有出息,还是得小岩点头,我才不想我儿子长大后去给别人打工,家里又不是没有公司。”   “我问过小岩了,他只说不愿意。”三姑太太到底没有将瑞和的原话说出来,她知道弟弟的性格,到时候若是找大侄子说什么“嫉妒弟弟没有哥哥的样子”的话,那就太伤父子感情了。   “那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啊?”宋正格愁死了。   “别想为什么了,你听我的,先好好培养小军——小军这名字不好,你得先给他改一个名字,培养他,让他好好读书,上大学后读一个好专业,等他足够优秀了再向小岩开口,说给小军在哪个分公司安排一个职位历练,到时候肯定好说话。”   宋正格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嫌弃小军不优秀啊?那能怪小军吗,他一直在外头生活……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三姐,我本来就打算给他转学的,手续都要办好了,请的辅导老师明天也会到。”   三姑太太满意点头:“还有改名字的事情你要上心。”   “嘶,我回头查查字典,原本我还想让小岩帮忙取的。”   三姑太太听得心头一跳:“你怎么这么想,你才是孩子的爸爸,起名字这事就该是你的责任。”   “这不是爱芬说小岩有本事,他给小军取名字,能让小军沾上两分他的福气。”宋正格随口说道。   三姑太太保养得当的手紧握在一起,脸上笑意没变:“那位柳女士就是心思重,你是孩子的父亲,你给孩子起名字的福气还不够?小岩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不合适。”心中却对柳爱芬的印象更差,觉得这果然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还没进门呢,就算计着大侄子给自己儿子谋好处了。宋氏家主取的名字,多光彩啊!以后走出去,谁还敢小瞧他?   “那也是,那我来取吧!”   会客厅里,顾雅宁端庄坐着,仪态极佳,像湖中亭亭的一朵荷花,远远地就吸引住其他人的视线。   瑞和扫了一眼,自然地跨进会客厅:“七叔来了,怎么没提前说一句,我好出去迎您。”   顾七叔今年刚三十五岁,在集团公司里大小也是个人物了,但他见到瑞和后立刻站起来与瑞和握手:“宋董,冒昧来访,真是不好意思,可是扰了您的正事?”   “您请坐。”   两人让了让,陆续坐下了。   “我姑母回来小住两天,刚才正在陪她用晚饭,听门房说七叔来了,我便过来了。”   管家亲自过来上茶水点心,瑞和招呼了两句,还介绍了其中一款点心:“这是我三姑母在参加慈善晚会时吃着觉得好,特地请那边的糕点师傅过来做的,七叔试试吧,顾少爷和顾小姐也不要客气,我们两家是世交了,是极为亲近的关系,不用拘束。”   顾七叔笑着尝了一块,夸赞:“果然好吃,非太太果然好品味,对宋董的爱护之心让人感动。”   顾雅宁用手帕轻掩口鼻,侧身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有些歉意地说:“这两天有一些咳嗽,医生说不能吃甜的,不然我一定尝尝,非太太都夸奖的点心一定好吃。”   瑞和便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顾雅宁捏紧了手帕。   顾七叔擦擦手,拿出一封大红烫金的请帖:“都怪我,只顾着吃点心竟然忘了正事,我母亲今年七十岁了,下个月初六家里将举办寿宴给我母亲祝寿,今天我是专门过来给宋董您送请帖的,若是那天您能拔冗前来,我们全家一定万分欣喜。”   顾雅宁与她哥哥顾扬帆也跟着叔叔的话头说了几句欢迎期待的话。   这件事上辈子也发生过,当时原身已经跟顾雅宁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女朋友祖母的七十大寿,原身自然十分重视,当天不止赴宴了,还备了一份很厚的礼物,在寿宴上与顾雅宁同进同出,算是在圈子里公开了两人的关系。   “原来是顾老夫人的寿辰要到了。”瑞和接过请帖,翻开快速看了一遍,这柔婉的笔迹……是顾雅宁的笔迹。上辈子的请帖是顾家主亲自写的,可没有今天这一遭。再说了,上辈子送贴的只有顾七叔和顾少爷,顾雅宁可没来。   他装作看不出来,将请帖合上,笑着应承下来:“这可是大喜事,我一定过去沾沾寿星的喜气。”   顾七叔高兴地说:“我母亲知道您会来一定高兴,她最喜欢宋董您这样的青年才俊了。”   又闲聊了几句,顾七叔有分寸地结束话题,提出要告辞了。瑞和也没有多留,送他们到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从头到尾,他没有单独跟顾雅宁说过半句话。   上车前,顾雅宁的手帕掉了,正好晚风有些大,手帕飘飘摇摇飞到了瑞和脚下。   “呀。”顾雅宁轻呼,有些难为情地看看手帕,又看看瑞和。   瑞和退后一步,门边束手站着的女佣立刻快步走过来,弯腰将手帕捡起来。   “顾小姐,您的手帕。”女佣微微躬身,将手帕还给了顾雅宁。   “谢谢。”顾雅宁接过帕子,觉得脸上烧得厉害,但她还是对瑞和歉意一笑:“失礼了。”然后才弯腰上车。   车门关上,在庄园引路车的带领下,来自顾家的两辆豪车驶离宁华楼。   顾七叔坐前面那辆车,顾雅宁与顾扬帆坐同一辆车。顾扬帆是顾雅宁的亲哥哥,直接问:“到底怎么一回事,我看宋董好像对你完全没有兴趣了,我们做客那半个小时,他只在介绍点心的时候客气地看了你一眼,之后一丝眼风都没往你身上扫,这太奇怪了。”   “我也不知道。”哪怕是亲哥哥,顾雅宁也觉得难堪极了,她觉得今晚的自己就像一个笑话,虽然宋林岩没有对她做什么,可她被追求了几个月,两人的关系里从来都是她站在高位,今晚宋林岩对她的忽视就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顾扬帆还要说什么,见妹妹手里的手帕已经被揉搓得不成样子,便闭上了嘴没敢再说。   等回了顾家,顾先生也问出了跟儿子一样的问题。   到底是为什么呢?没理由啊!他知道男人容易变心,可是他对自己女儿有信心,这是培养了足足二十年的女儿,家族对她寄予厚望,宋林岩再要变心,也得有一点征兆吧?   真是想也想不通! 第697章 做霸总的日子   第二天下午,三姑太太收到丈夫的视频,说是早上顾家人来送请帖了,再过半个月就是顾家老太太七十岁寿辰,询问三姑太太到时候是否直接从娘家过去赴宴。“石油那边出了点状况,我得过去处理,就不过去了。”   那也成啊,三姑太太原本就打算在娘家多住几天,既然顾家又有寿宴,那也懒得再回夫家,到时候又折腾一回。   “对了,林岩和顾家丫头处得怎么样了?”   “我倒是没想起来,那我问问去。”三姑太太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可娘家就剩这两个男丁了,她不操心也不放心啊。   她去问弟弟,宋正格当然不了解了,他已经小半年没有回庄园了,一直在外面玩着,上一次回来还是为了年底祭祖和初一家宴。   “你啊,要多关心关心小岩才对。”   宋正格不以为然:“他从小就一副大人模样,七八岁的时候就会板着脸教训我了,我哪儿敢说他什么啊,他厉害着呢,不用我操心。”   这话说得让人听了就生气,三姑太太嘴巴张了张,竟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三姐,我正在给小军起名字了,已经圈了几个名字了,姐你帮我看看?”   要是平时,三姑太太还真的会帮忙挑,可对比着刚才弟弟对大侄子感情状态的漠不关心,她心里也冒起了火。   “我还有事,你自己先挑着吧。”甩手去宁华楼找侄子去了。   这段时间,瑞和一直在宁华楼办公,适应身份与工作。听三姑太太说起顾家寿宴的事情,他自然欢迎三姑太太继续住:“到时候三姑姑和我一起过去就好。”   “那也行。昨晚是顾家人来送请帖了?那位顾二小姐来了吗?”   见瑞和点头,三姑太太埋怨他:“怎么不留她多坐一会儿呢,我也想见见她呢。”她早就听说了大侄子在追求顾家的女儿,圈子里对此关注度颇高呢。   “没必要,我跟她又没有什么关系,三姑姑见她干什么呢?”   三姑太太微惊:“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你追求她的事情,古老家族圈子里都在议论,我去参加聚会的时候,不少太太夫人都找我打听,言语中都觉得你们俩兴许能成,门当户对,又男才女貌……”   “三姑姑,感情的事情说不清楚,突然淡了就是淡了,好在她一直都没有答应我的追求,现在结束也没什么牵扯。”   “既然觉得不合适,那算了就算了,再找喜欢的女孩子就是了。”三姑太太提议,“我们非家也有几个适龄的姑娘,外貌品行能力都是一流,你要是有意,我可以给你介绍。”   “我暂时不想谈这个,谢谢三姑姑关心了。”   “那等你有心情谈了就告诉我,非家的女孩你要是都不喜欢,我也可以帮你往外寻摸。”   瑞和笑着点头。   看着三姑太太离开的背影,瑞和收了笑意,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一点一点。   三姑姑现在对大侄子的感情的确很真挚,可在宋林岩死后不久,她就开始给宋小军介绍夫家的女孩子了。原本她对柳爱芬观感一般,不管柳爱芬怎么讨好她,她都对柳爱芬淡淡的,不是很想结交的模样,却在原身死后与柳爱芬感情一日千里,很快就称姐道妹起来。   她还对宋正格提议,柳爱芬劳苦功高,也该给人家一个名分了,到时候宋小军的出身说出去也好听一点。   若不是宋正格因接收了原身一笔庞大的遗产而浪得不亦乐乎,加上与柳爱芬在一起也几年了,他已经有些腻味,所以故态复萌继续在外面风流快活,不愿意家里杵着一个正房老婆名正言顺管着自己,他就差点同意了。   亲情是真的,利益权衡也是真的,人走茶凉更是常见现象。原身死都死了,三姑太太为了自己稳固自己在娘家的影响力另寻靠山,也并不奇怪。不过理性上理解是一回事,感性上,瑞和对三姑太太的信任还是要稍微打一个折扣,以后若是他遇到困难,三姑太太说不准会帮谁。   嗡——   正想着事情,桌面上手机突然微微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是原身的好朋友彭祝安打来的电话。   他按下接听键,彭祝安活泼的声音传来:“嘿小岩,我度假回来了,你追到女朋友了吗?对了我家收到你女朋友家的寿宴请帖,好家伙这是要大办啊,整个古老家族圈子都被他家请动了,多大的面子啊对了,你去不去啊?不用说你肯定要去,是不是在烦恼要送什么礼物给你老丈人的妈啊?别担心!身为你的铁哥们,我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这不度假呢还惦记着你,这边真的特别好玩,美女多得看不过来,好石头也不少,前天有人开出来一块顶级帝王绿翡翠,那颜色真是绝了,我立马就买下来了,本来我想存着做老婆本的,不过我的老婆还没影儿呢,先便宜你了!算你一个亿,跳楼价转卖给你了。”   这人叽叽喳喳一通说,瑞和除了说一句“我是林岩”,其他时间就全听彭祝安开口了。   “打住吧,你自己的老婆本自己存着,我也用不着。”瑞和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的话茬,要是被不打断,彭祝安能自己不歇气说上半个小时。   “——哎呀为什么不要啊?多好看啊,拿去打镯子打项链都特别美,拿去做寿礼也特别有面子,你可是未来新女婿,可不得给自己做脸,让顾家对你刮目相看。”   “我不喜欢顾雅宁了,已经结束对她的追求。”   “哈?”彭祝安那边呼吸声很重,听起来在跑步,过了十几秒才停下来,“我、我换了个安静的地方,小燕子你怎么回事,顾二多好看多有气质啊,为什么不喜欢了啊?”   “别乱喊小安子。”瑞和换了只耳朵,这会儿功夫,他就觉得耳朵嗡嗡响了,可见彭祝安的唠叨功力在度假充电后又提升了。“没什么原因,就是突然觉得不喜欢了。”   “肯定不对,得了我晚上的飞机,到时候上你家去,你记得让你家空防给我的飞机放权限,再见再见,我要去收拾行李了。”   彭祝安风风火火地挂断电话,瑞和无奈极了,当天晚上半夜两点,果然迎来了彭祝安。这个家伙完全没有半夜扰人的自觉,私人飞机停进宁华楼,一下飞机就奔进瑞和的起居楼,嗷嗷叫着扑上来:“小岩你竟然没来接我,你不爱我了嗷!”   说实话,瑞和十一点就睡觉了,才睡了三个小时就被叫醒,脑子都是迷糊的。被他这么一扑,脚下不稳就要摔。彭祝安比原身要矮一些,但因为爱好户外活动,练就一身好肌肉,整个人比原身大一圈,见状伸手一拉,就把瑞和扯怀里了。   “嘿嘿小燕子,想我没。”他用力拍着瑞和的背,痛得瑞和忍不住嘶气。   “行了啊,放开我,大晚上的我困得很,赶紧滚你房间睡觉去。”瑞和踢了他一脚,扭身挣脱,“佣人已经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自己过去吧。”原身与彭祝安从幼儿园就认识了,真正的竹马竹马,两人关系特别好,跟亲兄弟都没差了。彭祝安经常来宋氏找原身玩,留宿更是家常便饭,在原身搬进宁华楼后,也给他留了一间客房,常年备着。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睡,今晚咱们秉烛夜谈,聊聊你的恋爱心事。”   瑞和拽开他的手:“明天谈,明天谈成不?我很困,就想睡觉。”   彭祝安打量他几眼,嬉皮笑脸中眼里却带着认真的关心,然后哈哈笑:“好吧好吧,那就明天再聊,我去睡啦。老郑啊,走走,我们聊一聊,我带了不少东西,你帮我规整一下。”   生活管家看向瑞和,然后笑着应好,跟着彭祝安去了。   被这么一折腾,瑞和险些失眠了,重新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将睡意找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彭祝安叫醒了:“跟我一起跑步去,我听老郑说了,这段日子里你一直没怎么运动,这怎么能行呢?老祖宗的话说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现在累死累活的,以后身体垮了就就太迟了!”   瑞和无奈,掀开被子坐起来:“跑步也行,可是这才六点,你记得你昨晚几点回来的吧?我可是半夜就被你吵醒了。”   “我问过老郑了,你是十一点睡的,到现在也睡了有七个小时了,年轻人睡这么多够啦,快点快点。”   “好好,你先出去我换个衣服。”   彭祝安瞪眼:“你身上哪里我没见过,我们可是从小一起尿到大的交情,在幼儿园的时候你不小心尿裤子,还是我脱了我的裤子给你穿的。”   瑞和拿枕头丢他:“滚出去。”   彭祝安贱兮兮地笑:“好啦好啦,这就出去,你快一点哈!我就等你十分钟,十分钟你不出来我就进来揪你了啊。”   “……”瑞和按了按太阳穴,默念自己现在是宋林岩,这才压下想要打人的冲动。 第698章 做霸总的日子   两人绕着宁华楼的绿茵路慢跑,跑了四十来分钟,瑞和就撑不住了。这具身体的确缺乏锻炼,原身太忙了,本身也不太喜欢流汗,除了偶尔练练养生操,最厌恶的就是跑步了。   “流汗之后舒服吧?我心情不好或是有心事的时候就爱来跑步,感觉烦恼能跟着汗水一起流走。”   两人坐在柔软的草坪上,旭日温暖而不猛烈地照在身上,浑身都暖烘烘的。   听彭祝安这么说,瑞和就知道这是对方在安慰“失恋的好兄弟”,不由得柔了眼神:“我是真的没事,只是突然发现我对顾雅宁是一腔情愿,她根本不喜欢我,也许是碍于我的身份,也许是碍于家族的压力才跟我虚与委蛇,所以我不想再追求她,不想再喜欢她了。”   彭祝安皱眉:“原来是这样,可是你是怎么看出来她对你没意思的呢?我觉得她对你很有意思啊,看你的眼神特别温柔。”   “她看别人也是这么温柔。”实话实话,顾雅宁长了一双潋滟的眼睛,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总让人觉得脉脉含情。但那份含情却一点都不轻佻,从小学古琴,浸淫古文学的顾雅宁气质风雅,一颦一笑都带着她独有的风韵,拂动人心。原身见过不少名门淑女,其中也不乏跟顾雅宁一样类型的才女,但顾雅宁的气韵是原身见过最吸引人的,所以才一见倾心。   “那好吧,这样我也放心了,我还以为你经历了什么难事了,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呗,以后我给你介绍更好的。”了结了一桩心事,彭祝安又期待地说,“这一次度假我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其中有一个深海潜泳教练,真的特别特别酷,我也想去学深海潜泳,我跟你说啊海底的景色真的美爆了,他给我看了好多视频,真是震撼到我了……”   见彭祝安开启话唠模式,瑞和无奈摇头,微微仰头让晨风吹自己的脸,时不时应和两句。   他想起了上辈子原身死后,彭祝安亲自带搜救队去海里打捞飞机残骸,甚至原身那具支离破碎的身体,还是彭祝安亲自抱上来的。   后来……后来过了七年,在宋小军二十四岁大学毕业的那一年,他在宋正格的支持下成为宋氏集团的执行总裁,同年与刚留学回国的顾雅宁订婚,宋顾两家超强联姻,在古老家族圈子里砸下不小的震荡。人人都在说两人天作之合,郎才女貌,般配无比。   没有人记得七年前原身对顾雅宁热烈的追求、顾家老太太寿宴上,年轻的宋林岩被顾雅宁挽着手,笑容满面地在客人间穿梭,接受客人们善意的、有分寸的打趣。更加没有人记得,在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后,每次顾雅宁有演出,宋林岩都会去音乐厅观看,同时献上一大捧红玫瑰,如此恩爱甜蜜,让外人津津乐道。若不是宋氏对掌舵人的肖像禁令,肯定每一次都会登上新闻。   更加没有人记得,在原身空难坠海之前,正在筹备求婚礼。   那一次空难,也是为了去看顾雅宁在国外的音乐会。   可是时间是多么残酷,不过七年而已,宋林岩就被彻底遗忘了,没有人不长眼到宋小军面前说什么“顾雅宁曾经差点成为你的嫂子你们在一起不太好听”这样的话。   只有彭祝安这么干了。   在婚讯传出来之后,彭祝安跑到宋氏集团总部对着宋小军破口大骂。   宋林岩死后徘徊在宁华楼的书房里,偶尔才清醒一次,那一次他清醒时听到宋小军在发泄怒气,将彭祝安祖上十八代都骂了一遍,用词之粗鄙,语调之顿挫,听得宋林岩叹为观止,感慨这个弟弟即使接受过七年精英教育,失去理智时还是能看出前面十七年在市井生活过的影子。   听着宋小军怒气满值地咒骂彭祝安,在知道女朋友跟宋小军即将订婚消息后就陷入被背叛的痛苦中的宋林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他安慰自己,雅宁跟宋小军订婚,很有可能是被家族逼迫的。自己死后,雅宁就去外国留学了,哪怕七年过去,她对自己的感情已经淡去了,也不可能会跟他的弟弟在一起。   他们这些家族传承日久,有着诸多讲究和规矩,“父死子继兄死弟及”很常见,但那指的是权势与财富,并不包括“妻子”。他与雅宁虽然还未结婚,但两人正式交往过,以古老家族对名声的看重来看,为了自家的名誉,会尽可能避开让人指摘议论的是非点。   再说了,两人相差七岁,一个二十四,一个三十一,女大男小,年龄上其实也不是很匹配。   雅宁跟宋小军的婚约,肯定不是出于她的本意。她是个传统柔雅的女人,家族为了利益让她嫁给宋小军,她怎么抵抗得了?   这么想着,宋林岩才不会那么难过。   可是第二天,在宋顾两家联姻的新闻放出去的第二天,顾雅宁就上门来了,说是为彭祝安的行为给宋小军带来的伤害道歉。   “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族,从小就知道我们每一个子女都有着自己的使命,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我的使命都是嫁给宋氏的家主做妻子,当宋氏的当家主母。对我来说,责任是最重要的,感情只是奢侈品,我从旁欣赏它,却不依赖它。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对你英年早逝的大哥念念不忘,婚后给你戴绿帽子。”   七年后的顾雅宁已经三十一岁,比七年前的清雅柔美多了两分成熟与坚毅,她穿着藕粉色的连衣裙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美丽大方、气质卓然,嘴里却说着让宋林岩世界崩塌的话语。   “彭祝安那边你放心,我已经解决好了,为了不让好友在地下不得安宁,以后他不会再胡说八道。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想告诉宋总的是,我是顾家的女儿,以后会是你的妻子,会是宋氏的主母,希望你能相信顾家的教养,信任我的能力,以后我会协助你坐稳宋氏家主的位置,我们休戚与共,同进同退。”   她不与宋小军谈感情,因为两人确实还没有感情,只是联姻而已,所以她跟他谈梦想谈事业谈合作。   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则让宋小军放下芥蒂和偏见生出好印象,眼中露出明显的惊艳与赞赏。这几年他见过不少女人了,但像顾雅宁这样美丽又强悍的女人还是第一次见,那种强悍又带着美人的娇贵,像是雨中荷花,那种柔弱与坚韧的美让他的心痒痒的。   也许征服这样一个女人,会是人生一大快事。   果然三姑姑说得对,顾氏的女儿是最适合他的,顾氏能够帮他以后彻底掌权宋氏集团,顾雅宁也会成为他的贤内助,她高贵的出身,家族孕养出来的眼界与手段,都将为他带来荣耀。   在那些实质的好处面前,年龄也就不是问题了。再说了,顾雅宁真的很美,根本看不出大他七岁,已年过三十。   两人谈完,携手一起出去喝下午茶,一旁的宋林岩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自己的心沉入了黑暗的地底,冰冷又迷茫。   他以为自己与顾雅宁之间是爱情,是缘分使然,是共同经营来的珍贵感情,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人家只是在迎合他,让他陷入美妙的爱情幻像之中。   只要能做宋氏的主母,不管家主是谁她都可以。   宋林岩以为自己谈的是爱情,顾雅宁却在拼事业,老板死了,换一个老板怎么了?   理性评判,顾雅宁的选择好像也没什么错,逝者已逝,哪怕是丈夫死了妻子还能改嫁呢,更别提宋林岩只是她的男朋友。   谁知道死去的宋林岩什么都看见了呢?   瑞和看到那些记忆时,对原身还挺同情的。单身二十四年第一次心动的对象,自以为展开的是一段纯纯的爱情,最后才发现是裹着糖衣的假象,偏偏自己已经死去,什么都已经做不了了……   以瑞和来看,宋林岩去世之后顾雅宁去国外留学治疗情伤也是假的,她或者她的家族应该是想让圈子里对她与宋林岩恋情的印象淡去,也许当时顾家就已经瞄准了新目标——宋小军。   不怪他将对方想得这么功利无情,而是一位出色的豪门名媛,等到三十一岁都没有结婚真的比较少见。若说她是因为去世男友而心伤,倒也说得过去,可若是这样,她又怎么可能跟去世男友的弟弟结婚?   宋老爷子在世时教导过原身许多东西,说到世交顾氏时,曾经评过一句“有时候过于功利了,可以合作,不可托付。”   只是原身对顾雅宁一见钟情的时候,并没有想过那份功利,有时候不止出现在生意场上。   “想什么呢?”彭祝安撞了一下瑞和,“我在问你下周顾家的寿宴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我不想回家了,省得生气。”   “当然可以,到时候我会跟三姑姑一起去,你也跟着吧。”   “那太好了,对了,你的衣服也借我一套,我没带礼服过来,也懒得去买。”   瑞和白了他一眼:“你的体格能穿得下我的衣服?下午会有设计师过来量尺寸,到时候你一起过来。”   彭祝安嘿嘿笑,大力抱住瑞和:“好兄弟!就等你这句话了!” 第699章 做霸总的日子   为了参加寿宴,宁华楼专门服务于家主的置装部也早就动了起来,宋氏集团旗下有着几家大牌服饰品牌,主打中高档服饰,只有一支顶级豪奢线,该线的负责人带着设计师通宵达旦为瑞和与三姑太太,以及临时加入的彭祝安设计礼服,几天功夫就出了好几套成品,三人挑了挑,就定下了衣服。旗下珠宝线也将配饰送过来,三姑太太看了连连夸:“还是宋氏的珠宝做得精巧又大气,我看了就喜欢。”   “喜欢您就多挑几套,也给妹妹带几套,我专门让人送了一些适合年轻姑娘戴的首饰。对了,这一次顾氏寿宴灵妹来不来?”   三姑太太摇头:“她不爱来这种场合,每天就只顾着写她词啊曲啊,唉,都走火入魔了,说都说不听。”   “这套设计适合灵妹……”   站在一旁的郑管家忽然伸手按住耳朵,然后微微点头,走到瑞和身边:“老爷带着柳女士跟小军少爷过来了,要进宁华楼。”   三姑太太停住话题,放下手中的镯子:“带他们来干什么?”   瑞和能猜到原因,上辈子原身没有二话,直接同意宋小军回宋氏,还在宋正格的要求下给宋小军改了名字,叫做宋成钧。有他点头,下面的人办事很快,宋小军的户籍学籍等也在短短几天内迁好了,宋林岩找了个时间去了一趟祠堂,以家主身份开祠堂,带宋小军祭拜祖先,将宋成钧这个名字记在了族谱之上。   在那之后,宋林岩再给宋氏旁支其他人递话,宋成钧这个“二少爷”就名正言顺了。   不久后顾氏举办寿宴,宋正格说正好让宋成钧也去,就当是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知道宋家多了一个儿子就行,以后也就不用再举办专门的宴会来介绍他了。   “让他好好读书去,等学得优秀了再到圈子里交际吧。”   宋正格难得说出这种有条理有规划的话,重点是说得还挺有道理,原身当然不会拒绝。   这一次宋正格过来,大概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   “让父亲进来吧。”说完这句话后,瑞和继续挑珠宝,对三姑太太说:“我记得灵妹喜欢蝴蝶,这套设计带有蝴蝶元素,给她戴正好。”   三姑太太的心思哪里还在珠宝首饰上?她见大侄子对柳爱芬母子俩的态度这么强硬,连她弟弟亲自带人进来都不放行,已经预见得到接下来弟弟的怒火了。   过了一会儿,宋正格果然气呼呼地进来了,一看到瑞和就质问:“你怎么又这样,小气吧啦的,就让小军他们娘俩进来又怎么样,这么大的宁华楼还装不下他们母子俩?!”   瑞和问他:“您没事带他们来宁华楼做什么?宁华楼是我的地方,我还不能做主了?要不我搬出去您搬进来,您该让谁进来就让谁进来,您看成不成?”   厅里的工作人员和女佣一个个噤若寒蝉,手头的动作都变得更轻了。   宋正格熄火了。他别的学不会,但至少还是将宁华楼的重要意义记在心里的,小时候他也是住在宁华楼的,直到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父亲跟他说:“若是你想搬回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成为宋氏的家主。”他不是看不懂父亲眼中的期盼,可是他是真的学不会啊!学习对他来说是最可怕的事情,他什么都不想学,他就想潇潇洒洒地玩。   后来,儿子出世了,父亲对他的管束更松了,他痛快玩了好几年,后来听说儿子资质很好,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了许多东西,举手投足都是大人模样。父亲很欣慰,他也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个儿子不中用,他还得再跟林钊曦生一个,那可太受罪!明明林钊曦年纪比他小,可是相处起来他总觉得自己在仰望对方,那种感觉可不太妙,他才不受那个罪。   再后来父亲也去世了,去世前将他喊到病床前,静静看着他:“我把宁华楼给了林岩,以后那里就是林岩的了,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知道,当然知道。   宋正格的心能装下的东西很少,他也装不下那么多责任与重担。他不需要做家主,荣华与富贵就唾手可得,所以他完全没有野心,家主是他的父亲或者是他的儿子,对他来说其实都没有差。   于是他点头。   “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宋正格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主动示弱:“我就是随便说说,才没有别的意思。”   三姑太太看着弟弟这没出息的样子心中直叹气,帮忙解围:“正格啊,顾氏的寿宴你去不去?要是有空的话还是去一趟吧,顾家老太太以前跟母亲关系不错,你小的时候她也抱过你呢。”   宋正格下意识摇头:“我不喜欢去那种宴会,你们去就好。”又想起来意,小心瞅了瑞和一眼,“我过来呢,是想说能不能顺便把小军也带过去见见世面,他到底是我儿子,也是小岩的弟弟嘛,长兄带弟弟出去见人多正常啊。”   “父亲,您跟我过来一下。”瑞和脚下拐了个弯,往外走去。这里有不少外人,再往细了谈不合适,宋正格丢脸他这个儿子脸上也不好看。   等他们出去,厅里的气氛才恢复正常。   彭祝安很会讨长辈欢心,凑过来问三姑太太:“三姑,小军他们是谁啊?”   “小岩没跟你说么?”三姑太太微讶,看来小岩是真的没将柳爱芬母子放在眼里,她轻声说,“小军是小岩的异母弟弟,今年十七岁了,最近刚认回来。”   “卧槽,怎么突然来了个这么大的弟弟?!”彭祝安震惊了,他捂着嘴,眼睛瞪得老大,心里疯狂嚎叫,这么大的事情,小岩竟然都没告诉他!卧槽卧槽啊!   过了一会儿,瑞和就回来了,三姑太太关心地问:“你们父子俩没吵架吧?”   “当然没有,我与父亲说了,他也很理解我。”瑞和笑着说。   三姑太太不怎么相信,脸上却含着笑,欣慰地点头。   后来,彭祝安揪着瑞和问宋小军的事情。   “不是我故意瞒着你,而是我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瑞和边看文件边说,“我父亲想结婚也好,想认回儿子也好,我都不在意,但他们能够得到的也只是我父亲那部分的,我这边是不会接纳他们的。”   “这不像你的作风啊。”彭祝安拧着眉看着他,“伯父浪了这么多年,你不是早就看开了吗?”蹦出来一个孩子,其实并不奇怪。   “可能是八字不合,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厌恶。反正我跟我父亲不在同一个户头上,他想将宋小军迁到他户籍名下我管不着,可我不会同意将宋小军记入族谱的。”这是原身的委托任务之一。   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古老家族的看重血脉传统,在对子嗣后代的认同上,族谱比户籍更重要,不上族谱,哪怕户籍落了进来,也只能算半个家族人,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上族谱的重要意义体现在方方面面。   首先,这些古老家族数代经营,大多数都是家族集团,有些则跟紧时代潮流有所变革,吸纳大批人才参与经营,但根子里还是离不开家族的影子。在自家集团里,你比外人拥有更多上升的机会与空间,但如果你没上族谱,就意味着你不受家主待见,自然就丧失那份优势了,家族的产业的高位也就不会向你敞开。   其次,在婚姻上,也找不到古老家族家高贵受宠的小姐做妻子,能匹配的也只有同样没上族谱的家族私生女或者养女。想要通过联姻走捷径,这条路也废了。   最后,族谱在宗族礼法内地位崇高,甚至还高于法律。根据这个世界的设定,如果一个古老家族的家主去世了,而他死亡之前未曾留下遗嘱,那么遗产将会根据继承法顺位继承的方式被分配。在这个时候,没有上族谱的家主亲生子女是被排斥在外的,家族有权力不承认他们的遗产继承权。即便他们找律师去打官司,也有极大概率败诉。   但是在古老家族之外,这个设定就被弱化了,或者说完全不起作用。在看到这方面的记忆时,瑞和就觉得十分矛盾,有一种强烈的切割感,后来听系统460说这个世界是文学数据即体裁构建的世界,他才恍然大悟,兴许这个世界的故事走向是以古老家族为主线的,作者有一系列私人设定,所有设定都为剧情服务,这样就说得通了。   所以原身的委托任务里就有一个不要让宋小军入族谱的要求。   对一些对事业婚姻没什么追求的人来说,上不上族谱的其实无关紧要,每天开开心心过日子,什么日子不是过呢?但对自己发展有高追求的人来说,族谱这事儿就能成为阻碍人生更上一步的绊脚石,且几乎无法搬动。   族谱横在那里,体现出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阶级感,愚昧、死板、封建,是古老家族坚守的特色。   瑞和现在成为了宋林岩,他站在了这套古老的家族法则的巅峰,自然要使用这份特权。   彭祝安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忘了言语,半晌才惊叹:“小燕子,你刚才的样子好霸气哦,我都心动了。”   “……”瑞和白了他一眼,“正经点小安子。”   “哈哈哈我们这样好像两个太监在互相叫名字哦。”   “快出去,烦透你了,我要工作了。”瑞和笑着赶人。 第700章 做霸总的日子   “说真的,我支持你这么做,这样你以后就能少很多麻烦。”   “你不觉得我太狠心了吗,你家里——”   彭祝安摇头,古老家族内部权力倾轧是很常见的,他自己也被同父异母的亲兄长亲姐姐防备着。设身处地地想,如果他处在哥哥姐姐的位置,也不会放任一个异母弟弟的成长的。   “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做纯洁小白兔没有意思。”彭祝安咧嘴笑,“还好宋爷爷在走之前将一切都帮你安排好了,你们宋氏集团百分之百的股权一分不落都给了你,你在宋氏说一不二,家主的位置没有人能够撼动,连你父亲也不能。不然的话当年你还不到二十岁就要做宋氏的董事长,我都担心死你了,怕你不知道半夜被谁套麻袋打死。平时没细想,其实已经过去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爷爷对我很好。”那份好既有祖父对长孙的疼爱,也有一族之长对亲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的重视与信任,宋老爷子对原身的好真的是无可挑剔了。瑞和轻叹:“如果他知道我现在的做法,一定会不赞同的,他生前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一支的子嗣太过单薄了。不过我这么做并不后悔,子嗣上不能让爷爷如愿,以后我会好好壮大宋氏,算是我为自己任性的赎罪吧。”   “逝者已逝,人都要往前走的。”人心是偏的,彭祝安自然站在自己兄弟这一边,“其实我有些庆幸宋小军现在才出现,要是早个几年,当初宋爷爷去世时不知道会留下多少变数。宋叔叔的性格就是那样,多少年了就没有变过,可是人心难测,他名下多了一个儿子的话,有些心怀不轨的人也会在暗中算计着推着他往前的,到时候难办的是你。我支持你不让你那个弟弟上族谱,这就叫做把他扼杀在萌芽时期,以后他就翻不起什么波浪,等以后你看他乖不乖巧老不老实,再来改变对他的态度吧,现在防着也没错。”   “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是对的。”瑞和笑了。   “那当然,我们是什么交情,你就是杀人放火了,我也会帮你递柴扇风的。”   “那倒不用了,没有那一天,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彭祝安翻了个白眼。   之后几天,彭祝安开始打听宋正格碧河长天园的消息,他这人一贯是混不吝的模样,吃喝玩乐无所不精,与宋正格的关系其实还不错,两人有一种“忘年交”的友谊,以前就曾经一起去滑过雪。   他也直接,径直上门去找宋正格玩了。   宋正格也喜欢他,觉得这个晚辈玩得开,两人也有共同爱好,说起来也都是所谓的“家族纨绔”,同一类人嘛!   不过彭祝安已因为家庭环境的问题比宋正格多了不少心眼,他要哄人的时候,特别是哄没什么心眼的宋正格时那可真是手到擒来,无往而不利。宋氏庄园占地辽阔,各种娱乐设施齐备,两人兴致勃勃地玩得很高兴,交情突飞猛进,就差称兄道弟了。   柳爱芬看在眼里,暗地里偷偷咬牙,把彭祝安恨到了骨子里。她跟儿子搬进碧河长天园没多久,她一直在努力加深母子俩在宋正格心中的地位,培养宋正格对他们母子俩的责任感,营造一家三口的氛围……她这么努力,就为了拴住这个没有心的男人。   结果半路蹦出来一个程咬金,如果那是一个女狐狸精就算了,她知道自己年纪上来了没有年轻姑娘鲜嫩可口,输也输得心服口服,她早就做好了男人变心的准备,那本就不是一个专一的好男人!   彭祝安又是什么鬼?一个年轻的大男孩,怎么就不去找别的年轻女孩玩,天天约着一个跟自己爹一个年纪的中年男人去骑马游泳打高尔夫射击……一天一个样,天天不重样,把她男人勾得不着家。偏偏她儿子什么都不会,头两天她提议让儿子也一起去,孩子的爹倒是同意了,结果不过两天就嫌弃孩子,说孩子什么都玩得不好,影响了他跟朋友玩乐的心情。   听听,这是一个当爹的该说的话吗?   “等小军学会了,我再带他一起去玩哈。对了,现在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补课学习,等开学才能跟上新学校的进度,玩乐这些事情以后再来也不迟。”   把柳爱芬气得够呛,她也不想让儿子天天出去玩,她也很重视儿子的学业的,这不是见你整天出去玩不着家见不到人,这才让儿子跟上去吗?   培养感情的大好时机就这么失去了,柳爱芬气得牙龈上火,天天让女佣给她煮金银花水降火。   彭祝安也不是天天白玩的,在他的打探下,宋正格跟柳爱芬的感情经历也被挖得一干二净。他如同旗开得胜的将军,得意洋洋地跟瑞和说:“你爸早就忘记以前跟柳爱芬的经历了,不过我能肯定,他现在很喜欢柳爱芬这样温柔似水的解语花,我看那个人哪里是解语花哦,明明是食人花,你爸被他吃得死死的。”   将柳爱芬建议宋正格让长子给儿子取名字,又假装不经意地提出让宋正格带儿子去参加顾家寿宴的事情说了。   “你爸根本不乐意参加宴会,就拒绝了,那个女人又说长兄如父,说让你带她儿子去能增进兄弟间的感情……这些都是屁话,你爸竟然也觉得有道理,我真是服了他了。”   命好哦!这么傻白甜还能过上好日子,果然人比人气死人,都是命!   “我知道柳爱芬有心思,她要是没心思也走不到今天。”瑞和叹气,让彭祝安不要再往宋正格那边费力气,“他到底是我父亲,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是没有必要,我根本不在意那边的事情。”以他现在的身份,一个指头就能摁死柳爱芬和宋小军,又何必多关注他们呢?没那个必要。   “知道啦知道啦,我这不是怕你爸被别人撺掇着给你找事嘛,总要查一查我才放心,你就安心吧,我有分寸的,也没抱着捉弄伯父的念头。明天就是顾家寿宴了,等参加完寿宴我就要走了,我怕你爸还舍不得我走呢,我说我要去学深海潜泳,他还说要跟我一起去,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拦下他的。”   两人闲聊着,瑞和忽然说:“你家那边靠不住,可是你也逃避十年了,还要再继续逃避下去吗?”   彭祝安的笑容收住了,眼中有暗色掠过:“不然的话还能怎么办?我爸都八十多岁,再过两年都能过九十大寿了,前头那几个哥哥姐姐早就各自把持着彭氏的方方面面,我几个侄子侄女早几年也能参战了,两代人打得头破血流的,我掺和进去不是找死嘛。”为了让自己与母亲过得好一点,他的成绩在高中时一落千丈,最后连国内二本学校都没考上。家里送他去留学,他报的是美术专业,混了几年回国也不进家族企业工作,一直玩到现在。   “到底不是长久之计,等你父亲……你以后怎么办?”现在之所以能大手笔大手笔地吃喝玩乐,是因为彭老爷子疼爱嫡幼子,或者也有亏欠的心理,所以在钱财上一点都不吝啬。为了维持自己纨绔子弟的身份,彭祝安有多少钱花多少,还要再朝家里伸手要,怕被哥哥姐姐怀疑,也是被彭老爷子拦着,连一点投资都不敢做。   以后彭老爷子去世,顶多也只能分给他一些固定资产和一笔钱,那笔财产搁在普通人家里能花两辈子,可以彭祝安现在花钱如流水的习惯,肯定是不够花的。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生活水准消费水平断崖式降级,彭祝安能接受吗?   瑞和说出自己考虑过许久的计划,“我母亲的嫁妆产业你应该听说过吧?”   “当然,林家以前也是古老家族之一,哪怕没落了也是好大一份家业呢,当年林姨真有魄力和手腕,带着林家的整副家业陪嫁进你们宋家,后来还将产业重新做大做强,到现在圈子里偶尔有人说起林姨都是赞不绝口。”   彭祝安对瑞和挤眉弄眼,好像刚才说起家事时的沉郁都是错觉,“我忘了跟你说了,去年我大哥大嫂不是吵架了吗?我大哥为了凑流动资金做一个项目,动了我大嫂的嫁妆,我大嫂就生气了,说没见过动媳妇嫁妆的人家,提起当年林姨带着整个林家嫁出去,夫家根本不碰不说,还提供商业便利。我大哥也是厚脸皮,还嘲讽我大嫂,说她那点三瓜裂枣怎么好意思和林夫人的嫁妆比,又说我大嫂没有林夫人的本事,嫁妆产业连年缩水,怎么有脸拿自己跟林夫人比,吵得可难听了。”   “你家大哥也是——”瑞和摇头,彭大嫂说得其实是对的,古老家族里的许多传统都延续旧俗,女人的嫁妆夫家还真的不能随便动,会被人耻笑的。“跟我说说就算了,在外面不要说漏嘴了,对你影响不好。你跟别人说了?”   彭祝安有些不自在:“那我在外面玩,有时候玩得开心了不小心说漏嘴。”   “祝安,你要记得,你不是真正是一个浪荡纨绔子,也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心思浅薄。”瑞和看着他,“你不要伪装着,把自己给忘记了。”   彭祝安脸色发白,额角冒出冷汗来。 第701章 做霸总的日子   瑞和看了也难受,彭家那是一团乱账,当年彭祝安年纪小,为了自保只能让自己从出色变成平庸。平庸久了,以后可能就难再爬起来了。   原身在书房里听宋小军咒骂彭祝安时,就曾经骂过“还以为自己是彭氏小少爷呢,都在借债过日子了,活得像条狗一样,怎么有脸来找我的晦气,我一定要弄死他”这样的话。可以想象,在原身死去的七年间,彭氏肯定发生了变故,彭祝安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瑞和猜测应该是彭老爷子去世了。   “小岩,你今天怎么总往我伤口上戳,戳得我痛死了。”   “不戳一戳,你自己都要忘了。好吧,说正事吧,提起我母亲的产业,就是想找你商量一下,你要不要来帮我经营?宋氏这边的生意越铺越大,明年又有好几个新项目,我实在分身乏术。我母亲的产业我又不放心交给别人,如果你愿意来帮我就好了。”   “哈?”彭祝安瞳孔收缩,一脸震惊。“我不是听错了吧?”   “你没听错,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几年实在腾不出空来去管,宋氏集团耗费了我几乎所有精力。那边管得少,好几家公司的财报都已经不能看了,我不想让我母亲的心血毁于一旦,只能找一个信任的人帮忙,而那个人我只想到了你。”   “我怎么行?我不行的。”彭祝安连连摇头。   “我相信你可以,只要给你时间,你可以拾回中断的学业,我记得小时候你跟我说过很多次,说长大后想要做生意,当大老板。彭氏你是指望不上的,其他公司想来你也不愿意去,我猜测你应该还是想自己创业,那么你需要资金以及经验,我认为我母亲的产业很适合为你日后创业奠基。”   女佣们上前来将冷掉的茶点撤下去,又送上来新的。他将茶杯轻轻放到彭祝安手边,“你考虑一下,我们是什么交情?到时候会给你满意的条件的,薪酬福利股权分红,都是可以商量的。”   彭祝安目光游离,勉强对上瑞和的视线。瑞和对他眨眨眼:“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终于笑了:“你好久没这么幼稚过了,好,我会认真考虑的。”   顾家的寿宴很快就到了,顾家此次将寿宴办得极大,古老家族圈几乎家家都邀请了,听说还有许多新贵也得到邀请,采购各种物资的车队一队一队开进顾家老宅,可以预见那天的寿宴会是何等豪奢。   顾家的主人们早早就准备好了,服饰妆容不停调整,力保在寿宴这天要光彩照人,展现顾氏底蕴与风采。顾雅宁这些日子心情不太好,父亲虽然没有指责她,但那失望的眼神让她难受极了,至于几个姐妹的冷嘲热讽,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她的眼界,从来都不在这些内宅女人的口角上。   她到底是顾家精心培养的女儿,颓唐了两天后就重新振作起来了。她的确自尊心强,心高气傲,宋林岩的冷淡让她自尊心受挫。但她心性坚强,又有一股韧劲,既然这条路不能走了,她就换一条路来走。顾雅宁调整好心态,把自己从被追求者的位置转换为追求者的视角,宋林岩不追求她了没关系,她可以去追对方。   说法她也都再三斟酌好了,她是在宋林岩冷淡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喜欢上对方的,她迷茫又伤心,最后决定勇敢追求爱情——这个说辞能打动宋林岩的心吗?   “一定行,不行我也要让它行。”顾雅宁对着镜子里的美丽端庄的自己轻声说道,眼中是势在必得。今天的寿宴上就是一次绝佳机会,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寿宴在中午,瑞和与三姑姑太太、彭祝安一起抵达,三姑太太到非家那边与家人集合,彭祝安不想去彭家那边,嘀咕:“我看到我三姐了。”   “那你跟着我。”瑞和按住他的手,眼波平平地看过去,就看见彭家三姐也正看过来,还对她含笑点头。他淡淡地颔首,然后移开视线。   彭三姐笑意不改,端着酒杯走过来。   “宋董,好久不见了。”   随着彭三姐坐下,瑞和感觉到彭祝安身体的僵硬。他隐约知道彭祝安害怕这个姐姐,但不知道彭祝安的反应这么大。   “彭三小姐。”   “我们幺儿原来在宋董这边,幺儿,出去玩那么久怎么不回家?父亲都想你了,还有母亲,听说总是念叨你呢。”   彭祝安紧握双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过两天就回去。”   瑞和站起来,还拉着彭祝安,他朝着彭三姐歉意地笑:“见到我和小安的一个老同学了,先失陪。”   “小安——”彭祝安有些吃惊,也有些感动。他瓮声说:“你是宋家的当家人,不应该这么失礼的,我其实没什么。”   “你都说我是宋家当家了,不给她面子又怎么了?”瑞和不在意,既然好朋友不舒服,他没那个必要为了所谓礼节在那里跟彭三姐客气寒暄。   远离了彭三姐,彭祝安的脸色逐渐好转,后来他们真的遇到了老同学,彭祝安就跟老同学随意交谈起来,瑞和在一边跟人谈生意。说是寿宴,但赴宴的客人来这里也是有自己的目标的,瑞和谈成了两个合作,与人约好之后再细谈,这时顾老太太众星拱月着被扶出来,寿宴开始了。   顾老太太落座,长子即顾家当家人顾先生笑着发言,感谢众位客人拨冗前来云云。顾老太太含笑听着,眼神和蔼,她身边围绕着一大群子孙,其中就有顾雅宁。   “她看了你三次。”彭祝安对瑞和说,“我数得真真的。”   瑞和当然也看见了,他抿了一口果酒:“这酒不错,你也试试。”   寿宴开始前是唱寿礼,这是一项客人有面子,主人家也高兴的必走程序,瑞和送的东西中规中矩,名贵,不出错也不出挑。之后就是摆宴,顾氏是做餐饮发家的,这一次寿宴摆的是中式宴席,席面的菜式是真的很不错,瑞和吃得挺高兴的。   顾先生带着儿孙一桌桌敬酒,敬完本家族老长辈后就到了瑞和这一桌,顾先生更添亲切,瑞和却只客气回应,完全看不出与顾先生有私交。顾先生笑意不减,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带着儿孙到下一桌去招呼客人了。   随着顾先生他们来了又走,瑞和感觉到有不少视线落在他身上,耳边也听见其他桌有几句议论私语,看来不少人对原身与顾二小姐的事情有所关注。不过也只是轻声议论而已,没人问到他脸上来,同桌的都是地位差不多的客人,三位古老家族的家主的年纪比瑞和大许多,一点都不八卦。   彭祝安跟瑞和不同一桌,他这一桌几乎都是同龄人,坐的是古老家族的晚辈。大家叽叽喳喳的,也是在谈这件事。众人八卦着“是不是没成?”“应该是没成”“最近悄悄的,我在音乐厅没有再遇见过宋先生”“嘿你小子还去听音乐会啊,我看呐不是听音乐是去看人吧”。还有人问他:“彭十一,你知不知道什么内幕啊?”   内幕个屁,就算知道我也不能跟你们说啊。彭祝安心里吐槽,脸上笑嘻嘻:“我能知道什么啊。”   “说说嘛彭十一,宋董在追顾二小姐谁不知道啊?我奶奶原来还说要帮我爸向顾家求娶顾二小姐做新老婆,知道宋董在追求她之后我奶奶都蔫儿了,说我爸没戏啦。你跟宋董是铁哥们,肯定知道消息啦,说说嘛,”   彭祝安看着眼前这个眼睛亮晶晶的小子,感慨自己往外说大哥大嫂吵架的事情也不算坑了,这里还有一个更坑的呢。   其他人也惊奇地看着那小子,那小子似乎毫无所觉,满眼都是对八卦的渴望。   “如果宋董不追顾二小姐了,我回家就跟我奶奶说,我还挺喜欢顾二小姐的,她做我后妈我一定不跟她吵架。”   “……”彭祝安夹了一块肉塞进这小子嘴里,“详情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朋友现在单身。”   “嗷呜好,蟹蟹啊。”小子美滋滋地嚼吧嚼吧。   吃过宴席还有一个舞会,在舞会开始之前,会有几个表演节目,说是顾氏的子孙送给顾老太太的祝寿礼物,压轴的就是顾雅宁的古琴独奏,演奏的是古代的一首祝寿名曲。瑞和听了听,肯定了顾雅宁的古琴功底,确实相当不错,演奏完毕,他也捧场地鼓掌。   顾雅宁气质端雅地说了几句拜寿的喜庆话,然后轻提裙摆下台来。   音乐声起,舞会开始了。   她直接往瑞和这边过来了,在场不少视线都落到她跟瑞和身上。   “宋先生。”顾雅宁行了一个屈膝礼,“不知道我是否有幸邀请您跳第一支舞?”   瑞和感觉到场内的目光齐聚在自己身上,这种场合他拒绝不合适。他站起来,向顾雅宁伸出手,做了一个绅士礼:“我的荣幸。”   顾雅宁嘴角笑意更浓,她羞涩地将手放进瑞和的手心。   周围响起了鼓掌声,瑞和带着顾雅宁进入舞池,缓缓地跳起了舞。 第702章 做霸总的日子   其他人也陆续进场,舞池被舞动着的人盈满,越来越热闹。   “宋先生,好久不见了。”顾雅宁微微抬头,眼睛在灯光下更显潋滟,似有许多未尽至于在眼波之中流转,格外动人。   瑞和笑了:“倒也不算许久,前阵子顾二小姐不是还跟顾七叔一起到宋氏送请帖么。”   “……”顾雅宁微微垂眸,略有些寂寥地说,“也是,是我忘了,以前听过一句古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以前不懂那句话的意思,现在懂了却也迟了。”   这话挺明显的,瑞和听出了顾雅宁的意思,他却没有接茬:“顾二小姐博学多闻,这句古话我还是第一次听。”   随着音乐变化,顾雅宁旋转出去,优雅地转了两个圈,再姿态优美地转回来,瑞和的手虚虚地搭在她的后背上。旋转之间,顾雅宁已经调整好心态,重整旗鼓,又提前其他话题,与瑞和聊起以前原身常聊的话题。   原身其实很喜欢音乐,小时候学过钢琴和小提琴,后来开始学习商科,学习压力太大时间不够用,就没有再摸过乐器了。他倾心的是顾雅宁演奏时的那份从容自信,后来钟情的是与其交谈时,对方展现出来的音乐造诣以及丰富的内心。他们可以聊好几个小时都不会冷场,就像彼此的心灵伴侣。   感觉到顾雅宁的意图,瑞和不可能配合对方。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样,这是一种双向的交流,只有一方不停主动是没有用的。顾雅宁逐渐感觉到挫败,一曲终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舞伴客套两句,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她不愿意让自己像一个“弃妇”,显得可怜哀怨,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嘴角勾起的弧度要一如既往的无可挑剔。提着裙摆,她袅袅婷婷地走下舞池,到姐妹们的圈子里去。   不过是一支舞而已,这不代表什么。   而另一边,瑞和正跟主人家告别。其他几位古老家族在宴席后就告辞了,根本没有留下来参加舞会,能来赴宴就已经是给顾氏面子了,他们年纪也大了,玩不来年轻人的花样。瑞和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他年纪轻,肯定要表现得谦逊一点,多留一会儿是他的诚意。顾先生留不住,亲自送瑞和出门,笑意在看着宋氏的车转过拐角离开时消失。   “舞会结束让二小姐来见我。”顾先生理理衣袖,再抬头时脸上又已经装备上恰到好处的笑意,他转身到会客厅,继续招待其他客人。   为了这一次寿宴,顾氏耗费许多财力与精力,好在收获达到预期,除了顾雅宁那边。   “我们顾氏虽然去年还排在全球富豪榜前二十名,但这十年来,名次已经一退再退,稍不留神,可能明年就掉到二十名开外了,到时候我怎么面对祖宗和族人?”书房里,顾先生已经解开领带,严谨扣着的领口也解开了两个扣子,他靠在椅背上,手里端着一杯果酒。他晃着酒杯,果酒在杯沿掠过橙粉色的光泽,坐在他对面的顾雅宁也已经换下盛装,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居家长裙。   听父亲这么说,她轻轻咬牙,再次道歉。   “这不是你的错,是家族需要你,你本来可以随心所欲地找自己喜欢的伴侣,是家族的境况逼迫了你,我知道你尽力了。”顾先生将酒杯放下,诚恳地看着她,“雅宁,家族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姻亲,这样才有可能遏止住顾氏衰落的颓势,你是我最出色的女儿,我只能将希望寄托到你身上。好在宋林岩年轻才俊,也配得上你,我还是希望你有一个好归宿,你明白吗?”   “我,明白。”   离开书房的顾雅宁漫无目的地在庭院里乱晃。   她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她听得出父亲话中的潜台词——若是她无法将宋林岩收入囊中,那么父亲也许会退而求其次,让她其他妹妹去尝试,那个时候她已经失去了在宋林岩那边的价值,而她身为顾家的女儿是逃不过联姻的,没有宋林岩也会有别人。而那个别人,不一定能够与宋林岩那样与她匹配。   “木家真是好笑,竟然想让二姐嫁过去做续弦,木家家主都快五十岁了,最大的儿子都结婚生孩子,孩子都要上幼儿园了,让二姐嫁过去直接做祖母吗?”她想起了一直与她作对的四妹妹说的话,四妹妹是用嘲笑的语气说的,虽然听起来似乎在为她说话,她心里还是不好受。   没错,现在父亲不可能将她许给木家,但若是以后……父亲想让她嫁到古老家族做主母,可是能做家主的,哪个不是已经四五十岁了早就婚配了?她能做的只有续弦!只有宋氏情况特殊,这才有了宋林岩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家主。让父亲找一个年轻人做投资,以后看准他做家主的资质?那样战线拉太长了,也容易投资失败,为什么不直接将她嫁给一位家主呢?   她的婚姻必定是一场利益权衡,如何在这场权衡中既让家族满意,又让自己满意呢?   顾雅宁无意识地将一株花掐得只剩下枝干,回过神来她呼出一口浊气,拿出了手机。   宁华楼,值班的秘书收到了顾雅宁的短信,他将信息提取出来,与其他讯息简要一起提交给瑞和。瑞和叮嘱:“顾小姐的事情以后不用问我了,全都拒绝。”   在那之后,顾雅宁再也见不到瑞和了,别说两人见面了,连电话联系都没有成功过一次。她只能不停发短信,短信内容从一开始的矜持,到后面的直接表露心迹,全都石沉大海。   进入任务世界一个多月后,瑞和终于去公司上班了,事情也很顺利,没有人从决策中发现他们的大老板已经换了芯。   时间飞快,宋正格这个拖延症终于赶在宋小军开学前给他取好新名字,叫做宋晋峦。新出炉的宋晋峦带着高强度补习后晕乎乎的脑袋去世德上学了,过起了向往已久的豪门少爷生活。   从头到尾瑞和都没有插手,任由宋正格自己去安排。   一个多月后,瑞和收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来自木家家主,也是古老家族之一。   “林岩啊,我们两家也是老交情了,按辈分你还要喊我一声哥,我儿子得喊你一声叔。你弟弟在学校把我儿子打得破了相,这事你可得负责。”   挂断电话后,瑞和立刻给宋正格打电话。宋正格的电话打不通,他就让秘书去联系宋正格的助理,助理的电话倒是打通了,却说宋正格带着柳爱芬出门去了,没有带助理,只大概知道他们的行程。   “我亲自去一趟木家,你们尽快把我父亲找回来。”不去接不成,木家这么做就是没给宋家面子,他没有反应的话倒显得怕了木家了。瑞和换了件衣服去了木家,见到了红着鼻子的宋晋峦,他被木家的人扣到家里来了,还被关在一个房间里,没有人理会他,想要喝口水都不成。联系他爸他妈,两人都没接电话,真是吓死了。   “木哥,你这样就太过分了。”瑞和松开推门的手,转身对木家家主说道。   “你刚才也看过了,我儿子那脸都破相了,以后都不知道会不会留疤。”木家主沉着脸,“我没对你弟弟动手,就是请他过来做客,哪里就过分了。”   瑞和朝身侧抬了抬下巴,保镖进屋去把宋晋峦带出来。   “林岩,你这是什么意思?”   “事情不能只听你一个人说,我怎么样也得问问他的说法,到时候该怎么处理,我会给木哥一个说法的。”他直视着木家主表示自己的坚持。   木家主与他对视,突然笑了:“那成,我等着你。”   回去的路上,宋晋峦一脸忐忑,这是他第一次坐私人飞机,本来应该很激动才对,可他现在却连逛一下的心情都没有。他小心翼翼地探头,连大哥的影子都看不见,只能看见陌生的特助的半边脸,他们交谈的声音隐约传过来,听得出他们好像在谈工作上的事情。   他心中涌出一种羞耻感,他知道大哥不喜欢他,到现在他都没有上族谱。原先他是不懂族谱的作用的,不是上了户口就行了吗?族谱那是什么东西?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还族谱呢。   但是在世德上学一个多月,他像海绵一样从同学口中吸收了许多关于古老家族的常识,也知道了族谱的重要作用。宋晋峦倒是还没有想到那么长远的地方,什么继承啊遗产啊,他都没有想过,只是他再一次确定了大哥对他的感情——那就是没有感情。   年轻气盛的宋晋峦意气地想,既然大哥不喜欢他,他也不往上凑,反正他都在外面读书了,他妈也管不着他。可是今天他打架了,还劳烦到了大哥,他就觉得自尊心过不去,心里跟有蚂蚁在爬一样,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下飞机后,憋了一路的宋晋峦想跟大哥说说学校的事情,他想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没有错,错的是那个木泽智,还想说这件事他自己会负责,不用对方插手。可是准备了一路的话通通没有派上用场,他刚站稳转身,就看见大哥已经坐上车离开了。   “晋峦少爷,少爷让我送您回碧河长天园。”   “我、我有事跟他说。”宋晋峦嗫嚅道。   陌生的停机坪工作人员伸手做出请的姿势:“您先请上车吧,少爷说已经让医生去碧河长天园了,让您先去上药,等老爷回来再来谈您的事情。”   宋晋峦觉得有一些难堪,咬着下唇沉默着上车了。 第703章 做霸总的日子   宋正格他们到太阳落山才回来,瑞和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视频会议,就让人传话,说自己一个小时后再过去。会议结束后他摘下眼镜捏捏鼻梁,先去吃晚餐。他今天真的特别忙,还要抽空飞去木家接宋晋峦,身心都累得极点。   吃过晚餐后又稍微歇了一会儿,瑞和再打起精神去碧河长天园。   一进门,他就听见柳爱芬呜呜呜的哭声,他目光一扫,看见柳爱芬抱着宋晋峦的手臂正在抽泣,嘴里还说着什么“受苦了”“太过分了”。   他从柳爱芬散着风情的眉梢移开,落到宋正格脸上,然后微微皱眉,大概了解今天这两人神隐还不带助理的原因了。秘书说是在柳爱芬娘家那边找到人的,找到的时候两人的穿着发型都很年轻,“似乎在追忆往昔”——这是秘书斟酌着的回话。要瑞和说,应该是在重温旧路,重感旧情,还挺浪漫的,浪漫得连手机都关机,连亲儿子都不管了。   见瑞和进来,宋正格立刻抬起头,皱着眉头质问:“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弟弟去上学怎么会被绑架?”   瑞和踏步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笑了:“您问我有什么用?我难道就比您这个当父亲的多知道些什么?”他朝着宋晋峦抬抬下巴,“您问他就是了,我现在过来也是想听听他的说法,毕竟木家那边还等着我给要一个说法呢。”   “晋峦说了,就是他跟木家小子打架了,男孩子嘛,打架不是很正常,木家怎么那么霸道竟然将你弟弟绑回木家去,你弟弟都吓坏了。”   柳爱芬用手帕擦眼泪:“就是,真的太过分了,我听你父亲说,木家和宋家还是世交呢,怎么敢这么做,太过分了!”   “古老家族内部,彼此都是世交。”瑞和淡淡地说,“两个男孩打架,牵扯不到两个家族的交情上。晋峦,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不要避重就轻,打架原因过程都说一遍。”   宋晋峦低头,往柳爱芬那边靠了靠。   “我——”刚要开口,就看见对方那位大少爷看过来,柳爱芬被那一眼中隐含的警告吓一跳,要说的话忘在脑后。   “宋晋峦,抬头。”   明明这一声喊很平静,宋晋峦还是慌张抬头了。   “今天是木家家主亲自打电话到我私人手机上,我才会过去接你。道理我得跟你讲明白,你现在是我父亲的次子,木家扣留你就是没将我和宋氏放在眼里,所以我得过去跟他交涉,表明我的态度。”瑞和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把事情前因后果告诉我,我就没办法跟木家交代,这事儿我就不会再管,我会放出风声出去,以后你的事情我都不会插手,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我、我……”宋晋峦隐约知道这其中的含义,“这件事不是我的错!是他先骂我的,他骂了我一个月了!”说着他红了眼眶,“他天天骂我,我实在忍不了了,今天就、就打了他,手边不知道随便抓了什么东西就划过去了,等听见他大叫我才发现他脸上流血了,我手里拿的是钢笔……”   “我的孩子!”柳爱芬哭声变大,抱住儿子大声哭了起来。   宋正格脸上也不好看。   “他骂你什么?”瑞和继续问。   “他骂我,骂得很难听。”宋晋峦声音哽咽,说不出口。   “有多难听?”   柳爱芬猛然抬头:“大少爷真的太过分了!您没有看见小峦已经很难过很伤心了吗,为什么一定要苦苦逼问他呢?他才十七岁啊,您是长兄,应该照顾他关怀他的啊。”   挑拨的话不需要有多少水平,只要管用那就是顶级话术。   宋正格也说起瑞和来:“木家孩子先骂人有错,小峦先打人也有错,那就各打五十大板,那些骂人的话不听也罢了,听了又有什么用。”   瑞和站了起来:“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行吧,听父亲您的话来处理。以后您出去玩乐,手机还是保持通畅的好,晋峦是您的儿子,您自己不照管还想靠着谁?我就先回去了,晚些时候还有一个跨国会议。”   “小岩,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不重要,听您的吧。”   “小岩——”宋正格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让他来说又说不出来,于是说,“吃晚餐了吗?”   “我吃过了。”   那就没话说了。   “那我先回去了。对了父亲,您也说了两人各打五十大板,但晋峦将木家的孩子的脸用钢笔划破相了,这事儿得负责,明天我会带晋峦到木家一趟赔礼,这个您没有意见吧?”   宋正格没有意见,问:“真的破相了啊?”   “嗯,我亲自看过,钢笔的笔尖多锋利您又不是不知道,伤口还沾上了墨水。”   嘶,听着就痛,那是得道歉,骂人是一码事,打架是一码事,既然对方伤得那么重,那骂人的事情就揭过去吧。   “我不道歉!”宋晋峦见父亲和大哥谈妥了,从柳爱芬怀里蹦出来,“我打人有错,可是他骂我!他也还手了啊!为什么就我道歉,他也得跟我道歉!”   瑞和没有理会他,连看他一眼都没有,既然不愿意说木家小子骂他的内容,还谈什么让对方道歉呢?跟宋正格道了声晚安后就离开了碧河长天园,在路上给木家家主去了一个电话,约好明天上门致歉。   碧河长天园里,宋正格被母子俩联合求情撒娇哭诉,也有一些动摇了:“可是小峦把人家的脸都划破相了。”   “这万事有因有果,他要是平时不欺凌我们小峦,小峦怎么会一时气急了动手?小峦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有些调皮,但非常乖巧懂事,他去世德上学,我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他是转校生,要好好跟同学们相处,能让就让一些,不要起争执,他这么乖,被木家的孩子欺负了一个多月都没跟我们说,我想起来心都是疼的。不止如此啊正格,木家那孩子还带着其他同学孤立小峦,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心那么毒?呜呜呜……”   “唉,那怎么办啊?”宋正格被柳爱芬哭诉一番,也觉得自家孩子受委屈了。   第二天,瑞和派人来碧河长天园接人,结果接不到。   “半夜发烧了,起不来了?”瑞和转着大拇指的扳指,这扳指代表着宋氏家主的身份,据说是做开国皇帝那位祖先在登基后着人重新打造的,古朴大方,底蕴厚重。   “是,我想去见见人,柳女士不让见。”   瑞和轻笑出声:“就这点眼界,我父亲竟然也同意了。”他倒也没怎么吃惊,上辈子其实也是这样,宋正格自己就不着四六,根本没有养孩子的经验,柳爱芬管教孩子倒是挺严格的,但也许是出身问题空有心计眼界浅薄,在有些事情上总是不满意原身的处理。   上辈子宋晋峦也跟木家的孩子吵架了,不过没有这辈子打得这么凶,两人只稍微推搡了几下。   当时的宋晋峦叫做宋成钧,是原身取的名字,又亲自带他参加过顾氏寿宴,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宋成钧是被家主认可的,纳入羽翼下庇护的人。宋成钧去到遍地都是豪族子弟的贵族学校世德,开始的时候自然有适应期。   好在同学们大多出身相似,也受家中长辈提醒过,并不怎么欺负新来的同学。但每个学校都有几个不太听管教的刺头,木家孩子就是其中之一。   那一次两人打架也是惊动双方家长,原身亲自过去处理,得知木家孩子平时对宋成钧言语上的侮辱,就要找木家要一个说法,最后决定让两个孩子互相道歉。柳爱芬不依不饶,觉得自己孩子不用道歉,是原身硬压着宋成钧过去道歉的。   事情了结,宋正格却觉得原身有些软弱了,为了周全却不顾弟弟的心情。当时原身没有跟父亲计较,只一笑置之。   后来,原身还特地带宋成钧两天,亲自教导他与豪族子弟交往时要注意的地方,然后发现宋成钧天资实在不错,人虽还不够机灵,有些软弱,还有些懒散,但学习能力很强,能够举一反三,是个可堪培养的人才。于是原身让人给宋成钧安排家庭教师,他安排的家庭教师可不仅仅只教导课业,还有人际关系学、古老家族发展史与谱系等等——这是真正将宋成钧往古老家族少爷的方向培养。   人有了底蕴,就有了底气,也就不显得在学校里一堆豪族公子哥里格格不入了。   不出两个月,宋成钧在学校的人缘就好了很多,与同学交流时也有话题可以聊了。   这辈子瑞和没心情亲自去将人压过来,那边要溺爱孩子那便溺爱吧。他自己去了木家,对木家家主表达了歉意,两人在书房里交谈,谈成了一个合作项目,瑞和让了木家两个点。   “我已经让人到Y国那边找擅长祛疤整形的医生,小智的脸一定会治好的。”   木家主笑着说:“那我就放心了。”又带着瑞和去外头喝茶,心情轻松地说起宋晋峦,“你那个新弟弟没什么眼色啊,怪不得听说你没让人上族谱。”   “……”瑞和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两口。   “对了,既然你在这儿,我顺便问你个问题,不然家里老太太一直烦我。”木家主开口了,“你对顾家二丫头还有没有兴趣?没有的话我家老太太就要过去提亲了。” 第704章 做霸总的日子   木家主说着,眼睛盯着瑞和。   “木哥说笑了。”瑞和已经从彭祝安口中知道这件事了,这一次跟宋晋峦打架的人,就是在顾氏寿宴上大大咧咧地说家里老太太要为他爹娶顾雅宁做续弦的那个坑爹小子。“我这几年都没有结婚的念头,什么兴趣不兴趣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木家主抚掌而笑:“那成,到时候如果有好消息,你可一定要来喝喜酒。”   “一定。”   等瑞和一走,木家主果然去跟木老太太说起这事。老太太很高兴,哼哼着:“偏你麻烦,还专门去问人家,这有什么需要问的,弄的跟人家不要了你才接手似的。”这话不好听,木家主也不好跟自己老娘计较。   “妈,我这不是不想落一个被人笑话的名声嘛,我年纪比顾二小姐大那么多,顾家会怎么选想也知道。”两个家主争一个女人说出去好听吗?   “好好,你稳妥周全。”木老太太又喜笑颜开起来,“顾二小姐真是好模样好气质,正经古老家族出身,教养有保障。你啊也任性好些年了,娶了两个老婆都上不了台面,那些个明星啊歌星啊,哪个压得住主母这个位置?闹得家里乱了好些年,我年纪也大了,还在帮你操持内宅的事情,太累了!这一回给你定一个真正的名门闺秀,以后你那边的一大摊事就让你媳妇管了,我要清闲几年咯。”   “行,都听你的。不过婚事不是我们愿意就能成的,顾家那边不一定同意,您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怕什么?我敢跟你说,这事儿有八成能行,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宋晋峦与木家小子打架这事就算结束了,宋正格收到宁华楼那边的消息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根本不敢亲自去问长子详情。柳爱芬也松了一口气,木家小子被打活该,凭什么道歉?她已经逼问儿子,知道木家小子骂人的内容了,那小子太不像样了,嘲讽儿子穷酸样,笑话儿子是“小三的儿子”,还说她没本事,白养个儿子十七年连个族谱都捞不着,又夸她有本事,一女二嫁,一子俩爹,现实版的“灰姑娘带球跑”……难以想象一个大男孩为什么那么嘴碎八卦!   其实她大概知道宋林岩的意思,明白宋林岩问儿子木家小子骂人的话是想找木家谈条件,争取将儿子打伤人的事情责任降到最低,可她真的不愿意让那些话让宋正格听见。   她深谙向男人卖惨的精髓,更加明白宋正格这个人的性格,她明白木家小子骂她与儿子的那些话拿来卖惨不合适。嫁过人的事情终究是宋正格心里的一根刺,那是一个双标的男人,自己可以风流无边却要求女人对他忠贞不二。哪怕她已经将那段婚姻处理得干干净净,他们两人重逢时她早就离婚了,那段往事仍然不是他们之间可以随意提及的话题。   柳爱芬在心里骂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她不觉得那段婚姻是污点,事实上她觉得那是她人生中最值得称赞回味的一桩成绩。她大着肚子找到愿意娶她的人,婚后将她的儿子视如己出,对她呵护备至,这样的好男人被她遇上了,还把握住了,一手烂牌重新翻身,她如何能不自豪并引以为荣?   可惜为了让宋正格心中的芥蒂浅一些,她不得不歪曲了一些离婚原因,让宋正格对她心生怜惜。平常时候,她是绝对不会唤起宋正格对她嫁过人、儿子喊过别人爹这件事的印象的。   好在宋大少爷没有逼问,不然的话她就麻烦了。   听说大少爷已经从木家回来,事情已经办妥,她着实狠狠松了一口气。她不觉得这件事难处理,儿子没去其实问题也不大,大少爷是大家长,他去了不就行了。   宋晋峦也放下心上的担子,能不去道歉他肯定不想去。   这时候这三人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随着宋氏与木氏合作项目开启,两家的关系也阶段性紧密起来。木家那个小子吃了亏,被他父亲用一辆新款跑车哄好了,暂时没有再找宋晋峦的麻烦。不过这小子天生是个爱挑事的性格,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挖出自己同学亲妈的私事,还拿来做嘴炮工具。他爸说了,宋氏家主很有诚意,亲自代宋晋峦道歉了,他不好再揪着那件事。   行,他不上场了,宋晋峦也别想好过。   于是,上辈子两个不打不相识反而成为好朋友的两个大男孩彻底成了仇人,木家小子自己不动手,就让其他人来。他也没干别的,只将宋晋峦把他的脸打破相,结果龟缩在家,是宋晋峦大哥亲自上木家道歉,宋晋峦压根没出现的事情宣扬出去。   “有这样一个弟弟,真的是太倒霉了。”   “外头回来的也没什么,可教养跟不上就不好了……”   不得不说,木家小子很聪明,他知道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最好面子。   什么男生最让人瞧不起?那就是不负责任,像奶娃娃一样躲在大人背后哭唧唧没有担当的那种软壳虾。   宋晋峦的名声一落千丈。   本来嘛,大家对他的出身没什么看法,同学间不少人跟他一样,是从外面认回来的孩子,或者直接是姨太太所出之子,大家族嘛,这种事情不少见,宋晋峦其实并不突兀。木家小子欺负他,其实不少人觉得木家小子品行不好,少爷病,欺凌新来的同学算什么本事?   结果木家小子带着一张毁容的脸回学校,那疤真的吓人,还是黑色的,据说是钢笔里的墨水残留。木家小子的确嘴碎,可宋晋峦因为口角就将人的脸划成这样,看来也不是什么可怜小白兔。再听说宋晋峦为了躲避道歉,假装生病躲在家里,让家里的长兄低声下气地去帮他赔罪,那就让人更瞧不上了。   真是好一朵白莲花哦,心机真深。   大家都知道,宋晋峦的大哥可是宋氏的家主,多少人都被家里长辈念叨过“你怎么不学学宋家的林岩,人家那才叫有出息!”最年轻的古老家族家主呢,可不是有出息么?有脾气不好的男孩直接呛声“宋林岩能做家主那是因为宋老爷子死了儿子不顶用才轮到他这个孙子,咱们家有这条件让我发挥吗?”然后被爹妈来个混合双打。   宋林岩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再出色的孩子遇上宋林岩也稍逊一筹,少年们其实不喜欢他,那是一种又羡慕又仰慕又嫉妒的复杂感情。但就是这么一个高不可攀的人物被宋晋峦给连累了,大家既觉得解气,又觉得不舒坦,宋晋峦凭什么呢?   等宋晋峦反应过来时,他在学校已经一个朋友都没有了。他觉得困惑,可是没有人跟他说原因。他跟柳爱芬说自己的烦恼,柳爱芬哪里知道学校那帮孩子的心思呢?她以为是孩子的出身问题让人看不起了,借此再次委婉地向宋正格诉苦,隐晦表示了想要结婚的想法。   结婚?不可能的,宋正格怎么愿意结婚?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结婚的。   再次试探失败,柳爱芬心情很差,见宋正格心思浮动,又赶紧花心思去讨好他,更加顾不上宋晋峦了。   没有人跟自己玩,宋晋峦低落了一阵子,反而被激起血性,不玩就不玩,他还要写作业呢!他憋着一口气,更加努力学习了。宋正格请来的家庭教师不停夸奖他进步快,柳爱芬听了终于开怀,宋正格也满意,奖励了宋晋峦一块名表。   碧河长天园其乐融融,一家三口越发亲密,宁华楼里,瑞和拿到了一份资料。   再过一天就是上辈子原身的死期了,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命运,这辈子瑞和并没有再跟顾雅宁有牵扯,自然也不可能再出国看对方的演奏会。不过巧合的是,国外的生意正好出了一点问题,他必须亲自过去处理,所以行程与上辈子重合了。瑞和早就让人盯着上辈子那个驾驶员,真的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盯梢,连对方一天上厕所几次一次多少分钟都盯得清清楚楚。   没有问题,直到行程开始的前一天晚上,驾驶员那边还是没有问题。   如果调查没问题的话,上辈子原身就是太倒霉了。   “明天的飞行换一个驾驶员吧,再盯他两个月,如果没有问题就停下,再把他调离航班驾驶岗,安排别的工作给他。”瑞和做了决定。   “是,先生。”   第二天的飞行很顺利,瑞和顺利抵达目的地,在下飞机坐车前往住所时,他在网上查看海洋天气公告,果然看见上辈子原身出事的地方突发恶劣暴风雨天气,海域内有大雾以及大风,气象局提醒过路船只以及航班及时调整路线,避开危险海域。   瑞和关掉页面,闭上眼睛养神,这一路他一直精神紧绷,终于可以休息一下。   “宋林岩去了Y国,这也是一次机会。”   与此同时,顾雅宁收到了她父亲的电话,拿到了宋林岩在Y国的下榻地址。 第705章 做霸总的日子   将那个地址记在纸上后,顾雅宁怔怔地看着镜子发呆。半个小时后她有演出,妆发服装都已经准备好了,原本她应该光彩照人,跟以往一样从容自信的,可也许是心情影响,她总觉得自己的眼神有些疲惫。   “唉。”休息室里响起一声叹息。   她看着纸上的地址,并不觉得自己这一次能成功,这两个月来,她什么都尝试过了,但全部都石沉大海,后来她厚着脸皮打电话过去,电话每次都是秘书或是助理接的。次数一多,她怎么猜不到自己的号码被转接了?这让她大受打击。   “再试一试吧。”顾雅宁轻叹,将纸收起来。不试也不行,这也是父亲的命令。   “那位好像是顾二小姐。”   这天,瑞和坐车回处所时,在门口看到顾雅宁。   宋氏在这里也有产业与房产,这一次他过来就是住其中一栋别墅,顾雅宁就等在小区大门,秋水盈盈的眼睛看着虚空,似乎在发呆。   他的车队过来,顾雅宁似乎知道他就在车里,抬起头来面露惊喜,然后似乎做了什么决定,移步站到大门中间。   她挡住了路。   车队停下来,门卫过去跟顾雅宁交涉,劝她离开。   “请顾二小姐上车吧。”   “是。”   顾雅宁坐上车,一并进入了别墅区。上车后她没有跟同车的秘书助理等人说话,只微微点头,沉默又柔弱。   “顾小姐,您要不要喝水?”一个助理开口询问。   “谢谢你,我不渴。”顾雅宁轻轻摇头。   于是车里再次陷入沉默。   秘书助理他们在寂静中彼此交换眼神,眼神交汇时电光火石,转过视线时一个个又都正襟危坐。   下车后,顾雅宁被引着去会客厅,她走了两步又停下,看着前面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被簇拥着消失在门后,眼中显出两分落寞。   “劳烦你了。”顾雅宁对引路的秘书温和一笑。   “您客气了,请跟我来吧,先生一会儿就会过来的。”   瑞和换了身衣服,又吃了一些茶点垫肚子,这才去见顾雅宁。   “想要见您一面真的挺难的。”顾雅宁捋一丝垂落到脸颊的头发,目不转睛地看着瑞和,“知道您过来这边处理公务,我就忍不住跑过来了,给您带来麻烦不是我的本意,但我还是得跟您道歉。”   “顾二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顾雅宁苦笑,她看了看会客厅里的管家佣人们,轻声说:“可以让他们出去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宋先生说。”   他点点头,佣人们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只在门口等候。   “以前我读书时读过几句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当初懵懵懂懂,只觉得这几句诗写得好,极有韵味,后来才知道其中的无奈与伤感。”顾雅宁红了眼眶,“宋先生是聪明人,我也不跟宋先生拐弯抹角。我今天过来,只是想求问一个明白,宋先生,你当时对待我的心,是真的吗?”   她看着瑞和,眼神脆弱又坚强。她看似已经死心,只为了求一个心安,但眼底深处还是透出一种执着,她在期待,她并没有放弃,只要有一根稻草,她就会牢牢抓住。   会客厅里很安静,站在门口的佣人们连呼吸声都是轻轻的。   “叮”一声轻响,瑞和放下搅拌咖啡的小勺子,对上顾雅宁执拗倔强的眼神,他感叹原身上辈子被骗得不冤枉。   原身没有谈过恋爱,对上顾雅宁这种段位的女孩子,被骗真不奇怪。这样的演技,去角逐最佳女主角都够用了。   “是,我当时对待你的心是真的,但现在那份心已经消失了。”   “可是如果是真心,怎么能轻易消失呢?”顾雅宁急急追问,“我不相信一份真挚的感情会突然消失,还一丝痕迹不留。”   “顾小姐为什么一定要追根究底呢?感情这回事来去都随心,是说不清楚的。”   顾雅宁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可是在那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明明我都打算、打算接受你了——”   说完这句话后,顾雅宁盯准了瑞和的表情。可是让她心一凉的是,面对她这番倾诉,对方那人连眉毛都没有动。   好像她说的不是迟来的告白,而是今天天气怎么样!   瑞和淡淡地:“错过就是错过了,我们之间没有缘分。”   “你突然就对我冷淡,我的心刚热起来就被冰冻到海底,宋先生,这些日子我一直想跟你联系,可是你总是避而不见。”顾雅宁低头垂泪,掩盖自己有些慌乱的情绪,语气悲伤地指责道,“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我并不这么觉得。”瑞和笑了笑,“面对我的追求,顾小姐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都随你的心,而我的追求可以继续也可以终止,自然也顺着我自己的心走。”一个男人想要停止对一个女人的追求,并不需要征得任何人同意,更加不需要预告,只需要停下追逐的脚步,成年人之间彼此心知肚明。   一个面对追求一直若即若离的女人,以什么立场指责一个追求她的男人为什么突然不追她了呢?   “可是我喜欢上你了。”顾雅宁的眼泪滚滚而下,她面色苍白,眼神迷惘又难过,“在我喜欢你之后,你却不喜欢我了。”她就像雨中迷失的蝴蝶,脆弱又美丽,会客厅的气氛好似都低迷了下来。   很少有人能够对这样一个深情的美人无动于衷。哪怕是真的感情淡了不再喜欢了,见了她此时的模样,心脏也会重新为她跳动起来。但其中不包括瑞和,瑞和只轻声问他:“你说你喜欢我?”   “对,我喜欢你。”顾雅宁泪眼朦胧地点头,坚定极了。   “那我为什么感觉不到呢?”   顾雅宁心一颤。   “爱是需要用心来感受的。”   瑞和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如同真心相爱的情侣,在从彼此眼中感知彼此的深爱。   事实上却是瑞和的目光平静无波,顾雅宁屏住呼吸,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饱含爱意,她要让对方相信她是真的喜欢他。   一秒、两秒、五秒……   对着那双平淡的眼睛,顾雅宁的心一寸寸冷下去,她从中看不到任何情谊,那目光太平静了,在这种平淡之中,她的深情期盼是那么浅薄虚伪,她的心思好像也被一寸寸剖析,一切都无所遁形。   羞耻、难堪。   顾雅宁移开了视线。   “这样你还要说你喜欢我吗?”瑞和却不放过她,追问了一句。   这一次,顾雅宁嘴唇动了动,终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离开别墅时,顾雅宁浑浑噩噩的,脚下发虚。司机为她开门,她一个踉跄磕了一下,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不用。”她推开司机的手,挺直腰杆深吸一口气,再弯腰上车。   “二小姐,您要去哪里?”   “回酒店。”   她掏出手机,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她将手机放下双手交握,用力握紧。   没关系的,不过是被看穿了而已,不过是被人当猴子一样看戏了而已。她聪明机敏,到了这个地步如何不明白为什么宋林岩突然就不喜欢她了。   原来对方已经看穿了她的欲擒故纵,激情热爱迅速冷却,只是为了彼此的体面没有挑明,对她冷处理。是她太过自信骄傲,是她父亲太过侥幸,总以为事情还有转机,竟没想到这几个月的争取反而成了笑话。   直到今天,宋林岩仍然没有戳破她,只是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她,嘴里仍然说着客气的话。可是这种虚假的绅士风度更让她无地自容,羞愧欲死。   “我可以承受。”顾雅宁对自己说道,“我可以的。”这么劝慰着自己,她还是红了眼眶。   国内,顾先生接到顾雅宁的电话,沉吟片刻:“这样就不好办了,原本我还在想,两家联姻不一定需要两人有感情,我拉下面子去向他提婚事,利益考量之下,他拒绝的可能性很小。现在看来……难了。”   一个男人可能愿意为了家族为了集团娶一个对自己有增益的妻子,但不可能愿意娶一个曾经欺骗过自己感情的女人。   “我知道。”顾雅宁咬着唇,“他没有明说,已经是给我们面子了。”   顾家怎么好意思去主动提婚事?脸面都不要了吗?要是被拒绝,她都不用做人了。   “你先忙正事吧,等你回来再说。”   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顾雅宁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她母亲打来的,为顾雅宁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木家老太太来家里两次了,我怕影响你演出,就没有告诉你。”   “木家老太太——”顾雅宁瞪大好看的眼睛,她如何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急急地问:“父亲答应了?”   “你父亲没有拒绝。”   手机跌到床上。   没有拒绝就是已经在考虑,之所以没有同意,只是在计算着怎么样才能利益最大化。等到利益谈妥了,婚事自然就能定下来了。   深谙父亲行事风格的顾雅宁愣怔片刻,趴到床上低声抽泣起来。   原来这一次是父亲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而她失败了,失败得毫无转圜余地。 第706章 做霸总的日子   处理完这边的事务后,瑞和没有多做停留就回国了。至于顾雅宁那边,在他看来已经彻底解决了。这辈子他不会娶顾雅宁,只要他活着,宋小军就成不了家主,他们两人是否还会再续前缘他就管不着了,不过可能性应该是比较低的。木家现在已经有求亲的意向了,宋小军才十七岁,正在读高一呢。   接下来的路他仍然不能放松,原身的死亡危机过去了,但这也意味着接下来他已经不能借鉴参考原身的人生轨迹了,他需要为他将要经历的每一件事,将会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负责。   “宿主有信心吗?”宿主460问。“根据弹幕内容,有的观众很希望看见你在这个世界广收后宫,谈几段旷世恋歌,成为最霸道的霸道总裁,也有观众希望宿主你能拳打全球富豪榜,脚踢古老家族,走事业霸总路线,成为全球首富,最有地位的家主。”   瑞和听了忍俊不禁:“那可能要让他们失望了,我没有接触过商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我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五年内在保持原身留下的成果的基础上,让宋氏稳健缓步上升,十年后再寻求更进一步的突破。至于世界首富,我暂时没有这种宏愿。事实上,我还有别的想法。”   系统460问是什么想法,可以透露吗?   “当然可以了。你也知道,现在我手中权力不小,有钱有势,如果不收集一些实用的东西存起来,以备以后在新的任务世界里使用,我都觉得浪费了这个身份。”   “宿主的意思是?”   “这个世界虽然是以小说文本数据为基础搭建起来的,但就像你说的,世界形成之后就成了‘活’的存在,各种事物的发展都有规律可循,不管在哪个世界,科学这条路都是笔直的。”瑞和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具体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好的,那我等着看宿主的好消息。”   回国后大概两个月后,彭家老爷子病逝,在葬礼后,彭家很是鸡飞狗跳了一番。瑞和怕彭祝安被欺负,特地派人过去帮忙,也不是要干涉彭氏内务,就是守着彭祝安母子不要被其他人生吞活剥了。   彭家的分家过程闹了很久很久,彭祝安果断地拿着彭老爷分给他的那一份,头也不回地走了,带着母亲投奔瑞和而来。   身为彭老爷子的第二任妻子,彭祝安的母亲却已经在疗养院住了有十年了。来了宋氏庄园住了几天,彭老夫人就说住不惯,还是想到疗养院去住。瑞和帮忙,将彭祝安的母亲安排在宋氏的疗养院里。   “妈的,老子再也不回去了,那帮贱人自己去狗咬狗吧!”安顿好母亲后,彭祝安才发泄情绪,把彭家人挨个骂了个狗血淋头,边骂边红了眼眶,哽咽着说不出话。瑞和揽住他,给他无声的安慰。   彭祝安哭着说:“老头子还说他偏心我,疼我,我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他总有一箩筐的大道理,可是到头来牺牲的只有我一个,他说让我乖一点,不要掺和哥哥姐姐之间的矛盾,他怎么不让我那几个哥哥姐姐乖一点,不要总是争来抢去的难看!我是什么人物?我加入了就能翻云覆雨吗?可他还是防着我,我连自己做一点小生意都不能,他让我不要多事,多事呵呵,我是看开了,人家那是原配的孩子是个宝,那群人怎么闹都是自己人,我这个继室的孩子就是个草,就是外人……”   哭过之后,他抽噎着擦眼泪:“你之前说的还算不算数?我现在手头只有一个亿的流动资金,其他的都在基金里,我只能拿分红,我妈手头的遗产大概有五个亿,我不会去动她的,我手头的这一个亿你看我能做什么生意?”   “你想创业?有方向了吗?”   “就是还没有啊。”彭祝安现在迫切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让地底下那个偏心眼的老头子看了后悔吧!他自以为自己公平了,全都安排好了,可是看着吧!他活着的时候都按不下那些儿子女儿,等他死了,以为都分配好了,每个儿女都该满意了,却不知道到时候才有得乱呢。他对那些儿女心软,只对他这个儿子心硬,彭祝安倒是要看看彭氏能发展成什么样子。   “我之前说的还有效。”瑞和笑着说,“你可以先用我母亲的产业管理试试看,创业不是嘴巴一张一合就能办成的,你分到的遗产不多,不能随便挥霍,阿姨还等着你给她依靠呢。”   彭祝安叹气:“我连自己创业都没个头绪,你放心让阿姨的产业让我管啊?不怕被我给霍霍了。”   “再霍霍能毁到哪里去?这几年疏于看顾,那些产业的现状——”瑞和摇摇头,“不提也罢。”   林夫人去世也十一年了,当时原身才十三岁,学着家族集团的管理就已经很费劲了,根本管不了那些产业。等原身长大了接管了宋氏集团,也还是腾不出手。耽搁着耽搁着,那几个公司就被像疏于打理的美丽花园,慢慢地就荒废下来。所以上辈子宋成钧掌权后将林夫人那些产业收掉时,并没遇到多大的阻碍,那些产业的财报确实不好看,管理也非常混乱。   原身去世那年花心思去梳理过,但治标不治本,他手头信得过的人手每个都占着坑,正牢牢地往集团里扎根,根本分不出一个半个来。宋老先生虽然为长孙扫除了大多数障碍,但也只是“大多数”,一个年轻的掌舵者,总有人想要撞一撞碰一碰,看能不能得到一些好处。更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宋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诚恳真挚地许诺会辅佐原身,在宋老爷子死后却变了脸色的人不在少数。   商人逐利,自古如是。   这还是内部的麻烦,外部的危机也一直没有消停过。   对原身来说,母亲留下的产业纪念意义比盈利更重要,他不在意那些产业能给自己带来多少财富,只需要那些产业留在原地,正常运营下去。按照原身原本的想法,就是等自己结婚后再那些产业交给妻子帮忙打理,夫妻齐心。可惜的是他英年早逝,什么都来不及安排。   “那好吧,我试试。”彭祝安最后点头应下来,“那我把这一亿也投进去吧,算是我的投资。”   瑞和同意了:“行,我让法务那边拟合同,你放心,如果亏本了,到时候我把钱补给你。”   “好兄弟啊!”彭祝安大笑,“你这么说我突然就安心了哈哈哈!干了!”   在彭祝安头悬梁锥刺股地开始努力工作时,顾家木家两家联姻的消息出来了。   “卧槽,顾家真舍得啊,这就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一个快五十岁的男人做第三任老婆?这可不是嫁过去就无痛当妈,直接就做祖母了。”   消息还是彭祝安告诉瑞和的。   “难为你这么忙还抽空听八卦,昨天不是还说忙得没空吃饭,让我给你送饭吗?”   “嘿嘿,忙碌间隙听听八卦有益身心,说真的小燕子,你不后悔?”要是当初能成,那朵花现在可就落在兄弟床头了。   “后悔什么,我早就忘了。”   木家主给瑞和打电话:“我以为不能成,不过我家老太太说必定成的,这不,还真的给她说成了。婚期定得紧,下个月订婚,明年开春就举办婚礼了。你想不想来当伴郎?”   伴郎就算了,瑞和委婉地拒绝了。   订婚宴瑞和没去,只让人送上贺礼。   年底是家族祭祀,早早就按照惯例准备起来了,宋正格拿着宋晋峦期末考试优秀的成绩单给瑞和看,说宋晋峦有天赋,以后一定能成才。   “是不是趁着祭祀把他的名字记上族谱?”旧事重提,被瑞和拒绝了。父子俩争吵几句,其实是宋正格单方面在生气,瑞和坚持自己的意见,并不担忧宋正格生气。   宋正格去找族内的堂兄弟们帮忙,堂兄弟怎么敢许诺?纷纷搪塞他。   说来很残酷也很现实,宋正格早就远离宋氏权力的核心,连权力的边角都摸不到,根本没有话语权。在父子关系中,瑞和才是主导,他的影响力与地位来自瑞和,如果瑞和不站在他那一边,他就什么也办不成。   宋正格当年自己的选择造就今日的格局,再憋屈也只能无奈接受。   三姑太太收到弟弟诉苦的电话,她也很无奈,只能安慰他。同时她怀疑这是柳爱芬在背后撺掇,自己的弟弟自己了解,如果没有人不停提醒他,他还真的不会总是想起这件事。她拐弯抹角地打听,果然是柳爱芬的主意。   身为一个母亲,想让自己的儿子上族谱其实无可厚非,但人心有偏向,三姑姑就希望弟弟开开心心地过日子——都这么任性迷糊地过了小半辈子了,人到中年了突然给他找事情烦心,不是找事做吗?   “对了,我才在西赛斯那边投资了雪场,你要不要过去那边过年?今年那里会举办春节活动,会非常热闹。”在家里跟大侄子吵架父子离心,还不如出去外面玩着去,隔开了,也就没有矛盾了。 第707章 做霸总的日子   “真的啊?”宋正格当然想去了。   “当然是真的,那我让飞机去接你,你收拾好行李,也不用带很多,那边什么东西都是齐全的。”   “那我带爱芬和小峦一起去,他们都没有滑过雪呢。三姐,小峦期末考了班级第二十三名呢!进步特别大,带他去滑雪他一定高兴。”   行吧,一起去!别在家找事就行。   三姑太太爽快地答应了。   突然得知要去外头度假过年,柳爱芬都愣住了。这、这争取儿子的权益的行动才开了个头,这就要离开战场了?她不敢说得太直接,委婉地说是不是不太合适,这都要过年了,还出去旅游啊?   有哪里不合适哦?宋正格任性惯了,常年都在外面浪,宋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严令他至少要回来祭祖,连春节都不强制他在家里过。等宋老爷子去世,儿子又没管着他,这几年他就连年底祭祖都不怎么参加了。   三姑太太安排得紧,明天就派人来接,宋晋峦也超级向往滑雪的,二话不说就把行李收拾好了。没办法,柳爱芬只能赶紧跟着收拾,反正一家人是得在一起的。   第二天,瑞和收到了宋正格他们要去外头度假过年的消息。习惯使然,宋正格压根就没有通知瑞和,还是今天三姑太太派来的飞机降落了瑞和才知道。宋正格做事一贯不靠谱,瑞和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他没通知自己,自己就当不知道了。   “您不用过去了,以后再说吧。”瑞和对琴姑说道。   琴姑是宁华楼的大管家,祖上就在为宋氏服务,她也是原身的乳母,照顾着原身长大。这一次祭祀,宋氏的子孙都会过来,没上族谱的一般还来不了。宋晋峦头一回在宋氏过年,瑞和原本是打算让他参加祭祖的,让宋老爷子看看他,于是安排了琴姑过去,想让她教导宋晋峦祭祀的礼仪与注意事项。   现在人出门去了,那就只能算了。   琴姑点头:“您在上香的时候跟老太爷说也就是了。”   “嗯。”   宋晋峦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正满心欢喜地坐上飞机,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冰雪世界之行。   春节过去后,宋氏宣布进军医疗市场,组建基因研究中心,专供癌症难题。   林夫人死于一种罕见癌症,连靶向药都没有,可以说是不治而亡。在瑞和待过的星际世界里,癌症早就被破解了,胎儿在母亲肚子里时就会接受基因方面的孕检,通过脐带注射的方法注射癌症预防疫苗。在这样的基础上,再患癌症的人只剩下极少数,不过患癌症也没关系,当时的医疗水平已经研制出癌症治疗药物,治愈率高达99.789%。   在星际时代,癌症已经被人类彻底打败,成为像感冒一样能够轻松治愈的存在。   在那个世界里,瑞和收集了许多技术,什么机甲制造术、太空飞船和战舰制造术、营养液配方等等。他并不会用,只是凭借着自己强大的记忆力机械地将其记在脑子里作为知识储存,有备无患。   时刻准备着的耐心与恒心,让瑞和积累了大量知识财富,在此时这个适当的时机,这份积累得以发挥作用了。   他拿出了刻印在脑子里的星际世界癌症治疗药物的研究成果,用工作之余的时间将其默写出来。他看不懂没有关系,总会有人看得懂。任务世界存在差异,但科学是互通的,知识的薪火在传递的时候不会有阻碍。   基因研究中心建立起来后,人员也陆续配齐,瑞和将那份厚厚的研究成果给了研究中心的总负责人。总负责人与他签订了一份保密协议,违约金高达九千亿,绝对的天文数字,全球富豪榜里,九千亿身价已经能进前十名了。总负责人签名的时候手都在抖,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   他在基因领域已经挣扎了三十多年,他觉得自己已经接触到基因秘密的那道屏障,可是总也找不到破门的关键。他不甘心,不愿意放弃,只要能让他得到窥探基因秘钥的一丝机会,他就是死也要牢牢抓住。总负责人从国家科学院辞职,接受宋氏的招揽,为的就是招揽时对方提出的条件:会为他提供一份超机密的关于癌症的基因研究成果。   偌大集团,不可能欺骗他一个普通的研究员,于是总负责人过来了,也拿到了那本近一尺厚的研究报告。他迫不及待地翻开,才看了目录就觉得目眩神迷,心跳如鼓。   “这份资料有多重要,这份保密协议里的违约金额已经告诉你了。”瑞和端起茶杯,“我会为你配备一队保镖,日常保护你以及保护这份资料,这也是协议里注明了的,一会儿你离开时就将人带走吧。”   总负责人激动得脸都是红的,他深呼吸好几下才稳住情绪,点头应好:“宋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研究的。”   送走总负责人后,瑞和去祠堂给林夫人上香。   针对宋氏这一次的新项目,许多人都不看好,几个交好的古老家族家主还亲自致电瑞和,委婉地跟他说医药这一行负面新闻,没有经验贸然进入是会亏损的。宋氏从来没有踏足过相关领域,突然就说要研究癌症基因药,怎么听都是把钱丢进了海里,顶多听几声响。瑞和谢过他们的提醒,说自己有分寸:“家慈患癌症去世,这一直是我心中的一根刺,连我们面对癌症时都只能引颈就死,万般无奈,其他人又该有多难呢?如果能够研究得出来,算是了我的一桩心事,也是我对我母亲的一番孝心了。”   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就没有话说了。主攻医药的家族或者新贵家族,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为了去世的林夫人而兴建的心理安慰项目,那他们就放心了。   木家就是做医药的,据说祖上是数代宫廷御医出身,手下有数十间研究室实验中心,十数家制药公司,垄断医药市场近四成药物,更开办了医院若干。别看木家主年轻时看女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偏爱作天作地的貌美女明星,娶回家后又在外面找更鲜嫩的小明星小模特,个性还都是同一款,个个能掐会挠,把家庭搞得乱七八糟的。他在经营上还是很有几分手段的,他代表着木氏,常年霸占全球富豪榜前五名,就没有掉下来过。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相关方面的专家?”木家主对瑞和这么说。   “谢谢木哥了,不过研究中心的事情我也不懂,我已经请了人专门负责,研究员的事情他应该办好了。”瑞和笑着说,“开春就是你的婚礼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应该差不多了吧,我母亲在筹备呢,你真的不过来做伴郎?”   “算了吧,我不耐烦做伴郎。”   “难道你还对雅宁念念不忘?哈哈哈!”   瑞和也笑了:“木哥真是爱说笑。”他也不敢将木家主当做说话不过脑子的傻瓜,这个人的说话方式就是这样,用玩笑的形式假装不经意间说出心里话。   木家主笑过了,叹气:“我明白你老弟,顾家那丫头看着是不错,有风范有气质,我母亲满意得不得了,顾家的老哥却不是好相与的,联姻嘛,为的不就是那些?我也能够接受。唉,顾家的吃相可不好看,才多长时间,就从我手里挖出去多少东西了?说是娶个老婆,跟买老婆似的,我看啊,以后还有得忙。”   “强强联合嘛。”瑞和打了个哈哈,没有过多插嘴人家的家事。   挂断电话后,瑞和轻笑着对坐在一边的人说:“木家主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相信他只会被坑。”   端在在旁边的中年人恭谨地说:“先生机敏,木氏与顾氏以后只会越来越亲密无间,我们宋氏只是木氏的短暂合作伙伴而已。”   “那批药材能出了吗?”   “下个月就能出,等这批药材出完,与木氏的这次合作就进入尾声了。”宋氏以土地发家,在全球各地拥有众多种植园,这一次与木氏的合作就是药材买卖,木氏需要的某种药材的种植地突发地震,药材供应出现问题。正好宋晋峦与木家小子打架,为了赔罪,瑞和主动提起了此次合作。两方钱货两讫,就是一竿子买卖,做完拉倒,没有长期发展的意向。中年男人就是种植园的总负责人,这一次是过来做工作报告的。   “顾氏也要进军医药行业了,听说是与木氏合作,想要做药妆品牌,厂房选址都定好了。”中年男人见瑞和并不意外,继续说,“顾氏的药妆走高端路线的可能性很大,我们的护肤品线可能会受影响。”   “没关系,每年市面上都会有新的品牌出现,现在经济发展多元化,许多集团都开始涉猎新领域开拓版图,我们不可能每一次都慌张,你要对我们的品牌有信心。”   中年男人笑了:“还是先生稳得住,一号那天新发布的全球富豪榜,先生的名字稳居第五,说明去年我们宋氏的发展态势还是很好的,宋氏在先生的带领下欣欣向荣,希望无限。” 第708章 做霸总的日子   瑞和笑着接下下属的例行追捧,等自己独自一人在书房时,他打开网页,查看今年一月一号新发布的富豪榜。这个世界关于富豪的的设定很简单粗暴,也略带浮夸,有一个“富豪榜数据库”的部门,每年都会估价富豪们的资产,从而进行排名,在“家族”力量庞大的这个世界,每个富豪一般意味着背后的财团力量,富豪名次上升,就是富豪背后的集团资产增长的象征,所以这个榜单总是被用来评估各大财团去年一整年的发展态势。富豪的名字,其实也成了一个符号,一个象征。   去年“宋林岩”这个名字排名没变,也就是说宋氏势头不错,稳住了。   来到任务世界时已经是年中,后续能稳住这个名次,瑞和也是付出了许多心血。他低头看着笔记本上刚打了个开头的美容方,这是他不担忧顾氏进军药妆行业的底气之一,他打算将收集的宫廷美容方子写下来,到时候再一点点漏给集团的护肤品线的研发线,想来这些方子应该能给宋氏的护肤品线带来一些生机与灵感。   忙啊忙,木家举办婚礼的日子到了,瑞和过去参加了婚礼。顾雅宁的状态很不错,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具体说不出来,但与原身记忆中她到书房找宋小军表露心迹时的模样重合了。   坚定、一往无前、自信、坚韧。   就像她曾经说过的,她的使命是嫁给宋氏的家主,做宋氏的当家主母。现在她确实做了某个家族的当家主母,而她不会后退,只会继续向前。   顾雅宁远远地看过来,在人群中看到了正侧头与人交谈的年轻男人。她的心跳了跳,然后平平地将视线掠过去,好似心中的那一丝波动从来没有出现过。她不会去剖析自己的心,更加不会去探寻那丝波动的由来,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她都只会是木氏的主母,这是她身为顾氏女儿的使命与责任,至于其他,她从来没有权力去任性。   “雅宁,跟我来。”木家主伸出手。   “好。”顾雅宁端庄文雅一笑,挽住木家主的手臂。   一对新婚璧人手挽着手在宾客间穿梭,收获一箩筐“百年好合”“珠联璧合”的吉祥祝语。后来,两人敬酒敬到瑞和这一桌,瑞和也略带笑意地说了两句“天作之合,永结同心”的吉祥话。   酒水喝下,新人们又到别处敬酒了。瑞和淡淡笑着抚了抚袖口,继续与身侧的宾客聊刚才的话题:“您刚才说的新式导航系统我很有兴趣,您能不能详细说一说?”他感觉到其他宾客在顾雅宁夫妻过来时都将视线转过来,原身曾经追求过木家新主母,他们有好奇探究的心思并不奇怪。   隔月,瑞和收购了一家具备生产和销售线的汽车公司,这番举动又引起了圈内人的关注。   “宋林岩这是又要入军汽车制造业了?胃口太大,摊子铺得也太大了,年初不是才说建了一个基因研究所,说是已经投资十个亿了,太乱来了。没有长辈看着就是不行,年轻人嘛,年轻气盛。”   “那家公司叫什么?”   “好像是叫做腾风吧,哦哦,我想起来了,这家公司老总脑子有点问题,公司都要破产了。”   “现在不叫腾风了,说是改名叫腾风宝骏……”   说什么话的人都有,宋氏集团高层却坐得挺稳的。他们都看过详细可行的策划书,各种数据都在支撑着整个项目,掌权人锐意进取对一个老集团是一件好事,他们有勇气有底气去尝试。   基因研究中心那边,总负责人给了瑞和一个大概的说法,那份研究成果他才研读了不到十分之一,里面的许多理论他都是第一次见,他研究得如痴如醉,每天都在秃头与痛快中遨游。因为不能泄露机密,只能先自己研究,再拆解出来让团队跟进,进度肯定不快。   “有几个理论非常超前,我正带着人做验证,如果实验成功的话那就是医学界的进步,人类的福祉!”   瑞和鼓励他,让他顺着步调一步一步来,不要着急。来自星际时代的东西,必定遥遥领先这个世界许多步。要以这个世界的技术破解其中的秘密,不知道要走多少步,打开多少道门才能抵达目标,这个过程必定是漫长曲折的,他早就做好了长期奋斗的准备。他也不担心会一直赔本,在此过程中被逐步破译出来的医学研究成果肯定也有珍贵的价值,他可以先用它们来盈利,进而为后续研究维持资金链。   “最迟这个月底就能出结果!”总负责人激动地说了一个研究项目的名字。瑞和听着一连串专业术语一头雾水,只能问:“那么这个研究成果在实际应用中能够带来什么收益吗?”   “用处可大了!能够提高基因检测技术的准确率,检出遗传病基因的概率可能达到100% !”   “你的意思是可以将它应用到基因检测仪器上?”瑞和心中盘算开了,这门技术到时候可以卖给木家。   “是,您说的没错。”总负责人压下兴奋的情绪,“这还只是开始,只要研究资金不断,人手充足,以后还会有更多成果出来的。”他忽然有些犹豫,“宋先生,我不知道您是从哪里拿来这份报告的,但研究出这个成果的人无疑是一个超级天才,他的思维领先了所有人,超前得近乎可怕!我们现在是站在他的肩膀上在跌跌撞撞地往前试探,我想、想是不是有机会见见那位教授?”   “如果找得到人,我也就不需要耗费那么多财力物力请你们过来了。”瑞和叹气,“这份报告是我无意间得来了,我甚至怀疑它是来自外太空的东西,毕竟以我们目前已知的学识来看,它简直跟天书一样。”   “是啊,我第一次看时,都要怀疑自己这半生白活了。”总负责人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反正他没有再提,而是感慨地说,“也许这就是世界的馈赠。”   总之,在外人看戏看衰的情况下,基因研究中心在月底果然出了阶段性研究成果。瑞和咨询过专业人士后决定这项技术暂时不卖,又拨款建了另一个项目组,专门做基因检测技术在仪器上的应用。   时间飞快,在基因研究中心低调扎实地稳步前进时,新收购的汽车制造厂做出了第一辆能够自动驾驶的汽车。经过重重检测试验之后,瑞和拿到了一份完美报告,点头同意批量生产。   消息一出,汽车行业都震动了,当时宋氏收购那家汽车公司时大家都在看笑话,汽车行业龙头的古老家族海氏更是完全没有将其放在心上,海家主还笑着调侃一句“果然是年轻人,满腔热血”,暗讽宋林岩不稳重,好高骛远。   海氏在汽车行业占据鳌头数代了,国内第一辆燃油汽车就是海氏祖先发明出来的,前两年新出的新能源汽车也是从海氏集团的工厂的手笔,消息一出来,海氏集团的股价就升了,等正式发行,股价更是一路飙升。   海氏从来都没有放弃研发汽车新功能,这种创新力是他们集团一直保持行业领先的关键原因。   自动驾驶技术?海氏早八百年就在研究了,说句实话,还真的研究出了成果。可惜研究出来的系统并不成熟,现在还处于调试改进阶段,可能还要两年才能彻底完善。他们投入了多少财力物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宋氏集团旗下刚入手不久的汽车产业线就说他们已经做出了能够自动驾驶的汽车了?!   开什么玩笑!   海氏的当家人收到消息,还觉得是手下人听错消息了。   “怎么可能?”   特助将笔记本电脑转向海氏家主,手一点,视频继续播放。   “这是今早十点十八分时腾风宝骏公司的新品发布会采访视频。”特助简短地介绍,海氏家主却不在意,眼睛已经盯住屏幕,视频里试驾画面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是在场馆里的实验,后面还有一个在繁华街道和一个在十八盘山路的试车实验。”   海氏家主沉着脸继续往下看,无人机将两个外场试驾实验清晰地转播回现场,不管是躲避障碍还是应急判断,系统反应迅速,毫无滞后性。记者朋友们和观众的惊呼声是那么刺耳,但内行看门道,海家主看得出来,这款自动驾驶系统真的相当完美。   “如大家所见,我们腾风宝骏已经成功研制出全自动驾驶系统,功能丰富多样,特殊加密程序安全系数高,不用担心会被破解。卫星导航实时路况,连接交通管理局在遇到特殊情况时自动报警……超导传感系统,无延迟……专利已经申请好,独一无二驾驶系统必定引领时代新潮流……目前这款系统只能配备在我们腾风宝骏自产的车辆上,初代款命名为风骏荣耀,如果大家有意体验这款系统,可以于本月十五号亲临我们腾风宝骏于Y市、C市的车行参与试驾……”   视频停了,海氏家主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了。 第709章 做霸总的日子   海家主沉声问:“为什么之前没有受到任何消息?”   特助低头:“之前就有风声说宋氏想做全自动驾驶——”是海氏高层根本没人相信。他们才是做汽车的龙头家族,他们都做不出来的东西,宋氏毫无经验仓促入行,谁信他们真的做得出来?   “结果他们真的做出来了!”海家主拍桌子,钢笔咕噜噜滚了一圈,掉在了地上。   “通知市场部和研发部的人过来开会。”   市场部的人拿出当时的调查报告,也觉得疑惑:“宋氏收购的公司我们以前就仔细调查过了,那家的老总很执着地要研发新系统,投入太多资金到研发项目上,几年过去光投钱没有收益,合伙人后来看不过眼撤资了拆伙。公司资金链断了,有些款项收不回来濒临破产,老板为了找出路,费尽心思才混进顾氏的寿宴,想要找投资人,正好宋先生碰到了,两人相谈甚欢——”   “别说这些官方的。”海家主不耐烦地扣桌面,“说些有用的。”   “是,宋先生也许是被说服了,也许是看到了背后的广阔前景,在顾氏寿宴过后让心腹过去视察,最后将公司收购下来。腾风的管理格局没怎么变,只是改名叫腾风宝骏,宋氏委任原先的老板被做总经理,仍然总揽腾风的事务,宋氏投了一笔研发资金,日常没有干涉腾风的研发和经营,有可靠消息,也没有提供任何技术支援。但一年后全新腾风宝骏全自动驾驶款汽车风骏荣耀面世。”   这些不也是废话吗?海家主盯着研发部的人。“可是你们不是说,腾风的研发方向是错误的吗?怎么可能因为研发资金到位就研发成功了?”方向是错的,再多的钱也不可能做出正确的东西。海氏的研发资金不够吗?都不知道砸多少钱进去了。   研发部部长扶了扶眼镜:“根据前年调查来的消息,腾风当时的研究方向的确有偏差,那是我们五年前就确定行不通的路。”说得好听是调查,其实就是商业间谍的功劳。那样一个小公司,走的路还是错的,所以海氏才没将腾风放在眼里,让它扑腾去吧。   结果扑腾着,对方竟然就领先上岸了?   “是你们轻敌了,当初他们走错方向,不代表不能纠正!”海家主环视一周,看得手下人羞愧地低头认错。   他点着桌面:“查清楚,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得到确定的答案,我要知道腾风背后是不是有别的技术支援。”   这一关如果过不去,海氏集团的生意一定会大受影响。   “是。”   技术支援来自瑞和,他将从星际社会拿来的自动驾驶悬浮车技术给了腾风宝骏研发部。   权势能够办成很多事情,他做了大将军之后,想要做什么只需要吩咐一声,底下人就会尽忠尽职地为他办到。他这个大将军不贪恋享受,也不贪恋美色,喜欢的就是收集各种技术。大人物嘛,有一二收藏癖也不奇怪,他也不是白拿,除了那些已经过了专利权保护期的,每项技术都花了钱去买。   而且购买时都白纸黑字写清楚,他绝对不会拿那些技术去做生意,卖技术的人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意会受到影响。   当时瑞和考虑得很周到,购买时并不只购买最新技术,他还很看重初代技术,毕竟初代技术也许最接近现代社会的最高科技水平。果然,在这个世界都派上了用场,他拿出初代全自动汽车的制造技术,研发部只用了不到一年就彻底吃透,并且做出了成品。   海氏那边要查,当然什么都查不到。腾风宝骏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公司了,研发部门机密级别极高,怎么可能让商业间谍摸进去?就连收买,也完全找不到缝隙。腾风宝骏总经理为了这项技术投入了所有,险些妻离子散,现在他比任何人都看重这一次的成果。他翻身了!这是他一辈子的荣耀,他拼了命也会守住机密的。   什么都查不到,那边腾风宝骏的广告铺天盖地地展开了,媒体争相采访,主流媒体也紧跟脚步,各种夸奖赞誉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洒。腾风宝骏总经理接受某主流电视台采访,意气风发,感谢了宋氏集团和堪称自己伯乐的宋氏掌权人宋先生,感谢了当地政府相关部门的政策扶持,感谢了研发部各位同事的辛苦付出……   真是风光无限。   腾风宝骏和风骏荣耀两个词成为了网络搜索热点,挂了好几天的特搜。   “真的假的,全自动驾驶真的靠谱吗?”   “专利都申请好了,怎么可能是假的,不过这家公司以前真的没听过。”   “我爸买过腾风的车,也就是个代步车的水平,真的能做出全自动驾驶的车吗?”   “感觉不太靠谱,汽车霸主海氏集团都没做出来呢,这种牛批的东西应该是海氏这样的大公司才能做出来的吧?”   “我正好在C市,不是说十五号就有风骏的展品车吗?到时候我一定要去试试。”   网上讨论度很高,震惊的质疑的阴谋论的混乱交杂,但毫无意外,十五号那天成为了许多人期待的日子。是骡子是马,到时候拉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   海氏查不到想要的东西,又跟宋氏没什么交情,想要找个借口说提前看看车都不行。哪怕有交情,他们也拉不下这个脸,丢人。于是只能憋着气等十五号,海氏家主自己当然不能去挤车行了,他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心腹又带上研发部的要员,一帮人分散着去了几个城市的封腾宝骏车行,一定要探探其中的深浅。   研发部的人心情沉重,他们将腾风宝骏新品发布会上的视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每看一遍,心中的火就烧得越旺。偏偏看热闹的人多,想要试车还得排队,真是让人焦躁极了。研发部部长排了三个小时队,眼巴巴地看着试驾的人在场地里转啊转,下车后一个个都激动兴奋地高声交流体验,都在说神奇。看着看着,研发部部长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要烧起来了。   好不容易排到自己,又被一个老太太以不符合年龄的灵巧身手插队了。   “……”   等坐上车,感觉到座位被接连不断体验的客人坐得温热,他忍住不适,按照车载语音提示开始操作——也不用怎么操作,这是展品车,压根没有启用秘钥,无需进行指纹密码解锁。越过防盗步骤,他直接按下启动开关。   驾驶座位上原先放方向盘的的地方被一块屏幕代替,此时屏幕随着开关开启而浮现出科技感很强的线条与图案,折叠翻转间变成了导航路线。   “全车排检启动……自动驾驶模式开启……信号连接良好……自动调速系统开启……车辆启动。”   车辆平稳启动,徐徐向前开去,路上遇到红绿灯会停下,遇到其他车辆还会自主判断是否该避让,避开了场上所有障碍物。忽然有一个工作人员跑到车前来,研发部部长呼吸急促,就感觉到车子及时作出刹车举动,根本没有碰到车前突然出现的人。   刺耳的刹车声传到他耳朵里,他重重呼出一口气,眼神很复杂。令人惊叹的反应速度,一点延迟都没有。   他们研究到这个阶段,就是卡在这自动紧急制动上。系统如何判断应急情况做出准确判断,消灭延迟是他们的钻研目标。毕竟这可是汽车,要是判断有那么一丁点差错,反应迟钝了那么一秒,可能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消失了,甚至还会引发严重后果。   他摸着车里,眼睛似乎要透过表面进入到车内核心,触摸到其中枢机密。   腾风宝骏对自己的系统当真信心十足,竟然直接就用显示屏取代方向盘了,他们海氏的设计里可是保留了方向盘的,就为了让客户在特殊情况下能够人力驾驶。   回到公司像海氏老总禀告时,研发部部长叹气:“以我们现在的研究进度,要赶上至少需要五年。”而五年后,腾风宝骏这一代的风骏荣耀都不知道已经改革到第几代了。   技术这东西领先一步才有价值,如果错过了,哪怕只是一秒也变得分文不值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像封腾宝骏购买这项技术?”   看出海家主面色不善,研发部部长慢慢摇头:“他们不一定愿意卖,如果是我们研究出来这个系统,我们愿意卖吗?”   海家主双手交握,闭了闭眼睛,半晌睁开时已经看不出恼怒了。   “那也要谈,封腾宝骏到底只是一个小公司,对宋氏来说,汽车行业是全新的领域,他们胃口再大也吃不下整个市场,一定需要向外寻找合作对象。”海氏家主连“买下来”的话都没敢说,对待小公司能这么办,腾风宝骏可是属于宋氏集团的,怎么强买?   海氏汽车集团一直是行业领先,此次落后一步,这口气憋得他不痛快极了。   开放试车体验后的第十天,封腾宝骏开启预售订购,首日订单就高达九千单。初代风骏荣耀出售并不是天价,但也价格不菲,一台售价三百四十七万。瑞和早就得到一辆定制车,庄园够大,他专门抽出时间去试,选择的是“游览观光”模式,坐车环庄园徐徐半日游,体验相当不错。   他掏钱订购了一批,给亲近的长辈、宋氏集团有些高层送了一辆,还发话,今年年终奖里会有三台全自动驾驶汽车,就看谁的工作业绩高,一时之间,宋氏集团内部职工们的工作热情空前高涨。   远在海岛旅游的宋正格跟柳爱芬感受不到这款车面世带来的冲击,住在碧河长天园却看见了瑞和在庄园里试车的场景,心中羡慕极了。   这阵子学校同学议论最多的就是这款新车了。哪怕这款车在同学口中是“没什么档次的品牌”,但只冲着它那独一无二的全自动驾驶系统,他们嫌弃归嫌弃,还是会掏钱买来开开玩的。对他们说,现在全自动驾驶汽车就是潮流,他们家世都不差,几百万而已,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了。   身为男孩子,宋晋峦也是喜欢车的,对这款新车也非常感兴趣。同学们议论着却不带他,他就自己上网搜。事实上,去年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父亲宋正格给他买了一辆跑车,他兴奋极了,在课余时间努力地去考驾驶证。直到他听见同学们聊起他们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竟然是一架私人飞机,一个两个同学这么说就算了,随着班上同学陆续过十八岁生日,他才发现对那些古老家族的子弟来说,十八岁生日不止意味着会有一场盛大的成年礼,一架私人飞机竟然还是生日礼物标配,什么车子房子商铺股票股份珠宝,也不算稀奇。   再看看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就觉得有一些寒酸了。 第710章 做霸总的日子   “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宋晋峦心情低落地给柳爱芬打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海浪声,遮盖掉柳爱芬的声音:“等……再回……学习……忙……”   宋晋峦打电话打了个寂寞,根本没听清楚几个字,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父亲竟然这么爱玩,一整年都能不在家,连那辆跑车都是父亲让助理送过来的。更让人无语的是,三姑太太在其中出了大力气,出钱出力,就只为了让父亲玩得高兴玩得开心。   他不知道三姑太太是为了让弟弟出去玩别在家跟大侄子闹矛盾,还在心里吐槽豪门的姐弟亲情他真的看不懂。   妈妈也不在家,说是不放心父亲一个人在外面,她要去照顾他。其实宋晋峦知道,他妈是怕他爸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好上了所以才寸步不离地跟着。以前他做李爸爸的儿子的时候,李爸爸每天下班就回家,他们一家五口过着简单却互相陪伴的日子——   他摇摇头,这个时候想这个干什么?根本没有意义。   新学期他就高三了,他一定好要好学习考上好大学。他现在身处的家庭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庞大豪奢,他身为家主唯一的弟弟,以后必定有不平凡的人生。想起这阵子看到的关于宋氏旗下腾风宝骏公司的新闻,全自动驾驶汽车引爆潮流,让人争相讨论,他旁观着也觉得与有荣焉。以后他也会做出一番成绩,让宋晋峦这个名字响彻国内。   宋正格被三姑太太忽悠后,宋晋峦也被宋正格忽悠了。他到底没有接收过正统的古老家族常识教育,宋正格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家长,根本没有正式教导过他。在学校里知道宋氏情况的人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跟他说起宋氏的继承状态,他们都以为宋晋峦清楚呢!他以为他大学毕业后能够顺理成章地进入家族企业,或者能分到几个公司来经,到时候大展拳脚。   却不知道宋氏与其他家族不一样,权力的交接早就隔代完成,他无法从他父亲手上“继承”到一丝一毫宋氏集团的产业。   这一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今年年初时全自动驾驶汽车横空出世,引得大众瞩目,圈内震荡。海氏集团到底放低姿态,诚恳地来寻求合作了,瑞和早就料到这一点,也知道想要抢占市场绝对绕不过海氏,海氏才是业界龙头。   几轮谈判过后,双方达成战略合作,腾风宝骏汽车公司会与海氏进行深入合作,将会为海市改造出适合海氏汽车型号的全自动驾驶系统。腾风宝骏暂时决定只会出风骏荣耀这一款车,日后要走高级定制,全自动驾驶系统的任何更新,都只会先用在风骏荣耀的高级定制款上。公司的经营主线是走技术贩卖,向海氏提供全自动驾驶系统技术支援。   因为海氏购买的是独家供应权,腾风宝骏很是割下对方一大块肉,定金就已经大赚了一笔。等第一批款项打过来,宋氏集团的前期投入就能完全收回来了。   这一项目大获成功,瑞和在集团内威望更甚,集团内部高层都在议论他投资眼光好,毕竟汽车领域对宋氏集团来说真的是全新的陌生领域,能赚就已经是成功,更别提还大赚一笔,只要技术一直捏在腾风宝骏公司手里,未来就有源源不断的财富。   刚怀孕的顾雅宁自然也没错过这个消息,事实上她的丈夫对这款车还挺感兴趣的,已经报名订购了,在家里还提过两次。在参加贵夫人聚会时,也少不了谈论到这个话题。   她的心情不是很好,她下意识不想听到那边的消息,结果那边这两年来动作频频,先是投资什么基因研究中心,又收购了什么汽车公司,后者还大获成功,在圈子里热度很高,她想屏蔽相关信息都不成。   对方事业红火,她这边的事业却受到了阻碍。她嫁到木家来,顾家给她陪嫁了两亿资产,虽然不可能将传家的餐厅分切一两间给她,但房子铺子土地和现金都是全的。嫁妆是自己的依靠,她当然要认真打理。正好娘家与夫家合作做药妆生意,她就投了钱进去,忙活到现在还没个结果。她其实看得出问题在哪里,她娘家想要在药妆生意里拿捏大头,有绝对话语权,可是夫家怎么可能甘愿做一个只出技术的傀儡?又不是在做慈善。   只要是做生意,那就没有情谊可讲,更别提他们两家本就是商业联姻,更应该事事商量,互相协商妥协才对。   顾雅宁跟父亲谈过,父亲却说这是第一个合作项目,如果不在一开始就立好规矩,以后就更难办了。   “木氏就出技术配方不就成了?等赚了钱分红也就是了,干什么偏要插手插脚,到时候这摊子说是顾氏的,还是木氏的?”   这话也对。   丈夫却说:“岳父他们并没有做药妆的经验,我们木氏虽然也只处于探索阶段,但怎么说也做了数百年几十代人的医药,也在药妆行业走出了开拓的第一步。要不是因为与顾氏是姻亲,我也说服不了董事会其他人同意这个项目,将药妆的项目分割一部分出去给顾氏,让顾氏去冠名。既然合作成了,我可不想项目黄掉。”言语中不太信任顾氏的能力。   这话也有道理。   顾雅宁夹在中间,娘家让她多劝劝丈夫,又说她怀孕了,说话肯定更有分量。丈夫却说让她劝劝娘家不要固执己见,要精诚合作才能互利共赢。谁说都有理,她被逼得难受极了。她嫁进来也一年多了,婆婆已经将家事都交给她,自在享福去了。   这一大家子二十来个主人,吃喝拉撒睡都要她来调度,木氏还是聚居大家庭,旁支也不分家,全部挤挤挨挨住在一起,哪怕她管不着亲戚那边的家务事,但大方向还是得过她的手。更重要的是丈夫的十几个孩子,前面两任妻子生的嫡子嫡女,外面接进来的私生子、宅院里纳进来的姨太太生的庶出子女,挤挤攘攘二十多个人,哪一个都不能疏忽。   虽说她不需要将每一个孩子出自内心地视如己出,只需要大面上做好当家主母的责任就好,但只这“大面上”三个字,就很耗费心力了。   当家主母这个身份,从来都不是舒坦懒散就能做好的。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主母,就得付出心血去经营。   现在她又怀孕了,怀孕的反应又大,各种压力堆在一起,她病倒了。   木家主看了直叹气,请来自己老娘来劝导她。回到书房时刚办公一会儿,他就接到一个电话:“钊慈基因研究中心似乎弄出来一个好东西,说今晚会举办发布会,邀请了业内不少做医用器械的公司厂商,我们木氏也收到了邀请。”   “什么好东西?”木家主好奇,“钊慈不就是宋家小子去年投资的那个基因研究院吗?能弄出什么好东西?”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这阵子热度惊人的全自动驾驶汽车,提醒自己不能过于轻视。   木家主立刻给瑞和去了一个电话,打听消息。   瑞和对木家主的行事风格也有所了解,笑着说:“我也不太了解,研究中心的事情我也不懂,不过听他们说是一种基因检测技术,能够应用在基因检测仪器上,准确率很高,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   “基因检测?”木家主心中不安,这项技术他们木氏当然也有,这些年也致力于推广消费型基因检测,但技术并不是特别成熟,检出率不是很高,检测成本高收费高,现在只能说是一项“贵族消费体验”,无法大范围推广。   “是啊,我也没有学过生物基因等相关知识,详细的也说不上来,木哥你可以关注一下钊慈今晚的发布会。”   “好,我一定会关注的。”   今晚钊慈基因研究中心发布会有现场直播,就在官网上,不过关注的路人其实不多。基因检测技术这些年被营销得神乎其神,其实都是富人家的智商税,有网友还吐槽,去了几家不同基因检测中心做检查,竟然每一家出来的报告都是不一样的呵呵。   参加现场的都是被邀请的专家教授、医药机械厂商以及相关方面的研究者还有记者媒体。   瑞和也在家里观看现场直播。他聚精会神地看着转播,让那些晦涩难明的专业术语钻进耳朵里,在脑海中翻腾成一大团模糊的光晕。   “……”他揉揉太阳穴,苦笑,“果然是专业的,听不懂。”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有心吸纳更多的东西,但如果没有经过系统的全面的专业的学习,仅凭过目不忘是没有用的。   “以后宿主会找到机会的,生物工程是每个世界的研究员汲汲探索的神秘领域。”   “嗯。”   他数了数自己的积蓄,最近几个世界他的收支终于不再是赤字了,每一次任务穿梭他都需要付一亿星币费用,如果在任务世界里的几项收入汇总没有超过一亿星币,收支不抵,不止攒不下星币还会欠债。他已经将最开始几个任务世界欠下的传送费用还清了,如果以后仍然保持着每个世界收入超过一亿的状态,他就能攒下积蓄来,以后——   以后回家时,不至于两手空空。   恍然间他想起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自己的妹妹了,但只要想,心就酸酸软软的。他记得妹妹的模样,记得她笑起来露出的虎牙,也记得她喊哥哥时甜甜的声音……那是珍贵的记忆,每次翻出来看时都让他得到力量。   “还好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好了,不然的话我可能都要忘记自己的来处了。”瑞和感慨,问系统460,“你说过我不止需要偿付传送费用,也需要完成一定量的任务,费用我有信心了,那么任务数量呢?现在还不够吗?”   系统460回答:“宿主记忆力很好,当时我说的是比较粗浅的说法,其实不止是看宿主完成的任务数量,还要看质量,其中还要经过一道复杂的算法,宿主现在的权限已经足够提出申请,咨询工作进度了。请问宿主要申请吗?”   “我要申请。”瑞和毫不犹豫地说。   “好的,请求接收,已经反馈到公司总部。”   等待结果的日子里,瑞和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照常工作,他已经足够沉稳与耐心。   两天后系统460收到结果,立刻就通知了瑞和。   “根据综合算法的推演,宿主现在的总体任务进度已经达到56.455%,恭喜宿主!总任务进度已经完成一半了!”系统460配合场景地发出类似烟花的声音,在瑞和脑海里嘭嘭嘭地炸开。   “那就是已经进行了一半了。”瑞和有些失神,脑海中掠过从第一次新手任务开始到现在的所有任务,这一次已经是他第十三个任务世界了。   时光荏苒,跨越时空,原来路途终于过半了。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眼睛亮晶晶的:“等做完这个世界,应该也能增长几个百分点吧。”漫长得毫无边界的路在此时突然出现了终点的影子,他充满了干劲。   “宿主加油,观众也在弹幕里为宿主你加油。”   “好,谢谢你们。”听着脑海里还在响着的烟花声,瑞和笑弯了眼睛。 第711章 做霸总的日子   钊慈基因研究中心举办的发布会取得圆满成功,瑞和听研究中心二把手说,当晚就收到了不少合作意向,其中以木氏最为热情。   木氏确实热情,木家主还亲自过来拜访过一次,在商言商,谁的诚意最大能给宋氏带来更多利益自然就选择谁,瑞和没给对方承诺。木家主似乎也不在意,反正他过来一趟表示自己的诚意就足够了。   木氏对此确实势在必得,提出的条件都诚意满满,最后钊慈还是选择了木氏。木氏得到了钊慈出产的基因检测仪器的独家供应,这与木氏想要得到技术的目的相差甚远。但钊慈就是不肯卖,只愿意卖仪器,他们也无可奈何。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木氏需要往外采购医疗机械。”木家主淡淡地笑,合上刚收到的木氏名下研究所关于基因检测仪器研究项目终止的报告。   投入了那么多钱的项目,就因为被人领先而彻底作废,沉没成本高得让他忍不住心疼。他跟前阵子海氏家主一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面前研究院的负责人:“再没将钊慈放在眼里,那边有研究成果上刊物你们总该关注一下吧?我再不懂你们搞研究的事也知道,你们都喜欢往杂志上投稿,什么自然什么细胞,还有什么科学杂志,说是含金量很高,以前申请资金的都拿那些刊物做理由,现在呢?人家上刊物了——”他抽出一本杂志往桌上一丢,“这杂志还是这个月最先出的,你们愣是没瞧见,呵。”   虽然瞧见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总能提前做好准备,不至于等钊慈那边连设备都做出来了才知道吧?   负责人眼皮一跳,心中叹气。   “成了,事情也过去了,再计较也没有用。”没等负责人说些什么,木家主靠在椅背上,“那个项目的所有人都不留了,既然没心思工作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那就干脆都别干了。”   “木董——”负责人求情,“那些研究员里好些都为木氏效命十几年了……”   “十几年过去,他们都学会拿着我的钱混日子了?”木家主冷笑,“你们搞研究的最注重时效性 ,这个词还是以前你告诉我的,说是同一个项目全世界同时都有很多人在做,要争先!向我要人要资金,结果呢?成了,我给你面子,只追究负责项目的人就已经很宽宏大量了。辞退吧,按照重大工作失误处理。”他摆摆手,示意意已决。   负责人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提醒木董,那个项目组的负责人是木氏的人,辈分上是木董的堂弟。他存着奢望,如果真的能这样将人辞退也好啊!   等负责人出去,木家主眼光冷下来,吩咐秘书去查:“实验室肯定出问题了。”   负责人出去后被一个年轻人迎上,年轻人扶住他:“木董没为难你吧?”   “没有,就是那个项目的所有人都会以重大工作失误被辞退。”负责人不停咳嗽,缓了缓才说,“这样辞退,可拿不到什么补偿。”   年轻人安慰他:“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们就是尸位素餐,项目组组长仗着是木董的亲戚每次都抢着拿最多的资金,那些钱都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项目组能干的人早就受不了走了,剩下的都不是好货色。”   负责人失望地看着他:“你们知道了,可以提醒一下啊。”   年轻人冷笑:“提醒?凭什么要提醒他们?正好现在他们都被辞退了,以后实验室少了那些害群之马,我们的项目才能有好前程。”   负责人更加猛烈地咳嗽,他已经病了两个月了,这次出事才强撑身体出来的,根本没有精力管实验室,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纰漏。听年轻人这么说,他唯有叹气的。老话说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这话果然没有错,木董的堂弟进实验室后作威作福,将实验室都搅和得人心涣散……   结果过了几天,木董的堂弟又回来了,还进了年轻人所在的项目组,摇身一变成了一把手。   “你们想弄走我,呵呵我知道是你们搞的鬼。那又怎么样呢?我身上流着木氏嫡脉的血液,这个身份是你们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新任二把手嘴角噙着冷笑,“只要我一天是木氏的人,就永远比你们更得重用,嫉妒吧痛恨吧?那就忍着吧。”   年轻人忍不了了,这都祸害到他的项目里了,以后还有什么搞头?热血再次被浇灭,他终于生出离开的念头。在跟老同学聊近况时,他叹气:“新来的项目组长根本就没有搞过靶向药,之前他负责的项目吞研究资金吞得厉害,我的项目已经拖了好几年了,现在根本看不到头。”老同学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跳槽?钊慈研究所真的不错,待遇很好,最重要的是不缺研究资金,我一个朋友就在那边,天天都美滋滋的。”   “钊慈?”年轻人心中一动。   年轻人对钊慈有所耳闻,就是钊慈研究中心间接帮忙干掉了那个姓木的的,可是:“他们不是做基因检测的吗?我去了能干什么?”   “你消息太慢了,他们也在招搞靶向药的研究员,也许跟你的研究方向有重合的地方呢?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我去问问。”年轻人做出决定。   一个月后,瑞和去钊慈基因研究中心视察,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年轻人。   “那人是谁?有些面生。”   “宋董,那是新来的研究员,从木氏那边跳槽过来的,很是聪明能干,在世界顶尖科研杂志上发表过……”负责人对瑞和解释一番,介绍年轻人的研究成果,“在靶向药的研究上有七年经验了。”瑞和点头。   “正处于考察期,等过了考察期就可以考虑让他加入重点项目了。”   “好。”   等坐在办公室里时,瑞和才想起了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对了,这个人上辈子就是木氏的研究员。在五年后,他发表了某种罕见癌症的靶向药研究成果,木氏的股价因此飙升。当时宋小军刚接手宋氏,柳爱芬正好得了那种癌症,他在书房里接到电话时含泪而泣,原身当时被困在书房里,看见后想起了林夫人,真是羡慕极了。   “他原来是木氏旗下研究所的,怎么会过来?”瑞和找来负责人仔细询问。   负责人说了事情经过:“……再这样下去,木氏的实验室就没救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即便他这样说,也不能太过信任他,该有的背调不能省。”   “您放心,都盯着呢。”   瑞和摸着扳指,想着这可能是他带来的蝴蝶效应,扇啊扇把木氏以后会绽放光彩的天才研究员给扇过来了。钊慈研究中心取得成功的项目与那位木董堂弟的项目撞车,这边成功了,那边就白费功夫。木氏研究所的矛盾被提前掀开,年轻的研究员利益受损,为了追寻更好的科研环境愤而跳槽,被钊慈接手了。   “世事无常,今天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明天的轨迹。”瑞和呢喃着,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改变呢?   “先生,飞机已经备好了,您要出发了吗?”   “好。”瑞和回神,起身出去。   他去了一趟慈恩园,也就是宋氏族内抚养失去监护人的的孩童的地方。宋氏家大业大,宗族内还有祭田,产出的收入被划分成几分,设立许多项目,有的拿来奖励学业优秀的族内子弟,有的拿来做抚养孤儿的费用。慈恩园的环境设施都很不错,孩子们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以及教育。   这是瑞和第二次过来了,他视察一遍,又走私账投了一笔钱给孩子们的教育。   “少爷真是仁善。”回到家时,琴姑得知他又去了慈恩园,感慨道,“当年夫人也十分心善,每年都要过去看两遍,就怕那里的孩子们过得不好。您的几位养兄,也是夫人和老先生一起在慈恩园里选的。”   “祖父和母亲为了我操心太多,过一阵子是母亲的忌日,祭品你可以准备起来了。”   “是,少爷放心。”   一年后,宋晋峦高考取得优异成绩,被一所国内出色的商科大学录取。几年过去,他已经成为了一个优秀沉稳的年轻人,早就看不见当年眉眼间的浮躁与市井气,俨然是一位大家少爷的模样。   考上大学是大事,柳爱芬用手段将宋正格弄回家,又撺掇着宋正格送了宋晋峦一套在大学附近的房子。   “小峦也读大学了,大学是关键,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他这么大个人了,哪里还需要你照顾。”   柳爱芬坚持,还说:“我希望他能够成才,以后才能上你们宋家的族谱啊。”   “……”宋正格咳嗽两声,“那好吧,听你的听你的。”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柳爱芬笑得更温柔了。   在家留了不到一个月,宋正格就又出去了。这一次柳爱芬没有跟过去,宋晋峦还觉得奇怪,就看见她妈忙前忙后好像在做生意。   “妈,你在忙什么啊?”正在过高三暑假的宋晋峦玩了半个月后就开始自律地自习大学的课程,突然发现他妈总是很忙。   柳爱芬笑了笑,示意他过来坐:“正好告诉你,我向你爸要了一笔钱打算开店做生意。”   “开店?”宋晋峦觉得奇怪,“怎么突然要做生意?您跟着爸爸在外面玩不是很轻松自在吗,做生意多累啊。”   “手里没有进项我不安心啊。”柳爱芬柔和慈爱地看着他,歉意地说,“是妈妈不好,这几年忽略了你,不过你要相信我,我是为了我们母子俩的未来才这样做的,你是我的宝贝,我一直把你放在心里,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你。”   “妈。”宋晋峦已经二十岁了,不习惯柳爱芬这么亲密的跟他说话,觉得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下个星期你就要开学了,过两天就搬到学校外面的房子住吧,提前适应,我会陪你一起去的。”柳爱芬压了压桌上的文件资料,“我还有得忙,你也去忙你的吧。”   宋晋峦应下来,离开了。   看着儿子高大挺拔的背影,柳爱芬的笑容慢慢消失,眼中是明显的愤恨。   儿子是多么优秀啊,这几年她没办法时时守着他,他也成长成了一个出色的青年,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少爷的风范。这是她的儿子啊,她是多么的骄傲自豪。   她的眼神坚定起来。   一年前,柳爱芬在陪着宋正格游玩时,遇到过几个古老家族的贵妇。她们当然是看不上她的,她也不在意,小心逢迎着。就是那一次,让她得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第712章 做霸总的日子   “木氏的基因测试听说很准,我一个表妹去测了,没想到隔月就真的查出了……”   “还是宋氏家主有眼光,还真的捣鼓成了,听说木氏花了很大代价才拿到合作机会。才几岁?二十五还是二十六?才二十五岁啊,如果我有女儿,一定嫁给他。”   “你啊,也是想得美,不过宋家主还真的是良配。整个宋氏都是他的,百分百的股权都在他手里呢,又没有人跟他相争,上头没有婆婆,公公又不管事,过去就是当家主母,可不舒坦吗?”   后来,她们突然想起她在旁边,就笑笑转移话题,没有再说宋氏的事情了。   可那句百分百股权还是在柳爱芬脑海里降下惊雷!   那一天,柳爱芬才发现自己一直弄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以为宋氏是宋正格的,毕竟按照她的习惯性思维,父亲还活着,怎么也轮不到儿子当家做主。   可宋氏的确是宋林岩做主,柳爱芬还问过宋正格,宋正格不耐烦地说:“我不喜欢那些,小岩管着我还能轻松一点。”   然后她就误会了,以为宋林岩是被宋正格委托管理集团的,毕竟这种事情电视上演的也不少:父亲历练儿子,自己退居幕后做太上皇。这种情节并不罕见啊!柳爱芬还以为宋氏也是这种情况。   哪怕自己儿子上不了族谱那事让她十分不满,但宋正格说儿子才从外面回来,并不是很出色,宋氏要的是出色的子孙,等儿子以后考上好大学,自然就能上族谱了。   她相信了!   强烈的不安让柳爱芬心不在焉,等聚会结束后她迫不及待地上网去查,可是该用什么关键词查呢?柳爱芬读大一时就未婚先孕,中途辍学了,当时读的还是艺术系,对商业方面毫无了解。她稳住自己的情绪,先挨个查,“怎么看一个公司的老板是谁”“股权是什么?”“去哪里看一个公司的股权”……   后来,她终于查到数年前宋老爷子去世的新闻以及宋氏集团权力转移的相关报道。   十九岁的宋氏新掌舵人,宋氏血脉纯正的长孙,宋氏家族的家主……   她还找到一个帖子,是八卦古老家族封建古板的族谱制度的,回帖热度很高,但几百楼后帖子就被禁止回复了。   家主、家主……   出身普通家庭,第一任丈夫也只是普通小公司的老板,柳爱芬对所谓古老家族这种豪门根本毫无了解。   查完之后,柳爱芬整个人都被冰冻住了,眼前一阵阵白光。   天崩地裂,不过如此。   她的野心在一天天膨胀。在跟着宋正格在外面不停享受豪门生活,见识众多奢侈活动之后,她内心的渴望愈发浓烈。她想要名正言顺地过这种好日子,她知道宋正格不愿意结婚,就寄希望在儿子身上,只要儿子出息了,以后她做老夫人也行啊。   儿子又是那么出色,等到儿子进集团,一定能够大展拳脚,有所作为。就凭儿子是宋正格唯二的儿子之一,又是小儿子,怎么着也得捞一个子公司的老板当当吧?经营个几年,有名气了再进集团总部,这不就能步步高升了吗?   但是现在一切期望都成了空。   柳爱芬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饶是受到那么大的打击,在宋正格回房间后她却已经强迫自己调整好心情。她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不露痕迹地有针对性地找宋正格套话,确定了自己调查到的事情都是真的。   宋氏早在上一任家主死后就已经完成了产业分配。宋老先生成了家主之后,其他兄弟就成了旁支,根据宋氏的祖训搬离庄园。宋老先生死前,主支只有宋正格一个儿子,以及宋林岩一个孙子。宋老先生越过儿子,将宋氏全部交给了孙子,家主的意义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而宋正格只分到一些固定资金和基金,平时根本不够花,经常从三姑太太和宋林岩那里伸手拿钱。她以为是三姑太太疼爱弟弟、宋林岩孝敬宋正格才帮忙付账单,却从未曾想过,那是宋正格没钱了,只能从那两人手上要钱。   宋正格说的关于儿子上族谱的话,肯定都是谎话,他根本没有权力让儿子上族谱!儿子上不了族谱,必定是宋林岩不同意。   也就是那个时候柳爱芬才明白,为什么当年他要带自己跟儿子去见宋林岩。那一年她还站在豪族之外,隔着厚厚的铁壁,被宋正格领着进门,一切都懵懵懂懂,后来又忙着拉拢宋正格的心,也就将那时候心中的疑虑放下,久而久之竟然就给忘了。   她怎么就给忘了!   一个父亲被一个儿子掣肘着,她凭什么以为这个父亲能够当家做主?以后能从这个父亲手上拿到遗产?   那么点产业,现在都不够宋正格自己花的,以后能留下多少给自己和他们的儿子?   柳爱芬后悔莫及。后悔什么?后悔自己瞎了眼迷了心,头铁地走错路,付出所有心血,还以为自己正在正路上。   许多已经遗忘的记忆重新浮现在柳爱芬脑海里。她想起了那一次儿子与木氏的儿子打架,宋林岩说让儿子跟他一起过去赔礼道歉,是她出主意不让儿子去……在那之后,在那之后……她的手抖了起来,没错,在那之后宋林岩就再也没有管过她儿子了,或者说从他们母子俩的生活中消失了,连见都见不到,只偶尔从宋正格嘴里听到几句。   她很聪明,擅长揣摩人心,以前她将心思全部放在宋正格身上,现在转换角度去揣摩宋林岩的心思,就惊惧地发现对方已经放弃她儿子了!   儿子不管考出什么好成绩,宁华楼那边都不闻不问,以前她毫不介意,反正同父异母的兄弟处不来并不奇怪,不来往更是很正常。   但了解到真相的柳爱芬就觉得五内俱焚了,宋林岩将她儿子当做空气,以后怎么可能会给自己儿子好的前程?   柳爱芬度过煎熬的几个月,她什么都不敢跟儿子说,就怕影响到儿子的高考。等儿子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她撺掇着宋正格回家为儿子庆祝,又吹枕头风为儿子要来了一套房子,也为自己要来了五百万创业资金。   她不再年轻了,肯定要为未来做打算。   碧河长天园的消息瑞和从来没有特地去关注,还是琴姑跟他说他才知道柳爱芬留下来了,还经常邀请客人来碧河长天园做客。   她的行为太过高调,琴姑看在眼里分外不喜。   “少爷,你该结婚了。”琴姑说,“这个家没有个女主人,就有些人以为自己能够做主了。”她性格古板封建,从来都看不上柳爱芬,她敬仰的是已去世的宋老夫人和林夫人那样的人,而不是柳爱芬这种依靠着男人、没有分寸的菟丝花。柳爱芬只是宋正格的女朋友,是晋峦少爷的生母,在古老家族里,讲究起来就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外室,连姨太太都算不上,怎么敢以主人的姿态请人进庄园?   “琴姑,这事简单,你让人给她传句话提醒一下就成,她不明白我们家的规矩。”瑞和摇头,对宋正格的为人处事很是看不上。你说他不负责任吧,前几年倒是追着要给宋晋峦上族谱,说他负责任吧,这几年又不给柳爱芬一个名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吊着,也不教对方在这个家族里生存的规矩。   说来说去,宋正格最爱的就是自己。   “少爷——”   “结婚的事情不用说了,我暂时没有想法。”   “您需要一个继承人。”也只有琴姑敢这样跟瑞和剖开了说话,“说句难听的话,您要是没有继承人,以后这家业可还不知道落到谁手里,这不就是给他人做嫁衣吗?”她看得出来少爷不喜欢晋峦少爷,如此不就更应该早做准备吗?   “我明白,我已经有对策了,您放心吧。”   瑞和很早就考虑过继承人的问题了。他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可以原身对家族的责任感来看,瑞和如果没有处理好身后事,委托者必定不会满意。所以他必须早早准备起来,培养合适的家主继承人。   这具身体还不到三十岁,要培养继承人,最好从小开始培养。不然的话现在培养堂兄弟,以后还不确定到底谁走在谁的前头呢。   先宋氏宗族庞大,旁支人口极多,从中找到合适的孩子来收养并不困难。宋氏慈恩园专门照顾那些失去父母的宋氏子弟,瑞和早两年就开始关注,每年都会亲自过去几回,数次拨款用于慈恩园的教育项目,将那些孩子的教育资源拔高近十倍。   几年下来,一些孩子已经看得出资质,瑞和亲自考察过几次,定下了四个孩子为养子养女,过一阵子他们就会被接到庄园里来,接受更高水平的教育。   “等他们进来,要劳烦琴姑你费心照顾他们了。”   琴姑呼吸微重:“少爷,难道您真的想——”那四个孩子要住进庄园里来,住处和服侍的人都是她一手包办的。她以为少爷心慈,也是为了给未来的少爷小姐们培养手足,现在看来似乎是她误会了。毕竟想要培养小孩,多的是地方可以安置,怎么会安置到宁华楼来呢?   “一切还没有定数,琴姑你不要着急。”瑞和淡淡笑着,“他们也都是宋氏的孩子,培养起来是宋氏的福气。”   琴姑应下,退了出去。   她亲自去检查那四个房间,又挑出一些不合意的地方,让女佣去改。   第二天,琴姑派人去碧河长天园,转告家主的意思。以柳爱芬的身份,还不足以劳动她亲自过去。柳爱芬沉着脸看着来自宁华楼的女佣离开。哪怕只是普通的女佣,来自宁华楼的似乎也比碧河长天园的女佣腰挺得更直,说话的时候不卑不亢,看着对她很客气,但她总感觉对方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她深吸一口气回到卧室,在浴室里打开水龙头。   好几声脆响夹在水流声中,站在门外的女佣们听见些微动静,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低头继续站岗,没有人说话。这三年来,柳爱芬常年都在外面,着实还未培养出一二心腹,这园子里的女佣们对她客气恭敬有余,亲近信赖不足,知道她心情不好,一个去劝的人都没有。   半个小时后,柳爱芬换好衣服出来,柔声说:“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将镜子砸坏了,你们帮我收拾一下吧。”   “好的。” 第713章 做霸总的日子   三天后,柳爱芬送宋晋峦去大学附近的新房子,女佣们帮忙收拾好行李,三辆车一起驶出碧河长天园。在出大门的时候,柳爱芬发现前方进来了一队长长的车队,数着有十辆。看车队行走的方向,是往宁华楼那边去的。   她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客人,怎么排场这么大?   宋晋峦也看了两眼,然后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直到晚间时柳爱芬给宋正格打电话,以孩子搬新家的名义找他要钱。宋正格随口应好:“我会让助理打钱的。对了,小峦开学前还是回家一趟,跟几个新侄子侄女见见面,他是二叔嘛,要有二叔的样子。”   柳爱芬登时觉得天崩地裂,下意识尖声质问:“什么侄子侄女?!”   远在海岛,正在享受日出的宋正格皱眉,被柳爱芬的质问吓一跳。在他的印象里,柳爱芬一直都是温柔似水,体贴和顺的。   “你——”   柳爱芬猛然惊醒,赶紧找补,先反过来责怪:“吓我一跳,小峦大哥不是还没结婚吗?怎么小峦就成二叔了,我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呢。”   宋正格被糊弄过去了,笑着说:“哦,不是小岩亲生的孩子,是他收养的。他心善,从宋氏的慈恩园里收养了几个孩子,都是父母双亡的可怜孩子,教养非常好,十分惹人疼。小岩觉得他们可堪培养,留在慈恩园里浪费天资太可惜了,就将人接了过来。”   “还没结婚就收养孩子,不太合适吧?”   “这算什么?”宋正格不以为意地说,“在我们宋家收养这种事情不稀奇,或者说在古老家族里收养是很常见的,找一些孤儿来培养,等长大了就是集团忠诚能干的好帮手,以前我也有好几个养兄养姐,小岩也有,他们现在都在集团里担任重要职位,贡献很大的呢。”所以即使他这就成了“爷爷”了,也完全没什么感觉。   “原来是这样啊。”柳爱芬听明白了,原来这是豪族的传统。她有些发酸地说:“那我们小峦没有——”   “小峦在外头长大,回来的时候也十七八岁了,不合适。”宋正格解释说,“要从小一起养,长大后才感情深厚。我刚起床就接到小岩的电话,说人已经接到庄园了,正好你给我打电话,我就顺便跟你说一声,你记得交代小峦准备礼物,做好二叔的派头,我这边也准备了礼物,到时候你也帮着是送过去吧。”   “好、好……”剩下的话,柳爱芬都没有听进耳朵里,“收养”“干儿子”两个词在她脑海里不停回响,震得她脑子嗡嗡响,只胡乱应声。   挂断电话后,柳爱芬开始发呆。   “妈,你没事吧?”   宋晋峦推开浴室的门出来喊她时,她已经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了。   她转头看向儿子,将儿子多了三个侄子一个侄女的事情说了。   “收养?”宋晋峦擦头发的动作停下,疑惑地说,“大哥还没有结婚,这就多了几个干儿子了?”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你爸说是古老家族的传统。”柳爱芬闭上眼睛,不让自己眼中的烦躁让儿子看见。她太敏感,太过激了,不管宋林岩有几个孩子,都改变不了她儿子无法沾惹宋氏集团的事实。激动什么呢?没必要啊。   但她的心还是如同有蚂蚁在爬,让她焦躁不安。她潜意识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宋晋峦皱眉,他不知道他妈内心的煎熬与困惑,只是以自己的理解对这件事做出评判:“其实这也不奇怪,我们学校里有挺多家族养子养女的,平时他们照顾着真正的家族子弟,倒也不是保姆,就是高级玩伴,以后还会成为那些子弟的左臂右膀,非常忠心。”他得出结论,“可能大哥打算结婚了,这是为以后的孩子做准备呢。既然已经收养了,那我会准备礼物的,妈,我们明天就回去?”   柳爱芬叹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你爸说得轻巧,说你是二叔,让你给他们见面礼,可你也要想一想,这几年你大哥有没有认你,他愿不愿意让养子喊你二叔,别热脸贴了冷屁股。”   这话实在,宋晋峦坐下,思考着该怎么办。   “可是爸说了,我还是得照办。这样吧,我明天和妈你一起回去,然后让人去宁华楼那边问一下,如果大哥不见我,那我就把礼物送进去就完了。”   柳爱芬听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委屈你了。”   在世德上了几年学的宋晋峦已经懂了很多道理,也隐忍了很多。当年他跟木氏家主的儿子那张架打得太亏了,当时他还不懂,为自己不需要去道歉而窃喜,直到他被同学孤立才发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但他没有人可以诉说,父母不在身边,他不觉得这事能跟父亲说,也不敢跟为了笼络父亲而费尽心神的母亲说,只能自己扛。扛啊扛,三年就过去了。   “妈,没事的,我是长辈了嘛,这是我应该做的。”   宁华楼里,瑞和临睡前问管家那几个孩子安顿得怎么样了。   郑管家微微躬身:“琴姑安排得非常妥当,我也亲自过去看了几眼,可能他们对环境还有一些陌生,但相信多住几天他们就能习惯了。”   “那就好,我这阵子有些忙,可能没办法去看他们,你和琴姑费些心好好照看他们,也敦促他们不要懈怠学习。”   “是,相关课程已经安排好了,等过几天他们适应了宁华楼的环境,课程就会展开了。”   “好。”   瑞和闭上眼睛,郑管家帮他关掉床头灯,脚步轻轻地退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瑞和就飞去国外开会了,郑管事接到下面人传来的消息,脸上的笑意没有变化:“既然是晋峦少爷的一番心意,那就让门房接进来的,替我们小少爷们和小小姐谢过晋峦少爷。”   男仆点头应好,快步出去,很快就从门房那里将礼物取回来。   礼物并不贵重,但都是孩童喜欢的玩具。琴姑也过来了,将礼物检查一遍:“给小少爷小小姐他们送过去吧,少爷还没有吩咐,不必让小少爷小小姐他们跟晋峦少爷见面。”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三份礼物被送到清兰园,从慈恩园进过来的是三男一女,年纪在五岁到八岁,他们一起住在这里。年纪最大的男孩板着脸竭尽全力表现自己稳重,他接过礼物,代表弟弟妹妹们发言:“郑管家,我们需要去跟二叔道谢吗?”   郑管事笑着摇头:“暂时不需要,馨园的花开了,三位小少爷、小小姐想不想去看看?过几天就要正式上课了,先生说了,这几天要多带着你们玩呢。”   男孩看了看弟弟妹妹,严肃地点头:“好的,谢谢郑管事了。”他牵着妹妹的手,妹妹再牵二哥的手,二哥再牵四弟的手,四个人在郑管事的带领下开始逛宁华楼了。   等瑞和出差回来已经是半个多月后的事情了,他去看几个孩子上礼仪课,四个孩子年纪虽小却一个个都很有耐心,再苦再累也不抱怨,几人感情很好,还互相帮助彼此照顾,让他看了直点头。   哪怕以后这几个孩子都不适合做继承人,既然收养了他们,瑞和还是希望他们都能成才,以后能有自己的光辉人生。   他悄悄看了几眼就离开了,第二天才正式跟他们见面。几个孩子看他的眼神带着濡慕与敬畏,他鼓励他们几句,挨个摸摸他们的头。   “我给你们取了新名字,等年底祭祖时会把你们记到我的名下,不过你们现在就可以喊我一声父亲了。你们现在年纪还小,主要任务就是好好长大,好好学习,知道吗?”   四个孩子齐声应“知道了父亲”,嗓门还挺大,瑞和笑着给他们见面礼,又陪他们一起吃了午饭。   “如果我在家中用晚餐,就把他们接过来一起用。”瑞和交代。   郑管家赶紧应下,将这件事牢牢记在工作簿上。   他又跟秘书那边交代:“除非有无法推延的工作,以后每周日都给我空出来。”   养孩子得付出心力,不可能只让管家佣人出力,他会尽可能地给他们陪伴,尽父亲的责任。   距离年底还有几个月,瑞和先在家族内部举办了一次聚会,专门介绍这几个孩子。   这个举动着实在家族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虽然觉得家主还没有结婚,儿女还没有影儿就收养子养女有些早了,但众人对此接受度很高,毕竟在古老家族这种收养事情并不少见。以原身来说,他就有好几个养兄,都是宋老爷子收养的“孙子”,就是为了给原身多添几个臂膀。那几位兄长现在都在集团内担任重要职位,是宋林岩的左臂右膀,心腹亲信。   聚会后,族人们开始议论他是不是有了要结婚的对象,这是在提前做准备呢。   几个堂叔堂伯问瑞和,瑞和没承认也没否认。   聚会宋晋峦没有收到邀请,对此族人们自然也有所议论,各有思量。其中一位族婶这阵子正被柳爱芬劝说着入股一起做生意呢,本来她都要同意了,聚会一参加,回头就立刻回绝了柳爱芬。   柳爱芬气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继续找合伙人。关于生意她的野心不小,想办的是高档美容会所,目标客户人群就是各位贵妇人。会所办起来不难,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就位,难的是客户源,该怎么引贵妇人来会所消费呢?这些都需要人脉,所以必须有真正的豪门贵妇帮她的忙。   正在读大学的宋晋峦却不觉得没受邀请有多难堪,他甚至松了一口气。当初他回宋家,可是什么家宴都没有,如果这次他被邀请了,过去时肯定很尴尬,倒不如不去呢。   新大学新环境,他摆脱了在世德时的阴霾,终于开始经营自己的朋友圈,扩展交际圈了。很快,他就交到了不少朋友,也听到了不少消息。某一天,他终于跟柳爱芬一样,听到了关于宋氏上一代遗产划分的消息。   说起来,宋晋峦所处的环境比跟柳爱芬相比,应该更快获取到相关信息的,可惜的是他在世德没有朋友,只埋头学习,消息十分闭塞。而且那个时候他才十七八岁,对什么遗产什么继承其实还没有概念。   他对未来的规划还是在高考之后,他明确了自己未来想要走的路,并且心怀期待。   这个时候得知这个消息,他一下子就迷茫了。 第714章 做霸总的日子   迷茫的宋晋峦跟柳爱芬说这件事。   柳爱芬无奈:“我还想瞒着你呢。”   “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宋晋峦愣愣地问。   “去年就知道了。你也不要太失望,妈现在正在做生意,以后赚到钱都给你存着,你想开公司创业肯定有钱给你的,还有你爸那里也会给你支持的。”嘴里这么说着,柳爱芬心里却在滴血,心态调节了一年多,其实她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哪怕心里再难受,柳爱芬也要安抚儿子。到了这个时候也就不要再心怀侥幸白日做梦了,宋林岩对他们母子二人的态度那么明显,以前他们还能不放在心上,想着不过是一个儿子,儿子还能管到当爹的面前?   结果人家还真的能管,还捏着他们的前程。   以宋林岩的态度,怎么可能让儿子进宋氏集团呢?将心比心,她肯定不会让讨厌的人有好前途。   “是妈不好,太想当然了。”柳爱芬不得不承认人生道路上这一次滑铁卢,失去了交好宋林岩的好机会。她老实接受教训,还将此教训交给儿子,“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宋氏进不去了没关系,妈相信你的能力。以后啊,做事的时候都谨慎小心一点,该打听的就打听,不要自以为是,省得吃亏。”   宋晋峦却听不进去柳爱芬的话,那可是宋氏集团!在高考前规划未来事业时,他就已经将宋氏集团纳入自己最重视甚至是唯一的选项,在读大学之后,每汲取一点专业知识,想要实际操作实地实验的念头就越发强烈。同学们知道他是宋氏集团的二公子,对他也刮目相看,回宋家三年多了,也是这阵子他才感受到宋氏集团这个名头到底有多管用,能够给他带来多少荣耀。   现在骤然心念崩塌,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状,柳爱芬十分难受。她何尝能够接受呢?直到今天,她还经常会失眠,想到宋氏集团就觉得百爪挠心。可看着儿子年轻的脸庞,她知道她是当妈的,在这个时候更要稳住,安抚好儿子。   面对母亲的安慰,宋晋峦心不在焉地点头,内心却十分茫然。   回到学校的宋晋峦突然失去了学习的动力。这几年他一直都是用学习来麻痹自己,他在自己面前吊了一根萝卜,激励自己只要自己出色,以后就能够到家族集团里工作,绽放光彩。   他太天真了,只相信父亲宋正格的话,却不曾怀疑过父亲可能只是在粉饰太平。那些让他好好学习,等长大成才后就让他上族谱的话,其实只是在掩饰父亲自己没有能力让他上族谱的残酷事实。   想想看,连族谱都不让他上,怎么可能以后托付给他宋氏集团的高位?他也真的太愚钝了,以前在世德时就听同学说过几次族谱家主的话题,当时怎么就没往心里去,深入追问呢?   颓废了几天,宋晋峦终于给宋正格打电话。他没有柳爱芬的心机,才试探了几句就暴露了目的。宋正格恍然大悟:“家族的产业早在好几年前就分好了,你爷爷将产业都给了你大哥,集团股权全在他手里,祖地祖产也都归他管,还有家主的位置也是他的,那些东西我都不想要,以后我也不会要。小峦,你回来得晚了些,要是早几年你爷爷还在的时候,他一定会疼你,给你分一份的。不过现在也没关系,我手上这份你大哥肯定不要,到时候我都留给你,你好好读书去,以后想创业还是想进宋氏集团,爸都会帮你的。”   这些话听得宋晋峦心火丛丛,他第一次有了怨,怨自己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如果能回来早几年,当时祖父还没有去世,也许、也许他也能竞争家主这个位子呢?   这个念头像病毒,一旦出现就占据了他整个大脑,让他心跳加速。   他忍不住问:“我想进集团,大哥会同意吗?”   宋正格不在意地说:“他怎么会不同意?到时候我帮你说,我要去忙了,下次再说了。”说完挂断电话。   从来没有一次比此时让宋晋峦觉得自己的父亲是那么地不靠谱。   之前他羡慕赞叹父亲随心所欲的生活方式,现在却觉得那份漫不经心让人痛恨。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宋晋峦躺在床上,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不应该这样啊……”他闭上眼睛。   年底很快到来,年底祭祖提上日程。   这几年宋晋峦都没有参加过祭祖,倒不是瑞和不让他来,他卡着对方上不了族谱,还怕对方来祭祖?祭祖,是想让宋老先生知道多了这么一个孙子。这几年宋晋峦每年都在外面过春节,宋正格这个人你要是没催他没要求他,他是连过年都不想回来的,他不回来,柳爱芬自然也在外头,等到了年底,就让人接宋晋峦过去一家团聚。   既然如此,瑞和也就没多话了。   今年柳爱芬在家,宋晋峦当然也留在宋家过年。收到宁华楼那边的递话,说让宋晋峦做好祭祖的准备时,母子俩都很吃惊。   当将心思从男人身上收回时,柳爱芬的脑子转得非常快。她的脸色很难看,看着儿子:“是妈耽误了你。”今年留下来过年,儿子就能去祭祖了,谁知道前面三年是不是也有过三次机会摆在眼前,只是被他们错过了。她攀着宋正格,以为守住他就能得到一切,结果宋正格拥有的“一切”却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么庞大。   “妈,去不去也无所谓了。”   “小峦,你这样可不行。”柳爱芬皱眉,“不要这么快就失去斗志!更不要灰心丧气,能拿到一点是一点,今天你能祭祖,改天可能就可以上族谱了,哪怕不能!你去祭祖了,总能见到那些叔伯兄弟,那就是人脉!听妈的,妈不会害你的。”   女佣进来传话:“过来教晋峦少爷祭祖礼仪的琴姑到了。”   柳爱芬为儿子理理衣领,柔声说:“琴姑是宁华楼的大管家,听说世代都是宋氏的管家,她教你的肯定错不了,你要好好学。”   宋晋峦抿唇点头。   他果然好好学了,琴姑对柳爱芬有偏见,对宋晋峦却没有什么看法。她的思想很老派,没有名分的女子在宋氏就像无根的浮萍,她没必要多看对方一眼,但流有宋氏家族血脉的孩子,还是她的“主家”,她会给予尊重和敬意。   见宋晋峦学得认真,速度也快,她很是夸赞了几句。   “她看起来对你很欣赏。”柳爱芬也就不计较琴姑对她爱答不理的高傲模样了,有些期待地想,“她会不会向你大哥说几句你的好话呢?”   宋晋峦摇头:“不会的。”   “为什么?”   “妈,她是大哥的大管家,俗话说是他的自己人,我学礼仪学得好,她就夸奖我,仅此而已。”宋晋峦怎么说也接受过几年精英教育了,眼界思维都比这几年心神都在拉拢宋正格的柳爱芬强很多。   祭祖活动很盛大,所有族人能来的都来的。宋晋峦发现祭拜时大哥宋林岩站在首位,下方是他的四个养子女,小小的个子不管是站起还是跪下,都十分稳重得体,一看就很有教养。在四个养子女之下才是众位叔伯,宋晋峦自己与叔伯的儿女们站在一起,觉得有些难堪。   地位高低,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堂兄弟姐妹们年纪都比宋晋峦大,双方没有在世德一起上学的交情,处起来陌生又尴尬。但豪门世家的子弟是不会让人尴尬的,大祭结束后,堂兄弟姐妹对宋晋峦笑意相迎,非常亲切,这让宋晋峦觉得好受很多。   “你这是第一次来祭祖吧?”一个堂姐温柔地看着他,提醒道,“年底还是不要出门的好,我们一家人聚一聚多好啊。”   宋晋峦承情,道了声“谢”。   瑞和侧身说了句什么,一位堂叔就高声说:“晋峦,你上前来。”   “快去。”   “小心些别撞到东西。”   宋晋峦有些慌张地上前去,接过香,有些无措。   “跪下,给祖父请安。”瑞和说着跪下,拜了三拜,抬头对着排位说道,“爷爷,这是晋峦,是父亲的孩子,前几年才回宋家来,今天带他过来给您问安了。”   宋晋峦反应过来了,赶紧跪下敬香。   之后瑞和又让四个孩子过来给宋老爷子敬香,给宋老爷子说了孩子的名字,让宋老爷子保佑他们健康伶俐长大。   祭祀结束,瑞和与叔伯们说好大年初一大宴的事情,转头示意宋晋峦跟上来。   受宠若惊的宋晋峦感激跟上,坐车进入了宁华楼。   这是他第一次进宁华楼,少年时期站在宁华楼之外那种耻辱感似乎还在昨日。   “你先坐吧。”瑞和去洗澡换衣服,留下宋晋峦拘束地坐在会客厅。郑管家给宋晋峦上茶点,然后退出去。   半个小时后瑞和出来,宋晋峦立刻坐得更笔直了。   “今天让你过来,主要是要跟你说一件事。”瑞和直入正题,“根据宋氏祖训,除了家主那一脉,其他子弟都需要搬出祖宅,也就是这个庄园。现在你也成年了,我和你是两支不同的传承,按照祖训你应该搬出去才对。当时你回来时,祖父已经将家分完了,我会按照以往的规格分给你一份财产,你和你母亲一起搬出去吧。”他拿出一份文件,“你可以看一看,不了解的地方可以找一个律师咨询一下,签好名字再送过来吧。”   宋晋峦紧紧握住双手,咬紧牙关。他看着对面的“大哥”,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第一次正式会面,就是要赶他走?!   会客厅里很安静,佣人们都站在门口,唯一一个在厅里的郑管家低着头,存在感很低。   听宋晋峦这么问,瑞和将文件往那边推了推,然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杯子里是鲜榨的橙汁,喝起来口舌生津,酸甜可口。这是原身的习惯,每次祭祖后都想要喝橙汁。宋氏一年一次的祭祖场面宏大,旌旗迎风飒飒响,炮声震天,当时宋林岩才三岁,第一次参加祭祖就被吓着了。是林夫人亲手榨橙汁给他喝,哄他说:“别怕,那是我们的老祖宗,怕什么呢?”   他咽下橙汁,看向年轻的宋晋峦。   这三年多来,他偶尔会关注一下宋晋峦的情况。宋晋峦的读书资质跟上辈子一样好,连考上的大学都是上辈子同一个。如果上辈子宋晋峦没有将林夫人的嫁妆产业以及留下来的各种物件卖掉,原身还不会有那么多怨气。   顾雅宁欺骗他的感情,原身难过是难过,伤心也的确伤心,但他已经死了,其实也没有立场管生前的女友要嫁给谁。宋晋峦的能力足够支撑宋氏,哪怕于公他并不赞同宋晋峦与顾氏的联姻,担忧宋氏会被顾氏蚕食,于私介意宋晋峦娶了他的前女友,但还是那句话,人死都死了,其实已经管不到人间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可母亲的产业被那么对待,宋林岩就忍不住了。   如果没有那一桩,原身的委托里不会有针对宋小军的那一个任务。毕竟连欺骗了他感情的顾雅宁,原身也没有报复的念头。   “祖训有言,树大分枝,才能各自茂盛,繁衍生息。”瑞和说。   “不是,不是。”宋晋峦摇头,执拗地说,“祖训只是大哥你用掩饰自己私心的借口,从我回来的第一天,你就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兄弟情谊。”   瑞和看着他,忽然笑了:“其实你说得也没错。” 第715章 做霸总的日子   没想到瑞和会承认,宋晋峦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哪怕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合不来的话也可以选择不来往,这世上许多东西都是讲究缘分的。我对你既没有幼时一同长大的情谊,更加没有少年时携手并进的情分,你出现的时候,我已经不需要兄弟了。你对我来说,只是父亲的儿子,而不是我的弟弟。你说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兄弟情谊,难道你对我就情深义重么?”   “我、我,因为你先对我冷漠,对我漠不关心,成年和考上大学这种大事,你都对我不闻不问。”宋晋峦越说越觉得委屈。   瑞和好笑地看着他:“感情是相互的,你可以说我对你冷漠,这是事实我并不反驳,可是你就付出了什么东西吗?你为了我和你之间所谓的兄弟情谊争取过吗?如果没有的话,就不要用受害者的语气指责我,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我们之间没有兄弟情谊,是我和你共同促成的。”   宋晋峦愣住了,他咬着牙:“可是这样不公平,我也是父亲的儿子,难道只能得到一点你施舍的东西被扫地出门吗?”   “这几年你从父亲手里收到了多少礼物呢?”瑞和叉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糕点软糯香甜,很合他的口味。   “……”宋晋峦握紧拳头,自以为自己参透了什么,“你在嫉妒我吗?我十七岁才回来!在那之前你一个人独占着父亲,现在还要跟我计较父爱吗?”   “你误会了,事实上在你回来之前,我也享受不到多少所谓父爱。”瑞和喝了口橙汁,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我快三十岁了,不是三岁。”   他抬了抬手,站在一边的秘书走过来,“先生。”   “跟晋峦少爷说说吧。”   “是。”秘书用平淡的语调念着:“盛迪亚斯手表绿地纪念款,拍卖行拍卖价七百二十八万,奇亚701跑车系列,当年售价三百二十万,各种费用加起来去掉零头落地三百六十万,位于明悦商科大学附近的高档小区三居室,精装修,售价一千一百二十万……”他每念一个,宋晋峦的脸色就越沉。   这些东西,分明都是父亲送给他的!   秘书念了八个就停下。   瑞和示意:“还有柳女士的。”   “是。”秘书开口继续念,一口气念了二十几样东西,最后以一笔五百万转账结束。宋晋峦听得一头雾水,他听得出来,里面一些什么珠宝首饰都是他母亲从父亲那里得到的礼物,还有那五百万是父亲给母亲的创业资金。   念这些做什么?   秘书歉意地说:“晋峦少爷,为了节约时间,一百万以下的物品和账单被我略过了,如果您感兴趣的话,这本账册您可以拿去过目。”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宋晋峦没有接秘书手上的账册,他满头雾水,根本摸不清头脑。   “这些饱含父爱和深情的礼物,都是走我的私账购置的。”瑞和靠着椅背舒缓今天祭祀带来的疲惫,“跟你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对你的确没有兄弟情谊,但是我对你和你母亲算是仁至义尽,你对我的指责我无法接受。”   “不可能!”宋晋峦下意识否认,“这些都是父亲——”   “父亲的日常费用支出都是走我的私账,他在外面度假,为你母亲一掷千金拍卖珠宝,为你购置房产,为你母亲投资美容会所,等等。”瑞和轻声说,“都是我在付款,虽然我是给父亲报销,可你和你母亲是实实在在享受到了利益,这句话不假吧?那些东西,加上这一份财产,在你宋晋峦少爷眼里,也只是‘一点施舍的东西’吗?”   “我、我——”宋晋峦真的没有想到,原来这些年父亲这么大手笔地花钱,那些钱都来自宋晋峦。   “好了,事情也说完了,我还有事情要忙,这份协议你拿回去吧,没问题就签字,过完年你们就搬出去吧。”瑞和站起来。   备受打击的宋晋峦脑子乱哄哄的,见瑞和要走,一想起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就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可你就这样把我赶出去也太不公平了!我也是这个家的儿子,是父亲的儿子,我就晚回来几年而已!”   正在郑管家的服侍下穿外套的瑞和微微侧头:“我很遗憾,不过你说的是对的,如果你早几年回来,祖父应该会给你更多。或者你没有比我小七岁,可能我们还能为了家主之位竞争一番,家主之位从来都是能者居之。”   喘着粗气的宋晋峦耳朵嗡嗡的。   “时光无法扭转,现在才是现实,我想将你分家出去,你就只能接受。反之,我也只能接受。”瑞和理了理领口,大步往外走。   宋晋峦重新坐下,心跳得太快太急,他捂着胸口,感觉手都在发抖。   “晋峦少爷,我让人送您回去?”   他听见有人在跟他说话,但他觉得耳朵里蒙着一层,听什么都模模糊糊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碧河长天园的,是母亲柳爱芬的不停呼唤将他唤醒。   “到底怎么了?怎么失了魂一样!你手里捏着的是什么,我拿都拿不出来。”   柳爱芬着急地说着:“有事情就跟妈说啊!”宋晋峦松手,将那份文件丢到桌上。她赶紧打开来看,脸色不停变化,震惊困惑交织。   “现金两千万,店铺房子各两套,宋林、你大哥竟然这么大方,这些都是给你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您再往后翻,这是他给我的分家财产,他让我和妈过完年就搬出去。”   “什么?!”柳爱芬大惊,“分家?怎么就分家了?”等听宋晋峦解释完,她扶着额头坐下,脸色又青又白。   “妈,你之前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还让我平常心,怎么我看你好像很受打击的样子。”宋晋峦苦笑道。   “你这臭小子,还调侃起你妈来了。”柳爱芬强撑起笑容,“这不是还存着侥幸嘛。这样也好,也好,至少他没有一分钱没给你就把你分出去。能怎么办呢?你爸又不是当家人,我们还不是任由人家搓圆捏扁。”   “那我、签字了?”   “签吧。”   “不用跟爸说一声?”   “说一声吧。”   这边母子俩“说一声”,宋正格就只“听一声”,毫无异议,甚至还说:“你哥真大方,这是拿他那一份分一份给你呢。”   这话差点把柳爱芬气死。   “你爸,唉。”柳爱芬是不了解接受过正统家族教育的宋正格对分家的接受度的,她失望地看着手机,对儿子摇摇头,“靠你爸为你多争取一些是不可能了。”   不久,宋晋峦跟柳爱芬一起搬出了庄园。   搬出去那天晚上,柳爱芬跟宋晋峦同时做了一个梦。两人醒来时,都觉得恍惚,但要回想却想不起梦境。   母子俩脸色都很不好,彼此询问一番才知道原来都做了梦。   “那个梦……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也是,太奇怪了。”   这一晚,瑞和也做了一个梦,梦境非常清晰,讲的是一个叫做柳爱芬的普通家庭女生与古老家族宋氏的大少爷宋正格之间的爱情故事。开始时,柳爱芬并不知道宋正格的身份,两人像普通人一样交往。后来宋正格失踪了,柳爱芬怎么找也找不到,伤心之下却发现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她运气很好,遇到了一个愿意跟她结婚且承诺将孩子视如己出的好男人,婚后她生下孩子,虽然丈夫对她很好,她仍然没有放下宋正格。   后来她与丈夫和平分手,只带走了大儿子。偶然间她跟宋正格重逢,两人已经年近中年,知道柳爱芬为自己生下了孩子,宋正格非常感动,将他们接回了家。那个时候柳爱芬才知道,原来宋正格出身名门,当年不告而别是因为家里给他定了未婚妻,他被抓回去结婚了。现在宋正格的妻子已经过世,他们终于能再续前缘。   好运继续眷顾柳爱芬和她的儿子,宋正格与原配生的孩子死于空难,她的儿子成为了唯一的继承人。宋正格不喜欢做生意,于是早早地培养起儿子,几年后将产业交给他们二人的儿子打理,两人跳脱俗事,过起了神仙眷侣的生活。偶然间,柳爱芬从三姑姐那里得知,原来当年她怎么找也找不到宋正格,其中有宋正格的未婚妻在捣鬼,未婚妻不想让宋正格知道她已经怀孕,暗中使坏让他们彼此错过。   已经继承家业的儿子决定为母亲报仇,他要剔除父亲原配妻子在这个家的所有影子,所以将那位夫人的所有嫁妆都卖了。以后他父亲的妻子只有他的母亲,宋氏的主母也只有他的母亲,什么林夫人,她在宋氏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那是对她的惩罚。   “……”醒来时,瑞和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愣,那个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716章 做霸总的日子   郑管家见他在想事情,比手势让女佣们都小声点,暂时不要进来。等瑞和呼出一口气下床来去洗澡,他才摆手让人进来收拾床铺。   “少爷,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郑管家在浴室门外轻声问,“需要让医生过来吗?”   “不用,只是一个梦。”   浴室里,瑞和在跟系统460说话。   “这个梦太真实了,不像普通的梦,倒像是什么警示。”   “恭喜宿主彻底改变故事线。”系统460放烟花。   “你最近怎么喜欢放烟花了。”瑞和笑了,“给我说说吧,什么叫做改变故事线。”   “之前跟宿主说过,这个世界是以文学数据为基础创建的,而每一个文学作品里都会有主角,或者说是主要人物,巧合的是,宋林岩这个身份正好是这个世界里一条故事线的配角,主角线是柳爱芬以及她的儿子。宿主成功改变了故事线走向,原来的故事线作废,以宿主你为主角的故事线开启了,世界意识就会将那条故事线的气运转移到宿主你这具身体之上。宿主梦中看到的,其实就是原故事线,之所以能看到那些,证明宿主你的气运增强了,那是世界意识给你开的后门。按照正常情况,你醒来后不会记得梦境内容,不过因为宿主你的灵魂力太强大了,所以醒后记得清清楚楚。”   瑞和明白了:“所以我现在就是气运之子了?”他已经遇见过气运好的天道宠儿,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昨天宋晋峦他们刚搬出去,今天我就成为了故事线主角了?如果我刚到这个世界时就将宋晋峦和柳爱芬分出去,会不会立马改变故事线?”   “当然不能。故事线彻底改变的因素非常复杂,外部因素和内部因素缺一不可,现在故事线的气运转移到宿主你身上,就说明柳爱芬跟宋晋峦不管是外在条件上还是内在意志上,都已经不可能再将故事线扭转回原来的方向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个世界还真的挺有趣。”瑞和开始穿衣服,“这么看来,上辈子原身的死亡真的挺冤枉的,像给主角送装备的工具人一样,存在就是为了给宋小军送外挂。这个世界有很多故事线吗?”   “初始故事线当然不多,一般有主角线、主要配角线等,世界形成后会自我运行,孵化出新的故事线。宿主已经成功改变旧故事线,所以我就能给宿主透露一个消息了,原故事线是这个世界的初始故事线之一,所以蕴含的气运是比较多的,在这之后宿主就能发现自己的人生会越来越顺遂。”   “可是我看到的故事线怎么跟我实际调查到的相差甚远?”   梦里那个故事,可跟现实大相径庭,宋正格跟柳爱芬的感情被美化了很多,许多细节也有差异。   为了调查柳爱芬母子与林夫人可能发生过的矛盾,他让人仔细查了好几年了,根本什么都查不到,林夫人与柳爱芬根本就没有交集,又哪里来的仇恨呢?倒是查到柳爱芬与前夫离婚的真正原因,不是她所说的性格不合和平分手,而是她在偶然间在网上看到了宋正格的照片,知道了宋正格的身份不是普通的大学老师,而是豪门的贵公子。   柳爱芬在网上查过大量宋氏的新闻,那些浏览痕迹都还在前夫家的电脑里,虽然被删除了,却也被黑客找了回来。   可以推测,柳爱芬是不甘心生活就此平凡过下去,想要搏一搏新的人生所以才离婚的,与宋正格的所谓画展重逢,应该也是精心计算的结果。宋正格游戏人间几十年,认识的人多如牛毛,一个个都是玩咖,其中不乏明星网红,偶尔被记者拍到上八卦新闻并不奇怪。宋林岩身份地位太高,为了安全对外有肖像禁令,娱乐媒体不能随意上传他的照片,宋正格就没有这方面的苦恼了。他的行踪其实并不难查,只要有心,就能够从他的那一帮朋友的新闻里找到影子。   手里拿到柳爱芬这个把柄,瑞和也没心思去对付她。   再有,梦里原身跟柳爱芬的儿子年纪一样,事实上原身比柳爱芬大了七岁。   “因为宿主你梦见的是初始故事线,世界在形成之后会有自己的运转轨迹,运行次数多了,某些因素的变化会逐渐导致各条初始故事线出现偏差,有的甚至最后演变成与初始时截然不同的情节。”   这么说瑞和就明白了,他若有所思:“但初始线还是具备参考价值的。”比如原故事线里宋正格的妻子阻拦过柳爱芬寻夫。   他出浴室,吃过早餐后换衣服,在期间吩咐琴姑帮忙查一件事。   “就从母亲的老管家那里下手。”他摸着扳指,“老陈叔已经在疗养院住了五年了,上回我去看他的时候见他精神状况尚可。”   琴姑没有多问,应声而去。   他梦见的初始故事线里,宋正格的未婚妻阻拦了宋正格与柳爱芬,但在上辈子那条线里,以林夫人大气敞亮的行事风格,并不像会做出那种事情。她根本不在意宋正格在外面的风流韵事——也许这也与宋正格患有弱精症,很难让女子怀孕的缘故。   想再多也只是他的猜测,总要查一查才知道真相。   隔月,宋正格终于度假回来了,还是跟三姑太太一起回来的。   “我去看你三姑姑了,正好她要来这边谈生意,就送我回来了。”家宴上,宋正格笑呵呵地说。   这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宋正格走了,三姑太太留下来跟瑞和话家常,说起柳爱芬母子。   “分出去也好,那孩子听说读书很优秀,以后对自己的未来能提前去做规划。”   瑞和笑笑没说话,他说什么都不合适,显得虚伪,他转移了话题。   三姑太太垂眸喝茶,掩去眼中的疑虑。丈夫说,家里跟宋氏合作项目这几年也不少,最大的一个项目就属前些年合作的石油项目了,这两年来,宋氏这边在合作过程中的态度越发强硬,如果说以前总有两分亲戚情谊能让则让的感觉,今年来就完全看不见了。两家的负责团队总要不停谈判,分毫必争,丝毫不让,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三姑太太这次过来,也是想打探打探。   可这话该怎么开口呢?三姑太太斟酌着慢慢将话题引过去,瑞和四两拨千斤,没让三姑太太问出什么来。   他看得出三姑太太眼中的不满,但这些事他不会妥协。两家合作,那是实实在在的生意,早几年原身多有妥协就算了,当是小辈给长辈的面子。现在项目合作几年了,还想像以前那样肯定不行。   那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   三姑太太习惯了,却没有想过长久的合作关系不能总用情面情谊来开路。   回卧室卸妆时,三姑太太跟秘书抱怨:“我们是多亲的关系,我对他多好啊,他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顾念亲戚情分了。”   女佣轻手轻脚地给她卸妆、卸身上各种配饰。秘书半蹲在旁边,就着小茶几在整理文件,闻言劝道:“夫人不要生气,别气坏了身体。”   三姑太太撸下一只镯子往盒子里一丢,烦躁地说:“我能不生气吗?这样让我在非家多没有面子。”   “夫人,为您卸眼妆了。”女佣轻声说。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女佣轻柔的手在眼部动作,她没有再说话,脑子却转得飞快。   还是得给小岩介绍一个非家的女孩子,哪怕不成,也得送一个听她话的女孩子到宋氏,做姨太太做情人都行。她在脑海里扒拉着适龄女孩的人选,在睡前还打了几个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非家的三个女孩儿乘坐的飞机就进了宋氏庄园的空防领域,瑞和在吃早饭的时候收到请示,说已经放那架飞机降落,客人被接到三姑太太的院子了。瑞和随意点头,没有放在心上。   今天是周日,一大早四个孩子就被接过来陪他一起用早餐。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孩子们对他这个父亲感情越发深厚,日常相处也不再拘束。瑞和也养过不少孩子了,连皇子都教过,知道孩子的心态,也知道他们需要的是什么。   “父亲,今天我们要玩什么啊?”唯一的女孩儿问,女佣帮她扎了两个小羊角辫,用大红色的小蝴蝶结绑着,歪头的时候显得格外机灵可爱。   “今天带你们去外面的游乐园,可以玩一整天哦。”瑞和笑着说。   几个孩子眼睛都亮了。   临出门前,三姑太太带着三个女孩也过来了,其中就有原身的嫡亲表妹非灵双。三姑太太就提议,说可以一起去游乐园玩,还能帮瑞和带孩子。瑞和委婉拒绝了:“我一周也就今天能陪他们。”他说着摸摸身边的大儿子的头,“他们盼这一天呢,要是想聚会,以后再说吧。灵儿,你带着你姐姐们在庄园里玩吧,下次我再带你们出去玩。” 第717章 做霸总的日子   “那好吧,灵儿他们年纪是比较大,应该跟裴璇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去。”三姑太太笑着说,目送瑞和他们离开。   “妈,不是说要带我去拜访米歇尔设计师吗?这就走吧?”非灵双期待地说。   “怎么能突然上门呢?”三姑太太无奈地看着女儿,“我跟他约了下午茶,下午再去吧,你先带着你姐姐们去玩。”   两个二十出头的女孩长相颇为出挑,气质一个温柔典雅,一个眉眼灵动,都是让人见之难忘的出色模样。   她们隐约知道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她们的父母也很赞同。   “宋先生长得真好看啊,又高又瘦,特别有气质,他的养子养女看起来也很有教养,听说都是从宋氏的慈恩园接来的……”   女孩们凑在一起说悄悄话,非灵双撑着下巴叹气:“可是我觉得我表哥对你们都没兴趣哎,多看你们一眼都没有。”   “没关系啊,他这么好看,试试又不亏。”   “反正我们都是听家里安排,想再多也没有用。”   非灵双抱着脸;“不过我表哥真的是良配,英俊潇洒,正经不风流,一个情人都没有,更加没有包养小明星小模特。谁嫁给他就是享福了,没有婆婆管着,舅舅又天天不在家,进来就是主母啦,表姐你们要加油啊。”   “哎呀,你说什么呢小声点。”   几个姑娘笑成一团。   瑞和带着四个孩子出去玩了一天,晚上才回来。晚上就是家宴,瑞和看着两个看似普通却精心打扮过的两位非家表妹,心中早就猜出三姑太太的心思。这种事情也不需要挑破,给对方难堪,他笑着招呼客人,礼节周到。   客人们住了几天,除了三姑太太牵头,客人们只见了瑞和三次面,双方只客气地打过招呼,聊过几句常规的社交话题,就完全没有进展了。三姑太太仗着自己的长辈身份,欲言又止的找瑞和摊牌了:“两个表妹你都不喜欢?”   “三姑姑,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我倒是没想到。”瑞和摇头,“两位表妹都很优秀,却不适合我,劳烦三姑姑费心了,以后不用这样为我劳神费力,我对自己的婚姻自有安排。”   看着大侄子越发有威严的眉眼,三姑太太发现自己已经不敢随意说话了。   到底该怎么办呢?她想起了大侄子以前喜欢的类型,顾雅宁那一款其实也不难找,比如她带来的一个侄女里,就有一个是同类型的,但显然大侄子并不来电。   “兴许我得找一个同样会音乐的?”   不管三姑太太怎么烦恼,未婚的亲戚家的女孩子,是不适合一直在没有女主人、只有年轻男主人的的宋氏做客的。前脚三姑太太他们刚走,后脚琴姑就查到了当年的事情。   “这么说,当年母亲派人帮父亲扫尾过?”瑞和慢慢地问。   琴姑点头:“当年老爷假装是大学老师在那座城市逗留了三个月,因为柳女士提起结婚的话题,老爷隔天就走了。走得匆忙,离开那座城市时留下不少东西,是夫人派人收拾掉的,柳女士还找关系去查老爷落脚的房子的户主名字,也是夫人让人遮掩过去的。”   这下子瑞和有些吃惊了。   琴姑调查来的结果有些出乎瑞和意料。   “那母亲……当时知道柳爱芬怀孕的事情吗?”   琴姑低着头:“当年负责经手的人正是老陈,老陈说夫人当时还做了一个度假村的项目,地址就是柳女士的老家,柳女士父母双亡,老家亲戚想要吞她的拆迁款,最后没有成功,当时柳女士得到一笔一百万的拆迁款,比邻居多了三十万。”   “柳湾度假村。”瑞和慢慢地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度假村项目就是林夫人留下的产业里连年亏损的项目,原身看财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度假村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盈利过,位置太偏僻了,也没有什么独特的风景,还疑惑过当时做调研的团队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定了这么一个地方开发度假村。   原来是林夫人对柳爱芬的补偿。   林夫人的形象在瑞和脑海中变得鲜明起来,他在脑中勾勒出一个有智慧却不够狠心的女人面容。林夫人知道,宋正格这一支人丁衰败,只有自己儿子这么一个孩子,这意味着自己的儿子能够独享所有。可如果来了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变数就大了,当时送老爷正在病中,集团内外都不是很稳妥,她正带着儿子正式插手集团事务,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适合出现第二个孩子的。   “还有一件事,老陈说,那一年夫人晕倒过两次,后来借着出差的机会偷偷去医院做检查——”   瑞和抬头:“你的意思是那年母亲就生病了?”   琴姑点头:“是,我还从老陈手里拿到了一份旧的病历本。”她将一本磨损得很严重的病历本递给瑞和,瑞和翻了翻,很是震惊。   原来林夫人那一年就病了!她隐瞒了几年,等瞒不下去了才暴出来。怪不得!怪不得在原身记忆里,母亲生病时的心态很平和,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改变,她积极配合治疗,仍然慈爱地看着原身。   加上这件事,林夫人当年阻止柳爱芬寻找宋正格的行为就更能说得通了。公公病了,她也病了,儿子林岩又还那么小,丈夫倒是生龙活虎的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与外面的女人有了孩子。那个孩子与自己的儿子只相差七岁,她狠不下心来扼杀无辜的孩子,只能将他或者她留在外头,出于歉疚,还通过正经的商业项目让柳爱芬得到远超拆迁应得的拆迁款。   “老陈说想不到您会来查林夫人的往事,没有隐瞒都告诉了我,说希望你能够明白,林夫人是爱您的。”琴姑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了。   瑞和摆摆手:“你先去休息吧琴姑,我要想一想。”   “少爷,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您不要太过纠结于心。”琴姑退出去,关上书房的门。   书房里,瑞和在梳理原身的记忆、上次梦见的初始故事线,以及这辈子他调查来的线索,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上辈子三姑太太不知道这么查到了这件事,在原身死后将其作为敲门砖,敲开了与柳爱芬的友谊大门。而掌握权力的宋小军为了给自己与母亲报仇,报复性地将林夫人在人间留下的所有影子抹除。   “委托者有在直播间留言吗?”他问系统460,“他是什么看法?”   对方回复:“委托者发送了一条弹幕,内容是‘原来是这样’,同时,宿主收到了来自委托者打赏的礼物,附带留言‘谢谢你为我解惑’。”   “我也没想到最后是这个走向。”瑞和摇头。   这种事情无法简单用谁对谁错来评判。当年柳爱芬不见得就能够找到有意隐瞒行踪的宋正格,但林夫人插手了,那她就有责任。可林夫人是明媒正娶的妻子,维护自己跟儿子的权益又哪里错了?柳爱芬是第三者没错,可她并不知道宋正格的真实身份,更加不知道他已经结婚生子。多年之后,宋晋峦在得势之后报复林夫人,也有他自己的道理。   每个人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珍惜的人,立场不同,注定无法和谐相处。   但瑞和能肯定的是有一个人一定是错的,那就是宋正格。   是宋正格造就了柳爱芬的不幸,是他的任性风流与不负责任害了柳爱芬。也是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让林夫人为了保护孩子用尽手段。林夫人应该是不怨宋正格的,他们本就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宋正格不喜欢她,她也不欣赏宋正格的人生态度。宋正格可以不对她尽丈夫的责任,可为什么连对他们的孩子都那么忽视?   如果当年宋老爷子生病时宋正格能收收心,给家里人一点安全感,宋老爷子也不至于让儿媳妇带着才七岁的儿子去管理集团事务。林夫人在发现自己生病时,也不用瞒着所有人苦苦支撑,为了儿子苦心筹谋。   “明天让韩律师来一趟。”瑞和按铃吩咐。   第二天韩律师过来了,瑞和向他咨询赡养费事宜,经过韩律师计算得出一个金额。   “父亲那边的账单,以后每个月卡住三百万限额,超过的就不要再付。”以宋正格独子的身份来说,他得到的遗产份额真的很少,宋老爷子为了他真是用心良苦。资金不敢给他留太多,却也有一个亿了。专门在家族基金里给儿子开设了一个账户,让儿子每个月领基金,留的房产店铺还要在遗产中写明不能变卖。基金每个月会给宋正格五百多万,房产店铺能租出去拿租金,保管儿子能跟以前一样活得顺心,却又不至于因手上活钱太多被人欺骗。   考虑了那么多,宋老太爷没想到的是在他死后,宋正格越发没有人管束,花钱如流水,那些钱竟然不够用了。   那一亿早就花光了,每个月六百多万都不够用,那钱从哪里来?除了三姑太太偶尔支援弟弟之外,其他账单都是原身走自己的私账帮忙平的。宋正格的财务团队只要缺钱了,就会找原身的私人账户团队要钱,没有一次拿不到的。   从今天开始,瑞和决定不再满足宋正格无节制的消费需求了。 第718章 做霸总的日子   管理他私人账户的心腹应下,没有一句多余的询问,忠实地实行瑞和的决策。   正好柳爱芬向宋正格要钱投资生意,宋正格就让助理去转钱。助理习以为常地向原身私人账户管理团队申请款项,没想到第一次被拒绝了。   “为什么?你得给我一个理由。”助理着急了,“老爷这边急着用钱。”   “少爷说了,以后每个月只会给老爷付三百万的账,这个月老爷那边已经从这里支取了七百万,已经超支了。”   助理懵了,这、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做的,怎么突然就有三百万限额了?他跟着宋正格也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一头雾水的情况。但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应该是这对豪门父子之间有矛盾爆发了,家主已经不愿意为老爷的消费无理由买单了。   果然,他小心翼翼地找了个机会单独报告给老爷听,老爷困惑又恼怒地给家主打电话,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家主竟然将手机砸了。   “胡说八道!什么分家了,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突然分什么家!我回去一趟,备车!”   之前小儿子被分家分出来,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落到自己身上,他就完全无法接受了。宋正格觉得自己父亲的威严遭到了侵犯,这几年大儿子违抗他的次数不多,少数那两次都是因为他的情人爱芬和儿子小峦,不过那也是前两年的事情了,他这个人不记仇,生气过后很快就会遗忘。现在冷不丁被大儿子从背后捅这么一刀,他觉得太丢人了!还好爱芬和小峦没在跟前,不然的话他都没脸见人了。   宋正格连夜就返回庄园,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瑞和早就睡着了。琴姑拒绝了碧河长天园的车辆入宁华楼:“这大半夜的,少爷忙了一天早就休息了,老爷体谅体谅,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您看您,脸色也不好,肯定是熬夜累着了,我送您回去休息?”   对着老父亲钦点的宁华楼大管家,宋正格还是得给几分面子的。而且怒火早就在路上时就熄灭了许多,他也干不出半夜三更将睡着了的儿子撬起来这种无礼的事情,于是哼一声:“那我明早再来,你让林岩明早别急着走,我有事跟他说。”   第二天起床吃饭时,瑞和才知道这一出,一想就知道宋正格的来意。   没等他吃完,宋正格已经到了。   “父亲,到小花园走走吧。”瑞和提步走在前头带路,宋正格沉着脸跟上。   昨晚在电话里,瑞和就已经说过原因了,今天不过是再说一遍,但宋正格还是无法接受。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是你父亲!”   “对,所以我每个月会给您三百万赡养费,这是咨询过律师才定下来的金额。考虑到父亲消费水平太高,我还在律师建议的基础上多添了一百万。”   “我、我——”儿子给赡养费,说出去没人可指摘,可宋正格并不想要这种定死金额的赡养费,他喜欢之前那种方式,缺钱了就向儿子要,拿账单过去报销,那样多好!三百万?还不够他花十天半个月的。   而且他心中总有一种隐秘的想法,那就是这份家业是他不要了才能轮到儿子宋林岩接手,如果自己愿意要,哪里还轮得到这小子呢?   这种隐秘的优越感一直根植在宋正格心中,让他对着儿子的时候底气十足。他认为,是自己的让步才让儿子年纪轻轻坐拥万亿家产,自己这个父亲可是有功劳的,儿子在经济上对他有求必应,那是天经地义,是欠他的,人要懂得感恩。   “您说,我听着呢。”   宋正格一时冲动,说出了心里话。   “如果你不是我儿子,怎么可能成为宋氏的家主,我给你铺好了路,你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听了这话瑞和停下脚步,忍不住笑了。   看着瑞和的笑容,宋正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笑容有些刺眼,似乎在嘲笑自己。他板着脸:“我说的难道错了吗?”   “您这个想法真是让我吃惊,想不到您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怪不得您这么理直气壮。”瑞和真想打开宋正格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稻草。   “我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吗,这本来就是事实,没有我让着你,你根本不可能得到现在所有的一切。”   “您将您的无能当做是对我的恩赐,我的确无法接受,太过可笑了。”   宋正格瞪大眼睛。   瑞和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了:“身为儿子无法为父亲分忧解难,身为丈夫无法为妻儿提供庇护,只会混吃等死的您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做出高高在场的姿态,说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是您施舍才能得到的,借此向我讨要报酬,要求我永远满足您毫无节制的欲望?”他冷冷地说,“把您的无能与不负责任美化,忽视当年祖父与母亲还有我付出的所有努力,说什么您让着我,为我铺好路,简直荒诞可笑!这样的想法让您无耻得心安理得,我却只觉得恶心。”   毫不留情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扎到宋正格身上,他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下意识就要抬手:“你、你这个不孝子!”   小花园里,远处的花匠听见动静,不敢听主人家的争吵,弓腰小心地退远。   郑管家不远不近的跟着服侍着,远远看见宋正格举手要打人,心一下子就揪紧了,呼吸都暂停了。   这、这到底谈了什么,怎么就要动手了?   可是主人家没有吩咐,他也不好擅自上去,更加不好直愣愣地看着。他回头扫了一圈,男仆女佣们都低着头没有乱看,他沉声说:“你们转身退到前面垂花门那里。”自己也后退了三四米。   精心饲养的花丛旁,瑞和握住宋正格的手,没让那巴掌落到自己脸上。他甩开宋正格的手,不退反进,反而逼得宋正格后退了两三步。   “父亲这是恼羞成怒了?也是,您畅快地过了几十年好日子,想来从来没有人在您面前跟您说过实话,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瑞和抽出手帕擦手,嘴角又带上笑,“不过随便动手就不合适了,毕竟祖父和母亲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您一天都没教导过我抚育过我,不配跟我动手。”   “你、你!——”宋正格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尖锐的话,一句一句都往他脸上踩。“不孝!你不孝!你这是忘恩负义,我是你父亲,你怎么敢这么忤逆不孝,我、我当时就不应该生你!”他气得脸都是红的,额头青筋鼓起。   今天撕破脸,瑞和就没想跟他再父慈子孝。   “什么是不孝?说出这个词之前,您不妨先扪心自问,您自己就做到了‘孝’这个字吗?”瑞和将手帕丢到垃圾桶里,双手插兜笔直站着直视宋正格。   “我当然——”   “您可以对着祖父的坟说。”瑞和侧身朝着不远处的山示意。“您当真问心无愧?”   宋正格愣了,眼神闪烁。   “我从七岁开始就开始学习商科,跟在母亲身边学习集团事务。当时您在干什么呢?假装是大学老师,跟柳爱芬女士谈恋爱,又不想负责任结婚偷偷跑了,是或不是?我十三岁时失去母亲,当年祖父派人到处找您,最后是在哪里找到您的?您甩掉助理保镖在岑水会所跟高级交际花厮混,被带回来参加葬礼的时候满嘴酒气,是或不是?没错,你和母亲没有感情只是联姻,但做事要有始有终,您对这门婚姻买卖负责任了吗?您迎了林氏钊曦进宋家的大门,不管您当年乐意不乐意,是不是被祖父逼迫的,可最后您是点头了的,既然答应了就得负责任,可是您呢?连最后——”   瑞和冷冷地看着他,“连最后送她一程都做得敷衍冷漠,没给她体面。”   儿子眼中的冷意让宋正格震惊。   “在我十九岁那年祖父去世,哪怕祖父已经为了安排了所有,集团内外仍然危机重重,他们看我年幼,虎视眈眈。那年祖父求过您什么,您可还记得?”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嘴唇抖动着。瑞和也不需要宋正格回答,他只是想将那些被宋正格逃避深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挖出来,让宋正格知道这些年并不是岁月静好,他所享受的,都是有人在背后支撑着付出着,从来都没有什么东西是理所应当的。   “祖父说,想要给您在集团留一个职位,也不用您做什么,只是陪着我,帮我掠阵,到底您年长一些,能够帮我镇住一些魑魅魍魉。”   宋正格抿唇,避开瑞和锐利的眼神。   “您拒绝了。”   清晨的花园在朝阳的映照下暖香烘人,蝴蝶在从众飞舞,翅膀折射出斑斓的朝霞,空中似乎都扬起彩色的花粉。   父子俩面对面站着,没有人有心情欣赏这晨间花色。   “祖父的葬礼过后,您一天没多留就走了,说是跟人约好要去西海海钓。我从十九岁到今年即将二十八岁生日,是我撑着宋氏集团,给父亲您豪奢生活提供物质保障,在您玩乐的时候我在工作,在您约会的时候,我在加班。宋氏集团多庞大,您心里应该有数,如果我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管理好它,那您当年为什么逃避?您说是您不想做,所以才能让给我,可是您为什么不承认,其实是您无能呢?”   宋正格怒斥:“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宋林岩,你不要太过分,你的教养都被吃到狗肚子里了吗?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他气得呼吸急促。   瑞和轻笑:“您看您,怎么总是这么容易生气,我不过是说几句没人敢跟您说的实话而已,如果今天您没来我面前说些胡言乱语,扯些恩德孝顺之类的话,我也不会说这些,毕竟您无能,我这个儿子脸上也无光,这层遮羞布是您自己要揭下来的。”   “……”宋正格捂着胸口,喘息声很大。   见状瑞和就收手了,他可不想宋正格气死,没那个必要。 第719章 做霸总的日子   “我做的一切都合法合理,不管是法律上还是道德上,我已经满足你在金钱上毫无节制的需求九年,那笔账算起来也有快十个亿了,您就算找律师,那笔钱做您的赡养费也绰绰有余。我也不跟您计较那笔钱,就当做是我的孝敬。从这个月开始,以后每个月我会给您三百万赡养费,随便您怎么安排,不过请不要再将您的账单寄到我这边来,我也会交代下去,集团旗下所有产业仍然会承担您的个人正常消费,不过您若是要请客要送礼,那就走家族成员内部亲情价,这一点也请您牢记。我还有工作,这就先走了。”   瑞和朝他行了一个旧式的晚辈对长辈的告别礼:“清晨的花园别有一番美景,父亲可以继续逛逛花园,我就先告辞了。”   “……”宋正格撑着石桌,猛一下坐下去,好一阵没能缓过劲。在瑞和离开后,他的助理们被放行,赶紧过来搀扶他。   “老爷,要叫医生过来吗?”   “回、回去!”宋正格咬着牙,“这里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这里还是他的家吗?还能是他的家吗?被儿子这么指着鼻子讽刺辱骂,他怎么还待得下去!他憋着一股气,一刻没留就离开了庄园。   坐在车上时,他回头看向庄园的方向,委屈压过怒火,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从未受过这种委屈,从来没有。忽然他想起了父亲临终之前看着他那不放心的眼神,当时父亲还说:“以后你要怎么办呢?你要多听小岩的话。”他当时不以为然,他是当爹的,哪里有儿子管着爹的道理。但他不想让父亲不安心,就敷衍着点头,让父亲放心。   这才几年呢?他就被儿子这样对待了。   这一天他都心情低落,他并没有回柳爱芬那里,而是找了个酒店住下,一整天都没有说话。助理将饭菜端进来,过一个小时后过来收拾,见饭菜有动过,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爷跟少爷吵什么了,怎么气成这样?”   “医生一直在外面候着,老爷吃了多少?”   “听说是少爷砍断了老爷的开支……”   “会不会影响我们的工资啊?”   “我怕会裁员……”   宋正格的助理团队在小群里偷偷议论,都觉得未来有些迷茫了。他们跟着宋正格到处玩,需要做的事情不多,就是为宋正格服务,让他玩得高兴,包括找游玩攻略、订酒店订餐厅订礼物订花……为他处理各种杂务,常年能够沾光见识世界各地的风景,工作轻松薪酬福利好还不累,他们竞争上岗,还以为还能再干个四十年,结果现在出现“财政问题”了,他们这一大帮人,真的还能继续干下去吗?   集团的老人多少收到消息,不过没有人敢到瑞和面前指责他。这事儿吧,从法律上宗法上,他做得都无处指摘,宋老爷子临终前就将家分了,财产早就分干净,不过生活中父子俩一直没有明确分家,都混着来。唯一能指责的点,大概就只有孝道了,可他又不是没有给赡养费,也没有说不让宋正格继续住碧河长天园。给赡养费还是不孝了?   家族一些老人家比较古板,他们要是知道了可能还会念叨几句,可惜家里的晚辈都瞒着,他们无从得知,自然也不会替宋正格出头。   正巧,钊慈基因研究中心又有新的研究成果现世,一是针对某种罕见癌症的靶向药,另一种则是新的肺癌靶向药。药企们争相竞标,医药业再次热闹起来。这么大的成就,集团的老人们更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为了一个对集团没有贡献更是从来没有丝毫建树的人,去得罪一个年轻有为、目测还会更加出色的集团掌舵人,这太不明智了。   再说了,那也是家主的家事,他们这些外人能说什么呢?   这很现实,也很残酷。   宋正格在酒店里躲了好些天,厚着脸皮给几个堂兄弟堂姐妹还有养兄们诉苦,想着让他们帮自己说话,可他们只是劝他,让他冷静一些,也有劝他收收心的,就是没有一个承诺会帮他忙。   连最疼爱他的三姐也叹着气:“你确实荒唐了好些年了,以前是小岩愿意让着你养着你,现在他不愿意了,我们也不能压着他,他并不仅仅是你的儿子啊。”   她早就发现自己在大侄子那边不是很能说得上话了,哪怕大侄子对待她仍然恭敬周到,但也只是恭敬周到了。提到生意,大侄子滑不溜秋,一点缝隙都没有。   “一个月三百万,哪里够花?”宋正格很委屈。   “还有父亲给你的基金,每个月不也有五百万?还有你的房产店铺,每年都有一笔租金,一年下来你也有一个亿可以用,不算少了。”有些公司一年的净利润都没有一个亿呢!这个金额说出去,谁也不能说大侄子亏待了自己父亲。   “我、我觉得不够。”宋正格心里再没计算,也知道他一年花费的不止一个亿了。单单这一次旅游,他就隐约知道已经花了四百多万,现在爱芬跟他要钱做生意投资,开口也是五百万,这钱哪里够用?   听了宋正格的话,三姑太太除了叹气还是叹气,不得不承认这个弟弟算是废掉了。   叹息着,三姑太太还是得劝慰一番。   “你开销的确大了些,我先给你转五百万,你先花着。对了,听我的,别柳爱芬跟你要多少你就给多少,你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习惯了大手大脚,她是什么出身?以前做过生意么?开口就是几百万几百万,别生意没做起来,钱都砸水里了。你也上点心,多帮她看着点。”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跟她说说的。”宋正格嘴敷衍着,但其实觉得他姐说的有道理。现在他手头紧,的确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给爱芬那么多钱了,那就先给她一百万吧……再让手下的人去几个帮忙爱芬做生意好了,省得她被人骗。   挂断电话后,三姑太太陷入沉思。大侄子这两年不对啊,怎么一副“大义灭亲”的姿态,现在连看着自己父亲享福快活也不乐意了,一言不合就要断供养。她是劝弟弟才那么说的,事实上她也觉得一个月三百万赡养费不多,她买套珠宝都不止三百万了,自家弟弟那个性子,在家里能待几天?出去玩就是在烧钱。以前烧得起,以后呢?   自己烦恼完,三姑太太还去跟丈夫说了这件事,丈夫摇头:“本来就该控制着点,你弟弟啊——娇惯太过了,我忘了是哪一年了,好像在赌石场花了十个亿吧?开出一堆烂石头,当时我陪你去娘家拜年,你父亲的脸色啊,别提了。他应该要知道在儿子手下生活跟在父亲手下生活是不一样的,做儿子和做爹更是天差地别,做爹的生了他,再怎么样都能忍。等儿子当家了,他想让儿子继续容他那就难了,这不,儿子突然不想容了,不就手足无措了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谁能想到大侄子突然就跟自己父亲算起明白账来了?   而且娘家出这种事,三姑太太总是觉得丢人的。不过丈夫不是外人,她就叹着气:“小岩是越发不近人情了。”   非家主一言中的:“是你还将他当做你大侄子,总是忘记他也是宋氏的家主。”   “你既然看得这么清楚,之前怎么还让我去找小岩谈石油项目的事情。”三姑太太嗔怪道。   非家主爽朗地笑:“那不是得试试吗,试试又不亏,顺手的事情。宋氏可能要投入更多资金进医药行业了,听说他们的研究中心经营得不错,捏着医学成果不自己做生意太浪费了。”   看丈夫的表情,三姑太太问:“你也想插一手?”   “说不心动是假的,我再观望观望吧。”   果然数天后,宋氏就有相关消息传出来。   古老家族圈子里对宋氏集团的最新动态也议论纷纷。   “钊慈研究中心的实力真的不容小觑,这才成立几年?已经做出了好几样研究成果了,专利变现超过五十亿了。”   “听说宋氏要成立药厂了,以后可能真的要踏足医药业了,木氏应该坐不住了。”   “真的假的?医药可不是随便就能插手的,多少人投资进去赔光了……”   “前两年不也是这么说的?人家跟木氏合作做基因检测仪器,摊子铺得可大呢。”   宋氏却已经做好了准备,从钊慈基因研究中心研究出第一个成果,即基因检测技术时,建立属于集团自己的医药公司的策划就展开了。几年下来策划逐渐完善,是时候提上日程了,新公司成立后,原先挂在研究中心的基因检测仪器项目也被挪了过去。瑞和提了一个在总部任职的养兄负责新项目,然后老神在在地等待别人上钩。   新公司需要一些特殊设备,药物制好后也需要销售渠道,合作是必不可少的。   木氏果然过来接触新公司,木家主又约瑞和去钓鱼,他答应了。 第720章 做霸总的日子   钓鱼的时候,瑞和见到了木家主的小儿子,也就是顾雅宁生的孩子。这孩子才两岁就已经很机灵,喊“叔叔”口齿清晰,眼神伶俐。   “儿女都是债啊,还好这孩子乖巧,以后应该也不会太让人费心。”木家主将儿子抱给保姆,让保姆带着孩子到别处去玩,然后向瑞和打听起新公司的事情,又感慨钊慈基因研究中心工作效率高。   “我们木氏也有好几个研究院,同时进行的项目也不少,就是这几年出成果的数量越来越慢了。”上回那事他也派人去调查了,原来是研究员间的嫉妒导致的,他那个堂弟啊就是为人太直了,不懂得迂回,这才得罪了许多同事。   瑞和目不转睛地看着水面,好似沉迷于钓鱼,随口安慰:“科研我是不懂的,不过木氏研究院内人才济济,木老哥并不用太担心,木氏浸淫行业多年,经验丰富,地位牢不可摧,我们宋氏开始涉足医药领域,那是小孩子学步,慢慢摸索,还得向木氏学习呢。”   木家主哈哈笑:“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要是有需要尽管来找我,我能帮一定帮。”又打听新出的癌症靶向药是否有找合作对象的意向。   “正好有需要木老哥帮忙的地方。”瑞和笑着说出一款设备的名字,“这东西是干什么的我也不懂,不过他们说了,这款设备只有木氏才有,别处都找不到呢。如果方便的话,木老哥卖两台给我?”   两人谈好了设备买卖的生意,木家主又再次提起靶向药合作的事情,瑞和终于给出准话:“制药肯定是不会跟外面合作的,但售卖时肯定会考虑与一些大型药企合作,尽量地铺开销售渠道。”   木家主满意了,以木氏的竞争力,肯定最有优势。   在瑞和忙碌生意的时候,柳爱芬终于发现了宋正格的不对劲,在她的询问打听下,得知了事情真相。饶是她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与儿子能够得到的财产只有宋正格手里这一份,也想不到宋林岩能绝情成这样。   她才从宋正格手里挖到一点钱,以投资做生意为理由的长期存钱计划才开了头,这就要终止了?她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宋正格在钱包缩紧的时候还会大方给她钱花,他是一个不会亏待自己的人,哪怕钱包再瘪也会对自己好。那她跟儿子呢?   “怪不得突然插人手到我店里来,说是为我着想,原来是怕我亏钱。”柳爱芬跟儿子抱怨,“可能还不止,还怕我骗他钱。”   “妈,你不要太敏感,爸肯定不是那个意思,有爸派来的人帮忙,您不是能轻松一点吗?”   “你不懂,我自己管理生意,投多少赚多赚少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要存钱啊,我和你以后不用过日子了?你爸花钱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他盯着我赚的钱。”   “妈,不会吧?”   “怎么不会?他的钱不够花的时候就会想着找钱了。”   宋晋峦捏紧拳头:“妈,以后我会赚钱的。”   “我知道,我知道。”柳爱芬拍拍儿子的手,“可该做的打算不能不做,你是你爸的儿子,板上钉钉的改不了,可是我呢?你爸不愿意结婚,我就永远不是他的老婆,不趁着现在多存钱怎么行?行了,你去上学去,家里的事情我管着呢,不用你操心。”她开始找各种名义跟宋正格要钱,每次她也不多要,几十万十几万或者几万,她一笔一笔地抠。宋正格大方习惯了,哪怕开始省着花,花钱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柳爱芬要的钱又不多,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回过神来时,生活费就不够用了。   他就去找三姐,头两个月有三姑太太支援,宋正格缩减开支后勉强过下去,可他坐不住,就想出去旅游,一出去吧,钱就哗啦啦地往外流。助理说账户没钱了,他才惊醒过来,叹着气去找三姐帮忙。   以前是三姑太太赶着给弟弟支援,偶尔一次给个一两百万倒是不痛不痒,还能刷弟弟跟大侄子的好感。弟弟正格的异母姐姐可不止她一个,凭什么她嫁得最好过得最好,是宋氏最有体面的姑太太?这与她这些年来的经营离不开。   可现在接连每个月都给弟弟近一千万,又都是没法回本的白送,三姑太太就接受不了。她自己也有儿子女儿呢,那笔钱存起来给儿女不好吗?   劝说的话说多了就不值钱了,还会惹人厌烦埋怨。三姑太太直接就病了,说总是头痛,医生说是思虑过重,让三姑太太减少工作量,多静卧休息,多听一些舒缓的轻音乐。宋正格还来看过她,见她病得脸色跟白纸一样,还强撑着要招待他给他做点心,愧疚感动极了。下一回缺钱时联系三姐,管家说太太头痛一早就睡着了,他立刻说不用叫醒她,让她睡吧。   之后几次电话不巧都遇上了三姑太太在休息,偶尔一两次三姑太太接听了,刚关心宋正格两句她就说头痛,次数一多,宋正格就不好意思总是打扰姐姐了。   钱不够花怎么办?那就去借吧。   亲戚朋友堂兄弟姐妹都被借过一遍,瑞和立刻收到消息,传话出去暗示自己不会帮忙还。这样不给面子,宋正格听说后很生气,回庄园一趟要见他。瑞和没有见,他实在抽不出时间。他最近在做一项大工程,那就是裁减集团过于茂盛的分支,宋氏集团发展多年,根深叶茂,各行各业都有所涉猎,有的效益低或者说偏离现在宋氏发展大方向的公司和项目,他打算裁掉,关停还是售卖出去都可以。   这还是上辈子宋小军的行为给瑞和的灵感,不过他不像宋小军一样是带着报复目的,他成立了专业的评估团队,财务部和市场部人员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下面的人在做大数据,他也需要掌控全局,把控好方向。   比如与非家的石油合作项目,瑞和就打算终止。石油这个领域,宋氏真的太陌生了,没有非家根本玩不转。今后医药与全自动驾驶汽车项目会是宋氏新的主力项目,裁撤边角生意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这两项主力新产业聚拢资金与各项资源,石油项目赚是好赚,但对宋氏来说还是有些鸡肋了。   而且瑞和还有开发新能源的念头,等过几年新产业稳定下来后就会开展工作。石油生意还是让非家去经营吧。   为了这事,得了头痛病的三姑太太回娘家了。   两家合作的石油项目是她主动牵线的,是两个家族合作过的最大项目,突然中止她真的大吃一惊,丈夫跟她说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   大侄子到底在想什么?   瑞和当然不会细说,只说是整合集团资源的需要。听了瑞和的解释,三姑太太笑着说:“既然是集团安排我也不好插嘴,不过石油项目停掉真的很可惜,要不然你再考虑一下?”得到拒绝之后,她感慨道,“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也就放心了。”   “除了石油,我们两家在其他方面的合作还是很顺畅的,以后要是有合适的项目再来合作也不迟。”瑞和笑道。   三姑太太喝了口茶,假装不经意地说:“你早一点退出来也好,现在石油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再好的油田开采久了也——”她摇头,“现在市面上一堆新能源冒头,谁知道几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呢,还有一些环保专家,总是说石油燃料污染空气,烦心事少不了。”   “时代在发展,事物也在进步,我们能做的也就是顺应时势了。”瑞和关心地问,“听说灵妹妹去H国留学读设计了,三姑姑你竟然舍得让她出远门。”   “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能怎么办呢?”三姑太太无奈地说,“她闹着要去,我也只能让她去了,我这头啊,最近总是疼得很,稍微多做一点工作就受不了,一天能有大半天是躺着的,唉,随她去吧,我也不想跟她吵架。”   三姑太太没有待很久:“我这次是约了医生的,专门来看我这头痛的毛病。”很快就告辞了,瑞和也没有多留,让琴姑将人送出去。   上了车,三姑太太就给丈夫打电话:“听小岩的意思是集团资源整合的原因,不过我打探着他似乎对新能源印象不错,我也不好直接问他是否有打算进军新能源。”亲戚是亲戚,有些事情却不是能够随口打听的,显得没分寸。   听了妻子转述的话,非家主沉吟着:“我也觉得有可能,现在那么多人唱衰石油,说开采即将枯竭,可别说全球还未勘探出来的石油还有多少,只说现在勘探出来的,想要开采到一滴不剩不知道是几代人后的事情了,勘探技术又在不停进步,新油田每年都在增加……”   说着石油产业不好做,不过是他们这些做石油生意的人自嘲而已,若是没有底气,还说不出那样丧气的话。   在他们心里,石油行业正欣欣向荣呢。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宋氏突然要结束石油合作,非家主心里肯定要嘀咕,不让妻子打探一番,他根本放心不下。 第721章 做霸总的日子   不怪他这么重视宋氏,实在是宋氏这两年各种操作,外人不看好还成功了,成功开拓两条新的产业线,逼得海氏跟木氏警惕戒备,还不得不低下行业龙头的架子去寻求合作。听说前阵子木家主又请妻子的大侄子去海钓了,打的什么主意谁不知道似的?   谁知道宋氏会不会脑袋一抽去搞新能源?现在市面上倒是有新能源在成长,但是都不成气候,不足为惧,他们非氏也在搞新能源呢。怕就怕宋氏真的搞出来一种能够大规模替用传统能源的新能源!   “那要不,我留下继续打听?”   “人家如果真的要弄,你也打听不到。”非家主阻止了她,“我会让人去查的。”   这个“去查”,肯定不是正规途径,三姑太太没说什么,应了下来。   等她离开时,收到消息赶过来的宋正格扑了个空。   “你三姑姑身体不好,怎么没留她多住几天?”这一回宋正格倒是见到瑞和了,一见面就责怪他没有礼数。   “三姑姑要去看医生,我留她做什么呢?”瑞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父亲要是想要见三姑姑,大可以给三姑姑打电话询问她看病的地址,赶过去汇合不就成了。难道父亲见不到三姑姑的面?”   “我、我——”宋正格忽然想到什么,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急急地冲出去,差点跟正巧进来跟彭祝安撞到一起。   佣人们赶紧去扶,宋正格甩开佣人的手继续往外走。   彭祝安忙让人跟上去:“别让叔摔着了!”整理衣服走向瑞和,好奇地问,“叔这是怎么了,跑得也太快了,吓了我一跳。”   “可能是突然醒悟过来,看清一个真相吧。”三姑太太对宋正格的经济支援瑞和都知道,他也没多嘴去制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合上文件夹,旁边的特助接过,躬身退了出去。瑞和慢吞吞地合上笔帽,打量彭祝安:“我怎么觉得你胖了些?”   “是嘛?”彭祝安动了动肩膀,“最近新招了一个生活助理,做饭做点心都特别合我胃口,可能不小心就吃多了一点。”他脸上有些不自在,眼神闪烁,嘴角下意识提起。瑞和看了看他的面相,竟然是正宫缘显的样子。   “这样啊,那下次我也试试你的生活餐。”瑞和没有点破他,这正宫缘啊,得彭祝安自己去揭。   “行啊,那我下次给你带。”彭祝安摸摸头,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从文件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喏,这是季度财报,你看看吧。”   看过后瑞和大力夸奖他:“不愧是我们小安子,年底给你发一个大红包。”   “得了吧,做得好就是小安子,做不好就是彭祝安,你小子只会给我灌鸡汤。”彭祝安抱怨着,脸上的笑意却暖融融的,“哎呀,我觉得我已经彻底上手了,你等着,等我把林姨的这些产业做出个成绩来,我就具备自己开公司的综合能力了,到时候你要不要给我投资?”   “可以,到时候你把企划书给我看,不错的话我就投资。”   彭祝安笑着瞪了他一眼:“现在又是公事公办的模样了,哼哼。好了,我要去看我妈了,打算接她出去外面吃饭,回头再找你聊。”   看着彭祝安脚步轻快地离开,瑞和挺欣慰了,脱离彭家另立门户,彭祝安肉眼可见变得更高兴了,这实在是好事一件。彭家那边已经有了乱象,圈子里都在议论,就等着更乱能分一杯羹。在那团沼泽里,彭祝安能得什么好?   这辈子什么都改变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真的太好了。   宋正格却觉得不太好,他冲出宁华楼,却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摸出手机给三姐打电话,他心中是有所期盼的,可是接电话的仍然是女佣。女佣说他姐姐正在休息,他脱口而出:“刚才不是还在宁华楼吗?怎么又在休息?”   这话带着火气,女佣轻声细语:“是,夫人刚离开宋氏庄园,刚上车就睡着了,一会儿会到医生那里,等夫人醒来我会转告宋老爷的来电的。”   肚子里的火噗一下就熄灭了。   宋正格抿着嘴唇,逃避似的说:“也不用,我、我也没什么事。”挂了电话。   在外面游荡了一会儿,宋正格想起了柳爱芬和儿子小峦,就让司机送他去母子俩的住处。家里没有人,他独自坐了一会儿就去店里找柳爱芬。柳爱芬终于将高档美容会所开起来了,用尽了她这几年结交来的贵夫人人脉,真是烧着心头血在费心经营。   “……顾氏的药妆,对,这款护肤精油也是顾氏新出的,效果非常好……”   推开门,宋正格就看见柳爱芬正在打电话,他愣住了。   柳爱芬对他笑了笑,做了个到外面等她的手势,然后继续跟电话里的贵妇推销:“您看您哪天有空过来试试,我们这边可以提前为您……”   门关上,宋正格还是能听见里面隐约的说话声。他觉得这样的柳爱芬有一些陌生,爱芬应该一直是温柔可人、不食人间烟火的。哪怕她说想要做生意,他以为就是随便搞一搞,她是不懂做生意的。后来派来帮忙的助理说爱芬的美容会所经营得不错,他还以为是请的人可靠,还夸奖过爱芬的识人用人能力呢。   现在听着那娴熟的话术,宋正格觉得自己幻想有一些破灭。   他以为爱芬这样品格的人,哪怕是做生意也应该是清高随意的模样,而不是这样、这样市侩……   柳爱芬可不知道宋正格心里在嘀咕什么,她又拉了一个客人,心情正好着呢。哪怕现在开的美容会所跟她计划中的顶级美容会所有些出入,但总归是一所高档美容会所,档次格调卡着,来往的都是有钱的女人。现在她不住宋氏庄园了,不能借势,不过她可是宋氏家主亲爹的女朋友,还生了一个儿子,那可是宋氏家主唯一的弟弟——糊弄外人足够了!真正的古老家族贵妇人不会上她这里来,但这世上多的是新贵与暴发户。   “你平时都是这样拉生意的?”宋正格目光复杂。   “怎么样?”柳爱芬疑惑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是说刚才我打电话那样吗?是啊,没办法嘛,做生意就是要这样拉下脸,跟客人说好话。”她有意展现自己创业的艰辛,赢得宋正格的怜惜。没想到这份心计头一回不起作用,反倒是得到宋正格不赞同的目光。   她便停了嘴,满心困惑。   “你啊,到底是我的女人,还是小峦的妈,不要这么、这么低三下四地拉客人,太丢人了。”   听宋正格这么说,柳爱芬脑子嗡一声炸开,只觉得一股血往上冲,冲得她脸发热。她羞耻、愤怒,开口想要解释,想要怒骂“你这个一无所成的啃老啃儿子的男人懂什么”,张开嘴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声音,茫然片刻,眼前一片黑暗,世界安静了。   “爱芬!”   见柳爱芬晕倒,宋正格吓了一大跳,赶紧喊人。   将人送医院一查,竟然查出了癌症,闻讯赶来的宋晋峦脚下一软,靠着墙坐到了地上。   柳爱芬生病的事情,瑞和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倒不是他紧密关注对方的动态,而是在确诊之后,宋正格连夜回庄园,不顾郑管家和琴姑的劝阻硬是喊醒他。   夜色已深,瑞和披着外袍见到了心急如焚的宋正格。   “您的意思是,柳女士生病了,需要用到钊慈药业的还未上市发售的靶向药?”瑞和轻声问。   “是啊!医生说了,现在只有我们宋氏有针对那种癌症的靶向药,不过还没上市,我就回来找你了。”宋正格理所当然地说,“都是我们家的东西,先拿一些出来给我用吧,小峦都急得哭了。”   瑞和打量了他几眼,突然笑了:“这样看来,父亲倒是有几分负责任伴侣、有担当的父亲的味道了。”   这话讽刺意味很明显,宋正格板着脸:“生死攸关的时候,你又在耍什么小孩子脾气,那是你弟弟的亲妈!”   “当年我自己的亲妈生病时,可没见您有今日这样半分担忧。”瑞和摇头,也不想跟这个人再说这个话题,显得自己太过哀怨,没必要,对方听不懂,只会恶心自己。   “那药还未批量生产出来,刚从木氏那边购买了两台机器,做出成药后还要做相关安全测验,明天我帮你问问还需要多长时间。为了回馈社会,到时候钊慈药业会对社会开放一百个免费供药名额,您可以报名,也可以直接用钱买,具体售价那边还在开会讨论,您准备好钱,等定下来就能买了。”   “还没做出来?怎么这么慢?”宋正格皱眉。   “您真是爱开玩笑。”瑞和不怒反笑,“您以为做药物像是在做饭,加水加盐加调料就能端上餐桌吗?”   “不能提前做一些给小峦他妈用吗?”   说完见瑞和冷冷地看着自己,宋正格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我就是问问嘛,问问。”突然又想起刚才瑞和说的话里收费那一点,不满地说,“都是自家人,怎么还要收费。” 第722章 做霸总的日子   瑞和站起来:“这大半夜的您几乎将整个宁华楼都掀翻了,我看您是我父亲,并不与您计较,该说的也跟您说了,您现在问我为什么要收费?”他冷笑,“这个问题实在好笑,柳爱芬是我什么人呢?我要为她的用药买单?她是没有伴侣还是没有儿子?父亲,您也是个成年人了,没道理您谈一个女朋友,我就得将对方当继母看待,哪怕是你已经跟她结婚了,她的生老病死也轮不到我来操心,那是你的责任!”   他往外走,边走边说:“以后不准让父亲随便进宁华楼,没我允许别让他的车和飞机进来。”   “林岩!宋林岩!”宋正格气得不行,觉得这个儿子说话越来越难听,对他也越来越不恭敬了。早知道、早知道当年就不生这个儿子了!他气呼呼地被请出了宁华楼,接到宋晋峦的电话后又急匆匆地赶到医院。   “那就只能等了,父亲,到时候先报名参加免费赠药,保险一点也要打听好哪家大药房有卖,得及时过去买。”宋晋峦松了一口气,他已经问过医生了,他母亲的病症只是初期,稳定的话还有三年五年的时间,时间还宽松呢。   看父亲脸色不好,他心中感动:“父亲,您也累了,先回家休息吧。”之前他还觉得这个父亲靠不住,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是很有担当,有父亲可以依靠的感觉真的很好。   “好,好,你也休息吧,有保姆看着你妈呢。”   两个月后,靶向药正式上市,瑞和抽空问了一句,得知柳爱芬得到了一个免费赠药名额后说:“再开放多一个,算101个名额吧。”   在那之后,宋正格几乎没有回过庄园,瑞和也不在意。   他沉迷事业,在学习与实践之中,时间流逝非常快,一眨眼就过去好几年了,连收养的几个孩子,最高的竟然也已经长到他胸前,已经有了少年郎的挺拔模样。   集团资源整合花了整整两年,但效果是非常显著,宋林岩这个名字代表的财富地位在全球富豪榜中又上升了一位,为第四,且之后保持了三年都没有变。第一次身处这个位置、深入商业,瑞和带着陌生与好奇求知的心态不停成长着,他有着不少天花乱坠的想法,那些想法在自我进修中逐渐改进,成熟的想法被实施,变成庞大的集团业务中的一环。   每个集团都在前进着,不上前就是一种退步。   宋氏的生意全面开花,每一条产业线都走势喜人。   来这个世界也有十年了,事业在稳步上升,养的孩子也日渐出色,瑞和还挺有成就感的。   今年他的长子宋裴涛十三岁参加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商科大学菲利亚斯学院,天资实在出众,人也成长得稳重可靠。瑞和计划着再过两年可以把林夫人的产业交给长子,让长子实践长经验。   其他三个孩子虽然没有长子那么出色的天资,但也属于天才儿童行列,在同龄人中属于出色那一茬,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德智体美综合发展,目前还看不出是否有经商的资质。   不过瑞和的心态也很平和,他收养他们的初衷的确是为了给自己找继承人,但养孩子又不是捏泥人,哪怕是捏泥人呢,也不可能丝丝缕缕都随自己的心意。这四个孩子以后都无法继承宋氏也没关系,他抚养他们一场,让他们都能长大成才,自力更生了,也是功德一件。   他做了这些努力,最后就算原身名下的孩子没有继承集团,委托者应该也能理解集团被托付给别支的宋氏子孙。   说起林夫人的产业,在彭祝安多年呕心沥血(彭祝安原话)的经营下脱体换骨,重换生机。彭祝安也攒够了资本与经验,今年已经自己出来创业了。瑞和这几年也培养出来一些人才,往集团里安排来安排去还能余下来两个,就将那两个派去打理林夫人留下的产业了。   对瑞和来说,这几年过得充实丰富,对其他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顾氏经营的药妆在辉煌两年后开始走下坡路,据传是品控做得不好,让消费者产生了不信任感。宋氏早就在做护肤品生意,瑞和新成立的宫廷护肤豪享线经过几年口碑发酵,已经成功占据护肤品高端市场不小份额。去年年初时,顾氏的药妆品牌市场份额比宋氏的宫廷线大,但到了今年年中,顾氏药妆销售遭遇滑铁卢,一泻千里,宋氏的宫廷线趁机抢占高端市场,发展成绩斐然。   跟着娘家一起做药妆的顾雅宁也跟着亏本了,最几天心情一直很不好。加上丈夫的两个儿子又到了结婚年纪,婚礼琐事需要她操持,就更是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透透气,与闺蜜们一起去做美容,又见到了来自宋氏的护肤品牌,心情更是跌入谷底。   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凭什么都是做高端护肤品,偏偏宋氏就做成功了?仔细说来,宋氏的宫廷豪享线还比顾氏的药妆还要晚上线,价格定得死贵死贵的,销量根本卖不动。这才过去几年?顾氏的药妆就衰落了,宋氏的却起来了。   因为几年前那些过往,顾雅宁表面看起来不在意,其实心里憋着一股劲。她要证明自己过得好!在与丈夫定下婚约后,她后知后觉自己对宋林岩是有一点喜欢的,只是那么一点喜欢,就让她非常难受了。   这世上最痛苦的从来都不是得不到某样东西,而是你曾经有机会得到时却没有珍惜,等到错过后才猛然惊醒,那时候的悔恨与遗憾最为致命。   顾雅宁是一个心中坚定的人,既然错过就错过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被过往束缚的女人。她努力地经营自己的生活,第一胎就生下儿子,有了儿子作保障,又有足够的手段,她将木氏主母的位置坐得更牢固了。   当然,做豪门主母麻烦事情也多,她是续弦,丈夫前头的两任妻子以及数不清的情妇姨太太生下的儿子女儿茂盛成长,有乖巧的,自然就有惹她烦闷生气的。以她的手段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但还是耗费心力。今年再添一桩不顺心的事,就是与娘家合作的生意几年后竟然失败了。   “这款真的挺好用的,你要不要试试?”闺蜜还给她推荐,小心地打量她的脸色,“你啊,黑眼圈也太重了,夜里又失眠了?你听我两句劝,心放宽一些,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不过是一点生意亏本了而已,有什么放不开呢?好用的产品还是得用,我上回送你的眼霜你是不是没有用?干嘛跟自己的脸过不去呢,你看,连这家会所也有宋氏的宫廷护肤品了,可见这东西真的好用。”   “……我看了就心烦。”宋氏的宫廷豪享护肤品牌外观设计得很用心,标志是一位宫装美女的半身像,笔触勾勒很有意韵,夺人眼球。顾雅宁闭上眼泡着温泉,却觉得胸闷。   “你啊。”闺蜜跟她关系特别好,可以说对她了解很深,忍不住又劝了两句。   “好啦,难得聚一次,就别说不开心的了。”   两人泡好温泉换好衣服出来,迎面碰上了柳爱芬。   柳爱芬的病已经治好了,修养了几年后重新出来奋斗事业。   病中时,她的美容会所被托付给宋正格管理,宋正格怎么会管理呢?于是让手下的助理去搞,助理也不是专业的,弄来弄去美容会所半死不活。病养好了,柳爱芬可不得重出江湖,将生意再盘活起来。   这不,这阵子她一直在各个高级美容会所里穿梭,就为了打探现在的市场行情。   “……不好意思,我们会所是会员制,非会员是不接待的,?我们的会员分为七档,第一档费用为一年八十八万,女士您需要办会员吗?”   “那算了。”柳爱芬也不觉得尴尬,扶了扶墨镜往外走,边走边脑海里过一遍人脉名单,推测哪位认识的夫人可能有这家会所的会员,是否能够搭顺风车进来一趟。   顾雅宁看过去,就看见了柳爱芬的脸。这张脸她有一些印象,宋家主那个风流成性的老先生第一次跟一个女人交往这么长时间,圈子里的贵夫人聚会时偶尔会拿这来做谈资,好奇柳爱芬的长相与心计手段。虽然柳爱芬为宋正格生下二儿子,但没人觉得这会是宋正格长情的原因,当初的林夫人也为宋正格生下长子呢,肯定是柳爱芬有心计。这几年柳爱芬生病,宋正格竟然不离不弃,也大幅度减少了出去浪的频率,这肯定是真爱了呀。   大家聊的时候还在好奇,两人什么时候会结婚。   她收回视线,心中嘲笑。宋老先生要是愿意娶柳爱芬,早就娶了,哪里会等到现在?没有名分的女人就是水中浮萍,谁知道哪天就被浪头打翻了呢?怀着隐秘的的居高一等的优越感,顾雅宁回到了家。 第723章 做霸总的日子   回家后却又是一大堆琐事找上门来,顾雅宁不得不耐着性子开始处理。两个继子都要结婚,两人又是不同母亲生的,从小就有矛盾,就连结婚都要比个高低,大事小事都互不相让,打听到丁点消息就要找她要“公道”,要“公平”,真是烦得脑子嗡嗡响。   哪怕知道往事已矣,她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当年她嫁到宋家,是否就没有这些烦心事了?   那个想法,顾雅宁谁都不敢说。   木老夫人去年就去世了,老夫人手中攒着的事务全都落到顾雅宁手上,在后宅“大权在握”的确风光,但也实在累人。有时候家事太琐碎太累人,顾雅宁会跟丈夫说,丈夫却说相信她的能力,让她“能者多劳”,这阵子继子们要结婚,丈夫又说都托付给她了,信任她,等儿子们结婚后一定会好好感谢她的辛苦付出。与丈夫说不到几句话,丈夫就匆匆走了,说是要去开会。   说到开会,她连多问一句也不敢,原因无他,顾氏的药妆是跟木氏合作的,顾氏自己内部出问题让药妆线口碑崩坏无法挽救,给合作方木氏带来了不少损失。   丈夫没有责怪她,她却觉得在丈夫面前抬不起头来,根本不敢过问生意上的事情了。   “感谢我……”她呢喃着,语气中带着嘲讽,“什么主母嘛,就是一个大管家。”自嘲一番后,她还是得继续工作。   “夫人,老夫人的周年祭要到了,这是拟好的祭品单子,您看看?”   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单子,顾雅宁随意看了看,突然想起了已过世的婆婆。说起来,她的婚事还是那位婆婆一手促进了,婆婆说见了她就喜欢,想要她做儿媳妇。多好笑呢,喜欢一个女孩子,就要女孩子做自己儿子的续弦,让女孩子做自己曾孙的祖母,这种喜欢太过骇人与沉重了。老太太临终前还欣慰地说,没有看错她,她当得起木氏主母。可惜了,这出所谓的“伯乐相马”,感动的只有老太太一个人,顾雅宁偶尔厌恶自己的人生时,第一个怨恨的就是木老太太。   她不愿意承认的,这种恨其实是一种迁怒,毕竟当年她也是自己点了头的。   “行了,就这样吧。”周年祭而已,人都死了还要多豪华的祭祀?   空出时间去辅导儿子功课时,儿子问她:“母亲,老师今天讲了古老家族简史中的宋家,给我介绍了宋家主继任后的一系列举措,他竟然十九岁就做家主了,全自动驾驶系统汽车就是他开发的项目,我觉得他好厉害……老师说他收养了四个孩子,大儿子才十三岁就考上菲利亚斯大学了,是一个少年天才,母亲,老师说菲利亚斯大学是国内最好的商科大学,我以后也想考这个学校……”明明儿子只是跟往常一样跟自己分享学习上的乐趣,顾雅宁却第一次觉得心里酸酸的。   她看着儿子童真的脸,她的儿子才八岁,可是儿子的大哥的儿子都上初中了,等儿子长成,继子们的孩子早就能独当一面,到时候木氏集团还有儿子的立足之地吗?   做人后娘就是这样,哪怕将主母这个地位坐得再稳当,总有一件事是永远落后于人的,那就是自己的孩子永远都有年龄上的劣势。她的孩子已经是同龄人中非常出色的那一小撮之一了,但他的年纪就是最大的弱势,且无法人为干预。   她想起了彭氏,彭氏已经成为众人口中的笑话了,前任家主将家业分给几个儿女,本来以为能够各自发挥能力将家业做大,结果才过去不到十年,彭氏就被内耗拆得四分五裂了,外人再插手咬几口,彭氏就不复存在了。   每一次听着其他人说起彭氏,顾雅宁都笑不出来。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果将木氏比作彭氏,以后她的儿子可能跟彭氏祝安一样,连进场竞争的机会都拿不到。她的丈夫不止一次说过,让儿子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并不严格要求儿子的学习,儿子的学业都是她在严抓。   夜深人静时,她听着身边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丈夫的打呼声,心中再次涌现出强烈的不甘心。可她没有办法,她的儿子还没有长成,丈夫的儿子们早就在集团里扎根了,娘家父亲也跟她敞开了分析过利弊,顾氏现在没有理由对木氏的继承权插手,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成。   八岁的外孙,毛都还没长齐呢!   她明白父亲的意思,她嫁进来,生子,只是作为维系两个集团合作的纽带。顾氏能得到好处,但她与她的儿子能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做“纽带”,未来木氏的财富,与她们娘俩无关。   憋屈,不甘,种种情绪总在深夜里从内心深处翻涌上来,带出沉积的淤泥,让她无法入眠。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前几天在美容会所见到的柳爱芬的脸,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瑞和可不知道时隔多年,生活不甚如意的顾雅宁竟然生出了报复他,不,或者说是看不过眼他事业得意,想要往他身上丢丢石头的想法。他正前往腾风宝骏汽车公司的研发部,视察一番研发出来的最新成果。前几年出来的自动驾驶系统这几年也在不停更新中,最近又新出了一款功能,他亲自试过,大为夸奖。   科技的魅力就在于此,他利用自己的特殊经历抛出一个引子,那引子留下火种,以它为基础,人们会不停往深里挖掘,不断创新,然后收获新的果实,让时代因其璀璨发光。   “这个月研发部的每个人发三倍工资。”瑞和说道。   负责人笑了:“那我替大家谢过宋董了。”   离开研发部后,瑞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侧头问:“那个人是公司的员工吗?”   秘书立刻去问,很快回复:“是,那个人是市场部的员工,名字叫做林建和,是今年刚招进来的员工。”   “派人盯住他,二十四小时盯着。”   “是。”秘书马上去安排。   坐上车时,瑞和还在想刚才那个人。那人的面相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十年来,遇到第一个必死的面相。   三天内,这个人会死于火。   “应该是世界规则限制,我最多只能看一看一个人的基本面相,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凶兆。”比如他能看出彭祝安正宫缘显现,后来彭祝安果然跟生活助理确定恋爱关系,前阵子刚求婚成功,算好日子正准备要结婚了。瑞和咨询系统460,“如果不是bug的话,难道是我的气运?”   “宿主真聪明,没错,现在宿主是一条故事线的主角,以宿主为中心展开的故事里,宿主的气运最强,所以能够化险为夷,做什么都能够成功。”   瑞和笑了:“做什么都能成功这一点我已经感受到了,实在有些奇妙。”他主持开启的项目都能获得成功,这本身就有些玄学。要知道,他拿出来的东西都是来自其他世界的,而每个世界都不一样,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拿到这个世界来,自然有一些无法匹配对接的地方。但是不管做全自动驾驶系统还是做基因药、古代宫廷护肤方子,全都获得成功,这概率就有些高了,过于幸运。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气运让我能够趋利避害,那么那位林建和的死亡应该会跟我产生密切联系,我才能突然看见他的面相。”他摸着下巴,“会是什么事情呢?”林建和是封腾宝骏的员工,又是死于火,难道死于工伤?他吩咐下去,让腾风宝骏做一次消防排查,又让盯着林建和的人盯紧了。   准备得如此周全,五天后一大早,瑞和在与儿女们吃早餐时得到消息,昨晚腾风宝骏生产核心零件,即装备全自动驾驶系统的匣子的生产线车间险些发生火灾。   “纵火——”瑞和拿帕子擦擦嘴,询问秘书详细情况。   “还好及时拦住了,收缴了十升汽油。”秘书低声说,“纵火犯就是您说派人盯着的林建和,盯着他的人发现他在加班过程中突然到车库自己的车辆后备厢里提了一个桶,当时没料到那里面会装着汽油,他们跟着他,发现他偷偷潜入厂房,然后看见他意图放火……”   听着,瑞和眉头皱了起来。   他以为林建和或是死于意外火灾,到时候给宋氏带来名誉损伤,没想到竟然是纵火?是谁在背后指使?海氏?   “放火?为什么要放火烧我们的厂房呢?”女儿拧着细细的眉毛。   二儿子放下刀叉看向瑞和:“父亲你不要担心,周秘书不是说火没放起来吗。”   三儿子则问:“审问了吗?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瑞和眉头舒缓,脸上有了笑意:“父亲这阵子有些忙,这件事就让你们去处理,父亲要知道他为什么要放火,你们能做到吗?”   三人异口同声:“当然可以!”   于是瑞和就真的甩手不理,坐等孩子们给他带来答案。 第724章 做霸总的日子   几个孩子齐心协力,将调查结果送到瑞和眼前。   “林建和的表妹在海氏集团工作,我怀疑这事就是海氏集团干的。”这是二儿子说的。瑞和就问他为什么这么想,二儿子说:“海氏依赖我们集团旗下封腾宝骏的自动驾驶系统,这几年来市面上也只有我们两家公司生产销售全自动驾驶汽车。而且驾驶系统更新时,最新系统要先供应风骏荣耀的定制款,一年后才会供应给海氏,海氏可能不想一直受我们掣肘,干脆一把火烧掉生产线,让我们的新车上线计划受阻碍。”   “这是损人不利己,我们两家已经是合作关系,我相信海氏宁愿来盗取系统机密,也不会用纵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烧掉生产线有什么用?要是海氏真的脑筋出问题了想要使坏,还不如直接炸掉整个研发部,那才是釜底抽薪呢。   事实上,这几年腾风宝骏公司进了不知道多少探子,研发部的安保等级一提再提,主要研发人员身边甚至都配备了保镖,家人也得到了妥善的保护。全自动驾驶技术只会随着时间不停升级,现在时间还短,等过二三十年,瑞和有信心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交通工具格局。海氏不会服气是正常的,但利益相关,它是不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的。   “林建和以前是在萃贺汽车公司工作的,这家公司一直以来都屈居海氏之下,算是汽车行业的二把手,他是从萃贺跳槽来封腾宝骏的。父亲,我们的腾风宝骏横空出世,迅速挤压了这家公司的生存空间,他是被派过来做商业间谍的可能性非常大。现在市面上只有我们和海氏有全自动驾驶汽车,根据宋氏跟海氏达成的战略协议,我们还需要独家供应全自动驾驶系统给海氏五年。这家公司可能是想要报复,认为烧掉风骏荣耀系列的系统匣子,我们就能延缓新车上市的速度。林建和有一个表妹在海氏集团任职,我怀疑他们还想栽赃陷害海氏。”三儿子发言,提出了而二儿子截然不同的想法。   “父亲,我觉得可以将这件事告诉海氏。”这是女儿说的。“他们应该比我们更紧张。”   瑞和点头:“你们都说得很好。”挨个表扬一番。见儿女们都一副欢喜模样,他心中欣慰。   这事他亲自告诉了海氏家主。   海氏家主这几年也不是没有成立项目组研究全自动驾驶系统,之前与宋氏合作,那是无可奈何,但让海氏一直让出利益,还要帮忙宋氏开拓汽车市场,这跟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长时间下去,一直依赖着宋氏供应的技术,他们海氏这行业龙头的位置怎么坐得稳?   可惜的是,他们将风骏荣耀系统研究了个底朝天,就是破解不了秘钥,更别提模仿复制了。鬼知道腾风宝骏公司的研发部是什么鬼才,海氏研发部的负责人说,封腾宝骏的技术非常厉害,又还在不停进步中,每一批送过来的系统,加密程度竟然还在不停增强,简直让技术研发部的人挠秃头。   无奈之下,海氏家主还是得先沉住气,稳住宋氏。   乍一听说这个消息,他立刻就重视起来。这个世界政府的存在感被严重削弱,但遇上这种有人意图纵火的事情,宋氏还是得报警,将人交给警局。人进了警局,倒是干脆利落地承认是自己在工作中受到不公平对待,心生怨气,所以才想要报复。   有没有人指使?没有,当然没有。   警局依法将人拘留,但林建和纵火背后的真相,还是得宋氏与海氏去查。   海氏纵横汽车行业多年,人脉众多。宋氏只能查到林建和有一个表妹在海氏工作,海氏却能够抽丝剥茧,挖出了林建和所有行业内的人际关系,最后查到林建和的妻子的闺蜜的前夫身上,妻子闺蜜的前夫是另一家汽车公司的行政部长,交易的钱款就是这么拐着弯来到林建和手里的。   “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瑞和总结给孩子们听,放周末回家的大儿子也端坐在旁边,一脸严肃地听着。   “以后你们遇到事情不要过早下结论,更不要想当然,过于依赖思维惯性,多查多看多听!”   教导与传授是抚养儿女过程中必可不少的一环,瑞和在百忙之中也借着一件突发事故给儿女们讲课,另一边木家主却因为小儿子的教育问题跟妻子吵架了。   木家主认为孩子还小,玩乐开心就行了,不需要总是学这学那的,累坏了孩子怎么办?顾雅宁才去处理家事,转头回来就看见原本该在上书法课的儿子正在玩游戏机。她板着脸问为什么儿子会拿到这种东西,女佣战战兢兢地回答,是家主派人送来的,书法老师也是家主让回去的。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你不上心儿子的教育就算了,我自己来!我正费心费力培养儿子的学习习惯呢,你竟然还来拆台?   顾雅宁第一次跟丈夫吵了起来,木家主却觉得莫名其妙,完全无法理解妻子生气的点。   “也就那么一次,让他玩一玩怎么了?”   “学习习惯需要长期培养,今天一次明天一次,他什么时候能成才?”   “不成才也没关系,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他。”   天知道顾雅宁费了多大力气才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质问,她还是有一些理智的,没有再与丈夫吵架,只强调不要再破坏儿子的学习计划。   这只是这几年夫妻生活中两人聊不到一起来的众多琐事中的一件,两人差着两轮的岁数,代沟比海宽。两人需求不同,一个要的是名门妻子,要的是贤惠与稳定,一个要的是主母身份和为娘家谋利益,后来有了儿子,再加上帮儿子的筹谋。两人之间没有爱情更加没有激情,顾雅宁再出色,也不是木家主喜欢的那一款。说得好听点,生活过得平平淡淡,说得难听些,在顾雅宁眼中如同一滩死水,她就是被困在死水中的虫蚁。   父亲的话,她不敢反驳,丈夫对儿子的安排,顾雅宁有所感知,但她不甘心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所以用自己的力量去培养儿子。   这一次丈夫的插手,让顾雅宁非常恼怒,怨怼增长。不可否认的是,顾雅宁的心性在这日积月累的憋气中已经偏移了。从外面看,她仍然端庄大气,高贵典雅,但她心里只有自己才触碰得到的角落里早就腐烂发臭。   这一天,她看见了宋氏旗下腾风宝骏公司即将推出风骏荣耀第七代新系统高级定制车辆的消息。五年前腾风宝骏就成功上市了,每次有新一代车发行,不止自己股价上升,还能带着宋氏集团其他公司股价有所增幅,这一次也不例外。   自己过得不好,看别人过得好就觉得刺目。   顾雅宁想起前阵子的那个主意,当时夜深人静她生出了一个念头。她大概知道宋林岩跟父亲宋正格的矛盾,这几年他们疏远了,圈子里有一些老派的贵夫人还咸吃萝卜淡操心,说宋林岩太绝情,没有亲情不孝顺呢。   宋林岩不近女色,在德行上也没有一丝能做文章的地方,想要让他不好过,只能从他的家庭方面入手。宋正格跟柳爱芬会是绝佳的切入角度,她相信柳爱芬对宋林岩也是有恨的。上次在美容会所遇到柳爱芬,柳爱芬气色可不好,前台提议开会员,柳爱芬转头就走,一看就不像手头很宽裕的样子……收买她,应该不难。   白天醒来时,她立刻打消了主意,还后怕地反问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现在看着新闻,那丝黑暗的念头又浮了上来,压也压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跟秘书说:“你帮我做一件事。”压低声音,“要悄悄的!”   被顾雅宁的心腹找过来的时候,柳爱芬正跟宋正格吵架。   东山再起之路并不顺利,当年她管理美容会所时,用的护肤产品正好是新出的顾氏药妆,也一直拿这药妆打广告做口碑。后来药妆出问题,来会所做护理的客人里就有几个出现皮肤问题,赔了不少钱。顾氏药妆不中用了,她的会所也受了牵连。   要柳爱芬说,现在宋氏的宫廷豪享护肤品就挺好,正流行,品质好口碑佳,如果能换上宋氏的护肤品,对会所来说是一次脱胎换骨,正好也可以提提会所的档次。   不过这档次不是那么好提的,这款护肤品售价太贵了!基础款三件装一套就要八万,其他套装都是二位数,狠狠心砸一套来保养还成,可要是真的投钱为美容会所采购一批,那可是一笔巨款,她可拿不出来,也舍不得拿那笔钱。   舍不得花大价钱,又不愿意放弃会所升级计划,柳爱芬就只能找宋正格帮忙,看能不能从宋氏集团直接进一批货来。   “这不成。”宋正格怎么可能答应呢?立刻拒绝了。 第725章 做霸总的日子   柳爱芬没有想到宋正格会拒绝得这么快,问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行。”宋正格与大儿子的关系跌入冰点也有几年了,这几年除非他主动回庄园,否则儿子绝对不会邀请他一回半回。逢年过节倒是都会给他送东西,可这更显得他们是“两家人”了。宋正格这人欺软怕硬,儿子一强硬,他就反而退缩了。这几年他过得实在不好,他是个爱面子的人,不乐意临到晚年了还被人嘲笑,于是强迫自己少出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好在他突然喜欢上了钓鱼,勉强有事情可以做,这才不至于抑郁。   现在柳爱芬让他去集团疏通门路,他怎么愿意去?他自己都没有门路呢!   “又不是没给你钱投资,干什么还抠抠搜搜的。”宋正格还觉得委屈,自己可是扣牙缝省出来的钱给柳爱芬投资的,现在又让他去出力,他可不愿意。   这话一出,柳爱芬就气了个仰倒。   柳爱芬摸着胸口劝自己冷静,耐着性子哄他:“你不是有亲戚在公司吗?宋氏这么大的家族,你的亲戚那么多,难道还找不到一个两个能帮得上忙的?”   找倒是找得到,宋正格不乐意拉下脸去找。他可是知道的,那款宫廷线是大儿子亲自开启的项目,跟之前的靶向药一个性质,当年为了靶向药,大儿子说话就很难听了。如果知道自己为了爱芬又要向护肤品下手,肯定又要嘲讽自己。   “反正不成,你要买就自己去专柜买,前面广场就有一个商场。”   见怎么劝都不成,柳爱芬都气哭了,她红着眼睛:“我这是为了谁?小峦毕业了,新开的公司是做什么计算机技术的,每天都在烧钱,我不得想着节流,能省就省一点嘛。你是宋氏董事长的父亲,总有几分面子和情分在,只是帮忙说一声就能省下一笔钱,那笔钱拿来给小峦做生意不好么?我对不起他,十几年来都让他在普通人家长大,他的起点就比别人晚了十七年了,我想弥补他,让他能够出人头地,难道也做错了么?……”   柳爱芬的哭诉却没有以前有用了,不管柳爱芬说什么,他就是不听,气得柳爱芬胸口痛。   现在的宋正格不是以前的宋正格了,可供支配的大幅削减之后,他更疼爱自己,珍惜自己。   为了女友的生意去找集团的门路,跟亲朋们说情,他拉不下那个脸。   “好好,既然你不肯,那你给我一百万,我去进货。”   这个要求宋正格也不肯。   “我才买了新鱼竿,这个月的钱已经花完了。”   怎么都不行,柳爱芬也恼了。   “你太自私了!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花钱还是没有分寸,一个月大几百万的钱说花就花了,小峦创业要钱,我这边生意也要资金,你就一丁点都不为我们娘俩想想?鱼竿鱼竿,你就跟鱼竿过日子去吧!”柳爱芬忍不住指责。   “我自私?”宋正格震惊了,无法接受这种指责,在他看来他已经够委屈了,他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都多久没出去旅游了,买个鱼竿而已,竟然还要被指着鼻子骂,简直莫名其妙!   两人狠狠吵了一架,最后以宋正格失望地看着柳爱芬拂袖而去结束。   让柳爱芬失望的不止这件事,数天后,她的美容会所被人砸了,一位客人说在会所做脸后脸烂了,带着人来会所里一顿打砸。当时柳爱芬正好在会所里,在混乱中也被打伤了。等她养好伤,发现会所完全没有生意,口碑彻底被破坏了。   “你怎么不快一点回来?为什么不帮忙澄清?那些讹诈闹事的人呢,报警抓起来没有?我要告他们!”柳爱芬失望透顶。她受伤了在住院,儿子忙于工作,这桩大事不就只能指望宋正格了吗?结果宋正格在外面钓鱼,等他回来时又什么都没干,柳爱芬找他询问事情后续,一问三不知。   家里有男人,倒跟没有差不多,一点都靠不住!   面对柳爱芬的职责,宋正格很不以为然。   “美容会所干脆关门算了,做这门生意总是亏钱不如不做。”宋正格不耐烦地说,“你根本不适合做生意。”   “我哪里不会做生意了?以前我经营得多好,我就生病了几年,会所不是你在管理吗?结果你自己瞧瞧,给我留下什么烂摊子。会所要重新弄,你给我五百万吧。”   “五百万?”宋正格皱眉,之前一百万他都不愿意掏,更别说五百万了,于是再次说起关门的话,“投进去这么多钱什么时候收得回来?你不要总是想着乱花钱。你也不年轻了别折腾了。”   柳爱芬好说歹说,降低金额,宋正格就是不愿意出钱。他都往里投了多少钱了,才收回来多少?   “说来说去都是你舍不得为我出钱,你自己买只鱼竿几百万不心疼,我为你生儿育女,在你心里的地位却还比不上一支鱼竿。”   “胡说八道,你怎么变得无理取闹了。”   “是你太过分了,我跟了你多少年,连儿子都多大了你也不愿意给我一个名分。不给名分也就算了,就连金钱上都那么吝啬,去年儿子要创业,你拿出了多少钱?你说给了多少钱?!”柳爱芬眼睛通红,“那么大的孩子了,小时候你没有养过他,等他大了又帮不上他的忙,要你有什么用!你这当爹的有什么用!”   宋正格瞪大眼睛,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你、你是疯了吗?”   “对,我疯了!我受够了!”   两人再次大吵一架,宋正格竟然抛下还行动不便的她又出海去了。   经此一事,柳爱芬对宋正格真是死心了。图这个男人什么呢?不过是图过一个好日子,图有一个依靠。结果好日子没有,依靠也没有,人家有钱只舍得给自己花,抠些边边角角难如登天,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男人!   如果不是儿子确实成长得很出色,柳爱芬真的要后悔当年的选择了。   就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顾雅宁的心腹找上了她,跟她提了一个交易,她鬼迷心窍般竟然没有直接拒绝,   听完交易内容以及报酬金额,柳爱芬心怦怦跳。   “我回去考虑一下。”她强自镇定,回去的路上心不在焉。   “她会同意吗?”   木家,顾雅宁慢悠悠地插花。心腹低着头:“她会同意的,她现在缺钱。”   “手脚都处理干净没?”   “夫人放心,毁容这件事是真的,柳爱芬报警了也没有用,她的美容会所害人毁容,受害者激情报仇,不管到哪里都说得过去。”   “那就好。”   回到家的柳爱芬心思浮躁了好几天,看着被砸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个美容师的美容会所,对那个神秘人的建议越发心动。   让她关停美容会所她不舍得,这是她的事业,是她挺直腰杆的本钱。现在才到什么时候,宋正格就这副模样了,再过几年——柳爱芬可不敢奢望跟宋正格白头到老。   她必须要有安身立命的本钱,而这间美容会所就是她的底气。   两百万,就买她接受记者的采访,在采访里编造一些宋林岩的丑闻,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赚两百万,多好赚啊!也不知道宋林岩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想出这种馊主意来整他。   这钱赚得简单,她心动了,不过她也不是傻子,宋氏的法务部可不是开玩笑的。再说了,自己该怎么跟宋正格解释?   也不用解释,他不给她生活费,她怎么不能自己赚?   宋正格不是个好东西,他就是问责又怎么样,还能打死自己?他不敢的。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就是为了儿子也会保住她。这些年她混了一些贵妇圈,听来听去学会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所谓豪门行事风格,“家丑不可外扬”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能拿到这两百万,她就能做不少事情了,比如请多两个技术好外貌佳的美容师,第一批宫廷线护肤品也能购进来了……白得的钱,花起来当然不心疼。   犹豫着,儿子那边说项目不顺利,说研究着的关键技术被其他公司领先做出来了,公司前期投入的资金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妈,创业真难啊。”宋晋峦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他只是想跟母亲撒撒娇诉诉苦,得到母亲安慰后他就重振旗鼓继续去工作了,却不知道柳爱芬挂断电话后出神了许久。   她的事业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终于,柳爱芬拨打了对方留下来的手机号码,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我到底干了什么……”柳爱芬揉揉脸,再抬头时眼神坚定,“干了就干了,宋林岩还能送亲弟弟的亲妈去坐牢不成?”   见面后,她狮子大开口:“两百万不行,我担的风险太大了我要一千万。”   一千万心腹不能做主,出去打电话给顾雅宁要主意。顾雅宁只是想花钱买开心,可没想过花天价。毕竟她很清楚,这个法子顶多轻轻挠宋林岩一下,恶心恶心对方,造成不了实质性伤害。理智是这么想的,可作出这个决定后她就满心期待,根本不想再停止了。   “三百万跟她谈,让她不要太贪心了。”顾雅宁冷声说。 第726章 做霸总的日子   最后谈下来是四百万,柳爱芬暗自得意,这不就多赚了两百万吗?   想着又有一些心酸,她为了四百万费尽心思,宋正格花钱如流水,结果儿子要创业时却只能拿出几十万,大头还是她掏的。一家人活出两样人生,可不是讽刺吗?   她也没心情去挖宋正格一个月到底有多少可支配收入了,也没心情哄着他少出去玩节省开支了,劝了又有什么用?钱还是攒不下来。   拿到钱,柳爱芬的心情反而低落下来,忍不住跟儿子抱怨。生病之后,也许是身体激素变化,她的脾气已经没有以前好,也没有以前周全妥帖。若是以前,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向儿子抱怨他的父亲的,她总是想让儿子对仰慕父亲,这样父亲才能更疼爱这个儿子。   宋晋峦开了个做软件的公司,上一个项目没用了,这阵子他正费心思开发新项目。这辈子他走的路没有上辈子那么顺畅,性格反而沉淀下来,变得稳重坚韧。听着母亲喋喋不休地抱怨,他觉得头都要炸了,但他体谅他妈病后性情有变,忍着没有反驳。   在他看来,既然需要用到宋氏的护肤品,那就正正经经去买,走什么后门?他创业都没有沾半点宋氏的光,母亲做美容会所,倒要父亲去集团找人情,这实在不妥当。他已经分家出来了,要有自知之明。   “爸,妈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她的气。”安抚过母亲,宋晋峦又得去安抚父亲。   “我没跟她计较,她懂什么呢,行了我在钓鱼呢,挂电话了。”   可是父亲语气中贬低母亲,又让宋晋峦心中难过了。他只能安慰自己父母年纪大了,有时候做事情确实不周全,自己是做儿子的,肯定要让着一些。   见母亲需要用钱,他还从自己公司里调了一笔十万的款出来。   “不用,用不着你的钱。”   “妈,不用跟我客气,我的创业资金不还是你给的?”   “真的不是跟你客气,我都办好了。”   听母亲的语气确实不勉强,宋晋峦有些疑惑,怎么他妈看起来好似并不担心?不是为了想省钱才跟他爸吵架吗?   “你别管了,管好你的公司就好,妈这辈子最自豪的就是生了你养了你,你好好奋斗你的事业,妈一直是你坚强的后盾。”   柳爱芬如果头脑清醒,就不会接下这个交易,可是她的头脑已经不清楚了。   人的心态一旦失衡又不加以控制,就会越来越严重。从偶然知道儿子的生父是豪门子弟之后,她其实就已经“疯了”。她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跟对自己十几年如一日好的丈夫离婚,为了不留下话柄费尽心思,让前夫以为她是太爱他,觉得亏欠了他才要离开他。为什么只带走大儿子?因为大儿子的存在一直提醒着她,他们之间存在着无法补漏的遗憾,她留下两人爱的结晶,让前夫好好抚养孩子。她跟前夫哭着约定,等她想通了就会回来,结果一走就不再回头。   在踏进宋氏庄园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欲望空前膨胀,埋下了祸根。   期望越高,想要得到的东西越多,等到一切成空的时候反噬也就越大。   但她控制得太好了,好得哪怕欲望的泡沫被戳破的时候,她也只是表露出合乎情理的失望,连看过她失望那一面的儿子,都没有发现她当时已经摇摇欲坠的心理状态,甚至当时柳爱芬还安慰儿子,说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了。   积压的情绪在创业中得到释放,可惜后来她生病了,一病四五年。人一生病就会非常脆弱,需要家人的关怀,宋晋峦倒是很关心她,但他正在读大学,根本不可能时刻陪伴左右。宋正格倒是时间充足,可他不是那种体贴的人,连亲爹生病时他都能出去玩乐,还指望他伺候病床上的女朋友?   没人发现她的变化——也许宋正格发现了,他觉得女朋友没有以前柔顺了,所以更加不着家。   在一个阴天,柳爱芬跟助理说要出去一下,就去接受了采访。   因为这个世界的豪门设定,所以也存在着一些以窥探古老家族豪门秘事的狗仔媒体,销量还特别高。柳爱芬接受采访的就是其中一家也大胆出位、用词艳俗火辣的花边新闻媒体,她早就依照神秘人的要求敲好腹稿,采访过程非常顺畅。   “会帮您的脸P马赛克的,您放心哈。”   柳爱芬淡淡笑,P不P又怎么样?只要杂志卖出去,谁都会知道采访者是“宋正格女朋友”。到时候丢脸的人只会是宋正格和宋林岩,她儿子可没上族谱,也早就分家出来了,认识他的人少,不会受影响的。   她带着阴郁的畅快感离开了工作室,手里还拿着一张卡,那是杂志社给的采访费用,说是有五万块钱,感谢她“不畏强权,敢于揭露豪门阴司”。她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将卡塞到包包里。   得到如此劲爆的爆料,杂志社加班加点工作,很快将采访稿整理好,排版印刷,第四天就发售了。   身为宋氏集团董事长,宋氏家主,瑞和的个人形象也有团队在负责。为了安全,除了接受主流媒体采访,其他偷拍私拍的肖像全部禁止发布,这就是肖像禁令。除此之外,团队为瑞和的形象做出了许多努力,慈善宣传是必不可少的,删除花边新闻虚假传闻也是团队工作的重心。   说起来,因为上司太过年轻多金,实在太符合那些霸道总裁风流韵事故事的人设,所以那些花边杂志真的很喜欢编造董事长的花边新闻,在那些三流杂志里,“宋氏家主”这个身份是最受欢迎的角色,几乎每一本杂志的每一期内容,里面都会有一个宋氏家主与某个女孩不得不说的爱情两三事,连载不停,精彩不断。   团队也不可能全部封禁,那样太敏感过激了,适当的八卦能够拉近董事长与民众的距离,满足普通人对古老家族的探秘心理。有的杂志写得太过分,将董事长写成一个“法制咖”“恋爱脑”“人形泰迪”“小黑屋专业户”,那就不行了,必须以损害董事长形象的名义追责。   一般来说,那些杂志都比较“识时务”,如果没有被追责,他们就浪着写,要是有人来追究,他们的态度也会非常好,立刻下架——但那个时候,他们通常已经将杂志都卖完了,应对豪门家族团队,他们很有经验,贯彻拖延时间的精髓。   采访柳爱芬的杂志就是这样,他们预料到这一期一定很受欢迎,打着割这一茬韭菜的想法,半夜里就将所有杂志都卖掉了,交由下游零售商去卖。   果然这本杂志卖得很火,零售商卖得心花怒放。瑞和的形象公关团队的反应速度已经非常快了,还是阻止不了杂志的售卖。   “写得挺不错,欲扬先抑,高潮迭起。”瑞和翻着这本花花绿绿的杂志,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杂志上用大字写着:“根据宋家主父亲的女朋友含泪爆料,真实可信!带你揭秘宋氏家主不可告人绝密私隐!”   杂志里讲了关于“宋氏家主”的三件小事,说为什么宋家主的父亲会搬出庄园,是因为宋家主对他的女朋友言语调戏,父子俩反目成仇。说为什么宋家主年纪轻轻不结婚却有了四个孩子,说是收养的,其实都是亲生的,生母分别是妓女商业间谍秘书还有女佣。最后一件劲爆压轴,为什么宋家主年近三十了都不结婚呢?因为他爱的竟然是她!——木氏的主母,那是年少时的求而不得的爱恋,那是午夜梦回时忍不住落泪的遗憾,哪怕对方已经佳作他人妇,宋家主仍痴心不忘,暗自守护。   “文笔真不错。”瑞和轻笑着说。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瑞和点了点杂志里附带的一张采访者的照片,马赛克将柳爱芬的脸都遮住了,可谁认不出那是谁?   “交给法务部吧,该追究的就追究,该告的就告。”瑞和合上杂志,将其推出去。“查柳爱芬的动机。”   一个秘书立刻上前一步将杂志卷起来收到身后,几人同时躬身,快步退出办公室。   “柳爱芬这是疯了吗?”瑞和呢喃着。他对柳爱芬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记得那是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突然干出傻事,不是疯了就是被人撺掇。   如果是受人撺掇,又会是谁,商业上的竞争对手?   想来想去,瑞和就是没有猜到,这其实是一个心态失衡的女人的嫉恨与报复。在顾雅宁眼里,她过得不好,他过得好就是原罪。   这种杂志销量再高,到底不是主流杂志,一般也入不了豪族的眼睛。这一期杂志却在古老家族圈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原因无他,柳爱芬这种近乎“实名爆料”的举动,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同时也如顾雅宁所愿增加了可信度,不少人都在议论其中的真伪。 第727章 做霸总的日子   第一个就算了,宋正格带回家的女朋友不就是柳爱芬嘛,据说还生了个儿子,都二十几岁了吧?柳爱芬已经是半老徐娘,谁相信宋家主会调戏她哦?又不是瞎了眼。第二个第三个信的人就比较多了,比如第二个,在古老家族里将私生子操作成养子认回家的操作并不少见。宋林岩今年都三十四岁了,一点结婚的征兆都没有,也没有半个情人,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子嗣后代的事情,众人怀疑四个孩子是他亲生的完全不奇怪。最后一个爆料可信度就更高了,不少人仔细挖挖脑子里的记忆,还能挖出十年前宋林岩追求顾雅宁的部分呢,当年不少人看好他们,结果两人硬是没成,后来顾雅宁嫁到木家,现在孩子都上小学了。   一本三流花边杂志,愣是在上流圈子里引起了大范围的讨论,可见人类对八卦的追求都是共同的。   就在众人议论的时候,宋氏集团官网发布了公告,严正声明杂志内容皆为不适捏造,集团将依法追究其法律责任,附带律师函两封。宋氏集团法务部的律师函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发出就会追责到底。   柳爱芬在会所里也收到了律师函,她将其随便塞到抽屉里,然后深呼吸几次酝酿情绪,再哭着给宋正格打电话。   “什么?小岩要告你?”宋正格大吃一惊。“这是为什么?”   “我、我被人骗了!正格你快回家,你要帮帮我啊!”在这个时候,柳爱芬还比较从容,律师函而已,听说那就是吓唬人的手段。她将其看做是宋林岩对她的警告,警告她不怕,有宋正格在,哪怕这个男人再窝囊没用也是宋林岩的亲爹,是她的护身符。   听到消息的宋正格简直头都大了,在电话里简单询问了一番事情经过,然后松了一口气:“小事情,都是一家人,我这就跟小岩说一声。”   这“一声”可没那么好说的,瑞和拒绝了:“父亲不如先去买一本来看看,再来跟我说误会不误会的话。”   杂志倒是也不难买,宋氏法务部出手,杂志立刻下架了,但散在零售商手里的还多得很,这种数量多分散密集的零售商,宋氏集团短时间内还无法个个击破。宋正格翻了翻,看到第一条就黑脸了,第二第三条他倒是没有感觉,只觉得第二条是对他的侮辱和挑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之所以搬出庄园,是跟大儿子闹分家的矛盾,他被大儿子气到了,就算大儿子没有让他搬出碧河长天园,他也不耐烦继续住。杂志里说是因为大儿子调戏了他的女朋友,这真是胡说八道!   宋正格给柳爱芬打电话,问杂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没有,那不是我说的,他们跟我说他们就是普通杂志的记者,说要采访一下我关于开美容院的经验,那些话都是他们自己编造的,跟我无关。”   平心而论,宋正格不觉得女朋友会做出这种事情,太没有脑子了。他虽然对女友现阶段不太满意,觉得对方没有以前那么温柔体贴了,但到底是为他生了儿子的女人,还陪了他几年,在他心里是与众不同的。   法务部动作很快,周一就将整理好的材料全部递交到法院,对杂志社和柳爱芬提起诉讼。   这怎么就起诉上了?宋正格急急忙忙赶回庄园。   “父亲的提议我不能接受。”   宁华楼里,瑞和侧头看宋正格:“我被诬蔑,名声受损,我的孩子也被牵扯其中,您让我撤诉?”   “爱芬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她是怎么跟您说的。”   “她就是被人骗了,那家杂志社骗她拍照,她以为是普通记者采访。”   “那些采访内容呢?”   宋正格斩钉截铁:“都是杂志社编的,再以爱芬的名义发出去的。”   “我调查到的却不是这样。”瑞和丢出一个文件夹,“柳女士是到杂志社办公室接受采访的,在接受采访之前,她的账户上多了四百万,那四百万不是从您的账户上划过去的,您说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宋正格愣了,翻开文件夹看,看完之后脸色也黑了。   “如果您真的想要管这件事,那就劝柳女士说出真相,不然的话我一定会追究到底。现在也就是时间还短,要想查那笔钱的来源比较麻烦,不过再过几天,可就不一定了。”   这下子可在大儿子面前丢了大脸了!宋正格怒气冲冲地回去质问柳爱芬,柳爱芬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既然选择做这件事,她就不会后悔。反正钱都到手了,她不相信宋正格会乐意让他儿子的妈去坐牢。   “是,我是故意的。我也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   “是啊,宋林岩真的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你?这几年你过得不开心,我看在眼里很心疼……”柳爱芬颠倒黑白,说成是为了宋正格出气。   一通操作,宋正格又相信了,但是他还是要追问那笔四百万的款项是从哪里来的。   这笔钱宋正格怎么知道的?柳爱芬有些慌了,但她还是镇定地说:“什么四百万?哦,那是我拉的投资。我的美容院得重新开张,需要的资金你又不肯给,我不就得自己去拉投资嘛。”   “哪里来的投资?”宋正格怀疑地问。“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认识的阔太太啊,怎么拉到投资的我敢跟你说?我好意思说嘛!你又不让我继续开美容院,之前又说过我拉生意的时候谄媚,低声下气给你丢脸了吗?我怎么跟你说?”   论口才论逻辑,宋正格从来都不是柳爱芬的对手。一番对话下来,他已经完全被说服,偏向柳爱芬这边了。瑞和接到宋正格的电话,轻笑一声:“父亲,是非曲折交给法院去判吧,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早了。”   宋正格急了:“你要告就去告杂志社,爱芬是小峦的亲妈,你把弟弟的亲妈告了说出去多难听啊。”   “没关系,如果事情跟她没有关系,她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小岩,你不要太严苛了,看在我和弟弟的面子上——”   “父亲。”瑞和喊他,“宋氏家主的名誉在你眼中是不是一文不值?您可以不在意宋氏,我却不能,这不是一件小事!三流杂志平时爱怎么编造关于我的绯闻都没关系,他们知道娱乐的度在哪里,集团轻易也不会跟他们计较。可是这一次不行,那是污蔑,是诽谤!我一定会追究到底,父亲,您相信柳女士的话无可厚非,毕竟你们感情深厚,但是法律不会跟你谈交情,是错是对都会有定论。”   挂断了电话。   “爱芬——”宋正格有些犹豫地问,“你真的、跟你没有关系吧?”   “没有。”柳爱芬坚定点头。   “那好,我相信你。”   “可是我害怕,小峦大哥会不会借题发挥,趁机害我。”   “不会的,小岩不是那种人,你别瞎操心。”这几年儿子不是很孝顺,宋正格生气是生气,对儿子的品行有把握。“他啊,要对付你们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柳爱芬捏着手,什么话都发挥不出来了。“那就让他真的把我告了?”   宋正格犹豫:“我也没办法。”逃避地说,“算了,反正不关你的事,告就告吧。”   “我倒是无所谓,就心疼小峦跟着我丢人。”柳爱芬低头擦泪。   “所以你以后做事要警醒一点,这一次就是一个教训。”宋正格没办法帮上忙,心里也不舒坦,于是转移话题批评柳爱芬,然后就说有事要出门。   “没有的男人。”柳爱芬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对宋正格的失望就是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她现在看着他,只觉得厌烦。宋晋峦也得到消息,赶紧来问柳爱芬。柳爱芬当然是同一套说辞,宋晋峦沉声说:“杂志社这是侵犯了您的权益,我要追究它的责任!”   柳爱芬自己知道内情,怎么敢让儿子去告杂志社?劝儿子说清者自清,让儿子专注事业不要管这件事。   宋氏集团如此迅速的反应,让吃瓜群众意犹未尽。   “听说把爆料的人也给告了,那个人可是宋老先生的情人,还生了一个儿子了的。”   “该告就得告,果然是小家子出身,一点分寸都没有,这样胡言乱语丢的也是她儿子的人。”   “就是说啊,胆子也真的够大的,还敢编造宋家主调戏她的话,她也不看看自己跟宋家主是隔着辈的。”   “你们怎么就知道杂志里说的女朋友就是她?”   “陈太太你不知道,宋老先生这些年就只有她一个女朋友,也只有她住过宋氏庄园,不是她还能是谁?”   贵妇圈难得有这种话题可以议论,加上宋家主这几年的确风光,本就是贵妇圈里的议论热点之一,现在发生这件事,爆料者还是宋家主父亲的女朋友,这其中可以讨论的点可就多了。   顾雅宁淡定地混在其中,听着众人聊宋家主的八卦,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没错,就该是这样,就应该一起在泥地里翻腾。   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第728章 做霸总的日子   “木夫人。”   顾雅宁回头,温雅地问:“庄太太,你叫我?”   庄太太用手帕捂着嘴轻笑:“瞧我们,在这里胡乱聊着天,倒是把木太太给忘在一边了。”   “是啊,木太太,你可有什么看法?”   “那位就是传闻中的那位顾小姐?气质真好。”   “……”   顾雅宁无奈地说:“我能有什么看法呢?不过是一些为了销量而胡乱编造的鬼话。”   “木太太雅量。”   这场茶会,顾雅宁成为了焦点,受到了不少追捧。当年宋林岩追求她的事情被拿出来讨论,宋林岩出色,她这个曾经的被追求者似乎也跟着沾光。毕竟被优秀男人追求的女人,肯定也是优秀的。   晚上丈夫还拿这件事说笑:“小宋不知道得罪了谁,竟然被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算计,没有伤筋动骨,却也足够恶心人了。”   听了这话,顾雅宁变了脸色。木家主回头正好看见了,笑着说:“还生气了啊?这件事不关你的事,你就是被牵连了,谁让宋林岩活了三十来年,公开追求过的女人只有你一个,要拿宋林岩的感情事做文章也只能把你扯进来了。你放心,我看啊小宋哪天就会来跟你道歉了。”   “……”顾雅宁扯起一个笑容,她才不需要宋林岩道歉。不过如果能看见他心情不好的样子似乎也不错。   “前段时间辛苦你了。”丈夫握住她的手,歉意地说,“老七老九结婚,都是你在费心。”   “都是我应该做的。”顾雅宁垂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母亲说得对,娶你才是最正确的,以后的日子还要继续劳烦你了。”木家主真情实意地说。他揽住顾雅宁,顾雅宁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眼神毫无波澜,口中却说着温柔的话语,夫妻俩的心似乎紧密地贴在一起。   法院受理了案件,瑞和的公关团队还在继续调查,补充到新的资料就继续往法院递。那天瑞和跟宋正格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他的团队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猜测柳爱芬是受人指使之后,团队从那边钱入手,又调查柳爱芬在接受采访之前每一天的活动轨迹。   那笔钱是国外账户转进来的,查到国外就断了踪迹。   柳爱芬的活动轨迹不难查,她没有一丁点反侦查技巧,只要出门就会留下痕迹。   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团队征调了集团技术部不少支援,日以继夜地工作着。   “我们正从她的美容会所被打砸那天开始查,推测在那之后她就缺钱了。”   “从那天开始调查她的活动轨迹和手机通讯……”   “5号她拨打了一个从来没有打过的电话,我们缩短范围,重点关注在那之后的活动轨迹。”   “八号晚上她在一家咖啡店见了一个女人,我们追踪了那位女士的踪迹……”   “所以那个女人最后进了木家?”瑞和合上调查资料。   “没错,为了确保信息无误,我们还用了一些特殊手段确定了她的身份。她虽然做了变装,但从体型和走路姿势来看,那就是同一个人,是木夫人的心腹秘书。”   等秘书出去后,瑞和靠在椅背上沉思。   顾雅宁?   这个名字已经消失在他生活好几年了,虽然宋氏跟木氏常有合作,也见过顾雅宁的儿子,但他并没有跟顾雅宁见过面。在他看来,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交集才对,为什么跟柳爱芬接头的人会是顾雅宁的秘书?   这事自己乱猜也没有用,他让人去请柳爱芬。柳爱芬本不想来,可来请的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凶神恶煞,抓起她的手臂就将她往车里塞,一路上也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坐在车里坐立不安。偷偷打量车里的人,她忽然想起宋正格说过的“玉林卫”,说那是宋氏一支私军,是从祖上就传下来的了,平时轻易不出动,只会守着家主居住的宁华楼。当时她还笑了呢,说这是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有私军,还叫玉林卫?名字特别土气。   车内这些人,似乎就是玉林卫,整个人的气势跟她看见的宋氏庄园的保安完全不同。对了,跟她在宁华楼门口见到的保安气势就很接近!难道这些人是宋林岩派来的?   柳爱芬眼底有慌乱闪动。是她太迟钝了!她能得罪谁?也只有宁华楼的宋林岩了。最近她一直在跟宋正格哭诉,让他帮忙让宋林岩撤诉,可是宋正格之前被宋林岩拒绝过一次之后就不愿意再去了。她说不想让儿子丢脸,说过三四回后宋正格也不重视了,还说什么反正“你没有错,到时候法院也不会判你的罪,到时候也谈不上丢脸”。   她小心地拿出手机给宋正格发短信,一发好几条,车里的人根本没有管她。   抵达宁华楼,柳爱芬强自镇定地坐在沙发上,等瑞和一出来,她就挺直腰杆,直视着瑞和。   这母子俩还真像。   “柳女士,你知道今天我请你过来的用意吗?”   “你这哪里是请?是强迫!”   “你要这么想也行,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事要跟你谈。”   秘书拿出笔记本电脑,将截取的监控录像给她看。柳爱芬脸色变了,她没有想到这些都被查了出来,她出门的时候明明有小心监控,走的都是小道,这间咖啡厅也很偏僻的!   “这个人的身份我已经查出来了,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你们之间的交易,这是看在你跟我父亲关系的面子上给你留的体面,如果你再不配合,到时候我自己查出来,你就是同谋,该怎么判——”   秘书站出来背了一段律法。   “你考虑一下吧,考虑好跟郑秘书说。”瑞和走了,似乎就是来通知这么几句。   宋正格到的时候,就看到柳爱芬焦躁地在抠美甲。听郑秘书说了前因后果,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柳爱芬:“你不是说跟你没关系,你是被冤枉了吗?!”   他再不靠谱也知道,这件事看似小,但只要牵扯到两个家族,那就是大事。   “还不快说出真相!”   “你凶什么凶?!”柳爱芬反倒冷静下来了。事已至此,她后悔也晚了,但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错的是宋正格。“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做这件事。”她冷声将自己的怨恨说出来,用尽她所有狠毒的话语,将宋正格贬得一文不值。   “你要是有本事,我也犯不着为了那几百万去犯法!”   这几年两人多有争吵,为了美容院的事情已经吵过两次了。可宋正格不知道柳爱芬的恨意竟然这么深,明明他也受了很多委屈啊!   “对,你也受了委屈,你的委屈就是从一个月花几千万到现在只能花几百万,那就是天大的委屈了。”柳爱芬讥诮,“真的是好委屈啊。”   热血涌上脸,宋正格指着柳爱芬,,气得脸都是红色的。   “老爷!”   宋正格咬着牙,瞪着眼睛向后倒。   佣人们立刻上去扶不让他倒地,又喊:“让医生过来!”   “晕了?”瑞和放下笔,“医生怎么说?”   “说是气急攻心,有轻微中风的迹象,让老爷最近要静养,不要动怒动气。”   “嗯,送父亲回碧河长天园吧,那里清净。柳女士愿意配合了吗?”   “她同意了,这是她的供述和签名。”   基于宋氏与木氏的合作交情,瑞和在将证据提交之前先联系了木家主,告知了他这件事。   “我也希望会是一个误会,也许木哥能够帮我解答这个疑惑。”   木家主放下电话,双手交叉闭目片刻,再睁眼时已经眼底无波:“请夫人过来一下。”   直到踏进书房,顾雅宁都没有预料到是事情败露了,听丈夫语气平静的询问,她掐着掌心摇头:“我并不清楚,这是误会吧?”   “人家连名姓都查清楚了,就是你身边的秘书,你跟我说误会?雅宁,我们都不是普通人家,用误会和手下人的私仇这种理由做借口,没有人会相信,我不会相信,宋林岩也不可能信。”   书房里一片静默。   木家主见妻子还是不肯说,站起来:“他现在给我面子提前跟我说一声,你要是不跟我说实话,明天——”他指了指窗外,“明天整个古老家族圈子都会知道你顾雅宁用什么脏污手段去污蔑一个古老家族的家主!你还想怎么做人,小南怎么做人,还有我,我也不用做人了!我想不通你跟他有什么仇怨,你不跟我说我怎么帮你?”   “你要帮我?”顾雅宁终于愿意开口了,她奇怪地看着丈夫,好像在看什么陌生人。   木家主被她的眼神刺到:“你是什么意思?我们夫妻一体,你是木氏的主母,我会不维护你的声誉吗?”   顾雅宁笑了:“对。好吧,是我派人做的,我只是想做一个恶作剧,谁想到宋氏反应那么大。还查到我的秘书身上,肯定废了不少功夫吧?”   “真的是你,原因呢?”   “原因?”顾雅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包养得很好,指甲也描着精美的美甲,手搭在膝盖上,触碰到的是柔软的布料。哪怕只是一套睡裙,也是全手工制作,上面的睡莲图是用很细密的线绣的,栩栩如生,摸起来光滑柔顺。   这种优渥的生活从她出生时就伴随左右,出嫁后,她享受到了更豪奢的待遇。但她的快乐却一去不回,夜里她总是失眠,思维坠落在黑暗里,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她看不到初升的希望,而是新一天的压抑。   “难道你对他——”木家主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沉声问,“你对他是出于因爱生恨吗?”   顾雅宁握紧了拳头。   木家主嘴角下垂,显出不悦。 第729章 做霸总的日子   木家主对妻子没有爱情,但这是他的妻子,他的女人,他无法接受枕边人想着其他男人。   “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恶作剧一下。”   木家主还是相信自己看到的妻子第一时间的本能反应:“恶作剧?你对谁恶作剧都行,为什么那个人是宋林岩?杂志的第三个爆料你怎么解释?谁恶作剧的时候把自己牵扯进去的?!”   “你可以理解为女人的虚荣心。”顾雅宁沉着地说。   木家主呵了一声,像听到什么笑话:“你这虚荣心会让木氏在与宋氏的合作中处于劣势,你也不在意吗?”   顾雅宁看着他:“这只是一个玩笑,我们两家合作紧密,不可能为这一件小事就受影响。他是宋氏的家主,而我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他应该有心胸与雅量。”   “你不了解他。”木家主摆手,“这件事我会处理,你让你的秘书过来一趟。”   意思就是将责任推到秘书身上了,顾雅宁摇头:“不行,她跟了我十年了。”   “我没有把握能让宋林岩不追究,你连一个秘书都不肯交出来,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事实上,瑞和根本不会将调查止步在秘书身上。被顾雅宁这么对付,还牵扯到他精心养育的四个孩子,这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木家主很有诚意,带着礼物来道歉,希望瑞和能原谅妻子的行为。   瑞和不缺道歉。   木家主便拿出来利益作为交换,一步一步地试探瑞和的底线。瑞和难道缺那些利益吗?顾雅宁的行为恶心到他了,他的孩子都是宋氏血脉,因为各种不幸成为孤儿,被宋氏的慈恩园照顾着,后来被他收养,成为他的孩子。现在却因为这件事,孩子们的身世成为谈资,什么间谍秘书的私生子?简直胡说八道!   他知道几年,特别是他三十四岁的今年,好奇他婚事的人越来越多,加上长子少年天才,十三岁就考上国内商科名校,背后议论的人更多了。宋氏族人了解慈恩园,对孩子们的身世都有数,外人不清楚就爱乱说,但也只是八卦而已,没什么根据。此番柳爱芬以宋正格女友的身份爆料,在外人眼中就有可信度。   没有顾雅宁插手,柳爱芬顾忌着宋晋峦,不可能无缘无故主动做这种事。四百万,顾雅宁就给他泼了好大一盆脏水,他咽不下这口气。   “林岩啊,我们两家都是世家,多少年的交情摆在那里,难道真的要闹得人尽皆知,彼此失了体面吗?”   瑞和摇头:“是我所谓的八卦新闻被您夫人操作得人尽皆知,现在失去体面的人是我。令夫人如果不公开道歉,那就走程序吧”   “我们两家合作亲密——”   “令夫人污蔑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两家合作亲密呢?”瑞和反问回去,又说,“特别是杂志第三个爆料,你不膈应,我还觉得当年瞎了眼。”木家主就没话说了。   “我连我父亲的伴侣都告了,不缺令夫人一个。这件事如果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我们两家的合作也可以终止了,根据合同,是木氏先做出伤害合作伙伴利益的行为,主要责任在木氏。”   木家主变了脸色:“倒也不必这样,多伤和气。”   瑞和端起茶盏,没有说话。木家主咬了咬牙,心中很是不满对方不给他面子,可做错事情的人是他的妻子,人家不愿意原谅,不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又能怎么办?硬扛着不道歉,妻子真的被告上法院,就算只是一个诽谤侵害名誉的小官司,对木家来说也足够丢人了。到时候一切都被掀开摆在大众眼前,他能够想象得到其他家族会怎么嘲笑木家。   他不想将事情闹大,托人情帮他说情。短短两天,瑞和就接到了几个电话,有原身祖母的娘家舅舅,也有宋氏家族里的老长辈。都说古老家族守望相助,数代交情,往上几代数着,宋氏与木氏也有过姻亲,不好将事情闹得太大,伤了两家的感情。   这事的确不算大事,就是糟心。但几个长辈都来求情了,看在他们的面子上,瑞和也只好“宽宏大量”。不过这件事不可能轻易揭过,他要求顾雅宁公开道歉,宋氏与木氏的合作项目里,也有一些细微之处需要调整——其实也就是让木氏出血作为补偿。   僵持几天后,木家主终于做出决定,接受了瑞和的要求。   “总比真的被告上法院好。”   顾雅宁不乐意,这是她的最后一层骄傲,让她公开跟宋林岩道歉?不如让她去死。   木家主气道:“宋氏的法务部不能小瞧,哪怕到时候委托律师你不用出庭,事情也闹大了,我已经问过律师,证据充足,到时候你极有可能也是被判公开道歉。大费周章一回结果都差不多,你怎么就这么犟?现在道歉,影响还能控制住,我们两家还有合作,哪个项目都不能轻易停下。”   见妻子还是不愿意,他下了狠招:“从今天起,小南我带走了,等你情绪稳定过来再带他。”   “你说什么?!”顾雅宁骤然抬头,“那是我的儿子,谁都不能带走他!”   “他也是我的儿子,我可以。”木家主看着她,分毫不让。“你的行为让我觉得你现在不适合照顾孩子,甚至连主母这个位置都无法胜任了,哪家的主母会做这种事情?冲动愚蠢!你说,看能不能说出一个半个来让我见识见识。”   顾雅宁也看着他,心中思绪翻滚,双手紧紧握住。   第二天,木家主带着妻子到了宋氏庄园,瑞和平淡地听顾雅宁道歉,等她说完才说:“木哥,这样还不够。”   “今晚雅宁会在社交账户上发道歉声明。”   “好。”瑞和看向顾雅宁,“木夫人,你的道歉我不会接受,因为我不会原谅你,不过这件事就此揭过,希望你多顾及两家的合作,以后谨言慎行。”   “宋先生说的是,我会的。”天知道顾雅宁现在正在经历什么,她恨不得自己在此刻死去、腐烂,从这个世上消散。   木家主也觉得很不好受,事情办完就想走。   “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顾雅宁说。   木家主看了看她,点头先出去了。   “你就没有话要问我吗?”   瑞和摇头:“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的眼神是那么平淡,像是在看路边的花啊草啊,亦或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做的一切,对方好像完全不好奇,一点不在意——不,他应该是在意的,不过在意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这件事带来的麻烦。现在麻烦解决了,事情也就结束了。   问什么,说什么呢?   顾雅宁忽然又想起十年前,那一年在国外,她听父亲的话去找出国出差的宋林岩,在那间别墅里她被宋林岩撕开伪装,在阳光下暴露了自己的所有意图。毫无保留无遮无掩,她羞愧欲死,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在宋林岩面前出现过。   如今想来,当年的宋林岩与此时的宋林岩,神情竟然惊人的一致。十年过去,宋林岩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面容变得更成熟了,但眼神如初,看着她的时候像深邃平静的湖面,带着看穿所有的淡漠。   她突然就笑了。   原来放不下的从来只有她自己一人,她的不甘与怨望,从来都只是她一个人在沉溺。   人家根本就毫不在意。   她丈夫说得对,“由爱生恨”。她从来不愿意承认那份爱,也从来不肯去探究那丝情绪波动,没有爱,哪里来的恨?可是她的确在恨,恨自己现在过的看似繁荣似锦却如死水一般的生活,恨自己身在泥沼宋林岩却在天空翱翔,荣光无限,也恨——恨曾经宋林岩靠近了她的心,最后却收回手,任由她跌入这无望的境地。   既然喜欢我,为什么又轻易地收回那份感情?   不能慢一点、再慢一点点,只要慢一点,我就能看清自己的心了。我会捧着自己的心跟你道歉,忏悔自己曾经的算计,我会剖开自己的心给你看,你为什么不等一等我?   这么想着,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喷涌而出,顾雅宁胸中有千言万语,但对着那双眼睛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顾雅宁觉得热意涌上眼眶,她侧过头眨眨眼,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卑微,毫无自尊,于是站起来:“告辞了。”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瑞和目送她离开,觉得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在刚才,她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特别压抑沉郁。   晚上,顾雅宁的个人社交账户上果然发布了一则致歉通告,还被置顶了。   贵妇圈瞬间炸开,谁都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今天这样。木夫人不应该是被牵连的无辜者吗?那些谣言竟然是她一手安排的。   “造谣宋家主对她旧情难忘对她有什么好处?不是听说她跟木家主感情很好吗?”   “我也无法理解,陆太太,你跟木太太交情好,有没有听到什么内幕?”   “木夫人平时那么温柔恬静,想不到……”   “木家主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想法……”   木家主有什么想法?他觉得对妻子的印象全然坍塌了。 第730章 做霸总的日子   在木家主眼中,妻子是一位优秀的大家闺秀,有才华有气质有能力,对内对外都是一把手,就像他的母亲说的,是极为出色的古老家族出身的女子,也是一位合格的大家族主母。自从娶了顾雅宁,后宅的事情就完全不需要他费心了,有妻子周全着,族内的琐事也不再到劳烦他,他们家主一脉也更有威严更得敬重。   这两年他越发感慨,母亲说的是对的,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位妻子,家族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主母。所以他也改了一些行事作风,再也没有让外面的女人进来,再宠爱的女人也不能惊扰主母,对主母不敬。他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他有十几二十个孩子,也有七八个孩子已经结婚了,他和妻子生的嫡幼子年纪还小,他以后也会安排好他们母子俩的生活……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他觉得自己还有精力,至少还能再干二十年再退休。   可是现在妻子做出这种事情,他那天脱口而出“因爱生恨”,过后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猜的没有错。他想,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妻子对别的男人有异心,而且妻子的行为太过没有分寸,让木氏丢尽脸面,现在亲戚朋友都来询问是否因果,他根本没脸说出口。   “我觉得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你好好反省一下吧。”他甩袖而出。   对此顾雅宁没什么感觉,说得好像她每天都能跟丈夫见面一样。   木家主的确不能拿她怎么样,整个家都需要她来操持,如果关她禁闭或者下她脸面,整个家都要乱起来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结婚也要十年了。这十年里,他对这个妻子越发满意,妻子也在木家深深地扎了根,现在木家离了她是真的不成,能做的也只是冷落她。   顾家主自然也在第一时间知道女儿的事情,还让妻子将女儿喊回家来。顾雅宁没有回去,回去做什么呢?不过又是听一番训诫而已。   因着诸多因素,瑞和没有继续追究顾雅宁的责任,他得到了公开道歉,以及新季度两家合作项目上木氏在细则上的让步。也有一些亲近的朋友来询问他详情,他也不知道顾雅宁对他仇恨的由来,也没有兴趣知道。   法院那边不久就作出判决,杂志社和柳爱芬都得到了应有的处罚,赔偿金瑞和都捐到慈恩园去。柳爱芬因诽谤罪被判了一年零三个月,宋正格找人给她办了保外就医,好歹让小儿子的母亲不用背上“坐过牢”的名声。   经过这件事,宋正格跟柳爱芬的感情一落千丈,同时他对瑞和也有所埋怨,认为他不讲人情,不给他面子。瑞和并不在意,处理掉这件小事后,他忙着工作与婚礼。没错,彭祝安与未婚妻的婚期终于定下来了,他来给瑞和送请帖。   三十四岁的彭祝安自称是大龄剩男了,还来调侃瑞和:“你也赶紧结婚吧,不然的话下回再遇到那种流言,想想都觉得恶心。”什么旧情难忘,不结婚是对顾雅宁求而不得?老天爷,哪怕彭祝安当年也觉得好朋友跟顾雅宁挺相配的的,但顾雅宁都结婚生子了,那他们这事就算翻篇。结果顾雅宁现在竟然拿以前的事来乱说,他对顾雅宁的印象也跟着跌落谷底,觉得对方脑子有坑。   “我的事不着急,你的婚礼打算怎么办?就到宋氏的酒店办吧,我送你婚礼套餐。”   彭祝安咧嘴笑:“可以啊,那我就不客气啦。对啦,我还想借你家的设计师帮帮设计婚戒和婚纱。”   “行,都行。”瑞和笑着说。   这次婚礼,瑞和带着四个孩子以彭祝安家人的身份出席,见证了彭祝安牵着所爱之人的手奔赴幸福。婚礼上,彭祝安的兄弟姐妹们来了好多,明明感情生疏,在婚礼上愣是做出感情深厚的模样。   “我给他们都送了请帖,来就来呗。”哪怕是见到小时候曾经将他关在废弃小花园两天两夜差点让去死去的三姐时,彭祝安的脸色都毫不波动,客气招待。现在的他已经足够强大,无需惧怕彭家所有人,所以才能坦然地给他们送请帖。没想到他们大多数都来了,来不了的也让小辈过来祝贺。婚礼后彭祝安跟瑞和说起这事,感慨:“当年我恨我爸,恨他们,现在看着他们果然大不如前了,对着我笑意逢迎,希望由我跟你搭上线,又对你谄媚,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没什么感觉了。”   瑞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那是因为你比他们强大了,你的眼界已经不似从前。”   彭祝安反而抖了抖:“小燕子,你这碗温柔的鸡汤我怎么觉得有些吓人。”   “……”瑞和翻了个白眼,“走走走,飞机要起飞了,去度你的蜜月吧!”   五年后,腾风宝骏公司做出全自动驾驶公交车,安全等级通过国家安全部门检验,后来宋氏与国家合作,修建了国内第一条无人驾驶公共线路。两年后,在宋氏集团总部所在城市推广无人公交,整座城市都铺盖了全自动驾驶公交线路,成为了吸引外地游客的特色风景。   运行一年多,实现零差错运营。   同时,宋氏集团旗下新医药产业也在发展中逐渐壮大,因为研究部门给力,每年都会有新药面世,成功在医药市场占据不小份额。其他产业也呈欣欣向荣之势,宋氏集团股价增长态势喜人。   又过了两年,宋氏集团旗下钊慈基因研究中心宣布攻克了癌症的基因难题,制出初代癌症万能治疗药物,这款药物对所有癌症有效。这项研究一经宣布就震动全球,钊慈基因研究中心在国家相关部门的配合下召开了一系列成果发布介绍会,吸引了全球研究学者的目光。   隔年,经过重重实验,不停改良的癌症万能药终于正式投入生产,钊慈药业一举跻身医药行业前列,相关研究人员也得到了应有的荣誉与表彰。也是这一年,宋林岩这个名字再升一位,位居全球富豪榜第三。要知道,全球富豪榜前五名的名单几乎是焊死不动的,十年前宋林岩的名字上升一位就足够引人注目了,十年后再进一位,便连续一个月上了相关杂志新闻报道,宋氏集团也跟着光荣添彩。   第一盒癌症万能药药,被瑞和供奉在林夫人排位前。   这一年,瑞和的长子宋裴涛二十三岁了,因他天资出众十三岁就考上大学,读完研究生也才二十岁,进家族集团子公司历练也有三年了。这三年来,宋裴涛将那家子公司经营得非常出色,今年瑞和就将他调到钊慈药业来,让他负责更重要的项目。   “明年你弟弟也毕业了,到时候我打算把他放到下面的公司锻炼,你有经验,多提点一下他。”瑞和对长子说。   长子沉稳点头:“我知道了父亲。”又跟瑞和报告木氏集团最新发过来的合作企划书,阐述了自己对企划的观点。   瑞和放下茶杯:“你自己把握就行。”   宋裴涛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问题,他露出笑容,终于显出两分孩子气:“儿子知道了。”   下午,彭祝安来找瑞和谈生意,顺便抱着他的小女儿,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说:“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自家有舒舒服服的车不坐,非要坐公交车,一坐就高兴得不得了,你看看,刚才多精神啊叽叽喳喳地叫,现在累得困了吧?美美,快叫大伯。”   他怀里的孩子睡眼惺忪地对着瑞和喊大伯,然后抱着她爸的脖子闭上眼睛。   “让她睡吧。”瑞和笑着说,让秘书抱她到房间去。   “我来我来。”彭祝安不让,自己将孩子抱过去,还细心地调低空调,给孩子盖好被子。   两人谈好生意,彭祝安问:“上回听你说又要成立什么新项目,怎么样缺投资吗?”   “你想投资也行,你投一个亿,我给你五个点。”   彭祝安瞪着他:“什么项目啊?一个亿只有五个点?你预计投多少?”   “初步投资二十亿,研究新能源。”瑞和简单讲了一些项目的内容,“这是一个长线项目,策划书你拿去看,尽快给我答复吧。”   “行,回头我尽快回复你。”将策划书塞到包里,彭祝安又笑了,“这消息传出去,有些人就该烦恼得睡不着了。”   一个月后,宋氏集团新开了一家能源公司,配套的研发组也随之成立。消息灵通的人立刻得到第一手消息,比如三姑太太的夫家非家,非家主皱着眉头点着桌面,转头问三姑太太:“你多久没有回娘家了?”   “两个月前杠回去过一次。”三姑太太的脸色也同样不好,“没有听到一丝消息。”   “你那个弟弟……”非家主叹气,“要是帮得上忙就好了。”嫁出去的姑姑打听娘家的生意不好听,可家主的父亲想要知晓集团业务,那还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惜了,宋正格这个小舅子真是彻底废了,别说跟儿子打听集团事务了,连跟儿子表面上的父慈子孝都维持不了,白瞎了这个身份。   “正格从来不管正事的。”三姑太太也有一些尴尬,其实她跟弟弟的感情也变淡了许多,后来弟弟的确不再跟她借钱了,但也许是看出了她的躲避,弟弟也不再跟以前那样亲近她。   “你也不用太着急,新能源这个词提出来都多少年了?宋氏不一定能做出来。”三姑太太安慰丈夫。   “你不懂。”非家主摇头,“你那个侄子这些年哪项决策失败过?没有!” 第731章 做霸总的日子   非家宅邸里,非家主起了谈兴,与妻子说道:“说建基因研究中心说建就建,现在竟然做出了癌症万能治疗药物,你忘了消息宣布出来那一年宋氏和你侄子是多么风光的吗?那是造福人类的伟大成就,热度持续整整一年,钊慈研究所的研究员各种奖项荣誉拿到手软,专利一申,宋氏就能坐着收钱至少二十年!还有全自动驾驶的汽车,当年不也是冷不丁就宣布研发成功吗?现在S市公交车系统全面更新,全部被全自动驾驶公交车覆盖,连旅游业都被带动起来了,我听到消息,上头未来几年一定会继续推广这种车,腾风宝骏独家垄断这项技术,你想一想,全国多大面积?全球多大面积?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能变现出更多价值。只这两个项目,宋林岩一点都没失手,现在他又说要研究新能源,你说我该不该担心?”   “十几年前你就在担心了,当时我还在想你是杞人忧天,没想到现在……”三姑太太心情也相当复杂。   当年非家主就派人去查过,查了几年都没个结果,宋氏根本就没有做新能源的半点苗头。他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多年后宋氏毫无预兆就开启了这个项目,真是——   非家主叹气:“你这个侄子不容小觑啊,你弟弟一点资质都没有,看来宋氏的福运隔代都传到你大侄子身上了。”他羡慕啊!早几年他将集团交给了儿子管理,自己退居幕后安享晚年了,他儿子也算十分出色了,很早之前就被他带着管理集团,可自己松手后,儿子自己一个人还是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到了现在,他也不敢对儿子彻底放心,时不时的还要关注几眼,提醒几声。饶是如此,儿子的名字在顶替他上全球富豪榜后也降了两位,现在才是第九位。都是继承人,宋林岩十九岁继承人宋氏,不过二十年就将宋氏经营得风生水起,资产增长得让他看了都眼红。   三姑太太不说话了。侄子再出色那也是别人家的,她觉得自己儿子已经够优秀了。   “我想去宋家一趟谈谈合作,你也一起去吧。”   “这就谈合作了?”三姑太太惊讶。   “你不懂,现在合作才有好处,等人家真的做出来了你再凑上去,到时候要付出更多。”   面对非家提出的合作意向,瑞和当然很欢迎。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个项目短期内是看不到成果的,如果没有耐心的话还是别投了,宋氏也不缺资金。   非家主看过策划书后还是决定投资,瑞和也不愿意接受太多投资,就比对着彭祝安给非氏差不多的待遇。   “听说你父亲找了个年轻姑娘,已经在武市住了有两年了,我也劝过他要保重身体,我看他并不是很听得进去。”谈完生意,三姑太太就说起家事。   “您不用太过担心,那位姑娘似乎是我父亲的真爱。”瑞和淡笑着剥桔子,桔子的清香闻起来非常舒服,“昨天他才跟我说,想要结婚了呢,等什么时候婚期定下来,三姑姑和非家主一定要来吃喜酒。”   三姑太太脸上得体的笑容瞬间僵硬了,心中觉得十分荒谬!   快七十岁的人了,突然说要结婚?那个姑娘是真的年轻,说是今年才二十一岁,这不是造孽嘛!   “他这是胡来!”三姑太太不赞同,“小峦前两年才结婚,他现在凑什么热闹。”   “我跟他说过了,但是他和周女士都坚持要结婚。”瑞和得到消息的时候真的大吃一惊,宋正格愿意再婚,他是完全没有意见的,毕竟宋老爷子临终前还放心不下儿子,现在他肯成家了是一件好事。可是新娘只有二十一岁,两人谈了两年恋爱,那不是当时女方才十九岁吗?年龄差如此巨大,瑞和对这桩婚事十分不赞同。   电话打过去,父子俩谈不拢,事实上,宋正格已经跟对方领证,成为法律上认可的夫妻了。这是先斩后奏,先上车后补票,领完证再通知瑞和下个月举报婚礼,瑞和也拿他没有办法。   “你该多劝一劝——”   “他们已经领证了,难道我能劝父亲离婚么?”瑞和笑着继续剥桔子。   非家主看了一眼妻子,然后笑着说:“也好也好,安定下来也好。”   三姑太太就收声了。   夫妻俩离开庄园后,三姑太太就要给宋正格打电话确认这个消息,被丈夫拦下来了。   “他没有告诉你就是暂时不想让你知道,你不要多嘴了。”   “这哪里是多嘴,他这样不对——”   “再不对,他自己的儿子也没说什么。”   三姑太太泄气了。没错,这份疏远是她自己一手促成的,现在弟弟跟她离心了,她能怪的也只有怪自己。可她只是想让弟弟消费上有分寸一点,不想给他太多的支援以至于他一直长不大,她心里还是记挂着这个弟弟的。   过了一个多星期,宋正格才联系三姑太太,告知了婚期。   “我决定在武市举办婚礼,三姐有空就过来喝杯喜酒吧。”   电话里宋正格的语气倒是很喜气洋洋,三姑太太道了声恭喜,忍不住询问:“你不是总是不愿意结婚的吗?”   “以前是啊,可是遇到小朵之后我就改变主意了,我想要跟她结婚。”   “那、小峦那边没说什么?”   “没有啊,他还能说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他管不着我,他是我儿子嘛,对了,他还送了一辆车和司机过来。”宋正格咳嗽两声转移话题,不愿意回想大儿子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遣词造句都太直白太犀利了。   什么说他自私,说他龌龊,难听得不得了!   “姐,就是下个月十五,小朵是个孤儿,家里没什么人了,我想请你跟小朵讲讲结婚的事情,教教她……”   三姑太太就过去了,见到了弟弟的未婚妻周小朵。周小朵才二十一岁,给三姑太太的感觉就是如水一样的女孩,一颦一笑都浅显到底,天真单纯。虽然言谈举止就是小家子做派,但给人一种直白敞亮的好感,相处一阵后,三姑太太就喜欢她了。   在宋正格不在的时候三姑太太问她为什么要选择跟宋正格结婚。   “我知道您是什么意思。”小朵抿嘴笑,“我们两个岁数差的有一些大,不过我喜欢他,就算只能相守短短的时间,我也想要成为他的妻子。”   宋正格在武市买了房子,三姑太太也送了一辆车做贺新婚的礼物。   “谢谢三姐,您对我们真好。正格的长子也送了一辆车,下次见到面我一定好好谢谢他。”小朵眼睛亮亮的。   教导了小朵几天,三姑太太就准备回家了,正好遇到柳爱芬过来。见到柳爱芬,三姑太太吓一跳,以前她就瞧不上柳爱芬,觉得她爱点火挑拨,是祸家的根源。但她不得不承认,柳爱芬是有迷惑弟弟的本钱的,相貌与气质都是弟弟喜欢的模样,虽然不是很年轻了,但那股沉淀下来的气韵是时光给予的馈赠。   数年后再遇柳爱芬,三姑太太真是大吃一惊,眼前这个戾气横生满脸刻薄的女人是谁?美貌与气质似乎只余下一分影子,穿戴倒还是不差,但俨然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了。   仔细算来,弟弟也要七十岁了,柳爱芬小弟弟十岁,也是六十岁的人了,但富贵与安逸能够养人,她自己也七十五岁了,不是她自夸自擂,她的外形看起来比柳爱芬还要年轻呢!   柳爱芬是听到宋正格要结婚的消息才冲过来的,她跟宋正格疏远几年了,当年她没有坐牢,却也暂时不能经营美容会所了。再怎么不甘心,她还是将会所盘出去,到儿子公司做些后勤杂事。宋正格不在家住了她也不在意,反正儿子也长大成人,优秀成才,她在宋正格身上什么都图不到了,对他没有眷恋。后来听说他在外头又找了一个女人,她还嘲讽了一句人老心不老,骂他为老不尊。她也不怎么担心,宋正格死活不愿意结婚,又有病很难生孩子,他再是找其他女人也动摇不了自己儿子的地位。   老神在在几年,骤然知道宋正格要结婚了,还要在武市办婚礼,她立马就崩溃了。   她一过来就将包包往宋正格头上砸,口中大骂:“宋正格你敢这么对我你不得好死!”   一下子将宋正格抡到地上。   “快拦住她!”   “叫医生过来!”   “先把正格扶起来!”   紧跟在柳爱芬身后的宋晋峦后脚赶到,见到这鸡飞狗跳的场景就是眼皮狂跳,他赶紧去抱住他妈,让她冷静。   “放开我!我要打死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在儿子怀里挣扎不开,柳爱芬终于卸掉力气,软了身体坐到地上,她的妆容全都散了,哭着说,“我为你生了儿子,这么出色的儿子,你却连一个名分都不肯给我,我以前理解你不愿意结婚受束缚,从来不逼迫你,可是你现在又在做什么?结婚?!你竟然要结婚?!还是这么年轻的女孩,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你怎么这么自私不负责任!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第732章 做霸总的日子   “妈,妈……”宋晋峦沉着脸将她抱起来,对三姑太太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事情发生得太快,三姑太太看得眼花,连挽留的话都忘了说。   转头一看,弟弟头上的血已经被止住了,只是脸色非常差。   发生了这种事情,三姑太太也不好立即离开。   “她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三姑太太问。   “我也不知道,这几年她一直这样,我早就受不了她了。”宋正格语气中满是厌恶。   三姑太太看了眼小朵,回头看着宋正格劝道:“她怎么说也是小峦的生母,你应该给她一点面子。”   “姐你不知道!她骗了我!”   小朵站起来柔声说:“我先去煮晚饭了,三姐你们先聊着。”   “怎么回事?”三姑太太坐下。   “从她生病之后脾气就变坏了,小峦说生病的人性情有变很正常人,让我多关心她,后来她不是发了疯一样做出那种事情吗?真是丢尽我的脸,我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了。后来我就懒得搭理她,她跟疯了一样,美容院开不起来还硬要开,说她不好出面了,让我去料理,又嫌弃我经营得不好,逼着我继续投资,还是小峦开口她才听话关掉美容院……”   听着弟弟碎碎念着抱怨,三姑太太看着他鬓角的白发,突然觉得心酸。   “那些都算了,看在小峦的面子上我不跟她计较,前几年小峦不是结婚了吗?他那个弟弟和妹妹都过来参加婚礼,他那个妹妹一看见我就说见过我,那个脸色变得多奇怪啊,我就上了心去问,小峦妹妹就说在家里电脑上看过我,说她妈妈在网上看我的照片,当时她才十二岁也不太懂,现在见到我就觉得眼熟。这么一说我哪里不明白?我还怕冤枉了她,专门去找小峦妹妹的爸爸询问。”   三姑太太听得都愣住了:“他、那他怎么说?”   “他一直都没有结婚,说在等小峦他妈,等啊等,孩子们也长大了,他的公司收益不好卖掉了,他也没心情再找别的女人了。我就问他,你们两个人离婚说是性格不合,结婚的时候你也对她不好,为什么离婚后又这么深情——”宋正格边说边摸头,痛得嘶一声后继续说,“他都惊讶了,问我听谁说的,我说是爱芬说的,他那个表情啊。”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宋正格都觉得尴尬得不行,还很同情那个男人。   “三姐,你说她这样狠心的女人,我敢再跟她在一起吗?我连跟她坐一块儿都觉得瘆得慌,她太吓人了。”   “原来是这样,她知道了你的身份才离婚的,离婚的时候还吊着前夫说想通了就会回来,她那个前夫就傻傻地等了她十几年?”三姑太太听得叹为观止,“她的心也太狠了,不是说还生了一儿一女,都不要了?”   “可不是都不要了么?她前夫知道真相后很受打击,不过他的性格真的挺好的,让我不要跟她计较,好好过日子,还说爱芬的好话,说当年爱芬婚后将老家的拆迁款给他,帮助他做生意,他一直都记得她的好……三姐,我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只能选择跟她分开了。分开后我遇到小朵,发现她才是我生命中追寻的那个人,我们的年纪差得有点大,本来我只想守护着她,是她勇敢地告诉我,爱就要在一起,哪怕在一年一个月也可以,她不争长久,只争朝夕,姐,和小朵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白活,没有白活……”   三姑太太红了眼睛,拍拍他的手。   在她离开之后,宋晋峦才进来,父子俩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话可以说。   “爸,我会带妈回去,下个月你结婚,我就不来了,贺新婚的礼物还在托运,等到了我再让人送过来。”他也已经知道养父与母亲离婚的原因,生父说他妈精于算计心狠毒辣,他只能沉默听着。他知道他妈从来都是一个有心机的人,那份心机让他在童年时期过上了好日子,养父的父母知道他不是亲生对他不好,是母亲的算计让他得到养父的怜惜,得到跟弟弟妹妹相差无几的关爱。后来,母亲离婚了,唯独带走了他。阅历增加后,他隐约猜到母亲当年的选择,诚然其中有利己主义,但他相信也有为他着想那份心。母亲一直都对他很好,谁都能指责她,唯独他不能。   “好。”宋正格叹气,“你劝劝她吧。”   怎么劝?劝什么?   宋晋峦点头:“好。”   说完他就离开了,回酒店的路上接到妻子的电话,妻子欢喜地说:“我从娘家回来啦,你快回家了吗?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脸上的阴霾终于淡去一点,露出笑容:“明天就回去,什么好消息啊?”   “现在不能说,等你回来我再说。”妻子笑着说,又问,“妈怎么不在家?我给她带了礼物呢。”   “妈去爸那边了,明天我们一起回来。”   “怎么去爸那边了?妈、妈她知道爸要结婚的事情了?”   “嗯,她看到了我的手机短信,没事的,你别担心。”   挂断电话后他抬头看着天,月亮已经出来,淡淡的一弯灰白,在城市的霓虹映照下没什么存在感。宋晋峦叹口气,打开车门坐进去:“回酒店吧。”   柳爱芬到武市闹事的事情,瑞和隔天也知道了。他没有特地去打听,是三姑太太打电话过来说的。   听三姑太太说了宋正格跟柳爱芬的事情,瑞和并不怎么惊讶。柳爱芬既然做了那种事情就会留下痕迹,有一天被揭开并不奇怪。宋正格是什么人瑞和已经看得很清楚,他不可能会无动于衷。怪不得前几年宋正格突然离开与柳爱芬母子俩一起居住的房子,原来是觉得与柳爱芬多年重逢并不是命运的安排,浪漫的邂逅,而是柳爱芬的有心算计,心下膈应彻底厌恶了柳爱芬。   “事情已经过去了,人要向前看。”瑞和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三姑太太见瑞和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   隔月宋正格结婚,瑞和没有到场,只让长子带着小女儿一起去参加。孩子们回来后说婚礼很热闹,新娘很漂亮。   “祖父说度蜜月后会带周女士回来上族谱,祭拜祖先。”   瑞和点点头,没说什么。   蜜月后,宋正格和妻子果然回来了,距离上次回庄园已经过去五年,宋正格感慨:“景致倒是没什么变化。”他有些忐忑地跟瑞和说上族谱的事情,出乎他意料的是,瑞和很干脆就点头了。   “明天就开祠堂吧。”瑞和装作没看到宋正格略微吃惊的模样,他朝宋正格的妻子点头,“您第一次过来,如果有哪里不适应的地方就告诉女佣。”   他没有接触过周小朵,对她的印象都来自宋正格和三姑太太,不应该对她有偏见,猜测她是“拜金”女孩。即便她就是贪慕虚荣的女孩,两人结婚最大的错处也在宋正格,他比对方年长整整三轮,阅历与长者的责任都要求让他在这段关系中做到理智!宋正格没有做到,也不听劝告。事情已成,周小朵已经是宋正格的妻子,那么他就会给她应该有的礼遇。   周小朵受宠若惊,忙点头:“是是,我会的。”   “这四个孩子都是我的孩子。”瑞和又给小朵介绍自己的孩子,让孩子喊人,“见过祖母吧。”   宋正格忙说:“不用喊祖母了,就喊夫人就行。”   瑞和摇头:“礼不可废,喊夫人也不合适。”在这个家,夫人这个称呼只能是他的妻子。“喊老夫人吧。”   宋正格噎了一下。   长子带着弟弟妹妹站起来,对着周小朵躬身喊:“老夫人。”   周小朵一下子蹦起来,又想起三姑太太教授给她的礼节,赶紧坐下,收好膝盖挺直腰杆,抖着声音说:“不、不用这么客气,你们坐下吧。”拿出四个红包,每个人一个。她没敢给瑞和红包,三姐也说了,不给也没关系的。   长子宋裴涛年纪还比周小朵大两岁,他接过红包道谢,面不改色地重新坐下。几个孩子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他从果盘里拿了几个荔枝开始剥,第一个给妹妹,第二个给三弟,第三个给四弟。   “你们感、感情真好啊。”周小朵忍不住说。   宋裴涛问:“老夫人吃荔枝吗?”   “不了不了,你们吃吧。”   宋正格咳嗽两声,总觉得有一些尴尬,提出要先回去了。   等他们夫妻离开,瑞和表扬了他们:“以后面对老夫人就按照今晚这样的礼数来,她年纪再小,只要一天是你们祖父的妻子,你们就要给她礼遇和尊敬,不要被别人说我教导大的孩子没有礼数。”   “父亲放心,我们都会尊重老夫人的。”长子立刻表态,其他孩子也跟着点头。   “嗯好,你们岁数差的不多,除了裴璇,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你们三个日常也不用跟老夫人有过多的联系,尊重她,也要避嫌,明白吗?”   “知道了,父亲放心吧。” 第733章 做霸总的日子   第二天开祠堂,瑞和将周小朵的名字写在了宋正格之下,在周小朵之上的是林夫人的名字。   夫妻俩留下来住了小半月才走,临走之前宋正格跟瑞和感慨:“我还以为你会不欢迎她,给她脸色看。阻止她上族谱。小朵很高兴,觉得我们一家都欢迎她,爸这次要谢谢你。”   “我为什么要给您的妻子脸色看呢?”   “以前爱芬她——”宋正格有些犹豫。   瑞和笑了:“如果您以前就跟柳女士结婚了,我也会给她应有的礼遇,毕竟您是我的父亲。”   宋正格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别提她了,我婚礼的时候她还要过去闹,如果不是小峦拦着,我的脸都丢尽了。”现在提起柳爱芬,他是满脸的厌恶和不耐烦。他也不想一想,人家陪伴了他十年,又为他生养了一个儿子,想要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又有什么过错?自己得不到,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却得到了,那份心情怎么可能平顺下来?   在心里腹诽两句,瑞和什么都没有说,当年他没有当着宋正格的面提过柳爱芬半句,现在自然也不会谈论他们二人的感情话题。   “既然您选择了结婚,那就好好过日子吧,这是您的选择。”   “我当然会。”宋正格正色道,“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这个父亲,可是这一次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我会负起责任来好好跟小朵一起过日子的。”   父子俩时隔多年,心平气和地谈话,然后再平淡地告别。   在那之后,宋正格与妻子真的踏踏实实地过起了日子,瑞和还听说他拿钱开了一所幼儿园,自己做园长,妻子做老师。妻子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现在每个星期天都会去孤儿院帮忙,宋正格娶妻随妻也跟着去做慈善,没有再大手大脚地花钱旅游购物度假,宋正格的新婚日子过得很丰富充实。消息还是彭祝安带过来的,他的妻子就是武市人,前阵子他刚陪着妻子回娘家一趟。   “宋叔叔的改变真大啊。”彭祝安去拜访过,十分感慨。   “这样也挺好的,人生能有多少年?他都畅快地活到现在了,剩下的日子也继续开心地过下去才好。”   “还是你看得开。”   “有什么不能看开的?再过几年裴涛都能结婚了,我都要做祖父了。”   虽然宋正格对原身和林夫人从未付出过做父亲做丈夫的责任,但当他开始学着做丈夫,哪怕在瑞和看来时机不合适,对象也不合适,也只能予以祝福了。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了,对了,我还听说了另一件事,你想不想听听?”   瑞和笑了:“我说不想听你就不说了吗?”   “那不可能,我跟你说啊,适当的八卦能够舒缓身心,让大脑放松,我老婆最近在追星了,我还学会了上网吃瓜,觉得自己心态都变年轻了。”   “行了,说吧。”   “前天不是有一个慈善会吗?就在我公司旗下的酒店举行,我老婆也去参加了,跟一堆贵妇人一起聊天,听说木家的主母住进疗养院了。”见瑞和一点都不吃惊,他奇道,“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不过去年跟木家主谈生意的时候听他提过两句,说木夫人身体不太好,他打算娶个二房回来打理帮忙打理家事。”   “娶二房了吗?没听说啊。”   “说是这么说,后来为什么没娶我就不知道了。”他也不是爱八卦的人呀,也不可能问木家主说你什么时候娶二房,我想去喝杯喜酒什么的,不合适。   彭祝安摸着下巴:“那应该是顾家那边不同意。顾家的生意又起来了,最近搞那个网红餐厅项目搞得风生水起,之前不是说药妆生意失败了吗,换了个名号重新又盘起来了,反倒是木家那边的研究院出现问题,这几年连续关停了三个实验室了,他想要娶二房,顾家不同意他肯定也要掂量掂量。不过这也不对啊,二房没有娶,怎么人进了疗养院?”   “也许是真的身体不好吧。”   顾雅宁还真的是身体不好,也许是忧虑多思,她的睡眠一直都不好,后来干脆整晚都睡不着。家庭医生建议她去找心理医生看看,说她似乎有抑郁倾向。她不愿意去,压了两年,某天晚上她在阳台吹风时忽然生出想要往下跳的念头,缓过神来时她捂着狂跳的心口,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天之后,她才去看心理医生,一下子确诊出重度抑郁,她不得不开始吃药。   吃药后她终于睡得着了,可精神大不如前,总觉得困顿,有气无力,懒散迟钝。   丈夫说想要娶一个二房,被她娘家堵回去了。说儿女都成家立业了,家里光儿媳妇就有十几个,拎出来哪一个不能为母亲排忧解难?   二房没有娶,家事就落到儿媳妇手上。几个儿媳妇各有算盘,儿子们在公司里争,儿媳妇们就在家里争,吵得顾雅宁连养病都没个清净。好在撑了这些年,她的独子已经上大学去了,这家里再怎么乱她也不管了。   付出这么些年,所有继子继女她都给操持了婚礼,该娶妻的娶妻,该嫁出去的给安排嫁妆,她问心无愧。   懒得给儿媳妇们断官司,她自己提出要去住疗养院。   儿子放假来看她,稚嫩的脸上有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母亲,他们太欺负人。”他捏着拳头。   “是我自己要来这里住的,没有任何人赶我出来。”顾雅宁握着他的手,露出清浅的笑意,“那座大院子困住我太多年了,我在里面很痛苦,在这里才能找回心中安宁。”   儿子红了眼眶:“母亲——”母亲才四十来岁,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衰老?   “我这辈子为了家族为了荣耀为了体面,一直都在演戏,演着演着把自己给忘记了,还差点疯了。”顾雅宁去摸儿子的脸,“我这辈子只生了你一个孩子,也只敢生你一个,好在你已经长大了。你外祖父那边说什么话你都别听别管,知道了吗?”   “儿子知道了。”   “兴安酒店的老总你听说过吧?”   “听说过,说是姓彭,跟宋氏家主是好朋友。”   “对,他的名字叫做彭祝安,母亲给你一个任务,去查他的人生经历。”   十八岁的儿子疑惑地问:“母亲,他跟您的嫁妆生意有牵扯吗?”   “没有,我要你去看他是怎么活的,以后——”顾雅宁看着儿子的眼睛,“你也学着他那么活。”   几年后,顾雅宁的儿子毕业,顾雅宁再次返回木家,拼着自己这十几年对木家的付出以及这几年的退让,让心有愧疚的丈夫同意提前将儿子分出来。   “我嫁给你这么多年,除了当年那件事做得有失水准让你丢脸了,其他事情全都做得尽善尽美,无一处不好。顾家让我带着儿子争,我没有同意,我只想让他平顺健康地活着,木家太大太大了,我不想让他陷进来。他也是你的孩子,你难道不为能为他想想吗?”   木家主年纪也大了,这些年管理着集团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孩子们长大了,斗得越来越凶,让小儿子避开也是好事。   于是顾雅宁的儿子提前拿着自己那一份家产分家出来了,再加上母亲的嫁妆,他手里有一笔庞大的初始创业资金,他开始自己做生意,离开家族自己创业当然很艰难,但当他分家出来后,那些哥哥们终于收回对他的警惕,不再过分针对他。父亲也对他有亏钱,在生意场上对他多有提点和帮忙。   看着儿子的生意开始顺风顺水,顾雅宁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没有再理会娘家人,哪怕老母亲亲自来养老院见她,她也不见。顾家已经度过难关,再次繁荣起来了,她尽了做儿女的责任,无愧于家族,无愧于天地。   只是午夜梦回时,她常会惊醒,然后回味着刚才的梦。她又梦见了那年她在台上演奏,回后台时一个年轻的男人捧着一束花站在那里,见她过来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绅士有礼地跟她自我介绍:“顾二小姐好,初次见面,我叫做宋林岩,你的演奏很动听,希望你能收下我的花。”   那双眼睛诚挚,带着年轻人独有的热烈,像太阳一样烫到她心里。   梦醒后,她又彻夜睡不着,她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沉溺与过往很危险,很痛苦,可她无法控制。直到此时她才肯承认,她对得起许多人,唯独对不起自己,对不起那年那个满眼都是她的“宋林岩”。   遗憾在昼夜侵蚀着她,顾雅宁想不到,那年那一丝丝后知后觉的情谊,在多年后竟然还有着如此厚重的余韵。她将当年的“宋林岩”与现在的宋林岩割裂开来,她怀念着那个宋林岩,却对现在这个宋林岩毫无感情。   “我大概是病了。”在她病逝的那一刻,她看着病房前跪着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明明该是圆满的,她却还是觉得心底深处有一处缺憾。她叹了一口气,合上了眼睛。   瑞和再也想不到顾雅宁竟然会被年轻时的执念折磨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事实上,上一次彭祝安跟他说起顾雅宁住进疗养院就是他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即使知道了,他也没什么感觉,大概只会感慨一句,然后抛到脑后。 第734章 做霸总的日子完结   在宋正格再婚后的第九年,他在八十岁生日之后死于身体衰老的各项并发症。   临死之前他死死握着瑞和的手,眼里滚着浑浊的泪水:“我、我这一辈子,对不起太多人了,父亲,你母亲,还有你,爱芬和小峦,我糊涂地过了大半辈子,现、现在老天要收我了,我请、请求你,帮我照顾小朵,她还年轻,还有好、好长的日子过……”   瑞和点了头:“我知道。”   他呼吸急促,瞪着眼睛,“我,我不应该娶她的,不应该……”贪图这几年的幸福甜蜜,现在他要走了,小朵才三十岁,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他给小朵留下了遗产,可她那么伤心难过,他不想让她痛苦。   “我对不起她,我害了她……”   这辈子宋正格从来都为自己而活,临到终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后悔了。他后悔自己去招惹周小朵,年轻的周小朵在他面前就像溪水一样浅,能够被他轻易看透,她是孤儿出身,缺爱,没有安全感,喜欢年纪比她大一些的男性。他成功地引起她的注意,放任她对自己越发情深,一步错步步错。他更后悔在她提出结婚时,没有坚决地拒绝,而是顺水推舟地同意了。他自欺欺人地想,结婚是小朵的愿望,自己是在满足她的心愿。   所以在长子说他“龌龊”“自私”的时候,他才会那样恼羞成怒。   “小岩,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瑞和没有安慰他,毕竟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已经毫无意义。   宋正格得不到安慰,呼吸越发厚重。过一会儿,瑞和见宋正格没别的话要说了,就出去让周小朵进去。周小朵擦着泪进去,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宋正格死了。   “吩咐下去吧。”瑞和对长子说。   “是。”   灵堂布置起来,宋晋峦带着妻子儿女过来奔丧,各处的亲朋也陆续过来吊唁。   两天后,非家传来消息,说是三姑太太也走了。   “夜里走的,安安静静。”电话里非灵双声音沙哑,“她这阵子总说头痛睡不着,昨晚好不容易睡得安稳了,我真的没有想到……”   “母亲身体不好,我没让她过来。”宋晋峦对瑞和说。   几十年来,他们两兄弟这样面对面交谈的机会很少,屈指可数。   “嗯,身体重要。”瑞和拿出一个文件推过去,“这是父亲留给你的。”   宋晋峦抿唇,将文件打开,半晌红了眼眶。   “以后好好过日子吧。”瑞和站起来离开。宋晋峦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他将文件袋随手卷了卷,从另一个门走了出去。   葬礼过后不久,周小朵就说要回武市了,瑞和把武市距离周小朵住所最近的子公司的经理的电话号码给她:“遇到什么麻烦就联系他,要是再解决不了,就联系我的秘书。”   秘书上前去,双手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周小朵。   “谢谢,谢谢。”周小朵露出一个憔悴的笑容。她捏着两张名片,坐在那里发愣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谢谢你宋先生,我从嫁给正格之后你跟你的孩子都对我很有礼貌,本来我觉得很不好意思的,毕竟我和他年纪差这么多,怎么看都不般配。”   “您客气了,这是礼数。”   “是,是礼数,这样我也很感激了。”周小朵怅然地说,“很多人都说我们不配,说我是看在他的钱财和地位,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喜欢他了,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很有钱。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就没有感觉到爱,院长妈妈爱我们,可是只有正格只爱我一个。跟他在一起,我就觉得这世上的风雨都不害怕了。三姐说是我太年轻了,没有遇到更多的人,可是我相信我的心我的感觉。”   瑞和听着她诉说着心绪,终于开口:“三姑姑说的其实没有错。”   周小朵瞪大眼睛:“年轻又怎么样?心是不会骗人的!”   瑞和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当年宋正格说要结婚时,瑞和得知新娘只有二十来岁,心下很是不赞同。他派人去跟周小朵分析过利弊,那人假装是社区妇联工作人员,跟周小朵做婚前教育。一通劝才发现,周小朵并不是被哄骗或者威胁了,她是自己愿意的,而且非常期待与宋正格结婚。   她还那么年轻,勇敢无畏,不争长久只争朝夕。   哪怕到了今天,她仍然不后悔。   好在她的人生还长,瑞和祝福她:“您以后好好过日子吧,遇到合适的就在一起,宋家不会阻拦你的。”   那天,周小朵提着一个行李箱离开了宋氏庄园,后来听子公司的人说,周小朵一直没有找过他。在宋正格死后的第八年,周小朵才与一个同样富有爱心常到孤儿院做义工的男人结婚,结婚之后她联系子公司的人说不要再给她送节礼了。周小朵的人生还很长,那是属于她的故事了。   长子媳妇是瑞和亲自挑的,长子亲自点头,两人先定亲,相处了两年才定下婚期。   长子媳妇进门后,宋氏庄园总算迎来了一个女主人可以管事了。琴姑已经九十多岁,她的身体早年间就不好,熬着熬着也熬到了现在,瑞和也不舍得让她再管事,只让她休息。她教导出来的几个接班人开始接班庄园琐事,她却休息不下来,闲了就在宁华楼里溜达,帮着教导女佣。园内的日常事务其实也不难,有几个得力的管家就能操持起来,但一些对外的场面,还是需要有女主人的。   有了女主人,宋氏庄园终于能举办各种宴会赏花会茶话会了。长子媳妇婚后第一次举办的宴会就是馨园赏花会,邀请了宋氏族中各位太太婶子嫂子,以及亲近的各位亲戚夫人。大家交流了一番感情,也正式认识一下未来要打交道的宋氏集团长媳。   长媳来自某个古老家族,样貌教养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好,嫁过来之后与丈夫感情深厚,不管是料理家事还是对外应酬,都做得得心应手。   过了一年,瑞和就抱上了长孙女。这是他们这一脉这一代第一个孙辈,十分金贵,瑞和开口说要大办满月宴。   他到了今天这个岁数,又对几个孩子这么器重,众人便都知道这四个孩子是被他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了。后来他还放出风声,说长子就是他选定的继承人。宋氏内部有一些酸话,特别是原身几个堂叔伯堂兄弟那边有几句不平的话,说什么血脉亲近,说收养的孩子亲缘太远了云云。   那些话都没敢亲自在他面前说,是某些族人跟瑞和“报信”的。   以他今天的地位,想要谁做继承人就让谁做,别人都没有权力过问——除非他定的继承人真的太差了,又不是宋氏血脉。既然孩子们都是宋氏血脉,又资质出众,心里再酸也给他憋着。   满月宴之后,腾风宝骏接到一笔来自政府部门的超大订单,三个月后政府相关信息公布,宣布要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全自动驾驶公交车,实现全自动驾驶公交车全国覆盖,推动公共交通系统全面升级。   线路规划、道路测检、车辆试驾……八年后,项目全部完成,腾风宝骏也借此成为国民度最高的汽车公司。每一辆公交车都是免费显眼的广告,带动着腾风宝骏的汽车销量大增。随着腾风宝骏公司的不停发展,腾风宝骏已经不需要依靠海氏去拓展汽车市场了,不过与海氏的合作一直维持着,海氏想要再拿到独家购买权就需要付出更多代价。高价的系统买回来后再组装进自家的汽车里,售价却不好比腾风宝骏高太多,不然的话人家直接去腾风宝骏买就成了,干嘛还来海市?   在这笔合作里,海氏几乎没什么赚头,之所以坚持着继续合作,不过是为了维持海氏的格调。那些全自动驾驶汽车,就是档次,就是格调,就是潮流风尚,哪怕赔钱他们也要售卖。   钊慈基因研究中心这些年也总有新研究成果面世,早就成为名震国内外的知名研究所,每年都为钊慈药业引入源源不断的财富。瑞和从钊慈药业的每年的利润中抽取一部分成立医学研究基金会,鼓励与赞助一些医学项目与做出贡献的研究员,这为宋氏集团赢得了不少赞誉。   新能源项目也取得了进展,瑞和相信只要有充足的时间,他就能看到新能源正式面世的那一天。宋氏集团的市值不停增长着,瑞和在八十岁时就彻底退居幕后,将集团交给长子打理,次子三女和四子协助。除了一些孩子们无法定夺的大事他才会出面掌控,平时他不会干涉长子的管理。   在他八十三岁那年,宋晋峦病重,让儿女来请他过去一趟,说是想要见见他。瑞和过去送宋晋峦一程。两人着实没有什么交情,瑞和隐约知道宋晋峦做生意还算成功,算是商业新贵力量,虽然进不了全球富豪榜,但也足够出色了。   兄弟俩根本没什么好聊的话题,宋晋峦戴着氧气罩,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最近总是想起少年时候,也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妈没带着我回来的话,现在会是什么境况……我倒是过上了好日子,她却早早发了疯,父亲前脚走,她后脚就失足从楼梯上摔下来……富贵荣华,过眼云烟,靠别人握不住捏不紧,想要的太多,得不到的时候就更加失落,我不知道她走之前有没有后悔……”   他并不是想跟瑞和谈心,只是想找一个人说说话,这些话他无法对儿孙说,妻子前年也早已离他而去,能够谈这些往事的就只有瑞和这个“大哥”了。   瑞和静静地听他倾诉,等他睡着才离开。   坐飞机回去的路上,瑞和看着窗外层叠的白云,这辈子过得挺快,一眨眼就过去快六十年了。他心中一动,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回去后他就将家主之位子传给了长子,对另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有所安排。他相信被自己教导大的孩子能够继承他的意志,将集团继续经营下去,三月后,他在床上一睡不醒,无病而终。 第735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再一次醒来时,瑞和感觉很颠簸,身体各处都很酸痛。   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片黑暗。在他旁边有小孩子睡梦中的嘟囔声,他应该是在车上,这车在慢慢地移动,路不是很平坦,车子颠簸得不像样。这样猜测着,一个孩子滚到他身边抱住了他的手臂,孩子似乎醒了下来,口齿不清地喊了声“爷爷”,然后又继续睡着了。   瑞和给自己摸了摸脉,感知这具身体的健康状况。   营养不良、悲痛过度。   怪不得太阳穴突突地痛,眼睛也酸涩得厉害,嘴巴里更是苦涩极了,咽口水都觉得喉咙烧着。瑞和重新闭眼,放松身体适应这种颠簸,开始接收原身的记忆。   跟上个世界附身的全球富豪榜上有名、一族之长、资产万亿的集团掌舵人宋林岩不同,这辈子他附身的是一个叫做王老四的四十三岁老爷子。当然了,在现代社会,四十三岁只能说是刚知天命,人生处于积累了不少财富、又有阅历眼界的阶段,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但在这个古代社会,四十三岁只能说半截身体已入土,已经是个老年人了。   这一年,王老四三个儿子都已娶妻,给他带来了好几个孙子孙女,唯一的女儿也早就嫁出去了,可以说这辈子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等岁数一到就能含笑而终。   可惜的是,这一年他所在的村庄遇上了百年难遇的旱灾,或者应该说整个北方都遇上了旱灾。旱灾的苗头从去年就开始了,过了中秋就不再有半点雨水,入了冬更是一片雪花都没有下,到处都又冷又干燥。等过了年开春了,也是日日烈阳千里,日暖天晴,春日里播下去的种子根本长不起来,勉强长起来的嫩苗儿,入夏后全都干死了。   这时候各个村子都着急了,可着急也没有用,这老天就是不下雨啊,先是池塘小溪流干了,最后河也干了,只剩下深井里还剩下一层薄薄的浑水给村民们续命。   挨啊等啊,等不到朝廷救灾,许多人饿死家中。   王家村剩下的人决定逃荒,到别处找活路。做出这个决定很难,现在各处都在受灾,想要卖地都没有人要,离开这里就意味着他们会丢下赖以生存的土地与房屋,几代人的积累都没了。可是没办法,再不走,人就要活活饿死渴死了。   王家村的人在老村长的领导下开始逃荒,王老四也带着家里人收拾好行李,骑上家里仅剩的一头老黄牛离开了家。   现在瑞和躺在老黄牛拉着的牛车上,之所以四处黑暗看不见光,是因为牛车上蒙了遮阳挡风的油布。   瑞和感慨,上辈子还是全球首富,衣食住行饮食起居无一不精,这个世界一来就是饥饿逃荒模式,真是天差地别。   不过做过这么多任务了,瑞和心智坚韧,适应能力很强,只是感慨一句就过去了。他继续看原身的记忆。天灾人祸,王老四心有不甘是正常的,他的委托要求会是什么呢?   王老四活到这把年纪了也活够了,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老妻和儿女孙辈们。他就是死,也要在死之前将人安顿好,他们打算一路往南,只要越过天素江就能到镇南府,镇南府是成王的封地,听说那边没有旱灾,去到那里大家就有救了。   他们逃出来才小半个月,就遇到了数不清的难民和流寇,难民会跪着求救要食物,就是抢也没那么大的威胁。流寇们就是直接上手抢,还会杀人,如果不是王家村出行时与邻边几个村子一起,声势浩大,他们村子早就被冲散了。饶是如此,也有人家落后失散,已经不知道流散到哪里去了,出发时庞大的队伍缩减了很多。   白天真的是太热太晒了,不少人被活活晒死渴死,所以他们尽量晚上赶路白天休息。一般来说,王老四不会上牛车的,牛车上除了行李就是孩子,他自认是大家长,只会身先士卒地步行、守夜。   今晚王老四一反常态,并不是他偷懒了,而是他刚失去了老妻,心情悲痛,浑浑噩噩。   昨天夜里,他们遇上了一伙儿难民,同样是难民,王家村等人的情况好一些,哪怕只是看起来衣衫整齐一点,气色好一点点,在其他灾民眼中就是个香饽饽。这群难民上来就是抢,在冲突中,王老四的妻子周氏为了保护孙子孙女被推倒撞到石头,至此昏迷不醒,鼻息微弱地熬了一个白天,傍晚时泄掉那口气魂归西天了。   王老四悲痛欲绝犯了干呕症,头晕目眩手脚虚软走不了路,这才上牛车躺着。   王老四难过了好几天才振作起来。命运却没有眷顾王老四,接下来的路途更加难走,他们遇到的流寇越来越多,身处这乱世,要么就被拉着共沉沦,要么就冲出去找到生机。在逃荒路上的王家村人们到底都只是平凡人,他们的优势逐渐丧失,随着在路上越走越久,他们的储备粮全部消耗完,衣服也开始变得破烂肮脏。最后,他们就跟其他难民没有两样了。没有人来抢劫了,他们却也要过不下去了。   老牛早就累死了,死的时候只剩下一把骨头,肉和骨头都被饥饿的王家人拆掉,吞吃下腹。最后一滴水、最后一块饼也没了,他们开始像其他难民一样挖树根刮树皮,没有水可以煮就生嚼,嚼得口舌破裂,鲜血淋漓,再就着那些血将硬邦邦的树根树皮咽下去。   走不动了,老人们第一个被放弃。   王老四决定留下,但在他说出来之前,他的长子和次子合起来捂死了他。他的震惊悲凉定格在死死瞪大的眼睛里,长子避开视线,伸手去合他的眼睛,合了三次才合上。   他的魂魄飘起来,飘在这千里赤地之上,看见儿子们割开他的脖子、手腕,像过年杀猪放血那样将他的血倒进破损的碗里,自己先喝了,再抖着手给儿媳妇孩子们喝。一碗又一碗,血喝完了,他们再吃他的肉。一口又一口,他的魂魄呆呆地看着,似乎也感觉到了痛楚。   之后的日子,王老四的脑子一片混沌,他跟在儿孙们之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用同样的手法杀了老三的妻子。为什么挑中钱氏呢?因为王家三个儿媳妇里,只有钱氏是新媳妇,还未曾生育。这一次杀人没有前面几次“委婉”,孩子们都看见了,一个个吓得半死。孩子没有力气哭,也没有力气拒绝那些食物,一个个都目光呆滞。更讽刺的是,在杀妻几天后,他们遇上了一个军队,王老四依稀听见那是成王的军队,说是京城里的皇帝老爷病了,有几个王爷造反了,不顾百姓,扣下了赈灾款,成王不忍心,这是派兵来救他们来了。   成王军就地扎营,开火熬粥,难民们绝处逢生,相拥而泣,跪下喊着“成王万岁”这种大逆不道之语。   王老四看着儿子孙辈们欣喜地捧着热腾腾的粥咕噜噜地往喉咙里灌,王丰盛喝了两口,呆愣愣地说:“晚娘也能喝到就好了,就差一天,就一天。”   死寂在王家人里蔓延开来。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发出呕吐的声音,其他孩子也陆续发呕。   长子死死咬着牙,王老四看见他咽了好几次口水,脸色黑的像灶台下的锅灰。他的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声,他也在犯恶心,但他还是没有吐出来,他一巴掌扇向弟弟:“有得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吃不吃?不吃就给我滚!”   鬼是没有眼泪的,王老四呆看了许久,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   他看见儿子带着孩子们跟着成王军离开,成王军在征兵,说要保护皇帝老爷,要打战了。三个儿子都被征走了,仅剩的两个儿媳妇搂着各自的几个孩子,在几袋米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然后王老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瑞和呼出一口气,回忆引起的眼泪滑落。   王老四的心愿很简单,那就是活下去,他想要活下去,再苦再难也要活下去。就算最后死于这乱世,他也要自己走向死亡。如果他能够活下去,他希望能够将妻子周氏的坟迁回家乡,葬于祖坟,魂归故土。   “我好渴啊,喉咙在冒烟。”   “我记得前面有一个村子,到时候我去看看村子的井还有没有水……”   “你吃点吧,别熬不住。   “爹……别让爹知道……”   “孩子们那里……我去……”   正在平复接收记忆后被影响的心绪的瑞和听见了牛车外面的声音,那应该是原身的几个儿子与大儿媳妇的声音。   他刚吸收好记忆,正在融入角色中,便将那几句模模糊糊的话语也记下来了。   距离王家儿子杀父还有七八天,在那之前他得找到出路。以原身现在日渐虚弱的状态,如果没有做好准备,到时候瑞和可能真的逃不过两个青壮年的联合勒杀。 第736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一抹亮光透进来,油布被掀开了一条缝,一个瘦小的女人小心地爬了上来,瑞和睡在这一侧,女人是从另一侧上来的。她在怀里掏了掏,一股难闻的气味传开,她往车里几个孩子嘴里喂了点什么东西,孩子在睡梦里砸吧砸吧嘴,又根本没有醒。   “咳咳。”瑞和开口了,“老大媳妇?你在做什么。”   老大媳妇吓得一哆嗦,背对着瑞和的身体抖了一下。   “爹、爹,没干什么,我看看孩子呢。”她作势给孩子盖被子,然后又跳下去。跳下去那一刻好似崴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呼。   这事上辈子也发生过,不过王老四丧妻心情低落,根本没去注意。此时瑞和却心中疑窦丛生,刚才长子媳妇到底喂了什么东西给孩子?   这味道——可不像正经食物。   他嗅了嗅,又爬起来凑到长孙嘴边闻,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这是血的腥臭味。   现在正在逃荒,除了自己带的口粮,路上捡到什么能吃的也会往肚子里吞。孩子父母疼爱孩子,找到能吃的东西也许因为量少没办法分给每一个人,偷着给孩子吃也说得过去。   可这是什么东西?   瑞和经历过不少世界,其中有一个是末世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末世早期几乎到处都是烂肉臭血的味道。他有经验,对此相当敏感。他判断这气味不是什么动物的血,就是人的血。   长媳竟然给孩子喂人血?哪里来的人血?   不知道为什么,瑞和突然就想起原身记忆里儿子们割破他的脖子和手腕放血的画面,然后再想起原身妻子周氏的尸体是儿子们埋的,原身受了伤,又悲痛伤心,只最后亲手去挖了一抔土撒上去。   王家儿子们杀父杀得那么干脆,会不会、会不会早有经验?   这个念头来得突然,但却在瑞和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二天天亮,瑞和下了牛车。他照旧沉着脸,沉默着开始分配食物。原身和妻子是大家长,妻子在的时候家里的伙食是妻子在分配,妻子死后原身躺了一整天,便是长媳在弄。现在他醒过来,看起来似乎恢复了精神,长子和长媳对了个眼神,都没有说话。   “吃吧。”瑞和给每个家人都分了饼,大人分到自己也拿了一块慢吞吞地咬着,含着唾液慢慢地往下咽。   太阳刚升起,地面就明显灼热起来了,瑞和估摸着现在的气温每天都有三十九四十摄氏度,炎热干燥。上辈子原身死得早,也不知道这场旱灾会持续多久。   “咳咳,昨晚我这么闻到牛车里有一股怪味。”瑞和冷不丁开口,“老大媳妇,那味道就在你上车之后出现,你带了什么东西上车?”   长媳手中的饼子掉到地上,她的神色慌张,显然受惊不小。   瑞和扫了一圈在场的儿子媳妇,还有几个孙子孙女,心里就是一沉。除了几个孩子,这几个大人竟然都脸色有异。   惊讶心虚惶恐。   小儿子王丰盛嘴里含着饼,都忘记了咀嚼。眼睛瞪得老大。他可是原身妻子周氏最疼爱的小儿子……   “爹、爹——”长媳赶紧将饼捡起来,小心地擦了擦,眼神闪躲着说,“没、没带什么啊,我、我就是看看孩子。”   这话好像又按下了什么开关,众人继续吃饼,只是怎么看怎么不协调。都是普通农家人,生平就没有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胆量心计都有限,即使他们尽力掩饰,那股心虚惶惶根本掩不住。   “看孩子?”瑞和重复这三个字,“看孩子,怎么看过之后孩子们嘴里都有一股臭味,那味道很臭,臭得我都被熏醒了。”他拉过长孙,掐住他的下巴掰开对方的嘴巴,长孙愣愣不知所以然地张嘴,满嘴都是饼屑,同时还有一股难以忽视的腥臭味,仔细看,牙缝里还有红色的附着物。那应该是血迹粘牙留下的痕迹。   “起床的时候你觉得嘴巴里有什么味道?”   长孙讷讷:“我觉得苦苦的涩涩的。”   长子终于反应过来,说:“天气热水不够喝,这是嘴巴烂了,从逃荒那天开始,我的嘴巴每天都是血味儿。”   “是啊是啊,都这样,小孩子体弱……”   瑞和看着几个儿女,更同情起原身来了。   “老四叔,村长让你过去。”   一个小孩子跑过来,丢下一句话就走。   瑞和没再说话,只安静地将饼吃完,拍拍手去了村长那里。   烈日高照,白天是不适合赶路,村长说:“这么走太慢了咳咳,路上越来越乱,走着走着路就偏了,我想着是不是白天也赶路,中午最热的时候就停下,尽量多往前走。”   “不行啊,走不动了。”说话的人嘴巴裂得厉害,唇边一层白色的口沫,说着他又舔了舔嘴唇,舌尖带回嘴上的血腥味,他咽咽口水,继续说,“昨儿老竹叔刚被晒死,我家也病了两个人了,再走命都要没了。”   这太阳怎么这么大呢?晒得人心慌慌,眼冒白光。   “我也觉得不成,白天真不能走,现在才是什么时辰这日头就很烈了,不成不成……”   王家村的长辈们开会没讨论出个结果,老村长叹气:“那就算了,咳咳,算了。”   “隔壁李家村昨天晚上不知道是谁在煮东西,那味道又香又臭。”一个村人舔着嘴唇羡慕地说着。   “闻起来像是肉,他们竟然还有存肉啊。”   老村长抬起头:“那不是好东西,听我的话,你们看好你们家的小子女娃,别让他们乱跑。”   “村长,你是什么意思?”   瑞和直接问:“你怀疑他们煮的是人肉?”   喝!   在场的人都吓到了,各个都瞪着瑞和。   “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怪吓人的,什么人肉!”   老村长睁开半垂着的眼睛看向瑞和,似乎没想到瑞和会这么说:“老四,你怎么会这样想?”   “去年就开始旱了,谁能存腊肉存到现在,就是存了,也不该是臭的,我们谁家没有存过腊肉?要真是腊肉谁闻不出那种味道?这一路出来,路上连只老鼠也难见,李家村就在我们隔壁,他们村靠山,平时种的地比我们王家村少,多的是侍弄山上的果树,咱们几个村子一起出来的,谁不知道谁?李家村早就没东西吃了,这两天晚上突然开始煮东西,我觉得古怪。小时候我听我爷说过,他小时候也遇过蝗灾,那时候就有人吃人。”   “你、好。”老村长有一点欣慰,“你能想这么多我很欣慰,我的猜测跟老四一样,世道变了啊,你们啊也要机灵一点,莫要被别人给害了去!”   “人、人肉,怎么能吃人肉呢?”   “饿得就要死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村长瞪着眼睛,“可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族里祖上可是出过宰相的,还有族谱!就算是饿死,你们也要记住不要丢祖宗的脸,谁要是敢吃人肉,我不会放过他的!”   说着他用力地将手杖往地上一笃,以作震慑。   “村长,我们不会的,怎么会……”   瑞和没有再说话,开完会后他没有着急走,等其他人都走了才跟村长说:“昨晚我一直睡不着在想事情,我那老婆子……命不好,她死前一直惦记着孩子们,我多想让他们也活下去。”   村长自己也死了两个儿子三个孙辈了,都是路上受伤生病缺衣少食去世的。他叹气,刚才挺直的背也佝偻下来:“能有什么法子,等过了天素江就好,镇南府一定有赈灾的,到时候就有救了。”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们,也支撑着村长。   “村长,我有些担心,离村子越远外面越乱,食物已经快吃完了。”今晚就会遇到一窝山贼,今后几天都有流寇,最严重的当属八天后,到时候王家村人会遇到一伙万人流寇,那些人十分凶残,冲击之下抢走了几村人的财产,没有吃的就抢衣服被子,还抢女人和小孩。也是在那场冲击中,原身腿脚受伤,无法走动了。   可是哪怕知道这些,瑞和也不敢轻易插手改变路线。毕竟在这乱世里,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避开了那些,说不得会遇上更恐怖的存在。前路注定是危险重重的,既然无法避开,那就让自己更厉害。   “你这是有主意了?”村长盯着他。   瑞和坦然地回视他:“对,我想要活下去,想要儿孙活下去,为什么他们能抢我们?不过是看我们好欺负!我们想要活下去就要反抗!”   “我们也不是任由他们抢的,我们也反抗——”   “那些反抗不够。”瑞和摇头,“我们王家村人就有五百户人家,加上隔壁几村人,也有一千多户好几千人了,为什么面对流寇就只能后退奔逃?只要我们能够拧成一股绳,将菜刀锄头对外,谁还能抢我们?”他目光灼灼,“我们非但不会被抢,还能抢别人!”   村长捂着胸口:“你、你——”   “他们想要活下去,我们也想活下去,那就看谁更狠,谁的刀口更锋利!” 第737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半刻钟后,村长又将人召集起来,这一次是召集了全村的人。   “王家村的人在干嘛啊?”   “不知道,你们谁去听听看?”   “不去,我饿得没力气,动不了了。”   村长最终被瑞和说服,向村民们提出遇到危险时的反抗方案。   “之前也不是没有反抗,打不过啊,他们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很是吓人。”   “是啊,我父亲就是这样被打死的,能反抗谁想做砧板上的鱼?”   村长伸手压了压:“所以,现在我跟你们说的是怎么合作反抗!东一锄头西一斧子的没有用!”他招手让瑞和过来,“老四说他有主意,说能给大伙集训,你们先听一听!”   人群里,王家的儿孙们惊奇地看着自己的爹/爷站到中间,背着手声音声音洪亮地说着如何联合对敌的办法。   “流寇来的时候,女人带着孩子跑到中间来,男人们带上所有武器站到外面,像这样的姿势……”   瑞和也没指望着村民们能够忽然变成战士,只要能多一分抵抗能力,能多活下来一个人就是好事。   王家的儿子们奇怪地看着瑞和,凑头议论起来。   “爹,好像不一样了,我觉得有些陌生。”次子低声说。   “好似从今早就有些不对,难道他知道了我们——”三子咽了咽口水,面露慌张。   “不会的。”长子沉稳出声,他扫了一眼弟弟,“你别乱说!”   他是长子,大弟弟们好几岁,在家中颇有威严。   两个弟弟讷讷点头,弟媳妇们也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谁也不敢泄露出去。   长子捏着拳头,感受着空空的肚子,因为饥饿而翻涌的酸水行到喉咙,被他咽了下去。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喝的那些血,那血还带着温热,他忍着恶心和痛苦喝下,干瘪的胃似乎得到了滋养,在那一刻他感觉到了许久没能得到的满足,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娘那么疼爱他们,想必不会怪罪他和弟弟们放了她的血。   长子不敢跟任何人说的是,他看着娘的遗体,饿得生出想要啃一口的念头。那念头太过悚然,他一个激灵惊醒,赶紧挖土将娘埋了。那些血,他和二弟都喝了,三弟发现时吓得脸色煞白,他便掐着三弟的下巴逼着他也喝下一口。   于是没有人敢去告诉爹。爹脾气不好,跟娘感情特别深,如果知道他们兄弟几个敢对娘不敬,一定会狠狠收拾他们。   瑞和边讲解边示范。听人群嗡嗡响,众人不停讨论,他抬手压一压:“我知道大家都很累很饿,可流寇也很累很饿,他们冲上来就是凭着一股劲,一股夺走我们的粮食的气,只要我们拦住了他们的冲势就有可能取得胜利。”   有人说:“流寇有刀有枪,跟他们硬碰硬不是找死嘛。”   “就是啊,他们一刀下来能将人砍成两半!”   “老四,你别做大梦了!你这不是让我家男人去死吗?!”   “就是就是!”   听着那些反驳之声,瑞和心中无奈,只能继续劝说:“如果我们不一致对外,到时候也不见得能得到好处,流寇多凶你们也见过了,有的还要抢人,咱们村有多少女人和孩子被抢走了?我这个法子能够让我们王家村减少损失,你们考虑一下,傍晚男人们都到村长这边来,我们来比一比阵型。”   等瑞和说完,讨论声越来越多,瑞和听出来了,赞同的少,反对的多。他听到村里有名的光棍们直接说:“我家可没有女人孩子,老娘老爹也早就死了,凭什么让我站外头保护别人家的女人娃娃,想得美!”   “凭什么让我家男人站外头?自家的女人孩子不护着,还去护着别人家的人,这是啥道理嘛!”   “就是啊,又不欠他们的!”   “我就说了,这事难。”村长看了直摇头。   “难也得试一试。”瑞和也知道难,不尝试一下不甘心。回到自己自己家人休息的地方。太阳已经很猛了,他们一群人正在一个小村子里,这个村子已经人去楼空,井也干得一滴水也没有剩,只有破损低矮的房子能够勉强为他们遮挡烈日。   “爹,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村里好些人都在说你傻。”   “遇到流寇我们跑不就行了,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啊。”   瑞和靠着老黄牛躺下,呼出一口气:“一直跑一直跑,要跑到什么时候?”儿子们没说话了,儿媳妇们抱着孩子哄,一个个都没什么精神。瑞和看着他们,脑中思绪不停。   就是这种饼子,罐子里也只剩下一张了。一张只有男人的巴掌大,只能让一个男人勉强吃饱,在这种特殊的情况里,一张却要提供给全家人。   将饼拿出来后,瑞和又将豁口的菜刀拿过来,按人头将其切开。他拿了自己那一小块,示意儿子们去拿自己的那一份。   “爹,今天的饼不是才吃过吗?”小儿子舔了舔嘴唇,哑声问。   “这是最后一张饼了,早分早了。”瑞和神情恹恹的,将饼塞到怀里,点着下巴示意,“拿着吧,孩子的份你们做爹当妈的自己收好。”   长子奇怪地看了看他,第一个上去拿,取走了自己与妻子还有三个孩子那一份,紧接着是次子,取走他跟妻子及两个孩子的饼,剩下的就归小儿子了。小儿子刚成亲,妻子是镇上开早餐摊子的豆花匠的女儿,豆花匠只有这一个女儿,这一次逃荒便跟着女儿夫家一起走,他自己有食物,并不分王家的份额。小儿子取走最后两小块饼,瑞和就看见小儿媳妇用手肘撞了儿子一下。他垂下眼眸,什么都没有说。   烈日当空,外面的空气似乎都在高温中变得扭曲,从光秃秃的窗户看出去,看见的只有刺眼的白色,以及蒸腾在空中的浮尘。跟其他人一样,瑞和躺着避暑以及避免体力消耗,一天只能吃一顿,一顿还只有那么小一块饼,身体真的顶不住。瑞和想要让这具身体更好一些,此时基因改良药剂是不能用的,身体根本撑不住药效,倒是那款塑骨强筋药剂还比较合适,吃下后身体反应比较小。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查看子兑换系统,他其实已经许多年没有用过子兑换系统了,找到塑骨强筋药剂后他立刻买下,然后偷偷喝下。   真好喝啊。他在心中喟叹,哪怕药剂的味道十分古怪,对这具缺水的身体来说也如同甘霖,他忍不住回味了一番。   想要遇到成王军还有十来天的时间,这十天就是一道坎。哪怕在末世世界里,危险虽多但遍地是物资,只要敢拼敢冲,他从来就没有饿过肚子。就是在龙王的那个世界里,他从洞里爬出来面对的是遍地疮痍的龙岛,也能生啃泥巴焦炭过活。   这个世界就不成了,真的如同原身那样饿着扛着,到时候被几个儿子一按,那就是被宰杀的命。   瑞和在子兑换系统里找啊找,希望能找到抵抗饥饿的商品。普通食物当然找不到,这系统里就没有普通饱腹的商品,他找到了营养剂和辟谷丹,售价都不低。在星际时代一管不论口味的最基础款营养剂只需要二十星币,在子兑换系统里却要两万星币,这两个“星币”明显不是同一种货币,看似没有可比性,但他刚才买的塑骨强筋药剂售价十万星币,比较之下就能看出来,一支只能饱腹八小时相当于一餐的营养剂竟然售价两万星币,真的是天价了。   再看能够饱腹二十四小时的辟谷丹售价五万星币,瑞和现在小有积蓄,却也觉得十分肉痛。   “你们这子兑换系统的营养剂辟谷丹定价怎么这么不合理?”瑞和找系统460投诉了,“这种一次性消耗的饱腹产品怎么定价这么高?”   系统460见瑞和肉痛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玩,连体内数据跳动都变得轻快了。   “子兑换系统里的商品定价都很高,这是为了让任务者不要对子兑换系统太过依赖,毕竟以任务者的角度来看,这些商品相当于是外挂了,外挂不能太便宜不是吗?”   “我明白,我觉得困惑的是这两样商品的价格,与其他更有效用的商品相比,你不觉得有些虚高了吗?”高也要高的有价值啊。   “宿主,子兑换系统里商品的价值计算公式比较复杂,其中环境价值是非常重要的因素。营养剂看起来很普通,但在某些任务世界里却是任务者急需的救命物资,比如宿主你去过的末世世界,以及你现在经历的旱灾环境,环境价值附上之后,就赋予了营养剂高额的售价。如果它的售价很便宜,让宿主你可以大量采购,那这个任务世界又有什么难度呢?”   瑞和就明白了,他数了数自己的存款,叹气:“存点钱真不容易。”对比营养剂和辟谷丹的性价比后,忍痛买了两颗辟谷丹。 第738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辟谷丹一吃下,瑞和就感觉到一股温热在肠胃中蔓延开,然后渗透到四肢百骸,虚软的身体很快充满了力量,咕咕叫着的胃也安静下来,饱腹感慢慢升起,他甚至打了一个饱嗝。   这个嗝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食不果腹让许多人的肠胃都坏掉了,胃酸上涌,打嗝非常常见。   吃饱之后,瑞和这才觉得思维转动不再凝滞。他靠着老黄牛,开始重新组织一套话术,打算傍晚的时候再跟村里人做动员。   他睁开眼睛看着这土屋里的其他人,孩子们被儿媳妇哄睡了,三个儿子也都或坐或躺着在休息,小儿子的老丈人脚步轻轻地从外面进来,对上瑞和的目光就讨好地笑了笑,然后走到小儿子那边坐下。   瑞和却站起来走过去。   “亲家,咋的啦?”   瑞和伸手拉住他的衣领,将人扯了起来,凑过去闻对方身上的味道。   “亲家!亲家你这是作甚!”豆花匠不停挣扎,将其他人都吵醒了。   小儿媳妇惊呼一声:“爹!公公你为何抓我的爹!”   “你吃了人肉。”瑞和语气沉沉,语气肯定。   豆花匠瞪大眼睛,手脚都不动了,整个土屋也陷入了寂静之中。   死寂之后,豆花匠摇头:“亲家你误会了,我没有我没有。”他连声否认,手却下意识地去擦拭嘴唇。瑞和拉着他的手:“这袖子上面是什么?你莫要跟我说这是猪血或是鸡血,我们这群人里头,谁还能养猪养鸡?”   “我——”   “也别说是老鼠,实话告诉你,血的味道我分辨得出来。”   瑞和将人放开,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我这一家老老少少的,可经不住你这种人,你走吧,别跟我们家一起走了。”   小儿媳妇惊呼:“公公!这必定是误会!我爹上了年纪,怎么能赶他走?”他们家已经没什么亲戚,这一次逃荒,她爹是跟着她一起走的,路上危险,如果不是她丈夫和叔伯们帮忙,她父亲独自一人行走早就遇到危险了。   “爹,你是不是误会了,钱叔可能就是抓到老鼠了。”   长子也开口了。   “我还没老眼昏花。”瑞和环视着他们,“这几天你们有些奇怪,我没什么心情去探寻,却不代表着我是聋子傻子!丰收、丰年、丰盛!跪下!”   三个儿子立刻跪下了,几个儿媳妇抱着孩子,也跟着跪下来。   “今天我要你们一句准话,你们对你们娘的遗体做了什么?”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霹得众人都惊住了。长子丰收没有想到他们做的事情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了!现在还没有到完全山穷水尽的时候,他的心性虽然发生了变化,在困境中觉醒出“狠”的那一面,但到底还没有彻底改变他的性格。面对一直压在他头上的父亲,他还是有一些惧怕敬畏的。   被这么直接质问,他愣住了,忍不住眼神飘忽。   王丰收都如此表现,被他拉下水的王丰年王丰盛更加掩盖不住自己的表情,王丰盛甚至直接瞪大眼睛,一副心虚至极的模样。   这一诈,证实了瑞和的猜测。   “丰盛,你来说!”瑞和盯住心理素质最差的小儿子,做出原身以前管教儿子时的严厉表情,“说!”手还举起来,做出要扇巴掌的姿势。   王丰盛吓得一个哆嗦,忍不住哭了起来:“爹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呜呜呜……”   了。   见状,王丰年也哭了:“爹,我只是太饿了,爹……”   王丰收终于回神,咬了咬牙辩解:“爹!儿子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儿子不敢认这大不敬的罪过!”他瞪着两个弟弟,“你们两个莫不是傻了,哪怕爹的话太骇人你们也不能失去神智,胡乱应话!”   “好,既然你问了,我就实话告诉你,你们娘给我托梦了,说她很痛,尸骨不全无法投胎。”他阴森森地看着几个儿子,“她流着血泪,嘴里喊着你们三人的名字。”   这话字字戳进几人心中,刺中他们心中最敏感的区域,这个时代人们对鬼神最为敬畏,托梦的说辞一出,就让在场的人受惊不已。王丰年和王丰盛已经精神紧绷了一天,父亲脾气不好,小时候对他们非打即骂,十分严厉,他们本能地畏惧父亲。   饥饿能让他们暂时放下对父亲畏惧,做出亵渎娘亲遗体的事情,但回过神来,喝下死去母亲的血这件事就足够让他们心生恐惧,终日惶惶了,他们都是普通人,旱灾之前也只是普通的农民,根本没有那么强的心志。   乍一听爹已经知道真相,还是死去的娘托梦告知的,梦中的娘还流着血泪喊他们,这太有画面感了,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立刻崩塌。   “大哥,认错吧大哥,我真的好害怕啊!”王丰盛大哭起来。“爹我错了,我错了!”   王丰年也哽咽着认错:“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好饿好渴啊呜呜呜。娘!娘啊!我真的不想这样的!娘!”他哭着喊娘,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儿媳妇们也哭泣不止。她们开始都不知道,是丈夫将血拿回来给她们喝,她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恶心吗?害怕吗?当然恶心!当然害怕!在以前别说人血了,哪怕是生的猪血鸡血,她们也是从来没有喝过的。但她们也真的太口渴了,口渴得好像魂魄都在发热发烫,下一刻就要化为飞灰蒸腾到空中。   在那一刻,什么理智什么恐惧全都忘记了,那血的腥味也变成香气,一饮而下,那有些腐的血入口,滋养着干涸的咽喉,一路向下,如同甘霖。   心里本能觉得恐惧恶心,身体却在叫嚣着舒适畅快。   大人喝了,小孩呢?   孩子们都快渴死了。   可小孩年纪小,怕他们害怕,也怕他们说漏嘴,所以让大嫂在孩子们睡着后偷偷喂给他们。谁知道第二天公公就问起来,说闻到味道了,当时他们都吓死了!   公公没有追问,负罪感却仍然如影随形。此时一经挑破,心神失守。   王丰收咬着下唇,拳头捏得死紧。   瑞和看着三个儿子,又扫过儿媳妇们,沉声说:“好,很好!你们娘生前对你们多好,你们竟舍得如此对待她,你们的良心呢!夜半时分难道不会见到你们娘来向你们讨债的身影吗?!这事是谁起的头!说!”   见两个儿子看向大儿子,瑞和走过去,一巴掌扇到长子脸上。   吃下强筋塑骨药剂以及营养剂之后,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了,虽暂时还比不上旱灾前原身的身体素质水平,但也比之前虚弱无力的状态好了很多,相信再给他一些时间,身体素质一定会变得更好。   这一掌用尽全力,王丰收不敢躲,一巴掌将他扇到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吐出血,觉得自己的头都在嗡嗡叫,半边脸都是麻的。舌头顶一顶,吃到一嘴的血,应该是嘴巴破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将那些血往肚子里吞。   热的血,腥甜美味。   不够,不够……   “孩子他爹!”大儿媳妇哭着扑过去扶他。   王丰收猛然惊醒,满目惊骇。他刚才在做什么?怎么像被恶鬼附体,脑子里都是恐怖的念头?   “跪好。”瑞和冷冷地说,“你到旁边去。”这句话是对大儿媳妇说的。   大儿媳妇却不走,跪下求瑞和:“爹!爹!求求您不要再打他了,他也是被逼得没了法子,是鬼迷心窍了,娘生前疼爱丰收哥,必定不愿意看您这么对他的。”   瑞和冷笑:“这时候就知道他娘疼爱他了?这个世道谁不饿,谁不难受?在村里的时候就不知道饿死多少人了,他们谁就靠吃人活下去了?”   “爹,我没吃人肉。”王丰收终于缓过来,反驳道,“我没有,我就是取了一些娘的血。”   “血与肉又有什么区别?!”瑞和大怒,终于明白为什么原身上辈子会被儿子们杀害喝血吃肉。底线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破除的,今天能喝人血,明天就能够吃人肉。   “爹!我没有!”王丰收摇头,“那不一样!不一样的!”   “你们呢,也觉得不一样?”瑞和看向另外两个儿子。   二儿子心虚低头,当时是他和大哥一起去埋葬娘的,大哥提议,他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他的确是觉得血跟肉不一样,要是让他吃肉,他是不敢的。   小儿子毫不犹豫地摇头:“爹我不想的,是大哥二哥按着我灌我喝,我不想的呜呜呜……”   “你说清楚,他们怎么灌你的?”   “我、我不小心看见了他们在割、割娘的手,血流出来了,我好害怕好害怕,就想跑,大哥一把抓住我……”小儿子哭得肝肠寸断,“我不想的,娘啊娘,我不想的!”   “你们好,很好。”瑞和的眼睛含冰,“怕你们弟弟跟我告状,就拉他下水是不是?”   豆花匠窝在一边,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王家人的闹剧。   孩子们也吓得缩成一团,抱着母亲的手臂不敢出声。 第739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王丰收忽然大声喊:“爹,你何必这样对我?我也是想要活下去!现在的世道不同了,多的是食人的事情发生,你以为咱们这一大群人在逃荒,全都老老实实地忍受饥饿吗?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做,七房的孙女前两天说是饿死了,其实就是被吃了!我亲眼看见他们家夜里偷偷埋骨头,还有隔壁李家村,现在一个女娃娃都看不到了,都说是饿死病死的,可怎么光死女娃?爹,我没有他们心狠,我也不敢杀人啊!”   “你觉得你比他们强?”瑞和失望地看着他,“他们杀人,你只是从一个死人身上顺手取一些血,所以便觉得高他们一等吗?”   王丰收倔强地看着他,表达自己的不服气的情绪。   这个长子……从小就有着霸道的心性,因为是长子,出生后就得长辈宠爱,等后来妹妹弟弟出生,特别是两个弟弟出生后,他就越发霸道了,经常把两个弟弟打得哭爹喊娘。他生得一把好力气,身材高大壮硕,早早就帮着原身种地做活,如果说原身是家中顶梁柱,那么王丰收就是同样不可或缺的一根墙柱。   瑞和看着他,感叹世道对人的侵蚀,多少人在生死威胁间激发出平日里藏于心底深处的黑暗呢?   可是有些底线不能破,一旦破了,那就会一退再退。   原身上辈子的悲剧,难说不是由此而来。   “好,好。”瑞和闭上眼睛再睁开,“我生你养你,为你娶妻,这辈子也就不欠你的了。”他看向其他两个儿子,“你们也是。你们都已经成婚,本就该分家了,现在也没什么好分的了,就这样算了吧!你们日后好自为之,父子情分,到此为止!”   王家的闹剧,村里人多少听到一些动静。   瑞和收走自己的行李,其实也就是几件衣服,逃荒出来,能带什么东西呢。   他将那头老黄牛杀了,一家分一份,然后拿着自己那一份自己重新找了个破房子住下。从今天开始,他就是自己一个人了。他自己有辟谷丹,这份牛肉他自己是吃不完的。不止吃不完,还有可能守不住。杀牛的时候,周围不知道多少双垂涎的眼睛盯着。   走到现在,王家村里只剩下王老四家还有活物了。王老四在村里颇有威名,十几年前王家村因水源与邻村起矛盾,两个村子打了起来,王老四扛着锄头冲在最前面,红着眼怒吼,带着一往无前悍不畏死的气势,吓得隔壁村的人后退了两步。那一战,王老四在村子里出了名,走到哪里都有人喊他四哥四叔。加上王家有三个人高马壮的儿子,震慑那些觊觎老黄牛的人绰绰有余。   但现在不同了,王老四老了,他还一人独居,怎么看都是油汪汪的肥猪肉,惹人垂涎。瑞和便只留下一点肉,其他的送到村长那边去。   村长很吃惊,推辞:“你自己吃就行,我怎么好拿你的东西。”要是和平年月,大家都在村里头住着,你送我些吃的,我回你些吃的,大家有来有往。现在这世道,食物就是最最珍贵,他家里头已经完全没有余粮了,家人已经饿了几天,每天只啃枯枝烂叶。但他是村长啊,怎么能向其他村民借食物呢?拿别人一点食物,别人可能就会饿死,他不敢!   “拿着吧,我自己吃不完,放着也会变坏,也守不住。”瑞和将血淋淋的肉放下,“快点烹煮了吧,再放要坏了。”   见瑞和坚持要送,老村长看着瘦骨嶙峋的孩子们,咬咬牙没有再推辞。他又感动又羞愧,眼睛都是红的:“老四,你这是、你这是……”他回头喊儿孙和媳妇们,“给你们老四叔磕头!”自己也要跪,被瑞和一把拉住了。   儿孙和媳妇们立刻就跪下了,结结实实地给瑞和磕头。   老村长家原本也是儿孙繁茂的,路上死了两个儿子三个孙子,现在也只剩下两个儿子几个儿媳还有四个小孩了,最小的还在襁褓里。瑞和看了心酸,拿出装牛血的葫芦:“煮一煮给小七喝吧。”   小七的娘才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她欣喜地接过葫芦,干涸憔悴的眼睛里满是欣然喜悦,她又给瑞和磕了两个头,然后手脚利索地找枯枝树叶准备生火。   老村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瑞和拍拍他的手:“大喜哥,这是我该做的。”   上辈子原身死后魂魄不散,一直跟着儿孙们,自然也看到了王丰收等人弑父之后的后续。杀父取肉,那动静不会小,但当时他们刚经受过一次流寇,王家村人在奔逃中被冲得七零八落,老村长和其他几户人家倒是还跟王丰收他们在一起。   等老村长发现时,王老四身上已经被切割得看不出人样了。   老村长震惊恐怖地看着王丰收他们,瘦得皮贴骨的脸僵硬着,嘴巴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丰收舔了舔手上的血,转身看向老村长,眼中残余的疯狂极为骇人。   老村长跌坐到地上,眼睛瞪得红红的却流不出眼泪。   王丰收便回头继续动作,压根没将老村长放在眼里。   “你、你们,你们这是要遭报应的,报应,会有报应的。”过了很久,老村长才嘶声道。到了这个时候,王丰收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为了活下去,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他带着弟弟们沉默地将父亲的尸体分切干净,血也全部带走。老村长浑身是伤,又上了年纪,根本无法阻拦他们,最后哭着为王老四收尸,勉强挖出一个小坑将王老四埋了,让他不至于曝尸荒野。   埋好王老四后,村长想起家里只剩下他一人了,也不想活了,干脆在王老四身边再挖了一个坑,往下一躺,咬舌自尽了。   王老四欠老村长埋尸的恩情。   老村长擦眼泪:“你家里的事情,我隐约也听见了,你啊,做得太绝了,你想现在自己一个人怎么办呢?外面这么乱,你几个儿子都大了,能护着你,你现在梗着一口气搬出来自己住,以后遇到危险可怎么办呐?再怎么吵架也不好跟儿子闹得太僵的。”   瑞和扶着他坐下,身后老村长的儿媳妇们正在生活煮肉,烟火气息升起。   “我不后悔,我已经不想看见他们了。”瑞和说。   老村长奇了:“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儿子不要了,孙子也不要了?   “周氏昨天傍晚死了,我太过伤心,就让丰收他们去安葬她,没想到他们不孝!竟然敢取周氏身上的血去喝,我既知道这件事,就无法原谅他们。”   老村长倒吸一口冷气:“果真?”被惊得手在抖,“这可是大不孝啊!”   “我怒骂他们,丰年丰盛倒是认错了,丰收却不认,说只是取血而已,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又没有杀人,只是从死人身上取血,如何就算得上大过错了?”瑞和冷冷地说,“那个死人是他亲娘!十月怀胎生他,疼他爱他将他养大的亲娘!他要是有胆子去糟蹋其他人,我还要赞一句我王老四一辈子都是种地汉,竟然养出一头狼来!他没那个胆子,只敢对他老娘下手,我就瞧不上他!”   “这话可不好说,不好说。”老村长忙说,“不管是谁,吃人血肉都是损阴德的罪过。”   “我知道,就是这么一说,每个人都想活下去,我也想活,可该怎么活呢?只要能活下去,便什么都能做了吗?我虽没读过书,却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老村长叹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你这么生气,连牛都杀了。”王老四护妻是出了名的,当年王家村和隔壁村打架,王老四那副不怕死的模样实在吓坏了不少人。他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两个村子的确是因为水源吵架,但在吵架的时候,隔壁村一个二流子偷偷拍了周氏的屁股,周氏又气又羞,回家就哭得险些要上吊,王老四可不得气狠了?两村“交战”的时候就冲到最前面,后来揪出那个二流子狠狠揍了一顿,打断了对方一只手。   “老黄也快挨不住了,现在大家伙的食物越来越少,我怕再过几天,连老黄也保不住了,不如先杀了,好歹自家人还能分到几口。”   “好了我先回去了,大喜哥你们歇着吧。”   走出去土屋时,瑞和发现其他房子里有几道视线落到他身上,特别是在他手上打量。他看过去,眼神凶悍,吓得那人赶紧离开窗户。   “王老四怎么变得这么凶,看着好生吓人。”   “刚才不是还在教训儿子吗?我听见老大一声扇巴掌的声音,也不知道他打哪个儿子了。”   “还杀牛了,也是奇怪,他怎么带着东西搬到那边住了,这是跟儿子分家了?”   “分什么家。”有人嗤笑,“现在都什么时候还摆做爹的威风,没有他那三个儿子,你看他以后该怎么活。”   怎么活?继续活呗。   瑞和什么都不理会,结结实实睡了一觉。 第740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睡醒起来后肚子仍饱饱的,精神头也比昨晚好了更多。瑞和揉揉肚子,感受着这具身体久违的饱腹感,觉得有一些幸福。   这大概是这具身体的残留情绪吧。   “以后我会尽量不饿肚子的。”瑞和低声说着。说完又觉得自言自语有些好笑,便搓搓脸从地上爬起来,收好破烂的薄被子,开始在小小的土屋里做运动。   这具身体已经四十三岁,以这种古代世界的人均寿命来看,已经处于老年期了。他暂时定下一个小目标,那就是活过灾年,在那之后再活过战乱。   没错,瑞和觉得这个世界要兴战乱了。王老四的记忆里,皇帝老爷的年纪对他还要大些,在他才学会放牛的时候,就听大人们说过,皇帝老爷娶妻啦,大赦天下。普通人家对天家的事情是真的不了解,再过十来天,成王的军队就会遇到王家村等人,提供救济。可在王老四记忆里,对成王是真的没有印象,多大年纪啊?是当今皇帝老爷的什么亲戚啊?都不知道。   王丰收他们应征入成王军,瑞和也不知道他们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的。   旱灾死人,但至少死得明明白白。   战乱死人,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的是怎么死的,更加不知道自己是“正义之师”还是“叛军”。要是成王军是叛军,那就死得太冤枉了。   想来想去,瑞和决定到时候见机行事。   在那之前,他得先锻炼好身体,把这具身体的体能重新练起来。   “你爷在干啥?”   另一间土屋里,王丰收问长子贵子。贵子小声说:“爷在这样、这样——”他比划了几下,眼睛里满是好奇,“像是在练功夫。”   “什么功夫?”王丰收拍拍他的头。   “不知道,反正就是这样这样,动来动去的。”   王丰收喊两个弟弟,三人蹲在一边说话。   三个人的氛围很奇怪,王丰盛是小儿子,出生的时候家里条件已经好了许多,大砖瓦房也建了起来,与姐姐和两个哥哥相比,他吃的苦头相对较少,人也比较娇气。他埋怨两个哥哥拉他下水,害他被爹骂,现在爹还走了,不要他们了,这让他心中惶恐。种种复杂情绪在心头乱窜,让他没心情跟哥哥们说话。   王丰年看着大哥:“大哥,你想说什么?”   王丰收看着远方,声音悠远:“想问你们接下来的打算,我们已经出来要半个月了,镇上全空了,衙门的老爷们也不见影子,老村长说是要过天素江,到镇南府就有得救了,我却担心我们到不了镇南府。”   “镇南府还有好远好远啊。”王丰年发愁,“我都没去过,小崔哥说他去过一次镇南府,坐驴车都走了一个月呢。”   王丰盛听到小崔哥,这才乐意搭话:“小崔哥好久没有回村了,不知道他还好不好。”   “他肯定过得好,他是走商嘛,天南地北地走,我听说外面很大的,肯定有的地方没有受灾。”   见话题岔开,王丰收有些不悦,开口将话题又拉回来:“你们也说了,镇南府还有大老远一段路,我们用走的还要走多久?吃的都不够了。”   “不是还有牛肉吗——”   “能吃多久?吃完之后呢?”   王丰盛就闭嘴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王丰收心中有一种恐怖的念头在翻涌,他不敢去触碰它,也不敢说出口。最后他呼出一口气:“回去躺着吧,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又可以赶路了。”   太阳炙烤大地,夕阳西下后外面的空气和地面仍然是烫的。瑞和站在空地里,扬声号召王家村的汉子们过来演练阵型:“不会耽搁太久,我还会教你们两样防身的技巧。”   “老四,你会什么防身技巧哦!”   “别玩笑了,日头落下去了,赶紧赶路吧!”   最后只有四户人家留下,都是平时跟王老四亲近的人家,其中就有村长一家。   瑞和长话短说,教授他们一些防御姿势与技巧。   留下的四户人家里,有一户是村子的寡妇,她带着两个女儿,她跟瑞和说:“我能当男人使,我会站在最外面,只要你同意到时候能让我的女儿站里面。”   一户是王老四的好友王丰收,他没说什么,只是拍拍瑞和的肩膀。   第三户是王老九,血缘上算是王老四的堂弟,他小的时候长得瘦弱,总是被其他孩子欺负,但四哥从来不欺负他,看见有人欺负他的时候还会举拳头将人打走,许多年过去了,在他心里,四哥仍然是可靠的模样。所以他留下来了,认真地学着,还问:“四哥,你从哪里学会这些的?”   “周氏死后给我托梦的,她说怕我活不下去,特地求了神仙教我这几招。”   王老九震惊了:“四嫂托梦教你的?”这、这也太让人吃惊了。   “没错,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瑞和面露坚韧。   王老九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下午四嫂刚走,今天四哥就打起精神了,他知道他们俩夫妻感情多好,原来四哥不是不伤心,而是听四嫂托梦后振作起来了。   “那我一定好好学!”   村长带着家人也留下来了,他是一个负责任的村长,一路走来从没有放下过王家村大部队,但此时此刻,他违背自己的原则,一是为了还瑞和送牛肉的救命情,二是他也觉得瑞和说得对。他家加上他就剩下三个成年男丁,他又上了年纪,就怕护不住儿媳们和孩子们。   瑞和花了两刻钟时间教完,四户人家加上他一人,这就上路了。大家都是徒步走,瑞和走在最前面,隔一阵就喊口号,矫正他们的行走节奏,让他们调整呼吸。在看到王家村人的背影时,老村长他们都十分惊奇,他们晚出发两刻钟,竟然赶上了村里人!   “而且我还不觉得特别累。”王老九说,“往日走到这个时辰,我都累得要走不动了。”   老村长到底上了年纪,早就气喘吁吁,但他也感受得到今晚的确走得比往日顺畅,平时走到午夜时,他早就动不了,只能让儿子们背着他了。   “这是老四的功劳。”老村长擦着汗,“你喊的那个叫什么?听着赶路,好似都没有那么累了。”   “那叫做口号。”瑞和也擦了擦汗,赶上大部队他也松了一口气,他们这些人太少了,遇到歹人就是显眼的目标。王家村加上其他几个村子的人,看起来声势浩大,说句现实的话,哪怕遇到危险,他们这三十来人不至于成为唯一的目标,那就还有活路。   他们加快速度赶上去,王丰收一下子就看到了瑞和,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来。   “爹。”   瑞和瞥了他一眼,没有应他。   王丰收觉得难堪,又解释说:“我以为爹你会很快赶上来,根本没有几个人听你的话排什么队形,爹你怎么这么耽误了这么久——”   “滚。”瑞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吐出一口气。   王丰收的脸皮抖动着,后糟牙咬得死紧,僵硬转身回到自己的队伍里。   “四哥,你对丰收怎么这样绝情?”王老九问,“还未问你呢,你们父子吵架了?”   “嗯。”瑞和没有多说,继续走着。   走着走着,路上遇上的零散难民也跟在他们后面走。等到天色将明时,众人已经走不动了。路上倒了好些人,有的被亲人就地埋葬,有的就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与风沙枯地为伴。   这一次停下时,他们运气不好,附近根本没有建筑可以休息躲阳。瑞和就去砍树枝,捡枯叶,加上行李里的的衣服薄被子,在一个背阳坡做了一个简易的遮阳棚。   旱了太久,树木都枯死了,一片绿色的叶子都难寻,更别说想在树底下避阳光了。王老九和村长他们也将遮阳棚盖在瑞和身边,众人从傍晚一起排练过之后,情感上就成了“一伙人”了,自然要守望相助。   有人来问老村长:“你们傍晚练了什么?”   老村长问过瑞和,这才让孙子比划过其他人看。   “这、这看着好似有些道理。”   比划一次后,孙子就捂着肚子,眉头皱起来。   “来来,歇会儿。”老村长心疼地将孙子拉过来,轻轻地拍他的背,“肚子又痛啦?爷给你揉揉。”   孙子懂事,没说自己的是肚子饿,等老村长给他揉了几下后他就笑着安慰:“爷,我不痛了。”   “就是这样,老四说了,傍晚还会教,你们想来就来吧。”老村长将人赶走。   等人都走了,他才去开罐子,从里面拿出烤熟保存起来的牛肉,开始分今天的食物。   “吃吧。”   孙子慢慢嚼着,舍不得往下咽,胃疼似乎也慢慢缓解了。他幸福地眯起眼睛,对老村长说:“爷,四叔爷真是个好人。”这么好吃的牛肉,四叔爷分了好多给他们。   “是啊,他有本事,以后你一定能乖乖长大,跟他一样强壮结实。”老村长摸摸长孙的脑袋,又挨个摸其他孙子的头,满眼都是慈爱。 第741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不远处响起了喧哗声,老村长抬头,眯眼打量:“那是李家村的地方,出什么事了?”   “肯定是为了吃的又打起来了。”他的三儿子拉住他,“爹你莫要过去,管不了的!”   老村长叹气:“好好,我不去。”   “今天比昨日更热了啊。”老村长儿媳妇晃了晃葫芦,里面的牛血已经喝完了,葫芦没处清洗,味道很臭。她的嘴巴干裂了,上面沾着一层灰尘,她根本连擦都不敢擦,“爹,天素江还有多远啊?”   “快了,快了。”老村长念着,“就快到了,你们忍着点,忍着点。”   烈日炙烤大地,烤得所有人都无精打采。   瑞和眯着眼睛睡觉补充体力,鼻尖忽然闻到一股焦香味,他下意识多嗅了两下,还在想到底是谁在烧烤呢,然后一个激灵惊醒了。   左右一看,王老九他们都半梦半醒着砸吧嘴,几个孩子醒得快,正一脸迷蒙地流口水。   “好香啊,真香啊。”   瑞和闻着空气中的烤肉香气,脸色却很难看。他站了起来,循着味道观察,看到了李家村的方向有烟,香气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怎么啦?”王老九醒来了,“什么这么香啊。”   “李家村那边在烤肉。”   “烤肉?”王老九的眼睛瞪圆了。“哪家人啊,还吃得上烤肉?”羡慕得快哭了。   瑞和坐下来,摇头:“不是普通烤肉,应该是烤人肉。”   口水还在嘴里淌着,恶心的酸水就涌上来了。王老九捂着嘴,眼睛瞪得更大了,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脸色煞白:“人、人肉?”   “嗯。你继续睡吧,我守着呢。”   王老九睡不着了,正好老村长也醒了,跟瑞和一样,他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皱巴巴的老人皮更皱了:“这世道,不让人活了,活下来的还是人吗……”他颓唐地坐着,没有再睡觉。瑞和睁开眼睛低声让他去睡:“有我看着,不会出事的。”   “他们、他们怎么敢光天化日的就做这种事,怎么呢……”老村长还在呢喃。   瑞和能明白他的心情,前几天李家村那边就有人在煮肉,不过那是在晚上行路的时候,夜幕隔开其他人探寻的视线,那些人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吃人肉给其他人看,这说明他们还是有所逃避与遮掩的。现在呢?天色大亮!大家都在一处坐着睡着躲避日头,他们就敢大大咧咧地烤人肉,这太嚣张了!也说明他们的底线在一步步后退,已经开始不在意常人的目光了。   又有多少人再这种味道中被引诱,被勾起内心深处的黑暗呢?   接下来的路必定更难走了。   “大喜哥,你得看好你家的孩子,秋分,老九,陈娘子,你们也是。”   陈寡妇也醒过来了,一手一个孩子搂着,轻轻点头。   空气中折磨人的气味持续了很久,在烈日之下,香味显得更浓,也被传播得更远。   不远处的另一个矮坡下,陆续有人闻到味道,虚弱地爬起来。身上遮掩的烂叶枯草滑落,衣衫褴褛瘦得只剩下骨头的难民抬起头,烈日让他无法睁开眼睛,他闭着眼不停地嗅。   “好香啊……”   “好饿,饿啊……”   瑞和的担忧成了真,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忍不住心中欲望,开始动手了。   “放开!放开我的孩子!啊啊啊放开!”   听见动静,瑞和睁开眼睛,就看见左前方有一个男人正抱着孩子,孩子的母亲拽着男人的裤子,阻止对方夺走孩子。   “滚开!”男人抬脚将女人踹倒,急匆匆地就要走。   背后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孩子的娘又追来了,眼中划过狠色,转身就要再踹一脚——他决定了,这一次一定要将她打死!他的双眼染上了癫狂,他已经饿疯了,从他做出决定抢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堕入深渊,无法回头。   那一脚踢了个空,他却看见眼前人影一闪,紧接着腹部就被大力击中,剧痛让他痛呼出声,浑身都失去了力气,整个人往后倒去。   瑞和快手将孩子夺回来,上前去又是一脚踩在男人的一只手上。嘎吱一声脆响,男人再次惨叫出声。   “妞妞!”女人抱着肚子跌跌撞撞地追上来。瑞和将孩子还给她,女人不停道谢:“恩人!大恩人!谢谢老四叔,谢谢老四叔呜呜呜……”   瑞和认出这是隔壁房的一个小媳妇,他回头看去,小媳妇的丈夫和公公都在原地站着,根本没有动。   四周一片寂静,王家村人对这起突然发生的变故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原身的儿子们更加吃惊。王丰收的长子张大嘴巴“哇”了一声:“爷好厉害啊!”   “你想干什么?”瑞和弯腰将人提起来,认了认,“田哥的女婿?”   男人痛得直嚎嚎:“断了!手断了!”肚子也痛得一抽一抽的,他怀疑自己的肠子都被那一脚踢出来了,脸上都是痛出来的汗。“放开我!快放开我!”   男人的媳妇冲过来,手脚齐上要打瑞和:“放开我男人!”   瑞和避开,将男人往地上一甩。   “孩子他爹!”   瑞和冷眼看着王田的女儿哭着去搀扶丈夫,出声警告:“别再被我看见你偷孩子,你要是敢再动手,我就杀了你。”   王田的女儿哭得更大声了。   老村长顶着烈日艰难地过来,也跟着说:“你这是丧良心,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的!王田有你这个的女婿实在是上辈子不修!王氏,你与你男人不要再跟着我们王家村了,到你们李家村去吧!”   王氏不愿意:“村长,我男人是入赘进来的,就是我家的人,凭什么要我们走?!”   “凭这个。”瑞和拎起拳头,“快滚。”   男人吓得一哆嗦,拉了拉妻子的手。王氏这才低头,搀着他往外走。   回到自己的遮阳棚下后不久,女人带着女儿过来了,再次跟瑞和道谢,还要给瑞和跪下。老村长叹气:“周氏,你家男人,靠不住,你小心护着点孩子。”老四冲过去帮忙,孩子的爹和爷都站着不动,让人看了就心寒。   周氏也心寒极了:“妞妞,他们一直都不愿意养,说丢了算了,我如何舍得……她也是命贱,跟着我受苦,小小的人却硬是活下来了,她想要活,我就不能让她去死。”她紧紧抱着孩子,“今天我真的怕极了,要是以前的年月孩子被偷了,至少能活下来一条命,只要能活着就行,可是现在谁还偷孩子?他、他偷我的妞妞是想、想去吃啊!”她崩溃地哭,“这日子怎么这么难,怎么这么难!”   陈寡妇看了也觉心酸,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女儿,要是有人要害她的女儿,她是死也要反抗的。   瑞和让她起来,看见她的手上是一道道狰狞的划痕。   “吓到老四叔了?”周氏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袖子,“我、我也是没办法。”   “把孩子给我吧。”瑞和伸手。“我还有一些水,喂给她喝。”   周氏嘴巴微张,回过神来立刻给瑞和跪下了:“老四叔的大恩大德,我周小妹来世做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的!”   将孩子接过来后,瑞和给孩子把把脉,还是那个问题,营养不良。孩子已经两岁了,出生在最苦的时节,瘦小得像只小猫儿,闭着眼睛呼吸很微弱。瑞和喂了她一点点营养剂,怕她的胃承受不住,还给她按摩穴位。她砸吧嘴,睁开眼睛看见瑞和,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不像普通孩子那样懵懂,反倒流露出好奇,一看就很聪明,她伸出手要来抱瑞和的手指。   他将手指给她抱着,对周氏说:“这孩子跟我有缘分,你若是放心,可以先将她放在我这里,你得空了就过来看看她。”   周氏又惊喜又激动,立刻点头。她是真的不敢将孩子留在身边了,她总觉得公公看孩子的眼神不对,她怕她护不住这个孩子。她哽咽着说:“老四叔,您的大恩,我都记在心里,妞妞就放在您这里,若是、若是养不活了,也是她的命,到时候就劳烦您把她、把她埋了,莫要让别人欺负她。”   周氏给瑞和叩头,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回到自家的遮阳棚下后,丈夫公公质问她孩子呢,得知被她留在老四叔那边,丈夫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远远看着,瑞和皱紧眉头。周氏的公公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瑞和一直看着他,直到对方先挪开视线。上辈子没有发生抢孩子的事情,这个孩子会死于今晚,是被亲爹亲祖父杀死的,小小的躯体填进了他人的肚子。周氏发了疯,活活咬死了丈夫,哪怕被公公等人拉扯踢打,她咬着丈夫的喉咙不松口,两人一起魂归西天。   “爷。”孩子拽着瑞和的手,也许是吃饱了,也有力气说话了。她的眼睛转来转去,不止喊“爷”,还喊“娘”。瑞和坐下,将她放在自己腿上,伸手盖在她眼睛上:“睡吧,睡饱了才有力气。” 第742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爹那是干什么?自己的亲孙子不闻不问,倒是给别人养起孩子来了。”王丰收的媳妇看见了,不满地抱怨。她嫁进来九年了,生了一女二子,在家里一直很有脸面。公公分家出去,她其实很不高兴,那些牛肉可不少,要是没有分家,多少能有几口进自己孩子的嘴里。现在公公走了,便什么都摸不着了。自己的孙子不搭理,干嘛养人家的女儿?她还不知道瑞和将牛肉大部分都给了村长家,否则该更生气。   王丰收没怎么注意听妻子的话,他还在想刚才的事情。那男人他认识,是隔壁李家村的,田叔的儿子前几年生病死了,田叔家绝了后,就让大女儿大女婿到王家来住,也没说入赘,只说让大女儿的一个儿子姓王,以后承继这边的香火。他也没想到那人胆子这么大,大白天的就敢抢人,更加没想到他爹飞起一脚就将人制服了。   爹,好像跟他记忆里的模样不一样了,让他觉得有一些陌生。   到了傍晚,一个来学招式的人都没有,瑞和也不怎么在意。逃荒之路继续进行,这天晚上他们遇到了流民,人数非常多,冲击之下到处都有惨叫声咒骂声。瑞和他们十几个男人以及陈寡妇站在外围,其他女人和孩子都站在中间,陈寡妇的大女儿帮忙抱着妞妞。   “让开!”瑞和将扁担舞得虎虎生威,一下一下地砸到来人的脚上或者头上,拦住了不少冲上来的流民。“老九你左边拦一下!秋分你右边那人带着刀小心!”   饿极了的流民什么都抢,什么都上嘴咬,能直接咬掉人的一块肉。人群中总能传出有人痛呼大叫的声音,还有孩子惊惧的叫声哭声,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浓。   在庞大的人流中,瑞和他们就像在洪流中逆行的小舟,顽强地前进着。   混乱到天明时才停下,到处都是疲惫不堪的人,瑞和他们这些在外围的人多少都受了伤。但被他们护着的家人一个都没有少,这就是最欣慰的事情了。   老村长崴了脚,也没办法去清点王家村还剩下多少人了,他们在太阳出来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都觉得去掉了半条命。   在原身记忆里,这种场面经历过好几次了,观看记忆与亲身经历差别还是很大的,瑞和很受震撼。   无法想象如果之后遇不到成王军,王家村这些人在绝望之中也会变成这种状态。都是想活下去的可怜人!   他将买来的辟谷丹磨碎,重新捏成绿豆一样小小的一颗,拿出来给老村长他们吃。他的储蓄无法提供太多辟谷丹,只能这么办。接下来几天遇到的困难会更多,他既然跟他们结成同盟,提高同伴的战斗力也是为他自己提供安全保障。   “这是周氏那晚托梦时留给我的,说是仙家的东西,吃下后能够忘记饥饿。”磨碎重新捏的辟谷丹自然不能再有二十四小时的饱腹作用,但每个人吃一小颗,至少能够消除饥饿感保持饱腹感三四个小时。饱腹感退去之后,以众人这段时间忍饥挨饿练出来的耐性,也能继续再撑几个小时。   陈寡妇和两个女儿已经饿了五天了,之所以还活着,靠的是吃观音土、树根树皮和少量的尿液以及自己血液。如果拉开陈寡妇的袖子就能看到,她的手跟周氏一样都是被割裂的痕迹。   “谢谢老四叔,谢谢!”陈寡妇接过三颗药丸子,毫不犹豫地自己吃下,再给两个女儿吃。她并不相信瑞和的话,她相信老四婶托梦,可不相信会有这种神奇的东西。但她真的太饿太饿了,如果她能够拉出粪便来,为了活下去她也会吃的。她相信四叔不是恶人,这药丸子不会是毒药,至于能不能饱腹她也不在意,能入口就好。   吃下后她立刻感觉到不对,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缓慢地在她体内充盈着,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充满血丝的眼睛。   “娘,娘我不饿啦。”   “娘,二丫也不饿了。”   陈寡妇张了张嘴,抖着手摸了摸肚子——原来不是做梦,她是真的肚子饱了,这种饱腹的感觉是那么充实,跟她吃下观音土后那种不适的饱胀感完全不同!   噗通!   陈寡妇拽着女儿们给瑞和跪下了,吓了老村长一跳,刚要入口的药丸子也掉了。他的孙子赶紧去捡,还吹吹上面的尘土重新塞到爷爷的嘴里。   “怎么了这是?”   “快起来吧。”男女有别,瑞和也不方便扶她。   陈寡妇是个性子倔的女人,她没说话,压着女儿结结实实给瑞和磕了三个头。经历过昨晚,她实在是心有余悸,如果只有她自己一个女人怎么护得住两个还年幼的女儿?她感激老四叔收下她,昨晚也燃烧着生命挡在外面,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和伤口。本以为能在昨晚的危机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没想到现在还吃到了神奇的丹药,老天爷这是看她受苦多年,终于显灵!   在这一刻,陈寡妇对四叔的爱戴尊敬之心达到了巅峰。   等老村长他们也吃下药丸后,也是一个个脸上都带上了如梦似幻的表情。肚子饱的感觉,他们已经多久没有感受到了?   “看来是真的有效果,我也试试吧。”吃下后,瑞和也表现出了震惊的情绪,随后是对妻子的感谢以及对妻子离世的悲痛。“我、我醒来时怀里就多了这个东西,我还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这两天也舍不得用,药丸子闻起来都是药香,我就想着分给你们一起吃,好歹算是能入口的东西,能稍稍让肚子好受一些,没想到竟然真的能饱腹。”瑞和的演技无可挑剔,任谁看了都相信,这药丸子真的是他在梦中从亡妻手中得来的。   再说了,这种东西一看就不是凡品,跟仙丹妙药一样!王老四跟大家一样就是一个普通庄稼汉,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将不寻常的事情托到鬼神身上,就是众人的普遍心态了。   “四嫂对四哥你真的是太好了,连走了也要为你安排。”王老九为这份感情而感动。   过了很久,大家才从震惊激动中缓过劲来,瑞和说:“都去休息吧,我先守着,老九一会儿我喊你,你再来守,等你守完了再喊小三,可以吗?”   王老九没有异议,老村长也没意见,现在愈发乱了,睡觉的时候是得留一个人清醒着,不然的话小孩女人被偷了都没人发现。   太阳猛烈,瑞和半阖着眼睛,觉得呼吸的气息都是热的,也不知道这样的天气也持续多久。他的手指在地上滑来滑去,演算着这个国家的国运,忽然他捂着嘴猛烈咳嗽,嘴角溢出一丝血,他深呼吸着调整气息,硬是将那口被反噬的血吞了回去。   嘴巴里全是血腥味,瑞和自嘲:“不能浪费啊。”擦擦嘴角,他靠着热烘烘的土墙壁开始琢磨刚才窥探到的国运气机。   老龙缚而衰,群龙并起。   这句话透出未来多少腥风血雨,普通百姓该怎么生存?   过几天将会与王家村等人遇上的成王军,又会是其中一条怎样的“龙”?乱世不缺王,缺的是有实力有胆识有谋略的王,跟错一个,那就是为尸山血海添砖加瓦的结局。等到群雄逐鹿分出胜负的那一天,被牺牲的人尸骨前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成王可靠吗?值得跟随吗?   如果不可靠,他又得往哪里去?   “爹——”   他听到有人叫他,睁开了眼睛。   是原身的三子王丰盛。王丰盛小心翼翼地挪进来,抬眼:“爹,我给你送一点吃的。”打开手里的布包,露出里面的牛肉干。瑞和不客气地接过,往嘴里丢了一根:“什么事?”   王丰盛眼巴巴地看着他,咽了咽口水:“没、没啥事,就是想来看看爹。”   “趁我还有耐心,有事就说。”瑞和眼睛一瞪,王丰盛就害怕了,搓着手说:“爹,你回家吧,孩子们都很想你。”   “我没有家了,回哪里去。”   王丰盛忙说:“如何就没有家了?爹你有我们啊,我们就是你的家啊,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家。”   瑞和笑了:“怪不得你大哥让你过来,你的口才是比较好,也容易让我心软。”大儿子一贯是威严的长兄,让他过来低三下气不合适,二儿子倒是脾气软,但毫无主见,让他过来根本无法随机应变劝说他这个父亲。   “爹你说什么呢。”王丰盛有些尴尬。   “我不会回去的,你们娘死了,我就没有家了。”瑞和收起笑容,“还是那句话,我养大你们,帮你们娶媳妇,这辈子就不欠你们的了,以后就各走各路,不要再打扰我了,一见到你们我就心口痛。”   “爹!贵子山子虎娃,你都不要了吗?”   瑞和闭眼:“他们自有自己的爹娘照看。”   “爹——”   “你走吧。”   王丰盛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第743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王丰盛折戟而归,王丰收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刚想说什么就痛得嘶了一声。妻子正在给他按摩小腿,他的左边小腿昨晚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敲到,现在肿出一个大包,一按就痛得人龇牙咧嘴。现在没有热水没有药酒,什么都没有,只能简单地按一按,十分痛苦。   “爹,不肯回来吗?”王丰收好不容易缓过来,开口问。   “嗯。”王丰盛也很失落。   “你没有再劝一劝吗?”王丰收昨晚在混乱中也看到几眼爹是怎么对付抢东西的流民的,看起来厉害极了。明明之前爹还没有这么厉害,离开他们后怎么变了这么多?王丰收想不出原因,只知道如果爹能够回来的话,他们就能轻松很多。昨晚他的小儿子在媳妇怀里还差点被抢走,手臂都被拽断了,想想就觉得后怕。   “他连孙子都不要了,看来是真的不要我们了。”王丰盛也觉得伤心,带出了些哭腔,“爹不原谅我们,他不要我们了。”   “哭什么!”王丰收忍着脚上的痛楚,“哭没有用!”他对妻子说,“把山子抱来,孩子们都带上,我们去跪爹,去求他。”   妻子红了眼:“你的脚不能动,都肿得不成样子了。”   “没事,让爹看看,如果他真的这么狠心——”王丰收眼中的厉色让人害怕,妻子不敢再说,擦着泪去抱小儿子。   小儿子已经陷入昏迷了,被拽断的手无力地垂着,一被抱起来就虚弱地哭,喊着痛。   见到山子,瑞和也心疼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他轻轻地将孩子的手臂接好,又撕下布条,找了根枯枝给孩子的手臂绑上。   “绑个十天半个月再拆,不然手可能会长歪。”孩子痛得晕了过去,眼睫毛都是湿的。瑞和摸摸他的脸,感觉到身体内残余的的温情。   王丰收再次提起让他回来的话,瑞和还是拒绝了。王丰收伤心的说:“爹,戏里都唱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们?我、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啊!只错了那么一次,您就要如此狠绝吗?儿孙都不要了?”   瑞和静静地看着他,不停地刷新着原身记忆里对长子的认知。   “不是。”   王丰收露出困惑的样子。   “我只是害怕。”   不止王丰收听不懂,王丰年王丰盛也一头雾水。王丰盛疑惑地问:“爹,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有一天你们也会这么对我。”   王丰收脸色一变:“爹!您要是不想回就算了,何必这样羞辱我们!”   “这是羞辱吗?”瑞和看着他,“你敢说我这种担忧毫无道理吗?你们,你们,还有你们——”他的手指一一指过去,“你们是一家,你们是一家,你们也是一家,就剩下我只有自己一个人,如果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被放弃的人只会是我。我分家出来,也是为了保全我自己,你们那样对待你们娘,我对你们已全然没有了信任。”   这番话可谓是十足的诛心,王丰收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爹,你竟然把我们想成了这般恶毒狠辣毫无良心的人!”   瑞和木着脸没有说话,其实就是默认。   说句良心话,单凭王丰收兄弟对周氏尸体做的那件事,其实不足够把他们的人品判死刑,他身为父亲,反应也太过激太决绝了。   只看周氏用血给妞妞喝,陈寡妇也放血给女儿润喉,就知道母爱无疆。活人总比死人重要,周氏对孩子那么疼爱,如果能够以自己的血液救儿孙们的命,想来她也不会反对。什么孝不孝的,在生死面前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王丰收当时就是这么劝说王丰年的,也用这个说法对付王丰盛。是啊,娘疼他们,必定会原谅他们的。他们能活着,不就是最大的孝顺了吗?   所以他们对瑞和的行为很是不解,爹是该生气愤怒,可生气成这样,儿子孙子全都不要了,那就太过了。   可是没有人知道,上辈子原身真的被舍弃了,被儿子们一个按手,一个拿着破衣服捂住他的口鼻,活活捂死。   委托者没有说要报仇,只说要尽全力活下去,瑞和也就没有杀了王丰收他们。但分道扬镳是必然的,他不会再回去。   被他这么说,王丰收他们也觉得受不了,不再劝离开了。   等王丰收他们出去,一直假装睡觉的老村长等人也醒了。老村长年纪大,仗着岁数提点瑞和:“今天你这样算是把儿子都给得罪了,你啊,也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一辈子就生养了这么几个孩子,现在都不要了,等以后谁给他养老呢?   “等到镇南府后,我自己能养活我自己,要是哪天我动不了,那就自行了断,也不必给其他人添麻烦。”   “你、你——唉!以前没见你这么倔!”   陈寡妇忽然开口:“若是老四叔不嫌弃,可认我的女儿为孙女,以后让她们给您养老送终。”拉着女儿又跪下了。   瑞和让她起来:“不要总是跪来跪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当前的困境还未过去呢。”   说到这个,众人就是叹气。   “要是能下一场雨就好了。”   “是啊。”   又艰难危险地过了五天,这一天晚上过后,瑞和他们被一帮流寇冲散,与其他王家村人一起走另一条路逃亡,比上辈子更早遇上了成王军。   “我、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成王军收留了他们,跟上辈子一样给他们煮粥喝。   瑞和喝上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碗热粥,他慢慢喝着,感受着热粥通过食管流进胃部,这是一种与服用辟谷丹截然不同的饱腹感,能让人喟叹着舒展四肢,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还有灾民吗?在哪个方向?”   老村长摇摇晃晃地指着:“那边、我们昨晚就在那边,有好多贼人,他们有的还骑马,许多都带着刀……”   问询结束后,老村长被孙子扶着到瑞和身边坐下。   “好啊,好啊,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啊。”老村长不停念叨着,眼角流下浑浊的眼泪。   瑞和听着他不停感慨,吹凉粥水给妞妞喂,妞妞砸吧嘴冲瑞和笑,喊他“爷!”   “哎。”瑞和摸摸她的脸,抬头看向前方。   成王军就地扎营,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帐篷,绣着“成”字的旗帜迎风飘扬,在阳光下绣字的金线银丝闪着光。   之后两天,成王军不停带回来难民,其中就有王家村的人,王丰收他们兄弟也在其中,三兄弟特别是王丰收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种之前只在眼底深处浮动的狠意这一次彻底浮于表面,让他整个人像沾血的柴刀,有一种外露的锋利。   他挑挑眉,又往后看,先数原身的孙子。王丰收的两个儿子都在,女儿不见了。王丰年的一儿一女也在,王丰盛刚结婚一年,妻子钱氏还未生育——   钱氏不在与豆花匠父女俩不在。   正想着钱氏是不是像上辈子一样遭受了不测,豆花匠从人群里冲出去,跪在地上大喊:“我可怜的女儿啊!我可怜的晚娘啊!你就不能再多活一天,只要多活一天你就有救了啊!成王来救我们了啊!”他指着王家兄弟们,“你们都是凶手!你们杀了我女儿,喝她的血吃她的肉,你们丧尽天良你们不得好死啊!我可怜的女儿!”   捧着碗的王丰盛愣愣地松手,滚烫的粥水洒了他一身他也不知道痛,眼眶慢慢红了,双手抱着头蹲着,也哭了起来。   旁观的众人都一脸木然,实在是这些日子他们见惯了生离死别,就连吃人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了。   听见这边的吵闹,成王军士兵高声喝:“不要喧哗吵闹,不然一律赶出去!”   豆花匠站起来喊冤,让成王千岁帮他主持公道:“他们都是杀人犯啊!”   一个千夫长皱眉,快步走过来询问详情,最后点了点王丰收他们:“跟我过来一下。”   看着这一幕,瑞和心中没什么波动,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王丰收他们会被罚入军中,成为新兵。   进了帐篷里,王丰收王丰年并没有承认他们的行为,只有王丰盛心理崩溃承认了。成王军收留了这么多难民,处理相关事情早就有经验。上头也说了,特殊时期特殊应对,不然的话也不用赈灾征兵了,直接都拉去坐牢砍头算了。他们正好需要征兵,不管到底杀没杀人,都要参军。如果不肯应征,那就定罪斩首。   果然,不久之后王丰收兄弟仨都出来了,千夫长高声宣布他们三人主动投军,希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报恩成王。   跟上辈子一样,说辞极为漂亮。   “应征的人都能分得一袋米和二两银子!”将士又低声喊,“军中供应三餐,保管吃饱!三天还能有一餐肉!”简单说了一下军中的福利。   瑞和静静听着,虽然没有见过成王,但对这种行事风格实在不敢苟同。同意应征,那就是主动投军的“英雄”,不同意,那就立地被斩首,谁都知道该怎么选。对违法乱纪的人来说的确是一条出路,可受害者就活该死去,得不到一点公道吗?   豆花匠还要再闹,却被两个士兵捂住嘴拖了出去,瑞和看过去,只能看见他满脸泪水。 第744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王家大儿媳妇怎么也想不到,一眨眼丈夫就要从军去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丈夫:“丰收哥,孩子他爹!”   “别说。”王丰收沉着脸止住她,“事情已经成定局,不要多话,我交代你几句,你仔细听好。成王军会将你们送到镇南府,那边有救济,你好好养着孩子们,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找你们的。”   王丰收妻子哭得泪眼朦胧,哽咽着点头。   王丰年也与妻子抱成一团哭泣离别,只有王丰盛形单影只,左右看着,竟一个能与他拥抱告别的人都没有。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看见了瑞和,那一声“爹”无声喊出来,说不尽的可怜相。   他的确可怜,这辈子是,上辈子也是。他哭着看着哥哥们杀害父亲,哭着吃下原身的肉,可是饥荒没有终点,兄长们决定再杀一人,开始挑中的是外人豆花匠,可钱氏如何能答应?提前报信,豆花匠跑了,于是被选中的人变成了钱氏。妥协了第一回第二回,这第三回,王丰盛自然也无法阻拦。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瑞和移开了视线,王丰盛霎时脸上一片死灰。   顺着弟弟的视线,王丰收也看到了瑞和。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站起来走到瑞和面前,噗通跪下。   “爹,我跟丰年丰盛就要去参军了,我们有罪,这就去赎罪了,可孩子是无辜的,宋氏赵氏都是女子,我怕她们护不住孩子,家中还是需要一个男人做顶梁柱,父亲,您就回来吧。”   说着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   “爹!我求您了!”   王丰收妻子宋氏见状,也带着孩子过来跪着:“求爹庇护我们!”孩子并不懂参军的意思,只知道爹要走了,伤心得哇哇哭。爹虽然很吓人,但那是爹啊!没了爹,他们都觉得害怕。   周围的人面露动容,小声议论。老村长也皱着眉头看着,面有忧色。   瑞和摇头:“我们已经分家了。”只有这句话。   “爹!”   不管他们怎么求,瑞和都没有应。孩子的确无辜,但他们的父母有罪,养着他们瑞和心里不舒坦。再有,他估计着未来数年都是乱世,他自己都不知道前路如何,怎么能再养着这五个孩子?   “军爷们说会送我们到镇南府,那里会有救济的地方,听说还会有慈幼院,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孩童。”   王丰收愤怒了:“爹!这是你的亲孙子亲孙女!你不愿意照顾,竟然想让他们到慈幼院去,以后若是被别人收养了,难道让他们喊别人做爹娘吗?!”   瑞和慢声说,“这世道也不用讲究那么多,能活着就是幸事。你为了活着,不是连死去的娘的尸身都不放过,还杀了弟妹吗?既然都如此不讲究了,为何现在来质问我这些?”   王丰收无话可说,他用深沉的眼神看着瑞和,发誓:“爹,你今日这样对我,来日我若是建功立业,你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说完拽着妻子离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瑞和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刚才王丰收的眼神中怨恨数值严重超标,瑞和怀疑王丰收如果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不会让他这个父亲好过。他垂眸,嘴角微微扬起勾出一个笑容,王老九在一边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一个冷笑,他搓了搓手,也没敢问四哥在笑什么,总觉得现在的四哥有些让人害怕。   难民越来越多,成王军分出一些人马送难民门去镇南府,而难民中不少青壮男丁都入伍了,为的就是那二两银子和一袋大米。旱灾持续了一年了,家乡什么都没有了,就是去了镇南府,想也知道不可能一直有救济,没有钱粮如何过日子呢?他们农户人家,一年都赚不到二两银子呢!于是家中男丁入伍,将钱粮留给家里人。   瑞和暂时不想参军,王老九和原身的还有王秋分都不想去,老村长的两个儿子心动了,被老村长阻止:“我就只剩你们两个儿子了,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不用活了!”   于是众人一起前往镇南府。说是去镇南府,但他们并没有进府城,而是被安置在府城之下的一个小村子里。这里也安顿了一些难民,到处都挤挤挨挨的,每天也只有一餐粥水,到处都有人偷蒙拐骗,十分混乱。   住了几天,瑞和就知道这里不能住了,可他看着村口那些守着的士兵,怀疑他们是无法离开的。他过去试探了一下,果然被告知他们都不能出去。   为什么不能?连去找亲友投靠都不行吗?   “不行!”军兵只丢出这两个字,然后长枪一指,瑞和就只能后退,不然的话他怀疑这尖锐的枪头就会戳进他脑袋里。   “出不去?为啥呢?”王老九很困惑,“我们又不是犯人。”   老村长有经验一些:“可能是怕难民四处乱窜,影响镇南府各处的安稳。”   “可是如果有人在此处有亲友可以投靠,也就不算流民了。”瑞和沉声说。   “那也是。”老村长也想不通。   “我去找其他人问问吧!”瑞和做出决定。   他们去找那些提前到这里的难民问消息,可惜他们都说只比王家村等人早到个两三天,也不知道别的消息。只知道他们来的时候,这个村子就没有半个人,看起来是个荒村。第二天,军兵就说了让他们开垦田地,准备秋耕,有活儿干也成,他们本就都是庄稼汉。可活干上了,饭食还是只有一天一顿粥水,大家都忍不住。军兵们却不好说话,说成王白白养着他们压力很大,现在让他们做点活就不停埋怨,斥责他们懒惰没有良心。   天素江以南天气依旧炎热,但干旱的程度明显较弱,来这里一个月了,还遇到过一次雨。秋耕进展很顺利,稻苗长势不错,饿了的难民们顶着咕咕叫的肚子,实在忍不住了就偷偷吃稻苗。瑞和他们也吃了一些,王老九还叽叽咕咕地说“比枯叶子好吃多了”。   等军士们发现,稻苗几乎都被嚯嚯了,他们勃然大怒,当天就没有送吃的。不过大家也不在意,粥水一天比一天稀,喝下不过半个时辰就会饿。为了填饱肚子,大家什么都吃得下,路边的野草水里的小鱼小虾还有树上的叶子跟树皮,全都成为了食物。   隔天瑞和他们就被赶到晒谷场,男丁全都被分出来,军兵们挨个挑,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都被挑了出来。   “要去哪里啊?军爷我的媳妇孩子都在呢,你要带我去哪里?”   “军爷!军爷!我儿子才十六啊!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征兵!”领头的军爷大声说,“下午就出发!”   这句话掀起轩然大波,哭喊声求饶声不绝于耳。自始至终瑞和都很安静,他的眼睛和耳朵在不停地观察,脑中做出判断。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了!从原身记忆里得到的信息少,逃荒那半个月也只是在生存,来这个村子这些天,也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   他不敢随便逃出这个村子,等啊等,没想到竟然等到了今天。他心中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倒是不怎么惧怕参军。   下午出发,还给众人留下一些安排的时间。妞妞的娘周氏在某天晚上流民冲撞中失踪了,妞妞一直是瑞和在照顾,现在他要走了,只能先托付给老村长:“若是照顾不了,以后能出去了就将她送到慈幼院吧。”   老村长两个儿子和十六岁的长孙都被征了,他整个人看着精神都要倒了。他抖着手抱着妞妞,期盼地看着瑞和:“老四你是有本事的,等到了军中,如果你们能分到一块儿,帮我、帮我看着他们一点,成吗?”   “我会的。”瑞和点了头。   他去找那些守卫,说自己是自愿参军,能不能有什么补助。   没有。再问就横眉冷竖,喝骂着让他回去。   早知道这样,当初瑞和就直接参军了,至少那时候还有一袋米和二两银子。   王老九和王秋分也悔不当初啊!   “这就走了?媳妇和孩子怎么办呐!”王秋分有了逃跑的念头,问瑞和,“要不咱们逃吧?”   “往哪里逃呢?家乡现在回不去,我们身上没钱没粮,没有路引没有户籍——”瑞和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一看就是难民,我怕这边一跑,外面就会抓。”都强制征兵了,看守一定很严格。   “我还是想试试!”王秋分有五个儿子呢!逃荒的时候死了一个,剩下四个都金贵。“往那里逃都行,做乞丐也行,打战是绝对不行的!”   “……”瑞和知道自己太过谨慎保守,但他自己一个人,怎么选择都简单,也能对自己负责,却是不好多嘴去劝说王秋分的。他觉得参军不是绝路,却不能强迫别人也这么想,也许逃出去比当兵更好呢?只好叮咛,“你小心些,我记得村西头那边的守卫会少一点。”   “我这就走!”王秋分转身离开。   傍晚,太阳降下之后,瑞和他们就被带走了。有人不愿意去,被一把□□穿透胸膛,鲜血喷溅在泥土路上,震慑住所有新兵。   在哭泣声中,新兵们被运走了,从始至终,瑞和都没有看到王秋分一家,也不知道他们成功逃出去没有。 第745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行军路上,新兵营里怨声载道。   “明明之前他们那么好,给我们东西吃,还打跑了流寇……”   “成王不是个好人吗?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嘘!你还要命不要?快些住嘴吧!”   到了大营,也许是因为瑞和他们一直都站在一处,所以帐篷也被分到了一起,帐篷很大,味道很冲,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后,总共能住二十个人。到了这里终于有供应晚饭了,不过也仍旧是粥水,吃了不顶饱。瑞和边喝粥边打量四周,等到夜色深重时才摸出去打听消息。   这边一片的帐篷住了不少从难民中征来的兵,瑞和小心地在帐篷间窜来窜去,勉强打听到一些消息。   原来他们也是被强征来的,这几天才到的,大家都很困惑很害怕,惶惶不安。   “听说成王打输了,所以才征我们来守城。”这个说法在新兵中流传最广,可信度很高。   “我不想死,我不想打战啊呜呜呜……”   “爹啊娘啊……”   每到夜里,到处都是哭声,巡逻兵不停喝骂却无法阻止,直到来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小头领,直接让人进帐篷将哭泣的新兵拉出来,五十军棍下去,人成了血淋淋软塌塌的一滩,毫无声息了。   “要是再敢不听命令,这就是下场!”小头领离开了,个个帐篷都静悄悄的,瑞和帐篷里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咬着被子无声落泪,看着很是凄惨。他老老实实地盖着被子,只睁着眼睛看着帐篷顶,没有说话。   第二天新兵操练,瑞和表现得相当突出,接连几天就是如此,这让他进了负责训练他们的千户长的眼,也许是为了激励新兵,让瑞和做了新兵营的一个小旗。除了瑞和,还有几个新兵被升为小旗。   这个办法确实很好,前几天夜里被打死的几个不听管教的新兵带来的阴影终于被抹除,大家看到了新的希望。不听从命令会被打死,发挥出色却能升官,这笔账很多人都会算。参军已经是无法逃避的事实,那就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新兵营的气氛焕然一新,颓唐散去,更有生机活力。   做了小旗,瑞和手下也能有十来人能管着了,他就将老村长的儿孙还有王老九父子们纳入自己名下。   “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再埋怨后悔也没有用,倒不如拼一口气,活下去立些功劳,以后也好回乡去啊。”瑞和不忘鼓励王老九他们。   在成为小旗的第四天,他们这些新兵就上战场了,他们夜里行军,走了四天才走到目的地。瑞和看见镇南府在身后变成一个黑点,到最后彻底看不见。到了这里,他就感觉到到处都有一种肃杀的气息,行走的巡逻兵非常密集,几乎走两三百米就能遇到一支,可见此处防守严密。   询问一番,新兵中有人来过这里,说这座城叫做坂合,是镇南府中一座比较大的城池。   来到坂合城的第一天晚上,夜里哨声起,战鼓响,瑞和他们刚过来,半顶帐篷都分不到,只能幕天席地睡着,被吵醒后只能团团挤着挨着,惊恐不安地看着远处的火光。   调动兵马的动静非常大,各种传递信号的哨声鼓声不绝于耳,身下的地面还在震动,有一大批骑兵轰鸣而过,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老村长的孙子吓得哭了,被他的两个叔叔抱在怀里。瑞和的眼睛在黑暗中亮着摄人的光,他忽然转头看向火光摇曳的地方,一匹马冲过来,近到前来时狠吹口中的哨子,然后吐出哨子大声喊:“新兵营!全都起床准备!一刻钟后出发!一刻钟后出发!”   这个人是管理瑞和他们的那位千户长。   他用脚轻踢马腹,马便灵巧地继续往前走,将同样的话传递到后方,整个新兵营都躁动了起来。   “全体听令!一刻钟后出发!”千户长重新来到营地前方,他身边已经跟上了几个心腹,他脸上都是汗,腮边的胡子甚至在往下滴水,鹰隼般的视线在火光中扫向所有人,“不遵令者,就地斩杀!”说着抽出佩刀在虚空中一划。   “快一些!查看一下自己的护心甲,带上刀和盾!”瑞和低声喊王老九他们,见他们几人都有些魂不守舍,便将语气含上冰,“还不速速回神!一会儿上战场若还是这般模样,干脆现在就自我了断!”他将分到的有豁口的刀往地上一插,刀柄不停摇晃。   王老九他们一个激灵清醒。   “快一些!时间快到了!”瑞和听着外头催促的哨声,将刀拔起来大步往外走。王老九等人赶紧带上东西跟上去,他们这一小旗算是最先到的那一批,等一刻钟过去,还是有些人没有过来,千户冷笑:“将人压来!”   哭嚎声中,二三十来人被压了过来,千户手一抬,长刀毫不留情地斩下,数不清的人头就咕噜噜滚落在地。一个滚得近了些,就在瑞和跟前,他低头一看,泥土血液沾糊着这人的脸,将一副惊惧恐怖的表情定格住。   鼓声响得更急了,千户策马走在最前面:“走!”   这一晚的守城战打了足足三天三夜,终于逼退敌军后退十里。   打了这些天,瑞和总算知道敌人是谁了,据说是当今第八子庆王的军队。成王是当今第十二子,成年后就藩镇南府,与庆王的封地相邻。两位王爷据说在宫中时就关系不好,封地又是邻居,那自然是针尖对麦芒,斗得更厉害了。   “听说京城的皇帝老爷病了,太子反了,挟持着皇帝老爷登基了。”   “藩王们好些也反了,庆王跟咱们王爷不睦,一点都不识大体,自己不去救皇帝老爷,还拦着咱们王爷上京护驾……”   听得多了,瑞和却觉得其中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好歹他对这个世界增加了不少了解,知道藩王大概有七八个,除了成王庆王,还有一个据说很厉害的静海王。   “听说静海王带着十万大军进京了呢!”   “这一次死了好多人……”   此番守城瑞和表现极好,过后论功行赏,得了一个总旗的职位,算是升官了。不过也不是只有欢喜,王老九死了一个儿子,尸身都拼凑不回来。王老九哭得肝肠寸断,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这就是战争,生离死别是常态。瑞和升官后有了自己的帐篷,也得以更进一步,听到更多军情。千户长在守城战中脸上被划了一道,留下了恐怖的伤疤,他却也不在意,在开会时声音依旧洪亮。这次开会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传达接下来的任务:“军令下来了,三天后拔营支援通城。”   会议简短,千户长褒奖一番下属在守城战中的付出,又对几个新提拔上来的人勉励两句,又展望一番接下来的宏图就让人散了。瑞和是新上来的,原身出身乡间,其他几个新提拔上来的出身跟他差不多,要是没有战争,此时可能还在种地或是打工做生意呢。几人有意亲近,散会后就多聚了一下,交换一下信息,联络一番感情。   其中一人是坂合当地人,姓图的,看着三十出头,长得孔武有力,肌肉虬结,以前是做镖局行走的,身手很好。他知道的事情也多一些,听瑞和说起征兵前后的不同,他嗨了一声:“这个我还真知道,不过不太好说。”   瑞和眼睛闪了闪,就笑着岔开话题,等几人的小会结束,他却跟着图总旗一起走。他跟图总旗说:“我的三个儿子当时就参军去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我知道你有难处,我敢发誓,今日你跟我说的话我绝对不会跟第三个人说,若是违反誓言,那就让我下一次上战场被人取首级!”   图总旗吓一跳:“我们现在可不是普通人,这种话犯忌讳,不好乱说的。”他信了瑞和,“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只是因为有些忌讳,外头的人都不敢说。罢了,我便跟你说了吧,你要是敢往外说,你自个儿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原来负责赈灾的人中有一个是成王宠爱的一个侧妃的兄长,那位兄长平素里就仗着侧妃娘娘胡来,搜刮民脂民膏,此番被成王委以重任,他也仍不知道分寸。   “所以啊我一听就知晓,你们的救济银子必定是被他吞啦,或许还空手套白狼,不花费一分一银将你们充入军中,回头可能还借此向王爷邀功报账呢。”图总旗摸摸下巴的胡子,“这事儿我们背后都是这么猜的,毕竟你们这批新兵进来都哭得太惨了,一看就不是自愿的,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你拿出去说也没用,反倒是得罪人,这侧妃娘娘为王爷生了两子二女,王妃娘娘只生了五个女儿,王爷可宠爱她呢。”他是做镖局的,常年天南地北的走,消息比常人要灵通。   瑞和谢过他,再次保证不会出去乱说。“我知道好歹。” 第746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三天后,他们果然前往通城,之后又辗转各地,陆续地又打了十几场战,瑞和表现得勇武,几次三番下来找到机会,终于在一位将军面前露脸,得到重用。混了这半年,瑞和东打听西探寻,算是将目前天下大势摸清楚了,也对他现在所处的成王军有了较为详尽的了解。   本朝为大元朝,皇帝老爷半年前就被宣布病重驾崩,太子登基为帝,各处藩王几乎同时发出讨伐檄文,称太子忤逆叛乱,残杀君父,迫害手足,迫害朝臣,不忠不义不悌不孝。北方遭遇百年难遇旱灾,实为上天对太子暴行的警示与惩罚,为匡乱反正,为君父报仇,为天下黎民百姓,他们讨伐伪皇,还天下一片海清河晏……   每个藩王的檄文都写得花团锦簇,引经据典,将自己正义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瑞和也是后来才知道,原身家乡遭灾近一年没有官府的人来赈灾的原因,原来那个时候朝中已经乱了好几个月,各处藩王都各有心思,到处动荡着,谁还能分出心神来赈灾呢?王家村及相邻数村的人搭伙一同外逃,之所以路过各处县衙府衙都毫无一人,是因为那几处的官员早就避灾逃离了,在路上时被成王军一刀斩下。成王是个很有野心的人,知道京城乱象后就打算先将封地附近的地方占起来,他的胃口大,占下地方后却无暇管理,这才让无处生存的灾民越来越多,乃至成祸。到那时,成王跟庆王几番交手兵丁折损,这才生出从难民中征兵的念头。   当然了,瑞和打听到的许多话都是被粉饰的,没有人敢说成王的坏话,一切都是朝廷那边的错,一切都是其他叛军的错。成王良善心软,是众人的救星。   成王在洗脑方面似乎很有经验,就连最开始就跟在瑞和身边的王家村人,大多数也对成王心悦诚服,一提起就满脸敬畏与崇拜。饶是瑞和心中有诸多想法,此时也是不敢往外说半个字的,他像一头沉稳可靠的老黄牛,冲在最前面,偶尔还能有不俗的战术见解,不结党不营私,慢慢地就出头了。   赏识他的那位陈将军见他虽有了年纪,但身强体壮,脑子好使,寡言干实事,对他印象颇好,屡有重用。   国内的混战很快过去六年,这时候就只剩下三方势力还在割据了,北方是成王,国都那边是新皇,西边有静海王。成王打败庆王,吞并了庆王的封地与地盘,又将天素江以北的州郡纳入囊中。静海王当年曾经差点攻入京城,后来被靖江侯带兵打败,只能连退十三城,即便如此,静海王也是如今势力最大的藩王了。国都那边,瑞和听说新皇身体不是很好,几大世家把持着朝政,平日里也闹得很凶。   “王将军,您的儿子又来了。”这一天,瑞和刚从成王府回来,才进门就听管家如此说道。“老奴说了您不在,他们也不愿意走,老奴看他们在门口站着不像样,就做主将他们安置在花厅了,现已坐了有两个时辰了。”   听了这话,瑞和如何不知道王丰收他们是从中午他出门后就过来,一等就从中午等到傍晚。这么执着,非得认回这个爹?   “知道了。”瑞和大步去了花厅。   一年前他带着二十亲兵潜入庆王军营地,在严密的防卫中烧了对方粮草,又于千军之中用弩箭射中庆王胸口。在那场两王最终决战中,庆王倒下,虽然弩箭偏了一些没当场取他的命,他的重伤也让军心动摇,那一战庆王军节节败退。后来庆王死于弩箭上的毒药,庆王一派群龙无首,成王趁着庆王一派还未选出继承人的空挡乘胜追击,终于为两王持续多年的斗争画下句号。   因那场胜利中瑞和发挥出色,后来成王封了他一个勇迅将军。这些年成王封了不少“将军”,含金量虽然不高,但得封总比捞不着强,瑞和就欣然受之了。   这宅子就是成王赏下来的,这些年瑞和也攒了一些身家,每当打下来一个地方,领头将领都会放任底下人四处搜刮一番,只要不过分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是对手下人的犒赏。瑞和也不贪心,随大流也取了一些,几年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过他生来谨慎,值钱的大件东西全都放在储物戒指里,只留一些撑场面,这座宅子可以说是他最大的一笔不动产了,他也蛮喜欢的,住进来后就大宴宾客,表示自己对宅子的喜爱与对成王的感激。   宴客那天,多年不见的王丰收跟在上峰身边也来了,看见瑞和就瞪大眼睛,眼中迸发出的复杂情绪。   其实瑞和早就看到他了,在宴请之前还听说过他的名字。那年征兵,王丰收兄弟几个被分派到其他将军麾下,成王手下兵力不少,各又处作战,瑞和与他们兄弟愣是没有见过面。今年成王爷五十大寿,各处将领都齐聚一堂过来祝贺,瑞和与一众同僚喝酒聊天时说起籍贯,便有一个将军笑着说他有一个得用的手下,听着跟瑞和是一个地方的,嘿也是巧了,也是姓王呢。瑞和当时没放在心上,聚会结束在门口牵马时看到一个眼熟的背影,这才知道原来是王丰收。   他没想跟对方相认,后来他的宅子收拾好了宴请宾客,王丰收跟着上峰一起过来,看见他时就大喊一声“爹”,把其他人都吓到了。   在那之后,王丰收三番两次要与他相认,瑞和都没有见他。今天他带了多少人来才让管家说出“在门口站着不像样”的话?   进了花厅一看,瑞和就看见黑压压一堆人头,眉头轻挑。   除了二儿子王丰年,原身的孩子全都在,连数年未见的女儿女婿外孙女也在场。   “爹!”王冬雪哭着往瑞和扑过来,跪下抱着他的腿,“爹!爹啊爹!冬雪好想你啊爹!”女婿跟着带孩子跪下,喊着“爹”“外公”。   王丰收领着其他人跪下来,也是红了眼眶。   要外人看来,这一幕真够感人的。瑞和不待见王丰收他们,对王冬雪这个女儿还是没有意见的,原身很疼爱这唯一的女儿,可惜女儿嫁到其他村子了,当初逃荒时,女儿跟夫家那边一起走了,再也没有音讯。这两年瑞和稳定下来,也有了人手,不是没让人去找过王冬雪,可惜的是总也没有线索。   “起来吧。”瑞和叹气,将她扶起来,“多年未见,你怎么有了白头发了?”   王冬雪的眼泪止不住,听了这话更是哽咽得话不成声:“爹……”   瑞和拉着她坐下,又让女婿外孙女们都起来。   “这些年你也受苦了,你身体可还好?女婿呢?好就好,我就放心了,亲家身体可还康健?”   女婿哽咽着:“我爹娘几年前就走了,饿死的。”他搂着怀里的女儿,“孩子、孩子也只剩下柳儿,二妞没了,大妞被我给卖了,爹你别怪我,当时真的过不下去了,有人牙子买女娃儿,说要送到大户人家里做婢女,作婢女苦,可好歹有吃的有喝的,我、我就把孩子卖了,现在却找不回来了……”   “过来,外公瞧瞧。”瑞和又对其他几个孙子招手,“你们也过来吧。”   王丰收眼睛微亮,赶紧将孩子推过去,“爷喊你们呢。”   外孙女只剩一个,内孙子里王丰收的小儿子山子病死了,只剩下长子贵子,大儿媳妇憔悴苍老得不成样子,眼睛像一潭死水。二儿子王丰年死于战场,二儿媳妇带着女儿改嫁了,留下虎子一个孩子,现在被大儿媳妇带着。王丰盛孤身一人,下巴留了胡子,看起来稳重了很多。   瑞和简单看一看孩子,让下人带他们下去吃东西。   等孩子离开,他才收起笑容:“几次三番要见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爹,多年离别,我只是想一家团聚。”王丰收苦笑。   王丰盛跟着点头,他跟以前一样不是很会说话,只说:“爹,我想来伺候您。”   王冬雪只隐约听兄弟们说过一些父子离心的内情,那些经过粉饰的解释让她以为过去发生的都是小事,在生死面前还能多计较什么呢?大家都能活着重逢,那就摒弃前嫌重新团聚呀。   瑞和摆手:“冬雪,你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可不敢再与你这两个兄弟成为欢喜和乐的一家人。”   “爹——”王冬雪急道,“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什么能比一家团圆重要呢?这几年我每当熬不下去了,就想起您和娘,还有丰收丰年丰盛他们,就觉得自己又能继续往下熬了。那个年月多惨啊,我们走啊走啊,饿得吃土吃树皮,心里就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活下去!以后能与家人重逢,爹啊!那么难的时候都过来了,如今还有什么事情不好看开呢?我们终于能够一家团聚了,您就原谅大哥小弟他们吧!” 第747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见女儿哭得悲惨,瑞和叹气:“冬雪,那一年的确苦,谁都是那么走过来的。可有些事情不是时过境迁就能不再计较的,当年我已经与你的兄弟们计较好了,分家!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如今重逢,知晓对方都还活着就算了,更多的牵绊就算了罢!”   “爹!”王冬雪还要再劝,瑞和摇头:“你单知道我们有了矛盾,为何不问你的兄弟我为何要这么做?既不知详情就莫要逼迫我了,能够见到你,爹很高兴,你莫要让我以后连你都不想见。”   王冬雪吓得不敢再说。   “难得相聚,就留下来一道吃饭吧!”   饭菜丰盛,见孩子们吃得狼吞虎咽,瑞和没有多说,只让人继续上菜,让他们吃个满足。吃过饭,瑞和就要去练兵了,他让王冬雪夫妻与外孙女留下来:“多住几天吧!”   “爹,让孩子们留下来陪您吧。”王丰收忙说。孩子们应该也受过教导,七嘴八舌地喊爷爷,想要陪爷爷。   “不用了,你们都回去吧。丰收,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当年我就死了心,如今亦然。孩子的确无辜,但我不想再见到你和丰年,你的孩子你自己负责教养,不用指望我,若是以后他们遇到什么生死困境,再来找我也不迟,日常里我也不想多见他们,你们要怪我心狠绝情也好,我的确狠心,只要看到他们就想起你们这些不孝子,就堵心难受!走吧,都走吧!以后没事别再来了,别到时候闹得不好看。”   “爹,我知道我做错了,可都过去几年了,连老二都没了啊……”王丰收眼睛红红的。   “我还记得当年你被征兵走的时候说的话,你说等你建功立业,让我不要后悔。如今我的确没有后悔,你呢?”   这话就像一巴掌扇在王丰收脸上,走的时候他的脸色很难看,他高估了他爹对孙子的感情,低估了他爹对他与弟弟们的恨意。   时光没有消磨掉那些恨,分离也没有让对方重燃对亲情的渴望。爹还在恨着,哪怕现在爹成了将军,出人头地了,有了偌大家业,也不曾想过为了后继有人而原谅他们。   等他们离开,瑞和才将往事跟王冬雪说:“我与你兄弟的事情,你以后莫要再管了。”   王冬雪真是被吓到了,她完全没想到真相如此不堪,她甚至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想不到这些天对她关怀备至的哥哥原来做过那种事情!还有沉默寡言的三弟,她还曾因为得知三弟丧妻而安慰他,哪里知道钱氏的死不是意外,是被杀掉吃了!她的心一阵阵发凉,逃荒路上她不是没有看过人吃人,可她从未想过这种惨事会发生在自己娘家。   瑞和又问她这些年的遭遇,原来王冬雪他们也被成王军救济了,他们运气好一些,遇到的是其他赈灾的负责人。女婿胆子小,也不放心妻子和女儿,便没有去参军。他们被带到救济所,后来被安排着去种田,种了一年后听说老家旱灾结束了,便回乡去了。   “我派人去找过你们,没找到。”瑞和皱眉。   “兴许是错过了,这几年到处都还乱着,我也回王家村看了,好些人都还没有回来,房子都坏掉了。我是先遇到大嫂他们了,大哥派人来接大嫂,又说是找到爹你了,我就跟着过来了。”王冬雪说她想留下来多住几天,到时候还要回乡去,“地里离不开人呢。”   原身以前就很疼爱这个女儿,瑞和让她安心住下,回家的时候以后再说。   下午他就去练兵了,一去就是三四天,回来后他给女儿一笔钱,让她拿去做生意:“我给你买了间铺子,你想做什么生意都成,以后就留下来吧。以前家里没什么钱,你成婚时也没给你多少嫁妆,这铺子就当补给你的嫁妆了。现在还乱着,你和女婿回老家我不放心,出什么事来不及救你。”   王冬雪感动极了,父亲出息了富贵了,对她的心却仍同以前一样。娘、娘要是还活着该多好!现在就能当上老太君享福了。   得知这件事,王丰收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才压下情绪。   “孩子他爹,怎么办啊?”妻子问。   “冬雪留在将军府,你有空就去看她,不要疏远了,以后有事还得靠着冬雪帮忙。”   “好好,我知道了。”   等妻子出去,王丰收重重一拳砸桌子释放情绪。他现在虽然看着挺受重用的,但如他一般的同僚太多了,他有时候真的争抢不过,如果能到他亲爹麾下,前途必定会更好。现在大家都说,成王殿下赢面很大,再不济也可以自己在北边称帝。成王做皇帝了,底下人不就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他爹现在就已经是将军了,以后难道不能拿一个侯爷国公当当?他是他爹的长子,长子啊!爹成了勇迅将军,多么荣耀啊,为什么就不肯原谅他培养他?以后将王家彻底改换门庭,多好啊!   “老固执,老固执!……”   瑞和大概知道王丰收心中的想法,可他凭什么配合对方?他拼死拼活杀出重围得到今天的地位,为的是让自己后半生过得舒坦一点,有没有继承人都无关紧要。   不过王丰收的行为到底还是让别人看见了,同僚来问瑞和,瑞和都直说父子缘尽,没甚好说的。他手下有一千多兵,数量不算多,却是成王军中唯一的弩箭军。两年前他设计出弩箭,在成王过寿的时候钻营到宴会上,亲自献上作为贺礼,成王大喜,将这个项目交给他,让他负责批量制造。   那时候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千户,根本不是成王的心腹,弩箭要紧,成王还派了自己的心腹去做监管。后来瑞和将那人挤出去,将弩箭项目搂在自己身上,不让别人染指。想要出头,实力与心计必不可少,瑞和苦心经营,成功成立了弩箭军,自己是唯一的统领。   靠着弩箭,瑞和终于在成功眼前挂上号,后来也借此立下大功,射中庆王。成王夸他“英勇迅捷,取敌首于千里之外”,将他射向庆王那一箭大夸一番,封他做了勇迅将军。   既然瑞和都怎么说了,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倒是王丰收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的顶头上司听说了他的瑞和的关系,面上虽没说什么,却不再信任王丰收了。大家都在成王殿下麾下,大家肯定存在着竞争关系,不过现在正是齐力为君上卖力卖命的关键时候,表面上大家的关系自然都是“不错”的,那位将军跟瑞和的关系就是这样。他可以培养一个心腹,却不能培养一个竞争对手的亲生儿子做心腹吧?王老四倒是说不认儿子了,可谁知道是真是假?哪怕是真的,王丰收这么殷勤地想要认爹,这就刺了他的眼,怀疑王丰收的忠心了。   短时间内王丰收没发现顶头上司的心思,等时间一长就突然了悟了,气得他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他的妻子倒是常去找王冬雪叙旧,王冬雪是头一回做生意,一直在铺里忙着,并没有答应大嫂的请托。   又过了三年,大元朝、静海王与成王三方势力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静海王直接称帝立国,建立大晟,自称晟元皇帝。成王见三方分不出高低,也无奈放弃,慢一步宣布立国称帝,成立燕国,自称大燕皇帝。大元朝那边无可奈何,三国鼎立之势就此形成。   成王称帝了,一众追随者也被论功行赏,瑞和还得了一个侯爵,称勇毅侯,赐住勇毅侯府,其他赏赐若干。因他在制造上能力卓越,燕帝还将工部给他管理,让他做工部尚书。新官上任三把火,瑞和将三把火烧在工部军需处,他将弩箭再次升级,后来做出玻璃,用玻璃制出望远镜,还改良了旧式大炮等。这几把火烧得实在,燕帝龙心大悦,赏赐了他许多金银,夸奖他是国之栋梁。   直到这个时候,王丰收仍然只是一个千户,他实在不甘心,做了许多努力要往上升,但全都失败了。   就在这时候,有人偷偷找上了他,为他点明了他目前的困境。王丰收这才知道,怪不得这两年自己毫无寸进不说,将军对他越发疏远,同僚们对他也只剩下面子情,他总是想不通症结是什么,原来是因为他跟他爹的关系!   “说起来我与勇毅侯是父子,可他并不认我,我一点实惠都拿不到,反倒是葬送了自己的前途!”王丰收又气又怒,早知如此,在知道勇迅将军就是王老四,是他爹之后他就不凑上去了。   “如今,你的困境想要破除很难,除非勇毅侯去世,你与他再无牵连,否则你将一辈子受到你们血缘关系的连累,不会有人愿意信任你培养你。”   听到这话,王丰收咬紧牙关,捏紧拳头。 第748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好友见状心中得意,继续将腹稿以一种怜悯可惜的语气说出来。   “即使他死了,你的人品也早就被践踏得一文不值,你应该知道,你们父子决裂的原因其实已经传出去了,军中不少人都知道内情。其实在我看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当时那样做,也是情非得已。说起来,那个年月实在难捱,就我知道的,也有不少人为了活下去做出了一些错事,唉,天意弄人啊!现在天下太平了,那些个文人又讲究起什么仁义道德,恭顺孝悌的木头道理来,走错一步路说错一个字,就肆意批判,要我说他们都是吃饱了撑着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活在这世上有些事情就得妥协,只是你这事实在难办,其他人虽与你一样也有类似的罪过,但他们不像你,有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亲爹,勇毅侯不认你,又放出了风声,这事分明只是小事,传来传去也就成了大事了,你的名声啊,算是彻底坏透了!即便勇毅侯死了,想来你要出头还是难如登天,以你的本事,实在是可惜了!可惜啊可惜,可叹啊可叹!”   新交的好友这番话真真是说进王丰收的心里去了,他第一次这么恨他爹还活着,为什么还能活着呢?不止活着,竟然还混得比他还要好,简直不可思议!   他们三兄弟参军第二年,老二就在战场上被砍了头,他谨慎小心些,勉强保住性命,老三在钱氏死后大概彻底没了念想,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反倒是阴差阳错立下军功,跟他一起活了下来。不过老三没心思钻营,现在职位也比他低。   在看见爹之前,王丰收没想到自己的未来会这般黑暗看不见光明。要是爹死在灾荒中,没有成为勇迅将军勇毅侯就好了,他不需要爹的荣耀,他的前程可以自己去争去抢……   这么想着,王丰收便觉得自己已经陷入无解之局,整个人如困兽一般,眼睛都怄红了。   这时,好友见铺垫得差不多了,便为王丰收指明了另一条路。   “在燕国,已经没有你发挥的余地了,你的未来已经能一眼望到底,可老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你本身才能优秀,燕国不能容你,何不到别处寻求生机?”   王丰收浑身一震:“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丰收啊,我们之间是什么交情?是你帮我掩下军饷的事情,这份情我永世难忘,若不是看在这份交情上,今日我也不会与你说这些。”好友将酒一饮而下,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目光灼灼地看着王丰收,“我的祖籍在西延,那里才是我的家乡,有朝一日我必定是会回去的,在我回去的时候,我会带着我的价值,回家乡再谋一番成就!丰收兄,你若是信我,我便带你一道走一条康庄大道!”   王丰收眼神不停闪动。他不是傻子,听得出对方的意思,西延是如今的晟帝、以前的静海王封地下的一个郡,原来一直被他因为至交好友的人,竟然是晟国的细作!   “圣人心有丘壑,目前正求贤若渴,只要能立下功劳,封赏爵位唾手可得。”好友盯着王丰收,“你是否有勇气胆量,与我一道谋那泼天富贵?”这个圣人肯定不是指燕皇了。   王丰收纠结了许久,最后终于沉重点头,应了下来。是了,他在燕国已经没有晋升余地了,不如换一个地方若是晟帝能够一统天下……他的呼吸重了起来,燕国没了,所谓勇毅侯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候谁还会拿他与王老四的关系说事?到时候他会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王老四,像王老四之前蔑视他那样,这样一想,他就觉得激动得浑身战栗。   好友斟满酒与他碰杯:“如此便说定了,荣华富贵,我与你共享!”   酒杯相碰,酒液洒出来,酒香四溢。   在那之后,两人就开始商量如何窃取到有价值的情报,好与大晟皇帝表忠心。筹谋来筹谋去,他们定下了一条最好的路线,那就是从勇毅侯身上下手,窃取弩箭与望远镜等制作工艺。若是能通过勇毅侯拿到大燕的边境布防图,那就更妙了。   为此,王丰收将脸面卷吧卷吧踩在脚下,再次前往勇毅侯府献殷勤。   大燕立国之后,为了弥补多年战争消耗,便开始大力发展农业,重建商业。瑞和抱负不高,今年他都五十多岁了,有权有名,这日子过起来还算舒坦。他废了许多功夫找到原身的妻子周氏的埋骨地,为其迁坟,老家的田地他也没功夫去打理,干脆全都捐给族里,助王家村重建。   当年跟着他的老村长的儿孙以及王老九等人,多年下来死的死伤的伤,大燕稳定下来之后,他们想要回乡去,瑞和帮他们销掉军籍,给他们钱财助他们返乡。   他在工部十分清净,冷眼看着其他同僚争权夺势,半点不参与。   说句实话,等哪天不需要打战了,现在蹦得越高的人以后死得越快。做帝王的人都这样,战时自然器重依赖你,称兄道弟,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就会看捏着军权的人不顺眼,想要收拢军权实现中央集权。瑞和从来不去参与争夺,等立国后他第一时间以老迈为由卸掉名下军权,他领的兵实在不多,弩箭造价高工艺复杂,现在还无法大批量制造,弩箭军的数量一直维持在两千左右。   当时燕帝大笑,指着他摇头:“你啊你,弩箭为你首创,弩箭军除了你还有谁能统领?”驳回了他的请求。   驳回就驳回吧,反正自己的忠心已经摆给燕帝看了,瑞和便安心地窝在工部,当个聋子瞎子,好似对外头的动静毫无反应,对其他人的拉拢无动于衷。   直到这一天王丰收再一次来勇毅侯府拜访他,再次摆出要与他重续父子亲缘的姿态。瑞和对王丰收也算小有了解了,这个人有野心,以前的种田生活可能限制了他的野心,如今这种环境解放了他的天性,他似乎天生就有钻营的本能。瑞和虽然对外称与王丰收王丰盛早已恩断义绝,但父子血缘关系摆在那里,他还是得关注着王丰收,就怕被牵连。   王丰收再次来求他的原谅,似乎将上一回他的拒绝都忘记了。瑞和对他是有戒心的,琢磨着他是不是又有什么算计?   “帮我盯着他,看他与那些人接触。”瑞和对亲兵说道。   “遵命!”   因藏了试探的心思,瑞和便不再坚决抗拒,十次里有一二次会让王丰收进府,与他见面。王丰收低头小意逢迎,百般示弱千般讨好,瑞和似乎有些松动,开始给他两分好脸色。王丰收欣喜若狂,同时又心生怨怼。如果爹早前能这样不就好了?他也就不用背叛燕国,整日里提心吊胆。   “陛下,臣多年未曾回乡,想告假三个月回乡看看。”瑞和给了王丰收一个绝佳机会,相信等回乡过一回后,他原谅王丰收也就更顺理成章了。他倒要看看,王丰收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燕帝大方地同意了,还下发了不少赏赐。其实称帝之后这些日子里,他过得并不舒服。晟国和大元那边频频骚扰,细作杀也杀不完,他占据的地盘看着大,其实远不比上晟国与大元。在各藩王争斗得最凶的前两年,他的地盘中天素江以北那片地方还在闹旱灾,旱灾太过严重,死的人太多了,土地也无法耕种,无法为战争提供物资支援。这几年倒是恢复生产了,但为了安抚灾民,激励他们重拾生产,还得减负免税,几年下来,空守着大片土地却没有收入,燕帝手头着实有些紧。   “那边已然恢复生产几年了,赋税却一直收不上来,你回去探亲,顺道帮我查一查吧。”燕帝给瑞和发了任务。   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工作,要知道立国之后,计相即财政大臣是燕帝的小舅子,孙贵妃的兄长。这孙贵妃便是当年的孙侧妃了,瑞和从当初的图总旗如今的图指挥使手中得到过他们被强征入伍的真相,便是这孙相贪墨了抚恤款,空手套白狼强征难民入伍,又借着名额向当初的成王寻求拨款——当然了,当年图总旗跟瑞和说,这只是他的猜测,后来瑞和有了势力后也专门去调查过,真相八九不离十。让人愤恨的是,那位孙大人靠着裙带关系不停高升,等成王称帝,他竟然也混上了计相的位置。   面对这位孙相,瑞和从未停止过报仇的念头。因着孙相数年前拿道命令,不知道多少难民被逼入伍,伤亡无数。跟着瑞和一起参军的王家村人,也是损失惨重,老村长两个儿子一个孙子,死得只剩下一个儿子,王老九也死了,三个儿子只活下来一个……后来,他也查到了原身好友王秋分一家人的下落,那一年王秋分鼓足勇气带着一家人逃走,后来被抓住,成了被杀鸡儆猴的那群鸡。   本来他们不用死的,哪怕活得艰难些,等到旱灾结束返回家乡,家乡有房有地,苦力奋斗几年,日子就能恢复正轨。   瑞和尽量护佑他们了,可战场上刀枪无眼,谁都无法确保谁的性命。他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眼熟的同乡人,那种失落与悲伤难以形容。在查到真相后,他对孙相的恨意就根植于心。   但他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的想法,连去年图指挥使难得回京述职时,两人聚会聊起往事,瑞和都说“应该是误会,孙大人清风朗月,当年的事情应该另有隐情”。他从未放弃过报仇,他的年纪不小了,在他死之前,必定会先拉着孙计相下地狱。 第749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等了这几年,瑞和一直没有动手。没办法,孙侧妃当年就受宠,这些年又接连生育,总共生了四子三女。当年的成王妃被她压得直不起腰,所出嫡子又在早前动荡那几年里死于暗杀,成王说嫡子死于大元朝派来的细作,这的确为成王攻讦京城那位皇帝提供了又一依据,但对成王妃来说,儿子的死带走了她所有的期望。好在她娘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在成王追逐霸业的过程中做出了巨大贡献,于是成王称帝后成王妃也坐上了皇后之位。与此同时,孙侧妃成了孙贵妃,她的兄长自然也随着高升。   据说燕帝很宠爱贵妃,对贵妃的兄长也很信任。瑞和虽然只缩在工部,但他耳目不少,对朝廷上的事情了如指掌,比如他就知道财政的问题早就成为皇后一脉攻击贵妃一脉的重要话题,特别是北地的税收,一年年下来只收回那么一点点,都说是孙大人贪墨了。闹来闹去,却不见燕帝处置孙大人,可见他对贵妃的兄长很信任。   在这个时候,燕帝让看似做纯臣的勇毅侯“顺道”去查一查北地的税收,瑞和真的很想说“不顺道”。可是没办法,他只能应下来,然后试探燕帝的想法。经过试探,瑞和听出燕帝的意思,似乎真的只是想“查一查”。   这就有些难办了。   果然,收拾行李回乡的时候,不少官员前来拜访他,皇后一脉与贵妃一脉的人都有,甚至计相府也派人来了,趾高气昂,非常放肆,说什么“侯爷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瑞和表面上没说什么,客人挨个客气地送走,将懦弱不惹事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出生乡野,目不识丁,只有几分机敏与创意,燕国成立以来,当初的拥簇之臣无一不走上人生巅峰,烈火烹油,只有他每日埋首于工部,与谁都交好,跟哪个同僚都能喝上几杯,却与谁都不深交,与谁都说不上心里话。   ——苦心经营多年的人设到此时已经根深蒂固,瑞和猜测自己拿到这个差事的原因离不开自己的人设。也许燕帝是看孙相被弹劾太多,心中不耐烦,便想着让他这个“纯臣”帮忙走一趟,走个过场,带回来孙相没有罪过的证据来堵其他人的嘴。   他的猜测没有错,贵妃宫中,燕帝安慰贵妃:“朕已经让勇毅侯去查了,他这人老实,不结党不营私,必定最为公正。”   贵妃感激涕零,跪地谢恩,被扶起来后又幽幽叹气:“说来都怪我兄长脾气太过耿直,平日里得罪了太多人,妾已经给家中递信,让妾的母亲多多训导兄长,让他收着些。”   “孙卿的性子朕明白,你放心便是。”   孙计相府中收到了来自贵妃的口信,孙计相得意一笑:“都是些跳梁小丑还敢与日月争辉,简直不知所谓!”   依附他的臣子连连赞叹,气氛一派祥和,直到一人有些忧虑地说:“圣人的心自然在相爷这边,可怕就怕那勇毅侯不识抬举。”   “你这是何意?”   那人说:“不知道相爷可否直到勇毅侯的出身?”   “不就是个泥腿子嘛!”有人不屑地说道。“谁不知道他以前就是个田舍翁,撞大运才有今日的成就。”   这话一出,在场的朝臣中就有一二人脸色不好,孙计相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招揽的人多,虽然文臣数量最多,但在他看来武官的作用同样不可小觑!想要让他的外甥继位,军权是必不可少的支撑。   “胡说八道!”孙计相沉声训诫,“英雄不问出处,我们身处局中,即便立场不同,堂堂正正地一较高低就罢了,也不必要用此等话语去辱骂诋毁对方,你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一同呵斥,将那人训得脸色青白,连连认错。   他们仗势做的事情,其实没有一件称得上“堂堂正正”,但话说出来就是孙相给的安慰和体面,那两个武官赶紧劝和,表示自己不在意,其他人再附和一番,气氛就重新热起来。   等会议结束,孙相喝一口茶:“让陈欢进来。”   陈欢就是方才说话不合时宜的那位,他灰头土脸地进来,孙相好笑地说:“好了,下回开口之前注意场合,我知道你是有口无心。”   一句让陈欢感激涕零:“相爷,您信我就好,我就是一时忘了分寸,以后必定不会再犯了……”   “成了,说说你刚才没说完的话吧,勇毅侯是什么来头?我怎么听你的意思好似有些不同?”   “相爷,我也是才想起来的。”陈欢也有将功补过的意思,赶紧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圣人起事那年,军中兵士耗费极大,圣人将一部分征兵的工作交给您,您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原来你要说的是这样?”孙计相笑了,“我知道勇毅侯就是那年征兵征进来的,你的话原也没错,他之前就是在田间种地的,名字就叫王、王老四吧?他这人也是好笑,现在身份地位远不同以往了,也不想着找人帮他改一个名字,要不然起一个字也成,顶着个王老四的名头,实在是粗俗。”   “相爷您有所不知,勇毅侯他当年是那一批。”陈欢强调,“就是那一批,不太情愿的那一批。”他没敢说得明白,只挤眉弄眼,隐晦强调。   孙计相的笑容消失了,终于想起往事。在他看来,当年他那手空手套白狼称得上智计无双,兵丁征够了,他还得到一大笔征兵补贴款,那笔钱反手被他拿去南边购买粮草,让孙家在圣人起事的过程中立下大功劳!那笔功劳牢牢刻在圣人的记忆里,只要看见宫中的贵妃娘娘,圣人就不会忘记当年孙家为他鞠躬尽瘁,万般辛劳的忠心。至于那些被牵连的难民,他并没有放在眼里。都是些贱民,活着没多大用处,能帮上他的忙也是他们的福气。   如此高傲,高傲得理所当然。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是郑家的人?”孙相皱眉。郑家那边实在烦人,皇后的儿子死了,他们郑家已经毫无依仗,偏偏还要跟他们孙家斗,整日里找些事情来烦人,前几年郑家就曾经将他强征兵丁的事情掀开,好在当时贵妃娘娘刚生了个小公主,圣人怜惜疼爱,对他也爱屋及乌,没有听信郑家人的谗言。   他当时将事情糊弄出去,称自己为了替圣人分忧的确多征了些兵,补贴款不够,有些兵丁的确没有没有得到应有的补贴,这是他的过错。真假混杂着说,圣人最后相信的还是他。郑家却似乎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咬着这件事不肯松口,手底下还有一个副将,据说当年全家都被强制征兵,全家死绝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个对孙计相恨之入骨,平日里两派相争,就属那人冲得最前。   陈欢摇头:“应该不是,不过难保勇毅侯对相爷您怀恨在心,这一次圣人分派给他的任务与相爷您关系重大,您得防备他啊。”   “昨日我已经派人去警告他了,明思说了,勇毅侯看着胆怯怕事,并不敢反驳拒绝。”   “就怕他背地里藏着坏!”   孙计相的眼神慢慢变了:“你说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   瑞和要回乡,王丰收也请假说要一同回去。他已经闲了许久,一请假上头就批准了。王丰盛不愿意回去,他不敢回去。他跟王丰收不同,没有多少野心,其实他也被排挤提防了,但他并不放在心上,反正俸禄照拿,有吃有喝,闲着就闲着吧。这样窝囊,被王丰收怒斥一顿,这才没精没神地说:“那我也回去吧。”   “给娘好好磕头,好让爹原谅咱们!”   听了这话,王丰盛的脸色发白,咬着下唇点头。   “你想回就回吧!”瑞和没有拒绝王丰收在,这让他很高兴。   收拾了几天,瑞和带着亲兵和仆从上路了。大燕立国,以镇南府中的镇南城为国都,出镇南府后再越过天素江,就来到了北地。瑞和一路走得很慢,每到一处就要查当地的税赋,每次都要亲自巡查农田,再亲点当地收税部门的税赋登记册,再写折子送到镇南府给燕帝。他按照燕帝的意思,对有问题的账册视而不见,写的折子必定合燕帝的心意。背地里,他又将证据搜集起来,只有最信任的亲信经手,非常隐秘。   就这样,他回到了王家村。   北地灾区重建工作有专门的官员负责,瑞和插不上手,只能派人到王家村去显自己的存在感,让负责的官员不至于太过克扣。   看着与记忆中相差甚大的村子,瑞和叹一口气。   王丰收也感慨:“当年走的时候到处都是荒芜,连那片山林都是光秃秃的,如今再回来,看着到处都绿油油富有生机,儿子心里十分感慨。”   瑞和“嗯”了一声,派人去请族中的长辈过来。   过来的人却都跟原身都是同一个辈分的,当年那场灾难死了很多人,老人孩子死的最多,孩子们有的活了下来,可老人几乎都死绝了,现在王家村的“长辈”已经是原身这一辈的人了,数量也极少,才十来个。   他们都认识王老四,完全想不到王老四竟然成了侯爷,个个都很拘束。瑞和亲切地慰问过他们,很快拉近了距离,又询问王家村的情况,第二天又以王老四与妻子周氏的名义给族里送了两百亩祭田,拨款重修了宗祠,又为村里修了一个学堂,从县城里请老秀才过来教学。 第750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除了王丰收,王丰盛与王冬雪他们也一起回来了,瑞和带着他们给周氏扫墓。迁坟后,瑞和还是第一次回来祭拜。在周氏墓前,王丰收与王丰盛跪下磕头,将额头都磕破了,瑞和似乎被触动了,在那之后对他们的态度越发和缓。之后办差事时,也分了一些活给他们干,俨然有一种培养儿子的意思了。王丰盛对事业没什么追求,他单纯为父亲原谅他而感恩戴德,做事非常尽心。王丰收心里藏着小九九,办事的时候就比较敷衍,干的活少,往瑞和跟前逢迎得多。瑞和冷眼看着,越发肯定王丰收有问题。   调查王丰收的人还没有成果,瑞和耐心等待着,所以一切等到回到镇南府后就会有结论。   这一趟探亲,因接了燕帝的任务,瑞和来回花了四个月,回到镇南府时已经是冬天。燕帝接见了他,赞赏他的工作,慰问他的辛劳,赐下诸多赏赐。用不着几天,燕帝就将他的折子丢给弹劾孙相的朝臣,孙计相下朝时傲气地扫了几眼对家们,嗤笑一声离开了,把其他朝臣气得七窍生烟。   “勇毅侯真是没有骨气,骨头太软了!”   “之前告诫他的话想来他一句都没有听见耳朵里,税赋是国家大事,长此以往如何得了!”   “勇毅侯也是没办法,我看其中必定有圣人的授意,勇毅侯从来只听圣人的话……”   不管外人怎么批判他指责他,瑞和关上门根本不理会。铲除孙相需要徐徐图之,在孙贵妃与孙相圣眷正浓的时候想要扳倒他们,那是白日做梦!夜深人静时,瑞和整理储物戒指里自己这些年逐渐收集起来的证据,将最新的孙计相贪墨税赋的证据放进去。   他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可他也知道,光是等待太过被动,有些时候主动制造机会。   很快,瑞和就等到了那次机会。   回到镇南府后,他对王丰收的态度越来越好,王丰收进出勇毅侯府的频率越来越高,仆人们甚至开始称呼他为“大少爷”。   大少爷啊,这个称呼太过美妙,让王丰收有一些飘飘然。   等到瑞和主动提出让他搬进来住时,王丰收几乎要飘起来了!住进来之后,果然畅快舒坦得很,上下出入都有仆人照顾,给足了他面子,满足他虚荣心。他在镇南城的确也置办下房产,但只是一个小二进的宅子,请了两个仆人而已。   富贵安逸让王丰收更加自信,他甚至能够出入书房了。   瑞和的书房里其实没有一点机要秘密,真正重要的东西他都放进储物戒指里随身携带。但为了钓鱼,他还是伪造了一份,王丰收自以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其偷到手,迫不及待地就给誊抄一遍,找机会送了出去。   这一送,瑞和的人终于看准了与王丰收接头的人。   那是一个跟王丰收一样的中级武官,燕帝是用武力打下来的天下,定国后封赏了不知道多少武官,武官一多就显得不值钱了,个个都盼着出头,可立国后打仗明显变少了,三方除了小规模摩擦,心中都卯足了劲要重建经济恢复生产,武官们就没有用武之地,国都镇南城挤满了想要谋求出路的武官,与王丰收联系的那人就是其中之一。   找到人之后,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得多了,很快瑞和就知道那人是晟国那边安排的细作。   “王丰收的胆子真大。”瑞和笑着将情报烧掉,“既然他想要一份泼天功劳好过去投诚,那我就送他一份。”   王丰收首战告捷,既激动又得意,也许是霉运终于到头,幸运之神终于开始眷顾他,有一天他在路上得到一个信封,那是一个小乞儿送过来的。他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张地图。王丰收立刻觉出不对来,当即与好友联系。他们努力研究,拼凑出一个地点,立刻前去查探,然后发现那竟然是一座铁矿!   那铁矿有人在开发,地点隐秘得不得了,周围连村庄都没有。若不是有那份藏宝图,他他们也不能在山旮旯里找到这么一个地方,这座矿看起来不像是大燕官方在开采,到底是谁在私采铁矿?又是谁将这个地方送到他面前来?   “不管了!管是谁送来的消息,只要铁矿是真的就行!”   不久之后,孙计相某一天去雅居听小曲,一个美貌的女伶抱着琴进来,很快琴声响起,撩人心弦。没有人知道,孙计相看着女伶递过来的信,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你的主子是谁?!”是谁?谁发现了他藏起来的铁矿,还找到他面前来了?!这么大的秘密被人发现,他的心砰砰跳,又惊又怒!   女伶手下动作不停,琴声依旧动听,红唇微启:“大人切勿动怒,妾的主子是带着诚意来的,若是您不嫌弃,七天后夜晚在淮河游船上,妾的主人恭候您的光临。”   这是要谈条件了。   孙计相目光深沉:“好,那就不见不散。”   女伶一曲谈罢,行礼后退出去,刚出门就被被捂住嘴拖了下去。孙计相吩咐:“撬开她的嘴,我要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   严刑审问之下,女伶却什么都不说,找了个机会还撞墙自尽了。   “是死士。”孙计相转着扳指,“派人去盯住淮河上的所有游船,背后之人既然敢说出这个地点,此时定是查不到东西的,先把人埋伏进去,七天后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要约见我。”   暗中操控一切的瑞和将所有都看在眼里,上早朝时他看见孙计相脸色比往日更沉,就知道晟国的细作已经跟他联系上了。面对晟国的威胁,孙计相会怎么做?燕帝信任他,多少人弹劾他都不为所动,所以瑞和捏着私藏铁矿这惊天大把柄也不敢用,就怕把自己搭进去。可这把柄如果落到晟国手里呢?如此把柄,不利用起来可就不符合晟国不停往燕国塞细作的风格了。塞多少细作,都抵不上一个正当宠信的计相有用!   照瑞和猜测,晟国必定会借此来威胁孙计相,如果孙计相不接受合作,这把柄就失效,孙计相此人也就没有用了。晟国肯定不介意拿这件事来打脸燕帝,砍断燕国一大重臣,想来对晟国来说也是光荣的成就呢。   若是由晟国揭开这件事,国内自家事牵扯到其他敌对国,敏感度不知道上升多少,到时候燕帝再信任孙计相也会有所动摇。丢脸丢到敌对国那边去,这种耻辱就算有孙贵妃帮忙求情吹枕头风,燕帝也决计忍不下这口气的。   这一计相当狠辣,不管晟国那边想怎么做,孙计相私藏私采铁矿的消息传过去,孙计相就甭想全身而退。从拿到铁矿情报后,瑞和就想过许多办法,借他国之手这个办法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实施起来太危险了。现在王丰收自己撞进来,为他带来了一条干干净净的晟国细作的线索,将这个算计串联起来,瑞和真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人一直盯着孙计相,那是在大燕还未立国时就派出去的人手,早就混进了孙府中,现在高低也是个管事了。虽不是近身伺候孙计相的职位,但好歹能给瑞和传来一些孙府每天的客人名单,谁进了孙相的书房,交谈了多长时间,瑞和都能掌握到。根据孙相这段时间接见的人员名单,瑞和挨个研究那些名单上的人对应的差事,猜测孙相应该是与晟国那边合作了,并且打算坑皇后一脉。   孙计相行事作风太差,得罪的人不少,皇后一脉就恨他入骨,瑞和听过一些风声,皇后生了五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宝贵珍爱得不行,那孩子却遇刺身亡,皇后一脉怀疑嫡子的死与贵妃一脉离不开关系,他们两家的仇恨不死不休。以孙计相的性格,卖一些燕国的消息给晟国时夹带私怨太正常了。也许在孙相看来,他这还不算卖国,是在清除异己呢!   果然,一个月后,皇后一脉的几个官员因为办事不利被参。   “朕不想听解释!朕只想知道好端端的税银怎么会被劫?”燕帝冷笑,“前一阵你们还谈何孙卿在税赋上办事不利,可孙卿负责的运税银工作从未出过这等差错,税银被抢,还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此话你们敢拿来搪塞朕,朕都没脸听!”   将皇后一脉的人骂得灰头土脸。   “行了,原先想着分派一些税赋差事给你们,也好让你们知晓其中的艰辛,既然你们办事不利,那就将差事交还回来,还让孙卿负责吧!”   孙计相躬身领命,对燕帝的信任感激涕零。   瑞和冷眼瞧着孙计相意气风发的模样,除他之心更加浓烈。这样自私不忠不义的人,日后肯定会是大燕的一大蛀虫。瑞和安心等着拿孙计相通敌卖国的证据,在此期间王丰收仍然热心地往他书房里钻营,并没有发现瑞和看他的视线越发冰冷。 第751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在有了一桩大功劳后,王丰收竟然没有死心,仍然想从瑞和这边拿到更多机密。瑞和找了个机会,借前朝某个故事告诫他,王丰收僵硬地笑:“爹、爹最近还读了史书啊,真厉害。”   “是啊,我的差事轻省,空闲的时候多,只能多读些书了。”瑞和盯着他,“这个故事是翰林大学士给我讲的,我觉得很有道理,你觉得呢?”   王丰收强笑着:“儿子也觉得有道理。”   “那我考考你,你觉得道理在哪里?”   “道理、道理……”王丰收暗自咬牙,“做臣子要忠诚忠义,不、不能背信弃义,背叛君主……”   瑞和缓缓点头:“你总结出来的道理还可以。”他露出笑容,“我一辈子都没有读过书,临到老了才来摸书本已经有些迟了,你还年轻着,要是有心的话就多读些书吧,书中自有教你乖的好道理。”   王丰收脸色很难看,但还是挤出笑容:“爹说得对,儿子会试着去读书的。”   “好。”瑞和似乎饶有深意地看着他,在王丰收心跳如鼓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的时候收回视线。   离开书房的时候,王丰收差一点同手同脚。他迫不及待地去跟好友说自己的焦虑:“我爹好似知道了些什么!”   王丰收的话吓得好友差点跳起来,仔细询问一番后才松了一口气:“你的胆子也太小了些,我看他对你说的话并不奇怪,你爹啊是泥腿子出身,朝中一些读书出身的臣子都看不起他们这些武官出身的人,他们这些人为了洗掉自己身上的土渣味,就喜欢读些书附庸风雅,显得自己好像也有文化一样,我看啊,他就是故意在你面前显摆!”说着哈哈两声,“我着实被你吓到了,你胆子尽管大一点,下次莫要再这样一惊一乍了。”   王丰收觉得有道理,后来又仔细观察了两天,这才彻底打消心中疑虑,看来爹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见王丰收没有悔改,继续打探工部的消息,瑞和叹气,对王丰收起了杀心。其实从知道王丰收想要通过他窃取工部机密时,瑞和就将他当做敌人了,等他将铁矿的消息送到王丰收手边时,更是将他看做是死人。   通敌叛国,这是无法饶恕的死罪,祸连九族。为了自己,为了王氏族人,瑞和也不会让王丰收再活着了。   不久之后,王丰收就病了,瑞和为他延医诊治,大夫说是风寒,给开了药单。瑞和大手一挥,上等的好药材从库房里挑出来送进大少爷院子里,体贴细心的婢女围着王丰收转,各种呵护。王丰收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去了,是啊,如果爹真的发现他的行为,早就打死他了,如何能这么照顾自己?且这一病,他觉得自己在这侯府里的待遇直线上升,他甚至还不着边际地想:如果早知道爹心疼自己,早些时候自己就装病来讨爹心软了!唉,这是失策!   王丰收舒舒坦坦地养病,他的好友也来看他,两人在房间里又密议一番,皆觉得此事之后,王丰收这侯府大少爷的地位更稳固了。   “你试试看能不能说服你爹,让他立你为世子。勇毅侯还是勇迅将军,手里有两千多弩箭军呢!你要是成为世子,就名正言顺接近弩箭军呢,要是能将弩箭军弄到手就好了,这份功劳多大你自己掂量。”   病中的王丰收眼神倦怠,但仍透出野心来:“我明白,你放心吧,既然我已经走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   两人眼神对上,能看到彼此眼中对权势的欲望与野心。   可惜的是,王丰收的病情总是反复,今日刚好了,过两日就又起了低烧,人懒洋洋的没有精神。瑞和去求燕帝,从宫中请来了一位太医,太医的诊断也是风寒,还说是风邪未曾尽数驱散,王丰收又再着风,所以才病情缠绵。太医出手,当晚王丰收的烧就退下去了,但隔天早上就又烧了起来,反反复复的,王丰收的身体素质如江水一泻千里,变得越发虚弱。瑞和再次进宫求医,求来了太医正,可这也无法挽救王丰收的生命。短短半个月,他就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死的时候眼眶深陷,面目狰狞。   瑞和满脸哀戚地为他操办了丧事,让下人妥帖地照顾大儿媳妇和几个孩子。来吊唁的人不少,其中就有那位晟国细作,瑞和叹气:“我记得你与丰收交情甚好,我听他说过与你意气相投,他英年早逝,留下了许多遗憾,你以后若是遇到困难就告诉我,能帮的我会帮你的,唉!”   细作有一点怀疑王丰收的死另有隐情,还怀疑是勇毅侯动的手,但这一次见面与交谈他就放下怀疑,勇毅侯脸上的悲痛与伤感不是假的。   王丰收死后,瑞和松了一口气,然后加快脚步实施自己的计划。功夫不负用心,他还查到了孙计相豢养私兵的证据,就在某个无人山谷里,有至少一万私兵在活动。   有了这个证据,瑞和就不想再等了。   不久,皇后一脉就得到消息,抓到了孙计相的一个惊天大把柄!他们倒是稳得住气,散出大量人手去探明真伪,有瑞和的人手在隐蔽地引路,孙计相与晟国细作的来往被郑家人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许是老天爷保佑,他们还拿到了孙计相截留税款的确凿证据。   郑家人如何激动狂喜瑞和就不知道了,他做这种事情驾轻就熟,度也掌握得好。引路结束后也不贪心,立刻撤回人手清扫痕迹,不再干涉。   郑家果然死死咬住这个机会,怕一次搞不死孙计相,还自断臂膀送去给孙计相“出卖”。最狠的是,他们还拐了七八个弯儿,将燕帝正在修建的陵墓也扯了进来。陵墓一夜之间被炸,消息送到宫里时,燕帝气得眼冒金星,险些呕出血来。   “查!给朕查!”到底是谁敢对他的陵墓动手?是晟国还是大元?还是大元故意往大燕投放的邪教徒?   查来查去,查到了晟国细作上,燕帝勃然大怒。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搜集到足够多的罪证,确保孙计相所作所为将会让圣人无法容忍的郑家人出手了,在燕帝面前揭开了真相。燕帝难以置信,看着证据却又不得不信。对孙计相的信任在这一刻轰然崩塌,被背叛的愤恨让燕帝不听贵妃与皇子们的求情,决绝地将孙计相投入天牢。   孙家的势力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领头人就怎么倒下,因此百般钻营捞人,宫中贵妃与皇子皇女也在不停求情。   郑家人为了这一天忍了许久,连自己的核心权力即军权都舍得拿出来做诱饵,就是为了今日将孙计相彻底钉死。燕帝将那些证据看了又看,再让最心腹最信任的臣子去查,结果证明那些证据都是真的。   计相孙承贺真的与晟国勾结,将大燕的机密源源不断地输送出去,那一批被粮草就是因为孙计相将路线与护卫等机密送给晟国,才被晟国细作劫走的。粮草之事只是一个开始,在那之后,郑家一派的势力不停遭到打压与破坏,武器盔甲等装备也常被拦截,边境驻地也总是遭到不明袭击,不管边防图怎么改,敌国似乎总能提前预测,每次都能棒打七寸,将边境军骚扰得火气丛生。燕帝之前还生气郑家人领兵水平下降,还在孙计相不经意的话语中起了撤换郑家军的念头,此时知道那些失利全都是因为孙计相出卖国内边防情报,登时又恼又恨。   孙承贺这是将他当傻子耍弄!   等看到孙承贺私藏铁矿私铸兵器,私吞税赋豢养私兵,且他的陵墓被炸同样也是孙承贺所为,是孙承贺给晟国提供了陵墓守卫值班换班的机密消息,燕帝彻底炸了。   “孙承贺。”他念着这个名字,这些年对孙承贺的所有感情与信任全然溃败,愤怒与恼怒在他心中翻腾涌动,全都尽数压下,只有深深的杀意浮上来。   昔日的孙计相孙国舅,一夜之间变成阶下囚,结果三方会审后罪名定下来,有以权谋私、结党营私、不忠君主以及贪污受贿,私吞税赋等等罪名,最后被判了斩立决。   “圣人还是顾念贵妃与皇子皇女,并没有以通敌叛国之罪惩处他。”瑞和收到消息后淡淡地笑,他早就有所预料,因此并不觉得遗憾。孙承贺一死,贵妃一派就失去领头羊,郑氏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侯爷,我们成功了!”心腹含泪对瑞和说道,然后伏地痛苦,“爹!大哥!三弟四弟五弟!我为你们报仇了,报仇了啊!孙承贺那个恶人即将伏法,我为你们报仇了啊!”   瑞和叹气,将他扶起来,轻轻地拍他的肩膀,等他情绪缓和下来才说:“这件事我们筹谋了许多年,只差临门一脚了,千万不要松懈,以致功亏一篑。孙承贺不可能引颈就死,我们得提防他以替身假死遁走。”   心腹擦眼泪:“属下明白,一定会死死盯着天牢那边的。” 第752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孙承贺果然不想死,他的权势坍塌得太突然也太快了!被投入天牢时,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冷静下来后,他猜测自己倒霉跟晟国细作离不开关系,那些人虽然已经与他达成合作协议,但未必不能中场反悔,反咬他一口将他卖了。不然的话,谁会知道他与晟国细作有来往,还将证据列得那么详细呢?要知道,他被晟国细作威胁这件事,他连最最信任的心腹手下都没有告诉!   晟国细作办事不讲道义,孙承贺也不想再帮他们捂着,将他查出来的三处晟国细作的联络点供出来,以此来向燕帝求情:“陛下,晟国细作找上我没错,可我与他们虚与委蛇,也只是想更深入地打入内部,掌握更多线索再将他们一网打尽啊!臣对大燕的忠心,对陛下您的忠诚早就刻入骨血,这些年兢兢业业未敢懈怠,陛下!圣人!您要信臣啊!”   燕帝目光沉沉:“晟国细作的确威胁你了,可你敢说他们拿什么威胁你吗?铁矿!你竟然私藏私采铁矿,你与朕说说,这些也是你对朕的忠诚?那些你藏起来的兵器朕已经派人挖出来了,那藏着那些兵器是想做什么?还有私兵,整整两万私兵,都是你用截留的税赋养着的,怎么着,你养着私兵藏着铁器是想做什么!还有朕的陵墓,哈!你倒是真的委屈极了,为了打入晟国细作内部,你连朕的陵墓都敢拿出来做做筹码,你还跟朕说忠心,谈忠诚?”   这三桩罪,是燕帝最无法容忍,也是他对孙承贺起杀心的起源。   孙承贺对郑氏一派的借机打压,利用晟国细作压制郑氏,其实以燕帝对孙承贺的信任依赖,哪怕牵扯到了边境军,再生气再失望,也不至于想要杀了他。他知道孙家与郑家的矛盾与死结,也乐于看他们对掐,他们掐得越起劲,他这个皇帝就能作壁上观,轻描淡写地掌控着臣子们之间的平衡。他能够理解所有基于野心而做出来的所有动作,但一切理解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对他的忠心!   铁矿私兵与税赋让他怀疑孙家的忠心。陵墓,让他质疑孙家对他的敬畏。   一个臣子不忠不义,那还留着做什么?   孙承贺直呼冤枉,陵墓的事情真的不是他干的!他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怎么会去触碰陵墓这种敏感要命的地方?可其他事情都证据确凿,面对这一桩塞进来的虚假罪名,孙承贺百嘴莫辩。   得不到燕皇的宽恕,他的死就成了定局。   他经营多年,将孙家从一个落魄家族经营成现在的顶级豪门,烈火烹油繁花锦簇,如何能甘愿赴死?他的手下势力果然倾尽所有为他打点,找了一个身形样貌都与他相似的人过来将他换走。郑家人盯得紧,为了做成这件事,孙家不知道折进去多少人多少资源,终于从粪桶里钻出来时,孙承贺已经顾不上愤怒了,他大口喘气,口鼻间都是粪臭味,呕得他空荡荡的胃里不停泛酸水,最后还是忍不住干呕起来。   缓解了恶心感后他抬头,指挥道:“扶我起来,船准备好没有,我——”   载粪车的老头没有理会他,躬身退到一边。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从偏僻巷子里的树影下走出来,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孙承贺大吃一惊:“勇毅侯?!竟然是你!”他的脑子转得很快,他看了看不说话的老头,再看看身侧一片死寂的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人手呢?接应的人手呢?!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以前陈欢曾说过的一件事,勇毅侯王老四是被强征入伍的,可能会对他心怀恨意。   他的确也提防过,勇毅侯回老家时接了圣人的令查税赋,他也派人沿途跟着。可是勇毅侯老实得很,特别好糊弄。那回之后,他就将勇毅侯的威胁彻底抛到脑后了。他还想:即使当初被强制征兵去打战,可最后勇毅侯不是还搏出一份功业来了么?这可比在地里刨食体面光耀得多。自己其实是帮了王老四的啊。   孙承贺再也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见到勇毅侯,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中惊怒不已。   瑞和笑了:“孙相——哦不对,你已经被撤爵罢官,喊你孙相不合适了,我比你大几岁,就厚着脸皮喊你一声孙老弟吧!”   这话语中的嘲讽实在明显,孙承贺无法侥幸,以为勇毅侯是过来与他叙旧送别的。他警惕地盯着瑞和:“你到底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知晓孙老弟今晚要乘船远走,心中不舍得,特地过来送行的。”瑞和说着拔出长剑,“毕竟你这一走,我们就永世不得再相见了。”   “你!”孙承贺看着剑,脸色煞白,他是一个文臣,本身并不会武艺,这一个多月来又一直被关着,身心受到极大的磋磨,整个人面黄肌瘦,颓丧憔悴,对着这剑,他就心脏狂跳,惊骇欲死。“你想干什么?我们平日里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无冤无仇?”瑞和淡笑,“这话你自己说着都觉得不可信吧?若是觉得与我无冤无仇,为何往我身边放细作,还打听我当年入军时的详情?依我看,你心中是有数的,不过当初你自认高高在上,我这从田野间爬起来的莽夫,没什么权势没什么人脉,又有什么能入得了你的眼呢?”他将长剑横在孙承贺脖子上,“我也不怕告诉你,今天你落到这个地步,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手刃你,为当年被你一己私利害死的难民们报仇是我的心愿,今天我终于等到了。”   孙承贺听了这话目眦尽裂:“是你?是你!你是怎——”   长剑轻轻一划,动脉血管被划开,血液瞬间喷溅出来。孙承贺捂着脖子,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瑞和:“你、你……”可是血液流失太快太猛了,他很快就觉得浑身发冷,眼前发黑。没说完的话,没有得到解答的疑惑,全都化为无法解除的执念,最后拉着他沉入黑暗,陷往深渊,临死之前也不得解脱。   瑞和掏出一条手帕将剑身上的血迹擦了擦,然后将剑插回剑鞘里。   他垂眸看着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孙承贺,低声说:“砍掉他的头,剁掉他的四肢,他不是想坐船走吗?将他的尸体丢到河里去。”被他强征入伍的人客死他乡,许多人的尸体散落在战场上,根本收不回全尸。王老九就是看见儿子的残尸后大受打击,精神恍惚之下才在下一场攻城战中被滚石砸中头部而死的。罪魁祸首的孙承贺凭什么能躯体完整地安眠于地下?   “是。”老头应下来,将孙承贺的尸体重新塞到粪桶里,然后掏出斧头开始动作。   数声钝响后,老头闷声说:“侯爷,办好了。”   “好,去吧。”   粪车嘎吱嘎吱地离开了这处小巷,然后绕着小路来到河边的无人之处,那里停着一叶扁舟。老头耐心地划着小舟,到一个地方就丢一截躯干,直到将孙承贺的尸体散落在这宽大长河里,再无踪迹可循。   这条河的某个角落里,等待孙承贺等到心焦如火的孙家人还不愿意离去。燕帝愤怒之下判了孙承贺斩立决,孙家也被抄家流放。他们怎么愿意去流放呢?所以计划着今晚劫出孙承贺后一家人走水路,渡过天素江北上,逃离镇南府。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孙夫人抱着小女儿,满脸惊惶。   她的担忧很快就成了真,黑暗中突然出现火光,没等死士前去探明,数不清的流光就飞射而来,那竟是带着火的箭矢!   在惊呼声中,箭矢带着火烈烈而来,不一会儿功夫就将船烧了起来。船上的人赶紧跳江逃亡,却不知道寒冷的江水之下也有利刃的寒光正翘首以盼,下来一个人就收割一条性命。   很快,这一片江水就蔓延着炽热的气息与血腥的味道。   郑家人远远地用望远镜看着江面,直到江面上动静全消,船被烧成灰烬沉入江水里,尸体尸体浮起来,在然后被一具一具地拖上岸堆叠起来。   望远镜被收起来,郑家人沉声说:“都烧了吧。”   一大捆一大捆的柴火堆起来,火油哗啦啦地往里倒,大火迅速燃起,这二十年来年随着孙氏进入成王府而给郑家带来的威胁伤痛与阴影,终于全部消散了。   随着孙家的覆灭,大燕朝中的势力也经历了一次大洗牌。燕帝到底是一位皇帝,他在发泄怒火后很快发现,现在朝中的局势其实不容乐观,孙家倒了,郑家再没有可掣肘的对象,俨然要成为朝中第一大势力。为防郑家成为一言堂,燕皇开始大力扶持其他势力,作为燕皇心中“纯臣”代表之一的瑞和也借此机会得到露脸机会。他原先就掌管着工部与弩箭军,燕皇又将镇南城护军指挥使的职位给了他。   镇南城是大燕的国都,护军指挥使原先掌握在孙承贺手中。孙承贺倒台后,郑家对之这指挥使的职位虎视眈眈,可郑家本就握着边境军了,燕帝怎么可能再将镇南城护军交到郑家?郑家那是想上天?!挑来挑去,挑中了瑞和。 第753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在燕帝看来,勇毅侯够老实够忠心,妻子死了,长子死了,仅剩的儿子没什么出息,与他也不亲近。倒是有一个女儿,打听来的消息说也是个贤良妇人,现在正带着丈夫经营着勇毅侯给置办的铺子。怎么看,都是做纯臣孤臣的好苗子,年纪也不小,快六十岁的人了,够稳重,也不怕他霸着位置不肯挪。等勇毅侯到岁数老死,自己也该培养出继任指挥使的人手,此时让勇毅侯做镇南城护军指挥使最合适了。   瑞和也没想到自己能吃到这口天降的馅饼,一番表忠心后就走马上阵了。他将弩箭军也编入镇南城护军里,加强了镇南城的安防。   又过了五年,燕皇对不停逼迫他立太子的郑家忍无可忍,他虽处死了孙承贺,流放了孙氏一族,贵妃也被牵连被贬为庶人,但他对孙庶人是真爱,对二人的孩子也满腔慈父之心。郑家不放过孙庶人及其孩子,步步紧逼,燕皇觉得自己的威信被不停挑衅,终于对郑氏下手了,削弱郑家兵权。郑家起了反心,将宫中的皇后偷了出来,又偷走了宫中一个才出生不久的皇子,称是郑皇后所出中宫嫡子,要拥护那个孩子做太子,做皇帝。   大燕内战自此始。   又是数年内乱,晟国与大元趁机而动,边境冲突骤增。内忧外患之下,大燕有些支撑不住,同年国内邪教也爆发起义,更是雪上加霜。燕帝身体不好,为了稳定民心,立了孙庶人即昔日孙贵妃的长子为太子,但这更加剧了郑家的反扑,郑家对孙贵妃的恨从未减轻过,眼见着孙氏之子成为太子,怒火更旺,再次发檄文称“通敌叛国罪人之嫡亲外甥不堪为太子”,“孙氏血脉不忠不义,低贱卑微”,又说燕皇为美色所误,轻忽国家大事,不堪为大燕皇帝。   多年动乱中,瑞和趁乱揽权,军权不停扩张。可这也没有什么用,晟国与大元联合越境攻打燕国,郑氏开门相迎,联军一路打进镇南府,连下几城逼近镇南城,瑞和奉燕皇出逃,越过天素江往北而去。   渡江之时,燕皇受惊且被江风所伤,得了风寒,一路高烧不止。仓皇出逃,太医院的太医也只带了几个,太医正都没跟上,说是病重起不来,如今还在镇南府中。几个太医轮番诊治,斟酌着开了药方,几剂药下去,燕皇的病情只稍微减轻,等渡江来到地面上,从大船换成马车,一路颠簸着燕皇的病情更严重了。   “朕、朕大概要不行了。”燕皇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两颊有两团烧红,眼睛红润憔悴,他看着跪在身前的心腹重臣,口述遗诏,令太子继位为帝,几位重臣为辅政大臣。“太子,以后便托付给你们了。”   遗诏写好,燕皇虚弱地按下玉玺,然后朝着身侧招手。   跪在一侧一直在无声落泪的孙庶人跪行过来,哀恸呼唤:“圣人!”   燕皇握住她的手:“立孙氏为皇后。”   孙庶人瞪大双眼,眼泪哗啦啦地掉,她感动极了:“圣人您、您到现在竟还挂念着妾,妾舍不得您啊圣人!”   燕皇嘴角微微扬起:“那你便跟我一起走吧。”他看向托孤重臣们,“让皇后给朕殉葬。”   孙庶人脸上含泪悲伤的神情瞬间凝固。   不管孙皇后再如何不情愿,她也只做了三天口头上的皇后,没有册封大典没有皇后金印,忐忑心悸,惶惶不可终日。等燕帝驾崩的钟声响起,她颓然跌坐到地上,她看着这简陋的临时行宫,莫说比不上她当年的贵妃宫,连当年她刚进成王府做侍妾时居住的屋子都不如。   当初哥哥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哥哥说,孙家衰败了,如果她能够得到成王的宠爱,那么孙家能够东山再起。   “有正妃了又如何?你莫要看你现在只是个侍妾,来日必定能成为夫人,成为侧妃!”她成功成为了侧妃,成王为了追逐帝业举旗反了,那时大哥的眼睛像亮着两簇火。   “以成王对你的喜爱和外甥他们,等他称帝你最少能得个贵妃!你信大哥,大哥还会让你做皇后!”   “皇后啊皇后,皇后……”她呢喃着,露出苦笑,然后定定地看着房梁。   等报信的宫女含着泪急速奔来,喊着“皇后娘娘”推开门,迎面看到的就是一双挂在半空中半旧不新的绣花鞋。   “皇后娘娘!”   太子在北地登基,一应流程都简化又简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北地只有一座修建到一半的行宫,还是数年前的孙承贺负责建的,等他死了,这行宫修到半途也就中断了。此番北上,也只有这座行宫能勉强接驾。   新皇匆匆登基,战事失利的消息就不停传回来,几道防线都陆续失守,敌军已经逼近天素江,渡江之日就在眼前。   瑞和成了辅政大臣,手中又捏着近一半的军权,在几位辅政大臣中话语权不少。   是夜,几位大臣秉烛夜谈,探讨今后的路。   说实话,情况不容客观。   “先皇对郑家的打压……错了。”瑞和开了个头,定下基调。   这话燕皇在世时没有人敢对他说,可谁不这么想呢?若不是大燕内乱,彻底将郑氏推到对立面,大燕还不至于落到如此四面楚歌的地步。   于是沉默片刻,其他大臣也搭话了。   “的确不太合适,要是想发作郑氏,大可先削弱他们,再等统一全国后再做打算。”是,这么做是有些卸磨杀驴,可帝王之术不就是这样吗?哪怕他们也是臣子,但既为人臣就得忠君之事,他们也是站在燕皇这边考虑的。   “是啊,闹得如今……即便渡江北上了,可是等晟国大元的联军也渡江而来,我们就无处可逃了。”   “兵丁粮草的情况都不容乐观……”   会议开头,众人就觉得未来无望。燕皇病重时,大家都不敢在他面前说这些坏消息,怕他一口气被气死。但不可否认的是,众臣都觉得那是一步臭棋,将大燕拉入无法回转的深渊。   “也不必如此悲观,我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老夫就是拼了命也要将他们打出去!”   瑞和摸着扳指垂眸不语听他们议论,听到这句话才说:“一战之力在哪里呢?”   “大晟大元联军有五十万,我们现在的兵力不到十万。”   那人看着瑞和:“国公爷总说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我看你的心似乎已经不在此处。先皇多么信任看重你,你就回报这样的忠心吗?”   “忠义一词为我辈毕生追求,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请恕我不敢赞同国公爷的话。”   瑞和笑了:“我都一把年纪了,心还能往何处去?我不过是可怜燕国百姓,这才安稳了多少年呢就又要过这种刀剑火海的苦日子,我们为臣为将,为的不就是匡扶天下,让百姓过上安稳的好日子吗?我是种田出身,比不上在座各位出身书香门第,豪门世族,读过许多书,懂得许多道理,我只知道,这场战大燕是打不赢的,既然打不赢,为何要硬着头皮去打?将士们的命不是命吗?被战争牵连的平民百姓的命不是命吗?”他放缓了语速,“是,我这样说你们肯定嫌我软骨头,没有骨气,说我不忠心,对不住先皇的依托,但我还是得说出我的心里话。”   “勇毅国公……”   “你这话实在是——你既知道你这番话不合适,又为何非要说出来呢?现在是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话是在动摇军心啊!”   “这话我不说,难道你们心里就不嘀咕吗?”瑞和环视着他们,“我知道你们的心思,哪怕是死也要死守,成全你们的一片丹心,于史书上留下清名,这是你们的追求,我也敬佩你们的忠义。忠义与流传于世的美名的确重要,可我不在意那些,若是你们都同意的话,我可以去承担骂名,我怕可以做叛国者,恶名都给我来担也没有关系。”   “这、这……”   “等那两国联军渡江过来就太迟了。”瑞和说,“我去递降书吧。我已经这把岁数了,也活不了几年了,只是希望到时候所有罪过都只在我身上结束,不要牵连到我的族人。”   几番商议后,随着两国联军已经渡江而来的消息传来,其他辅政大臣们终于同意。瑞和已经将身后事都安排好了,无牵无挂地持着降书到前线上去。   晟国与大元的将领将他扣下,传消息回国,寻求各自君王的意思。不出瑞和所料,这两国只是短暂联盟,合作并不紧密,他们也害怕燕国军队殊死抵抗,这样的话他们也会有所折损。既然愿意投降,他们自然乐意。   投降的事情定下,该怎么处理燕国皇室以及早先投诚的郑氏人就成了议论的焦点。按照郑氏之前投敌提出的条件,他们想要封异姓王,以后仍镇守这片土地。瑞和献上的投书里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为燕皇封王,同时前往大元国都居住,要求有赐住的王府。还在战争时,郑氏的请求晟国与大元都轻易答应了下来,可到了此时,他们都觉得还是新燕皇有眼色一些。   善后的工作瑞和就没有参与了,新燕皇恨他入骨,哪怕知晓事情已无转机,但他仍然将所有不甘与怒火都洒在瑞和身上。 第754章 逃荒路上的父亲   瑞和并不惧怕新燕皇的报复,他的寿命即将走到尽头,死亦有何惧?原身辛劳半生,后来遇上旱灾,身体在逃荒过程中损坏了,哪怕后来他服用了塑骨强筋药剂与基因改良药剂,也无法将一个走向衰败的身体拉回来。参军那几年,他又透支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他已经快七十岁了,这在古代已经算是高龄,他感觉到自己快要死去了。   但在死去之前,他已经安排好所有,在新燕皇派来的人抵达之前,他将虎符交给了心腹,笑着说:“以后就要靠你了。”   心腹哽咽着应下,跪下给瑞和磕了三个头,然后从窗户离开。   瑞和拿出一个玉瓶,揭开盖子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   “罪人王老四,圣人有旨意。”   “罪人王老四,快些开门!”   来人不耐烦了,又怕如今日渐暴戾的皇帝拿他们问罪,便一脚踹开门冲进去。进到里间才看见有一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探鼻息——   “死了!”   “这是药瓶,应该服毒自尽,快去报与圣人。”   新燕皇大怒,怒火无处可撒,下令将王老四的尸体曝尸三个月,就吊在菜市口,不止如此还下令要诛王老四九族,结果别说王老四的亲生儿子亲生女儿不见踪影,王家村也早就空了。他这样迁怒暴虐,其他辅政大臣看着都心寒,大燕大势已去,已到陌路之途,王老四自己揽下所有骂名,他们其实是感谢他敬佩他的。这是舍下自身声名荣誉,为了国家和人民大义的无私牺牲啊!因此即使新燕皇让他们去追查王家村人的踪影,他们脸上应得好好的,压根就没有去找。现在大军都要打过来了,哪里还有人手去为皇帝泄愤而浪费?   “就是他,那是卖国贼子,呸!”   “大燕降了,降书就是这个人写的,他是卖国贼!”   “呸!丢他!”   菜市口里,几个穿着普通短打衣物的男人目光沉沉地看着那具尸体,最后含恨离去。大人说了,不必理会他的身后事,他愿意成为他人吸引民愤的火力。   “你们都好好活着吧!”   好好活着,如何能算好好活着?   他们不愿意浑浑噩噩,一直偷偷藏藏如同水沟下老鼠一样活着,他们是大燕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弩箭军,他们手上有着最厉害的弩箭与改良火炮工艺,面对大晟与大元两国联军,他们无法改变战局,但他们相信,他们会是潜在暗处的一柄最锋利的箭,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一定能够找到机会射中敌人的心脏,绝地翻身。   就此他们立下心中志向,定下前进道路,他们会跟随自己的心意活着,以后也像大人一样无悔无愧此生!   激愤的人群中,一个年轻妇人听着其他人指着那具尸体骂着“卖国贼”“死有余辜”等话,匆匆戴上兜帽,抱着怀中的孩子低头离去。等到了僻静处,她才流下眼泪,喊着:“四爷爷”。   眼泪掉个不停,她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怀抱,将孩子抱回了家。   家中有一个老婆子在做家事,见她回来露出一个笑容。   “我去看四爷爷了。”年轻妇人将兜帽放下,露出一张秀丽的脸。   老婆子的笑容僵住,叹道:“你不该去的,小心被人看出来——”   “谁能看出来?”年轻妇人反问,“谁知道我与四爷爷认识?四爷爷帮了我们母女那么多,临死之前也还记得我这个小丫头,给我留了钱财傍身,这份恩情我如何能忘?”   老婆子不说话了。   “娘,我不能忘恩负义。”   原来这年轻妇人是妞妞,当年瑞和从一个男人手上将两三岁的她抢回来,让她逃离了被饥饿的人杀害食用的命运。后来瑞和参军去,她就被老村长抚养,后来老村长生了病,只好将她送到慈幼院。等瑞和有能力之后派人去找她,当时她在一个富商家做婢女,过得很辛苦。被找回来后,妞妞回到王家村,勇迅将军捐助资金给族内孤寡老幼,她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后来,她娘也千辛万苦返回王家村,那年她差点被饿得发晕的公公丈夫杀害,她趁乱逃了出去,后来辗转着做过乞丐奴仆小妾,回乡的过程也是曲折难堪,那些遭遇让她比妞妞更冷静。   “我知道你觉得是我狠心,是我忘恩负义。”周氏咬着唇,“可是我能怎么办?圣人在抓王家村的人,让别人知道我们的情况就死定了!你红着眼睛一路回来,被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   “我有分寸,没有人看见的。不能为四爷爷收敛,也不能祭拜,我就远远看一眼,就一眼……”没有人知道,其实她记事很早,两三岁时候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记得灾荒那一年娘总是抱着她哭,她一直都很饿,也记得后来抱着她的粗糙怀抱,那是四爷爷。前几年四爷爷回乡探亲,还召她过去亲切地跟她说话呢。她要成亲了,试着给四爷爷送信,做大官的四爷爷也还记得她,派人给她添妆。她爹对她不好,听同乡人说也被强征入伍,后来似乎没从战场上活下来。她生命中对父亲这一角色的认知以及对父爱的需求都来自老四叔。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四爷爷对她的好比亲祖父亲爹还要多,亲祖父亲爹嫌弃她的女孩子,从来没有抱过她,她记得灾荒那年祖父偶尔看她的目光,那目光让小小的她忍不住在娘亲怀里瑟瑟发抖。   周氏无法理解女儿对老四叔感情如此深厚的原因,只能叹气这是天生的缘分。   “好好,那我不说你了,你自己有分寸就好,孩子给我抱吧。”她抱过外孙女,“可怜的孩子,和你一样小小就没了爹……”   妞妞抓着自己的手,心里的不甘心却没有消散。她是一颗野草,她生来平凡,人生也平凡,她从来不抱怨,哪怕守寡了也没有哀伤自苦,可在这一刻她突然怨恨起自己的无能来。四爷爷是多么好多么好的人啊!他就这么死了,死得不光彩,那么多人都在骂他,可他们都知道什么?!他们知道四爷爷是什么人吗?   一个月后,前大燕皇帝被大元封为顺王,即将被迎入大元国都。顺王离开时,有不少老百姓哭泣相送,其中有一个老妇人哭倒在路上,哭哭哀求再见皇帝一面。   “民妇不懂大道理,只知晓自己是大燕人,您才是我们的君上啊!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啊!”说着砰砰磕头   被老妇人带动,其他百姓也跟着跪下来,口呼万岁万万岁。   年轻的顺王被触动了,他才登基就被废黜,其实一日都没有享受过当皇帝的荣耀。他也不愿意投降,可是不投降他就得死,他不想死。此时见一个目不识丁的普通村妇这么敬仰他爱戴他,不由得从车驾上下来,亲自来扶那个老妇人。   老妇人激动得手都在发抖:“圣人,民妇何德何能啊!”   顺王柔声说:“老太太,本王知道你的心意,你——”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顺王松开手跌坐到地上。   老妇人跟着扑上去,再次压住插在顺王心脏处的匕首,她的眼睛还是红的,但所有敬仰崇敬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孤注一掷的狠意。   “王爷!”   “快护驾!”   发现变故时已经太迟了,侍卫冲上来将老妇人压制住,可那把匕首已经深深插进顺王的胸口,顺王口吐鲜血,几息之间就已经露出死气。   周围的人也被吓到了,刚才还在高呼着万岁,此刻个个噤若寒蝉。   “刺、刺客——”顺王指着老妇人。   老妇人哈哈大笑:“叔,我为您报仇了,您当年的救命之恩我陈瑛娘从未忘却!”说完往侍卫的长剑上一扑,长剑划断她的咽喉,她被踹倒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笑了,然后闭上眼睛生机断绝。   “王爷!王爷!”   随行的太医从车队后面赶来,还未赶到就听见侍卫们哀痛的哭声,他冲过去,看见顺王在侍卫怀中歪头不再动弹,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王爷殁了!”   人群中,妞妞认出了那位老妇人,那分明是陈寡妇陈婶婶!当年逃荒时,陈婶婶和两个女儿也在,两个姐姐都抱过她呢。陈婶竟然、竟然做出了这等事——她为四爷爷报仇了!这个皇帝自己无能,却撒气到四爷爷身上,让四爷爷的尸体在菜市口曝尸不让入土为安,还说要诛九族,这是个坏皇帝,她以为那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可是陈婶杀了他!   妞妞心中极受震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顺王遇刺身亡的消息迅速传开,凶手是谁指使的成为了讨论热点,大元认为是晟国人动的手,晟国人觉得是郑氏的人指使的,前大燕的臣子们也各有想法,前燕国这片才安静下来的土地再次躁动起来。   但大燕灭国的事实无法更改,顺王已死,大元那边重新封了顺王的一个弟弟为恭王,让其带着其他前大燕皇室人前往大元做质子。之后数年,为了分割大燕这片土地,大晟与大元短暂的合作关系迅速破裂,且三足鼎立互相制衡最为稳定,现在大燕灭了,两国自然也争个高低,抢个第一。   瑞和的手下看到机会,浑水摸鱼,后来摸进了大元军中,慢慢地开始经营势力。因缘巧合之下,他们与妞妞联系上了,妞妞认出了奉四爷爷的命令来给她送过财物的将士。两人在大元国都相逢,彼此都很吃惊。知晓妞妞的打算后,那位将士帮了她一把。   某一天,大元朝国都的一个秀丽的年轻妇人,钻营走路子进了内务府,做了某个小皇子的奶娘之一。后来被大元皇帝偶然遇见,不知道为何竟看上了那奶娘,纳奶娘入后宫做了个小小才人。   灭掉大燕后,晟国与大元的合作立刻分崩离析,这几年摩擦不断,常有武力对抗。在这宏观大格局之下,没有人会去注意大元后宫中有一个才人连升数级,因生下龙子晋升为静嫔。后宫中,没有人看得上这位嫔娘娘,一个平民寡妇进宫做奶娘,还爬上龙床,只出身这一项就注定她无法出头。   可让人意外的是,静嫔的兄长投军了,还立下功劳——前大燕勇毅国公死去后,他所掌管的弩箭军就失踪了,弩箭与望远镜等勇毅国公的发明图纸也随着消失不见。静嫔兄长抓到了一个前大燕的弩箭军士兵,顺藤摸瓜缴获了一批埋在地下的弩箭。   大元皇帝龙心大悦,在弩箭被护送到国都后,还携后宫一道前去观赏。   “静嫔,你的兄长智勇无双,堪当大用,日后等他回京,朕一定给他大大的封赏!”高兴之际,大元皇帝也说起大直白的话。静嫔抿唇柔柔地笑,温婉真挚:“圣人太过夸奖了,妾嫁给了圣人,哥哥自然将圣人当自家人,都是自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呢!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其他嫔妃听了这话,无一不翻白眼。大元皇帝就喜欢静嫔这种接地气的气质,听了就笑了,拉住静嫔的手轻轻地拍。   回到自己的宫殿时,静嫔看过儿子后就开始写信,将信交给心腹送出去后,她推开窗户看向外面,这四方天地中的景色真的比不上外面大气美丽,可是这里有着这世上最醉人的权柄与富贵荣华。   权势之下,尸骨累累。   这一次她想要站在高台之上,成为掌控自己命运的那个人。   她想起了那位老人宽和淡然的眼神,好似不管人生际遇如何变幻,他都一如从前。她只接触到一点点四爷爷留下的人手,但毫无疑问,那些人都十分出色,可见培养出他们的四爷爷该更加优秀。如果四爷爷能年轻二十岁就好了,她总觉得四爷爷那样的人物,肯定不应该只止步于此。她现在有的一切,离不开四爷爷的遗泽。   “我会成功的。”等到那一天,她会为四爷爷平反,给四爷爷应该有的荣耀。   后来,静嫔当上了妃。她培养的儿子很出色,其他宫妃不是没想过要害她跟儿子,但她明明是平民出身,明明毫无根基却在宫中安安稳稳地活着。静妃的兄长在军中立下功劳,不停晋升,后来还被封侯。某一年,大元大皇帝的太子谋反夺位,正好回京述职的静妃兄长平西侯领兵护驾,太子被诛杀,动乱中成年皇子皆有损伤,平息侯逼迫年迈的大元皇帝立静妃之子为太子,诏书下发后不过十天,大元皇帝驾崩,太子登基,封静妃为圣母皇太后,封平西侯为护国公,将军权全数托付。   隔年,护国公牵头为前大燕勇毅国公平反,年幼的皇帝点了头,追封王老四为忠义仁武大将军,配享太庙。 第755章 赘婿   这一次瑞和是在扑鼻香味中醒来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于古代背景下的厨房,眼前是冒着滚滚热气的一锅粥,旁边几个灶台也燃着火,上面摆放着蒸笼陶罐,各种香味不停溢出,整个厨房充满着热腾腾的香气。   他下意识地用手中的长柄勺子继续搅拌瓦罐里的粥,虾仁、瘦肉、瑶柱等食材在勺子搅拌中显现,这大概是一锅海鲜粥了。这一次附身的身份是一位厨师吗?瑞和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简单利落的短衫,头上还绑着布巾将头发全部收起来。   “是厨师没错了。”   厨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瑞和便一边搅拌粥一边接收记忆。   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做周耀祖,生于大牛村,家中兄弟加上他有七个,他排行第二。别人家生七个女儿,能被外人调笑着说一句“七仙女”,周家生了七个儿子,得来的也不全是羡慕——这么多儿子,以后怎么起屋子?哪里来那么多地哦!再说了,半大小子吃穷爹,七个儿子呢,以后可不得把当爹妈的给压榨干净?   周耀祖出生得早,赶上了“光宗耀祖”的趟,得了一个“耀祖”做名字,后头的弟弟取名就没有头两个儿子这么讲究了,什么大全大顺大福大贵大宝。周耀祖也没有浪费这么一个好名字,八九岁就到县城里的酒楼做学徒,一学就是七八年,他很机灵,将酒楼大师傅哄得满意,后来收了他做徒弟。做大师傅的徒弟既是福气也得受罪,他不怕吃苦,就怕吃不饱穿不暖,低眉顺眼老老实实地学着,大师傅也越来越满意他。   后来酒楼东家的独女要招女婿,招来招去没找到合适的,姑娘一眨眼就二十二岁了,还是大师傅跟东家提起周耀祖,说“这不就是现成的人选么?”   东家一琢磨,还真是灯下黑!早些年女儿招女婿的时候,周耀祖才十一二岁,在后厨里还不起眼呢!今年周耀祖也十七岁了,身高窜了一大截,看着就是个男人了。   周家儿子多,想来不会拒绝送一个儿子来入赘。周耀祖模样不算多俊俏,但也眉目方正,身材高挑挺拔。最要紧的是,他想找一个会厨艺的女婿,日后继承这家酒楼,也好将祖辈的生意继续传下去。周耀祖的厨艺不错,又是他家重金聘请的大师傅的徒弟,今年正好出师,酒楼里一些简单的菜式都能上手了,要是再精心培养几年,肯定能挑大梁。   比女儿小五岁倒也没什么,小几岁也好,女儿长几岁能拿捏住丈夫。   几下一衡量,东家就心动了,直接找周耀祖谈话。   周耀祖有心机,别看大师傅以为是自己牵线做媒,其实都是周耀祖平日里委婉暗示得来的结果,不然的话大师傅也没法注意到自己徒弟十七岁了还没有亲事呢?东家的姑娘二十二岁了,乍一看跟徒弟也配不上啊,谁都没往那处想。   “我得回家问问我爹娘。”面对东家的询问,周耀祖挠挠头,做足了羞涩不安的姿态。等回了一趟家三言两语就将父母说服了,因东家女儿已经二十二了,不好再拖,月底两人就订婚,隔月成婚,隔年中秋过后,妻子李元娘就给周耀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可把东家高兴坏了。   可惜的是李元娘在生长子的时候伤到底子无法再生育,身体也变得孱弱,周耀祖对李元娘从不怠慢,更加没有纳妾。东家冷眼看了几年,这才对女婿彻底放下下来。见女婿能干可靠,更是托以重任,在自己身体不好无法主事之后,就将酒楼交给女婿掌管。几年后,岳父因病去世,周耀祖就成了酒楼的东家。   从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子变成县城里酒楼的老板,真正称得上改变人生,堪称人生赢家。周耀祖的人生经历被村里人津津乐道,成为名副其实“有出息”“值得学习”的人生榜样。周家也因为周耀祖而变得富裕起来,下面最小两个弟弟甚至还能去读书了,最小的弟弟读书天分最好,还考取了进士,让周家彻底改换门庭,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光宗耀祖”。   可惜的是,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过很久,在周耀祖三十五岁生日那天,他死于醉酒,溺死在自己的呕吐物里,第二天发现时人都硬了。   妻子哭得死去活来,从村子里匆匆赶来的周家人见到周耀祖的尸身,也悲伤至极。周耀祖的母亲活活哭死过去,醒来时中风偏瘫,嘴巴都歪了。   周耀祖死得太突然,可是葬礼过后,还活着的人还是得继续活下去。好在他的长子也十七岁了,在读书上颇有天分,已然是个童生,未来科举有望,必定能支应门庭。至于酒楼也暂且不用担心,原身教导的大弟子柱子已经出师了,手艺虽然比不上师傅,但也算可以了,勉强能继续支撑酒楼。   ——周家人就是这么想的,相熟的亲友也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是,在周耀祖死后不到一个月,酒楼就被卖掉了,周耀祖的遗孀带着儿子离开了这个县城,只留下一句话,说是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到别处开铺子。   简直莫名其妙!这家酒楼开了五六十年了,老字号,在当地名声响亮,怎么能说卖就卖?若不是舍不得酒楼,当年的东家也不会给独女招赘婿,就为了酒楼传承。再是伤心,也不能把祖业卖了呀?   周家人怎么想都想不通,找也找不到,只能给远在京城做官的小儿子去信。小儿子回信说尊重二嫂的选择,让家中不要过于执念,让二哥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周家父母对二儿子是有亏欠的,家里因为二儿子提供的钱财改换门庭,他们夫妻俩也过上了“老爷老太太”的好日子,可好好的儿子入赘到别人家,虽然赚大钱了有地位了,村里人似乎都在夸,但背地里不也是在笑话儿子吃软饭,没有骨气?   现在儿子英年早逝,儿媳妇带着孩子也远走他乡,以儿子对儿媳妇和孩子的感情,必定也会理解儿媳妇的做法的。他们要是执着要找,逼得儿媳妇痛苦,儿子肯定也会难受。   算了算了,那就不找了!   原身死得憋屈,挂念着家里人,回魂夜回来看家人时,却发现家里在收拾行李,而妻子面无伤情。这让原身很心寒,他承认自己当年用了手段才当上李家的女婿,可这些年对妻子关爱体贴,从来不做半点惹她伤心难过的事情,百依百顺,他知道妻子对他冷淡生疏,可十几年过去了,就是块石头都焐热了!他人已经亡故,妻子难道一滴眼泪都不愿意为他流吗?   他停留在家里,看着妻子带着伺候的小丫头整理好行囊,还将酒楼盘了出去。他听妻子对买家说要去投奔亲戚,太过奇怪了!李家哪里还有什么亲戚可以投奔?李氏族人都在这个邰单县里,李家就是最富有的的了,这几年来过来扫秋风的亲戚不知道有多少,妻子他们还能去投奔谁?再说了,家里有产业有土地,哪里需要投奔别人?   他眼睁睁看着家中产业被悉数卖掉,折现成一张张银票被妻子收起来,然后轻车简行,一家人离开了县城。   巨大的疑云涌上心头,让周耀祖死也不得安宁。   这一次瑞和接到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查清楚自己的死因,如果自己的死有问题,那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二是查清楚妻子的秘密,还自己一个明白,三是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   瑞和停下搅拌粥的勺子,转头看向窗外,外面夜色厚重,能看到街道上其他店铺门口亮着的红灯笼。   夜色深了,李家酒楼还在营业,现在厨房里煮的就是夜宵的粥食与点心。这座县城非常繁华,没有宵禁,李家酒楼所处的地理位置也相当好,就在县城最繁华的街道里,哪怕到了晚上,人流量都相当可观。   他朝外面喊了一声,原身收的徒弟柱子就进来了。   “粥可以上了。”   “哎!我这就给客人盛上去。”   “今晚我不太舒服,除了已经进来的客人就不再接待新客人了,你将打烊的牌子先挂出去吧。”   柱子立刻点头,关心地问:“师傅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大夫?”   “嗯,等会儿收店我就去。”   收店后,瑞和果然去了药铺。这具身体很康健,瑞和就让大夫给他开了一些滋补的药,拎着药他没有回店里而是回了家。   家里静悄悄的,原身跟李元娘是分房睡的,因原身收店回家时太晚了,总会吵到李元娘,她身体不好,经不住吵闹。他是店里的掌厨,一整天都很忙,每天早上天还没亮还要亲自去采购食材,其实已经住在店里有五年了,偶尔才会回家一趟。   李家的宅子有一个老仆人在守门,他轻手轻脚地进宅子,洗漱后没有提灯,悄悄地进了李元娘的房间。小丫头睡在了外间,李元娘在床上睡得正香,瑞和进去后摸黑在两人身上的穴位按了一下,确保她们不会中途醒来,然后才点灯开始查探李元娘的房间。   周耀祖对李元娘的了解太少太少了,他们说是夫妻,其实非常生疏。李元娘是听从父亲的话才跟周耀祖成亲的,两人相差五岁,外表上看不出那么大差异,但他们的心离得很远。   新婚第二个月,李元娘就查出身孕,后来儿子出生,李元娘就以身体不好为由拒绝周耀祖的亲近了。周耀祖婚后得到岳父的大力支持,不止要继续向老师傅学习厨艺,岳父大人也将家中的菜谱慢慢教给他,教导他经营酒楼的道理。忙于事业,对事业野心勃勃的周耀祖自然就不在意妻子的冷淡了。   这一忙碌,就是十来年。等经历的事情多了,眼界变宽了,周耀祖自然看得出妻子对他的疏远与不喜。对此,他也无可奈何,好在两人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他既然靠着李家出人头地,成为了体面的酒楼东家,肯定要照顾好李家的女儿。他有心计,也有良心。   在原身记忆里,他的确喝醉酒了,可绝对不到醉得不省人事的地步。在晕过去之前,他觉得心脏疼痛,然后一阵麻痹,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仔细想来,这一次他生日,妻子竟然破天荒地亲自给他做长寿面,这根本就很奇怪。那碗面他一丝不剩全吃完了,到濒死的时候,原身脑子里只剩下那碗面了。   刚才瑞和去看病,大夫说他身体康健,什么毛病都没有,更加没有心脏上的问题。   瑞和合理怀疑,原身是中毒了。三天后就是原身的生日,如果李元娘真的是凶手,现在房间里应该能搜出些什么。   灯点上,瑞和查找的第一站就是梳妆台,第二站是箱笼,没有找到任何奇怪的东西。最后他将灯放到床前,灯光照着李元娘秀美的脸,睡着的李元娘似乎在做梦,嘴角还有笑意。瑞和将其抱起来放到地上,开始搜床,被子枕头都不放过,他在枕头里捏到了东西,拿出来是一枚玉佩,玉质普通,上面刻着竹子和梅花,一看就是男子用的,还是读书的男子。   继续找,瑞和将被褥抱走,在床板下发现一个暗格,打开发现了一个匣子。   匣子上锁,瑞和是做足准备来的,拿出针一阵拨弄将匣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叠厚厚的信,从信封来看有新有旧,但全都没有署名。他将信封一一打开查阅信件,大概是因为李元娘时常翻看,信件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摆放的,但全部看完之后,他还是能够整理出脉络。   信件是一个叫做“朗”的男子写来的,每封信的落款都是一个“朗”字。第一封信来自二十三年前,当时李元娘十六岁。信件持续了四年,很明显两人当时是恋爱关系,朗在书院读书,两人只能靠着鸿雁传书抒发想念与情谊。信件有三十几封,最近的一封信是十八年前,这封信与上一封信相隔了一年,从前信可以看出,朗上京赶考去了,而李元娘等了他一年,最后只等来了这一封分手信。   朗在信中痛苦地说,他已经考中进士,未来要在翰林院办差。他们袁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且他有功名了,不可能入赘到商户人家。他在信中与李元娘分手,信纸老旧了,上面有好几处墨迹晕开的地方,应该是李元娘当年落下的泪造成的。   瑞和看了看落款时间,是原身与李元娘定亲结婚前两个月。 第756章 赘婿   至此瑞和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元娘从十六岁就开始议亲,却足足六年都没有成婚,硬是拖到了二十二岁。李元娘父亲的要求是高了些,要求找一个人品可靠又有厨艺天分的倒插门女婿,人家要是真有厨艺天分,做什么不能自力更生?所以这入赘的对象是难找了些,可县城这么大,下面的村子也很多,再怎么挑剔也该找到了。在这个时代,女子十八九岁成婚都算迟了,到二十二岁真的算晚了。   现在看来,根子应该在李元娘身上,她心有所属,情牵朗,根本不愿意听从父亲的安排。后来朗跟她分手,也许她死心了,这才跟周耀祖成亲。但这份婚姻是父亲安排的,她生下儿子后大概是自觉完成了任务,就不再愿意跟原身亲近。   看完信之后,许多事情都有了解释,但李元娘是否跟原身的死亡有关,还无法验证。上辈子原身死后,李元娘卖掉祖业离开县城,到底是去哪里了?   第二天李元娘醒来,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她揉了揉眉心,觉得这一觉睡得真的太沉了。小丫头端水进来:“太太您醒来啦?早膳已经送来了,有您喜欢的灌汤包子。”   “嗯。”   “夫人,昨夜老爷回来了,包子就是老爷亲自买的呢!老爷说等您醒来一起用早膳——”   李元娘睨了她一眼,这一眼带着说不出的威严,小丫头就不敢说话了。她轻手轻脚地放下盆,服侍李元娘洗漱。   “不用了,我自己梳吧。”梳头的时候李元娘摆手,自己给自己梳了个垂云髻。   “夫人,您的头发梳得真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发髻呢!”小丫头忍不住赞叹,“这个发髻比上次在街上看见的县令夫人的发髻还要好看呢!”   李元娘终于笑了:“没见识。”她扶了扶发髻,站起来,“走吧。”   于是瑞和见到了李元娘。周耀祖对李元娘的印象很单一,是个美人,但性子冷淡,身体不好常年病歪歪的。了解得最深的也许就是李元娘的口味吧,自家就是酒楼,每天三餐周耀祖都会亲自准备,让徒弟跑腿给师娘送过去。每次李元娘过生日,周耀祖就会做一大桌她喜欢的菜给她庆祝。   两人说是夫妻,其实跟“合作伙伴”差不多,周耀祖借着她得到财富与地位,李元娘借着他终止父亲的逼婚,生下李家的“继承人”,传承了家族香火,尽了李氏守灶女的责任。   瑞和的目的很明确,他要查出来这场心照不宣的合作,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破裂,以合作一方的死亡而宣告结束。   “元娘。”瑞和露出与原身平时面对李元娘时一般无二的笑容,客气居多,亲近不足。   李元娘冷淡地点头:“耀祖。”手拢一拢裙子,优雅地坐了下来。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瑞和就看出不对劲了。他笑着将装着灌汤包的屉子移过去:“刚买的,还热乎着呢,你尝尝吧。”   李元娘道了句谢,两人开始吃早膳。   “过两天你过生辰,我已经给君年去信,他大概明天就能到家了。”李元娘吃过一只包子后,说出了与上辈子一样的话。   瑞和笑了,欢喜地说:“君年读书重要,我又不是过整生,不必这么麻烦。”   “不麻烦,带时候你安排好酒楼的活,晚上就回家来吃饭吧。”   “哎!好!”   上辈子这个时候,周耀祖为妻子难得的体贴与关怀而欢喜,压根没想到生日那天就是他的死期。   瑞和觉得李元娘有些奇怪,就故意找话题来聊,继而观察她说话的声音和脸上的表情。李元娘对他很是不耐烦,见他说个没完,有几次露出很明显的厌恶烦闷的神情。   有问题,问题还不小。   吃过早膳后,瑞和前往酒楼,在做菜时还在不停分析着刚才那短暂的半个小时早餐时间。周耀祖的确对李元娘了解不多,但总归一同生活了十七八年,一些浮于表面的认识还是有的。比如李元娘说话的口音与遣词造句,比如她走路的姿势,坐下的姿态,眉眼间的神情等等。   这个县城地处南方,当地人说的是当地方言,这一次瑞和与她交谈,觉得她说家乡话时似乎有一些生疏,有些像多年没有用过,重新捡起来时不是很自然,有些词的发音还有些奇怪。这种生疏大多出现在背井离乡多年,用惯了外地语言的人,出现在李元娘身上完全没有道理。   第二,李元娘生得苗条窈窕,走路的姿势的确好看,但今日她走路的姿势明显与往日不同,坐在那里看着李元娘走进来时,瑞和恍惚以为看到哪位贵夫人走进来。再看她坐下来的姿势,用餐时的动作,无一不在展示着优雅与气质。   种种表现,都不该是一个从小生活在这个普通县城里的商户之女、商人之妻能够做出来的。   “她是穿越者?任务者还是重生者?”瑞和问系统460。   吃早餐的时候,瑞和就在脑海中跟系统460说明自己的猜测,此时系统460的检测结果也出来了:“数据是有一些奇怪,我会继续监控,进一步分析的,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还请宿主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   “好,我会的。”   他回到酒楼,开始新一天的忙碌。他的厨艺很一般,远没有原身那么出色,不过好在他有原身的记忆,这具身体的身体记忆也很深刻,他闭着眼睛也能发挥出不错的水平。周耀祖这些年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大徒弟柱子,一个是小徒弟富贵,前者今年十九岁了,手艺已经能出师。富贵是五年前收养的,之前是流浪的小乞丐,今年才十一岁,平时多帮忙做一些跑腿的活,李元娘的膳食多数情况下就是富贵在帮忙送。   瑞和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让他这两天不用来酒楼,帮他盯准李家的宅子。他在李元娘房间里没有搜出毒药,但他仍然怀疑原身的死就是李元娘下手,他需要知道这几天李元娘有没有什么特殊举动。   “不管是你师娘还是你师娘身边的小丫头出门,你都要看紧了,这个任务很重要,你能够完成吗?”   富贵被瑞和严肃的语气吓到了,紧绷着圆圆的脸:“我能!”   “好。”瑞和摸摸他的头,往他嘴里塞了颗丸子,“去吧。”   下午,李元娘亲自出门了,她其实很少出门,大多时间都待在家里。   “去了保和堂看大夫?还提了很多药包?好,我知道了。”   “下午又去了琼林堂?”   “今天去了松鹤堂?”   连续三天,李元娘独自出门,逛了县城几乎所有药堂,提着许多药包回家。这样反常的举动,更加剧了瑞和对她的怀疑,他耐心地等待着生日那一天,生日当天下午,在书院读书的儿子李君年就到家了。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少年,现在已经是童生了,计划着来年参加院试,先生说了考中秀才的希望很大。   儿子回来了,瑞和就提前回家,还让酒楼送了一桌饭菜过来。   在家宴上,热菜热酒吃过一轮后,李元娘果然如上辈子亲手给原身做了一碗长寿面。   “趁热吃吧。”李元娘柔声说道。   看着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瑞和感动地红了眼眶,他开始吃面。吃的时候他感觉到李元娘的视线一直隐晦地落在他身上,他装作不知,埋头吃面。   这面条的味道其实并不好,太咸了,还加了太多香料,味道不仅咸还发苦。   “我的手艺不好,许多年没有下过厨了,若是不好吃你就尝一口,图个好意头就罢了。”李元娘这么说着,脸上露出些许羞愧与失落。   见她如此表现,上辈子周耀祖赶紧摇头:“好吃,好吃得很!”两人成婚十数载,这碗面是李元娘头次展露出来的温柔体贴,哪怕是跟黄连汁一样苦,他也得全部吃下。   瑞和吃了第一口,敏锐的味觉就尝出了种种遮掩之下的药材苦味,上辈子原身吃面时因吃过几杯酒已经有些醉意,又对李元娘毫无防备之心,这才忽略过去,呼噜呼噜将一整碗面都吃完了。这一次瑞和当然不敢全部吃下,吃了两口后他作势酒意上头想要吐,跌跌撞撞跑出去蹲门口吐了起来。   李元娘揪着手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口。   “没事!呵没事!”瑞和捂着嘴又回来了,又吃了两口面,脑袋往桌上一趴就睡着了。   李君年见状无奈地笑:“娘,我送爹回房去。”   “好。”   饭桌上只剩下李元娘一人,她眼睛沉沉地看着那碗吃了一半的长寿面,将那碗面端起来走出去。小丫头跟守门的老仆人正在厨房里吃饭,没有人看见她将吃剩的面条倒进树下的坑里,然后埋了起来。   将空碗放回饭桌上后,李元娘才走到厨房吩咐小丫头一会儿收拾桌子,然后缓步走回卧房。   李家的这个宅子在她记忆里已经十分陌生,在她离开之后就二十来年没有回来过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回到这里,还是回到袁朗回到老家的前十天。   十天后会是她人生的重要转折点,她从井底一跃而上,来到更宽阔的天地。她所生的儿子君年,会从一个平凡普通的商户之子变成侍郎的独生子,一步登天!未来有无限风光。   可惜的是,她却不能更进一步,不管付出多少努力,即使生下了袁朗唯一的儿子,最后也只能是一个姨娘。   姨娘啊,那就是个妾,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可是她没有办法,周耀祖知道儿子不是他亲生的之后险些发了疯,扛着袁朗给的压力硬是不肯和离,不愿意放她离去享福。最后她只得假死,让李元娘这个名字沉入地下,她改名换姓回到袁朗身边,却得不到她想要的一切。   李元娘已经死了,儿子君年的生母自然也死了,她无法以儿子的生母自居,进了侍郎府也只能是一个妾室。一日为妾,终身无法摆脱。后来儿子科举榜上有名,殿试被点探花郎,后又被赐婚公主,几年后还立了功劳,圣人赏赐驸马父母,她眼睁睁地看着袁朗的妻子得赏成为三品诰命淑人,自己这个生母却只能深藏内院,生活再富足,她始终无法光明正大地出去享受儿子带来的荣耀。   她看着侍郎府变成尚书府,后来又变成内阁大臣府邸,步步高升,儿子也越来越出色,她却只能在内宅深处,在锦衣玉食中包裹禁锢着,不能外出不能会客,只能跟那些同为妾室的女人争来斗去解闷。   之后二十年,李元娘都被这种无望的痛苦折磨着,她的确享福了,吃穿用度都比以前在老家强无数倍,等袁朗的原配妻子病逝后,在儿子的关照下,袁朗没有续弦,她就是后宅里的头一人。官宦之家十分讲究,不能扶妾为妻,她一辈子都只能是妾。丈夫和儿子知道她的身份,甚至袁朗的妻子也知道她是君年的生母,可是公主娘娘只作不知,看着她的眼神像掠过路边的一只狗一只猫,不以为然,不入贵眼。   久而久之,儿子忙碌于事业、教导儿女,也怕被公主娘娘发现,更少来探望她了。   她上了年纪,袁朗也疏远了她,当年的诺言与保证,全都随着西风散去了。   在华贵的牢笼里,李元娘就这么憋屈着憋屈着,就给憋屈死了。   重来一世,李元娘当机立断要弄死周耀祖,不想让这个男人再毁了她的青云路。只要周耀祖一死,她就成了寡妇,毫无后顾之忧。这一次,她不会再做妾室,如果袁朗想要认回唯一的儿子,那就给她平妻的身份,她要名正言顺的身份!否则就让袁朗那厮断子绝孙去吧!   想到这里,李元娘心绪激荡,深呼吸几下才压下来。她让儿子先去休息,自己来照顾周耀祖。李君年也十七岁了,早就看出父母关系疏淡,现在见娘要照顾爹,他自然举双手赞成,立刻就退了出去。   儿子出去后,李元娘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她分几批购买药包,费尽心思才从里面捡出来想要的药材,碾碎后只得了这么一小包,大部分都放进了长寿面里,这是剩下的药粉。她怕刚才的面周耀祖吃得不多效果不好,以防万一,她决定将剩下的药粉全喂进去。 第757章 赘婿   初进侍郎府的时候李元娘什么都不懂,为了讨袁朗欢心,苦心学习礼仪,让自己更有气质,更符合京城贵夫人的模样。她还要跟袁朗的妻子争宠,跟其他妾室争宠,短短时间里她进步飞快,脱胎换骨。直到后来袁朗夫人临终前冷笑着告诉她真相,说所谓争宠,不过是故意做给她看的,让她不至于在内宅没事干的,一个妾室还真的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你瞧瞧,继贤多感激我,他感激我帮你隐瞒身份二十年,照顾你,忍让你,我的侄女帮他生下嫡子嫡女,我的娘家以后就是他的妻族,哪怕我死了,他也得照看我娘家,否则就是不孝不义。李元娘,我得感谢你啊,哪怕自己养个亲生儿子,大概也做不到继贤这么好了吧。”   真相被赤裸裸地揭开,袁夫人含笑而终,李元娘险些疯了。她以后只能在内宅,永远不可能出去,更加不可能恢复儿子生母的身份,她才知道自己又被袁朗骗了。   袁朗说让她入府做妾室是权宜之计,以后会为她正名。以后是什么以后?自然是儿子有出息的那一天了。可事实是,儿子越有出息,她这个生母才越见不得人,毕竟李元娘已经死了啊!   上辈子后半辈子都困在内宅,她总算学了些好东西,这种药就是其中之一。   李元娘的手很稳,但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用力攥住了。她大惊,这才发现醉酒睡过去的周耀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正在看着她!   “元娘,你在干什么?!”瑞和攥着她的手,将她手中的纸包夺过来,脸色大变,“你喂我吃什么?”   “耀、耀祖——”重生回来后,李元娘自认自己高人一等,周耀祖这等粗人不配为她提鞋,就连筹谋着害他性命时也看不起他。现在被周耀祖拽着手,厉声质问,她着实吓一跳,第一次惊慌了。“这、这是醒酒药!对,是醒酒药。”   她挤出一个笑容:“我见你喝醉了难受,便特地给你买了醒酒药。”   瑞和大力推开她,头伸出来往床下又吐了一番,吐出来的都是未曾消化的的晚饭与面条。他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下床,李元娘猝不及防被他丢倒在地,一时半会竟然起不来,见他走出去大声喊:“来人!来人啊!李氏要杀夫,李氏要毒杀亲夫啊,快去请大夫,去衙门报案!”   李元娘目瞪口呆,进而震惊惶惶,周耀祖怎么敢?怎么敢?!   正在收拾桌子的小丫头吓得掉了碗筷,噼里啪啦碎一地。正慢悠悠走回门房的老仆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坐在地上惊慌地回头看。李君年刚打开一本书,才看了一行,吓得书都掉了,他连书都忘了捡赶紧走出去。   “爹!爹!”他看见他爹已经快走到门口,转头一看他娘正扶着门走出来,“娘?到底怎——”   “拦住你爹!”李元娘厉声喊,“快去!拦住他!”   这样的娘李君年是第一次见,他再次受到惊吓。   “快去啊!”李元娘崴了脚,见儿子震惊地看着她也不动作,气得不行,又再喝了两声。   “哦?哦!”李君年快步跑出去。   瑞和却已经走到门口,正巧出现的弟子柱子喊:“师傅?”   “走,去衙门报官!”瑞和抓住他的手,“扶我去,快些!”   柱子被师傅指使惯了,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先应下来,立刻扶着他走。   李君年一头雾水,他压根还没反应过来呢!追出来时父亲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他挠挠头又回去了,关心地问:“娘,要不要请个大夫,您是不是伤到脚了?”   “你爹呢?”   “爹?不知道啊,我追不上,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李元娘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傻里傻气的儿子,丝毫没有数年后沉着睿智的气度,气得手都抖了起来:“我让你拦住他,拦住他!你没听见他刚才说什么吗?”   “听见了,娘,爹和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好端端的报什么案,今天可是他的生辰。”   “所以我让你拦住他!快去追,他必定是往衙门去了,拦住他啊!”   李君年这才急忙忙地再次出门,李元娘顾不上疼痛的脚踝,心中极为不安。周耀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聪明敏锐,一下子就戳破她的计划?难道他也是重生回来的?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如鼓,浑身冒冷汗。   “不,不像,不像……”李元娘回想起周耀祖这几日的表现,跟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她在袁家后宅里沉浮快二十年,那些年都不是白活的,她敢确定周耀祖没有异常。以周耀祖上辈子对她的恨意,如果他也重生了的话肯定会露出端倪。   出师未捷,李元娘又恼怒又惊慌,她迫切希望儿子能拦住周耀祖,也希望周耀祖说的报官只是开玩笑,不然的话她真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结果上天没有听到她的祷告,幸运之神也没有再眷顾她,约莫两刻钟后衙门的差役冲进李家,将李元娘抓了起来。李家从来都安分守己做生意,从未发生过这等事情,街坊邻居都惊讶地看着,议论纷纷。   “方才似乎听见周掌柜在喊什么杀夫,难道是真的?”   “你也听见了?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呢,我听见了周掌柜在喊毒杀亲夫!”   “嘶,李娘子看着温柔娴静,难道真的敢毒杀亲夫?这又是为何?从未听说他们夫妻有过争吵啊,这也太骇人了些……”   “差役都来抓人了,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   瑞和到了衙门,大晚上的这里早就关门了,只有两个守门的衙役缩在门后避风。瑞和来报官,他们原先不想通报,毕竟这都什么时辰了,县令大人可能都歇息了。还是瑞和塞过去一锭银子,好话相求,他们才露出笑脸打开门让他进去,点灯让座,让他稍作等候。   县令大人正在衙门后堂的书房看卷宗,听说了这桩毒杀案后眉头一皱,立刻放下公务到大堂见受害人。简单询问后他大手一挥:“去将李氏带来,再将那碗面带来。”又让人去请仵作和大夫,要验明瑞和带来的药粉是什么东西。   “我、我觉得心口痛,喘不过气来了。”瑞和靠着柱子,脸色苍白,额头鬓角有虚汗不停冒出来。他吃的面量小,不至于像原身上辈子那样心衰而死,可到底吃下了毒物,身体的不适开始显现,让他心跳加快,视线开始模糊。   “先给他看看!”正好大夫到了,县令指着瑞和说道。很快仵作也来了,配合着大夫一起给瑞和把脉,检查药粉。在此期间,县令的眉头一直皱着,他来这里也三年了,即将卸任,政绩也比较漂亮,到时候必是能升迁的。在这紧要关头出了个“妻杀夫毒杀案”,他的教化政绩添上污点,真真是恼人!唉!   老大夫给瑞和搭脉,肯定地说:“的确是中毒了,有轻微心衰之象。”又检查那包药,得出与仵作一样的结论,确定瑞和的病症来自这种药粉:“这种药粉里面混杂了很多种伤害心脉的药材,好在服用的量少,对性命无碍,吃几剂药就能好,不过脏器受损,得长期调养。”刷刷写下药方让小童去抓药。   县令松了一口气,人死不了就好。   李元娘被带到衙门,面对县令的审问,李元娘强撑镇定,全盘否定,一脸无辜,拒不承认那包药是她的。   “我就是一个内宅妇人,我也不知道为何夫君会突然这样对待我,我们李家对他不薄,我爹看重他老实本分,便将他招赘进来,原想着承继李家的香火,将酒楼也给了他,这些年家中无一不是他说了算,他就是一家之主,谁又能害他呢?”李元娘拿手帕捂脸哭,哭得很有水准,眼泪簌簌地掉,边哭边诉,面部表情却一点都不难看,“我倒要问问他心肝是不是黑的,我们李家哪里对不住他了,他要这样来害我,整个李家都是他的了,为何还容不下我!若是我爹还活着,我如何会落到今日这等境况!”哭得悲痛欲绝。   跟着过来的李君年听得心酸心疼,揽着他娘也红了眼眶,他对他爹也起了怨怼,抬头看向瑞和:“爹!今日是你的生辰,娘早早就操持起来要为你过生,你却——你太让人失望了!”   县令老爷的脸色在烛光中一明一灭,看不清神情,他问瑞和:“周耀祖,你对李氏的指控可有证据?”   见李元娘倒打一耙,将他说成是为了吞李家家产的黑心肝赘婿,瑞和苦笑:“青天大老爷,我也不知道什么是证据,只知道我吃了她煮的长寿面后就心慌慌,心跳得极快好像要跳出嗓子眼,那时我却是没有多想的,只以为是做活太累了,又喝了不少酒,休息一下便好。儿子君年扶我去房里休息,我喝了酒,头也晕晕的,刚躺下就差点睡着了,这时听见李氏进来的声音,我那时实在觉得难受,就想着让李氏为我请个大夫,没曾想刚睁眼,就看见她手上捏着药包正往我脸上来——大人!是小民莽撞了,可性命攸关的事情,小民不敢不怕啊!方才老大夫也说了,这包药是毒药,可见小民担忧的并没有错,还请大人给小民一个公道啊!” 第758章 赘婿   李元娘再次否认了药包:“我从未见过!”称是周耀祖拿出来陷害她的。   “大人,还有那碗长寿面,小民并未吃完。”   “大人,方才我们并没有找到长寿面。”捕快在一边说道。   县令大人“嗯”了一声,命人再去李家搜。   将李家翻了个底朝天的衙役只带回来一个空碗,那碗已经被洗干净,仵作从中验不到丁点痕迹。   “这不可能,我分明没有吃完,剩下一半呢!”   不用瑞和追问,县令就问李元娘剩下的半碗面的去处,李元娘哭着说:“哪里来的半碗面?耀祖你分明将长寿面全吃完了。君年,我们一家三口一同吃的晚饭,你说是也不是?”   她泪水盈盈地看着儿子,李君年到底不傻,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看出个大概,他无法接受他娘真的下毒要杀他的父亲,这太可怕了!可是他看着娘哀求的目光,最后还是慢慢点头:“是,我、我爹全吃完了,没有剩下。”   他捏紧拳头,不管怎么样,他不能让娘变成杀人凶手!根据本朝律法,杀夫是死罪,杀夫成功判凌迟,杀夫未遂也会被判斩刑!他从娘的表现看得出来,这件事还真的跟他娘脱不开关系,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去死。甚至他还有一些埋怨爹,爹这不是还好端端地活着么?一家人的事情为何不关起门来好好解决?闹到衙门来伤筋动骨,这可如何收场!   “君年你明明知道——”瑞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低下头,似乎被伤透了心。   县令又问瑞和是否还坚持这个说法,瑞和抬头:“小民敢发誓!大人,小民家中并没有养牲畜,那半碗面必定还在家中,还请大人信我,那碗面一定还在的!”   “天色已晚,暂且将李氏收监,明日再审吧!”惊堂木一敲,李元娘就知道事情不好了,她拉着儿子的手,往儿子手里塞了一个纸团,低声说:“收好!”然后就被带走了。   瑞和喝下药后又呕吐了两回,回家后立刻就睡着了。柱子不放心他,一晚上都守着。李君年不知道怎么面对父亲,想起娘说的话,抿着嘴将藏在袖中的纸团打开,这一看,他心中震惊,往后退了两步撞上书架才停下。   “不、这不可能——”他瞪着眼睛将这封字迹潦草的信又看了两遍,这的确是她娘的字迹,看得出娘在写信的时候是多么匆忙。“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竟然不是他爹的孩子,他娘预料到了最差的情况,让他到柳树巷找袁家,让袁家来救她。   柳树巷袁家他知道,袁家出了一个袁侍郎,每年年底袁家就会派人从京城回来扫墓祭祀,他怎么会是袁侍郎的孩子?   李君年的世界崩塌了。   “师傅,您醒啦?还觉得难受吗?”   他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柱子的声音,他咬着下唇冲出去。   瑞和抬头看他,咳嗽着问:“君年啊,方才在县衙你怎么能说谎?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竟都是白读了!你娘要毒杀我,你竟帮着她隐瞒,我实在太伤心了。”   李君年呆呆地看着他,将他的五官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受那封信的影响,他真的觉得自己与爹完全不像。祖父在世的时候就说过,他长得像娘,像李家人,都说男孩像母亲女孩像父亲,他像娘再正常不过了。可如今再看,他再是与娘相像,也不应该没有一丁点爹的影子啊!   瑞和见李君年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心中起疑。   “君年?”   “爹。”李君年艰难地喊,“你真的要置娘于死地么?”   瑞和叹气:“你出生后就是你祖父教养你,后来也与你娘亲近,我知晓我是赘婿,进了李家就是为了替李家延续香火的,你祖父教你亲近李家,这也没什么不对,我也没有藏着教歪你亲近周家的意思。从你小时,我就一直在酒楼忙着,等你大了些,你祖父又送你去书院读书,我知晓你与我不亲近,可再不亲近,我也是你的父亲,我一直都关心着你。今日是你娘向我投毒,若是我多喝一杯酒睡得更沉一些,此时你见到的便是我的尸体了,你质问我是否要置你娘于死地,为何你问问你娘,为何要下毒害我?”   李君年瞳孔微缩,嘴巴紧紧抿着,半晌没有回话。瑞和打量着他的神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方才在衙门的时候李君年可还未有这种近乎崩溃的模样。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爹,能不能、能不能小事化了——”李君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想我们一家支离破碎,我不想娘死。”   原身若是在,此时必定要心碎心寒了。亲爹差点被毒死,他关心的自始至终都是亲娘,想要让亲娘逃脱罪责。可反过来想,爹并没有死,亲娘被定罪的话却一定会死,身为人子心中肯定有许多无奈与痛苦。   “那我呢?”瑞和看着他,“我差点被毒死,这件事怎么办?你娘不给我一个说法,我过不了心中这一关。方才你娘在县衙那番话,全都是诛心之语,我自认入赘进李家后从未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担不起她那些指责!”   “娘应该是吓坏了,胡乱说的。”   “她胡乱说的?那些全都是让我无法抬头见人的话,我要是认了,以后怎么做人?”瑞和深吸一口气,“我敢发誓,绝对没有故意陷害她占据李家家产的意思,若是我有这种恶念,就让我天打雷劈,下半辈子穷困潦倒,无处容身!我敢发这般毒誓,你去问你娘,你敢发誓没有害我的心思吗?”   李君年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敢替他娘做出承诺。   既然此处走不通,他只好去找袁家帮忙了。走出李家时,李君年觉得脚下似有千钧,重得他提不动脚。咬咬牙,他还是继续往前走。   娘不能死,更加不能成为一个杀夫的恶女去死,他还要科举呢!   “跟着他,小心些莫要被发现,我要知道他往哪里去了。”瑞和对柱子吩咐。柱子点头,立刻追了出去。   “咳咳。”瑞和又咳嗽了几声,深呼一口气扬声:“小丫!给我煮一碗粥来!”   自从女主人被抓走后就瑟瑟发抖的小丫头缩在女主人的房间里不敢动弹,听男主人喊她,她怯怯地挪到门口,探头:“老、老爷。”   “煮碗白粥来,我饿了。”瑞和再说了一遍。   “是。”   小丫头很快将粥煮好端进来,瑞和边喝粥边问她:“太太这几日可有出门,买了些什么东西回来?”他心知肚明,知道李元娘独自上街买了不少药,现在问不过是再确认一遍,以后还可让小丫头做人证。   小丫点头:“太太说不舒坦,到药堂买了些补药回来。”   “最几日她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方她说话做事哪里不同以往?”   小丫头绞尽脑汁:“太太……太太以前喜欢看书,这几日没看书了,却喜欢坐在窗边发呆。哦!太太这几日都不要我为她梳头了,不过太太自行梳的发型十分好看,我从未见过呢!”   “还有呢?”   “还有……还有……对了,太太不喜欢吃鱼了,说是觉得腥,我觉得那鱼跟往日一样鲜甜好吃,不晓得为何太太就不喜欢了……”   听着小丫头的话,瑞和对李元娘的怀疑更添佐证。   “好,这些话你都记着,到时候若是青天大老爷问起,你要如实回答。”   小丫头吓得魂飞魄散,不明白为何以后青天大老爷会来问她话,只是见老爷低头继续吃粥无暇搭理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询问缘由。   等小丫头端着空碗下去,瑞和揉着胃舒坦地呼出一口气,问系统460:“检测结果还未出来么?”   “宿主,李元娘的数据的确有些不同,但是我检测不到具体情况,上报公司后反馈的报告已经下发了,但只有‘无异常’三个字。”   瑞和若有所思;“可是她明明是有问题的……这么看来,她的异常在公司检测标准来看是‘正常’的,是经过公司同意的。”他勾起嘴角,“我记得你说过,一般情况下你都能检测出来,比如携带非法外挂,非法偷渡,或者是重生,如果检测不出异常的来源,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她身上也有你们公司的系统。”   “宿主你的记性真好,没错,如果她身上也有系统的话,我们同出一源,是无法互相检测到的。不过这只是宿主你的猜测,我无法担保。”   “没关系,只要确定她有问题就好,到底她是什么情况以后该知道就会知道。”瑞和闭上眼睛,双手搭在腹部,放缓呼吸调整状态。   等柱子回来时他已经小睡一觉,精神有所恢复。   “去了柳树巷袁侍郎家?”听了柱子的话,瑞和有些疑惑,“他去哪里干什么?” 第759章 赘婿   袁家以前就是大家族,不然也不能有那么一座大宅子,后来没落了,那宅子疏于打理就杂草丛生,听说袁侍郎以前读书时还得去书肆抄书赚取笔墨费呢。等袁侍郎科举高中,当地乡绅富商殷勤地捧着银钱布料等物来巴结,那宅子重新打理,立时就显出以往煊赫富贵的模样。   李君年虽然也是读书人,但跟袁家那等门第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我不敢跟进去,不知道他进去干啥,不过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没出来。”柱子挠头。   原身对柳树巷袁家也是有印象的,那位大人可是他们这边出的一个大官,听说读书很厉害,当年考了探花呢。几年前袁侍郎回乡来,当地的乡绅官员都要宴请袁侍郎,当地的餐饮业也跟着热闹起来,周耀祖也被请去做过菜呢,对此印象深刻。   袁家与李家有云泥之别,没有半丝交情,难道是李君年有门道,想要通过袁家来救李元娘?   这个可能性很大,瑞和坐起来:“你先睡吧,等天亮就到酒楼去,明天有三桌菜早就被客人定好了,不好推掉,你的手艺也到出师的时候,那三桌就交给你了。我这边走不开,你跟客人好好解释,诚意道歉,便说是我的错,不收他们钱,把定金也退了,等我这边得闲了我再亲自上门道歉。”   柱子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悲伤地看着瑞和:“师傅,师娘怎么能这样。”眼睛都红了。   “没事,师傅没事。”瑞和摸摸这个十九岁大男孩的头,“我问心无愧。”   柱子哽咽着“嗯”一声,又问:“师傅,方才我进来时隔壁大娘还喊住我问,我怕明天一早整个桃花巷都知道这件事了。”他是孤儿,是周耀祖从慈幼院领出来的,周耀祖收他为徒,教授他安家立命的本事,他对师傅感恩戴德,是将周耀祖当做亲爹来伺候的。家里出了丑事,还闹上了衙门去,他的思维跟普通人一样,都觉得师傅此番丢脸了,会被人指指点点,他是真心为师傅着急担忧。   “没关系,我从进了李家的门,听到的糟心话还少吗?”瑞和很淡定,也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件事还就得扬出去。   上门女婿的名声,压了周耀祖半辈子,但他性格坚韧,从谋划了李家赘婿的位置后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他知道这年头做赘婿会被人瞧不起,可是外人的闲言碎语能值当什么呢?只要能赚到钱,只要能往上走,他不惧怕被人嘲笑。瞧瞧,他的选择果然没有错,他在县城扎了根,成家立业,还能反哺家中父母,拉拔兄弟。些许闲话,换来周家改换门庭,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   现在出了李元娘杀夫这种事情,瑞和是要为原身追究到底的。但话说回来,周耀祖仰仗岳家太多,如果李元娘出事,外头必定会说是阴谋,是赘婿为了吞并李家产业。所以这一次非但不能将家丑掩下,还得大方掀开,为周耀祖这个名字拉一些同情分。日后不管是让李元娘接受律法惩罚,还是两人和离分家,瑞和都不至于被人抨击无情无义。   “要是有人问起你,你就实话实说,不必为我隐瞒。”   柱子点了头,心事重重地打地铺,挨着瑞和的床睡着了。   另一边,李君年进了柳树巷袁家后就再也没出来。开始时他有些难以启齿,结结巴巴了许久,等袁家的老仆人没耐心想要将人赶出去时才豁出去,将自己的身世说了。老仆人当然是不相信的,他家老爷成婚十七载,到现在都没有个一儿半女,此番返乡,说是祭祖,实则是为了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做嗣子。   突然夜里来了一个少年郎,说是老爷的儿子,他如何能信呢?   让李君年一个读书人对着一个陌生人说着自己的身世,实在是太为难他了。但是为了救他娘,他是真的拼出去了,用自己全部口才来说服老仆人。   “便是你不相信,也得让袁、袁大人来判断。”李君年咬着牙威胁,“可若我真的是袁侍郎的儿子,到时候救不了我娘,我就是死也不会认回袁家的!你可要想清楚,我可能是袁大人这辈子唯一的子嗣!”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太丢脸了,李君年说得脸色扭曲。   老仆人被威胁到了,他举高灯笼照着李君年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少年好似真的有几分像他家老爷……   就算这少年郎真的是老爷的孩子,他一个老仆人,如何能插手县衙的案件?袁家的主人现在都在京城,虽说送信回来说会回来祭祖,但路途遥远,老爷带着夫人及老夫人还在路上,不知道还要几天才能到。   凭着这几句话,他不可能用侍郎府的名义去给衙门递话。   李君年又是求又是威胁,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老仆人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也焦灼,忍不住追上去:“你方才说是哪家儿郎?”   “李氏酒楼。”李君年留下这句话后就走了。   “唉!这可如何是好。”老仆人独自守老宅,不敢将这件事跟袁氏其他族人说,只盼着主人家赶紧到家,他好将此事告知老爷,让老爷来定夺。只是他自己一个守着这个秘密,心中如有火在燃烧,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爬了起来,彻夜未眠让他觉得头脑发昏,但他还是用冷水洗了把脸,背着手上街去打听消息了。   李氏酒楼他熟悉,这是县城里较为有名的酒楼之一,他还记得数年前老爷高中探花回乡祭祖大摆宴席时,还请过李氏酒楼的当家的亲自来做招牌菜呢。   一大早的,酒楼里生意较为冷清。老仆人点了一份咸粥与两碟点心,然后招来店小二打听:“你们东家呢?”其实他从未来过这里吃早点,也不确定都李家酒楼东家早上是否会在酒楼里,不过是找个话头问问。   店小二脸色微变:“我们东家身体不适,在家里休息呢。”   “哦。”老仆人就没问了,他慢慢吃着粥,觉得这粥煮得真鲜香适口,十分不错。另一桌似乎来了个老顾客:“我要一锅海鲜粥,快一些,我家小姐还等着呢。”   小二热情地应下:“一会儿就得一会儿就得!陈哥哥您先坐着。”   姓陈的年轻人拿桌上的花生米嚼着玩,眼珠子灵活地转着,开口问:“嘿,怎么没见周东家?我听说了一件事,难道还是真的?”   店小二正在擦桌子,闻言苦笑:“今早过来的熟客都在问,嗨,还真是真的,我们东家现在就在家里躺着呢,早些时日定出去的宴席都没法子弄了,有一家一听不是我们东家掌厨,就把席面退了,现在我们柱子哥正在后厨准备着呢,好歹不能耽误客人们的宴。”   “唷,这可真是……我还以为是别人在乱传呢!周东家没事吧?下个月我们老爷过寿,我听了几耳朵,似乎属意你们酒楼,想要请周东家过去掌勺呢!”   “说不好,我们柱子哥今早过来时脸色可难看了。”   老仆人一听这事是真的,便坐不住了,忍不住问:“你们家老板娘真的下毒要害老板呐?这也太耸人听闻了些,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何能这般狠心呢?”   店小二在熟客面前敢多说两句,面对老仆人这个生客,他到底不敢多说主家是非,哪怕他们在后厨议论得热火朝天,分析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此时也只是苦笑着摇头:“我们怎么知道呢?唉!酒楼的生意都受影响了,东家才是我们的当家大厨呀!”   老仆人离开酒楼,忍不住又打听一番摸去李家。李家所在的巷子里种着大榕树,枝繁叶茂,一些妇人在树下织补,手下忙着,嘴上就要说些话解闷。今日的最佳话题自然是前头李家了,昨晚的动静真不小,衙门都来人了呢!左右邻居感触最深,也最受惊吓。   “进了宅子就开始翻,我听了听动静,大概是在翻厨房。”   “我一个表侄子就在衙门做小吏,方才我去买菜时遇到我那表侄媳妇,表侄媳妇说了,昨晚真的抓了一个妇人,现在就关在牢里呢,就是个投毒杀夫案。”   “哎哟,李家娘子平日里温柔贤淑,轻易不出门,我嫁过来也十几年了,说句好笑的话,我与她说话都不超过一巴掌呢。”   这话题如今可新鲜着呢,老仆人压根不需要特地打听,只从巷头走到巷尾,就能听到不少关于李家的消息。包括周东家是入赘进李家的,李娘子只生了个儿子,今年才十七岁就是个童生啦,读书很是出色。   十七岁。   老仆人边走边算着时间,心中越发惊疑不定。说起来,他并不相信自己老爷那般人物会去与他人妇有沾染,可李家儿子今年十七岁……他脚下拐了个弯,皱着脸皮去打听李家儿子出生的时间,大约是中秋后几天,回答他问题的老妇人顺道把李家娘子成亲的日子也说了:“年底成的婚,隔年中秋过后就生下个大胖小子,可把老李头高兴坏了,到处送红鸡蛋……”   具体日期一得,老仆人算啊算,还真的算出李娘子成亲那一年,正是老爷科举高中,进入翰林院那一年。入翰林院之前,新科进士们有探亲假,老爷回来祭祀祖先,前后待了半个月,怕耽误了差事,连年都没过,紧赶慢赶就走水路北上了。   这么一算,难道自家老爷跟李家娘子还真的有过渊源?   老仆人想起李君年那张脸,越发坐不住了。 第760章 赘婿   瑞和可不知道老仆人的心情,昨夜柱子跟踪李君年出去,知道李君年跑去了柳树巷袁家,他醒来后一直在琢磨袁家与李君年到底有什么交情?那家的确出了个侍郎,可袁侍郎远在京城呢。   吃过早饭后不久,李君年就又劝瑞和,昨晚不顾尊严走那一趟却没有结果,他如今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瑞和也不乐意车轱辘地反复表明自己的态度,只用失望受伤的眼神看着李君年,直看得李君年羞愧难当,先避开视线。   睡了一晚上,瑞和精神好了很多,他背着手在家里找昨晚那半碗面的踪迹。那面有药,不太可能喂给牲畜,再说了李家也没有养狗。最大可能便是李元娘将面倒掉,埋在什么地方了。昨晚他进屋躺下不久李元娘就过来了,当时家中仆从都在厨房里吃饭,能避着人埋东西的地方只有那么几处。   看着眼前一块有些异常的土地,他折下一根树枝,慢慢地挖开。不需挖多深,一团乌糟糟的长寿面就露了出来,沾着泥土显得很脏。   找到了。   瑞和拍拍手,喊来小丫头去衙门报信,小丫头吓得脸色煞白,说什么也不敢去。   “算了,那你去酒楼把富贵给我喊来。”小丫头拔腿就跑,等富贵到了,瑞和才让富贵去衙门,“就说我找到证据了,请县令大人派人过来看。”又塞给了两块银子,“给捕快大人们的辛苦钱,避着人给。”   富贵年纪虽小,打小就在酒楼里跑趟,人情胆子都不俗,立刻就点了头,很快就顺利将捕快与差役请过来。他们将那团长寿面挖出来,瑞和又提供出新的线索,说是李元娘在前几天频繁进入药铺买药,这些小丫头都可以作证,她还将那些收在箱笼里的药包找出来。   药包有打开过的痕迹,但看不出少了些什么药材。   “太太有没有煮过药来喝?”   小丫头摇头。   “那你见太太拆药包吗?”   小丫头点头了,还迟疑地说:“好似还听见太太在房间里捣东西的声音。”灵机一动,跑到厨房里打开壁橱拿出了一个药杵。“太太说要亲自杵一些珍珠粉来敷脸,让我找药杵给她,不过我清洗的时候闻到这里头有苦苦的药味,洗干净后还闻得出来。”   于是药杵也被包好带走了。   衙门的人离开时,正好与刚去找同窗好友商量讨主意的李君年碰上,李君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等听守门老仆人说捕快大人们来取了几样证物,更是面色发白。到了现在,他已经确定娘不无辜,但那是生他养他疼他的亲娘,他小时候爹一直忙着酒楼的事情,都是娘在带他。娘带他去玩,给他做衣服买玩具,等他大了,还送他去读书,不管他要买的书多昂贵都会给他买……   娘不能死。   他脚步一转没进屋,转头又出去跑关系了。这一次,他直接跑去找李氏宗亲,请来几位叔伯来给娘说情。   李氏族人也隐约听到消息了,正要来打听呢,李君年一请正好所有人一起来了。对着这些亲戚,瑞和也没办法说什么。原身是赘婿,在这些长辈面前本就矮一头,他看着李君年逃避的眼神,心中叹气,李君年为了救母选择逼迫他这个父亲没有错,而他为了给原身要一个公道,也没有错处。   李氏宗亲们说话就比较难听了,话里话外说他忘恩负义。是,李家的确对他有恩,原身也从未生过外心,现在是李元娘要他的命!   “咳咳,想来该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元娘素来贤淑……”   “耀祖啊,三哥对你不薄啊。”   “是非曲直,我相信青天大老爷会给我一个公道的。”瑞和知道他们在意什么,李氏酒楼偌大产业,族中谁不眼红?当年族中是想要过继孩子给李元娘父亲的,是李老爷硬撑着不同意,特地招来赘婿进门。现在他摆出要追究李元娘的姿态,不怪他们怀疑他是想要独吞这份家业。   他看着眼前的长辈们:“我知道自己是入赘来李家的,但我敢发誓,从未曾有过觊觎之心!今天当着各位叔伯的面,我可以给出一个承诺,若是此事是我冤枉了元娘,那我就自请和离,不带走酒楼一分一银,君年仍是李氏子!此承诺还可白纸黑字写清楚,我愿意按手印,各位可有异议?”   李氏宗亲的叔伯你们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这个承诺可行。净身出户,到时候酒楼还是李家的,元娘不会管理,到时候还是得依靠族里的亲戚。   有一人问:“若元娘是真的——”   “老八你胡说什么呢!”   瑞和苦楚苦笑:“若是真的,按照本朝律例,元娘怕是活不下来了。我与她只有君年一个孩子,他要走科举的路子,日后我继续经营着这酒楼供君年读书。我与爹发过誓,君年只会姓李!”   “若是你以后再娶呢?!”族老们步步紧逼。   “我不会再娶,我同样可以写保证书给你们。”   族老让李君年将刚才瑞和说的话写下来,给他签字按手印。   李君年着急了,这、这与来时商量的不一样啊!   “君年啊,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人,你疼你娘没错,可你爹也是你爹啊。”   “是啊,青天大老爷会将事情查清楚的,你就耐心等着吧。”   “快些写吧!这是为你好的事情!你祖父是怎么教你的,你总该记得吧?”   他们走这一趟,担心的是周耀祖要私吞酒楼,可周耀祖如此坦荡,还愿意白纸黑字写下来,可见是真的问心无愧!他们要是再逼迫就显得不明事理了,只盼着元娘是无辜的才好啊!他们再想沾染酒楼的好处,也不想家族出一个谋害夫君的毒妇啊!整个家族的女子名声都要坏了。   这样一来,李君年就完全没了办法,只能被逼无奈写下保证书,眼睁睁看着爹签字按手印,其他族老也跟着按手印,做个见证。明明是自己请来的援军,一眨眼就站到自己对面了,年轻的李君年没有想到的是,他请来的族老的确能制约他爹,可同样也能压制他。   送走族老后,瑞和失望地看了一眼李君年,转头就走,李君年动了动嘴唇,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衙门那边请来有经验的老大夫来验毒,果然从隔夜的面条里验出了与纸包一样的毒物。   “这种毒极为阴毒,用银针是探不出来的,人服下一定剂量后却会很快心衰而亡。”老大夫惊叹,“要不是病患服下剂量少一些没有死成,还有那药粉佐证,老夫也不敢下此定论,等病患一死,怎么看都是突患恶疾而亡。”   县令又去请李元娘去的那几家药堂,让他们来辨认从李家搜出来的药包,对比店铺留下来的存单就能知道缺少的是哪几味药材。老大夫学着去配药,眼睛越来越亮:“原来是这样,升麻能治妇人的经期不调之症,用量不当却也能损害心脏……这当归的效用也是……”   “这药方你莫要传出去,落到外头就是个祸害。”县令叮嘱。   “草民知晓的,大人放心罢!”   证据确凿,县令就再次提审李元娘。   这一回不是那天晚上,大白天的升堂,来旁观的百姓不少。李元娘悲愤欲死,再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她后悔,实在后悔!后悔自己太过轻敌,太过小瞧周耀祖!她不应该留下这么多破绽的,可是她重生而来,自持在京中过了二十年,阅历眼界远不是这个小县城的人能够比的。她被富贵滋养着,哪怕一辈子都无法名正言顺,哪怕后来人老珠黄了袁朗不再宠爱她,可凭着儿子荣华富贵从来不缺。   京城那座大宅院里的日子才是真正的日子,这个普通的小县城算什么呢?这里的人又有什么值得她另眼相看的?重来一次,她还未曾站到高处,却仍用俯视的眼神看着周遭的事物,她谁都瞧不上,李元娘从未想过自己会失败,她太过自信,自信到使计用药时也没有多用心去遮掩。别说药堂那里就有无法磨灭的证据,只说在家中研磨药粉,被她当做猫儿啊狗儿啊的小丫头,也能看出她行为的异常呢!   等小丫头与药堂药童说完证词退下去,县令大人沉声问:“人证物证俱在,李氏,你可认罪?”   李元娘咬着牙:“民妇不认!民妇是冤枉的!”她怎么能认?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外头,她看见了儿子君年焦急担忧地看着她,看见了数不清鄙夷看戏唾弃的视线,这些贱民、贱民!如何敢这么折辱她?她、她以后可是探花郎的亲娘,是尚书府中最得势的侧室,这些贱民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看着李元娘眼底浮现出的愤怒与戾气,瑞和垂下眼眸。   “证据确凿,容不得你抵赖!”县令大人拍惊堂木,“既然你还不肯认罪,那就上刑!”   听说要上刑,李元娘吓得直哆嗦,她的眼睛瞄着旁边那些刑具,单单看那带着锈迹的刑具她就心跳得要逃出嗓子眼!她会死的!受那些刑具她一定会死的!   最后,李元娘还是认罪画押了。   按照本朝律例,李元娘杀夫未遂被判斩首,日期就在十天后。 第761章 赘婿   “君年!君年!”   被拖着下去,李元娘喊着儿子,眼中的哀求与期盼是那么厚重,她的眼泪不停滑下,她能依靠的只有这个儿子的。她记得,儿子此时还是天真良善的性格,他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个母亲去死的。   李君年的心都凉了,他听着周围的人的指指点点,脑海中母亲哀伤祈求落泪的模样不停回放,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瑞和谢过县令为他主持公道,转头看见李君年苍白的脸,以及眼中的怨怼。   “君年。”   顷刻间家破人亡,李君年的脸色极为难看。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怨恨爹的,爹也是被、被娘害了,可是爹没死,还一手促成娘的死局……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莫要说李君年对娘亲的感情本就更深一些,李老爷当年教导这个孙子,可是十分“尽心”,只说现在要死的李元娘,人都要死了,再追究错处又能怎么样?李君年很伤心,觉得娘很可怜。   因着这份无法诉诸于口的怨,他一时没有应答瑞和。   瑞和摇摇头,在柱子和富贵的搀扶下往前走。   才到家,几位族老就都到了。李老爷对原身是有恩情的,哪怕有着一些算盘,比如教导孙子亲近李家疏远周家也情有可原,原身以前只是个厨子,是李老爷精心培养他,他才会管理酒楼的。瑞和并不想将酒楼卖掉,要是卖了,一是对不住李老爷,二是声名也不好听。入赘进李家十几年,把人家女儿的性命断送了,还将人家的产业也卖了,哪怕李元娘是罪有应得,人们却都是怜惜更凄惨那一方的。   “元娘,被判了十日后在菜市口斩首,君年现在正怨着我不愿意回家,劳请叔伯们帮我劝一劝他。”瑞和落下眼泪,“我如何愿意看见今天的局面!我还想问一问他娘为何要这样对我,我进李家也有二十年了,早些年是做学徒,后来是爹教导我如何经营酒楼,李家对我恩重如山,我全都记在心里,哪怕酒楼越做越大,赚的钱也越来越多,我可曾起过外心?叔伯婶子们,你们都看见了的,我没有对不起过她啊!”   这番声泪俱下,让想要指责他决心的族老们也不好意思开口了,但还是有一个婶子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既知道李家对你有恩,怎么也得给元娘求情才是,她可是三哥的独生女儿,也是君年的亲娘。”   有一人开口,其他人也陆续说话。   “是啊,其实你也太着急了!即便有什么事情,怎么能径直就报官了呢?家丑不可外扬啊,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说这件事,李家的女孩儿们的名声也受影响了……”   “你该先跟我们说的,我们自家人关起门来处理也就是了,闹得这么大多难听啊……”   瑞和低着头没说话。上回族老们来时,应该是相信李元娘没有做错事的,现在判决结果下来成了定局,李家的名声受累,他们不高兴很正常。   一通埋怨,瑞和都没插嘴,等听他们越说越过分了,才霍然站起来大声:“你们现在来指责我,不过是因为我没有被毒死!可你们怎么不去指责元娘,是她先起了坏心思!元娘是你们李氏的女儿,我虽是入赘进来的,也得追问你们一句,当年是怎么教养的女儿!”他瞪着眼睛,眼眶都是红的,“不能因为我没有老实地去死,就成了罪人了,这世上万万没有这样无赖的道理!我这家里有事要忙,就先不招待你们了,你们先回去吧!”   李氏族人都被赶了出去,瑞和让老仆人将门锁起来:“不要再放他们进来!”   他到李元娘房间里,将那个匣子又翻了出来收好,又在房间里找了找,将房契地契也找了出来。李家的房子、酒楼都在李元娘名下,李老爷死前将财产都留给了女儿。等李元娘一死,她名下的财产自然都归给丈夫,瑞和并不贪图这些财产,先收起来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到此结束。   只剩下十天了,十天后李元娘真的会被斩首吗?   牢里,李元娘并还没有那么绝望,她在搏!十天够了!不用十天,再有三天袁朗一家就该到县城了。上辈子袁朗到县城后不久,就有人在传袁侍郎是回来过继儿子的,可怜他做官做得那么大,家里有妻有妾,十几年来却没有一个女人能下半个蛋。这么些年下来,袁朗终于死心,打算回老家在族里选一二伶俐的孩子做嗣子。当年她听了这些闲话,心立刻活了起来,她连等都没有等,一时冲动就去找袁朗道明真相。   他有儿子的,君年就是他的儿子啊!   那年袁朗高中,送信回来与她分手,她悲伤欲绝,正好半个月后袁朗就从京城回到县城探亲了,两人见了最后一面。那次见面后,她就怀了身孕,发现时袁朗已经再度离乡回乡了。她不知所措,终于跟她爹坦白,她爹当时又气又心疼,眼泪都掉了下来,把她一通数落。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你与他没有可能的,你是要招赘的!他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愿意入我们家门!让你们断了,你怎么没听我的话?怪不得这些年每每给你说亲都不成,你不是嫌这个眼神不正派,就是嫌那个太过谄媚,上回媒人介绍的蔡集村的一个年轻人就不错,长相好脾气好又勤快麻利,如果不是他家里父母得了重病卖地卖房去治,人没救回来又欠了一屁股债,为了养活弟弟妹妹,他才不会答应入赘!他一见你就红了脸,若是你当时肯点头,何至于拖到二十二岁?!怪不得!再好的对象你都能挑出刺儿来,原来是还与那人偷偷联系着!元娘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如今怎么样?他到京城做官儿去了,那里多的是官家小姐愿意嫁给他,我听人说了,这一次他过来探亲把老娘也接走了,说是要上京城给他操办婚事,他这样的年轻进士,那些官老爷最喜欢榜下捉婿了,他早就定亲了!你糊涂啊!怎么还敢、还敢跟他——你这孩子,不能留!”   那是她多年青春与爱恋唯一的结晶,这世上阻拦他们感情的东西太多了,她只剩下这唯一的纪念,如何舍得抛弃?当时李元娘都上吊了,这才逼得她爹心软,可他爹有一个条件,那是让她赶紧招赘,以后好给孩子一个干净的出身。于是她妥协了,嫁给了小自己五岁的周耀祖。   爹说了,那是个有点心计心肠不坏的人,等生了孩儿,他再施恩给周耀祖,予以重担,以后周耀祖一定死心塌地地给李家酒楼卖命。果然,爹说的话是对的,即便生下孩子后她就不让周耀祖近身,周耀祖也不敢强迫她,更加不敢在外面有花花肠子。   原先李元娘已经认命了,可是知道袁朗竟然没有一儿半女,君年有机会成为侍郎的独生子,她如何能不心动?她还爱着他,他们之间又有孩子,这难道不是天赐的缘分,老天对她的垂怜?   更巧合的是,君年跟袁朗一样,头发上也有两个旋儿,后腰同一个位置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红色胎记,这可是铁证!往相貌上比较,君年也是丹凤眼,嘴唇上薄下厚!在前面这些证据面前,其他细微的相似之处就更容易找了。   上辈子李元娘很容易就让袁朗相信了君年的身世,这辈子也一定可以的。经过上辈子,李元娘已经对袁朗死心了,他当年抛弃她,后来又骗了她。这一次她不会再爱他,可她不想放弃那样豪奢富贵的生活。   命运对她不薄,她竟然得到一个自称叫做系统333的东西,那东西说了,是因为她怨气太重扰乱了此方世界安稳,这才给她一次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消除执念。她不明白什么是系统,但她的确重新来过了,那就是老天垂怜,九天神佛的眷顾。   哪怕现在情况不对,比上辈子还要差,她也没有放弃。   儿子,君年,他一定会来看自己的,儿子就是她最大的底牌。   李君年果然找机会使银子来牢里看望她了,李元娘急急地拽住他的手,让他守住柳树巷袁家,等袁侍郎一家到就单独跟袁侍郎说话。   “一定要单独说话,将你身上的这些证据说给听,摆给他看!”她殷切恳求,“他如果还不相信,你就让他亲自来见我!”   李君年被她拖拽得呼吸急促,他眼神迷茫:“娘,我真的是他、他的孩子吗?那爹呢?爹不是我爹吗?娘,你真的不是在骗我吗?”他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在梦中。   “君年!娘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了,若是你不能求来袁朗,娘必死无疑。”李元娘的眼泪簌簌而下,赶紧打消儿子的茫然,帮助他坚定救她的信念。“娘、娘是一时想岔了,没曾想竟然害了你,你这般找上门去,袁家肯定看轻我,进而看轻你,这是娘对不住你。可没法子了,现在除了袁朗没人能救娘了,他在京城是侍郎,大官!到了我们这种地界,连县令见到他都要点头哈腰恭恭敬敬,除了他没人能救娘了。君年,娘求你,娘求求你……”   他本就无法看着李元娘去死,被她一番哭求,更是抛下所有犹豫舍下所有尊严,一门心思地等着袁侍郎到家,决心一定要说服袁侍郎救命。至于他的身世……以后再去深究! 第762章 赘婿   瑞和很快就知道李君年的动作,见他一天都不着家,只在柳树巷那边徘徊,如何不明白他还没有放弃。柳树巷袁侍郎家瑞和也打听过,主人家好些年没有回来了,只留了一个老仆人在守门,为什么李君年坚信袁侍郎能救命?除非他有确切消息袁侍郎会在李元娘砍头之前到老家,并且一定会出手捞人。   为什么呢?李家与袁家八竿子打不着,李君年那边的交情么?也不可能的,李君年的确是少年童生,前途无量,可袁侍郎也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到底哪里来的交情?   瑞和隐约觉得袁侍郎会是很重要的一个点。他休息了几天,喝了好些苦药汁才将身体调养好,那几口长寿面不到致死量,但还是对他的身体造成损害。最后一碗药喝完后,瑞和才出门,花银子给牢头见李元娘一面。   看见他,李元娘眼睛一闪。这几天她过得很不好,才进来,她就险些被熏晕过去,那天儿子来看她,使了大笔银子帮她换了个单人的牢房,好歹让她不用被其他女犯人欺负。单人间的牢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上辈子就不说了,享了大半辈子的福,这辈子虽然还没有进侍郎府,在李家也是吃穿不愁,怎么都比这又臭又破老鼠蟑螂跳蚤乱窜的牢房好上百倍千倍。她想要活下去,将希望寄托于儿子能帮她带来袁朗的援手,却从未想过周耀祖。   周耀祖……早就消失在她的眼里了,她从重生回来后,就已经将他当做是个死人。哪怕后来周耀祖没死成,还撞邪一样将她送进牢里,她也没想过从周耀祖身上下手向他求情。   “你来干什么?”李元娘坐直了。难道是后悔了?有可能,周耀祖现在还不知道君年的身世,他是李家的赘婿,她爹对他有大恩!他生气她下毒,最后却害她被判斩首,现在良心过不去了吧?她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丈夫,觉得他的神情不像是来忏悔的,倒是像来兴师问罪的。   哼,她还是将人性想得太过好了,上辈子在袁家难道还没有看透人性吗?她爹终究还是将信任错付了,周耀祖害她至此,竟然毫无悔意,实在让人气恨。   瑞和也在打量着她,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难免觉得有些好笑。李元娘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恨上自己了?看来她毫无悔意,如果不是他有所准备,现在死的就是他。   “来问问你为什么要害我。”   李元娘冷哼一声,移开视线,一副不愿意屈尊搭理的姿态。瑞和探寻地看着她,又问:“君年总是到柳树巷去,是你叫他去的?”   这话一出,李元娘豁然转头,眼中露出厉色:“你监视他?!”   瑞和笑了:“君年是我的儿子,我是他的父亲,做爹的关心儿子,如何能叫做监视?”   李元娘瞪着他:“我已经被你害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有脸说你是君年的爹?你若是真的关心他,我今日也不会在这里。”   “你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你犯了法,下毒杀夫未遂,难道还要我背一遍青天大老爷的判决书与你听么?”   “你!——”李元娘深吸一口气,转过头不再搭理瑞和。   在瑞和眼中,李元娘身上到处都有违和之处,他要做的就是层层掀开迷障,找到委托者想要的真相。见她如此作态,瑞和使出杀手锏:“我隐约能猜出你们的想法,柳树巷袁侍郎家大概就是你给君年指出来的生门吧?”李元娘没有理会他,但他看见她的手指动了一下。   “我险些于生辰之日丧命,好在青天大老爷给了我一个公道,等你死了我会好好抚养君年,继续供他科举的。他这几日总不在家,你这个娘即将被斩首,他这个儿子天天在外面晃实在不像样,来见你之前,我已经让柱子他们去柳树巷接君年了,在你被斩首之前,我会好好拘着他不让他出门的。”   李元娘猛地回头,眼中难掩震惊与惊惧。   瑞和便知道,捏到她的命脉了。   “你怎么敢?!”什么贵夫人的仪态都忘了,李元娘气得胸脯不停起伏,瞪着瑞和的眼睛里淬着毒。   “我怎么不敢,我也是为了他好,既然你不想解释害我的理由,那我就先走了,过几天——再到菜市口送你吧,你放心,我会给你送酒菜的。”瑞和站起来,才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李元娘的叫喊声。“你给我站住!”   “你愿意说了吗?”   被这么威胁,李元娘真是要气炸了。周耀祖是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凭什么?!不过是一个厨子,贱民,怎敢威胁她欺辱她?!等她、等她以后……一定要让周耀祖偿还今日的耻辱!   “你回来。”李元娘到底在后宅浸淫数年,很快平稳心虚收拾好脸上表情,她看着瑞和的眼神甚至带上了些许柔情。   瑞和老神在在地重新走回来:“说吧。”   “耀祖,你不要这样绝情。”多年来,李元娘讨好逢迎的男子只有儿子君年与夫君袁朗,周耀祖又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她脸上划过屈尊降贵的难堪与嫌弃,然后继续温柔地看着瑞和,“我们少年夫妻,难道、难道你真的忍心让我去死?”   “我们少年夫妻,你怎么忍心下毒企图毒死我?”   “我、我这是有苦衷的。”李元娘用手帕压眼角,声音哽咽,“我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你说便是,我听着呢。”瑞和回头看了一眼,“再不说牢头就要来赶人了,我不能待太久的。”   李元娘暗自咬牙,脑子转得飞快:“我也是为了你……你总是不着家,天天都在酒楼里,想要见你一面都难。我不想让你死的,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病一病,你在家里养病,我便能照顾你了……”   “我不信。”   “你、你不信我?”李元娘将手帕揪成一团。   “我怎么信你?信你对我感情深重么?元娘,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当时年轻不懂,不代表此时还看不清。你并不想嫁给我,生下君年后你就不让我亲近,你只是将我当做君年的爹,而不是你的夫君。这些年我对你不曾懈怠,虽有事忙不过来,也会让人送东西与你,每年你的生辰都会为你操办,送你生辰礼,你想要买什么,多贵重多耗费银钱我都没有二话。”瑞和笑了一下,“那天晚上那碗有毒的长寿面,却是我从你手中拿到的第一份生辰礼物,当时我是多么高兴,谁知道那是一碗催命毒药。”   被毫不留情地戳破谎言,李元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算了,你不说我就不问了。”瑞和走了。这次是真的要走,李元娘赶紧喊着“你不要欺负君年!不可以关着他!周耀祖听见没有!”   听见了又如何?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李家,李君年不停拍着门,“爹!放我出去,为何关着我!爹!爹!”   瑞和搬着躺椅坐在外头,手边有徒弟柱子送过来的药膳煲,他慢悠悠地喝着,小丫头低着头在井边洗衣服,守门的老仆人耳朵已经有些聋了,可李君年那样喊,他都听得见。见外头有人不停探头看,他赶紧将门关起来,又来问瑞和:“老爷,可不好这样关着小少爷,少爷是读书人呐,不好不好,这样吵着喊着,邻居们都在看热闹,多不好听啊。”   “没事,咱们家更难听的事情都发生过了,不差这一件。”   “老爷——”老仆人拧着手,“要是三老爷好在,一定不想看见你这样对少爷的,三老爷最疼小少爷了。”   “我也是这么想着的,如果爹还在,元娘不会做出这种让家族蒙羞的丑事。”   老仆人被噎了一下,他从李元娘她爹还在的时候就在李家干活,算是看着李元娘长大,他无父无母没有妻子儿女,一辈子都在李家做长工,对李元娘李君年母子感情很深。这些天家里的闹剧他也看在眼里,只是他人微言轻,在家里说不上话,能做的只有守好门户,别让其他好事的人进家里来看笑话。   “……可是小少爷,怎么能这么关着小少爷,外头人都在瞧热闹。”老仆人讷讷地说。   “他总在外头乱晃,别人也在瞧热闹。”瑞和解释了一下,“他在家里总好过在外头晃悠,你也说了他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更要名声的,他娘做了那种事到底拖累了他,咱们在家里老实呆着,等过两天元娘那件事了了,我再送他去书院读书。”   “爹!放我出去!我有急事!”李君年还在拍门。门上挂着一把黄铜锁,李君年本就是个读书人,长得高高瘦瘦的,也没做过粗活没什么力气,自然怎么推怎么撞也出不来。瑞和说:“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急过你娘那件事?爹知道你难过,可你该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你该坚强些才是,莫要让爹担心你。”   “爹!”李君年又急又气,他无法接受了他的身世,只是与他娘的性命相比,所谓身世也不值得一提了。他得去救他娘啊!他心中还有一种隐蔽的不敢道出的欲念:如果他真的是袁侍郎的儿子,袁侍郎没有儿子没有女儿,那么以后他——   不能想不该想!   他现在要做的是救他娘! 第763章 赘婿   “放我出去,我真的有急事!”   “柳树巷那里有什么急事?你今天不跟我说个清楚明白,我不会放你出去。”   “……”李君年揉着红肿的手掌,根本不敢说。这种话如何能说呢?他说不出口!瑞和见他不叫喊了,便继续吃药膳,吃过后又喊小丫头来收拾,又叮嘱:“我进屋里歇歇,你看着点君年,千万不要让他出门。”   小丫头诺诺应好:“知道了,老爷。”   就这样关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瑞和突然听见听见李君年房间里有声音,那小子估摸着终于找到破绽,要撬窗户了。他没有阻拦,很快就听见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大门被偷偷打开的声音,他睁开眼睛起床,也跟了上去。   “老爷!”老仆人见到他吓得关门的手都在抖。瑞和没说什么,只跟着李君年。李君年一路只往柳树巷去,然后突然停下来,瑞和往前一看就知道为什么李君年停下来了。原来巷口堵着好几辆大车,上面堆着满满的东西,往前再看还有普通的青布马车,有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掀开帘子,正向旁边说着些什么。   柳树巷热闹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瑞和直觉这可能就是多年没有返乡的袁侍郎回来了!李君年等的人真的等到了。   李君年很激动,但他突然就失去勇气没敢上前。他犹豫着犹豫着,直到那些车全都进巷子里,约莫着也进袁家大门了,他才挪动脚步往前走。才走了两步手臂就被用力拽住了,他大惊,回头一看,对上的是瑞和含笑的脸:“君年啊,爹来接你了。”手刀一砍,李君年就晕过去了。   瑞和将李君年背回家,沿途遇到不少好奇询问的邻里人,他叹气:“孩子闹别扭了,唉!”闹什么别扭呢?他也不说,只让邻里看见他发愁苦闷的脸色就成。   等他走过去,隐约还能听见邻里们在说“李家太太是哪天要被砍头来着?”“周东家的心也是硬呢”。   他将李君年又关进房间里,这下子连窗户的破绽也不给他留,用木板钉得死死的。委托者要求找到自己的死亡真相,还有妻子卖掉酒楼离开家乡的秘密,还有想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目前来看,这三个任务前两个可以合并起来了,关键就在袁侍郎那里。   而他不会让李君年去袁家,至少在李元娘死亡之前不会。李元娘杀害原身的事实板上钉钉,她必须得到律法的裁决。至于真相,瑞和觉得可以从李君年身上入手,并不需要非得撬开李元娘的嘴巴。   从他生辰那日开始,他就发现李君年看着他的眼神不对。十七岁的少年郎,经历的事情还太少,城府浅得能被他一眼看穿。李元娘必定跟李君年说了什么,李君年才会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他   醒来后发现自己再次被关住的李君年险些崩溃,天知道他才做好心理准备去袁侍郎府拜访!   “你不说清楚缘由,我是死也不会放你出去的。”   柳树巷袁家,主人们终于到家,带来的丫鬟仆从忙忙碌碌地收拾行李打扫卫生。   “太脏了,你看看,我这手一摸还都是灰。”   “手脚快一些,没法子的事情,老宅只有一个老头在看门,他能怎么打扫?热水烧好了没……”   今年四十三岁的袁侍郎安顿好老母亲后又去瞧妻子,妻子是第一次来老家,他担心她不适应。   “夫君放心吧,我这边也一切都好。”袁夫人温柔端庄,虽上了年纪,但气质出众,一看就是大家族出身的淑女。夫妻俩刚说了几句,一个丫鬟进来了,行过礼后说:“老爷,守宅子的老袁头说有要紧事跟您说。”   “我出去瞧瞧,他一直守着宅子,兴许是有什么事情。”   袁侍郎见到了老袁头,然后听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他做官十几年了,还当上了户部侍郎,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此时他直接瞪大眼睛,豁然站起来。   “你说什么?!”   乍一听这个消息,袁侍郎第一反应是怀疑,第二反应是惊喜。他记得李氏元娘,那个姑娘对他感情极深,如果真的偷偷生下他的孩子,似乎也不算多离奇。   “那个少年郎呢?去请他过来,我要见他!”再多猜测也没有用,他得先见一见那个孩子。这些年他过得挺难的,一直想要个孩子却无法如愿。老丈人对他有大恩情,将女儿下嫁给他不说,这些年也竭尽全力地扶持着他,要不然的话凭他这个没落家族的后代,早些年连赴京赶考都需要别人资助,怎么可能短短十几年就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妻子没能生下一儿半女,怀了五次流了三次,生下了一儿一女,全都没能养过满月。老丈人觉得对他不住,他三十岁后就说让他去纳妾。他不愿意,撑到了三十五岁,才在妻族与妻子的请求下先后纳了五个妾回来。可那五个妾却更不中用,别说生孩子了,连怀上都没有。   后来实在没法子了,老丈人委婉地说要不让他也看看大夫?这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他的问题。大夫说了,他的问题太严重了,已经无法调理,若是当年落水后立刻找他来调理,也许还能有转机。可袁朗如何知道不过是冬日里不小心掉进了冰湖里,就能断送自己这辈子的子孙缘?   现在突然听说自己可能有一个儿子,他立刻就上心。仔细算来,当年他和李氏元娘在一起时,正是他落水之前!在那之前,是极有可能让女子为他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的!   “哎!是!是!”   人到了李家,老仆人来传话:“说是来找小少爷的。”瑞和就出去了,一看就认出这人是袁侍郎家的老仆,问他找李君年做什么,他又不肯说:“李少爷在不在啊?”还探头去看。   “他生病了起不来,你有什么?”   老仆人一下子就着急了:“怎么就生病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请大夫来看过没有,吃药了吗?”   瑞和笑了:“谢过你的关心,家里一切都妥当着。”   “那、那能让我见见吗?”见瑞和摇头,老仆人一脸愁容地回去了。   袁朗的心还火热着,不过他也知道不好大张旗鼓,于是说:“李氏呢?请她出来见个面也好。”老仆人便赶紧将事情说了:“李少爷就是来找您帮忙救命的!明天就要砍头了。”   袁朗大惊,完全无法想象那个柔婉多情的女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她是被陷害了吧?”不是说找了个赘婿?想来是那赘婿想要吞她家的产业,这才设计害她入狱,谋她性命。   “县令老爷审了,人证物证都在,就是她下的毒手,她自己也认罪了,好些天前的事情了。”   袁朗还是不太相信,李氏肯定是被陷害了,走到绝路没法子了才让儿子来找他救命。否则这些年了,李氏从未找过他说出真相。他刚到老家,家里才收拾好,各处求拜访的帖子就收了一箩筐了,其中自然包含着当地县令的帖子。区区一个地方县令,他丝毫不惧。他找来亲随,让亲随拿着他的名帖走一趟衙门。半个时辰后,他就入了一趟衙门,见到了被提出来的李元娘。   见到袁朗,李元娘眼睛一亮,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情不自禁地喊:“朗哥!”   县令着急地守在外头,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听着里面的哭声,他赶紧后退站到廊上,免得听见别人的秘事。他怎么也想不通前几天判了斩立决的一个犯人竟然跟侍郎大人有交情!侍郎大人才回来邰单,还没休息就迫不及待来见李氏,可见十分重视她。   他心中知晓,这是他的一个机遇,他如果掌握住了,以后就能飞黄腾达,可如果事情败露,他也吃不了兜着走……风险与机遇并存,他该如何抉择。   县令大人心中像有火在烧,但从他将李氏从牢房里提出来,又腾出一个房间让李氏与袁大人见面时,他其实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第二天一大早,瑞和就起来了,今天是李元娘被处斩首的日子。临到中午时他才将李君年放出来,看见李君年仇恨的目光他不为所动。这些天他的确伤害了这个孩子的心,可是他并不后悔,李元娘是罪有应得。   走到半路,李君年突然推了瑞和一把往回跑,瑞和没有去追,哪怕现在他去找袁侍郎,时间也赶不及了。来到菜市口时正好午时,可衙门的人正好将李元娘运过来,时间正正好。   县令老爷丢下令牌:“午时一刻,斩吧!”连留给死刑犯亲人送酒菜的时间都没有,瑞和才打量了李元娘两眼,大刀被喷上酒,然后高高举起——   在围观百姓的惊呼声中,人头落地,滚了几圈才停下。长长的头发又乱又杂,沾着血糊在脸上,脏得看不出这人生前的模样。瑞和却觉得有些奇怪,上次去看李元娘时,她虽憔悴些,可身上还是比较齐整的,头发虽乱,可也没有今日这般蓬头垢面,低着头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他看着那颗头,怎么看都觉得哪里不对。 第764章 赘婿   人头落地,人群中传来惊呼声。   瑞和要上前去收敛,衙门的人却领先一步将尸身收敛了。   面对瑞和的讨要,衙门的人没同意。   “这是为何?”   “我、我娘我要自己收敛,是我托付衙役大人帮忙拦住爹你的!”李君年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气喘吁吁,眼睛却像燃着两簇火。“娘,娘她不会想跟你走的。”   瑞和打量他,再回头看着那具尸身,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   “唉你干嘛?!”   瑞和突然冲过去,一把扑向板车上的尸身。衙役一个不着,被他抓住了那颗血淋淋的头!   “拦住他!”   才知道真相赶过来遮掩的李君年也吓得脸色大变!   好几个衙役来拦他,瑞和才将人头拿到手,还没来得及腾出手去撩开那些乱发看面目,那颗人头就被抢走了,他身上也在混乱中被打了好几下。有一个人推了一下李君年,他这才惊醒,赶紧冲上前去将人头抱在怀里。断头抱在怀中的感觉十分惊悚,一股寒意从脚板窜上天灵盖!可是他不敢松手,如果松手的话,他亲娘就真的得去死一死了。   瑞和挣扎不过,干脆不挣扎了。   “你这是做什么?!”县令又急又气,“成何体统!”瑞和也不说话,只瞧着李君年。李君年咽了咽口水,努力忽视怀中那种恐怖的感觉,说:“我、我自己收敛我娘,爹,娘不愿意见到你的,就让我来吧。”   “唉,你们家的事情自己商量去吧,衙门不掺和了,不过周耀祖啊,你听我一句劝,逝者已矣,有什么仇怨就随风去吧,不要寒了你儿子的心。”县令劝道。   民不与官斗。   如果李元娘真的被换了,那么县令不可能不知情。背后是谁指使的?只能是昨天刚到的袁侍郎。捅开了来,他人微言轻,不可能讨得到好。要是对方一不做二不休,寻个由头把他往牢里一丢,保准能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此时他只能当不知道,还要谢过县令大人的劝解,然后突然情绪爆发,哭喊着:“元娘!元娘你这就走了!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啊!”他哭得泣不成声,人还要往后倒,衙役们这才松手,任由他坐到了地上。   “你、你去给你娘收敛吧!”瑞和擦着眼泪,“她必定是怨恨我的,她想让我死,没曾想她却先死了,那天我去看她,她也不乐意跟我说话,我问她为什么要害我,她也不愿意跟我说……元娘啊!你这就死了,徒留我满肚子疑问,我后半辈子该如何活!”   一番哭诉,将刚才的失态遮掩过去。李君年松了一口气,面上撑出悲痛的神情,没有理会瑞和就走了。   “师傅,师傅我们走吧。”柱子和富贵一左一右将他扶起来。   “师傅,等君年想通了就会体谅你的,唉。”柱子劝他。   他们将瑞和送回了家,瑞和打发他们回酒楼去。   “今日酒楼没有开张,师傅我来做饭吧。”   “我想静静,你们别吵我。”瑞和窝进了自己的房间,锁好房门,换了身衣服往脸上做了些伪装,翻窗翻墙出去了。他行得很快,很快追上了李君年。李君年将那具尸体送到了义庄,让行此道的师傅将头颅缝回去,也不讲究停灵了,直接就在义庄出殡了,葬在了城外的坟山上。   这也太随便了些!   李元娘死的不光彩,哪怕她是守灶女,按照宗族规定也是无法葬入祖坟的。但李君年也不至于这么简单粗糙地就将人葬了呀?不好大张旗鼓办丧事,但不是“不能办”,低调地办,简单地办,好歹给人最后一点体面。在古代社会,身后事可是非常重要,被人看重的。李君年抗拒他参与收敛,却如此草率地将人下葬,这让瑞和更加肯定,死的那个人不是李元娘。这么着急下葬,是为了不让人发现真相。   他没有上前,藏在暗处观察着,看见李君年被人迎着下山、坐进一架青布马车,最后兜兜转转进了袁侍郎府。他心中有数了,果然这事是袁侍郎的手笔,他之前看过李元娘藏的匣子里面存放的旧年书信,后来又见李君年到袁侍郎府,他早就怀疑袁侍郎就是那信里的“朗哥”。   县城里不少人知道这里出过一个侍郎,姓袁,但那位侍郎叫什么名字就没人知道了,瑞和这几天问过相识的县城当地人,没打听出来袁侍郎的名讳。可从李元娘这个县城姑娘清晰可查的人生轨迹里可以看得出来,她唯一与其他县城姑娘不同的就是,曾经交往过一个上京赶考还考中进士的情人。那个情人就是袁侍郎的可能性有多大?结合目前的所有讯息,瑞和觉得袁侍郎就是“朗”。   可又有一个问题,哪怕袁侍郎真的是李元娘的旧时情人,时过境迁,快二十年过去了,袁侍郎难道如此情深,甘愿为了李元娘做出这等“偷梁换柱”,藐视律法的犯罪之行吗?要知道,袁侍郎是昨天才到的,,路途的疲惫还没来得及消除呢,动作如此迅速,可见是十分看重李元娘的。   不对。   想起被马车接进袁家的李君年,瑞和摸摸下巴,托以前做过类似任务的福,他大胆猜测:李君年不会不是原身亲生,而是袁侍郎的孩子吧?   这样一来,所有疑惑都解开了。   袁侍郎,到底是不是李元娘的旧情人?   袁家。   李元娘换了身衣服,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想出去打听情况,可是婢女不让她出门,这让她心中不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跟上辈子她改名换姓刚回侍郎府时多像啊!她不被允许出门,更加不允许说出自己与儿子的关系。   “不会的,不会的。”她安慰自己,可再怎么安慰她都不得不承认,她将一手好牌打烂了!上辈子她是假死遁走,这辈子竟然也是假死遁走,甚至还背上了杀人犯的名头,是一个本该被处以斩首之刑的女人!儿子的事情不用她操心,袁朗一定要为自己唯一的儿子筹谋,可是她呢?现在的情况比上辈子还要不如!上辈子袁朗顶着许多压力将她接进府,她可是知道的,袁朗的妻子十分小气,原本是想要只接孩子不接她的!这辈子她顶着如此难听的名声,袁朗妻子肯定更有借口嫌弃她了。   李元娘逃脱死亡的威胁,短暂愉悦后就开始烦恼自己今后的日子了。她烦得很,将手帕揪得破破烂烂的,进来送膳食的婢女瞥了一眼,回头就给袁夫人报告。   “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眼中都是浮躁。”婢女这话有些夸张,李元娘到底有过一辈子的经历,城府没有那么浅,她的确慌张焦躁,但还够不上“上不得台面”,相反,她的一言一行有着这个小县城格格不入的优雅与高贵,那是上辈子优渥生活培养出来的渗进骨头里的气质。因为看不起周耀祖、伺候她的小丫头还有年迈的守门老仆,李元娘在李家没有遮掩,可在她的计划里,回到袁家时是要先藏住锋芒的,她得让袁朗看到她的美丽与气韵,却又不能让袁朗的妻子以及其他妾室看出她的威胁,到时候联合起来对付她。   可她刚摆脱牢狱与死亡,心神动荡极大,什么都没法去注意。   袁夫人摇头:“你啊,莫要小瞧了她,夫君这些年从未从外头不经我同意带女人回来。”这才是回老家的第二天,天还未亮那女子就被接进来了,夫君还交代她好好看顾那女子,她心中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夫人,那女子看着不年轻了,也许只是老爷的故人,并不是那种关系——”   “故人啊,我倒宁愿她青春年少,美貌正当年。”袁夫人捏紧手帕。若是图美色,哪个男子不图美色?她的夫君早些年说是为了她不纳妾,可在外头也不是干干净净的,只是她当做看不见罢了。可那女子不年轻了,那图的就是感情。   图感情,那就太可怕了。   “夫人,后门进来一辆马车,下来一位年轻公子,已经被领着去老爷书房了。”又有一个婢女进来送信。   “再去打探。”袁夫人吩咐。   李君年进了袁朗的书房,父子俩第一次正式见面,一刻钟后,袁朗亲自送李君年去见李元娘。   袁夫人听着手下不断送回来的消息,面无血色地跌坐进贵妃榻。   “夫人!夫人您还好吗?”   “原来是他的儿子,亲生的儿子……”袁夫人喃喃道,心知自己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危机。那女子不仅是夫君少时的初恋,还生下了夫君唯一的儿子!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袁夫人霹得心神剧颤。她抖着手算时间,没错了,当年夫君在冬日里参加聚会,喝酒喝多了不小心滚落进冰湖里,在那之后伤了身体,子孙种子坏了,所以她才会怀孕五次流产三次,勉力产下的一儿一女身体都不好,全都没活过满月。在那之前,夫君跟那女子相好过,留下了种子……   “夫人……”   “我没事。”袁夫人深吸一口气,很快恢复了冷静。她从塌上下来,让婢女给她换衣服,眼神锋利坚定:“既然家中来了客人,我身为女主人得过去帮忙招待着。” 第765章 赘婿   这一天晚上,袁家的三位主人,只有袁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睡得非常熟。袁朗与袁夫人几乎彻夜未眠,袁夫人虽然打断了袁朗情绪激昂之下险些脱口而出的承诺,但要如何安排李元娘,怎么将孩子认回来,都需要仔细斟酌讨论。   小院子里的李元娘与李君年母子亦然,母子俩也一夜没睡,李君年心中有太多疑问,李元娘深知抓住这个儿子的心的重要性,便将往事修饰一番说给他听。   “……娘当时已经怀了你,如何舍得弃了你?你祖父最后也心软了,便给娘安排了一门亲事……”   听完前尘往事,李君年咬着下唇:“那你为何要对爹、要对……他下手?”   “娘都是为了你。”李元娘紧紧握住儿子的手。   李君年吓一跳,下意识反驳:“怎会是为了儿子?儿子从未想过让他死!”   “你听娘说。”李元娘拍拍他的手安抚,解释道,“你从六岁开始读书,到现在也十一年了,你的辛苦娘都看在眼里,如何能不帮你打算?前些日子,我无意间打听到袁侍郎即将返乡,你道他为何突然回老家来?”她压低声音,眼中的光很亮。   “我、我不知道。”   “他是回来过继嗣子的,他今年也四十开外了,可家中没有一儿半女。他、不能生!娘不晓得为何他现在就不能生了,可是娘能发誓,你就是我与他的孩子,娘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想到你,君年,你会是他此生唯一的子嗣,独子!是承继他们袁家香火的独一无二的男丁!君年,他在京城做官,已然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了,若你能够被认回去,以后对你的仕途该有多大的帮助啊!”   这个消息太震撼,太可怖了!今年才十七岁的少年郎心思澄澈,乍一听自家原本单纯娴雅的母亲心中竟然有这种可怕的算计,第一反应不是李元娘自以为的感动,而是害怕。李元娘发现后暗自喊糟,赶紧补救,用手帕按着眼角擦泪:“你是有大抱负的孩子,娘帮不上你什么忙……商户出身虽说也可以考科举,可与那些官宦人家出身的考生相比,总是差几分的,听说日后就算能当上官,想要升迁也比其他人难,娘想帮上你的忙,让你今后的路好走一些,哪怕要搭上娘自己的命,娘也无怨无悔……”   见他娘哭得这样难过,李君年心疼了愧疚了:“娘,您不要这样,儿子、儿子自己能去考科举的,并不需要所谓出身。”   “不,君年你不懂!”李元娘抬头看着儿子,眼泪簌簌地掉,眼神却格外坚定,这一幕给了李君年极大的震撼。“你只要想一想便知道,做一个商户的儿子还是做一朝侍郎的独生子,哪样选择才对你最好,为了让你有更好的人生,娘什么都愿意去做!周耀祖不知道你的身世,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不能让他阻碍你,一切阻碍你前途的绊脚石,娘都会帮你除掉,哪怕你恨我怨我,我也、我也会去做,只要你做得好,娘不畏惧背负一辈子的罪孽。”   李元娘的眼泪滴落在李君年的手上,却好像砸进了他心里,让他的心扑通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他险些喘不过气!可是看着眼前的母亲,他又说不出责怪的话,娘都是为了他啊,哪怕做出的行为不合适,也是一腔慈母之心……   “娘,我头好痛,你让我想一想。”李君年抱住头。   “好好,你想,你慢慢想,娘就在你身边呢。”李元娘抱住儿子,像小时候一样拍他的背,含泪的眼睛轻轻一眨,最后一滴眼泪滑落下来,她勾起嘴角。   第二天一大早,袁朗就过来告知李元娘母子对他们的安排。毫无疑问,李君年就是他的儿子,生辰日期对得上,父子俩身上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看到李君年的第一眼,他就感觉到那种父子间的牵绊。   “我已经和夫人商量好了,直接将君年认回来就是,我会跟周耀祖谈的。”   “可是这样一来,君年的名声不是很难听吗?”李元娘担忧地说。上辈子就闹得很难听,哪怕儿子认回侍郎府,后来几年也会被派系对手拿来做打击的点,当时袁朗叹过气,抱怨过她一次,说她当时太过冲动,本来可以用一个更好的办法将事情圆滑地处理好的,结果闹得人尽皆知,周耀祖面子上过不去,才会撒泼般地闹,死活咬着不放。   重生回来之后,李元娘就计划了很多东西,比如首要一点是儿子要以更加干净的身份认回袁家——当然了,还有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改嫁,这个说法不就挺好的吗?本朝可是鼓励寡妇再嫁的!君年原本就姓李,周耀祖是入赘来的,他死了,自己带着儿子改嫁怎么就不行了?光明正大得很!当年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嫁给周耀祖,在往后的年岁里都成了别人攻击儿子的把柄,说儿子是奸生子。用她的办法,虽说名义上只是继子,但只要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就好了,总比奸生子的名声好听!   结果兜兜转转,袁朗竟然说还要跟周耀祖谈?这不是跟上辈子一样了吗?上辈子周耀祖就不愿意,这辈子多了她这件事,周耀祖肯定更加恼恨不肯放手的。   “李氏元娘已经死了,他是君年名义上的父亲,我也只能跟他谈了,看能不能悄悄地将君年的户籍迁出来,让他不要往外传,我会给他补偿的。”袁朗觉得这是小事,很容易解决,李元娘却烦躁得不行。   “不行!他不会同意的,他要是知道君年不是他的孩子必定会心生报复!”   袁朗却已经拿定主意。他觉得妻子说的对,他现在官拜侍郎,有身份有地位,做事情最好不要留下话柄,若是办得不好,以后被别人说他夺人子嗣,那就太难听了! 其实哪怕李元娘的计谋得逞,袁朗也不会采取李元娘的建议。那是对李元娘有益,可对袁朗来说根本无法接受,他怎么可能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做新纳的妾室带来的拖油瓶?到时候外人都要笑话他替别人养孩子!他一定要名正言顺养自己的孩子。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悄无声息地将孩子带走,到时候改名换姓,哪怕以后在京城有人认得出孩子以前叫做李君年也无碍,毕竟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太多了。   妻子说得对,现在最要紧的是封住周耀祖的嘴巴,李氏表面上已经死了,孩子的生母是谁,随便捏造一个身份就行了。   再不乐意,袁朗也只是通知李元娘一声而已。   当天下午,瑞和就见到了袁朗。这么快见到袁朗,瑞和有些吃惊,听了对方的来意,他终于恍然大悟!   上辈子李元娘卖掉产业带着儿子离开县城的真相终于解开了,原来是去找旧情人,让儿子“认祖归宗”了!   “这件事是李氏对不起你,君年去牢里看过她,她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君年。既然君年是我的孩子,理应认祖归宗,李氏已经去世,就由我来替她道歉吧。”袁朗拿出一个小匣子推给瑞和,“这里面有银票一千两,还有位于大牛村的良田两百亩,算是我代替李氏对你的补偿。”又拿出一纸契书,“只要你签字按手印,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瑞和看看契书又看看那个匣子,他苦笑:“怪不得李氏突然这样对我,想来是知道大人您要回乡来认嗣子,想给君年搏一个好出身,所以等不及想要除掉我这个拦路石。她啊,一直是个恬静温柔的女人,我与她做夫妻十八载,从不知道她的心能这么狠,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呢?我猜,她的心应该是黑色的,让人害怕。”   袁朗没法回答,但他心里的确咯噔了一下。李氏……确实跟他记忆中的不一样了,以前的她多么善良美好啊,还拿自己的私己钱给他做盘缠,送他上京去考试。当年他们分手时,李氏哭得像失去了所有,让他几年都无法忘记那天晚上她含情带泪、痴情缠绵的眼睛。   那样一个单纯的女子,难道也变得市侩虚荣了吗?   是了,他还没来得及问李氏为何要杀周耀祖,难道真的是为了……   这个种子种进心里,袁朗决定得去问一问查一查。   “那你的意思呢?”袁朗面不改色,用一种居高临下屈尊降贵的姿态看着瑞和。他的确有高傲的资本,一个是当朝正三品侍郎,一个只是小县城小酒楼的一个厨子,若不是为了儿子,他根本不屑于来到这里,又如此和气地说话。   瑞和叹气:“既然君年是大人的孩子,为了他的前程,我也不好做恶人挡他的路。”他干脆利落地将契书上签字按手印,又收下匣子,做出贪婪的模样,“这份补偿我收下了,大人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只是君年原先是李氏子,以后君年跟着大人您走了,李家的家业不就没有人继承了吗?” 第766章 赘婿   袁朗看不上他这幅贪心好财的模样,又想起李氏这十几年就是跟这等粗鄙男人同床共枕,他就觉得不舒坦。他站起来甩袖子:“你虽是赘婿,可李氏死了,这家里的产业自然都是你的了,君年以后有我呢!”这个周耀祖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区区一个小酒楼,他的儿子犯不着为了这点东西去争,倒惹得一身腥。妻子说得对,愿意做赘婿的男人都不会很有骨气的,只要威逼利诱,少有失败的。   “这样好,我就放心了,大人你不知道,我为了这个酒楼付出了多少心血!我跟您说啊,我——”   “我先走了,相关手续我会派人来办,到时候你配合就是了。”袁侍郎打断了他的话,转身离开。瑞和看着他的背影,谄媚的笑容瞬间收起来,他冷笑一声,原来李元娘打的是这个主意!想来杀害原身不止是为了儿子,也是为了她自己吧?不然的话让儿子认回亲生父亲,如何犯得着杀害原身?原身知道儿子不是亲生,生父身份又是那般煊赫,想拦也拦不住。   原身死去,李元娘做寡妇还有什么好处?只能是原身的存在挡住了她与旧爱重修于好的路!寡妇再嫁无人指摘,可如果让原身知道儿子不是亲的,妻子还要去攀附别的男人,以原身的性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拼个鱼死网破也会阻挠的。李元娘干脆一把毒将人毒死,以绝后患。   原身死亡的真相差不多拼凑出来了,可现在明显无法报仇。从李君年对李元娘的维护就看得出来,那个孩子不会坐视他找李元娘报仇的。且袁侍郎费了大力气将人偷梁换柱出来,怎么可能愿意被他揭开这个秘密?包庇死刑犯,扰乱律法,哪怕身居侍郎也不敢直面这种指控。瑞和相信,在他重新送李元娘去死之前,袁侍郎肯定会先弄死他。   不能直接说出真相,那就只能暗地里动手。袁侍郎肯定不会留很久,他必定会带着一家老小回京城,等到了京城,自己还怎么报仇?要动手,只能是现在,但瑞和思来想去,暂且压下潜入袁家杀李元娘的想法。一来,袁家这一次来人很多,他无法确保自己能够杀了人后还全身而退。二来,现在与李元娘有仇的就只有他这个“丈夫”,李元娘一死,自己就是第一个怀疑对象。即便他能够将证据都抹除,可只要袁侍郎怀疑他,他就逃不过。袁侍郎可是敢偷换死刑犯的人,再杀一个普通厨子又有什么难的?   归根究底,民与官是两个差距极大的量级,现阶段他是完全不敢招惹袁侍郎的。   这般想着,他摸摸下巴:“我刚才故意说的话,如果能坑到李元娘就好了。”   李元娘还真的被坑到了。袁侍郎心中存了怀疑,询问李元娘时就带着心眼,哪怕李元娘将这套说辞早就翻来覆去的斟酌过,配着柔弱的哭腔与泪水,原本预备能发挥十成效果的一番表演,却只打动了袁侍郎二分。   上辈子后半辈子都在琢磨袁朗的李元娘如何看不出袁朗的态度?她真是又气又急,心中暗骂原来袁朗此时就已经心思这么深沉了,自己这般唱念做打,他竟然没有完全相信她?看来自己这一招真的是昏招,没成功坑了自己就算了,还破坏了自己在袁朗心中柔弱善良的形象。   也是,自己哪怕说得再动情再可怜,敢动手下毒害夫君的人——哪怕那夫君有千般万般错,都会让人心中嘀咕的。她咬了咬下唇,垂下眸子让自己的眼泪掉得更凶,事已至此,只能继续往下走了。   袁夫人凭白多了一个十七岁的儿子,大家族出身给她的教养让她很快调整好心态,迅速进入角色中。反正本来就是来领养嗣子的,不过是小娃娃与少年郎的区别而已,都是她的儿子。   李君年却全身都不对劲,他是读书人,知道自己这就变成了庶子了,这位仪表端庄的贵夫人,就是他的嫡母了。   律法上,他的亲娘李氏已经被砍头了,以后她娘该怎么办呢?想到这个他就发愁。在袁夫人眼中,李君年就跟溪水一样浅,她娘家有七八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郎,她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年纪的孩子。   你给他尊重,将他当大人来看,同时要关心他,注意距离。   李君年身边多了一个丫鬟一个小厮,丫鬟才十二三岁,做事非常周全有条理,连床都帮他铺好了,才觉得口渴想要喝茶呢,小丫鬟就把茶水端进来了。小厮也是十四五岁,长得眉清目秀,办事也很机灵,不管吩咐什么,都能办得妥妥当当的。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贴身伺候,李君年开始是不适应的,但这两个伺候的仆人将他伺候得十分妥帖,他很快就习惯了他们的存在。两人办事时偶尔会提一句“这是夫人特意吩咐给少爷送来的”,极有分寸,哪怕李君年知晓他们是袁夫人送过来的,但他还是承她的情,甚至还产生了一些愧疚与心虚。   在李元娘使劲浑身解数要挽回袁朗的心时,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正在被袁朗的夫人笼络着。   袁朗才回来老家,得抽出时间接见拜访的当地官员以及乡绅们,因着帮侍郎大人办了一件大事,县令在袁朗面前最得脸面。袁朗也暗示了,知晓县令即将卸任回京述职,到时候会为他挑一个好地方,县令自然欣喜若狂,常来奉承。原先袁朗说要回来挑选嗣子,现在既然有了亲生儿子,他如何愿意再养其他人的孩子?其实他与族中的关系很一般,族里以前欺负他家孤儿寡母,差点将这柳树巷的老宅子霸占去,要不是他早早考上童生有了功名,他与他娘就会无家可归了。   无子时他妥协收养袁氏族中的孩子,现在他有儿子了,那么那些所谓精挑细选出来的孩子,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忙碌着,小一个月就过去了,袁朗让妻子收拾行李,准备下个月就返京去。李君年的户籍也迁了出来,袁朗给儿子重新取了个名字,叫做袁继贤,字子安。只剩下李元娘还没个说法,她是个“已死之人”了,肯定得跟着他们一起上京去,新出炉的袁继贤也舍不得离开她。按照袁朗原先的想法以及李元娘的打算,自然是将她当做妾室带回去,袁夫人当然不愿意了。   她想啊,如果不是自己娘家不是小门小户,她的底气够足,就冲着生了夫君独子这份功劳,李氏就该得一个平妻!好在官宦人家讲究规矩,没有平妻这一说,可李氏这身份真的进内宅了,怎么着也是个贵妾。等以后继贤有出息了,看着李氏那手段不俗的模样,她这个正室就得被挤兑得没地儿站了。   好在李氏立身不正,留了老大一个把柄。袁夫人以担忧袁朗仕途以及孩子前程为由,建议要不将李氏说成是继贤的乳母,继贤也是她的亲生子。以前她曾经生下过两个孩儿,一儿一女都没有活过满月,可以将继贤说成是那个男孩儿,当年得高僧批命,说得送到乡野间去养在孩子十五岁之前不得认回来,也不得说出孩子的存在,孩子才能养得活。   之前他们夭折过一个女儿,实在是怕了,为了孩子只能割舍下慈父慈母的眷恋不舍,将孩子偷偷送回老家。正巧李家的孩子养到两岁上夭折了,李氏生产时伤了身体无法再生育,他们便将孩子寄养在李家。   此番他们回老家,就是来接这个孩子的。   “我看得出来,继贤对李氏感情很深,以后回到京城,我也不会拦着继贤照顾李氏。这就需要给李氏一个合适的身份了,说她是继贤的乳母最合适了。以后即便有人翻出李氏曾经毒杀亲夫一事,借此来质疑继贤少时的教养,我们也可以说继贤是由我们派过去的乳母教养长大的。这样安排,继贤小了两岁,这两岁是看不出来的。夫君,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了,若说他是妾生的,这出身上就矮一头,可若说是我生的就不同了,那就是正室嫡出,以后我娘家也会尽全力帮扶他的。且这个说辞能将孩子前头十七年生活在李家的事实找到合适的理由,日后便是有人掀出来,我们也有话可以解释,总归不会让继贤背上奸生子的恶名。李氏死了倒没关系,再多骂名都不痛不痒,夫君你与继贤的名声才是最要紧的。”   这话入了袁朗的心,的确,妻子这个主意是最周全的,将所有情况都考虑到了。   “操作起来也不难,上回周耀祖都签了保密契书了,顶多再拟一份新的让他签,就说继贤是他的养子,日后让他不许再以继贤父亲的身份自居,不可挟恩图报。”袁夫人真是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对袁朗来说,儿子就是他的儿子,这是最重要的。而儿子名义上的母亲是谁,那就没什么要紧的,这时候看的就是利益,李元娘肯定不能做孩子的母亲,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妻子无疑是非常合适的。他袁朗的独子理应得到最好的出身,最好的前程,他知道妻子有私心,但这份私心收益的是他的儿子,那就是善解人意,无私付出。   袁朗感动了,同意了,李元娘却被气死了! 第767章 赘婿   不怪李元娘这么愤怒,上辈子袁夫人那番诛心之语似乎还在耳边回响。这辈子儿子竟然直接成了袁夫人的亲生儿子,这是在抢她的儿子啊!   就算袁朗说得再好是为了孩子的前程,她也无法接受。   再有,她怎么就变成孩子乳母了?什么叫做将孩子托付给李家帮忙抚养,周耀祖也成了养父了?这是活生生地将孩子从她身边夺走啊!   “只是一个说法而已,防着以后有人问,只是一个搪塞的借口。我与周耀祖那边也谈好了,他同意配合,契书与封口费他也收下了。元娘,周耀祖也不似你说的那般不近人情,无理取闹,我与他见面两次,他虽有些市侩贪财,但市侩贪财的人有弱点,易于掌控。”   “你都想好了,也安排好了,如今再与我说,我又能说什么呢?”李元娘低头拭泪,“为了继贤,我什么都能接受,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将要怎么安置我?我放心不下继贤,他从未出过远门,我得照顾他。”既然事实无法更改,她就得接受,再找别的出路。   袁侍郎叹气:“你的身份不能暴露,不然我也不好做。我是这样想的,你自然先跟着我们一起去京城,我再给你置一个宅子,说出去就说是感谢你对继贤的照顾,毕竟你是他的乳母嘛,我们答谢你并不为过。以后、以后你要是遇到合适的男子,想要再嫁的话我会给你一份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原先他的确想要将李氏纳入后院,但妻子从未给出这个选项,开口便是让李氏做乳母,理由都很有说服力。李氏如果入后宅做妾,日后继贤该怎么对待她?要是母子之情流露于表被别人看出来,那就是说不清的麻烦。要是将感情藏得深,一个嫡子过分关注父亲后院的一个妾室,那么流言蜚语就更加可怕了。   母子之情,如何隔断?   不如让李氏做乳母,将人安置到外头去,继贤想见李氏了就能去见,对外只说是看乳母,外头的人能多说什么呢?其实,将儿子的乳母接进府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袁夫人也说了,后宅人多嘴杂,到时候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将李氏认出来了,还是放到外头安全些。   其实他看得出来,妻子这样安排有私心。但还是那句话,所谓私心都有理有据,也是为了孩子好,他自然顺水推舟。妻子娘家帮助他良多,他不会在小事上让妻子没面子。当时他起过心思重新纳李氏为妾,可是见过周耀祖后,那份心思就淡了很多。等忙过那一阵子,那份心就彻底没了。妻子一提让,他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他们夫妻俩倒是商量好了,又跟儿子说了一声。袁继贤也没有意见,他无法接受他娘做妾,那太委屈了!他听小厮说了,京城的宅子庭院深深,分前院后院,出入严格,他已经长大,除了跟母亲请安不能轻易上后院。他娘如果在后院,名义上又是父亲的妾,与他这个“嫡子”看起来毫无瓜葛,他去看她也不方便。住在外头挺好的,他能常过去探望,母亲逃脱死刑,是得低调些。   这边新的一家三口都同意了,李元娘得到通知,只能暗自吞下苦果,掐着大腿肉强迫自己做出顺从善解人意的模样。   “都听朗哥你的,你肯定都是为了我与继贤好。”   袁朗叹气:“你知晓我的苦心就好了。”   等袁朗离开,李元娘将手帕狠狠撕碎。   这算什么?这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怎么能过得比上辈子还不如?   可李元娘不敢多说什么,人家都将利害与她说清楚了,她能再坚持入府做妾吗?那样的话不止袁朗会厌烦,连儿子都会看不起她。无奈,她只能劝自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又拿前朝有书生做大官后为自己的乳母请旨的事迹安慰自己,做乳母也好,以后儿子能为他请封诰命,可若是做了庶母,那就跟上辈子一样无法明着沾儿子的光了。   如此几般的自我劝慰,李元娘终于冷静下来,说服自己这条路也不错。   袁家人离开县城时,瑞和也去送了。他许久没有见到袁继贤了,一应手续都是袁家派人来办的,他给李君年收拾了两套新衣服,又往里面放了五百两。原先袁朗是不让儿子见瑞和的,是袁继贤自己说想见。   他愧疚地看着瑞和,瑞和更能确定李元娘没死了。这孩子的心思真的很简单,李元娘没死,他就觉得对不起周耀祖这个养父了。   “此去一别,以后我们可能再也无法见面了。”瑞和将包裹给他,“都是些你在家中的旧物,不值什么钱,你拿去做个纪念吧,若是有空闲就回来给你爷爷磕个头,他要是知道你能有这般好的前程,一定也会高兴的。”   “爹,谢谢你,爹,是娘对不起你。”袁继贤低着头说。   “她也用她的命赎罪了,好在她已经走了,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你父亲说了,酒楼以后都归我,也就不分给你了,我已经答应下来,以后你莫要怨我。”   袁继贤忙摇头:“我不会的,那是您应得的。”   瑞和又勉励几句才离开。   回到马车上,袁继贤打开包裹看到里面的东西,忍不住红了眼眶。娘上次还说养父的坏话,父亲也说爹市侩贪心,可是养父还是对他很好的,就算自己不是亲生儿子。他这些日子一直在重塑认知,想来想去,人人都有错,始乱终弃的生父有错,珠胎暗结却又栽给养父、还下毒害爹的娘有错,他、他攀附权贵抛弃养父也有错,只有养父是没有错的。李家要找赘婿,养父家中贫寒入赘李家,那并没有错,这些年爹兢兢业业经营酒楼供他读书,临到现在还呵护着他。   想着,袁继贤红了眼眶。   袁家人走了,县城的人还津津乐道了小半个月。酒楼这一个多月来营业额剧减,熟客都知道东家家中出事了,这阵子都是徒弟在掌勺,徒弟能力也不错,但熟客还是喜欢东家亲自掌勺,东家不来,他们也就不来了。   等瑞和重新回酒楼时,有原身的朋友就说了:“可惜了,前一阵袁侍郎回乡来,咱们县里有头有脸的酒楼都被请过去做席面了,如果你当时能来,肯定能给你的酒楼涨涨名气,毕竟你的手艺我们都有数,那是真的顶呱呱。”   又有朋友问起李君年:“好些日子没看见了,是不是与你生分了?我劝你一句,君年是个读书种子,以后一定有出息,你得好生将他的心拢回来,日后他才能孝顺你。”   大牛村偏僻,消息不通,瑞和没有去通知,那边等到现在才从一个货郎口中得到消息。原身的大哥三弟听了父母的催促,连夜就从大牛村往县城里赶,赶着驴车行到隔天下午才到县城。   面对原身兄弟们的关心,瑞和一一回答:“回头跟老娘老爹说,我这头没事!让他们甭担心!”   “这怎么能不担心呢?!”别说周老爹周老娘听到消息险些厥过去,几个兄弟也一个个目瞪口呆。老实稳重的周大哥叹着气:“家里秋收呢,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得闲了听说了你的事,娘都病倒了,一个是吓坏了,另一个是听说弟妹没了,惊着了。”   周老三左右看看:“君年呢?没在家啊?”   “君年去外地读书了,我给他新找了一个新书院。”瑞和没有说出真相,不止是因为他答应了袁朗,也是因为李君年是无辜的,虽然之前李君年为了李元娘不停奔波,但他不至于为此而怨恨李君年。做儿子的想救娘,这没有错。   “这就去读书了?君年没有怨你?”   “唉,别说那些了,我也不想再提。大哥三弟难得过来一趟,多住几天吧!”   “不了不了,看你的状况还好,我就安心了,回头好给爹娘回话让他们放心!”周大哥摆手,“我们带了些编织物来卖,喏,这几袋子是给你的,刚下来的红薯特别甜!这两袋是新下来的米,今年的收成真不错,你拿去吃吧!”   瑞和好说歹说,才留他们多住了几天。卖掉乡亲们托的编织品后,周老大与周老三就要走了。   “家里要秋种了嘛!今年你看看要不要回家过年,爹娘都想你了,家里靠着你才过上好日子,家里兄弟侄子都记着你的恩情,我都教狗蛋他们以后一定要孝敬你这个二叔。”临走前,周老大与瑞和说心里话,“爹让我与你说,续弦的事情不着急,李氏虽对不住你,可她也已经走了,你好歹为她守三年,早年间李家老爷对你很好,咱们不能忘恩负义。还有君年,他一定伤心着,你多关心他,以后即便续弦了,也要对他好……”   “知道了。”瑞和连连点头,送他们出城去。   除了他没有人知道,李君年已经不存在了,有的只有京城侍郎府的袁继贤。   送走兄弟后,瑞和就开始经营酒楼了,他还没忘记原身的委托任务中有一个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酒楼。一年后,瑞和将李氏酒楼以市价五成卖给了李氏族人,徒弟柱子做了掌厨,他带着徒弟富贵离开了县城,开始在各处游历,进修厨艺,又过了五年两人进京。 第768章 赘婿   辉康坊最近新开了一家小饭馆,饭馆很小,只能摆得下四张桌子,开始是卖朝食,物美价廉,卖的小馄饨十分鲜美,三鲜包子与小笼包也特别好吃,很快就在街角这处旮旯地一炮打响,每天早上那蒸包子的屉子能堆得两人高,蒸汽滚滚。   后来又开始做午食,别看菜单上只有三个菜,一个整鱼去骨的炸松鱼,外酥里嫩,酸甜口味,就着汁水能拌下一整碗饭,一个是酱排骨,那酱汁香得醇厚,同样也是拌饭神器。最后一个就是素菜了,清炒各种时鲜蔬菜每日不重样,普通的素菜也炒得清脆爽口。就这两样菜,跟朝食一样美味又平价,很快就虏获了不少食客的芳心,一肉一菜还有免费的蛋花紫菜汤,生意极为红火。   很快,小饭馆就攒足了钱,老板也将京城的餐饮情况打听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开始筹备着开酒楼。这小饭馆正是带着徒弟富贵来京城的瑞和开的,瑞和用小饭馆探路,顺带攒资金,一年下来钱也攒得差不多了,加上以前的存款,很快就盘下来一个店面,又雇人来装修。   开店的手续全都办好了,等酒楼装修好,东西置办齐全,雇佣的店小二到位,选了个好日子就正式开张。   京城的日子与老家截然不同,这边物价高,人们见的世面多,饭菜做得不可口的话,没有人会买账的。开酒楼之前,瑞和已经在京城呆了一年多,也寻摸出合适的进货渠道,请来的店小二也稳重可靠,其他的就要靠他的手艺了。   原身的手艺极好,学了老师傅的本事后这些年也常有创新,瑞和过来之后不仅融合了原身的记忆与手艺,自己也在不停探索着进步着。他手中捏着不少膳食方子,便从中拿出一些适合这个世界的方子开始研究。一年后,他才成为真正的厨师,这才盘掉李氏酒楼离开县城。那酒楼喊话要卖时,出价的人不少,但瑞和还是半价卖给了李氏的人,今后周耀祖就不欠李家什么了。   在外游历学习的这五年,瑞和的厨艺越发精进。   新酒楼开张后生意挺好的,某一天原身的弟弟周老七也来这里请上峰吃饭,周老七吃到一盘家乡菜,感慨多年没有回乡了,店小二笑着说:“我们东家就是掌厨,他也是从邰单来的呢!”   上峰笑着说:“那就请你们东家过来说说话吧!”   周老七觉得有面子,又招呼着喝酒吃菜:“这家酒楼做的菜真的不错,特别是这道松鱼,您看这刀功……”   上峰笑眯眯地听着,伸筷子夹了一块,点头:“的确不错。”周老七又给他倒酒,他也给面子地喝下来了,两人都觉得满意。   这时候瑞和上来了,他一眼认出了周老七,周老七却没有认出他,还笑着问他是不是从邰单来的。瑞和就没有着急相认,用对待客人的态度客气地应对,介绍了几样菜式的做法。周老七忽然皱起眉头,再三打量瑞和,眼中惊疑不定。   但这场饭局很重要,周老七按捺住心中疑惑,继续与上峰周旋,攀交情。   “哎呀,听说户部袁侍郎要办宴席,那家公子真是文秀挺拔一表人才,要是能参加他中举的庆功宴,肯定能沾上两分才气,哎呀,要是能得一张请帖就好了。”上峰感叹道。   周老七眼神一闪,笑着说:“大人一片真心,一定能得偿所愿的。”   上峰见周老七上道,更加开怀,将刚斟满的酒一饮而尽。如果不是听说周瑾恒有侍郎府的门路,他才不会应这场邀约呢。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周老七将上峰殷勤地送到家,这才急急忙忙地返回酒楼。瑞和早就在等着他了,见他回来就笑了:“认出我来了啊?”   周老七露出笑容,大力握住瑞和的手喊:“二哥!二哥什么时候到的京城?怎么没来找我?爹娘说你出门做生意了,十分担心你呢!”   “才来了不久,许多年没有见你了,你寄回家的家书每次爹娘都让大哥送过来给我看一眼,你过得可还好?”   周老七脸上的笑容收住一些:“说好也不算好,说不好……我也是别人口中的寒门贵子了,能从邰单大牛村科举入仕,多少人都在羡慕我,那是无病呻吟了。”这话有些别的意味,瑞和当听不出来,只说:“你一向聪慧,家中以及族人都以你为荣。”   两兄弟互相问候着近况,周老七又提起刚才的话题:“怎么没告诉我你来京城了?若不是今天偶然遇见了,我们兄弟二人同在京城却没有相见,说出去别人要笑话了。”   “我是来做生意了,来京城后一直没空闲,原想着等年节再去给你送节礼。”   酒楼忙着,瑞和也没办法跟周老七再多聊:“我就住在酒楼后面的院子,你要是不急着走就去后头等我,一会儿我给你送两个菜过去,方才我也瞧见了,你喝了不少酒,我给你清炒两个爽口的菜,再给你煮养胃粥。”   突然在这里见到二哥,周老七心中还有许多话要问。   问什么呢?关心的话已经问完,他要问的是二哥为什么会来京城?!   老家的酒楼还不够二哥经营吗?为什么要卖掉离开老家,到京城也没有跟家人说。   更让他忧虑的是二哥来京城,难道是为了、是为了袁侍郎家的小公子吗?   没错,他已经遇到前侄子、现袁侍郎家的公子袁继贤了。天知道去年他看到袁家的公子时是多么震惊,那明明是他二哥入赘李家后与李氏生的独生子啊,怎么摇身一变变成了袁侍郎家刚认回来的嫡子?以前还在县城读书时,二哥常让儿子找他指点课业,他将侄子的面容记得清清楚楚,哪怕过去十年了那孩子面容有些变化,但他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那就是二哥的孩子!   他是寒门出身,做了六年县令后费尽心思才得到了一个京官的位置,留在京城中。为了钻营,他可以不要脸面不要尊严,在看到袁公子后他不动声色没有着急相认,而是开始暗中打听。打听来的消息是说,袁公子自小体弱多病,家里长辈唯恐养不活他,便将他送到外地,寄养在别人家中。周老七不信这个说法,让人去跟踪袁公子。   这一跟踪,周老七就知道袁公子很敬爱养大自己的乳母,隔几天总会亲自过去探望。他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问题,决心见一见那位乳母。他等了足足一个月,才等到那位乳母出门逛街。只看一眼,他就认出来那是他李氏,是二哥的妻子!   二哥家出事,爹娘给他的家信中也提了几句,为什么早就被处以斩首死刑的二嫂会出现在京城,还成了君年的乳母?家信中也说了,君年这几年都在外地读书,似乎是跟二哥起了嫌隙,爹娘在心中十分忧愁,还说让他这个七叔给侄子写一封信劝一劝君年,让君年回家来。   二哥为什么要瞒着?李氏与君年、袁侍郎还有自家二哥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敏锐地认识到其中一定有许多秘密,那是能让他一飞冲天的阶梯!想啊想,他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自家二哥当年是被戴了绿帽子了!   他设计着偶遇了侄子君年,与君年联系上了。那小子还挺有良心的,认他这个七叔,对他很礼遇。周老七只觉得时来运转,也觉得二哥实在是他旺他。瞧瞧,二哥入赘李家赚了大钱,他这个小儿子才不用下地,才有机会去学堂读书。二哥养的儿子,竟然还能是户部侍郎的独生子,他在京城混了两年了,什么名堂都混不出来,一直在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的位置上晃悠,没有升迁机会,更加没有油水。   彷徨无望之际,二哥的儿子出现了,他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真相,君年这傻小子还愿意认他这个七叔,这真的不是天赐良机吗?!   借着侄子君年,他营造出自己在户部有人脉的假象,今日才能请来高傲的上峰,请对方吃这么一顿饭。   在周老七看来,二哥出现在京城实在不合时宜,他更怕二哥是来找李氏报仇的。别说二哥是来找君年的,君年那压根就不是二哥的血脉,找来又有什么用?只能是来找假死逃脱的李氏报仇才说得通。   二哥又是怎么知道李氏没有死的?二哥想要报仇,难道是想跟要侍郎府对上吗?   种种疑问在周老七脑子里高速运转着,他计算着最好的处理办法,务必要将影响他前程的危险因素提前解决掉。   就算二哥真的只是来京城做生意的,他也不愿意留二哥在京城!二哥如果留在京城,以后知道他跟君年有联系肯定不高兴,会拦着他的。更糟糕的后果是二哥见到李氏怎么办?知道本该死去的李氏活蹦乱跳的,二哥能咽得下那口气?要是二哥非要报仇,必定会连累他。   “不管怎么样,二哥不能留在京城了!” 第769章 赘婿   瑞和不知道周老七在等待他的小半个时辰里就想了这么多,若是知道周老七心中所想,他只会感慨原身看人的眼光真准。原身寄钱回家供养父母,扶养兄弟们,其中耗费他最多心血的就是七弟周大宝。以前周大宝来县城读书,还是原身给租的院子。近距离相处了近十年,原身早就将弟弟看明白了,心比天高!才读出个童生就开始瞧不起做商人、做赘婿的二哥了。原身伤心难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等弟弟终于科举出头,他就减少了与幺弟的联系,不主动凑过去招冷眼。   所以瑞和来京城开店时没有联络周老七。   “没什么客人了,我到后头去一趟,店里你看着点。”瑞和交代富贵,这才端着托盘到后院去。周老七方才那欲言又止暗藏心事的神情他都记得,他得听听周老七想跟他说什么。那表情,可完全不像单纯与久未见面的兄长重逢的惊喜。   对着瑞和送来的粥和小菜,周老七没什么心情吃,只草草地夹了几口,然后就说起正事。他也没敢直接问,只旁敲侧击问侄子的事情。   “他啊,上外地读书去了。是,是挺远的,有两年没见过面了,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他有出息就好。”   周老七眼珠子转了转:“君年也是的,再是没办法回家也得给你写信呐,写信了么?”   “写了!写了!他在外头读书读得好着呢。”   “君年也二十二、二十三了吧?科举成绩如何?今年乡试,君年有没有去考啊?”   “这我就不晓得了,我也不懂这些,大宝啊,你快吃呀,一会儿菜都冷了。”   什么都没打听出来,若不是周老七已经知晓事情原委,他都给他二哥骗过去了。这藏得可真够深啊,半个字都不吐露,跟个蚌壳一样。周老七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才恼怒,却不想他二哥可能是受了袁侍郎的利诱威逼才要守口如瓶,如此自私自利!   他挪了挪屁股,最后还是忍不住沉声问:“二哥,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什么事情瞒着你?”瑞和笑了,“你啊,当官了就是不一样,说话的样子真有气派,我看啊老家的县令老爷都没有你有气势呢。”   周老七觉得这话好似在讽刺自己,可看二哥这幅真诚的模样,似乎又是自己想多了。他咳嗽一声:“哪里便有什么气派了,我就是个小官,在京城这几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没办法呀,没有人脉没有后台,唉!”   “上回看爹娘给我的家书,你说弟妹又怀孕了,这一胎可顺利?”   “……”周老七顿了一下才说,“顺利顺利,生了个闺女呢!”他的妻子是他在当年外放做县令时娶的,是当地乡绅的女儿,带进来一笔丰厚的嫁妆,后来他活动着留京,少不了妻子嫁妆补贴。才说到没有后台,二哥就问起他妻子了,他怎么觉得二哥就是在讽刺自己呢。   瑞和露出一个欣慰欢喜的笑容:“那感情好,女娃乖巧孝顺,我这头也有礼物给她,下回你过来,我给你捎回去。”   周老七什么都没问到,倒觉得满肚子闷气,他干脆直接问了:“二哥,我知道君年的事情了,我在京城见到他了。二哥,这种事情你怎么没有跟家里人商量,那家人真是太欺负人了!好好的孩子突然变成养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你知道了啊,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李家还把酒楼给了我算是赔偿。”瑞和反问周老七,“你竟然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也是才知道的,原先还想给二哥你去信问问呢,只是你离开老家了,家里人都不知道你在哪里落脚,信也不知道往哪里寄。”周老七没有说真话,担忧地问瑞和,“二哥,若是知道你要来京城做生意,我肯定劝你不要来了。你可知晓,那袁朗可是户部侍郎,户部尚书最多两年就要退下去了,袁朗是他的亲信,相传很有可能是他接班。二哥你知道不知道什么是户部尚书?那是正二品朝廷大员!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毫不费劲!”   瑞和静静地听着,不着声色地观察周老七的脸部微表情,然后做出低落的模样,苦笑了两声:“你说的是,可是京城大,我一辈子都没出来过,我想在京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我来京城,不是为了找事的,我答应了袁大人,不会乱说话,会把秘密藏在心里带进棺材里。大宝,既然你已经知道君年、不对,是继贤,他现在叫做继贤了,你既知晓他的身世,也别到外头乱说去,我倒是没什么,反正我谁都没有说过,要是外头有人传继贤的身世,到时候小心袁大人不放过你,你在京城做官,你方才也说了袁大人以后会做到尚书大人这样的大官,他拿捏你也很容易的。”   说到最后还目光诚挚地看着周老七,再次叮嘱:“大宝,你可千万记住了啊,千万别外传,这可是一个秘密。”   “……”周老七真真是被憋得要死,这二哥、这二哥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明明是自己在担忧他告诫他,怎么反倒变成自己被警告了?“二哥,我、我才不会乱说!”话刚出口,他就看见坐在对面的二哥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口气就更憋屈了!   “二哥,袁家对外都说继贤是寄养在老家,渡过高僧说的死劫才接回来的,这是好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不算秘密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瑞和垂眸,“袁家那边跟我说,最近几年都不要说出来,不能让别人知道继贤是养在我们家的,怕李氏的事情影响到继贤的名声。所以啊,这事你还是不能往外说,不然袁大人一定会追究的。”   瑞和已经看出来了,周老七有着自己的心思。   “……知道了。二哥,要不你还是离开京城吧。”周老七重振旗鼓,说出自己的目的,“虽然你说你答应了袁侍郎不会泄密,可如果他知道你在京城,难保会误会你,以为你是来——”   “不会的。”瑞和笑着说,“大宝你可以放心,袁大人不是那种人,我来京城时就给侍郎府送过信,说自己真的是来做生意的,不会去找袁公子的。你瞧瞧,我这酒楼不是开得好好的吗?”   “什么?!”周老七这一次真的震惊了,他甚至撞到了桌角,“你说什么?!”你你你、你怎么敢这么干的?   瑞和叹气:“你说的话我之前便考虑过了,我也怕袁大人误会了我,所以刚到京城就告知过袁大人说我过来了。我如此坦荡,这两年做生意也做得蛮顺利的,可见袁大人知晓我的诚意,想来也是,他是大人物,我不过是个厨子,他做什么想不开要来刁难我呢?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咦老七,你这般激动是做什么?哦哦我知道了,你是在为我高兴吧?二哥没白养你这个弟弟,你莫要担心了,我啊在京城开店,稳着呢!以后你想来吃饭,尽管来找二哥就是,总不会少你的热饭热菜的。”   周老七离开周氏酒楼时,那张脸都是绷紧的。上了马车后他立时重重一拳砸向车壁:“混账!”   “老爷?”外头传来车夫的询问。   “没事!赶紧回家吧!”周老七将手狠狠握成拳头,攀附上上峰的喜悦在与二哥重逢后慢慢消失。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二哥竟然会这样办事,哪个人能做出这种事?你给别的男人养儿子,养了十六七年,那孩子还被抢走了,那男人还有权有势,两人是天上云与地上泥的区别,你身为一个男人难道不嫉妒,不心生恨意?避着不见面就算了,京城这么大,做个生意碍着谁了?怎么能那么没有羞耻,竟还巴巴地上门,说自己真的是来做生意的,就怕对方误会。   人家能瞧得起他?背地里不知道在怎么嘲笑呢!   这样一个没骨头没尊严的男人竟然是他二哥,想想他都觉得脸上发热。   “这样不行。”周老七一路都在思考,他虽然知道李氏没死,也猜到是袁侍郎动的手脚,可他敢拿这个来威胁袁侍郎吗?他不敢!他跟袁公子联系上,也没敢将他知道李氏没死的事情拿出来说,因他知道,这件事一说穿,那就没处转圜了,哪怕他能借此拿到一些好处,可也彻底得罪袁侍郎了,那可是未来的户部尚书,他不敢。   可是二哥不愿意离开京城,那么总有一天二哥会遇到李氏。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二哥嚷嚷开来,袁侍郎必定不会留二哥的命,他这个弟弟也会受牵连。   这是见鬼了!好端端的一个把柄,自己不敢用也就算了,现在还得提防着二哥将把柄撞破,实在是焦心得很!   送走周老七后,瑞和暗自摇头,原身对这个弟弟的付出是真的白费了。 第770章 赘婿   瑞和大概猜出周老七的意思了,周老七说那么多,就是想让他关店离开京城。周老七说担忧袁侍郎报复,可在自己说已经与袁侍郎报备过后,周老七并没有改变主意,那一刻面容甚至都扭曲了。为什么一定要他离开京城?瑞和猜测,周老七说只远远见过袁继贤一面这件事有假,他并不像周老七以为的是乡里来的土包子,他清清楚楚知晓官场上的那一套!   以周老七凉薄自私的性格,他怀疑周老七已经跟袁继贤搭上话了,并且借着袁继贤得到了好处。户部侍郎是正经正三品官员,是周老七这个六品工部主事想要攀附都找不到门路的大佛。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与袁侍郎搭上线,周老七怎么可能会放过?   很有可能周老七已经用“七叔”的身份跟袁继贤套近乎,外人不知晓内情,只要听到袁继贤喊周老七一声“叔”,还真的以为周老七在袁侍郎那边有人脉呢。周老七不消得到多大的好处,哪怕在工作时有人给他行几个方便,或是竞争对手有所忌惮不敢坑害他,各处小处的利益就够周老七受用不尽了。   可若是瑞和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乐意周老七这么干,周老七怕是为了这才想让他走的。   瑞和猜着猜着,猜对了一大半,他不知道周老七连李氏的存在都知道了,也不知道其实上辈子周家父母寄信给小儿子让帮着找回二儿媳妇时,周老七偶然间知道了李氏与侄子的下落,也查到了侄子身世的真相。李氏是以贵妾身份带着儿子进侍郎府的,出入时的气派与人家正头娘子也差不了多少。外头都说,那李氏是袁侍郎少时候的情人,当时与袁侍郎失散,肚子里却已经怀了孩子,无奈只得找一个可靠的好人嫁了,帮着抚养孩子。那养父得病去世了,机缘巧合之下李氏得到袁侍郎的消息,这才带着孩子千里投奔而来。   周老七一听就知道不对,还猜出二哥的死有蹊跷,怀疑凶手就是李氏,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反而联系上侄子,假装一无所知地与侄子讲情分。   家乡爹娘来信,他还帮着李氏说话,还让家里人不要再找二嫂了,让二嫂带着孩子离开伤心地,到外头好好生活也好。他说得冠冕堂皇,但为的都是自己。   一开始的确得到不少好处,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后来周老七不满足于那些小恩小惠,行事越发没有规矩。他贪污受贿被人揭出来,走投无路之下跑去威胁李氏,说知道他二哥的死别有内情。袁尚书生气了,如何还愿意留他性命?手指轻轻一捏,周老七就死于酒后呕吐物窒息,跟他二哥一样死得毫无体面。   “师傅,那人是谁呀?”富贵来收拾桌子,好奇地问,“好大的威风啊,一看就是大人物。”   “你见过几个大人物呢?”瑞和忍俊不禁,“那是我七弟,在京城做官的。”   “做官的?”富贵惊讶了,“师傅,就是柱子哥说的在京城做官的七老爷呀?”见瑞和点头,他更觉得奇怪,“师傅,咱们来京城也要两年了,怎么没见您跟七老爷联系?”刚来京城时他觉得害怕,刚开始做生意时也多有困难,他见师傅没去找七老爷帮忙,还以为七老爷不在京城做官了呢,没曾想七老爷还在呀。   看着富贵脸上惊讶欣喜的表情,瑞和叮嘱他:“我与老七的交情没那么好,你自己留一点心眼。”别颠颠儿地想着那是七老爷,到时候给卖了。   游历五年,来京城两年,富贵也磨炼出来了,机灵地很,闻言立刻点头:“我晓得了师傅。”   袁侍郎府中,袁继贤参加完文会回家,三天前乡试成绩出来,他得了第九名的名次,这在人才济济的京城里算得上极好的成绩了,因而这两天他收到不少文会诗会邀约,还有同窗好友相约,每天都过得很忙。   进府后他先去拜见父亲母亲,然后才回自己的院子。   见一个小厮在对他挤眉弄眼,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被酒意熏得晕晕然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点了点下巴让其跟上,再挥退其他下人,问:“怎么了?”   “少爷,成乳娘说想你了,给你送了些亲手做的糕点。”小厮凑上来,举起一个点心匣子。   “放着吧。”袁继贤扶了扶额头,有些无奈,“你跟乳娘说,我这几天忙了些,后日就去看她。”   小厮低声说:“少爷乡试得了好名次,成乳娘欢喜极了,天天盼着少爷你过去团聚呢,听那边伺候的小丫头说,成乳娘夜里总是哭。”   袁继贤摆手:“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去吧!”   小厮就不敢说话了,他虽然因着在那个院子伺候,这几年奉命来送了不少回东西,在少爷跟前多少有两分颜面,但他对少爷的畏惧是与日俱增的。明明刚开始的时候少爷很亲切温和,慢慢地就越来越有威严,到现在少爷一个眼神,他就不敢多说话了。   袁继贤喝了不少酒,小丫鬟给他上醒酒汤,又轻声说了些今日府上的事情:“少奶奶命人送了两车东西回来,已经清点入库了。”小丫鬟说完见袁继贤没有别的话,收好盘子行礼退下了。   “哎。”袁继贤往椅背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他知道娘的意思,娘在外头觉得不安,所以三天两头想要见他。他的学业开始繁重起来之后,他就去得少了。他父亲有时候会教授他看人做事的道理,他本来就是一个聪明脑袋,从邰单那个小县城来到京城,度过最开始的不适应期之后很快熟悉了新地方的环境,为人处事的水平也上升了一个大台阶。   距离他认祖归宗来到京城,一眨眼也要七年了,他不敢说看透他父亲,但敢说他知道父亲的想法,那就是培养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要求他孝顺出色,只要自己能够做到这两点,就能一直稳坐侍郎府大少爷的位置,日后还能继承袁家,包括财富与政治资源。等他出仕,路必定是平坦光明的。   还有名义上的母亲袁夫人,他大概看得出袁夫人的意思,那就是要与他和平相处,他们维持着表面的母子情分,给各自体面就够了。若是他懂事听话,嫡母娘家也会在他的仕途上帮忙的。五年前,他娶了嫡母的娘家侄女为妻,在那之后,嫡母对他更亲近了。可是妻子并不喜欢他,对他很冷淡,总说自己身体不适,三天两头到温泉庄子住。他生母说,妻子其实有意中人,只是他凭空出现,嫡母娘家为了拉近与他的关系,硬是将女儿嫁过来。他不愿意相信生母的话,生母一个内宅妇人,没有人脉如何能打听到这等秘事?可妻子对他冷淡又是事实……   说到生母李氏,袁继贤也叹气。八年前他为了自己的身世惊慌失措,为了生母的性命夜不能寐焦躁恐惧,可到了今天,他重新审视生母当年说的那番话才发现,里面全是漏洞。   譬如生母是如何知晓父亲一家会回来老家的?哪怕是从守宅子的老仆人开始打扫房舍采购柴火米面等物判断出来的,又从哪里知晓父亲没有一儿半女?父亲当年的确是回来过继子嗣的,也与族中打了招呼,可为了父亲的名声与体面,事情既还没成,族中将消息瞒得紧,母亲从哪里打听来的?再有,那样柔弱的母亲,在知晓那个消息后,竟然就能面不改色地筹谋着下毒杀夫,这实在太可怕了。   来到京城后,生母常要见他,见面时又总是让暗示着她才是生母,夫人只是要利用他,还说他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她的牺牲换来的……   第一次听,他愧疚羞愧,听得多了,他就没什么感觉了。来京城后不到半年,父亲过去探望生母后还留下过夜,第二天他正好过去请安,正好遇上了。当时他很受打击,分明已经换了身份,为何还要与父亲纠缠不清,他无法接受生母做妾,现在生母直接成了外室,他就不想再踏入那个宅子。他在拼了命地读书考科举,就想着以后堂堂正正地给生母荣耀,历史上为乳母请封的典故又不是没有!可生母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一切都是为了他,她是有私心的!   袁继贤想起了养父周耀祖,前几天七叔送了礼物进来,里面还有一封信,说养父外出做生意,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他知道,养父一定是想逃离县城那个伤心地,他无法补偿养父,只能从七叔身上得到慰藉。对了七叔说想参加他乡试中举的宴席,他这便跟管事说一声,送两张请帖过来他有用。   袁朗听到管事汇报,随口说:“那就听大少爷的吩咐。”并没有放在心上,儿子有自己的交际那是好事。回到后院,袁夫人与他说起宴席的事情:“家里的厨子的手艺到底吃腻了,我这一回让人到外头寻摸了一些擅长各种菜系的厨子,到时候的菜式一定丰盛美味,不堕侍郎府的名声。”   “辛苦夫人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771章 赘婿   于是周老七收到了请帖,欢喜又担忧。但他最后还是心一横,将帖子送给了上峰,说好到时候一起过去。看着上峰脸上的笑容,他将忧虑压下。往好了想,二哥开的就是一普通酒楼,想来暂时也碰不到继贤。   但周老七的侥幸最后还是落空了。   两天后休沐,正是袁家请客摆宴席的日子。这天早上,瑞和早早地收拾好,让富贵往酒楼外面挂一块停业一天的牌子,两人赶着牛车去了袁侍郎府。他没有跟周老七说,其实他收到了侍郎府的邀请,今天会前去侍郎府帮忙准备宴席,做一道邰单特色菜。   侍郎府厨房到处都很忙碌,瑞和专心准备食材,让富贵细心盯着柴火。做菜过程很顺利,等前头宴席开始,侍郎府的大管事亲自过来褒奖几句,还给各位厨师发了红包。宴席结束后,瑞和带着富贵离开侯府,从后门出去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车里下来。一个丫鬟扶着她,那人嫌弃地瞥了一眼这群厨子,提着裙子从他们面前走过。   “嚇,好大的气派啊!”   “这是谁啊?一副富太太的装扮。”   “小哥,那是哪家太太啊?怎么从这后门进来?”瑞和问带路领他们出去的小厮。   领着他们让路的小厮说:“那是我们大少爷的乳娘,你们快走吧!”   来京城两年,瑞和专心搞事业,还没腾出空去为原身报仇。他刚才看见的那个背影,没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李元娘了,今天是侍郎府庆贺袁继贤中举的好日子,李元娘不愿意错过太正常了。   正巧今日遇到了,瑞和就想着顺便跟踪一番。富贵没有认出李元娘,瑞和让他先回酒楼去,自己守在巷口,到茶楼二楼点了茶水点心。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一辆青布马车从巷子里驶出来,瑞和立刻跟上去,看着那辆马车进入一个宅子,他默默记下地址,在宅子外头的街道上买了一包炒栗子,这才慢悠悠地回家去。   周氏酒楼能上袁侍郎家做菜,说出去就是光鲜的履历,瑞和直接拿出来打广告,酒楼的生意又好了不少,不少人专门来点那道“连侍郎大人都说好”的邰单菜。周老七再来找瑞和时听说这件事,登时又惊又怒。   他、他这个二哥怎么这么没脸没皮?侍郎府那是哪什么地方?那是抢了儿子的仇人的地方!怎么一点脸面都不要,还敢上门去做菜?不觉得丢脸,不觉得耻辱吗?   “二哥,你还是离开京城吧!”周老七再次提出这个建议。这一回瑞和没有装傻,直直盯着他,好似已经看穿了他心里所有灰暗的心思:“老七,我待你不薄,如果不是我你也不可能上学堂读书,你到府城省城考试的盘缠都是我掏的,你现在出息了,我也没想着沾你的光,没让你报恩,可你不能忘恩负义!”   周老七在老家人面前一直都有优越感,他是读书人,还做了官,见识多眼界广,小时候对着这个二哥,他自然是崇敬感激的。可等他长大之后,再回头看二哥时才发现,当年那个高大可靠得像小山一样的二哥其实也就那样,不过是一个赘婿,一个厨子。但他所有的骄傲在此时全都消失了,面对二哥的眼神,他竟然觉得害怕,还先一步移开了视线。等他回过神来,立刻就脸红耳赤,热气上头。   “二哥!你这是在说什么?!”什么稳重都没了,周老七喝问出声。   “你想让我离开京城为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明明白白。周大宝,你无需再用为我着想的借口让我走,我想在哪里便在哪里做生意,我堂堂正正地做生意,凭什么要走?你要是再提,就别怪我将你的心思全都掀出来。”   周老七憋红了一张脸:“我有什么心思,二哥你不要冤枉人!”   瑞和冷笑:“你不过是想借着君年攀附侍郎府,怕我的存在碍眼,让你得不到好处罢了。我能在京城开酒楼就代表我不是傻子,我不说只是给你留脸面,现在看来你是不想要脸了,我这酒楼开得好好的,日进斗金,光明正大地做生意,你凭什么总要撵我走?你自己心里肮脏所图甚多,我却不愿意惯着你,好歹得教你两句做人的道理。”   他吐出一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心把自己噎死了。”   “你、你!”周老七真的被气得七窍生烟,指着瑞和吐息沉重,“你——”瑞和拍掉他的手,“你的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哪本圣贤书教导你这样对扶养过你,供你读书的兄长这般说话的?你的教养你的礼数呢!”   打手用力很大,周老七觉得手背火辣辣地疼,他终于回想起曾经面对二哥时的敬畏的心态,紧握着手努力压住心中的惶惑。   “二哥,你,我……”他深吸一口气,“你真的冤枉我了。”   “有没有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前几天袁侍郎府摆宴庆贺袁公子中举,你难道没有去吗?”   周老七瞳孔微缩。   “上菜的时候,我们这些厨子也在旁边,我看见你了,对着袁公子,你可真是很有长辈风范呢,听见袁公子喊你七叔,你倒是应得大声,就是不知道袁大人知道后会不会觉得困惑,自己何时多了个七弟!”   周老七的脸色白了,是了,他只想着袁继贤在宴席上给他面子,甚至称得上坐实了他在侍郎府有人脉的事实,这两天同僚们一个个都对他很和气,上峰也多有勉励之语,这是他从没有享受过的待遇,他飘飘然起来。现在听瑞和这么说,好像一盆冷水兜头砸来,让他瞬间清醒。   “我当年跟袁大人已经约定好,不会再去接触袁公子,到现在我都没有违约,想来袁大人一查就知道。我是肯定不用离开京城的,你要是实在害怕,可以去申请外调,省得袁大人生气对付你,你说是不是。”将周老七之前说的理由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周老七走的时候灰头土脸,瑞和淡定地收拾茶盏,然后再回厨房工作。   袁侍郎早就知道宴席那天的事情了,他这才知道原来周耀祖的弟弟竟然敢以叔叔的身份来跟自己的儿子攀交情,这是什么厚脸皮?袁侍郎派人去调查,这才知道原来去年周瑾恒就主动找上了儿子,也知道周瑾恒到处表现得跟他这个户部侍郎有交情。   他很是不悦,但他不愿意让儿子跟自己生出芥蒂,他了解儿子的性格,儿子觉得对不住周耀祖,肯定是移情到周瑾恒身上了。周大宝啊周大宝,以为取了个温雅的字,就能掩盖住骨子里带来的低贱么?他不相信周瑾恒就不好奇为什么继贤成了他的儿子,对所谓寄养的说法深信不疑。所有装傻不过是为了利益罢了!果然是乡野村夫泥腿子出身,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袁侍郎还迁怒上了周耀祖,但是调查得来的结果,周耀祖还真的在老老实实开店,前阵子家里举办宴席时,周耀祖甚至还来做过菜。他本本分分地做菜,也没有去找继贤,继贤也根本不知道周耀祖已经来京城两年了。   本来袁侍郎还有些怀疑,是不是周耀祖在暗,周瑾恒在明,其实是周耀祖将消息透露给周瑾恒的。但调查来的结果是,周瑾恒也是在最近才遇到周耀祖的,不存在是周耀祖在背后指使。   看来一切都是周瑾恒的错,想要攀附他?好,那自己就送他一份厚礼。   没几天,周老七就收到了外放令,去的还是西边穷困县做县令。这不仅是外放,还是明晃晃的降职!从县令做到京城工部主事,又外放去做县令,谁看不出这是被贬谪了?   收到调令的时候,周老七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下来,他想起了二哥说的话。   袁侍郎真的太狠!自己又没有做什么,竟然这样打击报复他!   周老七又恨又急,缓过心情后急匆匆去找袁继贤,他得让侄子给他求情!   袁继贤却被袁侍郎关在家里了,理由也很充分:“我想让你参加明年春闱,这阵子你总有应酬,适当应酬交际是好事,可也不能过度,沉下心来读书才是正事,等你日后金銮殿上被唱名,到时候什么荣耀就都有了。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以后家里什么都是你的,你可得争气才是!等你高中,我们袁家还能再繁华至少四十年,家族的荣誉都在你与我肩上,我成功了,下一代就靠你了。”   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袁继贤就安心留在府中读书,读书十几载,他也想明年一举高中。   周老七压根就见不到袁继贤,没办法只好递帖子上门拜见,他又是什么人物?递进来的帖子跟其他想要走侍郎府门路的其他人地帖子一样,都被挤压着,再也不见天日。见不到袁继贤,吏部催促他交接工作,上峰与同僚突然对他不假辞色,好似前几天的好脸色都是假的,周老七真的走投无路了。   他去找瑞和:“塔合那里都是瘴气,不少官员去那里都得病死了,袁侍郎这是要我死啊!他怎么这么狠毒?!二哥,今天他这样对我,明天他就会这么对你的!” 第772章 赘婿   周老七来时,瑞和正在切豆腐练刀工,他直直冲进后厨,把其他人吓一跳。瑞和带他进后院,门还没关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开口就是在挑事,一点水平都没有。   瑞和没受他急躁的情绪影响,翻茶叶罐出来泡茶:“他不会,他这是在杀鸡儆猴,看到你的结局,他应该相信我以后会继续老实下去的。”   “二哥!你怎么怎么狠心?我是你亲弟弟!我是咱们家唯一一个当官的,你当爹娘他们在老家能过上好日子就因为你有钱吗?还因为我,我做官了,这才让爹娘有面子有底气,当地没有人敢欺负他们,若是只有钱没有权势,多少钱都守不住!二哥你忘了,当年有人想欺负李氏酒楼,如果不是你抬出我的名字来,酒楼早就被别人吞走了!”   瑞和没说话,等他说完才说:“以前你没当官时,爹娘和我的日子不是照样过么。你不用与我说这些,我帮不上你的忙,我就是个厨子。”   “二哥,你去求君年,你去求袁大人,你出面肯定能行,是他们欠你的,那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债,只要你开口,袁大人一定会宽宏我的。”   周老七又是威逼又是恳求,瑞和都没有答应,还反问:“他们的确欠了我,可也用银钱补偿了,我总不好收了钱还厚着脸皮去提旧事吧?”   “……”周老七死死咬着嘴唇,还有李氏那件事,可那事不适合说出来——   “去塔合不一定就是死路,你做好准备,药材与良医——”   “我不去!”周老七的理智线瞬间崩断,他打断瑞和,两眼红得充血,他恨恨地看着瑞和,“你这么不讲兄弟情谊,我不会原谅你的,怪不得李氏要杀你,怪不得她抛下你连正头娘子都不做,偏偏去做他人外室,就你这样狠心绝情,怪不得会有近日的下场!”   见周老七发了疯般的模样,瑞和疑惑地皱眉头:“你在发什么疯?李氏早就死了!”原来周老七连李氏的线索也知道,可自己装疯作傻好几年,这事他是不可能承认的。周老七想死,可别拉他下水。   周老七惊醒,出了一身冷汗!这是怎么了?这可是他拿捏住的最大把柄,怎么话赶话就抛出来了?   “你的书果然是白读了,以前你靠着我,我靠着李家,我和你都是受过李家恩惠的,我看你就是疯了,自己做了什么就得承担后果,拿一个死了快十年的人来说事算什么本事?你真是不要脸!”瑞和做出气怒的模样。   被瑞和这么骂,周老七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二哥并没有听进心里去。见没有机会了,只能摔摔打打地离开,富贵将椅子扶起来:“师傅,七老爷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你们谈什么了?”   “没什么,他不乐意外放,找我帮忙,我就是一个厨子,如何帮得上忙?帮我收拾一下茶具吧,刚买的呢,这就摔坏了。”   周老七拿出几乎全部家当,到处去跑关系疏通,可这调令是袁侍郎亲自动的手,除非周老七能够跑通吏部尚书的门路,否则板上钉钉绝无更改。周老七要是有这本事也就不需要利用袁继贤假装自己有户部的人脉了。   跑来跑去,竹篮打水一场空,家底尽数散掉。妻子儿女在家里哭,周老七自己也抱着头再哭。这几天他过得太艰难了,他不止在跑关系,也在查塔合的资料,那个地方地处山区,是二十年前才被打下来的地盘,民风彪悍,百姓不开化,环境极为恶劣,终年都有瘴气。这些年来朝廷派过去数不清的府君与县令,只有寥寥几人才能活到任期满。可任期满不一定就能调离,因为没有人愿意过去,最后很有可能会让他们继续连任,直接在任上干到死。   打听到这一点之后,周老七的排斥心理攀升到最巅峰,他有一腔雄心壮志,可不想以后都被困在塔合那种鬼地方!他不想去,不会去!   最后,周老七只能拿出杀手锏,拿李氏的事情去跟袁侍郎做交易。   “只要解除我的调令,再帮我升职,我就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一个侍郎竟然藐视律法将死刑犯偷出来,还安置成外室,独生子还是这个外室生的,这个消息放出去一定会很热闹,大人你说呢?”   广袖之下,袁朗捏紧拳头。   “我进府时已经将这个秘密托付给可靠的人,我如果踏不出侍郎府的大门,回头那个消息就会被送到大理寺,敲登闻鼓,大人还请三思。”   孤注一掷的周老七看起来有一种末路穷途的凶狠,袁侍郎缓缓笑了:“好,听你的,这件事我们好商量,你莫要冲动。”心中的杀意却越发茂盛。   “我现在不走,如果看不到吏部新的任命文书,我就再这里等着。”   “好。”袁侍郎一抬手,外头涌进来一群小厮,三两下将人捆了。“压到柴房去。”   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正是袁继贤,他的脸色很难看,袁侍郎却露出笑容:“看明白了吧?这就是你尊敬着礼遇着的七叔,你将他当七叔,他将你当做肥羊,今日如果不是我早有准备,你娘就没有活路了,而我也不会有好下场,你懂了吗?”   袁继贤紧抿着嘴,半晌才呼出一口气:“明白了,日后孩儿会小心些,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人了。父亲,给你带来麻烦了,是孩儿的过失。”   “你能明白为父就高兴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盼着你好的。你太过单纯了,却不知晓有的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你的良善就是他们入侵的薄弱点,到时候受伤的只有你与你的亲人。”   “……孩儿知道了。父亲,您会怎么处置七、周主事?还有娘那边——”   “你放心吧,我早就计划好了。”   周老七失踪之后,他托付秘密的心腹果真听从他的命令行事,但那人并不是去报官,而是跑去找瑞和。那人跑到酒楼,却发现酒楼关门了,工人在里面忙来忙去。他着急地找人打听:“这家酒楼的老板呢?”   “我怎么知道,喏那里不是贴着吗?停业整顿一个月,你自己看嘛。”   可是心腹要找的是老板啊,于是去找酒楼相邻的人打听,这才打听出来原来酒楼要重新装修。   “说是生意太好,要再盖一层,再重新装修一下。多久?你自己看嘛,说要一个月。”   心腹蒙圈了,那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捏着密信,十分迷茫。这心腹其实就是周老七的管事,跟了他好几年了,周老七自己就是个普通主事,培养出来的心腹能力也一般般。他跟无头苍蝇一样逛了一圈,转头就被袁侍郎的人抓住了,那些人往他身上一顿搜,什么都没有搜到。心腹自己也傻眼了,密信呢?   “扣回去审!”   再怎么审问,周老七的心腹也说不出那封信的下落。袁侍郎怎么可能相信?   “周耀祖呢?”他问。   “大人,小的从酒楼供菜的商贩口中得知,周耀祖是去参加北城厨神大会了。”   “厨神大会?这么巧?”   可不是巧?袁侍郎心有疑窦,但与周瑾恒相比,周耀祖那边还算小事。他能弹压周耀祖两次,让对方签下两次契书,那就不怕对方逃出他的手掌心。在他看来,周瑾恒最可恶!   既然找不到周瑾恒交给心腹的密信,那就全都别留了。只要自己能压住周耀祖,哪怕真的被人掀开李氏的事情也没关系,只要周耀祖坚持说李氏已经死了,谁又能比周耀祖这个丈夫来指认李氏还更有权威呢?   周老七还是太过天真了,他的绝地反击在袁侍郎眼中不值一提。隔天,周老七就被人发现溺死在护城河里,仵作检查后说,是醉酒不小心落水,既然没有异常,那就当意外死亡处理了。周老七的妻子哭哭啼啼地给周老七收了尸,丧信送到瑞和手中时,瑞和刚在厨神大会上拿到冠军。   “我这就回去。”他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厨具,装特制酱汁的坛子已经空了,里面放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有一封密信。   上回周老七找过来时的表现实在让人担忧,瑞和怀疑周老七如果达不到目的,极有可能会拉他下水、所以那天周老七说漏嘴时他假装听不懂,后脚立刻就把酒楼关掉躲了开去。   不管周老七想做什么,他都不想被牵扯进去。他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太绝情,周老七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是自己走上绝路的。他想要报仇让李氏得到惩罚,想要让袁侍郎调换死刑犯的真相大白,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与袁侍郎碰上,那就是金石对瓦砾,毫无胜算。   为了避开风波,他已经做出了所有努力,意外之喜便是这封信了。这封信是富贵偷的,瑞和留他在酒楼监工,富贵见有人脸色不对,还到处打听,手还时不时地摸胸口,他直觉有问题,发挥了多年没用过的、做流浪儿时被丐帮老大教的扒窃技术,将那封信偷了出来。   看完信,富贵吓得面无人色,忍了两三天见再没有陌生人来酒楼鬼鬼祟祟地打探,他才佯装镇定来找他。 第773章 赘婿   瑞和去周老七家帮忙办丧事。果然,办完丧事后袁侍郎那边就有人来请他。这是瑞和第二次来侍郎府,他低着头不敢乱看,进到花厅又等了一个时辰袁侍郎才召见他。这种下马威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曾经他做太监时,受过比这种低等威慑还要多的苦,早些年连腰都没有直起来过一时半刻,卑微低贱,不也熬过去了吗?   但面对袁侍郎时,他还是调整出适当的惶恐与害怕的表情,袁侍郎不就想看这些吗?给他看就是了!   袁侍郎打量着瑞和,冷哼一声:“周耀祖,你弟弟做了什么你该心里有数吧?”   瑞和惶惶地否认:“大宝是做官的,小民就是一个厨子,整天围着灶台转,如何知道大人们官场上的事情。大、大人,我弟弟已经死了,英年早逝很惨,他、他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还请大人看在他已经走了的份上不要同他计较,您大人有大量……”   “呵,他做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哪怕他死了,我心中的怒气也难消,你是他的哥哥,要不要为他负责?”话音刚落,袁侍郎就见眼前的人直接吓得跪下:“大人!小民、小民就是一个厨子,小民对大人尊敬仰慕,从、从以前就听您的话,什么都不敢违背!还请大人明鉴啊!”他眯了眯眼:“他利用继贤,明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还敢以继贤的七叔自居,你说他这份胆子和底气是谁给他的?”   “小民是前段时间才与七弟相逢的,在那之前七弟就跟您家公子见上面了,小民如何敢打扰袁公子?袁公子是天上的云,小民是地上的泥,上回小民受贵府管事邀请来做菜,从头到尾也不敢去打扰袁公子啊!大人,小民七弟做了什么,小民是真的不知晓!这些年来小民一直记着大人的话,从来不曾将君、君年的事情说出去,外人只知道君年在外头读书,不知晓七弟是怎么认出袁公子的,可他胆子小,肯定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大人信小民啊。”   “哦?我暂且信你,可他还真的做了些过分的事情,你可知道他捏造谣言,想要造谣李氏未死来威胁我,让我替他谋取职位,你说这算不算大罪?”   瑞和趴在地上:“小民真的不知道七弟竟然胆子这么大,他、他的确做错了,可他毕竟已经死了,大人就原谅他吧。”   等瑞和佯装受惊过度扶着门出去后,袁侍郎才冷笑一声:“没用的东西。”不过问话几句就被吓得险些尿裤子,真不像个男人。不过他总算确定周耀祖是真的一无所知,那就好了,等他将周瑾恒的人手全部处理掉,那就没有后患了。   此时他已经有一些后悔了,他想起妻子当年说的话。   “夫君,你顾念着继贤,这是你的一腔慈父之心,我虽不是继贤的亲生母亲,但既然他已经归在我的名下,那就是我的孩子,我也是疼爱他的,不舍得让他遭受与生母离别的苦楚。可夫君你要知道,今日留了李氏,来日就有被他人发现的风险。”当时袁朗并不觉得这会是大问题,但今时今日,他的确有一些悔意。   这是一个大把柄,只要落入他政敌手中,就会被拿来打击他。   李氏是继贤的生母,继贤早十几年都不在自己身边,刚认回来时与自己十分生疏,他是靠着李氏才慢慢将儿子的心拉近的。   曾经他真的很喜欢李氏,那是他年少时最真挚的一份感情,没有夹杂任何利益。更何况,李氏为他生下他此生唯一的儿子,如果李氏对他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当年李氏不会生下这个孩子。为了孩子,还妥协招赘——他的确嫌弃过李氏不干净了,曾经委身过周耀祖那等粗鄙的男子,但这几年来李氏小意逢迎,他其实很受用,也原谅了她。   可惜时光荏苒,李氏到底已经不年轻了,重逢的新鲜到底抵不过后院里那些千娇百艳的妾室。妻子很贤惠,这几年为他张罗了不少美妾,哪一个都比李氏好看柔美。在周老七拿李氏的事情威胁他时,他恨周老七,也埋怨李氏,埋怨李氏当初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害得他去捞她惹了一身腥。   连袁继贤都看得出李氏的私心,袁朗如何看不出来?他可是调查过的,周耀祖根本没有欺负过李氏,所谓家暴苛待全都是假的。那李氏为何要下毒杀周耀祖?周耀祖这人的确贪财软弱,但做李家赘婿十几年,在外头的名声是很好的。李氏动杀心,又找了些假借口,大概只是为了掩盖她的狠心。   心中坏了芥蒂,袁朗享受了李氏几年的奉承后,慢慢地心思也就淡了。   在李氏的存在为他带来威胁时,他升起过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想法。但是李氏不能死,如果儿子知道自己除掉李氏这个威胁,一定会跟自己离心。袁朗思来想去,有了两个想法,他直接摆在李氏面前让她选,一个是将李氏远远送走,一个是让李氏自愿毁去容貌,日后没有人能再认出她。   听到这些话,李元娘瞪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着袁朗的表情,她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她哑声问:“朗哥,只能二选一么?”   袁朗叹气:“元娘,为了保下你的命,我已经冒险过了。虽说你以前极少出门,认得你的人不多,且那些人都在邰单,但这世上的事情都是难以预测的,这一次你能被周老七看见,下一次呢?元娘,为了我为了继贤,只能委屈你了。”   “以后我可以不出门。”李元娘还在争取。“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擅自外出,以后我不会再出门了。”上辈子在京城住了几十年,她竟然一次都没有出去过!这辈子她住在袁府外面,没有人管束她,有时候她实在耐不住,便偷偷出去。   悔啊!她实在是后悔!为什么就那么忍不住寂寞!   “……”袁朗抱住她,“元娘,对不起。”   在袁朗的怀抱里,李元娘无法抑制地发抖。   她自恃重活一世,有前世的记忆,本该比其他人高一等,但一步错步步错,这几年她费尽心思笼络袁朗的心,袁朗待她的心却根本无法与上辈子相比。她知道,袁朗早晚会腻歪她的,就像上辈子一样,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辈子袁朗这么快就抛弃了她,而她不似上辈子是袁朗后宅的妾室,只是一个外室!袁朗想撒手就撒手!远走与毁容,哪一个她都不想选!   她去找袁继贤求情,袁继贤被袁朗拘着读书,根本没有见到她派过去的人。   袁夫人得到消息柔柔地笑了:“我就说色衰爱弛,瞧瞧,这不就等到了。”早些年给丈夫挑妾室时是奔着生孩子去的,那几个妾室身材都极好,但都大字不识没有内涵,相貌也只是清秀小佳人。后来知道丈夫已然不能生,她也乐得做一个大度的大妇,便张罗着给丈夫纳了一个个貌美如花的妾室。果然,有了这些娇妾,外头那个年近四十的“初恋”还能有几分吸引力?   “我得将这个消息给继贤送去,唉,他一定很伤心,毕竟那是将他养大的乳母。夫君是个严父,想来不会细细跟他解释,我却不好旁观他们父子离心的。”   袁继贤收到消息,果然十分震惊。在他眼中父亲是个近乎无所不能的角色,当年父亲救他生母出来,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影子,从那天之后,父亲在他心中就是一座可靠的高山。可事情都过去快十年了,为何父亲突然要舍弃娘亲?   袁夫人叹气,劝道:“你也莫要激动!先坐下吧,你爹也是无奈。”将李氏存在代表的隐患跟他解释,“你爹也是为了你,这件事要是被人揭开,以后你如何做人?你今后可是要走仕途的,什么污点都不能有。之前就跟你娘说过,最好不要出门,那宅子不算小,勉强也算有一些景致,让她忍着些,全当是为了你也不要外出,莫要被人认出来。谁知道她会擅自外出,还被你养父的弟弟看见了?这世上多的是汲汲营营之辈,这京城更是各种野心权势竞逐的中心,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人。你娘这么大一个把柄杵在那里,难保哪天就被人发现了,到时候就不像这一次能轻易收场。你爹……你莫要怪他,他也有许多无奈。”   袁继贤失落地坐下。   “今日的苦痛,为的是明日的前程。”袁夫人苦口婆心地说,“你想想我说的话吧,多体谅体谅你爹,他也不容易。”   等袁夫人离开,袁继贤放下所有培养出来的贵公子礼仪,蹲在地上将头压在膝盖上,用手抓住头发。   当天晚上,李元娘派来的人从后门进来。袁夫人笑着说:“让人进来吧。”   来报信的人如愿见到袁继贤,着急地向袁继贤求救。   “成乳娘哭了一天了,午膳和晚膳都没有吃,公子,您去看看成乳娘吧!”   “走吧。”   袁继贤早就准备妥当了,站起来往外走。这下子轮到小厮愣住了,这、这发展不对啊?成乳娘特意交代他要将事情说一半含一半,等公子询问时再装作犹豫地说出来。可公子怎么不好奇也不问,抬腿就走呢?竟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小厮抖了抖,赶紧快步追上去。 第774章 赘婿   李元娘的确哭了一下午,她恨袁继贤的无情,更恨自己当年行差踏错,以至于埋下今日的隐患,将她带到如此险境。但她还没有彻底绝望,她有底牌,那就是她的儿子。这辈子她花了更多的功夫来拉拢儿子的心,更是改变了儿子妻子的人选——袁夫人以为将侄女嫁给继贤是一步绝世好棋,却不知道那是李元娘花重金在袁府中买通了一个管事婆子,将那些话传到她耳朵里,勾起她的心思。果然,跟上辈子一样,袁夫人娘家强迫心有所属的女儿为了家族利益嫁出去,这一回将女儿嫁到了袁家。   表面看起来,袁夫人娘家与继贤关系密不可分,那家人必定会尽心尽力地帮扶继贤。可那位小姐对继贤无意不说还心有怨恨,根本不跟继贤齐心,以后继贤绝对不会与袁夫人与其娘家一条心。   李元娘对这一步棋十分得意,认为自己改变了结局。她可不想等儿子明年高中探花后被圣人赐婚公主,那位公主娘娘看她的眼神太伤人了,好似她是地上的一块泥巴,墙角里的一簇野草,哪怕隔了一世回想起来都让她无法承受。那是她的儿媳妇啊!怎么能这样看她?所以她宁愿让儿子娶袁夫人的侄女,也不愿意儿子娶公主。   儿子的婚事被她推波助澜成了,李元娘对未来很有信心,深觉自己能够改变未来。今天遇到的难题只是另一次挑战,只要渡过去,她李元娘一定能东山再起!   可李元娘注定要失望了,目前的局面是死局,袁继贤也无法找到生门。祖父的教导让袁继贤的血液里流淌着孝敬娘亲的信念,当年袁继贤就拼尽所有救她,哪怕后来袁继贤成长了,看到生母那一年的行为里有着自己的私心,她想跟他父亲再续前缘,所以动手铲除养父那个障碍,他也无法将生母置于脑后。他让李元娘选择远离京城,隐姓埋名地生活:“这是我这些年的所有积蓄,娘不用担心日子不好过,到时候我让朱墨跟你过去,让她帮你操持好生活再回来。”   “你让我走?”李元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她以为儿子会跟她一条心,两人一起商量对策的!   袁继贤没有避开她的眼神,叹气:“娘,当年你做出那一步时就该知道,你违反了律法,父亲将你救出来已经冒了天大的风险。邰单那个县令现在正在地方上做知府,为了掩盖住这个秘密,父亲已经派人去暗杀他了,就为了铲除所有后患。”   “……”李元娘抿着唇,“我是你娘。”   “您是我娘,因而我想让您活着。”袁继贤劝她,“父亲的性子您比我更了解,他既然跟您这么开口了就没有转圜的余地。现在您愿意远走,父亲还会记你的情——”   “否则就该怨我不识抬举了。”李元娘打断儿子的话,她语速很快,“如果我不走,以后要是出事的话第一个想杀我的人就是你父亲了是不是?第二个呢?第二个是不是你?”   “娘!”   李元娘闭上嘴巴闭上眼,让自己激动的情绪快速冷却下来,不要让自己怨恨的眼神将儿子推得越来越远。她能抓住的只剩下儿子了!   “娘……你别哭。”袁继贤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闭着眼睛的娘亲在不停地落泪,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浸出来,很快打湿了脸庞。“娘,娘……”   “继贤。”李元娘睁开眼睛,泪眼朦胧,盛满哀切与伤感,“是娘不对,当初太过贪心,以致今日的结局,连累了你……继贤,是娘对不起你,娘会走的,不会给你们父子俩惹麻烦。以后。以后娘无法时常见到你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你那妻子……与你不贴心,不过你还是得好好待她,等你金榜题名时,兴许她就改变心意了……”   袁继贤自己心中猜疑他娘时,心中有心结,可此时李元娘自己承认了,那心结自然不复存在。他也红了眼眶:“娘,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可以时常通信,有机会我也会去看你的……”   十天后,李元娘坐上了马车,离开了这座住了快十年的宅子。袁侍郎派人护送她,可出京城后才行了两里地,就有蒙面人从两侧树林里冲出来,二话不说就举起大刀砍上来。敌众我寡,护送的人很快就被杀掉,李元娘与婢女缩在马车里瑟瑟发抖,她狠狠地捂住婢女的嘴巴让其不要发出尖叫,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瞪着帘布,忽然一把刀戳进来,吓得她惊惧过度,张开嘴巴却叫也叫不出来。带血的刀粗鲁地以划,帘布被划破,阳光倾泻进来。   “抓到了,走!”   李元娘只见到一黑衣人探身进来,还不等她找到自己的声音询问来者是何人,对方就用手往她后颈上一砍,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半个月后,周氏酒楼重新装修的工程提前完工,瑞和请人算了个好日子重新开业,还请来舞狮队来凑热闹。这一天鞭炮一串串地被点燃,噼里啪啦的,这半条街都弥漫着喜气与热闹的气息。瑞和笑着站在门口:“承蒙各位关照,才有周氏酒楼今日重新装修再开张的好日子,今日进店光顾的客人一律打五折,每一桌还送本店招牌菜炸松鱼与玉瑶羹,前五十位客人还赠送本店新品果酒宁鹿泉一壶……”说完福利后,瑞和提高声音:   “周氏酒楼,开业了!”   随着瑞和敲锣一声响,事先请来的熟客们带着笑容缓步踏进酒楼,这段日子培训好的店小二殷勤周到地引着客人入座,再口齿伶俐地给客人介绍菜品:“菜单比以前扩了一倍,多添了十六道菜……”   瑞和回到后厨,开始指挥其他厨子帮厨做菜。这一次开业他做足了准备,高薪请来了三位有经验的厨师,以后他只要做好主厨调配品控的工作,就不用每道菜都自己动手了。周氏酒楼重新开业,价格跟以前相比没有多大差别,味道却一如既往地好,生意火爆。在烟熏火燎中,瑞和感觉到一种欢喜的心情,颠勺时甚至忍不住露出笑容。他感受着原身的残留情绪,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委托者对目前的事业满意那就好。   现在只剩下李元娘那边了,不知道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他将李元娘的存在透露到袁侍郎的政敌那边了,袁侍郎是下任户部尚书的热门人选,几乎是板上钉钉了,有意这个位置的人如何能轻易放弃?开酒楼就是有这样的好处,打听什么传播什么都比较方便。李元娘的存在杵在那里,以前是没有人去注意,若是有些微线索透出去,政敌必定会不惜所有去调查,连周老七都能查到的东西,对方能费多少功夫?他再向那家丁透露出对妻子的怨恨,这下子连人证都有了。   后来,周老七死了,这又是另一桩罪证。   李元娘此刻在哪里呢?   她这些日子过得很忐忑,人肉眼可见憔悴下来,露出老态来。其实她住的地方还算不错,原先的婢女仍跟着她伺候左右,饭食也丰盛,可她还是很害怕!她筹划再多,其实也都是后宅事,上辈子她一直困在后宅,对前院的事情一概不知。现在被袁朗的政敌抓住,被盘问是不是叫做李元娘,她真的要吓死了!她就是个内宅妇人,如何扛得住审问?早就将事情倒豆子一样都说了。没说时害怕被用刑,说完后又惊恐袁朗和儿子会受连累,忧惧多思之下,李元娘吃不下睡不着,每天都像走在刀尖上,担忧恐惧。   “你帮我,帮我出去送信吧!”李元娘抓着婢女的手,“过后我许你黄金一百两!我这就给你立契书!”   婢女为难:“成乳娘,我真的不敢,外头都是人,我每天出去拿膳食也只能在门口拿,根本出不去。你就是给我一千两一万两我也做不到啊!”   “你可以试试!有没有什么狗洞?要不就去勾引外面的护卫,你这么年轻漂亮——”   婢女惊恐地看着她,掰开她的手跑了出去。   李元娘已经快疯了。   袁朗也快气疯了。政敌光明正大拿李元娘这件事来威胁他,提出了一个他完全无法接受的条件——对方不止要他辞让户部尚书的职位,还要他帮对方坐上这个位置。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即将卸任的户部尚书是他的坐师,后来他进翰林院,费尽心思才靠进坐师的门下,找到了归属的派系。这些年来他付出了许多,竭尽辛劳,好不容易混到今日这般地位,他怎么愿意拱手相让?便是他想要让,同派系的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他的!   袁朗与幕僚商议,事到如今也不敢再瞒着李元娘这件事。一个直言的幕僚不赞同地说:“大人该早些将这件事说出来,也不可将李氏留到现在,要是早将她杀了,何至于今日受人掣肘?”   “此次也不应该送李氏离开的,大人太过心慈,便是不杀她,也该毁了她的容貌才是,这样谁都认不出她来。”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已经没有用处。 第775章 赘婿   袁朗不愿意在幕僚面前剖析自己的心理,当初留下李氏,自然是为了儿子,后来则是李氏小意逢迎,两人的重逢弥补了年少时的遗憾。这些年来袁朗得到很多东西,权势娇妻美妾,他都一一得到了,就连以为此生无望的子嗣问题,也从天而降一个十七岁的大儿子,还继承了他的读书天分,他再没什么什么不能满足的了。   为了家族传承与科举考试不能也不愿入赘恋人家,被榜下捉婿与初恋情人分手,那种缺憾发生在过去,人是无法穿梭时间回到过去的,哪怕能,他相信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李氏重新来到他身边,依偎在他怀里,是对他精神世界是一次补偿。他留李氏这些年,也想对方能善始善终,不忍心真的毁掉对方的容貌,远远送她走,已经是他仅剩的温柔与善心了。   见袁朗脸色不好,其他人赶紧插话:“事已至此,应该想对策才是,别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了。”   有了台阶下,袁朗叹气:“我的确太大意了,大家就各抒己见,看看有什么好办法吧。”   讨论讨论去,不过两个办法。一个是找到李氏,杀了她以绝后患,二是硬着头皮否认到底,但这是下下策,会牵扯到袁公子还有李氏的前夫周耀祖。这两个主意袁朗自己早就想到了,本来以为幕僚能给出更好的意见,无奈只好点头。   “当年经手的人就那么几个,狱卒早些年就都死绝了,就剩下当年那个县令,前阵子我也已经派人去处理了,想来现在就该办妥了。至于李氏哪里,我已经派人去找,不过他们竟然敢动手,就不会留下痕迹给我,想要找到李氏是难如登天。”袁朗沉吟着,“那就用第二个办法吧,周耀祖好拿捏,那是个爱财如命极容易被收买的人物,他现在就在京城开酒楼,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了。他到京城来开酒楼之前在外面游历了五年,邰单老家没有人知道他到京城,唯一知道的周瑾恒也死了,不怕他被那些人找到。我会派人去警告他,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是李氏的丈夫,只要他说李氏已死,那就是死了。”   面对今日的局面,袁朗有恼怒有被冒犯的不满,但并不觉得如今就是绝境了。当年他留下周耀祖的命,一是不将对方放在眼里,觉得威逼利诱就能让对方听话。二是留着周耀祖以后来否认李氏的身份。   李氏的存在是一个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袁朗有信心压下此事不假,但必要的准备不能少。李氏族中上下一百来人,李家邻居左右也都是人,认识李元娘的人不知凡几。如果周耀祖死了,以后若是有人去邰单找人证,一抓一大把。他再有权势,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杀了,他又不是疯了!只要这个丈夫否认李氏的身份,就算邰单老家人有人指认李氏,那也比不上周耀祖的话有说服力!   人家做夫妻十八年,难道还认不出妻子?丈夫说的话不算数,外人说的就算数了?   留下周耀祖这个碍眼的存在,就是预防今天。   “先将人拘起来,否则如果他落到对方手里就麻烦了。”   “那就这么办吧!”   在门外偷听的袁继贤握紧双手,轻手轻脚离开。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呆坐片刻后突然站起来,从后门出去了。他来到周氏酒楼,酒楼似乎刚打烊,店小二在擦桌子。他客气地说:“你们东家在不在?我想见他。”店小二到后头说一声,得到允许后才将袁继贤带到后院去。   听说有一个年轻公子来见他,瑞和就猜测是袁继贤,他推测袁朗的政敌将李元娘扣在手中,大概已经开始向袁朗提条件了。而袁继贤之所以现在过来,想来袁朗的应对措施跟他有关系。   果然,多年未见的袁继贤一进屋见到他,脸上就带出不明显的愧疚与歉意。   “……周叔。”犹豫了一下,袁继贤还是喊出了这个称呼。   “继贤,好多年没见你了,快坐快坐。”瑞和笑着迎上来,略有些激动地上下打量他,“你长高了,也显得贵气了,听说你已经成婚了,有了孩儿没有?”他摸摸身上,“我也没准备礼物。”   见养父这幅模样,袁继贤更加歉疚了。这些年他在京城这个名利场里,身为户部侍郎的独生子,受到的诱惑与接收到虚伪情谊数都数不清。见多了污浊,少年时期在邰单县读书的经历反而成了心灵的一方净土,那个时候的爹是勤劳慈爱的,娘是温柔贤淑的,师长对他亲切真诚,每一天他都过得很快乐。来到京城后,娘变了,换了个爹,这个亲爹教会了他许多道理,他对父亲敬畏多亲近少。在京城读书,一个真心的同窗好友都交不到,靠近他的人都怀有目的……   唯有养父,到了今日仍然对他如初。他享受着这种真情,却又不得不伤害养父,这让他心生自我厌弃。   瑞和并不知道袁继贤心中所想,从知道袁继贤身世之后,面对袁继贤他一直表现得宽容大度,做错事的人是李元娘不是袁继贤。而且对袁继贤友好,也有铺路的意思,这不,数年后袁继贤亲自上门来找他了。   “这么晚过来,吃了晚膳没有?要不要我去给你煮面条?”   袁继贤忙喊住瑞和:“不用,您坐吧,我想和您聊聊天。”问起瑞和在京城创业开店的事情,瑞和笑眯眯地说了自己的创业史:“其实跟你读书科举一样,想要成功就得付出努力,我带着富贵走南闯北地游历,与各地的厨师切磋,互相交换技艺。”说完自己的经历,他又关切地问袁继贤,“你呢?我听说你中举了,我很为你高兴。”   自己的经历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就是天天读书,还有与同窗以及其他出身相近的公子们交际。   两人说完近况,袁继贤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忍不住问:“周叔,你、你还恨我娘吗?”   “你娘?”瑞和愣了一下,叹气,“事情都过去了,还谈什么爱与恨呢?你也不要总是想着往事,现如今你前程远大,就该好好读书,明年春闱金榜题名,后半辈子就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虽然你我并不是……但我们也有十几年的情分,我帮不上你的忙,在心里却是盼着你能好好的,你爷爷、你外公对你有很大的期盼,他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有你这么一个孙子,不过你不姓李了,你外公一辈子的执念就是想要延续李家的血脉,所以为你娘挑赘婿,挑啊挑,挑花了眼,后来看中了我,唉,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想起外公,袁继贤也觉得伤感。他改了父姓,外公知道了一定很生气,他们李家在邰单那一脉,就这样断了。除非——他关心地问:“周叔,你没有打算续弦吗?”周叔是入赘李家的,改了姓氏入了李氏的族谱,虽说在外头仍以周耀祖的名头行走,但在族谱里,是叫做李耀祖的。只要周叔续弦生子,生下的孩子就姓李,是李家的孩子,这样一来外公的执念与愿望就能够继续圆满了。   “我没有续弦的打算,这辈子就这样了。”瑞和恍然,“看来你是误会了,唉,也怨我,这些年不能跟你联系,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正常。前几年我就从李氏族谱中迁出来了,李家的房产田地都托到李氏族中,立下契书说以后等你回来再还给你。酒楼也半价卖给了李氏族长,算是让你们李家的产业不外流。”   听了这个消息,袁继贤大感震惊;“周叔!你、你怎么能——”   瑞和摇头:“你娘这样了,我和她夫妻一场无法善了,我也不想再挂着个名儿。我对李家的财产没有觊觎之心,当年你娘在大堂上指责我的话,我当时敢否认,过后也敢做给她看!只有酒楼,我也苦心经营了十来年,李氏酒楼做大,有我一份功劳,所以我按照市价的一半将其卖回李氏族中,这是我的真心。”   “周叔……”袁继贤觉得喉咙被哽住,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说,“你入赘李氏时,在周氏族谱中的名字会被划掉,你现在又离开李家,李家又划掉你的名字,周氏可愿意重新接收你的名字?”   见瑞和摇头,换姓迁走后再想迁回来,周氏族人不可能会同意,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说了,这样会破坏周氏的运势。袁继贤眼中更显难过:“两氏的祖先都不庇佑您了,您、您就不害怕吗?”   “怕是怕。”瑞和其实不怕,但原身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当然会害怕。“可我还是想这么做,我这辈子对爹娘孝顺,对兄弟子侄关爱,对妻子儿子尽了责任,我无愧于心。一辈子这么短,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至于临到老死时还心存遗憾。这是我的选择,你不必为我感到伤怀,今天你能来见我我很高兴,不过以后你还是莫要再来了,你与我终究是两路人,我过得挺好的,你勿需挂念,等到你打马游街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在路边看着你为你贺喜,这样就够了。”   养父这样深明大义,想到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以及父亲与幕僚商议的计划,袁继贤就觉得羞愧!   “周叔,我,我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再艰难,袁继贤还是开口了。 第776章 赘婿   “什么事?你直说就是,我若是能帮得上忙一定帮!”   袁继贤咳嗽一声:“就是,我父亲如今做官做得挺大的,他也是下一任户部尚书的热门人选,这个位置盯着的人很多,但我父亲得户部尚书赏识,就连圣人也对我父亲多有夸奖,若无意外,我父亲就该是下一任户部尚书了。”   “这是大好事啊,你父亲有能耐,以后你就不用愁了。”瑞和真心贺喜。   “……是,是,的确是好事,不过就如同我方才说的,其他人也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一直想要找机会拉我父亲下马。这不,我父亲收到消息,说是政敌竟然生出一个阴损主意,要拿数年前的旧事做文章。”   “什么旧事?既是袁大人的旧事,我跟袁大人又没有交集,如何帮得上忙?”   “周叔,这事跟你有关系。”袁继贤觉得自己很无耻,可他不得不继续说下去。若是自己不开口,等父亲那边派人来说,说的话就不是那么好听了,他知道那些人是看不起一个从乡下来的厨子的,到时候必定趾高气昂,犹如施舍。“我、我娘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我父亲的政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与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筹划着将偷换死刑犯的罪名按在我父亲头上。”   瑞和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与你娘长得一模一样?这不能够吧!”   “是,听说真的很像。可是我娘早就死了,是我亲手埋葬的。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就会出手,所以我想请周叔您帮帮忙。”   “你想让我否认对吧?”   “是,您与我娘夫妻十数载,那个人不是我娘,您说的话最可信。”   瑞和低头沉吟,片刻后抬头:“可是她如果真的是你娘呢?”   袁继贤吃惊:“怎么可能!”他斩钉截铁,“绝无可能,我娘已经死了,这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   “是啊,是我晕了头。可那个冒充你娘的女子也会遭罪吧?我说她不是你娘,你父亲的政敌会放过她吗?”   “……”袁继贤捏紧拳头,缓缓摇头,“她既与我娘长得一样,那便是缘分,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会拉她一把的。”   最后瑞和同意了,袁继贤回到家中跟袁朗说了这件事。   “好,既然你已经办成了,我这边就不派人过去了。”袁朗拍拍儿子的肩膀,“继贤,今日的局面已经很严峻,我无法对你保证能救下你娘,如果你娘……你莫要怪我。”   袁朗将这件事告诉自己派系的人,寻求配合与帮助。   以防万一,瑞和还被接走藏了起来,作为秘密武器。   万般准备之下,袁朗的政敌终于出手,在朝会上弹劾了袁朗,罪名自然是偷换死刑犯,为了一己私心将律法置之不顾。袁朗立即否认,恳请圣人彻查。   圣人坐在最高处,下令让三司即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一起查这个案子。   袁朗心下一惊,又不是什么大案子,怎么阵仗这么大!上一次圣人下令让三司彻查的案子是废太子谋逆案!他不安极了,脑中快速过一遍所有计划,这才安心下来。   “谢圣人!”袁朗叩头谢恩。   瑞和被袁朗的人关在一个宅子里,每天有人给他送三餐,他安心地住着,等着复仇那一天的到来。从怀疑李氏没死被袁朗调换之后,瑞和就知道他无法轻易复仇,能够撬动袁侍郎的人不在邰单,而在京城。他是个厨子没错,但他能够借力打力。   耐心地等待着,好像自己完全不知道真相,只是为了帮养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这些年都等下来了,这几天不算什么。   “走吧,大人们要见你了。”看管瑞和的人打开门,面无表情地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相信到了今天你心里都有数,今日的事情了后,该你的荣华富贵少不了!”   将瑞和送到大理寺,他低着头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眼角一扫,从在场的官员官服中判断出,今日竟然是三司会审!瑞和心中惊叹袁朗的对家是真的要置他于死地,惊动三司就不可能轻易了结。可见尚书的位置是多么要紧,值得对家倾尽全力,全力一击。   堂上已经跪了一堆证人,看情况应该已经说完供词。瑞和认了一下,那五个人十分眼熟,正是李氏族中人,其中就有李氏族长夫妻、李氏的堂伯父等人。他顺从地跪下,小心翼翼地低着头。   刑部尚书咳嗽一声,刑部左侍郎便问:“周耀祖,今日让你过来是让你认一个人,你可要如实说来,不可隐瞒!”   “是,是,小民知道了,一定仔细分辨,不敢说谎。”   袁朗就坐在旁边,袁继贤站在他身后,正担忧地看着瑞和。   李元娘被再次被带上来,她还算镇定,方才她已经被认了两回了。从邰单老家带来的李氏族中人说她是李氏元娘,她的儿子继贤否认了,现在就差周耀祖了。   周耀祖——这个害她到这种绝境的混账,这些年李元娘心中对他的恨意从未减少,反而与日俱增。但此时,她不能露出丝毫端倪,虽说她相信袁朗已经打点好了,可周耀祖要是真的认出了她,那就不妙了。   于是李元娘摆出高傲不屑的模样,这种姿态做出来她驾轻就熟,上辈子她是尚书府后院中的第一人,所有妾室都得听她的话,除了不能出门,她哪点过得比不过其他府上的贵夫人?   方才,她就是这般模样的,她清楚地看到儿子眼中的惊讶,她还有一些得意呢。见她的模样与听她说话的口音,没有一点邰单方言的味道,是正宗的京城官话,那几个李氏族人还有些犹豫,但也许是受了钱财,他们还是坚定地说她就是李氏元娘。   “我姓成,才不是什么李氏。”李元娘拿腔作调的,跟以前的李元娘真的一点都不像。瑞和细细地打量他,满脸的陌生,袁朗父子看在眼里,都松了一口气,谁曾想瑞和突然面露惊疑,甚至跪着膝行几步凑得更近。   李元娘吓一跳,呵斥:“你靠这么近作甚,有没有教养!”   “元娘!”眼前的人却抖着嘴唇红了眼眶,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   登时就将李元娘吓得魂飞魄散,她横眉冷竖:“别乱叫!”   “元娘真的是你!”瑞和冲上去抓住她的手,然后又像受惊一样甩开,连连后退,这幅情态真的不体面,称得上连滚带爬。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亲眼看着你被砍头,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都是血都是泥!”瑞和好似被吓到了,“你怎么还活着!”   “周耀祖,你承认这是你的妻子李氏了吗?”刑部侍郎问。   “我——”   袁朗抓住儿子的手,目光如刃地射向周耀祖。   没想到竟然在周耀祖这里栽了跟头,周耀祖怎么敢?他怎么敢?!明明一切进展都很顺利,哪怕当年经手换人一事的原邰单县令失足落马而死,几个狱卒也陆续死于各种意外各种病,如此蹊跷的事情,他也有信心否认得干干净净。   没有证据,谁能说他们的死跟他有关系?就算对家拿出他曾经插手过那位县令的升职,以那人的资历,很明显不可能以做县令那些年不功不过不上不下的政绩高升,可那县令偏偏得到了。   对此袁朗也能解释,他是邰单县人嘛,对家乡有着特殊的情怀,虽然他跟那个县令没交情,可那年他回乡探亲时,见家乡被县令治理得极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教化成绩好,商贸也发展得极佳,为家乡而感到高兴。又与那县令面谈过几回,了解到县令的工作,知道那是个为民的好官。对待这做实事的好官,他自然要为圣人培养,顺手而为,帮忙点了一个更好的地方让其发挥。对此,他是问心无愧,一片忠心可见日月的。   至于那些人怎么正好这几年都死了,那他如何知晓?说是他灭口的,拿出证据来!   就连“李氏”的骸骨也被挖了出来,千里遥遥从邰单送到京城。大理寺的资深仵作验尸,只剩下骨头也验不出来什么,只能看出这具骸骨生育过,死亡的时候年纪正值壮年,身高上也与李氏差不多。说那是李氏是说得过去的。   而他所考虑所准备的这一切,都依靠在周耀祖否认的前提上。   只要李氏已经死了,面前的女人就是假扮的,那么他就是被人陷害,县令狱卒等人的事情就连谈都不必谈了。   “她就是李氏元娘!”瑞和肯定地点头,“一样的,就是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她!”   “荒谬!”袁朗呵斥,“周耀祖,认人怎么能凭感觉?这里是大理寺,圣人着让三司会审,为的就是将事情查得明明白白,以正律法公正!你虽只是一个厨子,但身为大齐百姓,理应为圣人分忧,请你过来,便是让你说实话,说真话。”   在场的都不是朝廷大员,一个个都是老狐狸,他也不搞那套用言语威胁那一套,当别人听不出来似的!他相信只要他开口,让周耀祖知道他就坐在这里看着,就能够震慑对方,让对方三思而后行。只要周耀祖不晕了头,就知道该擦亮眼睛,不要胡言乱语,除非——   “大人,小民就是说实话,我与亡妻李氏夫妻十八载,如何能认不出来她?除了已经故去的老岳父,小民敢保证,对李氏最熟悉的人就是小民了。她就是李氏!”瑞和不改口风。   袁朗的心往下坠,这就是最坏的情况,明明李氏是在周耀祖面前“被砍头”的,周耀祖明知李氏已死,现在还这么说话只能是被收买了! 第777章 赘婿   袁朗不敢相信,他竟然被反将一军,他将周耀祖当做杀手锏,没想到这把刀竟然反手朝自己刺过来!竟然是哪里出现问题的?在李氏失踪当天,他就派人盯住了周耀祖,之后更是将人扣起来,派人看守,确定政敌根本不知道周耀祖的存在,也没有跟周耀祖接触过。   在他眼皮子底下,周耀祖竟然背叛他。   袁朗的脸色没什么变化,眼神却已经变得深沉晦暗。   瑞和才不管袁朗的心情,他还拿出证据,说出两个只有丈夫才知道的李氏身上的痣的位置。原身与李氏亲近次数极少,可那仅有的几次足够让原身记住几处独特的痣。一个在后腰,一个在左边胸口。除了丈夫,谁能知道一个女人身上可能连自己都看不到的痣呢?   随着瑞和这话一出,李元娘瞳孔微缩,袁朗捏紧了拳头。   对李氏来说,周耀祖根本配不上她,曾经委身与他,那是她人生中最不堪的经历。现在听周耀祖这么说,她下意识地就觉得恶心,厌恶。   袁朗的心情比李氏更差,如果不是身处大理寺,又面临着这种严肃的大事,他真恨不得挖了周耀祖的眼睛!李氏身上这两处的确有痣,他还多次品尝过,是床笫情趣,有一回李氏还在胸前那痣上画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格外撩人。他介意过李氏另嫁他人一事,也在李氏的殷勤下解开芥蒂,可直到此时,听着另一个男人说着李氏的私隐,自己的女人曾经跟别的男人耳鬓厮磨过的事实赤裸裸地在他面前掀开,他心中实在难堪,也升起对李氏的嫌恶。他甚至十分后悔!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让自己陷入今日这般境地。   就像妻子说的,他真是昏了头了!   昏了头的袁朗却买不到后悔药来吃。   李氏被特地请来的女大夫带进去检查身体,确定了身上的痣完全不差。又有丈夫周耀祖指天戳地发誓这就是自己妻子,老家邰单请来的几个族人也说那是李氏,那么李氏的身份就可以确定了。   这一面定下来,就可以继续往下审了。   本该因为毒杀亲夫被判处斩首的李氏是怎么逃脱死刑的,还成了袁朗儿子的父母,好吃包住地被安置在宅子里快十年呢?根据伺候李氏的婢女所说,袁老爷跟成乳娘是那种关系。   那种关系是哪种呢?男女之间那种关系。婢女瑟瑟发抖,说完后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本该被砍头的李氏是袁朗的外室,袁朗怎么敢说李氏逃脱死刑跟他无关?   三司负责人彼此对了个眼神,刑部尚书宣布将袁朗拘留收监,彻查李氏脱逃死刑一案。当年邰单的县令与同期的狱卒都死了,但只要找准调查方向就能继续查,现在袁朗嫌疑重大,必定要从他身上下手。   瑞和等证人在供词上画押签字,然后就被送走了,后续的案子跟他们无关。   这桩三司同查的案子,就在这个平淡普通的早晨打开了局面。   “耀祖啊,你怎么也在京城呐?”李氏族长拉着瑞和问,“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感觉到李氏族长的手在颤抖,瑞和反握住对方:“没事的,那是大人物在打架,不关我们的事情。”   “那个、那个人真的是元娘?我觉得——”李氏族长并其他四个人被人带到京城来,一路上战战兢兢。虽说带他们来的话说,只是让他们认认人,但明里暗地总在警告他们,让他们最好说一个肯定的答案,否则“呵呵”。那句冷笑,实在摄人心魄,李氏族人并其他族人真是害怕啊!迢迢千里来到这里啊,没有人有心情欣赏国都的盛景,直到刚才见到李元娘,他们才觉得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到实处。   那位夫人的确跟元娘相似,可元娘就是个普通妇人,如何跟眼前穿金戴银高贵又冷淡的夫人相比呢?只是想起带他们来的人那些警告,他们还是硬着头皮说那就是李氏元娘。可夭寿哦!李君年怎么变成大官的儿子了,还站出来说那不是他的养母。   君年不是元娘亲生的吗?怎么就变成养母了?   看着与以前相比变化极大的李君年,李氏族长等人着实觉得惊慌。坐在君年身边的大官说:“我的孩子以前寄养在李家,与李氏以母子相称,李氏当年的确做错事,但在照顾我儿子的事情上,她毫无亏欠,当年李氏的尸骨还是我儿子收敛的。这些年我儿子还时常怀念在邰单的日子,他不可能记不住养母的模样。”   其他大人又仔细询问,李氏族人被仔细盘问,一下子落出马脚。几位男性长辈少与族中女孩接触很正常,可族长夫人对李元娘也不熟悉,她一个做长辈的跟不喜出门的李元娘接触尚少。大人们一步一步细问,他们根本拿不出什么证据,到最后只好嗫嚅着说:“看着像。”   直到他们看见周耀祖进来——   “她真是元娘啊?”   “官老爷们不是说了是了么?”瑞和露出疑惑地模样,“我也觉得奇怪了。不过这事咱们管不了,叔,你们是怎么来的,又打算怎么回去?”   正说着呢,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说要带李氏族人们回客栈:“再过两天就送你们回邰单。”瑞和跟着过去,还请了他们吃饭。吃过饭后他回到自己的酒楼,见生意一切正常,系上围裙进后厨帮忙。富贵还要问:“师傅,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有些要紧事,行了你别问了,把单子给我看看。”   “是。”富贵想起那封密信,什么都不敢多问。   没有人知道,今天对瑞和来说是期盼了多年的一天。   复仇,在今天终于有了新的进展,装聋作哑这么多年,终于让袁朗在关键时候跌了一个跟头。他只需要将李氏的身份定死,后续就不用他掺和了。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厨子,他可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去大理寺作证,也是被威逼利诱着去的。见到死去多年的妻子,他也很吃惊呢。   袁朗毫无防备被收押,大跌颜面不说,也在担忧自己的未来。同派系的人自然尽心尽力地帮他,但李氏的身份被确定真的很伤,李氏是袁朗的外室,袁朗无法撇开干系。李氏是一个线头,被拽住后无法避免地引发出后续的线,拔出萝卜带出泥。袁继贤也发蒙,他很想去质问周叔为什么要陷害他父亲——没错,在他看来,他娘虽没死,但周叔是亲眼看见“娘”被砍头的,他与周叔已经谈好,周叔却在紧要关头违背承诺指认他娘,这是受了别人的指示。   不得不说,这两父子果然是亲生父子,思维简直一模一样。   爹娘都进去了,他一个还没入仕的举人能做什么?他急匆匆回家找父亲的幕僚们,幕僚建议他去找尚书大人,尚书大人颇为器重大人,要是大人折损了,对尚书大人也是一大损失。   “这已经是两个派系的博弈了。”   袁继贤便急匆匆地去找尚书大人,却根本见不到尚书大人的面。与袁朗关系好的同僚跟袁继贤说,让他回家好好念书,这事他插不上手的。   之后的发展,完全出乎袁继贤意料。他之前跟父亲聊过,知道父亲早有准备,首尾也清扫得很干净。政敌想要挖出点什么来,那是白日做梦。但短短五天后,他父亲就被定罪了,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   政敌派系的人找到了当年换死刑犯的狱卒之一的女儿,那女儿早就远嫁了,但她手里捏着父亲的一封信,里面详细地写了当年的事情,还有一个信物,为李氏那年入狱时戴着的金手镯。那手镯是李氏结婚时她父亲给她打的,她一直戴在身上。   信中,狱卒说某一天晚上下值回家时从墙那一边丢过来一个纸团,上面写着“杀人灭口”四个字。当是时,他一个同僚刚因为酗酒而死,前几天他才去吊唁过。月黑风高夜看到这四个字,他登时惊吓得起了一身冷汗。仔细一算,当年参与过换犯人的同僚们总共两人,那两人竟然都已经死了!另一个是死于冬日醉酒后坠河被淹死。   短短一年里,除了他,全死了!   狱卒很害怕,他想要找县令大人,可县令大人一年前就升迁到别处当官去了,他一个小小狱卒,如何联系得到大人呢?他没有人能够商量,每天都惊慌失措,怕妻子儿女看出来,下值了也不回家。他惯常爱听戏,有一天他去听戏,正好那出戏讲的是前朝一个大贪官的故事,扳倒大贪官的关键,就是大贪官外放做官时的一个普通衙役,那衙役偷偷藏了许多证据,挖深坑将证据藏起来。二十年后,垂垂老矣的衙役将秘密告诉孙子,孙子将其挖出来,成为了将大贪官定罪的铁证之一。   看完戏,狱卒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丝出路。他就是个小人物,为了贪图一点钱财做了那件事,如何就罪以致死?他不甘心!可他不甘心也没有用,他清楚地感觉到死亡的斧头已经垂在他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砸下来,将他砍得身首分离。但他不想这么憋屈地死,他也要学戏里那衙役将证据留下来,以后为自己伸冤!他的女儿正好要远嫁,他将本打算留给未来儿媳妇的金镯子给了女儿,交代万不可融掉重新打,也不能卖,那封信则藏在女儿嫁妆的箱笼里。女儿嫁出去后第二个月,他也死了,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破头,当场死亡。   在他死亡后,那封密信成了铁证。 第778章 赘婿   被砍头的妇人的身份也确定,那正是袁府中的一个管事娘子,当年随着主人家回老家来。一碗迷药,她就稀里糊涂地断送了性命,临到死她都是晕着的,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遇到这种惨事。没办法,第二天李氏就被要砍头,袁朗得到消息时已经太晚了,根本没有再多时间去筹划。走通县令的门路后,剩下的问题就是拿谁来顶替李氏。原本照袁朗的想法,自然是找一个女死刑犯来顶替,可满邰单县目前就只关押了李氏一个女性死刑犯人。退而求其次只能拿其他女犯来顶,可牢里就两个女犯人,一个两个的都快到刑期了,还都是本地人,十天半个月的总有子女或是娘家人来看望。要是真拿她们来顶替,日后必定有不尽的麻烦。   没办法,情急之下袁朗只能将目光投到自己府中,他记得这一次回老家,随行的就有几个管事媳妇……这一挑,就挑到了大顺媳妇,她的丈夫儿女都在京城,主人家说她是水土不服突发恶疾死的,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进牢里,死得不明不白。   大顺媳妇的丈夫还有儿女知道真相后很受打击,同时大顺也给出了证据,他说他媳妇小时候摔断过腿。那副骸骨的右腿确实有断过的痕迹,如此一来,骸骨的身份更添佐证。   三司会审,哪怕有尚书大人插手帮忙,最后真相还是一点一点被挖出来。就在此时,周老七的遗孀拿出另一份证据,她手里有一个匣子,里面是李氏少女时期与袁朗的情书。周老七死后,家中早就被袁朗的人手翻了好几遍,周老七遗孀也被试探多次,等到周老七的丧事办完,袁朗还派人盯着呢。那封找不到的密信,实在让他如鲠在喉。   直到袁朗下狱,手里的人全都惶惶然,盯梢的人也撤走了,瑞和才将匣子偷偷放进去。   这是他给周老七遗孀的一个机会,亲手报仇的机会。除了情书,瑞和还将当时从周老七心腹怀里偷来的密信也放了进去。果然,看过匣子的东西后周老七遗孀立刻结合目前京城中议论纷纷的“侍郎风流债”,得出自己丈夫是被袁侍郎杀害的结论。   “民妇的夫君从不爱酒!我不信他会醉酒被淹死,一定是有人害死他的!这个匣子中的情书与夫君写的密信就是证据,一定是夫君发现了袁侍郎与李氏曾经的奸情,这是被灭口了!”周老七遗孀带着孩子跪在大理寺门口,声声泣血,举着匣子要求青天大老爷给她一家孤儿寡母一个公道。   袁朗与李氏早有缘分,这又添了佐证。连李氏当年产子时的产婆也被找了出来,袁朗夫妻的苦心经营被打碎,袁继贤的身世很明显,那就是李氏与袁朗的孩子。李氏带着袁朗的孩子嫁给了周耀祖,所以多年后李氏才会下毒杀夫。   线索都串联了起来,证据有了,动机也有了,袁朗触犯律法偷换死刑犯的罪名尘埃落定。这个罪名说重也不重,单说这件事,袁朗丢不了命,顶多罢官去职。但由这个案子引发的后续,比如杀害原县令与几个狱卒,还有前朝廷官员周老七,都是无法饶恕的罪过。袁朗的手脚处理得再干净,杀了这么些人,他一个侍郎又不能一手遮天,除了周老七死于京城,其他人都是京外,手脚伸得越长,留下的痕迹就越难以彻底清除。   因袁朗之前信心十足,对尚书大人说他都办好了,导致同派系的人压根对详情不了解。等袁朗一入狱,一头紧紧相逼,一头糊里糊涂地帮忙,拉扯到最后,什么证据都藏不住。除了这桩案子及牵连杀人案,他在五年前赈灾款上动手脚的事情也被挖了出来。赈灾之事的证据其实有些牵强,是政敌打击他拿来凑数的。可圣人被袁朗一系列骚操作恶心到了,为了个女人,竟然什么都干了,这样的人,不分是非做事只凭爱恨,他曾经竟然还夸赞过对方,这让圣人觉得十分丢脸!大手一挥,让三司秉公处罚,从严处罚。   袁朗被定罪,判处秋后问斩,抄家,家眷被遣返回原籍,两代内不得再从科举。逃脱死刑的李氏,因逃狱而罪加一等,也被判处秋后问斩。相关参与谋害案的人员也依次得到惩罚,连作伪证的袁继贤也被批了个“枉读圣贤书,不辨是非曲直”,被剥夺了功名。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拿着做盘缠吧。还有,这是我给家里的家书,劳烦李叔帮我送回家。”   这一天,瑞和送别李氏族人,带他们来的人还算有始有终,请镖局的人送这几人回邰单。稀里糊涂来一趟京城,担心受怕的,虽说最后拿了五百两做辛苦费,李氏族人还是觉得自己险些去了半条命。还是回家好,回家好啊!族长妻子谢过瑞和:“耀祖啊,你是个好的,是元娘对不住你,唉,这一趟过来,真的是跟看戏一样,回头跟老家人说,想来大家还不敢相信呢!”   那个穿金戴银的女人,还真的是元娘哎!她还记得元娘少女时期的模样,那真是如同枝头桃花,特别好看呢!怪不得人家袁朗做大官后还忘不了她,为了救她做了那么多坏事,啧啧啧,话本里都没有这样精彩的戏份呢!   族长训斥妻子:“回去后什么都别说,多丢人呐!为着元娘的事,那年还被休回来一个,这几年族中女孩儿的婚事都受了影响,好不容易大伙儿将事情遗忘了些,要是再提起来,族中的女孩儿是真不用做人了!”自家的孙女也到说亲的年纪了呢!   妻子讷讷低头:“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   等族长警告完几个族人后,瑞和才说:“叔放心吧,家书里我没提这件事,七弟妹那边我也会跟她提一声的。元娘做错事已经受到惩罚,李氏不应该再被牵连。”   这话听得族长感动极了,多好的女婿啊!可惜了,现在已经不是李氏的人了。族长拉着瑞和的手连连道谢,又以长辈的身份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的关心话,这才坐上马车,挥手跟瑞和告别。   回到酒楼时,瑞和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阴影处,背影看起来萧瑟无助。   “继贤。”   袁继贤回过头来,憔悴无光的脸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周叔。伯祖父他们……已经走了?”   “嗯,跟着南下的镖局一起走的,要进来坐吗?”   瑞和领着沉默的袁继贤来到后院,两人对坐无言。   袁继贤不开口,瑞和也不开口,他很自在地煮茶,等着袁继贤说出来意。自始至终,周耀祖都是受害者,先是妻子要杀他,然后发现连儿子都不是自己的,儿子的亲生父亲势大权大,找过来又是威胁又是许以厚利,就为了让周耀祖闭嘴,配合着在儿子身世上撒谎。   当然了,这也是袁朗的一片慈父之心,全是为了儿子的前程。   可有谁在意过周耀祖的感受了么?他就只能自认倒霉,连丝毫怨恨都不能显露出来吗?   当时,是瑞和在这具身体里,要是真的是原身,那该多崩溃!周耀祖不是一个蠢人,想来也有可能发现李氏被砍头后的异常,如果原身露出马脚,是不是还会被袁朗灭口?   装傻充愣,点头哈腰,营造爱财如命的人设,首先是瑞和对自己的保护,其次才是在麻痹袁朗,埋坑做局。要是袁朗没有存着利用瑞和的心,瑞和那些准备根本就是无用功。   世上从来没有害人者害人不成,还反过来怨恨受害者太过聪明的道理。   袁朗对他的轻视已经刻在骨头里,要不然的话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他。照理说,瑞和应该不知道内情,也不知道李氏还未死,顶多因被妻子的旧情人指使觉得难堪。可袁朗对此心知肚明!   每一次来找瑞和帮忙,袁朗难道会觉得感激吗?以袁朗的性格,大概还会在心中嘲笑吧,像看好戏一样看着一只小老鼠被蒙蔽了眼睛和耳朵,晕头转向地在自己划定的墙角里撞来撞去。他让瑞和来帮忙澄清李氏已死的真相,难道从来没有生出过一丝戏耍的心思吗?让自己女人的丈夫像瞎子一样对眼前的妻子视而不见,乖乖地说出自己满意的回答,在那一刻,他对瑞和的嘲弄与鄙夷想来会达到最巅峰吧。   对袁朗的这种猜测,并不是瑞和心生嫉妒的妄想,而是对袁朗性格与以往行事风格的合理推测。   那一天在大理寺,瑞和头一回挣脱袁朗的控制,当时袁朗是什么表情呢?   回想当时,瑞和就觉得快意,为原身,也为成为周耀祖的自己。   看着瑞和的神情,袁继贤就觉得害怕,他忍不住开口了:“周叔,你、你对着我,竟然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这话一出,瑞和就想笑,他也真的笑出声来,为可怜又憋屈的原身,为这些年谨小慎微卑躬屈膝的自己。   “我为什么要愧疚?”   “周叔,你欺骗了我,你背叛了我,明明我们之前——”   “之前?”瑞和笑着笑着沉下脸来,“之前你自己是怎么对我说的?说有人冒充你娘,那是冒充吗?那就是你娘!怪不得当年不不让我碰你娘的遗体,你明明就知道你娘没有死!那天伺候你娘的婢女可说了,这些年你娘对外称是你的乳娘,其实一直是袁朗的外室,你们一家三口将我当傻子耍!”   “……”袁继贤词穷了。   “做错事情的人是你们不是我,我为何要愧疚?你指责我欺骗你背叛你之前,先拍拍你的胸口问问你的良心,你对着我喊周叔的时候,就不觉得羞耻吗?”   “……”   “是我让你娘下毒害我的?是我让你亲爹将她换出来的?还是我杀了我亲弟弟,还派人去杀县令和那些狱卒的?”瑞和步步紧逼,“是我做的吗?是我强迫你娘强迫你爹做的吗?”   袁继贤的脸色白得像糊了一层白漆,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第779章 赘婿   “别、别说了……”袁继贤满脸痛苦。   瑞和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后才睁眼:“现在的你的确家庭破碎了,可是我当年也妻离子散,我不欠你的,你要讨债,便去找你的亲爹亲娘讨要吧,没有因,何来的果!”   被瑞和质问,袁继贤心理防线迅速崩塌。他如何不知道做错事的人是自己爹娘?可爹娘已经被判死刑,他失去所有血脉至亲,如何能不难过不迁怒?他满腹委屈,没曾想只开了个头就被一连串反问,崩溃的他终于落下眼泪来。   “周叔,我就是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再过两个月我爹娘就要被砍头了,我家又被抄家了,母、嫡母和我的妻子都被接回娘家,都说要和离,和离后她们就不用被牵连,跟着我被遣返回原籍……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功名我的前程也一并葬送了……”要说以前还在邰单读书时,袁继贤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可是被他父亲精心培养这些年,他已经深切相信自己未来前途不可估量,以后他定会有所作为。   顷刻之间,巍峨如高山的父亲倒了,家散了,他的未来也成了镜花水月,徒留下虚幻的魅影,却注定再也触碰不到。他从侍郎的公子,前程无限的举人老爷变成了一个前途尽毁年近三十的可怜男人。等回到原籍邰单后,他的前程也就那样了,就连他的孩子以后也不能科举,一想就令人绝望,他能够接受这么大的落差吗?再有一个,他知道袁氏宗族的人其实很看重利益,现在他落魄了,宗族的人会怎么对待他?“李君年”这个名字倒是还在李氏族谱中,周叔也说了,家里的财产都托付在族里,他应该是能拿回来的,可他还记得族长们看着他的眼神,回老家后他能够得到李氏宗族的庇佑吗?   种种问题色色难处压在他身上,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今天他还去了尚书府,尚书大人第一次接见了他,但大人也说了,事情已成定局,让他坚强一些。别的忙大人也帮不上,只能帮忙疏通,让他两个月后给父母收敛尸身才再走,不然的话圣人下旨令罪人家眷遣返原籍,他便一日都不能多待。   离开尚书府后,袁继贤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酒楼。这些日子他过得艰难,其实一直很想来要一个说法。   瑞和将冷茶一饮而尽,缓声说:“为了自家的名声,袁氏和李氏都不会将这件事大肆宣扬,你虽没了功名,学识却是实打实的,以后在老家做个私塾先生,清闲又体面。”   “谢谢,谢谢你周叔。”袁继贤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脸惨淡地说,“方才是我不好,给周叔您道歉了。”作揖致歉,“以后、没什么机会见面了,您、保重身体。”   送走袁继贤后,瑞和摇摇头继续去后厨干活。做一行爱一行,他决心要做一个厉害的厨子,扬名天下。   *   袁夫人带着侄女和离回家,日子过得不算差。她们娘俩都有嫁妆,不仰仗娘家人养,住了小半个月后,袁夫人、不,应该说邹氏就与侄女小邹氏说:“我们搬到庄子上住吧,这里到底不能长久住。”娘家娘家,出过一次门,这里就不是自己的家了,住就了会有闲话,侄子们都大了,也住不开。   小邹氏对娘家也早已死心,一点都没有不舍:“都听姑姑的。”   邹氏握着她的手:“是姑姑对不起你,往后姑姑会照顾你,帮你再择一个好夫君再嫁的。”   小邹氏摇头:“何必呢?人生又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可走,我现在这样过着就很快活。”   “听说那人的妻子难产死后他一直没有续弦,你要是——”   小邹氏还是摇头:“姑姑,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莫要再提了,出嫁从父再嫁从己,这便是我自己的选择。”   姑侄二人搬到庄子上去住,果然生活清净了很多,邹氏也觉得过上了这些年少有的畅快日子。其实当年嫁给袁朗,她何尝不是听家中安排?那天放榜,家中父母为她榜下捉婿,年轻的袁朗一表人才,红着脸,看着确实是个良人。   “见过邹小姐。”袁朗仪表堂堂,来到屏风前隔着屏风给邹氏见礼。   可初见时邹氏不喜欢袁朗,别人都看见了他的才气与俊朗,她却从屏风那一头偷偷看过来时,一眼看见了袁朗腰间的荷包。   邹氏在闺阁时极其擅长刺绣,对针线绣技很敏感,虽隔着十来步,她似乎还看得出那荷包的精致。   明明父母说,袁朗家中只有一身体不好的寡母,他家境贫寒,他刻苦上进,他会是个良婿……可是那荷包怎么说呢?   但她不能跟母亲姐妹说这件事,她们一定会说是自己胡思乱想。   定亲后,袁朗就回老家探亲了,回来后,邹氏就发现袁朗身上的荷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的,从店铺里随便买就能买得到的竹君子荷包,读书人常戴的那种。未婚夫妻开始见面,袁朗来邹家时,长辈们总会给他们机会相处一会儿。邹氏从没有问过荷包的事情,即使她坚定地认为,这荷包与先前他先前带的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之前那个……极有可能是袁朗的情人送的。那荷包精致,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绣的,看起来也不新了可见带了有些时日。   于是邹氏与袁朗初见,因着那个荷包,她就存了心结。这心结她谁都没有说,婚后夫妻过得很好,她开始犹豫是自己想太多了,可在她决定要给予夫君真情时,她发现丈夫在外头喝花酒,有一个长期包的姑娘。   那姑娘长得柔柔弱弱,娇怜可人,目光流转间都是怜弱的柔情。   邹氏看了一眼,转头就走。她回娘家跟父母说了这件事,父亲很看重袁朗这个女婿,不愿意为了这事伤了和气,便想着敲打敲打对方,出面将那女子买下来,再将女婿请来家里,说要给女婿送一个妾室。   父亲是怎么跟袁朗说的,邹氏不知道,只知道在那之后袁朗对她更加好了,那个女子也不再出现。还未给出去的真心被冰冻住了,自此邹氏只将自己看做袁夫人了。   成婚数年,她怀了五次流了三次,只生下来两个孩儿,却全都夭折了。于是她也不奢望母子缘分了,将自己看做嫡母也就是了!   结果,买来的妾室也没法为袁朗生儿育女,后来才知道是袁朗的问题。再后来,就是那一次回乡,她终于做了“母亲”,有了一个十七岁的儿子。她也终于看见了那个女子,那个为年轻的袁朗绣荷包的女子。那女子,与丈夫当年包养的姑娘长得有七分像。   这让她更瞧不起丈夫,可她一身荣辱都系于丈夫一身,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她需要更加谨慎小心。   她成功了,她的正室地位稳如磐石,连便宜儿子也对自己尊敬有加。   只是那次回乡种下了恶果,她不敢说自己对丈夫的行为完全不知情,但她真的不知道丈夫竟然真的杀了那么多人!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她的父亲年纪也大了,儿子培养不出来,只有一个女婿拿得出手,现在连女婿也没了。为了保住她和侄女,还要豁出脸去找人帮忙,给她们两人办了和离,这才让她们免除被遣返回邰单的困境。   回想这一生,邹氏觉得竟都像一场梦。   “姑姑,秋天到了。”小邹氏轻声说。   “是啊。”   前夫被砍头那一天,邹氏亲自过去送别,她提着饭菜,打点了狱卒后上台,将饭盒打开。   被关了三四个月,袁朗整个人都十分脏污,面容憔悴。   “柔娘。”袁朗哀伤地看着她,“你竟然还愿意来送我。”   邹氏一口一口喂他吃饭,面色平静:“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愿意放我走,我也记你的情。”   袁朗大口大口地吃着,眼泪掉下来。他囫囵咽下,口中含糊地说:“是我害了你,是我猪油蒙了心,明明以前你就提醒过我,我还以为你是在嫉妒……”   到了此时,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邹氏毫不动容,倒酒喂给他:“喝吧,这是你最喜欢的玉露泉。”   隔壁,袁继贤也在喂李氏吃饭,李氏吃了两口就犯恶心,全都吐了。   “娘,再吃一点,吃一点吧。”不吃饱,下黄泉时就会变成饿死鬼的。   李氏的形容比袁朗还要差,这一回没有人帮她打点,她是与其他女犯人一同住的,每日被欺压侮辱,几个月下来,她竟然觉得砍头也没什么了,可能还会是解脱。她不想做饿死鬼,于是死撑着继续吃,吐了也没关系,她反过来催着儿子:“快,我要吃!”   吃相实在难堪,连袁继贤都吓一跳。“娘你慢些吃,慢一些。”   时间到了,家属们被赶下去,瑞和这时候才过来,塞过去一大块银子:“我就说一句话,一句话!” 第780章 赘婿   瑞和蹲到李氏面前:“我来送送你。”   被磋磨得久了,连恨意跟不甘都被压得看不见了,可在看到周耀祖的这一刻,不管是李氏还是袁朗,都觉得恨意重新生长,瞬间长成参天大树。   “周耀祖!你竟然还敢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袁朗恨声说。   李氏也仇恨地看着瑞和:“我恨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明明这辈子她本来可以过得很好的!谁有她的好运气,竟然还能重新活一遍?可是一切都没了,第二次入狱后,脑海里的系统333就不见了,任凭她怎么喊怎么哭怎么求,那个奇怪的声音都没有再出现,最后一句话是:“宿主自动数据初始化任务失败,将在宿主死亡后开启强制数据初始化。”   那句话太奇怪了,怪异得她根本无法理解。她只听懂了“失败”还有“死亡”两个词,系统333在等着她的死亡!它不再救她,它跑了!   那个消息让李氏彻底陷入绝望之中。   瑞和扬起嘴角:“我今日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句话。”他凑近了些,笑着说,“我早就知道你要对我下药,也早就知道你假死遁走。”   “——”   “你!”   瑞和跳下台,没入人群中,徒留听到真相的李氏与袁朗目眦欲裂,震惊又怨恨地咒骂:“周耀祖你不得好死!”“周耀祖啊啊啊!!!”   “时辰到了,行刑。”两枚令牌丢到地上,刽子手含了一口酒喷到刀上,手起刀落,所有咒骂全都消失了。   行刑毕,瑞和朝袁继贤点点头,然后转头离开。袁继贤也没时间去追问方才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为何让父母这么激动,疯狂诅咒,赶紧喊上请来的人上去收敛。   在那之后,袁继贤再也没机会问瑞和当时的情形,在给父母收敛后,他就被催着回乡了。尸身运回老家太难了,他便将尸身火化,带着骨灰踏上暌违十年的老家。   回老家后,袁继贤庆幸好在邰单离京城远,那边的消息传不到这边来,李氏族人也果然没有说出真相。开始时,袁继贤并没有去李氏要那些财物,他没心情出门,整日躲在家中。平静的生活之过了两个月,后来那些受害者即狱卒的亲属们知道家人死亡的真相,也知道他回老家来了,便找上门来报仇,天天堵着门咒骂。   这样的日子,袁继贤根本过不下去。忍了忍,他决定卖掉房子补偿受害者家属,这一手实在漂亮,他的名声立时好了起来,缓缓过了两年,也有人找他去教导小孩子启蒙,他也重新说了一门亲事。生儿育女,花销就大了起来,为了儿女,袁继贤厚着脸皮去族里要那份产业。老族长过世了,新族长扣着不愿意给,袁继贤无法,只好去信京城,让瑞和帮忙。瑞和写信回来,随附一张当年写的委托书,那委托书一式两份,一份就在李氏族中。   拿了委托书,袁继贤才成功拿回李家的宅子和田地。终于再次踏入生活了十几年的家,袁继贤叹了一口气,跟妻子说:“我们搬回来吧,这边还宽敞一些。”   之后的人生都乏善可陈,袁继贤过完普通人的一生,临终时床前跪着孝子贤孙,他挨个看了一眼,然后闭上眼睛。   *   袁朗与李元娘死后的第二年是圣人五十岁生辰,为了办好这一次圣寿,内务府往民间搜罗美食与名厨,瑞和竟然也得了机会。某天,酒楼里来了一个穿着便服的官员,行动言谈间很有官威,点名要瑞和来服侍。等瑞和介绍好酒楼的特色菜后,那人意味深长地说:“看来周掌厨在美食上颇有巧思,这一次进宫献宴,周掌厨可不要辜负大人的一片苦心。”   怪不得自己没权没势,哪怕手艺不差——这天底下手艺好的厨子多了去了!自己被内务府选上,看来是被施恩了。   扳倒袁朗,重创户部尚书大人一派的另一派系,想来在清算时没有遗落他这个小厨子的贡献,拿出最合适的礼物来谢他。对一个厨子来说,还有什么比为这世上最尊贵的人做菜更高的荣耀吗?   这份礼物,的确很有诚意。   “小民一定把握好机会,谢谢大人了。”   见瑞和识趣,来人笑了笑:“好,那便把刚才介绍的随便捡五道上菜吧。”   几天后,瑞和被接进内廷内务司接受培训,半个月后参与献宴。他做的一道小酥肉,被圣人誉为“至简又至美”,圣人金口玉言,瑞和出宫后重金请一位翰林大人将这五个字写出来挂在酒楼里,周氏酒楼自此声名大噪。又过十年,瑞和再次进宫献宴,进献蟠龙菜与万福肉,圣人甚为喜爱,赐“天下第一厨”的牌匾。   *   任务结束后,瑞和在中转站休息,系统460回公司一趟,回来后说起系统333:“宿主还记得它吗?”   “这名字有些耳熟。”瑞和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来,“大概是我做第二个任务的时候?有个男明星就绑定了这个系统,是不是?”   “宿主记性真好,没错。”   瑞和想起那个世界,心中感慨,当时他才第二次做任务,一切都还比较生疏。也是在那个世界里,他对系统460死了心。以前他太不成熟了,这份不成熟表现在心理脆弱上,他将系统460当做唯一的,最重要的朋友与家人,寄托了太多感情在系统460身上,还给它取名字——   那个名字叫什么来着?   瑞汀,没错了,是叫做瑞汀。他想啊,他叫做徐瑞和,妹妹叫做徐瑞珠,便给系统460取个名字叫做瑞汀,一看就是一家人。可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经历的事情多了,瑞和的心脏也越发强大,从那个任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韩过瑞汀这个名字,时间荏苒,一眨眼已经过去十几个世界了啊。   想起自己当时伤心难过的情景,瑞和忍不住轻笑着摇头。   系统460感知到宿主的心绪非常复杂,它以为是因为系统333,于是就不卖关子了。“我刚才回公司交报告遇上它了,这才知道原来这一次它跟我一样在同一个世界,它寄身的宿主就是李元娘。”   “我好似记得……系统333是重生系统?不对,不是重生,应该是数据初始化系统?”   “没错,宿主应该已经知道,每一个世界都由庞大的数据组成,有的任务世界里会出现数据异常的数据,为了维稳我们需要处理那些数据,但有些数据团并不愿意成为系统,也不愿意成为宿主开展任务,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复活。这样数据异常的数据团如果不加以管理的话,很有可能影响到其他正常数据团,出现一大批的‘重生者’,产生蝴蝶效应干扰到世界运行,影响到旅行者的生活体验。强制消除异常数据团成本很高,所以系统333应运而生,它会寄身到异常重生者身上,协助他消除执念,属于一次性绑定系统。”   这番介绍与上回差不多,瑞和点头:“果然李元娘是重生的,看来上辈子周耀祖没有死,她觉得她的荣华富贵的挡路石就是周耀祖,所以迫不及待地要铲除他。”   “我向系统333要来了李元娘上辈子的经历,宿主想看一看吗?”   “看吧。”   看完后瑞和感慨:“不提是与非,李元娘这一招其实称得上果决,可惜遇上的是我,不然的话她计划成功,未来还真的可能享尽富贵。”   “可见宿主比李元娘聪明,她浑身破绽,宿主你一看就看出来了,可李元娘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怀疑过宿主你。”   这夸奖太直白,瑞和笑着摇头:“不过是熟能生巧。”他已经做了十几个任务了,要是轻易就被人看出来他不是原身,那么之前的日子都白活了。李元娘这等心计的人,如果给她机会成长肯定会非常可怕。   “成长不起来了,她任务失败,那些执念与不甘已经被强制消除,重新投入轮回。”系统460又问,“宿主不想去度假世界吗?你从来没有去过度假世界,每一次都只在这里休息。”   “我抠门嘛。”瑞和实话实说,“其实对我来说在哪里休息都一样,等到了下个世界又是新的环境,跟度假没什么区别。”   系统460很高兴自己带的宿主这么有信心有底气:“托宿主的福,我又拿到了年度最佳工作奖,这都是宿主你的业绩带来的。”   “我也要谢谢你一直帮助我。”摆正心态好,将系统460当做合作伙伴也不错,穿梭时空多年,一切人事物都在改变,唯一不变的只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系统460,就算瑞和再理智,也无法将系统460推到远处,在他心里,系统460是特别的存在,像是心灵坐标这一类的存在。   休息的时候,瑞和又清点了一下账户,总结了一番这一次任务的经验与教训,这才说:“我休息好了,可以开始任务了。” 第781章 双胞胎   “弟弟走啊,已经到了别发呆了。”   熟悉的失重感之后,瑞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车里,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推开车门刚要下车,回头来催他:“快一点,不要耽误了签约的时间。”说着就下车了。瑞和快速看了一下周围,判断自己这一次来到的是现代世界,他跟着下车,喊他弟弟的男孩走得很快,年轻的脸庞英俊帅气,边走还边说:“这一次签约机会真的很难得,我跟你说啊,以后我们就是平台力捧主播了,以后一定名气大涨……”   走过一面镜墙,瑞和侧头一看,惊奇地发现自己附身的这个身体的脸跟说话的男孩几乎一模一样!看来是双胞胎兄弟了,签约又是什么?现在情况不明,任何选择都会影响后续发展,他喊了一下原身的哥哥:“我想去卫生间。”   男孩皱眉:“你怎么那么多事啊!”   “我肚子痛忍不住了。”   “去吧去吧!快一点啊,办公室在十七楼,你一会儿你直接上来!”男孩交代好快步先离开。   瑞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接收记忆,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做金承瑞,有一个双胞胎哥哥金承端,两人长得可以说一模一样,小时候是帅气小孩,长大后是俊美少年,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不计其数。两人长大后,因为优秀的外形条件以及双胞胎的稀有要素,以及几个被同学拍的兄弟互动视频,他们两人在现在最流行的柚子app上突然有了人气。网友们夸奖他们的外貌,说他们是“宇宙最帅双胞胎”,又有同学在视频里留言,说跟双胞胎是同校同学,说他们两人“红”了。   其实这种红只是网络娱乐高速发展中的一朵小浪花之一,如果他们不多关注在意,等视频热度下去,一切就恢复平静。但有一个娱乐公司找上门来,想要签约他们兄弟二人,培养他们做网红、做明星。   十八岁的少年人性子没有定下来,面对诱惑,他们没有告诉家中长辈擅自做了决定。他们两人签约了条款暗藏玄机的合约,卖出去了自己的十年。原本他们还在读高二,为了配合公司的诸多培养计划、拍视频等工作安排,慢慢的就把学业落下去了。高考那年,两人只考了一个普通二本,大学四年都没多少时间学习,原身金城瑞好歹毕业了,哥哥金承端直接拿不到毕业证。   在为梦想拼搏的六年间,两人的确成了柚子平台上的拥有千万粉丝级别的网红,两人不仅拍情景小视频,还在公司的安排下学会了唱歌跳舞,两人拍舞蹈唱歌视频,特别是舞蹈视频最为赏心悦目,借此吸引了大批粉丝。可十八九能跳舞,二十一二岁也能用兄弟情擦边卖腐,等到大学毕业之后,过着一成不变生活的金城瑞开始反省自己这六年到底做了什么?   这些年他们几乎天天直播,隔几天就要发一个视频作品,后来红了之后就开始带货,参加各种网红活动,参演过两部至今没有播出的网剧男N号拍摄,看着粉丝数似乎一直红火着,可金城瑞心中的空虚茫然越来越严重。   某天晚上结束了直播,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笑,收起所有表情坐在宿舍阳台的躺椅上发呆。他在心中问自己,走这条后悔吗?他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其实他很早就后悔了。回想少年时期,那时候他的梦想是什么?是做老师?还是做个白领?还是做医生呢?他少年时有过许多想法,但从来没有一条会是做一个网红。他没有任何跳舞技巧,为了学跳舞付出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双胞胎有看点,但也意味着粉丝的要求也会高,他们希望看到整齐划一充满默契饱含观赏性的舞蹈视频。   大学这个专业也不是他喜欢的啊。   可是后悔也没有用,至少这条路让他们兄弟俩攒足了钱,帮忙家里还了债,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也才拿得出钱去办风光的葬礼。   所谓后悔,不过是空虚生活的无病呻吟。   直到隔年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金承瑞的人生。他哥哥金承端谁都没有告诉,突然就跑去整容了,动了鼻子和双眼皮。公司知道的时候都气疯了,他开始很担心哥哥,好在手术后恢复效果很不错,他哥的脸更精致帅气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后来他也被牵连了。公司说了,他们必须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签的合同里明确规定了这一点。他哥的样貌改变了,为了不违约,他必须接受公司安排参加整形,整得跟他哥一样。   这太荒谬了!金城瑞根本就不想整容,其实前两年公司就说过让他们去整容,整得更精致一点,当时他们兄弟俩一致拒绝了。合同里面其实真的有针对条款,他们签约给公司,连样貌也被条款框了进去。以前他们兄弟俩都不愿意整容就算了,毕竟两兄弟已经是拥有千万粉丝的大网红了,公司也不想跟他们闹得太难看,所以没有强求。现在一个人整了,双胞胎的营销点被损坏,两人都长得不一样了,还怎么营销?   面对高额违约金和哥哥的哀求,金承瑞同意整容了。他的运气真的太差了,手术出现问题,鼻头出现出现凹陷,修复了两三次都没有用,别说继续做网红了,日常出门如果没有戴口罩,凹陷进去的鼻头根本无法见人。   金承瑞灰心丧气,整个人都抑郁了。   脸毁容了,金承瑞自然没办法继续工作。此时正好以前两兄弟参演的一个网剧播出了,竟然意外爆火,他们兄弟俩在里面饰演双胞胎杀手,一冷一热,也收割了一批人气。公司趁热打铁将他哥推出去,似乎拉到了投资人,慢慢地他哥还真的成为明星了。等合同到期时,空窗三年的金承瑞得到了自由,可那时候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年近三十,学历不怎么样,也没有做网红以外的工作经验,无法修复的鼻子让他没办法离开口罩……   合约到期后金承端签约了新的经纪公司,正式踏入演艺圈。哥哥金承端觉得是自己牵累了他,对金承瑞比较照顾,一直给他钱花。可年纪轻轻的,金承瑞不想就这么虚耗过去,他也想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他哥的演艺事业红火起来,有粉丝有黑子,黑子骂他哥整容怪,骂他哥被包养被潜规则,也从他这个弟弟入手,多次撕开他的伤口,拍下他的照片全网放,借此嘲讽他哥。   他们是双胞胎,他的丑照影响到他哥的事业,成为黑子抨击他哥的一道口子。   金承端这么帅气逼人,为什么双胞胎弟弟是个整容失败的丑八怪?金承端一定也整容了!呸!   承端的美貌是纯天然的,黑子睁开眼睛看看照片吧![图][图][图]整容失败的是弟弟,不关端哥哥的事情!   丑八怪不要拉着我们端哥蹭热度,要点脸谢谢!   狂热的粉丝没有分寸,似乎觉得咒骂金承瑞就能够将黑料与自己偶像割裂开来。   网络暴力加剧了金承瑞的抑郁症,哥哥歉疚又不容拒绝地让他不要出门的话语,让金承瑞失去了人生目标。他才三十岁,就已经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了,他成了黑暗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在某天夜里从高楼一跳而下。濒死之际,他恍惚听见了哥哥的粉丝声讨黑子,讨伐他们网络暴力害死偶像的亲弟弟,好似也听见了哥哥的哭声,他甚至还在想:原来现在哥哥的哭声是这样的,以前他们兄弟俩抱着一起哭,都是扯着嗓子嚎的……   委托者金承瑞并没有许多要求,他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如果他没有签约成为网红,而是踏踏实实地完成学业,他的未来会有多少可能性?   他要以自己的名字活着,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接收完记忆后,瑞和的情绪受到影响,好似还停留在原身跳楼自杀那一刻,那种绝望深沉又厚重,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用力搓了搓脸,手受到原身情绪的影响,小心地摸了摸鼻子。   好好的,鼻子好好的。   心里涌上一种酸涩喜悦,瑞和按了按胸口,庆幸自己来的时间点正是签约之前,再晚来十分钟,合同就该签好了。虽然他可以从条款中找到漏洞用法律手段去维权,但这需要金钱与时间,金家兄弟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两人父母在他们小时候就出意外出事,家中实在没有什么钱,不然两个少年也不会被经纪公司说动,决定签约出名,赚钱。   他循着记忆上楼,他并没有想要阻止金承端的想法,事实上,这一次签约就是金承端促成的,身为双胞胎中的哥哥,金承端很有责任感,上辈子带着弟弟在网红圈里扑腾,对弟弟照顾很多。也许金承端唯一一次任性,就是自己跑去整容,没有告诉经纪公司,也没有告诉弟弟,然后连累到弟弟需要跟着整容。就是那一次任性,让金承瑞意外毁容,之后的人生陷入黑暗里。   但金承瑞是不怨恨哥哥的,决定签约,高考,读大学……他自己是个成年人了,他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诚然走这条路是哥哥促进的,可他自己也是点头答应了的。哪怕被逼着去整形,也是因为他签了合约,如果没有签约,他哥怎么整形能关他什么事情呢?   瑞和想,他是不会再签约的了,可网红公司要签的是两个人,他放弃的话,还会再签金承端吗?   在门口等得焦急的金承端看见瑞和上来,眼睛一亮赶紧上前来拽他:“你怎么这么迟!快来,人家都等好久了。”   瑞和站着没动:“哥,我不想签了。”   金承端回头,震惊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第782章 双胞胎   “怎么突然说不签了?”金承端拉着瑞和的手,“我不是都跟你分析过了吗?我们签约后每个月会有基本工资,每个人一千八,工作量越多,提成也越多!就算以后咱们拍的视频热度不到目标,拿不到提成,有基础工资也是好事啊。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赚钱很辛苦,我们已经长大了,要帮家里的忙啊!”   这时候的金承瑞还是一个张扬开朗的少年,瑞和用金承瑞的语气说话:“可是我并不喜欢拍视频做网红,我想要读书。哥,我也想过了,今年我们高二,再过一年就能高考了。以我们的成绩,考一个好大学不难,大学我会勤工俭学,努力拿奖学金,不从爷爷奶奶手里拿学费生活费。等大学毕业后就能找到好工作了,到时候拿到工资就可以帮家里还欠债——”   “那样太慢了!”金承端打断他,“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这些年很辛苦养大我们,你忍心让他们继续劳累吗?只要我们签约做网红,所有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金承端这是有些偏执,有些想当然了。   瑞和摇头:“可是我不想做网红,一签约就是十年,我害怕。”   “有什么可害怕的?读书再好又有什么用?短时间内根本赚不到钱,哪怕我们真的考上大学,毕业后就一定能找到赚得比做网红更多的钱吗?现在到处都是大学生,大学生没有以前值钱了,弟弟,我不会害你的,我不是也签了吗?我们兄弟一起签,以后互相扶持一起赚钱,难道不好吗?”   “哥,我不敢签十年,十年真的太长了,而且我也怕耽误了学习,我想考一个好大学。”   见弟弟突然反悔,又劝也劝不动,金承端很烦躁:“可是这些不是之前就跟你分析过了吗?公司以后会培养我们,请老师教我们唱歌跳舞,签得太少他们怎么放心嘛?要是刚将我们捧红我们就跑了怎么办?所以一定要签长一点,我都打听过了,有的公司更坑,要求签十五年呢!待遇也没有这家给得好,这家公司我在网上查过,是大公司,总部还在京城呢!想要赚很多钱,就肯定得有所牺牲,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瑞和看着金承端,心中感慨才十八岁的金承端真的已经很可靠了。其实,金承端说服弟弟一起签约做网红,在现阶段真的不能说是一步臭棋。   金家父母十年前出了车祸,撞翻了一辆小轿车后翻下桥落入江中。夫妻俩被捞上来时已经断气了,被他们撞到的人也受了重伤,性命垂危,好在经过抢救活了下来,但巨额的医疗费与补偿损失都需要金家人来掏。   没时间陷于丧子之痛之中,金爷爷金奶奶掏空家底为受害者补偿,除了老家的房子,在城里的两套房子全卖了,还从亲戚朋友那里借了快五十万。等事情结束,金爷爷金奶奶带着双胞胎孙子回到老家,为了节省开支,金承端兄弟从城里私立小学转学到村里的公办学校,生活水准也大幅下跌。金爷爷金奶奶也重新找了工作,开始时一个做环卫工人,一个进了厂子,后来金奶奶又去做保姆,金爷爷换了个保安的工作……赚的都是辛苦钱,省吃俭用将孙子养大,还要攒钱去还债。今年两个老人家已经快七十岁了,劳累得佝偻憔悴。孩子们看在眼里,如何能不心疼?   现在有一个方法能赚到钱,两兄弟当然会心动。   事实上,上辈子他们的确成功了,三年就赚够钱还债,老家房价低,还攒够首付钱给爷爷奶奶在老家买了套新房子。做网红的确辛苦,为了保持热度吸引粉丝,压力真的非常大,上辈子金承瑞偶尔会感怀伤秋,觉得生活空虚,压力太大,后悔走了这条路,但那丝后悔,也只是丝丝缕缕,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直到整容毁容,他才三十岁,一辈子全毁掉了……   选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就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他们兄弟俩用双胞胎的噱头来营销,吃到了红利,同时也会被束缚着,这就是双刃剑,这世上从来没有让你占尽好处却不用承担责任的好东西。   “哥,你会想整容吗?”瑞和突然问。   金承端皱眉:“怎么突然问这个,我干嘛要整容,我这样还不够帅?”   瑞和笑了。是了,上辈子金承瑞到最后都不知道他哥为什么要整容,问了两次,金承端都避而不谈。   一直都很可靠的金承端突然去整容,就任性了那么一次,金承瑞的未来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哪怕后来金承端真的作为明星红了,赚了大把大把的钱,买了大房子给弟弟住,每个月打一大笔钱给弟弟做生活费,竭尽全力补偿弟弟,金承瑞困在那华丽的房子里,最后还是决定结束生命。   那样没有光亮的生活用再多财富奢华来点缀,也亮不起一丝光明。黑暗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呢?   如果是瑞和的话,他也觉得做网红是一条出路,当然了,合同不会签十年那么长,合同条款他也会认真逐条看,确保自己签的合约是相对公平公正的。原身害怕被逼着改变相貌,那么这一条也可以添加在合同里,只要有心就可以操作。   但瑞和想起原身的委托目标,还是摇头:“哥,我真的不想签,到现在才反悔是我不对,你骂我打我我都接受,对不起。”原身想要回归校园继续读书,不要签约,要踏踏实实地完成学业,那么他就会听从原身的要求。   金承端着实被瑞和出尔反尔气得不轻,他的全盘计划都被打乱了!他的呼吸都厚重起来,到底才十八岁,发生这样的变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金承端捏紧拳头:“你真的不签?”   “真的不签。”   金承端深吸一口气:“那我去跟陈哥说一声,你、你在这里的等我。”   “哥,对不起。”   金承端转身去找介绍他们来签约的陈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签约后本该被陈哥带着的。陈哥已经等得有一些不耐烦了,见金承端过来刚想指责两句“这么拖沓”,又见他身后没有人,眉头皱起来:“你弟弟呢?”   “陈哥,真是对不住,我弟弟他,他说不想签了。”金承端小心翼翼地说,“不过我还是愿意签,可不可以只签我一个人?”他还是想要签约。   “他不签了?”陈哥高声说,“这是搞什么啊!事到临头还反悔,你们老师没有教你们做人要讲信用吗?你一个人值什么?我跟你分析过,公司要的是双胞胎!现在网红那么多,什么类型都有,帅哥款多得数不清,什么样的都有,我为什么看中你们,为什么能说服公司签你们?不就是因为你们是双胞胎!这就是一加一大于二,帅哥不稀奇,帅气的双胞胎才是稀缺因素!只有你一个人值什么用?满大街去找,还能找不到帅哥?”   一通炮轰,让金承端面红耳赤:“可是我弟弟他不想签约了,我也没有办法。”   “你让他过来,我劝劝他。”陈哥大手一挥,将烟头吐掉,“喊他过来。”   可惜的是,陈哥经验丰富的娴熟话术根本打动不了瑞和,瑞和老老实实地听对方口若悬河地说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没有同意。   “得得得,不要就算了,不签了,都滚吧!”   两人离开了大楼,金承端一直沉着脸,瑞和也没有再道歉了。签约是两个人的事情,他出尔反尔不对,只能让金承端想通再原谅他了。   回到家后,瑞和翻出作业开始写,高二刚分了文理班,两兄弟都是理科生。他认真地翻书,结合原身的记忆开始学习,见他这样,金承端摔门出去了。   他去找朋友诉苦:“简直莫名其妙!明明早就说好了的,不想签约可以早点说啊,都定好时间去签约,也到人家公司了,结果又说不签,你不知道我在陈哥面前多丢人。”   朋友安慰他:“毕竟签十年嘛,我也觉得太长了,你的胆子也真是大。”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想要赚钱又不愿意付出,怎么可能嘛!”金承端狠狠吸一大口奶茶,冰奶茶也无法抚慰他烦躁的心,“我爷爷奶奶一个月赚的钱加起来不超过五千,只要我和承瑞签约,就算一个月什么都没干也能躺着拿快四千的基本工资,陈哥也说了,基本工资会随着市场做调整,这一条也会写在合同里。十年又怎么了?拿人家那么多钱,人家肯定要多签几年,就怕你跳槽嘛!”   “做网红真的好酷,你看看,吴苗苗发的这个视频现在都有两百万点赞五十万评论了,哇塞,这热度太惊人了,你看看,吴苗苗凭着发你们哥俩的视频,这都涨粉快十万了吧?还有这些打赏,一块钱能买十朵花,你看看这个视频有多少花了?七十多万,我算算哈,柚子APP回抽成,好像是五五分,这样吴苗苗也能拿到三万五了!如果你们自己开账号去发视频,热度一定比她强。”   金承端拿过手机看一眼,越看心越热,对弟弟也越发恼怒。 第783章 双胞胎   拍他们兄弟视频的人是他们的同学吴苗苗,吴苗苗的柚子号一直在发校园生活的视频,拍得最多的就是金家兄弟了。后来见网友都喜欢双胞胎学霸,吴苗苗嗅觉敏感,立刻将视频主题集中在金家兄弟身上,这个视频就是其中最热门的视频。当时他和弟弟正在上晚自习,两人是同桌,吴苗苗喊他们两人的名字,他们一起转头看过去,样貌一模一样,转头动作同步,被网友调侃“妈妈我的心被击中了”“美少年回眸X2”。   看着这个视频的热度,金承端心中有些不甘心,别人拍他们白得热度,这些热度落到自己身上变现成钱该多好!如果他们兄弟俩签了公司,公司趁热打铁抓住机会,他们一定能红起来,变成红人的。   三万五啊的打赏分成啊……爷爷奶奶要工作半年才赚到这些多钱。   小瑞怎么突然就反悔了呢!   “如果我跟你一样帅,我也去做网红了,我跟你说你别跟其他人说,我不是有一个表姐吗?她花了好几万去买设备,什么美颜的摄像头,声卡啊什么的,就为了做美女主播,这都过去大半年了,上次我妈问我表姨,我表姨愁得很,说现在才有一万多粉丝,我表姐每天唱歌累得喉咙痛,天天喝胖大海,根本没能红起来!也没人找她签约,我表姐最近嚷着要去整容,我表姨都气哭了……”   金承端将手机还给他,然后定定地看着夕阳,半晌狠狠吸一口气:“我还是想签约,我得去说服陈哥,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能红!”   他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果然花了好几天去磨陈哥,又自愿做了一些让步。陈哥那天因恼怒说了不少难听话,但过后他也有一些后悔,虽然没有双胞胎了,但能签一个也是好的,毕竟金承瑞的长相的确很出色,才十八岁,是那种青春清爽的帅气,又有学霸光环加成,好好培养包装红的可能性很大。   “那好吧,我再帮你跟公司求情。”   又等了一个星期,陈哥才通知金承端说可以签约了。瑞和全都看在眼里,并没有去阻拦他,上辈子金承端的确红了起来,他没必要拦着。   “哥,祝你签约顺利。”他真诚地祝福金承端,又建议,“我看网上有人说合同很重要的,会有文字陷阱,要不你请一个律师帮忙看一下?”   金承端摇头:“不用,我自己看得懂,我最近恶补了不少合同知识。”   “要不我陪你去,帮你看吧。”   金承端不耐烦:“不用!你写你的作业吧,我自己去就行。”   于是跟上辈子一样,金承端没有跟爷爷奶奶说,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就去签了协议,然后开始了每天放学后以及周六周日都到公司培训的忙碌生活。   “你干嘛不去啊?”吴苗苗来问瑞和,“我以为你们兄弟都会去呢,多好的机会啊。”   瑞和大大咧咧地说:“我还是喜欢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吴苗苗翻了个白眼,“哦。”她翻弄着新款手机,“可惜了我这新手机,还想着帮你们多拍几个视频好涨粉的,现在你哥签了公司,那边通知我让我不要再发你哥的视频了,说是什么侵权,都是同学讲什么侵权啊,太搞笑了。对了,我不能拍你哥,我可以拍你啊!”说着要开摄像头。   “别了吧。”瑞和用手掌挡了挡,“我没心思弄这个,而且我哥刚签约,别影响他。”   “怎么会影响他,你是你他是他,我拍你关他什么事!”吴苗苗噘嘴。   瑞和正色道:“之前你拍视频,我和我哥都同意了,现在我和我哥都不想拍了,你也应该理解吧?”   “可是我——”吴苗苗抿唇,“不拍我、多可惜啊,我的账号拍的都是你们,你现在撂担子不干了,我怎么跟我的粉丝交代。”   “真的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想再让自己的生活暴露在网络上,就想好好读书。”瑞和歉意地说,“你剪辑视频的能力很强,拍别的视频也能有很多人气的。”   吴苗苗听着这夸奖鼓励的话却一点都不高兴。她以前拍过很多视频,可只有拍金家兄弟时才有热度,后面涨的粉丝天天嗷嗷叫着要看双胞胎帅哥,要看兄弟基情,跟催命一样。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星期,她就掉了好几千粉,她心里焦躁得要命,一时烦躁得口不择言。   “你们兄弟俩也太忘恩负义了,如果不是我拍你们,你们怎么可能出名嘛,你哥也不可能签约,现在你们说不拍就不拍,把我丢到半路上,真是太过分了!”   瑞和静静地看着她,刚要开口原身的朋友钱正鸣插话了。   “喂喂,吴苗苗你才太过分了!到底是谁忘恩负义啊,以前你拍承端承瑞,他们根本没说过你,随便你拍,你拍的时候倒是不客气,那文案怎么写的啊?什么骨科最萌什么自攻自受啊,说出去多难听啊,承端承瑞找过你没有?好嘛,你的柚子号出名了,打赏收得手软吧?谁跟你要过分成没有?没有吧!人气都是你的,打赏也是你自己拿着的,承端承瑞怎么说也是功臣吧,你分过一分钱给他们没有啊?做不要钱的买卖,现在还好意思说承端承瑞忘恩负义,你怎么不说是你贪得无厌啊!”   被这么一通怼,什么面子都没有了,吴苗苗不高兴地哼一声走了。   “谢谢你正鸣。”瑞和跟钱正鸣道谢。   “谢什么,你们就是以前太给她面子了!你们不欠她的,她拍你们出名了,你和你哥也出名了,谁都没有欠谁,她搁谁面前充当受害者呢!我看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钱正鸣冷哼哼,“你没手机,平时也不刷柚子app所以不知道,她那个文案写得真的是好夸张!我妈不是认识你和你哥么?双胞胎学霸嘛,对你们印象很深刻,上回她正好刷到吴苗苗的视频,还拿来问我什么是自攻自受,双胞胎怎么就自攻自受了,妈耶我当时脸都红了,我怎么跟我妈解释嘛!吴苗苗为了话题文案怎么夸张怎么写,根本不考虑你们的名声。”   瑞和还真的不知道这回事:“她真的这么写?”   “是啊,喏给你看吧,我上次跟你哥说过,你哥说不要管她。”钱正鸣将手机给瑞和看,“你哥的心是真的够宽的,还说怕你生气让我不要告诉你,好吧,我的确不好意思跟你说。”   瑞和将吴苗苗的柚子账号翻了一遍,果然发现文案都是乱写的,比如上体育课时,兄弟俩互相帮忙压腿做仰卧起坐,她就配字“白天在操场仰卧起坐,晚上就在床上就嘿嘿嘿”,评论区里前排都在“嘿嘿嘿”。其他的文案什么攻受啊,还有许多擦边球的文字。   “不像样子。”瑞和皱眉,吴苗苗这样的确过分了。“我去找她谈一谈。”他对同性恋没有意见,性向自由,爱情无界,但为了博眼球将基情按在一对双生兄弟身上,这就不太妥当了。   吴苗苗正在和闺蜜吐槽抱怨,见瑞和找过来还以为是想跟她道歉的,结果听瑞和说要删除那些文案,她立刻爆炸了。   “好好好!”当着瑞和的面将文案全都删掉了,然后将手机怼到瑞和面前,“满意了吧!”   “谢谢。”   看着瑞和的背影,吴苗苗恨恨地等着他:“太过分了,我要曝光他!真是白眼狼! ”   闺蜜们旁观着这场闹剧,见她这么生气赶紧劝:“删掉也好,这样对他们兄弟名声不好。”“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要这么写,他们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吴苗苗不甘心:“就是开玩笑啊!大家都知道在开玩笑,就他们这么斤斤计较,怎么这么玩不起!这就是过河拆桥!以前金承瑞怎么不说,太气人了!”   “额,你忘啦?他们兄弟俩没有手机啊。”   吴苗苗瞪眼:“没有手机就不会看朋友的手机吗?以前分明是知道假装不知道,现在有人气了就翻脸不认人!”见她正在气头上,其他朋友也不敢再劝,只互相交换着眼神。   放学后瑞和回家去,爷爷奶奶还没下班,他就自己洗米做饭,等金奶奶带着菜回家,他又去择菜。金奶奶笑眯眯的:“我们小瑞最近做菜进步了,都能炒熟了呀。你啊,和你哥一样像你妈妈,你妈妈以前就总是学不会炒菜,不是炒不熟就是炒糊了,你爸就来找我学炒菜,你爸特别有天分,学了两个月就能做出三菜一汤了,滋味好得很!后来呀,年夜饭也是你爸爸包了的,你听奶奶的话啊,男孩子还是要学会做饭,以后女孩子才会更喜欢你……”   瑞和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应声好。   “你哥呢?今晚又不回来?唉我和你爷能赚钱,他小小个人赚什么钱呢,多累啊!公司里的伙食也不知道好不好,我看他这几天就瘦了,对了他的作业怎么办啊?最近作业来不来得及写呀?”   “奶你放心吧,公司伙食特别好,听哥说有一肉一菜一汤,昨天晚上还吃了卤猪蹄呢。”瑞和没敢说今天金承端根本没来上课,金承端说公司安排的课程紧,他根本赶不上进度,只能牺牲在学校的学习时间。但他跟老师请的是病假,病假条还是瑞和交上去的,老师压根就没有怀疑这两个乖学生会撒谎。 第784章 双胞胎   上辈子两兄弟经常逃课,班主任老师后来发现他们根本不是生病而是跑去上网红培训课了,气得喊了家长。金爷爷金奶奶大受打击,觉得是家里拖累了孩子,让孩子小小年纪就想着去赚钱,耽误了学业。可合同都签了,违约金根本付不起,孩子们也不想放弃,他们只要无奈点头。   这辈子瑞和不会去阻扰金承端,为了让金爷爷金奶奶不像上辈子一样被老师找上门才知道真相而伤心,还提议金承端好好跟爷爷奶奶说清楚。不知道是不是金承端保证不会影响学业一定会考上大学,还是因为这辈子只签约了金承端一个人,金爷爷金奶奶接受度比上辈子高了不少,这阵子还时常关心金承端在公司的情况。为了给他补身体,隔两天还给他炖汤做夜宵。   “那就好!小瑞啊,你哥从小就有主意,看见村头有人捡垃圾捡瓶子,他就学会了,带着你去捡瓶子,他自己跑去签约说要做明星,我和你爷也管不了他。你从小就跟着你哥屁股后面转,你也长大了,以后要学自己做决定,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我还不知道,先考个好大学吧。”瑞和笑着说。   “好好,你爸妈都是大学生,你们要跟你们爸妈一样优秀,他们一定高兴!”   吃过晚饭,金爷爷金奶奶他们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去睡觉了,瑞和开着台灯在写作业,写完作业后他打开抽屉,拿出原身攒的零花钱。零花钱不多,不到一百块,他揣着这一百块出门,就近找了家网吧。   金家还欠着四十万左右的外债,借钱的都是亲近的亲戚朋友,他们见金家只剩下老老少少,平时也从未催过。可人家的善意与体贴不是拖欠的借口,金爷爷金奶奶工资不多,还要养孙子付学费学杂费,每年攒下来的钱很少,只能零碎地一家还一点。剩下的四十万,理应让两兄弟来承担。   短时间内怎么赚钱瑞和早就有经验,那就是写小程序去卖。写了两个小时后他将成果保存好,顺路到书店去买了两本编程的书回家做掩饰,一个星期后,他又借着学校的计算机课程展现出天赋,计算机老师起了爱才之心,课余时间多指导了瑞和两句,瑞和就将自学编程的事情跟老师说了。计算机老师鼓励他:“以后你可以报告计算机专业,你很有天分!”   回家后,瑞和将老师的话跟爷爷奶奶说,老人家最喜欢听孙子在学习上取得优秀的成绩,金爷爷立刻拍板:“只要你想学,爷都支持你!等你真的考上大学的计算机专业,爷给你买笔记本电脑!你同学有的,爷也给你买!”   忙碌的金承端少有时间跟家里人联络感情,他真的是太忙了,回家就累得闭眼睡觉,偶尔还会直接睡在公司,第二天来学校时眼下两团黑眼圈,精神萎靡。   “哥,你要注意身体。”   “我心里有数,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我没有任何基础,可不得下苦工?”金承端摸出一台手机笑着说,“这是公司发的工作机,说让我有空的时候多看看其他同类型男网红的视频学习一下,你看——这是我的柚子号,刚注册的,这个头像也是公司给我拍的,修的简直惨绝人寰,我觉得都不像我了。我的视频啊?正在拍呢,我也不知道公司会选哪个来打头阵,反正我这些日子又是唱又是跳,还拍了几个情景剧,公司说了,要挖掘我的潜力,慢慢摸索适合我的路线。”   “听起来还挺好,是个正轨公司。”   刚说完,两天后金承端的柚子号就发了第一个视频,在视频里金承端穿着白衬衫黑裤子,一副学生的青春打扮,对着镜头徐徐歌唱,那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校园情歌。公司给他买了推荐位和搜索榜,视频点击迅速过十万,为了制造噱头,他们还派人到吴苗苗柚子号的视频下引流,指路双胞胎之一的柚子号。吴苗苗也是过了几天翻评论区才发现的,气得手指发抖,冲到瑞和面前质问。   对此瑞和一无所知,他没有手机,根本不知道柚子号上发生的事情,金承端的视频还是钱正鸣用自己的手机给他看的。   “上课了,都回自己的座位上去。”正巧班主任老师进来了,吴苗苗胸脯不停起伏,顶着气红了眼恨恨地回到座位上。瑞和看着她离开,低头翻书,等下课后才问钱正鸣。钱正鸣也不知道,他没事看吴苗苗的评论区干嘛,他拿出手机翻了翻,嗷了一声:“还真的是啊,怪不得吴苗苗这么生气,她竟然掉了一万粉丝,天啊要是我我也气疯了。”   瑞和看了看,摇头:“有那么多方法吸引那些网友,为什么要用这种。”其实有些欺负人了。   回头他就问了金承端,金承端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啊,都是公司在处理,不过这也没什么错吧?”   没错是没错,但就是不太好看。   金承端不在意:“我忙得很,没心情理会她,她要是再找你麻烦你就怼她!”   吴苗苗却没有再找过来,高中的生活普通又平凡,后来听说她找了其他同学商量,开始拍其他素材了。瑞和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借着自学编程的说法,花了两个月写出一个程序,买了两万块钱。钱拿回家后,金爷爷金奶奶都惊呆了,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个好消息,金爷爷连连夸奖瑞和能干,金奶奶手里捏着银行卡:“上回你表姨说你表哥要结婚了,买房子还缺钱,这两万可以先还给她家……”   仿佛生活出现了新的希望,金爷爷金奶奶这一晚激动得睡不着,两个老人家在被窝里絮絮私语,老房子隔音很差,瑞和听到隔壁的说话声到凌晨才停下。他笑了笑,将练习册收起来,关掉了台灯。   忙碌的金承端越发少回家了,频繁缺课,就算有瑞和给他打掩护也不顶用,班主任让瑞和跟金承端说:“我无法容忍我班级里有学生不停逃课,你帮我问他,他到底还不想不想学习!”   下午金承端就回来了,到班主任办公室去了一趟。不知道他跟班主任怎么解释的,他回教室时一脸轻松。   “没事吧?老班刚才脸色好难看啊!”好友赵泳揽住金承端的肩膀,“好兄弟,你是不是修眉毛了,啧啧,脸变得好精致哦。”   “走开,我要抄笔记了。”金承端拍掉他的手坐下,找瑞和要笔记。瑞和将笔记给他,关心地问:“老师有没有要你请家长?”   “说了,不过我把老班说服了,保证期末考试我一定还能继续留在重点班,他这才放过我。”   “我觉得学习还是很重要的,你看那些明星也讲究学历,粉丝说出去也比较有面子。”瑞和趁机劝道。上辈子兄弟俩最后只考了个普通二本的普通专业,后来金承端成功打入演艺圈,被黑子抨击的点就有学历,其实本科学历在演艺圈中已经算拿得出手了,但因金承端演技一般般,非科班出身就成了嘲讽耻笑的黑点,更别提金承端压根就没拿到毕业证呢。   “我也知道,你放心吧!”   时间飞快,在瑞和在写第二个程序的时候,期末考试即将到来,经营了三个月已经拥有四十万粉丝的金承端开始疯狂补知识点准备期末考。瑞和给他补课,发现他真的落下太多课程了,短时间内根本补不回来,于是给他划了许多重点与考点,让金承端照着这份复习计划去学习。   “小瑞,太谢谢你啦!对了,你最近还写程序吗?”   瑞和摇头:“我还在研究,上一次能卖出去是幸运。”   金承端深以为然:“你的运气也太好了,一下子卖出去两万块钱……”他原本想着自己每个月都有基础工资,一千八他肯定花不完,可以帮爷爷奶奶的忙,可是真的拿到手才发现那些钱根本不够花。他得给自己买新衣服,买化妆品,回过神来时什么钱都没剩下了。可是弟弟却赚了两万块钱,帮着家里害了债。   “我的运气的确好,但不能一直靠运气,我打算寒假继续研究,今年寒假你应该也没空去兼职了吧?”往年兄弟俩假期都会一起去做兼职,两人形象好,一起去派传单或者到奶茶店咖啡店电影院兼职都能赚到不少钱。   “嗯,公司说到时候会拍一个新春特辑,还要拍一个开学特辑。”   期末考试结束后,瑞和的时间就宽裕起来,可以一整天都泡在网吧里。等到卖第二个程序的钱款打到账上,瑞和就去买了台式电脑装在家里,这才终于不用每天去网吧,网吧的空气着实不好,待一天能头昏脑涨。这一次的收入有八万,瑞和留下一半,一半给家里还债。   金爷爷金奶奶将今年存的钱,加上瑞和给的四万,拆分成几份分别还给亲友们。   “是小瑞,他弄计算机赚来的,哎呀我们也不懂,他说卖了什么程序,赚的钱都给我们了,说要帮忙还债……是啊!这些年多亏你们帮忙,你们放心吧,再多几年一定能全部还清的,大家赚钱都不容易……”   每逢年底,金爷爷金奶奶都会带礼物去借钱给金家的各位亲友家里说好话,今年金爷爷金奶奶的压力比往年小很多,五万多块钱,分到每家并不多,但也比往年还的数额多了几倍,对方也高兴。   今年过年,是这十年来过得最舒适的一个春节了,除了金承端,过年前学校的成绩单贴出来了,从看到分数后他就一直不开心。 第785章 双胞胎   金承端的成绩大幅下滑,虽还在重点班,但全年级排名在一百三十来名,高二理科重点班有两个,他这个分数在自己班里是垫底的存在,正是倒数第十名。两兄弟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从来都在年级前十,这一次瑞和考了个全级第二全班第一的好成绩,他却成绩大滑坡,掉了一百多名,哪怕他早有心理准备,也觉得无法承受。   金爷爷金奶奶不知道他的成绩,他也完全不敢说。   “别说漏嘴了。”他还叮嘱瑞和。   全家开开心心地过春节,金承端只能强颜欢笑,大年初四就出去工作了,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感伤。   开学后,班主任果然找金承端聊天,虽然金承端还在重点班,但下滑的成绩实在让班主任无法接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金承端以后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这样的好苗子却退步这么大,他怎么舍得?   一整个寒假都在工作的金承端面对班主任的劝说也十分无奈。他已经签了合约,就是奔着红,奔着出名赚钱去的,陈哥说得对,他现在不止有学生光环,也有年龄优势,不趁着这个时候打响名堂就迟了。公司安排的课程和拍摄任务很重,他已经无法兼顾学业。   金承瑞咬着下唇:“老师,我真的抽不出时间来,我会尽力留在重点班的。”   “……”班主任叹气,“虽然老话说出名要趁早,可是你这也——学习还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以后你如果后悔了怎么办?”   现在的金承端正野心勃勃,那些上涨的粉丝量,几十万的点击量评论数点赞数还有打赏给了他许多勇气,弥补了他在学业上的失落。   “老师,我不会后悔的。”   “好吧,不过我认为我需要跟你的家长谈一谈。”   金承端跟瑞和诉苦:“我怕爷爷奶奶生气。”过年的时候,他压根就没跟爷爷奶奶说自己这学期的分数,爷爷奶奶还以为他跟以前一样成绩名列前茅呢!   “我觉得还是得跟他们说一声,要不然等老师直接联系爷爷奶奶的话就太晚了。”瑞和建议。   金承端抓头发:“你说得对。”   金爷爷金奶奶果然大吃一惊,金承端费了老大功夫才将两个老人家接受事实,又有瑞和在一边帮忙说情,最后金爷爷叹气:“我早该想到的,你一直这么忙,有时候连家都不回直接在公司那边睡觉,怎么可能还有精神上课。”勉强同意会帮金承端给班主任老师求情。   “小端。”金爷爷看着他,“咱们做人要讲信用,你既然签了合同,我也不能让你毁约,人无信则不立。你选了那一头,就注定丢了这一头,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你签约后我才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唉,既然都这样了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想去做网、网红也行,不过我对你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考大学,一定要上大学,你能不能做到?”   “我能。”金承端毫不犹豫地点头。   等金爷爷上学校去一趟后,班主任老师就不再管金承端逃课的事情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金承端:“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你——唉!你爷爷为了你亲自跟校长求情,他说了,他会负责任,所以以后学校这边对你的管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严格。”   金承端狠狠松了一口气。   新学期金承端越发忙了,有时候连周考月考都缺席。但他在柚子平台上的人气不停攀升,有几个精心制作的视频还出圈了,让他涨了好几波粉,粉丝破百万了。公司终于给他接推广了,公司拿分成多,分到金承端手里不多,但几个推广攒起来也有了一个客观的数目。金承端一口气给家里送了十万块钱,眼里满是张扬与活力:“爷爷奶奶,这些钱先拿去还给表姨,表哥就要结婚了,别耽误了买房子。”   少了双胞胎弟弟,金承端独自一人走网红之路,公司花了些时间为他尝试不同路线,后来跟上辈子一样确定了拍摄唱跳精品视频的风格。单人跟双胞胎相比的确少了一些营销点与吸引力,比如上辈子公司就参考了吴苗苗发视频时的风格,让他们兄弟俩展现兄弟基情,增强话题度,那个办法迎合了市场,短时间内吸引了不少粉丝。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享受到福利就得承担反噬,等金承瑞退出只剩下金承端独自一人打拼时,有粉转黑的cp粉不停踩他。金承端的唯粉自然不高兴,将那些cp粉撕得丢盔弃甲,但存留下来的原cp粉战斗力极强,在金承瑞死的时候,那些人还在坚持不懈地黑金承端。在他们看来,金承端背叛了金承瑞,是罪无可赦的。   这一次,金承端花了更多时间才真的红起来,但瑞和想这辈子金承端的路应该会走得更顺才是。   他也没过多关注金承端。班主任管不了金承端了,便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得空就找他谈心开导,生怕剩下的这一个哪一天也跑去做网红了。后来见瑞和学习不停进步,每次月考成绩都名列前茅,这才放下心来。   高二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金承端掉出了重点班,下学期他就得其他班级去读书了。这对金承端的打击很大,上辈子两兄弟一起掉出重点班,好歹两人能互相鼓励彼此安慰,这一次只有他自己一人,这些日子以来赚到钱的喜悦终于被冷水浇凉,他冷静下来了。这一晚金承端失眠了,第二天起来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今天我会带爷爷奶奶去体检,你有空吗?”瑞和将一碗鸡蛋面端给金承端,“打了两个蛋。”   “小瑞谢了。”金承端食不下咽地吃了两口,“我去,今天公司放我假了。”   “行,那我去喊爷爷奶奶起床,我们早些过去,有些检查得空腹做。”   “小瑞。”金承端喊他,有些犹豫,“我、下学期就得去别的班级了,你,你要好好学习。”   瑞和点头:“我会的。”   “那你,还玩计算机吗?”   瑞和自然地点头:“有时间就研究一下,现在暑假了,我打算专心地继续写,看能不能再赚一点钱。”   金承端有些勉强地笑笑:“好,好,那你加油。”   他心里却有些不得劲。才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人,正是出于半成熟半稚气的阶段,他觉得自己长大了该为家里分担压力,签约工作赚钱,他十分自豪,为自己的“长大”而引以为傲。他是大哥,他以为自己会是“不一样”的,可是在他还没有赚到钱的时候,弟弟就先赚到钱给家里还债了。这样一来,倒是无法显出他的独特。再看成绩,弟弟的成绩那么好,比以前还要好,现在都是年级第一名了,他呢?他从重点班掉到普通班,想想就觉得脸上躁得慌。   看出金承端的表情有一些不对,瑞和隐约知道金承端的心思,但这种事情他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让金承端自己去想通了。   身体检查做了一上午,做完后他们一家人一起去饭店吃饭。在原身的记忆里,小时候父母经常会带他们出去外面吃饭玩耍,他记得妈妈会搂着他和哥哥,爸爸会给他们拍照,奶奶会给他们喂水,爷爷背着放着他和哥哥东西的书包,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那是多好的时光啊。   金爷爷金奶奶似乎也想起旧事了,脸上一副追忆感慨的模样。金奶奶摸摸两个孙子的脸,透过他们的脸好像看见了自己儿子:“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如果你们爸妈还活着该多好,明年你们就该高考,考大学做大学生了,他们就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你爸每次放假回家都跟我们说大学特别好,说读了前头十二年书,就为了大学这几年畅快日子。”   瑞和保证:“我一定会去上大学的,到时候爷爷奶奶一定要来我学校看我,我带你们去逛学校。”   金承端有些心虚,但也跟着承诺:“到时候我跟小瑞考一个城市的大学,开学的时候你们就能送我们过去了。”   这些话比灵丹妙药还好使,两个老人的脸色一下子就欢快起来,连连应好。   “哥,上次我给跟你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第二天家里只有兄弟两人,瑞和才问金承进展。他跟金承端建议可以去考艺术院校,上辈子金承端正式踏入演艺圈后,黑子总嘲讽他不是科班出身。那时候金承端兄弟俩根本不懂这个,金爷爷金奶奶也不懂,他们签约的网红公司兴许是懂的,但公司只想着压榨他们的价值,虽教他们跳舞唱歌,但都讲究速成,也没有提过让兄弟俩去考艺术院校。   这一次,瑞和跟金承端谈论过这个问题:“你太忙了,没多少时间放在学习上,但你的分数想要考艺术院校绰绰有余,艺术生要求的文化分不会很高。你签了十年合约,未来十年应该都在这一行,学点专业的比较好,不是有网红混进娱乐圈做明星的成功例子吗?你如果学了影视歌舞相关专业,以后对你的事业也有好处。”   听了弟弟的话,金承端觉得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也认真地去考虑过。   “我觉得可行,我会去跟公司商量的。”说到这个话题,金承端突然就安心很多,这两天为了成绩的事情他很失落,可如果真的去考艺术院校,他这个分数一定够的,这样一想压力就小很多。“小瑞谢谢你。”他知道弟弟是在开导他。   “谢什么,我还等着以后你成大网红大明星,我也脸上有光。”   “哈哈哈,好!你等着,哥以后带你飞!”   此时的金承端还是一个张扬爽朗的少年,颓废也只是一时的,瑞和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笑了起来。 第786章 双胞胎   不久之后瑞和听金承端说,公司对他的大学志愿没有意见,但要求他要将公司的工作任务放在首位,如果他要去考艺考,请假之前需要先将工作量完成,视频发布不能中断。公司还能帮他联系培训机构,相关费用以后将从推广费、打赏等分成中扣除。瑞和觉得这是件好事,公司不是做慈善的,自然需要金承端给出相应的回报。   新学期之后,瑞和又写了一个新程序,还在论坛了帮网友解决了几个问题,收费那种,收入加起来二十来万,他拿了十万出来给家里还债,剩下的拿去炒股。有了存款,他就能安心地准备高考了,他已经有了志愿目标,那就是学医,不过还没有跟家里人说。   时间飞快,很快到了四月份,高考即将到来。金承端跑了几个学校的艺考,具体情况他也没说,只说有两个学校通过了,就等高考分数出来。金爷爷金奶奶很高兴,为了照顾孩子们高考,金奶奶还请假了,专门在家里给他们做饭吃,他们上夜自习十点多才回家,金奶奶也还没睡,正为他们炖着宵夜呢。   高考终于到来,考完之后瑞和就说想带两人出去旅游。上回体检查出了金爷爷心脏不好,金奶奶有脑动脉硬化的问题,除了这两样还有其他劳累出来的毛病。医生给配了药,说要长期吃,同时要让他们多休息,不要太操劳。这些年来他们太累了,早些年奋斗着帮儿子在城里买车买房,张罗婚事,一辈子的积蓄都砸进去了。好不容易松快几年,儿子儿媳妇出意外走了,赔一大笔钱欠一堆债,又要养两个孙子,在那之后就没有休息过。   “旅行团我都定好了,不去不能退。一点都不远,很近的,定的是隔壁海城七日游,我们可以去看海,在沙滩上散步,听说晚上会有篝火晚会,爷!奶!我们去吧!我们一起去吧!”出去旅游可以放松心情,对身体精神有好处。   小孙孙都这么说了,金爷爷金奶奶的心都是软的。   “那、那我和你奶去请假?”   “好,多请几天。”其实瑞和是打算让他们辞去工作的,但老人家的责任感很重,他和金承端又还在读书,他们如何敢辞职呢?瑞和预估着自己的高考分数足够上他想要去的学校,等上学后他先攒钱买房子,等爷爷奶奶看到他的能力后应该就能安心辞职,到城里养老了。   金家人到城里住不到十年就一无所有背着债回来,帮助金家的亲友不少,但村里一些人少不了说闲话,说金家人没福气,享不了福,当年见金家在城里买房子、娶了城里媳妇有多嫉妒眼红,现在就有多幸灾乐祸。哪怕金家兄弟长大后读书了得,他们随便夸两句展开话题,然后就要拐弯到去世的金家军夫妻身上,说他们没福气,看不到儿子这么出息。每说一次,对两个老人家都是一次打击,可他们能说人家的错吗?不能,人家分明是在夸你家孩子呢,怎么能计较?   瑞和想着,他要重新在城里买房子,让金爷爷金奶奶扬眉吐气。   再有,上辈子两个老人家死于三年后,那一年原身和金承端正读大三,一天夜里接到村里一个堂叔的电话,说是金老爷子突然喘不过气,没等送到医院就咽气了。金奶奶收到消息一口气上不来也没了。   如果两个老人家都在身边,城里的医疗水平更好,送医就医也更方便。   这般计划着,瑞和也跟金承端通了气。上辈子两兄弟大学毕业时,赚的钱就够买房付首付了,后来他们的确买了房子,可爷爷奶奶却没机会住上。   听了瑞和的话,金承端满口答应:“我也想过了,等咱们家的债还清就攒钱买房子,到时候让那些看不起咱们家的势利眼眼红去吧。”   瑞和笑了:“成。”又将旅游的事情说了,“票定好了,你跟公司请假了吧?”   “请了,公司也不是只有我一个网红,只围着我一个人转,我的视频拍完了,直播任务也弄完了,请假轻而易举。”   于是一家四口暌违数年,终于一起去旅游了。   海城不远,坐旅行社的大巴车八个小时候就到了,入住当地海滨酒店,从落地窗可以看见沙滩与海面,景致特别好。四个人开开心心玩了七天,买了一堆特产回家。回来后金承端就跑公司去剪视频了,这一次旅游他拍了一些素材,事业心很强的他决定剪两个海边度假特辑。   金爷爷金奶奶到亲朋好友家送特产,瑞和就继续在家写程序。计算机技术这一项他已经很精了,这辈子没打算继续干这一行,现在只将其作为短时间攒钱储蓄的手段。他以前在某个世界里学过古代浅显医术,水平大概只在能够通过把脉判断几样常见的脉象,再背下一些基础药方。意思就是说医治一些小毛病还可以,多的就没有了。高考志愿里,他报考了国内最有名的天嵋中医药大学的中医学,他打算学中医。   在他原先的世界里,其实西医已经流行开来,他就听说过老爷的弟弟得怪病,怎么喝药都不好,后来到洋人医院瞧病,吃了那种一片片的药片后好了许多。听说那种药很贵,一天吃三次就要两块大洋,听的人咋舌不已。但他和妹妹身份卑贱,生病了也没有钱看大夫,只能自己弄一些草药随便吃吃。   之所以想学中医,是因为他觉得以后如果进入古代任务世界时比较方便。当然了,他对西医也很有兴趣,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会去尝试的。   高考分数很快出来了,提前一天瑞和接到学校班主任的电话:“你考了全市第一全省第一名!”是教育局那边给学校送的消息,“你明天到学校来一趟,有记者会来采访。”   瑞和很有耐心,等到第二天上网站查询到分数后才告诉金爷爷金奶奶。听到分数,金爷爷还有些犹豫:“满分是多少来着?”   “750。”   金奶奶惊了:“我记得你最后一次模拟考考了667分,当时说是全市联考,你考了第三名,现在高考考了702分,会不会是全市第一名啊?”   “昨晚老师打电话来说我考了全省第一,还没查到成绩我也没敢跟你们说。”瑞和笑着说,“爷,奶,我考了全省第一,到时候学校和教育局都会有奖金的,我的学费你们不用担心了。”   金奶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金爷爷狠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吐出来,脸上的喜悦像花儿一样绽放,他拍着手大声喊:“好!好!我孙子考了第一,是全省第一,状元啊!是省状元啊!”   “爷,奶,你们都别激动。”瑞和赶紧拉着两位老人坐下来,挨个拍背,“我得到学校去一趟,老师说有采访。”   “采访?”金爷爷紧紧握住瑞和的手,“真的?”   “真的,我到时候问问会在哪个电视台播,到时候你们就能在电视里看到我了。”   “好好好!那快去吧,赶紧去,我和你奶没事的,就是高兴!高兴!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去学校吧!”   “得跟你老师道谢!”金奶奶回过神来,也拉着瑞和叮嘱,“没有老师认真教你,你也考不了这么好的成绩,一定好跟老师好好道谢。”   瑞和却不着急走,等确定两个老人家已经恢复冷静,这才放心出门。   才到学校门口,他竟然就看见有人在学校门口挂横幅了,他先到办公室找班主任,班主任满面红光,一见他就站起来招呼他进来:“来来来,吃午饭了没有?喝牛奶,饼干吃不吃?”从抽屉里拽出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都是零食,一整袋塞到瑞和怀里,“拿去吃吧!”   “谢谢老师。”   班主任将牛奶的吸管插好,然后塞到瑞和手里:“喝吧。成绩查到了吧,你爷爷奶奶高兴不高兴?”   “他们很高兴,说让我一定要好好谢谢您和其他几位任课老师。”   “哎!也是你自己有出息,努力勤奋。”班主任很欣慰,“其实从最后两次模拟考我就看出来了,只要高考你照常发挥,一定能考出好成绩,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好,直接就是高考状元了,咱们学校师资力量比不上其他学校,说是县一中,其实其他学校搞联考的时候根本不带我们玩,你这一次可是为学校争光争气了!我在县一中教书十五年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正说着话,他的手机响了。   “校长?哎哎,是是,对对,就在我这里呢,我这就带他过去。”   班主任带着笑站起来:“校长想见你,我带你去,也不用害怕,校长很高兴你考了状元,应该是要对你说些鼓励的话,还有奖金的问题。”   走出办公室往校长办公室去的路上,有老师见到班主任与瑞和,就会好奇善意地问:“这位就是今年的高考状元吧?”   班主任每每都会骄傲地点头:“对对,他就是金承瑞。”   “老周,这次你可出头了,恭喜啊恭喜!”   短短一段路,班主任却好像在走红毯,真是骄傲极了。   见过校长后瑞和才知道,原来门口那横幅就是为了庆贺他考了高考状元。昨天夜里,校长接到教育局老同学的电话,再三确定消息无误后一整夜没睡,天刚亮就打电话请人定做横幅,还是加急单,中午店家就将横幅送过来了。   “学校给你两万块奖金,按照惯例,到时候政府那边也会有奖金,大概在十万块左右,我听说过你家经济条件不太好,有了这些钱你读大学就能轻松很多,以后你要继续好学向上,我们东恪一中以你为荣。”   “谢谢您。” 第787章 双胞胎   下午,镇电视台和县电视台的记者就到了,瑞和接受了采访,同时接受采访的还有学校领导老师以及当地教育局的几位领导,在采访中领导们公布了相关奖励,瑞和又得了五万块奖金。随后,市电视台和省台的媒体朋友们也陆续赶来,省理科高考状元出现在普通县城高中,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省内电视台争相报道,瑞和的老师同学们、爷爷奶奶和亲戚邻居们也接到采访,大家很好奇省状元的成长学习环境是怎么样的,能否给未来的考生们些许启迪与思考。   在忙碌与欢喜之中,只有金承端有些失落与怅然。其实作为艺术生他的分数也不算差,足够让他拿到心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那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影视院校长河电影学院,是许多怀有表演梦想的学生们梦寐以求的名校。   可是金承端还是觉得心情低落,他看着弟弟站在聚光灯下侃侃而谈,眉眼间稳重自信又谦逊,亲戚朋友邻居络绎不绝地来家里,各种夸奖赞美的话不绝于耳。偶尔有人问起他,知道他的分数后就“哦”一声,勉强夸了句“果然是兄弟,都是学霸啊”。这样言不由衷的客气话伤了金承端的心,刚开始时他有些生气,心想你们知道什么?我是艺术生,这个分数已经很高了!但几天下来,他就麻木了。   金承端陷入了牛角尖,做网红两年来,他头一次产生后悔的情绪:要是自己没有签约做网红,是不是今日的荣耀也有自己的一份,明明以前他的成绩比弟弟还要好一些,很多时候成绩排名他都在弟弟前面,两人的名字紧紧靠着。   陷入自我怀疑几天后,公司那边做好了新的拍摄计划,宣他回去工作。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能上长河电影学院,这可是名校,咱们先拍个视频预热一下,等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再弄一个直播,这样的话你的粉丝会很高兴的,他们为你骄傲,为你砸钱的。”陈哥欢喜地说,“现在都兴养成偶像,你成绩这么好,领先多少网红了!”   视频发出去,粉丝果然很激动,公司顺势帮他加固“学霸”人设,引导勤学正能量,不知道是不是幸运女神眷顾,正好娱乐圈里也有几个选秀出身的男流量明星也参加艺考,有人考上了,有人没考上。考上的流量明星粉丝嘲讽对家没考上,没考上的流量明星粉丝讥笑对家考上的是野鸡学校,没有含金量,给钱/走后门就能上。几个粉圈掐架掐得天昏地暗,疯狂输出,乌烟瘴气。营销号都在关注这件事,不知道是哪个粉丝开始拉其他人下水,兴许是觉得拿一个网红来打脸对家比较有力度,就往网红圈里一扒拉,还真的有几个百万粉丝的网红今年也艺考,还顺利考上了,其中有一个考中的还是长河电影学院。   名单一拉,投稿到营销号里,遣词造句直奔打脸去的,自然一捧一踩。金承端人在家中坐,热度从天降。公司简直要笑哭了,赶紧投入营销资金也跟着炒一波,几番下来,金承端又涨了一波粉,知名度上升了不少,借此公司给他接了许多工作,让他成为暑假这段时间热度最高的网红之一。   暑假一结束,金家人一同去京城。兄弟俩的大学都在京城,金爷爷金奶奶满心欣喜与期待地送两个孙子去上学了。   他们选择坐飞机,机票是金承端掏钱买的,路上瑞和还帮金承端拍vlog,剪辑视频。   “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啊!剪得比美美姐还要好!”金承端很惊喜,下飞机后立刻将视频发上柚子号,发完后笑着说,“走吧,我们先去小瑞的学校,我查过路线了,从机场过去小瑞的学校更近。”   到天嵋医药大学后,瑞和很快报道成功,再将行李送到宿舍。两个老人家手脚麻利帮忙打扫铺床,弄好后才是中午,一家人又到食堂吃饭,吃过饭后又打车长河电影学院。金爷爷金奶奶在京城停留了五天,一家人到几个著名景点逛了一圈,又买了许多京城特产。   “你们都好好读书,不用惦记家里,回头要是想吃什么就给家里打电话,我托人给你们寄。”金爷爷叮嘱孙子们,“记得啊,好好读书!”见孩子们都听话地点头,他才勉强安心,牵着老妻子的手一起通过闸机。   金爷爷夫妻俩坐飞机回老家了,瑞和看向金承端:“哥,那我也回学校了,有事给我打电话。”高考分数出来后,除了学校与政府那边的奖励,当地企业商会等也送了礼物过来,甚至还有一家房地产说要送一套房子,不用瑞和拒绝,金爷爷就连连摆手,根本不敢收。不过其他礼物金爷爷做主收了,比如他现在用的这台手机。   “这些都是老乡对你的关心,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也要为家乡做贡献。”金爷爷教导瑞和。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我才是你哥。”金承端笑着锤了他一下,“走吧,我先送你上车。”   开学之后,瑞和投入了新的环境之中,学习经验丰富的他在老师的帮助下稳健地学习着进步着。学这一行的人真的不算多,毕竟到了今天关于中医西医的争论还没有结束,中医无用论的想法还存在于不少人的脑海中。但选择这个专业、留在这个专业的学生们,无疑都有着对中医的信仰,他们的老师说了:“走这条路会面对许多质疑否定,还有孤单,如果没有坚定的信仰,这个专业你们是学不下去的,想要学得好,学习、钻研、剖析和忍耐四者缺一不可。”   瑞和觉得老师说的很有道理,将这句话写下来贴在桌子上。   在瑞和沉浸在学习的海洋时,金承端也适应了新学校的生活,与上辈子大学学业给他带来的只有割裂感与陌生感不同,这辈子金承端在表演专业里如鱼得水,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合适的专业与他经营了两年的网红事业没有排斥,兼容良好,网红事业也在上大学之后有了新的发展。   得闲时,瑞和会去看金承端的柚子号,看他拍的视频与直播。   金承端变得更加帅气自信了,同学里也有人发现他们两人的关系:“那个网红叫做金承端,你叫做金承瑞,还长得这么像,你们不会是双胞胎兄弟吧?”   每一次瑞和都笑眯眯地点头:“是啊,我是弟弟。”有这样一个光芒万丈的哥哥,瑞和其实也挺自豪的。这辈子两个人走了截然不同的路,瑞和有信心过好自己的人生,也盼望着金承端的事业能够顺利。   学习之余,瑞和也不忘赚钱,他在论坛里逐渐有名气,有空闲时就去论坛转悠,看看有哪些有偿的技术难题,自己能解决的就联系对方,用技术换报酬。赚的钱都被他投入股市,炒啊炒,慢慢地财富就积累起来了。一年后,他与金承端联手拿出最后一笔钱,将家里的债务全部清除。孙子又都这么有出息,   无债一身轻,压在肩头数年的负担终于清除,金爷爷金奶奶松了一口气。因孙子们说想要在京城买房子,老人家们对未来有了新的期待,他们想帮着存钱,以后还帮孙子们在京城买房子呀。   “去京城住?不行不行,我们在老家有活儿要干的。”这天金爷爷接到孙子的电话,听孙子说完立刻摇头拒绝。   瑞和说:“房子租金已经交了,我和哥一口气交了三年租金,您和奶奶要是不来住,房子就只能空着,我们签了协议的,违约的话租金不退,还要付违约金。”   哎哟把金爷爷给愁得:“你们怎么不先跟我说呢!租什么房子,我和你奶住老家正正好!咱们家又不是没房住。”   “那我不管,我就想跟你和奶住一块儿,见不着你们,我和大哥都没心思学习了。爷,奶,你们来住嘛!周末我和大哥就过去和你们团聚,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儿,这多好啊!来嘛来嘛!”   向长辈撒娇,瑞和完全不带尴尬害羞的。   被小孙子这么撒娇,金爷爷动摇得厉害:“你们在读书,我们去干什么——”   “我不管,你们不来,我就退学!”   把金爷爷气笑了:“你这臭小子,从哪里学来这股歪缠的劲儿!”   小孙子的电话挂断后,大孙子的电话也打过来了。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他们两口子上京城来住:“这边买房子比较麻烦,再过几年我和小瑞达到购房条件也攒够钱了,我们再买房。现在先租房子住,你们要是不来租金真的没法子退,三年租金总共交了十万块钱呢。”   “嘶,十万?”金爷爷刚才没听小孙子说具体多少钱,此刻一听,简直心疼得要死!“你们都是没有盘算,十万块钱能干多少事啊!”   “再多钱也比不上你们二老重要,你们要是不过来,我和小瑞每天都想你们,想得都没心思上学了!”   被两个孙子轮流劝,金爷爷金奶奶妥协了。他们其实也想念孙子啊,孙子从未离开过他们,这十来年更是爷孙四人相依为命,突然之间孩子们都离开他们身边,如何能不想?既然孩子们将房子都安排好了,他们还真的很想过去,不说别的,周末时给孩子们做些好吃的有营养的食物补身体,这就让他们分外心动了。   金爷爷金奶奶辞掉工作,瑞和给他们定好机票,又到机场去接他们。 第788章 双胞胎   “原本大哥也要过来的,临时公司说让他开一场直播。”瑞和接过行李袋,笑着带路,边走边介绍,“租的房子你们一定喜欢,这些天我和大哥抽空就过去打扫,家电什么都置办齐全了,附近就有菜市场,公交车站步行一百米就能到……”   金爷爷牵着金奶奶的手,咳嗽一声:“有菜市场那挺好的,买菜方便,如果我们要去卖菜需要办什么手续?”   “我已经打听好了,手续不麻烦,菜源也找好了,到时候再详谈。”   “都好了?”金爷爷吃惊,“你怎么知道爷爷想卖菜?”   瑞和笑着说:“知道你们闲不住,过来后一定会找活儿干,原先我想租个铺子装修起来做小卖部,你们守着小卖部就挺好,不过还没攒够钱,京城的店铺租金都特别贵,不过租个卖菜摊子还是可以的。您以为我为什么选这个房子租?就是看中它附近有个菜市场,不管是买菜还是卖菜都方便。”   金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小瑞真聪明,果然大学教人乖,做事真妥当,真的长大了啊。”   租的房子两室一厅,瑞和跟金承端如果回来住的话,两兄弟住一间。东西都置办好了,金爷爷奶奶提着行李就能入住,瑞和带他们到处逛,把超市菜市场药铺等地方都认识一下。   今天正好是周六,瑞和便留下来住,带着两个老人家适应了两天。   “卖菜的事情不着急,你们先玩几天,明天要不要到我学校去?”   到孙子学校?那当然想了。   第二天瑞和带着他们一起过去,他的课程挺紧的,不过老人家在学校里逛他也放心,下课后就去接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如此过了两天,金承端过来接人:“该到我学校去玩玩了,正好学校正在准备国庆晚会,每天都有节目在排练,我带你们去看排练,唱歌跳舞和话剧都很好看的。”   被两个孙子细心照顾着,两个老人家很快放开来到陌生地方的拘束感,等将两个孙子的学校都逛过一回,他们的心也定下来了。租卖菜摊子的事情办好后,瑞和又帮他们定好菜源,给每天早上五点批发那边会将菜送过来,两人就等着接收菜,然后摆到摊上卖就行。利润的确低了一些,但瑞和最是明白这个年纪这等经历的老人家的心理了,他们不可能闲得下来,一腔为子女贡献的心从不因着躯体苍老而熄灭,反而会更加火旺。想让他们身体好,非但不能让他们干坐着干躺着,还得找事情给他们做,空闲一些赚得少一点,有事情做就行。   有空时瑞和就会来市场帮忙,很快周围的摊贩就知道了,原来这老爷子老婆子说的大学生孙子不是在看玩笑哇!瞧瞧这小伙子长得可真帅气!   每次瑞和过来,两老人家就笑容满面。   “我们小瑞是学医的,他哥是学跳舞唱歌演戏的,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呢!以后有机会让你们也瞧瞧。”金奶奶拽着瑞和的手跟隔壁的老姐妹夸,“我们小瑞读书最好,高考是省状元呢!”   瑞和含着笑静静地配合着,让金爷爷金奶奶长脸。   难得有一次两个孙子一起过来菜市场,金爷爷金奶奶那才叫自豪骄傲呢。多好啊!他们养大了这么出色的孙子,这是多大的福气呀!以后就是到了地下见了儿子儿媳妇,也能拍着胸口说爹娘这辈子什么都做到了,有脸见你们了。   几个月下来,金奶奶跟老家的老嫂子打电话时说:“京城也不是那么难待,在哪里过日子不是过?摆摊啊?对对,摆摊卖菜,哎呀赚得不多,小瑞不让我们卖太多,说怕累着我们了,唉!赚少也没事,够我们俩老的花就行了,孩子们都能赚钱了,现在家里终于不缺钱使了,还是来京城好,隔几天还能见到孩子们,肯定比在老家好……”   两人适应良好,精神状态好身体状态都很好,等上辈子金爷爷突发心梗死亡的时间节点过去,瑞和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这辈子提前带两个老人家去体检,身体的状况及时跟药,加上负债提前清除,工作轻松,老人家顺利度过上辈子的死劫了。   瑞和很高兴,还带他们出去吃饭庆祝一番。   “你哥怎么那么忙,他好久都没有过来了。”金奶奶想大孙子了,关心地问瑞和,“他还在搞那个网红是不是?上个月他过来我发看见他瘦了好多,下巴都是尖的。”   今年瑞和读大三了,课程越发紧张复杂,还进行了两个月的课间实习。据他所知,金承端也很忙,听说还去剧组拍摄了。   “拍戏啊?那什么播,电视上能看见吗?”   “奶你别急,等真的电视播了哥一定会告诉我们的。”瑞和笑眯眯的。   回学校的路上,瑞和在公交车上刷手机。他先回复了小组作业组长发来的短信,才打开柚子app看金承端最近的视频。果然是网红培养基地排名前列的公司之一,上辈子这辈子,都成功地将金承端捧起来了,甚至这辈子金承端进入娱乐圈的道路更加顺畅。上回闲聊时金承端还谢过瑞和,说还好听他的话考了长河电影学院,这是他履历上光辉的一笔,现在公司为他找商务,学历这一块都写在最前面,足够碾压其他普通网红了。   考入影视学院的金承端这辈子拍摄的作品也与上辈子不同,瑞和还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两兄弟被捆绑着营销,会在公司的安排下拍摄各种合作双人舞,到大三这一年还扒着兄弟麦麸的点不放呢。有人吃这个萌点,自然也有人厌恶,好与坏的评价总是相伴的。这辈子金承端独自一人签约,开始时涨粉速度不快,慢慢地才度过低谷,在高考之后迎来一次涨粉大高潮。到了今年,他就开始接网剧了,瑞和听他说了一些,知道他拍的剧跟上辈子兄弟俩拍的一模一样,只是演的角色变了。   最近的一个视频是歌唱视频,金承端唱的是一首现在很流行的古风歌曲,以瑞和的眼光看,金承端歌曲节奏抓得不错,但气息不足,但修音很好地掩盖了这一点。   给金承端的视频发了十朵花以表支持后,瑞和就将手机收起来,靠着窗看向车外。他在心里计算着手头的积蓄,想要买房还需要至少一百万。这辈子他仍没有结婚的计划,所以新房肯定要买大一些的,最好三室两厅,等金承端结婚后想回来住两天也能住得开。不是他没有将金承端纳入未来计划,而是他知道小夫妻新婚的话最好跟家中长辈分开住,距离产生美,小夫妻有私人空间感情才好。再说了,他不结婚,一个未婚的小叔子也不适合跟大哥夫妻孩子们住一起,以后必定生矛盾。所以这房子最好自己出钱去买,让金承端自己存钱去买自己的婚房。   这一百万要赚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有些难度,短时间内是无法通过正常渠道存够这么多钱的。做了这么多任务,除了在第二个任务中遇到心性扭曲的夏明耀曾经被怀疑过之外,他再也没有被人怀疑过不是原身,他足够谨慎小心,牢牢记住原身的性格以及人生经历,所做的行为都有迹可循。他可以说自己自学了编程,可以编写小程序去卖,可以在计算机技术上有些独特的见解,可以自习金融知识炒些股票,赚些小钱符合现实,突然之间发明出什么惊天大作品,通过自学自己创出一个超级软件,那是痴人说梦,一看就不同寻常。没人关注他时自然没事,可谁知道会不会又遇到什么知道剧情的穿越者重生者?   现在他是一个忙碌学业的中医学生,他觉得用这个身份来开拓事业比较合理。   回到学校后,瑞和先将小组作业做完交到组长那边去,又将前阵子课间实习老师要求的实习报告写完一并发过去。有空闲时,他就继续研究美白方,这是在某个世界里收集来的宫廷美白方,内医院特供,各位娘娘人手必备的方子,堪称古代面膜。这东西在当总裁那个世界时,他就曾经交给旗下护肤品牌去研究,古方经过现代科技还原改良,效果非常好。做总裁那些年,他又将手下研究所以及各公司各品牌的所有研发成果全都收集起来了,那是极为庞大的知识储备。现在拿出那些成果来辅助研究,瑞和的进展很快。   “来来,试试。”瑞和逮住一个室友就哄,“我新弄的美白面膜,好兄弟帮我试试呗!”   室友王俊雄半推半就地:“你这面膜都弄了小半年了,能不能行啊,别让我这帅气的脸毁容了哈!”   “毁不了!我自己用过了,肯定让你变得又白又帅气!”瑞和将人按在椅子上,刷刷地将毛巾给他围在前胸,“来闭眼。”这美白膏他弄了快半年了,从大二学药理学中药学后,他就开始着手弄了,研究步骤步步齐全,到今日才出成果。   凉凉的膏体被轻轻地敷在脸上,王俊雄舒服地哼哼:“窝脚得福错。”   瑞和笑眯眯地:“敷二十分钟,我给你定个闹钟,你一会儿再去洗。”   二十分钟后王俊雄去洗脸,然后对着镜子惊奇出声:“好像真的变白了!”   “没那么快,顶多皮肤变得滑一些,这药膏有紧致毛孔的效果,你坚持敷半个月,到时候一定会有惊奇的效果。答应不?答应的话我这半个月我都请你吃夜宵。” 第789章 双胞胎   “什么夜宵啊?”另一个室友赵明明走进来,鼻梁上挂着厚如啤酒瓶底的眼镜,脸上还长着许多痘痘。   王俊雄是个活泼性子,蹭上去将自己的脸往赵明明面前怼,“看看看,看我的皮肤是不是变好了?”   赵明明扶了扶眼睛,认真地观察了一下,赞同地点头:“是变好了一点点,你弄什么护肤品来擦了?”   得知瑞和新搞出的美白膏后,赵明明有些心动:“我也能用吗?”   瑞和端详赵明明的脸:“你暂时别用,你这脸上的痘痘得先处理,来来,最近我在正巧在研究相关方面,手拿来我先切脉……果然是这样,行,那我们先内服调节体内内分泌平衡,然后再外敷,这药膏主要是美白的,我再研究研究弄出一种消痘痕的……”   听瑞和讲得头头是道,赵明明半信半疑:“真的能行?我这痘痘长了十几年了,中药西药不知道吃了多少。”他看了看门外,小声说,“刚开学那一阵,我还赵老师帮我看过,他给我开了药,我吃了大半年,刚开始时有效果,后来就没有用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去问。”   “原来大一那会儿一直看你在喝中药,原来是赵老师开的药啊。”瑞和笑着说,“我的本事肯定不能跟周老师比,就是尝试一下,你要是愿意咱就试,不想也没关系。”   赵明明扶眼镜,有些不好意思。   王俊雄美滋滋地对着镜子摸脸:“承瑞,我要敷,不过是半个月嘛!不用你请夜宵了,要是我真的变帅了,我请你吃夜宵也成呐。”   “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听瑞和跟王俊雄在聊刚才的试用体验,赵明明抿抿嘴,翻书的速度慢下来。他小心地摸摸自己的脸,心中纠结:承瑞怎么不多劝劝自己?难道只是随口问一下?肯定是随口问一下,所以自己说不要了,他就不多说一句。   这么想着就更觉尴尬,也觉得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拒绝了,要是真的同意的话承瑞就尴尬了。他看了一下王俊雄的脸,心里嘀咕着也看不出来,肯定是心理作用。   除了王俊雄,瑞和还找了宿舍另一个男生吴敏聪帮忙,赵明明嘴上没说什么,其实不是很舒服。宿舍就四个人,他们三个都一起弄那个东西,就留下他一个人,这是在排挤他吗……瑞和有时候会看见他复杂的神情,他知道赵明明心思敏感,但毕竟是上脸的东西,赵明明脸上的痘痘还需要吃药配合着调理,对方不愿意,他不能强求。否则的话出了什么问题,以后伤感情不说还惹麻烦。   半个月过去,两人的脸真的明显白了三个度。都说一白遮三丑,两人的样貌都称不上帅哥级别,只能说五官端正。皮肤白下来后,人都变得清爽帅气起来,惹得其他同学啧啧称奇。   “承瑞,你这个美白膏可以拿去卖了啊,这效果也太好了吧!”   “能不能卖给我一份?我给我女朋友用。”   瑞和从两个实验样本中拿到数据,又找了其他同学帮忙试用,几番下来才改良完毕,找了个时间给几个国内大牌护肤品公司发邮件,附件上还有使用者的前后对比脸部局部图。弄完美白膏后,他就开始研究祛痘膏,金承端那边也得到瑞和一瓶美白膏,他很捧场,说自己一定会用的。   一个月后,几个公司那边都没有动静,还是金承端打电话过来:“效果真不错啊,我最近都变白了好多,我的同学想买,你卖吗?”   做这东西出来,瑞和当然是奔着赚钱去的,不过他没打算零散着去卖。上脸的东西,质检必不可少,不然的话出问题就是数不尽的麻烦。他还想好好地读几年书,还计划着要读研究生呢,零售的话投入多成本高费时间,还容易出差错,不如卖给护肤品公司,拿研发费,空出来的时间再来研究别的东西才更高效。   “这样啊,那你卖出去了吗?”   “还没呢。”挂断电话后,瑞和搓搓脸打开电脑看邮箱,这才发现原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注意时间。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瑞和用心查了查,挖出护肤品公司研发部门经理的邮箱,然后重新发邮件。   这一次很快就有回音了,有几家给他回电话,电话谈了谈后又有三家联系他见面详谈。三家瑞和都见过面,扯皮好几次,最后他选定其中一家将配方卖出去,独家垄断,交完税后他还拿到三十来万。有了这笔钱,他得以买来更多的材料进行实验。每天他都过得很充实,直到半年后他关注到那家公司打出新广告,说要推出新款纯中药提取精粹的美白涂抹式面膜。   以瑞和的眼光来看,广告拍得很不错,一看就是花了钱的。售价不便宜,一瓶50g卖280元,瑞和买了一瓶回来用,配方有些更改,但效果变得更好了,可见大公司的品控有保障。   暗中观察这款商品的销量与口碑两个月,瑞和松了一口气,既然卖得好口碑好,那后续的合作他就能涨价了。他陆续将祛痘以及淡化痘印的纯中药膏体弄出来,他还是将其卖给之前那家公司,联合打包卖出去,税后还拿了一百来万。这样的方子其实千金难买,如果他有资金自己办护肤品牌,那就是下蛋的金鸡,能源源不断地挣来钱。但他就一个人,以前做总裁董事长也做了一辈子了,做生意这事儿算是已经干够了,这辈子实在没心思做生意开公司。那就卖了吧!为买房攒钱去。   钱终于攒够,大四也过去了,金承端本科毕业。   “我学校要举行毕业典礼了,到时候你接爷爷奶奶一起过来吧!”金承端给瑞和打电话。瑞和看了看日历,那一天正好有空。   金承端拍毕业照这一天,瑞和早早起床到租房那边接到金爷爷金奶奶,又到花店取花,三个人搭车前往长河电影学院。学院门口就有长枪短炮在不停地拍拍拍,听金承端说学校里面媒体记者更多。   “有几个明星今年也毕业了。”金承端抽空来接他们,介绍说,“这是宣传的好机会嘛,你没事的时候看看微博就知道了,热搜一个接一个,我们公司原本打算也给我买一个,后来还是决定算了,不划算。对了,今天公司派了人过来帮我直播,到时候爷爷奶奶还有小瑞你们上镜一会儿可以吗?我的粉丝对我的家人一直很好奇,看到你们他们一定会高兴的。”   金爷爷金奶奶不懂什么直播,不过一听能帮上孙子的忙,他们什么都答应。金奶奶摸摸头发:“要上镜啊?早知道我染个头发再来了。”   “奶奶这样就很好看了,您看看,现在还流行奶奶灰的发色呢。”金承端随手一指就指到一个学生,“您看,他染的就是奶奶灰,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发色了,奶奶您不用染发色就很时尚。”   将金奶奶哄得笑逐颜开。   “怎么样小瑞,你呢?你愿意吗?”金承端轻轻撞瑞和的肩膀。   “我也没关系。”瑞和笑着说。   金承端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是公司粉丝量排第三,是公司赚钱排前三的签约网红,为了从他身上拿到更多利益,公司为了他的毕业典礼已经筹备了三个方案。他不觉得公司太过功利,反而觉得安心,公司对他有所图是好事,否则的话泯与众人那还有什么意思?   三个方案里最好的一个就是拉着家人一起炒作,特别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弟弟也是医学院高材生,这人设多好啊!他们家从小就穷,现在兄弟俩都考上好大学即将毕业,两人又长得帅气逼人,稍微炒作一番就是“美强惨”的代言人,好多女粉丝都吃这一套。   “那我先去拍大合照,一会儿咱们家人来拍合照。”金承端急匆匆地走了,瑞和脖子上挂着相机,笑着对金爷爷他们说,“那咱们先来拍,这块石头好看,来奶奶,你挽着爷爷的手站过去我给你们拍。”   一家人拍着照,其乐融融。   “小端,你怎么还没有换衣——”   察觉到有人拍自己的肩膀,瑞和回头,看见了一个女生刚收回手。   看见瑞和,女生脸上的笑意凝固,先是震惊再是恍然,然后满脸复杂。   “你是?”   女生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认错人了,你就是承端的双胞胎弟弟承瑞吧?”   瑞和点头:“你好,你是?”   女生有些羞涩地捋了捋头发,低头垂眸:“我是、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今天是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的,我经常听你哥提起你,很高兴见到你。”又小声地喊金爷爷金奶奶,“爷爷奶奶好。”   这女生长得很甜美可爱,金奶奶一看就眼前一亮,连连应声:“好好,你好你好。”   “我哥正在那边拍大合照,你可以稍微等一等他,一会儿他会过来的。”   女生点头,坐在一边的草地上安静地等着,一直看着金家人拍照。   “那姑娘是你哥女朋友吗?”瑞和他们换了个地方拍照,金奶奶低声问小孙子。   “我也不知道,没听大哥说过。”   “肯定是,她说起你哥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瑞和被金奶奶这话逗笑了:“您最近又看了什么电视剧。”连眼睛都是亮的这种文艺浪漫的话都说出来了。   “哎你还别不相信,你奶奶我啊这双眼睛可利着呢,不信你等着瞧吧!” 第790章 双胞胎   一个小时后大合照终于拍好了,金承端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边跑还边接电话,近前来时才将电弧挂断,笑着说:“我助理他们快到了,我们到彩阳湖那边等他们吧,那边景色好适合拍照。”然后看见坐在草地上的女生,笑容立刻收住,“你怎么来了?”   女生站起来,有些不安地揪着手:“今天是你毕业的日子,我怎么能不来。”   金承端皱着眉头走过去,拉着女生走到一旁去:“……到处都是人……助理要来了……不合适……”   瑞和只能听见零星的话语,他眉毛微动,看来这女生跟金承端还真的不是普通朋友关系。   两人很快说完,女生笑着说她还有事要先走,跟瑞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   “没谁,就是一朋友。”金承端不愿意多说,“走走,我们到彩阳湖吧。”   金承端的助理以及摄影师果然很快赶过来,摄影师在调设备,助理垫着脚给金承端补妆,还问瑞和:“你要化妆吗?化一下比较上镜。”   见瑞和摇头,金承端笑了:“小瑞你还没化过妆对吧?试试吧。”   “算了没必要。”瑞和按下快门,拍下金爷爷金奶奶夫妻俩牵着手站在树下的场景。   “好了好了,开直播了哈。”摄影师提醒。   “好,我这就发个微博提醒粉丝。”金承端驾轻就熟地发微博,然后招呼瑞和,“小瑞,你们回来吧,我们来拍照了。”   一家四口在彩阳湖边拍照,助理帮他们怕合照,摄影师就在旁边用镜头记录所有过程,直播给粉丝们看。粉丝们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礼物不吝啬地大把大把地送,评论区的流言刷刷刷地更新,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不过来。   拍完后,一家人找了个石桌坐下,金承端这才靠近镜头笑着说:“今天我爷爷奶奶还有弟弟都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很高兴,今天是个好日子,所以也想分享给你们……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金爷爷金奶奶有些拘束地对着镜头打招呼,瑞和坐在金奶奶身边,对镜头笑着点点头,并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金承端开始跟粉丝们聊天,回答某些弹幕的问题:“毕业后的计划吗?当然有计划了,公司帮我牵了一些戏,如果顺利的话我会进组拍摄,谢谢大家这些年对我的支持,是你们陪伴着我艺考,陪着我高考,也是你们陪着我毕业……”   金承端跟上辈子一样很擅长与粉丝沟通,他说话的时候很有条理,语气真诚,没有弟弟与他并肩作战,这辈子他进步更大,自己一个人就能不冷场,跟粉丝聊得热火朝天不说,还能拉金爷爷金奶奶还有瑞和进话题。   “我弟弟读书很厉害,我跟你们说过我弟弟当年高考可是省状元,那年还有房地产商想给我弟弟送房子呢,我爷爷说不能白白拿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就跟我弟弟说了,以后我们俩一起赚钱,到时候买自己的房子。是啊,我弟弟是学中医学院的高材生,当时考进去是第一名,还作为新生代表发过言呢!中医学生真的太难了,我看过他的书,真的跟天方夜谭一样,特别是医古文,真的太恐怖了,我很佩服我弟弟,他每年都能拿奖学金,国家奖学金也拿过呢!”金承端一脸自豪,将瑞和拉过来,“小瑞,你背你之前在家里背的药材给他们听听,他们一定没有听过。”   瑞和有些无奈,在镜头外他用手掐了金承端两下,提醒他不要过头了。   金承端笑容微顿,然后笑哈哈地说:“开玩笑啦,今天是我毕业的好日子,为了感谢你们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准备有些抽奖,那我们现在就来抽奖吧!”   感觉到金奶奶的身体很僵硬,金爷爷被绷着脸,瑞和看了看时间,也坐了快半个小时了,再坐下去两个老人家肯定受不住。   “哥,我带爷爷奶奶去游湖,我想给他们拍一些照片。”   “现在日头猛,还是坐着吧。”   “湖边有水有树的不热。”瑞和站起来,搀扶金奶奶,“你们先聊着啊。”又搀扶金爷爷,金奶奶的脚都是麻的,险些撞到瑞和身上。瑞和将他们扶到隔壁石椅上坐,挨个给他们俩按摩脚。   “舒服多了。”金奶奶发出喟叹,“我们小瑞这手艺真好,大学没白上。”   金爷爷终于露出笑容,他刚才真的不自在极了,几十年前结婚那一天都没有今天紧张呢!大孙子定性真好,对着手机那头那么多人说话都不打磕巴,说说笑笑的特别沉稳,他看了都为孙子捏一把汗。虽然早就知道大孙子在搞直播,但这是第一次参与进来,金爷爷感叹赚钱不容易啊,每一行都难呐!   “小瑞,你还要读一年才毕业,你哥应该还是走这条路。”金爷爷数了数,“当初签了十年,你哥的合约还有四年呢。你呢?你以后有什么安排?我问了常来买菜的一个嫂子,她说她女儿就是做医生的,说读医最好要读研,什么学硕还是专硕的,我问了半天也搞不明白,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我打算读研,以后再读博。”学一行精一行,既然学了就学到最好。   “挺好挺好,你爸以前就想读研,后来你妈怀孕生了你们两个,哎哟双胞胎啊!你爸开心极了,什么考研都顾不上了,公司老板器重他,他就想先赚钱……”金爷爷说起儿子就满脸骄傲与惋惜,他养出了一个大学生儿子,儿子又娶了一个大学生儿媳妇,头胎就是双胞胎,那日子多美啊!可惜了,好日子不长久,刹那间天地崩塌。   见金爷爷面露伤感,瑞和安慰道:“我会好好读书的,暑假我得去实习没办法回老家,等寒假我们再一起回老家,到时候祭拜爸妈的时候跟他们说我和大哥的现状,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金奶奶这才红着眼睛笑了,点头。   金承端眼角余光瞥到旁边,下意识抿唇。刚才爷爷奶奶都不笑一下,现在跟小瑞说话却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这种舒服说不出缘由。   “端哥。”助理小声喊他。   有着多年直播经验的金承端立刻回神,不漏端倪地继续话题。   直播了两个半小时后,太阳西斜金承端才结束。这时候他的喉咙已经沙哑了,他接过助理递过来的菊花泡胖大海水喝了两口,摸出手机给瑞和打电话:“你们在哪儿呢?我带你们去吃饭吧。”   吃饭的地点是学校外面一个火锅店。吃饭的时候有金承端的粉丝过来要签名、送花送礼物,金爷爷跟金承端说:“看你的事业搞得挺红火的,我心里就放心了,唉,当年听你说签了十年,我真的吓死了,还好你的公司是正规公司不是骗子。”   “刚才你跟你手机里的人说你要拍戏,是什么戏?”金奶奶关注的重点是这个,“上回你说你拍戏了,什么时候播啊?”   “快打120!”一家人正边吃边聊天,楼下突然传来叫喊声,瑞和放下筷子侧耳倾听。   “噎住了!叫经理过来!”   “报警了没有?!”   “……”   “小瑞?”   瑞和站起来:“好像有人出事了,我去看看。”他快步下楼,冲进围观的人群里,一个年轻男生已经被噎得翻白眼,手脚抽搐了。   “我是医学生,让我来。”瑞和将人扶着,站在对方背后双臂环住人,一手握拳顶住男生的腹部,另一只手压在拳头上快速冲击。“弯腰!低头!”   几下下来,男生终于将东西吐出来,咳嗽得死去活来,眼泪也哗哗掉。   “好了好了!”   “来来喝点凉白开!”   瑞和也松了一口气,擦擦汗就要走,店老板拽着瑞和的手不让走:“这位同学真是谢谢你,谢谢你啊!”这人要是真在店里噎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一个服务员低声说了句什么,店老板赶紧说:“同学今天带家人来吃饭了对吧?免单!全部免单。”拉着瑞和往一旁走,“我是真心谢你,这样我给你送一张会员卡,以后过来吃火锅一律五折。”   热情极了,瑞和无奈之下之后收下会员卡,店老板还要上楼亲自给瑞和的家人问好,被瑞和劝了下去:“您去做生意吧,我就是顺手帮了个忙,您不用这么客气。”   金爷爷听瑞和说了经过连呼庆幸,看着瑞和的眼神满是慈爱:“我们小瑞也长大成才了,学医好啊学医好,以后做一个好大夫好好给病人看病,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儿子儿媳妇事故去世后,老人家信了佛,时常教导孙子们要有善心,要做善事,以后才能有佛祖保佑,事事顺遂。瑞和也不驳他,笑着点头:“都听爷爷的。”   过了一会儿刚才噎着的男生也跟同学一起上来跟瑞和道谢,瑞和客气地应下,收下对方送的两个西瓜。   从头到尾金承端都没怎么说话,瑞和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将西瓜分金承端一个,让他带回去跟同学一起吃。 第791章 双胞胎   “好,我也沾小瑞的光了。”金承端轻轻摸着西瓜,然后才说,“天也晚了,今晚你们在这附近找个宾馆睡还是回家?”   “回家回家。”金爷爷说,“又不是没屋子住,做什么花钱租房子。”   送爷奶和弟弟上地铁后,金承端将鸭舌帽往下压了压,手插着裤兜往回走。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捞出手机接通:“喂?”   陈哥说:“你和你弟弟在吃火锅?被人拍了,不是你,是你弟弟,你弟弟救了一个被噎住的学生对吧?被人拍视频发网上去了,你的粉丝认错人了说那个人是你。我觉得这是一次机会,打算搞一波营销,现在你先别否认,让你弟也别说话,我让人到你粉丝群里引你的粉丝去那个视频下面刷,等发酵出来后再买一个热搜,这几天正是各大艺术院校毕业季,好多明星都在买热搜,我们挤不上,价格也太贵了,等过几天我们再买。正好你弟也是高材生,吹捧你弟也是给你脸上添光,你弟是个素人,他的热度肯定只能移到你身上,这是不亏本的买卖……”   “……”金承端静静地听着,忽然问,“我是不是比我弟弟差好多?”   “哈?”陈哥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呢?不会吧,你难道在觉得自卑吗?我的妈呀你是不是最近太忙给忙傻了啊!我刚才不是才说呢,你弟就是个素人,你现在大小是个大网红,等你演的剧播出来,你也就算一只脚踏入娱乐圈了,你可是科班出身,以后注定走那条闪光的路!你搁这个时候搞什么伤痛文学,竟然觉得自己比不上你弟?拜托你要认清楚你们之间的差别,你们压根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可是我——”金承端说不出来。其实他也是这几年才觉得自己跟弟弟越走越远了,距离远不奇怪,他觉得他们的心越来越远了。见面的时候,他跟弟弟说自己学校的事情,事业上的事情,明明他才是哥哥,可是他弟弟却能够给他许多建议和意见。反倒是他反问起自己的现状时,弟弟总说挺好的,没有什么问题,再问弟弟的学业,弟弟也全都自己规划好了,成绩一如既往地亮眼,奖学金拿到手软。   面对弟弟时,他慢慢地觉得自己已经不像一个哥哥了,弟弟比他更可靠更沉稳。还有下午直播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说了那么多弟弟的事情,直到弟弟暗示他不要再说了,他才惊觉自己当时的心态不对。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为什么会把弟弟的私事对着粉丝说个没完?也许、也许是为了看到弹幕上粉丝说的话吧。   “小端真是一个好哥哥,好关心弟弟啊。”   “小端你也超级优秀的,爱你!”   “明明是小端的毕业直播,干嘛弟弟要来抢风头啊,不知道他们是双胞胎吗?”   弹幕那么杂那么乱,金承端直播了这么多年早就锻炼出来浏览的速度,好多弹幕从他眼底划过,有些还入了他的心。   之所以让弟弟和爷爷奶奶入镜,是因为他能够从中得利。   都是一家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可金承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难堪。签约后,他觉得自己从此就不同了,可这么些年下来,好像他也没有比弟弟强多少、领先多少。就连事业,也要仰仗弟弟来给自己找热度。可他弟弟从来都不需要靠他,小瑞自己就能很厉害。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弟弟的话题,好似这样就能够掩盖自己的心虚——看,他都这么夸小瑞了!   可内心深处他是知道的,弟弟是素人,他夸再多又有什么用?但他不愿意去细想,直到弟弟看过来,那双眼睛跟平时一样带着清浅的笑意,又沉着内敛,里面没有一丝指责,可金承端却好似被弟弟看穿了私心,险些在直播粉丝面前失态。   弟弟什么时候变化这么大的呢?好像是上大学之后吧,他们离得远见得少,每一次见面,弟弟都有一些变化,沉稳的少年变成了现在的稳重的青年……   “别想太多!”隔着电话,陈哥也无法猜透金承端心中所想,敷衍着说,“你们是亲兄弟,有什么好计较的,你出名了红了,你们一家子都有好处!记得跟你弟弟说哈,这件事得让他配合。”   陈哥挂了电话,金承端搓搓脸,叹了一口气。毕业本该是开心的日子,他却多愁善感起来,真是没事找事!   回学校时,他看见一个身影站在宿舍楼下的树影下,他皱了皱眉头,打电话过去。树影下的人接通电话:“承端!”   “到小树林里来。”金承端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女生很快跟过来,欢喜地说:“承端!你家里人回去了吗?我等了你好久。”   金承端叹气:“我们不是说了要分手吗?”女生笑意敛住,眼中充盈着悲伤:“我们那么好,你突然说要分手,我怎么能接受?”   “你明明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还要来骗我?”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得听我解释啊!怎么能独自判我死刑?我无法接受你这么狠心对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误会我了!”   “我看见了你的日记,你在日记里说你很爱他!”金承端心中也难过。这个女生是他的女朋友,但最开始的时候是他的粉丝,不止很支持他线上的活动,每次发视频她都会打赏,线下活动也场场都会到,给他举牌应援。后来,女生还帮他打理粉丝群,是最大的粉丝群群主。他们相识也有三年了,是女生热烈真诚地追求他,他才答应了和对方交往。相恋一年,他也很喜欢她的,可是女生欺骗了他!   女生摇头:“你都说那是我的日记,你没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吗?我都二十四岁了,谁十几岁的时候没有喜欢过一两个人?以前的事情谁能够改变?我现在最爱的人是你!我、我的第一次也是给你的,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爱!”她的眼泪不停掉下来,“怪不得你要跟我分手,怪不得这些天你都不跟我联系,不接我的电话。为了你的事业,我绝对不会让别人发现我们在恋爱,可是你不见我的面,我今天才会冒险过来,我对你的心你都感觉不到吗?我对你的好,你都觉得是欺骗吗?如果我真的骗你,骗一天骗两天可以,可是我能骗你整整三年吗?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在支持你,一直陪伴着你,那年圣诞节你去参加活动,我给你送我织了两个月的毛衣,我跟你告白……”   她哭着说起两人相识相恋的经过。   “仅凭着一本日记,一些几年前的文字,你就要全盘否定我对你的感情,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金承端心软了:“你别哭了。”他想起来,当时看见日记时好像真的没去看时间。   “如果你不信我,我就证明给你看!”女生用手背狠狠擦眼泪,抬脚就跑。金承端被她转身那一刻眼中的决绝吓到了,赶紧追上去,跑了快五百多米,他看见女生直直冲向彩阳湖,这才脸色大变,顾不得被别人发现这段地下恋情了,大声喊:“苗甜!”   苗甜停住脚步,回头悲伤地看着他:“你不是不信我吗?我这就证明给你看。”说着毫不犹豫地往下一跳。   “苗甜!”金承端心脏都要吓得停跳了,冲过去跟着往下跳。   “什么?好的,谢谢老师您了,我这就赶过去。”瑞和挂断电话,出卧室摸到门口去穿鞋子,金奶奶从卫生间出来,问:“小瑞,你要干嘛去?”   “奶,我室友给我打电话说有一个作业要提前交,我先回宿舍交作业。”瑞和低声说,“您和爷爷先睡觉吧。”   “这么晚了还交作业啊?这都九点了,好吧你要去就赶紧去,路上小心车,记得看路。”   “哎,我知道了。”   接到金承端辅导员电话的瑞和直接打车赶去电影学院,赶到学校医务室。   “老师您好,我是金承端的弟弟。”见到辅导员瑞和立刻问好,“真是麻烦您了。”   年轻的辅导员摇头:“不麻烦,金承端同学发起烧来了,校医给他开了药正在输液呢。落水是大事,我想着肯定得通知家属,要是晚一点烧没有退下去的话,你最好带你哥去医院看看。”   “是,谢谢您了。”   进了病房,瑞和就看见金承端正靠着床头坐着,低垂着头,身上已经换了校医室这边提供的病号服。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来:“小瑞,你过来没跟爷爷奶奶说吧?”   “没有,到底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说你跳湖了?”瑞和上前去坐下,拉起金承端的手腕切脉,再探身看挂在吊杆上的输液瓶,放心点头,再去摸金承端的额头,“头晕不晕?”   “有一点怕冷。”   “先输液看看,你要是对我有信心的话,我可以给你扎几针。”   金承端笑了:“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怕打针,我身体好,一定很快就能退烧的。”   “跟你一起掉进湖里的同学呢?”瑞和左右看了看。   “咳咳。”金承端垂眸,“她没什么大碍已经回去了。我知道你想问原因,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位同学不小心掉湖里了,我正好看见了所以跳下去救她。”   “彩阳湖距离你宿舍有一段距离,哥,今天一天你都在外面忙碌,下午还在彩阳湖边直播了一个多小时,你为什么晚上还去彩阳湖?难道是散步?”   “……对,散步。”金承端抬头,对瑞和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所以你不要跟爷爷奶奶说,不然他们要担心了。”   见他不想说实话,瑞和也没有追问:“我心里有数,这件事不会跟他们说的。” 第792章 双胞胎   输液后瑞和送金承端回宿舍,他留着没有走,以防金承端半夜还要起烧。这个决定没有做错,半夜金承端果真烧了起来,询问过对方的意愿后瑞和将其送到医院。等到烧退下来时已经是早上,金承端催促瑞和回学校去:“你学校期末一堆事,别耽误了,一会儿我有朋友要过来,你别惦记我。”   守着金承端时瑞和随意眯了眯,也不怎么困,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将要走时一个女生进来了,是昨天那个人。   苗甜对着瑞和的脸愣了一下才笑着打招呼:“承瑞你好,昨天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我叫做苗甜。”   “你好。”两人握了手,瑞和回头:“哥,那我回学校了。”   离开医院的瑞和没看到的事,金承端跟田苗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起笑着红了眼眶,年轻的男女拥抱在一起,冰释前嫌。坐车回学校的路上,瑞和回想起这两次跟苗甜见面时的场景,似乎苗甜对着他的时候神情有些不对,好像……好像通过他的脸看见了另一个人。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苗甜跟金承端肯定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他与金承端是双胞胎,虽然这些年下来两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加上妆发不同,穿衣风格不同,两人的长相给人的感觉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相似了。但总归是双胞胎,苗甜看见他的脸晃神也不奇怪。   过几天金承端身体好了,才到学校看望瑞和。   “现在正好是暑假,正是市场热闹的时候,接下来的日子我该忙碌起来了,公司总部就在京城,已经给我批了一间宿舍,到时候我直接住到宿舍去,有时间就过来和你们一起吃饭。”痊愈后的金承端看起来红光满面,精神奕奕,瑞和看了也放心。   一家人一起吃过饭,瑞和又去帮金承端搬宿舍。他打量着这陌生的公司宿舍楼,心里却想起了上辈子兄弟俩住的宿舍,上辈子两人考取的是本省的大学,住的宿舍其实就是公司的员工宿舍,隔壁就是菜市场,每天天没亮就很吵。直到两人攒够钱去买房子,居住环境才好起来。   “这里环境还不错,我看过地图了,附近商场超市药店都有,公交车站地方也不远,做三个站就能到地铁站。”临走前瑞和拥抱了一下金承端,“哥,祝你前途似锦,事业顺遂。”   金承端刚与女友复合,有了爱情的滋养,前几天心情低落时的杂乱心思也不见了,他重重地拍弟弟的背,真心得地说:“小瑞,我也祝你考研顺利。”   毕业后的金承端更忙碌了,瑞和也闲不下来。开学他就大五,对本科中医学生来说这一年很重要。这一年他不仅要忙课业,还要写论文,实习也是极为重要的项目。他还决定考研,以后专攻中医内科。   至于网上那些营销,他听金承端说过,也看了几眼。他也混过娱乐圈,一看就知道那是金承端的公司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不过这也没什么,都是兄弟,能帮就帮了。他还是很看好金承端的发展的,金承端的公司一直在做网红行业,在营销上的确有些本事。上辈子金承端合同到期后与公司和平解约,在解约前也帮着公司带起来两个新网红,双方关系还不错,后来那家公司举办大型的网红活动时,还会邀请金承端作为特邀嘉宾出场。不过之后的事情金承瑞就不知道了,想来金承端的发展应该不错。   炒啊炒,金承端在毕业季的热度还不错,进组拍摄后也有持续的物料输出。等到九月份瑞和开学了,偶尔金承端通电话时听对方说有经纪人跟他接触了,不过开的条件不是很好,公司暂时没答应。他的确想进娱乐圈做一个真正的明星,但现在时机条件都不对,还不如他这份网红事业呢。他的同学有的毕业后混得比他差太多了,科班出身做网红怎么了?这个时代能红就是好事,嘲笑和鄙视都是虚的。   “我攒了钱了,正拜托公司帮我弄购房资格,你有空就看一下房子,找三室两厅那种,大一点以后才住得开。”电话里金承端意气风发。   瑞和祝贺他,答应下来。   回头他就看了几处好楼盘,将资料给金承端发过去,之后就没有询问后续了。   新的学期他很忙,一眨眼就就来到本科最后一学期,不止忙碌学业,兼职项目他也从未停下,售卖三个美容方子为他带来了一笔最大的存款,等过两年他满足购房条件时,那笔钱就能拿来付首付了。现在他没有时间再去研究美容中药膏,所以只能在空闲的时候写些程序去卖,小钱一笔一笔积攒起来,为以后的生活打下坚实的基础。   “我都要忙死了!你怎么还有时间弄计算机!”这一天王俊雄早早起床,却发现瑞和已经起来了,戳着静音键盘正在写代码,忍不住嚎叫起来。“你还是不是人啊!”   其他室友被他这一声吼都给吵醒了,吴敏聪看了看时间:“死鬼,你让我早醒了五分钟!”赵明明掀开被子爬下床,进卫生间洗漱。   “我要疯了,毕业论文真是要我的命了!”王俊雄忍不住扒着瑞和摇晃,“你怎么还能这么精神!说!你是不是偷偷吃了灵丹妙药了?要不就是像妖精那样采阴补阳了!”   “瞎说什么。”瑞和甩开他的手,往卫生间方向看了一眼,侧头对王俊雄说,“你刚才不应该这么大声,明明和敏聪还在睡觉。”   王俊雄打了个呵欠:“没事吧,本来再过五分钟他们俩的闹钟就该响了。”   吴敏聪三两下换好衣服,闻言说:“我是没关系。”嘴巴一努,“明明这阵子压力大心情不好,你吵醒他了。”   王俊雄诧异:“真的啊?”他神经粗大却不是蠢货,脸上就有些担忧。等赵明明出来他立刻道歉,赵明明看了他一眼,眼睛下方有两团青黑,因为压力太大内分泌失调,脸上爆痘很严重。   “以后别这样了,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天才,随随便便就能拿到好成绩不说还有心情做别的事情,对我来说,多睡五分钟就代表着我今天能多五十分钟的精神,五十分钟能干多少事情?”   “对不起啊。”王俊雄讷讷道歉,目送赵明明拽着书包走出宿舍。他耷拉着脸:“我错了,刚才我就是嘴上没把门,刚睡醒懵逼了。”   “以后注意一点就好。”瑞和将窗口一一关掉,然后关机,“我去食堂了,你去不去?”   “去去去!”王俊雄蹦去卫生间洗漱,“等我一下!”   吴敏聪已经收拾好书包也准备出门了:“那我先走了。”想了想还是跟瑞和说,“明明最近实习不顺利,我实习的科室在他隔壁,带他的老师比较严格,你别跟他计较。”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考上天嵋医药大学这样的名校,智商都是合格且出色的,刚才赵明明那番话,乍一听是在对王俊雄抱怨,实则是在指桑骂槐,大概除了王俊雄,其他人都听出来了。   “我没计较。”   “那行,我先走了。”   王俊雄出来时见宿舍只剩下瑞和一人,垂头丧气:“承瑞,我好丧气啊。”   “论文写好了吗?实习报告写好了吗?哪里来时间丧气?”瑞和收拾书包,“好了吧?好了就快走,不然就没时间吃早饭了。”   半个月后,中医学院答辩,瑞和顺利毕业。又过了小半个月,研究生录取名单也出来了,瑞和成功留校读研,还入了学院优秀生培养计划,名单公示那一天,宿舍里爆发了大学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争吵。   赵明明突然推门而进,对着瑞和质问为什么又抢了他的名额。   “什么名额?”瑞和皱眉。   “优培名单出来了!又是你!又是你!”赵明明红着眼,“我这么努力,为什么内科的优培名单还是没有我!”   原来是优培名单,瑞和听他这么说才知道名单公示了。可是这名单是学院定的,是学校从研究生新生中根据综合成绩来挑选重点培养对象,以后会有资源与项目资金倾斜,助力培养出更出色的人才。他报名了,学校选中了他,怎么会是他抢了赵明明的名额?   刚想解释,赵明明又喊起来。   “国家奖学金是这样,实习的名额也是这样!现在你连优培名额也抢了,你怎么总是这么对我!”赵明明骤然发难,声音很大,眼睛发红含泪,情绪濒临崩溃,“为什么有我了还要有你金承瑞,你为什么总要抢我的东西?!”   虽说早知道赵明明性格敏感爱暗自琢磨,大学同窗这五年来,瑞和从来没有跟赵明明计较过,有时候还会主动示好,打开对方的心结,因而几年下来,宿舍的气氛还是比较和谐友好的,室友们从没有吵过架,有过矛盾也会很快解决。瑞和从未想过,今天赵明明竟然会突然这样情绪爆发,还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他皱着眉头站起来:“明明,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奖学金和实习名额还有今天的优培名额都是学院定的,我从没有抢过属于你的东西。”   日常生活有些小事可以随意放下,可瑞和不愿意认今天这些罪名,他敢发誓自己清清白白。 第793章 双胞胎   上一页←返回列表→下一页   说这番话时瑞和的脑子飞快闪过这些年的事情,他每年都会拿奖学金,赵明明没拿过国家奖学金,但学校的奖学金是每一年都拿得到的。实习名额……身为中医学生,从大三就开始有实习,至于每个学生的实习科室都是由学校分配的,当然了,有些老师会调自己喜欢的学生到自己身边实习,提前培养,于是会跟学校这边商量。瑞和考研跟的老师就是天嵋医科大附属中医院的一位老中医,瑞和被分到他手下实习时,因早就想好了未来进修的方向,所以很关注这位内科老大夫。   以学生的目光来看,这位老先生真真是一位令人向往的老师。定下目标后,瑞和自然要在老大夫面前展现自己的天赋与勤勉,实习期结束后,他便给老先生留下了深刻印象。后来又有实习,十几个科室轮下来后,他又到那位老先生手下实习了一个月,还透露了自己想要考研进修的未来计划。等到今年毕业实习,那位老先生就主动将瑞和要到身边带了。   “你有!”赵明明重重喘息着,“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每一次都差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没一次都是这样!我多想拿国家奖学金啊,一次拿不到我就争取第二次,可是每一次都拿不到,最接近的那一次我以为终于排到我了,可是还是没有,我去问过老师,我样样都不比你差,就是绩点上比你少了0.01,0.01啊!我不服气,你都这么厉害了,为什么不让一让别人,为什么要这么自私!你明明知道我也想报周老师的研究生,周老师年纪大了工作忙没精力,说这一届只带一个研究生,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带了,他的要求多严苛啊,我拼了命地去达到,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笔试我拿了高分,面试我超常发挥,他还对我笑了一下,可是为什么他还是选中了你?为什么!”说着说着,他又扯到研究生导师上了。   宿舍里还有王俊雄在,他真是吓一跳,又觉得荒谬,忍不住劝道:“明明你别激动,又不是承瑞用不光明的手段抢了你的名额,奖学金和优培名单是根据成绩来的,你们是公平竞争,你怎么能怪承瑞呢?还有研究生导师这个事,咱们学院想报周老师的人太多了,大家也是在公平竞争,周老师想选谁是他的自由啊,要是我想考研,我也想报周老师啊!”   “明明,你冷静一下。”瑞和看着赵明明的眼睛,“你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谈不了,我讨厌你,我恨你!”赵明明似乎积攒了许多怨恨,那些不甘在这一刻全部倾泻出来,让他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他声嘶力竭地喊,“我为什么要遇见你,为什么!我哪里比你差?哪里比你差?!为什么总是差你一头,我不服气,我恨你!我太讨厌你了,讨厌你总是笑眯眯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好像全世界只有你一个最稳重最可靠的样子,假大方!虚伪!”   瑞和沉下脸:“老师教我们,学中医要耐得下寂寞,更要有耐心与恒心,遇到事情不要急躁,要先静思斟酌,才能摸住脉搏,得出正确的结论。你今天这些话,我听了很不高兴,同窗五年,我自认从来都是与人为善,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意思。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想要抱怨上天既生瑜何生亮?我没有那么大的脸敢说自己是瑜,可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与与误解,我不得不对你解释两句。我做人做事无愧天地,读大学以来每天勤学不辍,我为了我的梦想与目标不停奋斗,这个过程很累很辛苦,那些奖赏只能说是上天对我的付出的努力给出的嘉奖,我拿在手里,一点都不觉得亏心。至于周老师选择我,我也敢说这是我努力来的结果,不止你一个人在努力,也不止你一个人表现优异,考研笔试面试我同样发挥出色,为了让周老师看到我的能力与决心,这几年我时常在他面前表现,最后他选中了我,我很高兴很自豪,我实现了多年心愿。你今天这样指责我,我能够体谅你的心情,但无法赞同你的说法,每个人都在努力,你努力了,别人也在拼命,你不能否认别人的付出,难道我每天闲着打游戏游玩耍乐,就能得到这些东西吗?”   “……”赵明明重重地呼吸着。   争吵引来其他宿舍的人过来围观,众人低声议论。   瑞和看着赵明明:“如果你还有意见,我支持你去向学院,向学校要求复核所有你不赞同的项目,奖学金名额,实习分配,包括这一次的优培名单。”   赵明明终于冷静下来,惊觉自己竟然惹出这样大的动静,登时热血全部退下去,反倒起了一身冷汗。再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都是同学,心就跳得更加快了。刚才他推门进来根本没来得及关门,什么动静都传出去了。再看室友王俊雄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目光,以及金承瑞冷淡平静的眼神,他立刻觉得自己没有脸见人了,下意识抓着书包往门外冲去。   “赵明明这是怎么了,平时人挺好的啊。”   “应该是嫉妒吧,承瑞确实比较厉害一点,简直就是个学神,医术古籍那么难的课他竟然还能拿满分,简直不是人。”   “嘘,别说了。”   “明明应该是压力大,我看他这两年痘痘长得好多,头发也好像秃了——”   “嘘,都说别说了,走了走了。”   “没什么事,大家都回自己宿舍吧。”瑞和微笑着将门关上,回头就对上王俊雄担忧的目光。“我没事。”   王俊雄叹气:“怎么会没事,你这是在骗谁啊,我是个局外人都觉得明明刚才好吓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我也不好说什么,不然显得假惺惺。”瑞和摇头。按照任务时间来看,他已经是活了许多年的老妖怪了,多年任务经历让他拥有了厚重的阅历,具备了更强的学习能力,哪怕自己有心掩饰,慢慢“成长”,各方面仍都像开挂一样。   其实这样看,的确不公平,但要是每一个世界都要讲究“公平”,那么不如让系统将他的所有经历的记忆抹去,那么每到一个新的世界,都会是全新的他。这样一来,也许就能“公平”了。否则的话他的存在,必定会挤压其他人的的位置,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若是让他故意往平庸了去,那么任务做起来也就失去了意义,看他做任务直播的观众们,也不会满意。   “我要继续收行李了,你也赶紧收吧,你不是说你妈晚上就要来接你了吗。”瑞和将烦恼丢开,他从来不为理不出结果的事情烦恼,人生这么长,有些事情没办法争论出个一二三,糊涂着过去就算了。   毕业了,吴敏聪考研本校的没考上,考到别的学校去了。王俊雄这几年过得很受折磨,毕业就打算转业去继承家里的超市了,完全不想找相关工作,说“等我舒坦几个月,安抚了这几年受伤的心灵和脑子再去找工作吧!”于是东西早早就收拾起来,就差一些杂物了。他耷拉着脑袋:“我跟我妈说明天再来接,本来想着今晚和你们一起吃个火锅的。”   “行,那就吃火锅。敏聪已经回家了,明明那边我也不假大方了,我不想见他与他一同吃饭,你要是想约饭,就单独与他约吧。”   “我、我现在也不敢见他,他好像变了一个人,我都害怕了。”   第二天中午,王俊雄才约赵明明去吃饯别饭。到底是多年同学,大家一直相处得很好,王俊雄愁了一整晚才想出一大段劝解的话:“以前我读小学初中的时候成绩很好,我以为我是世上少有的聪明人,可直到上高中了才知道,原来世上聪明人有那么多,我拼了命地读书,成绩也比不上同宿舍一直偷偷玩手机还早恋的室友,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真有天才的存在。我花了两年才调整好心态,高考超常发挥考到这里来,咱们学校是国内医学院top前三,能考进来的人一个个都不简单,什么高考状元一抓一把。不过啊我这人心大,老是跟别人比那还活不活了?我顺顺利利毕业了,虽然暂时不从事中医这一行,但这几年读书下来,我真是见识不少,兴许哪一天我又想做一个医生了?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心态好最重要……”   隔了一晚,赵明明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他也有一些后悔,于是沉声应了一声“嗯”。   赵明明没能考上周老师的研究生,被分配到其他导师手下。他虽后悔那天将事情闹得太大,但心中仍有怨怼,哪怕他后来思来想去想通了金承瑞说的话没有错,他还是觉得金承瑞没有给他面子,看不起他。   对此瑞和没什么感觉,人生路上会遇到很多不同的人,合得来就做朋友,合不来就做陌路人。   倒是周导师不知道听谁说了这件事,还问了一句。毕业了,宿舍里还有不少同学还没有走,想来应该是谁听见那天的争吵,将其传了出去。瑞和很快搬进研究生的宿舍,与赵明明分开,听导师问起他便说:“他的压力大,所以对我有一些误会。”   导师看了看他,见他真的没有记恨,笑了:“庸人才不会招人妒,喏,这本病例你拿去看,看完交一份自己拟定的药方给我。”   “是。”瑞和笑着接过。   做研究生的生活更加忙碌了,瑞和在医院的时间非常多,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他学习理论的能力很强,被导师带着临床实践,便将理论与实践融合到一起,进步神速。周老先生看了十分满意,他年纪大了,实在没有更多精力带研究生了,好在这一次收的学生悟性好又吃苦耐劳,他教导起来并不费劲。这样好资质的学生,他也只收过两个,那两个现在都是中医行业颇为出色的医生了。要是能在这个年纪再培养出一个人才,那就是中医界的幸事了。   等金承端打电话来寻求瑞和帮忙时,瑞和才惊觉时间线已经到了上辈子金承端突然跑去整容的时候了。 第794章 双胞胎   电话里金承端的声音很闷:“我在家,你赶紧过来吧。”这个家指的仍然是这些年租的房子,到期后瑞和又续租了。金承端今年倒是买了房子,但还没有交房,等交房后再装修好散味道还不知道要多少年。瑞和的房子已经交房了,还没有装修暂时也不能住。   等进了家,瑞和见家中冷清就知道金爷爷金奶奶没有回来,应该还在菜市场卖菜。他们如果知道孙子回来一定会赶紧回家,现在没在家,必定是金承端没有通知他们。   金承端在房间里,瑞和推开门进去时他正坐在床头发呆,灯打开,他才抬起头——   “哥,你受伤了?”瑞和走过去。   看见金承端脸上的纱布,瑞和心中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之感。金承端摇头:“我没受伤。”他的眼皮和鼻梁处都包着纱布,消炎药的味道从纱布处透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   等瑞和坐在床边,金承端才哑声说:“我去整容了。”   “整容?你这模样已经够出色了,做什么还跑去整容?公司要求的?”   金承端只摇头,还有心情谈笑:“你这是在夸自己吧,夸我出色就是在夸你自己长得好看。”   瑞和笑了:“对啊,我对自己的长相也很自信了,大小也是个班草呢。说正经的,你为什么跑去整容?”   金承端收住笑容,眼神移开,缥缈地看着虚空:“想整就整了,对自己的长相还不满意呗。”   “那你公司那里怎么说?”   金承端突然发火了,大声道:“公司公司!关公司什么事!我自己的脸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这样激动,他牵扯到脸上动手术的地方,痛得眼睛溢出生理性泪水。   瑞和不说话了,坐在那里等金承端冷静,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一些快,一种怨怼之情慢慢滋长。   那是属于原身的情绪,上辈子金承瑞到死都从哥哥嘴里得不到一句话。他签了合同,理应听公司的话去整容,保持双胞胎样貌的一致性,那是他自己签的字,就该自己负责任,他不需要埋怨谁。可是他们是亲兄弟,是更亲近的双胞胎!他哥为什么瞒着他不跟他商量,让他被动地限于困境?明明几年前公司让他们微调的时候,他们兄弟齐心一同拒绝公司,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哥哥“背叛”。对,金承瑞用“背叛”一词来描述金承端的行为,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哥哥没有与他商量擅自做决定,就是不尊重他的意见,就是背叛了他。   “……”金承端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好情绪,他回头看瑞和,“我喊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帮忙。”   “帮什么?”   “我、最近不是很方便,后天有一个购物节直播活动,我被分到一个直播间,从晚上九点二十分到九点五十分直播,我现在去不了,只能让你帮我了。”   瑞和看着他:“你是让我代替你,顶着你的名字去直播?”   “对,除了直播还有几个活动,小瑞,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   “我没有任何直播经验,你的工作我完全不熟悉。”   “没关系的,你这么聪明,还有两天时间让你练习,三十分钟直播你一定能够hold住的。直播比较麻烦,过去就好了,其他的就是线下活动,到时候你就说你感冒了喉咙失声,带个口罩不需要说很多话。”   面对金承端信任的眼神,瑞和慢慢摇头。   “小瑞?”金承端疑惑。   “我不答应。”原身说要以自己的名字活着,其实这个任务要求很广泛,即使自己这一次真的代替金承端去直播,半个小时而已,也算不上是违背了任务目标,其他线下活动,似乎也不算难事。但瑞和不愿意,金承端自己不负责任,现在坑了自己,上辈子还坑了金承瑞。当时双胞胎也是有不少工作,金承端去不了,只能金承瑞自己去。粉丝询问金承端怎么没来,金承瑞还得小心掩饰。那段时间真是战战兢兢,可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头……   即使他愿意,也调不出时间。   金承端再也想不到弟弟会拒绝,十分吃惊。   “小瑞,只是一个小忙。”   “直播不是我的专长,我也无法伪装得跟你一模一样,不露出一点破绽,而且我还有自己的学业和工作,今天我是请假出来的。”瑞和看了看表,“明天早上七点我得送导师去机场,陪他去参加一个研修会,研修会持续半个月。哥,这个研修会很重要,我的导师也只有一个名额,其他师兄他都没有带,只带了我一个人,这是对我的认可与重视,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听弟弟这么说,让弟弟请假的话含在嘴边,再也说不出口。可这事儿实在紧要,金承端一下子就慌张起来。因为觉得有一个弟弟能帮忙,其实他还不怎么担心,现在才觉得事情难办了。   “你去整容之前没有想过怎么应对后续吗?”   金承端觉得自己弟弟问这句话的语气有一些奇怪,下意识说:“我不是想着还有你嘛。”   “哥,如果当年我们一起签约了,你还会突然跑去整容吗?”   这个假设有些莫名其妙,金承端有些烦躁:“问这个干嘛。”他正烦着呢。   “哥,你回答我吧,这个回答对我来说很重要。”   金承端想起苗甜,心里痛极恨极,想起对方是将自己看做替身欺骗自己的感情这么多年,他就觉得犯恶心!这张脸、这张脸……他呼吸沉重:“会!我会!”他无法再直视自己的脸,这张父母给的容貌,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的脸,以前带给他的都是自豪与骄傲,天生帅气精致的脸谁不自我欣赏呢?可是现在他没办法再看自己的,只要一看他就会想起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生十五岁的模样,长得跟他像极了,特别是眼睛与鼻子,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照片背面写着“挚爱毓安”,时间落款是十年前。   他敏感地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女朋友将这样一张照片藏得这样深,他无法不重视!他花了很多功夫去查,查出那个人叫做闵毓安,十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与女友苗甜是青梅竹马。这个答案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他智商没有问题,怎么看不出女友是将他当做替身了?深挖下去,背后的真相让他更加痛苦,女友竟然在三年前就与闵毓安结了冥婚,那是她自愿的。   金承端亲自去闵家拜访,闵家父母看见他的模样也大吃一惊,听说他跟苗甜是“朋友”,更是露出了然的表情。他们将苗甜恳求他们的信件给他看。心里言辞恳切,悲戚痛苦,仿佛除了这条路,此生女友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信念了。   “唉,我们也想不到甜甜竟然这么放不下,当时他们都才十几岁,怎么就感情那么深了呢?老苗家都愁怀了,都拿她没办法,她总说要自杀,我们也不敢逼她……后来说要结婚,结冥婚,我们都是知识分子,不信那一套,可她坚持要结,还割腕了……医生说不能刺激她,没办法,只能顺着她,后来就给办了婚礼。之后她的精神就好多了,也愿意继续上学了,前阵子她来看我们,状态特别好,看到你我才知道……”闵爸爸叹气,“既然你已经打听到她的事情,我也想劝你两句,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让让她,别让她再情绪失控。这些信本来不应该给你看的,可我怕你没有足够重视她的精神状态,她已经崩溃了好几年了,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真的不能受一点刺激。”   确实,看过信之后金承端已经彻底相信自己的女友患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但他自己也快要崩溃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世界在他眼里变成混乱荒诞的碎片,走到哪里都是轰隆隆的噪音。   他差点要疯了!   直到下决心去整容,将所有与闵毓安相似的东西除掉,他才觉得内心得到慰藉与安宁。于是咨询医生,定好手术方案,前后不过五天。全部做完之后,他逃到了这里,终于想起了工作上的问题。   “我会。”金承端又说了一次。   瑞和没说话了。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着。   “小瑞,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假设?这根本没有意义。”   “因为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们在高二那一年一起签约做了网红,后来你也偷偷跑去整容了,连累我必须照着你的新模样也去整容。整容出现事故,我毁容了,后来我跳楼了,所以当年我才反悔不签约。”瑞和这才回头看他,“哥,那个梦太真实了,我不愿意相信,可那个梦实在可怕,我真的不敢签约。你看,现在你真的跑去整容了,不顾头不顾尾,什么都不顾,如果几年前我真的跟你一起签约十年做网红,现在的我是不是也要跟着担惊受怕,然后像梦里那样被逼着去整容呢?”   “小瑞!”金承端震惊了,“那只是一个梦,你不能因为一个梦就生我的气。”说着又觉得不对,赶紧改话,“如果我们一起签约了,我不会不征求你的意见的。”   “你刚才坚定地说你还是会去整容,才过去几分钟你就忘了吗?”   “……”金承端抿唇,的确,整容的决定他不会更改,要是不整,他觉得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就连现在看着弟弟的脸,他都能想起闵毓安,这太痛苦了。 第795章 双胞胎   金承端苦笑:“小瑞,你不要因为一个梦怀疑我们的兄弟情分,是,我的确下定决心要去整容,可是我是我,你是你啊,我整容不关你的事。”   瑞和笑了:“哥,你是不是忘记你当年是怎么跟我说的了?我们是打包签约,公司看中的是我们双胞胎的特质,不然的话那么多帅哥,捧谁不是捧呢?凭什么要签我们这两个没有任何基础的素人?合同我们没签,可你自己总归签了吧?里面难道没有规定你的样貌必须服从公司安排调整吗?一定有的,既然你一个人签约都有,怎么会以为双胞胎签约就没有这一项?如果签了,只会更加严格!你整容,我必定会被牵连。哥,你先别解释,我知道你是想说那只是梦,但对我来说,那不仅仅是一个梦。我们兄弟二十几年,从小就牵着手一起去上学,你只比我早出生几分钟,却总以哥哥的姿态照顾我保护我,我是多么敬仰你啊。那个梦,太让我害怕了,我的哥哥,与我相互扶持的哥哥,不顾及我这个弟弟,为了自己的私人想法去整容,因为合同我们必须保持容貌一致性,所以我也得被迫去整容,这是多无奈绝望的一件事?而今天你真的整容了,那个梦更加真实,我不得不伤感愤怒。”   “小瑞,你不能这样想,那真的只是梦!”金承端不耐烦了,他已经够烦心的了,一向懂事的弟弟怎么在这个时候非要执着于一个梦?   “那我再问一遍,如果当年我跟你一起签约了,今天你还会去整容吗?”   沉默。   按理说金承端应该否认,反正那只是一个假设,小瑞根本没有签约啊,小瑞这么较真,为了让弟弟安心他不应该承认。可此时此刻,对自己容貌的厌恶达成顶点的金承端无法违心说谎,于是解释说:“小瑞,就算你真的需要去整容也不会出事的,只是小手术而已!你看我,昨天的手术今天不就出院了吗?说到底还是那句话,你不能因为一个梦质疑我对你的感情,为了梦而给我安一个莫须有的伤害你的罪名,我不能接受。”   “我只是有感而发,你说得对,现在说这个没有实际意义。”   金承端却以为说服了弟弟,也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不想再跟弟弟闹矛盾。   “直播的事情我没办法帮你,我建议你还是赶紧跟公司说明情况吧,你这事不好再瞒着公司的。如果没意外的话,你这样属于违约,再拖下去,小心公司要告你违约,或者以后拿别的条件限制你,让你补偿。”   金承端的心一跳,不得不承认弟弟说的是对的。   “好,我这就打电话。”   “爷他们好像回来了,我先出去了。”   听着外头弟弟跟爷爷奶奶打招呼的声音,金承端捏着手机,心里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真是浑身都不舒服。他打电话给助理,助理大呼大叫:“我的妈呀端哥你上哪里去了!这两天都联系不上你,过两天的直播材料早就送过来了,你得提前先看啊!”   “我有一件事跟你说。”   当天晚上瑞和就回学校了,金爷爷金奶奶知道孙子整容,真的是两脸懵,老爷爷老太太不懂时髦,只觉得父母给的脸怎么能动刀子去改呢?可又心疼孩子动了刀,金爷爷还重新穿鞋出门去买乳鸽乌鸡回来炖汤。金承端那边要怎么处理,瑞和实在管不着,也不想管了。甚至他也不想逼问金承端整容的原因,问不出来的,他清楚地看出来金承端的情绪正处于一个临界点,促使对方整容的原因一定很重要,并且无法说出口。上辈子金承瑞都毁容了都从金承端嘴里挖不出真相,这辈子更别想了。   瑞和决定自己查。   事情已经发生,那么一切就都有迹可循。   第二天一大早,瑞和就接上导师去机场,展开了为期一个星期的研修会学习,收获颇多。回来之后他才去网上看金承端的消息,果然直播活动与其他工作金承端都没有参加。他的官方账号上挂着请假条,说是生病了没办法参加,恳请粉丝谅解,为了回馈粉丝将会开设抽奖活动云云。   他也没有急着去见金承端,他边应导师要求整理出这一次的学习报告,边抽空查金承端。在金爷爷打电话回来说“你哥的脸可以拆纱布了,你回来看看吧”时,他正好拼凑出所有真相。   看着电脑屏幕里那张少年张扬帅气的脸,瑞和为苗甜的偏执而心惊。青梅竹马,情窦初开,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就戛然而止,可苗甜因此而一头扎进去,还拉金承端下水,这就让人既同情又痛恨了。   金承端与弟弟相比显然更有主意,心性也更加坚毅顽强。让金承端厌恶自己的脸,拼着前程不要都要去整容,可见金承端发现自己被苗甜当替身后受了多大的伤害。但凡他少喜欢苗甜一丁点,都不至于做出这种极端的事情。   真相解开了,感觉到胸口那股揪心的感觉散去,内心深处一股释然,瑞和轻呼出一口气。他知道,原身残留的情绪原谅金承端了。   回家一趟,瑞和看见了跟上辈子整容后一模一样的金承端,看来这辈子主刀的是同一个医生。打眼一瞧,原本普通扇形双眼皮变成了流行的欧式大平双,医生切得很有水准,上了妆眼睛更加有神明亮了。鼻梁垫高,看着有些不自然,但瑞和知道过几个月恢复得更好,鼻梁变高的金承端会变得更加精致了,气质更加突出。   “不过你们俩现在就不太像双胞胎了。”金爷爷很遗憾,唉声叹气的。金奶奶倒是看得开:“健康平安就好,现在想多也没有用。”   “你现在就化妆了不合适,再恢复多几天吧。”瑞和对金承端说。   “没事,我就试试看看效果。”金承端急着要出门,“我得去公司一趟。”   “小瑞回来了,你今晚回来吃饭吗?”   “看时间吧!”   结果金承端回不来,之后也一直在公司。瑞和跟爷爷奶奶吃过饭,又给他们挨个切脉,还开了两张调养身体的方子,亲自去抓药带回家,叮嘱他们记得煮来喝,然后就回学校了。几天后他接到老同学钱正鸣的电话,说是要结婚了请他当伴郎。   “上回听你说读研究生了,真的读了呀?挺好挺好,读医就得读研究生,不然工作不好找。没错!我结婚,就在这个月二十八,你来做伴郎不?”   这几年钱正鸣一直都有跟瑞和联络,瑞和回老家时会跟钱正鸣聚会,钱正鸣也来过两回京城旅游,也是瑞和接待的。少年时期的友情在时光的酿造下更加醇厚,瑞和点头:“肯定去,我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瑞和跟导师请了两天假,飞回去参加婚礼。接新娘,做伴郎,婚宴待客……钱正鸣没收瑞和的红包:“咱们这里不兴收红包的!人来就好。”反而给了瑞和一个红包,“这是伴郎红包,一定要收的。”   无奈,瑞和只好到商场买了一对金镯子,硬塞给钱正鸣:“红包不收,我的这点心意你总该收下吧,别再推了,小心我生气。”两人真是多年好友了,在金爷爷他们还没到京城住的时候,钱正鸣因在当地读大学,周六日有时间总会来探望老人家。这份情谊瑞和都记在心里。   新娘跟新婚丈夫感慨:“你这个老同学好大方啊,现在金价多高了,这对镯子就得快两万钱了。”他们筹备婚礼,购置三金,最是知道金价的。   “小瑞人很好的,没事,以后等他结婚,我也给他送金手镯。”   妻子笑着点头:“好,不过你的眼光不好,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挑。”   婚礼后,夫妻俩也没去度蜜月,没有那么多假期啊。钱正鸣请瑞和吃饭:“明天我就得去上班了,你今晚的飞机对吧?我送你去机场。”   两人许久没有见面,有许多话题可以聊。钱正鸣是个话唠:“前阵子正好是高中同学会,你和你哥都没来,我带着我老婆去了,吴苗苗你还记得吧?现在也成了大网红了,美妆博主,就是整容整得跟以前一点都不像了,我刷到过她的视频,视频里还挺好看的,真人真的吓人,眼睛特别大,鼻梁那个高啊。你们没来,她还提起你们了,看来还对当年你们不让她拍的事情记恨呢,她也是够小气的了,都是多久的事情了还记仇,再说了当年错的人是她……”   刚聊过吴苗苗,等瑞和坐飞机抵达京城,刚将手机开机就看到金承端打过来十几个电话,留言也有一大串。他回拨回去,金承端着急的声音传过来:“你还在老家吗?你还记得吴苗苗吧?就是我们高中同学,她发了一个视频曝光我整容,播放量已经破十万了!我公司的人已经跟她联系了,她不肯删视频,还提了很多条件!现在公司已经让分公司的人去跟她见面了,你要是还在老家就帮一下忙,过去一起谈!”   “我已经到京城了。”瑞和皱眉,“你为什么要针对你?”难道被钱正鸣说准了,多年后吴苗苗心中仍怀恨,正好金承端真的整容了,她就要踩金承端一脚?   “可能就是旧怨。”金承端苦笑,说了自己的猜测,跟瑞和怀疑的一样,“除了这个再没有别的了。” 第796章 双胞胎   事实证明,吴苗苗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她既是为了旧怨,也是为了热度。   “瞧瞧,这热度不就上来了?黑红也是红嘛。”吴苗苗看着上涨的粉丝数,哪怕这些粉丝里有大部分都是金承端的粉丝,故意关注她来骂她的,她也毫不介意。   “那边一直在联系我,说要跟你谈一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事闹大了不好,他们最喜欢发律师函的。”助理问。   吴苗苗嗤笑:“发就发呗,我怕吗?我说的是事实,他的确整容了嘛,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我说实话还不行哦?发律师函就发呗,我才不怕呢。”她也算混圈好几年了,知道律师函就是那么一回事,看着糊弄粉丝的罢了,粉丝一看正主发律师函了就欢天喜地,觉得够刚够硬气,觉得谣言一扫而空都是假的。要告就去告呗!她也就是发了个样貌对比视频,说的话也都客观公正,的确眼皮变宽了啊,的确山根变高了啊,又不是凭空捏造的要是他们真的告自己,那就告,到时候几个月都过去了,自己想要的热度也到手了。   “还是苗苗姐你聪明。”   “那是!”   手机铃声响起,吴苗苗拿起来一看,是个京城的号码,施施然地挂断拉入黑名单。一连有多个京城来电和当地来电,她全都没有接。直到同学群有人@她,一连串消息跳出来,她才点进去看。   一看才知道原来是高中的同学群,高中毕业后,这个群慢慢地沉寂下来,数年过去,这个群早就死了,吴苗苗才忘了还有这个群。群里金承端的好兄弟赵泳@了她数十条,都在喊她出来,她嗤笑一声吐槽:“这个赵泳真的没脑子,读书的时候跟金承端称兄道弟的,后来金承端做大网红可搭理他了?还来帮金承端出头,真是没脑子。”果断点了退群,这下子手机安静了。   助理说:“苗苗姐,你为什么不关机?”   “你不懂,关机了他们上哪儿找我去?我就要让他们打得通我的话却没人接。”   助理觉得有些恶寒,看着吴苗苗那张人工造成的美丽脸庞,却像被扎了眼般赶紧低头。   苗苗姐怎么变得越来越变态了!   变态的吴苗苗大着胆子炒作,甚至还开了直播。   她早有准备,金承端公司在当地的分公司的人早就到她家找了几遍,根本没有见到人。金承端远在京城,什么都做不了。他的脸的确拆纱布了,勉强也能上妆了,但细看还是看得出来,最近他拒绝了许多工作,大幅减少曝光。谁知道吴苗苗是从哪里拍到的他在医院里拆纱布的照片?!   “既然她那边不愿意配合,那你公司就得赶紧找第二个方案了。”租房里,瑞和跟金承端这么说。   “还能有什么方案!”金承端烦躁地反问。   瑞和不受他坏心情的影响,也没心思嘲笑他一句 “整容怎么没想到后果”,没那个必要。他继续翻着病例,边回答金承端:“那你得问你公司了,他们有正规公关部门。而且你根本不用这么担心,你的确整容了,那又怎么样?又没偷没抢,碍着谁什么事。”还有一句话瑞和没说,不然显得自己好似很尖酸刻薄。金承端到底不是个大咖,看着粉丝量很大,是个超级网红了,但他身上是有什么品牌护肤品代言吗?没有。既然没有,就不怕被品牌方找上门来问责。说句实话,他还没红到那个份上,哪怕彻底换个头呢,除了粉丝和黑粉,谁在意呢?   “……”金承端咬了一下嘴唇,“我的粉丝……”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诚然有些粉丝是真的全心全意爱他,但他知道如果自己长得很丑,那些爱他的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虽然现在他变得更加帅气了,可他也担心粉丝嫌弃他不是纯天然的,从而不再喜欢他。   见他这么烦恼,瑞和合上病历本:“哥,你要有自信。”只要自己不将整容当一回事,坦坦荡荡的,担心那么多做什么?这辈子的路已经比上辈子好多了,至少他自己一个人怎么样都容易操作。   金承端真的无法自信,他看了看手机,陈哥的短信又发了过来,话语中抱怨“没事你换新号码干嘛,害得我刚刚把信息发到你旧号码那里去了”。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坚强起来,是啊,既然事已成定局再烦恼也没有用了。   “我到公司一趟!”   瑞和有两天假期,一直在租房这里陪伴金爷爷金奶奶。   “这是装修设计图,我专门去找以前家里旧照片,从照片里抠出来的的装修风格,专门让设计师复原的,你们看看喜不喜欢?”瑞和将设计图给金爷爷他们看,这是按照去世的金承端父亲母亲当年婚房的风格定的方案,上次他问两个老人家想要什么样的装修风格时,金奶奶脱口而出“你爸妈当年婚房那样就很好看”。   的确好看,那是儿媳妇亲自设计,盯着装修工人一点一点装修出来的。   金爷爷带上老花镜,与老伴头凑头地低头看,两人都给出满意的答复。   “好,好看!就这样装吧。”金爷爷说。   “小瑞,也不能只看我们喜欢,你自己喜欢吗?这房子以后是你的婚房啊。”金奶奶担心地问。   瑞和笑眯眯:“我也喜欢的,那就这么装吧。”   搞定装修的问题,金爷爷又想起大孙子:“你哥这事不要紧吧?他这几天心情不好,连饭都吃那么一丁点。”   “没事的,你们别担心。中午吃什么?我想吃斋菜,你们陪我一起去吧?”瑞和拿出三张劵,“这是我同事给我的,新城酒店二楼新开了一家斋菜厅,他舅舅就是老板,送了他好多免费就餐劵,他给了我一些,我们中午就过去尝尝吧?”   斋菜好,金爷爷夫妻俩都喜欢。   于是瑞和开车送他们过去,今天他是开新车过来的,买的是一辆落地十万左右的代步车。   “买新车了啊?”坐上车,两个老人家还晕晕乎乎的。   “是啊,以后出门就不用打车了。”瑞和笑着说,“是不是很惊喜?”   金爷爷连连夸奖:“我们小瑞真厉害,这就买车啦?多少钱啊?”听了价格又夸,“好,好!以后你也是有房有车的人了,遇到合适的女孩就能结婚啦!”   金奶奶也是想到这个了,忙说:“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啊?”见孙子摇头,她立刻说,“市场卖豆腐的张姐她的孙女说是今年大学毕业,就比你小一岁,还是老师呢!要不我去问问,让你们加微信?”   “奶,我不着急。”   “是,你不急,可以先认识着,我也不是老古董,听说现在有闪婚这回事,咱可别闪婚啊,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得慢慢了解,看两个人合不合得来。你现在不着急,等你想要结婚了,难道从天上蹦出来一个女孩正好适合做你老婆?”金奶奶给孙子传授经验,“那样就太晚啦!有合适的先接触,先谈着,像你爷爷说的你也有车有房了,你还是研究生,以后是医生,多体面的工作啊,你长得也好,好姑娘都是随便你挑的。”   “奶,我真的不着急,我现在哪里有心思呢?学习上的事情就已经够忙的了,别耽误了人家好姑娘。”   再也想不到带爷奶出门吃斋菜还能被催婚的,瑞和含糊过去,带两人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斋菜。   第二天晚上他就回去,又过了一天,金承端的工作柚子号发了一个视频,视频里金承端承认为了以更好的面貌与粉丝们见面,服务于工作,所以进行了“微调”,恳请粉丝们理解,同时请求粉丝们不要再打扰无关人员。   “我与苗圃的小仙女是高中同学,虽然多年没有联系了,但三年的同窗之情我还记在心中,感谢她对我的关心,我在此也遥祝她事业顺遂万事如意。”   本人都承认微调了,还说希望粉丝打扰爆料的吴苗苗,粉丝们自然听从。金承端的粉丝群里也是有粉头的,虽然因他整容有些粉丝无法接受觉得他“变了”“没有初心”了,但留下来的粉丝还是大头,管理起来也方便。粉头领着节奏,说不要给吴苗苗眼神,白给对方热度,于是粉丝们将为了骂她而点的关注一一取消,将她当做空气。   吴苗苗气得半死,大骂金承端无耻。她还不甘心,故意用小号去挑自己的粉丝继续去金承端粉丝那边惹火,只要两边继续吵起来骂起来,那热度就还在。而金承端的粉丝压根不受挑衅,不给他们眼神,路人又只是围观,短短几天,这件事就掀过去了。娱乐圈里有更多热闹可以瞧,网友们不会过多关注两个网红。   “我以为我已经够有名了,其实也就是那样,跟真正的明星比起来我还差得远。”这一次的事情也让金承端看清了自己的现状,他苦笑着对瑞和说,“我还得庆幸自己还没有那么红,你上次说得也对,这事越早爆出来越好。本来公司说直接否认,可是这一次否认了,要是以后——我厚颜无耻地想如果以后我红了,这事不又会被掀开来说吗?撒一次谎就要撒第二次,不如直接承认。”   聊完整容这事后,金承端将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听,问瑞和:“我的房子明年交房,听奶奶说你的房子要装修成以前家里的样子,能不能把设计图给我看看,我也想装一样的。”小时候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隐约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的一些装饰,他和弟弟住的房间有刷得蓝蓝的墙壁,外面客厅有大电视,地面是一块块有花纹的地砖,落地窗外面树影摇晃……   “好,我给你发过去。”   “谢了。小瑞,那天你说的梦,我、我后来也梦见了。”金承端有些犹豫,语气飘忽,“我梦见你也去整容了,整容失败,你不敢出门不敢见人,后来、后来跳楼了。” 第797章 双胞胎   “跳楼?”   “对。”金承端深吸一口气,“那个梦真的很吓人,我能够理解你为什么那么重视那个梦了,小瑞,我也很害怕很后悔。”   “没事,都说只是梦了。”   “对,只是梦。”   但真的太真实了,梦里的自己接到弟弟跳楼的消息后急忙赶回去,看见的是弟弟支离破碎的尸体。那副场景好像真实地立在他面前,巨大的悲伤与痛苦席卷而来,在金承端被惊醒后仍然缠绕在他心上,让他在黑夜里哭了好久。他这才能理解弟弟为什么之前坚持要他一个答案,小瑞梦见自己跳楼了,小瑞的梦跟自己的梦一样,都是这么逼真的吗?   但金承端不敢问。   “对不起啊小瑞。”经过这一件事,金承端终于清醒过来。感情上受挫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冲动之下跑去整容,真的带来了太多的麻烦。公司也很不高兴,如果不是他羽翼已丰,是公司的台柱子之一,公司不想跟他撕破脸,只要公司去告他,按照他当年签的合约肯定一告一个准。哪怕公司没有问责,最近公司给他接的工作里,他让了不少利,甚至还签了一份补充协议。他找律师咨询,明白公司这是要在他合约到期之前压榨掉他全部价值,而他除了接受没有别的办法。   都是成年人了,理应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金承端实实在在得到教训。工作上,这就翻篇了,可关于那个梦,却一直在折磨着金承端。   他就想跟弟弟道歉。   弟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稳重:“哥,那就是个梦,我都不在意了,你还在纠结什么。”   “我知道那是梦。”此时的金承端却跟之前执着地想要答案的瑞和一样,也执着地要瑞和一个答案,“那、那你会原谅我吗?”   “哥,都说了只是一个梦,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导师喊我了我得赶紧过去,晚上回去我再把设计图发给你。”   瑞和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往口袋里一塞。他知道金承端要的是一个心安,但他无法给他一句“原谅”,毕竟上辈子金承瑞是真的死了。   另一边,金承端看着手机有些怅然若失,他叹一口气,继续去工作了。三天后,苗甜堵到了他的新宿舍,他实在不想见到她,可苗甜嚷着要跳楼,听了助理的话他只好去见她,打算跟她说清楚。他以为会颇费一番周折,没想到情绪激动的苗甜见到他后愣住了,然后说了一句“我以为网上的照片是P的”,然后失魂落魄却又毫不留情地走了。   “端哥?”助理也懵逼了。   “你跟上去,看她是不是真的走了。”金承端说。   “哎好!”   助理小跑着跟上去,大概一个小时后才回来,说:“她到了一个小区,叫做锦绣家园。”   锦绣家园就是苗甜家所在的小区,看来是真的回家了。   金承端松了一口气,对助理交代:“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你就别跟公司说了,我们也一起工作好几年了,等我解约后到别的公司,我想继续带着你。”   助理点头:“哥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谁都没想到的是,一个多星期后,瑞和收到了一封告白信,信夹在一束玫瑰花里,染上了玫瑰花的浪漫幽香。   “哎哟,承瑞果然行情好,这都有人告白到医院来了呀!”   “是啊,看来长得好就是吃香,咱们都是老菜帮子了,羡慕不来。”   同科室的同事打趣瑞和,瑞和赶紧求饶,然后拆开信来看。这是一封情感热烈的情书,笔迹秀美,如果不是落款是“苗甜”二字的话,瑞和还会为这未曾谋面的女孩而赞叹,觉得字如其人,文如其心,写这封信的女孩一定是个可爱真诚的人。   可这是苗甜写的信,那么花也该是苗甜送的。   苗甜可是金承端的女朋友,不对,是前女友!是将金承端当做少年夭折的青梅竹马的替身的苗甜!这是在搞什么?   瑞和震惊了,但下一刻他就想通了关窍。   “看来是认识的人,看你这吃惊的样子。”一个同事凑过来想看信,瑞和将信一折,笑着说:“的确是认识的人,不好意思啊,我先去回个电话。”   接到瑞和的电话时金承端还带着笑:“我正好到你医院附近的商场工作,你想吃什么我让助理给你送。”   瑞和三两句将事情一说,金承端也惊呆了。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苗甜那天看见他之后没有纠缠干脆离开,原来、原来是因为确定他真的整容了,与她记忆里的少年已经长得完全不一样了,所以毫不犹豫地斩断所有,奔向他弟弟那边去了!也是他傻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的确整容了,可他弟弟承瑞还是原先的样子啊!现在弟弟才是跟闵毓安长得最像的那个人!   想通这一点,金承端觉得胃部涌上来一种恶心感。   恶心,真的太恶心了!怎么会有这种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女人!   “哥,她不是你的朋友吗?我跟她就只在你毕业典礼那天和你落水住院那一次见过面。”瑞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也猜到苗甜的想法了,那样偏执的女孩,在失去了金承端这个替身后可不就得重新找一个?他这个双胞胎弟弟真是最适合的人选。为什么上辈子原身没有遇到这桩事呢?很明显,上辈子两兄弟都整容了,金承瑞还毁了容貌,苗甜怎么可能还看得上他们?   他不知道上辈子苗甜后来是怎么再去寻找心灵寄托的,但他能肯定的是自己觉得被冒犯到了,并且对苗甜的印象跌落谷底。   痴情的女人让人怜惜,但如果为了自己的私心将别人拉进感情的谎言里,那就是十足的无耻可恨,毫无道德可言。   “对,对,我们是朋友。小瑞,她,苗甜其实已经有男朋友了,也不对,她其实已经结婚了,就是她有些、精神有些问题,所以她给你的花和信你都别放在心上,我会去跟她的家人说这件事,让她不会再去骚扰你的。”   听着电话那头金承端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话,瑞和应了声“好”。   之后不知道金承端是怎么办的,苗甜在又送了一次花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再出现过。瑞和查了查,得知苗甜竟然进了精神病院。后来他询问金承端,金承端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她精神有些问题吗?所以跟她的家人好好谈了一下,他们也觉得再放任她这样下去不好,所以忍痛送她去疗养院了。”   看着金承端的脸,瑞和知道这个人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心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是上辈子没有的,也许苗甜将主意打到亲弟弟身上给金承端带来了极大的打击。既然从一开始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瑞和此时也一副全盘相信的模样,没有再追问。   这个间接导致原身上辈子不幸的女人,就这样消失在他们的生活里。   十几年后,瑞和才再次见到她。   多年未见,苗甜变化特别大,看起来非常憔悴苍白,眼中的光完全消失了,眼中充斥着偏激固执,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可怖。   “承瑞!承瑞我爱你啊承瑞!”她冲过来要来抱他。   这个时候瑞和正在医院坐诊,研究生毕业后,在周老大夫的介绍下,通过笔试面试后直接就留在了天嵋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里工作。刚开始工作时,他也跟其他新人一样被安排着到处实习,到住院部写病历,在门诊里打下手……几年下来,他考取了相应执照证书,资历与经验也得到了认可,这才正式在门诊拥有了自己的诊室。但刚开始时他自然也遇到了其他年轻中医大夫的困境,那就是太年轻了,病人们并不信任,一见着他的脸,脚下就不由得往旁边拐,到其他看着就可靠的老大夫那里挂号。经历过前期门可罗雀的尴尬期,长时间下来他总算也有了一些病人,全都诊治妥当,健康痊愈,日子一长,也就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口碑,所以挂他号的病人不算特别少,一上午下来也有十来个。   苗甜来的时候正是早上十点多,天嵋中医院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中医医院,慕名而来的病人很多,平时人流量很大。苗甜是直接从诊室门口推门冲进来的,还撞倒了正在问诊的病人守在一边的家属。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瑞和没有避开,站起来反手抓住苗甜的手臂将她制服,再往她的脖颈上的穴位一按,她眼中的所有情绪戛然而止,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不好意思。”瑞和歉意地对病人及家属道歉,“这是我以前一个病人,患有严重的精神病。”   病人家属爬起来,拍拍膝盖不在意地说:“没事,那医生,我妈这还看不看?”   “看,稍等我两分钟,我打个电话。”   瑞和打电话给金承端。   正在剧组的金承端听到消息以为自己在做梦,还是最厌恶的噩梦。   “哥,你能联系她家人来接她吗?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能,你等一下!”不能也得能,金承端根本没有保存苗甜父母的电话,只能去找以前请过的那个私家侦探,让对方找找记录将电话号码给他发过来。 第798章 双胞胎   苗甜期间要醒来,被瑞和又扎了两针,于是等苗甜的父母来时她仍然睡着。瑞和正好闲下来,没有病人等号了,于是直接坐在门口。苗甜父母急匆匆而来,瑞和这才站起来:“她在里面,护士在看着她,应该是情绪激动晕过去了。”   看到他的脸,苗甜父母都愣了一下,神情复杂。苗父进去将女儿背出来,苗母有些歉意地说:“对不住啊金、金医生。”苗母看着瑞和胸口的工作牌,真年轻的医生啊,一看就前途无量。   “您的女儿的确给我带来了困扰。”瑞和将苗甜突然冲进来向他告白还要抱他的事情说了,“这一次我是看在苗小姐以前跟我哥的交情的份上,下一次我会直接报警,到时候就只能麻烦你们两位到派出所接人了。”   “真是不好意思,没有下一次了。”苗母有些难堪地说。   苗父冷哼一声:“我就说了不能让她出来,她脑子就没有清醒过!”说着小心地将女儿往上颠颠,再看向瑞和,神情缓和下来:“真是对不住,给你添麻烦,我替苗甜给你道歉,以后一定不会再让她来打扰你。”   就这样,苗甜被父母带走了。金承端打电话过来确认,松了一口气:“这都几年过去了,怎么还这么疯癫呢!”数年过去,事业有成,又已经结婚了的金承端早就将给他带来无数耻辱与绝望的初恋抛在脑后,如果不是今天发生这种事,他根本不愿意想起苗甜来!这是个晦气人!   “今天威亚还出问题了,你说她是不是我命中注定的霉星!”   “你没受伤吧?”   “没有,就是擦伤。这事不能轻易放过,我得亲自回去一趟跟她父母聊一聊。”   “哥,你当年是怎么劝说她的父母见她送进疗养院的?”   金承端沉默了一下:“等我回去再告诉你,我定了今晚的晚班机票,明天早上就能到,你也不用来接我,我办完事就会去你那边的。”   下班后瑞和回家,现在他跟金爷爷金奶奶住在他的房子里,装修好的房子很合众人的心意,金爷爷他们也很喜欢。有时候金承端没有跑剧组,金爷爷他们就会去跟金承端住——不过那是金承端结婚之前的事情了,在金承端结婚后他们二老过去住过一个月后,就再也没有过去住了。   知道大孙子明天会回家,两人都很期待,金奶奶还开始做吃的,说到时候给金承端带回去吃。   “你嫂子,在家吗?会一起过来吗?”金奶奶忽然问。   “我没听哥说,不过应该会一起过来吧。”   金奶奶就回厨房继续卤鸡爪了。   第二天中午,金承端就过来了,妻子朱妍也一起过来了。瑞和感觉到金奶奶他们有些不自在,不过这事也没办法,只能稍微克服一下了,毕竟朱妍可是孙媳妇,又没做错什么,还能将人赶出去?   吃过饭,金承端就先送妻子去上班,然后再赶回去。   “我的错,让您二老不舒坦了。”金承端向二老道歉。   金爷爷没说什么,金奶奶叹气:“没事,是我们不争气,妍妍是个好孩子。”   瑞和笑着说:“嫂子给您二老带了好些礼物,你们拆礼物去吧,我和哥谈些事情。”   兄弟俩去了书房。   环视一圈弟弟的书房,看着书架上那些看着就让人觉得头昏脑涨的书籍的书名,金承端感叹:“这些书都看完了?”   “看完了。”瑞和喜欢喝茶,书房里也有一套茶具,他开始煮水泡茶。   金承端就在瑞和对面坐下,突然开口:“其实当年你不跟我合买房子,我还有些不高兴,觉得你想太多。我们是一家人,是亲兄弟,只要把房子买大一点,就算以后结婚了也可以一起住,哪里就会拥挤了?还能一起孝顺爷爷奶奶。现在我才明白,还好你也买了房子,爷爷奶奶在你这边住得比较舒服。”   “结婚是两个年轻人组成新家庭,你们过得好就是好事,不要总是纠结爷爷奶奶的事情,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可是他才是大哥啊。   瑞和瞥了他一眼,然后垂眸继续烫茶具。   “妍妍那边还是很欢迎爷爷奶奶过去住的,要不让爷爷奶奶到我那边住一阵吧?”   瑞和这才抬头问:“你放假放几天?”   “三天,我请了三天假。”   “哥,不是我要说你,毕竟这事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明明知道爷爷奶奶跟嫂子合不来,让他们过去住不是活受罪吗?你又不常在家,他们过去住是能跟嫂子谈心还是怎么着?你孝顺老人家,有空就过来就行,别再说让他们过去住的事情了。”   金承端着急了,见他还要再说,瑞和直接打断他:“老人家都这个岁数了,就别再折腾他们了。”   嫂子朱妍是个好妻子,金爷爷金奶奶也是好长辈,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又不是说都是好人就能合得来的。朱妍有着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她又是干律师这一行的,性格强势,将家里打理得样样处处都合她的心意。这也没什么错,自己的家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可金爷爷金奶奶住进去,当真是受罪了。   这里不能碰,那里不能摸,这东西一定要放这里,那东西一定要放那里。就连一天洗多少次手,洗一次用多少洗手液消毒液,洗一次要多少分钟都规定得清清楚楚。光卫生这回事,朱妍就有一大本书厚的规定。   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衣食住行,都是烟火气息,样样都是事,计较起来真的心力交瘁。两个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了,在孙媳妇的指挥下,竟像是大半辈子都是白活的,这里不对,那里也不对。   这其中其实并没有对错,只是生活习惯不同,真的住不到一块儿去。   苦苦捱了一个月,金爷爷金奶奶逃一般离开了大孙子家,再也不敢去了。孙媳妇孝顺,可他们也留下了阴影,很不想跟孙媳妇打交道。   金承端兴许是受初恋阴影太大,后几年都没有恋爱。妻子朱妍是圈外人,还是他打解约官司时认识的。朱妍与苗甜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够强势,能力高,是个女强人,眼光也高,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了,却一点都不着急结婚。金承端欣赏这样的职业女性,废了许多心思才追到。他工作也忙,两人两年后才结婚。朱妍暂时不愿意生孩子,金承端也没有意见。至于朱妍的洁癖和强迫症,金承端也能接受与忍耐。毕竟他一年到头也少在家里,偶尔回家一次,作为丈夫忍一忍也就是了。   那是他选定的妻子,他肯定得接纳对方的生活习惯,金爷爷他们就算了,合不来就不要一起住。   说句难听的,金爷爷他们过去住了,金承端就照顾得到吗?他自己都不着家呢!所谓孝顺,不过是让妻子替他孝顺,其实就是自私。   当然了,这话太难听,瑞和不会直接说出口,但金承端看着他脸上的坚定,只好按下这个念头,说起苗甜的事情。   “我跟她父母聊过,其实几年前我也是这么说的,苗甜精神有问题,如果他们不采取措施,我就将这件事捅出去,让他们的亲朋好友同事都知道这件事,到时候他们就没脸见人了。这一次我也是这么说的,苗甜的病,他们并不敢跟外人说,觉得丢脸。”   这个理由很牵强,充满漏洞。如果瑞和不知道苗甜与金承端恋爱的真相,根本无法相信。现在听金承端这么说,瑞和自动在脑中转换了个说法,那就是金承端拿苗甜与闵毓安冥婚的事情威胁苗甜的父母。冥婚这事放在现代社会,真不是个好听的说法,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外人知道了,苗甜真没法做人了。她的父母应该还是抱着女儿哪天能够清醒,再嫁个好人家的想法的。这一回,应该也是用这个说法。苗甜大概是最近才从精神病院出来的,父母之所以接她回来,大概是觉得女儿好了,可以给女儿找个好归宿,让她后半生有依靠。   见弟弟没有细问,金承端松了一口气。   苗家,苗母哭得凄凄惨惨,她跪在女儿床前,求着:“你清醒一点!你也三十八岁了,你糊涂了二十多年了,你看看妈,你看看你爸,为了你都头发都白了,我们照顾不了你几年了,你怎么还是不懂事啊!”   苗甜抱着膝盖埋着头,嘴里念叨着:“承瑞,承瑞我真的爱你,我好爱你啊承瑞。”   苗母听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靠着床沿痛哭起来。   苗父站在门口,眼睛也都是红的,他念叨妻子:“你不是说她好了,这就叫好了?这还迷糊着傻着呢!怎么办啊,这亲也相不了,还嫁什么人啊,人家能乐意啊。”   “她真的好了,我哪儿知道怎么又发疯了,明明来家里这几天都好好的……”苗母也想不通,直到苗父颓废地坐到沙发上,看见了上面丢得乱乱的一叠报纸,一个版面上正好有一张照片。   那是医院医生的合照,一大群穿白大褂的医生看着镜头。他赶紧将报纸拿起来,看见标题“天嵋中医院80周年”,立刻就想到今天见到的那个医生。他摸出眼镜戴上细细地看照片,果然在第三行第四个看到了熟悉的脸庞,正是那位金医生。   他忍不住拍大腿:“造孽啊!”女儿肯定是看见这张报纸,勾起了脑子里对闵毓安的记忆了!   五天后,苗父来医院给瑞和正式道歉,还提着水果篮和牛奶。瑞和当然不愿意收,见他坚决,苗父只好作罢,坐着叹气。   “我这个女儿,我真的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了?”   瑞和没说话。   苗父眼睛眨了眨,问瑞和:“金医生今年几岁了啊?”   “三十七。”   “还没结婚啊?”   瑞和看向他:“苗先生,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苗父讪笑:“我就是想问问,问问。”他舔嘴唇揪手指,有些难以启齿般,“你看我女儿苗甜怎么样?” 第799章 双胞胎   “苗先生有话直说吧。”   面对瑞和平淡的神情,苗父知道无法收回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补充道:“苗甜长得好看,身体苗条,是我和老婆的独生女,我们家以后的东西肯定都是留给她的,我家在京城有三套房子一间铺子两辆车,存款也有七位数,这些以后都是甜甜的。甜甜自己名下也有一套房子,虽然她年纪大了点,比你大一岁,人又有点迷糊,不过!她很喜欢你很爱你!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好像在对自己洗脑一样,说个不停:“甜甜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哥是知道的,我们夫妻也是真的没办法了,就这么一个女儿,只想让她过得好一点。她也快四十岁了,昨天带她去体检,医生说她生病了,要治疗,活下来也只能再活十来年。十来年啊,她还那么年轻,我们只想让她剩下的日子活得好一点,不想再送她去精神病院了。”   苗父已经泪流满面,他跪下来求:“你就娶了我女儿吧!以后我们家的财产都会给你!”   瑞和脸上客套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他也没去扶苗父,只是平淡地看着对方,因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显得有些居高临下。   “苗先生是一腔慈父之心之心,不过我不会同意,这番话我就当没有见过,那些礼物苗先生不要忘记拿走,我这外头还有病人要看,实在没有时间耽误了。”   苗父还要继续说,瑞和已经在电脑上叫号下一个了。   门上传来敲门声,瑞和这才将苗父扶起来。他的力气很大,苗父根本没办法挣脱。再将那些礼物提起来塞到苗父怀里,瑞和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到门口,在其他病人好奇的注视中对苗父展开展开一个疏离客套的笑容:“苗先生真的不用这么客气,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以后千万别再带礼物来看病了,您这样让我的工作很难展开,院里领导也会批评我的,您的情况不严重,好好吃药就会好的,那我就不送了,您慢走。”   苗父被迫站直了,他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再求,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下班后,瑞和立刻给金承端打了电话:“这真的太荒谬了,我要他们家的财产做什么,又不是自己无能无为,赚不到钱。”   金承端也觉得愤怒,这苗家人怎么都这么无耻!只有他们家的人的痛苦是真的,难过是真的,只有他们是可怜的,可以原谅的,其他人就活该为为他们送掉自己的人生吗?当年苗甜欺骗自己,多年后苗甜的父亲又恬不知耻地去跟他弟弟谈条件——苗父是知道她女儿当年做的事情的!他怎么还有脸跟小瑞说这件事!哪里来的脸!他们金家两兄弟是欠了苗家的吗?   “你不要理他们,一窝自私自利的东西,不用给他们好脸色。”金承端恨得不行,“他要是敢再去找你,我就找相熟的媒体把他们家的事情都曝出来,我相信有些媒体会很喜欢冥婚这个噱头的。”   金承端果然打电话去警告苗父,让他们不要给脸不要脸。   苗父听着那些难听话,真的是羞愧得没脸见人了。可他一把年纪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再遭白眼儿也只能扛下去。他打听过了,金承瑞的人品很好,做医生这几年口碑也好,是个再踏实不过的好人。他将苦楚跟对方说清楚,不谈感情只说利益,就当是拿苗家的财产给女儿换未来十年的欢乐日子,对方要是同意,那就是皆大欢喜。   听苗父的解释,金承端更愤怒了:“就只有你们女儿是金贵人,毁了我还不够,还要拉我弟弟下水,你们怎么那么能呢,怪不得你女儿那么恶心,看来是得了你这个当爹的真传,你们一家都是自私鬼!”   苗父很难过:“甜甜是做错了,我也跟你道过歉了。”   “道歉就一了百了了吗?我受过的伤害呢?是,她是精神有问题,法律上遇到精神病人犯罪还能逃脱责任呢,可是你们做父母的也有病吗?你们怎么不看好女儿?我就算了,是我眼瞎是我蠢,你现在直接找上我弟弟,还许出什么财产的承诺,这是瞧不起谁呢?就你心疼女儿,就只有你家疼爱女儿,我和我弟弟都是为了你们家女儿才活着的吗?我长得不像闵毓安了,你们就瞄上了我弟弟,这是市场上买菜呢还是买肉呢,别人家辛苦养大的孩子就摆在那里任由你们挑来拣去,要不要脸!我弟弟本硕读了七八年,这才在天嵋医院做医生,先是你女儿过去发癫,你这个当爹的也大摇大摆过去说亲,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我弟弟的工作,我把话撂这儿了,以后我和我弟弟都不想见到你们家的人,要是再敢来打扰,我管你有什么苦衷不苦衷的,我们就报警!找记者!我也不要脸面了,把你们家女儿做的缺德事都抖搂出去,看看谁怕谁!”   金承端这些年往影视上发展,辛苦多年终于成功从偶像网红转型成演员,其中付出了许多努力。三十七岁的他比二十三四岁的他心性更加坚韧,虽然他觉得当年被苗甜欺骗感情的事情真的十分丢脸,他连爷爷奶奶弟弟和妻子都没有提过,但如果苗家真的不知收敛,他也豁得出去。说出来之后,金承端心中的结似乎也松动了,他将那件事埋在心里太久太久,早就发烂发臭,成为了心底最深处最不愿意触碰的结。但多年之后,在这个契机里,他发现自己已经拥有了直面它的勇气。   “金先生,你不能——”   “我能!”金承端呼出一口气,重复道,“我能,我也敢,就看你们敢不敢!”说罢挂断电话。   在那之后,瑞和就没有再见到苗家人,他去查了查,发现苗甜又进了疗养院。他明白这是金承端出力的结果,很是感谢了金承端一番。   “是我牵连了你,你还跟我道谢,这不是让我没脸见你了吗。”   “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认识了苗甜,是我把你带到她面前让她认识了你,也是我先逃避开了,这才让她盯上你。”金承端将事情真相说了出来。藏了两辈子的话,金承端终于向亲弟弟吐露那些难堪,“是我连累你了。”   “受到伤害的人是你,错的人是苗甜,哥你不要跟我道歉。”瑞和感慨,“她一个年轻的姑娘,谁知道她心里藏着那么多执念呢?”   “承瑞,我真的做错了,错的是苗甜的疯狂,我不应该去整容。”金承端摸摸自己的脸,第一次透露出后悔的情绪,“这张脸是爸妈给我的,我凭什么为了个垃圾改变它?恶心的不是我的脸,我的脸,我们的脸都没有错,错的是苗甜,我当年……真的错了。”   放下心结后,金承端才愿意承认自己当年错得多么离谱。他以为自己是个勇敢的人,勇敢地毫不留情地切割掉所有与苗甜的相关,却不知道那种做法才是最懦弱的,完完全全就是在逃避,用别人的错惩罚了自己。   “哥,都过去了。”瑞和反过来安慰他。   金承端拍瑞和的肩膀:“小瑞,我们是兄弟,我会保护你的。”   瑞和笑了:“我知道,这一次你保护了我。”   这话比任何诉兄弟衷肠的话都让金承端心中感动。   三年后,嫂子朱妍怀孕产下一女,被父母与长辈们视若珍宝,瑞和也对她十分疼爱。金承端在四十五岁那年才承认已婚产女,这时候已经是实力派演员的他并没有受到太大风波。他越发沉稳了,俨然是个好丈夫,好爸爸,也是孝顺晚辈,友爱弟弟的哥哥。   这些年下来,瑞和也看出了金承端的执念。没错,金承端也是有执念的人,他的执念在于身为长孙与大哥的责任,这份责任心在遇到出色的弟弟时,似乎没办法发挥出“独领风骚”的效果。读大学以及刚毕业的那两年,是金承端心态最失衡的时候,为了家庭和睦,瑞和从来都是假装看不出来。   之后,金承端才慢慢调节好心态,明白了力所能及的道理,也不再纠结自己是长孙、是大哥,却没有承担起比弟弟更多的责任。他们是兄弟,能够彼此分担就是很好的事情了,没有谁强谁弱的道理。   翻看原身的记忆,上辈子金承端让弟弟别出门,到底是为了自己的事业还是为了保护弟弟不受伤害,其实已经无法去查证了。   这辈子瑞和也没有结婚,先后送走金爷爷金奶奶后,他独自住着大房子,哪怕以前也有过多年独居经验,他还是觉得有一些孤单。为了热闹一些,他领养了一只流浪狗,这是一只三岁多的金毛,性格非常温顺亲人。瑞和上班时将它寄养在宠物店,可它一直呜呜叫,十分可怜,没办法,征得同事同意后他将它带去医院。金毛被关在笼子里,在瑞和坐诊过程中只能在休息室里呆着,但它特别满足,只要瑞和下班时来接它,它就高兴得不停摇尾巴,亲近地蹭他的手背。   后来,他又送走了金毛。金承端给他再送来一只狗,他摇摇头:“不想养了。”   这辈子他很长寿,活到九十八岁,把金承端夫妻也熬走了,走的时候是金承端的孙子送他的。他这辈子积攒的财富不算多,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他将房子留给金承端的后人,将存款全部拿出来建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救助失去父母的孩子,为他们提供读书保障,供他们读书直至大学毕业。 第800章 扶弟的长子   这一次醒来,瑞和发现自己坐在草地上,放眼看去能看见橘红色的夕阳挂在西边,晚霞大片大片地铺在天边,一队飞鸟飞掠而过,勾勒出一幅美丽的傍晚美景。视线再往下,就能够看到不远处的建筑,层数都不是很高,看着三四层的模样,一条小溪在山坡下蜿蜒地流淌着,有小孩子在溪里玩水,笑声被风吹过来,充满着活力。   “这里应该是哪个乡下村子。”瑞和有过在农村里生活的经验,很快就给出大概的环境判断。原身正在这个小山坡上坐着,杂草扎肉,裤腿都发痒。他站起来跳一跳抖抖脚,险些跌倒,这才发现这具身体的右脚不对劲,左右看了看,寻了个没长草的秃地坐下开始接收记忆。   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做李家聪,今年十岁,目前生活在外婆家。他的爹娘都是铁路局的工人,带着五岁的弟弟李盛聪住在城里,一年只会来看他一次。方才走那两步路时瑞和就发现问题,李家聪的右腿是瘸的,出生时他是个健康的孩子,不幸的是两岁那年得了小儿麻痹症,痊愈之后留下后遗症,右腿就比左边腿短一小截,刚开始没发现,毕竟小孩子嘛走路都是不稳当的。发现后李家聪被带去看医生,医生说需要动手术,手术费用不是一笔小数目,还不能保证一定能让李家聪的右腿恢复正常,有可能做完手术后走路仍一瘸一拐。   爹娘犹豫之后决定不做手术了,跑关系给他开了残疾证明,拿着证明又去找计生委,磨了两年才拿下生二胎的名额。夫妻俩备孕时,五岁的李家聪就被送到乡下外婆家,然后一直住到十五岁。   李家聪十五岁时外婆去世,舅舅舅妈不乐意再养着他,他才被接回家。十年没有回家的李家聪在自己家格格不入,爸妈对弟弟的疼爱,更加凸显出对他的忽视。一直养在外婆家的李家聪腼腆怕羞不爱说话,但他学习很好。可惜城里的教育进度跟乡下不一样,转学回城时又正好处于初三的关键时候,刚回新家的陌生感以及爸妈奶奶对他的嫌弃,让他很难融入到新的环境里来,在新学校的成绩自然也一落千丈。   成绩变差,他妈对他冷嘲热讽,不停打压。后来李家聪才发现,他妈是真的不喜欢他,从他回来到现在从未对他说过一句半句好听的话,一开口必定就是嫌弃与厌恶。什么瘸子丢她的脸,什么成绩烂让她没脸见人。   “你都这样了还不好好读书,以后怎么见人?!”   “你外婆总跟我说你读书好,我看就是骗我的!”   “你是个瘸子,再不用功以后怎么活?”   “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一瘸一拐地多丢人!”   李家聪很难过,但他是个听话的孩子,中考成绩不好,他考上的高中很一般,高中时他拼了命地学习,用了一学期才终于赶上进度。但当他将全班第十一名的成绩单捧回家时,却看到爸妈奶奶围着弟弟喜笑颜开。   “我们盛聪真聪明,这次期末考试真大,要什么奖励?快告诉妈妈!”   “你要什么,爸给你买。”   “奶奶也给你买!”   李家聪羡慕地看着,凑过去:“奶奶,爸妈,我考了十一名。”   他妈回头,脸上还带着笑意,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瞬间消失,习惯性地挑剔地看着他:“哦,回你房间换衣服吧,怎么每天回家身上都那么臭。”   爸爸压根就没有回头,捧着弟弟的试卷正细细看着。奶奶搂着弟弟,侧头看过来,又哼一声转回去。   这一刻,李家聪觉得无地自容,他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卧室,门还没关上,他就听见他妈带着笑意的声音:“要不去吃肯德基吧……”   等他换完衣服再拿着卷子出来,客厅已经没有人了。他走到沙发上拿起弟弟的试卷,弟弟今年十岁,已经读四年级了,几张试卷全都是六十多分,没有一张是上七十分的。   没由来的,十五岁的李家聪落下眼泪。   回家得不到关爱的李家聪在画画上抒发自己的心绪,因为爸妈不同意他没事出门乱逛丢人现眼,他平时就缩在自己的房间里画画。在外婆家时,外婆没钱给他买颜料,回家后爸妈也不愿意给他买,他也不敢提,一直用铅笔画。以前在乡下时他会画河堤、小溪、学校还有村子、乡村道路、外婆舅舅老师同学等等,来到这里后,他就画城里的高楼高桥、新学校新老师新同学,当然,他还画了爸爸妈妈奶奶还有弟弟……   画得最多的,除了学校就是他从家里窗户往外看去时的景色。早上中午傍晚还有晚上,景色由远及近,他全都画过。   没有画纸,他就节省着用,还将教室里过期的旧报纸拿回家用,在报纸的角落里画自己喜欢画的东西。一张张报纸被叠起来压好,那些都是他珍贵的记忆。但某一天,他发现盒子里的报纸全都不见了,他急得团团转,见他在屋里翻来翻去,他妈路过瞧见了就训他像老鼠一样蹦来蹦去不像样。李家聪问:“妈,你看见我床底下盒子里的报纸了吗?”   “报纸啊?我卖废品卖掉了。”   那一刻,李家聪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板直冲到心脏,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他捏紧拳头:“妈,你怎么能偷偷卖掉我的报纸!”   他妈挑眉毛,叉腰指着他骂:“果然不是自己养大的就不亲,我是你亲妈!卖报纸怎么了,你这样跟我说话是想造反吗?不就是一些破报纸吗!”   那一天,成为李家聪短暂人生经历中最昏暗的一天。   可是等弟弟读高中时,说想要学画画,以后考美术生,考美院,父母举双手赞成,花了好几万给弟弟交集训学费,各种画材书籍毫不吝啬地买,坐飞机坐高铁全国各地地跑,送弟弟去参加联考校考。   那一年,因为有些学校的校考在春节后,弟弟在画室里继续学习,父母奶奶都到外地陪伴他。偏偏没有一个人记得通知他,他提着行李挤大巴车赶回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从小缺爱缺自信被他妈梁萍洗脑的李家聪心中生不出一丝怨恨,他只是蹲在阳台看着别人家热热闹闹地过除夕,那份热闹与欢喜似乎从小小的窗户里挤出来,让他看得艳羡又心酸。   “瘸子聪!你外婆喊你回家吃饭了!”   瑞和睁开眼睛,回头看去,一个小屁孩冲他比鬼脸:“瘸子聪瘸子聪,一瘸一拐像摆钟!”哈哈大笑着跑远了。他摇摇头,慢慢站起来往记忆中的原身外婆家走去,此时原身还住在乡下,他妈每个月会寄五十块钱过来,五十块不算多也不算少,算是给娘家妈的钱,以及儿子寄养的费用。至于学费书杂费会另外给。有时候原身爸妈会忘记寄钱,那个月原身就得看舅妈的脸色,连外婆也不敢多说什么。   回到外婆家,瑞和到井边打水洗手,然后去碗橱拿碗筷,开始盛饭摆碗筷。外婆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笑着说:“你妈寄钱回来了,明天我去集市买些肉回来。”   瑞和低着头小声应好。   舅舅舅妈从地里回来,表哥表姐表弟也陆续到家,一家人挤挤攘攘地在堂屋里吃饭。原身一贯是埋头低调吃饭不说话的,寄人篱下,他从很小就懂得看脸色。外婆将女儿寄钱回来的事情说了:“比上一次多寄了二十块钱,明天我就去买肉。”   舅舅大口吃饭,“嗯”了一声。舅妈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小妹是得寄钱回来,这里有她亲妈,还有她亲儿子呢!再说了,多二十块钱又没有多少,现在猪肉一斤都要五块钱了。”不过看在这个月准时寄钱的份上,她到底没有再说难听的话,说了也是白说,还白得刻薄的名声,毕竟她根本不可能将小姑子的儿子赶出去。小姑子要是不给钱,她这个嫂子又能怎么办呢?   外婆当没看到没听到,她知道儿媳妇的苦处,当年女儿跟城里的李国安结婚,临走前竟然偷了哥哥嫂嫂攒的三百块钱,儿媳妇现在还愿意让外孙在家里寄养而不是赶出去,已经是宽宏大度了。一个嫁出去的小姑子将儿子送到家里来养,多了一张嘴吃饭,谁能乐意?女儿做事又实在不周全,说好每个月十五打钱过来,这五年下来准时打钱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清。有时候还会忘了寄钱,当妈的哪里舍得跟女儿要钱?可没有生活费,就别怪儿媳妇拉着脸。   瑞和跟原身一样老老实实吃饭,吃完又去洗碗。外婆早早上床睡觉,原身跟外婆睡一个屋子一个床,瑞和小心地爬上床,在里面的位置躺平。外婆发出轻微的鼾声,瑞和睡不着,他一直在想事情。   “还要在这里住五年。”他心里想着原身的委托任务。瑞和接到的委托任务有三个,一个是坚持自己梦想,去学画画,画所有进入眼底的世间美景。第二个是离开父母,不要再受一辈子控制。第三个则是弥补王淑仪,王淑仪是原身上辈子的妻子,这辈子李家聪不想再耽误她,但他心中有亏欠,那份亏欠让他上辈子后半生一直心怀愧疚,无法释怀。   李家聪一辈子都在奶奶的嫌恶、父亲的忽视、妈妈的打压之下,他想要学画画,家里不同意压着他考了师范专业。毕业后李家聪费了很多力气才面试成功找到一个数学老师的工作,教书十年才考上编制,期间被父母安排着结婚,婚后与妻子没有感情,婚姻不幸。同时又无法摆脱父母的控制,工资卡攥在父母手里,每个月一发工资自己一毛钱都见不到,全都给父母拿走,补贴弟弟李盛聪。   弟弟大学毕业后在京城工作,家里倾尽所有给他买房子,在京城购房以及工作、结婚生子的压力也通过父母被分摊到李家聪身上,李家聪补贴弟弟一辈子,自己一辈子没攒下一分钱。妻子带着孩子跟他离婚,走之前对他破口大骂,骂他是个窝囊废,废物,害人害己。   “你不是个男人!”妻子一手拉着孩子的手一手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妻子跟他离婚,让李家聪如同一滩死水的大脑终于起了波澜。第二个月,他找财务换了张银行卡,拿到工资后就将所有工资都寄给了妻子,这可在家中掀起轩然大波。面对他妈的责怪咒骂,他爸不赞同指责的目光,李家聪第一次反抗到底。   一辈子顺从的李家聪一朝叛逆起来,执拗得让人害怕。   连续几个月下来,他妈扛不住了。少了大儿子这一份工资,小儿子在京城的房贷就还不上了!当初买房子时他们一笔一笔地精细计算,少了哪笔钱都不行!   为了让大儿子认错,他妈上学校向领导们哭诉李家聪不孝,李家聪跟领导们说明情况,学校虽然理解,但他妈这样来学校闹不合适,影响不好。于是下一次他妈再过来,李家聪就对着她跪下,她哭着诉苦,他就沉默地跪着,任骂任打。也不知道是哪个学生将场面拍下来发到网上,意外地有很高的热度。不知道他妈怎么想的,竟然还跑去接受采访,发视频控诉儿子不孝顺,事情因此闹大,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有好事的网友去扒背后真相,知情者捂着马甲在网上爆料,李家的事情被赤裸地摊开摆在网络上。   李家聪的妻子对前夫是又恨又怜,恨意与同情交织。但她看着女儿,还是决定帮他一把。她联系了媒体接受采访,将这把火烧到更大。   李家父母甚至李盛聪都被网友谩骂,偏心眼的挖长子贴幼子的父母,理直气壮啃哥哥的李盛聪都难逃网友的指责。在那之后,他妈梁萍再也不敢到大儿子学校去,甚至连门也不太敢出了,觉得丢人。李盛聪坐飞机急匆匆赶回家,拉着大哥彻夜长谈,言明自己并不知道父母这些年的作为,为了弥补大哥,还拿出了两万块钱。   网上的动静李家聪也看见了,他其实并不愿意将家事闹得遍地都知道,他根本不适应过多将自己置于陌生人的视线之中。他拿下了两万块钱,答应弟弟接受采访,将事情圆过去,一家人“和和气气”。   不过在那之后,李家聪就被父母从家里赶了出来,他搬到了学校宿舍里去住。他的后半辈子似乎就这样看到头了,他对妻子和女儿心怀愧疚,省吃俭用地攒钱,全都寄给了前妻。家里那边偶尔也会找他要赡养费,他找老同学咨询,按照当地物价每个月给父母赡养费。四十九岁那年,他发现自己得了肝癌,为了不拖累女儿,他将身后事都安排好,回到人生前十五年住的村子里,自溺于那条溪流之中。   任务不算多,但瑞和估算了一下,总共分为两个阶段,一个是未成年时期,一个是成年之后。前两个任务可以归并在一起办,王淑仪那边暂时不着急,上辈子原身跟王淑仪是双方父母安排结婚的,当时李家聪三十七岁,王淑仪才二十二岁。两人相差十五岁,之所以能结婚,是因为王淑仪家重男轻女,她上头有六个姐姐,她下头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所有姐妹都为了唯一的弟弟而付出,包括婚姻。李家聪的父母都是铁路局的老员工了,资历越混越老,便越发吃香。   年轻,相貌称得上清秀的王淑仪被父母订给了李家瘸了腿的大儿子,哪怕那大儿子是个小学老师,只腿上的毛病还有十五岁的年龄差,王淑仪就万分不乐意。可父母压着她嫁,因为李家会为她不成器的弟弟安排一个铁路局的岗位,做满三年能转正式工的那种。那是他们家托再多关系花再多钱,也进不去的好职位。   现在的王淑仪还没有出世呢!   任务暂时先不提,他得先攒钱,攒到钱才有希望说实现画画的梦想,不受李国安夫妻的辖制。再有,他想攒钱治疗腿。上辈子原身从来就没有攒到钱的时候,自然没有去医院看过腿。瑞和已经检查过了,这具身体的右下肢短了大概六厘米,是小儿麻痹症留下的后遗症,通过手术可以解决走路瘸腿的问题。最好要在十六岁之前做手术,恢复效果才最好。   种种计划,都需要钱。   在这个普通的乡下村子里,他在这具才十岁的身体里怎样才能攒到钱?未成年的小孩子,从来没有见过、摸过电脑,生活经历像白纸一样,能用什么方式赚钱呢?   第二天一大早,瑞和就去上学了。原身今年上四年级,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名次从来没有掉下过前三名。小学四年级的课程,瑞和稍微花点心思就能掌握,下课后他在教室里写完作业,书包一背就跑去捡瓶子了。连续捡了好些天,也只攒了两块钱。   “你捡瓶子赚钱了,怎么不买雪糕啊。”李家聪的同桌梁亮舔了舔嘴唇,“我昨天买了一根冰棍,好甜啊。”他跟李家聪关系不错,他的家就在梁家对面,算是原身的竹马。这几天瑞和捡瓶子,他也跟着捡,赚的五毛钱全买冰棍了。   “我有事情要做。”瑞和摇头。   “你想干啥?”   “买信封油票,买蜡笔。”   梁亮了然:“你那么喜欢画画,买蜡笔来上色肯定画更好看,不过你买信封干嘛?”   “亮子,我想赚更多的钱,以后等我赚到钱就请你吃冰棍。”   梁亮“哦”了一声,眼前一亮:“我知道啦!你想要投稿是不是?隔壁小花就投稿过作文,说是得了三等奖,有十块钱奖金呢!”   “嗯,我还没成功,你别跟其他人说,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我不会说哒!”梁亮连连点头,“那你画完给我看,我给你出主意。”   课余时间,瑞和都在画画,他将自己攒下的钱拿去买新画纸,小心翼翼地在上面画画。他画的是漫画,其实也就是小人书,原身的确很有天赋,或者说李家两兄弟都有绘画天分,数年后弟弟李盛聪考中了美院,毕业后做了一名室内设计师。   今年是龙年,瑞和早就打好腹稿与大纲,他决定以中国古代龙的形象为主要元素,画一头小龙读书期间的趣事,寓教于乐,讲一些通俗易懂的小道理,名字就叫做《小龙上学记》。他打算将漫画投到儿童读物里,至于投到哪个杂志,他还没决定。   说来说去,就是他没钱,连去网吧上网查资料的钱都没有。   这一天,他用作业本背面画草稿,班主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画什么?”   “老师好。我在画漫画,想要投搞出去赚稿费。”   班主任有些吃惊,问瑞和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老师,我很喜欢画画,以后想要考大学,学画画。”瑞和将原身画在作业本背面的铅笔画给班主任看,“我想要买更多更好的颜料和画笔,我听别人说读大学画画需要好多钱,我想要攒钱。”   班主任心都软了,翻了翻作业本背面上稚嫩却又灵气的画,心中惊叹:“你画得真好看,这是一头小龙吧?真可爱,这是学校那棵大榕树,这是你们数学老师——咦这是我?画得真像啊!老师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大画家的。”   “老师,我不知道能投稿到哪里去,您知道吗?”   “我去帮你问问,你好好画画,不过学习还是最重要的,画画之前你得先将作业写完,预习新课,明白吗?”得了瑞和乖巧的应答,班主任心满意足地走了。 第801章 扶弟的长子   过了几天,班主任给了瑞和一张纸:“我帮你查过了,这几家少儿读物长期征稿,这几个要的是插画,每一期都会发布征稿的标准,这两本是漫画杂志,知道什么是漫画吧?大概就是小人书,跟写作文不一样,是要用画画来讲故事……地址联系方式我都帮你写上了,你看看想投哪个。你上回说的老师回头也想了一下,有梦想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梦想能激励我们站得更高走得更远,所以啊老师支持你的兴趣爱好,不过呢还是那句话,你的成绩不能拉下,想要投稿的话可以先跟家里长辈商量一下,寄信是需要邮票的,你懂这个吗?”   年轻的班主任老师很负责任,不厌其烦地跟瑞和讲道理,瑞和不停点头:“我知道了,老师您放心吧!”   很快就是期末考试,瑞和这一次考了全年级第一名。班主任老师很高兴,鼓励他:“这就放暑假了,明年你就是五年级的学生了,我没办法再带你了,我跟五年一班的班主任说过了,说你画画很有天分,以后你有哪里需要帮助的就去找周老师知道吗?”   瑞和送了班主任一张上色的肖像画,班主任摸着几乎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画像,笑着说:“我会好好收藏的,等你成了大画家,这幅画就值钱了。”跟哄孩子一样。   “我会的。”瑞和却认真点头。一辈子做一件事,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   暑假里,瑞和将小龙的三则小故事画好,塞进信封里寄到《漫画书屋》的杂志社去。等待结果的过程中,他还写了几篇短篇小说,为了节省邮费,鼓囊囊地塞进信封里一股脑寄出去,然后就不管了。   五年级的课程对他来说也十分简单,为了更快地掌握自己的未来,瑞和决定跳级。跳级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班主任老师向学校领导汇报,校长戴着老花眼镜仔细看了看他的期末考试试卷,拍板:“让他考考六年级的卷子。”   语数英,瑞和都拿到了合格分。   “不行,不行,这个分数不行。”老校长摇头,“这娃成绩好,上学期都考上年级第一名了,要是踏踏实实再上两年学,一定能考上初中的重点班。”他们村里的小学升学率就那样,好多孩子读完小学就不读书了,难得几个读书成绩好的学生一定能珍惜咯。   瑞和保证:“校长爷爷,我有信心能考好成绩,我现在还上五年级,还有一个学期时间呢,我有信心等到下学期期末的时候我会有很大很大的进步,到时候就让我去考升中考,行不行?求求您了校长爷爷。”   老校长已经知道他爱画画了,哄他:“跳级啊,是那些心有余力的同学才干的,你看你不是爱画画吗?又琢磨着画画又琢磨着跳级,精力受得住啊?”   瑞和坚定点头:“我可以的,校长爷爷,我心里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回城跟我父母弟弟团聚。我现在还小,可是只要我读高中了就是大人了,我就能回去了。”   这话听得老校长心酸,村里有许多留守儿童,父母都外出打工赚钱去了。别看当孩子的没有心事,小孩子也是有伤心事的。   “行,那你先好好学习,下学期我再来考你。”   读五年级的瑞和慢慢进步着,期中考试与期末考试都拿到高分,仍然是第一名。外婆接到女儿电话说欢喜地说了这些好消息:“家聪的成绩好,老师都夸的呢!说以后考上重点初中的可能性很大……”   梁萍听了没什么感觉,在她记忆里,村子的小学能有什么好?以前她读书的时候,语文数学体育都是同一个老师在教,教得乱七八糟的,只会让他们背书抄书。哪怕现在学校教育质量上来了,她也不觉得就有多好了。再好,也是农村的小学,考个第一名能有多少含金量?她敷衍着夸了一句:“妈我挂了啊,我得去幼儿园接盛聪放学了。”   外婆也喜欢小外孙的,忙说:“快去快去,别迟了。”   等瑞和放下回来,她假传梁萍的话:“你妈说你乖,读书好呢!让你好好学习!”说完期待地看着瑞和。瑞和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以前每一次外婆转述梁萍的话,李家聪都能高兴得眼睛发亮。瑞和抿唇微笑,显出开心的模样。外婆愣了一下,拉住他的手:“你是不是、是不是——”她咽了咽口水,拉着他坐下,“你听外婆说,你妈她也不好过,她也想把你养在身边了,这不是没办法吗?她很关心你的,你、你不要怨她。”   说着这些话,外婆不仅是在劝孙子,也是在说服自己。唉,她其实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心是有一些硬的,可这能有什么办法呢?那是自己生的女儿。她有些悲伤,看看,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不像以前那样好哄了。   “外婆,我没有怨妈。”瑞和反过来安慰她。外婆不相信:“那你今天怎么——”明明外孙以前听见他妈打电话过来都会很高兴,今天看着却很冷淡。   “外婆,我长大了,不像以前一样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了。这些年我很少见到爸爸妈妈,我、我……”瑞和没说完,低着头,“他们有弟弟就够了,我是多余的孩子。”   “……”外婆咬着下唇,看向孙子的脚。如果没有得那场病,如果没有瘸了脚,现在大外孙怎么会在这里穷地方打滚?都是命,都是命啊!   过年的时候,梁萍夫妻俩回娘家拜年了。女儿一年只回来一次,一次就待一天,梁外婆欢喜极了。梁萍是个爱面子的女人,她自认自己嫁进城里去,身份已经不同了,回娘家必定要穿戴一新,再提着满满兜兜的礼物,一路从村口开车进来那才叫光鲜体面。   “这是新买的摩托车啊?看着真俊!”   “一辆多少钱啊?现在的汽油可不便宜。”   李国安今年新买了一辆摩托车,摩托车突突地开进来,格外引人注目。梁萍打开袋子,将里面的糖果花生等零嘴散给孩子们,又招呼邻居叔婶嫂子们进来坐。这是她的战场,一年只这一次,她如同披甲的将军,在战场上肆意挥洒,越战越勇。   “没多少钱,就几千块钱。”   “是啊,我婆婆帮忙出的钱,我婆婆就是疼儿子,一直帮着补贴。”   “盛聪没来,我婆婆疼他,舍不得他离开眼前半天,这不原先我都给他换好衣服了,临到出门的时候我婆婆愣是将孩子抱走了,说怕累着冷到孩子了……”   “婶子嫂子来喝茶,让孩子们过来吃糖呀,别客气……”   长袖善舞的梁萍在亲戚朋友间穿梭着,每一个都不冷落,每一个都聊得来。   瑞和挤在孩子堆里,嘴里含着甜滋滋的橘子糖。   “你妈好漂亮啊。”有一个孩子撞了撞他,艳羡地说,“还带了好多吃的,真好啊。”   瑞和笑了笑:“那你多吃点。”他的视线从梁萍移到李国安身上,李国安在男人那堆里抽烟聊天。   从进屋到现在,夫妻俩没有跟他们大儿子说过半句话,只在梁外婆将他推出去,催促他喊人时冷淡地点点头。不愧是夫妻俩,点头的幅度和脸上的表情竟然一模一样。   他们不乐意见到这个儿子。   瑞和再看向梁外婆,每年的大年初二是梁外婆最高兴的日子,今年也不例外。当年女儿偷了兄嫂的钱嫁出去,梁大嫂发现后很是闹了一场,全村人都知道这件事。后来李家聪又被送回来,更添谈资。直到梁萍再次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这才重新在婆家有了立足之地,她也是从那之后才恢复回娘家这一行程,每年这一天,梁舅妈也要回娘家拜年,没有人给她脸色看。于是对梁萍而言,每一次回来都是一次风光的展现。   女儿风光了,梁外婆也跟着脸上有光。   “唉,你这日子过得可真好,老公能干婆婆帮衬,要是家聪的腿也好了,你这日子就没啥还说的了,甜啊!”   梁萍的笑脸微沉,瞥了瑞和一眼,随后转移话题。   大年初二,亲戚朋友也不可能一整天都耗在这里,稍微坐一坐就各自回去了。梁外婆拉着瑞和来到女儿女婿面前,这是每年的保留节目了,瑞和顺从地低头喊人,说了两句新年祝词。   “好了,我们这就准备回去了,晚了没路灯不好走。”梁萍眼神复杂地看着大儿子,然后移开视线。倒是李国安打量着瑞和:“长大了,就是有些瘦。”掏出一个红包给瑞和,“压岁钱,拿去买文具。”   “谢谢。”   梁外婆叹口气:“你们一年就来一次,就不多坐坐?跟、跟家聪聊一聊也好啊,他很想你们,平时总是念叨着爸爸妈妈。”   “妈,我们真的赶时间,下回吧。”这话刚出口,梁萍就看见她妈面露悲伤与恳求,她有些为难,最后还是勉强点头,“好,那就聊一聊。” 第802章 扶弟的长子   可是能聊什么呢?聊聊成绩,聊聊学习,还有呢?   往年李家聪倒是会小心翼翼地问爸爸妈妈的身体好不好,奶奶好不好,问弟弟好不好,他对那个城里的家有着向往与期待,他好奇着那个地方,他会有问不完的话题。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父母暂时不可能接他回去,听他问得越多,越以为他是想要回家。这不是给他们夫妻找难题吗?于是便不耐烦地敷衍他,这让李家聪更加伤感,觉得父母对他太冷淡。   这是个死结,直到梁外婆去世,梁舅妈以离婚相要挟,不愿意再养着李家聪,梁舅舅只好妥协,找梁萍商量将孩子接回去。那事闹得凶,族里的长辈都来讲和,梁萍不想被别人指着她脊背骂她狠心,于是咬着牙将人接回来。李家房子不大,两房一厅,梁萍夫妻住一间,李国安的母亲李老太带着李盛聪住一间。原身回去后没地方住,只能将阳台隔出来做成一个小房间。   现在瑞和是李家聪,他对这对夫妻没什么好说的,低着头说了一句:“祝您两位新的一年事业顺利。”就没有了。   梁萍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反而松了一口气,她自觉完成老娘的吩咐,站起来:“那行,我们这就回去了。”   梁外婆拉着女儿的手:“我给你织了毛衣,你先跟我进屋试试。国安啊,你先坐一下,很快就好的。”   来到屋里,梁外婆轻轻拍了女儿两下:“这是你亲儿子!一年就见这一次面,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孩子的心都被你寒透了!”她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梁萍生性倔强,咬着牙,“我能怎么办?我多看他几眼,多问他两句又能怎么样?我不能带他回去,妈,你知道的,那年他生病后我在李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如果不是生了盛聪,我早就被国安他妈逼死了。”   “孩子大了,总要回去的——”   “至少不是现在!”梁萍斩钉截铁,“等盛聪大一些,等——”等婆婆死了!等她成为家里唯一的女主人!   梁外婆听出了女儿的未尽之语,眼泪还是滑落下来。她擦擦眼泪:“来,试试看我给你织的毛衣吧。”   傍晚梁萍夫妻就走了,瑞和也不在意。他打开红包,里面是十块钱,他找梁亮:“我们去县城吧。”   舅舅家其实也有自行车,但原身是没有支配权,且也不敢去骑的。   一听要去县城,梁亮立刻窜回家将自行车带出来,哧溜停在瑞和跟前,笑得贼兮兮的:“来来来,哥哥带你。”   瑞和默认下这声哥哥,小心地扶着坐上去,然后抱住梁亮这孩子的腰:“好了。”   “抱紧哈!”梁亮用力一踩,自行车滑出去。   路上梁亮问瑞和要去县城干什么,瑞和说想去新华书店看看:“到时候我给你买冰淇淋。”   一听冰淇淋梁亮就高兴,不过他知道小伙伴没啥钱:“我给你买,我拿了好多压岁钱,我妈收走一大半,我手里还有二十块钱呢!对了,昨天你爸妈回家来给你钱没有?”   “给了,十块钱。”   梁亮年纪小没心眼,大咧咧地说:“这么少啊?我记得他们平时也没给你钱花啊,这一年来一次就给你十块钱啊?我姑姑回娘家来都给我二十块钱呢!这一次过年我收到的压岁钱最少也有二十呢!”   瑞和抱着小少年瘦瘦的腰,不让颠簸的路将自己甩下去。   “有给就很好了,他们在城里也不容易。”瑞和不想再聊梁萍他们,说,“去书店之后我们再去邮局看看吧,我有信要寄。”身为一个五年级的小学生,他现在能做的光明正大赚钱的事情也就是投稿了。之前投的稿子没有消息,他就得继续寄。   “行!前面修路了,你抱紧我哈!”   两个小学生骑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县城里,瑞和立刻给梁亮买了一瓶汽水:“解解渴吧。”如果他也能骑车那就好了,至少可以换着骑。   梁亮大口地喝汽水:“我不累,你才多重啊。喏,新华书店在那里,我们过去吧。”   今天是大年初四,新华书店却已经开门了,只是除了前台打瞌睡的一个阿姨,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瑞和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找那些少儿读物与画册等来看。他看书的速度很快,等到中午时他呼出一口气,招呼在一旁看小说的梁亮:“我们去吃饭吧。”   县城的东西贵,现在又是正月里,开张的店不多,两人找了一家汤粉店点了两份酸菜肉丝面,一份八毛钱。吃过面,瑞和信守承诺给梁亮买了冰淇淋,两人啃着冰淇淋再次来到书店里,前台阿姨哎哎喊他们:“吃完再去看书啊,别把书弄脏了。”两人吃完冰淇淋,瑞和从口袋里拿出叠好的卫生纸擦手,还递给梁亮一张。   梁亮嘿嘿笑:“你怎么跟那些女孩子一样出门还带纸啊。”将甜腻腻的手往自己的屁股上一抓一蹭一拍,然后伸到瑞和面前摇摆:“看,这不就干净了嘛。”   “……”瑞和将纸收回去,“我去看书了,你别乱跑。”   梁亮已经找到早上看的那本书,眼睛埋进去都拔不出来了,摆摆手:“放心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瑞和看了三个小时书,对少儿读物有了深刻的认知,对未来的创作方向有了更多感悟。合上书将书塞回书架里后,瑞和去找梁亮,梁亮坐不住,小说看完之后就到书店外面的小巷里玩沙子。   “走吧,不是还要去邮局吗?”大原身三个月的梁亮很有做大哥的风范,拍拍手去解锁,把自行车一推,扭着屁股坐上去,艰难地支脚点地,“快上来啊。”   两人去邮局寄信,瑞和顺口问了一声有没有他的信件。   “哪个村子的啊?”   听瑞和报出白岭小学的名字,老爷爷扶着眼镜慢吞吞地点信件:“白岭小学啊……白岭……有了,这里有十三封信都是发往白岭小学的,快递员回家过年去了,这些信得过了十五才会发出去,你叫啥名啊?”   “李家聪。”瑞和有备而来,还带了自己的学生校牌。   老爷爷眯着眼睛看了看,又问:“你有两封信,一个是从阳宁寄来的,一个是从迢河寄来的,你猜猜是谁寄给你的啊?”   听得出老爷爷是在考验他是不是“李家聪”,瑞和口齿清晰地说出三个出版社的名字:“我给阳宁的出版社寄了两封信,给迢河的寄了一个。”   老爷爷这才将信给他:“好娃娃,这么小就会投稿了啊,拿去吧。”   “真的有回信啊,快点拆开来看看!”梁亮比瑞和海激动,两人就在邮局的排椅角落里拆信。   一封是瑞和投稿漫画的《漫画书屋》杂志的回信,自称姓王的编辑给瑞和回复了一封信,里面表达了他对瑞和寄过去的《小龙上学记》的喜爱与赞赏,同时告诉瑞和杂志即将发表《小龙上学记》以及稿酬事宜。瑞和寄过去三则小故事,杂志社给出一则小故事二十一块的价格。王编辑询问瑞和后续漫画还有多少则,称《小龙上学记》可以做连载漫画,如果家聪同学答应以后会将后续仍然投到《漫画书屋》,且漫画质量不下降,那么价格可以给到一则漫画故事二十三块的价格。其他想法,希望家聪同学来电或者寄信来详谈。   随信附有六十三块钱,其中一张五十一张十块,然后是三张一块钱。   “哇!”梁亮看着钱惊呆了,“真的有钱啊!这个这个,拆这个。”   瑞和拆另一个信封,这是他打包投稿少儿故事和短篇小说的报社《少儿读报》寄来的,里面有两张纸,一张同样是信。梁亮性子急,看一眼就失望地说:“没有钱啊,没有钱是不是没有被选中啊?”   “有。”瑞和拿出压在信下的纸,这是一张邮政的汇款单。   梁亮没见过汇款单,不过他听父母说过,他一个远嫁的姑姑会寄汇款单回家,爷爷每次收到汇款单就会很高兴,还会换上新衣服,梳头发,带着奶奶一起骑车去县城取款:“这就是汇款单啊?”   “嗯,这家出版社将稿费打到汇款单里了。”瑞和瞥一眼上头的七十六块五毛钱,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把握不准少儿故事的精髓和重点,写的故事没有被选上呢。   “太好了,家聪你赚钱了啊!”梁亮很为瑞和高兴,激动得脸颊都是红的,“你好厉害啊!这就赚了一百多块钱了,我妈在厂里打工一个月工资才三百块呢!你真的好厉害啊,你要变作家啦!”   他一激动声音就大,邮局里其他人看过来。   “……”梁亮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捂住嘴巴。   “谢谢你亮亮,如果没有你鼓励我支持我,我不可能成功的。”瑞和郑重谢过梁亮,“我们去买绿豆饼吧,我请你吃。”   绿豆饼是梁亮最爱的点心,他眼睛亮了:“真的吗?”   十分钟后,梁亮咬着刚出炉的绿豆饼,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太好吃啦!” 第803章 扶弟的长子   两人吃了一盒,瑞和再买了三盒:“一盒你拿回家去,别跟我客气,我终于能赚钱了,我心里一直记得你和你妈妈对我的好,你要是对我客气我就该伤心了。”   梁亮是亲眼看见那些钱的,那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冲击,现在满脑子兄弟是富豪的想法,因而推辞两句后见瑞和坚持,他才摸着头发嘿嘿笑:“那谢谢你啦。”   “我还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   “什么忙啊?”   “我赚的这些钱我没打算全部告诉家里人,不然的话我自己攒不下钱来,你能帮我保密吗?”   梁亮愣了一下,然后恍然点头:“我明白了。是了,你得自己多攒钱,你爸妈平时根本不给你钱花,过年红包才给你十块钱。你妈自己穿得那么漂亮,前天回娘家时我妈不是也去你家坐了吗?你妈烫了头发,还带了一块很好看的手表,还说烫头发花了五十块,手表是什么鸟儿的牌子的,一块手表小小的竟然要两百块!还有那大衣啊,裙子啊……反正听你妈说来都是好东西贵东西。我妈回来后跟我说,你妈嫁到城里去,看着就是个城里人了,可她自己打扮得那么时髦,怎么没给你带件新衣服?我心里还嘀咕呢,别说新衣服,你妈连新袜子都没给你带一只!”   他是真心为小伙伴觉得委屈,有这样城里的爹妈,有还不如没有。再有钱又怎么样呢?家聪半点享不到,认真说起来比他这个农村人还惨,至少过年了他妈还给他织了新毛衣……他家穷归穷,过得比家聪这个城里来的孩子好不知道多少倍。   “谢谢你亮亮。”要是原身听见这话,一定很难过。可瑞和是个成年人了,也不是原身,并不为朋友这样直白的话而伤感。   回家后,外婆看见瑞和带的绿豆饼忙说:“你爸妈给你的钱是让你买文具的,买什么绿豆饼啊!你怎么老是乱花钱!”不停念叨指责。   “外婆,我期末考了第一名,学校老师奖励了我写字本和笔了。我想买点心给舅舅舅妈和表哥表姐表弟他们吃,这是我买的礼物。”   梁外婆喋喋不休的念叨停了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瑞和:“你这孩子心思怎么这么重,都是一家人,还买什么礼物。”   “而且我今天去邮局了,我之前寄稿子去出版社,出版社收了我的稿子,给了我二十块钱稿费。”瑞和拿出来十一块钱,“我买了三盒绿豆饼,一盒给亮亮带回去了,他平时对我很好,赵姨每年都给我送亮亮哥哥的衣服。”就连瑞和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梁亮大哥的衣服呢。虽然半旧不新,可在农村这地方,只要衣服不破就能穿,哪怕破了,缝缝补补也能继续穿,衣服小了也能退给弟弟穿。梁亮那么大个弟弟杵在那里呢,可赵姨还是将衣服送过来给他,这就是她的心意。   梁外婆喉咙有些发哽:“是,是得给亮亮家送一盒。”   等舅舅他们回来,看见绿豆饼都有些惊讶,再一听是外甥拿稿费买的,看瑞和的眼神都不对了。   “真的啊?”   瑞和拿出信封给他们看,没将编辑的信拿出来,可看着那信封,大家都相信了。   “家聪真聪明,这么小就能赚钱了啊。”梁舅舅是个沉默少语的人,此时也忍不住笑了,还摸了摸瑞和的头发。“真乖啊,以后好好读书,做个大作家。”   “嗯,我会加油的。”   “表弟这么厉害啊,你写的是什么啊?能不能给我看?”表哥问。   “这是漫画吧?你画了什么啊?”表姐问。   “妈妈,我能吃绿豆饼了吗?”表弟拉着梁舅妈的手问。   一向对原身冷淡忽视的梁舅妈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外甥。她跟丈夫是自由恋爱的,对未来小姑子接触也多,知道那是一个心比天高的女孩子,整天想的就是嫁到城里去,不要做村姑。未来小姑子看不起家里人,更加看不起她这个未来嫂子。可她爱屋及乌,从来没给过梁萍脸色看,哪怕梁萍有时候说话不好听,她也从不计较。   直到梁萍未婚先孕,逼婚李国安,那时候她已经嫁进来了,亲眼看见婆婆和丈夫为了小姑子的事情发愁。好不容易事情压下去,李家也愿意娶,于是紧赶慢赶地操办婚事。   操办婚事可是个辛苦活,可她做得再好都得不到小姑子半句好话。她能怎么样?家里就是没钱,就是这条件,难道还去借债给她办风光婚礼?   结果,小姑子刚嫁出去,她辛劳过度早产了,让丈夫去拿攒的两百块出来用,那钱却不见了!小姑子将她攒的留着生孩子用的钱拿走了!好在那是第二胎,生产起来顺利一些,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顺利生下了女儿,梁舅妈对小姑子的恨意也种下了。   那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心像冰一样冷的女人,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让小姑子进家门。可婆婆还活着,她不能这么做。小姑子的孩子五岁就送到家里来,那时候一个月给五十就算了,五年过去每个月都是五十,有时候还会忘了给,忘了也从来不补。这年头,五十块能干什么?大米市面上都卖一斤一块钱了,可养一个孩子只需要给他吃米吗?水电油盐酱醋都不是钱?吃别的东西不算钱?要是没这个孩子,婆婆的钱都往自己孩子身上使劲,可现在呢?都往外姓人身上花去了!   现在看着小姑子这个长子,梁舅妈终于承认,这个孩子跟小姑子是不一样的。小姑子当年拿着家里的钱去城里找门路,后来终于进了铁路局拿了铁饭碗,可哪回回家会给家里人带东西了?没有,什么都不带,还会带家里的东西走。   她对着瑞和挤出一个笑容:“家聪好好读书。”好在孩子是个好孩子,她心里也好受一点,她就当做善事了。   两盒绿豆饼,让家里的气氛好了起来,瑞和来这里也要一年了,这是第一次见到舅妈对他有个笑影。他并不介意梁舅妈对他的冷淡与漠视,接收了原身记忆的他知道万事有因必有果,是梁萍这个小姑子做事情太过分了。说实话,梁舅妈没有将原身赶出去已经是极为善良的人了。要是生产的时候出问题,那就是人命,是梁萍一生都无法洗净的罪责。   “这十一块钱你自己拿着。”梁外婆将钱塞回瑞和手里,“自己拿着买文具,投稿要邮票的吧?自己收着吧!”   梁舅舅也说:“听你外婆的,不缺你这些钱,自己赚的自己攒。”   这一天的晚饭吃得其乐融融,瑞和耐心地应对表兄弟表姐的问题:“你们要是也想写,我把几个杂志社的地址抄给你们……”   吃过饭洗好碗,表姐小心地喊瑞和到院子里,就着月光给瑞和看一个本子,有些羞涩有些期待地说:“这是我写的小说,你有经验,帮我看看能不能拿去投稿。”   “好,我看看。”翻开第一页,瑞和就呆了一下。   蓝雪妃第一次见到冷殇的时候天空正在下雪,冬天的第一场雪白花花地落下来在地上织了一层厚厚的毛衣。他们两个人在雪地里看见对方彼此,一眼万年,蓝雪儿在那一刻好像听到了音乐声,乐声特别动听美丽,好像仙乐,一声一声砸在她的心上,她的心忍不住颤抖激动,眼睛忍不住流下眼泪。她在那一刻就知道,这是她一辈子的劫来了,他们会纠缠三生三世,永远不会分开。   短短一段,瑞和愣是找出无数槽点。   “姐,这个冷殇是男主角的名字?”   表姐眼睛亮晶晶:“是啊是啊!是不是很好听?”   “……姐,你这是古代背景对吧?殇是幼年夭折的意思,一般不会拿来做名字。”   表姐困惑:“是这样吗?我看过《霸道王爷小娇妻》,那里面的男主角就叫做冷宫殇,我觉得很好听啊,应该没有关系吧?哎呀你不要纠结这个东西嘛,继续往下看啦!”   瑞和继续看,看完几页后觉得头都是晕的。他斟酌了一下,委婉地说:“姐,我不擅长写言情小说,其实我从来没看过言情小说,我写的故事都是少儿故事,教道理那种,像童话故事,你写的这种小说我真的没有经验,要不然你给表哥看看?”   表姐噘嘴:“他说难看!怎么可能难看啊,我写了好久的!”   “对不起啊姐,我真的看不出来。”   “哦,好吧。”表姐不高兴地将粉红色的本子拿走,“我给别人看,家聪你这样不行的,既然要做作家以后就什么都要看一点,这样才能进步,知道吗?”   瑞和腼腆地点头:“知道了姐。”   等表姐离开,他才松了一口气。   寒假时间不长,瑞和除了必要的家务以及身体锻炼之外,一直在努力地写写画画,一口气又画了十则小故事,加上之前攒的五则,在开学前一并寄了出去。寄出去后,他才安心地写寒假作业,寒假作业写得飞快,剩下两天他还写了一篇万字的短篇小说,誊写后托梁亮给他寄出去。 第804章 扶弟的长子   “又要开学了啊。”梁亮咬着冰棍,被冻得龇牙咧嘴,“好冷嘶!”   瑞和也在啃冰棍,两人一起坐在山坡上。“是啊,又要开学了。”   梁亮转头看瑞和:“家聪,你最近真的好拼命哦,你是不是想打脸你爸爸妈妈?”   “你说啥?”   “里都是这么写的啦,我寒假看了好多啊,我姐的零花钱都花在租上了,我跟着看了好多嘿嘿嘿。”梁亮舔着冰棍,“我姐最喜欢看那种打脸了,我跟你讲一下哈,就是讲男主角以前很惨很惨,爸妈不爱他爱别的孩子,对他不好,冬天那么冷还让他到河边洗被子,有好吃的也藏起来不给他吃给其他孩子吃,男主角真的特别惨,他的弟弟妹妹也欺负他,喊他叫花子,骂他脏脏臭臭的,然后有一天!男主角不小心掉进悬崖里,然后就会遇到一个闭关的绝世高人!高人一下子就看中他,就会收他做徒弟,把天下最厉害的武功教给他,然后男主角就变得很厉害,他回家之后他爸妈弟弟妹妹都很害怕他,全都听他的话……”   听着听着,瑞和忍不住笑了:“你到底看了什么啊。对了,我表姐也,是不是跟你姐一起看的?”   “是啊!他们一起借的,我听我姐说你表姐还自己写了呢!你看过没有?”   “没有呢。”瑞和带着笑意继续吃冰棍。   “嗨呀你别打岔,我刚才说的是不是跟你很像?老师也夸你了,说你读书进步很大,现在你又开始写画画,以后一定会逆袭的!等你变得厉害了,你爸爸妈妈一定就会后悔没有对你好,到时候你不要太快原谅他们,先给他们一点脸色,然后等他们讨好你,你再慢慢地原谅他们。”   这些话一听就是孩子话,不过梁亮是好心,瑞和听得出来。他将吃完的棍子塞到塑料袋里,笑着说:“我没有恨他们,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他没有说谎,原身在这个阶段的确没有怨恨父母,甚至回家后被忽视被打压,他也没有恨。也许他本性如此,也许是有梁外婆的苦心教导。   直到结婚生子后,他有了妻子和孩子,妻子的到来将他封闭的生活撕开一道口子,在妻子的歇斯底里的咒骂声中,在女儿嗷嗷叫喊的哭声中,他好像擦迟钝地发现自己的生活是不对的。   梁亮不相信:“我们这么好,你不用骗我啊,我不会跟别人说哒。”   瑞和笑着说:“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现在过得也挺好的,如果我没来这里也没办法认识你这个好朋友啊。”   “嘿嘿,当然啦!我们是好哥们嘛!”梁亮心思单纯,这句话就将他哄得很高兴。“以后你要寄信就跟我说,我给你寄!”   “好啊,那我就请你吃雪糕。”   两个五年级的小朋友对视着哈哈大笑起来。   难得附身年纪这么小的身体,瑞和扮演四年级五年级的小学生很顺利,沉默寡言的“李家聪”逐渐变得开朗,连原身最亲密的外婆、关系最好的小朋友都没有发觉不对劲。开学后不久,《漫画书屋》和《少儿读报》陆续发来回信,稿子仍然被录取了,这对瑞和来说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这代表着这条路能走通,在十一岁的现在,他得以用这个途径赚取零花钱。   真心为他感到高兴的除了梁亮,就是梁外婆了。在女儿梁萍打电话过来时,她迫不及待地给女儿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梁萍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敷衍了几句,直到听梁外婆说:“乡下教育不好,家聪这么聪明,还是接他回城里去好好培养吧!”   她立刻跳起来,声音尖锐:“妈,上次才说过不行,你干嘛又提!”   啪叽将电话挂断,梁外婆真是一腔热心都凉透了,这女儿怎么就这么倔!不接孩子回家,见面也不给孩子好脸色,十月怀胎生的亲儿子,真的就丢了不成?是,家聪是有些缺陷,可家聪聪明啊!读书好的孩子,以后愁什么前程?好好培养起来,以后也能光宗耀祖,怎么就是说不通呢!   梁外婆对女儿真是一片真心,瑞和站在门外没有进去,过了一会儿才装作刚到家的样子喊人。   “放学啦?”梁外婆赶紧出来,“今天怎么这么早?”   “外婆,今天期中考试,考完我就回来了。”瑞和放下书包开始帮忙洗菜。   梁外婆的眼睛还红着,她揉了揉鼻子,强笑着说:“原来是期中考了啊,考得咋样?”   “我觉得挺好,外婆,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将自己打算提前参加升中考试的事情说了。   “就是跳、跳级?”   “是,就是跳级,外婆,我今天参加的是六年级的期中考试,考的卷子是六年级的,我有信心考出好成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学校领导老师这一次就该同意我提前参加升中试了。”   梁外婆十分吃惊:“你怎么突然要考六年级的卷子,你会吗?”   “我会,我看表哥他们的书了,自己自学的。”   “那,跳级了就读初中了?”   瑞和点头:“考上了就能上初中。”   梁外婆放下面团,有些不安:“上初中了啊?这就上初中了?”   “外婆你别担心,我跟得上的,以后一定也会好好读书。”   “要不先别考初中吧?咱们继续读六年级,读完六年级再读初中吧。”   瑞和想不到梁外婆会否定,小声问:“外婆,为什么啊?”   “我、外婆也是为了你好,你这孩子突然说要上初中,我这、都没个准备……”梁外婆还想着劝女儿将孩子接回去,家聪上初中就是一个好借口。家聪学习好,就该回城里读重点中学。现在她还没劝好女儿,家聪却就要上初中了,难道还留在乡下读?不行,这不行。   “外婆——”   瑞和刚要问,梁舅舅他们就回来了,于是只能暂时压下。之后瑞和去再问,梁外婆都不愿意细谈,但瑞和决定好要做的事情,不可能无缘无故终止。期中考试他考得特别好,校长看看卷子,又看看这一次考试的六年级成绩总表,李家聪的成绩放进去竟然还是第十名。这个成绩真的很不错了,镇上的初中肯定能上,要是升中考发挥得好,还能上重点班。他找来瑞和商量:“自学你都能考这么好,要不然还是再读一年吧,踏踏实实上六年级,到时候升中考你一定能考一个更好的成绩。”   面对校长的劝说,瑞和还是那个意思,他觉得自己成绩过得去,可以提前上初中,以后就能提前上高中,提前上大学。   孩子这么小就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无奈,校长只好答应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梁外婆才知道外孙真的将事情办成了,学校领导来家里家访,她实实在在吓一跳。等老师一走,梁外婆忍不住想要落泪。原来外孙这么想跟爹娘团聚,可孩子平时根本没有提过……是她傻,她看得出来孩子每次见到女儿女婿都很高兴,怎么会以为孩子不会想回城呢?肯定是孩子看出来自己回不去,所以就连提都没有提。   造孽哦!   梁外婆哭得眼睛红红的,瑞和拿毛巾给她擦眼泪:“外婆别哭,我读书好是好事啊,我早点上初中就早点毕业,以后就能早点找工作赚钱了。”这话一出,梁外婆想起女儿,眼泪掉得更凶了。   等她止住眼泪,才跟瑞和说出自己的担心:“我以为你还小,没想到你已经想了那么多,家聪,你听外婆一句话,不要怨你妈,她不是故意不接你回家的,你奶奶以前就不喜欢她,后来你生病了脚出问题,你奶奶就说是你妈害的你,没给她好脸色看。梁家没本事,乡下人,你妈好不容易跳出去到城里,也是靠着你爸爸家才找到工作的,你妈心里也苦,她在家里说不上话。只要一看见你,你奶奶就捂胸口批你妈克人,你妈也是没办法才把你送走,后来生了你弟弟,日子才好过起来。你妈真的难,我就怕你恨她!”   “不会的,外婆你放心吧。”瑞和知道梁外婆话里面有许多为女儿遮掩修饰的地方,事实上上辈子原身也是被梁外婆教得多了,才会成了个“睁眼的瞎子”,以为梁萍真的爱他,就是骂他打压他,也是因着对他期望太大,是为了他好。   可是梁外婆也无法预知到这些,都说虎毒不食子,她对自己女儿的狠心程度预估不足,她只是做了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所有爱护。瑞和没将梁外婆说的话放进心里,但也不吝说些好听的话安对方的心。   梁外婆打量外孙片刻,这才跟瑞和说了自己的担忧:“你的户口在这里,我原来打算让你的户口迁回去,在城里考初中的。”她去打听过了,现在读书都是按学区分的,外孙在乡下这里考试,也只能被分配到附近的两个初中,只有到城里去考试,才能上城里的初中。她还没能说服女儿,女儿不会答应啊!   “原来外婆担心的是这个。”瑞和笑了,“外婆,你不用想那么多,这边的学校老师都挺好的,我在这里读书就好了。”   “你,你不想回去?”   “外婆,我的户口已经在舅舅家了啊,我虽然没有说过,可是我也知道妈妈是不想要我回去的。”   梁外婆又想要哭了。   等到升中考那一天,梁外婆心思浮躁,烧饭烧了几十年了,这一天竟然还烧糊了,惹来梁舅妈的抱怨。知道婆婆是为了小姑子的孩子考试而紧张,她忍不住念叨:“自家孙子期末考试都没见婆婆你这么上心。”外孙外孙,整得比亲孙子还上心!   “家聪去参加升中考了,今天是最后一天,考英语。”   “升中考?”这是梁舅舅开口,“我记得家聪今年才四年级吧?”   梁舅妈瞪了丈夫一眼:“五年级了!”不理会丈夫讪笑,她问婆婆,“这是跳级了?”   “是啊,家聪懂事,说想早点上中学,以后早点毕业找工作。我这心里忧心着,不知道他考得怎么样了。”   梁舅妈却笑了起来:“这是好事!家聪成绩好,一定能上个好初中,我记得镇上的中学有住宿的对吧?”住宿好!让家聪以后住到学校去。小姑子说家里住不开,家聪回去没地方住,她还想啐小姑子一口呢!你们家加上家聪五口人住不开,她家六口人就住得开了?眼看着女儿年纪越来越大,都没地方住了!要是家聪回家去,至少女儿能够奶奶一起住,大姑娘了不能总跟弟弟住一间,不方便。   “妈,到时候你可得跟小姑子说,让她拿学费住宿费,这笔钱她不能推。”   儿媳妇的心思,梁外婆哪里看不出来呢?她觉得有些头痛,按着太阳穴坐下来,看着外头明晃晃的日光,她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养大了两个孩子,都这个岁数了还愁这愁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第805章 扶弟的长子   等瑞和考完试回来,就被舅舅舅妈和表哥表姐他们询问。考试只需要考三门,语文数学和英语,两天就考完了。他发挥出了全部实力,有信心除了语文作文这种主观性较强的题目,其他的都能拿到高分。   果然半个多月后成绩出来,瑞和考了三门满分的好成绩,按照片区划分,他会被分到镇上的中学。一开始的时候,李家聪的户籍自然是在城里的,但这样一来,在乡下小学读书就需要交学杂费之外的借读费,为了省下这笔钱,读小学那一年梁萍就把儿子的户口割了回来,落到娘家。   以这个世界的发展进程来看,此时还不到免收义务教育阶段学杂费的时候,瑞和想要读初中就免不了花钱。在乡下初中与城里中学读书的花费是天与地,瑞和从未想过梁萍会让他回城里读书,在镇上读书也挺好的,他有信心中考考个好成绩,到时候多的是学校抢他去做优质生源,他的目标就是以后再找一个免学杂费、包食宿,还有奖学金的高中。   不过那是两年后的事情了,他计划初中读两年,跳级提前中考,再读三年高中。之所以初中还准备跳级,就是为了应对这辈子梁外婆可能仍会在三年后死亡的困局。梁外婆一死,梁家舅妈就会坚决地将他送回去,到时候不就又任由梁萍他们安排吗?   上辈子原身成绩其实还不错,哪怕这份不错在乡下中学含金量不高,比不上城里中学的学生,可如果没有遇上变故,李家聪中考一定能考个考成绩。上辈子梁外婆刚过世,梁舅妈就将原身送回家,初三第二学期还转校,极大地影响了他的成绩。中考考得不好,李家聪高中的学校是一所很差的高中,即使后来他拼了命地读书,最后也只考了个普通大专师范。   想要跳出梁萍夫妻的掌控,目前最好的一条路就是读书。好好读书,以后到寄宿学校读书,不要再像上辈子一样在梁萍夫妻身边读书,受尽压抑。他得在那个时间节点之前考上高中,要是到时候是拿奖学金去上学的,轻易转学不得。   梁萍再次打电话过来时已经是暑假最后一天,她这才想起来有两个月没有打钱回娘家了,就想着先打电话过去,交代她妈记得去取钱,结果听她妈说大儿子新学期就要上初中了。   “你怎么没告诉我呀?!”   梁外婆也有怨气:“那你还记得我这个妈?你多久没打电话过来了!”女儿说不要打电话过来,要是被婆婆听见了会不高兴,梁外婆就从来不敢主动打电话过去。   梁萍也有话说:“我忙嘛!”   跟亲妈说完电话,梁萍将话筒重重一放,向丈夫抱怨。   “这突然就说要上初中了,孩子想起一出是一出,我妈也跟着瞎胡闹!要不让家聪别读书了,乡下能读什么书,学费都白交了。”李国安正在看小儿子的幼儿园作业,耐心地批改上面的拼音,闻言回:“读书才能学到道理,家聪才十一岁,不读书你让他干嘛去?打工吗?”他对大儿子也没感情,但总归是自己的儿子,他们家也不是什么穷苦人家,要是养出一个没读书的混子流氓,该多丢脸啊。   “初中学费比小学贵,刚给盛聪报了个钢琴班,现在手头紧。”梁萍抱怨,“好端端的小学不读,学人家跳级,这读书就要一步一步来,跟吃饭一样要一口一口吃,他这样好高骛远,能学到什么好东西?我妈啊就是偏心他,老是说他好话,把他夸得天花乱坠。”   李国安笑了:“家聪是你妈带大的嘛,当然疼他了。”   梁萍抱怨着化好妆,换好衣服穿好鞋子,提着包包就要出门:“我去打钱,顺道接盛聪放学,你看着时间把饭做了。”   “行,去吧。”   关上门后,梁萍脸上的表情收住,她咬着下唇,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下楼。一路上遇上邻居,她都笑盈盈地打招呼,踩上自行车离开家属区后才真正沉下脸。到邮局寄钱好,她才给娘家打电话,说钱打过去了:“学费也在里面,妈,你既然总说他读书好,那就让他好好读书,我赚钱也不容易,要是他读初中跟不上,留级了被劝退了,我可不会再交钱给他复读。”   听听,听听!这个妈说的都是什么话!   哪怕一天里接到女儿两个电话,梁外婆也高兴不起来。   就这样,读初中就成了定局,暑假过后,瑞和提着帆布袋子,背上自己的书包去上寄宿学校了。   “外婆,我给你采的草药你记得煮着喝,对身体好。”暑假里,瑞和到处跑,还上山一趟采草药,缺的药材还上药店去买,给梁外婆配了一些补身体的药。   上辈子梁外婆死于一场风寒,那是原身上初三的时候,秋天里梁外婆为了抢收晒谷场上的稻谷淋了雨,又忙活了一整夜烘粮食,一下子就病倒了。那几天暴雨不停,淋湿的稻谷得处理,家里忙得很,梁外婆也不想给家里人添麻烦,就自己吃了些药扛着。结果三四天下来,人一直烧着,最后舅舅发现人高烧不退这才着了慌,将人送到卫生所。卫生所吊水也不管用,村医说得上医院去,于是梁舅舅借了车,将人送到县医院。高烧退不下去,说是感染了重度肺炎,情况危急。抢救了两天,人走了。医生说老人体质差,要是身体素质好一些,可能还能救回来。   现在瑞和做不了什么,只能尽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增强梁外婆的体质。梁外婆的确有私心,可说句实在话,李家聪因为是梁萍的儿子,才与梁外婆有了缘分,这世上没有强求让一个母亲厌弃女儿而去亲近外孙的道理。梁外婆只是对外孙说自己女儿的好话,希望母子俩以后关系能和缓,这绝对算不上有错。除此之外,梁外婆对原身已经够尽职的了,在这个家长大,虽然舅舅不亲近,舅妈冷眼,可总比在城里那个家好,至少梁外婆是真心对原身好的。来这里一年多了,瑞和也切身体会到梁外婆的这份情,他记着恩情。   “好好,知道了,你在学校要好好读书,听老师的话,跟同学好好处。”梁外婆将外孙一手养大,从五岁养到十一岁,孩子是第一次离开她身边,她很不舍,拉着瑞和的手叮嘱着,最后还塞了一叠钱给瑞和,“饿了就自己买吃的,外婆知道你自己也赚钱了,那些钱也别乱花,拿着去买本子买笔,这读书啊最费钱了,书笔的钱不能省着,没钱了就跟外婆说,我让你妈寄钱来!”   在梁外婆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瑞和去上学了。初中生活自然要比小学生活要忙碌得多,课程翻倍,主课加副课,科科都要考试。新的班主任对瑞和印象深刻,不止是因为入学考试优异,还因为他的残疾。他交代班长和其他几个班干部,特别是生活委员,希望他们日常友爱关照李家聪,让他感受到集体的温暖。   新的环境瑞和过得挺习惯的,单纯的学校环境其实比梁家的环境更让人感觉到轻松与愉悦。倒不是说梁家的气氛就多压抑了,而是寄人篱下,人都是自觉矮三分的,原身早早就学会看眉高眼低,争着做家务,从来不敢跟舅舅的孩子们起争执,不管对与错都是他让步。瑞和过来后也继承原身的习惯,夜里连台灯都不敢开,就怕舅妈念叨电费贵,天一黑就上床睡觉。学校没有晚自习,但教室是开放的,瑞和每天晚上都到教室里学习画画写作,日子过得很充实。寄稿子时的地址也直接改成新学校,陆陆续续地他又赚了不少稿费。   几年下来,他在《漫画书屋》也算有了一点小名气,连载三年的《小龙上学记》得到了广大少儿读者与家长的喜爱,稿酬也缓步提升着。他的画画技术进步很快,其实以前他在某个古代世界里考过科举,也学过一些书画,刚开始没有条件没有时间,后来有条件了也潜心钻研过琴棋书画,所以他本身也是有绘画基础以及相应审美的。此时加上原身本身具备的绘画天赋,两厢叠加,自然进步神速。   恰逢国庆,瑞和还画了一则《小龙上学记之贺国庆》特别篇。情节构思巧妙,寓意浅显道理直白,很好地弘扬了爱国精神。《漫画书屋》将其刊登在国庆特刊上,反响特别好,有读者还给杂志社写信,说这个故事特别感人。   “我的孩子就是看着《小龙上学记》长大的,上幼儿园的时候他很不愿意去,后来我给他看漫画,他就愿意了,说要跟小龙一样上幼儿园拿小红花,和同学一起玩……今年他就要上小学了,希望小龙的故事能够继续写下去,让我的孩子能够继续向小龙学习……”瑞和看着编辑转寄给他的读者信件,心中也有些感慨。再看编辑的信,原来编辑说打算将这三年的的小龙故事集起来出书。   “你画的小龙故事正好有明显的时间线,幼儿园的可以做一个系列,小学的故事你才写到三年级,等写到六年级的时候也可以做一个系列,社里给的出书待遇是这样的……”   瑞和将信看完,提笔开始写回信,然后将刚画完的故事随着信一起寄出去。从邮局回来后他听班长喊他:“班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   办公室里班主任问他:“你上次提出的申请我已经跟领导说过了,这样吧,下个星期三是初三最后一次模拟考,到时候你也来考,看看你的水平,你觉得怎么样?”   “好的,谢谢老师。”   班主任担忧地看着他:“你是我教过的学生里面最聪明的一个,开始的时候我担心你画画会耽误学习,后来才相信你真的能够兼顾好学业。你才十三岁,年纪还小,在这个年龄段你能够想清楚自己未来想要走的方向是好事,不过你太着急了,小升初你就是跳级的,现在又要跳级直接参加中考,这么急干什么呢?你的成绩的确好,这两年每次期末考试都在前三名,如果再给你一年时间踏踏实实上课,做考前准备,到时候中考一定能考出个更好的成绩。”劝瑞和再考虑考虑。   跳级的事情瑞和已经决定了:“老师,我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初三的课程我也自学过,觉得自己能够掌握,下周三的模拟考我会证明给您看的。”   “好吧。” 第806章 扶弟的长子   第二天就是周六,瑞和完成学习任务后回了一趟家,给家里人说了这件事。他们倒是没什么意见,梁舅妈举双手赞成,只要家聪不回来住,想上什么学就上什么,她一个当舅妈的管得了那么多?   初三最后一次模拟考是全市联考,几个中学的资深老师一起出的卷子,几个中学联合考试,难度一般都比较大,就是为了在中考前给考生们敲敲警钟,紧紧弦。瑞和所在的林岗中学在众学校中处于末位,每年联考成绩都不好,前十名就别想了,要是有学生进了前二十名,学校就很高兴了。   学校领导安排瑞和参加这一次联考而不是拿其他模拟考的卷子给他做,其实也是抱着敲打警告的意思。小孩子年纪小,以为跳级是很简单的事情,却不知道初三那一年的课程与复习有多重要。这年头教师资源不好,学生的成绩都难好起来,更别提只靠学生自学了,初三课程那是能考自学学起来的吗?   等考完试,李家聪就该知难而退,老老实实地继续上学了。   模拟考跟中考一样,除了没有考体育,语数英三科主课,历史地理生物道德与法治物理化学六门副课都要考,全部文化分卷面总分加起来760分。这一考就是三天,考完之后初三就放假了,瑞和还得继续到初三楼上课。   他安心上课,班主任却惦记着他的成绩,特地将他的卷子挑出来先给他批改。   批改完,班主任看着成绩单愣住了。校长溜达着进来,背着手探头看:“你班里的家聪考得咋样?”   “……”班主任半晌才回答,“考得特别好。”   “特别好?”校长不信,他才从阅卷办公室那里过来,老师都说这一次模拟考难度很大呢。“来来,我瞅瞅。”   这一瞧,校长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这没作弊吧?”这话一出自己就觉得不好,他轻轻拍自己的嘴巴,“对不住对不住,胡说八道啥呢!”   班主任无奈:“您可真是,家聪是个好孩子,怎么可能作弊。”   “哎呀,这可是750啊!750啊!”校长将卷子一张张翻开,“这怎么考的嘛!”自学?自学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   校长激动了,脸都是红的。   不止校长跟班主任觉得不可置信,成绩录进去,参加联考的几个中学一比较,都觉得荒谬。其实这一次联考里还有人考满分,宁顺一中就有一个学生考了满分760,还有二十几个730分到750分区间的学生。历年来都是如此,联考里排名前列的都是其他学校的学生,林岗中学很难才能在前三十名里挤进去一个学生,一般来说林岗中学考第一的学生,放在全市联考里也只是在五十名甚至更往后。   这一次林岗中学有一个750分的学生,属全市第二名,说句不夸张的话真的震动四方,打听的电话一个个打过来。   “老孙你不厚道啊!你们林岗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学生?”   校长自己也是才知道的呀!他含糊着没敢多说,转头将人提溜过来:“你看你这,成绩这么好,要不再多读一年?明年中考可能考一个市状元!”市状元啊,这个念头一浮起来他就忍不住心脏狂跳。   瑞和摇头:“我就想今年中考,现在的课程对我来说太简单了,我迫切想要学更多知识。至于市状元,我没办法给您保证,我的脚情况这样,中考体育分最多拿免试及格分,不过文化分我有信心考个好成绩。”为了让校长不阻拦他,瑞和说出这番高傲自大的话,眼神坚毅,一看就不是中二病犯了,而是真的有信心。   “……”校长犹豫了,“你真的有信心啊?”   “有!”   想起那几张卷子,校长咬牙:“家聪,按理说你考得好,受益最多的是你自己,身为你的母校顶多就是沾光,为了你自己的前程,你可不能任性。”在瑞和再三保证自己有信心之后,校长应下来:“既然你自己坚持,那我就答应你,这样,还剩下大概一个月,你直接搬到初三重点班上课吧,不过为了不扰乱其他学生的进度和状态,你就坐到最后一排,你看可以吧?”   瑞和摇头:“不用,我可以自己复习,如果您可以把往年真题都给我一份就好了。”临近中考班里多了一个初二生,扰乱到初三生的复习状态就糟糕了。   校长提这个建议也是抱着风险的,听瑞和拒绝他也不强求:“行,我让你们班主任把真题集给你一份,你先做着,有问题就课后去问初三的老师,我会给他们打招呼的。”   就这样,瑞和正式开始备考,为了不打扰其他同学,他还申请每天白天都在宿舍里学习。为了考一个好成绩,瑞和付出了全部努力。他跟校长说的那番话不是夸大,为了自己未来三年的生活以及未来美术集训、艺考的费用,他都必须考一个好成绩。   而另一边,校长虽然跟瑞和说好了,但还是不敢将这件事大肆宣扬出去,还交代其他知情的老师先保密。   “等考完再说,现在要是说了会给家聪同学压力。”   “家聪成绩这么好,如果再学一年,会不会考一个市状元?”班主任对校长说。   “你以为我没有劝过?他自己有规划,劝不动。我还给他家里打电话了,他外婆说随便他,唉。”校长摇头,从知道成绩后他就立刻找李家聪谈过了。“既然他要提前中考那就随他,这个成绩也是很好的了。”   等梁萍再次给娘家打电话来时,瑞和已经参加完中考了,听了梁外婆的话,她根本无法相信。   上次没跟自己通个气就跳级升中考就算了,连中考这样的大事怎么也瞒着自己!   是,亲娘的确说过好多次了,几乎每次通电话都会说,说家聪聪明读书好,可她从来没有相信过。她当年结婚时是奉子成婚,男朋友李国安喜欢她不假,但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她还真的进不了李家的大门。婆婆急着抱孙子,这才捏着鼻子让她嫁进来。   进门六个月,她就生下大胖小子,被婆婆取名家聪。那几年的日子多好啊!婆婆带着孙子,也没时间没工夫挑剔她,她在铁路局后勤的工作还转正了。终于,她从村姑变成了城里人,梁萍以为生活就能这样幸福下去,谁知道儿子生病了,病后还留下后遗症。抱着儿子心肝肉地疼的婆婆不见了,婆婆将儿子丢还给她,恢复成了她刚结婚时的样子,不止全部家务都丢到她身上,还天天挑刺。   刚转正的工作她去不了,每天都在家照顾孩子,再带着孩子去做检查。手术费用不低,医生还说无法保证能够彻底痊愈,婆婆指着她的脸骂,说是她不检点才生了这么一个孩子——明明之前婆婆还抱着孩子疼爱地说“乖孙子跟你爸长得一样俊一样聪明哎!”孩子生病了,就成了她这个妈的错。   梁萍没带过这个孩子几天,生下孩子后就去工作,孩子都是婆婆在带,本就对孩子没有多少感情,此时更是怨恨这个孩子不争气,给她带来不幸。婆婆天天骂骂咧咧,梁萍无法对婆婆干什么,只更加厌恶这个孩子。她起了心思将孩子送走,自己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后来的事情如她所设想的那样成功了,她凭着第二胎的儿子再次争取到婆婆对她的笑脸,生活终于从一地鸡毛回到正轨,又幸福起来了。   心有执念的梁萍实在无法待见大儿子,在她心里一分不值的孩子,自然也不可能是一个出色的孩子,她已经在心里将那个孩子判了死刑。   “妈,读高中可不是随便就能读的,他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厉害那就让他考!我看看能不能考一个中考状元。”   梁外婆对这个女儿真是无话可说了,孩子考都考了还说风凉话,要是真考不好难道还反过来开心不成?当妈的怎么就不盼着点孩子好?   梁萍还一肚子委屈呢:“小学升初中没告诉我就算了,中考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当妈的竟然是等到考完了才知道。”   梁外婆更气:“那你倒是打电话回来啊?你又不让我打电话过去,也不让我写信,说怕你婆婆听见了看见了不高兴,我上哪儿找你去?等我死了倒是能给你托梦了!”   这话诛心,梁萍讪讪地说:“妈,干嘛说这种话,我不是关心孩子嘛。”   “你关心孩子?我已经看明白了,你啊最关心的就是你自己!算了,反正家聪中考已经考完了,再过一个星期也该出成绩了,你先将学费生活费打过来吧,知道你不乐意让他回家,到时候我亲自送他去学校,不让他到你跟前碍眼。”   “妈!”自己亲妈这一次怎么跟吃火药似的,梁萍接二连三被怼,脸上很过不去。“你怎么这么说,你要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就别想了,过一年是一年吧,我还能管谁呢?管好自己就得了。”梁外婆第一次自己主动挂断了电话,留下梁萍灰头土脸的。 第807章 扶弟的长子   被亲妈下脸子的梁萍委屈地跟丈夫诉苦。   听梁萍说完,丈夫李国安也觉得奇怪:“家聪这是又跳级了?他真的这么聪明?”终于有些怀疑了,乡下的教育真的有那么成功吗?   “管他是不是,我是管不了他的。家里还有多少钱?我这就汇过去,省得说我没给孩子准备学费。”   李国安放下报纸:“现钱应该不多了,昨天不是才给盛聪的素描课交了暑假班的费用吗?要不先寄生活费吧,就算真的读高中了,还有一个多月才开学呢,下个月再寄学费也不着急。”   “你看我,都急糊涂了!那成吧,我明天就去寄钱,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嫂子总是找话说,我要是哪天忘了寄生活费,她指不定心里怎么骂我呢!”梁萍边念叨边择菜,“我妈不知道怎么了像吃了火药,刚才说的话特别难听,肯定是我嫂子又说什么难听话了。我是个苦命人,远嫁到你们李家来,别人还以为我在享福呢,亲妈不敢说亲儿媳妇,只能来骂我这个做女儿的,我能怎么办呢?挨着呗!谁让我是做人女儿的呢。”   李国安不耐烦:“好了好了,知道你受委屈了,我去接孩子放学。”   梁萍擦擦眼泪:“你知道我受了委屈就好。”她擦擦手站起来去拿雨伞,“外头下雨呢,你路上小心一些,要是淋了雨病了我还要心疼。”   李国安这才笑了:“放心吧!”   梁外婆为何突然跟女儿这么说话呢?其实是因为前两天瑞和放暑假回来了,家里因着这事吵了两句。家聪读初中两年,周末也只是回来吃一顿,从不留宿,两年过去,家里竟然就没有他睡觉的地方了。他去读初中那年,梁舅妈就催着梁舅舅在梁外婆房间里用板子隔出来一个小房子,塞进去一张床,勉强算是个小房间给女儿住。儿子的房间也改了一下,原先两儿子睡同一张床,实在太挤了,于是特地去买双层铁艺床,一人睡一层。女儿的床搬出去后,房间空出了位置,梁舅妈又回娘家请做木工的大伯打了三张书桌回来,好让三个孩子一人一桌好写作业。   梁舅妈看不惯小姑子的为人与人品,但还是很羡慕小姑子的学历,要不是读书好,小姑子也嫁不到城里去,还在铁路局得了一份铁饭碗的工作。再看外甥李家聪,学习好,还会投稿赚稿费,可见读书会教人乖。   读书很重要!   之前瑞和放寒暑假回来也不是没有地方住,表弟长得瘦,他可以跟他挤一挤,可这一回就不太方便了,表弟即将升中考,差四天就要考试了。两个人睡肯定比一个人睡不舒服,梁舅妈看重儿子的成绩,不愿意让外甥打扰到儿子,就说在客厅里拉个帘子先让外甥住着。   梁外婆不肯,让一个半大孩子住客厅多难看啊?就说让外孙跟自己睡。梁舅妈也不乐意,她闺女跟奶奶住一个屋呢!哪里有半大姑娘跟半大小子睡一个屋的道理?传出去多难听。   家里两个女主人谁都不服气谁,瑞和赶紧说他想去跟梁亮一起读书。   “赵姨托我给亮亮补课呢!”算是勉强将这件事压下去了。   可梁外婆还是觉得伤感。她知道儿媳妇的意思,外孙搬东西去中学读书第二天,儿媳妇就立刻跳起来把家里的格局都改掉了,换床搬新桌子,好像家聪再也不回来了一样,连一张床都没给孩子留。她能做什么呢?不能。儿媳妇也是为了孙子孙女的学习,搬的那三张桌子说是给孩子写作业用的,读书可是大事啊,她能说不行吗?还是不能。   两年过去,家聪这一次放假回家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儿媳妇说在客厅拉个帘子,让外孙睡在竹藤长椅上,这怎么能行嘛?孩子心里该多难受啊!   为了这事,她觉得很对不起外孙,专门带外孙上镇上里买衣服:“上高中了,得买两套新衣服。”   没曾想孙子反过来给她买了新衣服,把梁外婆感动坏了。   两人坐在镇上新建的公园里谈心,梁外婆第一次听外孙说起未来规划。   “外婆,我想赶紧考高中,以后上大学,找工作。我知道爸妈不想我回去,他们嫌弃我是个跛子,丢他们的脸。舅妈也不愿意我回来,我不怨舅妈,舅妈对我已经很好了,她生了表哥他们三个孩子,就像您为妈妈着想一样,舅妈也是为了表哥他们着想,我很感激您,感激舅舅舅妈。只要我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就不会再给爸妈还有您和舅舅舅妈添麻烦。”   她自欺欺人,骗自己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外孙什么都懂。   这才更加让人难过。   因此女儿这一次打电话过来,梁外婆也没心情帮忙调节女儿与外孙之间的感情了。没有用!全都是她在一厢情愿!   也是,女儿都将外孙的户口迁过来了,从那个时候她就该知道女儿的狠心,女儿这是早就放弃孩子了。   好在家聪坚强,对自己的未来也有盘算,她这个当外婆的操心再多都没有用,想等女儿回心转意,还不如等家聪读书出来找个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梁外婆与梁萍这一番通讯,瑞和并不知晓,也不知道自己跟梁外婆的谈话竟然改变了梁外婆的想法,不再奢求修补女儿跟外孙的感情裂隙。他在梁亮家住得还挺好的,夜里和梁亮一起睡,一天三顿仍然回外婆家吃——这也是舅妈的意思,家里的确住不开,但她是不愿意背上克扣外甥口粮的恶名声的。   在瑞和看来,为了儿女梁舅妈有自己的心思无可厚非,他并不埋怨对方,反而觉得对方是一个好人。   有些人嘴上说话不好听,但并不是恶人,有些人说话好听,心却是黑的。   梁亮读了一年初一,只觉得自己的命都要被读没了!初中的课怎么这么难啊!考语文这一门时,他就从来没有将作文写完的时候!期末考试一考完他就想跳河,省得成绩出来被父母收拾。瑞和为他补课,他的暑假过得痛并快乐着,等期末成绩出来,赵阿姨见儿子放假后这么努力学习,再生气也有限,只威胁几句“下学期好好学!”就放过了。   “还好有你在,不然我妈一定抽我。”梁亮逃过一劫,终于活了过来,“明天我们想上县城去玩,听说步行街那边有一个美食节呢!你也一起去嘛!我载你!”   “我就不去了,我有好多漫画得画呢。”《小龙上学记之我要上幼儿园》已经定好出版事宜,只等书号下来,这阵子瑞和应编辑要求将幼儿园篇进行修改,添加丰富了一些情节。他还没有成年,出版的事情全部委托给杂志社,他还以大人的笔触写了一封委托信,署名梁外婆的名字。去年他让梁外婆帮他办了一张邮政银行卡,因没到年纪还没有身份证,是用户口本办的,理由也很简单,他时常投稿,稿费零碎难存,他想要将稿费存起来以后交学费。梁外婆很高兴外孙不乱花钱,很配合地带上户口本与她个人的身份证,领着瑞和到镇上就给办了。在那之后,瑞和就让《漫画书屋》杂志社将稿费固定转到账户里。   又过了一个星期,中考成绩发布了。体育满分20分,及格分16分,瑞和拿医院证明申请了免试,拿到了及格分数16分,文化分卷面760,他拿了满分,加上体育总分为776,位居全市第二名。第一名文化分总分也是满分,体育拿到了20分,总分780。   拿不到市状元瑞和有一些遗憾,不过身体的问题无法改变,只能看开一点了。   林岗中学的校长老师们却十分高兴!全市第二名全县第一名竟然在他们学校,这是大喜事啊!校长第一时间去订横幅,他们学校终于能拉“本校某某同学摘得中考县状元桂冠”的横幅啦!   电话第一时间打到梁家,成绩需要用座机拨号去查。同时查询的人太多,瑞和自己还没查到,表弟就嗷嗷叫着在外头喊他。   “表哥!你考了全市第二名!你班主任打电话来家里啦!奶让你回家听电话!”小伙子声音洪亮,正在梁亮家查成绩的瑞和愣了一下,将话筒放下。   “我去!家聪你弟说你考了第二名!”梁亮瞪大眼睛,“我没听错吧?!”   梁亮的妈妈正坐在门口做针线,听到小表弟的话立刻扬声喊瑞和:“家聪,你快回家去问你外婆啥情况。”话音刚落,她就看见自己儿子半拖半拽地将瑞和拉出来,立刻竖起眉毛,“梁亮!小心把家聪拽倒了!”   “我小心着呢!”梁亮笑嘻嘻地往下一蹲,眨眼把瑞和背起来,“我背他回家去!”   瘦瘦小小的瑞和一时不察就给背起来了,只能赶紧搂住梁亮的脖子。他哭笑不得:“我自己走就行了。”   “不行啊,我好紧张!”   紧张的梁亮飞一般将瑞和背回家,梁舅妈在门口笑着招呼:“赶紧去接电话,你的老师打来的。” 第808章 扶弟的长子   电话的确是班主任打来的,他喜气洋洋地在电话里说:“虽然不是市状元,但你是县状元啊!老师们都很为你高兴,校长已经去定做横幅了,最迟明天就能挂上,你出息了呀!竟然考了满分,校长接到电话的时候差点跳起来!知道你家里情况不好,到时候学校会给你一笔奖金,对了,肯定有好多高中争着要你,你跟你家长说,先别急着同意,要挑一个好的,不能看谁给你奖金多就去哪里……”   瑞和一一应下,谢过班主任。   电话刚挂,又再次响起来,还是班主任:“校长有话跟你说呢!”   校长笑呵呵地祝贺瑞和:“我刚接到县电视台的电话说要采访你,你在家吧?我去你家接你!你先换衣服,就换校服。”哎呀,全市第一名在隔壁县,第二名出在他们县,真真是增光啦!   接下来两天瑞和都很忙碌,有几所高中的老师或是打电话过来,或是招生办公室的老师直接过来家里,许出优越的招生条件,希望他能过去读书。其实班主任说的没有错,不能只看奖金挑学校,比如有的私立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每年用高奖学金吸引成绩好的学生来就读,读书环境与氛围其实比不上普通高中。不过瑞和缺的就是钱,所以最后他选了复德高中,这所高中免除未来三年一切费用,包括学费生活费住宿费以及校服书本等费用,还奖励十万元。   在这个时代的2003年,十万块真的不是小数目了。   梁外婆激动极了,立刻就想跟女儿说,这一次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她甚至想,这个电话就偏偏得让女儿的婆婆家聪的奶奶接听呢!   是瑞和阻止了她。   满腔喜气的梁外婆听了瑞和的话,兜头一盘冷水浇下来,瞬间冷静了。   “外婆,这笔钱我打算拿来做手术,我咨询过了,手术费在五万块左右,后续还需要做康复训练。外婆,爸妈不带我手术,我不怪他们,我长大了能自己赚钱了,我自己去做手术。我还想学画画,大学想要考美院,艺考之前需要集训,需要买各种画材,这些也是一笔费用。外婆,我也不用爸妈出钱,我自己能挣钱,我每个月都画稿子去发表,我能赚稿费。外婆,能不能不要告诉爸妈我拿了十万奖学金?这笔钱如果爸妈知道了,我怕他们会拿走。”   “不、不会的,这是你读书好赚的钱,不会的……”梁外婆念着,神情愣怔。   “外婆,我害怕。”瑞和握住她的手,示弱来拉拢这位老人的心。“我咨询过医生,我的脚的情况最好在十六岁之前做手术,错过的话效果会越来越差,我也想做一个健康正常的孩子,我想要跑想要跳,我知道外婆你疼我爱我,我相信您,可是我……我跟爸爸妈妈这几年相处得太少了,我对他们很陌生,我不敢……外婆,不要告诉他们好吗?”   梁外婆一整晚都睡不着。   直到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外孙对父母竟然真的生疏、不信任到这种地步!   在钱的问题上,竟然这么防着父母,就怕他们将钱拿走。   可梁外婆摸着心口,不带着一丝对女儿的偏心来看,她觉得女儿还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情!毕竟女儿有过前科!连嫂子攒的生孩子用的钱都敢偷!   这些年女儿对外孙的忽视她都看在眼里,她安慰自己,母子俩相处得少,等以后女儿想通了,一家团聚了,自然就亲近起来了。现在看来,只是她在做梦啊。女儿劝不动,外孙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意,才十几岁就防着父母了,以后怎么可能亲近得起来?   “造孽啊造孽。”梁外婆翻了个身,偷偷擦眼泪。想着想着,梁外婆又觉得女儿该!该的!看吧看吧,孩子小的时候让她多费点心拢孩子的心,她不信不愿不肯!现在孩子大了,还怎么办!   疼爱女儿的梁外婆陷入了纠结中,但外孙也是她亲手带大的,那么小的孩子,走路歪歪拐拐的,还会扶着墙帮她搬红薯,这几年对她这个外婆孝顺听话贴心,她爱女儿,也爱外孙。   想起女儿当年偷走儿媳妇的钱那件事,梁外婆也不敢去猜测女儿听见这十万块会做什么。女儿打电话来总说日子不好过,婆婆难缠,盛聪读书费钱——那么小的孩子才上幼儿园呢,就什么班都给报上了,几百几百的兴趣班不眨眼地报了好几个。上次打电话时还说,想给盛聪报个私立双语贵族小学。那小学学费可贵了,一学期学费加住宿费就要五千多,真是贵死个人了!   这十万块,如果女儿拿到手,还真的有可能落不到大外孙手上。   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梁外婆直到天明时才勉强睡下,孙女梳着头发爬到她床上来:“奶,你是不是失眠啊?”   她刚想否认,孙女就笑嘻嘻地说:“我也睡不着,表弟真的好厉害啊!奶,以后我也想想考个好成绩拿奖学金呢!”   梁外婆的心软了:“那你可要好好读书,你看你表弟读书多用功啊,从不出去玩,天天就是看书写作业画画的。”   这么说,孙女反而不高兴了:“那他没爹没妈的,可不得自己拼了命嘛。”她才不想像表弟那样呢,看着好像很厉害,其实可怜死了。   “你说什么呢!”梁外婆沉下脸厉声批评。   孙女被吓一跳:“奶奶——”   “刚才的话谁教你的,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姑姑姑父!”   孙女委屈地瘪嘴,还有些不服气:“我说的又没错,表弟这样跟没爹没妈有什么区别,奶你也别凶我,谁都看得出来姑姑早就不要表弟了,表弟的户口都落在咱家了。”见奶奶脸色更难看了,孙女也有些害怕,蹭蹭爬下床跑出去:“我去刷牙了!”   留下梁外婆沉着脸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   后来,梁外婆跟瑞和说:“外婆答应你不跟你爸爸妈妈说,等钱到了我们先去医院,趁着暑假先给你做手术。”   “谢谢外婆!”瑞和做出高兴的模样,心下其实也松了一口气。好在梁外婆最后还是答应了,不然的话这笔奖金他肯定不能放手,必定要找些手段将钱攥在自己手里。今年他才十三岁,未成年,做什么都需要仰仗成年的长辈帮忙,想要自己做主有些难度,最后也会伤了老人家的心。   林岗中学也发了一笔两千块的奖金,梁外婆领到手后就先带着瑞和坐车去市医院检查身体。手术方案很快定下来,手术费用果然在三万到五万之间,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康复训练,不过后续的花销就比较少了。为了能尽快手术,梁外婆带着瑞和跟复德中学签订了合约,拿到了五万块钱,剩下一半等瑞和入学后且第一年两学期期末考试成绩都要保持在年纪前三名才会给。按照学校的说法,奖金一般是分三年给的,这一次是看在李家聪同学着急用钱做手术的份上,为了让李同学早日恢复健康,学校才开了特例先给了一半。   梁外婆对学校领导千恩万谢,收拾好衣服被褥等日常用品,让儿子借了辆三轮车送他们去医院。   梁舅舅两夫妻对这笔钱都没什么想法,两夫妻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有些私心也是情理之中,但让他们去贪外甥这笔奖金,他们一点想法都没有的。梁舅舅还挺高兴的:“早点做手术等长大了就看不出来了。”外甥长得好,像妹夫,要不是脚一瘸一拐的一看就是一表人才。做手术好啊!以后就是正常人了,长大了想找工作也容易一点,也不会被别人看不起。   “做手术可是大事,萍不回来?”梁舅舅随口问。   “她忙着,让我拿主意。”动手术这事,梁外婆没跟女儿说,既然要瞒着,那就全都瞒着。一向优柔寡断的老太太真的拿定主意时,那份心就格外坚定。   “哦。”梁舅舅也就相信了。也不是他单纯好骗,而是这些年来妹妹对外甥的态度他都看在心里,那是冷淡得不能再冷了,做手术不来并不奇怪。   做手术之后,瑞和从子兑换系统里购买了塑骨强筋丹服下,协助术后身体恢复。医生说了,手术有十成把握,但术后的恢复情况无法担保,有的人恢复好,也许行走时就与常人无误,有的人运气不好,可能走路时还有一些小问题。但不管怎么样,手术后肯定比以前好很多,双脚不等长的问题解决,走路不会跟一样那样瘸得很厉害。   暑假期间,瑞和全心全意地复建,等到开学的时候,除非跑跑跳跳,日常走路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一点瘸了。   九月二号,瑞和就被梁舅舅送去复德中学上学了,三轮车上都是行李,衣服鞋袜等是小头,竹席被单桶盆等就比较占地方了。梁舅舅帮瑞和将东西搬上楼,还用旧衣服沾湿做抹布,帮瑞和把床位上上下下擦了个干净。最后手一抹汗,衣服一拉就要走:“你好好读书!”临走前从裤袋里摸出一叠碎钱塞给瑞和,“也没多少,你拿去买纸笔吧。”   “谢谢舅舅,我一定好好读书。”瑞和也郑重地保证,“我记得舅舅家对我的照顾。”   梁舅舅不习惯这种温情,只草草拍拍瑞和的脑袋,然后迈腿就走了。 第809章 扶弟的长子   军训瑞和没参加,开学后与班里的同学都有些陌生,不过他性格好情商高,很快就跟同学们打成一片。学校的硬件条件其实很不错,到处都绿树成荫,繁花鲜艳,红砖白墙,看着不像学校,倒像是漂亮公园。瑞和被分在了实验班,班级里都是成绩好的同学,几乎都是拿奖学金进来的。第一周学校就搞了个摸底考试,瑞和没有隐藏实力,拿了第一名,与第二名拉开二十多分的距离。   这份成绩单被送到学校领导桌上,看着上面一个个漂亮的分数,校长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日子,每一次考试李家聪都没有让校长失望,成绩十分亮眼。等到高二第二学期时,瑞和向班主任提出了美术集训的事情,班主任十分吃惊,赶紧将这件事告诉校长。与校长的交谈其实很顺利,瑞和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影响到成绩,每次月考都会参加,保证名次在第一名。   学校许出高额奖学金邀请他入学,看中的是他高考时的成绩,这些瑞和都明白。只要成绩好,不耽误学校的升学率,什么都好谈。   “我以为你想考京华大学,你的成绩还是有很大希望考京华大学的。”校长有些舍不得。自己学校培养出一个京华大学生,这该多荣耀啊。   “我就想考丹华美院,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校长也不能逼着人学生考什么大学啊,李家聪进学校读书的确签了协议,那是成绩保证协议,又不是必须考京华大学的协议。没办法只好答应,后来见每次月考瑞和都能保持在第一名,那就更不能说什么了。   美术集训是到外地,瑞和也是自己去自己回,半点不用梁外婆操心。对了,上辈子梁外婆的死亡节点也过去了,这一次梁外婆仍然淋雨感冒发烧了,不过这辈子她的体质好了一些,外孙交代她喝的草药她都有喝,又因为瑞和打电话回家知道她发烧了,立刻请假回家包车带她去医院就诊,病情得到控制,自然就没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被拖成重症。   等到高考结束时,瑞和才终于闲下来。   这三年他过得太忙碌了,学业上丝毫不能放松,专业课也付出了极大的心血。不过休息几天后,他就继续忙开了,《小龙上学记》连载也有五六年了,他得赶紧将初中篇的最后情节画完,趁着上大学前这段时间有空闲,正好可以跟编辑谈初中篇出版的事情。   对了,暑假里他就满十六周岁了,终于能够领属于自己的身份证。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等到高考放榜,瑞和考了省状元,学校敲锣打鼓地庆贺,媒体记者蜂拥而至。关于李家聪同学的状元路被人们津津乐道,连中考时文化分满分却因为体育分而屈居全市第二的往事都被拿出来议论。在媒体眼中,李家聪有着许多可以报道的焦点,不管是寒门学子逆袭,还是逆境中自强不息,都非常有故事感。   梁萍夫妻收到消息时还不愿意相信,觉得梁外婆是在开玩笑。   “妈,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梁萍很无奈,觉得老娘为了让她重视大儿子已经走火入魔了,连大儿子考了高考状元这种谎话都敢编!   “没骗你!”梁外婆还要再说,梁萍却已经被催促了好几句。   “妈,我们一家要去旅游了,再晚就要赶不上车了,等我回来再说啊。”梁萍匆忙挂断电话,在婆婆的催促中赶紧提起行李袋赶过去。   “怎么这么拖沓!”李老太不高兴地呵斥,“一会儿错过车怎么办,你也是当妈的人了,怎么不给孩子立一个守时间的好榜样!”   梁萍被训得灰头土脸,李国安忙提过她手里的袋子:“妈我们走吧,一会儿真赶不上了。”   李老太才冷哼一声,牵着孙子的手往前走。   “你妈打电话来说什么了?”李国安低声问妻子。这可是丈母娘第一次主动打电话过来呢!   梁萍被婆婆教训得心情很不好,想起刚才亲娘打电话来开玩笑,害得她耽误了出门的时间被婆婆骂,心中也有些埋怨亲娘。什么玩笑不好开,竟然说家聪考了状元!什么时候不好开玩笑,偏偏选中她忙着的时候,这不是添乱嘛!   她不敢跟婆婆说这事,却是愿意跟丈夫诉苦的,这也是她惯常用的手段了。   夫妻俩走在后面,挨得近近的说悄悄话。   “……我妈也是昏了头了,竟然说出这种谎话。”梁萍红着眼,“就算家聪不优秀他也是我的孩子,我迫于无奈送他到乡下就已经够对不起他了,根本就没有奢望他多么出色,只要身体健康,平平安安长大我就安心了。”   当年送儿子到乡下,梁萍做了许多准备,一是找了个神婆说家聪八字轻,城里太过热闹复杂,他的命受不住,只有到乡下寄养才能养得活。二是打着为婆婆分忧的名义,说孩子现在身体有残缺,在家里待着难免婆婆看见了总是伤心。第三,则是她正在备孕,实在没有精力照顾孩子。她娘家妈还年轻能帮忙照顾,要不就将孩子送到乡下吧?   这事是梁萍一手促成的,但她也不乐意让自己在丈夫眼里成为一个狠心的妈,所以时不时的总会早机会倾诉自己的无奈与不得已,以求得丈夫的怜惜。   李国安叹气:“你也别伤心了,你妈也是为了你好,不过这一次真的有些过了,回头你再回一个电话,劝老家人放宽心。”   梁萍带着鼻音点头。   在旅游的时候,有亲戚打电话过来:“哎哟,今年高考成绩出来,高考状元跟你家大孙子一个名字哎,如果不是年纪对不上,我还真以为是你家孙子呢!”   打电话来的是李老太的妯娌,那是从年轻就开始对掐,等到老了掐点就成了儿孙。李老太一听就知道妯娌这是来嘲讽她的,大孙子是个瘸子,这些年妯娌没少找机会嘲笑她。她很生气,啪一下挂断电话。生气的李老太不会对儿子孙子发火,只会将怒火发泄到儿媳妇身上。什么水太烫了,水果不新鲜了,怎么敢给她上海鲜?她海鲜过敏是不是想毒死她?!   梁萍真是冤枉死了!他们一家报团来旅游是食宿全包的,东西都是饭厅送上来的。   “妈,是不是三婶又说什么了?”李国安给妻子解围,“我们一家第一次一起出来旅游,开心一点嘛,干嘛为了三婶生气?她就是那个性子,生气不值当。来,盛聪哄哄奶奶,快让奶奶别生气了。”   李盛聪拿一块小蛋糕塞给李老太:“吃蛋糕吧奶奶,这个好好吃哦。”   李老太这才重新展露笑颜,说起妯娌刚才说的笑话:“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家聪今年才——”她数了数,家聪比盛聪大五岁,“才十七岁,怎么可能参加高老嘛,还高考状元?这一听就是同名同姓,她故意来招惹我,心肠真是坏透了。就算家聪今年真的高考了,也不可能考个状元嘛,她啊年轻的时候比不过我,我跟你爸结婚后她嫉妒得要死,后来不情不愿地嫁给你三叔,哼,谁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心思。”说到这里又觉得得意,看看吧瞧瞧吧,自己压了她一辈子,她这辈子也只能拿大孙子瘸腿的事情来打击自己了,哼!   听了这话,李国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前天妻子说的话,下意识看向梁萍。梁萍也愣了一下,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   避开婆婆,梁萍给娘家打了个电话。   “这么说是真的了?!”梁萍十分震惊。   梁外婆昨天是真的高兴,第一次打电话到女儿那边,结果女儿的反应真是让人心寒,此时也没什么热情:“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拿这个事来骗你,前天刚出成绩,这两天好多记者来采访,地方台新闻已经连续播两天了,本来通知你想让你们夫妻都过来,这是长脸的好事,谁知道你竟然以为我是在看玩笑,我是那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吗!你这个当妈的啊,一点都不关心儿子,我总是跟你说家聪读书好读书好,你是一句也不信,唉!我也不管了,反正你爱信不信。”挂了电话。   看着话筒,梁萍还在发愣。   真的?这竟然是真的?   大儿子家聪,一直跟个隐形人一样的家聪竟然真的考了全省第一?   她的血液沸腾起来,心脏一下又一下疯狂地跳动着。她咽了咽口水,将话筒放回去,发现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等李国安听到后,表现得跟梁萍差不多。   “真的?”震惊后就是欣喜,李国安跳起来,“得跟妈说这个好消息啊!哎呀我们李家出了个高考状元呐!”   李老太却不相信,直到李国安从网上看到相关新闻,看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平静自信地看着镜头,这才终于相信原来大孙子真的考了全省第一名!   “这可是第一名啊,奖金有好多?”李老太赶紧问。   “应该不少,学校教育局当地政府都会有奖励的。”李国安激动地搓手,“那我们回不回去?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要不要请客办席?”   李老太闭了闭眼,做了决定:“回去吧!” 第810章 扶弟的长子   李盛聪不乐意,他期盼这一次旅游已经很久了,他上的小学是私立双语贵族小学,同学们经常去旅游,总是在班级里晒各种照片,他羡慕好久啦。这才玩了不到三天就要走,跟计划的海岛半月游相差太大了,他完全无法接受。   “我不回去!不回去!”   “盛聪乖啊,你大哥考了第一名了,我们得赶回去啊。”梁萍哄道。   “不回去不回去呜呜呜!”   李国安正在和旅行社的人交涉,他们提前结束旅途能不能安排车送他们回去,还有就是旅游费用能够退?见儿子吵得很,赶紧拉着人到外头去继续谈。   李老太也跟着一起哄:“下次再带你来海边玩好不好?你哥考了第一名是好事,我们李家脸上都有光啊,肯定得回去的。”她心里打着算盘,过去这些年她看过不少新闻了,高考状元可值钱了!别人是追着送钱呢!家聪在乡下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哄骗了,一群乡下人心事多得很,别把那些钱都给哄走了。   最疼爱自己的奶奶都不支持自己,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的李盛聪很伤心,十二岁的他心性未定,被家里人宠溺着长大,几乎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全家都是围着他转的。现在突然说大哥考第一名,全家就要去找大哥了,这让李盛聪很不安。他的年纪还小,并不懂什么深刻的道理,这是本能地想要阻止这件事——   他才是全家最疼爱的孩子啊!   李盛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念叨着:“不走不走,不回去不回去……”哭得太狠还干呕起来,把李老太唬得不轻,心疼得流眼泪。   “不回去不回去,咱们不回去了,盛聪啊!奶的心肝啊你别哭啦,奶最疼你了,看你这么哭心都要碎了啊!”李老太抱着孙子哄,什么奖金全都比不上眼前的小孙子要紧,“不回去了!”   李老太下了决定,梁萍再不赞同也不敢反驳婆婆,只能找丈夫说。   李国安也心疼儿子,更听老娘的话。“那、那就不回去吧。”他很快说服了自己,“早回去晚回去都一个样,等我们旅游够了回去暑假还有得剩,肯定够时间请客的。”   没办法,梁萍只能闭嘴。   “不行!我们这边都定好日子了,哪里有谢师宴拖到半个月后的?”梁外婆没想到女儿还能变卦,“算了,你们来不了就来不了吧!”   知道李家人赶不回来,瑞和毫不失望。谢师宴办得很温馨,不止高中的老师领导们过来,瑞和还请了小学、初中学校的老师领导们。谢师宴后不久,瑞和就准备着要先去京城了。   外孙要离开自己去上大学了,梁外婆很不舍。但她也知道上大学是好事,她抽时间给瑞和做新被子、新鞋子,有些犹豫地问瑞和:“你真的不回家住几天?读大学之后就没办法经常回来了。”   见外孙笑着摇头,她叹口气没有再劝说。   等李家人旅游回来,瑞和已经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怎么这就走了?”来老家接孩子的梁萍愣了。   “早上的火车。”梁外婆给闺女和女婿倒水。   现在哪里有心情喝水啊!梁萍愤怒地说:“我婆婆已经通知了亲戚朋友,饭店也定好了!他这是在闹什么,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做事这么不靠谱,撂下家里人自己走了,要让我怎么做人啊!”   梁外婆有些惊讶:“你们要摆酒请客?怎么不早说啊!”   “……”梁萍呼吸急促,“我怎么知道家聪这就去学校了!还有二十来天才开学呢!”   “家聪说提前过去适应环境,开学还要军训,他咨询学校招生办的老师说,说他的情况可以免除军训,不过需要拿当地三甲医院的证明,家聪就说先到京城那边的三甲医院开证明。”梁外婆说的是外孙做过腿上的手术,虽然行动看不出来,但还是无法负担军训的高负荷运动的。梁萍却以为是说儿子瘸腿,也没有多问,她在意的是儿子走了,家里准备的宴席该怎么办?!   “让家聪回来!”梁萍说道。   “家聪没有手机,怎么联系得上?”   “我来办!妈,你给我说家聪做的是哪一班的火车?”   在铁路局工作的梁萍有人脉,查一查一个乘客的消息很简单,她很快就根据火车发车的时间锁定班次,打电话过去到列车室,请列车员帮忙让李家聪来接电话。   刚通过检票坐上火车的瑞和正在看书,被喊到列车室接电话后就有些猜测,他也没有多问,电话一接果然是梁萍的声音。听梁萍说让他马上回家,不是回舅舅家而是回城里的家。   “火车十分钟后就要开了。”   “那你赶紧下车!”梁萍觉得自己主动跟大儿子联系,对大儿子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不怪她有这样的自信,早些年她娘都是这么跟她说的——家聪很想你,你就跟他说两句话吧,孩子想妈呢,你跟他说几句话他能高兴好几天。   这种话,以前梁萍听得太多了,所以脑子里留下了深刻印象,那就是儿子是很期待跟她通电话的,也一定会听从她的话,她从来没想过有另一种结果。   但现实偏偏如此。   “不好意思,我就不过去了,等我到京城后悔带电话给您报平安的。”说完瑞和就要挂断电话。   “你敢不回来!家里给你准备了庆祝宴,亲戚朋友都请了,你要是不来像什么样子!”梁萍从来没有跟大儿子过多交谈,对大儿子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胆子小,于是从未想过要跟大儿子平等交谈,出口就是命令呵斥,“赶紧下车!”   瑞和这才明白为什么梁萍突然让他回家,原来是看中了高考状元的名头,让他回去给他们老李家添光彩呢。如果家庭和睦,母慈子孝父慈子孝,今日他的成绩自然是全家人的辉煌,但现在他们的关系并不是那样,瑞和并不愿意过去。   “我不过去了,你们吃好喝好,那我挂电话了。”瑞和挂断电话,客气地跟列车员道谢,“给您添麻烦了,再有电话找我不用找我来接。”然后回到自己的车厢。   梁萍听着忙音还有些不可置信,那小子竟然敢挂她电话?!   翅膀硬了,翅膀硬了啊!   她又拨了过去,让李家聪继续接电话,听列车员转述了瑞和的话,她几乎要气疯。   “怎么说呢?”李国安走进来,打量她的脸色,“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他在外头和梁舅舅抽烟聊天呢。   “他已经上火车了,不愿意回来,还挂我的电话。”梁萍压下怒意,露出伤心的模样。她已经在为应对婆婆而做准备了,家聪不回来,婆婆一定会非常生气,婆婆不会管她的苦衷,肯定会把气撒在她的身上,现在也只有丈夫能够帮她了。她哭得很伤心:“真是前世的冤家,他这是在怨我将他送到老家了,我跟他说家里因为他的成绩很高兴,要给他办庆祝宴,他一口就拒绝了,我说让他先回家来,庆祝宴后再重新买火车票去大学,他也不肯,肯定是怨我了……”   妻子哭得伤心,李国安也没时间去想庆祝宴缺少主角该怎么办这个严峻的问题,赶紧先安慰她。等安慰过后才有些发愁:“妈给好几年没联系的远方亲戚也打电话了。”   自己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这事办不成,妈一定不高兴。   “让岳母想想办法吧。”李国安也没主意了。   梁外婆能有什么主意?她也不愿意强行将外孙喊回来,外孙长大了,自己的主意大得很,这一次高考,外孙拿到的奖学金不比中考那一回少。有了中考那一回,再隐瞒女儿一回也就容易了。外孙也跟她说了,没有父母缘分没有关系,他已经长大能够独立,读大学的所有费用他自己就能负担。等以后他有工作了,肯定会尽赡养父母的责任,让她不要再为他的事情费心。外孙还给了舅舅家五万块钱,说是感谢舅舅家这些年的照顾。   话都说得那么明白,这些年瑞和又潜移默化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梁外婆虽觉得有些伤心,但也不难接受外孙的话。   她叹口气:“我也没有办法,他一直很有主意,定好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从外孙不愿意回李家办庆祝宴,她看到了外孙的决心。   “他一个孩子有什么主意?”梁萍请求道,“妈,他肯定是在使性子呢,你帮我劝劝吧!”   梁外婆看着这个越发陌生的女儿,终于忍不住了:“你啊,既然想要办庆祝宴怎么不早说呢?早一天也成啊!你们在外头旅游,从那天到现在一个电话都没打过,谁知道你们家要办宴请客?事情不是这么办的!”   李国安解释:“我们想着暑假时间还长——”   “所以家聪就得一直在这里等你们?等不到人家会走的!”   梁萍听不懂梁外婆的一语双关:“妈,你要批评我有的是时间,这事你真的得帮忙!”   千求万求,梁外婆才答应打电话。   听列车员说是外婆打来的,瑞和就知道肯定是被梁萍要求的,这个电话他不能不接。   好在梁外婆没逼迫他,确定他的确不愿意回去后就挂断了电话。   夫妻俩彻底没了主意,都在发愁,但再愁也得告诉李老太。果不其然,李老太当场就发飙了:“真是没有教养!家里父母长辈都在,一点孝心都没有,平时不回来看望就算了,这种关键时候也不来,这是诚心没把我们长辈放在眼里,没把我们当自己人!果然不是自己养的就是不亲,也不知道你娘家妈怎么教的孩子,把好好的孩子教得都只跟他们老梁家亲了,好啊!打的好算盘,我们家出钱,他们家摘果子,再也没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了!梁萍,我告诉你了,如果庆祝宴家聪不回来,我就不认这个孙子了,他读大学的学费我也不同意出,让梁家给他出!”   大发雷霆,足足骂了一个小时。 第811章 扶弟的长子   李老太骂得再凶也没办法改变现状。   定好了的饭店不好退,只能强撑着继续请客。客人们当然要问家聪在哪里?在确定本省状元真的是李家聪后,众位亲戚朋友们都去找相关的新闻来看,哎哟真是个天才啊!在乡下那种小地方都能考出来,新闻上都说是“自强不息”的优秀代表呢,他们迫切想要见一见,还带上孩子想要沾沾状元郎的才气。结果见不到人,说是生病了来不了,不过梁萍将儿子的书本笔记本卷子等等高中的资料都从乡下搬过来了,为此还跟嫂子掐了一架——梁舅妈也想留着这些给自己孩子用啊!   掐架后,高中资料只带走一半,但就是这一半勉强撑起了李家的脸面,好歹让庆祝宴热闹顺利地办完了。   “不准给他钱!”之后李老太还特地再叮嘱了一遍,梁萍乖巧答应,转过头就沉下脸。   她已经搞明白了,原来儿子中考就有一笔十万的奖学金,这一回高考拿的钱最少也有二十万。这二十万还只是新闻报道出来的,没报道出来的不知道还有多少!老娘瞒得她好苦啊!她打电话过去质问,跟娘家妈大吵一架,然后跟丈夫商量好这事真的不能跟婆婆说,不然婆婆会气死了。   既然儿子自己有奖学金,那么读大学她肯定不出钱的。   另一边,瑞和已经在师兄师姐的引领下来到新学校。他考中的就是他梦想的丹华美术学院,该美院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重点美术学院,其中以国画最为著名,瑞和就是冲着这个专业来的。   安顿好后他立刻给梁家去电话,梁外婆说:“你妈已经知道你这几年拿奖学金的事情了,她很生气,说以后不会给你学费了。”   “外婆,这没关系的,我跟您说过我可以自己负担,我咨询过师兄了,学校有勤工俭学,到时候我会去报名。”瑞和安慰她,“我还有十来万存款,这些也够我交学费和住宿费的。”   “你妈……她那天跟你通话是不是很凶?你别怨恨她,你奶奶在家里当家做主,你妈得听她的话,你不回来她一时着急,说话不好听。不管怎么说,这几年她还是供你读书了。”   瑞和明白梁外婆的意思,但他毫无不耐地跟梁外婆再次保证,自己记得这份情,以后一定会回报,以此来安老人家的心。   大学同样也有军训,为了身体着想瑞和还是没有参加训练,不过他也没有躲起来,每天都会跟着同学一起去集合,帮忙打水打饭做些后勤工作,与新同学们一起经历了半个月流汗晒黑的日子,很快建立了属于年轻人的友谊。   大学第一年,瑞和就拿了奖学金,课余兼职也有所收入,《漫画书屋》仍然是销售量不错的少儿杂志之一,瑞和与之建立了友好的长时间合作关系,连载与出版都给他带来了不错的收入。出版的钱是大头,但瑞和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梁外婆那边给他转寄生活费,他就将生活费拿去买给舅舅一家人的礼物,大头的学费则存起来。   现在他手头也有三十多万存款,他只拿出一半来买股票,并不敢投入太多。他也有计划,等大学毕业后搞定户口问题,以后肯定要在京城买房,在他看来,有了房子才有家,房子是未来非常重要的一环。   至于毕业后做什么工作?瑞和还没有决定。   读书期间,他的天赋与勤奋让老师大为赞赏,大二时他参加一个各大美院联合创办的校内比赛,以一张天子夜宴图拔得头筹,获得第一名。他的创造力以及扎实的基本功引得一位国画老师看重,主动向他伸出橄榄枝,提出要收他做弟子。   弟子,与学生的差别是非常大的。   瑞和十分欣喜,拜入这位老师门下。老师自己开了画廊,专门花了一片区域放弟子们的画,这让瑞和有机会将自己的作品展现出来,多年下来为他积攒了不少经验,卖出去的画也给他带来了一些收益。   大学毕业后,瑞和先到画廊帮忙,户口挂到了画廊单位,正好可以买房了,他首付了一套两房一厅,又自己花了设计稿,决定一房做卧室,一房改成画室,等攒够钱就来装修。   读大学之后瑞和只在一次暑假回去过一次,平时只打电话与寄东西打钱。毕业这一年的春节瑞和也没有回去,只给舅舅家寄了许多新年礼物,每个人都有。梁外婆给瑞和打电话:“你都几年没回来了。”   外孙读大学之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抓不到了。   瑞和也想念梁外婆和梁亮他们,但路途远,回去后又没地方住,干脆就别回去了。   “没时间呢外婆,我刚毕业,工作特别忙。对了外婆,我寄了东西回家,这几天你让舅舅得空就到镇上邮局取。”   “又买啥东西啊,钱你自己省着点花。”听出外孙回避这个话题,梁外婆也就不多说了,叮嘱,“我在给你织毛衣,再过几天就能好,到时候给你寄过去啊……”   五天后,梁舅舅骑自行车去一趟镇上,拖回来一个大包裹。沿路回来村人都问:“什么东西啊!”   梁舅舅笑呵呵:“我外甥家聪寄回来的,说是春节的礼物。”   “这么多东西啊!家聪真孝顺,你也享外甥的福气了啊。”   “是啊,做好人还是有好报,瞧瞧家聪就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这几年寄了多少东西来了呀,他记着你们呢!”   这话梁舅舅爱听,哎呀,最难的那几年过去了,家聪长大有出息还惦记着舅舅家,这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了。   外甥比他亲娘强!   从外甥到外头读大学之后,妹妹竟然一次都没有回来过,电话也没有一个,真是一点孝心都没有。对比之下,逢年过节都寄东西寄钱回来的外甥就显得格外明事理,孝顺,有良心了。   回家后,梁舅舅将包裹扛到堂屋,喊老娘:“妈,家聪寄的东西我领回来了。”   老太太慢悠悠地从屋里出来,笑眯眯地说:“哎哟,怎么寄这么多东西啊,等美芳回来再一起拆。”   “好。”梁舅舅心思粗,没多想,“那我去田里了。”   梁外婆挥挥手,然后搬了个凳子坐在堂屋里织毛衣,偶尔看向那个大包裹脸上都是笑意。   晚些时候夫妻俩一起从地里回来,梁舅舅说:“妈说了,美芳你去拆。”   梁舅妈笑了笑:“那我去洗手。”   这包裹可真重啊!梁舅妈险些抬不起来,她拿出剪子仔细剪,从里面又掏出五个小一些的包裹,她忍不住夸:“家聪收拾得真仔细。”   包裹依次拆开,一家六口都有衣服,梁外婆的是一件枣红色的毛呢大衣,版型很正,提起来特别有重量,梁舅妈的是一件大红色的毛呢长款大衣,摸起来质量跟梁外婆的是一样的。才拆了这两件,梁舅妈脸上的笑就下不来了:“家聪选的这衣服真好看啊,妈,你赶紧穿上试试。”   “你也穿,你这件好看,喜庆!”梁外婆也合不拢嘴。   梁舅舅只好自己拆包裹了,给自己拆出来一件黑色毛呢大衣,满意地自己套上了。   两个儿子与女儿的则是轻便的羽绒服,一件黑色一件灰色一分粉红,都好看。将衣服一一挂好,梁舅妈由心感慨:“家聪真是破费了,他也才毕业呢,赚钱多辛苦啊!”   “我也是这么说的,他说这是他应该的,家聪记着你们对他的好呢。”   梁舅妈有些后悔自己当年对外甥没那么上心,这几年收了外甥不少礼物,她都不好意思拿了。   “还有四盒点心,包装得真好,一看就是京城大地方的东西,看着档次就是高。”梁舅舅从包裹里扒拉出最后的礼物。梁外婆拍板:“两盒留着拜祖宗,两盒美芳拿回娘家去,都尝尝京城的点心。”   梁舅妈抿唇:“多不好意思啊,这点心一看就贵。”   “家聪说的,听孩子的话。”   梁舅妈后来跟丈夫说起自己的心事,梁舅舅不以为然地说:“还要再怎么好?我们自己的孩子也是这么养大的啊。”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回娘家跟老娘说起这事,老娘叹气:“这怎么能怪你,那些年你也难着呢,家里那么窄,自己也有三个小孩子,能怎么办?再说了,你那个小姑子就不是个好人,做的事情让人看不起,你对她的孩子不亲近是人之常情,怪不了你。不过啊,这到底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也没有虐待他,再是对他不亲近,也比他亲娘做的好得多了,你看看,只有老实人才会反省自己,那些个心肠坏的人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你跟她较真,她还梗着脖子跟你理论呢。现在孩子都大了,你家老二和老三受你外甥的影响,这几年读书也认真起来,老二也上大学了,老三看样子也差不了,这就是善缘啊。你要是心里过不去,那就多关心他,给他送些自己做的毛衣啊袜子啊,咱本地的特产也可以送,人在外头飘,肯定想念家里的味道,你做的腌萝卜就好吃,得了我的真传,这东西吃多了就腻,久久吃一次肯定觉得香。”   梁舅妈听自家老娘说了一些直白道理,重重点头:“我知道了娘。” 第812章 扶弟的长子   回家后,梁舅妈收拾出两坛子腌萝卜咸菜,再有村子里自家做的腐竹豆干,从娘家带回来的笋干红薯干,整理出一大包,跟着婆婆织的毛衣做的鞋子一道,被邮局的车拉走了。   收到包裹后瑞和给家里去了电话,梁外婆小声嘀咕:“毛衣鞋子是我做的,其他的都是你舅妈给你收拾的,她也挂念着你呢。”   瑞和就笑:“我选的大衣您喜欢吗?是我选的,舅妈那一件是我托老板娘选的,老板娘说现在就流行那种长款的……”   大年三十,李家。   梁萍早早就准备起来了,忙得脚不沾地,回头一瞧,儿子又不在家。   “盛聪呢?”   李国安在慢悠悠地择菜:“出去玩了吧。”   再一扫,梁萍又问:“妈呢?”   “妈也出去了,买东西了吧。”李国安也没在意。   梁萍就觉得不太高兴了,但她也不会表现出来,转头继续忙活。过一会儿婆婆回来了,带回来一堆祭拜的用品,高兴地说:“供品我都买好了,晚上你们都穿体面一点,咱们好好祭拜一下祖宗和你们爹!”当地风俗是要在大年三十吃年夜饭之前祭拜。“萍,出来帮忙收拾一下。”   “哎,妈我手头的丸子炸完就来。”   李老太就自己先叠元宝,边叠还边聊着闲话,忽然话头一转:“对了,乡下那个今年几岁了?”   李国安愣了:“哪个?”   李老太瞪眼,瞥了一下厨房:“就是乡下那个,老大。”   “哦。”李国安数了数,“十七?还是十八?萍!”他对着厨房扯嗓子,“老大今年几岁啦?”   老大?   梁萍炸丸子的手差点被烫到,她有些不安,强笑着说:“二十了。”前几年家聪那件事,婆婆生气的后劲特别足,几年下来想起来就要念叨,每次都是找她麻烦。   “二十了?”李老太复述了一遍,脸上有些惊奇,“这就二十了?”   李国安笑了:“不知不觉这都过去十几年了,我们盛聪也十五岁了。”   李老太却沉下脸来:“二十岁也是个成人了,前几年纪小不懂事就算了,现在也读了几年大学了,肯定学了些道理,怎么一次也不回家来,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爹妈和我这个奶奶?”   这不是废话吗?那年高考后他都不愿意回来给家里人做脸,这都大学毕业了,翅膀肯定更硬,怎么会愿意回来?   心里吐槽着,但见婆婆突然发怒,梁萍也有些发憷。   “他到底是咱们李家的孙子,这么些年都不回家一次,外人看了要说笑话。”   听婆婆这么说,梁萍一下子就明白了!看来婆婆是在外头听了其他人的闲话了。也是,当年家聪考了省状元,他们家太张扬了,结果庆祝宴家聪没来,这几年家聪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好事者肯定会说闲话,她也被同事问过几次呢。她小心地说:“那妈您的意思?”   “这还听不懂啊?让他回来一趟! 都长这么大了,别总是藏着不见人,搞得咱们家好像有多狠心一样。萍啊,他这几年虽然一直养在你娘家,可咱李家该出的钱可一分没少出,我没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到底是李家的孩子,总得来认认门吧?做人要讲良心。他应该也大学毕业了吧?大学毕业是个大人了!该有的礼数要有,我们是做长辈的,肚量大不跟他计较,他做晚辈的更加要有礼貌!”   一番话下来,梁萍的脸又青又白的。这么一个儿子,十几年过去了还给她难堪!她心里恼极怨极,对着婆婆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恭恭敬地应下来:“那我喊他回来给您拜年。”   抓着话筒,梁萍却不知道大儿子的联系方式,她只好给娘家去电话。她好些年没给娘家打电话了,被老娘欺瞒被儿子下脸子的憋屈愤怒让梁萍几年都无法释怀。不过她心里想着,婆婆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有一句话是有道理的,那就是前几年不懂事,现在都大学毕业了,难道还跟小孩子一样闹脾气?她这个做女儿的先给老娘低头,家聪那混小子也得给她这个娘低头!   大年三十,谁家都很忙,梁舅舅他们那边祭祀的风俗更多更麻烦,电话声响了几十下都没有人来接。感觉到婆婆的视线,她心下难堪,只好面不改色地继续拨,在即将挂断前终于有人接听了。   “姑姑?是姑姑啊?我妈不在家,我爸也不在家,奶奶也不在家啊,我是回来拿糕点的,宗祠那边好忙的。”   对上跳脱的侄女,梁萍耐着性子笑着问:“那你让家聪接电话。”   梁家表姐都愣了,这、这姑姑今天是吃错药啦?在她印象里,奶奶跟这个姑姑打电话时的场景她偷偷见过好几次,每次都是奶奶小心地说要不要让表弟接电话,每次姑姑都不答应,奶奶就心情很不好。怎么现在姑姑突然要跟家聪打电话啦?再有,姑姑都好几年没回娘家了,她总听她妈骂姑姑没良心,姑姑怎么今天突然打电话来了?   “姑姑,家聪没在家。”梁家表姐满肚子疑问。   “那就喊他回来。”   “家聪没在家,在京城呢!他毕业后在京城工作,过年没有回来呐!”   梁萍愣住了。   “他过年都没回家?”   “是啊,家聪好几年没回来了,姑姑,我真的得取东西去祠堂了。不然我妈该骂我了,姑姑新年快乐万事大吉!”   听着那一头的忙音声,梁萍茫然了,她再也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   “这是怎么了,跟失了魂一样。他不乐意回来?”李老太不高兴了,“这是翅膀硬了心里在怨怼吧?这教养可真是的,要不是他是我们李家的孙子,我真是瞧不上。我就说了,你娘是农村老太太,怎么会教孩子?这孩子给她带成什么样了,二十岁的人了还不知道分寸,难道还要我三催四请的他才愿意回来一趟?这架子摆得可真足!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不回来,以后也别回来了!”   婆婆噼里啪啦一阵数落,梁萍心里难受极了,这让她好像回到了刚进来那段时间,真的是黑暗至极惶恐至极。她下意识地讨好:“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他,家聪是李家的孩子,肯定得守李家的规矩。”   “哼,你这么说倒是好听,要做得到才好——”李老太还要继续念叨,门打开,一个少年走进来。她脸上的刻薄挑剔立刻消失,换上一副慈爱温和的笑脸。“盛聪回来啦?冷不冷饿不饿?你妈炸了丸子,先盛几个给你垫垫肚子。”   李盛聪将书包一丢,随口说:“好啊,我饿了,不过我终于把寒假作业写完了,这个春节可以尽情地玩啦!”   “奶奶的乖孙!”李老太笑逐颜开,殷勤地亲自给乖孙盛丸子,还给倒了一杯可乐,“真是乖!”   对奶奶的夸赞李盛聪早就免疫了,他大口地吃丸子,还问:“我刚才在门口听见妈妈说什么规矩,你们在说谁啊?”   李老太脸色微变,瞪了儿媳妇一眼。   梁萍真是要冤死了!这个话题又是婆婆要提的,现在怎么能怪罪她呢?但她能跟婆婆讲道理么?只能压下委屈,强笑着说:“就是你大哥,以前跟你说过的,大你五岁,一直养在你外婆家,前几年高考考了省状元的那个哥哥。”   “哦。”李盛聪从来没有去过外婆家,只听妈妈提过,也吃过一点外婆寄过来的咸菜萝卜,不过奶奶不让他多吃,说乡下的东西不卫生,小心闹肚子。连外婆都没见过,他自然也是没有见过寄居在外婆家的大哥的。不过他对大哥的印象很不好,小时候他听奶奶说,大哥养在乡下一身泥味,他听过就算了。直到那年全家去旅游,因为大哥差点提前结束旅程,这让李盛聪危机感空前飙升,对大哥的存在十分讨厌。   他瘪瘪嘴:“大哥要回来吗?”   “是啊,你大哥也大了懂事了,该回来给你奶奶拜年了。”梁萍叹气,“就是联系不上,你表姐说他过年没回来,还在京城呢。”顺道把刚才被婆婆一通数落下没机会说出口的解释说清楚。   没想到李老太听了更不满:“过年都不回家,这是在外头心野了啊。你娘也是的,孩子这么野也不管着点,要不是你打电话过去问还被瞒在鼓里呢!梁家到底是怎么教的孩子!”   大年三十的被婆婆接二连三地说嘴,梁萍这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李家聪有些好奇:“大哥过年不回家,他怎么在京城啊?”京城好远!   这个梁萍还是知道的:“你忘了?他到京城上大学了。”说起这个大儿子唯一的优点,她总算在婆婆面前找回几分脸面,她笑着说,“你大哥别的不行,读书还是可以的,今年他就大学毕业了,你表姐说他留在京城工作了。你读书更厉害,以后肯定也能考到京城的大学,到时候家里给你在京城买房子。”   李盛聪不耐烦听这个,他才十五岁,明年才中考,他现在想得最多的就是中考考一个好成绩,到时候上好高中。大学?那还太远了。   “不远啦,你也十五岁了,再过几年就该上大学了,你大哥比你大五岁,今年也大学毕业了。”   “怎么可能?大我五岁不就是二十岁吗?二十岁怎么可能大学毕业。”   “你外婆说他跳级了,小学跳了一级,中学跳了一级。”   这让李盛聪十分吃惊。   “行了,跳级有什么好说的,这过年啊是一家团聚的好时候,怎么可以还在外面晃悠,没有教养读书再好也没有用!”   从头到尾李国安都没插话,见家里两个女人说完了才说:“行了,我去贴对联,盛聪来帮忙。” 第813章 扶弟的长子   大年初二,今年梁萍终于回娘家了,这一回婆婆终于开恩,愿意放孙子跟她一起回去。不过走之前还是喋喋不休交代了好多,好像那里是什么龙潭虎穴,有多脏多乱去了就会掉一层皮一样!对此她也没办法,婆婆就是瞧不起农村人对农村有偏见,她根本无法也不敢去改变婆婆的看法。   梁外婆第一次见到小外孙欢喜得不得了,亲自煮鸡蛋糖水也小外孙喝。一番与亲朋契阔的流程后,梁萍坐在梁外婆的房间里问起大儿子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梁外婆早就想通了看透了,既看透了女儿与外孙的关系,也看开了自己与女儿的感情。这几年女儿对她不闻不问,着实把她的心伤得透透。见女儿第一次主动问起外孙,她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他的老师对他很好,毕业后就让他到画廊去上班。”   看出老娘对自己的态度冷淡,梁萍有意修补关系,便主动问起儿子的事情。“这些年我错过太多了,怪不得他怨我不跟我亲近。我想多了解他一点,妈你能帮我吗?”   “这些都是家聪的奖状证书,还有他投稿到杂志发表的画和文章。”梁外婆拿出一个大泡沫箱子,让女儿自己去看。   翻到一半,梁萍将东西丢回去,脸上有些恍惚:“妈,家聪他真的这么优秀啊,你怎么没早告诉我?”   梁外婆真是对这个女儿无话可说!她哼道:“是我没告诉你?每次打电话我不都跟你说了,是你自己不相信!我总说,孩子身体的缺陷那是没办法,只要人聪明懂事,以后读书出来也能有出息,让你多跟孩子联络感情,以后孩子才能跟你亲,你偏不听不信,我又怎么怎么办,你现在怪我可是怪错人了。”   梁萍脸上有些讪讪的:“妈,我不是没想到吗,我以为你是说他的好话。”   “那是你自己作孽!”梁外婆忽然爆发,怒骂,“孩子你不想养,嫌弃晦气,克你,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是在骗你,你怎么不反省反省你自己!你是当妈的啊,孩子你说不要就不要了,我是你妈,我不舍得你这样,只能说些好话帮你们,再是好话也是真心话,没有骗你,你对家聪有偏见,不管我说他什么好的话,你都觉得是假的,十几年都过去了,他也二十岁了,到现在他不想跟你们亲近,你能怪谁啊!”   “妈,你干嘛说得这么难听,我又没有怪谁。”   “你是我女儿,我还看不出你的脸色吗。”梁外婆深吸一口气,也不乐意大过年的生气,自己端了水来喝,留下梁萍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妈,我婆婆说让家聪回家拜年。”   “我就说你怎么冷不丁提起家聪来了,原来是你婆婆的意思。”梁外婆彻底冷了心,她还以为是女儿想通了,挂念儿子了!   “妈,我也有难处,我都给你说过的。”   “别说了,我都听烦了。家聪没回来,好几年没回来了,我也想他回家过年呢,这边都没回就更不可能去你那边了。”   “他在京城做什么工作?”   “画画的,我也不太清楚。”   梁萍皱眉:“画画能赚多少钱?我记得你说过他大学就是学画画,这东西烧钱,是有钱人才玩的东西。”   梁外婆不乐意听:“家聪有天分,老师都说他厉害。”   大儿子今年是不可能回来过年了,梁萍向梁外婆讨要了儿子的电话,打算亲自联系对方,让大儿子找个时间回来一趟。   瑞和接到电话时,根本没有认出对面的人是梁萍,还是梁萍喊他名字,问他怎么没回来过年,他的脑子一转,才猜出这是梁萍。但他假装不知道,客气地问:“您是哪位?”   这一刻,梁萍有些恼怒:“我是哪位?我是你妈!”   “哦,您好,好久不见,祝您新春大吉,我这边工作忙走不开,所以没回去过年。”   梁萍握紧话筒:“你、你毕业了?”   “是的。”   “做什么工作?”   “在画廊帮忙。”   “工资多少啊?”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梁萍惊醒,发现两人的对话实在别扭,于是直话直说:“你奶奶让你回来拜年,你今年没回来,看哪个时间有空过来一趟,你也长大了,得有些礼貌。”   瑞和都被梁萍的话逗笑了:“你说话真是幽默,我的师长同学亲人同事都没说过我的礼数有问题,您多年来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却指责我没有礼貌,不过我想这该是您特有的关怀吧。”   “……”这儿子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梁萍觉得不舒服:“你好好说话。”   “对不住您了,我从小被人指着背骂没爹没妈,虽然读书的时候有老师精心教导,但我想着可能童年的经历还是给我留下了阴影,所以面对您的时候可能会不经意间透出一些不太妥当的言词,您见谅些吧。”   “……”梁萍这下子确定了,这个儿子还真的是在怨恨她,瞧瞧他说的这些话!她咬着牙:“我也有苦衷,这些年该给你的钱和学费一分都没缺你的,你就是这么没良心的!学校老师是怎么教你的!”   “您说得是,您给我寄的每一笔费用我都记在心里,以后一定会回报给您的。我的学校都是好学校,老师们也是负责任的好老师,在生活中学习中都关心我照顾我,教会我书上和做人做事的道理,让我现在拥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您的要求我这边接收到了,等我有时间会上您家拜访的,到时候再联系您,那我这边先去工作了,再次祝您春节欢乐,阖家幸福,再见。”   “你,你!”梁萍气得直哆嗦!   瑞和挂断电话,然后继续画画,画廊搞了一个元宵展会,他需要帮忙安排,也有自己的画要展出,所以这段时间他真的非常忙碌。晚些时候梁外婆打电话过来,询问:“你妈给你打电话了,你们说啥了?”   看来梁萍没有将母子俩的对话告诉她,瑞和自然也不会将那些讥讽梁萍的阴阳怪调的话给梁外婆说一遍。   “没说啥,就说让我回去一趟,我说等我这边工作告一段落,有空闲了再回去。外婆,她怎么突然让我回去了呢?”   “是你奶奶说的,那个人心狠得很,你妈嫁过去好些年了,我看你妈还怕她呢。”   可不得怕?以梁萍的学历家世,嫁进李家真的是高攀了,进门前就低人一头,住的房子还是李老太名下房产,丈夫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李老太,李老太就是李家的定海神针,是当家做主的老夫人,她怎么会不敬畏?   细看原身的记忆,其实原身只跟奶奶相处了三四年,那三四年也不算多难过,李老太属于那种瞧不上你就懒得搭理你的性格。她瞧不上梁萍,可无奈梁萍是儿媳妇,是宝贝孙子的亲娘,顶多挑剔一些,为了儿子孙子的颜面,她还是给梁萍面子的。可她瞧不上大孙子,一是不是自己带大的没感情,二是孩子在乡下长大,她老人家对乡下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三是孩子瘸着脚,一看就没福气,那就尽情地忽视了。后来在原身读大学的时候李老太在接孙子放学的路上出了车祸,伤到头部了,一个多月就去了。   知道梁萍找他的原因后,瑞和也没在意。他都已经成年了,有工作能养活自己,并不担心梁萍那边对他的态度。从他离开家乡外出读大学开始,他的人生就被捏在他自己的手里了,他睡都不怕。   梁萍却被气死了!   这股气绕着她的心不停地转,憋屈得她晚饭都吃不下,还不敢跟丈夫说。丢脸,丢人啊!要知道,将孩子丢到乡下养,她花了不少功夫。首先得说服娘家妈,让娘家妈拿主意压住哥哥嫂子,其次还得说服丈夫,要让丈夫知道她的苦心,不要以为是她心狠。为了家里的名声,别让李家被人说嘴说养了个瘸了腿的孩子,她可是万分舍不得才将孩子送走的。最后还得让婆婆答应,别看婆婆在儿子生病后态度大变,对儿子的态度从“心肝肉”到“看了就头痛”,可婆婆对乡下实在瞧不起,再不喜欢的孙子,送到乡下那就是双重的不喜欢。   那段时间她过得艰难,虽然成功再次怀孕,可她知道只要大儿子杵在身边,婆婆的心气就一天顺不下来。再说了,大儿子也没有人带啊!婆婆让她辞职来带孩子,她是一万个不愿意。她费尽心思嫁到城里来,志气可是十分高的,要是自己没有工作在家里带孩子,日子久了就真成保姆了!于是她将不讨喜欢的儿子送走,后来生下一个让婆婆疼极爱极的小儿子,家里的氛围果然重新好起来,她继续上班,一切都再次步入正轨。   现在,那个孩子长大了,对她这个亲妈一点都不尊重,这可怎么办呢?婆婆可是说了,要让家聪回家的。   梁萍心中烦躁得不行,又恼大儿子没给她脸面,又怨婆婆害她到今日这般局面,总给她带来困境,还有些迁怒亲妈,觉得这是亲妈没帮自己交好孩子,才让孩子对她这样生疏冷漠。自私的梁萍选择性忽略了老娘这些年时不时的劝说,也忘记了前几天老娘对她的斥骂,她就是觉得委屈。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情,加上过年忙碌,过完十五身心劳累的的梁萍就病了,发起高烧,半个月才好起来。正好厂里有一个出差任务,那就是到京城采购一批用于铁路局周年庆的礼品,她是后勤的人,自然得出力。为着心里那点想法,梁萍没有推脱这个任务,主动请缨,坐上了到京城的火车。 第814章 扶弟的长子   采购任务结束后,梁萍捏着从亲妈那边拿来包裹寄件人地址,一路找到了瑞和居住的房子。地址来得不容易,亲妈不愿意给她,还是她知道亲妈的习惯,翻箱倒柜地找到亲妈的“宝藏铁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叠寄件单。   这房子是瑞和租的,今天正好是周日,瑞和在家里睡懒觉,门铃响起时他还在想:难道是画廊那边临时有工作?于是赶紧去开门。   开门前他从猫眼上看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他睡意全消,外面的人竟然是梁萍。他这才想起来梁外婆给他打电话,说是他妈把他的地址拿走了。他没想到的是梁萍竟然是行动派,来得这么快,他笑了一下,打开门。   “你找谁?”   千里迢迢找过来,儿子认不得自己,梁萍脸色很难看。“我是你妈。”   “我妈?”瑞和露出疑惑的表情,上下打量对方一番,“实在不好意思,您带了身份证件了吗?”   “你不认识我?!”还要看身份证?   “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我妈了,着实认不出来。”   梁萍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她还真的带着身份证,毕竟出差嘛,贵重的东西都随身携带着。她看着瑞和认真又陌生的表情,憋屈地掏出身份证。看过身份证后,瑞和才歉意地将人请进来。   进屋后梁萍挑剔地将房子看了一圈:“这是你租的房子还是单位提供的宿舍?”   “我租的房子,您坐吧,我给您倒水。”   “你在哪个单位?竟然还没有提供宿舍,一个月工资多少?”   瑞和倒了水,自己也坐下来,他没有回答梁萍的问题,反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有什么事?就是想看看这个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做到心中有底,现在看来这个儿子跟电话里还真的是一个样,不讨喜,让人讨厌。   “家聪,你是不是对我有怨?”   “你说笑了,当然没有。”这个时间段,当然是没有的。这些年来,梁萍他们除了没有出力,该出的钱都出了,只凭这一点,瑞和也得领情。以后李国安和梁萍夫妻老了,他也会按照物价标准给他们赡养费。   梁萍不信,要是没有怨,怎么会这样对待她?   她忽然明白了娘以前说的话。见到已经长成的大儿子,她的确生出了一些依靠的心思——这几年她为了养这个儿子也花了不少钱了,这总得回报给她吧?现在关系搞得这么僵硬,她还真的无法施展了。   咳嗽两声,梁萍对着瑞和诉苦。   “……你要是怨我,我也是没办法。”   这番说辞梁萍已经对着丈夫李国安和她娘说过无数遍,再说一遍非常顺滑,一点都不打磕绊。   “是,我理解您的苦衷。”瑞和认真点头。   “既然你知道,那上次打电话怎么还那样说话,你知道我这个当妈的心里有多难受吗?”   “我的性格就是这样,给您带来困扰很抱歉。这样吧,也快中午了,我请您吃饭吧。”   “自己做就行,京城的物价太高了,家里供你读书不容易,你也不省着点。”   瑞和站起来:“我这里没有做饭的厨具,走吧,我请您。”   请梁萍吃了午饭。母子俩真的没什么话题好聊的,瑞和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只当是在招待老家人,梁萍试着提了几个话题都无疾而终,那股尴尬感无法消除。到最后她也放弃了跟这个儿子修复感情,直接说:“既然你都工作了,总该帮衬一下家里了,你弟弟也长大了,读书花钱多,你做哥哥的不能自私,要帮衬你弟弟,只有家人才是你永远的后盾。”   “您说得对,家人当然是我永远的后盾,不过我也是才开始工作,就像您说的京城物价高,我刚毕业,手头实在没多少钱。”瑞和拿出两百块钱,“这就当是我过年的孝敬吧。”   两百块钱够打发谁的?   “我的工资还房租后只剩下一千多,每个月还得坐公交吃饭买颜料,剩下的不多了。”瑞和真诚地将钱塞到梁萍手里,“您千万别嫌弃!”   梁萍黑着脸:“你考了状元不是有二十万奖金吗?!”这就花完了?   “您竟然知道?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给了舅舅五万块,毕竟这些年是梁家收留我照顾我,这份情我得报。剩下的钱我要交学费住宿费生活费,京城物价高,我又是学画画的,平时需要不停买画材颜料,花销大,几年下来早就花完了。”这当然是假话。瑞和并不想将自己在京城买房子的事情告诉老家人,他很清楚,李家现在还不到大用钱的时候,等过两年李盛聪也想考美院了,到时候才花钱如流水。   跟原身文化成绩好不同,李盛聪上高中后成绩一落千丈,他想考艺术生,兴趣只占了很小一部分,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逃避普通高考。为了考上美院,李家砸钱给他报名集训,又有什么都要给孙子最好的李老太,画笔颜料等等画具画材全都买最贵的。等原身参加工作,李盛聪也上大学了,上大学的李盛聪大手大脚,开销很大,梁萍这才以家里负担大为由收了原身的工资卡。   如果李家知道他有房子,极有可能让他将房子给李盛聪。这不是瑞和太小心眼,而是以李家对李盛聪的全心全意疼爱,再看上辈子原身被压着对弟弟的付出,这个猜测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家的确是一个人永远的港湾,家人也是永远的后盾,但这句话不适用于原身,也不适合此时的他。   看着眼前的梁萍,怎么看得出这是一个会打压儿子贬低儿子,将儿子的人生牢牢捏在手心里的母亲?整整十三年,原身毕业后就开始工作,十几年来的工资全都是交给家里的,原本梁萍是不想让李家聪结婚的,说过好几次“你这样的人谁看得上你?”“人家女孩子不可能看上你一个瘸子的”“以后啊你还得靠你弟弟”“你现在不对你弟弟好,他以后怎么会愿意给你养老?”   后来还是梁萍一家去参加梁舅舅小儿子的婚礼,梁舅舅见大外甥三十七岁了还没有结婚,实在看不过眼,将梁萍批了一顿。梁舅妈也跟着搭腔:“就连我们乡下,也少有三十七岁没结婚的男人,就是再穷,哪怕是瞎眼的哑巴的,怎么着也能娶得上媳妇。家聪只是瘸了一点,长相不差,还是个老师,工作上体面,到这个岁数都没说亲,肯定是小姑你眼光太高了。怎么着,要给家聪说一个仙女儿啊?还是说,你想把家聪捏在手里一辈子,就为了他让家聪给你们当牛做马啊?家聪也是你亲生儿子,萍啊,你做人不能这么狠心!你就不怕娘夜里托梦来找你算账!”   嫂子的话阴阳怪调的难听,梁萍听了一肚子气。可看着宴席上其他人打量她的奇怪视线,她实在下不来台。回家后仔细想了想,为了自己的名声这才改变主意,千挑万选,选了个卖女儿的人家,挑中了一个胆子小没脾气的儿媳妇。   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样样满意,可她低估了一个母亲的勇气,王淑仪生下女儿后觉醒了,觉得这日子不能再继续过下去,根本一眼看不到头!   想到王淑仪,瑞和数了数,那孩子现在也七岁左右了,到时见去见她了。   见儿子走神,梁萍气恼:“十几万啊!你再怎么花也不能四年就花完了吧!”   “的确花完了。”瑞和回神,淡淡地说,“饭吃完了,您还有别的事情吗?”   把梁萍气得火蹭蹭涨,合着自己千里迢迢来,就是为了讨这顿饭吃的?这儿子说话真的太讨厌了!她强忍怒火,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她的脾气很好,面对这个大儿子时却总是火气大发。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在李家太压抑了,小半辈子下来,她在李家都处于弱势地位,婆婆惹不起要捧着,小儿子惹不起要疼着,就连丈夫也要她哄着。哪怕丈夫疼爱她尊重她,但也是因为她在引导,她在让步。她太过压抑,情绪无法宣泄,所以将负面的情绪都往娘家那边倾倒。但在面前亲妈、大哥和大嫂时,她身为女儿与妹妹,其实也没有多少心理上的优势,只有面对大儿子时,她才觉得自己是站在高处的。她十月怀胎生了他,他一辈子都欠了她,这是命!   当然了,梁萍并没有剖析过自己的内心,她来京城找儿子是有目的的。   忍着火,她说:“既然你毕业了,有空就回家看看,你奶奶想你了。”   瑞和笑了笑:“想我?好吧,有空的话我会回去的。”   “不要敷衍我,你说个时间吧!”梁萍又添了一句,“我好去车站接你。”   “那我这几年都没有空。”   这么不留情面,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之后梁萍也许是劝好了自己,又上门了两次,每次都被瑞和的钉子扎回去。她没办法长期留在京城,工作时间结束,她只好带着郁卒烦闷的心情回乡。   瑞和根本没去送,他已经查到了王淑仪的资料,得知她现在正在老家。上辈子王淑仪对原身说,她小学只读了一年级就没读书了,因为弟弟出生了,妈妈要照看弟弟,家里的活儿没人干,她得回家做家事。家事一做就是十几年,等姐姐们挨个被嫁出去,然后就轮到她了。   她长得好看,要不然的梁萍也看不上她——挑这么个儿媳妇,不看内里只看表面,外人只道是当妈的已经尽力,这不?给大儿子找了个这么好看的老婆呢!   因长得好看,王淑仪父母就想着给这个七女儿找一个好人家,以后好帮衬儿子,正好李家也在找儿媳妇,一拍即合,二十二岁的王淑仪就嫁给了三十七岁的李家聪。   敲敲桌面,瑞和有了主意,资助什么的无法解决根本问题,他决定要将王淑仪带走。 第815章 扶弟的长子   七岁的女孩,在重男轻女的多女一儿家庭中实在不起眼,而且王淑仪排名第七,正是父母苦等儿子等不到最心焦的时候出生的,父母对她很厌恶。王淑仪跟原身说过,她羡慕小妹妹,因为小妹妹是最小的,在妹妹之后弟弟出生了,父母觉得妹妹是福星,引来了弟弟,又因是最小的女儿,所以对她小妹妹也算疼爱。   瑞和在一个假期里去到了王淑仪的老家,他给自己的脸做了易容,带上伪造以假乱真的证件等资料。他自称是京城来的,是某某公司的人,老总的独生女得病了,大师说要找一个与大小姐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子,让老总收做养女,让那女孩跟大小姐一起养大,之后大小姐就能逢凶化吉,平安长大了。   王淑仪的情况跟原身有一些像,她的父母进城后在厂里安顿下来,也算是收入稳定,只是为了追生儿子,这些年她娘不停地生,为了逃避计生委打击超生的行动,她娘只能躲回老家,生下女儿后就都全部丢在老家。王家的老家比梁外婆家偏僻多了,是真正的山沟里,交通不便,封闭落后又贫穷,突然来了一个穿西装夹公文包的男人,刚进村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听瑞和说到这里,有村人就问:“那你这是来帮你们老板大小姐找那个替身的啊?”   瑞和严肃地摇头:“怎么能说是替身呢,那是找来给我们大小姐做姐妹的,以后也是小姐。老总听大师说了,大小姐的缘分就在这个地方,所以我才过来的,你们村真的太难找了,还不通车,要不是老总给了我两万、咳咳!我才不来呢!”   两万啊!   村民们更好奇了,跑个腿都有两万,看来那家老总真是有钱哇!众人叽叽喳喳地询问:“那有什么要求啊,我们家有三个女儿呢,都可以给你挑!”   “我家有四个女儿,全都带走也行。”   “是啊,能给多少钱啊?”   瑞和将证件证明全都收起来:“看完了啊?我们是正经人,收养小孩子都是走正经程序,你们就放心吧,不过我们老总知道骨肉亲情难割舍,一定会给你们一些补偿的。要几个?一个就够了,条件也简单。”他拿出一个生日,“这是大师算的,按这个来就是了。”   不用两个小时,在老乡家喝茶的瑞和就看见了王淑仪,她被爷爷推过来,怯怯地看着瑞和。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还有两个,不过瑞和详细问了生辰八字后拍板了就是王淑仪了:“大师算的八字就是这个!”   他拿出一笔钱分给另外两个女孩的爷爷奶奶,说:“这两千块给这两个女孩读书用,大师说了,生在这个日期的女孩都是有福气的,以后你们好好培养一定有出息。”   又跟村长说:“你们村子人杰地灵,这一次帮了我们大小姐,我们老总说了,要拿出两万块钱捐助给你们修路。”   村长很高兴,热情地要邀请瑞和吃午饭。   吃过午饭后,瑞和与王淑仪的爷爷奶奶签订了领养协议,留下一万块钱做营养费。下午,瑞和就牵着王淑仪的手离开了王家村,七岁的王淑仪现在还叫王引娣,“淑仪”这个名字是梁萍改的,她嫌弃儿媳妇原先的名字太难听了。   她有些害怕,一路上都不敢说话,等离开王家村后瑞和自己换了身衣服和脸孔,又给她也换了一身衣服,易容了一番。到了镇上坐上车,又转了几转,两人才坐上火车。   “我们要去哪里啊?”王淑仪小声地问。这是她第一次开口,瑞和笑着说:“我们去京城,有tiananmen,升国旗的地方,你听说过吗?”   “tiananmen!”王淑仪眼前一亮,“我看过电视!真的有tiananmen吗?”   当然是真的,坐火车七天八夜,下车后瑞和就带着王淑仪去看了tiananmen。疲惫劳累又彷徨未来的王淑仪嘴巴微张,看着tiananmen许久没有说话,在这一刻她才终于认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来到一个不得了的地方,这里有老师说的tiananmen,有电视里出现过的tiananmen!这里是更广阔的天地,陌生得让人害怕,可是看着tiananmen,她好像就不那么害怕了。   吃饭的时候,王淑仪问:“大小姐人好吗?会不会、会不会打我?”爷爷奶奶扯着她的耳朵交代她,一定要好好伺候大小姐,以后才能让大小姐提携弟弟。弟弟才出生,她就不能去上学了,爷爷奶奶说了,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拉拔弟弟,弟弟才是他们老王家的根。不能上学她伤心,可是都比不上被卖掉的伤心,王淑仪才不相信领养呢,她有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为什么要去别人家里住?这就是卖掉了,就像隔壁小花的姐姐一样。   “不会,我会送你去读书,你喜欢读书吗?”   王淑仪眼睛一亮:“我可以读书吗?”   “当然可以。”瑞和摸摸她的头。“大小姐喜欢会读书的妹妹。”   “我会好好读书的!”   五年后,梁外婆去世,瑞和接到消息后坐飞机赶回老家。   老人家是在睡梦中走的,是喜丧,作为外孙,又是在梁外婆膝下长大的孩子,瑞和出钱出力,帮着将老人家的丧礼办得热闹体面。亲娘去世,梁萍也带着丈夫匆匆而来,两年前婆婆车祸去世,她真的是梦里都要笑醒!那段时间丈夫心情低落,有时候喝着粥都能掉两滴眼泪,那时候她心中狂翻白眼,只觉得孩子长大了,碍眼的婆婆也走了,这日子多快活啊。   可今天轮到她自己的母亲去世了,她真的觉得心底塌了一大块,眼泪流都流不尽!   “我没娘了,我没娘了啊!”梁萍哭得声音都哑了,哭晕过去两次。李盛聪对这个外婆没什么印象,长大后拢共就见过几次面,说有多少感情那是扯淡,他扶着他妈,有些无聊地到处看,然后就看见了自己那个很少见面的大哥。   大哥跪在那里低着头,脸色白眼睛红,一脸哀伤。他不自觉地比了比,大哥好像比自己高,跪在那里竟然还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一看就跟别人不一样。   那大概就是气质吧,李盛聪心中想道,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今年上大一,前两年准备艺考的日子,那真的是太辛苦了!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他为了躲避高考想考艺术生,没想到画画那么难,明明小时候随便画几笔老师都说他有天分,黑板报艺术报都交给他做,可真的准备起艺考来,那根本是两回事,难得要命,大冬天的还要画画,手都冻裂了。这样辛苦,最后也只考到华锦美术学院,他都觉得好奇了,他大哥是怎么考到丹华美院的,那可是名校啊。   心里想着事情,连自己妈晕倒了他都没发现,还是有人喊他:“你妈是不是晕过去了?”他才发现。   “哥,帮忙扶一下!”李盛聪扶不起来梁萍,又看不见他爸,只好生疏地喊瑞和。瑞和过来一抬手就将梁萍托起来,两兄弟合力将人抬到屋里去。梁萍嘴唇都是裂的,李盛聪不会照顾人,瑞和瞧见了却也没有多嘴,他疲惫地看着外面,今天是阴天,他好像想起了在这里住的那几年,阴天的时候梁外婆就要着急去晒谷场扫谷子,他就会蹦过去帮忙抬。   一晃眼,那些日子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李盛聪没有瑞和这么感慨,他有些尴尬地动了动屁股,没话找话:“大哥,听妈说你换工作了,做什么啊?”他现在也在京城读书,事实上他妈领着他到他哥那里去过一次,只是他哥搬家了,说租别的地方了,至于是哪个地方就不知道了。   他知道他妈的意思,想着兄弟俩都在京城可以互相照顾,他对这个大哥其实怀有很深的好奇,以前他年纪小,不觉得大哥有什么厉害的,还怕大哥回家来跟他争宠。可等他经历过集训艺考与高考的毒打,才知道大哥的大学是一个多么令人艳羡的存在。大哥从小在乡下长大都能考上,是真的好厉害。只是他乐意,大哥却不乐意,他在京城读了小半年书了,他大哥一次都没搭理过他。他妈电话里让他多去找大哥联络感情,可他只有大哥的手机号码,根本不知道大哥住哪里在哪里工作,怎么联络感情嘛。同样年轻气盛的李盛聪不愿意卑躬屈膝地去讨好大哥,现在也同样不想在大哥面前低头,问这句简单的话,愣是问出了一种僵硬感。   瑞和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还是画画那些事。”去年他离开老师的画廊,自己开了间画室,专门办艺考集训,此时正处于起步阶段。   “哦。”   又没话说了。   李国安进来:“你妈没事吧?”过来看梁萍的情况,使唤李家聪。“给你妈倒杯热水来。”   李盛聪出去了,瑞和抬脚也要跟着出去,被李国安喊住。   “你,竟然回来了。”李国安眼神复杂,“你奶奶去世,你就没有回来。”   看出李国安的愤怒与指责,瑞和一点都不心虚:“是。”   “你这是不孝顺!”这里是妻子娘家,现在又是丈母娘的葬礼,李国安也不敢太大声,压低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亲奶奶不管,外婆去世了倒是颠颠儿的跑得快!他想起大儿子高考那一年,不止妻子重新认识了大儿子,他也一样。才几岁就懂得瞒着父母用奖学金去做手术,这该是多深的心机啊!丈母娘也真是的,竟然真的帮忙瞒着,可见大儿子长歪了跟丈母娘脱不了干系!   “古话说父慈子孝,也要是父慈子才孝,这个道理放在我和奶奶上其实也够用,我从记事开始,喊的长辈就只有我外婆和舅舅舅妈,外婆离世,我就是腿断了也要赶回来。”至于李老太,他对她没有一点感情。   “李家聪!”李国安更加愤怒了,抬手就要打。瑞和拦住他,后退几步:“我先出去了。”   等李家聪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爸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他很奇怪:“爸你怎么了?”在他记忆里,他爸可是个好脾气的男人。   “没事!” 第816章 扶弟的长子   葬礼后,瑞和就要回京城,读大学时,他的户口就跟着到了学校的集体户头,等毕业后户口挂到单位里,后来买了房子,户口就随着房子落。现在梁外婆去世,以后如果没事的话他大概不会再回来了。他跟梁舅舅他们道别,梁舅舅叹气:“你好好过日子,你外婆也惦记着你的。”   梁萍过来:“哥,我们也回去了。家聪,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你还没有回家过。”她的脸色十分憔悴,看着瑞和的眼神真挚而期盼。   “不好意思,我买的是下午的飞机票,没时间再到别的地方去。”   梁萍眼睛红了:“你就这么心狠!你外婆都走了,你要让她走了都不安心吗?”   梁舅妈一听这话就黑脸,这叫什么话!婆婆今天才出殡,小姑子就要拿婆婆来说话,到底贱不贱啊!她也不想忍,直接怼:“以前婆婆还在的时候,求着你带家聪回家去,说城里的教育更好,那时候你怎么就不听呢?现在婆婆走了,用老话说是喜丧,多好的事情!她走的时候儿子孙子孙女都有,一个个都孝顺听话,家聪还懂事听话,读书好工作好,婆婆对他再放心没有的,她走得安心得不得了!”   被嫂子这么一通怼,梁萍脸色很难看。梁舅舅皱着眉头:“萍,话别乱说,做人要讲良心。”他明白老婆的意思,他家对老娘照顾得用心,这次办白事,村里人谁不说他孝顺,丧礼办得好,有面子?现在妹妹说这话,看着是在说家聪,可外人听了还以为是他这个儿子做了什么坏事,才让老娘走得不安心呢!   “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梁萍委屈极了。   “不管是不是,你这话就不合适,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话这么没谱!”梁舅舅也懒得跟这个妹妹说话,跟外甥说:“我送你去飞机场吧。”家里这几年过得越发好了,也买了车。说起来,买车时老娘贴了不少钱,老娘的钱从哪里来?大部分都是家聪寄过来的,老娘省着用,最后都给了他这个儿子。梁舅舅觉得鼻酸,拍拍瑞和的肩膀,“走吧,别误了你的飞机。”   “别管他了,那就是个白眼狼,养不熟。”李家一家三口坐上自家的车,李国安对着失魂落魄的梁萍说道。丈夫第一次说这种难听话,梁萍擦眼泪:“我是为了谁?不是想着能跟他关系好一点,让他帮衬家里吗。盛聪学美术花了多少钱啊,前后所有花费就有五六万,他现在在京城读书,毕业后难道还让他回老家?肯定要留在京城才好,那不就得买房子啊?不买房子,以后怎么娶媳妇结婚生孩子?”   这几年,梁萍总觉得压力大。丈夫的工资以前是给婆婆保管的,等婆婆一死,她才拿到婆婆的存折,里面竟然只剩下两千多块钱。再翻翻,还真的找不到一毛钱。丈夫这时候才说,原来婆婆死之前跟他说过,将钱借给舅舅家买房子了,借就借吧,竟然连欠条都没打。好在夫妻俩找上门去,舅舅家也认这笔钱,但这几年是还不了的,整七十多万呢,房子还在还贷款,车子也是按揭买的,至少得再多十年才能缓过来着手还钱。   婆婆去世的好消息带来的喜悦只是一时的,梁萍被这个坏消息气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说起这个事情,李国安也觉得难过,他怎么知道他娘这么大口气,将家里的存款都借出去了呢!他有些气弱:“盛聪还小,买房子也不用那么着急。”   李盛聪正在刷手机跟同学聊天,闻言抬头说:“京城房价好高,一年比一年高,越晚买越贵。”   梁萍狠狠心:“盛聪,这一次我陪你去京城。你哥心冷,你是弟弟,他不会给你面子,我是他妈,他如果要做人就不敢真的跟我撕破脸。只要我在京城,我就天天去找他!”   李国安愣了:“你疯了不成,你工作不要了?”   “给我请个病假长假就行。”梁萍怎么说也是后勤的老员工了,跟主任的关系也好,这点面子肯定给。   “你去找他就能把他哄回来吗?萍,家聪是个狠心的人,他不在我们面前长大,对我们……没有感情。”   诧异丈夫竟然说这种话,梁萍奇怪地问:“你以前从来不主动说起家聪,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国安就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他还是觉得无法释怀:“他真的太狠心了,他小的时候是他奶奶带他的,一直带到三岁!真是一点恩都不记,压根就是个白眼狼!我不觉得你到京城去就能让他回心转意。”   听完丈夫怨恨的话语,梁萍却觉得儿子做得好!自己与家聪的关系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全都是婆婆当年一手造成的,那就是一个恶毒的老女人,她死了就死了,家聪没有来参加葬礼才合她的心意。   没错,在面对婆婆的问题上,梁萍就是这么双标。   她转移话题:“所以我更需要过去,如果不试一试的话以后他跟我们就更远了。好了国安,我知道你因为婆婆的事情生家聪的气,他已经长大有自己的主见,我们没办法像小时候用生活费和学费让他听话,反过来我们需要他的帮助。盛聪过几年就要毕业了,大学这几年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如果家聪愿意帮忙我们就能轻松很多。”   想起大儿子那沉稳可靠的模样,李国安不得不承认妻子说的是对的。   他们年纪越来越大,大儿子却已经成年了,谁不想有儿子能够依赖呢?虽然儿子不孝顺,但如果肯出钱养家就行。   最后李国安被说服了。   回到京城后,瑞和先去学校看望王淑仪,对了,他给王淑仪改了个名字叫做王惠文,并且送王惠文进了寄宿学校读书。重新回到学校的王惠文很珍惜读书的机会,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今年她也十二岁了,即将参加升中考,瑞和鼓励她一番,让她不要太有压力,还带她出去吃了一顿麦当劳。   回到画室后,瑞和恢复了工作。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有节奏不荒废,每天都很充实。虽然离开了老师的画廊,但有空时他还会去帮忙,自己画出好的画时,也能直接挂到画廊去,或者经老师的关系挂到别的画廊,卖出一副就有一笔进账。开画室后,每天教导小孩子画画,又招聘来生活老师照料孩子们的生活起居,瑞和相信只要这第二批学生也考出好成绩,口碑打出去,明年招生他就能招到更多学生了。   梁萍就是在某个冬日找过来的,也不知道她到底花费了多少功夫才找到这里来,瑞和对电话里的门卫说:“你跟她说我十二点才下班,到时候到外面吉祥街的拉面馆见面。”   十二点十分时瑞和到拉面馆,梁萍果然坐在那里,对着瑞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   看着那笑脸,瑞和内心毫无波动,他知道不安静的日子从今天就会开始,而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以梁萍的性格,她不会放着大儿子不挖。上辈子她将怯懦渴望亲情的大儿子以爱的名义圈养着,让其心甘情愿地付出,为小儿子的学业、事业、婚姻与房子源源不断地贡献着。这辈子,从表面上看他这个儿子在京城工作五六年了,早就站稳脚跟,肯定赚了很多钱,梁萍不打他主意说不过去。   果然,从这一天开始,梁萍就不断地来找他。给他送汤汤水水,给他送衣服,做足了关切的模样。同事看了都感动:“你妈说特地来京城照顾你,真的好好啊。”只有见多识广的门卫老大爷眼睛利,对瑞和说:“你这个妈眼里都是野心啊,你得小心点,不要被掏空了。”他是亲眼看着瑞和从无到有将画室开起来的,知道其中的艰辛。   “谢谢。”瑞和笑了笑,“我心里有数。”   不管梁萍做什么,瑞和都不会感动。与上辈子不同,梁萍没有再用那些打压的话来pua大儿子,而是采取示弱关怀的路线,让瑞和看到她对儿子的歉疚以及想要挽回补偿的心意。这对梁萍来说很难,但为了小儿子,再多苦她都忍了下来。直到三个月过去,长假到期,大儿子还是像茅坑里的臭石头,根本毫无动静。自己送东西过去,大儿子就收下,该吃吃该喝喝,对待她这个妈也是客客气气的,不管自己说什么煽情的话,对方都毫不动容。   “客气”,成为梁萍最讨厌的一个词!这世上怎么会有大儿子这样油盐不进的狠心人呢?   付出许多得不到结果的梁萍愤怒了,掀开所有伪装对瑞和大加指责,各种难听的话喷涌而出。瑞和没说话任由对方骂个够,最后才说:“我就说您突然对我演母慈子孝不对劲,原来是看中我的财产了。如果你直接说,我肯定也会给你答案,不然耽误了这几个月,您难受我也觉得不舒服。看看您,这不就把自己气着了么?我给你一句准话,我对您和爸有赡养的责任,这份责任我绝对不会推脱,以后会跟盛聪一起共同来承担,可多余的,比如让我帮忙养弟弟,帮弟弟买房之类的,我就爱莫能助了。”   “你、你!”梁萍气得指着瑞和说不出话来,“你这个混账!”缓过气来,将瑞和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梁萍离开,瑞和才关掉录音笔,将录音笔收起来。这么做也是为了有备无患,毕竟上辈子李家人可是使出了找媒体曝光李家聪“不孝顺”的办法,想要从道德制高点上压制李家聪的。 第817章 扶弟的长子   瑞和等着梁萍的后招,这一等就又是五年。   五年后,李盛聪早就大学毕业了,跟上辈子一样,他从美院毕业后就选择了从事室内设计行业。但应届毕业生的工资真的不高,每个月基础工资一千三,其他的要看提成。他想着最艰难的时候熬过去也就好了,结果一年后才发现原来不止实习期这样,转正后也是这么低,这样要多少年才能买房啊!李盛聪的女朋友是大学认识的,在大学里两人交往了两年,毕业又交往了一年,前后也交往了三年,水到渠成该提结婚的事情了。   女生是京城本地人,家境虽然也不是那么富有,但怎么说也是当地人,在本地有房有车,京城户口也让人羡慕啊。来自十八线城市的李盛聪无法得到女友家人的认可,女友家瞧不上李盛聪,哪怕李盛聪长得一表人才,嘴甜体贴,的确是个做女婿的好苗子,但没车没房的,他们也不放心将女儿嫁给李盛聪。两人感情很好,女友被挤在恋人与家人中间,难过得哭了好几场。   李盛聪心疼极了,这边哄了女朋友,另一边也对着父母哭。   买房这事梁萍几年前就上心了,可再上心,钱不够也没办法。李国安舅舅那边废了好大力气才要回来十万块钱,就这十万,都险些把亲戚情分断掉了。这年头十万块钱在老家也付不起首付啊,顶多首付一辆代步车。李国安被妻子儿子哭得头痛:“那我能怎么办嘛!舅舅那边已经拿不出钱来了。”钱是老娘借出去的,他现在还能找过世的老娘算账不成?再说了,如果老娘还在世,以老娘偏心舅舅的态度,大概也是要不回来钱的。他知道这事是老娘不对,坑了他坑了儿子,可人死如灯灭,总是听妻子骂已故的亲妈,李国安听了也不舒服不高兴。   再没办法,为了儿子也得有办法。夫妻俩去找亲戚朋友借钱,连乡下的梁舅舅也被借上了,梁舅妈对着丈夫冷笑:“平时不见你这个妹妹对你多亲近,借钱的时候倒是想起你了。我跟你说,我不答应!前两年家里起房子跟她借钱,她可一分钱没有借,老大的婚事差点吹了,这辈子我这个大嫂对得起她了!”   “没借,没借,我也没钱借啊。”   “有钱也不准借!”梁舅妈想了想,还给大外甥去了个电话,“你妈到处借钱呢,说要给你弟弟在京城买房子,你小心一点。”   “谢谢舅妈提醒,我手头也没钱呢。”   “京城是大地方,东西都贵死了!你要是撑不住了就回家来,咱们这里房价低好多。”   瑞和笑着应下:“好,我知道了。”   过了两天,瑞和接到了梁萍的电话,从那年与梁萍撕破脸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过。电话一接通,梁萍单刀直入,说要瑞和拿五十万。   电话里,梁萍的语气冷静又冰凉:“如果你不给的话,我就到法院去告你。”   “你去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梁萍冷笑一声:“你别以为我不敢!如果你身败名裂了以后看你还怎么招学生开画室,人家家长才不会把孩子交给你这种忘恩负义没有伦理孝道的畜生教!”   “您请便。”瑞和挂断了电话。   梁萍怒不可遏,她果真去找认识的人咨询。丈夫的老同学是做律师的,他给出一个不太乐观的答复,梁萍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真的没有胜算,几年前大儿子说的赡养费的问题还真的是真的!就算告到法院去,大儿子顶多就是给赡养费,可他们夫妻俩还没有到六十周岁,也没有失去劳动能力,就算这个时候去告,也可能告不赢。哪怕赢了,也不可能拿到五十万。   那该怎么办呢?他们东拼西凑,首付还差二十万,女方那边说了,她家出五十万,要求男方家也出五十万,到时候一起付首付共同还贷,房子写两个孩子的名字。下个月一号就得去付款了,错过的话,两个孩子的亲事就真的没戏了。   “他们家还看了套小三房,位置不太好不过价格便宜,小媚说如果咱们家拿不出钱,他们就要拿五十万去付那套房的首付了。”这样一来,那就不是婚房了。如果两人还想要结婚,就只能李家单独拿出一百万去买婚房,买不到的话,那就更不可能结婚了。   听儿子这么说,梁萍真是着急上火。女方条件真不错,父母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高校老师,比他们家好太多了,儿子以后不一定找得到比这个女孩条件更好的老婆,那还是京城本地人,说出去他们家都有脸面。她舍不得放弃,急得嘴角起了一圈燎泡,情急之下她走了偏路,打算用舆论逼迫大儿子。   瑞和一直防着这一点,早就在网络上放了个关键词监控程序,梁萍找的人刚开始在网上放消息,他就立刻将那些爆料掐掉了。对方以为是出了差错,又发了一遍,然后再次石沉大海,找不到踪迹。几次下来,那人脸色很难看,终于醒悟过来这是有人在网络拦截。   “你那个儿子真的是普通的画室老师?”   面对朋友的询问,梁萍迷茫了:“对啊,他就是个老师啊。”   朋友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长长的烟圈:“这事办不成,你儿子应该是请了很厉害的网络黑客,我们发不了任何不利于他的负面消息。这可是大手笔,没有五位数请不到这种高手,你要是坚持还要继续办,那就改法子,我找其他号帮忙发,先不指明名字,等热度炒上来你再接受采访认领,我手里有一个大V能搞直播……不过这要加钱。”   都到这一步了,加钱就加钱!梁萍咬牙点了头。   事态爆出来之后,瑞和先冷眼看着事情发酵。   梁萍肯定花了不少钱,看着网上的情况瑞和在心里这么想着。   钱花得多,素人的丑闻很快在网络上吸引住普通网友的视线,并且在梁萍接受采访后来到一个小高潮。梁萍在采访中哭诉自己对大儿子是如何地培养,倾注了多少心血,儿子一路上重点学校重点班,最后上了美术名校,结果毕业后就不再回家,对家里人冷漠冷淡,心怀怨恨……   不明真相的网友们纷纷批评梁萍的大儿子。   “这就是学历越高素质越低吧?读书好不意味着人品好啊!”   “培养一个美术生多花钱啊,这个儿子太没有良心了。”   “……”   瑞和的同学朋友都来问他。“网上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对网络舆论瑞和也比较有研究,两天后他也找了靠谱的媒体接受采访,在采访中平淡又客观地说了自己的童年经历,剖析那些年的心理历程。他花了钱,这个采访视频热度涨得很快,众多网友都看见了这个澄清。他的叙事是属于平铺直叙的,完全没有加什么情感词,但网友们看完采访,都心疼那个曾经在乡下山坡上,瘸着腿扶着叔远眺村口的小孩。心疼他对亲情的渴望,心疼他寄人篱下的彷徨。直到听到他说自己中考考了县第一市第二,拿到十万奖学金,将一半奖学金拿去做手术恢复健康,一半留着做为集训艺考费用,更为李家聪赞叹。   “我很早就有自立自强的心思,我想要自己赚钱,所以我咨询过我的小学班主任周老师,开始在《漫画书屋》等杂志报刊上投稿,赚取稿费。在母校林岗中学的培养支持下,我提前参加中考,并且取得了好成绩,复德中学拿出十万块奖金邀请我过去读书。面对十万块钱,我对外婆提出了一个让她为难的请求……我知道她希望我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她发现我的心思竟然这么重,对父母的防备竟然这么深,伤心得好几晚都失眠。最后外婆选择了帮助我,后来我顺利地做完手术,暑假过后我终于能够平稳缓慢地走路了。高中的生活非常忙碌,因为拿了学校的奖金,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守信,我都在努力拿第一,等到高二的时候,我按照原计划开始参加艺考集训,直到那个时候外婆才相信,原来我是真的有计划,那笔钱最后都用完了,对此我要感谢复德中学对我的帮助,这笔钱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高考我取得全省第一的好成绩,得到了学校、教育部门以及社会各界人士的奖金支持,那笔钱支持我读完大学四年,大学的日子是我最快活的时光……”   对着镜头,瑞和眼神清澈坦荡:“我知道我母亲对外这么说我的原因,她想让我拿出五十万帮我弟弟买房子,我跟她说实话我拿不出来。我的工作的确是大众意义上的好工作,体面赚得多,不过我的确没存下多少钱,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京城买了一套房子,现在还在还房贷,装修的钱还没有着落,除此之外——”他拿出资助转账记录,“这些年我一直在赞助山区失学儿童,这也是我攒不下钱的原因之一。”   最后,他面露释然:“为了五十万,我的母亲要毁掉我的名声我的事业,可神奇的是我并不觉得多么难过,毕竟当年我也瞒下了我的奖学金,可见我们真的是亲生母子。我的确对父母没有多深的感情,毕竟我从五岁就到舅舅家生活,这一点我不会否认,但我的教育从未缺失,赡养父母的责任,我一定不会推卸,希望母亲梁女士能够和我恳切交谈,不要再占用公共资源,将家事放在网络上来讨论。” 第818章 扶弟的长子   这个视频出来后,先是采访者的气质引起网友关注,其次才是采访者的讲述内容。买上去的热度与曝光吸引了网友,然后因为时间本身真正引来网友关注,热度慢慢真实起来,讨论度不停上升。   因为是实名采访,李家聪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以及高中同学中,陆续都有人看见这个消息,然后惊诧地在同学群里议论起来。李家聪在中学与高中时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许多老同学是对李家聪童年、少年时期最了解的人,他们搞清楚事情前因后果后自发在网上为李家聪说话。   “李家聪小学的时候很沉默,不爱说话,我经常听见跟他同村的男孩子背后喊他瘸子,喊他是个没有人要的野种……五年级的时候他突然跳级去上初一了,我们都吃了一惊。”   “李家聪同学腿脚不好,不过每天他都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人,他读书很认真,不管什么时候看他他都在背书写作业画画,他的性格也很好,问他习题他都很热情地帮忙解答。”   “李家聪同学我还记得啊,简直是个超级学霸!高中三年每次考试,没错,我说的除了体育之外的每一次考试,不管是周考月考期末考,不管是语文数学还是政治化学,他都能考第一!厉害得不是人!听说他入学拿了十万奖学金,跟学校签了协议,为了不违约所以才这么拼命……”   梁亮也出力了,他读书不太好,瑞和根据他的特质建议他去读体育,现在他就在老家的小学里做体育老师。他对好朋友的童年遭遇非常同情,早就憋了好多年了,噼里啪啦地微博上发了万字长文,让网友们深入了解到李家聪的少时的苦难与不屈的奋斗史。   “……我希望广大网民朋友不要讨厌家聪,那时候他才十几岁,都说没人疼的孩子早当家,我不觉得他为自己着想是错误的,每个人都希望童年无忧无虑,单纯天真,可是家聪没办法天真,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后来,连大学同学里也有人出来说话,说李家聪同学在大学里是如何勤奋好学,勤工俭学的。除了夸奖李家聪,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口径,那就是李家聪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的身世,没有说过父母一句坏话。如果说同学朋友的话分量还不够,那么等林岗中学与复德中学的领导都对外发言,砸实李家聪是个“好学专注”“自强不息”的好学生时,关于李家聪的人品就没有课质疑之处了。   中学与高中学校的回应是瑞和坐飞机赶回去,亲自上门拜访请求的。“李家聪”的名字还写在学校的名人栏里,是学校招生时拿出来一次又一次宣传的重点之一,学校都不乐意自己辛苦培养出来的“中考县状元”“高考省状元”一夜之间名声变臭,成为“怀孩子”。那几年里,李家聪都是住宿读书,从未有过劣迹,好学勤恳的事迹广为流传,老师同学都喜欢他,因而不管是为了自己学校的名誉,还是为了自己培养学生的前程,学校领导都很乐意帮忙。   瑞和的导师还打来电话:“这件事你怎么没跟我说!”很是生气的样子,随后也在自己的微博上为自己的学生说话。国画圈的老前辈为自己弟子的人品背书,这一战终于来到尾声。   梁萍目瞪口呆地看着事态急转直下,骂网友的人反过来骂她,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还以为是养了个白眼狼的可怜妈妈,原来是将瘸腿的儿子丢到乡下十几年的狠心妈啊!”   “还说是大儿子不养老,这梁女士看起来年轻,这么年轻就不能工作了?”   “这就是偏心啦!为了小儿子将大儿子踩死,还说自己培养儿子费尽心血,将儿子丢到乡下真的好辛苦呢!”   “有一说一,梁女士送大儿子到乡下其实也没有什么错,瘸腿的孩子在城里才更会受歧视,她也没有克扣儿子的生活费学费啊,怎么说也把儿子供到大学了。”   “李家聪大学用的是自己高考状元的奖金!乡下读书小学中学才要多少钱?要养老也行啊,拿五十万就太过分了吧,李家聪大学毕业才五年,你们说哪个人毕业五年能赚五十万的?”   “喂喂,别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毕业五年赚五百万的人都有的嘿!”   “李家聪不是说买了房吗,应该赚了不少,有本事的儿子帮扶家里很正常啊。”   “都说买房了,买了房还能剩下多少钱啊?李家聪还赞助山区小孩子读书,这些都不是钱啊?”   “李家聪心计很深啊,十几岁就开始算计父母了。”   网上议论的人很多,大家各抒己见。瑞和也没有要将自己塑造成无辜傻白甜的形象的想法,所以看见有人说他这个儿子太狠心他也并不生气。梁萍就不是这样了,她简直气炸了,又惶恐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明明前两天网友们都在帮她声讨不孝顺的大儿子,怎么才过去两天,就有人在骂她了呢?哪怕是那些站中立客观评价母子俩关系,两人各打五十大板的说法,她都觉得无法接受。   上班时,同事们都对她指指点点,认识的老朋友老同学还会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来询问。他们家的事情成了笑料!   被梁萍找上门来抱怨追责的老同学也不耐烦了:“这个事是你求我办的,怎么能怪我?再说了,从你想要将你们的家事搞到网上来说的时候你就要有心理准备,网络舆论是一把双刃剑!不可能让你说个够!既然将家事摆上去了,以后网友想怎么讨论你也控制不住。”   不!怎么能控制不住,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老同学刚开始的时候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在为民除害替天行道,揭露李家聪这个不孝子的真面目。可是李家聪的采访视频他也看过了,同学老师朋友的回复也让他大开眼界,真的太多太多了,那样一个被学校老师同学维护的人,怎么可能品行不端?搁在古代,那可是真正的“寒门贵子”,一步一步通过考试从乡下去到京城,从村娃子变成大学生,真正改变了人生,他是很佩服那样的人的。既然李家聪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只能是梁萍了。这个妈真的太狠心了啊!   见梁萍要歪缠,老同学也不想再有牵扯,直接退了四成的钱:“成本就算了,我的这份钱就不赚了!”不想再搭理这件事。   拿着退回来的这笔钱,梁萍沉着脸回到家,迎面却是丈夫的一巴掌。   “你竟然打我——”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   李国安也因为这件事丢了脸面,虽然露脸的是他老婆,可夫妻本为一体,妻子没脸,他这个当丈夫的也跟着被人耻笑。   “都是你让我丢了大脸了!”   梁萍反应过来,哭着说:“对,这事是我提的,可你不是也同意了吗?老林可是你介绍给我的!”说是老同学,其实不是她的同学,而是丈夫李国安的老同学。“好啊,你们父子都是狠心人,一个个都翻脸不认人,到头来错的人只有我一个,对!就我一个外姓人,你们都是自己人!”   李国安有些尴尬,可还是梗着一口气:“这个馊主意是你提的,不怪你怪谁。”   “怪你妈啊!”梁萍也崩溃了,“如果不是你妈把你的工资全都借出去了,我会为了让家聪出钱找办法威胁他吗?那笔钱如果没有被你舅舅花了,现在盛聪要的婚房早就买好了!”   “你又提这个,我妈都走了多少年了,你还老是说她干嘛。”   “是你先要说我的!”   夫妻俩吵了一架。这让梁萍伤透了心,她跟李国安结婚二十多年了,从来都是和和美美的,这几年为了钱的事情却已经吵过两三回了。果然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钱,什么感情都白谈了。   可让梁萍更难受的事情还在后头,网络上的风波最终蔓延到京城的小儿子那边。对李盛聪来说,自己妈为了给他买房子威胁大哥败坏大哥的名声,他这个受益人也没有什么好名声。哪怕他说自己毫不知情,其他人也不相信啊。女友家里不知道怎么将网上的事情跟他对上了,很质疑李家家风以及他的教养,父母的素质。   “你要是嫁给这家人,以后我们家在亲戚之间也难做人了。”女友的亲妈戳着女儿的额头教训,“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出的恶毒主意呢!你长得好学历好,咱们家也有一点家底,在本地找一个跟咱们家差不多的男孩多好啊,干嘛非要去背这种坏名声!我们家清清白白做人,不能因为你成为亲戚间的笑柄!我跟你说,你得跟李盛聪分手,不是我有偏见,父母不好不代表儿子不好,可李盛聪再好,他能跟父母断绝关系吗?以后你要跟那种婆婆打交道,我们家要跟那样的人家轮亲戚,多跌份儿!就算他能跟父母不来往,那么狠心的人,你也敢嫁?”   分手!不能跟这样的人家结亲!   李盛聪的女友也被未来婆婆的骚操作惊呆了,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思想独立,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她舍不得男友,可她妈说得也对,这还没结婚呢就惹一身骚,何必呢?感情再好,她也不愿意自己未来有这么一个狠心毒辣的婆婆,未来的孩子有这样一个奶奶,丢脸,太丢脸了。   她哭泣着,坚决地跟李盛聪提了分手。 第819章 扶弟的长子   被女友提分手,李盛聪伤心欲绝,他哭得不行,自然也要跟父母诉苦,让父母陪着他一起哭。未来就这样发生了分叉,上辈子李盛聪是跟女友结婚了的,两人毕业第二年就结婚,在梁萍用网络舆论对付李家聪却翻车时,两人的孩子都上小学了,再怎么瞧不上婆婆,女友也不可能轻易提离婚。但在那之后肯定防着梁萍,生怕自己儿子被婆婆教坏了。   退休后梁萍想要上京城跟儿子儿媳妇一起住,儿媳妇却不同意,晚年过得一地鸡毛,当然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梁萍早早体验到生活一片混乱的苦楚,连工作都受到影响,原先可能升后勤副主任的机会溜走了,这又是另一重悔恨。   雷厉风行地处理好这件事后,瑞和松了一口气,在同学群里表达了对各位同学的感谢,又打电话给梁亮,谢过对方为他仗义执言。   “干嘛跟我客气!我忍你妈好久了,那是什么人啊!”梁亮还跟以前一样大大咧咧的,“我妈说想你了,很担心你这一次遇到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回老家啊?”   “这两年暂时不回去了,替我谢谢阿姨。”原身七岁那一年在湖边救过险些溺水的梁亮,小小的李家聪身形瘦弱行动不便,可硬是死死拽着梁亮,用双手扒着草地往上爬,手指甲都翻盖了,硬是把脚抽筋的梁亮拉了起来。自此之后,梁亮的母亲就记住了这份情,多年如一日地对原身关怀照顾。   瑞和的工作开始的时候受到了不少影响,后来虽然反转了,大多数人同情他,但还是有少数人觉得他身为人子,不应该这么咄咄逼人,满怀算计。画室里因此有三个学生被父母带着退课了,瑞和也不在乎,并不纠缠,将剩下的学费退了回去。   这世上总有一些偏见,觉得受害者就应该像白莲花一样除尘不染,哪怕遇到多少委屈多少痛苦,都应该倔强坚强地承受,这样旁观者才能真心地同情。若是受害者有主见有心计,那就不合符受害者美学,被人质疑人品与德行。   面对梁萍的指责,瑞和有能力将自己包装成毫无瑕疵的小可怜,可是他不愿意这么做。为了彻底摁死梁萍给自己套一个人设,尽全力卖惨,未来将会后患无穷。隐瞒奖学金的事情是事实,无法也无需隐瞒。自己买的房子,难道一辈子都不去居住了?   没必要。   事情热度不久就降下去了,慢慢地瑞和的生活与工作也回到正轨。   两个月后,李盛聪找到瑞和,两兄弟第一次面对面交谈,但这一次交谈称不上和气。瑞和看着李盛聪憔悴躁郁的脸,垂眸喝了一口咖啡。   “大哥,这一次你把我害惨了,我和女朋友分手了,无论我怎么挽回都没有用。”李盛聪见瑞和一脸淡定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日子自己过得这么惨,对方怎么能一副一切跟他无关的的坦荡模样!   “事情不是我挑起的,怎么能说是我害的呢?”瑞和放下杯子。   李盛聪咬牙:“是你那些话败坏了妈的名声!她成了狠毒偏心的坏母亲,这难道不是你害的?”   “我并没有添油加醋,说的都是事实,如果我不回应的话,难道要我眼睁睁地让她败坏我的名声吗?”瑞和轻笑,“五十万,你说你毫不知情?”   他的眼神很锋利,像是能穿透到人的内心深处。   李盛聪哑口无言,武装自己将自己置于受害者位置的勇气瞬间倾泻而空,他有些结巴:“你、你——”   此时的李盛聪远没有上辈子类似事件发生时候的精明与沉稳,毕竟按照时间线来看,这件事提前了十来年。   “你来找我还有别的事情吗?”   “你,你真的……”李盛聪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好似有许多问题要问,可临到此时看着血缘上的大哥的眼睛,冷淡又隐含锋利,他就什么都问不出口。   怎么问呢?   问,你在乡下的日子好不好,应该是不太好的,所以太怨恨爸妈,也迁怒我。   问,你是当年是怎么考上大学的,真的都是靠自己的兼职和奖学金吗?当年你真的拿到几十万奖学金吗?   问,你真的对家里人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李盛聪一直以为自己聪明,事实上从小到大不管是奶奶父母还是亲戚,都说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他自己经历过艺考与高考,知道学这一行不容易,还很费钱,可他从来不愿意去想没有家里金钱支持的大哥到底是怎么考上名校的。好像他不去想,就能什么都不知道,也看不到父母偏爱他。   小时候不懂事,大了之后怎么还不明白父母不喜欢大哥呢?如果喜欢,就不会把大哥丢在乡下,平时一句半句都不提。长辈不提,他也乐得不提——他以前以为自己是独生子,并不愿意多一个哥哥回来分走他在家中的宠爱与关注。   那些忽视,那些错过,到今天再想问,似乎都已经失去了最佳时机。   最后李盛聪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离开时的脚步有些踉跄。初入社会一年的李盛聪还没有磨砺出坚韧的心志,他为自己的私心而觉得羞愧,来这一趟他分明没有问出什么,却觉得自己已经被打败了。   瑞和安静地看着他离开,然后自己也结账离去,他没有回家,而是去银行做转账。转账后再打电话过去说明情况:“这些年您寄到外婆那边的生活费和学费我按照现在的物价给您汇过去了,总共六万元整。在您两位六十周岁之前,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再联系了,等时间一到,我会按时把赡养费打过去的。”   这种绝情话伤不了梁萍的心,却能挑起她满腔怒火,她张口就要骂,瑞和静静地等着她骂完,然后客气地道别:“那我挂电话了。”   “……”梁萍捂着胸口,刚才骂出去的话好像落到海里去,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应该说是砸到一块臭石头上,还全都反弹回来戳她的心!气着气着,她忽然委屈得哭了起来。这真是前世的冤家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她想起了老娘以前说的话,那些话她以前不耐烦听,她总以为家聪一直是那个被她送到娘家时哭哭啼啼喊着妈的三四岁男孩,那副凄惨的可怜模样刻在她记忆里,她以为家聪一直是这幅模样,只要自己伸出手,家聪就会感恩戴德地欢喜地扑过来——   从来都是她不要他的,怎么他、他会不要她这个妈了呢?   “再是你生的,你没养感情就会淡,你现在没办法带他回去,至少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关心他两句,他听见你的声音也欢喜呢!你也是的,一年就回来一次也不亲近他,你抱抱他哄哄他啊。”   “怎么不给家聪没两件过年衣服?我当然也给他买了,可你买的不一样,你是他妈啊!”   “……”   “算了,我是管不了你了,以后家聪不认你不跟你亲,你后悔就晚了,到时候别来找我哭。”   老娘的话好像还在耳边,梁萍第一次认真地去回想,可是越想越觉得无力。她终于后悔了,她亲手将儿子推出去,大儿子真的跟她不亲了,两人跟陌生人一样,大儿子对弟弟也没感情,弟弟有难了也不愿意伸出援手。现在闹出这件事,更是撕破脸,彻底不来往了。这么大一个儿子,多好的助力啊,这就一点都靠不着了,真是悔死人!   在那之后瑞和没有再跟李家人有联系,几年后他回老家给梁外婆扫墓,掏钱给梁舅舅给梁外婆修坟。修好后梁萍夫妻过来祭拜,瑞和早一天走,压根没有遇上。等夫妻俩六十周岁后,瑞和按时打赡养费过去,几年后李国安生病,瑞和亲自过去一趟咨询医生,确定手术前后所有费用后出了一半。梁萍想让瑞和出大头,瑞和平静地反问:“冒昧问一句,以后你们二老仙逝,家里的遗产打算怎么分配?是打算分大头给我吗?按照习俗,谁继承遗产谁承担更多责任,没道理我一分都不到却要出大头。盛聪,你说呢?”   李盛聪没敢说话。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后来梁萍生病,瑞和也是这么办的。   他赚的钱不少,满足自己的生活与工作所需后,他每年都会捐款给失学儿童资助他们读书。记挂着原身的愿望,瑞和每年集训淡季还会出去旅游,走遍天南地北,将进入眼底的景色都画出来留作纪念,他还决定等老了之后为自己办一个专属画展,展现原身与自己画的所有画作。   那是以后的事情了,他经营着画室,定期创作挂到画廊去卖。他在国画圈日渐有了名气,后来还加入了协会,陆续拿到了国内含金量高的国画奖项。   李国安死于七十五岁,梁萍死于八十一岁。瑞和都去参加了葬礼,至此与李家彻底没有了联系。   在他八十五岁那年,他举办了一次个人展,展出了这辈子以来的所有画作,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十岁之前的画作了,那些画大多是花在作业本背面或者报纸空白处,一个孩子的童趣与想象力从中灵动地展现出来。最后一幅画是一副自画像,画中的李家聪只有八九岁左右,微微笑着,腼腆又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   番外1   王惠文大学毕业后在京城找了个教师的工作,后来考上教师编,兢兢业业地在教书育人的岗位上奉献着。在她上大学后,她就再也见不到那位叔叔了,但学费与生活费每年都会按时打到她的账户上。至于小时候听过的“大小姐”,更是影儿都没有,她踏踏实实地上学,慢慢地就懂得了那个说法只是个借口,叔叔是为了救她出来供她读书才撒了那个善意的谎言。根本没有所谓的老总,没有大小姐,更没有养女和替身。高考结束后叔叔带她去吃饭,她终于问出来,叔叔笑了:“你才发现呢。”拍拍她的头,“以后要好好读书,照顾好你自己。”   然后叔叔消失在她生命里,但叔叔留下的灯塔仍然在照亮着她前进的路。   有一年,她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并没有被领养,她在梦里过着与现实截然不同的人生,最后被家人逼着嫁人了。梦中的丈夫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人有时候才最可恨,他不能养家,没有主见,对父母言听计从。她生下女儿后自己带孩子,没有工作就没有钱,可丈夫也没有钱给她家用,他们一家三口跟公婆住一起却像是寄人篱下,给女儿买点东西都得向婆婆求着要。女儿生了病,梦中的自己哭得不行,求婆婆拿钱送女儿去医院,婆婆却说没必要,小孩子生病很正常。再去求丈夫,丈夫只白着急,根本就没有主意。   后来还是她以要跳楼逼迫,丈夫又跪下哭求,婆婆才拿钱出来。医生说如果再晚来一步,孩子可能会烧坏脑子,成为脑瘫了。在那之后,梦中的自己就对丈夫彻底死心了,头一次生出了离婚的念头……   那个梦太真实了,醒来后王惠文捂着胸口,心口似乎还残留着那种悲愤与绝望的感觉。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乡,离开家乡时她也有七岁了,已经记事,知道自己出生成长在一个怎样的家庭中。长大后问叔叔,叔叔也将她的身世完整地告诉她。   因为这个梦,王惠文打算回家乡一次。根据叔叔说的,王惠文找了回去,家乡大变样,她几乎找不到记忆中的一点相似点。打听着王家的事情,好些人都还记得当年被老总领养走女儿的王老三家。八个女儿,老七被老总收养走了,老大到老六六个女儿都被嫁出去,换了一笔又一笔彩礼,六个女婿都不是什么良配,瘸腿的鳏夫的瞎眼的有病的……   “就那个老八谈了个好人家,听说是个大学生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办喜事。”   “那可不,王家老八自己也是个大专生呢,王老三夫妻俩就疼这个女儿啧啧。”   “王小宝可算是养废了,网贷了好多钱,家里房子都卖了给他还债,我看呐以后要娶媳妇难。”   “再难也不会难,他有七个姐姐呢,每个姐姐出点钱什么媳妇娶不来……”   王惠文捏紧拳头。   “哎,你是王老三家亲戚啊?”一个婶子八卦地问,“干嘛问他们家的事情呐?”   “我,我不是,我是志愿者,想来捐钱给你们小学的,就是听说村里的小学是有人捐钱起的,那个人还从村里带走一个女孩,所以好奇问一下。”   “哦!对对,是有人捐钱起的,说到这个王老三前两年还想找那个女儿呢,说那个女儿陪着老总的女儿也是个二小姐了,想要找那个女儿要钱呢!”   王惠文像是在问别人的事情:“那,找到了吗?”   婶子拍大腿:“这么么找得到?对啦,王老三还找过电视台呢,当年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留,捐钱也是给现金,找不到咯!”   “这样啊。”王惠文勉强笑了笑。来这一趟,她圆了遗憾,再也没有再踏进这个小山村。后来她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男生,两人谈恋爱,结婚生子,孩子满月宴那天她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一对小孩用的金手镯,她笑了:“肯定是叔叔。”   她去庙里给孩子求平安符,也给叔叔点了长明灯,她跪在佛前虔诚地许愿:“叔叔,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会一辈子记住你的恩情的,愿您健康平安,万事顺遂。”   .   番外2   儿子结婚,梁萍使出了全力。   当然了,儿子的新女朋友不是原先的那个,三年后儿子才带了新女友回家给父母看。被儿子第一个女朋友拔高眼光的梁萍其实看不上这个新儿媳妇,长相输一点就算了,连家境也差了一大截。不仅不是京城本地人,还是来自一个山村的穷苦人家,名字也难听得很,说是叫做王停,这名字难听就算了,听说还是改过了的,以前叫做王停妹。家里还有六个姐姐一个弟弟,天啊天啊!这是怎么样的人家!   可自己再嫌弃也没办法,儿子好几年不愿意结婚,好不容易愿意了,她这个当妈的只能捏着鼻子应下来。   王停家没什么钱,根本不能给任何支撑。李盛聪在京城工作几年,一直买不起房子,这一次打算结婚他就决定离开京城回老家,不然一辈子都在京城租房住他可受不了。   李家的钱在当地买房子就比买京城的房子容易多了,很快就买好新房,装修后隔年办婚礼,又过一年就给梁萍夫妻添了孙子。   为了照顾孙子,梁萍提前退休了。可矛盾接踵而来,她跟儿媳妇处得不好,见不惯儿媳妇万事向着娘家的样子。这是娶儿媳妇还是娶了一大家子人啊?哪里有让自己儿子养着儿媳妇的弟弟的道理?   王家小舅子要结婚要彩礼要买车买房,儿媳妇义不容辞就要帮忙,达不成目标就又哭又闹,最凶的一次还要抱着孙子跳楼,说这个家容不下她了,婆婆打压她欺负她,她不想活了。   天啊!天啊!   梁萍活了大半辈子了,前半辈子被婆婆压着,后半辈子却被个儿媳妇捏在手里,真是活着都没盼头。她跟儿子诉苦,儿子却觉得妻子的做法情有可原:“他们姐妹弟弟间关系好,她是姐妹里嫁得最好的,有心思帮衬家里人不奇怪。妈你也不要太在意,反正我就赚这么多钱,再多的也不可能给,随手帮一帮就算了,我、我也没有什么兄弟可以依靠,如果王小宝拉拔得起来,以后也是我的帮手。”   这番话给梁萍带来了极大的打击。   “王小宝就是个废物!他能给你帮什么忙?!别拉你后腿就很好了!”   随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你、你这是在怨恨我?埋怨我没有给你一个可以扶持你的兄弟?”   见儿子撇过头,梁萍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母子俩之间有了心结。   其实李盛聪的心态已经失衡,想法出现了偏差,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可他自己没有去深究,受伤的梁萍也没想着跟儿子谈心,这就让李盛聪的心态继续偏移着。王停敏锐地发现丈夫的想法,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更加卖力地在丈夫面前展现他们家兄弟姐妹间关爱互助的美好感情,哄丈夫给钱帮衬娘家。   等晚年时,梁萍先送走了丈夫,自己一人独居很寂寞,她就想搬过去跟儿子孙子一起住。没想到儿媳妇不愿意,说不方便。哪里不方便?以前让她来家里带孩子就方便了,现在孩子大了上大学了,家里反而不方便了?   家里又吵了一架。   让梁萍无法接受的是儿子竟然也不支持她住过来。   “妈,你不是说自古婆媳一起住一定会有矛盾吗?我记得小时候你经常跟我说,如果奶奶不和我们一起住就好了,怎么现在你就改变主意了?”李盛聪是真的觉得困惑。   “那能一样吗?你奶奶对我那么坏,我巴不得她滚远远的!”婆婆死了很多年了,丈夫也死了,梁萍说起婆婆来也不用顾及什么。可她忘了一件事,儿子可是婆婆一手带大了,李老太不是一个好婆婆,但绝对是一个好奶奶,她第一疼的就是儿子李国安,第二疼的自然就是乖孙子了,她对孙子掏心掏肺,百依百顺,在李盛聪记忆里,奶奶就是世界上对他最好最好的人了。哪怕前些年他要买房时发现奶奶将家里存款都借出去了,害得他没钱买房,他也一点都不怪奶奶。他相信如果奶奶还活着,知道他要买房的话一定会倾尽所有帮他的。   此刻听他妈这么说奶奶,李盛聪就觉得不舒服:“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看着儿子不赞同的目光,梁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我生的,怎么就偏着外人!真是白生你了,养了个白眼狼!”   不欢而散。   最后,梁萍还是没能住进去。实在没事做,她就去跳广场舞,好歹能够打发时间。等到生命的尽头,她躺在床上看看儿子,看看孙子孙女,再看向儿媳妇——儿媳妇低着头,好像也在哭,但在儿媳妇抬起头来时,她看见儿媳妇眼中没有一点悲伤。   她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如果婆婆快死的时候她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大概也是这幅表情吧。   “你哥——”她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李盛聪却明白了,赶紧说:“我给他去电话了,他说会尽快赶回来。”   梁萍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她闭上了眼睛。 第820章 伊甸园   刚感觉踩到实地,瑞和就觉得身体很冷。那股冷不是普通的气温下降或者是冰霜雨雪淋身带来的冷意,而是一种深入灵魂的寒意,让他下意识地发抖。   这不对劲。   瑞和立刻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昏暗潮湿的房子里,一轮血色的月亮在窗外幽幽发光。自己手上提着一盏马灯,手心里全是湿漉漉的汗   这个地方不对,很危险。   他抹了一把脸,脸上也是湿的,似乎是惊吓产生的冷汗。马灯移了个位置照亮墙体,墙面上的水珠滑落,留下一条条蜿蜒的水渍。他眼神一凝,这个地方的阴气竟然这么重!阴气化水为大凶,这里如果不是大凶之地,就是埋有大凶之物。   瑞和的心像踩了马达疯狂跳起来。   自己刚附身过来,却已经身处生死一线之间!   接收记忆不急于这一时,他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肾上腺激素迅速分泌,瑞和朝着窗户的方向冲过去,他想从没有窗户玻璃的豁口翻出去。冲到近前他松了一口气,果然是在二楼,二楼也无碍,只要姿势对,跳下去连腿都不会断。他将马灯放在地上,手掌刚扶住窗棂,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   瑞和什么都没有想,像燕子一样扑出去,尖锐的指甲划破他的衣服割破他背部的皮肤。剧痛袭来,好在冲势已成,疼痛阻拦不了他下坠的势头。耳边有呼呼风声,他调整好姿势护住头部,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他调整着呼吸爬起来往前跑,边跑边回头看。   一张死白的脸在窗户处怨毒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咳咳。”瑞和的心一跳,冷风入喉让他咳嗽起来。他收回视线继续跑,忽然听见有人喊:“祝淼!祝淼!你跑什么!”   有活人。   瑞和见已经离开那栋楼五十来米了,这才停下来,发现喊他的人就在他刚才离开的那栋楼一楼大门处。那里总共有六个人,有男有女,看起来都很年轻。他将视线往上,那张脸已经不见了。   视线再往上,红色的月亮仍然高挂,说明这诡异红月并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地方有问题。   “我崴了脚了。”瑞和挥手应了一声,然后慢吞吞走了两步就不再动弹了。   “啧,你怎么那么多事!”一个男生吐槽着快步跑过来扶他,“说好的一个人三十分钟,你怎么突然跑出去了!等一下别耽误了其他人!”   瑞和不知道原生是什么性格,只好做出脚痛得没心思说话的模样。男生扶着他要往回走,瑞和装作脚痛得跌倒。   “哎哎哎,你怎么回事啊,没事吧?”男生抱怨着将他扯起来,“算了别耽误时间,我背你吧。”   “我不想过去,我刚才看见鬼了!”瑞和害怕地缩脖子。   男生瞪眼:“真的假的?”   瑞和却看出对方在高兴,遇见鬼了还高兴?不过他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只好说:“你看看我的背,就是被抓的。”   男生往瑞和背后一看,叫了一声:“真的!卧槽看起来真吓人,这是被指甲抓的吧?看来这里真的有鬼啊!你运气真好!”   男生的声音越发高兴:“走走走,我们快些过去,慢了的话就错过机会了。”   运气好?错过什么机会?   “我、我不敢去了。”   “你干嘛啊,突然胆子这么小?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遇鬼的吗?”男生疑惑地看着瑞和。   “我头晕发冷——”瑞和说着双眼一闭,晕了过去。男生原地跳脚,那边已经有人在喊他了:“裴镇!祝淼!拖沓什么呀快过来!还剩下二十分钟,祝淼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啊?”   男生看了看时间,一咬牙将瑞和背起来,喘着气快步跑回去。趴在男生背上,他心中惊疑,这些年轻的男男女女大半夜的来这里做什么?听见有鬼不怕反而激动兴奋,看来他得尽快接收记忆才行。   “祝淼怎么了?”   “应该是被吓到了,你们看他的背就是被那种东西抓的。”   “天啊,他的运气真好!等一下看他会不会觉醒天赋吧。”   “他才上去不到十分钟吧?突然就跳楼下来了,刚才真的吓我一跳。”   耳边叽叽喳喳的,瑞和越发好奇这一行人的身份来目的。他闭着眼睛佯装昏迷,感觉到有人往他太阳穴和鼻子下方涂抹清凉油,他还是没有醒。   “给他处理伤口吗?”有一个女生问。   这话一出没有人回答,还是一个男声说:“处理这种伤口的符水很贵,你们谁舍得?”   “伤势也不重,要不就先别理他了,可能等一下他的伤口就会激发他觉醒天赋呢?他倒是我们这些人里面第一个遇鬼的,我们还有三个人没有上去呢!说好了每个人上去半个小时的,祝淼的时间是他自己放弃的,可不关我们的事情,行了,抽签抽到下一个是谁?准备一下上去吧!鬼蜮只剩下两个小时就要关闭了,错过的话就要等下一次了,来一次要两万块钱呢!”   “晓梅,下一个是你,你准备好就上去吧。”   一个温柔的女声应了声“好”。   “晓梅加油!”   叫晓梅的女孩谢过其他人的鼓励,勇敢地跨进大门。瑞和睁开眼缝看见,心中疑窦丛生,但猜疑再多都没有用,他眼睁睁地看着晓梅走进大门,她手里的马灯随着她走得越深入而越来越暗,直到最后都沉进黑暗里。   现在应该是安全的,耳边是其他人小声讨论着晓梅是否能成功,还有“祝淼”为什么突然发疯,他闭上眼睛决定抓紧时间接收记忆。   这具身体就叫做祝淼,今年十六岁,这个世界很特殊,是一个灵异复苏的世界,到处都充斥着鬼蜮,出行十分危险。政权解体后再重组,经济社会崩塌后再重建……两百年过去,现在全世界林立着众多安全区,安全区内自然是安全的,而安全区外就是鬼蜮。   这样的世界,天师、得道高人等能够对付灵异力量的人物备受推崇,站在金字塔顶端。为了保证他们的绝对权势,他们垄断了道术传承,普通人没有途径学习道术。   好在在灵异复苏之后出现一种“天赋者”,这类人在被人类封印起来的鬼蜮里探险,与其中的鬼怪接触后存活下来,在生死危机间觉醒某些天赋,不用修道就能拥有类似修道者的能力,比如[驱鬼][震慑][驱散阴气]等等。   想要变得不普通,得到更好的生活,普通人就只能冒险进入鬼蜮,激活自身的天赋,成为天赋者。身为天赋者,能够脱离普通劳力范畴,找到福利待遇更好的工作,参与各种任务获得更高利益,哪怕是最为最普通的巡逻卫兵,待遇也是相当好的。   祝淼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想要改变命运就必须攒钱,尽量在十六岁之前进鬼蜮寻找机遇——安全区联盟未成年保护法中规定,未成年享受联盟优待,可以以一折优惠进入一级鬼蜮。等到成年之后,每进入鬼蜮一次就需要全款了,一次二十万积分。   祝淼家境普通,父母都是最普通的工人,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等他懂事了能够进鬼蜮激发天赋时,家中已经无法拿出两万积分。祝淼从十岁开始打工,足足六年才攒够两万积分,拼着在生日前夕乘坐未成年福利的末班车进入鬼蜮。瑞和刚刚附身过来时,正好是祝淼在鬼屋找机缘的时候,如果不是他过来,那个时候祝淼就会被厉鬼杀死。   所以祝淼的任务很简单,一个是想要激发天赋成为天赋者或者得到道术传承成为修道者,二是有生之年要进入人类最高级的安全区伊甸园,听说那里保留着最完整的灵异复苏前的模样,有蓝天白云,空气是甜蜜的,还有蔚蓝色的大海,在伊甸园里绝对不用担心遇到阴气鬼物攻击,到处都是和平祥乐的。   瑞和为这个世界的设定而惊叹,他问系统460:“这也是一个以文本为基础构建的世界吧?”   没想到系统460竟然否认了:“这是从一个真实世界的历史里复刻数据搭建起来的任务世界,在某个时空某个节点,的确出现过这种特殊的社会模式,我们称之为末世突变世界。有些客户喜欢冒险想要体验新事物,所以选择这种世界来尝试,因为这种世界开局就是hard模式,所以心有不甘的客户很多。”   “原来如此。”瑞和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确很有探索性,我从来没有来过这种世界。”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背部的疼痛感,忍不住为原身惋惜:“他还这么年轻,对未来有着许多向往,怪不得不甘心。”   十六岁的祝淼,心中怀揣着对伊甸园大海蓝天的渴望,可是他死在了这块一级鬼蜮,连尸体也带不出去,只能长眠于此。   他睁开眼睛,慢慢地坐起来。   “祝淼你醒啦?”   “你觉得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化?”   “你背上的伤口开始发臭了,你有没有带治疗的东西进来,有的话赶紧用。”   “咳咳,谢谢。”瑞和跟他们道谢,特别是看着背着他过来的男生,他现在知道男生的名字了:“裴镇,谢谢你刚才背我。”   裴镇摆摆手,眼睛还是盯着眼前这栋楼,他抓阄排到最后一位,心中还十分紧张呢,只问:“刚才你晕过去了,所以晓梅上去了。”   “我知道了。”   “你没有觉醒天赋吗?”裴镇又问。   “没有。”瑞和感受了一番,身体上除了疼痛并没有任何新的力量出现,可见被鬼抓那么一下并没有激发他的任何天赋。   裴镇同情地看着他:“可能是你跑得太快了,也许再晚一点你就能成功了。” 第821章 伊甸园   新上任的祝淼脸色发白:“我刚才吓坏了,我还看见了一张鬼脸,它对着我笑,当时吓得什么都顾不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跳楼了。”   “真羡慕你啊,刚才我上去什么都没有啊。”   “你的心理素质太差了,是不是傻啊!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遇鬼啊!”   “你运气真好,我们都遇不到。”   几个已经探险完毕的人叽叽喳喳地说道。   有些人吸引鬼怪,有些人在鬼蜮里怎么晃都遇不到半只鬼,其中的规律没有人能够探明,只能说是玄学。   听着旁边的人或是恨铁不成钢或是嫉妒的话,瑞和苦笑一声:“我也想激发天赋,可是前提是活下去啊,刚才如果我不跳楼,现在我肯定已经死了。”   这话一出,其实人就沉默了一瞬。   是啊,其实大家都知道来一级鬼蜮遇鬼很危险,可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也只能冒险过来了。如果没有天赋没有能力,以后就只能做最普通的工作,勉勉强强养活自己,活在社会最底层,被人看不起。如果遇到危险,自己也是最早被放弃的那一批人。   他们想改变自己的人生,踏上另一层台阶。   但跟活着比起来,还是活着更重要一点。   裴镇叹气:“按照惯例,你自己中途跑出来是主动放弃的,如果想要再上去,只能等我们都探险完,还剩下时间的话我们再一起上去集体探险。你今年不是已经十六岁了吗?下一次再来就要二十万积分了,等一下如果再上去,你要勇敢一点,不要再浪费机会。”这一批人所有人都是十六岁,都是踩着成年的坎儿用一折优惠来碰运气的。普通人家哪里能随随便便拿出二十万呢?于是就只能在未成年之前进来一次试试,之所以不是十二岁十五岁,正好是十六岁,是因为他们觉得年纪越大越稳重,才不会浪费这一次机会。   为了这一天,裴镇准备了好几年了,打听了不少进入鬼蜮的经验,但他们落地就是这个荒村,跟他打听来的消息没有一个对得上。找了好久都是荒地,好在最后找到一栋两层楼房,一看就是遇鬼的场所。抽签他抽到最后一个,眼见前面三个人上去后一无所获,他其实心情很紧张,生怕这一趟白来了。但现在听祝淼说真的有鬼,他又惊喜又害怕,他对祝淼这么说,何尝不是在对自己说呢?   不能错过机会啊!   “谢谢你裴镇。”瑞和垂眸:“我当时太害怕了……”当时他才来,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选择逃命。不过他也不后悔,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这边聊着,很快半个小时过去,裴镇看手上的表:“时间快到了,晓梅不知道怎么样了。”   半个小时到,晓梅没有下来。如果不是她故意拖时间,那就是她已经死了。   裴镇与另一个男生的脸色很难看。男生看向裴镇:“那我上去了?”   “上去吧。”   男生深吸一口气,提着属于自己的马灯走进楼里,三十分钟后他下来,沉着脸说:“什么都没有发现,也没有发现晓梅,她应该是死了。”他出了一身汗,坐在地上休息,“烦死了,这一次又没有收获。”   裴镇看着这男生一身的名牌,感叹道人家才十六岁,就已经进鬼蜮十几次了,虽然说十几次都没有收获,可也没有死啊,这运气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摇摇头晃掉脑中不合时宜的走神,提起自己的马灯上楼去。不知道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祝淼。瑞和对上他的眼神,白着脸比了个加油的姿势。   谢谢。裴镇嘴唇动了动,转身离开。   瑞和一直安静地看着,边深入接收原身的记忆,边听其他人聊天,还四处打量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不算小,到处都是荒地,祝淼他们进来后不敢分散,到处找建筑物。根据前人的经验,一级鬼蜮进来后的场所都是不固定的,但有鬼的地方一般都有迹可循:房屋建筑、林地、池塘湖泊等水域,还有更明显的墓地坟地。也不是说其他地方就肯定没有鬼,只是相比于前者,遇鬼的可能性比较低。他们找了很久才找到这栋楼,与荒地相比,这栋楼有鬼的可能性最大。   按照惯例,他们抽签排队依次上去探险,现在轮到他了。   看了看时间,距离离开鬼蜮的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瑞和摸了摸手腕上的特制表,报名入鬼蜮时统一免费发放的道具,除了表就是马灯了。表能够看时间,马灯能够照明,仅此而已。这是基本标配,听说如果愿意出钱也付得起的话,可以拿到功能更多更高级的道具。   他摸摸表又摸摸马灯,垂眸思考自己接下来该走的路。   原身的愿望不多只有两个,但彼此相关。如果他无法激发某种天赋或者得到道术传承,那么这辈子都无法进入伊甸园,也就是实现原身的第二个任务。在这个世界,实力代表着一切。但瑞和也看出来了,原身的委托目标其实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先活下去。   这个世界真的十分危险,虽说人类幸存者建立了安全区,还掌握了一些规律,比如能够送人进一级至三级的封闭鬼蜮激发天赋,但鬼蜮还是一个无解命题,日夜都在威胁着人类,且仍在日益扩张。每年死于从安全区漏洞缺口里里进来的鬼物的人不计其数,有时候可能只是走在路上,跨过去的那个井盖就会伸出来一只鬼手。死亡,只是瞬息之间,让人毫无准备。   来到这个世界,瑞和并不觉得害怕,他想起了沉寂许久的兰火。系统460说过,兰火是那个任务世界的产物,只是因为任务过程中出现差错才附着了一丝数据在他的灵魂上,目前公司没有相关规定,所以兰火一直在他身边,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滋养,只有在某些任务世界里它才可以出来。   那么这个世界是适合兰火出现的温床吗?灵异设定的世界应该足够接纳兰火的存在,而不用担心它的强大破坏世界平衡吧?   这个念头一起来,瑞和的心就忍不住躁动起来。但他很有耐心,暂时按捺下想要呼唤兰火的想法。过了一会儿,裴镇也失望地下来了。   “还有十五分钟,那我们一起上去再搜索最后一次吧。”裴镇说。   大家都同意,瑞和也点了头。他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激发出“兰火”这个天赋。   进去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主动围着瑞和走,连裴镇都不例外。瑞和知道他们的想法,他们一行七人,晓梅失踪,极有可能遇害了,那么只剩下他这个见过鬼的人还活着。其他人上去时遇不到鬼,可能是鬼不喜欢他们,那就只有靠祝淼了,兴许祝淼再上去时那个鬼又出来了呢?只要他们跟紧祝淼,也许会有机会遇鬼,然后激发天赋!   对此瑞和没说什么,只小心地往前走,慢慢地继续搜索。   楼房里阴气很重,明明穿得很多他还是觉得身上凉嗖嗖的,手脚冻得像冰块,提着马灯的手好像都僵硬了。一楼搜过后,众人往二楼去,瑞和听到其他人粗重的呼吸声,可见他们同样也很紧张。   上辈子原身死于二楼,死前连杀死他的鬼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到,这辈子瑞和倒是看见了,却是与死神擦身而过,因而他也是有些紧张的。   他的精神紧绷到极点,耳听八方,眼珠子不停地转着四处打量。忽然他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心悸,那是威胁到来的感觉。   “好像更冷了,是来了吗?”   “祝淼!你看见什么没有?”   大家都知道,容易遇鬼的人更容易遇险而死,但也拥有了激发天赋的机会。只要在鬼蜮里逃脱鬼怪的追杀,活着离开鬼蜮后身体就会发生一些变化,有些人天赋更好,能在被追杀时就激发天赋,那样的人一般以后都能拥有光明前途。   瑞和轻声说:“我感觉到危险要来了。”他拿出原身购买的符篆,那是一张低级的驱鬼符,售价也不便宜,一张就要五千积分。原身在买了入鬼蜮资格后,剩下的积分也只买得起一张驱鬼符,上辈子原身连驱鬼符都没有掏出来就死了。这张符当然不可能杀死鬼怪,但能够给自己争取几秒钟逃脱的时间,生死一线间,几秒钟也至关紧要。   这话一出,其他人更加紧张起来。   富贵险中求,遇鬼总比不遇好!   除了裴镇,其他人都开始离开瑞和,却也没有离太远,就等着那鬼出来后先攻击瑞和,他们再找机会。瑞和也不觉得心寒还是别的,大家都是陌生人,只能为自己负责。他的心弦绷紧,将原身唯一一一件武器,即驱鬼符拿在手里。   一股冷风骤然吹来,瑞和余光瞥见白色的影子,那影子速度很快,乘着风急掠而来,隐约露出鬼脸的模样,嘴巴张得很大,看样子要咬瑞和的脖子。   “鬼来了!”   众人大叫,惊恐的同时又跃跃欲试。   肾上腺激素飙升,瑞和感觉到厉鬼的杀意,可他不想退,知道这个世界的设定后他明白,这是短时间内他唯一一次激发天赋的机会。他捏紧驱鬼符,在楼下等待的过程中他咬破指尖,用指尖血改良了这枚普通的驱鬼符,虽然现在他还没有一丁点法力,但童男子的指尖血对邪祟还是有些作用的,勉强能让这枚驱鬼符效用增强一点点。   几秒间,厉鬼就已经咬上瑞和的脖子,剧痛袭来,瑞和咬牙扛着,死死捏着驱鬼符。   觉醒了吗?   有天赋激活了吗? 第822章 伊甸园   瑞和在痛苦中清醒地观察体内的变化,他感觉到随着厉鬼咬下时一股极致阴寒的鬼气也侵入他体内,让他的五脏六腑都被冻结起来,血液流动也暂停了。   死亡的味道越来越近,但那张驱鬼符还是没有拍到厉鬼身上。   兰火。   兰火!   在这样的条件下你还是出不来吗?   瑞和在心里喊兰火的名字。之所以愿意再次上来尝试,一是为了不浪费这一次机会,二就是他觉得可以给兰火制造出现的机会。激发天赋?兰火不就是最适合目前的他的天赋吗?这个世界不应该压制兰火才对。   这边瑞和在惊疑,其实时间只过去两三秒。   “快快!大家冲啊!”   其他人见机会来临,赶紧七手八脚地出手,各种符纸都往厉鬼身上丢。厉鬼被打断,同时瑞和也觉得自己扛不住了,驱鬼符拍到厉鬼身上。   一声尖啸,厉鬼丢下瑞和,胸口处冒出黑气,驱鬼符化为灰烬。   “咳咳!”瑞和摔在地上不停咳嗽,浑身都在发抖。差一点,差一点他就会死。他捂着脖子不停后退,直到退到墙边倚着墙这才觉得踏实一点。   好在厉鬼这时候不执著于他了,它被其他人的袭击拉住仇恨,对着其他人龇牙,占据大半个鬼脸的嘴巴十分吓人。裴镇吓得直哆嗦,可还是勇敢地挑衅:“你、你来啊!”   其他人也哆哆嗦嗦地喊:“你来、来啊!”   根据天赋激发规律,与鬼怪接触能够激发体内天赋,有人在被鬼怪袭击后天赋觉醒,有的人甚至只是跟鬼怪见一面就能吓得觉醒天赋,真是人比人吓死人。   不管再怎么害怕,裴镇他们都希望能够跟这只厉鬼“接触”一下。   没等他们有动作,愤怒的厉鬼选了个最近的男生扑过去。男生带着镇魂铃,赶紧慌乱地摇动,厉鬼只抓了他一爪子就被击退,气得浑身黑气喷涌,嚎叫着继续往上扑。男生吓哭了,喊其他人:“你们赶紧上啊!还想不想觉醒天赋了!”   随着他这么喊,他觉得伤口处的剧痛有了变化,开始是冰冻般的痛,体内却有一股暖热的气流出现,那气流涌到伤口处,使得抓痕处的溃烂像硫酸一样滋滋跳动。男生痛得嗷嗷叫,跌倒在地。厉鬼已经又扑过来,镇魂铃发了疯地颤动,再次挡住了它。   “上啊你们!”男生尖锐地喊。这镇魂铃花了全家几乎所有积蓄,但也最多只能用十次!   “他好像觉醒了[自愈]体质!”裴镇又惊又羡,勇气重新盈满他的心,他大叫一声朝着厉鬼冲过去。   瑞和已经快速给自己处理好伤口,但如果没有驱邪的符或者药物,这伤口必定会溃烂扩散,然后将他变成一堆烂泥。扶着墙,他故技重施从窗口跳下去,这一回的姿势选得好,滚了两圈就安全落地没有再摔断另一条腿。   剧烈地喘息着,瑞和抬头看向楼上,从窗口可以看到其他人窜来跑去的声音,恐惧的叫声喊声不绝于耳。这让他对这个世界的残酷有了更深的感悟,这些人年纪都不大,但为了前程未来都鼓足勇气与厉鬼对抗。   外面的世界必定更加险峻,刚才瑞和只快速查看原身的记忆,他打算回去后再仔细将记忆看完,绝对不放过任何一点,以免因为某个细节丢掉性命。   脖子的伤口很痛,瑞和撕下一截衬衫,再次咬破手指用血画了一个驱邪符,将其贴在伤口上。没有法力画出来的驱邪符只能发挥聊胜于无的作用,想要救命还是得等离开鬼蜮之后。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瑞和看向大门处,却又一声闷响在耳边炸开,他转过头一看,裴镇与一个男生一起从窗口跳了下来。两人也许是跳得匆忙受伤很重,竟然都爬不起来了,瑞和想起裴镇刚才的照顾就想过去帮忙,可刚爬起来就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失去控制,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瑞和发现自己已经在家了。   祝家是非常普通的平民家庭,住的地方也是普通的平房,瑞和睁眼时就看到粗糙的水泥地板,,同时还有一股腥臭味往他鼻子钻。他正趴在床上,脖子和背上的伤口正在叫嚣着疼痛,他伸手摸摸脖子,又去够背部,伤口妥善包扎好了,但那股腥臭味就是伤口上传来的。   他支撑着坐起来,床板发出聒噪的嘎吱响,脚步声传来,原身的姐姐祝鑫跑过来关心地问:“小淼你醒啦?”坐过来摸瑞和的额头,“你晕了两天了,高烧今早才退,你觉得怎么样?”   “咳咳,头有一点晕。”瑞和忍不住要咳嗽,饥饿感席卷而来,“还很饿。”   祝鑫笑了:“粥煮好了,我去给你盛一碗。”   瑞和吃了两碗粥,这粥并不是常见的白米粥,事实上在诡异复苏之后,整个世界的都受到影响,以前的动植物死的死异变的异变,连普通的稻米都无法种植了,平民们普遍食用的是一种灰褐色的稻米,这是以前的稻米变种,是研究院研究出来的能够适应现在环境的粮食,味道有些苦涩,口感粗糙,但饱腹感没有变。   “姐,我在鬼蜮里晕过去了,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们那一批死了三个人,试炼时间结束后你们都被传送了回来。”想起当时的情景,祝鑫还是觉得心跳得很快,“你浑身都是血昏迷不醒,真的快吓死我了,赶紧请人把你抬到隔壁医院。”   祝鑫摸摸瑞和的脖子:“背上的伤势轻一点,你这脖子被咬下来一块肉,医生说还好没有咬破大动脉,不然又有阴气入侵,你肯定没命。”   “花了多少钱?”瑞和问。   祝鑫神色一顿:“这个你就别管了。”   “姐,你就告诉我吧。”   “也没有很多,三万多积分,你别担心,这笔钱很快就能还完的。”从头到尾祝鑫都没有问过弟弟有没有激发天赋。   三万积分。   “姐,你贷款了?”原身家里是毫无积蓄的。   祝鑫站起来将空碗收起来:“你就别管了,赶紧养身体吧!”戳戳瑞和的额头,“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如果身体虚弱会有什么危险你应该清楚,小心别被阴物寄身了。”   瑞和却休息不住,不管是试炼失败还是这笔巨额欠款,以及危险的生存环境,全都让他无法安静地养病。只是想起祝鑫的话以及这个世界的设定,他还是强迫自己老老实实地定在床上,闭上眼睛休养身体。   今天仍然是阴天,祝家居住的城市属于五级安全区,编号5-11,是安全区等级中最低的存在。诡异复苏后全世界都被阴气围绕着,各种阴物附着在人类安全区外面,对安全区内部虎视眈眈。它们带来的不止有最直接的生命危险,还遮挡了太阳。有能力的安全区会在高空悬挂数颗“人造太阳”,那是一种特殊灵器,能够驱散附着在安全区上空的阴物鬼物,让太阳重新撒进来。   不过这个5-11安全区并没有资金负担得起昂贵的“人造太阳”,所以阴天是最常见的天气状态,一年到头能有一天出太阳都是极其幸运的事情。   瑞和感觉到脖子与背部的伤口在隐隐作痛,那股痛感好像刺进了骨头里,牵引得全身各处都不舒坦。身体不能乱动,他就在脑海办事,先将以前购买的[执法仪]拿出来,点击对接本世界地府。然后再到翻找子兑换系统里的商品,打算先买两样防身护体的东西。   毕竟这具身体目前受伤严重十分虚弱,这个阶段是很容易被阴物寄身的。安全区并不是绝对安全的,整个安全区是一个巨大的驱鬼阵,法阵对应的地方,地底深处都埋有符篆和法器,将安全区围起来,隔绝外面的阴物与鬼物。可空气是无法隔绝的,空气中的阴气仍然能够在鬼蜮与安全区间流通,而人口密集的地方就会滋生各种黑暗负面的情绪,天长日久,那些阴气就会生出阴物,阴物喜欢附身,使得人们的身体虚弱、倒霉,最后死亡。   阴物还是比较小的危险,如果有人去世,死后没有及时被保护被超度,阴魂被阴物缠绕上,七天就能生出一只鬼物。鬼物会循着本能找阳火弱的人攻击,而生病的人,特别是因为鬼物受伤的人更会吸引鬼物的注意。   找来找去,瑞和花了十万星币买了一枚护身莲,普通法器,佩戴在心口处效果最佳。将护心莲压在心口十分钟,瑞和就觉得身体轻了一些,无力虚弱感大大减弱,连脖子上的伤口也不是那么痛了。   祝家不是富贵人家,不可能有辟邪驱邪等符纸法器,但护心莲效果这么明显,瑞和就知道家里是有阴物的,那阴物还压在他身上,到现在才被护心莲驱走。   又买了一颗驱邪丹服下,瑞和感觉到有温暖的力量从腹部散开,逐渐充盈着四肢百骸,体内的寒意开始退去。   “终于能安心睡觉了。”瑞和神识一松,瞬间就睡着了。   祝鑫洗好碗晾好衣服后才擦着手进来,见弟弟已经睡着,眉眼露出些许温柔。可是很快愁绪就将那丝温情挤压得看不见了,她坐在凳子上,开始发愁这笔三万的借款。 第823章 伊甸园   家里没有存款,早些年为了她和两个哥哥天赋觉醒的事情,家里耗光了所有积蓄,后来两个哥哥结婚,还借了一些外债,到现在还没有还清。   结果只有大哥天赋觉醒,天赋力也不高,最后在农场找到一份工作,为蔬菜作物驱逐阴气。她和二哥去鬼蜮都没有收获,最后只能跟父母一样做普通工人,工资都不高,一个月也就是两千多信用点。虽然他们自家有房子不用租房,但食物物价高,每个月他们还得拿出一笔钱去买正阳符水来喝。这笔钱是省不了的,他们家没有办法买其他防护阴气鬼物的道具,每天都被阴气侵袭着,天长日久体内阴气过量,身体就会虚弱,所以只能一个月一次买正阳符水来驱除体内邪气。   一份正阳符水就要八百积分。   弟弟住院,她和二哥预支工资付医药费,还有三万整的缺口,那三万积分是她跟刘少爷借的,刘少爷之前就提过想娶她做姨太太,她一直没有同意。   祝鑫咬着牙,用力地掰着手指。   门被推开了,一个高瘦的男人走进来,喊了声:“三妹。”   祝鑫抬头,惊喜地站起来:“二哥!”   祝炎提着一个袋子进来,顺手关上门:“小弟怎么样了?”   “好多了,已经不发烧了,也有精神喝了两碗粥呢。”   “那就好,我带了一些草药回来,这种药很管用的,锤烂再煮成糊糊,贴在伤口上能够辟邪,防止空气里的阴气不停钻进伤口里。”祝炎将袋子递给祝鑫,这才进屋看弟弟。他摸摸瑞和的头,放心地呼出一口气:“的确不烧了,太好了!医院的药真的太贵,住一天就得破产,等小弟拆掉医院的药贴后你就把这药草去锤烂给他用,能管用一点是一点。”   “嗯。”   “大哥来了吗?”   “没来。”   “也没送东西回来?”   见妹妹摇头,祝炎脸色有些难看,又说:“我刚才来的时候先去找妈了,妈说她预支的工资还没到,可能要明天。爸那边还联系不上,你也知道的,挖煤队那边信号一直不好。”他撸起袖子,露出绑在手腕上的手环,这就是目前普遍使用的积分交易端口了,可以实时转收款。“我跟岳父岳母借了一笔积分,你的端口拿来,我给你划过去。”   “二哥。”祝鑫拧着眉头,“我,我在想,要不然就跟他走吧,做姨太太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   “胡闹!”祝炎呵斥,“三万积分而已,我们全家一起还,不用一年就还完,你不要这么悲观!”   祝鑫忍不住流下眼泪:“那也要不吃不喝不要生病才能攒下来,二哥,我并不是悲观,我已经认真分析过了,我跟刘少走,纺织厂的岗位正好可以给小弟接,他这一回也没有觉醒天赋,纺织厂的工作还算不错的了,没有那么危险。”   祝炎也伤感起来,他想起了新婚妻子,半个月前妻子欢喜地跟他说她怀孕了。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这个时代要生养孩子并不容易,条件最差的人家,最少最少也得给孕妇买一枚保胎符,护佑孕妇体内的孩子不会被鬼物附身,防止生下来的孩子是鬼胎。   鬼胎一生下来就会被杀死,母体也会受很大损伤,大多命短。   保胎符一枚要一万积分,也是一笔大数目。   等孩子生下来,他们还想让孩子得到比较好的照顾。虽然说进鬼蜮激发天赋没有规律,但好多人都说了,富人家的孩子激发天赋成功的比较多。为什么会这样呢?肯定是因为富人家条件好,能够将孩子养得比较健康。   为了孩子的未来,祝炎已经跟妻子商量好了,一定好好攒钱,以后多为孩子准备些防身的东西,让孩子体质更加好。   “可是刘少花心,听说姨太太已经有二十多个了。”祝炎很痛苦,“你才二十岁。”   祝鑫勉强笑:“没事,刘少是纺织厂老板的亲侄子,家底厚,我嫁过去是去享福的。”   瑞和是半夜醒来的,祝炎来的时候他隐约有感觉,但就是醒不过来。他觉得很饿,于是爬起来找吃的,看见祝母房间有说法声,他停下脚步。   “你真的要去吗,别去……债不要紧,一定能还的……”   “妈,刘少说给我一个月时间,再过一个月我大概能够预支下下个月的工资,加上您的工资和二哥的,也许爸那边也能有一笔钱,加起来一万多积分,还有一万多积分怎么办呢?”祝鑫的声音低低的,“再说了,人不能不吃不喝,二嫂又怀孕了……我知道刘少花心,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听说他的姨太太那么多,好多不太好看了他就不喜欢了,会抛弃她们,等他不喜欢我了,我就能回家来了。”   祝母呜呜地哭。   瑞和敲敲门,里面的声音消失,然后点灯。祝鑫打开门看见瑞和有些惊讶:“小弟你醒啦?”   “姐。”瑞和喊了一声。   “小淼!”祝母高兴地拉着瑞和的手。“怎么醒了,是不是饿醒的,妈给你煮面条吃!”摸摸瑞和的脸,“妈下班回来的时候你还没醒呢。”   祝母的脸很苍老,手掌心非常粗糙。   “妈我没事了,我刚才听见你们在说刘少,到底怎么回事?”瑞和心中有了猜测,刘少以前就骚扰过祝鑫。难道那三万积分的医疗费……   祝鑫赶紧说:“没什么,就是说说八卦!我去给你煮面条吧,你跟妈坐会儿。”   祝鑫不愿意说,瑞和就来问祝母,祝母本就满心担忧烦闷,被瑞和问多几句,最后还是说了。   “妈,姐不能去跟刘少,三万积分是我花的,理应我来还!”   “我和你爸都还年轻,三万积分很快就能还的,你也劝劝你姐吧。”   面对弟弟的劝说,祝鑫也不改主意。最后瑞和只好说:“不是说还有一个月还款期吗?那你就再等一个月吧。”   吃过面条后瑞和就去睡觉了,第二天早早起来检查伤口,上面结了一层烂泥一样的东西,腐烂的味道就是从上面传出来的。疼痛感还在,但比昨天好了许多,他烧了热水清洗伤口,靠近镜子看脖子上的牙印,牙印伤口有收敛的迹象,也没有再腐烂。   看来昨天吃的丹药和贴身放的护心莲发挥了很大效用。   早起的还有祝鑫和祝母。祝母在饭店后厨做小工,需要早早过去帮忙,饭店里包三餐,工作时间长达十二个小时。她交代瑞和好好休息后就踏着晨曦出去了,祝鑫也戴上帽子准备出门,她找了兼职,要赶在纺织厂开工前先工作一个小时。   “你拆掉医院的药贴了?我看看——恢复得挺好,那我就放心了,对了这是二哥昨天带来的药草。”祝鑫交代好药草的使用办法后就走了。   母女俩吃过瑞和煮的早餐去上班,瑞和收拾好碗筷后开始锤草药。   这药草他辨认了一下,的确有消炎镇痛的效果。敷好药后,瑞和就出门去了。原身身上已经一点积分都没有,三万积分是目前悬在头顶亟待解决的难题。   先赚积分吧!   现在这具身体没有一点法力,瑞和就没心思去弄朱砂黄符来画符去卖,他打算售卖子兑换系统里的商品来换取积分。用星币来兑换任务世界里的货币,瑞和十分心疼,但时间实在太紧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祝鑫去给刘少做小老婆。   他准备到黑市去售卖驱邪丹,短时间内获取积分。   在这个时代,只要是关乎驱邪驱鬼的东西都很值钱。两百多年过去,权力更迭,末世前的国家政权结构早就崩解了,目前是以几大势力占据安全区,各自为政,比如这个5-11安全区以及之上的直系4-11,3-11以及2-11安全区都是由天阳会掌管。与其他势力一样,天阳会总部就在伊甸园,伊甸园不止是普通人向往的天堂,也是权谋者的权势争斗场。   各大势力割据的同时又成立安全区联盟,彼此联合。势力的金字塔顶峰垄断资源、人才和技术,但为了稳定安全区,提高幸存者的生存能力,安全区联盟合力开发一级、二级和三级鬼蜮,为普通人提供激发天赋的机会。为了互通有无,还成立了交易行,售卖各种防身道具与丹药。   但交易行的服务费手续费很高,普通人家负担不起,慢慢地黑市就应运而生。   瑞和给自己做了些伪装,找到一家口碑好的店将驱邪丹出售出去。驱邪丹实用性强,也不招眼。经验老道的店主将驱邪丹研究了好一会儿,还用小刀刮下一点粉末来尝,最后才说:“品相不错,放到交易行也能卖一万积分了,这样,我给你一万两千积分怎么样?”   回答店主的是瑞和将驱邪丹揣走转身的背影。   “喂等等!好商量嘛!”   “你再说一个数,如果再诓我,那就不用谈了。”   “好好,来谈来谈!”店主问,“就一颗吗?多的话更好商量!”   “我只有两颗,你要是诚心要就给一个我合意的价格。”瑞和打听过了,普通驱邪丹一颗七八千积分,效果好一点的一万两万也有人舍得买。子兑换系统里的东西不管用途多神奇还是多普通日常,质量肯定是上上品。   店主拍大腿:“那就两颗打包卖,三——”   见瑞和作势要抬脚,立刻接了个“万五!就三万五!你看成不成?”   行,成交吧。 第824章 伊甸园   “积分划过去了,你查收一下。”   瑞和检查自己的端口,确定收到三万五积分这才点头。   “小弟,你哪里拿到这么好的货?以后还有的话继续来找我啊。”店主殷切地说。   “从鬼蜮里捡到的。”瑞和摇头,“我也没钱再去一次鬼蜮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运气还挺好。除了驱邪丹还捡到别的东西没?”到鬼蜮探险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有家底的人,有时候会遗落一些好东西,在黑市里这种鬼蜮产物很常见。   “没有了。”瑞和转身就走。   店主朝角落里使眼色,一个小孩子从墙角阴影里爬出来,灵活地跟上去。不过很快那孩子就回来了,垂头丧气:“他跑得好快啊,我找不到他了。”   “没用!滚出去吧。”为了安全,来黑市交易的人都需要在端口上插入一个临时隔断程序,双方交易后是无法查到彼此的积分账户的。   甩开尾巴后瑞和又在黑市里逛了逛,原身只来过一次,不过身上积分不多,到最后也只买了一张最便宜的驱鬼符。瑞和最后选了一些朱砂与黄纸,量买得少,但也花了三千多积分。   最后来到出口,将信息隔断芯片还给守门人,这才快步离开。   有了这笔钱,刘少那里的债就能还了。   身体还没有恢复,出来一趟累得手脚冰凉发抖,瑞和坐上公交车回家。夜色降临时他回到家,今天祝母上的是白班,下午五点就下班了,见瑞和脸色苍白地回家,担心得不得了:“你的伤还没有好应该好好休息,到哪里去了?”   “妈,我去黑市卖了点东西。”   “黑市?”祝母对黑市不陌生,“卖什么东西啊?”   “我在鬼蜮里其实捡到了驱邪丹,当时托付其他人帮我保管,今天我就是去找他将驱邪丹要回来,然后就拿去卖掉了。”瑞和找了个借口。那天他是晕着出鬼蜮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家人最清楚,只能撒个谎圆过去。   “驱邪丹?这东西很贵的,你那个朋友真是个品德高尚的人,竟然真的还给你了,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交朋友就是得交这种有诚信靠得住的人。”祝母又惊喜又庆幸,“卖了多少积分?”   “三万五积分,妈,正好够还债,姐姐不用去做刘少的姨太太了。”   祝母欢喜得流下眼泪:“那就好!太好了!”她这几天真是发愁到睡不好,工作的时候都在走神。生了三个儿子只得了一个女儿,这女儿又贴心又孝顺,她真是疼也疼不够,如何舍得鲜花一样的女儿去给人做小老婆?   祝母高兴地等着女儿下班回来:“你姐做兼职去了,等她回来一定很高兴。”   可直到深夜,祝鑫都没有回来,打电话也显示关机。   “我去找找。”瑞和阻止祝母,换好衣服出门。   夜里公交车都停了,瑞和骑单车去祝鑫兼职的大排档,老板说祝鑫帮忙处理好食材后就下班回去了。见老板不像是说谎,他看着热闹的大排档面露思索。   祝鑫不会夜不归宿,她会去哪里?   刘少。   除了无法预料的意外,就只能是刘少了。   掉转车头,瑞和朝着刘家骑去。纺织厂的老板姓刘,老板及亲戚们都住在纺织厂后面的宿舍里,夜里工厂大门早就关闭了,瑞和将车藏到路边,找到监控死角翻过围墙,小心地往宿舍区去。说是宿舍区,其实是几排别墅,从原身的记忆中得知刘少住在刘老板家隔壁,瑞和找到别墅区风水最好的方位,确定刘老板的家后再进一步找出刘少的别墅。   别墅二楼灯火通明,从窗帘上映出来的影子可以看出,二楼有不少人在活动。   刘老板没有儿子,非常疼爱失去失去亲生父母的侄子,因而刘少单独占一间别墅,等他结婚后,这别墅险些装不下他的大小老婆们。现在二楼有人活动,只可能是刘少与他的老婆们。   夜晚阴气重,十分危险,瑞和既希望祝鑫在刘少家,又不希望她真的在。   没时间纠结,瑞和避开打瞌睡的门卫,跟影子一样摸进了刘少家。一楼乌漆嘛黑没有开灯,但二楼的光将楼梯照亮,他不能从楼梯上去。打量一番,他钻出阳台,开始爬外墙。   刘少果然在家,正在二楼大厅里开舞会,十几个青春妍丽的女人穿着美丽的衣裙,绕着刘少跳舞。刘少左边揽一个,右边亲一个,玩得不亦乐乎。刘少只是一个5--11安全区里普通纺织厂老板的侄子,就已经过上古代皇帝一般的奢靡生活,可见如今的世道是扭曲不平的。   绕过大厅,瑞和往其他房间去,也不用很费劲,在大厅隔壁亮着灯的房间里,他就看见了祝鑫。祝鑫的状态还算好,穿着自己的衣服靠着床坐在地板上,低垂着头,手放在膝盖上,一副不安低落的模样。   “小弟?!”   听见窗户的动静,祝鑫真是惊呆了,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怎么来的,你怎么上来的?”她急急站起来,结果腿麻了险些跌倒,扶着床柱站稳又冲过来。   “跟我走。”瑞和也不问闲话,拽着祝鑫就要将她拉出来,“你爬出来我接着你。”   “你——”   “姐!”看着祝鑫的眼睛,瑞和低声说,“你想让我被刘少发现然后被打死吗?快一点!”   祝鑫心下一个激灵,身体忍不住哆嗦,然后咬着唇爬出窗台。她也不用瑞和接:“你先爬下去。”   姐弟俩小时候爬树多经验丰富,长大后也一直在工作,身体素质都很不错,从二楼爬下去而已,难度不算特别大。   爬到一半的时候,瑞和听见大厅里的音乐声停下了,一个张扬的女声传出来:“老公,你带回来的妹妹怎么不出来跟我们一起玩啦?”   其他女声附和,刘少笑着说:“那我去喊她,她害羞嘛!”   听到这几句话瑞和手一顿,然后咬紧牙关加快速度往下爬。   “跟我走!”落到实地后,瑞和拉住祝鑫的手快步钻进树影下。   “上去,快一点!”对祝鑫来说爬围墙有点难,瑞和蹲下让她踩着他的背部翻上去。   祝鑫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露出刘少的半边身体。她觉得心跳极快,紧张得手脚发颤。可到了这个时候了,她一定不能让弟弟被刘少发现。   深吸一口气,祝鑫踩上瑞和的背部努力往上爬。瑞和气沉丹田,努力站起来,将其托上去——   “祝鑫?”房间里,打开门发现屋里没有人的刘少觉得奇怪,喊了几声,还到卫生间去看。“人呢?”   “新妹妹是不是害羞,跑到别的房间去了呀?”   “去找一找!”   女人们见他脸色不好,赶紧散开去帮忙找,人已经跑了,肯定找不到。   刘少沉着脸:“妈的,她竟然真的跑了,这是在给我搞欲擒故纵的吧!”他娶了那么多老婆,老婆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什么法子没有用过?这一招对他来说太low太没有水准了。亏他还以为祝鑫是不一样的,还在想这样的女人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结果没想到祝鑫也是一个庸俗的女人,这让他胃口大失。   “别找了,让她自己出来!我们继续去跳舞去!”   但是这一晚刘少没有再看见祝鑫,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问:“祝鑫呢?”   没有人看见。   他这才反应过来,人可能是真的跑了。   “妈的这女人胆子真大,竟然敢放我鸽子,我刘家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说着丢下早餐就要去厂里抓人。今天祝鑫却没有来上班,组长说:“她打电话请假了。”   刘少就杀到祝家。   昨天半夜祝鑫被瑞和带回家,经过询问得知原来是下班回家路上遇上刘少,刘少要求她一起回他家。欠人钱财没有底气,祝鑫也做好了最差的心理准备,那就是还不上债,去做刘少的姨太太,于是没怎么挣扎就跟着刘少回去了。   “真糊涂啊!”祝母真是又担忧又生气,用力拍女儿的背,“不是说有一个月还款期吗,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   峰回路转,祝鑫也觉得有些后怕,抱着祝母哭了起来。   折腾一整晚,第二天祝母还是得早早起来去上班,瑞和让祝鑫请假:“我担心刘少会生气对付你,纺织厂是他的大本营,他要是再强迫你你没有办法。”   “那,那该怎么办?”   “姐,我昨晚看了几眼,发现刘少喜欢的女人都是温婉柔情的模样。”瑞和打量祝鑫,祝鑫虽生得柔弱,但家庭因素锻造出她坚韧的精神,这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人。   祝鑫摸摸脸:“我知道他是看中我的脸。”   “所以你可以试试看表现出让他不喜欢的一面,比如粗鲁一点凶悍一点,你有化妆品吗?”   家里没有化妆品。瑞和拆出刮胡刀里的刀片,给祝鑫修了个眉毛。眉毛非常重要,形状能够奠定一个人面部的气质基础。   修好眉毛,祝鑫对着镜子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侧头左看右看,十分惊奇:“好像真的变了啊!”   英气的眉毛大大弱化了祝鑫温柔的气质,瑞和问:“还有一招,就是剪短发,你舍得吗?”   “舍得!”祝鑫也想通关键了,昨天在刘少家她只见过几个年轻女人,全部都是长发飘飘,细细的柳叶眉温柔似水。她摸着自己的头发,“剪吧!”   “多短你都能接受?”   “光头也可以。”祝鑫一脸破釜沉舟。如果能让刘少不喜欢她,她什么都能接受。   瑞和给祝鑫剪了寸头。   此时的她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差别,聪明的祝鑫还换了身衣服,对着镜子练习眼神,俨然就是一个英气倔强的女人,一丁点女性柔美的气质都没有了。   来到祝家的刘少一眼没有认出祝鑫,直到祝鑫开口:“刘少,我就是祝鑫。”他才受惊地后退两步:“你、你个男人婆!你怎么可能是祝鑫!”   “我就是祝鑫啊,早上烧火的时候不小心把头发烧掉了,没办法只能剪掉。刘少怎么过来了?”   刘少大受刺激,抖着手指着祝鑫:“你、你——”   天啊!他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 第825章 伊甸园   “刘少,家里凑够了三万积分,今天就能还给您了,您看看是不是就把欠条还给我。”   刘少还沉浸在祝鑫新形象给他的打击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瑞和搬椅子倒茶:“刘少好,我是祝鑫的弟弟祝淼,那天我住院多亏了您的善心,借钱给我治病,这份情我都记在心里,这不,怕误了您的事情,赶紧找办法将积分凑齐了。”   刘少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欠条他还真的带着呢,就为了这一趟过来用欠条将祝鑫拿下。这下子好了吧,小美人变成男人婆,他是看一眼都嫌恶心,将欠条拿出来往地上一丢,他不耐烦地说:“行行行,赶紧结清。”伸出手腕处的端口让瑞和的端口相接,“滴”一声,积分划了过去。   看着刘少忙不迭逃离的身影,祝鑫笑得不行:“我真的没想过这样简单就能把他吓跑,这也太夸张了!”   “能解决就是好事。”瑞和将欠条烧掉,“这件事就算结束了,不过为了防止刘少以后给你使绊子,姐你还是换一个工作吧。”   “换什么工作呢?”祝鑫也发愁,之前被刘少骚扰时她就想过换工作,可她这样的普通人,想要再找到跟纺织厂一样的好工作很难。   纺织厂的工作相对比较安全,加上刘家的纺织厂规模大,除了生产普通的布料,还有一条珍贵的防具生产线,这条生产线生产的不是普通布料,而是具备防御阴气或是鬼物能力,印刻有特殊符纹的料子。   这类料子会被富贵人家采购,做成衣服或是其他防身的东西。祝鑫没有任何天赋,根本挤不进去这条生产线,不过哪怕是做最普通的纺织女工,也是极好的工作了。   “姐,我找到了一本秘籍,我们一起来修炼吧。”既然兰火不出来,瑞和决定赶紧修炼道门法术,以法力护持己身。原身委托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成为天赋者或者修道者,他选择做修道者。   这个世界道术被高层垄断?这没关系,他以前就做过神棍这一行,经验丰富,资料齐全,不止可以自己修,还能带着家人一起。   “什么秘籍?”祝鑫震惊。   “就是修炼的秘籍,还是我从鬼蜮里捡到的,跟驱邪丹一起,大概是哪个出身好的人进去激发天赋,结果出现什么意外然后遗落在那里的。”   “驱邪丹就算了,秘籍这种东西你那个朋友竟然也愿意还给你?”祝鑫不太相信。   “姐,这个你就别管了,我有本事让他帮我的忙,也有本事让他不敢贪图我的东西。”瑞和用不存在的“朋友”来展现自己已经发生改变的性格,“姐,那一次进鬼蜮对我来说是九死一生,人差点死过一次就更加惜命,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走出这个5-11安全区,我要到四级安全区,到三级二级安全区,甚至去到一级安全区伊甸园!”   被弟弟的野心惊到,祝鑫咽了咽口水:“小弟……”   “所以秘籍的事情是真的,姐,你愿意和我一起修炼吗?”   “我当然愿意了!”做天师做驱鬼师!这大概是许多人小时候最想要达成的梦想和目标吧,但现实就是这样残酷,他们这样出生的小孩子,长大后如果没有办法在鬼蜮里激发天赋,大概一辈子的轨迹就跟父母一样,庸庸碌碌地、艰苦辛劳地活下去。“爸妈和大哥也能修炼吗?”   “姐,我希望你能保住这个秘密,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仿佛有一盆冷水兜头淋下,祝鑫愣了:“你是什么意思。”   “姐,爸妈年纪大了,体质斑驳,修炼的可能性不大。大哥从觉醒天赋后就跟家里人不亲近,结婚后更是一年都不回来一次,我说句现实的话,我跟他没什么感情,有好处也不想分给他。二哥……二哥结婚了。”   祝鑫能够理解弟弟刚才说的话,她跟大哥也不亲近,可二哥为什么就不行呢?结婚了又怎么样?   “姐。”瑞和看着祝鑫,“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秘密吗?”   祝家没有一点靠山,怀璧其罪,在他没有成长起来之前,这事绝对不能外泄,不然的话不止他活不了,整个祝家都活不成。   杀人夺宝,在这个时代一点都不少见。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那就只在极少数人之间流传,多一个人知道那就多一份危险。   带着祝鑫一起修炼原因有三。祝鑫心性好,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他附身的这具身体年纪也不小了,最能看出修炼资质的年纪是六岁左右,他们两人都已经不是最佳年龄了。所以年纪不是大问题,他还有基因改良液做最后的退路。   其次,祝鑫还没有结婚,也没有除了亲情之外其他的感情牵扯。   原身二哥祝炎人也不错,但他结婚成家搬出去了,除了祝家,还多了妻子那边的关系。这个秘密祝炎知道了,二嫂迟早会知道。对二嫂来说,她娘家的家人也是极其亲密的存在,这个秘密就有可能会流到另一家人里,带来不稳定危险因素。   第三,祝鑫为了原身差点卖出自己的一生,那三万积分的恩情瑞和得还。   “二哥对我的帮助我也记在心里,现在没办法回报他,但以后有机会我也会带二哥修炼的。”等他修炼有成,无惧他人觊觎威胁之时。   “小弟——”祝鑫听完瑞和的解释,好像第一次认识弟弟,用一种陌生惊疑的目光看着他。   “姐,你可以怪我狠心,怪我凉薄,我只能这么做,只要我们有出息,到时候再照顾爸妈和哥哥们轻而易举。如果你能发誓不会泄密,那么今天开始我们就可以一起修炼了。”   面对弟弟坚定不容商量的神情,祝鑫心中愁肠百结,十分纠结。但是修炼的诱惑力太大了,这是多少人汲汲以求都无法触碰的东西?纺织厂也请了一位天师坐镇,那位天师定期帮工厂更新防护法阵,再提供驱鬼符平安符等给老板们,平时吃香的喝辣的,地位尊崇,走到哪里都被人尊敬礼遇。   与那位天师大人相比,自己就是一块泥巴,对方则是天边遥不可及的云彩。   现在她也有机会摸到做天师的门槛了,她不能不激动!   她得承认,弟弟担心的都很有道理。如果爸妈知道了,一定会告诉大哥和二哥的,哪怕大哥不孝顺,对家人冷漠,那也是爸妈一手养大的亲生儿子。撇开大哥不说,爸妈也惦记着大哥的孩子们,为了孙子孙女,爸妈不会瞒着大哥的。大嫂又是那样的性格,大哥被大嫂拿捏得老老实实的,大哥知道了,那么大嫂就一定也会知道,大嫂的哥哥弟弟也会想跟着修炼……二哥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人多口杂,秘密就不再是秘密。到时候还没有练出个什么,就闹得人尽皆知,有多少人会眼红会嫉妒祝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一窝端了。   祝鑫依稀记得,读小学的时候她有一个同学有一天就没有来上学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同学的舅舅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一本道术修炼的小册子。为了抢夺这本小册子,同学舅舅一家都被灭门了,亲近的亲戚包括同学家也不例外。当时听到那个消息,小小年纪的祝鑫就在心中留下了道门秘籍珍贵且危险的深刻印象。   生活在五级安全区的人,都渴望着迁移到更高一级的安全区。这非常非常难,除非有本事被高一级安全区的大佬们看中招揽,以人才迁入的方式移民,或者完成移民局列出来的重大贡献任务,否则的话只能一代又一代地蜗居在这里。   也许唯一的迁徙机会,就是开拓出新的安全区需要迁入移民,但那是往下迁!比如祝家,就是祖父那一辈从四级安全区4-11区被迁出来的,数年移民下来,这个五级编号十一的安全区才有了如今繁荣的人口。   “我发誓,我不会跟第三个人说,否则就让我天打雷劈,一辈子都穷困潦倒!”祝鑫严肃地发誓。   “好。”瑞和这才笑了。   祝鑫辞职了,刘少听到消息也只是皱眉,摆手:“别跟我说她的事情。”祝鑫那副模样给他留下了阴影!他无法接受自己曾经对那样一个女人起了心思,这真的太跌份了!   辞职后,祝鑫就跟着瑞和一起修炼了。只不过引灵气入体这一关,就让祝鑫发愁得要挠秃头。   “我们的年纪都比较大了,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身体素质也不好,体内阴气太重,所以得先增强体质。”   还债后还剩下近五千积分,瑞和到黑市逛一圈,借口是用积分购买的丹药,化作水与祝鑫一起服用。   身体阴气重是这个时代没有足够条件做好防护的普通平民的常见状况,调理起来很费时间。但瑞和有子兑换系统在手,兑换出来的丹药品相好质量高,加上他有充足的经验,一个月过去,就将两人的体质调理得大为好转。瑞和脖子上的伤口也彻底痊愈了,护心莲每时每刻都在保护着他,让他的体质情况比祝鑫要更好一点。   只要资质及格,引气入体对瑞和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在一个普通的清晨,瑞和感觉到一股暖流在丹田处聚而不散,这就引天地灵气入体成功了。 第826章 伊甸园   引气入体后,接下来的修炼就事半功倍。   等修炼出法力后,瑞和拿出朱砂与黄纸开始试着画符。用体内微弱细小的法力画了一张最简单的平安符,随着笔尖最后一收,符纹上金光微闪,显示成品符篆品质超凡。   没去搭理被消耗一空的灵力,瑞和忍着丹田空荡的虚弱与不适感将这张平安符拿起来,满意点头。   谋生的手段有了。   从子兑换系统里可以购买相应道具,道具卖到黑市里可以赚取积分。但在瑞和看来,那是好不容易积攒的财富,是通往回家之路的珍贵财产,可不能为了在任务世界里赚取当地货币而拿来随意花用。那是本末倒置,主次颠倒!   所以,售卖驱邪丹一次就够了,想要赚钱还是得靠自己出力,那才是真正的开源。   平安符被瑞和送给了祝母,祝母还问:“花了多少积分啊?没必要给我买这个,我用不着。你和你姐还是得找一个正经的工作,做兼职才能赚多少积分?上班都累,可人活着就得劳累,你爸一把年纪了还在挖煤队,这真是一辈子不休息了,你们还年轻,现在不攒积分以后怎么办?”   辞职后祝鑫只做一些兼职,掩人耳目,更多时间都在修炼。瑞和根本没找兼职,只是哄祝母他有工作。   两人不敢跟祝母说出实情,只好说:“正在找呢。”   这年头工作不好找,祝鑫当初进纺织厂也是跟高考过独木桥一样,竞争过许多人才应聘上的。要想再进大厂子工作,就需要付出许多精力时间去应聘,她觉得修炼更加重要一些,且更值得投资,要是投资成功,收益肯定比在工厂打工更高。于是她就不去找正经的全职工作,而是做一些兼职赚些生活费。兼职赚得少,那她就更节省,总能勉强过日子。   瑞和虽然没有工作,但他卖了两幅国画。灵异复苏后,人类的生存区域被大大缩减,人类社会的许多财富资源都被遗落在鬼蜮里。现在的幸存者都为了生存而努力,没有精力追求更高精神享受。但在富人区,对精神文化的追求是一件体面又有档次的消遣。   搞清楚市场需求后,瑞和做了一些调研,然后购买工具画了两幅国画,做旧后拍照挂到了网上。半个月下来,两幅画都卖出去了,价格不高也不低,总共收入九千多积分。如果那两幅画是末世前保存下来的“古董”,还能卖到几十万上百万积分呢。这些画,瑞和跟祝鑫说是从外面的旧货店淘淘来的,祝鑫也没有怀疑,只觉得弟弟的财运真好,最近总是能捡到好东西。小时候她也淘到一枚以前的硬币,那硬币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锈迹,乍一看就是一块铁疙瘩,一点都不好看。她将那些铁锈刮掉磨掉,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块硬币,是课本上画着的两百年前的硬币!   那枚硬币被父亲拿去卖掉了,换来了一千积分。父亲给家里买了畜牧场的低污染牛肉,因为硬币是她发现的,她多分到了两块牛肉。那牛肉可真好吃呀,到今天祝鑫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一直没有成功,小弟,我好害怕,是不是我没有天赋?”祝鑫将改变未来的希望寄于修炼上,不由得就有些着急。   “姐,修炼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你要有耐心。”   “好吧。”祝鑫深吸一口气,“我会努力的。”   第二天,祝父突然回家来了。他在挖煤队工作,工作周期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一年都有。   祝父这一次只去了两个月就回来了,原因无他,煤矿出现事故,死伤无数。他的头部包着纱布,走路一瘸一拐,脸上青白,眼睛里布满血丝。开门的祝鑫大吃一惊,失声喊了一声爸,赶紧将人扶进来。   “老陈死了,尸体都找不回来。”艰难坐下后,祝父说出这句话。   匆匆披上外衣出来的祝母愣了,手中的水壶都险些掉到地上。瑞和接过水壶,给祝父到了一杯水:“爸喝水。”   “老陈死了?!”祝母语气艰涩。   祝父将水一饮而尽:“再来一杯。对,半个月前我们被鬼物袭击,矿灯不够用,我们只能躲到矿道深处,谁知道那条还没挖通的7号矿道突然坍塌了,一群鬼鼠冲出来,见着人就咬。”   “鬼鼠!”祝母惊呼,祝鑫也捂住嘴巴,瑞和脑海里也浮现出一种浑身腐烂却身躯大如西瓜,双眼通红的老鼠形象。这种老鼠跟丧尸鼠很像,一种是丧尸病毒下的产物,一种是灵异复苏下阴气倾灌下的产物,一般都是成群出动,都给人类带来了许多威胁。   “是啊,也不知道勘探队是怎么工作的,连矿道都被鬼鼠咬通了都不知道。”祝父声音沙哑,“我这一队八十多个人,加上我只活下来十七个人,去的时候我们所有旷工坐了二十三辆大车,回来的时候每辆车都坐不满一半。”说着祝父开始痛哭,可见这一次死里逃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阴影与恐惧。   “没事了没事了,你回家了你已经在家了。”祝母抱住丈夫,也跟着一起哭起来。   祝鑫红着眼眶看向瑞和,瑞和拍拍她的肩膀:“有我们在。”   等祝父平静下来,瑞和已经烧好水,帮祝父的忙让他洗了一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他很快睡着了,其他人却再也睡不着。   “不能再让你爸去挖煤队了,他也五十多岁了,就让他歇歇吧?”祝母有些犹豫地说,看向瑞和。   瑞和立刻表态:“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已经长大可以养家了。”   “我让你爸在安全区里找工作,跟我一起到饭店洗碗也好,去做环卫也行,赚的积分少一点,好歹一家人能在一起。”祝母看着两个孩子,“你们俩都还没结婚,我和你爸这辈子的责任就还没有完,小鑫你是女孩子,以后找一个有房子踏实能干的男孩结婚,家里会给你两万积分做嫁妆。小淼,你大哥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才分到农场的宿舍,你二哥相当于入赘你二嫂家了,他们结婚家里都给了彩礼办了酒席。家里是没办法给你买新房子的,只能跟你大哥二哥一样准备彩礼酒席,大概也是两万积分。生了你们一场,我也不想让你们怨我和你爸,这是我和你们爸爸商量好的,外债明年就能还完,还完后我和你们爸就会给你们攒积分了。你们也大了,心里也要有数,自己也勤奋一点工作,多赚的积分以后也是你们自己的……”   祝鑫吸吸鼻子:“妈,我不想结婚,等家里的债还清你和爸就给小弟攒钱吧,我能自己养活自己。”   瑞和摇头:“妈,我也不想结婚,你和爸给自己攒钱吧,我这边用不着。”   祝母难得跟儿女们说掏心话,被一儿一女这两句话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个个都说不结婚,人怎么能不结婚呢!”她拍大腿,“家里就是再没钱也会帮忙的!”   “妈,现在说这些有些早了,你先去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爸这边你不用担心,我和姐会照顾的。”瑞和转移话题,将祝母哄去睡觉。   “你才十六岁,干嘛学我说不结婚。”祝鑫还翻瑞和白眼。   瑞和随口道:“修炼不好吗?结婚干嘛,没时间。”   祝鑫却笑了:“你说得对。”父母很爱她和哥哥弟弟们,可是这日子真的是太苦了。她迫切想要摆脱现状,离开这里到更好的安全区去,这个想法在今晚爸爸回来后更加坚定。她不想结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生组成一个跟自己家差不多的家庭,然后生孩子养孩子,然后再让自己的孩子重复她的人生。   她不愿意。   祝父第二天醒来时就闻到家里的粥香味,他愣了一下,环视一周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回家了。女儿在厨房煮粥,他扶着门问:“你妈呢?”   “爸你醒了啊?妈这几天是早班,早上就去上班了。”   “你弟呢?”   “爸。”瑞和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我买了伤药,等一下给你换药。对了,我刚才给大哥二哥那边发短信告诉他们你回家了,二哥给我回电话,说下午下班就来看你。”   吃着早餐,祝父说:“这两个月我没在家,我记得你今年十六了吧?攒积分攒了多少了?我这里有两个月的工资九千积分,等下给你转过去,你凑凑看还差多少积分,赶着你还十六岁能享受福利,赶紧上鬼蜮试试能不能激发天赋。”   “爸,上个月我去过鬼蜮了,没成功。”   “这样啊……”祝父愣了一下,“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听瑞和说了几个工作,祝父明显不赞同:“听起来跟过家家一样,要么就正经找一个工作,拿月工资那种,你说的这几样没什么用。”他抿嘴,“这样,等你大哥回来我让他帮你找好的,你年纪还小,工作稳定安全就好。”   祝鑫嘴巴张了张,到底没有说小弟从鬼蜮回来受伤,二哥回来看过,还给了一笔积分和一些东西,大哥根本就没有回来。她心里还想,家里最需要换工作的就是爸了,如果大哥能帮忙找到稳定安全的工作,早就该给爸换工作了。可是没有,大哥从觉醒天赋后就进了农场工作,吃住都在农场,结婚后更是一年只回来一次,跟家里越来越不亲近了。   “爸,不用了,我会去找工作的。”瑞和直接拒绝了,“爸,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工作,你还要在挖煤队吗?”   鬼蜮里资源多,可开采也极为危险。虽说薪酬与危险呈正比,但祝父只是最普通的底层挖煤工,承担的风险最大却拿相对最少的薪酬,经过这件事,瑞和跟祝母的想法一样,觉得祝父还是辞职比较好。   好在祝父自己也极为后怕,多年来他多次直面生死危机,但也许是年纪上来了,也许是亲眼看见多年好友在自己面前被鬼鼠咬死,祝父终于生出惧意。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唉,老陈也死了,当年和我们同一批的人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祝父辞职养伤,瑞和跟祝鑫就不方便在家里修炼。两人都说找到了固定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在公园里没有人的地方修炼。压力之下,祝鑫注意力更加集中,终于在一天早晨成功引气入体了。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祝鑫高兴得大叫,手舞足蹈,笑着笑着,眼泪浸湿了睫毛。她抱住了瑞和:“小弟,姐成功了。”   “是,你成功了,我们的未来都将不一样。” 第827章 伊甸园   祝鑫正式入道后,瑞和就带着祝鑫开始修炼了。   祝鑫对画符最有兴趣,她觉得符篆实用,现在谁都离不开符篆,拥有很大的买方市场,经济状况最差的人家比如他们祝家,每个月也得挤出一笔钱去买正阳符水。她想得明白,让她去抓鬼,去鬼蜮里探险,她胆子没有那么大,如果能够掌握一门画符的技术,以后靠着卖符篆就能够养家了。   听了祝鑫的想法,瑞和很支持她,于是给她抄了一本符篆录,让她自己去领悟。   “小弟,我看你学画符好快好容易的样子,怎么我总是不成功呢?”祝鑫很认真很勤勉,但画符这事看起来简单,操作起来真的很难,她就没有画成功过一张。   “那是你的法力不够,法力的控制也不够稳定,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太着急。”   看着比以前沉稳许多的小弟,祝鑫内心感慨,小弟去了一趟鬼蜮真的成长好多,而她身为姐姐,怎么能落后在弟弟身后呢?沾弟弟的光走上了这条改变人生的路,她一定要做出成绩来。这般想着,祝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更加沉着地尝试着修炼着。   后来她成功地画出一张平安符,她学着弟弟,将第一张符给了父亲。   祝父辞职后做了环卫工,起早贪黑扫街道清理垃圾,流汗多赚得少。他数了数端口上的积分总额,对妻子说:“这么干下去不成,我还有把力气,这样干浪费了。”   “那你想找什么工作?今年工作不好找,到处都不招人,招人的厂子要求还很高。”祝母也在愁。“你可别想着再去挖煤了,我不让你去。”   “我找老大问问吧。”祝父说着就出门了。他回来也一个多月了,老二祝炎回来过三四趟,老大可是连人影都不见的。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老婆孩子们都不提老大,这是疏远了啊。   老大是看不起家里人了吗?   祝父心中难过,搭车去到农场了,却在农场门口徘徊了好一阵,最后才到门房登记。   “我找祝林,我是他爸。”   祝林听到通知愣了一下,他拍拍手上的泥土,跟身边的同事说了一声才出去。   父子俩在门口谈了谈。   “爸,我真的太忙了,年末了农场多了很多订单,这批菜蔬不能出差错,听说要送到四级安全区那边送礼的。我不是故意不回去,真的很忙,请假要扣奖金,家里孩子多,到处都要花钱。找工作?我也没办法啊,我就是个小工人,每天下地给菜蔬根系除阴气,干的是最忙最累的活,一点门路都没有。小弟啊?我真没办法,他没有觉醒天赋农场不会收的。……”   祝父看着长子的目光越来越失望,这是他们的大儿子,可以说后面三个孩子得到的培养加起来都比不上大儿子。大儿子也有出息,四个孩子里只有他觉醒了天赋,虽然是最普通的阴气探测,但也足够让大儿子在农场找到一份好工作了。大儿子有出息,他自然想着大儿子能够帮衬家里,可现在细想起来,下头的弟弟妹妹,大儿子好像真的一分都没有帮衬过。   “那,那你好好照顾家里。”祝父心中悲伤,将地上放着的麻袋提起来递给儿子,“这是你妈做的甜糕,你拿回去给孩子吃吧,我回去上班了。”   祝林嘴唇动了动,在祝父燃起希望的目光中,他说:“那你慢走。”也没有说一句“等我不忙了就回去看你们”。   祝父转身走,上回矿难让他的脚有些跛了,他走路有些不顺当。祝林捏紧麻袋,转身回去。   祝父没能从大儿子这边得到帮助,失落地回家了。   他没有跟妻子说实话,只说:“老大太忙了,说等有空了就回家来。”   祝母眼神黯淡:“忙也好,忙就有积分赚,这是好事啊。对了,这是小鑫刚才回家时说留给你的平安符,你带上吧。”她脸上有了一点笑模样,“他们姐弟一样贴心,小鑫说上回小淼给我一张平安符,她也要给你一张,我们两个人就都有了。”   “好好,我带上。”祝父终于笑了。他将平安符塞到怀里,当天晚上就睡了个安稳觉,起来时他还有一些迷惑,摸摸头,“昨晚好像没有做噩梦。”   “我最近也没有做噩梦了,可能是太累了吧。”祝母说。   夫妻俩去上班,得闲时与同事聊闲话,同事苦着脸:“整晚都做噩梦,我们安全区什么时候能安上捕梦网,让那些该死的鬼物不要再在深夜入梦,虽然搞不死人,可总是睡不好真的太难受了!”   “捕梦网那么贵,我们才是五级的安全区,不可能装上的啦。”另一个同事说。   “你要是舍得的话就去交易行买一些平安符来戴,我就买了,噩梦就少了一点。”   听着同事抱怨,祝母想起儿女的孝顺,心中暖洋洋的。她问丈夫:“也不知道他们买这些花了多少积分。”   祝父就去问同事。同事小声说:“其实我是去黑市偷偷买的,一枚平安符现在卖到五百积分了,戴不了半个月就没效果,唉,效果好的有一千积分两千积分,我看啊,这东西的定价也太混乱了,根本就是他们想怎么定就怎么定,欺负我们平民老百姓……”   “……”祝母摸了摸心口戴着的平安符,这平安符她已经戴了一个多月了,看起来还好好的。   小淼这是花了多少钱啊!   回家后,祝母问瑞和:“你买的这个平安符多少积分啊?”   “不多。”   “以后别买了,你自己也得攒钱,以后才能娶媳妇啊。”   瑞和也不跟祝母因为结婚的事情再次争执起来,笑着转移话题:“怎么突然问起平安符的价格?”   听了祝母的回答,瑞和心里有了主意。祝鑫画的符还不卖不了,他练手的符篆却是足够拿去卖的。   于是他将赚钱的事业再次捡起来,将放在储物戒指里的符纸清点了一遍。他画了不少平安符、安神符和安宅符,想着祝炎妻子怀孕了,最近他还在努力画保胎符,要是能画出来,祝炎就能剩下一万积分了。画得多了,他逐渐找回以前的手感,符篆成品有些被他放到家里各处方位上,剩下的还有十几张。他做了伪装又去了黑市,这一回找了另一个档口做生意,打包价全部卖出去,卖得了大概两万积分。对方还说:“里面没有驱鬼符,你能画驱鬼符吗?我这边现在正在收驱鬼符,价格好商量。”   “等有了再卖给你。”瑞和摇头,他的修为暂时还画不了驱鬼符。   在那之后,瑞和隔一阵子就去黑市卖符。他还向祝父祝母打听,调研普通民众消费最多的符纸是什么,除了平安符就是正阳符了。为了画出更强的符纸,瑞和日夜不辍地修炼,有了生财之路,瑞和的积蓄慢慢丰盈起来。   查看[执法仪],对接进度只有3.9%,瑞和暂时也不寄希望于执法仪了,加紧修炼自身才是最要紧了。   又过了两个月,祝炎的妻子生产了,产下一个女婴,他来家里报喜,祝母早就算好时间,已经预备好孩子用的抱被衣服袜子,又定好了两只母鸡一百个鸡蛋,全部都给二儿子收拾过去。   “你媳妇那边需不需要妈过去伺候月子?”   “不用,玲子她妈照顾着呢。”   祝母生了三个儿子,两个结婚生子了,她却一次都没有伺候过儿媳妇月子,老大媳妇嫌弃她,老二这边跟入赘没两样了,儿媳妇有自己亲娘伺候着。清闲吗?这种清闲祝母过得心中酸涩。她忙笑着掩盖自己低落的情绪:“那你赶紧回去吧,玲子离不得你。”   让小儿子帮忙提东西。   瑞和帮着提鸡蛋和母鸡,这年头活蹦乱跳的母鸡可贵了,重点是很难买,这两只母鸡肯定耗费了祝母许多精力。   祝炎先谢过瑞和之前送的保胎符,女儿出生后很健康。“你最近做什么工作呢?有没有遇到麻烦?”关心弟弟的工作。   兄弟俩聊了些近况。   “还行,没什么困难,二哥你呢?”   “我这边还是老样子,就是忙着呗。”祝炎拍拍弟弟的头,“你也长大了,懂得来问我工作上的事情了呀,小屁孩!”   “二哥,你们罐头厂什么时候送货去4-11安全区啊?”   “下个月初吧,要在年前送最后一批货,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每次送货你们都会招人护送,我能报名吗?”   祝炎愣了:“报名?你想报名参加送货?你疯了吗!那很危险的!”   “我知道很危险,二哥你别激动,其实我觉醒了天赋。”   “真的吗?!”祝炎再次震惊,“你不是说没有觉醒——”话没说完,他反应过来,“你是后延觉醒了?”   有些人在鬼蜮历练的时候没有觉醒天赋,却可能在离开鬼蜮后延迟觉醒,这种先例并不算少,祝炎在新闻上看过许多次,他们厂维护组就有一个天赋者,听说是从鬼蜮历练一年后才觉醒的,还是很厉害的“震慑”,能够驱鬼。   “是的,我也是这个月刚发现的,为了不让大家空欢喜一场,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测试。”瑞和不可能藏着自己的能力,可在这个时代,没有势力依附的天师是极为危险的存在,他现在的能力还有限,怕护不住自己跟家人。他不想找势力依附,早就决定将伪装自己觉醒天赋,以此隐瞒自己在修炼道术。   “那太好了!你觉醒了什么天赋?你想跟着送货队出门,难道你觉醒的是战斗型的?”   “对,我查过资料了,是[驱散],我能够驱散阴气和鬼物,你刚才回家有没有觉得家里的空气比以前好很多?”   “家里的空气的确好很多,没有以前阴凉了。”祝炎很为瑞和高兴,“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啊!爸妈一定高兴坏了!”然后真心实意地为瑞和盘算起来,“你这种能力很实用,我可以帮你跟主管说一声,我们厂一定很乐意雇佣你的。可是外出送货很危险,小淼你真的决定要去吗?你已经是天赋者了,可能找到许多安全区内部的工作,不一定要去送货。”   可瑞和坚持,祝炎只好应下:“那我帮你问一问,也许需要面试,你等我的消息吧。” 第828章 伊甸园   刚做爸爸的祝炎并没有多少假期,第二天他就去上班了,找时间跟主管说了这件事。   “[驱散]啊?这个天赋挺好用的,我帮你跟那边说一声吧,如果需要的话你再让你弟弟过来面试,面试不能省,要是有人假装有天赋来骗积分怎么办?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害人害己啊!”   “我弟弟很老实懂事,不会骗人的!”祝炎忙解释。   主管随意地说:“面试不就知道了,如果真的没有问题的话就雇佣你弟弟来帮忙,正好缺人手呢。”   瑞和面试通过了,经过小半年的修炼,他已经能够使用一些简单的法术了,驱鬼符也画了出来,佯装自己有“驱散”的天赋并不麻烦。他渴望有施展、锻炼的机会,期望能离开安全区见见外面的世界,跟着罐头厂的运货队是现在阶段最适合他的路。   安全区与安全区之间并没有安全通道,听说以前安全区联盟维护过通道,但成本太高了,维护通道的成本不亚于维护一个安全区,所以后来通道不再安全,安全区之间需要流通,那就只能自己承担风险,雇佣天赋者或者天师护送。瑞和瞄准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既能磨炼,又比独自外出少了些危险。   祝鑫劝说弟弟无果,只能将自己画成功的符纸都给弟弟带上。   “真的要去啊?”她不甘心,又问了一次。   “姐,我想出去看看。”   “……那好吧,你一定要回来!”   腊月初八,宜出行,5-11安全区罐头厂运货车队在早上九点整出发了。因为天赋是[驱散],瑞和被分配在货车上照看货物,虽然货物外面有符篆和符纹等保护措施,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人守着。不然的话辛辛苦苦跑一趟,到了地方货物被污染了,不止这一趟白跑了,工厂这过年前最后一单大生意也打了水漂。   这一车货物就是瑞和的责任了,如果货物被污染,瑞和也会被追责。虽说想要到外头去历练,但瑞和也没有强求,而是先服从安排,这一路来回要半个多月,想要历练的话总会找到机会的。车厢的门关上,瑞和就被关在了货车厢里。   车厢里亮着灯,一箱一箱的罐头堆叠着,每一个箱子外面都贴着符篆,据说这辆货车的车身到处都还刻着符纹呢,全都是罐头厂供奉的贺天师的手笔。研究了一番符篆后,瑞和对贺天师的能力有了大概认识,要是让他来画的话,这符篆还能继续改进加强。   在脑海里将改进符篆想了想后瑞和将其先收起来,打算以后有机会可能跟贺天师做做交易。   他也不闲着,掏出自己的工具:一盏特制的煤油灯。这是他自己炼制的法器,周身刻满了符阵,一层嵌一层,有些细密得要用放大镜才能看出来。要是用肉眼来看,不懂行的人只会以为那些是普通的划痕。   煤油灯点燃,红色的光随着车辆行驶而晃动着,再拿出一枚灵符放在火苗上,手指微微一弹,灵符的灰烬落进煤油灯里,灯光忽而由红转向幽蓝。有了这驱邪灯,这车厢的货物就不用担心会被阴邪侵袭了。   将煤油灯放在脚边,瑞和安心地盘腿坐下。   等到听到外面有人喊:“准备!到边界线了,就要出安全区了!”瑞和才睁开眼睛站起来,站到车厢一侧的观测口往外看。   离开安全区的防护层其实并没有特效一般的绚丽变化,只用肉眼来看的话,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瑞和用符在眼睛上拂了一下,却能看到车子从边界线通过时,有一面金色的光在边界线上闪动着,持续五秒左右。   跨过边界线后,可见度逐渐下降,车队亮起了特殊的灵灯,车速不降反升。地上的煤油灯因为颠簸而晃动着,但幽蓝色的光从不熄灭。   看了半个小时,瑞和才回来坐下,继续调息。   前两天都比较安全,来之前瑞和做过调查,安全区周边相对来说是比较安全的,以一个星期为周期,安全区会派遣治安队到外面清除鬼物,维护安全区的安全稳定。   等到了第三天,车队就开始遇上比较难以解决的麻烦。这一天中午,车队忽然换路线。   “前面有蘑菇群,太多了!快调头!”   “新路线出来了,九点钟方向鬼物浓度最低,从那边突破吧!”   拽进车厢里的扶手,瑞和感觉到车厢一阵漂移,整个人都快被甩出去,可见转向速度多急促。   他不忘看观测口,随着车身移动,他看见前方有一大片白蒙蒙,那片白里有无数白色的亮光,一闪一闪的尽显诡异。那就是鬼蜮里比较常见却杀伤力很大的蘑菇群了,这种蘑菇群数量庞大,被缠上的话会陷入恐怖幻境,身体生机会被吸走,除非短时间内脱身,否则必死无疑。所以外出车队遇到这种蘑菇群一般只会选择躲避,而不是强刚。   遇上蘑菇群只是真正危险的开始,接下来车队还未来得及修正路线,就遇到了成群结队的尸鬼。   尸鬼,是人类在诡异复苏的时候死于各种阴气鬼物之中,死后尸体不腐烂转而攻击活着的人类的新物种。经过两百年的围剿,尸鬼已经除掉很多,但鬼蜮范围实在太大太广了,根本清除不尽,这些年鬼蜮开发工作展开,每一次都会有人牺牲。死在鬼蜮里,就会可能变成尸鬼。   数量太大了,如果硬冲的话在冲撞之下损坏车辆,那就是自断后路。   车队停下了,天赋者与天师们开始各显神通。首先,车队以货车为单位依次亮起金光,可见这是以车队为整体竖立的防护屏障,然后每辆车车顶都亮起灵火,那是尸鬼害怕厌恶正阳之火,最后,车队保护者们或是站在车顶或是护在车侧,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等着尸鬼群靠近。   气氛紧张,瑞和也跟着心跳加速。他谨记自己的职责,先是给煤油灯加火——多点燃了一枚灵符,让煤油灯火光更旺,只要这盏灯亮着,什么东西都进不来这个车厢。   尸鬼还没有靠近防护屏障就被天降雷火轰散了一小片,那是车队领头的贺天师的手笔。尸鬼怕一切正阳之气,这一招效果显著,但也惹怒了剩下的尸鬼,他们叫着冲过来,身体如同钢筋铁骨不惧疼痛。特殊子弹从弹道里飞射出去,正中眉心,尸鬼的头颅炸开,浓黑的烟汩汩淌出来。特质大砍刀被一个觉醒了力量天赋的人重重砍下,尸鬼头身分离,轰然倒地。   看着车队其他人的动作,瑞和眼睛都不眨一下,在原身的记忆里看过不少从电视里看到的人类大战尸鬼的画面,但亲临现场这还是第一次,他看着战局,对自己以后要怎么伪装道术为天赋能力有了更多的思考。   大厂的实力不容小觑,这一次困难也顺利度过了。   将下来的日子,瑞和都在车厢里,旅程顺利得不可思议,吃饭的时候一些老员工都说:“我们运气真好!”   走过荒凉冷寂的鬼蜮,一个星期后他们终于来到4-11安全区。   4-11安全区看起来比5-11安全区繁荣很多,车队去送货,瑞和他们就可以到处逛一逛。瑞和对黑市感兴趣,于是便跟着老员工一起去黑市逛街,在这里他还真的看到了一样喜欢的东西,即一枚古钱。道统垄断,像古钱桃木剑锁魂铃等道具自然也流通不到下层。瑞和想要给自己做一柄桃木剑,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桃木,安全区里的桃树都被养在有权有势的人家后院里。   这枚古钱被混在一堆古硬币里,锈迹斑斑,除了古物收藏家,没有人会多看一眼。   瑞和感觉到那堆硬币里有不一样的力量,面不改色地蹲到摊位前开始挑选碟片。   “这是以前最流行的鬼片!山中老尸!”摊主热情地招呼着,“绝对能播放,只要你家的放映机没有问题,绝对高清,买了你就不会后悔的!”   “真的假的?”瑞和随口应着,“你这些碟片哪里来的?”   “当然是我家传的了,我跟你说啊,这可是真正的古物件,你要买的话给你一个实诚价,四千积分吧!”   “太贵了。”瑞和放下碟片,随意地继续看,似乎对硬币有一点兴趣,“这是古硬币吧?”   “哦,这个一枚一千五积分,你要吗?”   “你们四级安全区物价怎么这么贵,我们那边一枚只要一千三。”瑞和皱眉。   摊主笑了:“原来是其他人安全区来的客人啊,你都能从外地过来了,还舍不得一千多积分啊?过来的路费保护费都不止这个数啦。算了,你要的话我给你算一枚一千四,两枚两千二积分,怎么样要不要来两个?这个东西挺不错的,给小孩子做护身符最好不过了,那些大师不是说了吗?以前的这些硬币上有国家气运保护,虽然末世后社会崩塌了,不过这上头还是有力量遗留的,少是少了点,作纪念也是不错的嘛。”   “你别诓我,大师是这么说没错,可不包括从鬼蜮里找回来的硬币,那些硬币在鬼蜮里放了几十年上百年,别说气运一点不剩,还沾染了厚重的阴气和晦气。硬币收藏家想要收藏,还得花大价钱请人去清洁驱邪呢。”瑞和瞥了他一眼。   摊主笑容僵硬了:“我、我这些硬币是我家传下来的,才不是从鬼蜮里挖的。”   “哦。”瑞和随手挑了两枚,“一百积分,卖不卖?”   “……一百五!”摊主咬牙,“从鬼蜮里挖东西成本也是很高的,你不能让我回不了本!”   成交,瑞和花了一百五积分买下两枚硬币,那枚古钱就在其中。 第829章 伊甸园   回到空荡的车厢,瑞和开始清除古钱表面的锈迹,先用驱邪术驱除表层的阴气固化物,再用符水浸泡。古钱在符水里咕咕咕地发出硫酸沸腾的声音,腐朽的臭味扑鼻而来,等将古钱捞出来,符水已经变成黑绿色,泛着浓郁的恶臭。将其处理掉后,瑞和再将干净了许多的古钱用灵符包起来放在身前,然后开始念咒。   缕缕黑气从古钱逸散出来,清洁完毕。   捻起这枚古钱,瑞和辨认一番,确定这是一枚这个世界古代某个繁盛朝代的通宝,作用跟小五帝钱差不多。   他的嘴角扬起,为自己捡漏而欣喜。   不过这古钱暂时还用不了,他得继续蕴养才能将其激活。   剩下那枚硬币他也处理好,这枚硬币在鬼蜮里多年早就失去灵气,他就在上面刻平安符文,打算回去后送给祝炎的女儿佩戴做护身符。   车队送货完成后,也要采购一些东西回去,毕竟来回一次成本极高,车不走空才能不亏本。瑞和独自偷偷又去了两次黑市,卖了一些自己画的符篆,全都是保胎符。在四级安全区,更加安逸的条件提供了孕育后代的良好温床,因此保胎符需求市场挺大的。借着卖符大赚一笔,有一次他还运气好的遇上了黑狗血,花重金买了两克。两克黑狗血入账,这一趟赚的钱全搭进去,把他心疼坏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啊。”瑞和感慨完,全身心投入修炼中。   车队滞留五天后补全货物,就开始准备返程了。   返程刚开始就不太顺利,出门时他们遇上了一对七零八落的队伍,车队负责人派人去打听消息,才知道原来那些鬼蜮探险者遇上了厉鬼,损兵折将,最后只两成的人勉强逃回安全区。   “厉鬼?!”众人惊呼,“有没有打听清楚是在哪里遇上的,活动路线呢?”   车队负责人抽着烟:“问过了,是在七连桥那边,跟我们的路线不重合,别自己吓自己。”   “三叔,他们是在七连桥遇上厉鬼的,谁能保证那只鬼没有跟他们来安全区!”一人慌张地看着边界线之外,好似那道线之外是龙潭虎穴,“我们这样出去,会不会直接撞上去?”   负责人三叔瞪了他一眼:“你还说,是嫌车队的人心不够涣散是吗?马上就要过年了,每年正月都是鬼蜮最动荡的时候,鬼物阴物会成群袭击安全区,我们如果不赶回去留在这里,根本就不安全!”每年的正月,安全区都会开启最高级防护级别抵御危险,以现在的技术安全区一般都不会出事,但内部就无法保证了。也许是与鬼蜮呼应,每年这一个月安全区内部的危险事件数量会急剧攀升,空气中似乎都能明显触碰到阴气浓郁得近乎滴水的潮湿。所以按照惯例,正月他们必须躲在家里,将一切防身的工具拿出来加固房屋。   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甚至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落脚。   其他人闭嘴了。   “好了!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出发!”   角落里,瑞和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车厢。果然十分钟后车队再次出发,驶出了4-11安全区。瑞和心中不安,总觉得这一次返程不会那么容易,这是修道者的直觉。他想了想,将黑狗血拿出来,取自己的指尖血加进去,再用正阳符的火将其化开。最后,瑞和拿出自己仅有的一张五雷符。这是最好的雷符,如果不是画出这么一张保命符,瑞和也不敢轻率地离开安全区。   他屏气凝神,用新笔沾黑鬼血,下笔平稳有力,用黑狗血将这张五雷符描了一遍。画完后他浑身都汗湿了,但看着符面上金光隐现,五雷符更显威势,他松了一口气。   “希望这张符用不上吧。”将五雷符收起来,瑞和没有过多担忧,继续盘腿调息起来。   可事情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第三天早上,车队某个地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瑞和瞬间惊醒跳起来扑到观测口去看,因为角度问题什么都看不到,他也不能擅自下车,只好拿出对讲机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袭击!你们守好货物!”   运货车队最重要的就是货物。   瑞和明白这个道理,看一眼煤油灯见没有出问题,他才回报回去:“4号车货物没事。”   但外面的袭击似乎在不停加剧,惨叫声不停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车厢忽然一阵晃动,好似有东西撞了上来。瑞和向左边看去,只见左边车壁忽然浮起水珠,有尖锐的东西从外部刺进来,车壁鼓起好几个洞,好像下一刻车皮就会被刺破。   车厢里温度急剧下降,煤油灯的火晃了一下没有熄灭。瑞和心跳加速,那只厉鬼现在就抓在车壁上!为了不让整车物资受损,他当机立断决定先出车厢。   冲出车厢再关好门,瑞和就看见几个车队保护者正往这个方向跑过来,为首的贺天师嘴里念着什么,手上飞出来一颗珠子。珠子急速射来,车旁一团空气忽然震颤,显露出厉鬼的身形。   如瑞和预料的那一样,它正扒着车壁,尖锐的指甲扎进车皮里,刮出令人心悸的摩擦声,珠子打中它的背部,滋啦滋啦发出骨肉沸腾的声音。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啸声,朝着瑞和急扑而来。瑞和丢出一张驱邪符迅速躲闪,反向朝着追过来的天师们的方向而去。   驱邪符让厉鬼身形滞空两秒,这激怒了厉鬼,它的身形再次隐没,瑞和感觉到破空之声,他灵活地再次闪避,手上迅速掐印,利用闪躲的较多往后再次丢下一张驱鬼符。那张符纸十分精准地命中,厉鬼叫着再次现身,手臂上黑烟滚动,一截手腕啪叽掉在地上,手指还在疯狂挠动。   “快闪开!”   听见有人对自己厉声喊,瑞和没有回答,继续躲闪。当然要躲,现阶段他不可能正面打得过厉鬼!   凭着优秀的逃命能力,瑞和避开厉鬼的攻击成功躲到天师以及其他天赋者身后。   “不能等了,快用五雷符!”   “我数三秒,天赋者用‘凝固’!”   “三!二!一!——”   空气变得粘稠,愤怒的厉鬼在空中停滞,徒留一对眼珠子仍在疯狂转动。   贺天师松了一口气,顾不得心痛赶紧丢出五雷符。紫色的雷光冲天而下砸到厉鬼身上,无法躲闪的厉鬼生生受下这一击,眨眼间就被点燃。   “凝固”到时间了,厉鬼控制不住自己从半空中掉下来,然后癫狂地嚎叫着,可见五雷符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好了,等他被劈——”贺天师话音未落,那厉鬼就仰天长啸,空气中的阴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所有人都感觉到彻骨寒意,头部眩晕力量不稳,以及身体僵硬动作迟缓。   “不好它要发大招!”   “快一点阻止它!”   天赋者将各种天赋能力往厉鬼身上丢,瑞和也佯装施展“驱散”的力量。车队里总共有两个天师,领头那一位姓贺,他已经将珍贵的五雷符用掉了,此时手中的武器道具都较五雷符逊色,他面色沉重地全都丢出去,结果却如同石沉大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空气越发粘稠阴寒。   另一位天师年轻一些,战意正浓,用桃木剑划破掌心,飞快念咒,然后飞扑而上,计划将桃木剑插进厉鬼的胸膛。   “小振!”贺天师看见了,惊惧担忧地喊出声。   年轻的天师悍不畏死,拼尽全力将桃木剑刺进厉鬼心脏——   桃木剑只刺进去一寸,就再也动弹不得。令人牙酸的崩裂声响起,桃木剑寸寸崩裂,上面的红线铜币尽数崩坏,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小振天师脸上的喜色僵住,但他反应很快,立刻一个回旋避开厉鬼的一掌,又飞快地掐诀结印回神往厉鬼头顶拍去。   这一招失败了,厉鬼身上的五雷火已经只剩下几点星火,它避开攻击,反手抓向小振天师。这一抓就刮下对方手臂上一层肉,小振天师痛呼着摔倒在地上。被彻底激怒的厉鬼向小振天师扑去,小振天师虽然只是被抓了一下,但伤口实在太痛了,他觉得浑身的血肉骨骼都在疼痛中结成冰块,他几乎动弹不得。   厉鬼的动作是那么迅猛,小振天师脑海里想着要赶紧躲开,但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天赋者们能力不够,跟小振天师没有交情,一时不敢上前。贺天师倒是冲了过来,可速度有限,眼见小振天师就要丧命与厉鬼之手,一道身影疾如风地出现在小振天师身边,一把将人捞走。同时一枚用黑狗血描了第二遍的五雷符被弹到厉鬼身上,没有人看见那人是什么时候闪过去的,就连厉鬼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胆敢扎它胸口的小振天师上。   那么五雷符以完美角度被弹进厉鬼愤怒喷张的大嘴巴子,没等它反应过来,五雷之火携着黑狗血的驱邪效果呈现plus威力在厉鬼口中炸开,一下子劈掉厉鬼半个头。   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厉鬼就轰然倒地了,紫中带红的雷火从头部往下继续烧,眨眼间就覆盖住厉鬼全身,将其烧成灰烬。 第830章 伊甸园   厉鬼是没有实体的,只有被五雷火烧死才能留下一小撮粉末,那粉末是很珍贵的材料,交易行长期高价收,有传闻称这种灰烬是封印鬼蜮时的核心材料,但也只是传闻,无人验证。   瑞和将小振天师放下,拿出玉瓶将那些灰烬收起来。   “大师,我用掉了我珍藏的五雷符,杀厉鬼我也有功劳吧?这份灰烬我应该能分到一小份吧?”瑞和说。   众人这才从厉鬼被除掉的惊喜中回过神来,贺天师已经奔过来将徒弟扶起来,闻言愣了:“这,你说得对。”   “那就谢谢大师了!”瑞和露出欢喜的模样,“那我先保管了,回头大师再来找我拿吧!我得去车厢看我的货了,大师回头见!”   “你没事吧?你刚才太莽撞了!”贺天师担忧地呵责,手上轻柔地将一枚驱邪丹塞到弟子嘴里,“快点咽下去,不要等阴气入心入骨!”   小振天师将驱邪丹囫囵咽下,激动地拽着师傅的手:“师傅你瞧见了吧?卧槽那张五雷符的效力真是碉堡了!牛逼死了!师傅你的五雷符在那张符面前就是个渣渣,只烧掉厉鬼的头发和汗毛,那张五雷符直接把厉鬼劈死了烧没了,妈呀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厉鬼死得这么快!同样是五雷符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身体的疼痛无法阻止小振天师对那张五雷符的追捧吹嘘之情,他噼里啪啦一顿说,他师傅额角的青筋跳了好几下,忍不住拍他的手:“闭嘴吧你!我送你回车上你赶紧调息驱邪,五雷符的事情以后再说!”   回到车厢里的瑞和先检查一下货物,贴了两张符在左边被厉鬼指甲抓破十个洞的车壁上,见煤油灯里的油少了一大半只剩下薄薄一层,火光也小小一簇将息未息的,他赶紧添了些煤油,又多烧了两张符。   幽蓝的火光壮大起来,很快将厉鬼浸染进来的阴气驱逐个干干净净。有煤油灯护着,车里的货物都完好无损,有两个箱子较为靠近左边车壁,外包装被阴气侵蚀得严重一点,瑞和还赶紧打开来查看内部,将这一箱子甘蔗都检查一遍,挑出来一截彻底坏透了的。被阴气污染的甘蔗整截呈现黑褐色,冰凉彻骨还带着恶臭,还在挑出来得早,不然的话一箱甘蔗都会被污染。   用煤油灯将箱子烘了两遍再将甘蔗放回去,刚做完车队就定损完毕,重新启程了。瑞和不知道车队人员物资损伤多少,但仍然觉得车队的气氛沉重下来。   接下来的路途仍然不平静,也许是临近正月,鬼蜮提前热闹起来。返程比来时更加艰险,好在没有再遇上一只厉鬼,不然的话车队可能会折损在路上。途中瑞和参与过两次战斗,让车队负责人对他刮目相看,还承诺会给他奖金。   “你的天赋真的是[驱散]吗?”贺天师问他,“看着不像。”   “天赋能力安全区联盟宣传册上写着一大堆呢,其实依我看,命名这回事都是看表面,天赋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自己使用的时候最清楚。”瑞和大大方方的,“我觉得我的天赋可以驱除邪祟,大概就是驱散了吧。”   小振天师插话,询问瑞和那张五雷符是从哪里买的。问是问“哪里买”,眼神透出来的却是“从哪里搞来的”,觉得来路有问题。他们师徒俩算是小有家资了,勉强也算有一些门路,最后也只买来一张五雷符,还花了十几万积分。要让他相信一个普通天赋者为了做任务花巨资买来一张五雷符,投入与报酬相差悬殊,这根本不可能!   “其实我认识一个隐世的老道士,他说看我根骨清奇非要收我做徒弟,这张五雷符就是送我做见面礼的。”   “你这是在开玩笑吧!”小振天师脱口而出。   “是你在跟我开玩笑。”瑞和笑容淡了,“道门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不问来历,我虽然不是你们道门中人,却也知道一些道理。”道统垄断,底下人为了修炼真是什么招数都用尽了,在老资料里,那些年犯罪率最高的案子,都是因为风传风闻谁谁谁家有修炼的书,那家人一夜被屠杀殆尽的事情屡见不鲜!后来,哪怕谁家有了些许机缘,有了什么小道消息,都是藏着捏着,死也不敢泄露出去半句的。为了安全,连符篆这种东西都不好议论了,要不然被别人误会你有好门路,真是前脚得意后脚就被人端了。   小振天师被噎了一下,脸色很不好看。   “好了好了。”贺天师忙打圆场。   十天后,车队终于踏进5-11安全区的边界线,然后马不停蹄地返回工厂卸货。   “物资完整,损失在合理范围内,好了,你的工分记好了,可以全额领取报酬,到前面领积分吧。”管事带着人检查瑞和守着的这车物资,给了他一个优秀的评价。   “好的,麻烦您了。”   瑞和到前面办公室领积分,实时转两万两千积分。   “里面有三千积分是你的特殊奖金。”出纳说。   “好。”   贺天师出现在门口:“祝淼,你过来一下。”   来回快二十天的高强度户外工作让贺天师脸上也难掩疲惫,但厉鬼灰烬太珍贵了,他还是在回到工厂后的第一时间找瑞和商量。他是罐头厂长期合作的天师了,在这里有脸面有资历,不怕祝淼贪下所有灰烬。   他的想法瑞和也猜得到,瑞和本身就没有独自吞下这些灰烬的想法,他也愿意在厂里分配灰烬,防止贺天师杀人夺宝。不过回程那些天,贺天师至少有两个机会杀他,贺天师都没有这么做,虽然小振天师偶尔看过来的眼神透着深意与纠结,但小振天师被厉鬼抓那么一下,伤势难愈,心有余而力不足,瑞和也不害怕。   玉瓶拿出来称量,去掉玉瓶本身重量后灰烬只有七克。给厉鬼带来致命攻击以及致死一击的人只有三个,贺天师与弟子小振,还有瑞和。   “那就分成三份吧,我——”   “我的五雷符效果比大师您的好很多,市面上最普通的五雷符也要十万积分,我出这一趟任务才得了两万多积分,仔细算来都血亏了!我还救了您弟子,我分三克过得过去吧?”瑞和表现出贪婪的模样,“至少能够弥补一下我的损失。”   听了瑞和的话,贺天师抿唇:“可以。”厉鬼灰烬一般也就是六克到七克,据说越厉害的鬼物被五雷符烧死后留下的灰烬越多。这里有七克,可见祝淼没有贪。他走这一趟拿了六万积分,比祝淼这类天赋者多得多,他也承认,如果关键时刻没有祝淼这个天赋者横空出世用一枚五雷符杀了厉鬼,就算最后他能够击退厉鬼,车队的人员物资损失肯定更大,甚至他的弟子小振也会丧命。   “那就太好了了!太感谢您了贺大师!”   “如果你想要弥补损失,这三克灰烬可以卖给我,交易行一克售卖价是十万一克,我可以给你四十万积分。”   瑞和摇头:“我有门路,真是不好意思。”   “价格好商量!”贺大师以为瑞和的门路是可以卖更多价格,“这样,我给你五十万积分!这个价格我不相信你在别处还能找得到。”   五雷符的确可以烧死厉鬼得到灰烬,但不是每一张五雷符都可以,其中也要区分五雷符的品相质量,据说只有品相特别好效果拔群的五雷符才能做到。贺天师那张五雷符,还是花重金在交易行买来的,足足十二万积分呢!   所以说别看做天师好似很赚钱,人家雇佣的积分的确不低,可自己为了完成任务消耗的符篆更值钱!这笔钱雇佣方也不会报销,可要是舍不得用道具任务失败了,不是败坏自己的口碑吗?唉,做天师真是烧钱呢!他们这些没靠山的天师更是花钱如流水,什么都得自己买。   瑞和并不知道贺天师心中吐槽,他还是摇头,灰烬对他来说也很珍贵,除非要饿死了,否则他觉得不会卖出去的。   分好灰烬后,瑞和就回家去了。   贺天师捏着玉瓶去找徒弟。徒弟小振的伤势一直没有好转,他有些叹气:“我去交易行给你换玉灵丹吧,不要留下病根才好。”   小振天师摇头:“师傅,我已经回来安全区了,养伤肯定比在外头效果好,不要花那个冤枉钱了。”又问起灰烬的事情,得知已经分好了,他松了一口气,“师傅,有了这些灰烬,你就可以拿着做敲门砖去移民了!”   从一个安全区到另一个安全区,户籍变更称为移民。   五级安全区出现,自然是因为四级安全区已经容纳不了膨胀的人口。大家都知道更高级的安全区更安全,谁都想往高级安全区挤,为了维护安全稳定,安全区联盟制定了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只有人才引进或者重大贡献,才能获得安全区移民的资格。   人才引进好理解,再说重大贡献任务,这东西太难了!什么要求灵气复苏前的老物件,因灵气复苏而失落的技术。大家都是生于安全区长于安全区的人,对末世前的认识都来自于书籍资料或者新闻媒体,谁能知道末世前的东西?灵异复苏都两百多年了,谁能从那时候活到现在?不成老妖精了么?贺天师早就有移民的念头,早就将移民的事情琢磨得透透的了,他好记得曾经看过一项重大贡献任务,那是要求一种宫廷别墅的建筑设计图,还要某某设计师的作品。安全区里肯定是没有现成的图纸的,要到鬼蜮里找到以前的老建筑,再将房子的设计图画出来……   那栋别墅原址地址倒是有,可那别墅在五级鬼蜮里,目前安全区联盟才开发至四级鬼蜮呢!   那种难度太高了,要是有那本事的话去找一个势力依附,走人才引进不好吗?   五级安全区的人顶多只能接触到四级安全区,这一次去4-11级安全区送货,贺大师打听到4-11安全区的天阳会分会正在招收散修天师,除了天资要求就是财富要求了。天阳分会要求的物资里就有厉鬼灰烬,需要五克。   “五克啊,那我的给你也不够啊。师傅,你没有找到那个天赋者买下来吗?”   “我提了,给出高价,可是他不同意。”贺天师叹气。也是,难道只有他想要移民吗?别人肯定也有想法的,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小振天师眼神微闪:“这一路走来他好像独来独往,也不像有什么后门。”   “小振,你别乱来。”   “师傅,我的伤都没有好,能怎么乱来!”小振笑嘻嘻的。 第831章 伊甸园   另一边,瑞和并没有回家,他知道自己身怀巨宝,并不想将危险带给家里人。贺天师买不到他手中的灰烬,谁知道会不会走偏门?当时在场的其他天赋者,谁知道会不会到外头传播?他发短信给祝鑫,让祝鑫来僻静处与他汇合,然后将两万积分转给祝鑫,并且给了她一些丹药云符篆。   “正月就要来了,今年没有意外的话一定也跟往年一样危险,不过今年我们有资本能力做好准备,相信不会再跟往年一样过得那么辛苦,一家人还会大病一场。”瑞和将自己可能有危险的事情说了,解释了自己不能回家的原因。“找一家酒店过正月,你们护好自己。”   祝鑫来不及欢喜弟弟安全回安全区就听到这种坏消息,担忧极了。   “要不你就卖给他们好了。”她着急道。   “姐,这东西以后想买都买不到,我舍不得卖。”瑞和摇头,将帽子戴好,“那我这就走了。”   当天晚上,祝鑫就感觉到家外面有人在窥探。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为了探明真伪,她专门打坐入定增强五感,果真发现有陌生的气息在门口,这让祝鑫十分惶恐。但是她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第一重考验,从她决定跟着弟弟走修炼这条路之后,她的未来就不再是一潭死水了。   冷静的祝鑫没有露出端倪,照常工作,为过年赚积分。   小振天师派人去祝家盯梢,结果根本没有找到祝淼的身影。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跟家里人联系吗?”   “应该没有,祝淼的父母姐姐一直在上班,他姐姐去过一次酒店,我打听过,她是去打听正月包月居住的价格的,没有发现祝淼住在那家酒店。”   小振天师觉得事情有些难办了,没想到祝淼的警惕心竟然这么强!一个普通天赋者,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得到了一枚高级的五雷符,现在身上又有厉鬼灰烬,真是让人羡慕得近乎嫉妒的好命。   “继续找吧,我不相信他跟家人真的没有联系!”小振天师觉得师傅有些优柔寡断,其实在回程时他就暗示过师傅下手,可师傅不同意,他自己又受伤了,没办法亲自出手。回来后在罐头厂也是一个机会,可惜了,师傅根本没有动手。想到这里,小振天师心中感叹,师傅就是这样一个好人,不然也不会收养他教他本事。   既然师傅想要去四级安全区,他这个徒弟一定要帮师傅达成所愿才行。   贺天师却也有烦恼的事情,他们车队杀死厉鬼得到厉鬼灰烬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当时在场看见的人有好几个。有人找上门来说要买,贺天师自然拒绝了,不过有的人好拒绝,有的却是有权有钱的人物,他就得费心思周旋了。师门虽然只有他和小振两人,但这些年他也算交际广泛,也有一些人脉,算是散修里面比较有脸面的,摆平这事不算多难。   在祝鑫给家里定好酒店后,她也见到了上门来诚意做买卖的客人。对外她只一句话,弟弟没有回家,并不知道去哪里了,不管谁来都一样。她撑得住,祝父祝母被吓坏了!   几番下来,就是找不见人。也不是没有人想威逼,祝鑫很是豁得出去,提着菜刀就将人赶出去,还放话:要是他们家哪一个出事了,就是他们这些要强买强卖的人干的!她已经到警局备案过了!   这些年法制陆续重建,警局跟天阳会密切合作,威力不小,现在已经不是早些年随意杀人迫害的混乱时期了。   来人想要做交易,走的是先礼后兵的路子。可先走了礼,这事就落到明面上了,于是被祝鑫一顿乱拳威胁,这事还就真的缓过去了。一直守在家附近的瑞和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那些人真敢动手,他一定先杀了对方。   看着祝鑫带着祝父祝母住进酒店,瑞和这才返回自己早就定好的酒店里。   就像他跟祝鑫说的一样,今年经济宽裕了,住酒店会是很好的选择,所以他也定了一间,一次性付了一个月租金。三十那天他跟祝鑫报平安,然后就闭门不出开始修炼了。   这一趟给他带来许多感悟,瑞和修为大涨,结束闭关后还尝试着画出了质量更好的五雷符,甚至还画出了一张半成品天雷符。在他看来,天雷符比五雷符更好,但好似这个世界并没有这种符篆。不过与兰火相比,什么符篆都是寻常。   “为什么兰火没有出来呢?”瑞和以为这事十拿九稳,灵异复苏的世界,不是最适合兰火的环境吗?   系统460无法给出答案:“宿主可以自行摸索。”   那就继续等待吧,瑞和很希望能够再见到老朋友。   除夕夜,酒店在这天晚上开启了防御法阵,整栋楼都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站在窗口往外看去,其实安全区许多地方都有类似的防御光升起,从高处看去有一种梦幻浪漫的感觉。防御光亮度强度不同,比如瑞和住的这家酒店只是普通,所以防御法阵颜色比较淡。饶是如此,也比普通平民区好多年了,那边就跟往常一样只有照明的灯光,那灯光在黑暗中有些暗淡。   半夜下起雨来,疲惫的瑞和并没有被吵醒。第二天是大年初一,起床开窗,他就感觉到一股潮湿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股气息让他觉得手脚疲软,心脏乏力,好像突然落进了深水井里,整个人受到窒息的威胁。   下一刻,心脏处贴着的护心莲开始发热,那股热从心脏开始向四肢百骸流转,驱散了他身体的不适。   安全区内的阴气比平时浓郁太多了!   看着外面的暴雨,瑞和不是很担心祝家人,他相信祝鑫能够安排好所有。   听从弟弟的嘱咐,祝鑫早早就安排起来了,二哥那边说跟妻子与岳母一家已经做好了正月避难的所有准备,大哥那边照常没有联系,于是就只有她与父母三人在家。她跑了好几家酒店,最后才定下价格,她不知道弟弟住在哪里,也不敢去打听。   她定的酒店是普通酒店,防御法阵不是那么强,但怎么也比自己家的旧房子安全多了。家里房子破旧,下雨时到处漏雨,虽然现在家里有符篆可以防护,可正月里多雨水,雨的话雨水一定会将符篆打湿。她将弟弟给的符篆挂在门窗上,又给父母装备好,这一年的正月是他们一家人过得最舒适的日子了。   听说末世前的正月非常热闹,人们会庆贺春节整整一个月,可现在的正月不适合外出,这是安全区的人们都知道的常识。鬼蜮动荡,安全区里的阴物似乎也在与其呼应,滋生了更多的鬼物,平时顶多觉得安全区里环境不舒服,肉眼是极少看得见鬼物了,结果正月里鬼物数量变多,到处流窜,居民伤亡人数是一年里最多的,每年的这个月他们都会备好物资,居家宅一个月。想要抢夺厉鬼灰烬的小振天师无处施展,他的确比他师傅狠心一点,但他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不然的话也不会老实本分地受罐头厂雇佣,以此赚取供奉与积分。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找不到祝淼,小振天师又对抓住祝淼的家人来威胁祝淼心有顾虑,瞻前顾后,拖来拖去,正月来了,除了安全区守护者在日夜巡查,保护安全区,几乎全城禁闭,路人都看不到半个人影。小振天师与贺天师在罐头厂里也有工作,根本腾不出空也没有办法去找祝淼。等正月一过,小振天师就失去志气了。   正月里,瑞和并不是一直宅在酒店里不出门,除了修炼,偶尔他也会出去猎杀安全区里的鬼物。   正月结束后,天空中浓黑翻滚的黑色乌云也慢慢散去,各处开始恢复工作。   安全区受损程度不轻,听说贫民区那边死了一千多人,其中近两百人死于梦魔。祝家所在的老城区就在贫民附近,想起来就让人后怕。   “隔壁三婶去世了,说是正月第二天早上就死了,嘴巴里还长出了蘑菇。”祝母跟祝鑫说,眼神还带着惊恐,“鬼蘑菇不常见,今年竟然飘到了我们这边了,还好他们家发现得早,立刻将三婶的尸体烧掉了,不然的话我们这一片的人都活不成了。”庆幸今年他们家住到酒店。   “对了,你弟弟怎么还不回家,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肯定没事。”   祝母还是担心,虽然正月里已经问过许多次了,她还是忍不住问女儿:“到底有什么重要工作正月都不回家?真的没有危险吗?”   祝鑫心里也不确定,弟弟根本联系不上。可她相信小弟的能力,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三天后,弟弟果然回来了。   “应该没事了。”   “他们真的不会再动手吗?之前我一直感觉到有人在偷看我们家。”   瑞和肯定点头:“维持恶念是需要勇气的,他们不是那种人。”错过时机后,贺天师那边不会再对他动手。   其他人倒是还不放弃,常派人过来。这一回终于见到真人了,正月里修为突飞猛进的瑞和已经有了自保的底气,毫不留情面地将那些人赶走,还说:“我早就卖掉了!那么贵重的东西谁还会搂在怀里,我又不是傻子!”   这话那些人琢磨琢磨,都觉得可信。是啊,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卖掉多正常啊。于是祝家就此恢复平静。   过后瑞和找祝炎询问,祝炎并不觉得弟弟询问罐头厂里的两个天师有什么奇怪了,还以为弟弟跟他们在任务途中有了交情。   “贺天师啊?他跟徒弟都辞职了,好像说是要移民。”祝炎有些羡慕地说。   “移民?移民去哪里呢?”   “不知道啊,不过肯定不是五级安全区啦,我们五级安全区也就那样,他们一定是往四级安全区移民了。真好啊,有生之年不知道我能不能移民。”祝炎感慨着。   瑞和便知道,贺天师他们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得到了足够的厉鬼灰烬,通过人才引进的方式投靠到天阳分会,移民到4-11安全区了。   看着手里的三克厉鬼灰烬,瑞和若有所思,找了个时间到移民局大厅查询信息。先看人才引进这边,唯一挂着的就是4-11天阳会分会招贤纳才的公告,要求不简单:要求会画至少十种常用实用符篆,会至少五种常用实用法术,年龄不限制。同时需要提供厉鬼灰烬五克,积分十万等等。   瞥了一眼,瑞和就转过视线,走到最近的重大贡献任务列表前,这才是他的目标。 第832章 伊甸园   常驻重大贡献任务还是那几个:   第一个,提供三种灭绝花卉,品相不论。   第二个,提供三种灭绝蔬果植株,品相不论。   第三个,提供完整版共十七册《空间之谜》小说,纸质版电子版手抄板皆可。   第四个,提供失落工厂生产设备图纸任意三套(名单如下——)。   第五个,提供失落名画临摹/复刻件三套(失落名画名单如下——)   第六个,提供某某设计师的宫廷别墅建筑图纸三套。   第七个,提供珍稀食物菜式配方十种(失落菜式名单如下——)   ……   跟瑞和之前看的差不多,都是关于灵异复苏前灭绝消亡的东西的任务,可见安全区联盟在经济与文化复兴重建上的重视,或者也可以说是高层某些人群对复原豪奢生活的向往。   他的视线在生产线图纸上停留片刻,然后继续往下看,陆续找到了末世前某些香水、化妆品护肤品、制造等等已经失落的配方或者图纸设计稿等任务。   任务与他上一次来看的时候相差不大。   按照之前的想法,瑞和去登记,接下了这些任务。   “你确定吗?”工作人员惊讶怀疑地看着瑞和,“你要接十七个任务?祝先生,移民局不欢迎没有分寸的玩笑。”   “是的我确定,需要扣除多少手续费?”   扣好手续费后,瑞和就回家去了。   回家后他开始埋头苦干,祝鑫看得一头雾水:“你在干什么呢,不画符在画什么?”   “我接了移民局的重大贡献任务,正在画图纸。”   “图纸?什么东西的图纸?”   “一种精密零件,可以做汽车自动驾驶系统的东西。”   “你哪里懂这种东西?”祝鑫皱眉。他们兄弟姐妹四个人,全部都只有三年基础教育,不可能会画图纸这种高难度的东西。   面对祝鑫的询问,他只说这一次外出做任务,他在4-11安全区有奇遇,得到了一些稀缺失落的图纸与秘方。   迎着祝鑫“我觉得你在驴我你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好”的目光,瑞和很淡定:“等我弄出来之后送到移民局做检测,成功的话我们一家就能移民了。”   于是祝鑫也没工夫去困惑怀疑了,她惊喜地瞪大眼睛:“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   经过瑞和仔细计算,妥当安排,他接了足够承担六个人移民的重大贡献项目,因有其他安排,还多接了一个。   为了不让祝父祝母过于担心,瑞和跟祝鑫都没有告诉他们,直到东西都办好了,姐弟俩才一起将东西送到移民局去。接待瑞和的仍然是那位工作人员,他以为瑞和来销掉任务的,这样才对嘛!十七个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他在这里工作也有三年了,能够完成重大贡献任务达成移民条件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接过瑞和递过来的厚厚一大叠的材料,工作人员快速翻了几下,心中惊疑:这看起来还挺像真的,不像随意糊弄。比如这张香水配方,写得真的太详细了!不止写了具体配方,还搭配了制作工艺!往后再翻翻,还看见了这款香水的配套生产设备的制造图纸!   震惊之后,工作人员将资料录入封存。“好了,我已经帮你存档了,审核大概需要三个月,你回家等消息吧。”   “我的资料不会被别人吞了吧?”瑞和问。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翻了个白眼,随后笑道:“怎么会!我们移民局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则办公,致力于为有能力的居民提供移民机会。”   “那就好。”瑞和也是多问一句,他调查过,每一个安全区的移民局都是由对接的上一级安全区派人过来设立的,比如他们所在的5-11安全区的上一级安全区就是4-11,为了分流4-11安全区的人口压力,这才有了5-11安全区,分流出来的人口在下一级安全区继续繁衍生息。因为各大安全区的掌控势力不同,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安全区之间的移民流动非常严格,4-11安全区上面是3-11,2-11,由天阳会掌管,这一条线路的人口只能在内部流动。然后各大势力再在唯一的一级安全区伊甸园中割据着,争夺着,利益之争绵延两百年从不停歇。   高一级的安全区常会将一些普通平民以人口补充的形式移民到下一级安全区,或者将一些犯罪分子流放到下一级,但他们把控着从下一级安全区到上一级安全区的通道,设定了严格的制度。不过下一级安全区面对自己区域的人才流失并不高兴,以前经常出现用各种手段隐瞒扣押的事情,所以后来移民局被上一级安全区全权接手,说起来的确“公平公正”。   瑞和带着祝鑫离开,耐心地等待结果。   两个月后,瑞和得到通知,他提交的十七项任务结果全部审核通过,4-11级安全区移民局给他发来了7张移民车票,让他到移民局领取。   没错,在对待人才以及做出重大贡献的人物上,移民局很舍得出力,会负责提供车队将人接过去。   移民车队将会在农历六月初六出发,每年都是这样。去年瑞和过来的时候已经错过移民车队,所以他瞄准了今年,好在一切顺利,在移民之前他先修炼出自保能力,又参与过一次罐头厂运货队,有过在安全区外鬼蜮内的活动经验,相信这一次出行,他能够保护好自己与家人。   一切都如同计划好的发展,瑞和领来车票将车票放进储物戒指里,然后才跟祝父祝母,以及二哥祝炎说了这个好消息。   “十六周岁以下未成年可以跟着父母一起移民,宝宝不占用名额。二哥,我已经尽力了,二嫂的娘家人那边我没办法。”瑞和跟祝炎这么说道。   出鬼蜮时他身受重伤,祝炎尽全力帮助他,瑞和记着这份情,现在就是报恩的时候了。   天上掉馅饼,祝炎以为自己在做梦!   “小淼,你,我,你在开玩笑吧?”祝炎不敢相信,年幼时他的确想过以后要离开这个低级安全区,可以说每个孩子童年时期都会有过这种梦想!可随着年纪增长,进鬼蜮没有激发天赋,后来结婚生子,养家成为他最坚定的信念。移民成为了少时的梦,沉压在生活的琐碎与繁忙中。   直到瑞和拿出车票,他抖着手抚摸许久才红着眼睛:“竟然是真的车票!”   等祝炎冷静下来后,瑞和跟对方说了日期:“不要迟到,也不要泄露秘密,虽然车票都是我的名字别人抢走也没有用,可总有人不顾一切只为了出气,就为了同归于尽。”安全区内甚至存在一个叫做反移民会的组织,声称人才流失会阻碍安全区的发展,外流的人才自私狭隘,不顾安全区的利益,是所有人的敌人,曾经做出过焚杀拿到移民车票的一家两口人,震惊一时。   祝炎重重点头。他回家跟妻子与岳父岳母说了这个好消息,他觉得以岳父岳母对他们晚辈的关爱,一定不会阻拦泄密的。再说了,这是妻子的父母,他们夫妻和孩子要离开怎么能不告知父母呢?   果然,岳父岳母惊喜得不得了!   “要保密别让别人知道啊!不用跟亲戚告别了,你们偷偷收拾好东西就走,东西不用带很多,重要的就是积分,积分上哪里都能用。”岳父比岳母早一步冷静,开始安排起行李,“家里的积蓄都给你们!我和你妈在罐头厂做了一辈子了,吃住都不用愁的!”   祝炎妻子哭着说:“爸妈,我不想离开你们——”   “傻孩子,4-11安全区多好啊,大安全区,安全繁华,我小时候听我的祖父说过,那真是一个特别好的地方,他到死的时候都在说想要回4-11安全区,那里才是我们的老家。”每一个从4-11安全区迁过来的人,只要存有少时在4-11安全区的记忆,肯定会怀念向往那里一辈子。那里是家乡啊!   “可是我们走了,你们二老怎么办?”   岳父说:“我们都多少岁了,半只脚踩进棺材里了,只要你们过得好我们就好。好了别哭了,你赶紧去收拾宝宝的东西。”   祝炎这边收拾得顺利,祝家却有了问题。   祝父问:“那我们都走了,你大哥他们怎么办?”惊喜过后,当家人数了数底下的儿女,发现少了一家,这才着急了。   祝母也说:“你大哥以前就说想移民。”   祝鑫看看父母再看看弟弟,咬着唇没有说话。瑞和看着祝父祝母:“我只有六张车票。”其实有七张,不过剩下那一张他有安排了。他打算将那张车票给自己换来更多物质基础,而不是给跟原身不亲近的大哥。   “我和姐姐两张,你们二老两张,二哥夫妻两张,没有多余的了。”   祝父问:“那你是怎么搞来这六张的,不能再多搞两张吗?”大儿子不孝顺,可也是自己的孩子,还有几个孙子呢,正好孩子们都还未成年,不用算车票,只要多两张,他们祝家一家人就能够一起移民了,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是啊是啊,你们兄弟在一起以后才有个照应,你们大哥是天赋者,到4-11安全区肯定好找工作。”祝母也开始畅想未来的好日子了。等移民过去,大儿媳妇是靠着他们祝家才能移民的,到时候一定就没有底气再给他们祝家人脸色瞧了。他们祝家也能硬挺一回!   当人父母的,孩子永远是孩子,是无法割舍的存在。看出祝父祝母的心思,瑞和并不觉得奇怪,可他身为儿子,有义务照顾父母,却是没有义务一定得为关系疏淡的大哥谋划的。为祝炎与祝鑫,那是他们之间有交情与恩情,瑞和也欣赏他们的品格,所以愿意拉他们一把。   “爸妈,我真的没办法。”   “怎么会没办法呢,六张车票你都能弄来,再多两张很难吗?”   祝鑫忍不住开口了:“爸妈,移民车票那么好拿的吗?别人一辈子可能都拿不到一张!小弟能为我们搞来五张票已经很厉害了。”她是亲眼看着弟弟从早到晚地写写画画,那些复杂的图纸看得人眼睛发晕,小弟熬得眼睛都是红丝。她觉得弟弟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她感激弟弟,见不得父母为了大哥逼迫弟弟。   “小鑫,你怎么说话的,那是你大哥啊。”祝母难过地看着她,“你小的时候他背过你的。”祝鑫红了眼眶,转过了头,片刻后才转回来,眼泪已经被她擦掉了。   “爸妈,我也不想这么说话,可是你们这么逼弟弟,就不怕寒弟弟的心吗?” 第833章 伊甸园   大哥从十六岁激发天赋后就进农场工作了,平时很少回来,那个时候她十二岁,小弟才八岁。过两年等大哥结婚,更是对家里人不闻不问了。别说小弟对大哥没什么感情,她对大哥也没什么感情。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既然感情不深厚,小弟在搞移民车票的时候没有将大哥一家考虑进来不是很正常的吗?她还记得小弟从鬼蜮出来时脖子上鲜血淋漓,背上几道被厉鬼抓破的口子,整个人面白如纸的凄惨模样。她第一时间跟父母哥哥联系,爸爸在挖煤队联系不上,妈妈手头也没有积分只会哭,二哥从岳家那边借来了八千积分,自己还预支了工资,大哥那边收到消息毫无作为,连来看一眼都没有。   当时她都觉得心寒,想来小弟也记仇了。生死一瞬,在那之后小弟的性格有了变化,比以前少了些天真多了些沉稳,她看在眼里又欣慰又心疼。小弟才十七岁就操持着帮全家人移民了,这样真的已经足够了。   祝母愣怔了,想起去年的事情,生活忙碌,那时候的伤心与无奈似乎已经忘记了,被女儿这么一说,她才终于回想起来。她的脸色很纠结:“小鑫,你大哥也不容易——”   “是!大哥不容易,他娶了农场副手远方亲戚的女儿,工作才两年就转正分到宿舍,他的确很不容易。”祝鑫眼中又有湿意,“不容易到小弟从鬼蜮重伤出来,他都抽不出空来看一眼,只是看一眼!当时我多害怕,我就想家里有人可以支撑,你在上班不能请假,爸爸联系不上,只有二哥搭手帮忙了,为了医药费,我还差点把自己卖掉了,差一点点我就成了刘少的姨太太了!我都这么难过了,爸妈,小弟难道就不伤心吗?”眼泪滑落,她伸手粗粗拭去,坚定地看着母亲,“没有交情,就别强求小弟为了他们夫妻付出。”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祝母忍不住痛哭起来。   祝父也沉默了。   家里陷入了一片死寂,瑞和将姐姐搂住,轻轻拍她的背部。   “这样,小淼你试试看还有没有办法,我们一家人总要团聚才好啊。”最后,祝父拿出一家之主的姿态,“算是爸求你了。”   瑞和最后还是表示无能为力,丝毫不让。   以后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可能一直带着父母,将祝父与祝母移民到更安全的4-11安全区,同时还将祝炎与祝鑫带上,在孝悌上他已经做得足够了。   “爸妈,你们见识比我多,应该看过很多关于移民的新闻,应该知道在上车之前将消息泄露出去会有什么危险。还有一个星期可以准备,你们尽快做决定吧。”他松开祝鑫,站起来出去了。   “小淼!”   “祝淼!”   他去到罐头厂,没有找祝炎而是找到贺天师。贺天师根本没有想到他会来,十分惊讶。在瑞和提出自己的来意后,他更是蹭地站起来,撞翻了椅子:“你说的是真的?!”   “你可以看。”瑞和拿出一张车票递给贺天师。贺天师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确定这就是移民车票,他手里就有一张,是他掏尽家底换来多一克厉鬼灰烬凑足五克,倾家荡产才达到4-11全天阳分会的招收门槛,通过移民局投入4-11安全区天阳分会,拿到一张车票。   多年夙愿终于圆满,贺天师却没有多高兴。原因无他,他只有一张车票,弟子又已经成年没办法随附他一起走。他走了只剩下弟子一个人在这里,他如何能安心?为了实现他的心愿,弟子还把自己的积蓄都拿出来了。小振说让他安心过去,以后做任务过去4-11时会去看他的。   贺天师舍不得,他深恨自己无耻,又无法拒绝移民的诱惑。临别前这些天,他一直在为弟子铺路,还放出消息自己会移民,且投靠的是天阳会,希望能够留下几分震慑以后好庇护弟子。办完后贺天师的心情一直很低落,罐头厂的老板给他举办饯别宴,他都没心思去。   所有安排在见到这张注明“祝淼”所有的车票时都化为虚无,贺天师盯着瑞和:“你来找我给我看车票是什么目的?”   果然,瑞和说出了他想听到的:“我是来交易的,如果你能给我出我满意的交换物,这张车票就是你的了,交易完成后,我可以立刻去移民局验证小振天师是这张车票的使用者,登记后这张车票就属于小振天师了,无法更改。”   贺天师心脏狂跳。   一个小时后,瑞和拿到了一柄七十年份桃木制成的桃木剑。   桃木剑太难得了,瑞和找了许久都找不到,不过就算找到了也应该是天价,他负担不起。道统垄断,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多出来的这张车票,瑞和早就决定了用途。   摸着这把桃木剑,瑞和笑了:“好剑。”   贺天师脸色很难看:“这是我师傅亲手做的,到我手里才是第二代。”等他收了徒弟之后,用师傅留下来的桃木,费尽心血才给弟子做了一把桃木剑,可惜那把剑在上次做任务遇到厉鬼时就崩断了,修复后效果差了不少。原本他打算将自己的剑留给徒弟的,这样的话小振在这里才多了一份依仗。但与弟子能与自己一同移民,自己亲自保护徒弟相比,这把剑……舍了也罢!   “您的师傅很伟大。”瑞和赞了一句,然后站起来,“那我们走吧,去移民局作登记。”   小振天师被喊过来,听说师傅用师祖传下来的桃木剑给他换了一张移民车票,激动得跳起来。   “师傅!这不可以啊!”   没什么不可以的,能让弟子跟着一起移民走,贺天师舍得出去。   为了安抚弟子,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等三人去移民局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办理登记的时候,瑞和顺便将祝炎夫妻、祝鑫以及祝父祝母的名字也登记上了。   “交易愉快,那我们4-11安全区再见吧。”瑞和跟贺天师师徒二人道别,挥挥手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贺天师目光沉沉:“想不到他竟然是一个有本事的。”除了徒弟这一张,祝淼还登记了五张,祝淼自己肯定是也有一张的,那就是最少有七张车票。   七张移民车票,这简直是闻所未闻!没看见移民局的工作人员那副震惊的模样,想来人家也从未见过这种场景。刚才登记好徒弟那张车票后,看见祝淼又摸出五张车票来登记,贺天师都忍不住呼吸加重。   “他不是个简单的人,师傅,我刚才问过了,祝淼是以重大贡献得到的移民资格,听说他之前一次性接了十七个任务。”小振天师也心有余悸,他庆幸之前没有真的对祝淼动手,这个祝淼真的太深藏不露了,根本不像一个普通的天赋者!难道祝淼之前说的有一个老道士想要收他为徒,这事是真的?   师徒俩坐上车,继续交谈。贺天师低声说:“我觉得他一定也得到了某种传承,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会有威力那么强的五雷符,以及要用车票跟我换桃木剑了。不然的话,一个天赋者拿桃木剑做什么?在没有修道的人手里,再好的桃木剑都只是木头剑,看水果都费劲!不管怎么样,他很有底气,压根不担心我们会泄露出去,以后到4-11安全区,也许我们和他还能继续来往,我觉得他不会是个小人物。”   “师傅您说得对。”   拿到桃木剑,瑞和用了三天时间对其进行改造加固,将自己淘宝得来的那枚小五帝钱也镶嵌进去,还在桃木剑上多刻了三重符纹。如果这七十年桃木能够扛得住,他还想刻个七重十重呢。   终于有了趁手武器,瑞和很是满意,哪怕被祝父祝母不停催促,也不改他的好心情。   时间过得很快,祝父祝母见瑞和毫不作为,每天除了出去办事(其实是去采购物资放进储物戒指里以备路上使用),就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修炼),终于看清现实,知道小儿子这边已经靠不住了。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不去了,把车票给老大吧。”祝母犹豫着说。   祝父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久到祝母忐忑不安地挪动着:“孩子他爸——”   “好,就这么办吧。”祝父终于开口了,他目光幽幽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5-11安全区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昏暗的。“我们都老了,把好机会给孩子吧。”   夫妻俩跟瑞和说了自己的打算,瑞和听完后只问:“爸妈,你们真的决定好了吗?我们都会走,以后不会再回来,你们真的要将车票给大哥他们吗?”   “对。”   “可是我已经登记好了。”瑞和拿出车票给他们看,“看,这是你们的名字。”他猜到祝父祝母的心思,并不愿意在最后关头还跟父母争吵。他们爱孩子没有错,车票是他弄回来的,他也有处置权。   “什么?!你已经登记好了?”祝父祝母大吃一惊。可看着车票上新印上的名字,他们只能相信。   “你怎么自己就做主了,我和你爸决定要将车票让给你大哥了呀!能不能把名字改掉啊?”   “您应该也看过新闻,移民车票只能登记一次,不接受二次更改。”   瑞和没有过多劝慰祝父祝母,解释后他就出门去了。   “那怎么办啊?”祝母茫然了。   “还能怎么办,唉。”祝父叹气,“本来打算我们留下的,既然要走了,这房子就卖了吧,卖掉的积分留下一份给老大。”   房子着急找买家,老旧,地段不好,最后只卖了十三万积分。祝父跟祝母去了一趟大儿子所在的农场,结果祝林根本没有出来。   “我们要搬家了。”祝父也知道移民这个事不能随便跟外人说,于是跟保安撒谎,“所以给祝林送点东西,你就这么跟他说吧。”   “他说在加班出不来。”保安挂断通讯器,“要不你们自己跟他联系嘛,你们没有他的号码吗?”   有是有,可是拨过去没有人接啊。   祝父想起上次过来时大儿子的态度,心中受伤。可他们就要走了,离开之前总想再见见大儿子,保安被缠得没办法了只好又拨了一次,那边给出的答复仍然是没有空,“让他们回去吧”。   夫妻俩见不到大儿子,回家时心情低落。祝鑫看得难过,很是劝了一番,没办法,祝母只好将一些带不走的还算实用的东西收拾出来,将东西寄到农场去,随包裹寄过去的还有一封信。   六月初六很快到来,前一天晚上祝炎与妻子女儿就一起过来集合,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就一起前往移民局。这一次搬家,他们没有跟亲朋好友告别,静悄悄地坐上车,奔向未知的新的生活。   移民局的车队这一次接送了二十七个新移民,人数不多,走一趟成本高,所以这一趟也载送了许多货物随行。瑞和见到了贺天师与小振天师,双方点头打招呼。路程很顺利,遇到的危险车队的人都能处理,可见4-11安全区的实力雄厚,特别可靠。   七天后,车队抵达4-11安全区,众人在移民局的帮助下到户籍处办好户籍,户口先落在移民局的集体户口上。   “有半年考察期,这半年内不能有任何犯罪记录,半年后转为正式户口,不过你们得找到地方接收,不然的话户口没地方落,你们会成为黑户,安全区的福利待遇你们都享受不到。”这是工作人员说的话。   于是找工作赚积分买房子落户成为了众人搬家后的新目标。移民过来的其他人跟祝家都没有交情,办好手续后就离开了,贺天师带着小振也去天阳会4-11分会报道了。   “那我们先去租房子住吧。”瑞和收回视线,转头看了一圈祝家人,如此说道。。   租房子住不难,找工作才难。   4-11安全区的确比5-11安全区强许多,虽然也没有装人造太阳,但4-11安全区会定期发射驱邪弹,驱散空中阴霾与阴气混杂物,能够带来三天至五天的晴朗的好天气,一个月发射个三次,也能有小半个月晴朗见日的天气了。   繁荣的4-11区地域宽广,人口繁盛,经济发达,但工作岗位并不算特别多。七十年前人口迁移到新建的5-11安全区,如今数十年过去,安全区的人口不停繁衍,已经又达到一个硕大的数字。外来的人口没有人脉没有门路没有出色的技能,短时间内竞争不过当地人找到好工作。   找啊找,祝父重操旧业,祝母也跟着一起找了环卫工人的工作。祝炎去罐头厂投简历,移民前他岳父岳母用掉在罐头厂大半辈子的人脉,厚着脸皮到罐头厂办公室给他求了一张“推荐书”,证明祝炎在某某罐头厂有过多少年工龄,经验丰富云云。这推荐信到了4-11安全区,作用特别微小,根本敲不响这里相似工厂的大门。   瑞和最先找到工作,以天师的身份在一家面包厂求职成功,经过协商,还打包带上了祝鑫。 第834章 伊甸园   现阶段瑞和对自己的自保能力很有信心,已经不需要以天赋来遮掩了。像贺天师与弟子小振,他们师徒俩守护相助,根本不惧怕被人欺负抢夺。现在祝鑫的修为也算小有所成,他们姐弟俩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毫无所依了。   有了保障,瑞和也就放心将祝炎也拉进来一起修炼了。祝炎是如何惊讶欢喜就不用详说了,总之他不再因找不到工作而着急慌张,他可以修炼了!他的妻子在照看年幼的女儿,瑞和便说:“嫂子闲来无事的话也可以尝试一下,如果能练得一二分也是好事。”   这个秘密在祝家不再是秘密,但祝父祝母在为儿女高兴之余,想起留在5-11安全区的大儿子一家,心里很不好受。祝母甚至忍不住埋怨:“你怎么不早说,你大哥也可以修炼啊!”祝父也失望地看着瑞和:“小淼,你,你怎么变得这么自私,兄弟之间要互相帮助,你怎么能瞒着——”   对此瑞和并不觉得亏心,修炼的秘籍是他的,他想给谁就给谁,想什么时候给就什么时候给。   祝炎忙说:“妈,小弟也有自己的考虑,之前他还没有修炼成,怕传出去引来坏人,这不,现在小弟自己修炼成了就开始带我们入门了。”   “是啊妈!”祝鑫也为弟弟辩解,“小弟也是为了安全谨慎考虑。”   “可是你怎么能防着家里人呢!”祝母无法相信,女儿和小儿子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修炼,她竟然完全不知情!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伤透了,儿女这是不信任她吗?   祝父差不多也是这个心情,他是老思想,觉得父母才是家中的大家长,子女都得听父母的话才行。这些年他跟老婆也是这么做的,尽心尽力地养孩子,从来没有一刻休息的。哪怕这一次移民是沾儿子的光,他也不觉得以后家里都由小儿子做主了,且轮不上小儿子呢。他再也想不到,原来小儿子这么有主意!想起还留在5-11安全区的大儿子,那天去告别,大儿子不见他们,当时伤心是伤心,可时间一长,那点伤口照旧痊愈了。现在他们一家都往高处爬了,只剩下大儿子一家,现在又多了修道这件事——   家里蒸蒸日上了,每个孩子都有份,就大儿子没有份,祝父心里很不是滋味。   瑞和听着夫妻俩指责,祝鑫与祝炎的劝解,还有二嫂抱着孩子担忧的劝和。等一切都停下来他才开口:“爸妈,秘籍是我从鬼蜮里千难万险才带出来的,差点去掉我半条命,爸当时在挖煤队没看见,妈你是看见了的。为了我的医药费,姐差点给刘少爷抢去做姨太太,二哥还跟二嫂的父母借积分,搜罗偏方药草给我送过来,这就是患难见真情了。当然了,我跟大哥相处得少没有交情,他没有帮忙我不怨他,既然都是陌生人了,我想我将他排除在外很正常,到哪里说都是有理的。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不欠大哥的。”   这番话有些硬,一点都没有低头。   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争执与吵闹,瑞和并不是原身,所以也不觉得多难过。   他回到面包厂上班,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员工宿舍。工作并不忙,只要布好防御法阵,提供充足的符篆,定时巡查解决问题就行了。面包厂本来就供奉着一个天师两个天赋者,他和祝鑫过来之后还能排班,更加清闲了。不过瑞和不是咸鱼的性格,他积极上夜班,夜班比较危险,黑暗中更容易滋生危险。几天后,他就在下水道抓到一团刚成型的疫鬼,解决这只疫鬼让他的修为更上一层,可以说是双赢。   能力只会在安逸里停滞不前,只有在实践中不停磨炼才能进步。   5-11安全区。   祝林才知道父母弟弟妹妹等人一同移民的消息。这倒不是别人告诉他的,外人根本不知道祝家人移民了,只以为是搬家了。祝父祝母寄给他的东西里有一封信,信里说明了众人的去向,还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们,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包裹里的东西都是留给他的云云。   看信的落款时间,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看完这封信,祝林愣了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脑海里一片空白。   妻子抱着孩子走过来,看见地上那几个大袋子眼中划过嫌弃。这几个袋子是婆家那边寄来农场的,她给收了起来,这几天才想起来告诉丈夫。   “都是些什么东西,你告诉你爸妈不用往这里送东西,我们这里缺什么?”妻子翻了个白眼。就算真的缺东西了,就祝家那样的人家难道就能得到?“林子?跟你说话呢哑巴啦?”   如果是平时,听见妻子说这种瞧不起人的话祝林心里会不舒服,可现在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移民?父母他们移民了?怎么移民的?这是真的假的?怎么能移民呢!那他怎么办呢?   脑子空白之后各种疑惑震惊纷涌而来,祝林没有听见妻子的话。   妻子却不满意了,她放下孩子让孩子自己去玩,抢过祝林手里的信来看。一目十行看完她嗤笑一声:“你爸妈也是够搞笑的,都这把年纪了还跟你开这种玩笑呢,真是笑死个人了。不会吧祝林你真的信了?”她的手指一松,那封信就掉在地上,被她踩了两下。“快去做饭吧,对了记得洗手啊,也不知道寄了些什么脏东西过来,贫民区能有什么干净东西……”   祝林过了很久才伸手将那封信捡起来,然后冲出家门。   正在浇花的妻子愣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祝林你搞什么!都到饭点了你还去哪里乱晃!”过了十几秒,她就从阳台看见丈夫冲出楼道口,然后跑出宿舍区大门。她的脸色很难看,赶紧给父母打电话告状。   “燕儿啊,你冷静一点,林子是你老公,虽然家世不好可你们也结婚了,他的面子就是你的面子,你不要总是欺负他。我知道我知道,出门就出门嘛,可能有什么急事,你不要遇到什么事情就生气骂人,你的脾气要改一下——”   “祝家给他寄东西了,还有信,妈你说好不好笑,信里竟然说他们一家都移民走了,那些东西是留给他的财产,真是笑死个人了,什么锅碗瓢盆都往这里寄,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你说什么?移民?”她爸抢过电话,“燕儿你说清楚。”   祝林妻子还是比较怕父亲的,于是将事情说了一下。   “这事还真有可能是真的!”他爸语气有些激动,“上次我陪副厂长去参加饭局,饭局上听他们聊起移民局的事情,说是今年的移民名单比往年多了一个,这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最难得的是听说移民名单里有加上孩子整整一家七口人!这种情况太少见了,除了那些有权有势的家族才有这种本事举家移民,但那七口人听说就是普通人家出身,走了狗屎运完成了重大贡献任务才拿到车票的!燕儿,你得去问清楚,你婆家那边到底移民了多少人,我来看是不是对得上!”   这下子轮到祝林妻子发愣了:“这、这还是真的啊?”   “很有可能!信里怎么说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匆匆看了一眼,好像说全家都过去。”   “那林子家有几个人?”   这个她就更不知道了。   “唉,你赶紧把林子找回来问清楚吧!”   一口气跑回家的祝林,见到的不是父母弟弟妹妹,而是完全陌生的新住客。   “房子我家买了,搬去哪里我不知道,你问问隔壁吧!”   隔壁邻居还记得祝林这个祝家长子,还有些惊讶:“你爸妈搬家了啊,你不知道啊?”搬去哪里?邻居也不知道,好奇地说:“你爸妈瞒得紧呢,这么多年老邻居了还瞒着,啧啧不地道啊!是不是发达了啊?哎哎你别走啊,再聊聊啊——”   祝林跑了,这一回跑到二弟岳父家那边去,可是他只知道祝炎在罐头厂做工,岳父岳母也是罐头厂的工人,但他一次都没有来过根本找不到。在保安处磨蹭了很久才联系上祝炎的岳父。祝炎岳父将他领回家,问起来意。   “祝炎,是不是也移民走了?”   祝炎岳父犹豫了一下,祝林将信塞给他看,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亲家也跟你说了啊,对没错,女婿和我女儿带着宝宝一起移民去4-11区了,六月初六走的,现在早就到啦。哎哟大伯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祝林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飘走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他们把我落下来了。”   祝炎岳父奇怪地看着宝贝孙女的大伯,可他不知道祝家的事情,也没法子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原来孩子大伯竟然没有走呢!听说车票是宝宝小叔弄来的,宝宝小叔真是个厉害人物啊!他跟老婆子每天都在为女儿女婿孙女还有宝宝小叔祈祷,愿孩子们平安健康,愿宝宝小叔子能越来越厉害,以后能庇护女儿他们多一点点。   “凭什么你女儿也走了,我是他大哥啊!”   没想到他不想多问,祝林却情绪爆发了。终于确定移民的事实后,他无法接受自己被抛弃的结局,为什么就连老二的老婆都能拿到一张车票,而他这个亲大哥却没有?!”   祝炎岳父脸色微变。   “你——”   “这不公平!”祝林崩溃了,猝不及防将桌子掀开了。   “啊!”祝炎岳母被吓得尖叫起来。   一个小时后,祝林的妻子在派出所见到丈夫。   “你要死啊!现在是鬼月啊你不晓得吗?怎么把自己搞到派出所来了,害得我让我爸妈帮忙看孩子赶紧过来接你,你是不是在发癫啊!”   丈夫却一声不吭。   被教育一番后,祝林被妻子接走了。 第835章 伊甸园   路上不管妻子问什么他都不说话,妻子强忍怒火开车,回到家后劈头盖脸一顿骂。祝林抬头:“你说为什么祝淼不带我一起走,他连祝炎的老婆孩子都带走了,为什么抛下我?之前祝淼在鬼蜮受伤,如果我有回去看他,借他积分看病,他是不是就会欠我人情?那天我爸妈来农场看我,如果我有见他们的话是不是会不一样了?我如果知道他们是来告别的,是要移民走了的,我一定会见他们的,我、我会求他们带我一起走,怎么能放下我一个人呢?”   听着丈夫失魂落魄的碎碎念,祝林妻子更加愤怒了。女人与男人的脑回路不一样,听起来祝林似乎是在怨恨家人抛弃他,听在她耳朵里,那就是祝林要抛弃妻子。   “好啊!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如果你家带你走,你是不是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吗?!我怎么嫁了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啊!早知道我当年就不该听我爸妈的话嫁给你,我就说了你们贫民窟出来的人会是什么好东西,眼皮子浅,抠抠搜搜……”   “啊!”祝林突然爆发扇了妻子一耳光。这一巴掌力度很大,一下子将妻子拍到地上。妻子的脸瞬间就肿了起来,还吐出了一颗牙齿。她不可置信地、惊恐地看着祝林,好像在看陌生人。   这些年、结婚这些年来丈夫对她百依百顺,不管她怎么念叨,甚至动手推搡,丈夫从来都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你、怪你,都怪你!”祝林指着妻子大骂,“如果不是你瞧不起我的家人,我跟他们联系一次见一次面,你就给我脸色看,嘲笑我讥讽我,还威胁我要离婚,我就不会跟家人疏远,如果不是你拿走我所有工资,我就不会半点积分都拿不出来!是你让我的家人抛弃了我,都是你害的!如果我和家里人关系好,这一次移民他们怎么会丢下我?祝淼连祝炎老婆孩子都带,怎么会不带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你爸妈在农场里是老员工了又怎么样,跟副厂长是表亲又怎么样?你问问你爸妈,他们想不想移民,有没有能耐移民?!一辈子唯一一次机会就这么溜走了!”   妻子原本还想反击“我不让你跟家里人联系你就不联系了可见你自己本来就自私自利不要把责任全都推到我的头上”,可听到后面,她也忍不住心颤。   移民啊,身处最低级的五级安全区,终年暗不见天日,谁不想到更高一级的安全区去呢?听说4-11安全区发展得很好,今年就有可能装备上人造太阳了,谁不向往蓝天的天空温暖的阳光呢?   错过机会,她也觉得心痛难忍。   妻子的父母就住在隔壁宿舍楼,抱着孩子也过来了。祝林岳父见女儿被打,脸上浮起怒火,可再看女儿女婿脸上颓废的表情,特别是女婿一脸绝望崩溃的模样,他也不敢跟女婿吵架。   示意老婆子将女儿扶进卧室后,祝林岳父也跟了过去。女儿脸都肿了,说话含糊不清,好不容易才将事情说清楚。得知女婿一家人竟然真的都移民走了,祝林岳父的心啊,那是充满了酸水!羡慕嫉妒得很!   听着女儿跟老妻哭诉,祝林岳父低声呵斥:“别哭了,哭有用吗?!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林子家人的联系方式,赶紧联系上!林子的弟弟这么有本事,现在能把他们一家人弄到4-11安全区,以后就能把我们一家子弄过去!你也说了,林子的爸妈经常来找林子,可见对大儿子是有感情的,讨好林子爸妈,以后我们家也有希望了!”   祝林妻子不愿意:“我不想跟他爸妈打交道,贫民区的人臭烘烘的——”   “你糊涂!”她父亲怒喝,“到现在还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什么贫民区?你又是什么贵族出生的大小姐了?!林子的心都被他家的人带走了,你还这幅鬼样子,小心他跟你彻底离心,到时候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别说我吓唬你,林子的心不坏,不然我不会挑中他做女婿,他这人有些贪慕虚荣,想要过好日子,以前他家穷,我们家比他家强,他这才被压着给你做好老公,给我做好女婿,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祝家飞黄腾达了!林子去不了,心里肯定憋着怨恨,这时候你要是还想再过下去,那就给我收住你的嘴,不要再把什么贫民区的话挂嘴边!”   被父亲一顿训斥,祝林妻子老实点头。   5-11安全区里,祝家人并不知道祝林这边发生的事情,众人都在为了半年后正式落户的事情而奋斗着。后来,祝炎终于找到工作,工作之余他也在努力修炼,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两个月间,瑞和通过卖符篆赚了许多积分,后来黑市那边就知道了,最近有一个符篆产出量很大的天师在出手符篆,品相很高,价格也比交易行便宜。他没怎么遮掩,并不惧怕有人认识他,一天晚上,有人偷摸着进出租屋,被瑞和设下的法阵困住三天两夜,明明出租屋就这么小,院子也只有巴掌大,那两人偏偏在巴掌大的院子里转圈圈,还以为自己在远古密林里探险,不停哀嚎求救。他们看不见外面的人,外面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后来瑞和将人丢出去,被巡夜的治安队抓住。经过这一次试探,不久之后就有人正式上门拜访,老老实实地签协议谈生意,寻求长期合作。生意做起来,积分就源源不断地进来。祝鑫画符的能力已经进步很多了,瑞和将她画的符篆也加进来一起卖。   半年观察期过去,瑞和买下一间小房子,将所有人的户口都落到房子里。   祝父祝母松了一口气,他们做环卫工只是合同工,单位不会接收他们的户口。祝炎找的工厂倒是能接收,可老婆孩子的户口怎么办呢?瑞和跟祝鑫在面包厂里工作,户口也有地方挂靠,所以这房子买下来主要是为了祝父祝母以及祝炎的妻女的。   祝炎很感谢瑞和,瑞和让他不用客气。   “有一件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瑞和看着祝炎,又看向祝鑫,“我想要辞职出去鬼蜮闯荡了,家里以后就要靠你们照顾了。”   祝鑫和祝炎都很意外,现在的日子多好多安稳啊,面包厂的工作也稳定。祝鑫知道得还更多,她知道小弟画符多厉害,明明是同一时间开始修炼的,不比小弟多栖发展,她还是专精画符的,就这画的符还比不上小弟。   “我想移民到3-11安全区。”   祝炎倒吸一口凉气,小弟的志向真大!   “4-11安全区就很好了啊,我们安全区现在也装上人造太阳了,住起来不比三级安全区差啊。”有了人造太阳,四级、三级还是二级安全区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了。   “可是我的目标是伊甸园。”瑞和认真地说,“我一定要去伊甸园。”原身委托目标没有说一定要移民伊甸园,这让瑞和操作起来没有那么多压力。去伊甸园除了移民,就是做生意,他可以从2-11安全区接任务到伊甸园,就像之前接罐头厂的任务从5-11送货到4-11安全区一样。   总之,他得先进入2-11安全区。   瑞和拿定了主意,家里也都安排好没有后顾之忧,他就坚定地走自己要走的路了。   他从移民局接了不少重大贡献的任务,跟5-11安全区移民局那边关于搜集失落缺失的什么图纸啊设计稿啊之类的完全不同,这边的任务都是比较实用的,比如要求勘测某某处鬼蜮的数据,捕捉什么鬼物以作研究,亦或是采摘某种鬼生植物。   他接的任务里大概就包括这三种了。   不过瑞和对封印鬼蜮更加感兴趣。   众所周知的是,激发天赋要进入到鬼蜮里,而这鬼蜮并不是广泛说法上的安全区外的区域,而是经由天师或者具备相关天赋的天赋者封印起来的鬼蜮。   如何封印,瑞和找不到具体信息,在黑市里完全打听不到消息,可见那是独门秘技不可外传。瑞和倒是会不少关于封印的法术,他对鬼蜮封印很感兴趣,想要尝试一下。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成功的话他能够借此移民到3-11安全区,之后还能源源不断地得到收益。   怎么获得收益呢?那就是将鬼蜮放出去,用作激发天赋的场所,这就需要将鬼蜮挂靠到安全区联盟了,只要有人进入他的鬼蜮,他就能获得提成。   为什么那些天师门派多年来仍然能居于权势金字塔顶端呢?明明这些年来也涌现出许多优秀的天赋者,其中不乏发展出强大势力的,可与那些老牌的势力相比还是比不过。以瑞和分析,归根究底是老牌势力在初期就掌握到封印鬼蜮的技术,他们掌握着大片鬼蜮,人们想要激发天赋就只能依靠他们。后起之秀固然厉害,可低级的适合封印起来的鬼蜮几乎没有了,这是封印鬼蜮方面上的垄断,早下手有,晚下手无。其他人想要获取属于自己的封印鬼蜮,那就只能往中级鬼蜮下手,成功率低不说,成本还高。   瑞和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但他的确对这个世界很感兴趣,难得来一趟总要都逛一逛才不虚此行。 第836章 伊甸园   独自进入鬼蜮探险需要做许多准备,符篆丹药日常物资全都备齐了,准备好之后瑞和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驾车出发了。他手里有一份高价买来的全国地图,地图上金色的为安全区,淡金色的为安全区附近的低危险区,大多数地方为灰色的代表荒野鬼蜮,在大片的灰色中间会有一些红点,那是封印鬼蜮的标志。   原身当时探险时的鬼蜮,就是天阳会封印的一级鬼蜮,因为数量众多,报名探险者随机进入,谁都不知道会进入哪一个鬼蜮。他们被传送进去,时间到了之后就会被传送出来。因而瑞和判断,封印鬼蜮的人跟鬼蜮会有特定联系,有权限在鬼蜮内部构建传送阵。而关于传送的阵法他也小有研究,有时间的时候已经根据收购来的鬼蜮数据做了数次推演了。   鬼蜮宽阔,人类失落的文明都被黑暗吞没。   进入鬼蜮每天都在战斗,漫长的时空穿梭之旅中,瑞和已经学会了忍受孤独,他适应这种生活,还在磨砺中不停变强,与这种变强带来的满足与快意相比,什么孤独感也就不值一提了。慢慢地,他偏移了安全区送货车队或者治安队的常涉区域,往更荒野之处深入。途中,他遇到了一只厉鬼,你追我逃的斗了大半天,这才将厉鬼杀于五雷符之下。这一次出门来,他带的最多的就是五雷符,反正现在他修为足够,加上经验丰富,画符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想画多少张就有多少张。   无伤磨死了厉鬼后,瑞和得到了六克灰烬。他将其与之前的三克合起来,若有所思。   途中,瑞和也遇到过封印鬼蜮。   鬼蜮被封印后,地理上就会被隔离,外面笼罩一层白雾,外人进不去。瑞和看不见里面的东西,靠近触摸,只能摸到一片虚无,能够往里面走,但就像打听来的消息一样,不管怎么走,走多久多远,只会在雾里打转。   这让瑞和更加好奇了,鬼蜮封印到底是什么情况?   过了一个月后,瑞和终于得到一些线索。这一天,他遇到了一队人马,车上统一画着图标。他站在楼上看向楼下,那支车队继续往前行驶,很快消失在雾霾之中。很明显那是某个天师或者天赋者势力的图标,瑞和将马灯放在窗台上,掏出安全区联盟的宣传手册找到了一模一样的标志,那是青莲山道观的标志,占据势力范围为2-3,3-3,4-3,5-3以及6-3安全区。这么多人来出任务,瑞和不知道对方的行事风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并不想跟对方碰上。于是检查完这栋废楼后他往反方向离开了,没想到五天后却再次碰上,他看见车辆停在一个废弃公园外面,低可见度之下,瑞和见车辆全都熄火不动,更加没有开灯,怀疑车上的人都离开了。   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甚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些人是来做什么任务的,会不会跟封印鬼蜮有关系?   这个念头一起来,在封印鬼蜮上毫无进展的瑞和就决定要去探一探。   将车远远停好,瑞和摸了过去。车里果然没有人,挡风玻璃和雨刷上落了一层灰,可见车辆停了不止一时半刻,可能有一天时间了。看向公园里面,只能看见稀疏的枯木,无法看到人类活动的踪影。他深吸一口气,小心地潜行进去。   青莲观的这一次外出总共有三十四人,他们根据指引,一直追着域灵跑,好不容易才将其堵到了这一处废弃公园。眼见着域灵飞射进湖里,他们也一点犹豫都没有,换好特制的潜水衣物跳进像血肉一样粘稠的黑色臭水之中。域灵很狡猾,躲到了污水最深处,他们费了很多力气寻找才找到。   “抓住了!”   瑞和避开陷阱摸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动静,于是潜伏过去,看见了一群人正在脱潜水服,有人在烧符化符水:“快一人喝一碗。”有人在点火烧脱下来的潜水服,更多的人围着一个东西神情激动欢喜。眯眼看去,正好一个人错开半边身体,瑞和才看见了盒子里的东西。只见白色透明的玻璃瓶里有一团白色的光,那光好像拥有生命,在瓶子里上蹿下跳,显出恼怒不满的情绪来。   那是什么东西?   东西是好东西,不然的话青莲观的人不会这么重视,看来他们外出的目的就是那团光了。瑞和好奇地蹲守着,听到一些零碎的消息。   “这一次我们都能记一大功,接下来一年都可以不出来做任务了。”   “你就这点追求啊?我想去二级安全区的分观,肯定要继续攒资历。”   “我们3-3安全区这就能多一块鬼蜮了,来年收入会增加,不知道我们的工资会不会增加。”   “潜水服烧好了,还有谁没有喝符水的吗??”   “检测到一公里外有大片蘑菇在移动,赶紧收拾东西撤吧。”   领头的人下命令,然后有些狐疑地转身看。   “有异常吗吴师兄?”   “我觉得好像有人在窥视我们。”吴师兄皱眉。   其他人立刻警醒开始探查。   “没有情况。”   “机关陷阱都没有被触动。”   “那就不是活人了,应该是鬼物,走吧,我们先离开。”   青莲观的人往公园外赶去,吴师兄保管玉瓶坐在最中间的车里。   车门开始合上,“走——”五师兄坐下后刚打开保险箱,将玉瓶从怀里拿出来准备放进保险箱里,口中的命令没有说完就感觉手上一空,轻风拂面。   “有贼!”吴师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声示警的同时掏出桃木剑往车外扑去。桃木剑什么都没有砍到,吴师兄心跳如鼓,额头青筋跳起来,咬着牙:“有东西偷走了域灵!快追!”   其他人迅速下车,可是吴师兄既看不到偷东西的凶手,也说不出偷盗者的去向,检测范围足有一公里的特殊仪器显示,直径五百米之内都没有异常阴物波动。   “搜!来人来去无影我怀疑他不是用了疾驰符就是用了传送之法,兵分两路,冰河你带人在这附近搜,我带人去追!”   但两路人马都没有收获,吴师兄愤怒得脸庞充血发红:“不是阴物就是活人,有人偷走了域灵!既然是活人就能算因果,老七,你擅长演算,你来推演!”   老七的推演之术并不是顶尖厉害,青莲观真正厉害的推演大家在伊甸园里呢。再说了,没有任何线索,他也无从入手,硬着头皮推演一番,只能看出是人祸。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到底是谁敢在我们青莲观面前动手,这是不将青莲观放在眼里,要跟我们为敌吗!”   “会不会是其他势力的域灵捕捉队?我记得昱清观最近也有捕捉队出动了。”   “先报告师叔吧,吴师兄别太生气了,这不是你的错。”   “是啊是啊,我从来没听过有谁有这样的本事,竟然来无影去无踪!”   青莲观众人不甘心,在原地盘桓了一个小时后才离去,又过了两个小时,安静的公园门口的枯树上,一只乌鸦突然化为飞灰。之后,五个小时过去,公园大门上这时候凭空出现了一个人。瑞和撕下了隐身符,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恢复实体,慢慢松了一口气。   青莲观的人太过谨慎,好在他也很有耐心。   他搜集过这个世界出现过的符篆类型,道统垄断不假,但高层为了稳住民心维护统治,很乐意通过各种新闻媒体渠道宣传道术的威力,让民众知道安全区是稳定安全的,所以关于符篆的信息并不难获取。常用的一般就那么十几二十种,有些偏门些,有些也许是在这个世界没有出现,瑞和为了以防万一,花时间都准备了一份,比如隐身符驱蚊符蔬果催熟符等等。   决定偷域灵之后,瑞和就先摸回公园门口做布置。车队的车都停在这里,域灵那么重要,肯定是由地位最高的人坐在最核心的车里保管,绕着车辆溜达一圈,瑞和从车身刻的符纹上找出防御力最强那辆车,然后在车旁布置下传送阵,另一个传送阵出口则在两百米之外的石头堆后面。诚然他可以将传送阵出口布置得更远,但那样的话消耗太大,灵力波动可能会引起青莲观等人注意。只要能在偷到东西时趁对方不注意传送离开,然后隐匿不动,躲开搜索的成功率是最高的。   还好最后真的成功了,瑞和卸下心头的负担,从废弃大门上跳下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瑞和没有离开公园,而是就地扎营,在公园内的废弃鬼屋里搭帐篷,大手笔地拍了几道符咒在帐篷上面,然后钻进去开始研究域灵。   他听青莲观的人聊天,只听到说[yu ling],翻看着玉瓶,他在心里琢磨着是玉灵御灵还是驭灵?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在安全区里从未见过听过?   “或许,会是域灵?”鬼蜮之灵这个解释似乎可能性更高。如果这真的是他想的那种域灵,那么会跟封印鬼蜮有联系吗?看青莲观等人如此重视的模样,这东西一定珍奇贵重。联想到同样在安全区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的鬼蜮封印详情,瑞和无法不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地开始钻研起来。 第837章 伊甸园   意识探不进去,法术丢进去也没动静。   瑞和想起之前打听来的厉鬼灰烬的用途,有小道消息说这是封印鬼蜮的核心材料。他就将其掏出来试试,这些灰烬他之前就试验过用途,这些来自厉鬼的粉末非常阴寒,根本无法做防身法器。他试着将粉末擦在眉心,一股寒意侵入意识之中,瑞和忍着不舒服,将意识再次往光团里钻。   第一次尝试竟然就成功了!   接下来,瑞和体验了一番奇妙之旅,意识超越空间的阻碍,在广泛的天地间遨游。   两百年前,各大道门都在鬼蜮中捕捉到域灵,只是当时没有人知道其中的作用,直到后来安全区建设完成,这才空出时间去研究。研究的过程是漫长而艰难的,将厉鬼灰烬用到域灵上,这一招成功之前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才会将这看起来毫无联系的两样东西结合到一起。厉鬼灰烬可以充当媒介,让人类的意识沉入域灵之中,而域灵又是人类与鬼蜮之间的媒介,通过域灵,人们可以控制住某块鬼蜮。   可以说,厉鬼灰烬是入门钥匙,域灵则是门。门后有宝藏,但宝藏周围有恶龙守护——数不清的鬼物在这片空间里游荡,它们会撕碎所有外来的活物。   因为进来时用的是人的意识,如果意识被鬼物攻击到,意识的损伤会带入到现实中,轻者头痛,重者可能痴呆,甚至变成植物人。   当然了,这些瑞和都不知晓,他只是怀着一腔勇气,毫不犹豫地踏了进来。   瑞和将意识沉入这团白色的光里,开始是虚无一片,慢慢地意识开始“看见”新的东西。先是荒芜的土地,然后是废弃的房屋,黑色叶片的爬山虎挂满外墙,枯萎的死树上面停靠着一只红眼睛的乌鸦。成片的废墟后面是干涸的溪流,蜿蜒的尽头连绵的三座高低不同的山,山间散布着小村落,挂着破烂旗子的高杆孤单地立着……越过了山又是一片荒地,意识像乘坐了高铁快速划过,然后来到破损的高速路上,沿着高速路一直往前,很快来到一个城市,这同样是一座荒废的城市,到处都潜伏着鬼物,灰暗中有鬼怪红色的眼睛一闪一闪……   “吼!”一张鬼脸突然冲到他的面前,暗红色的眼睛中充满诡气与戾气。瑞和的意识微微受惊,然后掠过这张鬼脸继续往前,那鬼脸锲而不舍地继续追上来,好像真的能看见他的意识。瑞和停下片刻,等那鬼脸冲过来,张嘴咬时抬手重重扇过去——   这次试验成功了,他的意识幻化出一只手,狠狠地打在鬼脸上。   一声凄厉的叫声,鬼脸溃散。   “还真的可以。”瑞和的意识低头,看见了自己的手。   只有一只手。   他没有继续走,而是先凝思,眼神专注。   这团意识在先有一只手的基础上又冒出了头,肩膀,躯干,以及其他四肢,到最后连五官都出来了。瑞和“看着”自己的身体,觉得非常满意,然后继续往前走。他飞过山川河流,掠过废墟残垣,与攻击他的鬼物战斗,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充满着力量。   等瑞和睁开眼睛时,他的眼睛失去焦点,神思似乎还在千里之外的某座鬼城之中。缓了一会儿眼睛才眨了眨有了些许神采,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眨眨眼流了些生理性泪水,这才觉得回魂了。   手中的玉瓶已经破碎,白色的那团光变成金色,体积从大缩小,只剩下花生米大小,正悬浮在半空中。心念一动,这团金色的光就落入他的手心,金光退去,他的掌心躺着一粒金珠,触感冰凉。   本能的,瑞和就知道自己已经收服了这个东西,这是属于他的金珠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瑞和根据饥饿程度以及帐篷的损耗程度,估摸着自己至少入定有两天了,再晚一些这帐篷上的符咒效力消耗完,那这帐篷就该化作灰烬了。   重新贴了防护符篆后瑞和才安心地吃东西,足足吃了四个糙米饭团才觉得解饿,吃饱后他又有心思继续研究这金珠子了。   .   4-11安全区。   这一天,祝炎妻子收到了娘家那边寄来的书信,这可是头一遭啊!   送信过来的人正是农场的人,他们过来送货,受人情所托过来送东西。祝炎妻子千恩万谢,非要给人送谢礼:“是我家小姑在面包厂的福利,这面包好吃呢你别客气!”   来人这才收下,打量一番客厅:“你这家里挺窄啊,比农场分的宿舍还小。”   祝炎妻子笑着说:“有得落脚就不错了,不然户口都没处挂呢。”几眼看完信,眼眶就红了,上回她让丈夫帮忙找贸易车队,好不容易花钱才送了一封信回5-11安全区,这都过去小半年了没有回信,她心中担忧却也没有办法。好在今天收到父母的信,这才终于安心下来。原来父母早就收到信了,很为她赶到高兴,之所以现在才寄信过来,主是想多攒点东西一并送过来。   包裹里不仅有信,还有几套新衣服,一看就是她娘亲手织的,再有就是一些腌制的菜干和肉干。她忍了眼泪:“我这就去写信,大哥你们车队什么时候走啊?我想托你带一些东西。”说会给积分做报酬。   来人连摆手:“不用这么客气,只要不多我都能顺手带的。”   等祝炎下班回来就看见妻子心情很好,得知是岳父岳母那边寄东西来了他也跟着笑。   “就是不知道小淼上哪里去了,都出去一年多了一个口信也没有捎回来。”祝炎有些担忧。妻子安慰他:“小叔子本事高一定没有事的,电视里也演呢,有本事的人都得出去闯荡才能有成就,你要对小叔有信心。”   “我对小弟当然有信心了,不过还是觉得担心。”   妻子看了看门口,小声说:“之前爸妈总说小叔,现在小叔不在家了,他们这才收住火气。”   祝炎脸色微淡:“爸妈给大哥送信了,我就当不知道。”距离产生美,以前大哥有多少不是,到现在父母心中剩下的只有牵挂。想起小弟走之前父母还在跟小弟闹别扭,他心里就觉得难过。难道这就是可以共患难不能同富贵吗?全家移民过来,小弟又拿出了修炼功法,他们祝家突然就迈上一个阶层了,除了大哥一家,他们全部人都受益了。可这就能是父母怨怼小弟的理由吗?   他还记得自己十六岁那年,父母拿出全部积蓄,小妹小弟拿出自己攒的私房钱一百多积分,凑了两万积分给他报名进入鬼蜮。那一年,小弟才十岁,就开始打工了。小弟说想自己攒积分不想让父母以后太辛苦。一攒就攒六年,小弟十六岁那年,他问还差多少,小弟说攒够了,让他不用担心……   如果他是小弟,他一定会觉得受伤。   妻子好奇:“那你大哥那边回信了吗?”   “回过两回信了,不过我就当不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像说风凉话,干脆我就不说了,不然爸妈还说我自己得了好处没有顾念大哥呢。”说到这个,祝炎心情也不好。他和妻子孩子都是靠着小弟才有今天的好处,这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小弟对待大哥没感情,移民没带上大哥一家,这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可做父母的,总想着一碗水端平,这似乎也没有错,他也只好闭口不言了。   两人正说着,祝鑫下班回来了。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工作不顺利吗?”祝鑫一进门,祝炎夫妻就看见她脸色苍白,赶紧关切询问。   “有人到路上堵我,说我画的符篆是偷的他们家传承,让我给个说法!”说着祝鑫吐出一口血。   “小妹!”   “小姑你没事吧!”   祝鑫摆摆手:“我没事,我不擅长法术,用了一些符篆才脱身。”   “要去医院吗?”   “不用,二哥,现在要紧的是怎么处理这件事。”   “这叫什么道理!”祝炎又惊又怒,“大家都知道的道理,道门传承关得多牢啊,那些宗门招收弟子条件严格得要命,底下的人想要修炼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道术这东西根源都是一样的,同一种符篆画出来也差不离,凭什么就说我们家练的就是他们家的?”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对方很强横,我们还打了一架。”祝鑫虚弱地说,“他们守在我下班的路上,很明显就是为了找事情的。小弟说,秘籍是在封印鬼蜮里捡到的,面对他们我的腰杆也不是很直。”谁知道会不会真的那么寸,小弟捡到的秘籍正是真的是他们的。   “……”这个又有可能,祝炎咬着牙,“不管是不是,被小弟捡到了就是我们的,小弟也不在家,我们咬死不认就是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真的认下来,我们全家都没有立足之地了。”祝鑫靠着椅背呼出一口气,柔美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他们三个人,我也没输多少!” 第838章 伊甸园   到了现在,祝鑫如何猜不到弟弟说的是谎言呢?谁家有传承不藏着捏着护着,会交给家里晚辈带着去封印鬼蜮历练——要是真有这么厉害的秘籍,还要什么天赋呢?天赋,那是没有门路修炼道术的人最后的机会。哪怕真的有谁家孩子不甘心只修炼道术,就是想觉醒天赋来个双门绝技在身,也不可能带着传家的秘籍进鬼蜮。   弟弟说当时秘籍和丹药都托付给同进鬼蜮历练的同伴了,过后才去取回来。当时祝鑫就不太相信,到了修炼愈发精进的今天,她知道自己修炼的传承很厉害,这种好东西弟弟的同伴怎么可能好好守着,只等弟弟伤好去取呢?   这东西,应该弟弟从别处得来的机缘。   不管怎么样,这东西现在在他们家,他们赖以为生,只为了活下去就不能让。   祝炎在第一次听这个说法时就怀疑了,所以他的反应也差不多:“你的伤要不要紧需要去医院吗?有二哥在你别担心!他们既然只出两个人去拦你,可见他们也就那么些人手了,跟我们一样都是扑腾着生活的小鸡,多几只而已,我才不怕。”   “我没事,来时已经吃了丹药,调理两天也就差不多了。我们是外来的,被人盯上不奇怪,小弟出门前给了我一个地址,说是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找过去求助,我打算这就过去。”   “我陪你一起去!”   返回安全区路上的瑞和并不知道家里遇上了麻烦,他开车来到了最近的5-1安全区补充物资后再次离开,进入鬼蜮。之所以这么赶,是因为域灵封印已经来到尾声,他确定手中的域灵就是封印鬼蜮的核心了,那天他从金珠子里看到了一大片废弃的土地与城市,根据一些还没有彻底损毁的路标地标名字,瑞和在地图上找到那些地方的位置,确定那大概是西南地区。   西南地区是国内目前尚未开发的庞大鬼蜮之一,据说那边盘踞着几只鬼王,鬼蜮被评级为六级,也称为鬼王域。两百多年来,除了周边的三四级鬼蜮,五级六级鬼蜮一寸都没有被开发过,安全区联盟眼馋其中的资源却无法伸手。   宝汇市,就是瑞和通过金珠子看见的城市。   每一次用厉鬼灰烬为媒介探视宝汇市,瑞和的“视线”都能扩展一些。本就强大的神识筋也在一次次与厉鬼的对抗中变得更加凝实。但厉鬼灰烬用一次少一克,瑞和还专门去狩猎,杀了十三只厉鬼,得来的灰烬用到现在也只剩下一克了。   “这一次一定要找到核心才行。”瑞和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克厉鬼灰烬抹于眉心。   宝汇市的“核心”,瑞和并不知道是什么,那是他第四次探视时发现的一股特殊能量,行踪不定,难以寻觅,各种鬼物不止拦截他的意识,似乎也在攻击那团能量。鬼物稀罕的东西,那肯定是好东西,瑞和就给它命名为“核心”了。   他隐隐有感觉,找到核心的话就能够触摸到封印鬼蜮的关键了。   宝汇市真的太大了,占地五千多平方公里,哪怕意识没有实体,巡视的速度特别快,到现在半年多过去了,还有许多地方没有“看”过。为了抓住宝汇市的核心,瑞和这一次照旧使出全力。好在这一次他终于近距离地靠近了核心。   看见它的那一刻他心中微惊,那竟然是一颗跳动着的心脏。   惊讶之后,瑞和决定将其捕获。   捕获神秘心脏是个技术活,它非常活跃,跑得特别快。好在经过半年多的锻炼,瑞和的意识在这个地方已经如鱼得水,非常灵活。   系统460说,这是因为他经历过多次任务,灵魂变得强大,所以意识也跟着壮大起来。还以此来鼓励瑞和:“宿主你看,做任务很枯燥孤单,不过你也是有收获的,这就是你们人类说的要用积极乐观的心态看待问题,这样才能不停进步。”   当时瑞和听完后直发笑,随后又觉得感动,哪怕系统460喂心灵鸡汤这个行为很直白,完全是捏着你的喉咙往下灌。   不过系统460说的是对的,不久之后,瑞和就将这颗神秘心脏抓住了。心脏入手那一刻,瑞和忽然一阵心悸,随后就看见一丝蓝色从他手臂上蜿蜒而下,飞快窜过手腕,滑向掌心,不等他惊喜呼喊,那丝蓝色就钻进了心脏里。   “兰火!”   兰火在心脏里转了一圈,钻出来后亲昵地在瑞和掌心打转。瑞和感觉到它在说“我出来了!”,对瑞和传递开心快乐的情绪。   瑞和也很高兴:“我以为你不会出来了,是这颗心脏给了你出来的契机吗?”   兰火绕着那颗心脏转圈圈,表达了同意的意思。   握紧这颗心脏,瑞和刚想探查就觉得身体微颤,意识被弹了出来。   睁开眼睛,金珠子也就是域灵一点点化为齑粉。   低头,那颗红色的心脏穿越空间与意识,正被他握在手掌心。更让瑞和高兴的是,兰火也附着其中,头发丝细的蓝色火焰像蓝色的血管,在心脏外面流淌着,让这颗诡异的心脏更添怪异。   “哗哗哗——”   外面下起了雨,瑞和住在帐篷里,帐篷却搭在废弃的大厦楼上。他从帐篷里出来站在窗口往外看,黑色的雨降临在这方天地,空气中的阴气更加粘稠湿重,雨幕中有数不清的红色眼睛在闪烁。检查一番防护法阵与符篆后,瑞和又吃了些食物补充体力,这才再次钻回帐篷研究这颗新得来的心脏。   兰火还很虚弱,只能传递来一些微弱的信息。   现在,它就在告诉最喜欢的“爸爸”,这个东西可以吃。   “吃?我可不能吃。”瑞和失笑,“我是人类,吃了会死的。”   兰火在心脏上绕啊绕,身体力行地给爸爸示范怎么吃。它绕一圈,心脏就变小一点点,再绕一圈,心脏又小一圈。几圈下来,心脏发出被炭烤的滋滋啦啦声。   烤了几遍,兰火变得更细了,如果说之前是头发丝的话,现在细得几乎要看不见了。   “我懂了,你可别再烧了。”瑞和赶紧阻止它。兰火抖了抖,蹭一下,头发丝的火突然又涨起来,变成五根头发丝凑一搓那么粗!   兰火传递出快乐的情绪,这让瑞和哭笑不得:“你吓了我一跳。”刚才他真的以为兰火被这么一消耗差点没了,巨大的失望差点将他淹没。   自觉自己壮大了的兰火大方地分出一半本体从心脏上脱离,爬到瑞和的手指上,在他的手指上滑滑梯。   “你想要玩玩具了吗?”瑞和想起以前给兰火买的玩具。   兰火“说”想要玩,瑞和就承诺:“我找材料给你做吧。”兰火高兴地绕着他的手指转圈圈。   有了兰火示范,瑞和很快明白过来,此“吃”非彼“吃”,这是让他炼化的意思。瑞和拿出最严谨的态度,开始研究怎么炼化这颗心脏。   另一边,祝鑫与祝炎一起去到天阳会分会,找到了贺天师。   “我们小弟竟然跟贺天师有交情啊?”祝炎有些吃惊,“贺天师师徒以前在罐头厂态度很高傲呢,听说他们跟天赋者都很少说话。”   “我也不知道,小弟说的让我们遇到困难就找贺天师搭把手,他跟贺天师说好了的。”   贺天师见到祝鑫他们虽然不是很热情,但也仔细问了来意。得知他们被威胁了,便说:“这事好办,他们要是敢再来你就把这个给他们看,他们胆子要是真的那么大的话,那就亲自来跟我说话。”给了祝鑫一块牌子,这是他的弟子牌。又说,等事情了结了就将牌子还给他,不能拿这个牌子去做别的事情,否则他不会客气。   从天阳会分会出来,祝炎还有些晕乎乎的。   “这就完啦?”   祝鑫也觉得像在做梦,她回头看着天阳会分会的门口,真是大气奢华,不知道在伊甸园的天阳会总部又是怎么一种豪华壮观的景象。突然的,她就理解了弟弟的梦想,伊甸园啊,那会是多么梦幻美妙的地方。   之后,祝鑫果然用这块牌子吓退了想要找事的人。天阳会的招牌在一系列X-11安全区里是非常好用的。   “二哥你说,要不我也加入天阳会怎么样?”祝鑫起了心思。   “我也有这个想法,不过我才引气入体,天阳会收我吗?”祝炎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贺天师他们师徒应该就是通过人才引进的方式才移民过来的,听说人才引进条件很苛刻呢。”   “要不我们去问问?”祝鑫问。   祝炎立刻点头。   两人又去了一次天阳会,到大厅咨询天阳会收弟子的条件。如果他们看过5-11安全区移民局关于人才引进的内容,就能够看出这些条件与那些差不多,只少了厉鬼灰烬五克这一个条件。   祝鑫数了数自己掌握的符篆,她只熟练掌握了八种,法术只会一种,那就是最实用的驱邪术。祝炎?那就不用提了,他才引气入体成功。   兄妹俩泄气了,垂头丧气回家,祝鑫是个行动派,她还没有放弃这个目标,每天都勤奋修炼。 第839章 伊甸园   之后的日子就平静安稳了,很快又是三年过去,这三年小弟仍然没有回家,只有隔一年半载才随着商队捎过来的报平安信。不同安全区间有通讯基站,但造价高维护费用高,只有小部分人用得起,祝鑫他们只是普通人,使用的是安全区内部网络,只要亲人离开本地,那就无法联系上。   这三年里,祝鑫终于面试进入了天阳会分会,她无法满足掌握五种常用法术这个要求,但她从符篆上使劲,天阳会要求掌握十种常用实用符篆,她就拿出二十种!于是被破格录取,被收入符篆部,部长对她喜爱有加。有了这个身份,家里人的生活更加有保障了。这一天吃饭时,祝鑫在电视里看见了自己的弟弟。   “那是小淼啊!”筷子掉在桌子上,祝鑫激动得跳起来。   “哪里哪里?在哪里?”祝父祝母忙询问。   “就在电视里!那个穿黑色卫衣戴帽子的啊!那是小弟啊!”   祝炎忙回头,电视里正在播放平安节伊甸园的庆祝活动,平时他们安全区是收不到伊甸园那边的电视节目的,只有每年一度的平安节才会转播伊甸园的庆祝活动。   数年未见的弟弟祝淼就在游行的队伍里,在一众欢乐摆手举旗子的民众里,穿着黑色卫衣还将帽子戴上的祝淼显得很不起眼。长镜头俯拍而过,将绵长热闹的游行队伍都拍了出来,展现伊甸园生机繁盛的气象。   镜头划过,弟弟的身影看不见了。   祝父祝母反应慢一些,等他们看过去的时候镜头已经移开了,不由得抱怨小儿子不着家:“这都几年了还不回家,在外头都心野了。”   祝鑫却开心地笑起来,小弟终于去到伊甸园了!   十三天前,伊甸园外围检疫区。   第一次来伊甸园,开始时的体验却不怎么样。   非本地户籍的人只有十天暂住期,进来时需要接受严格的体检,确定没有携带外面的寄身鬼物进来。检查的工作人员态度都很傲慢,看他们这些外来人的视线像是在看垃圾。瑞和安静地接受体检,听着到处吵吵闹闹的动静,不停打量这个所谓人类最后的唯一的家乡。   天空果然是湛蓝色的,还有成群的飞鸟划过长空,穿过飞机尾翼在天边划出的云痕,这是一种别处安全区没有的空中景色。   所有安全区里,只有伊甸园拥有安全区内部航线。   空气也是清新自然的,绿化覆盖率很高,远远看去,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高架桥上车流如织。   原身只从电视里看过伊甸园,就是那么几个镜头就在年幼的祝淼心中种下了希望的种子。   这个地方的确完全没有末世的痕迹,但事实上,这座占地两万多平方公里的大城市同样与鬼蜮为伴,可以猜想的是维护这么一个末世伊甸园需要耗费多大的人工、心力与汗水。瑞和的视线又落到地面上,似乎要通过这水泥地面看到地底数百米甚至千米之下,看清楚地下埋着的护持法阵与法器是什么模样,这整个伊甸园地下的法阵合起来又该是如何壮观惊人。   “好了,暂住证拿好,十天后就得离开,否则或许你们想试试被治安队丢出去的感觉。”   瑞和接过暂住证,头也不回地离开。   来到大街上,行人们的精气神很好地展现出伊甸园的安稳喜乐,瑞和欣赏了一会儿就去找宾馆入住。距离他上次进安全区修整已经过去小半年了,这半年来他一直在鬼蜮里,根本没有办法好好休息。   睡了一觉后精神好很多,瑞和开始清点自己的行李,找出一些适合换积分的东西。   厉鬼灰烬还有十五克,这东西难得,用得又快,他都得去采购了,怎么舍得卖?   符篆也只剩下十几张,全都不是战斗型的,行吧,把这些安胎府驱蚊符的生活类符篆拿去换钱吧。   再翻出一堆瓶瓶罐罐,里面都是被封印的鬼物,他存着它们就是为了做移民局的重大贡献任务。   以他现在的收获,已经足够他从4-11移民到3-11,再从3-11移民到2-11了。之所以还没有去办,主要原因是这些年都天南地北地跑,有时候为了避开危险就会绕远路,走来走去不知道已经离4-11安全区多远了。其他安全区他也借着补充物资的机会进去看过,但因户籍是外地的,只有十天到半个月的暂住期。上一次他终于来到2-11区,顺道去移民局看了一眼移民伊甸园的要求。人才引进这一项就不说了,只说重大贡献这一栏,竟然是提供“封印鬼蜮”一块,不限等级与大小。   普通人谁知道鬼蜮怎么封印?散修?没有势力依附的天赋者?又从何得知封印鬼蜮的办法呢?   照瑞和看,只有各大势力在各处安全区的分会或者分部,才有能力做封印鬼蜮这件事。伊甸园难入,这一项重大贡献,本质就是为自己势力总部输送新鲜血液。再看人才引进这一项,其实也是殊途同归。   如果真的有计划外的人封印了鬼蜮呢?移民大概就代表着站队吧。   瑞和想了想,他不耐烦站队这事,他就想过自己的自由日子。可对着手里的鬼蜮——这几年来,他陆续封印了两个鬼蜮了,那颗心脏就是鬼蜮核心,被他拿出来之后经过炼化与他心神合一,自此经由他意识巡游过的地域就被封印了。   炼化了的心脏变成一块发光的碎片,从碎片中瑞和隐约触摸到一些规则意志,与其说鬼蜮是被封印了,不如说是冥府规则被激活了。   与地府有过合作的瑞和很容易就将两百多年前的灵异复苏末世的原因猜了出来。那一年不知道什么原因,地府崩溃了,秩序崩塌,导致大量阴气倾灌而出,给人类社会带来了末世。   地府溃散,阴冥规则四散,那些心脏就是散落的规则。只要将规则抓住激活,由开发者目之所及的地方就能够再次回归规则统束,形成封印结界。地府的地界,自然与人间隔离开来。   没有经验的瑞和第一次获得域灵时并不知道怎么使用,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用厉鬼灰烬进入探索,以他强大的意识“圈”出一大片土地,把整个宝汇市都包了进来。后来捕获心脏也就是规则,炼化后就将那些土地全都封印了。   第一次封印,瑞和从中获取到这些规则意志后,第二次就更加努力去扩展地盘。   第二团域灵来之不易,瑞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获取域灵的线索,还专门去偶遇其他安全区派出来的冒险队。只是上一次他偷取域灵的事情似乎被通告到其他安全区了,冒险队们的警惕心大大增加,他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于是他就跟踪他们,偷偷观察他们是怎么追寻域灵的。   这个过程花了近一年,瑞和亲手取得了第二团域灵,并且在去到青莲观掌管的安全区时,匿名将域灵以及六克厉鬼灰烬送到了青莲观,标注“鬼蜮公园归还致歉”。   后来他得到第三团域灵,借此找到第二颗心脏,炼化后又得到新的意志规则:规则整合可以结束末世。   这让瑞和很吃惊。原来这个状态是可以被结束的?那么意思是,只要能够将所有散落的规则都找回来,地府重建,鬼物各归其位,这种被禁锢在安全区里的生活是可以被终结吗?每个人都可以在蓝天下生活,末世前的秩序恢复,严苛的阶级性削弱,普通人不再是社会最底层……   瑞和心动了。   “两百年过去,这么多势力这么多安全区都没能将规则全都取回来,我一个人肯定不行的。”瑞和叹气,将东西都收起来,然后从储物戒指里拿出那两块规则。   心脏炼化后变成了两块不规则的光碎片,肉眼只过去只觉得刺眼,瑞和用法术开天眼看过两次,只能看见一些玄奥的纹路若隐若现,再要细看,意识就受不住了。   他才得了两块规则碎片就已经知道了末世的起源与终结的秘密,那些大势力肯定早就知道了。原身才十几岁就知道,安全区里分布着很多势力,不同派系的安全区甚至生意不互通。   每个势力都有自己的封印鬼蜮,掌握着一部分规则,等以后将碎片全都取回来,他们会愿意将碎片拿出来结束这末世吗?   瑞和相信有些人愿意,但肯定会有人阻挠的。   末世是大部分人痛苦挣扎的沼泽,可对一些人来说却是权势滋养的温床,在末世里他们才能活得更加精彩。   将碎片交出来,获得伊甸园移民的机会,瑞和不愿意。既然如此,那就不移民了,所以瑞和才存了这么多用以获取移民资格的物资。   没有再想,瑞和下楼找饭吃,吃过饭后又去找交易行或者黑市,他得把手头用不上的物资换成积分,再用积分筹备接下来需要的物资,冒险的旅途没有尽头。 第840章 伊甸园   伊甸园的黑市非常繁荣,瑞和的东西卖得了很不错的价格。不过一些鬼物材料在黑市找不到买家,是到官方交易行卖的,因为量非常大,还受到了较为热情的接待。在估价的时候,有一个自称是前台经理的女士带瑞和到会客室里吃点心喝茶,询问瑞和的师承。得知瑞和是散修天师,便热情地给瑞和介绍。   “昱清观是我们伊甸园非常出色的天师势力,实力雄厚,四号的系列安全区都是它的辖区,现在昱清观正在招收门徒,你的实力这么厉害一定进得去。”女士给了瑞和一张名片,朝瑞和眨眨眼,“昱清观的总部就在桂花路八号,你拿着我的名片去,他们就知道是我推荐你过去的。”   瑞和接过名片:“谢谢,我会认真考虑的。”   股价后,瑞和拿到了三百三十万积分。   “这是价格单,每一样的价格都列在上面了,你看一下。”   瑞和也没有去别的安全区交易行估价过,于是草草看一眼就点了头:“劳烦了。”   等瑞和离开,那位前台经理收回视线,侧头问:“给昱清观老张去个消息,这个散修天师能够拿出鬼沼里的饿死鬼,非常不一般,能招揽的话对昱清观是好事。”   得了这笔巨款,瑞和又返回黑市采购一番必要物资,至于昱清观?他压根就没有去。   老张得到消息后就在等,结果等了几天都等不到,不由得恼怒:“架子真大啊,难道还要我去请吗?爱来不来!”   十天期限满,最后一天正好是平安节,瑞和跟着民众们游玩了一番,然后就带着满满的物资离开了。   他想继续去鬼蜮里冒险,尽自己的力量搜集规则碎片。   伊甸园,只是一个途径的美梦,暂缓之后还是要继续向前。   十三天后,看了电视的祝鑫却以为弟弟已经完成移民的目标了,很为弟弟感到高兴。还是祝炎说:“小弟的户口还在这里,应该还没有移民才对。”   这房子也是小弟的名字呢。   “也是。”祝鑫这才冷静下来。她去翻找弟弟之前寄过来的信件,这三封信一封是从3-11安全区寄来的,两封是从2-11安全区寄过来的,商队过来这边做生意,小弟的信就托商队送一趟。她将信又看了一遍,信里小弟简单地报平安,介绍了一些鬼蜮里面的情况。只看信件就知道,鬼蜮里该是多么诡谲艰难。她为弟弟的勇气与胆量而自豪,也信任弟弟的能力,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到天阳会里上班时,祝鑫就有些心不在焉。她进入天阳会后主要工作就是画符,天阳会内部管理很规范,还分出来一个符篆部。副部长丢给她一张单子:“冒险队要出去了,符篆得准备起来,这是你的份额。”   祝鑫才在电视里看见弟弟,对鬼蜮的好奇心正旺,于是大着胆子多问了一句:“部长,冒险队去鬼蜮一般是做什么任务啊?”   副部长看一眼这个新来的弟子,数一数也来了几年了,工作一直踏实。于是脸色和缓一些:“上头会有任务发下来,一般就是抓鬼物找物资,还能有什么任务呢?”   不知道为什么,祝鑫也有了出去看一看世界的欲。望。纠结着,她跟二哥说了自己的想法,祝炎不是很支持:“外面很危险的,你现在的工作不是很稳定很好吗?爸妈前两天还在说给你找一个对象让你早点结婚生娃呢。”   “我不要。”祝鑫下意识反对,她还不想结婚,她连自己的人生都还没有活明白,怎么有余力再去负担一个小生命的未来呢?出去看世界的想法一生出来,就再也无法熄灭。   祝鑫的胆子其实不小,平时她都随波逐流很好说话,内里的坚韧只有在特定时候才能展现出来。她思考了两天,然后偷偷报名参加了冒险队,在一个清晨跟着车队出发了。   她跟着的冒险队并不是负责寻找域灵项目的,主要是为了搜集各种修炼材料,比如厉鬼灰烬,各种可以炼化的鬼物等等。走这一趟就是大半年,这让祝鑫成长很多,回家这一天,她见到了许久未见十分想念的弟弟。   “小淼!”祝鑫激动地扑过去,“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刚回来两天。”瑞和拍拍她的背,“我待几天就要走了。”   “又要走?”祝鑫震惊,然后不舍,“怎么这么急?我还几年没有见你了。你又长高了,就是还跟以前一样瘦,我好想你啊,担心你在外面过得不好……”   享受来自亲姐姐的唠叨与关怀,瑞和一直笑着点头。“我过得挺好的,给家里寄的信你们收到了吗?”   两人一起回家,祝鑫看见二嫂大着肚子更加惊喜,赶紧掏出一枚平安符给二嫂戴上。   祝炎妻子笑着接过:“小叔已经给我保胎符了,有你们的关心宝宝一定会健康平安出生的。”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不止祝鑫接受不了弟弟这么快就又要离开,祝父祝母也一样。瑞和却打定主意要走,祝鑫叹气:“其实这一次出门,我也经历了很多,外面的世界的确更危险,每天都没办法安安稳稳睡觉,阴气又特别重,每天都要换好多符篆护身,不过我还是觉得却比安全区里的日子自由鲜活。”   祝母忙说:“乱说!生活就是要安稳安全,哪里有那么多讲究,不信问问你爸?你爸以前也是在鬼蜮里工作的,过得多惨啊!”   祝父点头:“你们年轻不懂事,老是追求什么自由啊刺激啊,都不知道安稳的生活才是最好的!我小的时候,安全区里还有什么自由会呢,一群不懂事的小年轻叫嚷着不要被圈养,要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我看就是吃太饱了!一群人啥都不会,不是天赋者也不是天师,开着车就出去了,结果呢?一个都没有回来,都死在外头了!听爸的,既然回来了就别再乱跑了,你也二十多岁了,是时候操心人生大事了,还有你姐,你们俩都一样!”   说着说到自己上头,祝鑫就不说话了。   瑞和也不想过多地跟他们争执,敷衍了过去。反正到时候说走就走,谁也拦不住。祝鑫看出弟弟的决心,私下问她:“你写的信我都看过好几遍了,你再给我说说你这几年的事情呗?”   抱着给祝鑫传授经验的想法,瑞和把他遇到的鬼物以及应对的方法措施都说了一遍。祝鑫听得如痴如醉,忽然觉得自己这半年在外面做任务根本就跟春游一样!她擅长的是画符,这几个月来对付危险都是用符篆砸,一大把一大把符篆砸出去根本不吝啬,可有时候遇上灵活的厉鬼,她跑都来不及了,丢符篆都丢不准。听听弟弟说的经历,什么天雷咒什么缚魂术,真是一听就很厉害。   “你想学?”对上祝鑫的星星眼,瑞和问。   “我能学吗?”   “当然能了。”瑞和失笑,“那我再给你抄一本术法的秘籍吧。对了,你把端口给我,我给你转一笔积分,别推辞,这是给爸妈的赡养费,放到你这边我安心。”   祝鑫这才答应,之后一看金额张大嘴巴:“一百万积分?你哪里来这么多积分!”   听瑞和说完后祝鑫才恍然大悟:“原来鬼物的价格这么高?!怪不得出任务的时候徐师兄总是让人抓这抓那的,我还想有的材料可以去买呀,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去捕捉才比较省钱。”她默默下决心,下次出去做任务,她也要带上存储工具给自己赚外快。   “……小淼,你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回来了?”祝鑫突然想到这一点,脸色都变了。   “肯定会回来,只是没办法频繁回来。”也许下一次回来是十年二十年后呢?所以他留下了赡养费。祝鑫哪里听不出潜台词?忍不住红了眼。   第二天瑞和陪祝鑫去上班,顺便去见了贺天师。之前离开安全区时,他找过贺天师,希望对方能够看在两人有过友好交易的份上以后能帮忙看顾他的家人。贺天师做到了,瑞和是来还人情的。   贺天师能力不错,听祝鑫说现在师徒俩都已经混进核心弟子的圈子了。   见到瑞和,贺天师也有些惊讶,随后笑着说:“祝道友修为大涨啊,浑身的气度都不一样了。”   两人寒暄几句,瑞和拿出谢礼。“贺大师现在是天阳会主干了,什么好东西没有?这就是我的一番心思,谢谢您当初对我哥哥妹妹的照顾。”   二十张五雷符一张天雷符,还有十克厉鬼灰烬。   都是实用、珍贵的好东西,贺天师没有推辞,事实上祝鑫报名加入天阳会分会,他也帮忙推了一把,不然的话哪里有那么多破格录入的名额呢?   “这张是——”   “这个叫做天雷符,听名字就知道是跟五雷符效用差不多的符,不过效果比五雷符更好,有机会您可以试试看。”   贺天师一下子上心了,以他的修为看这天雷符的符纹走向,竟然还觉得头晕目眩,可见符纹精妙玄奥。   他移开视线,忙念了一遍清心咒。   再看瑞和的时候眼神就更加慎重了:“祝道友,你可真是——”竖起大拇指。 第841章 伊甸园   “您过誉了,这符不是我自创的,我没那么大的本事。”瑞和笑着摇头,“这符我会教给我姐姐,以后您要是需要可以跟我姐姐谈。我呢,回安全区就是坐不住,下一次回来也不知道是哪一年了,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找您帮忙,要是我家人遇上什么危险,能搭把手的您就搭把手,要是帮不上忙的,我也不会怨您,只会感激您。”   贺天师便知道这么贵重的礼物还有新一番托付的意味,立刻点头答应。   “小鑫也是我的同门了,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不过,贺天师试探道,“你这么大的本事,就没有打算加入天阳会?”   “我习惯独行了。”   得到天雷符,祝鑫也如获至宝,瑞和手把手地教她画,又亲手教授她几样常规法术。   “其他的就要靠你自己钻研了。二哥二嫂天分比不上你,修炼进展很慢,以后你得多教教他们。”瑞和叮嘱祝鑫。   “我会的,再过两年美雅大了,我还打算带她修炼呢!”美雅是祝炎大女儿的大名。   “好。”   “对了。”祝鑫放下朱砂笔,说起他们大哥祝林的事情。“其实去年大哥来过一次,他是跟着他们农场送货队来的。大哥他,变了很多。”她打量瑞和的脸色,瑞和疑惑地看回去。   “怎么?”   “我以为你会在意。”   “我干嘛要在意?”瑞和失笑,“我明白了,你觉得我应该表现得愤慨不满吗?”见祝鑫点头,他不在意地说:“我是真的觉得没什么,他想来就来,我也管不着。”   对他来说,每一次穿越附身得到一个原始身份,他同时也继承了原身的情感。为了贴近原主人设,他会继承原先的情感基础,再根据自己的需求开始进行一些适当的转变。   原身对祝林感情疏松平常,他过来之后跟祝林压根就没有见过面,一次接触都没有,那么祝林就只是个陌生人。   对待陌生人,他的态度就是漠视。   移民的时候,有修炼功法的时候,祝林都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我以为因为爸妈早几年对你的……你对大哥更不喜欢了。”祝鑫小声说。   “那倒是不至于,爸妈也有他们自己的立场。”大家其实都不是恶人,只是都有自己的想法,以前的祝林是这样,后来的祝父祝母也亦然。   祝鑫松了一口气:“对了,刚才跟你说大哥变了,我看到他的时候都吓一跳,他的脸色真的很差,额头都是皱纹,一看就是经常皱眉头。他对爸妈有些怨恨,说爸妈对他不好,偏心眼,原本爸妈见到大哥很高兴的,结果被大哥气到了。我觉得大哥好像有些偏执了,他觉得移民没有带他是爸妈对不起他,还说他跟老婆离婚了,说他老婆也害他……”   想起当时大哥瞪眼睛粗脖子地指着爸妈喊“你们都是老不死的了干嘛不把移民机会让给我!”,她还觉得心寒。当时爸妈的脸色真的别提了,一看就是被伤透了心。长这么大,她第一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爸妈当时真的曾经去找过大哥,想要将移民的事情告诉他,把车票转让给大哥大嫂,结果大哥没有出来见面。   “是大哥自己错过了。爸爸很生气把大哥赶走了,妈也不停地哭。”   瑞和听祝鑫说了这桩往事,了然道:“怪不得这一回我回来爸妈没有再对我提要求。”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大哥竟然是这么偏执的人,唉。”祝鑫叹口气,转移了话题。   又停留了几天,安排好所有后瑞和不顾家人的挽留再次离开,这一次他直接去了尚未开发过的西南地区。宝汇市只是西南边缘一个城市,第二次封印的鬼蜮也是西南区域,紧挨着宝汇市的宝安市,瑞和也不知道怎么两次都选中了这块区域,但想着西南鬼蜮有鬼王级别的厉鬼,他就想来一趟。   距离西南区域最近的安全区就是4-1,第一道门粟荷山对这块区域一直很有想法,可惜的是啃了许多年都啃不下来。其他势力自然也不愿意放过这块土地,鬼王啊,如果能够封印鬼王域,那么会得到一块多强大的规则碎片!鬼王占据的地域十分辽阔,如果能够将那块区域封印起来,那么可以从中独家占有多少资源?   已经将封印鬼蜮、域灵以及规则碎片研究一百多年,认识透彻的各大势力对高级鬼蜮得来的规则碎片虎视眈眈。他们不见得会合作重组地府规则,但他们能确定的是,只要拿到更厉害的碎片,他们能获得更多资源,以后若是真的重塑地府了,他们还能够得到更多的话语权。   这也是他们从大量规则碎片中得到的意志:等地府重建,他们也会有回报,而回报大小与碎片有关。   来到这边后,瑞和先去宝汇市宝安市巡查。这两个城市名义上属于他,这还是他第一次过来。穿过浓浓的白雾,瑞和终于以真实的躯体踏入这片土地,环视四周,都给他带来熟悉的感觉,之前意识巡游时他到处都去过了。   鬼蜮中的鬼物真的很多,瑞和并不跟它们硬抗,他先往自己之前见过的一片桃树林赶去。在意识中,瑞和看见过一片桃树林,当然了,那桃林已经荒废了,草木全部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之前他从贺天师手上交易来的桃木剑在去年就损坏了,这两年来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上回在伊甸园安全区黑市倒是有见到一块百年桃木,要价就要五百万积分,别说瑞和买不起,买得起也舍不得这个钱。   鬼蜮里的桃木不一定能用,但也不能说就一定不能用了。   来到桃林,瑞和开始挑选合适的桃木。   “咔擦。”大多数桃木被阴气蚀空了,伸手一捏就碎成渣渣,剩下的一小部分则坚硬似铁。这是在浓郁阴气灌注之下反而被阴化了的结果,现在这桃木已经不是阳木,而是阴木了。   瑞和不觉得就完全无法使用了,兰火也是极阴之火,他们之间的配合也很好,他相信自己能够制造出一柄阴性的桃木剑,能够配合自己的法术施展。要是顺利的话也许还能拿去卖,以现在贫瘠的桃木剑市场的现状,他相信自己能够借此发家致富。   “两百年多年的桃木——”瑞和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个大宝库,喜滋滋地砍了一整颗桃树,扛着离开了。   他来到最近的4-1安全区,租住了一个房间开始制作桃木剑。   同一时间,粟荷山这一代嫡传大弟子宋天师正好过来4-1安全区巡查工作,他有心去宝汇市找一种材料,结果负责人报告说宝汇市宝安市都被封印了。   “宝汇市和宝安市到底是被谁拿下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你们就在这里看守着,竟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大师兄,是真的没有发现可疑人物。”负责人苦笑着解释,“您又不是不知道,封印鬼蜮这事是随机的,只要拿到域灵的人意识够强大,他就是隔着千里万里,也会被域灵牵引着以意识的身体来到这里。”   宋天师脸色缓了缓,但还是很难看。   都说粟荷山是第一道门,大概一百多年前,他们粟荷山一位擅长推演的老祖宗演算出一份天机,道出规则碎片的重要性。那个时候其他道门还在为了争夺地盘,建立安全区而打得头破血流,他们粟荷山却已经开始尽力寻找规则碎片了。域灵这个词是他们粟荷山起的,第一个开放封印鬼蜮帮助普通人觉醒天赋的道门,也是他们粟荷山。   在其他道门对西南鬼蜮避而不及的时候,也是他们主动挑选这块没有人愿意沾手的危险地域边界,率先在这里建立了4-1安全区。百年下来,将西南地区外围的大多数四级鬼蜮都封印了。西南地区以前是工业大省,拥有众多工厂、生产设备等。封印鬼蜮后,这些地方就只有粟荷山才能够开发了,这让粟荷山的统治领域发展得更好。   因为入门早,粟荷山对封印鬼蜮早就研发出一套规律,比如去哪里捕捉域灵,使用域灵的人一要忠心可靠,二要意识或者说精神力强大。只有忠诚于粟荷山,才会将得来的碎片交上来,只有意识强大,才能封印更广阔、更高级的鬼蜮。   粟荷山挑选幼儿做徒弟,从小培养他们的忠诚,又拿出研究出来的修炼意识的功法让他们锻炼,宋天师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亲手封印过五级鬼蜮,那是除了鬼王域之外最危险的鬼蜮了,这让他粟荷山这一代大弟子的位置坐得十分牢固。   “宝汇市和宝安市都属于五级鬼蜮了,现在能处理五级鬼蜮的人我心里有数。”宋天师沉吟着,每个门派都有老祖宗,老祖宗们的能力超群,这才能建立安全区。可现在都末世两百多年了,当年那些惊才绝艳的人物全都已经老去,新生代中的人才,各个道门心中都有数。“宝汇市宝安市是什么时候被封印的?”   他可以对对时间,调查一下那段时间里其他门派中有哪个厉害人物正巧在闭关。   见负责人脸色为难,他挑眉:“怎么了?”   “大师兄,这,我们并不能确定这两个区域是什么时候被封印的,我们是上个月才发现——”   宋天师的怒火又燃起来:“不是说了要严密观察吗,你们平时是怎么做事的!” 第842章 伊甸园   面对宋天师的怒火,负责人却觉得有一些委屈,还觉得自己这一次工作失误情有可原。   “这些年这边都很安静啊,虽然宝汇市它们都属于五级鬼蜮,但与其他地方的五级鬼蜮相比还是比较危险的,平时都没有动静,连我们粟荷山都没有办法封印,谁想到会被人偷了——”   宋天师见负责人还在推诿,更加生气了,一掌拍在桌上:“好啊好!到现在你还在推卸责任,你是冒险队负责人,给你这个职位是让你做实事的,不是让你享福的!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傲慢!十足的傲慢!谁给你的底气以为这片鬼蜮都是我们粟荷山的囊中之物?你以为这是我们的后花园,所以就不用上心吗?就在眼皮子底下,眼皮子底下!两个大城市都被封印了,这么大的动静你都不知道,到现在还在狡辩,我看你这个位置是坐到头了!”   生气地将负责人撤职,这还不解气,将人发配到新建立的7-1安全区。   “去7-1安全区开荒吧!”   宋天师处理好杂事后亲自去宝汇市宝安市调查,浓密无边的雾气将这两个城市都包裹了起来,怎么探查都看不见内部。这一次过来,他本来是打算带人进宝汇市找一些材料的,一个师叔在做灵器,缺少一种特殊的阴沉木,查过许多资料才知道宝汇市末世前有种这种树木。那灵器很重要,他得赶紧查出来到底是哪方势力拿到了宝汇市,就算是交易也要将那种阴沉木换回来。   “大师兄,有域灵的线索了,方位在这里。”   宋天师回头:“给我看看。在二十公里外……冒险队出发了吗?没有就好,我要一同过去。”   二十公里外的废弃小镇上,瑞和将车辆藏起来,向一栋建筑进发。   本来他还在安全区里做桃木剑的,但寻找域灵的仪器在昨天突然有了动静。   没有经过专业学习的瑞和有特殊的寻找域灵的技巧,他自己改良了追踪之术,制作了域灵检测的法器,后来还将第一次得到的规则碎片的气息引进去,这样无疑大大增加了成功的概率。不过因为他是一个人单打独斗,有时候上一秒才发现有域灵的线索,下一刻赶过去时,域灵已经被抓走了。   这团域灵是瑞和来到西南地区后第一次检测到的、距离自己最近的域灵,于是他当即放下手头的工作驱车前往。   域灵总是在不停移动,后来瑞和才发现原来它是在躲避鬼物。可是这遍地都是鬼物,域灵能躲到哪里去?所以它只能不停地移动。   在楼上的废弃游泳池里,瑞和终于抓住了这只域灵,将其封进了瓶子里。   外面却传来汽车引擎声,瑞和侧着身从窗边往下看,看见了十几辆车停在楼下,上面有粟荷山的标志。这里可以说是粟荷山的地盘,想要在西南这边活动,他就离不开到粟荷山掌管的4-1安全区修整和做补给,因而并不想跟他们起争执。瑞和从另一边窗户跳出去,落到隔壁低矮一些的建筑上,再跃进巷子里,用疾风符很快就跑远了。   宋天师敏锐地抬头看去,昏暗的条件下只能看见这栋楼黑黝黝的十几个窗户。   “大师兄怎么了?”   “快,我觉得上面好像有人。”   再看门口,有几个鞋印。   “有人捷足先登了!”   等众人赶上去什么都没见到,仪器上显示域灵最后的停靠地点是在这里,但此时再看,仪表上已经没有域灵的踪影了。   “果然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了,除了鞋印还有没有别的痕迹?”   听手下人说没有,就只有一个人的痕迹,宋天师觉得棘手:“难道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来这里收复域灵?”   这也太扯了!   哪怕是他,也没有信心独自一人在这五级的鬼蜮里行动。   这到底是哪家的后人这么凶悍?   “大师兄,找到一辆车!”又有人来报,“就在巷子里,上面还有障眼法!应该就是刚才那个人留下的,那个人跑得快,车没开走。”   宋天师就让人去检查车辆,奇怪的是车里什么物资都没有,邮箱里的油还剩一点点。   “这车怎么办?”   “难道我们还开回去?”宋天师瞥了问话人一眼,转头就走。   两个小时后,瑞和摸回来开车,果然这车他们没有动。身为第一道门,做不出来这种贪小便宜的事情,说出去多跌价。回到安全期后远远地就把车子停下,步行过去。   暂住证还有六天期限,瑞和凭着暂住证进来无需再办证明,到饭馆吃饭时他打听最近的时新消息。听说粟荷山的这一代大弟子也就是大师兄过来巡查工作了,他想起了在安全区里看见的那双眼睛,那个人还挺有大师兄的派头的。   八卦一番后,瑞和就继续制造桃木剑了,子兑换系统里有法器灵器,价格昂贵,他宁愿费力气自己制作也不从系统那里购买。   兰火也帮上了忙,最后的淬炼是兰火做的。   摸着刻了十八重符纹的桃木剑,上面镶嵌着铜钱和红线,手腕一转,桌角就被削掉了,切口处残留着冰凉的触感。   效果很不错,一棵桃树只用了五分之一,还剩下大半。因为得了域灵,瑞和便没有心思做新的桃木剑去卖了,他得趁着暂住证还有效赶紧将域灵用了,在安全区里用域灵比在鬼蜮里安全多了。   为了省事,瑞和直接将剩下的桃木抬到交易行去。   桃木本是阳性,但这些桃木却是阴性的。交易行的鉴定师鉴定了好久,才斟酌着给出了一个价格。   “七百万全收,能接受吗?”   “给我五百万就行,其他的我要换成一些材料。”   大赚一笔后,瑞和就回去融合域灵,寻找规则碎片了。   赶在暂住证最后一天成功拿到第三块规则碎片,瑞和出门吃饭。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安全区突然一阵晃动,橘红色的晚霞被黑色浸染,安全区突然从傍晚直接转变为黑夜。周围的人惊慌的同时又有序地避难,听着拉面馆老板大喊“快进避难所!”,他赶紧拉住对方的手:“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鬼龙翻身了!”老板反手拉住瑞和,“你是外乡人吗?跟我来!”带着瑞和往避难所跑去。   避难所就是建于地下的防空洞,似乎有许多入口,老板带着瑞和来的是位于街道中间一个小花园的入口。跑过长长的楼梯进入地下,避难的人挤挤攘攘,不停议论,瑞和大声问:“什么是鬼龙?”   面馆老板也大声解释:“就是一条大蛇!它平时就在鬼王域里,轻易不出来,几年出来一次,一出来就要用尾巴拍地,哎呀那力道别提了!每次都搞得我们安全区跟地震一样。”   “大蛇?那为什么要躲地下?”   “嗨呀,地震是小事,它还会飞!到处喷火!二十几年前闯进安全区来烧死了几千人呢!每五年会来一次!”   怪不得,瑞和见避难者越来越多,出口就快要关闭,掏出端口给面馆老板转账:“一份牛肉拉面三十积分对吧?好了,再见。”   “哎哎你上哪里去?别乱跑了!”   瑞和跑出避难所,路面上都是奔跑的行人,高楼的玻璃窗能够映出匆忙下楼的居民。对喷火蛇很感兴趣的瑞和往安全区出口跑去,路上遇到了身穿粟荷山服饰的弟子们。   “快走快走!去避难所!”有一人看见他,赶紧驱赶,“这里很危险!”   “我是散修,想要帮忙。”   见到瑞和掏出的桃木剑,那人这才缓了脸色:“那你小心点!”   他坠在粟荷山弟子的身后出门迎战,地震感一波接一波,可见那条大蛇是如何激动。   “鬼龙这一次怎么才隔了三年就出来了,符雷准备好了吗?”   “大师兄正赶回来,大家先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等跑到门口边界线处,远远就能看见一大卷黑色在半空中翻滚,吐出来的黑色火焰升到空中,再随风不停扩散。安全区上门骤降的黑夜就是来自它吐出来的黑火。   那大蛇每翻一下,地面就剧烈震颤,瑞和站在那里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差点颠起来了!安全区升起了防护法阵,空中划过淡金色的流光,瑞和跟着他们上车,往鬼龙所在之处追去。   看着很近,其实鬼龙距离安全区还有一段距离。离得越近,瑞和发现鬼龙的体积真的很庞大,仰着头都看不清楚它的顶部,阴寒的罡风在地上刮起无数个旋儿,鬼龙似乎发现了这群渺小的人类,低头喷出一大团小山一样巨大的黑色火焰。   “快散开!”   车辆四散,瑞和问同车的粟荷山弟子:“以前是怎么将鬼龙赶走的?”   风太大,瑞和觉得自己的五官都在扭曲,问出这句话需要用吼。   “赶不走!”那弟子也声嘶力竭地大喊,“它精力耗尽了就会走!”   “……”瑞和又问,“那多久能耗尽?”   “七天!”   也就是耗尽鬼龙的精力,它就会离开。   车子停下,众位弟子下车,开始拉锁链。瑞和被喝退到外围,他也很理解他们的工作,不想给他们添麻烦,自己找了个角度开始观察鬼龙。 第843章 伊甸园   鬼龙这个名字取得很形象,这条巨蛇不止有角还有一对翅膀,黑色的鳞片毫无光泽,不说是蛇的话还真的容易被人误会是传说中的龙。它的尾巴硕大肥壮,每一次敲打地面都能够砸出数米的深坑,泥沙飞溅,空气中都是灰尘,视野很不好。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几年了,在鬼蜮行走也有不短时间,瑞和见到过不少灵异复苏造成的特殊物种,比如常见的鬼鼠,飘荡的成群蘑菇群,还有其他被阴气污染而变异的动物。去年他遇见过一头小山一样的猪,那猪长出长长的獠牙,能够轻易将一辆小轿车踩成一张铁饼,当时他因为才经历过一场战斗身心疲惫,于是选择最偷懒的办法——用符烧死它。为此,瑞和用掉所有五雷符的存货。   不过像眼前这样夸张的像龙一眼的鬼蛇,还是第一次见。   这让瑞和起了挑战的心,他先观察粟荷山的人的做法,只见他们将特制的锁链拉起来围成一个阵型。   “去!”   锁链飞起来朝着鬼龙罩去。也许是经验丰富,一次就成功了,锁链罩住巨蛇正上翘准备甩打的尾巴。锁链瞬间合拢,将尾巴牢牢锁住。   “嘶!”巨蛇发出愤怒的嘶吼声,本能要甩尾巴,但尾巴上似有千万斤,它只抬起来两米多就重重掉到地面。   彭!   巨蛇更加生气了,开始疯狂地喷吐黑色火焰,这火焰是极度湿冷阴寒的,空气立降好几度。瑞和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臂都开始结霜,他刚要拍一张符纸上去,一缕蓝焰冒出来,几下就将冰霜吞掉了。   感觉到兰火不高兴的情绪,瑞和笑了:“我没事。”   刚说完一大块石头就飞了过来,他赶紧躲闪开。   鬼龙却已经陷入极端愤怒的情绪之中,尾巴被束缚战斗力大减少,移动也受到很大影响。它尝试一番却挪动得很慢,张开翅膀,却根本飞不起来。这让鬼龙觉得自己的尊严被挑衅了,它不停翻滚,庞大的身躯带来的破坏力同样不可小觑,真正是乱石齐飞,泥沙漫天。粟荷山弟子门将各种法术往鬼龙身上丢,各种法器轮番上场,符篆一张张拍在鬼龙身上,哪怕是五雷符也只烧焦了鬼龙的几块鳞片。   鬼龙被不停消耗,但它实在太大了,沉睡几年积攒了诸多戾气与精力,所有攻击加起来似乎都只是挠痒痒。   这样看来不止七天,没十天半个月这鬼龙都走不了。   瑞和看中了鬼龙的角,本能觉得会是炼器的好材料。兰火也绕着瑞和的手腕传递着激动的情绪。   “吃吃吃!”   兰火想要吃这头巨蛇。   这一回出现,兰火实在很虚弱。瑞和咨询过系统460,说这是正常现象,兰火是属于之前那个世界的规则产物,因为bug脱离原世界依附在他身上,每一次出现都必须接受本世界的规则考验。   虽说依附在他身上能够能够躲避一些规则探查,获得庇护,得以修养,但兰火到底不是属于这个地方的东西。每一次跟着瑞和穿越任务世界,它都在被削弱,修养进展比不上削弱的强度,兰火自然就越来越弱了。再有一个原因,兰火已经好几个任务被世界规则压制无法出现,这也是导致它虚弱的重要原因。   “我明白了,兰火其实就像一份数据残留,它附在我的灵魂上,其实在大数据里面它就是需要被彻底删除的垃圾。哪怕你说了公司暂时还没有相关情况的规定,你们可以放任它继续跟着我,但它的存在还是不被规则欢迎的,所以它在变弱。”瑞和问,“我能怎样让它变得……衰弱得更慢一点吗?”   系统460说不能告诉他。公司不处置兰火,也不会帮助它。   瑞和就明白了。   现在见兰火喜欢这条蛇,瑞和的第一反应就是“给它”。   每一次炼化心脏兰火都会帮忙,每次都能让自己壮实一点点,可见兰火能从阴物里面得到补充。   他脚下踩着疾风符,念着轻身咒飞跃而上,上下翻飞的粟荷山弟子们拉满了鬼龙的仇恨,她顺利地将五张天雷符一起拍到鬼龙身上。   “轰隆!”   五道儿臂粗的紫色天雷从乌云滚滚的天空中钻出,然后对准鬼龙的七寸就劈了下来。鬼龙感觉到无法形容的危险,它赶紧躲开,瑞和却念着咒牵引着天雷改变方向,精准地引着天雷劈到鬼龙身上。   鬼龙发出痛苦的叫声,瞅准七寸之处鳞片翻飞露出黑色的弱点,瑞和将桃木剑重重刺下。七寸之处却忽然长出新的鳞片,这鳞片挡住了桃木剑的攻击,铿锵一声只留下一道划痕。瑞和眼神一厉,借着这股势手拍向鬼龙,身体往后退一点点,踩住半空中一块石头又再往前冲——   这一下刀剑向下,剑身的红光夺目,中间还夹着蓝色的火焰。   “噗。”   刺破新生的较为脆弱的鳞片,直入七寸。   这是鬼龙始料未及的,明明它的鳞片像钢铁一样坚硬!它剧痛而愤怒地叫,身体不停滚动,被项链千斤坠着的尾巴也突破极限高高扬起,再重重地落地。   轰隆——   地面砸出一个深坑,鬼龙用尾巴竖立着,高昂着蛇头疯狂地甩动身躯。不少人被甩下来,瑞和牢牢抓住桃木剑,手下用力将桃木剑往里刺得更深,甚至连手掌都伸进去了。饶是如此,蛇身才粗大了,桃木剑还是刺不到心脏。   吃痛的巨蛇开始在地上打滚,眼看要被卷到地上瑞和赶紧松手跳下来。   “你做了什么?!”一个弟子朝瑞和大喊。   “我刺中了它的七寸!”   “哈?!你怎么刺进去的!”那弟子瞪大眼睛,他们难道没有想过将这条鬼龙杀死吗?蛇打七寸的道理大家都懂,但就是没办法攻击进去,鬼龙的鳞片很坚硬,七寸处更是翻倍坚固。没机会再问,一块大石头砸过来,那弟子赶紧避开。   瑞和跑得更快,一个跳跃就跑出几百米,远远看着巨蛇发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有一层黑色的粘液,粘液正在滋滋作响腐蚀皮肉。他皱皱眉头掏出符水往手上一倒,再吃了两颗丹药,然后继续看着前方。   兰火在刚才的攻击里钻进了巨蛇身体里,这不能不让他感到忧心。   “情况怎么样?”一个严厉的男声传来,随后有不少人应声。   “大师兄,鬼蛇正在发狂,不过我们将成功将它的尾巴锁住了,它没办法自如移动。”   “大师兄,有一个人说他刺中了鬼龙的七寸!”   “大师兄,刚才有五道雷电从天而降劈中了鬼龙,这不是我们粟荷山的人做的!”   感觉到有一道锋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瑞和这才回头,这位大师兄就是上次在鬼蜮见到的那个人,当时瑞和就觉得这人气场很强,原来竟然是粟荷山这一代的大弟子啊。关于这位大弟子的传闻有不少,瑞和对其点头示意。   宋天师收回探寻的视线,礼貌地颔首回应。他朝着瑞和走过来,问:“这位道友真的打中了鬼龙的七寸?神秘的天空雷电是你的手笔吗?”三年前鬼龙翻身,他师叔就跟鬼龙战斗过,说鳞片特别坚硬,当时用了最高品质的五雷符,连一片鳞片都炸不开,让人挫败。   这个年轻人……的确是年轻人,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真的不是在吹牛吗?   看出宋天师的怀疑,瑞和笑了笑:“侥幸而已,那是天雷符,我用天雷符劈碎了七寸上的护体鳞片,又得了一把特殊的桃木剑,这才幸运地偷袭成功,那把剑现在就在鬼龙七寸上插着呢。”   “天雷符?这种符篆我是第一次听说。”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卖两张给你,不过现在——”瑞和看向前方发狂的鬼龙,“也许鬼龙才是道友应该关注的重点。”   “……”宋天师礼貌地告别,带着弟子冲到最前线。   不愧是这一代大弟子,宋天师身姿翩跹,绕过飞石与巨蛇的黑焰与袭击,桃木剑发出淡金色的光——他也选择攻击鬼龙的七寸,在鬼龙身躯翻滚之间,他捕捉到了七寸的位置。   那里还真的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不容宋天师迟疑,他找了个空档飞扑过去精准地将桃木剑刺入。   顺着缺口,桃木剑用力插入,却只进入两寸就卡住了。他咬破舌尖往掌心吐了一口血,然后抬掌重重往剑柄上一拍——   桃木剑终于没入,力道之大,还将里面的另一把桃木剑推着继续向前。   有了外力相助,这把特殊的桃木剑重新获得力量,它破开层层由阴气凝结的肌理,终于能继续往前。   在无人看得见的鬼龙心脏之处,一丝蓝色的火焰正努力地抱着这颗对它来说堪称硕大的心脏,努力地、用劲地缠着心脏,却只啃破了一点点皮。这让火焰很不满,它多怀念自己以前碰谁烧谁的勇猛了,哪像现在,啃个补品都啃不动!   直到这时一道熟悉的力量突然冲过来,兰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被堵在不远处的桃木剑怎么突然又动了。它只觉得高兴,赶紧避开了一些。   宋天师倾力一击,成功地推动着被卡在鬼龙心脏外面的桃木剑跨过阻碍,冲向心脏而来。   一声闷闷的“噗”,心脏被刺开,没有流血,淌出来的是黑到极致的纯阴能量。   如此大的缺口让兰火喜出望外,它迫不及待地一头扎进去,忘乎所以地开始吸收。在无人之处,蓝色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强壮,快乐的情绪在这片黑暗之中荡漾开来。   鬼龙身体一僵,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然后躯干重重倒地。 第844章 伊甸园   一直围攻它的天师们又惊又喜,其中一人惊喜地喊:“是大师兄杀了鬼龙!”   轻巧落地的宋天师却摇头:“不是我。”   他也觉得莫名其妙呢!   “肯定是大师兄你了,刚才只有你刺中了鬼龙的七寸,它说是龙其实就是蛇,七寸就是它的心脏弱点,刺中心脏肯定就死了。”   “大师兄,受伤二十七人,其中两人昏迷,无人死亡。”   “……”   宋天师心中疑惑,他想起了刚才那个人,鬼龙七寸上的缺口确确实实存在着,那个人真的是个人物!弟子们向他报告,他边处理后续边回头看,还喊来一个人去找刚才的那个年轻人。   “大师兄,是不是那个人?”   瑞和主动走过来,客气地问:“鬼龙已经死了,我能不能把我的桃木剑挖出来?当然了,尸体是你们的,我不会插手。”   “请问道友尊号?师承何门何派?”宋天师的态度缓和不少,“我是粟荷山的宋明源,刚才是我失礼了,以为道友是在看玩笑,直到我看到鬼龙的七寸——”   “宋道友可以叫我祝淼,我就是一个无门无派的散道人。”瑞和还是看着鬼龙,“那我这就过去拿我的桃木剑了?”   他的剑,还有他的兰火。   见瑞和不想寒暄交际,宋明源笑了笑:“当然可以。不过鬼龙的身体是阴气的聚合物,里面阴寒无比,我的桃木剑已经毁了,你的应该也不复存在了。”   “我的肯定还在,它不是普通的桃木剑,是用极阴的桃木做的。”说完这句话瑞和就过去剖尸了。   “极阴的桃木?”宋天师忽然想起接到的通讯,说交易行收购了一批极品百年阴性桃木,此行他来西南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他从鬼蜮赶回来,就是为了看这批奇怪的桃木。   听说来交易的是一个年轻天师,黑色短发圆脸瘦削,难道竟然就是这个祝淼?   这边,瑞和已经跳上鬼龙的身体,拿出一根桃树枝,削尖后顺着七寸处的缺口重重一划。   红光微闪,尸体被切割开,瑞和不停地挖,直到挖出一个坑,他这才跳下去,伸手去探鬼龙的心脏。   抓到了冰凉的桃木剑,他一把将桃木剑抽出来,看着上面绕着的蓝色纹路,他才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兰火?”   吃饱喝足的兰火勉强清醒了片刻,从桃木剑上滑下来爬到瑞和身上,在他手腕上圈成手环。   看着手上的实心大手环,瑞和笑了,之前绕在手腕上还   “你的桃木剑竟然还真的没有损坏,我听说交易行买了一批桃木,冒昧问一句售卖者就是祝道友你吗?”宋天师走了过来。   “是,贵交易行童叟无欺给了我一个公道的价格。”瑞和掏出手帕擦了擦桃木剑上的脏污,笑着说,“这把桃木剑就是用那种桃木做的,效果你也看见了,如果有时间的话宋道友可以也试试看。”   宋天师探究地看着瑞和:“不知道你的桃木是从哪里得来的?请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说如果你能够有稳定货源的话,我想大量收。”   “暂时没有了,等有的话会考虑你们交易行的。那这样,我先走了。”   “祝道友!鬼龙绞杀有你的一份功劳,尸体可以分配给你一部分。”   “我已经拿到了我最想要的东西了,谢谢。”   瑞和离开了安全区,到宝汇市安顿下来。这时候兰火还沉睡着,它似乎从鬼龙身上吸收到了许多力量,形体变成手环粗大大概只是一个开始。瑞和希望兰火能够更强大,陪伴他更久一点,更久一点。   这几年他也杀了不少鬼物,但只有规则碎片以及今天这只鬼龙才让兰火表现得激动昂扬,可见兰火的“口味”很挑剔,只有“高级货”才能够让它有所吸收有所增益。   看着远方,视线穿过大片的废墟与荒地,那是六级鬼王域所在的地区。瑞和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如果能够抓到一只鬼王,能给兰火带来多少营养呢?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无法消失,瑞和开始思考其目前以他的实力抓鬼王的可行性。   许久没有看[执法仪]了,瑞和打开执法仪来看最新的对接情况。   19.92%。   几年过去才这个进度,可见这个世界的地府真的崩塌地很彻底,执法仪压根没有地方可以对接。   没有外挂,那就只能靠自己了。瑞和决定先封印一个鬼王域,对他来说他的意识远比肉身能够发挥出的力量更加强大,这具身体已是承载之物,也是一种束缚。   在瑞和在鬼蜮里勤劳地找域灵时,宋天师听弟子们报告鬼龙的解剖情况。   “心脏不见了?”这是宋天师意料之外的结果,“怎么会不见了呢?”众目睽睽之下谁能去偷挖鬼龙的心脏?   是,的确有一个外人先剖开了鬼王的七寸,但他就在旁边看着,人家只是拿出了属于自己的桃木剑——   不对,宋天师想起了祝淼拒绝分配鬼龙尸体时说的话。难道祝淼说的“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这句话就是指心脏吗?他是怎么拿到心脏的!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   以鬼龙的体积,心脏最少也有冬瓜那么大,祝淼不可能悄无声息毫无痕迹地取走心脏。   “不止心脏不见了,心脏附近也全空了!大师兄,这真的太诡异了,王师兄还发现烧焦的痕迹,他还以那一段蛇身是被烧掉的。”   宋天师去看尸体,果然看见如弟子禀告的一样,鬼龙心脏及附近的身躯都被掏空了,掏空区域占据鬼龙尸体长度的十分之一!   “大师兄你看,这段空洞好像是被火烧掉的。”王师弟给宋天师介绍,“我切出来一点焦痕来检查,从上面检测到一种极寒的气息,这种气息比鬼龙的阴气还要强。最重要的是,这种气息应该就是烧空鬼龙尸体的火留下的,可我们都知道的,火怎么可能是阴性的!”说到最后,王师弟的声音都激动起来。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宋天师声音还是那么沉稳,他蹲下去摸尸体,沉声说,“十年前昱清观庄子恒长老的嫡亲侄子没有修炼的资质,庄家给那个侄子准备了众多物资,还带着人护着他,重重保护下带着他去鬼蜮激发天赋。那个人运气好,但也差,运气好在他果然觉醒了天赋,得到一种阴火的能力,那阴火顾名思义就是阴性火焰。说他运气差呢,是因为他的身体是极阴之体,极阴的资质让他没办法修炼正统道术,他的身体成为阴火最满意的巢穴,最后他控制不住暴动的阴火,被阴火吞噬了,连魂魄都没有留下。”   王师弟听完脸色发白:“听大师兄这么说,阴火是一种珍缺却可怕的玩意儿,那这一次偷了鬼龙尸体最富有能量这部分的人是个狠人了?”   他真是心疼死了!别看鬼龙体积这么大,最珍贵的地方当属蛇的心脏了,那是鬼龙所有能量的源泉!这颗心脏用处太大了,安全区与鬼蜮相伴而生,安全区的防护需要投入大量物资与人力,在物资上,一些阴性材料是必不可少的,阴阳调和,相辅相成,这才组成了整个4-1安全区防护大法阵的格局。有了这颗心脏,哪怕自己安全区用不着,卖给其他安全区也能换来许多生活物资。   “心脏没了就算了,一般来说心脏附近的血肉也比较珍贵,结果附近的血肉也被掏完了。”王师弟不停叹气。   宋天师沉思了很久,他觉得最有可能拿走心脏及附近血肉的人只能是祝淼。   祝淼拥有神奇的天雷符、大量阴性桃木,现在还要加上一条:拥有一种力量强大的阴性火。   这样的人真的是只是一个散修天师吗?   “别说什么偷不偷的,如果真是那个人干的,他也只是拿走他应有的报酬。”宋明源下了命令,“心脏的事情别管了,先把尸体解剖好,除了骨头其他能用的材料都保存起来,我要把骨架带回伊甸园。”   他让人去找祝淼的踪迹,得知祝淼暂住证到期已经离开了。   “他是一个值得拉拢的对象,我得先回伊甸园一趟,下一次如果他再来安全区就给他贵宾待遇,让人去招揽他进粟荷山。”   “是大师兄。”   下一回瑞和来的时候就得到了热情的接待。   “半年的暂住资格?”瑞和看着贵宾级别的暂住证愣了。   “是啊祝先生,这是宋大师兄交代下来的,您现在是我们4-1安全区的贵宾,享有交易行交易减免手续费、各大官营产业消费五折优惠以及免费导游等服务。”   “谢谢,我不需要导游。”   瑞和大概知道宋明源是什么意思,果然来到酒店后不久就有粟荷山的人上来拜访,招揽他加入。客气地将人请离后,瑞和关上门开始做自己的工作。他拿出一个玉瓶,里面装着他这两个月来千辛万苦才抓到的域灵。   “从各大势力眼皮子底下夺食真的太难了。”瑞和叹着气,熟练地将意识投入域灵之中。   因为想要入侵鬼王域,这一次瑞和是有目的地逡巡。   他找到熟悉的地标然后找准鬼王域的方向,毫无畏惧地冲过去。 第845章 伊甸园   强大的意识掠过山川河流、城市废墟,拳打脚踢一众拦路的鬼物,瑞和终于来到鬼王域。一入鬼王域,一种令人胆寒战栗的危险感骤然升起,似乎每一个黑暗角落都有一只眼睛在看着他,虎视眈眈。   瑞和并不在意这些小鱼小虾,他的感知巡视着,东边有一股最强能量,那应该就是鬼王了。   “吼!”鬼王发出被窥探的愤怒叫声,急窜而来。瑞和还不想跟鬼王对上,他不需要战胜鬼王,他只需要在鬼王的阻拦下找到规则碎片。想到这里,瑞和也赶紧离开。鬼王扑了个空,它的眼睛是黑色的,一点眼白都没有,四处嗅闻一番,发现入侵者已经离开,这让它十分愤怒。   又来了!这种看不见的偷窥又来了!它厌恶活人,他们不止会进来它的地盘打扰它,也会用一种奇怪的方式窥视它,每一次!每一次它都很难抓住这些该死的小虫子,艰难地数一数,也只抓到过两个人,它愤怒地将他们全杀了。更让它生气的是,杀死这种奇怪的入侵者却没有给它带来血肉的奖励,他们死了之后就化成光消失了。   所以它很讨厌这种敌人,费力杀死后却没有血肉可以吃,真是浪费功夫。可要是不杀的话,那些怪东西又总是吵个不停,甚至还会从它头顶飞过——   这是鬼王所不能容忍的!   这是在践踏王的权威!   这是它的领土,它不会放过每一个偷渡进来的敌人。   就这样,瑞和被鬼王撵着跑,他又追着碎片规则跑。碎片规则为了躲避危险,特别是这片区域的顶级危险——鬼王,它会躲避得更加灵活。   面对着这个恶循环,瑞和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弄不死这只鬼王的话,可能他找一辈子都追不到规则碎片。   计划更改,瑞和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待鬼王追来。   这是一场令人看了目瞪口呆的决斗,一个赌上了王的骄傲,一个赌上了生命。开始时,瑞和还能游刃有余,中途时,瑞和已经有些疲惫了。在力竭之前,瑞和干脆地抽离意识离开鬼蜮。   “吼!”鬼王捂着断手的伤口,黑色的眼睛里旋转着令人望而生惧的暴戾。   敌人又跑了!   调养了两天后,瑞和再战鬼王,很快就过去一个月。鬼王被他一次又一次挑衅,攻击值随着怒气值不停上升而翻涨。瑞和第一次将自己的灵魂力用到极限,他觉得自己的灵魂绷紧着,好像在某一刻稍有不慎的话就会被击碎成渣。   但他没有放弃,他不可能会放弃。   转机出现时,是瑞和发现自己拍向鬼王那一掌里有蓝色的光闪烁。   “兰火?”   一掌砸实,正中鬼王的后心。   鬼王惨叫一声被拍到地上,它恨恨地爬起来,黑色的眼珠子变成黑红色,它死死盯着瑞和:“我要杀了你!”飞弹起来继续跟瑞和缠斗。瑞和却多了两分信心,果然不过十分钟,鬼王的动作突然迟缓了起来,脸上也显露出痛苦,它大叫一声,痛苦无法缓解,暴戾之下它用尖利的长指甲抓破自己的胸膛,露出里面的心脏。   黑红色的心脏正在一鼓一鼓地缓慢跳动着,上面缠绕着好几圈蓝色的怪异火焰,缠绕之处发出滋滋啦啦的腐蚀声。   这让鬼王大惊失色,它大喊着,全身开始射出黑色的烟气,但蓝色的火焰缠得死紧,根本没有被弹出来。   “狡诈的人类,你对我做了什么!”鬼王的声音嘶哑恶毒。   瑞和喘着气,抽空疗伤,全神贯注之下,手臂上的两道深可见骨的伤随意识而慢慢康复。这是一具意识灵体,心随意动,只要意识坚定什么都能够改变。听见鬼王的质问,他淡淡笑了笑:“我的孩子比较活泼,见着点心就跑不动道了,真是见笑了。”   他说的是实话,兰火就跟他的孩子是一样的。鬼王是由人转变过来的,虽然比其他低级鬼物多了些理智,但更多的是类似野兽的直觉与本能。听了瑞和的回答它更加恼怒,觉得瑞和这是在胡说八道!哪里有点心,这里根本没有点心!   可是心脏的痛苦几乎让它疯狂,心脏是它的力量之源。   趁你病要你命,瑞和缓了一下继续攻击,鬼王第一次开始闪躲,它决定先逃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挖出心脏里的蓝色火焰!但瑞和不可能会放它有喘息的机会,他开始反过来撵着鬼王跑,给兰火制造更多的时间。   兰火果然不负众望,上一回吞了鬼龙的力量精华,其实它还没有吸收完毕,察觉到爸爸需要帮助它才提前苏醒过来。不过现在的它比之前更厉害了一点,连鬼龙大冬瓜一样的心脏它都能啃,现在这颗小心脏它一定也能行的!   有信心是好事,瑞和非常支持兰火主动觅食提升自己。   就这样,在“父子俩”的拉扯夹击之下,鬼王慢慢地被消耗,最后憋屈得倒地。   砰一声,身体砸到地上。   同时间,随着鬼王威压消失,鬼蜮各处都有了动荡,被弹压的其他鬼物们先是犹豫地探头,确定那股压着它们的力量真的衰减消失后,纷纷兴奋起来!   鬼蜮的躁动只在一瞬间!   瑞和不顾伤势冲到尸体面前,催促兰火:“吃快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我来了!   兰火人性化地打了个饱嗝,然后从空荡荡的胸腔里爬出来,把自己分出好几缕铺满鬼王的四肢,最后自己钻到鬼王的头颅。   蓝色的火焰在尸体上蔓延开,迅速将尸体全部烧掉。   最后只剩下一撮黑灰,瑞和将其卷起来,然后退出域灵。   睁开眼睛时,瑞和看见手掌的黑灰,他拿出瓶子将黑灰保存起来,然后抓紧时间修复精神创伤。在他脖子上,兰火把自己绕了三圈,也在吸收刚得来的能量。   勉强将与鬼王战斗时得的意识创伤修复个七成,瑞和就急急再次进入鬼蜮。不怪他这么着急,他担心这个鬼王死了那片鬼蜮群龙无首,可能会有新的鬼王在厮杀中诞生,那就太麻烦了!   他得在群鬼为争夺王位厮杀吞并,诞生新鬼王之前找到规则碎片。   伊甸园。   刚回到大本营的宋明源马不停蹄地将蛇骨送到总部,这幅蛇骨引来了极大关注,得知这是在西南那边肆虐二十多年鬼龙尸骨,其他道门都吃惊了。   “那头鬼龙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多亏鳞片坚固,什么符咒都破不开,不然的话早就被宰了。”   “那粟荷山这一次是怎么做到的?”   “蛇骨不知道粟荷山卖不卖,我正好缺这么一副蛇骨来炼器!”   宋天师将这一趟出行的收获要点禀告给自己的师傅,也就是粟荷山这一代的山主。   “你做得对,这样的人才能招揽就招揽,这对我们粟荷山来说会是一大助力。明源,我们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每个门派都盯着我们粟荷山,就想拖我们下来,他们好上位。明源,我们修道者要有大义之心,结束末世是大势所趋,我这一代人应该看不见那一天了,你要秉承粟荷山祖训,敬畏生命,崇敬自然,为结束这末世之灾而努力,知道吗?”   宋明源聆听师尊教诲。   伊甸园高层的争斗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宋天师身为粟荷山这一代的大弟子,他的归来无疑会扰动池水。他是个有手段的人,回来后立刻展开工作,虽然这幅蛇骨不会卖出去,但他不介意借着这蛇骨展现一下粟荷山的底蕴与实力。   以展示巨蛇骸骨,交流斩杀鬼龙经验为由的道术交流会开始了。   宋明源也诚恳,承认是引入外援,一个散修天师用一种天雷符打开了鬼龙的缺口。   “天雷符?”天阳会的代表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愣了一下。   这、这不就是符篆部最新的符纸产出吗?画这款符篆的是4-11天阳会分会符篆部一位女符篆师,年纪轻轻的手握众多符篆传承,才进天阳会几年就已经成为符篆部主干。那边将天雷符送进伊甸园,经过测试真的惊为天人!总部立刻决定将那位符篆师破格提入伊甸园总部,等那边工作交接完毕就会将人以人才引进的方式接过来。   明明是天阳会高度机密的符篆,怎么现在就有一个不知名散修天师用起来了?   “那位散修天师的名字,恕我不能跟诸位说。”宋明源笑意盈盈,“不过他似乎是个冒险者,若是有缘分的话,诸位也许能在其他安全区里遇见他。”   “……”不提供线索,干嘛还说出这个天师的存在?这不是故意添堵嘛!   众人都觉得那个人肯定早就被粟荷山招揽了,真是气死人!   说完鬼龙的事情,话题就在主持人的引导下转向别处。   “上个月东南沿海地区绞杀了一头海龙,大家看资料……”   交流会结束,天阳会的代表找宋明源试探一番,自然是什么都打听不到的。   “我们这边肯定保密得好,问一下4-11那边是不是泄密了。” 第846章 伊甸园   新的一年天阳会的战略部署就是以新符篆天雷符为核心计划的,看天阳会占据的是“11”这个编号就能看得出来,当年天阳会的发展是比较落后的,对外扩张时的进度远远比不上其他道门,在粟荷山建立4-1安全区时,天阳会才建立了第一座安全区,按照顺序被编号为2-11。在那之后,天阳会的下一级安全区就延续着这个编号了,都是3-11,4-11,5-11。虽然下头还有一些“12”“13”甚至“17”“18”编号的安全区,以及由天赋者建立的“新绿洲安全区”,“希望城安全区”等,但天阳会的奋进之心从未停歇。   4-1分会接到来自伊甸园的来电也大吃一惊,赶紧找符篆部的负责人来问清楚。查来查去,这边分会的保密工作做得也很好,知道天雷符的人除了分会会长,就是符篆部正副部长,以及几个中高层了。   “会不会是祝鑫那里?”会长问。   部长摇头:“祝鑫做事细致,不可能会泄露。”不过他还是去问了一番。   听部长说完,祝鑫眼前一亮,“在西南4-1安全区有人用过天雷符?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部长奇怪:“怎么听你的口风,你好像认识?”   “那应该就是我弟弟了!”祝鑫激动地说,“我跟部长您说过啊,这张符是我弟弟教给我的,我弟弟就在外面冒险游历。”   “……”部长这才想起了这件事,不由得懊恼!自己怎么把这件事忘了!试验过天雷符的效果后他喜不自禁,光想着上报了,其他事情都没去重视。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能联系得上他吗?”没关系,如果他能够帮总部拉拢到那个人也是大功一件啊!这么想着部长又欢喜起来,哎呀,他的运气真的不错!   不过祝鑫摇头了:“他离开家快两年了,暂时还没有寄信回家。”   那太可惜了。   部长将情况报上去,分户会长点头:“我会如实报到伊甸园的,这是我们天阳会的机缘,他妹妹都在我们这里,弟弟投入我们天阳会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总部得到回复后也觉得这事真的太巧合了。   “祝鑫的弟弟一定得加入我们,他手里的符篆比祝鑫画的效果更好!”天阳会副会长将一份报告丢到桌子上,心腹打开来看。   报告里是一份简单的实验结果,天阳会从粟荷山那里购买了一些鬼龙鳞片。宋明源说,有人用天雷符劈开了鬼龙的鳞片。可是祝鑫画的天雷符根本劈不开买来的这些鳞片。   心腹合上报告:“五师兄,祝鑫的天雷符据说学了一年多才学会,初学者出符效果弱是正常的,以后她一定会成长。等她到伊甸园来,我们培养她信任她,以后她肯定会更加忠心,等到哪天……她会将符篆拿出来的,到时候再交由符篆部的精英骨干来画,天雷符就能量产了。至于祝鑫的弟弟祝淼,现在还不能确定参与杀鬼龙的人就是他,也有可能是祝淼将天雷符卖给了别人呢?这事现在还说不准。反正祝鑫是天阳会的人,哪怕她弟弟真的被别人招揽了我们又怕什么呢?一个人会将这样珍贵的天雷符教给姐姐,就不会是狠心不顾姐姐死活的人,为了他姐姐,他要么加入我们,要不谁都不加入。”   副会长听了心腹的话,这才觉得轻松了一点。   “是我太偏激了,你说得没错。”   “五师兄,你不要太着急,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天阳会总部各位副会长间的权势争斗就不多说了,4-11安全区这边,祝鑫下班后遇到贺天师,就跟贺天师师徒一起去吃晚饭。小振天师对祝鑫很殷勤,倒饮料夹菜的,贺天师含笑看着,说:“你什么时候要去伊甸园?手续办好了吗?”   天雷符的事情,其实还有贺天师知道。   从知道祝鑫立了大功会被接进伊甸园后,贺天师就猜到是因为天雷符。祝淼送给他的天雷符他珍藏着没敢轻易动用,偶尔拿出来摩挲,上面隐现的庞大能量每次都能让他心潮澎湃。   再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对一个年轻人这么佩服!以一己之力带着全家移民,还带着姐姐哥哥嫂子修炼——这是祝鑫兄妹们的说法,他们很乐意让别人知道他们有一个好弟弟。现在又拿出天雷符,虽然祝淼说那不是他自创的,是前人的恩泽,贺天师还是觉得祝淼神秘高深,实力超群。   所以这几年他主动跟祝鑫打好关系,后来见徒弟喜欢祝鑫,他也乐见其成。   可惜了,祝鑫要去伊甸园了,小振只能单相思了。   祝鑫抿嘴笑:“说是等六月初六的移民车队一起走,部长说移民是大事,以前有一个大师推演过,凡是移民都得在六月初六出发,这样对原安全区和接收安全区都好。贺叔叔,小振哥,这些年多谢你们照顾了,我哥今年也进入天阳会了,希望你们也能多看顾他一点点。”   “你放心吧,你弟弟也留了话的,你弟弟可了不得,我可巴不得他欠我人情呢。”   祝鑫笑着给贺天师和小振天师倒茶:“那我就以茶代酒先谢谢你们两位了。”   “下午我就让小振去找你,想请你今晚一起吃晚饭,不过你的同事说你被部长叫去了,小振等了好久你都没有回来,可把他担心坏了。”贺天师对这个徒弟真是又爱又气,喜欢人家姑娘就表白呀,真是木头一样。   小振天师红了脸,低头不说话。现在的他完全看不出当年让人去祝家监视,暗地里咬牙想要抢劫祝淼时的决绝凶狠模样了。如果小鑫知道以前他起过坏心思,一定会不再理会他了,这让小振偶尔想起来时总觉得担忧害怕,所以总是不敢真正对祝鑫表明心意。   祝鑫就说起部长找她说的事情。弟弟离开之前说过,贺天师可以合作,天雷符除了交给天阳会,私下交易只能卖给贺天师。   “贺叔叔,部长问我的时候我因为听见小弟的消息太过高兴了,可过后我又觉得不安,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小淼?”   贺天师摸摸胡子:“听起来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弟弟,他不是会随便把天雷符卖给别人的人。你不用太担心你弟弟,他能力强着呢,这些年他独自离开安全区在鬼蜮里行走,一定经验丰富。参与杀鬼龙事件是你弟弟的机缘,被其他道门看中想要招揽,也是对他的肯定。那个符很珍贵,会里重视很正常,你就在天阳会,咱们门派想要拉拢你弟弟一起加入完全不奇怪。不过我看你弟弟不是会愿意受束缚的性格,这事你自己得有主意。”   “我明白了,我不会让我自己成为弟弟的软肋的。”祝鑫这些年除了结交贺天师师徒,也结交了不少人脉。在普通弟子里,她还有一个“印符机”的外号,她没有傲气没有架子,接到符篆的单子就会尽力完成,一点都不推诿,也不需要拿好处,底层的弟子对她印象很好。除了普通弟子,她还结交了几个中高层领导,如果不是伊甸园总部让她过去的话,再过两年她都能做符篆部的副部长了。   弟弟说了,等她觉得有底气了再把天雷符拿出来,否则的话天雷符不是晋升阶梯,而是催命符。   没错,只要他们足够强大就什么都不用害怕。   宝汇市,瑞和在这里呆了好几个月,虽然他在4-1安全区有贵宾暂住证,粟荷山也热情地邀请他,他还是没有在那里住满半年,采购完物资后就离开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手心的碎片规则,鬼王域的规则终于炼化好了。从这块规则中,瑞和得到更多意志,比如他知道封印鬼蜮激发天赋的根源了,那其实就是原先地府勾魂使者能力。地府崩塌后,原地府的鬼差们也跟着消失了。不过世界的规则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世界崩塌,地府也在尽力地旅行自己的职责,它办不到了,就将属于地府的能力寄身在人类身上,代行职责,其中一些能力还产生了变异,更满足幸存者的生存需求。   为什么普通鬼蜮不能激发天赋,只有封印鬼蜮才能呢?因为封印鬼蜮里散落着地府规则碎片,在没有被封印之前,规则碎片处于沉睡自保的心脏状态,等到被封印时才会显出碎片形态,到了这个时候,进入封印鬼蜮的人才能踏入地府意志的惠泽区域,根据机缘无规律获得某些天赋。   这解答了瑞和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许多疑惑,也让瑞和再一次深刻认识到“规则”与“意志”的意义。   看着这第四块规则,瑞和又摸出其他三块。   三块五级鬼蜮,一块六级鬼王域。   这四块规则放在他手里,暂时没有发挥出多大的用处。安全区联盟由各大势力组成,各大道门将封印鬼蜮拿出来供普通人觉醒天赋,原身之前进入的就是这样一个一级鬼蜮,进入一次就要二十万积分(未成年人享受一折优惠),二级鬼蜮进入一次要三十万积分,三级鬼蜮则要五十万。   刚来这个世界时,只有这三个等级的鬼蜮被投放使用,去年听说已经有的安全区投放四级封印鬼蜮了,收费是一次一百万积分。   对祝淼祝鑫这些普通人家出生的人来说,也许一辈子就只有一次机会进入鬼蜮。但对那些有家底的人来说,进入封印鬼蜮可以像参加夏令营冬令营一样,只要想去随时都可以去,一次觉醒不了还能去第二次第三次,或许对觉醒的天赋不满意,还能花积分到更高级的封印鬼蜮去历练。   天赋没有上限,听说建立了新绿洲安全区的天赋者就觉醒了七种天赋。   “也许我得去新绿洲安全区一趟寻找合作的机会。”如果这五块鬼蜮能够让其他人觉醒天赋,那么就是一件利民的好事。 第847章 伊甸园   想到就去做,瑞和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下一站。收拾好后他拉开拉链从帐篷出来,现在是夜里,空中的鬼蜮中的月亮是红色的,跟他刚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兰火。”   听到呼唤,立在一颗石头上的兰火抖了抖,飞射到瑞和怀里。   摸摸兰火,瑞和有些欣慰,总算长大了一些,除了用心灵沟通,终于能蹦出来几个字了。   “爸爸!”   “嗯。”瑞和笑着应了。当年第一次听开灵智的兰火喊他爸爸时,他实在吓了一跳,可时光兜兜转转,现在再听兰火这么叫他,他只觉得高兴。   “明天我要去4-1安全区做点买卖,你乖乖的先躲起来好不好?”   兰火从来都很乖,没什么不应的。   “我攒了些好木头,到时候在安全区找木匠给你做一套新玩具。”最近忙着封印鬼蜮,都没时间给兰火做新玩具了。   兰火很高兴,在瑞和掌心蹦蹦跳跳。   这一次瑞和到4-1安全区时受到了更殷勤的接待,刚进安全区大门不久,粟荷山的人就赶了过来,态度特别好地说要请他去做客。   “祝先生,上回您离开时太突然了,我们几位师叔想请您吃饭,不曾想您已经退房走了。”半年的贵宾暂住证,这位祝天师只住了五天,谁都没想到在某天清晨他就悄悄离开了。   后来伊甸园那边递了话,要不惜代价将人留下来。   等啊等,这都小半年过去了,祝天师压根没出现,实在愁死人!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我赶时间出远门。”面对粟荷山几位长老级的师叔,瑞和很客气,笑着说,“这几年我常在这边活动,承蒙贵安全区庇护,心中感念。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推辞。当然了,我是个不受约束只想独自冒险的固执人,上回贵派一位师叔已经跟我说过加入粟荷山的种种福利,很遗憾我并不想改变主意,所以这一项请各位就不要再提了。”   最后,瑞和许出了十张天雷符的交易。   “再多的就没有了,毕竟我还得出远门,得留一些自己备用。”价格是粟荷山的人给的,说是一张一百万积分,瑞和收了一千万积分。   “对了,我时常在外面行走,所以天雷符大多数得供自己用,以后应该难再与各位交易。不过我姐姐应该已经学会了天雷符,她就在4-11安全区,是天阳会符篆部的弟子,想来天阳会应该会对外售卖这种符篆,各位若是需要的话可以跟天阳会那边洽谈。”   “天阳会出的天雷符果然跟祝道友有渊源!”一个长老有些激动地说,“三个月前天阳会新建了一个6-11安全区,地址就在东北一个五级鬼蜮里,听说他们用一种天雷符击杀了那里盘桓了百年的虎妖!”   适合建立安全区的地盘早就被各大势力占据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险地,难以开拓。虎妖占据的那片土地拥有大片平原,许多势力都眼馋,但那只虎妖占着地盘,领地意识十分强烈,两百多年过去没有人能够虎口夺食。天阳会这一出真是让人震惊,也打响了天雷符的名号。   上回粟荷山在交流会上介绍了这款符篆,结果这么长时间了根本没有见到第二枚,不少人在嘀咕是不是宋明源在编故事?要不就是人早就被粟荷山的人收编了。谁都没想到,天阳会会突然来这么一手,现在整个伊甸园都知道,天阳会得了个大宝贝了!   粟荷山能不着急吗?   “对。”上次回家时,瑞和看过祝鑫的符篆水平,估摸着以祝鑫的悟性与能力,差不多一年祝鑫就能够掌握天雷符。将天雷符给祝鑫其实是一种挑战,顺利的话祝鑫借此跻身更高层次,不顺利的话……不可能不顺利,杀鸡取卵是傻子才做的事情,只要祝鑫拥有足够的实力,展现自己更大的价值,相信天阳会会选择培养她,而不是扼杀她夺取天雷符。   祝鑫说:“你放心吧,要是你给我这么大的好处我却不会用,反手把自己坑死了,那我就是死有余辜了。”   “对。”瑞和又说了一声,“如果没错话,天阳会的天雷符就是我姐姐的手笔。”   “祝道友,不知道你能不能写一封推荐信——”   “我是个散修道人,跟天阳会也没有交情。”瑞和笑着说,“合作的事情我也插不上嘴。”   采购工作也是粟荷山的人帮忙的,瑞和谢过,很快离开了4-1安全区。   “跟伊甸园那边说一声,就说留不下他。这个世道到处都是危险,祝淼还总是孤身行动,这份实力太可怕了,拉拢不成,也不能得罪了他。”   “十张天雷符送五张回伊甸园,至于与天阳会的合作交涉,我们远在这里也管不着了。”   前往新绿洲安全区的路很漫长。天赋者的崛起也只是这几十年的事情,就像前文说的,适合建立安全区的地盘已经不多了,天赋者联盟建立的第一个安全区新绿洲,就立在遥远的西北。听说在新绿洲里,封印鬼蜮进入一次收费很低,原身以前就想过想去新绿洲安全区,可路途遥遥,他自己怎么去得了?   路上,瑞和看见了不少封印鬼蜮,它们的面积有大有小,小的只有几十平,一看就是最早期没有经验时封印下来的一级鬼蜮,大的有一个城市那么大,此时他就需要绕路了。   “好像没听说过有道门将四级或者五级封印鬼蜮拿来做安全区,这么大的面积不用不浪费吗?”瑞和想着这个事,后来抵达新绿洲安全区有机会见到市长时也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新绿洲的市长姓苏,是安全区的总负责人,他对瑞和的疑惑做出解答:“你说你在鬼蜮探险多年,那你应该也看见了许多立在原地被隔离开的封印鬼蜮,一般来说低级鬼蜮面积都比较小,高级鬼蜮更危险,鬼物越强大占据的领地就越大,所以高级封印鬼蜮比如四级与五级甚至六级封印鬼蜮面积都会比较大,那些高级鬼蜮其实是很适合拿来建立安全区的,七十年前就有人尝试过,那就是青莲观,他们将一个四级鬼蜮清理干净,建立了安全区,结果五年就关闭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瑞和摇头。   “我也不卖关子了,这事当时闹得很大,那个安全区当时移民进去九万人,居住两年后他们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身体阳气衰减,夜间失眠多梦,这还是只是一个开始,后来有人变成了阴人,有人阳寿未尽却魂魄离体……到那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封印鬼蜮不适合长期居住,安全区建立的第三年开始,安全区竟然没有一个新生儿降生。”苏市长叹气,“你也封印过鬼蜮,肯定也从碎片里看到一些规则了吧?那些规则其实是地府崩溃后的碎片,当时的老前辈们说,也许那些封印鬼蜮其实也是地府在阳间的折射,活人长期居住在那里跟住在地府是差不多的。在那之后,就没有人敢将封印鬼蜮拿来建安全区了。就是进鬼蜮探险,也会控制好时间,不会滞留太久。”   听了这个说法,瑞和倒吸一口凉气:“那当年那些人后来怎么样了?”   “无一幸免,全折在那里了。现在他们仍然生活在那里。”苏市长在“生活”这个词着重用力。   这实在是一桩悲伤惨烈往事,瑞和解答了疑虑,也谢过苏市长。虽然这些年他经常活跃于鬼蜮之中,但为了补充物资以及修整调养,他并不会长期滞留。知道这个消息后,以后他会更加小心谨慎的。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新绿洲的封印鬼蜮太少了,你带来的四个鬼蜮真是帮上大忙了。这是协议你看看,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瑞和仔细看协议,协议中写明了他会将三块五级鬼蜮以及一块六级鬼王域挂靠在新绿洲安全区,暂定期限是十年。新绿洲安全区会承担所有传送阵建造以及维护费用,收入方面由他与新绿洲安全区六四分,收入与售价挂钩,售价会根据各种开放成本来制定以及变更。在分成上,瑞和知道这个比例已经算不错的了,他打听过,各大门派中封印鬼蜮的人将鬼蜮放到门派中统一调配,一般得到的收入分成也就是五五分了。这五成的分红还不是一人独享,冒险队捕获域灵的人员以及做出贡献的所有人都同样获得终身收益,这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励弟子们。   而对瑞和来说,办这事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一人,独享分红,这将会是一笔极大的财富。   “我们这边定价比较低,一级封印鬼蜮收费是十万积分,未成年人同样享有一折优惠,二级鬼蜮是十五万,三级鬼蜮是三十万。我们没有四级鬼蜮,更别提五级和六级鬼蜮了,所以在定价方面还需要做调研。你既然选择了我们新绿洲,应该也知道我们和那边安全区相比,探险的价格会低一点,因为我们除了必要的传送阵成本和日常维护费用以及人员管理成本,几乎没有多赚居民的钱,所以以后开放鬼蜮的售价只会是成本价,你得到的分红肯定比不上在其他编号安全区。”   “没关系,要是想赚大钱,我也不会千里迢迢到这里来。”瑞和掀开笔帽签下自己的名字,还按下手指印。 第848章 伊甸园   苏市长见瑞和爽快签字,脸上的笑意更真诚了,“你是第一次来新绿洲吧?我让人带你逛一逛,等传送阵做好做完就能够估算出大概成本,从而进行定价了,到时候你再把规则碎片和传送阵联通在一起,事情就算办成了。”   “也好,我也想逛一逛新绿洲。”   “太好了,那我们先去吃晚饭吧。”   今天对苏市长来说是极为特殊的一天,明明安全区还没能装上人造太阳,这一天早上他起床出门时却看见天边似乎有霞光。他不是修道者,只觉得今天天气好,并没有往玄学上去想,要是换做别的天师看见了一定会感叹:今天有紫霞东来,肯定有好事发生。   结果真的有好事!在秘书接到电话,然后一脸惊讶地转告给他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恶作剧。   “应该不是恶作剧,那个人现在就在楼下大厅等着,说可以亲自把碎片给您看。”   于是怀着惊疑困惑的心情,苏市长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接见了来拜访的人。来人自称叫做祝淼,是带着四块规则碎片来跟他谈合作的,确认过碎片的真伪后,苏市长真是又惊又喜!   天赋者联盟觉醒得太晚,发展得太慢了,这些年陆续只建立了两个安全区,分别是新绿洲和希望城。联盟是由天赋者建立的合作组织,大家都不甘愿被那些道门压制,即使好不容易拜入道门,也永远进入不了他们的核心层。   原因无他,修道天师可以继续觉醒天赋,虽然成功概率很低,但还是有人踏进双修的幸运之路。可反过来,觉醒天赋的人根本无法再修炼道术了,有一个让许多人接受的说法是,他们的天赋能力来自规则碎片,规则来自地府,他们得到了属于鬼差的能力,哪怕能力再低也称得上半个鬼差了。体质属性都接近阴性,怎么再修习正阳道术呢?   各大道门以道术传承为重,哪怕他们的天赋再厉害,在道门中也永远得不到该有的重用与晋升。与其一辈子出不了头,不如自己自立门户,这就是天赋者联盟的由来了。   天赋者的不甘心、野望与梦想在时光中慢慢缠绕、酝酿、发酵,最后终于长出一棵参天大树。不过到底底蕴太浅,虽然致力于让大多数普通人都能够有觉醒天赋的机会,将价格定得很低,但封印鬼蜮还是太少,等级太低了。   祝淼的到来说是雪中送炭都不为过!   短短一天的时间,苏市长就为新绿洲安全区签订了四块高级封印鬼蜮的单子,真是跟做梦一样!   在今天之前,天赋者联盟的封印鬼蜮加起来才只有八个!五个一级,三个二级和一个四级,新绿洲与希望城对半分。这些都是联盟里稀有的天赋道术双修的老前辈们努力的成果,可惜了,这一代他们培养出来的修道天赋者资质都不是很出色,意识力太弱了,得到的域灵只能封印低级鬼蜮,而现在低级鬼蜮已经很难找寻得到了。   苏市长热情地请瑞和吃晚饭,还请了不少高层作陪,在饭桌上将瑞和正式介绍给大家,让众人认识一下新绿洲安全区的挚友,贵宾。无需任何考核,瑞和得到了新绿洲安全区的永久户籍,一位负责房地产的领导还做主送瑞和一套别墅,其他领导也各有自己的心意,几位女领导得知他还没有结婚,表示可以为他做媒,这等好意瑞和当然拒绝了。   之后瑞和开始逛街,补充物资。对外他称自己是天赋者与天师双修,所以才能将兰火放出来,让它也能够开心一下。在新绿洲待着的这一个月里瑞和受到了热情的招待,新别墅被装修得十分华丽舒适,苏市长还送了两个生活管家给他,说是工资由政务大厅那边支出。见瑞和逛街时对玩具情有独钟,苏市长专门让人也送了五个箱子过来,兰火根本玩不过来。   第一次见到兰火,苏市长惊为天人,这种天赋真的非常罕见。   “这火是阴火吗?”苏市长小心地伸手,到兰火身边探了一下。完全没有火焰的热度,反之是侵入骨髓的寒意。   见瑞和点头,苏市长说:“十年前冒险队挖到一块一人高的石头,那块石头阴性极强,我们天赋者联盟没有擅长炼器的人,那块石头就送给祝先生吧。”他不懂天师的事情,但也知道这火是阴性的,那么阴性的石头肯定对这火有益处。   “谢谢。”瑞和便不客气地收下来。   一人高的大石头,兰火果然很喜欢,连新鲜的玩具也抛下了,每天在石头上滑滑梯玩,没滑一圈,石头似乎就缩一点点,等到一个月过去,石头就只剩下半人高了。   “传送阵还没做好吗?”玩了一个月,瑞和见事情进展太慢便开口询问。   “我问过了,只做了不到一半,我们这边擅长做传送阵的只有一个人。”苏市长苦笑。   瑞和想了想就明白了,这里是天赋者联盟建立的安全区,在传送阵这种法阵项目上不擅长是正常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过去看看,正好我对传送阵也有一点研究。”   苏市长求之不得。   看完传送阵半成品,瑞和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个传送阵比较低端,搭建成本大,也不是很安全。”   “这是周老先生做的,以前联盟里只有他在道术传承上比较出色。”   “这些年都没有改进过?”   苏市长有些为难:“没有,我们缺乏这方面的人才,曾经偷偷请过那边的散修天师来帮忙,费用高,也很难请得到,只能勉强自己做日常维护。”   示意身侧的负责人走上前来:“传送阵就是这位周女士在负责。”周女士是一位中年女性,周老先生就是她的父亲,她也是他父亲唯一的传人。   瑞和对其点头示意,没有说“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没有多找一些人才来传承雕琢?整个新绿洲竟然只有一个人会弄传送阵?这说出去也太荒谬了。”等不合时宜的话。他知道人们对传承的执念与坚守,多的是找不到合适传人宁愿将传承断掉的遗憾事,外人没有资格来指摘,更加无法用大义来逼迫。   “我有一种比较优良的传送阵传承,周女士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学。”   周女士立刻点头。   她跟在瑞和身边学习,瑞和做传送阵的时候也给她做讲解。七天后,一个传送阵做完了。如此高效让周女士十分惊诧,这位祝先生看着年纪轻轻,做事时却看得出经验丰富,如此繁复精妙的传送阵好像信手拈来,完全不费劲,还有空闲教她。有时候她都忘记自己的年纪,忘记祝先生的年纪,以为站在对面的是她已故的严厉的父亲,她才是那个晚辈。   为了赶时间,瑞和顺手把其他三个传送阵都做完了,周女士记了一大本厚厚的笔记跟他道谢。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也许周女士可以考虑招些助手或者学生。”   周女士听懂瑞和的意思,她抿抿嘴,有些犹豫地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苏市长含笑看着,没有说话。瑞和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这是苏市长该去安排的事情了,这份传承来自他,他是因为合作才拿出来的,并不是独属于周女士的东西。   知晓天赋者联盟在道术传承上的匮乏后,瑞和又问:“你们安全区的防护法阵是怎么运行的?”连传送阵都这么凄凉,护持整个安全区的范防护法阵又会是什么模样?   没想到苏市长直接摇头:“我们没有防护法阵。”   干脆就没有这东西。   “本来是要跟安全区联盟买的,价格太高了买不起,所以我们新绿洲和希望城用的不是防护法阵,而是驱逐城墙,你应该看见了,安全区外面有一圈城墙,我们几乎所有的有[驱逐]的天赋者都在那里工作,以排班的模式日以继夜地驱逐鬼物。好在我们的天赋者基数大,又加大治安队的管理力度,这几十年也勉强撑过来了。”   怪不得,瑞和从过来就发现新绿洲的治安队真的太多了,巡逻密度和强度很高,看来这是在补全驱逐城墙的漏洞,灭杀窜进来的漏网之鱼。   这个瑞和就暂时帮不上忙了。   传送阵弄好之后,瑞和就忙着将碎片规则与传送阵联通,他本人还得进入封印鬼蜮,在那一头建立接送的法阵。   苏市长是个行动派,不久之后他就成立了一个新的传送阵负责班底,由周女士做总负责人,新招进来的人员开始在周女士的带领下学习全新的传送阵布排之术。   因传送阵这事,众人觉得祝先生是个愿意指点的好人,于是开始有人来找瑞和请教修炼上的问题。天赋上面瑞和没有什么经验可以说,便指点一些道术上的问题。   在他们看来,这位祝先生真是他们遇到的最亲切、实力最强大的散修天师了!   在新绿洲安全区居住的这段时间,瑞和忙碌着,对这个安全区的了解也越来越多,印象也不错。   末世之中,人类只有合作、共同进步才能一起成长,与危险的大环境抗争。有人的地方就有争夺,利益的车辙从历史的长河中滚滚碾过,从来不会停歇,这是社会规律。但瑞和相信,联合才是大趋势,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人强大,不如大多数人一同壮大。   在修建传送阵时,瑞和慢慢地有了一个想法。他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为这个世界培养出更多希望的种子。 第849章 伊甸园   等规则碎片联通好封印鬼蜮后,瑞和留下四块附属的玉牌,以后负责管理的人用附属玉牌激活传送阵传送人员时,他这边就会接到反馈。他身为规则碎片的拥有者,平时也可以用意识巡游封印鬼蜮。   传送阵完成这一天,瑞和亲自激活,带着苏市长他们二十多人同时进入。他们进入的是鬼王域,在鬼王死去之后不久,这片鬼蜮的鬼物经过争夺与镇压吞噬,已经诞生了新的鬼王。既然这片鬼蜮已经被封印,其他人进不来不会被攻击,瑞和也就没有去猎杀这只鬼王。   “好强的气息!”   进来的都是天赋者,大多数人眼中满是激动,这份机遇他们已经期待很久了。   “祝先生,那就让他们各自去探险吧?”苏市长问。   “好。”瑞和给每个人发了块木牌,“遇到危险就捏碎它们,这会带你们提前离开。”他不希望这些人来冒险一趟却死在这里。   众人对他千恩万谢,然后各自散去,苏市长也握着木牌离去。   “出来玩吧。”瑞和话音刚落,兰火就从他衣领钻出来,兴致勃勃地选定一个方向冲出去。瑞和知道它是去狩猎了,上一回杀了鬼王后,兰火长大了不少,这让它更喜欢鬼王了,每次一来都要去找鬼王打一场,从对方身上啃下来一点血肉。   这一次试验很顺利,更让人欢喜的是,一位赵姓的天赋者觉醒了新的天赋[超度]。   在离开新绿洲之前,瑞和留下了一些道术秘籍。天赋者联盟的修道者很少,得到的传承也很细碎,据说留下传承的是一位散修天师,后来联盟又接收招揽了不少不得志的散修天师,但愿意公开自己的传家之宝的人太少太少了。   这个决定让苏市长十分震惊,随后又是满心感动。   天赋者联盟强大起来的话,对两个安全区都是极大的好事。   瑞和没有别的要求,也不需要任何回报,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东西要无偿传授给所有民众,让有天分的人修行。   “我虽然没有留下来常住,但我有空还是会过来的,希望下一次过来能看见新绿洲更加有生机,全民修道的盛景。”   听出瑞和的意思,苏市长立刻保证会落实下去:“我一定会将这些秘籍落实到基层,让所有人都能够免费修习,绝对不会将它们变成只有高层才能接触的珍宝!这一点您可以放心。”如果说之前苏市长对瑞和就很佩服尊重,现在见瑞和无私捐赠道术传承,他激动感动,对瑞和生出敬意来,开始用“您”来称呼了。   瑞和心中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帮新绿洲安全区布置护持法阵。但仅凭他一人之力根本做不到,今天他播下道术传承的种子,等到来日新一批人才长成,到时候就能合力来办了。   “祝先生,你们道门讲究传承,那这些秘籍该怎么称呼呢?”   “就叫做荷莲观吧。”瑞和轻声说。   苏市长再次做出承诺:“祝先生,原来您的传承是来自荷莲观啊,您放心,为了推广道术,我会提议天赋者联盟成立荷莲观学院项目,让您的门派传承能够长远地传下去,名声震四方!”   “好。”瑞和笑着点头。   为了表示感谢,苏市长送给瑞和两颗域灵,说是他们的冒险队刚找到的。   “我们能够找到域灵,在封印上却能力薄弱,域灵在你手里才能发挥出更大作用。”苏市长坚持,瑞和便收下了,为了这两颗域灵,他又多留了一个月,成功封印了两个五级鬼蜮。这两个鬼蜮自然还是会挂靠在天赋者联盟,应苏市长请求,瑞和答应将两个鬼蜮放到希望城安全区,这样一来他还到希望城一趟。   希望城那边接到消息立刻派出一队人马前来迎接。   如此高效率,苏市长实在叹为观止。他与高层们再次展开会议,会议主题是如何拉拢这样一位“绝顶高人”。   “祝先生真的很年轻,可是他的为人处事都很老成,也很有自己的主意。”   “他虽然接受了我们的户籍,但我觉得他似乎并没有长期留下的打算。”   “往好的放心想,他对编号安全区那边也没有很强的归属感,不然的话不会独自冒险这么多年,现在还把珍贵的封印领域放在我们这一边。要知道,移民伊甸园的唯一要求就是提交一块封印领域!祝先生有这么多高级封印鬼蜮,足够他全家移民过去了,他还必定能受到各方倾力招揽,得到高位一点都不难。可祝先生还是将鬼蜮给我们了,可见他有自己的想法,对我们天赋者联盟抱着友善的态度,这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我也是这个想法,他既然向往自由,我们也不要强迫他。天赋者联盟成立的初衷大家还记得吗?那就是不屈与自由,祝先生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我们也将会是他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这次会议定下的结论与前面几次一样,这让苏市长松了一口气。他就担心有人失去分寸,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来,到头来反而失去挚友。   希望城安全区的人抵达之后,新绿洲安全区举办了热闹的欢迎会。领头的是希望城的市长,他竟然亲自来接人了,与苏市长谈过之后,这位田市长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收到你的消息时,我真的以为在做梦,我们管理会还在拟定新条例,打算分批送人过来你这边做觉醒,结果你又送来一个好消息,民舫,真的太感谢你了。”   苏市长摆手:“我们两个安全区同气连枝,有什么好感谢的?我们已经多了三个五级一个六级鬼蜮,这两个五级鬼蜮肯定得给你们。我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亲自过来,路上还顺利吧?”   两人寒暄了一下,苏市长说:“祝先生全名叫做祝淼,我们跟编号安全区那边关系一般,信息不互通,所以也查不到祝先生的信息。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的,我不认为编号安全区那边会拿出这么大的代价来算计我们,祝先生的行为,应该就是他的个人行为了。他是一个心有大义的人,我跟你说一下他的性格,他完全不难相处……”   听完苏市长的话,田市长松了一口气:“那就太好了,你放心吧,希望城会好好接待照顾祝先生的。”他忍不住露出笑容,“这一路走得不算顺利,我却是一路笑着过来的,实在是太过高兴了!天赋者联盟当时就是由许多好心人帮忙促成建立的,天赋者的确比不上天师,但我们只要联合起来也能拧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大家都是末世里求生活的人,分什么三六九等?不管是道术还是天赋,其实都是谋生的手段而已!那些道门现在守着伊甸园,跟书里守着皇城抢皇位的皇子一样,搞官僚搞阶级,天师高人一等,天赋者低一等,普通人再低一等——”   “你也别生气了。”   田市长摇头,眼中有恨意:“我的妹妹就是被昱清观的弟子害死的,嫡亲弟子就了不起吗?杀死人不用偿命吗?!我妹妹那年才十五岁!什么安全区联盟,其实都是蛇鼠一窝!”   苏市长想劝,哪个群体都有好人坏人,不能因为害群之马而判安全区联盟死刑,末世之后,多亏了道门中人站出来才保住了人类的薪火。到了今天,安全区联盟仍然保护了大部分幸存者,这是无法磨灭的功绩。不过田市长的仇恨,他也能够理解,在这个时候不管劝什么都不合适,于是他安静地听着田市长发泄,等对方冷静下来他才说:“碎片规则的意志你也知道,我们努力一点结束这末世,下一代,下下一代的孩子们就能够过上祖辈说的那种平安平等安全的好日子了,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不也是我们的梦想吗?”   田市长被安慰到了,他擦擦眼睛,露出笑容:“你说得对,从知道这个意志后我才找到活下去的意义,改变不在一朝一夕,我们父亲那一辈走出了第一步,我们走第二部 ,以后我们的孩子会接下我们的担子继续走下去,这样一想日子就有盼头了。”   几天后,车队出发,走了半个月抵达希望城。   希望城比新绿洲大了一半,人口也更多,但发展情况看起来略逊新绿洲。让瑞和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在这个地方遇到了一个熟人。   “你是……祝淼吗?”   这一天在街上瑞和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就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青年。那人瞪着眼睛看着他,眼中有着惊讶和困惑。   “裴镇?”瑞和从记忆里翻出这个名字。   青年脸上的不确定退去,换上了惊喜,他跑过来:“是!我是裴镇!真的是你啊祝淼!好多年没有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你也移民来希望城了吗?”   瑞和笑着摇头:“我是过来办点事的,再过几天就要走了。你移民过来了?”   裴镇感慨:“是啊,五年前就过来了,我家就在前面,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好啊。” 第850章 伊甸园   在与裴镇的谈话中瑞和得知,原来裴镇当年在鬼蜮里并没有觉醒天赋,但是他并没有放弃。家里人也很希望他能够觉醒天赋改变命运,后来有远方表亲回来探亲,那个表亲就是移民到希望城的,据表亲说,希望城这边进入封印鬼蜮的费用很低,如果足够努力工作的话,每两年就能攒够一笔积分进入一级鬼蜮试一试。   这对裴镇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攒够二十万积分不知道要多少年,可是攒五万积分是一个看得见希望的目标。为了儿子的未来,裴镇全家一起移民过来了。   “没想到你还活着,呸呸,我不是那个意思!”裴镇很不好意思,解释道,“当时传送出鬼蜮的时候你都昏迷了,呼吸很弱,你姐姐一直在外面等你,冲进来看见你的样子吓得都哭了,赶紧把你送到医院去。”   “谢谢你当时对我的照顾。”瑞和真诚道谢,那时候他刚进入任务世界,一进来就遇上生命危险匆忙跳楼,裴镇还背过他。能在这里遇见裴镇,他也很高兴。   “举手之劳嘛。”裴镇挠头,“今天见到你很高兴,不过你怎么会来这里办事,希望城离5-11安全区还挺远的,你跟着什么商队来的?”当年移民,他就是跟着表亲所在的商队一起过来的,路上走了快一个月呢。   见瑞和摇头,裴镇很能理解地点头:“不能说没关系,编号安全区跟天赋者安全区关系一般般,有的商队都是偷偷做生意的,不敢让上头知道。”   瑞和看裴镇帮忙找了借口,也就不多说了。   “那你现在觉醒天赋了吗?”   “当然!”裴镇笑得很开心,“来这里没几年我和我父母就攒够积分了,现在我有[阴阳眼]!治安队很需要我这种天赋者,所以我现在在治安队工作,报酬很不错,我还帮我爸妈找了个治安队后勤的工作,我们全家现在都过上好日子啦。”   “那太好了。”瑞和为裴镇感到高兴。   “最近我决定要去新绿洲那边,听说那边有五级和六级鬼蜮了!”裴镇显得很兴奋,“我想去报名参加,看能不能觉醒第二种天赋!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现在的情况,那一次你觉醒天赋了吗?”   瑞和摇头:“我现在是天师。”   裴镇投来吃惊与羡慕的视线:“怪不得你敢从5-11安全区来这边,路途远又危险,原来你是天师了啊!”又说回刚才的话题,“那你有没有兴趣?我可以介绍你进我们这边的车队,我们可以一起去新绿洲探险五级鬼蜮!你是天师,还是能够觉醒天赋的!”   “谢谢你的好意了,我没什么兴趣。不过我有一个消息告诉你,你们希望城也会有五级封印鬼蜮了,你也许可以观望一下,省下去新绿洲的费用。”   “真的吗?!”   “大概再过几天就会出通知了,你可以等等看。”   坐了一会儿,瑞和就告辞了。   不知道为什么,裴镇想起祝淼那副冷静稳重的脸庞,竟然觉得这可能是个真消息。同伴们催促他去新绿洲的进度,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告诉其他人。   “要不就多等几天吧?市长不是出差两个月刚回来吗?听说他去新绿洲了,也许他从新绿洲那边真的要来了五级封印鬼蜮呢?”这是裴镇打听来的最有可能性的结果了。   朋友们一听也觉得有道理,这说法真是越想越有可能。   “那就等等吧!”   一个星期后,希望城安全区发布新通告,证实了这个消息,且即日起开放这两个五级封印鬼蜮,随附探险细则,其中包括正式营业时间、定价、滞留时间以及保护措施。   “鬼王域探险的价格不高,一次竟然只要六万积分!还有保护木牌,遇到危险捏碎木牌可以提前离开鬼蜮,只要多加五千积分,这太划算了吧!”   “你们都没有发现吗?一级二级和三级封印鬼蜮的价格也降低了,天啊,降了好多!一级鬼蜮现在进去一次只需要一万积分,加木牌两万积分都不到,真是白菜价!”   “编号安全区那边一级鬼蜮要二十万积分啊,真是不能比,一比我就要笑了哈哈哈!”   “天赋者联盟牛逼!”   “天赋者联盟万岁!”   裴镇与朋友们也激动极了,之前为了让他去新绿洲探险五级鬼蜮,家里拿出全部积蓄,还借了一些给他凑了十二万,还担心不够呢!没想到现在他们安全区也有五级鬼蜮了,价格还低得让人像是在做梦!   五万?五级鬼蜮竟然只要五万积分?!   他手头的积分可以参加两次五级鬼蜮冒险,这样一来觉醒第二种天赋的几率就更高了!裴镇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希望城发展得太好了,如果现在还在5-11安全区肯定没有这种好机会。   “咦,这个人是谁啊?希望城特别感谢祝淼先生对天赋者联盟、对新绿洲与希望城的真诚无私援助,祝淼先生传授的新型传送阵使得鬼蜮探险成本大幅下降……”   听见有人念出一个熟悉的名字,裴镇耳朵竖起来。   “你刚才说谁?”他跟祝淼也只有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缘分,又过去好几年,他也移民了,如果没有遇到祝淼,他肯定只是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但前几天才跟祝淼重逢,现在一听这个名字,他立刻就上心了。   “我也不认识啊,叫做祝淼。”   “我看看!”   裴镇探头,还真的看见这个名字。难道是重名?可这也太巧了吧!五级鬼蜮的事情正好是祝淼跟他说的,在今天之前,这事可是机密啊,一点口风都没有!祝淼不是本地人,怎么可能刚好知道这件事?   咦对了,遇到祝淼的时候,田市长的车队刚从新绿洲回来几天了,难道祝淼是跟着田市长一起过来的?   “我在想什么啊。”裴镇哭笑不得地掐了自己一下,怎么还越分析越得劲了!这怎么可能嘛,应该就是巧合啦。   后来的后来,希望城的明日广场上的卓越贡献人物雕像区里多了一尊雕像,安全区还举办了落成仪式,放鞭炮剪彩呢。那天裴镇在外头巡逻没参加,几天后才巡逻到广场来,看着那尊雕刻得十分形象生动的雕像张大嘴巴。   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在希望城遇见过祝淼,知道十几年后祝淼的样子长什么样子,裴镇是认不出这雕像的。可偏偏去年刚遇见,他还请祝淼来家里喝水聊天,将那张与十几年前气质大有不同的脸记得牢牢的。   这雕像明明就是祝淼啊!   裴镇震惊得瞪眼睛。   “你干嘛?一副见鬼的样子。”同僚推推他。   “我、那个,这个——”裴镇抖着手指了指最新的雕像,“我认识他!”   同僚笑了:“我也认识他啊,天天巡逻往这边过谁不认识啊,快走吧,要交班了。”将裴镇拉走了。   好几分钟后裴镇才挣扎着回头,遥遥再看向雕塑群,蹦出一句“我的老天爷祝淼竟然这么牛!”   瑞和并不知道与裴镇短暂的重逢还有一点后续,离开希望城后他再次流浪冒险,他有能力,不管是为了大义还是为了私情,他都决定在有生之年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将鬼蜮全部封印掉。   在他在鬼蜮里追域灵的时候,天赋者联盟的变动已经开始向外辐射,传到各个安全区之中。为了抓住机遇,天赋者联盟采取轰炸新营销,首先将五级和六级鬼蜮作为第一卖点,打出“唯一”“珍缺”的优势,然后再把封印鬼蜮的低廉的冒险价格到处打广告。中心思想就一句话:快来移民吧,稳赚不赔!   安全区联盟一些高层对此又惊又怒,作为主要推广对象的普通民众却深深地被吸引诱惑了,开始就移民话题掀起了热烈讨论。   能不热烈吗?   天赋者联盟安全区的封印鬼蜮探险价格迎来了一次断崖式下调!一级到三级封印鬼蜮的基础价格依次是一万、两万和三万。新增加的五级封印鬼蜮是五万,六级鬼王域是六万积分。   而在安全区联盟里,一级扫五级封印鬼蜮的价格一次是二十万、三十万、五十万、七十万和一百万。   看看这数据对比,差距何止天与地?   对家境平凡甚至贫穷的人家来说,这就是无法改变的人生与触手可及的未来之间残酷现实的对比。只要移民,就有可能改变人生走向更好的未来。   不心动不是人啊!   “那个消息你们听见没有,是真的假的啊?”   “天赋者联盟这下子出血了,竟然派商队到处投放广告,广告我看到了,写得真真的!还说了如果愿意即刻移民走的话,商队还可以免费护送。”   “我觉得应该是假的,安全区联盟才是大佬啊,论封印鬼蜮还是要看各大道门的,这些厉害的道门都静悄悄的,最高也就是粟荷山开放了五级封印鬼蜮,我才不相信天赋者联盟还能比安全区联盟更牛逼,说有五级封印鬼蜮就算了,竟然还说有鬼王域?这牛皮吹得可太大了!简直要上天了!”   “我觉得应该是真的,不然的话这么发广告不是自己找死吗?那个价格你们看见了吗?简直是跳楼价白菜价,我以为是我眼花了呢!”   “天蓝冒险者团队说要去新绿洲一探究竟,你们要不要报名一起去?”   “……”   在各大安全区里,不少人心动了。 第851章 伊甸园   各大道门也争相议论。   “这怎么可能!苏成如果有这本事年轻的时候就该成功了,他今年都六十九岁了!”   “消息来源信得过,新绿洲和希望城真的先后开放了新鬼蜮,管理和收费细则早就已经贴了出来。”   “苏成手下那堆天赋者里有一个叫做赵恒的,他的主要天赋是A级[缚锁],能够用锁链抓鬼,你们还记得吧?两个月前他突然觉醒了新的天赋,属于评级S的[超度],原本我就在想,这种等级的天赋很难得到,天赋者联盟那边根本没有高级的鬼蜮,难道他是偷偷隐瞒身份到粟荷山新开放的五级鬼蜮觉醒的?后来算算时机也不对,粟荷山的五级鬼蜮开放时间还比他的新天赋觉醒还慢一点!”   “天赋者联盟这是在破坏平衡,给我连线新绿洲,我要找苏成聊一聊!他这是在扰乱市场平衡!”   苏成很忙碌,忙得跟陀螺一样。   接到几通来质问的电话,他很不耐烦甩过去几句话:“以前是你们自己说的,封印鬼蜮的定价是跟着成本走的,成本高价格就高,你们也好无奈,我们倒是有心低价,可是技术跟不上,现在好不容易我们的技术跟上了,传送阵成本下降,我们怎么就不能降价了?我们可不是那种为了赚积分让价格虚高的人,定价讲的是良心!什么扰乱市场平衡,你们不是搞垄断的祖宗吗?怎么还有脸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啪挂断电话,吩咐秘书不要再接那边的电话。   “几年下来都不见得联系两次,现在是要兴师问罪吗?”苏市长冷笑两声。   粟荷山总部,宋明源也在跟师傅和众多师叔聊起这个话题。   “我们粟荷山有五级封印鬼蜮,虽然已经对外开放了,但目前只提供伊甸园和2-1安全区,我对我们的审核力度有信心,赵恒肯定混不进来。其他道门情况也差不多,昱清观和天阳会手里很有可能也有五级鬼蜮了,他们压根就没有开放。明源,上回4-1安全区那边不是传来消息,说是一个鬼王域突然被封印了吗?当时我们查来查去无法确定是哪家封印的,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天赋者联盟的手笔,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他们那边什么时候多了这种人才?”   “没错,大家都知道,天赋者跟我们天师不能比,我们有秘诀可以修炼意识,使得意识强大,这才能封印高级鬼蜮,他们天赋者的能力太过单一,不成体系,不然的话这些年也不会才封印了不到十个鬼蜮,最高等级的封印鬼蜮才三级,还是前年才得到的。”宋明源沉声道。   “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安全区联盟把持着封印鬼蜮的太久了,这是一次撬动改革的机会。”粟荷山掌门叹气,“封印鬼蜮价格太过虚高了,这抑制了基层民众和普通天赋者的发展,虽说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能够少些动乱,但对整体人类来说是不利的。不过天赋者联盟那边还是要查一查,这么大的变动,不弄清楚我心中也不安宁。”   “是。”   各大道门都议论纷纷,天赋者联盟涌进了建立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探子。   对此,天赋者联盟压根就不在意。苏市长问过瑞和了,需不需要帮他保密?知道瑞和完全不在意后,天赋者联盟当然会尽全力地宣扬“祝淼”的义举——   这当然算得上义举!   祝淼将封印鬼蜮挂靠在天赋者联盟得到的收入中的九成捐出来,一半捐给天赋者专业学院,学院将会用这笔资金来帮助贫困家庭的未成年孩子免费参与两次一级鬼蜮试炼,并且为这些贫困出身的孩子提供学杂费等等。另一半将成立荷莲观道术学院,以瑞和捐赠的道术传承为核心,开始面向全体民众传授荷莲观道统。   这种行为让人敬仰佩服,天赋者联盟对祝淼的感念之心“比山高比海深”,咳咳,这是苏市长在会议上的原话。总之,他们很乐意让不贪恋权力财富,心怀天下大公无私的祝淼的名声被广泛流传开去,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好。   当然了,这个决定其实也受到了一些阻拦,联盟内有人提出:“如果祝先生的名声传出去被那些道门的人知道,他们用手段拉拢祝先生怎么办?以后他就可可能不站在我们这一边了。”这个说法还得到一些人的赞同,他们表达了同样的担忧。这让苏市长很愤怒,觉得这是一种狭隘的、自私的、小家子气的想法。   “受到帮助的人不敢公开表达对援助者的谢意,只担心别人知道援助者的存在后会将援助者抢走,这是我们做人的道理吗?这是自私,这是无耻!这是寒掉援助者的心!”快七十岁的苏市长同时也是联盟的盟主,他威信很强,说话时铿锵有力,眼神扫过的地方不少人移开视线不敢跟他对视。“就算以后他真的为那边的联盟效力了,那也抹除不了他对我们的帮助,恩情就是恩情,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道理,我们能报答祝先生什么?他什么都不要,合约签订后的收入还将九成捐出来,重新回馈给我们天赋者联盟,这是仁义善举!我们能用什么报答对祝先生的感谢?只有帮他扬名这条路了,他值得名传四方被人称颂赞美!”   以苏市长这些日子对祝淼的了解,他并不认为祝淼会被道门那边拉拢,祝淼很独立,有自己的想法,不然的话这些封印鬼蜮不会来到天赋者联盟,这就是祝淼的选择。   于是新绿洲和希望城相继塑雕像,还将祝淼的事迹写进了天赋者联盟发展史以及新绿洲与希望城年史中,用尽一些正面宽宏大气的美好形容词。   就这样,不需要探子们辛苦调查,关于祝淼的一切消息就随着新闻、报纸以及孩子们在街上唱赞美祝淼的新儿歌中源源不断地传进耳朵里。   “……”探子们碰头,各自拿出厚厚一叠资料,交换看过后对视着,彼此眼中都是迷茫。   “那、就将消息送回去?”   “送、送吧?”   人家根本就没有藏啊!   就这样,安全区联盟的各大势力都知道了祝淼的名字,与天赋者联盟那边不一样,安全区联盟要调查祝淼的来历太简单了,联盟信息互通,很快祝淼的档案在各大道门中几乎人手一份。   “出生5-11安全区,后来因重大贡献任务超额完成得到移民机会,带领全家移民4-11安全区,在4-11某面包厂工作不到一年就独自离开,外出冒险……姐姐祝鑫哥哥祝炎都在天阳会,祝鑫因画出超凡符篆天雷符被破格引入伊甸园,现在是天阳会重点培养人物之一……祝鑫和祝炎都说,是弟弟祝淼带他们走上修炼的道路,但祝淼行踪难寻,实力无法估测……”   很多人都觉得天赋者联盟走了狗屎运,天阳会的领导看着祝鑫,也心疼得扼腕叹息!但没有人比粟荷山更难过,明明是他们最先招揽祝淼的啊。宋明源得知天赋者联盟得到的高级鬼蜮竟然是祝淼所有,哪怕早知道祝淼非池中物,也大吃一惊。   “这怎么可能呢?”宋明源难得失去冷静与分寸,追问消息来源是否准确。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喃喃道:“我还是看走眼了。”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人才,他会下令不计代价将人招揽进来!   五级鬼蜮,六级鬼王域,在粟荷山4-1安全区眼皮子底下陆续被封印掉。后来他换掉不负责任的冒险队头领,新头领工作负责,即使如此也挖不到一点线索。没有人知道那几块鬼蜮到底是被谁封印的,宋明源还在想到底是哪个门派藏得这么深,谁想得到会是一个散修天师干的?   一个散修天师独自一人干的?这说出去有人会相信吗?!   宋明源知道祝淼一直在西南活动,可从来都没有将鬼蜮封印的事情与祝淼联系在一起。   这谁能想得到呢?!   安全区联盟因这个消息这个名字而震动起来,祝鑫在天阳会里得到更多重视,甚至还被掌门人接见过一次,这让她受宠若惊的同时也为弟弟而感到担心。她知道自己弟弟很能干,但没想到弟弟这么能干!这太出乎她的意料的。掌门人问她能不能联系上她弟弟,她只摇头:“自从上回他回4-11安全区后,我已经没有再见到他了。上次回家,小淼留下了一百万积分说是给我爸妈养老的,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大概不会再常回家了。”   离开总部回到宿舍,祝鑫狠狠呼出一口气,满脸担忧。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她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不愧是我弟弟。”做得好!来到伊甸园也有一年了,这里的生活的确比4-11,5-11安全区强多了,但规矩也多,纷争也多,明明都是同一个门派的,内部也有许多势力,有人好声好气拉拢她,也有人用威严震慑她威胁她,这日子过得真是心力交瘁。   她想起弟弟以前说不想加入门派,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由得感叹弟弟真是想得长远。能来伊甸园她很高兴,但现在的生活里压力与疲惫占大多数,开心的事情太少了。   “天雷符,你要想好了再用。”弟弟当年是这么说的。   祝鑫揉揉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心中暗想:既然已经走了这条路就不要后悔,她也能做弟弟的后盾啊。   借着弟弟名声的东风,祝鑫也细心经营,慢慢地也收拢自己的势力,在伊甸园天阳会总部站稳脚跟。 第852章 伊甸园   对于自己带来的风波,正在鬼蜮里找碎片规则的瑞和还不知道。他更不知道,安全区联盟厌恶天赋者联盟的做法后,连带着他这个重大贡献者也恨了起来。   为什么呢?   天赋者联盟终于打赢了这一场移民之战。   安全区联盟有一个五级鬼蜮,虽然之前仅限于伊甸园和2-1安全区,但粟荷山顺应时势将其扩大到全联盟了,但价格还是高居一百万积分,出得起积分的人却排不上队伍,据说已经排号到明年了。   而天赋者联盟不止有五个五级鬼蜮,还有六级鬼王域,白菜价,怎么选择不是很清楚吗?   只要利益足够大,足够抵消掉移民带来的所有损失,那么移民就是一项稳赚不赔的买卖,谁能不动心了?   短短时间内,底层安全区出现大批居民外流。   从底层的动荡很快就回馈到上级,各大道门为了维护安全区的稳定,不得不采取措施,在收费上做出一些让步。可是再让步,也不可能让到跟天赋者联盟那样低。就这么一点让步,就已经让安全区联盟开会扯皮了很久了。   巨大利益的蛋糕被无奈割去一小块,这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更让人憋屈的是,安全区联盟的威信竟然也受到了影响,还无法反驳。   “天赋者联盟那边一个正经的天师都没有,他们的传送阵怎么可能比大传承的名门好?一直说传送阵很麻烦制作材料贵成本高所以收费高,可是人家天赋者联盟基地收费低那么多!人家的难道是塑料做的,安全区联盟的传送阵是金子做的?!”   这话他们根本无法反驳。   该死的,天赋者联盟打破了封印鬼蜮两百年来的价格平衡,让他们陷入了被动之中。   “是积分不好赚吗?天赋者联盟那群疯子,就他们最高尚,就他们最无私!搞得我们都成坏人了,早期封印鬼蜮开发成本多高啊!哪里是能说想降价就降价的?以前的成本不用收回来的吗?!”不少道门中一些高层对天赋者联盟破口大骂,心中实在是恨极了。   封印鬼蜮探险价格其实经历过好几个阶段的变更。早期的确因为封印鬼蜮珍贵,所以定价高,后来数量上来了,定价就降了一点。后来天赋者崛起,开始提出自己的权益,出于政治目的,遏止天赋者攀升的数量,价格再次上涨。再再后来随着新材料的发掘,传送阵成本降低,照理说价格也该下调的,但这条利益链已经经营了近两百年,安全区联盟合作将封印鬼蜮放在一起,用复杂严苛的条例彼此约束着,盘根错节,错综复杂。   降价?   每一次降价提案都会经过漫长的讨论,没有尽头的开会和投票,最后都没有结果。   百年下来,安全区联盟的封印鬼蜮价格居高不下。   天赋者联盟建立时受到了不少阻碍,但建立合法符合流程,到底还是建立起来了。后来第一代盟主提出要建立安全区,这就损害许多人的利益了,安全区联盟反对,天赋者联盟遭受打压。但天赋者的数量庞大,百多年下来通过封印鬼蜮觉醒天赋的人多不胜数,在他们被有志之士带领着拧成一股绳时,所迸发的力量是无人能够阻挡的。   新绿洲安全区最新建立,天赋者联盟与其家人朋友们成为第一批移民,他们再以诸多惠民福利吸引了第二批移民,其中包括首批移民可以享受两次免费低级鬼蜮探险机会……百年下来,新绿洲成为一个繁荣的城市,虽然与其他安全区相比还是差了很多,许多硬件设施都跟不上,与编号安全区的交易市场近乎封闭,少数的交易项目都是卖方市场,天赋者联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因安全区内拥有大量天赋者,维护家园并不成问题。   后来,希望城安全区也在期待中建立起来了。   天赋者联盟倾尽资源,这些年也只有两个安全区,新引进的移民屈指可数。为了吸引移民,天赋者联盟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推广新绿洲和希望城安全区的惠民政策,其中最大卖点的当然是较为便宜的封印鬼蜮探险价格。但因技术不足传送阵成本太高,再怎么低价也只是比安全区联盟的价格低一点,最大卖点吸引力一般般,其他政策设施又比不上经营多年的安全区联盟,吸引到的移民自然只是少数。   除了一些对天赋抱有超强烈渴望的人,比如像裴镇这样的人,想要通过移民得到更多机会之外,大多数人还是守成过活。移民,抛弃长辈们积攒下来的财产、所有人际关系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多数人还是没有这个勇气的,也觉得没有必要。   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天赋者联盟在鬼蜮等级和价格上占据优势,还有优惠移民政策,比如从现在开始一年内移民过来的居民,都将免费享受这新开放的六大鬼蜮探险资格一次!非当地居民即使出再多积分也得不到参与资格。   无数人质疑安全区联盟,觉得这些道门一向以正统道门名门大派形象自居,多年经营下来强悍能力深入人心,传承久远底蕴深厚,这样的实力之下,几百年下来怎么可能无法改良传送阵降低成本从而调低价格呢?   这根本不可能啊。   看看,天赋者联盟都做到了,安全区联盟这么多道门联合都做不到?   也不对,应该说一个散修天师祝淼都做到了,一个人做到了!安全区联盟这么多接受正统传承的天师做不到?   这是故意用高价赚积分吧?   信任坍塌了一角,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修复。   对安全区联盟来说这绝对是一大损失,末世之初,道门倾尽全力拯救世人,在民众心中他们就跟救世主是一样的。这份赞誉,他们受之无愧。这么多年来,各大道门也用他们的实力不停地巩固地位,加深影响。但树大根深,权力越多,难免在一些黑暗的地方就会滋生腐败,这是每一个庞大势力集团都无法避免的现实。多年下来,联盟中难免长出一些毒瘤,轻易还挖除不得,不然会伤筋动骨。   比如传送阵价格这事,纠缠妥协改革,多年都没有结果。   民众的愤怒有理由吗?他们是被冤枉的吗?   有,不是。   所以安全区联盟无法反驳,是要承认他们集合全力都胜不过祝淼一个散修天师的能力吗?还是要承认他们就是故意抬高价格?   都不能,所以他们恼怒、愤怒,迁怒。怎么能不恨天赋者联盟,不恨罪魁祸首祝淼呢?   祝淼明明是土生土长的5-11安全区的人,怎么能这么吃里扒外忘恩负义!   5-11安全区属于天阳会,天阳会的日子也过得不好,被别人冷嘲热讽说有眼无珠放出去一颗炸弹,把自己家后院给炸了。只有在看见出色的的祝淼姐姐祝鑫时,高层们才觉得心里好过一点点。他们天阳会也不是外人说的那么凄惨嘛,祝鑫也很优秀嘛,天雷符大大增强了天阳会的实力,这一波他们也不算全亏。   远在4-11安全区的祝父祝母以及祝炎夫妻们也受到不少关注。他们被接到新的地方居住,天阳会还派了人照顾他们。说是照顾,其实就是监视。天阳会内部也有党派之争,有激进的一方办事没有分寸,竟然想要通过绑架祝父祝母来威胁祝淼,事情没能办成。人是抓住了,去哪里威胁祝淼呢?根本找不到祝淼的踪影啊!难道还要敲锣打鼓地传消息出去,让在外面冒险的祝淼听见吗?   这不是在开玩笑!传出去天阳会都不用做人了。   那些人抓住祝父祝母却没办法进行下一步,不上不下十分憋屈。这事很快被贺天师他们发现,通知了祝鑫。祝鑫直接给4-11天阳会分会的会长施加压力,不久就将人救了出来。从未表现出自己强势的祝鑫第一次发火了,直接断掉天雷符的供给,任凭谁来劝她都没有用。   “我勤勤恳恳为天阳会效力,转头就有同门将我的父母绑走了,这是什么道理?!堂堂大门派,竟然有人用这种偷鸡摸狗的下贱手段,我都要怀疑当年我加入天阳会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祝鑫撂狠话,“也许我该自行辞退,以防掏心掏肺地为门派付出,改天也被绑架了。”   天雷符不管了,其他符篆也不管了。她现在是符篆部的第二把交椅,就等正部长退休,她就从副部长成为最年轻的符篆部正部长。她一撂手,符篆部就瘫了一半,天阳会的对外工作全部受到影响。   不止如此,祝鑫这话是在参加安全区联盟例行交流会后在大厅里说出来的,不少人都听到她说的话,当即就有人说诚意聘请她,保证给她公平公正的待遇,也会保护她的家里人。祝淼的确惹人恨,但是杀他很麻烦,还不如交好他招揽他,为自家添助力,弥补损失。   天阳会高层当年吸纳祝鑫进来是有其他心思的,但祝鑫能力强,他们就决定培养她而不是控制她。现在好不容易将人培养起来,门派里却有人没脑子地出昏招,真是要气死人。为了不让祝鑫寒心,也要维护天阳会的名声,高层做出一系列补偿措施。祝鑫勉为其难接受,这事才算掀过去。 第853章 伊甸园   离开希望城一年后,找到两块规则碎片的瑞和才再次踏入安全区。   他风尘仆仆地从鬼蜮里出来,来到最近的安全区调整状态,才做好入城登记,他就发现周围的人看着他的眼神不对,还有不少人在议论他。   “你就是祝淼?”工作人员问。   “是,这是我的身份证明。”瑞和眉毛微动,“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这是您的暂住证,4-9安全区欢迎您。”   有点不对劲。   瑞和走进4-9安全区,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他。他拐进巷子里,跟上来的人追过去,发现人不见了。   长长的巷子空无一人,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可能瞬间消失?   “去报告吧,他是个很厉害的天师,肯定有一些厉害的手段。”   瑞和带着隐身符看着他们商量了几句后离开,给自己换了张脸和换了身衣服装扮,这才撕掉隐身符往黑市去打听消息。   “祝淼你都不认识?这可是这一年来最热门的新闻。哎哟怎么有这么多鬼心草,我给你算个好价钱哈……你去哪个山旮旯冒险了,竟然到现在还不认识祝淼这个人,你落伍了啊。”   “我参加开荒去了,这不是今天刚回来嘛,不然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多材料卖给你。我刚才在门口登记的时候有一个人说叫做祝淼,工作人员都很激动围着他问,我就很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那是个名人吗?”瑞和面不改色,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好奇路人。   “祝淼竟然来我们安全区了?真的?”店老板很激动,像是见到了偶像,清点材料的动作都放慢了,瑞和怀疑下一刻他就要冲出去。   “那个,你知道祝淼去哪里了吗?”   “我看见有人跟踪他,不过好像跟丢了。”   店老板“哦”一声,半抬起的屁股重新坐回椅子上。“我就是个普通人,等安全区的大佬们将人找到我再去看热闹好了。祝淼?哦哦那我给你科普科普。”   “……是个大佬!封印了六级鬼王域!……很有个性,啥都不要也不拿去移民伊甸园,竟然跑到天赋者联盟去了……天赋者联盟爱死他了,简直把他当再生父母啊,还给他做了雕像啧啧。”用激动的语气说完,店老板还将笔记本屏幕转过来给瑞和看:“喏我这里还有照片呢,据说跟本人长得一模一样,你看!”   “雕像?”看着屏幕里的雕像,瑞和哭笑不得。他想起来上次苏市长的确问过他,说是想要报道他的善举做正面典范,给社会做榜样,鼓励民众,问他是否介意?他当时说不介意,后来听苏市长说想在天赋者联盟的功德碑上刻上他的名字,他也没有拒绝。   但现在看来,苏市长他们做的不仅仅只有那些,不仅对内多加宣传,对外他们也毫不吝啬优美的语句,将祝淼这个名字捧上了天。   店老板不止拿出雕像的照片还拿出天赋者联盟的新闻节目录屏:“祝淼现在就是天赋者联盟的最有名的偶像,现在那边还有了一个叫做荷莲观的学院,专门免费教人道术,听说祝淼将收入九成就捐出来了,对了这个我还没有跟你说对吧?这个鬼蜮是祝淼的,他租给天赋者安全区……”   店老板很有讲故事的天赋,情节高潮迭起,引人入胜。边说着故事边清点:“……加上这个五雷符,天阳会有天雷符后五雷符降价了,这一次收价格没有以前高……好,总共转你六十一万四千三百积分,这个数目可以吗?”   “可以。”交易完之后瑞和将兜帽戴上,没入人群中离开。   休息两天后,他回了4-11安全区一趟,见祝父祝母他们都平安无事,他就安心下来。他没有去见他们,不接触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保护,他相信祝鑫,相信祝炎,相信他们在多年之后已经拥有了自保能力,这也是他在外面行走时的后盾。当时播下的种子,如今也长成大树为他提供庇护了。   那么新绿洲和希望城那边在一年多后的今天,发展出多少新叶子了呢?   在4-11安全区休息后,瑞和朝新绿洲的方向去,他手里又有两块新的五级封印鬼蜮了,得再送过去。到新绿洲后他先暗访了一番天赋者专业学院和荷莲观,见这两者的发展都好,他很是高兴。   在这遥远的时空,他重新将荷莲观的道统传承下去,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生命延续呢?   所有经历过的人生,都妆点了他的记忆,永不褪色,还能延展出新的生机。   天赋者联盟又添了两块五级鬼蜮,这一次他将鬼蜮全域放在了希望城。田市长见到瑞和根本没认出来,还是瑞和苦笑着说:“不这样的话我出行很不方便,有时候在鬼蜮里见到安全区联盟那边的冒险队都会被认出来。”   田市长恍然大悟,然后大笑:“您的名声已经响彻全国。”   他热情欢迎瑞和再一次来希望城做客:“你的家一直都有人在打理,你随时都能回家住。”希望城也给瑞和准备了房产。   瑞和没有拒绝,回别墅去住,这样能够隔绝不少麻烦与不必要的交际。   苏市长得到消息微惊,不过想一想也能理解为什么祝淼会这么做,这是在为稍微弱一点的希望城添加助力。   “我看祝先生去你那里之前应该有来新绿洲看过。”   田市长笑着说:“肯定有,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应该很满意,不然的话肯定会找你算账。”   苏市长的笑声从通讯器那边传过来有些失真,但听得出来他是在真心高兴:“这才一年多,等再过五年十年,成果出来祝先生一定更满意。我也七十岁了,还能再做几年呢?我现在没想别的,就想把这个项目做好。祝先生在你那边就辛苦你费心接待了,有需要帮忙的你就跟我联系。”   入住希望城后,瑞和的脸部伪装遮掩了身份,但见田市长对他的态度,探子们就猜出来他是谁了,一时之间各种消息通过特殊通讯渠道传回伊甸园。田市长接到不少道门高层的电话,高兴吗?得意吗?当然高兴当然得意了!他很想冷嘲热讽说些怪话,以抒发多年来对安全区联盟积累的怨恨,但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情为祝先生带来仇怨与麻烦,只冷淡回应:“我没有立场为祝先生决定什么,想要谈什么,你们自己亲自来谈,要来就早点来,我可不能保证明天祝先生会不会就走了。”   不久之后,瑞和迎来了一大波拜访人潮,这让他烦不胜烦,给了田市长准话:“如果你没办法给我一个安静的环境,工作开展不开,我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田市长赶紧保证明天一定会还他一个清净的环境!瑞和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田市长出手,拦下了所有访客。但有一个访客他拦不住,来问瑞和:“天阳会的客人说,你的姐姐祝鑫来了。”   “在哪里?”瑞和回头问。   会客室里,瑞和见到了多年未见的祝鑫。祝鑫的气质与多年前大不相同,只有看向他的眼神还跟以前一样充满着温柔与疼爱。   “姐。”   “小淼。”祝鑫含着泪将瑞和抱进怀里。   姐弟俩再次重逢,祝鑫有说不完的话对弟弟说,不过她最开始说的是:“他们让我来,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不过你不要因为我而为难,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全都会支持你的。”   这句话暖人心扉,瑞和笑着点头:“爸妈和哥哥嫂子身体还好吗?你在伊甸园过得好吗?”   “好,都好,爸妈已经退休,二哥在4-11安全区也当上骨干了,侄子侄女都有修炼天赋,现在已经会画符了……我?我挺好的,你看——”祝鑫给瑞和看她衣服上夹着的玉牌,“我现在也是核心弟子了,在伊甸园总部的符篆部做副部长。”她对瑞和眨眨眼,“托你的福,我现在是正部长的有力角逐人选呢。”   瑞和就笑了。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看在祝鑫的面子上,瑞和见了天阳会的人,但什么都没有答应。   “我要是管得住他,早就把他揪回家了,家里老父母多想念他啊。”面对领头师叔的指责,祝鑫一点都不害怕,应对有度,还开玩笑,“不然师叔试试看把我绑了,再把我家里父母哥嫂侄子侄女也绑了,看能不能威胁我弟弟?”   “……”领头师叔黑着脸,“胡说八道!”眼睛却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之前发生那件事,祝鑫可一点面子都没有留,这个女人狠着呢!   祝鑫温柔地笑笑:“开玩笑嘛,师叔不要生我的气啊。符篆部那边还有工作,既然这边事了了,那我就去收拾行李了。”笑着走了。   领头师叔看着她的背影,重重地拍一下桌子:“太狂妄了,不过是从下级安全区来的山鸡,一朝得势就以为自己是凤凰了!”   底下人没敢说话,祝副部长这么厉害,说是凤凰其实名副其实,这一次从伊甸园赶过来,路上竟然遇到一只游荡的鬼王,如果没有天雷符他们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他到现在都觉得心有余悸呢。这样厉害的人物,刘青师叔干嘛老是跟她过不去,唉! 第854章 伊甸园   这次见面之后,瑞和有三十年没有再见到祝鑫,连祝父祝母去世时,他都在鬼蜮里,等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错过了。   这些年他陆续又封印了七十多块鬼蜮,其中有一半是天赋者联盟送的域灵促成的。在找域灵的工作上,独身一人总是抢不过其他冒险队的。   天赋者联盟荷莲观的弟子在十年前就出师了一批,这大大加快封印鬼蜮的进度。天赋者联盟在高级鬼蜮上的领先也刺激了安全区联盟,他们投入更多精力在封印鬼蜮上。两方都在发力,这使得预估还要五十年才有可能全部封印的鬼蜮提前完成。   在最后一块规则碎片被人类得到之后,所有持有规则碎片的人都在同一时刻得到直接灌溉到脑海中的意识声音。   规则碎片整合的时间到了,这是地府意志与世界意志花了快三百年布下的局,地府即将重建。   瑞和手中的规则碎片质量高,但数量并不算多。   “没有什么进展,安全区联盟那边内部还达不成一致。”苏市长去世后,天赋者联盟的盟主移交给了田市长,但田市长的年纪也很大了,说话的时候语速很慢。“我也撑不了多久了,小淼,天赋者联盟和所有的规则碎片我只放心交给你,我只全盘相信你,哪怕是我的儿子孙子,我也不敢完全相信他们。”   年近六十岁的瑞和看着还很年轻,不认识他的人也许会猜测他只有四十多岁。他对上田市长殷殷目光,终于点头:“好。”   瑞和代表天赋者联盟上伊甸园去谈判,但这注定没有结果。粟荷山的宋明源也一副老态了,他从师傅手上接过掌门人的位置也有二十年了,现在规则碎片全部被封印,他也一直致力于推动联盟展开精诚合作,交出碎片促成规则整合,重建地府。   可惜的是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心思,谈到现在都达不成一致。   两人在会议结束后单独会面,达成共识。   “小淼。”出大厦的时候瑞和听见有人喊他,回头就看见一个清瘦的年老女士站在车旁正笑着看着他。   “姐。”瑞和露出笑容。   姐弟俩近三十年没有见面,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近况。   “我经常派人在新绿洲和希望城打听你的消息。”   “我一回新绿洲和希望城就向市长他们打听你的消息。”   姐弟俩相视一笑。   “我去4-11拜祭过爸妈。”瑞和慢慢走着,“那一次我进入西南鬼蜮,在里面待了四年才出来,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已经——”   “是车祸,他们去5-11安全区旅游,在快抵达安全区的时候遇到雷暴,车子翻下桥。”   “我知道,二哥跟我说了。”   祝鑫带瑞和去她的住所,她一辈子未婚,现在已经是天阳会的老骨干,地位尊崇。   “我投了同意票,不过我看短时间内还得扯皮。”祝鑫说起碎片规则的事情,“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跟你一个意思,这个末世有什么可留恋的呢?我们一辈子都活在高墙里不得自由,总该为下一代的孩子们争一个光明的未来吧?你放心,这边我会尽我的努力,尽可能地争取更多的人投同意票。”   “下一回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希望是在蓝天白云之下。”祝鑫笑着说,“在真正的伊甸园之中。”   “好。”瑞和握住她的手。   这一谈判就又是三年,同意的人将规则碎片拿出来,将它们拼成一个半圆,缺口却还有一小半。   瑞和本来以为还有得磨,直到这一天几十年没有动静的执法仪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响。   “滴。”   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执法仪,瑞和看见上面一直亮着的红色光变成了淡红色,之前只有44.56%的进度竟然飙升到了93.67%。   瑞和福至心灵,想起昨天刚合成的规则碎片。这些年来,执法仪的对接进度慢得惊人,几十年过去连一半进度都没有,偶尔想起来他才会拿出来看一眼,然后再丢回去。瑞和猜测是因为地府破碎,也猜过哪天规则碎片重组的话可能会加快进度,但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机会实践,昨天合成碎片时,他一时之间也没有想起这个猜想。   “看来是真的。”瑞和看着进度,心里盘算着也许得采取特殊措施,看能不能将那些碎片偷出来了。   这么想着,进度跳到94%,瑞和亲眼看着它又跳到94.22%,心中涌上喜悦!   整合了一部分的规则碎片就像为执法仪提供了锚点,虽然数量少了一点,但总算为执法仪提供了方向,所以它对接的速度更快了!他很期待,等到对接进度达到100%的时候,能够带来什么新的转机。   之后的四天,瑞和一直盯着执法仪,直到它的淡红色光彻底变成绿色,所有封锁的功能从灰色变成开放。   同一时刻,被放在重建家园联盟的高级机密保险柜里,那五分之三的碎片规则发出刺目的白色光芒,保险柜严丝合缝,坚固封闭,却还是有光从缝隙里迸射出来。   守着保险柜的值班人员吓一跳,赶紧拿过通讯器通知上级。   重建家园联盟设在粟荷山,碎片规则目前由粟荷山保管。   同时,伊甸园其他角落也有能量震动,数十道白色的光在同一时间在不同方位飞出来,统一飞往粟荷山。这个过程非常短暂,几乎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仅剩的五分之二的碎片就飞到了粟荷山地盘,穿墙掠壁,化为光飞进保险柜中。   所有碎片封印者同时听到一股震动的嗡响。   事情发生得太快,瑞和抬头看向碎片的方向,房间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话筒,听到那边说:“市长,发生怪事了,好像其他规则碎片自己飞过来了!宋掌门让你过来开锁!”   特制的保险柜里有十几重锁,每个盟友都有一把,开锁必须全员到场。   距离重建家园联盟成立才过去五天,来伊甸园参会的代表们暂时还没有离开,召集齐全并不难。一重重锁打开,保险柜开门,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这怎么可能!”一人惊呼出声,伸手进去划拉,里面真的没有东西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刚才跟我说发生了变故,到底是什么变故?”有些代表是睡梦中被喊醒的,急匆匆赶过来还一头雾水呢。   “大家不要着急。”瑞和安抚众人,“也许跟我们几天前合并规则碎片有关系,也许我们这些碎片引起了共振,将其他碎片都吸引过来了,有不少人看见伊甸园其他道门的方向有白色的光飞进粟荷山的方向,守保险柜的人也说看见很多光飞进保险柜。”   宋明源也说:“我们先稳住,看看其他道门是什么说法,如果真的是他们的碎片飞过来了,我看他们现在就得过来要个说法了。”   “掌门!青莲观的人来了。”说曹操曹操到,有弟子在外面禀告。   “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来人还挺多,果然是为了碎片的事情来的。他们都觉得这是重建家园联盟的阴谋,质问:“你们到底用什么办法偷了我们的碎片!”   宋明源毫不心虚,还敢请他们进门来看保险柜:“我们的碎片也没了。”   几百年过去了,碎片从来没有发生过吸引的现象,不然的话早就乱套了。   一大群人从半夜吵到早上都没有结果,直到伊甸园防护部门传来消息:“今天五点例行防护监测,安全区外阴气含量下降了13%,不是,18%了!现在还在下降!”   瑞和心有所感,跟着其他人一起到伊甸园外面去看具体情况。   浓郁的阴气好似泳池里的水被拔掉塞子,然后迅速倾泻放空,不到中午,安全区外阴气含量下降了93%,鬼物检测器也显示数量大幅减少,好像它们都被神秘的力量带走了。   “那个是——太阳吗?”祝鑫轻声说。   抬头看去,被厚重阴云阻挡了几百年的太阳在遥远的天边探出头来,第一次不需要人造太阳的协助驱散,将大片大片的阳光倾洒而下,带来让人心动的暖意。   如果卫星还能启动的话,这一天从高处往下看,就能够看见黑色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地下被深埋多年的人类城市,断壁残垣,露出河床的江河,像鬼手招展的枯萎丛林……   鬼物无声无息全部消失了,被白雾隔绝的封印鬼蜮也重回人间。   连续七天的大太阳驱散了所有残余的阴霾,然后又是七天连绵细雨,雨过天晴,荒废的土地上长出新芽,嫩绿色地叶片在照样下轻轻摇晃着。   无数冒险队带着人手与仪器出去探查,数不清的调查报告反馈回来,都在证明一个事实:安全了,外面已经安全了。   众多安全区里,人们犹豫着、期待着,牵着家人朋友的人,小心翼翼地踏出安全区,先是一百米,然后是五百米一千米,他们走得越来越远,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广阔的天与地,与阳光一样和煦的空气环绕着自己,无拘无束,自由安全,这才是真正的伊甸园。   .   没有人知道执法仪的存在,只猜测是大多数规则碎片合并后产生独特效果,促成所有碎片整合。规则完整,重归天地之间。   拥有过规则碎片的人们在同一天夜里都梦到同一个梦,梦中有神秘的声音在跟他们说话,说感谢他们的贡献,地府将会回报各位朋友,为诸位提供修来世功德的机会。这天晚上,他们都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牌子,有的人成为了地府搜查官,有的人成为了地府判官,还有的人成为了地府十殿阎王,很明显这是根据搜集规则碎片贡献大小来划分的。   “活着的时候可以在梦中履职,说是兼职,等死了之后就能全职。”宋明源醒来后翻看着手上的牌子,这是一块一殿阎王殿主的牌子,身为粟荷山的掌门人以及前任大弟子,他的确在搜集碎片上做出了不少贡献。修来世功德,这听起来多么令人激动!来世能投生好人家,拥有更好的人生,这就已经让人向往期待了,即使不投胎,为地府做事这些年,那也跟长生不老没有区别了。也许以后他还真的不需要投胎,就一直做着地府公务员呢?做鬼神也是让人神往的存在呢。   “其他人也是这样吗?”宋明源很好奇。   另一个院子里,瑞和看着手里的鲜红色的玉玺默然无言。在梦中,他接到了地府之主册封令,醒来就发现执法仪变成了这枚玉玺。   这、这执法仪与当地重建后的地府对接之后还能有这种功能?   叹一口气,瑞和将红色的玉玺拿起来,一股传承进入他的脑海。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代班地府之主了,只要他在百年任期内工作优秀,就能够转正为真正的鬼神,不死不灭。或者想要投胎也行,这份功德能让他转世十世好命格。   “对我来说,我在这个世界没有转世。”瑞和轻笑着,将玉玺放在心脏部位,静静地看着它化成光融进去。   他做了十年地府之主,规则只能够将地府轮廓大致重建,但细致的工作还需要他亲力亲为。他送走了祝鑫和祝炎等人,将自己的功德送给他们,让他们投胎个好人家,等到寿命来到尽头,他既没有选择全职继续做地府之主,也没有选择做鬼神,而是选择将自己的全部功德散落人间。   “就当做是我对这片伊甸园做出的最后贡献吧。”瑞和笑着闭上眼睛。   在他死后下了一场连绵细雨,看不见的功德随雨而下,落在人们身上,落在大地、山川与河流之上。   这一年秋天,新开垦的土地大丰收,新出生的婴儿健康茁壮,哭声响亮。 第855章 嫡长子   短暂休息之后,瑞和再次进入任务世界。   .   “此事没得商量,善儿也是你们的亲生儿子,你们怎么能如此厚此薄彼!”   武安侯府,老侯夫人所居住的明德堂里传出一声怒喝。在外头伺候的仆从们被吓得抖了一抖,但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眼神乱飞,只敢在心里好奇地想:侯爷侯夫人到底跟老夫人说了什么,竟惹得老夫人这般生气?   此时正是冬日,厚厚的双层帘挂着挡住冬日寒风,屋里烧着炭火将空气烘得温暖干燥。老夫人一声怒喝后就觉得喉咙不适发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侯夫人赶紧上前倒茶:“母亲。”   老夫人不愿意用,自己给自己倒茶一饮而尽,然后严厉地看向儿媳妇,再看向儿子,对着儿子开口:“明恩,善儿是你的嫡长子,他的才能关乎着整个武安侯府的未来!他已经十三岁,你不给他请封世子就算了,竟然连手头唯一一个国子监的名额也不给他,越过他给泓儿这个弟弟,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般做以后让善儿如何抬得起头来!往日你不喜善儿偏疼幼子就算了,到底只有府中人知晓,可如今呢?国子监读书名额一出,外头何人不知你偏心?”   武安侯要解释:“娘,善儿纨绔不堪不喜读书,国子监可是最好的书院,给了他莫不是浪费了?泓儿打小就爱读书,三岁就能背诗三百,先生们都说他天赋极佳,除了国子监,还有哪里的书院能够教导他呢?”   “可善儿才是嫡长子——”   “娘。”武安侯叹气,“今日您既然说到这个,我也就不再躲闪,跟您说个明白吧。如今圣人重文抑武,这是举朝皆知的事情,如今天下太平无战事,我们这些从武之家在朝中都没了用武之地,您就看看勇毅侯府,再看看庄勇侯府,当年那些随着太祖征战天下被封赏的人家,早几年就都让子弟读书了!读了书,好歹能寻个一官半职,延续家族荣光,您再看看英国公,现在才过了两代人,就已经子弟无继,退出朝堂与官场,空留个国公府的名声听着好听罢了。我听闻圣人有削减爵位的想法,觉得当年太祖封赏出去的爵位太多了,许多还都是世袭罔替,如果后人再没有出息,难保我们武安侯府也会被削爵!善儿和泓儿都是我的儿子,虽说善儿顽劣些,可我仍是疼他的,可是您想想,这振兴侯府的责任与重担,善儿真的担得起吗?”   突然听到这许多朝堂内幕,老夫人握紧扶手,一时半刻没有说话。   是了,善儿被她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整日里就知道招猫逗狗,一让他读书就这里痛那里痛,一让他练武就这不舒坦那不舒坦。当然了,她并不觉得这是大问题,善儿虽顽皮可从未做过欺男霸女的恶举,与燕京的其他纨绔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但要是真的让善儿去国子监读书,以后支应门楣,似乎真的有点难……   侯夫人万氏这时候才开口了:“母亲,儿媳也希望善儿能一直无忧无虑地长大,他是最不喜爱读书的,若是让他去国子监里读书,可能一天他都撑不下去。”   老夫人陷入沉思。   “祖母我来啦!”   随着一声清朗跳脱的喊声,外间的厚重的帘子被掀开,旋风一样冲进来一个人,身上还带着冬日寒凉的气息,脸上的笑容却如春日般温暖:“祖母!”   老夫人立刻抛却所有烦恼,脸上笑成一朵花:“善儿来了啊?”随即看见大孙子身上的   雪,忙招呼人:“快快!快给善儿脱了大氅,拿热帕子来!姜汤呢?快些去端一碗来!”   顿时将外头侍立着的婢女们使唤得团团转。   没人看见侯夫人的嘴角往下拉了一下,然后朝武安侯那边瞥了瞥。武安侯无奈叹气,拉住妻子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老夫人忙里抽闲看了一眼,登时就觉得牙疼,再看孙子时眼中越发怜爱,亲自给他擦脸,再接过老婢女递过来的雪花霜,轻轻地给孙子擦脸,心疼道:“这大冷的天,昨夜雪都下了一夜,你一大早还敢跑出去玩,瞧瞧你这脸都皱了!”   卫振善仰着脸闭着眼睛,欢乐地说:“祖母我没乱玩,我一大早和顾二一起去国子监啦!”   此话一出,侯夫人就捏紧了手帕,武安侯也坐直了,问:“你去国子监做什么?”   老夫人不喜欢儿子这种审犯人的语气,她慈爱地摸摸孙子的头:“擦好了睁眼吧,跟祖母说说,你去国子监做什么啦?”一派哄孩子的语气。   卫振善睁开眼睛,眼珠子有神狡黠地转来转去:“来年春天我就得去国子监读书啦,我肯定得先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要是太破太难看,我才不去呢!”   “你、你啊!”老夫人被哄笑了,“这叫什么话,孩子气!那可是咱们大燕最好的书院,怎么会破会难看呢?再说了,那原也不是看装潢的地方,各位大学士老先生才是最宝贵的。”心中却一动,问,“你想去国子监读书吗?”   卫振善疑惑地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当然啦!顾二明年也要去,我是他大哥肯定得罩着他,当然要一起去读书啦!”他献宝一样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祖母您看!这可是现在卖得最好的国子监大学士宋先生写的春日集,都说这位先生喜欢诗词,竟然自己出书,我赶紧先买来背几首,等明年去国子监读书我就背给宋先生听,这样一来他肯定对我刮目相看,就不会为难我啦!”说完抬起下巴,一脸骄傲,“祖母,我是不是很聪明?”   “聪明!善儿最聪明了!”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刚才儿子说的那些正经分析的话全被她忘在脑后,既然乖孙自己想读书,还早早地准备起来了,那就去读!   “侯爷,这可如何是好。”武安侯夫妻一起回正院,路上侯夫人发愁道,“好不容易说服了母亲,结果善儿一来一通歪缠,母亲立时就换了主意。善儿是个什么性子?哪怕这一时他想读书了,可谁知道下一时他会不会反悔?”   武安侯劝道:“既然他愿意读书了,那就是一件好事。国子监名额这事我再想想办法,肯定给泓儿找一个机会,你就放心吧。”   现在圣人看重文人,搞得天下有名气的书院的学生名额都供不应求,大家削尖了脑袋往里挤。本来嘛,以武安侯的爵位应该有两个国子监荫蔽名额,可惜竞争太大,从去年开始圣人就下令削减了荫蔽名额。如此一来,国子监名额更加抢手,到哪里还能再找来一个名额呢?   侯夫人心中担忧,但还是没有打击丈夫的信心:“是,都听侯爷的。”   送走武安侯后,侯夫人到儿女的院子里看看。女儿卫令萱正在做针线,她停留了小半个时辰才过去小儿子卫振泓那边。小儿子今年才七岁,小小的人坐在书房里认真背书,声音稚嫩清脆,让人听了心中生怜,侯夫人悄悄听了一阵就离开,找来管事嬷嬷以及其他伺候的人一通敲打,这才满心愁绪地回到自己院子。   陪嫁万嬷嬷知道她的心思,知道侯夫人这是钻牛角尖了,但这事还真的没办法劝,一劝夫人就否认,次数一多万嬷嬷就不敢多说了,只小心地说些高兴的事情给她听。侯夫人听娘家哥哥又添了个女儿十分高兴:“送信的人走了吗?既没走就传她过来,我多问两句。”   见侯夫人重展笑颜,万嬷嬷松了一口气。   明德堂里,卫振善喝了姜汤,又吃了一碗芝麻馅圆子和一叠点心,胡乱擦擦嘴就要走:“我得回去背书啦,晚些再来陪祖母吃晚膳。”   “好,好,外头路滑你小心些。”老夫人又让沉稳的婢女送孙子回院子。等帘子落下来,老夫人才收住笑容,叹气:“今日这事,我看就是万氏撺掇的,翠屏,你说当年要是我没将善儿抱过来养,他们母子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生疏?”   老婢女赶紧说:“老夫人切莫这般想,大少爷长得玉雪可爱,谁看了能不爱呢?偏偏侯夫人当年愣是不爱,您也是没办法才将大少爷抱过来。”   想到当年的事情,老夫人心情低落。圣人赐婚,万氏嫁过来心不甘情不愿,生下长子后对儿子不闻不问,孩子病了两场,有一回差点要病死,她实在看不过眼了才将孩子抱过来。结果几年后,儿子与万氏处出真感情来,两人浓情蜜意,先后生下次子幼女,万氏疼那两个孩子入骨,却对长子疏远冷淡,这让一手带大长孙的老妇人如何能不为长孙伤心呢?   “您不要太过伤怀,奴婢看大少爷并不在意,每天都过得畅意欢快。”老婢女知道主人的心思,劝的点都合老妇人心意。   老妇人舒出一口气:“你说得是,善儿也懂事了,等明年他入国子监读书,过两年再考个功名,到时候长子无错处,哪怕平庸了些,也得立他为世子。”她也疼次孙,可儿子儿媳妇偏心次孙,长孙就只有她这个祖母了,她不能不为他打算。   武安侯府大少爷的院子里,卫振善——瑞和正在看书,眼睛盯着书本,思绪却已经飞得很远。   这一次他成了侯府嫡长子,一个被嫡出弟弟衬托得毫无好处的纨绔子弟。 第856章 嫡长子   如果纨绔子弟有等级,原身卫振善只能说是最外围,真正的纨绔都不带他玩的。   不抢不强不赌不嫖,卫振善最喜欢的就是听戏,打赏戏子一点都不吝啬,大把大把的钱财撒出去不心疼,偶尔兴头上来还要自己装扮上上去唱两场。   第二个兴趣就是听书,与一众写戏本子的先生关系特别好,称兄道弟,资助赞助,时常秉烛夜话。   第三个兴趣就是骑马了,十五岁那年,卫振善央求祖母,从祖母那里拿到五千两赞助,加上自己从小到大积攒的所有私房钱拢共一万三千两,购买了一匹来自西河草原的汗血宝马,最喜爱的阶段曾经与那小马同吃同住三个月,洗刷喂食都不假人手,其他朋友知道了都调笑着称他一句“马痴”。   以老夫人的看法,自家乖孙当然不是纨绔了。不过是个孩子,只贪玩了些,一点坏事都不敢做的,如何能说大孙子是纨绔呢?   长子无明显过错,按照嫡长子继承制的传承,武安侯的世子之位以后肯定是卫振善的囊中之物。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这爵位没有错处还能说削就削的?   对此卫振善其实并不执着,他是个没心没肺每天活得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权贵家少爷,毫无志向,做世子也好,不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弟弟卫振泓看不惯他这个没本事却占着嫡长子位置的哥哥,对世子之位势在必得。为了争夺世子之位,卫振泓用计引诱卫振善去沾染赌与毒,破坏卫振善的名声。身为嫡长子毫无建树不说,还声名狼藉,如何堪任世子?武安侯本来见长子年纪大了,被母亲催促着写了请封世子的折子,此时见长子如此没有出息,请封世子这事自然就停下来了。受名声所累,卫振善的未婚妻与其退了婚。那一年卫振善十八岁,卫振泓才十二岁。   之后,十四岁的卫振泓开始投身科举,连中三元,可谓是风光无两,名震燕京。同年,武安侯为嫡次子请封世子,圣人准了,十八岁的卫振泓成为世子。在那之后卫振泓自然是平步青云,在朝堂上开始发挥自己的能力,慢慢地掌握权势,带领着武安侯府成功由武转文,顺利转型,使得武安侯府的荣光得以再延续最少四十年。   在一派花团锦簇之下,沾染了毒的卫振善熬过十年,在三十岁这一年身体彻底坏掉了,英年早逝。如果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那还就算了,偏偏卫振泓也许是飘了,也许是脑子进水了,在卫振善临终前到床前将一切和盘托出。   卫振泓说,看不惯大哥明明是个废物草包,却因为嫡长子的身份坐享其成,他明明比大哥优秀百倍千倍,却因为这是嫡次子,就注定永远做不了世子。他不甘心,他要争要抢!   听了这番话卫振善自然是死不瞑目的,所以才有了这个任务。   卫振善的委托任务有三个,一个与他最最敬爱的祖母有关,祖母因为他后来堕落伤透心愁断肠,以致身体衰败,在他二十三岁时就一病去了。卫振善希望能够护好老夫人的身体,让老夫人寿终正寝,千万不要再因病不治而亡。   第二个任务则是看顾好至交好友顾怀玉,顾怀玉心性单纯,被卫振泓利用,同样也毁掉了一生。   第三个任务自然是报仇了。他对弟弟卫振泓真的从无防备,哪怕知道父母更疼爱弟弟,他也并不嫉妒。他实在心宽,觉得自己有祖母疼爱就十分幸福,对弟弟一向是友爱关怀,出去玩也不忘记给弟弟带礼物,怕弟弟读书读傻了读木了,还总拉着弟弟散步。当然了,身为长兄,他也只做到了这些,更多的就没有了。他自己本不是一个有出息的人,自由散漫,照顾自己就勉勉强强了,能够这么照顾弟弟已经是他努力的结果。没想到弟弟却这样对待他,卫振善心寒愤怒。他要求瑞和夺取武安侯世子之位,以后再做武安侯,然后将弟弟分家出去。   对,这就是卫振善的报复。   瑞和过来时,正是国子监名额被分给卫振泓之前。原身今年也十三岁了,其实早该入国子监读书,只是原身不喜读书,名额就一直荒废着。今年卫振泓七岁,早已显露出读书的天分,国子监的名额才再次被提出来。   上辈子老夫人被说服,原身也举双手赞成,名额当然被卫振泓用了。瑞和刚接收到这部分的记忆,知晓目前处于哪个时期,立刻就跑去明德堂阻止这件事。   “大少爷,顾二少爷来了。”小厮在外头禀报。   “请他进来。”顾二少爷是卫振善的表弟,是武安侯表姐的儿子,与原身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不错。上辈子卫振善染上赌,表面看是被顾二勾去的,事实却是卫振泓利用了顾二。顾二的结局也不算好,赌博上瘾,竟然偷偷卖掉了家里的铺子,还借父辈的关系借债,被发现后被家法伺候,打了三十棍。行刑过程中出差错伤到子孙根,成了废人,顾二耻于见人,终日在自己院子里酗酒,没有一日是清醒的。原身去看他,顾二也不愿意见,最后还死在原身前头。   瑞和附身过来时正和顾二在听戏,为了国子监名额这事他匆忙回府,想来顾二这是找过来了。   果然,顾二进屋还没有脱掉大氅就在抱怨:“说好一起听戏的,你先回家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像傻子一样找你,以为你被哪个贼人偷走了,好一通问才知道你竟是回府了!”   瑞和学着原身的语气回:“我这不是有急事嘛,来不及通知你。”他丢下书迎过去,“英娘最后见到张生没有?”   “自然是见到了,最后两人再续前缘,美满恩爱呢!”顾二擦好手,将热帕子丢到仆从身上,自在地歪到塌上,舒坦地伸展手脚,“可惜你没看到,最后一折英娘唱得特别好,哭得特别美——对了,你有什么急事啊?”   “坐过去一点,我跟你说个事,这还是我今天听戏的时候得到的启发呢!”瑞和坐过去,兴致勃勃地说,“那戏里的张生还是考中了状元才能为父母伸冤平反,可见读书是极有用的,我突然想起家里好似有一个国子监的名额,就赶紧跑回家来问我祖母啦!我祖母说了,名额还给我留着呢,我就说啦,等明年开了春我就去国子监读书,以后也要考个状元回来呢!”   顾二目瞪口呆:“善儿,你这志向可真够远大啊。”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连弟子规都不会背,还说要考状元哈哈哈,这不是白日做梦嘛!”   瑞和哼道:“反正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儿开始我就不跟着你乱窜乱玩了,我要努力读书,明年去国子监才不会被其他人笑话。”   “你来真的啊?”顾二收住笑,还探手来摸瑞和的额头,“不是生病了吧?”   “别乱摸,小心把我英明神武的聪明脑袋摸坏了。”瑞和打掉他的手,“我明天就让我祖母给我请先生教我读书,你爱信不信,等我高中了,你就等着喊我一声状元郎吧!不过到时候呢我可就不跟你玩了,我是状元郎你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哼哼,我们就不是一路人啦,我找别人玩去。”   顾二这下子紧张了:“你不跟我玩了?别啊!我们可是好兄弟!”   “不对不对,我从明儿就不跟你玩了,我明天就开始读书了呢。”   顾二差点哭出来,早上还是好兄弟手牵手肩并肩一起去听戏呢,怎么才下午就绝交了?   “卫振善!”顾二红了眼睛,“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将你当好兄弟的!”   瑞和却露出发愁的模样:“那该怎么办啊?你又不读书,我忙起来也没空陪你玩了啊,再说了,等我读了书,我们俩就聊不到一块儿去了,既注定了一定会疏远,我才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先跟你说个清楚。”   “谁说我不读书的,我也读书!”顾二脱口而出。   “不好吧?你能行吗?”   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的顾二登时忘记了后悔,拍着胸脯保证:“我当然能行!你等着吧,我这就回家收拾东西,明儿我就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和你一起读书!你休想抛下我,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那、那好吧。”瑞和有些勉强地答应。   事不宜迟,顾二急性子地就要走:“我这就回去!你放心,我会找我娘要钱把束脩一并带过来的,绝对不会占你便宜!”   “藏戈,送顾二爷。”   侍从行礼应下,追着顾二而去。   顾二原名顾怀玉,生于簪缨世家顾氏,父亲在家里排行第三,是个文雅的人,不喜科举,只在礼部挂了一个文职。顾二不爱读书以后走不了科举的路,顾三爷并不觉得这事多严重,但孩子连基本的书也不读,那就不行了,好好的大家族少爷竟然是个文盲,说出去也丢人呢。晚上儿子回家来突然说想要读书了,迫不及待地招呼下人收拾行李说要到卫家跟好伙伴一起读书,顾三爷着实惊喜,拎来儿子仔细询问。   “那你就好好读书,束脩的事情你莫着急,还能让你过去白吃白喝不成。”问完后顾三爷脸上扬起笑意,“你这臭小子!”   妻子顾三奶奶脸上也带笑,欢天喜地地让侍女去库房取东西:“就是那套竹君子文房四宝,取出来给善儿用,我可得好好谢谢他。”又跟儿子说,“明日我送你过去,出于礼数,这事得我亲自跟表嫂说一声,可不好让你直冲冲地就住进去。”   “知道啦!” 第857章 嫡长子   第二天,顾三奶奶递帖子上门拜访,带上活蹦乱跳儿子一枚。   武安侯夫人几乎不插手大儿子的事情,听了顾三奶奶的话愣了一下,但她反应很快:“孩子愿意读书是大好事,我们两家是什么关系呢,何必这样见外?怀玉过来跟善儿一同读书,我肯定好好照顾他。”   “善儿真是懂事,原先我与夫君也不指望怀玉读书了,谁想他突然就开窍了,可见都是善儿的功劳。”顾三奶奶是真的欢喜,“我也不奢求怀玉读出多少高深进益,只要多认字多识些道理,我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聊着,侍女禀告说大少爷与顾少爷过来请安了。   顾三奶奶看见瑞和那是满面笑意,慈爱温柔,拉着他的手拍拍:“善儿又长高了些,看着越发英武了。以后怀玉就劳烦你看顾了,你们从小就一起玩,跟亲兄弟也没差,怀玉要是不听话你尽管教训他,姑姑感谢你呢。”   瑞和笑着点头,头还扬起来:“姑姑你放心吧!我一定带着怀玉一起好好读书,以后我一定很厉害,做我的兄弟一定也要厉害才行,不然我就不跟他一起玩啦。”   顾怀玉噘嘴:“善儿你又这样说,我都把行李搬来啦你还不信我的决心吗?”   武安侯夫人也笑了:“这样才好呢,可惜泓儿年纪还小,不然可以和他们一同读书。”   家里来了亲近的客人,孩子们自然要出来见礼,卫振泓跟卫令萱都过来了,顾三奶奶当然都有礼物。   得知大哥要读书了,卫振泓有些好奇地看看大哥,又看看表哥,聪慧地没有多说什么。   等晚间时才问:“母亲,大哥要开始读书了吗?”   “是啊,也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武安侯夫人咳嗽一下,将那个“疯”字吞了回去。   “母亲?”   “对,你大哥明年就要去国子监了,既然他想去那就让他去吧。”   卫振泓瞳孔微缩,长袖下的手指拧在一起,他问:“母亲,这是真的吗?”   “是啊,你祖母很高兴,你父亲也同意,你哥到底是我们武安侯府的嫡长子,总不能不学无术吧?就算他在国子监读不到什么书,但至少能混个好点的名声,不至于让外头的人说嘴。”   “……”古代的人早熟,七岁的卫振泓思想已经趋向成熟了,他握紧着拳头,听着母亲说这个“坏消息”,心情着实称不上好。   从他懂事开始读书起,他就知道大哥不爱练武也不爱读书。母亲偶尔会说“侯府还是得靠你”“等你到年纪了送你去国子监”,这些话都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象。   十来天前,他就听母亲在跟嬷嬷聊天,说他到年纪了,可以去国子监了。卫振泓将那话记在心里,心中是很期待明年能去国子监上学的,那里汇集了大燕最顶级的先生与学士,多么令人神往。   可是现在又说大哥要去……   卫振泓年纪到底还小,忍不住还是问出来:“母亲,那我还能去吗?”   武安侯夫人愣了一下,有些心疼地摸着小儿子的头:“我们家只有一个荫蔽名额,你要去的话只能自己考进去了。泓儿,对不住。”   “母亲,您不用跟孩子道歉。”卫振泓强笑着,“我会努力读书,自己考进国子监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老夫人对孙子的学业很看重,昨天大孙子说要读书了,今早先生就已经到位了。顾三奶奶还跟着瞧了瞧,见课堂上自家儿子坐不住,抓耳挠腮的,但被善儿一瞪眼就会老实下来。   “这可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回家后顾三奶奶跟丈夫说道,“以前你还总说是善儿带坏了怀玉,我听了就不喜,这两个孩子都爱玩耍,一同玩乐也就是了,如何能说是被另一个人带坏了呢?”   顾三爷忙告罪:“是我错,是我错。”   顾怀玉过得生不如死,吃晚膳都没什么胃口。他苦着脸:“善儿,你真要读书啊?读书真的好累好累,我觉得头痛。”   “让厨房做一碟子核桃酥来给顾二少爷补补脑子。”瑞和对侍从说。   “善儿!”顾怀玉放下筷子,垂头丧气,“我是真的觉得累,读书怎么这么难啊。”   “读书当然难啦!都说想要做人上人就得吃得苦中苦,现在吃苦以后就能享福了。这样吧,今晚我们一起睡,我们聊一聊吧。”   “好啊!”顾怀玉瞬间活了过来,小心地打量一下左右,见侍从都在外头,于是小声说,“我带了上次说的那个东西,我们今晚一起偷偷看!”   哪个东西?   “就是那个东西啊!上回赵应那厮不是嘲讽我们了吗,哼,有通房有什么了不起的,好像我们家没有一样,那不是我们家讲究嘛,才几岁啊就睡通房,色胚子!还说我们是童子鸡,笑死个人了!我找到了最贵最好的春宫图,听说画得十分美艳缠绵呢,我可是很够意思的啦,一丁点都没有偷看,就等着和你一起看啦!”   见顾怀玉说得脸泛红晕,激动得眼眸泛起水波,瑞和抬手用力敲他的头:“收收,你这样子跟赵应那色胚子没差别,别起来猥琐极了。”   “哦。”顾怀玉摸摸自己的头,感觉好像肿起来了。“那你还看不看嘛。”   “拿来,我要没收。”   顾怀玉委委屈屈的地回房间,开箱笼,从最底下掏出一个包裹:“喏,我藏得可严实了,连碧儿她们都不知道呢。”   瑞和随意翻了翻:“也就那样,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转头看顾怀玉眼珠子都要扎进画册里了,他无奈地笑道:“好了好了,那一起看吧。”   没等顾怀玉高兴,瑞和又说:“先生说了,一旬后会有考试,到时候你若是能及格我们再看。”   “善儿你怎么变得这么坏!”   但为了兄弟和春宫册,顾怀玉拿出吃奶的功夫,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旬考结束后就焦灼地等成绩。   “走吧,我们听戏去,半个月没听戏我都心痒痒了。”瑞和把书一丢,“走走走!”   顾怀玉登时把什么成绩全都丢在脑后,兴高采烈地开始换衣服:“我们大半个月没出去玩,赵应那厮肯定会说我们,换上一身好的闪瞎他的狗眼!”   “出去玩了啊?好好,我就说善儿这半个月都没出府老老实实地读书不对劲,他小小的人怎么突然这么有耐心,想来是在我面前夸下海口脸上过不去,这是在硬撑呢。”老夫人听到消息反而更加开怀,“他才十三岁呢,多玩一玩没什么的,翠屏,你让老周多派几个人跟着善儿和怀玉。”   看见原身祖母那边派来的人,瑞和露出不乐意的神情:“祖母这是不放心我呢,我就是出去散散心,听听戏就回来继续读书的。”   “大少爷,老夫人想着年节将至,燕京城中比往常热闹,担心您被没眼色的人冒犯了,这才派我们跟着您的。”   “好吧好吧!”瑞和摸摸马头,“燕京城当然已经热闹起来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有些失望,“我还想带小雪出去逛逛呢。算了,把小雪牵回去吧,改天再带她出去玩。”   白色的母马今年六岁,性格温顺,还很通人性,她歪头蹭了蹭瑞和的手,在小厮的牵动下踢踏踢踏优雅地离开了。   “那我也不骑马了。”顾怀玉跳下马来,掏出扇子风流地一甩,“走吧,我们走着过去。”   不知不觉已经进入腊月里,燕京城果然添了几倍繁荣,到处都是人,甚至还有骆驼商队。瑞和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喜欢的就买来玩,自己拿不住的就让小厮随从拿。顾二也是差不多的逍遥姿态,哎呀被困在府里半个月,连集市都觉得好玩许多。   两人一路走一路逛,等到戏院的时候已经满载而归。来到常看戏的清风苑,戏台上正在唱颂海清河晏的山河颂,很是符合年节将至的喜庆气氛。台上正演到男女主人翁阔别十八载终于重逢,两人手牵手眼含热泪,唱词婉转动听。   “卫少爷顾少爷,您二位许久没来听戏了,最近上了几出新戏呢,您看看?”婀娜多姿轻声细语的侍女们殷切地招待,上新鲜瓜果与热茶,还拿了两本簇新的戏单给他们看。   “我想看这个春兰秋思!”顾怀玉很快找到喜欢的,话音刚落一个男声就说:“顾二你的口味还是跟以前一样,像姑娘家!”   顾二愤怒转头:“赵应你个王八蛋!”   赵应在仆从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进来,挑眉毛:“难道我说错了?这春兰秋思讲的是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女的故事,我就不乐意听这种了,要听就得听战八方这种充满男子气概的戏!”他掏出一个钱袋往桌上一丢,“下一出戏就唱战八方,我包了!”   清风苑是可以点戏的,奉的是先到先得以及价高者得。   眼见顾二气得脸鼓鼓的,瑞和将戏单放下,看着赵应:“赵少爷好大的架子,想来这清风苑是你家开的了,这才能如此颐指气使,想插队便插队。” 第858章 嫡长子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   赵应扇着风,得意地说:“卫振善,清风苑虽不是我家开的,但我有的是钱。”他努努下巴指向钱袋,“你的零花钱一个月有没有一百两啊?我这钱袋里有五百两,你要是想点戏,那就出比我更多的银子啊。”   “出就——”顾怀玉险些跳起来,被瑞和压住。   “论富贵,我们卫家自然是比不得你们赵家,毕竟赵家掌着内廷内务司,每日里金银珍馐流水一样从你们赵家手里过,什么富贵你们赵家没有见过呢?”瑞和压着顾怀玉,嘴角噙着笑,“唉,确实比不过,我这就认输了。怀玉我们走吧,别打扰了赵公子看戏,要是让他不舒坦了他回家告状,我怕内务司要对庄嫔娘娘撒气呢,要是庄嫔娘娘因为我受委屈,我父亲一定会打死我的。”   拉起一头雾水的顾二离开了清风苑,临走前瑞和还客气地拱手:“赵公子慢慢看,细细看。”   “他、他这是吃错什么药了?”赵公子一头雾水,这卫振善今天怎么这么懦弱,连争都不跟他争一下的?   忽然他看见一个贴身侍从脸色不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登时就不耐烦了:“有话就说!”   “是,是!少爷,小的是觉得方才卫少爷说的话有些不妥当,好似言语中在说我们赵家在内务司贪污了一样——”   “放屁!”赵应愤怒了。   “少、少爷,小的也只是怀疑,不信你问其他人,方才卫少爷那些话好像真的有哪里不对。”   赵应黑着脸:“他就是随便说的而已,他哪里来的心机。再说了,就算真的有那个意思又怎么样?赵家就是有权有势!我还怕他几句话?哼,胆小如鼠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见小主人不放在心上,侍从也就不敢多说了。   另一边,顾二委屈得不得了:“干嘛不跟他干仗,他还以为我们是怕了他了,以后别人要笑话我们的!”打不赢就算了,没开始打就退缩了,其他人一定会觉得他们胆小怕事,会嘲笑他们二人。   “方才我看见一个人,你猜那是谁?”   “谁啊?”   “一位内侍。”   “内侍?”顾怀玉瞪大了眼睛,“竟然有内侍来戏院听戏?”   “小声些,我们去福寿楼吃午膳吧。”   等玩了一天回到武安侯府,顾怀玉还是对瑞和说的内侍念念不忘:“到底是谁呀?跟赵应那小子有关系是吧?赵家掌管内廷司,他们家跟内侍有交情很正常,那你干嘛露出一张坑了赵应的表情?我想一想啊,哪个内侍能跟赵应有关系……不会吧?难道是真的?!”   “你既然猜到了就别到外头说。”   顾怀玉发出一声意犹未尽的“哦”,眼睛闪着八卦的光:“我终于明白了,你那些话是故意说出来给公主听的是不是?那个内侍是公主派来的!我听说公主不乐意跟赵应议亲,在内宫一直在闹呢!”   “不过这样就能坑到赵应吗?”高兴过后,顾怀玉有些担忧,“不可能凭着你那几句话就能搅和赵应的婚事吧?”   “那就不是我们管得了的了,静静等着看赵应的戏吧。”   不是瑞和自觉自己是神算子算无遗策,说几句话就能坑断赵应的腿。他只是推波助澜,帮公主一把而已。   之所以选择今天出来,是因为上辈子的今天卫振善跟顾怀玉也去了清风苑听戏。两人几乎天天都会去听戏,戏园子有好几家,一般都是轮流光顾。上辈子的今天两人在清风苑同样跟赵应起了争执,年轻气盛的三个人吵得很凶,最后还动起手来。   本来以为只是小辈间的争吵,只要不伤筋动骨就是小事,三家的长辈们彼此送礼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谁都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将赵应板上钉钉的亲事也搞没了。   赵应身为家中嫡幼子,自小就是千娇百宠长大了,十五岁的他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赵家在内廷司的势力根深蒂固,几代人经营下来,可以说赵家就是皇城的大管家,虽听起来不像其他权贵或者高官好听,但好处是实实在在捏在手心的。说赵家豪奢,那是一点都不夸张。这样的人家,自然对孩子的亲事很有要求,这不,挑来挑去,赵家挑中了帝女。   对皇帝而言,赵家是忠仆。在给疼爱的十三女儿挑丈夫的时候,内廷司送上来一本厚厚的名单,里面就有赵应的名字。内廷司大司尉已经落在赵家人手中百来年了,这份帝女驸马的名单必定会经过赵大司尉的手,赵应的名字出现在上头,可见赵家有这样的意愿。   忠仆有心迎帝女,皇帝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挺合适的,于是透露给十三帝女知晓。十三公主对赵应很不满意,不,或者说十三公主是对赵家不满意。十三公主的生母不受宠,小的时候她跟着生母一道住,受尽了内廷司的欺负。她七岁那年生母重病,内廷司那边还是缺医少药缺炭火,后来生母病死了,十三公主恨死了内廷司的人。   十岁那年,她偶然间得到父皇的宠爱,成为了最受宠爱的帝女。她想要报仇,暗中杀了当年克扣她们母子份例的奴才们,还知道了一个真相:当年管西六宫宫妃份例的人是大司尉的亲弟弟。   于是十三公主恨上了内廷司大司尉。   不受宠的宫妃与公主,难道就只能被肆意作践吗?   大司尉掌管内廷司,如果不是他掌管不力,偏宠自己的亲弟弟,内宫中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她没办法撼动赵家,但让她嫁到赵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为了搅和这门亲事,十三公主盯紧了赵应寻找突破口。   上辈子,与卫振善顾怀玉在戏院打架这事,就成了公主找的突破口。听说公主抱着皇帝的小腿哭诉,说她想要找文才武略样样都出色的男子,而不是天天招猫逗狗在戏院跟人打架的驸马。要是嫁给那种人,她不如绞断头发去做姑子,一辈子不嫁人侍奉长辈。   皇帝只剩下这么一个小女儿了,心疼得不得了,刚拟好的赐婚诏书还下发礼部,立刻就被废掉了。   瑞和故意说那番话,字字句句都是往十三公主心结上扎。   他帮十三公主找的话柄,可比上辈子嫌弃赵应不够出色的理由杀伤力还大,能够伤到赵家头上。相信十三公主会更乐意从赵家做文章,坑赵家一把。   后宫。   听到心腹内侍一字不落地背完,十三公主紧紧握住手:“赵家势大,再让他们娶到公主,那岂不是要上天!”让侍女下去换衣服,自己独自坐了坐,然后拆下环佩发饰,又换了身稍微素净一点的衣裙,嘴巴一瘪就跑去勤政殿哭诉。   三天后,内廷司大司尉在面圣报告泰兴殿修建进度后,恭谨地说起十三公主下降的公主府选址,他说了三个位置:“还望陛下决策选何处。”这种事情其实不需要问到皇帝面前来,只跟皇后报告就成,但谁都知道,圣上疼爱十三公主,想来应该很乐意为十三公主未来公主府的选址拿主意的。   大司尉却将马屁拍在马腿上,皇帝不高兴了。前两天女儿哭得那么伤心,他也实在恼怒。女儿天真浪漫,对未来丈夫怀有好奇心,所以让心腹去打听赵应的为人。结果赵应是个纨绔子,都十五岁的人了,还跟小自己两岁的别人家公子吵架,用财富压人。吵架的内容也十分幼稚不成熟,竟是在戏院里抢点戏的顺序。   是什么让十五岁的赵应这么虚荣骄傲,以钱财压人?   是什么让武安侯嫡长子说出害怕自己惹怒赵应牵连到内宫的庄嫔?   是赵家,都是赵家!   庄嫔?他早就忘记这个不受宠的后妃长什么样子了,依稀记得出身勋贵,似乎跟武安侯有亲。但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他的嫔妃,赵家是什么东西?   赵家管着内廷司,胆子竟然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吗?   要不说帝王心术难以捉摸呢?之前皇帝觉得赵家是忠仆,是公主下降的合适人选,暗示求娶公主是在表忠心。等心中起了芥蒂了,便觉得赵家是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肖想公主?!   此时大司尉询问公主府选址事宜,皇帝丝毫不觉得这是大司尉贴心,是在表示对公主的敬重,为他这个当父亲的提供关怀女儿的机会,而是在示威在催促!   不久之后,不少人都看见大司尉灰头土脸地从勤政殿出来。   又过了两天,英国公悬而未定的世子之位终于定下,皇帝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英国公府请封世子的折子,大笔一挥画了个圈。英国公惊喜极了,直接晕了过去。勋贵们以为这是破冰的前奏,陛下这是要放宽对武勋之家的限制了吗?   一时之间,许多请封世子或者继承爵位的折子飞进内阁,都希望趁着皇帝口风松动,能不能顺手批下自家的爵位。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这只是例外。   两天后,为十三公主赐婚的诏书发布,英国公世子为新晋驸马,阖府跪谢隆恩,赶紧操办起迎公主下降的相关事宜。   原来不是皇帝宽仁了,而是为了疼爱的女儿才高抬贵手,给自己未来女婿一个好的身份,这才配得上公主。   很少有人知道,赐婚诏书下发这一天晚上,赵家某个院子里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赵应被家法伺候之后被关进祠堂,足足跪了两天两夜。 第859章 嫡长子   “赵应的婚事这就没了?”顾怀玉开心得多吃了一碗饭,“瞧他的张狂样!公主还没娶到手就到处放风声,好像公主是他的囊中之物,这下子马失前蹄丢大脸了吧!我看啊陛下还是宽宏了些,要是我知道一个废物惦记我女儿,我就算弄不死他也要打折他的一条腿!”   预言家顾怀玉很快就听到第二波喜庆的消息,赵应的亲叔叔,也就是大司尉的亲弟弟被罢免了在内廷司的一切职位,逐出内廷,据说是陛下金口所言“永不许入宫办差”。   就此断送了赵应亲叔叔的事业前途。   瑞和知道,这一切都是十三公主的手笔,这位公主极有手段。似乎在自己的婚事上展露了手段给了她极大的信心,之后几年她越发出挑,把控夫家,先做世子夫人,后做国公夫人,行事作风,让全家全族心服口服。在原身死亡那一年,据说十三公主还与新登基的幼弟关系特别好,时常进入宫廷,小皇帝也常有赏赐,十三公主的尊荣体面是众位出嫁公主中的头一份。   “好了,别人的事情别管那么多了,去上课吧!”赵应的事情大概就这样告一段落了,等几年后……他要再看看这辈子卫振泓还会不会再与赵应勾结,让赵应寻机让他染上毒瘾。现在的卫振泓才七岁,还是一个一板一眼地给他行礼的小正太。   很快就过年了,顾怀玉回家过年去。今年老夫人过了一个开心合意的春节,大孙子知道长进了,先生都说大孙子资质极好,就是性子耐不住,要是哪天能沉稳下来,一定能考出一个功名。   天大的好消息啊!   过了年,老夫人亲自带着人给瑞和打包书袋,又敲打随从藏戈与追风,然后依依不舍地目送瑞和离府,前往国子监读书。   “老夫人,大少爷一旬就能回来了。”翠屏劝慰。   “我知道,就是舍不得,他这是第一次离我这么久,当年来到我身边时还是一个不会走只会爬的小孩子。岁月催人老,他长大了,我这个祖母也老了。好在善儿终于开窍愿意读书了,我也不用他考个状元回来,就是考一个童生就已经极好了,说出去不至于被人嘲笑只是一个白身,日后这侯世子之位,我也好为善儿争取。”   翠屏不敢搭话了。老夫人跟侯爷为了世子的事情已经争执过一次了,武安侯府明明有嫡长子,侯夫人也是原配生母,但就是这般明朗的关系,继承人的位置还是悬而未定,连她这个下人都感觉得到其中暗藏的波涌。   老夫人似乎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她回头:“回吧!”   来到国子监的第一天,瑞和过得并不平静。   首先,他身为新进学生,必须参加入学考试,依照成绩分班。国子监根据成绩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班,黄字班是基础班,天字班自然是最好的优等生班级。   “善儿,我肯定会被分在黄字班,怎么办啊!”摸底考试考完,顾怀玉就哭哭啼啼的。   “别哭了,一点眼泪都没有。过年这几天你没温书吧?我都让人到你府上提醒你了,你光顾着玩乐,现在着急又有什么用呢?”瑞和对他翻了个白眼,“我可是极有信心能上玄字班的,到时候我跟别人做朋友,不跟你玩了。”   顾怀玉苦巴巴的:“我就是一时忘形,善儿你别抛下我啊。”国子监他很陌生,没有好朋友在身边真的怕怕的。   “等成绩出来吧。”   成绩下午就出来了,瑞和果然在玄字班,顾怀玉被分在黄字班。   “我们的教舍离得近,下课我会去找你玩的,再说了我们的宿舍在一处呢。”   睡同一个宿舍勉强能安慰到顾怀玉一点点,他不情愿地点头:“那好吧。”   在国子监的日子就此开始。对瑞和来说,读书是一件像呼吸喝水一样普通常见的事情,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停止过学习。来古代背景的世界做任务也有过几次,虽然每个世界都有些差别,但古代科举的内核瑞和已经搞明白了。   几次旬考下来,瑞和很快就引起了国子监大学士的注意。   “武安侯长子天资极好,以前竟然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大学士跟一个玄字班的先生聊天。   “今年十四岁,听说去年年底才开始读书的。”先生笑着说,“我也十分吃惊,所以特地去打听过。”   “可见大器晚成这话道理不假,你多费些心思,下次旬考再看他成绩如何,若是还算不错的话,便可以考虑让他进地字班了。”   入国子监半年后,瑞和进了地字班。   老夫人高兴极了,还要摆宴席请客。瑞和拦不住,说好说:“祖母,等孙儿考取了功名再摆宴都不晚呢!要是现在就请客了,以后我要是考不上别人要笑话我的!”   那好吧,那就自家人聚一聚贺一贺。   侯夫人万氏的娘家哥哥嫂子,也就是原身的舅舅舅妈和几个表兄弟姐妹都来了。   万舅舅抚着胡子:“善儿懂事了啊,好好读书,日后给你娘挣多一个诰命。”   吃过饭,瑞和与卫振泓带着舅舅的孩子们玩耍。卫振泓小小年纪就很沉稳,不乐意跟表弟妹们玩闹,觉得他们太不稳重了。   侯夫人听了就笑,哄着小儿子:“你啊,平日里看书也就算了,现在是年节里,亲戚朋友都来家里做客,你总要尽地主之谊,领着玉儿明儿他们玩耍才是。”   卫振泓挂念着昨天看的书:“母亲,我就想看书,表弟他们让大哥接待就好啦,您看,表弟跟大哥玩得多高兴啊。”   万氏收住笑容抬头看过去,果然见到哥哥的孩子们围着大儿子,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几个孩子哈哈大笑起来,气氛格外融洽。她心中有些不舒坦,她对这个儿子实在亲近不起来。   还要再劝,娘家嫂子走过来,万氏只要再次叮嘱:“今日你要听话,不然我将你那一箱子书都收起来。”   戳中卫振泓的死穴,他委屈点头,磨蹭着往大哥那边走去。   娘家嫂子笑着说:“泓儿就是个读书迷,以后一定能读回来一个功名,善儿也懂事了,以后呀你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我为他操碎了心,还是嫂子家的明儿乖巧懂事。”万氏也夸嫂子的孩子。   万家嫂子眼神一转:“不是我自夸,我的明儿真真是十分懂事贴心,前几天我忙得狠了,喉咙略有些不舒爽,明儿就亲自给我炖梨汤,只喝了两盅喉咙便好全了。我实在疼她疼极了,一想起日后她要出嫁离我而去,我的心都揪住了。可女孩又不能不成婚在家里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唉,我就想着给她找一个知根知底的,离得近一些的人家,以后好照应着些。”   万氏神色微动,挽住嫂子的手往廊上走:“明儿孝顺,待我这个姑姑也是极有孝心的,可见是嫂子教得好……”   卫振泓过来,瑞和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以长兄的风范带着他一起玩。原身以前时常在外面玩乐,懂的东西多,现在他又在国子监读书,据说成绩还挺好的,那么褪去“纨绔”“不学无术”的外衣后,他此时的表现就不是“玩物丧志”,而是“见多识广”,颇有情趣了。   “表哥表哥,这个怎么玩呢?我怎么也拆不开。”想要玩耍的能找万家大表哥。   “表哥,夫子说我金涵典学得不好,让我假日里也要温书,等过了十五就要继续上学,还要考我呢,该怎么办啊?”想要学习的也能在万家大表哥这里得到启发。   大表哥怎么变得这么厉害啦!   卫振泓也对大哥的变化颇为吃惊,他年纪还小,平日里就喜欢窝着看书。虽然因为国子监名额的事情有些失望,但长幼有序,既然大哥想去读书,他是做弟弟的不好跟大哥争抢。他知道大哥去了国子监,可对大哥以前不喜欢读书的印象太过深刻,并不觉得大哥去了国子监就有多大的进步。   此时见大哥指点征玉表弟,言之有物,卫振泓听了几耳朵,发现大哥讲得极有道理,他都听进去了!连舅舅家的大表哥征文也开始向自己大哥请教,这让卫振泓眼睛都亮了起来。   大哥好厉害啊。   卫振泓第一次生出对大哥的敬仰,看着大哥的眼神都变了。   等武安侯与大舅子一起散步过来,看着孩子们玩成一团,都有些惊讶。万家舅舅更是眯了眯眼,说:“善儿的变化真大,可见你费许多心思。”   武安侯摆手:“都是母亲的功劳,这孩子一向是我母亲在照顾。”   “哦?”万舅舅不太相信,他细细打量大外甥几眼,“沉稳了一些,但还是跟以前一样爱玩闹。这样也好,学业与玩乐两不耽误,这一点泓儿得跟他大哥学一学,他才几岁呢?听柔娘说能一天坐着不动,就在屋里头看书,这样多伤身体啊。”   “大哥说得是,不过柔娘也说,泓儿的性子像足了大哥你,听说大哥小时候也是这样。”   万舅舅哈哈大笑。   “我们到那边去,让孩子们自己玩吧。”   万舅舅欣然应允,只是走之前多看了大外甥一眼。   瑞和回头看去,只看见武安侯与万舅舅的背影。 第860章 嫡长子   等万舅舅带着妻儿回家去,日头也渐渐落了下来。今天一天都在待客,老夫人说:“晚膳你们用吧,我自己随意用一些也就是了。”不让儿孙们伺候她。   瑞和摇头:“我跟祖母一起用就是了。”   吃过晚膳,瑞和见老夫人状态还是不太好,便让人去请府医。   “我就是年纪大了,过年这阵子劳累了一些,哪里就需要看大夫呢?”   “看看吧!”   见孙子坚持,老夫人也就没说什么了。   府医看过,说老夫人是过度劳累,只要多休息就能好,连药都不用吃。   “我就说了我没事,你偏不信,赶紧去睡觉吧,我看你都打两个哈欠了。”老夫人将孙子赶走,脸上的笑容落下来。她怔怔地看着烛火,翠屏一脸后悔:“早知道您会这般难过,奴婢就不告诉您了!”   “不,你得告诉我,否则我都不知道我的好儿媳妇竟然这么偏心”老夫人捏紧帕子,露出困惑不解的模样,“翠屏你说,万氏没有养善儿,生下他时跟捍平还没有感情,这两年对善儿冷淡些,我都能为她找到借口体谅她,理解她。可是这终身大事,她竟然也能偏心到这等地步?善儿比泓儿大六岁,善儿十四岁了,正好可以说亲的年纪。万家的明儿今年十二岁,你说说,两家若是要亲上加亲,万家明儿得说给谁?一是长幼有序,二是年龄上万家明儿跟善儿更匹配些。泓儿过了年才八岁!万夫人才起了个头,她立刻就将泓儿拉上来说,把泓儿夸了又夸!”   她红了眼睛:“她就这样厌恶善儿?”   她不见得多看得上万家的小娘子,可儿媳妇的做法让她无法接受。   翠屏赶紧劝:“府医说了让你不要太过激动,切勿忧虑多思。”老夫人是被气的,怕大少爷担心才让府医说假话。她有些自责,早知道晚些时候再告诉老夫人,过年本就忙碌劳累,老夫人一听侯夫人与亲家夫人聊天的内容,一下子就气红了脸,还不敢让儿孙们知道实情。   “我是为我的善儿委屈!”老夫人拿帕子按住眼角,将眼泪擦掉,深呼吸几下才咽下喉间的哽咽,恢复情绪,“罢了,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万家明儿一位小娘子,我到时候再给善儿挑个好的就是了。”   “是是,您这么想就对了。”   另一头,万家舅妈正在卸钗环,也说起这事。她奇怪地说:“我就暗示了两句,才夸了善儿几句,柔娘就说明儿爱看书,倒是与泓儿兴趣相投,你说这是不是在暗示我,她有意让明儿配泓儿?”她将发簪放进匣子里,回头问躺在床头看书的丈夫,“你说是不是我想错了?泓儿才八岁,小明儿四岁呢,明儿今年都十二岁了。”女子十二岁已经能说亲事了,算是半个大人了。八岁的男孩?那还是个孩子呢!   万舅舅停下翻书的手,抬眼看过来:“这事你怎么没跟我商量一声?”   听出丈夫语气不对,万舅妈赶紧将最后的耳坠取下,走过去坐在床沿:“我这不是白天看见善儿,突然觉得他是一个好人选吗?善儿是你的亲外甥,是小姑子的大儿子,这份血缘关系就近,日后姑姑做婆母,亲上加亲,可比将明儿嫁给其他人家强多了。再有,善儿以前是不懂事,可现在不是上进了么?等以后他继承世子之位,未来再做武安侯,咱们明儿就是世子夫人,就是侯夫人了。在家世上,善儿当真是好女婿的不二人选了。我灵光一闪,就想到了这一茬,这不就随口说说嘛,谁曾想柔娘不晓得是听不懂还是不同意——”   不,不可能的。贵夫人们之间说话都是这么委婉着来的,小姑子不可能听不懂她的暗示。那小姑子是更倾向于让小儿子配她的女儿吗?她早就知道小姑子疼小儿子,可这种疼法也太夸张了吧?这、这两个孩子年纪不合适,泓儿还是嫡次子……万夫人不太高兴。   万舅舅将书合上,所有所思地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从年纪上看,还是善儿与明儿更配一些。这样吧,等过了年我跟捍平说一声,想来他应该会同意的。”   万舅妈惊喜:“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你挑的好女婿,我怎么会生气?好了,安置了吧,这事先别跟孩子们说,你心里有数就行。”   “我怎会跟孩子说呢?你放心就是。”   过了十五,瑞和就回国子监上学了。   他不知道的是,为了他的亲事,武安侯夫妻还吵了一架。大舅子主动提出要亲上加亲,武安侯当然欣然应允,这的确是一门好亲事啊!两人要交换信物,武安侯便让人去正院找侯夫人,让侯夫人开库房将御赐祖传的玉如意取出来,以作定亲信物。   听到消息,侯夫人立刻就站起来,别的也顾不上了,直接上前院拒绝了这门亲事。   这真是莫名其妙,武安侯完全无法理解。到时候万舅舅看了看妹妹,叹气:“柔娘,你是不喜欢明儿吗?”   “我喜欢明儿,可我更想明儿做我的小儿媳妇。”万氏直接说。   “柔娘——”武安侯喊她,“大儿媳妇小儿媳妇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我——”武安侯夫人说不出来,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慌忙地拿帕子去擦拭,坚持,“如果大哥想要结亲,那就只能是跟泓儿,否则以后大哥莫要怪我对明儿不亲近。”   “你、你这是!柔娘啊!”   侯夫人放下玉如意,扶着侍女的手快步出去了。   “这可真是——”武安侯烦恼地按住太阳穴,坐在椅子上不停叹气。“大哥,真是对不住了,柔娘被我宠坏了。”   “是我该跟你说声对不住才是,都怪我万家教女无方,这才让柔娘这么不懂事。”万舅舅说,“这事要不还是算了吧。”   “大哥,你这是让我无地自容了!你且容我跟柔娘商量商量,过些日子再给你答复可好?”   万舅舅也有自己的私心,于是点头应好。   武安侯去找妻子了。两人却聊得不太好,结婚十几年,这是他们成婚后第二次吵架,第一次吵架自然是两人还没有交心之前,等二人爱上彼此,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吵过架。   “长幼有序,便是说亲也只能先说给善儿啊,万家嫡长女配我们的嫡长子,那才是真真好。你刚才说的话实在让我惊诧,你这是将善儿置于何地?”武安侯真是无法理解妻子的想法。   武安侯夫人却只是捂着脸哭。   “好了莫要再哭了。”武安侯先退一步,“方才你大哥都被你吓到了,我们两家结亲是好事,你大哥看中的也是善儿,这是多好的事情啊,以后万氏尊敬你孝顺你……”   “我不同意!”侯夫人抬头,泪眼朦胧,“我不同意!”   “柔娘!那你倒是说出来个不同意的理由啊?”   万氏却仍是那句话,让小儿子娶万明意可以,大儿子不行。   原本是一桩极好的婚事,妻子却突然不讲道理,武安侯也觉得有些难过疲惫,为了逼出妻子的心里话,找到妻子的心结,他故意狠心地说:“你不同意也没有用,我已经答应了大舅哥,信物也交换了。”   万氏杏眼圆睁,震惊受伤地看着丈夫,然后站起来往外冲。   “柔娘!”   武安侯夫妻吵架冷战分房睡的消息在第一天就传遍全府。下人们不敢讨论主家的事情,只是侯府的气氛明显变得压抑小心了,众人都害怕在这个当口犯错惹恼主人。   “他们吵什么了?”老夫人有些担心,找儿子来问。武安侯知道为了善儿的事情,母亲一直对妻子不太满意,此时也不希望说出夫妻争吵的内容让母亲对妻子更加不满,于是搪塞过去。   “是儿子不好,不过也不是大事,娘不用担心。”   “既然你说没事,那就算了吧。”老夫人知道昨天亲家过来了,既然儿子不说她就不多问了。“后天善儿就回来了,别让孩子看出来担心你们。”   一天后,瑞和就放假回家了,一家人一张桌子上吃饭,他一眼就看出武安侯夫妻之间有问题。不止如此,武安侯也有些不对劲,对他嘘寒问暖,远比以前热情,态度与眼神似乎还有一些补偿的意思。   补偿?这就有点意思了。   吃过饭,武安侯夫妻带着小女儿小儿子回去了,瑞和照例留下来陪伴老夫人,与老夫人说了些国子监的趣事。回到自己的院子后,他找来管事嬷嬷:“府里这些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原身以前没有心思,院子里的人都是放任他们自由生长,好在这些人都是老夫人挑了又挑才给他的,全都忠心又能干。他过来之后有意经营人手,几个月下来颇有成效。管事嬷嬷立刻开始报告,其中最大的一件事肯定是昨天正院那边夫人与侯爷好似吵架了。   “这两晚侯爷是在前院书房里过夜的。”   男主人若是公务繁重,不回后院歇息在前院其实并不奇怪,但在武安侯府,这却是让人惊掉下巴,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我知道了。”瑞和想了想,从原身记忆里找不出这个阶段武安侯夫妻有闹过矛盾的印象。他也不知道是他过来后引发的蝴蝶效应,还是原身上辈子忽略了,原身在十八岁之前过的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日子。   不过这一次瑞和想岔了,武安侯夫妻吵架还真的跟他有关系。 第861章 嫡长子   武安侯也被妻子的执着惊到了。   这桩亲上加亲的婚事,妻子真的这么排斥定给长子吗?   “柔娘,善儿也是我们的孩子啊。”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妻子还是摇头。他终于认识到,妻子对长子的感情似乎是有些不对劲的,这已经不能单纯地用生疏冷淡来形容了,分明是不将长子当儿子啊!   认识到妻子的偏执后,武安侯上了心。这可不成!如果说原本武安侯对这门亲事还没有那么执着的话,到了这个时候,武安侯反而坚定了让大儿子娶万家明意的想法。只要万家小娘子进门,又是亲姑侄,又是婆媳,这关系肯定亲近,万家小娘子还能不牵桥搭线帮着缓和婆婆跟夫君的关系吗?要是万家小娘子嫁给了振泓,那以后妻子一定会更偏向小儿子。   唉,都是亲生的孩子,武安侯不愿意看见妻子跟长子太疏远,以后神伤。   他觉得自己是一番苦心,于是找上老夫人说了。当然了,他没有说妻子不同意的事情,只询问:“您看这门亲事可还成?”只要老夫人同意,那就是长辈之命,妻子大概就没办法再犟着了。   这是一门好亲事,可是儿媳妇不同意,老夫人就觉得兴致缺缺。   “善儿年纪还小,亲事慢慢来吧。”长孙现在读书好,等以后考个功名,再封世子,多少名门淑女等着挑呢。老夫人性子也倔强,既然儿媳妇这么瞧不上长孙,觉得长孙配不上万家明意,那她也瞧不上呢。   武安侯再也想不到在亲娘这边也得不到支持。   明明是一门好亲事,怎么会多磨成这样?   想不通啊。   想不通的武安侯发了昏,竟然找上大儿子:“你觉得你万家表妹怎么样?”   瑞和扫了他两眼:“父亲,您干嘛问我万表妹怎么样,男女七岁不同席,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样。”   见儿子还跟木疙瘩一样,武安侯苦笑着揉揉太阳穴,这阵子睡在前院着实不舒坦,他总是睡不好,连精神头都差了不少。   反应过来自己问长子是昏招,武安侯便遮掩过去,关心起长子在国子监的学业了。   “夫子说我可以参加县试了。”   “果真?”武安侯有些惊讶,“你才开始读书,半年都不到,这就能参加县试了?”   “父亲,你可别瞧不起我,自从开始读书我日夜耕耘,从不懈怠。”瑞和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一定能考一个童生回来的!”   “你啊你,有自信是好事,可为人还是要谦逊一些。”罢了,不好打击孩子的热情,武安侯许出承诺,“你要是真能考中童生,我便送你一匹汗血宝马!”   “可是来自西河草原的汗血马?”瑞和眼前一亮。   “自然,除了西河草原,还有何处产正宗的汗血马?”   “那就一言为定,我会跟祖母说这个约定的,你就先准备好宝马等我的好消息吧!”   武安侯忍俊不禁:“好,好!”   离开书房,瑞和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武安侯为什么这么问?只能是亲事了。上辈子卫振泓与表姐万明意定亲,得到岳家兼舅家的支持,争夺世子之位更加顺当。原来万明意差点与原身有婚约的吗?   这样想想也并不奇怪,毕竟从年纪上原身跟万明意更合适一些。也许上辈子长辈们也在两个儿子间犹豫过,这辈子被瑞和看出些许端倪。   为什么最后定了卫振泓呢?   在原身病床前,卫振泓说他从十二岁时就想做世子了。卫振泓十二岁那年,原身十八岁,那年卫振泓与万明意定亲,顾怀玉染上赌瘾,同年年底,顾怀玉拉着原身一起赌博,隔年,赵应与卫振泓联合偷偷给原身喂食福寿膏,让原身染上毒瘾。再过一年,原身传出流连花丛,肆意风流的臭名,还逼良为娼,害死一个平民小姑娘……   现在看来,卫振泓对卫振善的算计,都是在跟万明意定亲之后。那么,他们共同的舅家万家,对此到底知不知情呢?   春风仍旧冷冽,瑞和紧了紧大氅,快步离开前院。   .   即使怀疑舅家,瑞和也不能有过多的动作。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侯府嫡长子,手底下的人都来自长辈,信得过的也就那么几个。他得培养自己的人手,这需要金钱与时间。好在这具身体今年才十四,一切都可以徐徐图之。   今年县试,他一定得取得好成绩才行。   有了目标,瑞和自然要冲着目标前进,而前进路上的伙伴他也不能拉下。顾怀玉被他拉着一起学习,天天愁眉苦脸,就差哭爹喊娘了。   “善儿好善儿,我的课业跟你比不上,你去考就行啦,不用带上我的。”   瑞和瞥他一眼:“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我这就要参加县试了,你怎么能不陪我呢?哼,总是说我是你最好的兄弟,如今看来不过如此,连县试都不陪我。”   顾怀玉最不愿意听这种话,他蹦起来:“善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他拍着胸口,“不就是县试嘛,我学!我陪你一起考!”   看着这么容易被刺激的顾怀玉,瑞和微不可查地叹气,然后笑着说:“那就好,到时候我们兄弟一起考中,那是多么荣耀体面,到时候赵应见了我们都得低头。”哄了他一句。   “那是!那小子被公主嫌弃退婚,真是被满燕京的公子们笑掉大牙了,哼,听说还被家里打了一顿,连过年都没有脸出门玩呢!那小子竟然还敢记恨我们,觉得是我们害了他,嘿这可太好笑啦!清风苑是咱们先去的,他仗势欺人拿钱插队,我们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谁知道公主却从这件事里看到他恶劣的人品,哭着喊着不想嫁给他呢!”他摇头晃脑,“等爷考中童生,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好了,快些读书吧,这是我给你整理的复习笔记,从今天开始你就顺着这笔记开始学,不可偷懒。”   “好吧好吧,善儿你越来越凶啦。”   顾怀玉坐下背书了,瑞和却多看了他两眼。这辈子他得看好顾怀玉才是,上辈子两个伪纨绔每天乐呵呵地玩闹,没曾想卫振善家里有一个认真夺权的弟弟,结果把顾怀玉给连累了。顾怀玉天真单纯,要不是这样的话,上辈子卫振泓也不会将顾怀玉当做目标,勾他沾上赌博,再利用顾二将原身拉进这团沼泽。   不可原谅,不可饶恕。   “善儿?”顾怀玉抓耳挠腮,“这句话我不明白,你给我讲讲吧。”   “好。”瑞和睫毛颤动,脸上的冷意眨眼间退去,重新戴上“卫振善”的面具。   万府,万舅舅看完一张信后将其烧毁,他看着烛火摇晃,好像视线也有些模糊了。“唉。”他发出一声叹气,闭眼靠在椅背上。   过了许久他才睁眼喊人:“给北大营武安侯送信,就说我请他在香园楼吃晚膳。”   “是。”门外有亲随应声而去。   香园楼里,大舅子与妹婿一起吃晚膳,寒暄后万舅舅主动提起那门亲事:“是我唐突了,孩子们年纪还小,过早定下来也不好,再缓两年吧。”   武安侯很是羞愧。   回家后他想了想,主动到后院跟妻子说了这件事。万氏也知道,婚事没有定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再想让侄女定给小儿子,这个时候也不合适了。缓过两年也好,到时候泓儿也更大一些,说亲事也合适。婆婆那边听说有在打听名门淑女,兴许这两年就会先给大儿子定亲。   这样一想,万氏就松了一口气。   夫妻俩和好了。   在努力复习的瑞和没有精力去关注,终于到了县试这一天,瑞和早早起床,收拾妥当就去顾府接顾怀玉,两人作伴一起去考场。   考完后顾怀玉一脸虚弱:“善儿,我想吃佛跳墙。”   “吃!我请客。”瑞和摸摸发小的头,“再喊个说书先生在一旁说书好不好?”   顾怀玉来了精神:“好啊!那吃过饭我们再去清风苑听戏好不好?”他好久好久没有听戏了。   瑞和当然没有不应的。   两人畅快欢乐地度过考完试后的日子,顾怀玉快乐得像条鱼,似乎要将落下的消遣全都捡起来,加倍补偿自己。瑞和陪着他玩了四五天,然后拎住他的衣领:“够了啊,明天就得去国子监上学了。别嚎,我以后可是要做大人物的人,大人物肯定要有本事,我是不想去战场的,太累太辛苦了,只有读书比较轻松,你难道一辈子就想做一个被人瞧不起的纨绔?”   “可是读书真的好累。”顾怀玉委屈,“善儿,以前你不是说做纨绔很好,混吃等死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进取心。”   瑞和放开手,垂眸声音低落地说:“因为我偷听到我母亲跟我父亲的谈话。”   气氛突然变了,顾怀玉揉揉脸将假哭的表情搓掉,关心地问,“善儿,你爹娘说什么了?他们说你读书不好批评你了吗?”   “不是,这些话我以前也不是没有听过,我爹一直都在喊我读书,只我不听罢了。”瑞和低头,“我听见他们在说,我不适合做世子,我弟弟年纪小就显露出读书天赋,以后金榜题名不在话下,他才适合做世子。”   “你听错了吧!”顾怀玉瞪大眼睛,“你可是嫡长子啊!” 第862章 嫡长子   “是啊,我是一个废物嫡长子,我爹总说当今圣上喜欢读书人,许多武勋家族都开始让子弟读书考科举了,我不爱读书,以后家里的重担只能让弟弟来扛,那么让弟弟做世子就顺理成章了。”   “可是你是嫡长子,你没有过错,哪怕、哪怕不是很出色——”顾怀玉还是觉得这个消息太不可思议了,“你家人口简单,你父亲也没有纳妾,你是父母亲生嫡出,还有谁比你更适合做世子呢?”他家里也是这样的,以后肯定是他嫡亲的大哥继承家业,整个大燕都是这样的嫡长子继承制,就连皇室也是如此。   “德不配位的嫡长子就没有用,废太子现在不就在禹城关着吗。”   “善儿!你疯了吗!”顾怀玉伸手来捂瑞和的嘴,眼神惊慌,四处扫视看有没有外人在附近,“那可是废太子,我们不能随意议论的。”   瑞和拿下他的手:“我就是举个例子。你看,哪怕是皇家,嫡长子也不一定能够继位,你再看看我们大燕的历任皇帝,有多少个是嫡长子出身呢?事关权力,从来就没有什么理所当然。”   没有用的嫡长子,是不能做世子的。   “善儿……我明白了,所以你才突然想读书,你想要做世子……”顾怀玉自己脑补了前因后果,伤感得眼泪汪汪,“善儿,你别伤心,你祖母很疼爱你啊,还有我,我是你的好兄弟,我也会支持你的!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以后一定会帮你的忙的!”   “谢谢你怀玉,我也只有你这个好朋友可以信任依靠了。”   顾怀玉登时觉得自己背负了沉甸甸的责任,这份责任让他涌起了一股强大的勇气,他觉得自己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善儿你放心,我会帮你的!”不就是读书嘛,他可以的。   小半个月后县试成绩公布,燕京一直是竞争激烈区域,虽说县试录取名额比其他地方多不少,但应考人数更多,想要出头更难。   老夫人一大早就在烧香念佛:“也不用多靠前,只要考得上就行。”   “怎么样,人回来了吗?”从小佛堂出来,老夫人问。   “应该快回来了,您别着急。”翠屏扶着她坐下,“大少爷也出去看成绩了,一会儿一定会亲自来跟您报喜。”   老夫人还是觉得紧张。这阵子她的确给大孙子挑媳妇了,但进展并不是很顺利。是,大孙子是嫡长子,但武勋家族已经没有往日的荣耀,论起实权来有时候还比不上那些新贵,甚至连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都比他们有机会面见天颜,在圣人面前说得上话。   日薄西山的武勋家族的没有功名,又还没有册封世子的嫡长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值钱。想要攀附上来的人家,她又不上。   偏老夫人眼光高,看中的小娘子出身品德都是上上选,这样条件好的小娘子,就是进宫做妃子娘娘也足够了,嫁给皇子做正妃侧妃也不错,便是要在勋贵之家挑选,最少也得有一个世子夫人之位才配得上人家。   长孙想要娶一个优秀的好妻子,那就得先做世子。   老夫人已经看出来了,儿子其实不满意长孙,不然的话长孙都十四岁了,正是可以说亲的年纪,在这个时候还不给儿子请封世子,让儿子得以用世子的身份说一个好人家,可见儿子是在拖延。   拖延之后呢?她想起了被儿子儿媳妇频频夸奖的小孙子振泓。   长幼有序,嫡长为尊。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偏爱,还是为了维护侯府的安稳,老夫人都希望能够让长孙成为世子。那么为了给长孙添加筹码,这一次县试的成绩就显得格外重要。   “老夫人,您莫要着急。”翠屏将小丫鬟捧上来的茶盏小心地放在桌上,“您喝口茶吧。”   老夫人心烦意乱地喝了两口茶,外头传来喧哗声。   “大少爷来了。”   她站起来。   就看见丫鬟掀开春日的薄帘子,长得芝兰玉树的长孙大步跨进来满脸喜色:“祖母!祖母!孙儿考上了!”   老夫人愣了一下才欢喜得扬起笑脸:“果真?!哎哟我的乖孙哦!”   才读书不到一年的武安侯家大少爷,竟然第一次参加县试就取得了第十名的好成绩,实在震惊四方。   这可是一贯以竞争激烈著称的燕京城县试,别管你说多厉害的才子,在地方上受到多少夸奖多少赞誉,来到燕京城也只是众多天才中的一员,也就称不上“天才”了。卫振善才读书多长时间啊?与他同龄的曾经一起玩耍的少年们都不看好他,暗地里还在嘲笑,说卫大一定会跌一个大跟头,看他还敢不敢装老实扮乖巧读书了。到时候他们一定要好好嘲讽他哼!   别怪少年们记恨卫振善,大家都是纨绔,谁都别说谁,说好一起做废物点心,你怎么自己上岸去了?害得他们被家里人收拾一通,说“卫家大郎都知道发愤图强了,你们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哎哟你读书就读书呗,关我们什么事,我们都被你牵连惨了,真是气煞我也!   与武安侯交好的亲朋却是抱着鼓励支持的态度的,在卫振善考试前还遣人来送东西,都是好意头的糕点摆件。身为舅家,万家自然也送了不少东西。放榜这一天,不止那些纨绔们守着看榜,万家也派人去看榜了。   为了心里一点心思,万舅舅这一天办公时还有一些走神。   等亲随悄声进来禀告,他才放下笔:“第十名?竟有这么靠前么?”他眼神闪烁,“你家去吧,让太太备贺礼送过去。”   纨绔们听完随从的禀告都陷入沉默,赵应也来看榜了,脸黑得像要打雷下雨,他哼一声甩手离开酒楼。   “赵应最近好生吓人,天天带着一张黑脸,我生怕他从袖子里拔刀出来砍人。”   “嘘别说啦,我听说他府中最近又在采买下人……”   “说卫大吧,他怎么能考出这样好的成绩!天啊,我都能想象一会儿回家时我娘要怎么唠叨我了。”   “是啊是啊,不会是作弊的吧?”   顾怀玉听见了,气得要冲出去找人理论,瑞和拉住他:“随他们说去,我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好了我们回家去,你也考中了,还不赶紧回家报喜!”   “我考了最后一名,有什么可喜的。”顾怀玉别扭地说。   “你以后也是童生了,这是多大的喜事,换做去年这时候,你猜得到今日你会榜上有名吗?这是你日日夜夜勤加读书换来的,是大喜事。”   很容易哄的顾怀玉立刻高兴起来:“你说的是,我爹还说我考不上,我要让他跟我道歉哈哈哈!”   于是两人各自回家,瑞和赶回武安侯府跟老夫人说了这个好消息。老夫人果然大喜,一叠声吩咐下去,说要办席请客庆贺。   的确是好消息。   这一天武安侯照常在北大营轮值,收到消息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其实他问过府中给长子补课的先生,那先生说了长子考上童生问题不大,可长子竟然考了第十名,这就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激动地站起来,想要赶回家去,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这么稳不住气,于是咳嗽一声,让随从回府去通报一声,就说他会回去用晚膳。   哎呀,他真的想现在就赶回家去,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侯府中,侯夫人万氏却没有那么高兴。从她小时候就开始伺候她的嬷嬷也看不懂了:“夫人,这可是大喜事啊!您是不是得赏些东西给大少爷,再让人请大少爷过来说话?要不您到明德堂也成,大少爷现在就在明德堂。”   万氏却哪一个都不想选,她扶着额头:“算了,你给我送点东西过去庆贺吧。”   “夫人!”嬷嬷还要劝,“大少爷终于懂事了,读书这么短时间就能考童生了,可见是随了您和侯爷,天资聪颖,以后一定前途无量,您何必为了心里头那点说不通的感觉将大少爷拒之门外呢?”   “嬷嬷,我——”万氏揉揉额头坐直了,直愣愣地看着虚空,“我也没法子,对着善儿我一丁点慈母之心都浮不起来,我也疑惑过心惊过,也想要改变……可你也看见了,根本没有用。也许是前世的冤家,这辈子才没有母子缘分,又何必强求呢?”   老嬷嬷真是着急呀:“夫人,您怎么能这样轻言放弃?大少爷也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如何能说没有母子缘分?以前、以前您年纪小,生下孩儿来时您自己还一团孩子气呢,后来您生二少爷和小姐的时候不就已经懂得如何做母亲了么?您就分一点给大少爷,一点就够了。”   道理万氏都懂,可是对着长子,她真的一丁点感觉都没有,若不是当年她真的怀胎十月生产过,她都该怀疑长子不是自己的孩子了!   “夫人!”老嬷嬷吓一跳,“您怎么这样胡说!”   万氏也有些后悔:“你当没听见吧。”刚才那句话脱口而出,她自己都吓一跳。唉,见奶娘一脸担忧,她到底还是站起来,“罢了罢了,我上明德堂一趟吧,你先去库房挑些好东西,一会儿一起带过去。” 第863章 嫡长子   明德堂里一派喜气,老夫人搂着大孙子,笑得满脸红光。活了几辈子了,只要瑞和想要哄人,定能将人哄得开开心心的,更别提老夫人对着长孙本就疼爱,见了孙子不用哄都乐三分。   见儿媳妇过来,还带着不少给孙子的礼物,老夫人就更高兴了,觉得儿媳妇总算没有晕头,在这种好时候还冷冰冰的。   万氏不止自己来了,还带了卫振泓和卫令萱。卫振泓对大哥越发佩服了,大哥说念书就念书,说科举就科举,第一次考就考中童生,他佩服得不得了,缠着瑞和问考试的事情。万令萱本就很喜欢总给她带礼物的大哥,也抱着大哥的一只手仰慕地听着大哥说话。   明德堂气氛特别好,亲朋们得到消息,也陆续遣人来送贺礼。   傍晚武安侯下值回府,男主人回来了,那就更添欢喜。   顾家也同样喜气洋洋,顾怀玉第一次这么受家人长辈夸赞,夸得他都不好意思啦!第二天他就跑来找瑞和了:“明明大哥读书很好,早就中举人了,我不过是考了童生,他们却表现得好像我考了状元。那我、我就努力看看能不能考个秀才。”   瑞和摸摸他的头:“好,我们一起考秀才。”   县试放榜后两天,他们就继续上国子监读书了。   时光匆匆,很快就又过了三年,三年间,瑞和陆续考中秀才、举人。虽说燕京城的少年举人不少,曾经就有过一个十三岁举人呢,但瑞和作为权贵家族间津津乐道的“迷途知返”“大器晚成”的模范之一,还是成为燕京城不少人关注的焦点的。   才读了几年书啊?这就中举了?武安侯真是祖坟冒青烟,让其他武勋世家嫉妒极了。   武安侯也十分得意,自己长子的名声连圣人都听见了,上回入宫禀告北大营秋日演练情况时,圣人还单独问了他一句,这可是多年来少有的事情。哎呀,想起当时的场景,武安侯仍然觉得脸上有光。   这么出色的长子,堪配世子之位。   跟母亲商量后,武安侯就开始写请封世子的折子了。侯夫人知道后心中不爽快,可这份不爽快她谁都不能诉说,她总不能说因为没有养过长子对长子没有母子情分,所以不乐意见长子被封为世子吧?   这话她都不敢跟丈夫说!   她心中有愁绪,去幼子院子里看他读书时脸上就带出一些来。   今年十一岁的卫振泓褪去一些婴儿肥,又勤勉读书,已然不像几年前那般孩子气了。   他关心地询问母亲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也许是幼子眼神沉稳可靠,也许是心事无法倾诉而心中压抑,万氏看着懂事的小儿子,突然说出了交谈的想法。想了想,她问:“你父亲已经写好了请封世子的折子,你有什么看法?”   卫振泓疑惑:“儿子能有什么看法呢?”   “你父亲为你大哥请封世子,你大哥要做我们武安侯府的世子了。”   “那不是应该的吗?大哥是嫡长子啊。”卫振泓听不出母亲话中的暗示,是啊,谁能想到母亲会对亲生儿子情分这么淡呢?淡到连世子之位都不想给大儿子。   这辈子十一岁的卫振泓对世子之位从未有过想法,也许前世他十二岁的时候开始参加科举,考上童生,被师长亲朋夸赞,而十七岁的大哥一无是处,出色的他会失去对大哥的敬畏之心,开始生出一丝不满:为什么大哥什么都不会,毫无能力却能做世子?这不公平。但在这辈子,卫振泓对大哥是极为叹服的,大哥就是他的榜样,他觉得大哥做世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还觉得现在请封世子已经有些晚了呢。   万氏被噎了一下,强笑着附和:“是啊,你大哥这些年读书挺好的。”然后转移话题。   心中烦闷,还是奶嬷嬷劝她:“大少爷做世子符合祖制,您现在要想的是大少爷的亲事了。”   “亲事?”万氏微讶,“善儿的亲事归婆婆管。”   “夫人哟!您也不想一想,您现在与大少爷不亲近,日后世子夫人进门,难道就能跟您亲近了?说句大不敬的话,以后——您是要仰仗世子的,若是处不好关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这世子夫人的人选您可得好好挑,那才是大事呢。”   万氏不爱听这话,她与丈夫恩爱甜蜜,从未想过以后的事情。什么仰仗世子?她自己有丈夫可以依靠!   过几日万氏去闺中密友家做客,好友一扫往日的低落颓废。万氏好奇问起,好友笑着:“我婆婆再府中呼风唤雨几十年,去岁我夫君承袭爵位,她成了老夫人,我成了侯夫人,这阖府都是我说了算,我自然畅快了!”   万氏想起早些年好友被婆婆压制欺负的往事,问:“那你夫君没说什么?”   好友挑眉:“能说什么?我是短了她吃的还是短了她喝的?再说了,我夫君公务繁忙,哪里有功夫整日混在后院?”   做客之后,万氏若有所思。诚然,好友跟婆婆有宿怨,现在好友对付婆婆无可厚非。她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以后定然不会做磋磨儿媳妇的事情,与儿媳妇结怨。可是她还是将奶嬷嬷的话听进去了,要是长子娶的妻子看人下碟,见长子对她不亲就怠慢她,这又该怎么办?   万氏终于觉得这事有些严重了。   奶嬷嬷提议:“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人选吗?舅老爷家的明意小姐今年也十五了。”   “明意?不行,那年是我拒了的,怎么好意思再提起?”万氏摇头,“嫂嫂还恼了我,那之后见面,总觉得嫂嫂待我不似往日亲近。”   “夫人,舅太太是恼了您阻了明意小姐的好姻缘,可如今你再将这好姻缘亲手送上,舅太太还有不欢喜的道理?不是老奴自夸自擂,我们大少爷真是极为出色的人才,十七岁的举人老爷,这两年有多少位夫人跟您探口风大少爷的亲事,您忘了?”   没忘,只是之前不上心,全都推说“善儿的亲事都是婆婆做主”。   万氏捏着帕子:“这事真能成?”   “成不成,您回娘家试探试探舅太太的口风不就知道了?”   也是,于是万氏回了一趟娘家。   “进入休沐,大哥也不在府上?”   万嫂子笑着说:“他最近忙着呢,时常不在家,你要是有事寻他,我便派人去跟你大哥说让他早些回家来。”   万氏忙说:“倒没有什么事,只是想跟嫂子谈谈心。”   姑嫂俩谈心能谈什么?不过是聊孩子丈夫还有家事琐事,聊着聊着一下午便过去了,万氏告辞回去。万嫂子问心腹嬷嬷:“柔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重提亲事?”   嬷嬷有些犹豫:“看着好似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能说,别别扭扭的。”   “那应该是了,当年是我们主动提的亲事,结果他们府上却还吵起来了。”万嫂子摇头,觉得小姑子做事实在不好看。都是至亲家人,这门亲事给善儿还是泓儿不都一样吗?她心里还更属意卫振善,那可是嫡长子!她家明意是嫡长女,打小精心教养,给武安侯府做宗妇绰绰有余了,她并不舍得将女儿嫁给卫振泓。那年卫振泓才几岁?小姑子说卫振泓读书好,那能有多好呢?不过是一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比不上卫振善嫡长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实实在在的好处。当年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小姑子,让小姑子这么搅和,不让自家女儿等一门好亲事,为此对小姑子淡淡的。   这份冷淡等到卫振善这三年越发出色而更生出些不甘心与不满。   “等晚些时候老爷回来我再问问。”   万舅舅听了妻子的话,沉吟片刻:“那我去找捍平说,这一回她可真的愿意了?别又出岔子。”   武安侯得了确切消息,便告诉了自己母亲,在老夫人考虑的时候,腊月底,有一则消息在燕京城传播开来。   “废太子病重,太医院泰半太医连夜赶到了禹城?”瑞和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顾怀玉大口喝茶:“当然是从外面听来了,你都不出门,不知道这个消息传得到处都是!还有学子到朱雀门为太子祈福呢,请求陛下将废太子接回来治病。”   什么祈福?这不是在送废太子去死吗?   “你没想去吧?”瑞和放下笔。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啊?”   “不准去。”瑞和敲顾怀玉的头,“你给我老老实实看书去。”   “善儿——”   “明年二月我要参加春闱,八月你要参加院试,这一次你要是还看不中秀才,以后莫要再来找我玩了。”   顾怀玉立刻转头:“把我的书箱拎进来!”   到外间吃点心时,瑞和让藏戈去打听外面的情况,得知朱雀门那里的确跪了不少学子。秋闱也过去两个月了,为了明年的春闱,不少举子提前来燕京城备考,正好遇上废太子这件事……瑞和对废太子不认识,也没有什么对“正统”的敬畏恭敬,只觉得举子们此举不妥当。忠君爱国不错,维护正统没有错,可错就错在那是废太子,是被皇帝废掉的太子。他们一腔热血,落进圣人眼里不知道又是何种模样。 第864章 嫡长子   上辈子也有这种事情,朱雀门那是能随意喧嚣的地方吗?后来圣人出动禁卫军将那些学子驱散,领头的几个人还被投入大理寺,以“蔑视宫廷”的罪名处置。这一处置,功名就都没了,更别想再参加春闱。瑞和不想掺和,也管好顾怀玉别出头。   见圣人对废太子这么绝情,想要求情的人自然都不敢再说话。十几年过去,废太子派系的人死的死贬的贬低,暗藏的力量这些年来一直在为将废太子救出禹城而奔波。但圣人除了开始往禹城送赏赐之外,没有再松口。现在废太子重病,这本该会是一个好机会,他们联合中宫皇后一起努力,险些说服圣人接废太子回燕京城治疗,结果就被人陷害,鼓动学子们跪朱雀门求情。   这不是求情,这是在送废太子去死。事到如今,已经无力回天。   腊月中,废太子病逝于禹城,圣人下令以普通皇子的规格下葬,大年夜宴也照常举行,可见废太子在圣人心中毫无地位。   瑞和没有资格参加大年夜宴,只有武安侯夫妻进宫了。回来后武安侯脸色很不好看,也许是见儿子大了可以商量事情了,武安侯跟瑞和说:“你只管好好读书,外头的事情只听不要理,有哪个同窗要找你聊关于废太子的事情,你都当听不懂!”   很是严肃。   “是,儿子明白。”   还真的有同窗来找他开文会,说是讨论“天罡伦常”,听到论题瑞和哪里敢去呢?前头被抓紧大理寺的学子还没有放出来呢。   在家里窝着过完年,春闱准时开展。瑞和带着家人朋友的祝福踏进考场,考完之后就是等成绩了,老夫人却悄悄将瑞和喊来,问:“给你说一门亲事,你说好不好?”   “祖母,我还不想成亲。”   “你都十七了,如何能不成亲呢?”老夫人眉头一皱,“别说孩子气的话。”   “就是不想。”瑞和捡起略有些荒废的撒娇卖泼技能,抱着老夫人的手一顿缠。老夫人怎么会生宝贝孙子的气呢?很快就将故作严厉的表情收了,眼底都是笑意。   “可别歪缠了,你都十七岁了。”   “我就是七十岁在祖母跟前也是宝贝乖孙呢。”   老夫人这下忍不住了,大声笑起来。   “你真不愿意成婚?现在可是有两个好人选,一个是我挑的,一个是你父亲给你挑的,你要是不愿意,以后可没有这般好的小娘子给你了。”   “祖母,我现在满门心思科举,实在分不出精力,大丈夫何患无妻?”   这话很骄傲自信,偏偏老夫人很吃这一套,在她看来大孙子什么都好,优秀至极。   “祖母,父亲那边还得您帮我说好话。”   “好好好。”老夫人没什么不应的。   等瑞和离开她才笑着叹气:“一眨眼善儿也十七了,心性却还跟小孩子一样。他既不愿意说亲,那就再等两年,要是金榜题名了,到时候能说到更好的姑娘呢。至于万家姑娘,就别耽误人家了。”让人去前院传话,让侯爷下值回来后过来一趟。   武安侯过来时却脸色难看,老夫人惊奇:“你这是怎么了?”从大孙子考中举人后儿子就一直心情舒爽,若不是废太子没了,虽圣人不在意这个儿子,作为臣子的却得恪守礼仪,儿子肯定每天都高兴得咧嘴笑呢。这种黑脸可好些年没有见到了。   关心儿子的老夫人暂时将孙子的事情放下,询问儿子的难处。   结果儿子说的也是大孙子的亲事:“万家说不跟善儿定亲了,要换泓儿。”   老夫人坐直了:“这又是做什么?”她还没有跟儿子说上回提的与万家的婚事不成,善儿还一团孩子气不愿意成亲呢。既然这亲事一波三折的,那干脆就别再提了。她知道儿媳妇属意小儿子娶万家小姐,可换人的事情不好提,别搞得好似他们卫家太傲气,随意挑拣万家的小姐,伤了两家的情分。   没想到万家那边先反悔了!这是什么道理?!   武安侯沉着脸:“说是小娘子喜欢的是表弟。”   “表弟?哪个表弟?”老夫人抖着手。   “泓儿。”   “真是荒谬!”老夫人怒道,“这门亲事从三年前他们就在提,上回是柔娘否了,那一回你们没有告诉我,不痴不聋不做家翁,我便当做不知道。现在过了几年,万家又主动提起亲事,这一回你来禀我了,虽我已经看中一家小娘子,只等善儿中举就可以来商议亲事,你既来禀我万家那边有意结亲,我看在那是善儿嫡亲舅家的面子上,将我看中的那家小娘子先往后放一放——”说到这里老夫人越发生气了,“这万家到底什么教养德行,我真是完全看不明白了!”   武安侯听出母亲对妻子与妻子娘家的不满,这一次难得没有帮忙说和。说实话,他也被大舅哥的朝令夕改搞得极为不满。母亲说得对,这两回亲事都是万家主动提及,头一回就算了,柔娘是他的妻子,他不愿意妻子伤心。这一回又是万家来提,结果说要换人?   他才两个儿子!难道除了万家的女儿就无法娶妻了吗?这个挑了挑那个,简直欺人太甚!   与岳家关系一向融洽的武安侯这一次被大舅哥的骚操作惹恼了,不然也不会毫无隐瞒地对母亲和盘托出,平日里他最不想让母亲对妻子生气,毕竟为了长子的事情,这些年母亲一直对妻子心怀不满,觉得妻子太过冷淡。   “母亲,你之前说的人选我觉得不错,我们本就是武勋之家,为善儿说一位出生书香门第的妻子最好不过了,官位低一些也没关系。”武安侯还想,万家以前是废太子一脉的,因着废太子的事情早就大不如前,他没有嫌弃万家的女儿就已经很厚道了。“至于泓儿,他才十一岁,再过五年说亲也早着呢。”   说万明意心悦表弟?这话说出去谁信?万明意十五了,看着已经是大姑娘的模样,泓儿才十一岁,站在万明意跟前还矮半个头呢!   这话说出去真是笑掉大牙!   这一次,武安侯不想给大舅哥面子了,他实在恼了!   “就该如此!”老夫人说,“这事你且得跟你媳妇说个明白,我知道她喜欢侄女,可她侄女跟我们卫家没有缘分。”   “母亲放心。”   万柔听到消息,完全无法相信,她以为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了,激动之下质问:“是不是老夫人阻挠?”   “柔娘!”武安侯心中的怒火还没有消除,见妻子将错处归到亲娘头上,那火气就更大了。“是你哥出尔反尔了!这事是你们万家做得难看失礼,分明是你们先提的亲事,结果临了变卦,说什么万小娘子喜欢的是表弟,泓儿才几岁!”   “这怎么可能?!”万氏瞪大眼睛。   登时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直接让人套车回娘家。   哥哥正好回府,兄妹俩在书房里谈话。面对万氏的质问,万舅舅叹气:“你以为我心里就好过吗?这儿女大了有自己的心思,我这个做爹的又能怎么样呢?我们就明意一个嫡亲女儿,只能顺着她了。柔娘,这事是哥哥对不起你,害得你在卫家失了面子,还请你看在明意的份上,就宽恕我这一回吧!”   万氏揉着帕子,眼睛都红了:“哥哥说起来倒是轻巧,这一回我何止是失了面子这样简单?我都没法子做人了!”   万舅舅知道妹妹的心思,好说歹说那是劝了又劝,赔了许多不是,又拉来妻子帮忙说和,这才重新让万氏重展笑颜。   “罢了罢了,终究是一家人,我还能真的恼了哥哥不成?不过我们两家的亲事是不成了,夫君和婆婆都很生气。”   万舅舅恳求道:“便是为了你侄女,你多上上心吧!她今年也十五了,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万氏来娘家讨要个说法,最后又带了个麻烦事回来。   “我该怎么上心呢?”她对奶嬷嬷诉苦,“夫君和婆婆都在气头上,我根本提都不敢提。”   奶嬷嬷也觉得这是个顶顶麻烦的事情,根本没有主意。   送走妹妹,万舅舅心中也烦乱得很,没有跟妻子打招呼就出门了。   另一边,瑞和正压着顾怀玉读书呢,还有小半年时间就要院试了,时间可不等人。   顾怀玉此人读书悟性其实不错,就是没有耐心,要是没有人盯着,那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当然了,这盯着他的人还得是好兄弟卫振善,不然的话根本盯不住。   苦巴巴地读了小半个月的书,终于等到春闱放榜了。   “我们去看榜吧!这可是你的大事!”   瑞和瞥他一眼:“我让藏戈去看了,看榜的人那么多你挤得进去么。”   “怎么挤不进去?我当然挤得进去了!”   “不去,来把这篇给我背了。”   不过很快瑞和就没办法继续监督了,他考中了会员,家中喜气洋洋,老夫人派人来喊他回家。   管事们仆从们见了他回府,都带着笑脸给他行礼贺喜。   明德堂里更是气氛欢快,老夫人的笑声能传到外头。瑞和带着笑容踏进去,还没行礼就被扶起来,老夫人一叠声地喊,伸手招呼:“快到祖母身边来。”搂住瑞和欢喜地念叨,“我的乖孙啊!怎么这么出息呢,我这心里啊真是高兴极了!我让人去通知你爹了,他一定也十分高兴。”   武安侯何止高兴?他简直要跳起来!   “若不是废太子……我们家肯定要大摆宴席三日!”虽说圣人看起来毫不在意废太子,但他们做臣下的还是得忌讳一些,不然的话被人弹劾就不好了。   老夫人忙说:“我们自家人高兴就好了,宴席就算了。下个月就是殿试,不宜节外生枝。”   于是这天晚上自家人一起吃了一顿丰盛晚膳,还给家中仆从多发三个月月钱,这就算庆祝过了。 第865章 嫡长子   宴席上,只有万氏脸色不是很好。这也难怪她心绪不佳,方才丈夫在房间里换衣服,随口说了一句“善儿这么出色,让你哥后悔死吧!”这句话让她记在了心里,整晚都在回想,脸色自然不好。   吃过饭,老夫人让儿子过来谈事情,问起请封世子的事情。   “折子早就递上去了。”武安侯笑意微敛,“可是一直没有批下来。我打听过了,好些武勋人家请封世子的折子都被压着,最远的要看英国公,据说是十年前老英国公就开始递折子了,要不是圣人看中他家长子想要让十三公主下降,他们家请封世子的折子不知道还要压了多少年!上回儿子跟你说的,圣人有意削减侯爵的事情,其实就是从这里头看出来的,大家私底下都在议论。老英国公身体不好,生怕自己眼一闭爵位就没了,撑着不敢死,就在家里用参汤吊着呢。英国公世子被赐婚后,老英国公更不敢死了,撑着给世子办完婚事才敢蹬腿。看在公主的面子上,英国公世子才能顺利承袭爵位,这也是这些年里袭爵最顺利最快的了。”   “何至于此?”老夫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忙问,“那我们府的世子也难了?”   “母亲倒也不用太过担心,如今善儿读书好,一个会元足以让圣人记住善儿的名字,想起我们武安侯府。等殿试上善儿再发挥出色,谋夺个状元榜眼或是探花,那才叫真的让圣人记在心里头,到时候我再递一回折子,想来看在我们善儿才学出色的份上,圣人抬抬手就给批了呢。”武安侯低声说,“陛下也乐于见到一个武勋出身的读书种子,这是他文政的功绩。”   老夫人连连应好。   万府中,万舅舅却不像武安侯说的那样后悔,他沉着脸坐在书房里,因春日渐暖,书房里早就不烧碳取暖了,他却好似有些冷,特意喊人给他烧了一盆炭。此时他就面色沉重地,将手上信一封一封地往里头丢,然后看着火舌将一切都烧为灰烬。最后,他看着手上的最后一个香囊,上面绣着四爪金龙。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这个香囊也丢了进去。   废太子死了,圣人一点情面都没有留,好像这些年对废太子的宽宏都是假的。逼宫篡位的太子,被好好地养在禹城,圣人偶尔想起来还会有赏赐过去,这让人如何不以为废太子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中宫嫡出,祖宗礼法上天然拥有尊崇地位,哪怕被废了,只要活着,只要一日没有再立太子,废太子就让人仍心存希望。   可是废太子死了,圣人与内阁大臣议事时透出口风,想要再立太子。等到新太子册立,原太子的影子就如同朝露,很快就会彻底消逝。这也意味着万家当年冒着九族诛灭的风险藏下废太子的私生子这一步棋,完全失败了。   从龙之功,拥护之恩,全都烟消云散。   从父辈那边接过这个任务的万林恩,从知道这个真相那一天开始就一直胆战心惊,他小心地打听着废太子的动静,又放多一只眼睛在武安侯府——   没错,名义上的嫡亲大外甥,妹妹的嫡长子卫振善,其实废太子的私生子。   十八年前太子被奸人撺掇,竟然走上逼宫夺位的绝路,失败后与东宫众亲眷一起全都被流放到禹城,关于高墙之中。从燕京城到禹城,天高路远,那一年又是冬天,路上就死了三个孩子,等到了以苦寒著称的禹城时,太子的儿子只剩下一个嫡次子,一个庶出幼子。那时候他的父亲是太子少师,与太子一荣俱荣一损皆损,万少师看出太子境况不好,为了保全太子最后一丝血脉,偷偷将府中的一个婢女藏了起来。那婢女是万府的,数月前太子宠幸来万府时醉酒宠幸过一次,已然怀有四个月身孕。   那婢女知道自己怀孕了,又听闻太子被流放禹城,吓得胡乱吃药想要打胎,这才让万少师知道。万少师将知情人全都处置了,然后将婢女藏到庄子上。好生伺候着,终于在期盼中出生——是个儿子。   而那个时候,太子一脉的孩子都在禹城冷冽酷寒之中全死绝了。   万少师为了这个孩子费尽心思,身为太子唯一的儿子,他得给这个孩子好的教育。带在身边自然是不成的,万少师被太子连累,虽然官职尚在,但也失去圣心,不知道多少只眼睛盯着他,打算从他这里看出废太子的动静。   在明面上,万少师是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做一个在家里颐养天年的老爷子,身边是断断不能出现一个没有来历的孩子的。诚然,他可以给那个孩子制造一个来历,但那是太子的孩子,造一个庶子或者外室子的身份都不合适。要是想给孩子一个嫡子身份,那就只能将孩子放到儿媳妇名下,可当时儿媳妇才怀孕五个月。而且牵扯的人多了怕会泄密,这个秘密他连独子都没有说!   正好女儿怀孕产子,他就想着将孩子送过去充当双胞胎。武安侯嫡子这个出身不错,以后若是太子能够翻身,一定会感念他为孩子选了这么一个嫡子的身份。结果女儿生了个死胎,正好那孩子送过去,成了武安侯的嫡长子。   废太子被拘禁,万少师守着这个要命的秘密,一心盼着废太子能够东山再起。这个秘密他没有跟其他人说,甚至在其他人为营救废太子而努力时,他冷眼旁观,丝毫不敢插手。被以前的同僚们暗地里唾弃,他也不敢反驳。他心里藏着一个念头:等太子出来,膝下空旷,自己只凭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就能占据头功。   等啊等,万少师老迈病逝,只能将这个秘密托付给儿子。   万林恩是七年前知道这个秘密的,当时他真的惊得心肝乱颤,可惊惧之余,他也忍不住生出一丝野心。如果废太子真的能出来,那么万家就能发达了。早几年,见那个孩子不愿意读书,一副废物纨绔的模样,他还有些烦恼担心,想起父亲在世时对那孩子课业上心的模样,他这才明白父亲的苦心,也担心到时候太子不会喜欢这样没有出息的儿子。   后来,那孩子自己开窍喜欢读书了,还读出了些名堂,看着家里的刚好长成的女儿,他才会提出想让自己的嫡女嫁给武安侯嫡长子,以后若是……自己的女儿就能是皇子妃、太子妃甚至皇后了!   第一次提,被自己的亲妹妹搅和了,他想着不能操之过急,就暂且算了。   第二次提时,是因为打听到消息,底下人辛苦周旋,打算以明年皇后五十六岁生辰,即与圣人成婚四十年的日子为契机,引动圣人感念之情,让废太子回燕京城。早就游离于边缘的万林恩得不到更准确的消息,贪婪让他做出了再次提亲事的决定。   结果前脚刚跟武安侯提起,后脚却传来废太子病重将逝的消息,连年都还没过,废太子就没了。   底下人串联奋斗了十几年,废太子没能重返燕京城,最后还是死在禹城,连最后的脸面都得不到。   哪里还敢结亲呢?万林恩忙不迭地找了个借口推了这门亲事,匆忙之下还不惜赔上了自己女儿的名声。   那个孩子成了致命的威胁,如果暴露出来的话他们万家都得死。   这些日子万林恩心情焦灼,想了又想,思了又思,决定将这件事带到棺材里!他父亲办这件事时很隐秘,现在知情人只有他一个,连那个婢女也在产后被杀死了。只要将证据毁掉,那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废太子还有一个孩子在世上。   抖着手将东西全烧了,万林恩呆呆地出神。   这一次,他想起了名义上的侄子卫振善的脸。   十七岁的少年郎,眉眼已经长开了……万林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翰林侍讲,因万家以前是废太子一派的,自从废太子倒台后万家也跟着沉寂了,等他老父亲过世,更是一下子没落了。他只有十几年前给圣人讲过一次书,之后就没有机会再面见圣驾。   圣人长什么样子?他已经没有印象了。   不过他记得废太子的长相,毕竟废太子以前常来万府做客的,他的年纪也废太子相仿,当年也是常被父亲喊着来拜见太子,随同服侍的。   不像,卫振善长得不像废太子。   为了保险,万林恩还绞尽脑汁地想其他几位王爷的长相,似乎也没有相似之处。   万林恩终于安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   可他的眼神还是透着深沉与杀意,为了保证安全,卫振善不能活着。   怎么样才能不留下一丝痕迹地送卫振善去死呢?万林恩又陷入沉思。他其实没有多少人手,卫振善是侯府嫡长子,身边护着的人那么多。万少师当年苦心孤诣给太子的孩子造的这么一个身份,到今日却给儿子留下了铲除后患的大难题。   要是泄露的话,该怎么解释舅舅要杀外甥?他才不想赔上自己。   都说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此时的万林恩差不多就是这种状态了。   看着逐渐熄灭的炉火,万林恩陷入了沉思,他需要想一个万全的办法,安全地稳妥地,不引起任何怀疑地杀死卫振善。 第866章 嫡长子   万夫人听见下人禀告,说老爷在书房里烧东西,烟熏火燎的。她捏着手帕跟心腹婢女说:“老爷这是做什么?明明是好亲事,偏他说不能相配,硬是拒了,现在又自己躲在书房里难受!”   想起外甥善儿会元的名头,她也觉得眼红心痒,亲事作罢后悔吗?后悔啊!她恨不得明天就将善儿抓过来做亲亲女婿!她还不知道丈夫将亲事不成的愿意推到了女儿头上,她的爱女明意此时在卫家人心里,是恋慕小四岁表弟品德有瑕的小娘子。   “我去劝一劝吧。”万夫人去书房劝了,把万林恩吓一跳。听了万夫人的劝慰,万林恩突然说:“我知道了,你莫要担心。”又问,“我看泓儿是良配,让我们明意嫁给他你看好不好?”   “老爷!”万夫人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是荒谬。前两年小姑子这么提,她还生气了呢!   “我觉得是良配!”万林恩自说自话,把万夫人气坏了。   “老爷!一女不二嫁,更何况是一家子兄弟!”万夫人觉得女儿跟卫家犯冲,提了两回亲事都不成,干脆作罢吧!   “你不懂,武安侯是我们明意能接触到的最好的门楣了,不然你要将她嫁到哪里去?我们万家已经不如往日风光了,这两年也不是没有人来向明意提亲,提的是什么人家?你不是才跟我抱怨过么?是,若是在以前,我们明意就是做皇子妃都够格,现在?能嫁进武安侯就是好归宿了!”   万夫人嘴巴动了动,到底反驳不出来。她的出身也不错,祖父做过二品大官,虽不是那种名门望族,但也是书香门第。她嫁进来前两年,万家多风光啊,儿子刚出生,嫂子就说要结娃娃亲。当时她还觉得不足,没有答应。结果现在她回娘家只提了个话头,嫂子就忙说刚给侄女定亲,让她到时候来喝喜酒。   “可是,这年龄不合适,再说了,闹了这两回,两家的交情都变差了。”万夫人松了口,却觉得这事不好办。   “你就别管了,我来办就是了。”   万林恩从刚才妻子的话里头得到灵感,越想越觉得行得通!   他身为舅舅,没有理由对外甥下手,可是如果卫振善死于侯府内斗呢?   要知道,泓儿才是真正的侯府嫡长子!可是却被卫振善鸠占鹊巢,以后却只能以嫡次子之身被分家出去,几代过去最后却变成卫氏旁支。   明明泓儿才是侯府主人,如果让他知道真相,他真的愿意退让出去,让一个外人占据侯府的一切,决定侯府的未来吗?   不,不。他不能告诉泓儿真相,这个秘密已经随着这盆炭火而化为灰烬,他不能再泄露给第三个人知道。   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没关系,是个人就有野心,明明都是侯府嫡子,凭什么哥哥就要做世子,以后做武安侯呢?泓儿资质也不错,他不比卫振善差!   身为舅舅,他会让泓儿懂得什么叫做权势,什么叫做野心。万林恩要让泓儿明白,卫振善活着会抢走他的一切,以他的资质与才能,他也是做世子的人选!   为了让一切重回正轨,泓儿会成为一把最锋利最合适的刀子。哪怕泓儿行事不慎,查出来也是为了世子之位之争!他这个舅舅干干净净的,没有人会怀疑他。如果成功的话,泓儿敢不娶他的女儿吗?为了这份提点协助的恩情,他的女儿明意势必能做世子夫人、侯夫人!   万林恩为自己的计划而心跳加速,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红。   这真是一个完美的的计划!   瑞和并不知道上辈子原身死亡的契机已经到来,他正在准备殿试,顾怀玉老老实实自己学习,就怕打扰到好兄弟殿试,要是善儿为了辅导他功课而耽误了殿试,他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这几年下来,卫振泓对瑞和的崇敬之情越来越深,这一次他夺得会元,他对瑞和的崇拜更是如同滔滔江水。   “大哥,你一定会摘得桂冠的!”卫振泓对瑞和说一些吉祥话。瑞和看着弟弟点头,这个阶段的卫振泓暂时没有问题,那么转折点到底是什么时候呢?还是说,这辈子卫振泓对着优秀的大哥,便不会觉得不甘心了?   距离这具身体十八岁还有半年多,他相信自己能够抓住卫振泓心态转变的节点。   殿试这一天瑞和早早出门。殿试对瑞和来说并不陌生,他有过相关经验,这一次的发挥仍然没有失常,为了取得好名次,他还努力超常发挥了。   皇帝亲自阅卷,接连看了十几份后突然坐直了,看完后抚掌称赞:“好!写得真好!堪为魁首!”   等将弥封揭开,见这位考生是武安侯嫡长子,皇帝目光微闪,感慨:“将门出了一个读书种子。”他有些得意,自己重文抑武,武勋之家再不甘愿也得让弟子从文。这个卫振善就很好,是他统御之力的优秀成果。   于是御笔钦点卫振善为状元。   .   距离武安侯府大少爷高中状元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但议论的热度仍然没有降下去。原因无法,许多官媒上门说亲,武安侯府的花厅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您养了个状元郎,这是您的福泽啊老夫人!”   “打马游街那一天我们全家都出去看了,哎哟哟真是一表人才呐!”   “贵府大少爷聪明伶俐,是连圣人都夸奖过的英年才俊,能给您府上大少爷说媒是小妇人的福气啊!”   对待官媒要客气,老夫人精神头好,全都亲自见了,客客气气地上点心茶水,听完奉承后笑着说:“谬赞了谬赞了,我们善儿年纪还小,他现在满门心思要建功立业呢……”一一推辞了。   官媒们得了体面,回复女方时都替状元郎说好话,这才没让新状元郎被人记恨,说“太过挑拣”。   “善儿,你真的不想成婚啊?”等见了大孙子,老夫人忍不住问,“好些品貌家世德行皆佳的小娘子呢!”哎呀呀,其中有好几家还是她早些年想为孙子选的呢,可惜了,请中人去探口风,对方都委婉拒绝了。现在孙子一朝高中,那些人家都主动来说亲了,真是让老夫人骄傲极了。   瑞和笑着摇头,陪着老夫人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下个月他就要进翰林院了,老夫人很关心:“你舅舅就是翰林侍讲,你外祖父以前曾任翰林大学士,太子少师——这个就不提了,反正你要是遇上难题尽管去问你舅舅去。”   在老夫人看来,婚事这事只是大人们在谈,小孩且不知晓呢!   再说了,错处在万家,万林恩难道还敢记恨善儿?嫡亲的大外甥,万林恩肯定得帮衬一些,多教教善儿入翰林院后的人情世故,让孩子少走些弯路才是。   “是。”瑞和应下,回头就差人去万家递话说要上门拜访。   “舅老爷让大少爷把二少爷小小姐也带上呢。”万府那边立刻回话。   于是等到万林恩休沐,瑞和就带着弟弟妹妹到万府做客了。   万夫人看着他,心里真是忍不住要滴血,可她没办法违背丈夫的话,只能强撑着笑招呼外甥外甥女。   “萱儿陪着我,我让人送你们到书房去。”   万林恩收到卫振善要来做客,认为这就是瞌睡送枕头,提出让两个小的也一起过来,方面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操作。见到两个外甥过来,他眼神动了动。   今天可以开始实施计划了。   他尽心尽力地指导瑞和一番,然后拿出一些翰林院资料给瑞和看,然后说:“我检查检查泓儿的功课。”   瑞和觉得今天的万林恩有些不对劲,但他装作没有发现,点头应好。   等回家时,在马车上瑞和问卫振泓舅舅教了些什么,十一岁的卫振泓脸色微微变,强笑着说:“就是问了些功课。”   “你的脸色好似不太好。”   卫振泓一惊,忙点头:“有么?可能是方才被舅舅训了,长兄,我没事。”   “那就好。”瑞和意有所指,“舅舅是博学之人,他愿意教导我们是我们的福气。”   卫振泓抬头,有些犹豫地说:“长兄,舅舅说的,都是对的吗?”   “舅舅跟你说什么了?”见卫振泓摇头,瑞和笑着说,“你也十一岁了,已经读了好些年的书,自然该知道为君子者需得有自己的见解,不可人云亦云。舅舅是长辈,他说的话是教导,但你也得分辨出其中哪些该遵从学习,哪些却是不适合你的。”   “……我明白了长兄。”   卫振泓明不明白,瑞和并不确定,但这番谈话让他起了疑心。当然了,他并不是怀疑万舅舅了,而是他现在很关注卫振泓心态转变的契机,每一种异常都让他记在心里,不容错过。   他让心腹去打听万舅舅,新提拔上来的随从被他取名绿墨、含章、洗砚和云书,培养了几年已经十分忠心得用。云书听命前去,瑞和又让洗砚去卫振泓院子里打听。万家那边要打听比较麻烦,卫振泓院子里没有异动,这几天卫振泓照常学习,为来年的童生试做准备着。   还是含章在老夫人的明德堂里打听来回来一个消息。   “原来我刚中举那一会儿,舅舅曾经向父亲提过我的亲事,本来祖母都要答应了,那边却又反悔了?还提出了换做泓儿的建议?”   这不就是几年前万氏的做法吗?当年万氏就是这么提的,搅和了亲事,还与武安侯生隙,两人冷战了好一阵呢。   万舅舅为什么这么做呢?   瑞和起了疑心。 第867章 嫡长子   万氏这么做可以理解,她的心思就像浅水池一样好猜透。万舅舅一个踏足官场的老人了,怎么会做出这种没有分寸的事情?不是瑞和自夸,他现在的确算得上是乘龙快婿的好人选,如今功名加身,未来还是武安侯世子,是什么让万舅舅放弃了亲上加亲、有出息的大外甥做自己的女婿的双重好处呢?   这肯定不关两家关系的事情,毕竟万舅舅还属意卫振泓。   那么针对的就是“卫振善”这个人了。万舅舅觉得他以后一定做不成世子吗?   瑞和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关键。   上辈子,卫振泓的确做了世子,最后也娶了大自己四岁的表姐。   但上辈子卫振善是被卫振泓一手毁了的。瑞和一直觉得有些违和,上辈子十二岁的卫振泓有野心想要推翻卫振善自己做世子,他相信。但是使用的手段才毒辣了,卫家家庭环境简单,没有一丁点宅斗的土壤,卫振泓又一直沉迷读书,人际关系简单,阅历较浅。这样的卫振泓就算有心算计,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使出这种阴毒却一击毙命的招数。   如今想来,上辈子是万舅舅在背后指引,这样就说得通了。   如果说上辈子万舅舅觉得大外甥没有出息,押宝在小外甥身上,狠心对待大外甥,还勉强说得过去。可这辈子不用押宝,“卫振善”肉眼可见地未来可期,卫振泓还年幼,为什么万舅舅还是选择了卫振泓呢?   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秘密,瑞和觉得自己一定得搞清楚。   “泓儿那边呢?还是没有变化?”   “回大少爷,小少爷还是跟往日一样读书,若是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小少爷好似这几天夜里睡不好,守夜的婢女在仆人房里吃饭的时候说过一句‘小少爷夜里总是翻身’。”   睡不好?   这一点让瑞和很重视,卫振泓是个自律的小少年,每天都勤于读书,白天里用脑学习了,夜里自然疲惫容易入眠。卫振泓从万家回来后就开始难以入眠的,看来那天在万家果然发生了一些事情。在他在书房里看万舅舅给的资料时,另一头接受舅舅功课指导的卫振泓,到底从万舅舅那里听到了什么讯息?   面前有一张网,这张网让瑞和明明触摸到关键了,但却又遮蔽着他的视线。   缺少了重要一环,这让瑞和的猜测不上不下,难以继续展开。再聪明深谋,瑞和也想不到原身竟然不是武安侯夫妻亲生!身世竟然还是已故废太子的私生子,也是在世的唯一的儿子。   身世就是最重要的一环,知道这一点之后所有无法解释的、牵强的东西都能够说得通了。   “继续看着泓儿那边,给云书递消息,让他加紧。”   过了五天,卫振泓从书院里下学,被万林恩的马车接走了。   “我过来这边办事,顺道来接你。”   万林恩跟以前一样和蔼慈爱,卫振泓却有些紧张地握紧拳头。   “我带你去祥盛楼吃晚膳吧,你让小泉回去给你娘说一声。”   小泉是卫振泓的书童,他看向主人,卫振泓犹豫了一下点头:“你去吧。”   “舅舅——”他转向万舅舅,万舅舅笑着说:“我以为你不想跟我一起吃晚膳呢,上回跟你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舅舅我、我——”卫振泓说不出话完整的话来,他的心跳很快!明明这几天他已经努力地想要遗忘舅舅那天说的话了,可是、可是今天见到舅舅,他却发现全都功亏一篑。   “泓儿,舅舅那天的话不是诓你的,我心中的武安侯世子,未来的武安侯只有你能能够胜任。现在你们家还没有确定世子的位置,你也是嫡子,不争取一番你不会觉得后悔吗?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先来后到,有的只是奋起勃发和激流勇进!一个人若是没有志气和追求,庸庸碌碌,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万林恩这些话其实根本无法考究,卫振泓的人生又不是只有做世子才能完整。   但涉世未深才十一岁的卫振泓却被万林恩的话拐跑了思路。   读了许多圣贤书的卫振泓本能地拒绝舅舅说的话,但他心中还是起了一丝波澜。   舅舅说想帮他做世子,这让他很吃惊,但也不算多么震惊。以前他就曾不小心听到母亲跟陪嫁嬷嬷说话,说希望他做世子。当时他对母亲的话又惊又有一些惊喜,母亲更喜欢他啊……后来大哥科举成绩出色,他就再也没有听母亲说过类似的话了。   现在连舅舅也这么说,这让卫振泓不由得怀疑:难道自己真的才是世子的最佳人选吗?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无法停止,卫振泓是一个有追求有抱负的人,虽然现在年纪还小,说什么建功立业都还早着呢,但他对自己的未来是有明确规划的。考科举,金榜题名,再一步步踏进朝堂。在看到大哥这么出色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未来的路,他可以走一条跟大哥一样的路。   可是现在他听舅舅鼓励他争夺世子的位置,说他也是有资格的,他难免动心。   大哥的确很优秀,可是他觉得自己也不差,书院的先生都说他资质极好,明年下场一定能考上。   如果说上辈子卫振泓觉得大哥太废物,世子之位能者居之的话,那么这辈子在大哥的优秀光环之下,他在起敬佩之心的同时,也升起了浓浓的好胜之心。   他要追逐大哥,赶超大哥!   见卫振泓眼中的逃避和犹豫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万林恩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洗脑,万林恩在之后的日子陆续又做了不少次。   瑞和很快就从伺候卫振泓的仆从口中得知,原来万林恩多次路过卫振泓读书的书院,接卫振泓一起去用膳,偶尔还会接他去万府做客。   至于舅甥俩的谈话,在卫振泓身边的眼线就打听不到了。   留着人盯着卫振泓和万舅舅,瑞和的主要精力还是在翰林院。新科状元入翰林院任从六品修撰,有过相关经验的瑞和很快在翰林院站稳脚跟,还曾跟着翰林大学士入宫面见圣人,听大学士给皇帝讲书。   皇帝对他印象颇好,那一回还就史书上的问题询问他有什么见解。有表现的机会,瑞和当然不会放过,回答得十分出彩,使得皇帝欣然抚掌,还给了一些赏赐。   不久之后正逢皇后五十六岁生辰,皇帝下令要大肆操办庆祝,还亲自点他的名字,让他写一份典礼文稿献上来。瑞和使出十成功力,写了一篇花团锦簇、辞藻华丽的贺文。   “瞧瞧,这人真是值得抬举。”皇帝看完很满意,颔首,“就用这一篇吧。”   皇后却没有心情过寿。   她即将过五十六生辰,十六岁嫁给太子,同年太子登基,她也做了皇后,到如今居后位已经有四十年了,从太子妃到皇后,数十载人生过去,岁数即将来到尽头,身侧半个血脉亲人都没有了,有什么好庆祝的呢?   没错,废太子就是皇后所出,也是她唯一的血脉。废太子被圈禁禹城,孩子们也跟着过去了,她没办法改变这个结果,只能尽全力照顾一些。可山高路远,如何看顾得过来?没几年,所有孙儿孙女都没了,最后一个孙子病重时,她跪在太极殿求皇帝让她将孩子带回来照顾,被拒。   近花甲之年,娘家没落,儿孙皆亡故,皇后真的觉得没什么好活的了。   “行了,没什么好安排的,你们看着办就是。”皇后兴致缺缺地摆手,根本没有心情看那篇据说是由新科状元写的中宫皇后寿辰贺文。   直到寿宴上,她才第一次见到状元郎。   远远看着,的确是一表人才。但是她现在对皇帝恨之入骨,皇帝为了施行自己的文治,将早年跟着太祖皇帝起事的众多家族都拔除了,连她的娘家也不例外,她的曾祖父是当年战功赫赫的武宁将军,官拜兵部大司马,祖父也为平定西北立下累累战功,这才有了她被选为太子妃,继而为后的荣耀。   可是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承恩侯府已经没落,只剩下几个庶出侄子,不堪大用。   若不是为了娘家那几点血脉,怕自己没了之后他们彻底没了依靠,她早就不想活了。   “你这是怎么了?”回到自己宫中后,皇后疲惫地靠着让婢女给她卸下钗环。她半眯着眼睛,忽然瞧见宫女壁萱正在发呆。   这可是极少见的,壁萱是她的陪嫁婢女,如今也熬成老嬷嬷了。虽说已经六十岁,但一直精力旺盛,将皇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皇后很少从壁萱脸上看出疲态,她似乎总是规整严肃地肃立在一旁,永远忠诚可靠。   壁萱愣了一下,赶紧躬身:“奴婢走神了,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叹气,摆摆手,殿里其他人都退下去。   “你来给我梳头吧。”   壁萱便接过篦子给皇后梳头,结果再次走神,扯掉了两根头发。   “娘娘恕罪!”   “壁萱,你不用这样,不过是小事,如今我身边也只剩下你一人了,你的性子一向板正,总说礼不可废,主仆有别,可你总这样恭敬,我心里也难过。”   “娘娘——”壁萱喉咙哽咽,眼睛微红。“奴婢,奴婢以后不会了。”   皇后这才有了笑意,关心地问:“你到底是怎么了?若是身体不适便先去休息。”   壁萱犹豫了一下,她的脑子里现在挤满了一个人的身影,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翻腾,这让她无法维持数十年如一日的沉稳。 第868章 嫡长子   “娘娘,奴婢——”壁萱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不然的话她无法安宁。“方才在寿宴上奴婢看见了一个人!”   “看见了谁?”皇后疑惑不已,到底是谁能让壁萱这么失态?   “状元卫振善,武安侯嫡长子。”   皇后更困惑了。   壁萱咬着牙,小声问:“娘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万少师府上那个婢女?”   皇后脸色微变。事关已故太子,她的心潮难免起伏。可她知道壁萱忠心耿耿,怕她伤怀,平时根本不会主动提起太子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握住扶手:“你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想说什么就直说。”   “是!仔细算来,那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有一日太子来与您请安,随口说道在万府宠幸了一个婢女,言语中对那女子颇为满意,想要纳入东宫。当时太子妃正怀有身孕,太子不想将此事让太子妃劳神,便托付到您这里来,想让您做主将人送进东宫。太子妃有孕,您身为嫡母皇后,赐下宫人为太子妃分忧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太子还说了一个理由,说是怕自己直接从万府领人,会让万少师失了脸面,被人说献媚的闲话。您虽觉得这事不体面,但最后还是应下来。怕那婢女不懂规矩,也担心这事被人拿来做文章,便将此事交代与奴婢去办,让奴婢去教那婢女规矩。”   说到这里,壁萱的声音都抖了起来:“奴婢与那婢女相处了两天,教了她两天规矩,后来太子……出事了,奴婢就回来了。娘娘!奴婢见那新科状元卫振善,长相竟然与那个婢女有七成像!”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惊雷般劈在皇后身上,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不、不止,她甚至连呼吸都暂停了。   “娘娘!娘娘!”   皇后喉咙“呃—”一声长长地、长长地出一口气,再猛一吸气,这才觉得悬飞的魂魄重新回到体内。她双手紧紧抓着壁萱的手,像即将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你是说,她、她——”   “娘娘,这世上不会有这样的巧合,奴婢方才去打听过了,万少师的嫡长女就是武安侯的妻子,是状元郎的母亲,当年她娘家出过一个跟她的长子长相有七成像的婢女,那婢女还曾经被太子宠幸过,要是算时间的话,连日子都是对得上的!状元郎今年十七,根据生辰推算与太子宠幸那婢女也就差了一个月!”壁萱满脸都是眼泪,“奴婢也觉得自己疯了,可是、可是奴婢还是忍不住想,忍不住去想啊!娘娘!”   这些年为了太子的事情,陷入执念疯魔了的人何止皇后一人?壁萱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皇后死死抓住心腹婢女的手臂,狠狠地闭眼,眼泪划过脸颊,落在还未脱下的华丽庄重富贵的皇后大礼服上,在金线绣的凤凰上滑过。   过了不知道多久,壁萱止住了哭声,皇后才睁开眼睛。   “娘娘。”壁萱好像看见皇后眼中有光,那光让她看了心悸。   “壁萱。”皇后轻声说,“去查,给我查出来,先给我画一张他的画像!”   她突然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随着太子被废而沉寂下来的势力,因为一位伺候皇后的婢女一个荒诞的猜想而重新启用起来。   这个决定太过荒谬了,皇后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行为很疯狂?要是被皇帝知道,肯定会以为她还“不安分”,妄图扰乱朝政,削无可削的承恩侯府也会被牵连。   可是没有人能够劝她,她已经走在悬崖边上,没有办法再保存理智回头了。   哪怕只是一个没有丁点证据的可能,都成了皇后活着的诱饵。她心甘情愿咬下这个有毒的诱饵,就为了追求一个毫无根据荒诞可笑的“真相”。   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画像很快送进来,皇后没有见过当年万府被太子宠幸的婢女,只能从这张画像里找与太子相似的痕迹。也许是先入为主,她真的觉得卫振善跟太子长得像,看看这眉毛,看看这嘴唇,多像太子啊。   “宣状元郎过来一趟,就说本宫觉得他写的那篇贺文极好,想要当面赏赐他。”   进来皇后宫后,瑞和就感觉到有两道热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垂着眼睑恭敬行礼,皇后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起吧,坐。”   “状元郎看着年轻,几岁了?不用起,你坐着答吧。”   瑞和就重新坐好,只用手行礼以示尊敬:“小臣生于永光二十三年。”他的视线微微朝上,瞥了一眼皇后的脸色。   永光二十三年,正好是太子被废黜流放那一年。   皇后脸色微变,好在她并没有为难:“果然年轻,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吧。好相貌,好相貌,行了你去当差吧。壁萱,把赏赐给他。”   来皇后宫不到一刻钟就被遣走,瑞和有些困惑。皇后多年不理事了,废太子的事情看似没有连累她,皇后该有的体面荣耀没有缺少过,但皇后似乎灰心了,除了本职工作很少有动静,这种召见臣子的举动多年不曾有过了。   说是要赏赐他贺文写得好,往年皇后生辰时翰林院与礼部其他官员写的贺文难道就不好了?也没见皇后有此举动。   想来想去,瑞和只能将皇后这一次举动归咎到卫振善与万家的关系,毕竟原身的外祖父曾经就任太子少师,与废太子一派关系深厚。如果太子没有出事,现在万家一定会是繁花锦簇的模样,万舅舅也不至于在翰林院蹉跎十几二十年不得寸进。   想来见到他这个万少师的外孙,皇后心中也颇有感慨吧。   这一次见面,瑞和并没有觉察出不对,他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召见。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皇后心绪起伏有多大,甚至因激动而手抖,好半天无法平复。她有这种症状几年了,太医说是忧思过度带来的心脏衰竭,一旦情绪激动就会呼吸困难,手脚无力。从废太子去世后,她就添了手抖的毛病,严重的时候连帕子都抓不稳。   壁萱有经验地拿出日常备好的药丸给皇后服用,皇后艰难咽下,交代:“别惊动外头。”   “是,奴婢知道。”   “他,就是了,他一定就是了……”皇后将温水一饮而尽,交代壁萱,“让田太监来见我!”   不久就是武安侯老夫人的生辰,隔天正好是休沐,瑞和跟顾怀玉一起上街买礼物,正巧又遇见了万家的马车。   “那个不是小表弟的书童小泉吗?”顾怀玉眼尖。   瑞和看向窗外,果然瞧见小泉坐在一辆马车外头,赶车的人也很面善,那是万府的车夫。   万舅舅又跟卫振泓见面了。   “我出去一下,你先吃着。”瑞和快步出去。   “哎哎!善儿你去哪儿菜快上了!”   隔壁街的酒楼包间里,万林恩摆摆手,店小二就躬身退下:“客人请稍后,一会儿就能上菜了。”   卫振泓倒了两杯茶,一杯双手递给万林恩。万林恩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笑着关怀起小外甥最近的学习与生活。上菜后,两人边吃饭边聊天,在卫振泓放下紧张之后,万林恩眼神闪了闪,开始转话题,给卫振泓说起古来。他本身也是进士出身,在翰林院多年,在学问上面造诣不算浅。他下决心要挑起卫振泓的野心,选的历史故事都大有深意。   包间里,卫振泓一直没有说话。   隔壁包间,瑞和从墙边挪开,坐回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过一会儿店小二来上茶点,却发现包间已经空了,上面放着一锭银子。   回到与顾怀玉吃饭的酒楼,瑞和敷衍过顾二,没有说自己刚才跑去偷听了。   回家的路上,顾怀玉还有些好奇:“上回我上街也看见你舅舅和小表弟一起出门吃饭了,怎么我觉得你舅舅跟小表弟好像更亲近?”都在翰林院,怎么没见你舅舅带你去吃饭呢?   顾怀玉为好兄弟吃醋了。   “泓儿小一些,舅舅多照顾教导是应该的。”瑞和笑眯眯的。可不是嘛,教导的可都是些好东西啊,好得让卫振泓看着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不对劲。他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就是万舅舅在背后使坏。确定这一点之后,瑞和决定要从万舅舅那边加大力度调查,他得搞清楚万林恩到底在想什么。   云书已经回来了,说什么都查不到,瑞和相信他的本事,云书、绿墨、含章和洗砚都是他亲自从武安侯的庄子上挑上来的家生子,忠诚,体格好,瑞和将自己的零花钱都花在培养他们身上了,其中以云书心计最好,打听万家的事情交给他最合适。云书都说查不到了,只能是万舅舅藏得严实,从仆人下手没有查出线索。   为了尽快找到真相,下午瑞和借着上门请教舅舅差事的理由再次登门拜访。果然万舅舅又说让他带着卫振泓一起过去,在帮他解答疑惑后照例又给他一些资料看,之后便领着卫振泓到另一处问过功课:“别打扰你钻研,在翰林院工作是一门学问,你得多多费心。”   听听,舅舅多贴心爱护呀。   “是,泓儿的课业就劳烦舅舅指点了。”瑞和也笑眯眯的。   等人一走,他给外头的含章绿墨使了个眼色,含章立刻带上笑脸去给院子里的小厮搭话。瑞和从窗子里翻出去,偷偷前往万舅舅的书房。 第869章 嫡长子   找东西瑞和在行,甭管藏得再深他都挖得出来。找了一圈,他在极其隐蔽的地方找到一个暗格,用铁丝撬开锁后看见里面有一个扁平的木匣,看着就巴掌大。将木匣子卷进袖子里,瑞和将暗格恢复原样然后原路返回。   过程很顺利,这得益于小时候原身常来外家玩耍,对路线很熟悉。再有就是万家到底没落了,与武安侯府还撑着勋贵之家的排场,到处布满仆从守卫不同,万家的看守实在太稀疏了,很容易避开。   回家后,瑞和才将匣子打开,里面有一封折好的信以及一块龙纹玉佩。   瑞和数了数龙纹上的龙爪,四爪,再看玉佩制式,这是太子的玉佩。想到原身外祖父曾经担任太子少师,留存有废太子的玉佩并不奇怪。   重点是这封信。瑞和展开信,一目十行看完,毫无准备的他瞳孔紧缩,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   卫振善竟然是太子与万府婢女的私生子!万少师在信里将他当年做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来龙去脉、人证以及物证也列举其中,这对瑞和来说无异于当头棒喝。   他来这个世界好几年了,虽然对万舅舅有所怀疑,心中也列了几项猜测,但从来没有从原身的身世上落笔!卫振善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子,是武安侯与万氏的亲生儿子,他的身世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   压下心中的震惊,瑞和的脑子冷静地分析起前因后果来。   最后他舒出一口气。   怪不得这辈子哪怕大外甥比上辈子出色了,万林恩仍然看中了小外甥,就上回在酒楼里偷听,瑞和确定了万林恩果然在对卫振泓进行洗脑,勾动卫振泓对他这个大哥的敌意。上辈子卫振泓对原身的陷害,必定有万林恩的手笔。   原来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原因,只因为卫振善是废太子的儿子。如果说废太子有望复出,那么万家这一步棋就足以带领家族走向新的富贵与荣耀。可废太子死了……那么卫振善这个存在就是烫手山芋,早死早了。   这辈子“卫振善”这个名字还考中状元进入朝廷,也许还会到皇帝面前晃,此时的万林恩肯定巴不得他明天就死了。可就算这么着急了,万林恩还是不变路线,跟上辈子一样打算让卫振泓动手,可见卫振善身世这件事只有万家人参与,甚至现在万家只有万林恩知道,他几乎无法调动一丁点值得信赖的可靠力量,让“卫振善”合理地不引人怀疑地死于非命。   能够依靠的,只有小外甥卫振泓。   按照万林恩对卫振泓的洗脑效率,再过几个月,就到上辈子卫振泓对卫振善出手的时间段了。上辈子卫振善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跌落深渊,最后死得不明不白。诚然,卫振泓的野心是驱使一切发生的根源,但人有野心并没有错,如果没有万林恩,以瑞和这几年来对卫振泓的了解,哪怕他有心思抢夺世子之位,也不会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出身武勋世家的贵公子,从小接受优良教育,家庭环境简单,滋养出来的肯定不会是黑暗阴沉的人格,就算是争抢也是堂堂正正用计谋。   “这是在做梦。”瑞和冷笑着,将匣子收进储物戒指里。   发生意料之外的变故也没什么,谁不让他活下去,他就让谁也活不成。   万林恩必须死。   晚上,在万府吃过晚饭的瑞和与卫振泓回家了,送走外甥们,万林恩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他觉得小外甥已经松动了,看嘛,年纪小的孩子就是容易被掌控,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经被当事人发现了。他想霍霍磨刀的对象,此时也在暗处对他露出刀尖。   书房里的暗格他压根就不知道!那是万老爷子费尽心思藏的最后信物,为了儿子的安全,他根本没有告诉儿子。   “等太子出来了,你就跟他说孩子的存在。证据?没有证据,你只要这么跟太子说太子就会明白的。”这是万少师对儿子的保护。孩子身世的证据不能放在自己身边,不安全,所以当年他将信物藏到了儿子的书房,别人绝对想不到这一招。   万少师跟太子以前君臣相得,感情确实很好,他跟太子闲聊时说过一些玩笑话,其中就说过怎么藏机密文件。只要太子听到儿子的话,一定会来万府找信物,可如果太子没了……那就让这个秘密随风散去吧,那个暗格除了知道线索的太子没有人找得到。   不得不说,万少师还是太过自信了,儿子万林恩亦然。他们都没有想过,在他们的筹谋之下,棋子却不是他们原以为的那一颗了。此时万林恩算计的是一个有近千年生存经验的任务者,他的心思已经被完全猜透了。   回到自己书房,万林恩老神在在地坐着,轻松地呼出一口气。现在泓儿已经动摇了,等泓儿向他求助该怎么办时,他就该贴心地给出一些可行的好建议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父亲当家而他年纪尚小之时,这个书房就被设计了一个隐秘的暗格。在他毫不知情时,这里被放进了一个匣子,也是在他毫无所查时,那样要命的东西也离他而去了。   瑞和拿着这个秘密,起了对万林恩的杀心。只是他也遇到了像万林恩一样的困境,万家是因为废太子的事情不得不衰落低调,万林恩没有信得过的人,也不敢将秘密泄露给第三个人知道,所以只能通过卫振泓来出手。他也差不多,要是再给他几年还行,现在让他将杀万林恩的任务交给功夫最好的绿墨,他都觉得不放心。万林恩怕自己亲自动手失败的话无法解释,他也担心派出去的人手失败,他无法解释身为外甥为什么要杀亲舅舅。   最后他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这具身体体质不错,这几年他在读书之余也练过身体,功夫说不上好,但也不是弱鸡。以万家现在的情况,他潜入进去杀了万林恩,有八成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说办就办,免得夜长梦多,瑞和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动手斩草除根。晚间,他换了身黑色的衣服,趁着夜深潜入了万府。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即将摸进书房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劲风,一只手朝他袭来。瑞和反应够快,但身体锻炼不够,内息不足,三个回合下来就占据下风被擒住。   “好像有声音。”   不远处传来仆从的声音,灯光慢慢靠近。   黑衣人掐住瑞和咽喉的手松开了,利落地折断他的手腕捂住他的嘴巴,将人扛上就跑。被折断手的痛苦让瑞和闷哼出声,但他宁愿被抓走也不愿意被万府的下人发现,于是并不挣扎,只默默地用颠倒的视线看路线。见已经离开这片宅子,他深吸一口气,一把匕首从储物戒指里出现被他咬在嘴巴上,他腰身用力抬起上半身再用力低头,借着黑衣人飞跃起跳的惯性用嘴巴将匕首刺进黑衣人的后腰。   黑衣人发出一声闷哼,手上一松,瑞和借着这股势用尽全部力气挣脱,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稳住,扑到巷子深处没入阴影里。   黑衣人捂住后腰,踉跄两步低头将匕首捡起来,刚起身就倒地不起,瞳孔迅速扩散。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影从暗处出来,正是瑞和。他松了一口气,那匕首上他抹了毒药,就是为了弥补自己功夫上的不足,谁知道竟然真的派上用场。他边走边给自己的手腕正骨头,只听得两声咔擦响,手腕就被正过来了。疼痛无法避免,瑞和咬着牙走过去用还在发抖的手搜查这人身上的东西。   匕首是自己的,先收起来。这黑衣人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再脱掉衣服来看,身上也没有纹身等东西。瑞和拉下对方的面罩,掰开嘴巴,在后糟牙处找到一颗黑色的丸子。   那是死士藏在嘴巴里的毒药,专门在任务失败时使用。   果然,这人是个死士,怪不得身手这么利索。如果不是这死士武力值有压倒性优势,想要抓走自己回去审问,自己肯定没有机会反杀,刚才实在惊险。   他将视线落在对方的手指上,果然在指腹上留有微小的记号,这死士在临死前留下了信息。瑞和不知道这记号的意思,只好用匕首那那截手指削下来带走。   他没有回府,而是原路又返回万府。之所以选择回去继续行刺,是因为他担心这一回就已经遇上问题了,好歹这一次他杀了那个黑衣人,也没有被抓住留下线索,下一回说不定更麻烦。在万府里遇到神秘未知身份黑衣人,这让瑞和很在意。万府这些年平平淡淡的,万林恩在翰林院多年没有晋升,有什么值得一个死士深夜前来?   也只有万少师这个曾经的废太子老师才值得这种待遇!   这是最坏的可能,他不愿意让自己的身世被发现,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被迫卷入权谋的旋涡。   所以万林恩今晚必须死。 第870章 嫡长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打更人经过看见吓一跳,抖着手去摘黑衣人的面罩,只看见一张已经呈现死人灰白的脸,吓得他失声尖叫起来。   在不远处的万府中,独自睡在书房的万林恩被惊醒,他感觉自己被绑住了,有人正捏着他的咽喉。他要大叫,那双手就重重用力,窒息感席卷而来,万林恩翻起了白眼。   等到那双手松开一些,万林恩大口喘气,浑身颤抖。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他嘶哑着声音问。   黑暗中,束缚他的人低声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万林恩在睡梦中被惊醒,又被卡脖子恐吓,早就吓得魂飞天外。他觉得事情不妙,他这些年窝在翰林院里根本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不,即便是有得罪人,也没有到被人怀恨到夜里翻进他家威吓他的地步!   想起最近筹划的事情,他惊恐地猜想:难道跟废、废太子有关系?   “听见没有?”那人拔除匕首,黑暗里匕首寒光闪闪,带给万林恩十足的威慑。   “我、我知道了。”   “卫振善是废太子和当年万府婢女云织的所生,被你父亲偷偷换到武安侯府,是不是?”   神秘人太直接了,直接到万林恩听到这句问话时如同被天雷劈到,震惊得忘记自己身处险境,想要转身质问,差点自己往刀口上撞。   “你到底是谁?!”   匕首贴到他的脖子上,身后那人冷声说道:“是我在问你话,你如果不回答,那我就不客气了。”匕首划了一下,空气中有了血腥味。   死亡的危险就在眼前,夹杂着被人道破最大秘密的恐慌,万林恩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他强撑着谈判:“我、你,是谁派你来的,我们可以谈一谈,我可以给你一笔巨额报酬——”   匕首又划了一下,这一刀跟刚才蹭破血皮相比,是真正地划开了颈部的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割裂声。   “我问,你答,我没有多少耐心!”   恐惧、疼痛,万林恩满身是汗:“我、是,是!”   “是什么?”   “你说的对,善儿、卫振善的确是废太子的孩子,当年他来我家向我父亲讨教学问,醉酒宠幸了一个婢女,后来那个婢女生下了孩子,我父亲将孩子送到武安侯府充当我妹妹的嫡子。”万林恩知道的东西都是万少师告诉他的,他只能复述,“原本是想假装我妹妹生了双生子,可惜我妹妹的儿子出生就是个死胎,所以就把那孩子当做我妹妹生的嫡长子。”说着,万林恩流下了眼泪。   这个秘密说出来,哪怕他现在不死,以后也必死无疑了,全家也得跟着一起死!   怎么会这样,明明毫无痕迹的,这些年来只剩下他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其他人都被他父亲清理掉了,怎么会突然泄露呢!   万林恩的脑子像塞了一团乱麻,他甚至开始恨他父亲当年为什么要走这一步臭棋,害得现在全家都得陪葬了!   “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不准说谎!”   “没有,没有!就只有我知道——”   “信物呢?”   “没有信物了,我全都烧掉了。”   “说谎!暗格里的东西你没有烧!”   “什么暗格?”   “你这间书房的暗格,你要是说谎呵,我能到这里,就能到你妻子儿女那里!”   万林恩忽然有了勇气:“我这里真的没有信物了,你说的暗格我也不懂!你来找我没有用,我不会帮你作证的!”想起妻子和儿子女儿,他绝望又坚定地主动往匕首上撞,只要他死了,就人证物证皆无了!   背后那人却按住他:“不用你。”   万林恩被压制得无法动弹,孤注一掷赴死的气被打散,再听这没头没尾的三个字,脑子乱得无法思考,只以为对方还要威胁他!下意识更加剧烈地挣扎!   没曾想下一刻喉咙传来一股剧痛,他听见了血液喷溅的声音,浑身的力气开始流逝。   原来那句“不用你”的意思是刺客会亲自动手。万林恩恍惚地想。   他感觉到刺客松开手走开,他自己跌回床上。   噗一声,黑暗中亮起了光,烛台被点燃了。一个人端着烛台走近,掀开了面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丝毫没有白天那样谦逊有礼,反而带着陌生的冷淡,正垂着头看着自己。   “呃、你——咳咳、你——善——”万林恩正涣散的瞳孔因极度吃惊而死死瞪大,他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了,只能用不可置信的震惊的延伸到瞪眼前人。   他从未想过来人会是卫振善!   烛火摇曳,瑞和淡淡地冲他笑了笑:“谢谢舅舅为我解惑,我知道你的计划,想要借泓儿的手杀我,我不想死,只能先杀了你了。不管怎么说,万少师救了我的命,给了我一个好出身,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都承这份情,你就安心走吧。”   “……呃……咳……为、为什……”   这一次瑞和没有回答。   为什么呢?因为我要亲自动手,为上辈子枉死的卫振善报仇,你想要自行了断?那是做梦。   他转头,听到外面廊下有轻轻的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在书房伺候的仆从,不过那人只稍微站了站,并没有过来。   这也跟云书打听来的消息差不多,最近万林恩睡眠不好,常起夜,之前仆从关切询问还被砸过茶盏。   现在他点了灯,仆从也只以为是主人起来喝茶水,只敢远远伺候着不敢向前。   血流了满床,万林恩的瞳孔最终还是失去焦距,呼吸停止,带着无法诉出的惊疑惊惧与疑问,失去了所有意识。   “走好。”瑞和清扫掉自己所有痕迹,还将书房再次地毯式搜索一遍,然后看着手上的烛台,目光落在床帐和帷幔上。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火烧书房的想法,他不希望被关注万家的另一拨人认为这是毁尸灭迹,反而更执着要在万家掘地三尺挖东西。他能够确定这间书房没有隐秘了,但万家这么大,他没办法保证不会藏有别的东西。   想了想,他将白天拿到万少师留下的匣子的暗格再次打开,再从书桌上拉出一张纸,就着烛光用毛笔蘸万林恩的血写了几行字,然后掷笔离开。   纸上写着是仇人寻仇,一张薄薄的纸经不起推敲,这是拿来糊弄京兆尹的。打开的暗格,才是拿来暗示死士的主人的——万府的秘密被偷走了。他不知道这能不能哄住对方,总归是骗一点是一点了。   回到武安侯府时天色已经微亮,在路上时他就已经将自己一身黑衣换掉,换回夜里出门时的一身便服。藏戈跟追风现在已经不守夜了,一个被瑞和派去管理他的私库,一个去管理书房,看着都是体面、被主人信任的好差事,但瑞和早就将他们隔开去。他们对他当然忠心,他也信任他们,但他们的老子娘都是老夫人那边的老人了,自己有些事情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比如查万家、监视卫振泓,这两桩事情他们一定会报告给老夫人,就怕他做错事。   他真正信任的是后来自己亲手培养的云书四人。云书服侍瑞和换衣服:“大少爷,要不要我去外头请一个大夫来给您看看?”他发现瑞和手腕似乎不受力,上面还有一圈淤青。他没有问瑞和去做什么了,只关心主人的身体。   “不用,我写个方子,你去府医那里配点药膏来。”   “是,我昨日不小心扭了手,一会儿就去府医那里拿药。”   瑞和一听就笑了:“不用,就说是我练弓箭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习武磕磕碰碰的很正常。”   云书抿嘴笑:“小的明白了。”   府医果然没说什么,根据药方配药,还夸:“这方子真好!”   “大少爷就知道您会这么说,这是大少爷从外头淘换来的好方子,您要是觉得好,尽管拿去用。”   府医很高兴:“那你就帮我谢过大少爷了。”   早早被喊起来配药,府医一点埋怨都没有,不过半个时辰就把药膏配好。药膏敷在手腕上,疼痛舒缓了很多,顾不得多休息,瑞和洗漱一番吃过早膳就去上班了。他也不敢动笔,好在翰林院今日没什么工作,他闲着坐也消磨了半天。   午间时他与同僚们一起去酒楼吃午膳,上回他在皇后寿辰上出了风头,写的贺文被圣人称赞,宗室们也附和圣人夸了几句,这实在是一种无上荣耀。同僚们都愿意跟他交好,毕竟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圣人心思,这些年来,努力读书的武勋子弟中,就只有这位武安侯嫡长子成绩最亮眼,考了个状元呢!   状元郎还说要请客,这就更让人贴心了。   饭桌上大家其乐融融,都觉得尽心。   “大少爷!大少爷!”   包间突然被推开,追风着急惊慌的脸出现:“大少爷,小的有要紧事禀告。”   瑞和心中有数,跟同僚们告罪后走出包间。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舅老爷出事了!他被、被人杀死在书房了,血都流干了!舅太太打发人来家里送信,侯夫人已经哭着回万府了。”追风脸色苍白,“老夫人让我来给您送信,让您也过去帮忙。”   “怎么会这样,我这就过去,你回去跟老夫人说,就说让老夫人不要着急,莫要伤了身体。”   进包间跟同僚说明情况:“舅家出了些急事,我这就先过去看看。”让含章去买单,绿墨去套车,瑞和赶到了万府。 第871章 嫡长子   万府里已经哭声一片。早上男主人没有起来吃早饭,伺候的仆从怕耽误了男主人的差事,硬着头皮去敲门,结果门内没有人应答,小心推门进去,绕过屏风与帷幔,见到的却是男主人死不瞑目的尸体。   尖叫声打破万府的清晨的平静,再沉稳的仆人也无法维持震惊,连滚带爬地去通知女主人。万夫人正在梳妆,听到消息披头散发地冲到书房,只看了一眼就晕了过去。万征章虽然也十七岁了,但平日里只会埋头读书,根本挑不起事,能哄住弟弟顾住妹妹就已经费尽全力。   府医扎针后万夫人醒过来,可很快又哭晕过去,万府乱成一片,没有人能够主事。还是老仆人见家中混乱实在不像样,向大少爷提议:“请姑太太回来搭把手!”   武安侯夫人匆匆赶来,根本来不及伤心,一边照料着嫂子,一边管束着下人,再让心腹照看看几位小姐少爷,还要打发人去外头催:“京兆尹怎么还没来!”   伤心吗?肯定伤心!死的可是亲哥哥,唯一的嫡亲哥哥啊!   可万柔娘没有时间哭,眼睛都是红的。   “夫人,大少爷来了。”   “章儿来了?”   “不是,是我们家大少爷。”婢女赶紧说。   侯夫人微怔,才说:“让他进来吧。”   瑞和进来时就看见红着眼睛一脸哀切的侯夫人,他心中一叹,上前行礼。   不知道身世之前,瑞和当然会为原身委屈。知道身世之后,瑞和却为万氏感到悲伤。   没有人能够理解她,不管是丈夫还是婆婆,都觉得她对大儿子太过冷淡。她说不出为什么,只能自己也承认是因为没有亲自带过大儿子,所以感情疏远。   真相却是卫振善真的不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出生就死了,在她还没来得及接受自己母亲的身份、生出母爱之前就没了。后来的卫振善,是她的父亲送进来顶替的废太子的儿子。   血脉亲缘多么神奇,万氏不知道真相,却本能地对卫振善生不出慈母之心。   万氏心中焦急,“你父亲呢?回来了吗?”   “京西大营远,来回要三个时辰,父亲恐怕暂时回不来,祖母让我过来帮衬。母亲,舅舅这边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你舅舅他、没了!”万氏鼻子一酸,眼泪滑落,“半夜里被贼人杀了,早晨被发现时血都流干了。”   “怎么会这样,这里可是燕京城!”瑞和表达了惊讶与悲痛,还安慰了万氏几句。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在外面禀告:“夫人,京兆尹带人来了,已经往舅老爷书房去了。”   “你快去看看,你大表弟正照顾着你表弟表妹,眼下只有你了。”万氏说。“这京兆尹的人怎么来得这么慢!”从她回到万府就差人去报案,到现在也有一个时辰了。   瑞和便点了头领命而去。   京兆尹接到报案,立刻就要派人来查,路上遇见四皇子,四皇子听说万翰林被刺杀于家中,立刻说这事非同小可:“万府?那岂不是万少师的儿子吗?万少师德艺双馨才学渊博令人敬佩,当年在尚书房本王也聆听过万少师的教诲,受益匪浅,这份情本王得还。这样吧,让刑部的人一起去查,如此成效更快些。”四皇子最近正在刑部当差,一声令下,刑部的人也齐了。   两帮人马凑齐了过来,瑞和遇上了就是这么“拥堵”的情况。   四皇子对他还是挺热情的,到底死的是名义上的亲舅舅,瑞和带着悲伤的神色,对四皇子比较冷淡:“各位大人请进去勘查吧。”然后领着四皇子到花厅里休息。四皇子见瑞和心绪低落,也就没有在这种时候再行拉拢之事,而是劝慰了两句,知道武安侯夫人正在万府,还提出要去拜见。   要是以前,万夫人肯定觉得荣幸,可今日如何有心情见四皇子?   四皇子也不在意:“那还是先查案吧。”   京兆尹与刑部一同查案,带来的都是老手,效率非常高。万林恩的死因很好确定,就是因割喉失血过多而死。“凶手想来跟死者有很深的仇怨,各位请看,在致命割喉伤口之前凶手还在死者脖子上划了两道,一道浅一道深,看起来应该是杀害死者前的威慑挑衅……”这是仵作的结论。   暗格也被捕快发现了,四皇子蹲下去看,眼神闪烁:“似乎丢了什么东西,去问问万夫人吧。”   万夫人根本不知道有这个暗格,无法提供线索。她不在意暗格,只对那张纸条表现出难以控制的愤怒:“我家老爷不可能偷别人的文章!他自己便有惊艳才学!”   “看来就是仇人寻仇,这张纸就是凶手留下来的,再看这暗格,极有可能凶手在杀害死者之前还对死者进行了逼供,这两个不致命的伤口就是证据,凶手要挟死者说出暗格的位置,拿到东西后就将人一击毙命。”   “那凶手的线索找到了吗?”瑞和问,“他进来行凶,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   仵作摇头:“死者身上没有找到凶器和凶手的毛发或者遗留的衣物布料。”   查验现场的捕快也摇头:“现场被破坏了,到处都是混乱的脚印,无法从脚印上下手判断凶手是男是女。”   “这可怎么办?”瑞和叹气,“到底是谁杀了我舅舅。”   武安侯府中,卫振泓久久没有翻过另一页,看着虚空发呆。他不敢相信舅舅竟然死了,明明昨天他们还见了两次面,怎么人突然就没了?   祖母不让他过去万家,说怕他吓着,他坚持要去,祖母才说那边正在查案,怕他过去会添麻烦。   可大哥就去了啊!还是祖母让人去翰林院将人找回来的,难道大哥比自己大几岁,在祖母心中就比自己可靠很多吗?   不合时宜的嫉妒之心浮上来,卫振泓认识到这一点后吓一跳,扇了自己一巴掌。   “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舅舅……舅舅真的没了吗?”卫振泓看了一整天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京西大营的武安侯得到家仆送来的消息不可置信地站起来:“这怎么可能呢?”急急忙忙地告假回城。傍晚时武安侯终于赶到,有了武安侯在场,万家人就有了主心骨。   京兆尹和刑部联合调查,也只查出万林恩的确死于仇杀,但除了那张用血写的纸,凶手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审问了伺候的一众下仆,全都没有说出有用的东西。   守夜的下人被一轮轮盘问,已经崩溃了。他昨夜是有看到书房里亮过灯,可老爷最近不让夜里靠近书房,说是吵闹,让他们没有呼唤不要近前。   “小人、小人见灯亮了,以为是老爷自己起身来倒茶喝,怕老爷有吩咐就在廊下等,等灯灭了才回到耳房的。”   “你大哥最近睡眠不好,便自个儿到书房里睡,他又嫌弃下人吵闹,平日里都让他们守在外头,不让他们近前伺候,谁知道、谁知道——”万夫人悲痛欲绝,醒来还是哭泣不止。   因废太子死亡,万林恩烧掉所有关于废太子的东西,还谋划着要杀卫振善。心中藏的事情多了,万林恩就多了夜间失眠多梦的毛病,压力一大,他甚至还会说梦话。第一次听妻子关心他说需不需要请大夫看看时,万林恩真是吓一跳!他以前还从不说梦话的啊!   怎么敢看大夫呢?   他心虚啊。   于是不敢留在正院睡觉,妾室那边更是去都不敢去,只敢自己独自睡在书房,唯恐被仆从听到他说梦话,更是将人打发得远远的,不准靠前。夜间醒来渴了,宁愿自己下床倒水喝也不喊人。   如今万夫人想起这些,只觉得被悲伤痛苦,在没有人知道的时候,丈夫被人杀死在书房。如果之前她坚持给丈夫请大夫,多敲打下人细心照料,会不会结果就能不一样?   “你大哥从来与人为善,怎么会跟人结怨?那纸上写的话都是污蔑!你大哥绝对不会偷别人的文章的,他的文采这么好,以前也是公公亲手教导的,怎么可能去窃取别人的文章!”万夫人很愤怒,“这是有人在污蔑你哥哥,让他死了也不得个好名声!”   武安侯夫人也眼泪盈眶,哽咽着安抚。   “查到什么了吗?”   武安侯夫人走出来,问丈夫。   武安侯摇头:“凶手是个老手,现场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而且现场被破坏了,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脚印手印,现在排查下来,大概都是府中下人留下的。大哥也被移动了,身上……难找出线索来。”他的话很明显,觉得是万府中的人做事不妥当。   “嫂子吓坏了,哭晕好几次,征章他们又小……”武安侯夫人揪着手帕,“这样就查不到凶手了?”   这可怎么跟嫂子说?嫂子定然很自责。   “也不一定,只是需要时间。你先回家去休息吧,我会留下来跟刑部的人在前院继续查。”   “我如何休息得下?这阖府都乱糟糟的,嫂子拿不住事,我得搭把手。”   “那就让善儿回去吧,他才刚入翰林院不久,下午便请假了,明天还是让他去当差吧。”   “……”武安侯夫人扯着手帕,“嫡亲舅舅没了,还当什么差?明意我倒是能照顾,征章征玉都吓着了,善儿正好可以照料他们。”   武安侯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就没有再说什么。 第872章 嫡长子   能留下来,瑞和求之不得,他希望能够知道最新的查案进展。他自信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能够就近知道案件情况也能安心。   夜里表兄弟三人一起睡,万征章跟瑞和同岁,只小了五个月,万征玉今年十三岁,虽然比卫振泓大一岁,但看起来还一团孩子气。   作为杀害他们父亲的凶手,瑞和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就连今晚的陪伴,也显得虚伪至极。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思,两人将他当做可依靠信赖的表哥,万征玉还要挨着他睡。   “表哥,你说凶手能抓住吗?他为什么要杀父亲?”烛火摇曳,三个人都没睡着。   听万征章轻声问,瑞和也轻声回:“京兆尹和刑部正在联合调查,我父亲也在帮忙,你就放心吧。”   身后传来万征玉的哭声:“父亲,父亲说今年让我下场,他要看着我考童生的。”   “父亲不可能偷窃文章,这是对我父亲的侮辱。”万征章咬着牙,“我不知道是谁这么恨我父亲,杀了我父亲不说,还要在他身上泼脏水,我希望京兆尹能够早点找到凶手,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瑞和拍拍他们的背部,没有说话。他留下那张纸条,就是为了将万林恩的死扯到仇杀上,编造的借口,却是抱着为原身报仇的私心。原身上辈子死的时候背负着数不尽的污名,人人都在嘲笑他讽刺他,万林恩自然不能独善其身,这辈子也得带着污名无法辩驳地死去。   这一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不止卫家与万家都因万林恩的事情混乱了一天,宫中也不得平静。   早上,皇后宫就进了一个消息,说是昨夜去万府查线索的死士死了。   “尸体夜里被更夫发现,好在我们在京兆尹衙门有人,已经将尸体运走了,就当做是乞丐突然疾病而死,更夫也打点了。”说话是一个中年太监,声音细细的,这就是负责管理皇后的人手的田太监了。   皇后放下凤钗,微微侧头:“昨天才召回的人手,谨慎起见也才派了一个死士过去夜探,这就死了?”   田太监有些羞愧地点头:“昨夜派出去的是丁十九,他的武功差一点,要是按以前的规矩来,他且还不到出师的水平。”他将头磕在青石砖上,惭愧告罪。   皇后眼神恍惚了一下,她听出来田太监的意思了。他们以前本来有一批优秀的死士的,那是她娘家父亲为太子培养的,那些年为太子挡了不少明枪暗箭,在太子被流放禹城这十几年里,更是为了太子前仆后继,陆续都死绝了。要是没有死士,太子也许在被流放的头两年就没了。   哪怕众人如此努力,太子还是没了,死在禹城常年飘雪的寒冷之中,死在如刀剑锋利的人心算计之中。她采纳了底下人的提议,想要奋力一搏,计划借她与皇帝成婚四十年的情分,让陛下心软,得以同意让太子回燕京城为她过生日。只要人能够回来,那就有机会留下!可太子很快就病了,来不及去查是谁动的手脚,她想求情让皇帝同意太子回来治病,后脚就有赴京赶考的举子们被撺掇跪到朱雀门为太子求情。   皇帝见十几年过去,流放禹城的废太子仍然有如此大的号召力,如何能不忌惮?   不管她怎么求,皇帝都不让太子回来。   太子死了,她唯一的孩子死在遥远的,常年冰雪覆盖的禹城,她没办法见他最后一面,也无能给他操持一个风光的葬礼,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以普通皇子的规则下葬,尸身没有入皇陵,就留在了禹城。   这是皇帝对她,对他们的警告。   是她错了,以为十几年过去,皇帝能够放下心结,对这个儿子多一分宽容,可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大年夜宴,皇帝照常举行,她得做一个得体的雍容的皇后坐在他身边,接受朝臣宗室命妇们的跪拜,脸上不能露出一分伤心,那个时候她的儿子才死了不到一个月!   前几天的寿宴,她难道就能真心展露笑容吗?她根本不想办了!   可皇帝说:“你不是从去年就开始期待今年的生辰吗?”   她期待的是生辰吗?她想要的是分离十几年的儿子回到她的身边。   皇帝明知道她的想法却还是这么说,如此诛心,让人愤怒绝望。   太子没了之后,她也没有心思去管死士那一支,现在死士人才凋零,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这不怪你。”怪她,皇后叹气,突然启动死士,田太监也是费了心思才扒拉出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来为她办事,“虽然出师不利,但这也证明了万府的确有问题,你准备准备,继续查,小心一些,别被人发现。”   “是。”田太监领命而去。   壁萱站在一边看着,颇有些心酸,自家主子贵为皇后,出身世家勋贵,为后四十载,竟然会有一天连趁手的人没得使唤。   “这都怪我,是我这一年懈怠了,都说树倒猢狲散,我又没有尽心经营,还能奢求什么呢?”皇后却并没有多灰心,她按着太阳穴。“不过是从头再来,我还有好些年能活,不差这些时候!我等得了,一定得查出个真相来。当年那个婢女,叫做云织的,她的线索就断在万家,万家一定还留有痕迹。这才刚开始查就遇到阻碍,可见万家有问题。”   万家是什么人家?皇后心知肚明。   她不喜欢万家,万少师学问足够,但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万少师教会了太子做太子拥有的权力,却没有教太子如何控制野心与欲望!皇帝还年轻,太子就逼宫篡位,身为太子的老师,难道就没有一丁点责任吗?   是,做了十五年太子的确太长了,长得让人失去耐心,在逐渐长大的弟弟带来的压迫力之下太子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可那一年太子也才二十二岁!这么年轻,怎么就不能等了?史书上多得是到三四十岁的太子!   皇后怨恨自己没有及时发现儿子的问题进行规劝,也怨恨万少师没有做到应有的责任。   当年万府还给太子送女人,太子还为了万少师的名声不敢走明面上的路,委托到她这边来。话说得再好听,皇后也觉得这事荒唐,太子去万府讨教学问,大白天的,怎么就讨教出一个婢女来了?万家难道真的敢拍胸脯自己没有献媚之心?   别以为她不知道当初万家嫡女怎么会被赐婚给武安侯,就是因为万家起了心思将女儿嫁进东宫。皇帝不想看见太子与清流们太过亲近,所以才把万大学士的嫡女先一步赐婚出去,还是赐婚给与文人清流对立的武勋之家武安侯府。   那婢女,一看就是万家不甘心,非要在太子府内宅插上一手而下的手段。   这些年来,皇后为了将太子救出来,与太子一脉的官员那是拼尽全力,只有万少师以老病龟缩于府中,病逝后万家的当家人万林恩,更是做出一副与太子一派割席的模样。现如今觉察出万家有问题,皇后是有理由相信万家做出偷藏太子血脉的事情的。这很符合万家以前惯常的作风,他们藏着太子的孩子,明面上却低调做人,以皇后对自己儿子的理解,若是能够东山再起,一定不会对万家这些年的疏远冷漠而生气,反而会感动于万家的偷偷付出!   不得不说,皇后将万少师的心理揣摩得清清楚楚。早些年,她不是这样功于心计的人,如果不是太子被撺掇陷害,这些年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太子失败流放的过程,也不可能成长这么多。   可是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太迟了,没有希望了。想得越多,看得再清楚,只会让她更绝望。   直到现在,她又找到活下去的动力。   结果到了晚间,外头又有消息送进来,这一次让皇后大为震惊。   “什么?万林恩死了?”   皇后无法接受这个消息:“昨夜我才死了个夜探万府的死士,今天他就死了?”她感觉到一种可怕的无奈感,这背后到底是有一股怎么样的恐怖力量在阻碍她?一朝翰林,书香世家万家的当家人,没落是没落了,可在士林间名望还在,又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家,这说死就死了?这让皇后心中那个想法更加浓烈了:万家真有可能藏了太子的孩子!这个秘密即将被掀开,有人在杀人灭口了!   激动之后皇后冷静下来,这与她之前的猜测合不上啊,照她的推测,万家藏孩子是绝顶机密,应该不会有另一波势力知道才对,她也是听壁萱猜疑才上心的,杀万林恩的人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她不觉得是万家走漏了消息,要是会走漏,不可能等到今天。   难道是跟她一样,最近才生出疑心?   那也不对,若是众位皇子中的某一个人,此时最应该杀的是疑似太子儿子的“卫振善”,而不是万林恩。   那么应该是她的行动被发现了,对方不知道她在查什么,却本能地要阻止她,不让她继续查下去。   也是,她是皇后,虽然太子死了,但他们肯定还不放心她,就怕她暗地里使什么坏。   这样就说得通了。   皇后眼中的厉色渐渐凝结,她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倒,万林恩死了没关系,万家还在,掘地三尺她都会找到真相。   皇后宫中,寝室的烛火燃到半夜才熄灭,可见寝室主人这一夜是如何辗转难眠。 第873章 嫡长子   长夜漫漫,万府中万征章的卧室里哭声已经停了,只是听着呼吸声,瑞和知道他们都没有睡着。他也没睡,这一天对他来说也意义非凡,他的脑海中不停地在转着一些预设情况以及对应的解决措施。   死士到底是谁的人?   幕后的人还会再出现吗?   万林恩死了,这几天对方还会派人再来查吗?   还有“卫振善”的身份,对方会是冲着他来的吗?   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呢?原先他的想法是实现原身的愿望,现在人生轨迹突然转了个大弯,原先的路还能继续走吗?   此时他并不知道这辈子因为他考中状元,得以进宫参宴,被皇后的心腹宫女看到进而被怀疑身份,现在皇后正在查他的身份。更不知道昨夜他杀的死士,正好是皇后的人。   “委托者看我的直播了吗?他有没有更新要求?”   系统460回复:“没有新要求。”   “好。”   第二天中,京兆尹的人先撤走了,偌大燕京城一天到晚有多少案件?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死磕。四皇子插手,刑部的人多留了半天,但万家实在挖不出什么线索了,也撤走了。   那张血写的纸条作为证物被带走,四皇子承诺说会根据这张纸上的字迹以及内容继续查,一定会找出凶手。   对此武安侯自然要表达自己的感动之情,可他并不想插入皇子间的夺储之争,于是回头就置办了重礼送过去,当然没有漏过京兆尹府,上下他都打点得十分妥帖。   可过了七八天,案子还是没有进展。万林恩年轻时曾经在清河书院读书不假,清河书院人才济济,可万林恩自己也文采斐然,在书院里算是小有盛名。他的文章有自己的特色,便是锦绣华丽,要论文章花团锦簇之美,同批学子里没有一个比得上万林恩的。为了敲打儿子,让儿子的文章少几分华丽多两分务实端方,万少师当年可废了不少功夫。   万林恩的文章风格有着很明显的阶段变化,全都有迹可循,根本不可能有偷拿别人文章充当自己所做的可能。即便是真的拿了,为何要拿与自己风格一模一样的?自己难道就写不出来了?   当年与万林恩文风相似的学子都被挖了出来,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活得好好的。   行吧,那就扩大范围,将搜索人群扩大到与万林恩认识的读书人身上,这一查又花了许多时间。   瑞和回翰林院当差时,皇帝要翰林院的人写诏书,专门点了他的名字,他顶着同僚羡慕的眼神进宫。   皇帝却问题万林恩的事情,可见这事他也在关注,毕竟死的是万少师的儿子。万家,当年也是清流名门之家啊。   “微臣知道的也不多,万府中没有留下凶手的线索,京兆尹与刑部的诸位大人们正在全力缉凶。”瑞和的说法很表面,皇帝沉吟片刻,没有再问。   在内侍的带领下出宫,瑞和在长袖中轻柔地为自己揉手腕。药膏效果很好,手腕的疼痛只余留一点,想来再过几天就能彻底痊愈了。他低头走在这宫廷长廊之中,四周高耸的宫墙给人一种压抑肃穆的感觉,大花坛另一边的长廊走上来一队宫人,中间簇拥着的是雍容华贵的十三公主。前年大婚的十三公主时常会进宫,她察觉到另一边有人,便轻飘飘地撇过来一眼,那视线像掠过路边的野花野草亦或是空气中阳光下漂浮的粉尘,然后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卫大人,您慢走。”内侍侍立在侧,不再带路。瑞和道了声谢,自己继续往前走,自行出宫去。   巍峨的皇城慢慢在他身后变小,瑞和放下帘子,跟外头驾车的绿墨说:“去万家。”   等瑞和离开,皇帝才招人来问:“有没有查到什么?”   万林恩年轻时偷了一个同窗的文章,后来那学子抑郁而终,十几年后他儿子来报仇?这太荒谬可笑了,皇帝一听就笑了。万少师的学识毋庸置疑,亲手教导大的儿子会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丑事?更别说万林恩当年金榜题名,殿试的卷子皇帝也看过,着实有真材实料,若不是因着废太子,这样的人才他肯定会重用。   他嗅觉敏锐,废太子去年年底刚走,今年万少师的嫡子就被刺杀于书房之中,这一看就充斥着阴谋的味道。这几年几个儿子们闹得越发凶了,他怀疑是几个儿子的手笔,可废太子都死了,他们为什么又要杀万林恩?难道是万林恩手里还捏着什么秘密?   这让皇帝不能不在意。   “查不到凶手,现在京兆尹那边在继续排查万林恩少时在清河书院的同窗,暂时还没有线索。不过这两天进入万府的势力有好几拨,其中有三皇子和五皇子的,还有一波藏得深,奴才还没查出来。京兆尹报上来说万林恩书房有一个暗格,里面是空的,奴才也亲自去看过,那暗格的设计很精巧,位置和开关都藏得隐蔽,若是让奴才自己去找这暗格,说不准还找不到。”   “暗格?朕要知道里面少了什么东西。”皇帝摸着扳指:“万府安静十几年了,他们突然都瞄准万府到底在搞什么鬼。你给朕继续盯着吧,先别打草惊蛇。”他一定要看看,儿子们到底要唱一出怎样的新戏。废太子没了,他们都要按捺不住了。   “陛下,宁河公主到了。”   正说着,外头有人轻声禀告。   皇帝笑了:“让她进来吧,怎么一大早就进宫来了。”   十三公主下降时被得封号宁河,以宁河为封地,后来驸马承袭爵位成为英国公,她也成了英国公夫人,但宫中还是习惯尊称她为宁河公主。她带着笑脸进来,行过礼后脸上的笑容垮下来:“父皇,女儿受委屈了!”   “怎么了?”皇帝招手让她过来。   宁河公主委委屈屈地走过去,靠着皇帝坐下:“驸马这几天都不着家,有时候还夜不归宿,女儿说他,他竟然说是公务繁忙,哼,他一个刑部主事有什么可忙的。”   皇帝板起脸:“怎么说话的呢,刑部主事也是正经正六品官员,多的是事务要忙碌。你虽是公主,但也是驸马的妻子,如何能这么蔑视驸马呢?”   宁河公主揪着手指:“女儿只是抱怨几句,女儿和驸马感情好着呢,父皇别生气。”   女儿听教训,皇帝就露出满意的笑容:“好了,你也不是孩子了,该懂事一些,驸马忙碌没办法陪你,你还不能自己找些玩乐?行了,回去吧。曹湖,把前两日进上来的荔枝给公主提两筐回去。”摸摸公主的头,“别吃太多,免得积了火气。”   “还是父皇疼我。”宁河公主笑盈盈的,“女儿这就回去酿荔枝酒,回头给父皇送来!”开开心心地出宫去了。   看着女儿的背影,皇帝脸上轻松惬意的神色慢慢淡去,他问:“驸马这几日就真的忙成这样?”娶公主进门晾着当摆设吗?他不高兴。   曹湖领会他的意思,立刻让人去查。查回来的结果很简单,驸马是真的很忙,为什么独独这阵子如此忙碌呢?是因为四皇子正在查万家的案子,调用了不少人手,驸马也被调用了。   “哦,是老四啊。”皇帝的脸色意味不明,曹湖低下头。   宫道上,宁河公主的马车稳稳驶过,她是尊贵的公主,拥有坐马车直入宫廷的殊荣。她正靠在软枕上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玉盘里的荔枝,问:“万家那边到底查出什么没有?如果万林恩的死真的跟大哥有关系,那就有好戏瞧了,即便没有关系,也得有关系才好。”闹吧,成年的皇子闹,年纪小的皇子才有机会。   在这个寻常春末夏初时节,因万林恩之死一切都转向不同的方向,宁河公主也开始利用自己的优势,找到机会悄然踏入政治舞台,野心勃勃。   万家。   “这查案的方向是错的,这么查下去是大海捞针,总该先找出舅舅创作的有异文章出来,这才好确定范围。”瑞和跟武安侯夫人说,“母亲可以问问舅妈,看能不能找到舅舅这些年来的诗文,也许外祖父书房也存有舅舅以前的文章呢?”   侯夫人觉得很有道理,就跟嫂子说了。   诗文当然存了的,许多都在去世的万少师的书房里。那书房早就封住了,平常也没有人进去。万夫人不乐意让京兆尹或者刑部的人进公公的书房,觉得这会伤了万家的文气。瑞和便自告奋勇:“我可以帮着找找看,泓儿也很想帮上忙,我们便一起过去吧。”   借此,瑞和得以进入万少师的书房,将这书房以及里面的书籍文章等等物品都翻了个遍。   看完后瑞和松了一口气,万少师这里没有留下一丁点关于他身世的线索,万林恩书房里那个暗格里的匣子应该就是唯一的信物了。说来也是,要是将信物到处藏匿,那还叫绝顶机密吗?   万少师的信里举了人证与物证,他得找时间将那些东西全都解决了,现在是风口浪尖,不宜妄动。   万征章兄弟俩也一起帮忙翻找,都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   “果然是污蔑!”万征章激动地宣布,“这就是凶手的污蔑!”可很快他又心情低落下来,既然是污蔑,那么这条线索也就断了,去哪里去找凶手呢?   案子破不了,丧事却不能推着不办,总要让亲人入土为安。挂白搭棚布置灵堂,丧事在武安侯夫人的帮衬下开始操持起来。 第874章 嫡长子   万林恩出殡之后,凶手也还是没有找到,亲朋都觉得这就是陷害,外人不了解万林恩的人品德行,都议论纷纷。   污水缠身,又没有证据辩解,万夫人悲伤又愤怒,吃不下睡不着,年纪小的万征玉还跟别人打了一架,带着一脸青肿回家,心疼得万夫人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生前的万林恩在翰林院像影子一样没什么存在感,死后却贡献了一大波话题,偏人死了无法辩驳,家人又找不到证据为他洗清污名,万家的气氛一直都很冷凝。   侯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让丈夫帮忙,武安侯却也没有办法:“人抓不到,一切都是空谈,我们再澄清,别人嘴上客气地答应了,背地里怎么议论我们如何管得着?”   “那就让人这般随意污蔑?”   “柔娘你冷静一些,大哥的为人我们都看在眼里,亲近的人都不会相信这件事,那些没有什么交情的人我们也不必在意他们的看法。人云亦云,一看就是没有主见随波逐流的人,我们犯不着跟他们计较,跌损身份。”   侯夫人拭泪:“也让只能这样了,这些天我得常回娘家帮忙,府中的事务免不得疏漏两分,你多帮我看着点,母亲年纪也大了,不好让她操劳。”   “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万柔娘隔两天就回娘家去,不久就给小儿子定下亲事,对象就是自己的侄女,只等三年孝期后就成婚。万夫人在小姑子面前哭,说丈夫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泓儿,提过几次要让泓儿做女婿,现在他没了,你身为亲妹妹,难道还不能帮哥哥圆这个心愿吗?侯夫人本就喜欢侄女,此时见侄女可怜,更加怜爱。   老夫人与武安侯都觉得不适合,倒不是记恨之前万林恩的一而再再而三变卦,逝者已逝,什么恩怨都不好再计较。他们只是觉得两人年纪差四岁,这上头的确不匹配。再有,老夫人想起万林恩之前找的悔婚理由,说是万小姐钟情表弟泓儿,一想就觉得膈应,质疑万明意的品行。   可万林恩没了,万家现在没有顶立门户的人,身为姻亲是得多帮扶一些。   在武安侯夫人的坚持下,这门亲事最后还是定了下来,两家交换了信物。   这门亲事在万家也不是每个人都觉得欢喜,万明意听了母亲的话只觉得晴天霹雳。   万夫人跟女儿解释:“你哥才是个童生,你弟弟还没有下场科举,年纪也小,我们家只剩下孤儿寡母的,亲戚也靠不住,唯一能靠的也只有你姑姑了。趁着热孝,你们的亲事先定下来,这对你对我们家都是好事。”   万明意十五岁了,早就不是懵懂的少女,她根本无法接受与小她四岁的表弟的亲事。便是、便是要跟姑姑家结亲,也该是与表哥呀。大表哥这些年在读书上颇有成绩,整个人的气质也多有变化,不止有勋贵出身的贵气,亦有了读书人的文气,腹有诗书气自华,大表哥又长相俊秀,让她看一眼就觉得心跳加速。   以前她听母亲提过想让她嫁到姑姑家,从那时起她就以为她会嫁给表哥的。   “除了你姑姑家,现在你难找到更好的人家了,等三年后你十八了,到时候又去哪里找人家?也只有你姑姑家的泓儿最合适,三年后你出孝,他也正好十五了,虽说十五岁成亲有些早了,但也不是不能办。明意,你且听话,娘不会害你的。”   万夫人流着泪,引得万明意也泪眼涟涟:“可、可表哥——”   万夫人瞪大眼睛:“你、你难道?”见女儿羞涩点头,她朝外头看了一眼,见伺候的人都在外头,这才压低声音说,“不管你以前怎么想,以后都压住不准再想了,善儿是你表哥,以后会是你大伯!这门亲事是你爹生前的心愿,他就想让你嫁给泓儿,你爹都没了,这点心愿你都不听吗?”   万明意被孝道压住,哭得更狠了,但她从来柔顺,并不敢再争辩。   武安侯府中,老夫人也与瑞和说起这桩婚事:“你表妹也是可怜,你两个表弟这三年都得关门读书,你要是有空闲就多过去走动,看看能不能在课业上帮上他们的忙,等过几年征章再考个功名,万家就能靠他撑起来了,日后也是你的臂膀。”她轻轻拍瑞和的手。   “是,孙儿知道了。”上辈子这个时候卫振泓也跟万明意定亲了,如今想来,那是万林恩下的注,他诱导卫振泓杀卫振善,帮助卫振泓争取世子的位置,这桩婚事就是两人拿出来的诚意。这辈子万林恩死了,万夫人为了维系两家的亲密关系获得依靠、侯夫人为了拉拔娘家,还是促成了这门亲事。   “等表妹出了孝,他们正好可以办亲事,到时候我会帮忙的。”瑞和看着老夫人的手,这双手保养得宜,但年岁上来了,老年斑是无法避免的事情。这双手抱过婴儿时期的卫振善,抚摸过小儿时期的卫振善的脑袋,到了今天,也仍然紧紧地、慈和地握着他的手,关切地询问他生活与事业上是否顺意,教导他为人处事的道理。   因为心疼长孙不得儿媳妇关爱,老夫人将孙子抱过来养,一养就是十几年。   从原身的记忆里,瑞和能够看到老夫人所有的关爱,这几年来,他也切身体会到老夫人无微不至的疼爱。   原身提出的委托任务,在身世真相出来之前只是普通的“复仇”任务,现在身世有变,卫振泓才是老夫人的嫡孙。世子之位,其实就该是卫振泓的。为了报仇,瑞和抢爵位并不会手软,但这对老夫人来说肯定会是一种伤害。   当然了,他相信自己能瞒得死死的,但面对老夫人的慈爱,良心上真的过得去吗?   系统460不是第一次看见宿主为任务世界的人物与感情而心软了,头一次见时,它还用数据来分析,可见得多了,它似乎也跟着染上了人类多情的毛病,甚至觉得这样的宿主也很好。将任务世界当做虚假世界,将每个人当做攻略的NPC,这是它的同事跟它说的许多宿主的行事风格。而它的宿主不是这样的。跟着宿主这些年,它好像不需要通过大数据分析就能够看懂人类的一些情感了,这种成长让它的同事们惊奇羡慕,同事们还说等它有资格购买人类身体的时候,也许就能真的做一个“人类”了。   做一个人类,也许是智脑数据们的理想追求吧,这听起来很酷。   可系统460也在思考:做人类太麻烦了,要操心的烦恼的犹豫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它真的能做一个人类吗?   算了,那是许多年后的该操心的问题,此时系统460见宿主烦恼,便主动再次搜寻一番直播间,还是没有看见委托者的账号,可见委托者现在并没有在观看直播。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系统460跟瑞和分析,“根据体验报告,很多顾客在体验人生结束后的前三天里残留情绪最深,执念也最强,他们会在头三天申请委托任务,可是随着时间他们的情绪会稳定下来,开始将精力投注在其他事情上,有时候这边申请了委托任务,另一边却又投身进新的数据人生里,所以不来观看你的直播并不奇怪。”   瑞和明白了,多问了一句:“你们的世界精神那么匮乏的吗?听你说了那么多你们世界的事情,我只觉得你们那里的居民都很沉溺于虚拟数据。”   “科技太发达,人类活得太长了,只要精神不死就能长生不灭,活得长肯定无聊。”系统460背了一段从星网上得来的话,还加入了自己的观点,“我其实也算不死不灭的存在,是真的挺无聊的,如果不是跟着宿主你到处做任务,我也想封掉核心数据投进数据世界里度假。”   瑞和笑了,然后继续工作。   既然任务没有更改,他还是得朝着做世子的方向努力的。想要做世子,武安侯府中没有需要操心的,武安侯早就请封世子的折子早就递上去,接下来要靠他自己的本事让皇帝批复折子。   两个月过去,万林恩的案子彻底焦灼住,明面上京兆尹和刑部已经放弃了,但背地里皇帝皇后以及几位皇子还是在查。他们互相怀疑,都觉得是另一方杀了万林恩。万林恩的身份太敏感了,让人不得不在意。瑞和观察许久,感受着黑暗中涌动的暗流,暂时没有敢去清理卫振善身世的人证物证。   不过不久之后他就找到机会了。万夫人数月心情悲伤郁闷伤了心脉,大夫建议她静养,万夫人见女儿心情也不好,于是便想着带孩子们到庄子上住,避开燕京城的喧嚣吵闹,精心养身体。   万家有好几个庄子,这一次万夫人选择了最远的那个,就为了逃避伤心地。巧合的是,那个最远的庄子正好是万少师藏人证物证的地方,有这样的好机会瑞和当然不会错过,他主动提出要送万夫人他们过去。侯夫人很满意大儿子对自己娘家人的重视,立刻答应了。 第875章 嫡长子   来到庄子里,瑞和找到机会去找万少师留下来的信里说的人与物证。   信里说,原身的生母云织死于早产,按照正常孕育的时间,原身应该晚两个月才能出生的。瑞和合理怀疑万少师是根据自己女儿万柔娘的产期,故意让云织早产的,这样才好将孩子送到女儿身边冒充嫡子。人证也就是当年庄子上的接生婆,瑞和找不到人,云书打听一圈才回来悄声说:“那位婆子死了有七八年了,说是从山上摔下来死的。”   “死了?”   “是,五月里死的。”时间云书也打听出来了。   那就是在万少师病逝前一个月。这个时间点也太巧合了,瑞和怀疑是万少师死前灭口,这个可能性很大,他有把握拿捏住接生婆,却不觉得自己儿子也能好好守护这个秘密。   如果物证还在的话,那么他的猜测就是对的,万少师在临死之前留下足够的证据,却没有给儿子留下一丁点危险。   万林恩连自己书房里有暗格都不知道!   信里写道,物证在小佛堂里。   这个庄子以前住过万家一个老姨娘,那老姨娘一心皈依我佛,所以便被送到这偏远的庄子里来,当时的万夫人命人给她修了佛堂。有一年旱灾,老姨娘做主接济灾民,后来也得令人称颂敬佩的菩萨名声,这对万家来说也是荣耀,于是一年年下来,这小佛堂也就留着没有拆。   瑞和在佛堂里找到另一个暗格,从中拿到了厚厚一叠脉案与药方,都是婢女云织怀孕问诊时留下的记录,还有一块龙纹玉佩,这块玉佩跟瑞和之前在万家暗格里找到的差不多,都是太子该有的制式。   一张张的脉案药方展开在眼前,前面三张是喜脉诊断的脉案,落款是不同药堂的大夫,其中有一个叫做张海林,瑞和认识这个人,这人医术高明,据说能把出胎儿性别,对调养产妇身体很有能耐,当年万柔娘怀小女儿万令萱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就是这张海林开方子加针灸将孩子保下来的。   这三张脉案都是同一个作用,那就是诊断云织怀孕的时间,与废太子临幸她的时间是对得上。   其他的就是云织孕期请脉的记录了。   瑞和一一看过,眼神越来越冷。   从就医记录上看,云织的身体与孩子的发育情况都还好,除了孕早期中期吃过安神药与保胎药,后面几乎不需要吃什么药了。云织身体健康,孩子怎么可能早产?瑞和抽出最后一份脉案,上面写着云织因跌倒早产,羊水破,为了保住孩子才开了催产药。   催产药的剂量……   是奔着只留孩子不顾念母体的目的去的。   哪怕云织没有摔跤,这药下肚后,孩子生下来她也活不了。   果然,万少师是见自己女儿就将生产了,这才让云织提前生产。   怪不得老夫人曾经说过原身出身时很瘦小,跟小猫儿一样,甚至没有哭泣和吃奶的力气。她埋怨儿媳妇孕期忧虑多思没有保重身体,生下了身体虚弱的孩子,还对孩子不闻不问。   如今想来,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万柔娘怀孕是足月生的,得到周全照顾,饮食上也没有问题,她忧虑多思,也是因着嫁给没有感情的丈夫而感怀伤秋,结果生出来的却是个死胎。婢女云织在担惊受怕中产下孩子,八月早产,她死了,孩子却活了下来。   这该怎么理论呢?都是命!   瑞和想起从万府暗格里拿到的万少师的信,怪不得里面有一句“老臣罪孽深重,甘愿受惩罚,只祈愿殿下能重展宏图”。   那份罪孽应该就是应在云织身上了。   拿到证据后瑞和将其放到储物戒指里,然后在小佛堂跪经小半个时辰才离开。   离开之前他瞥了瞥周围,若无其事地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这一次来庄子里,他总能感觉到有人在窥探,看来燕京城的视线仍然留在万家人身上。不过东西已经被他拿走,接生婆也死了,除了他谁都不能再窥伺到半分真相。   夜里,他到云织埋骨之地祭拜,万少师将云织葬在了庄子附近的山上,这一片都是乱葬岗。瑞和偷偷将骸骨带走,打算再寻一个风水宝地将人安葬。隔天,他就启程返回燕京城了。   三天后抵达燕京城,才刚进府顾怀玉就奔了进来:“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出大事了!赵应那小子出大事啦!”   瑞和让追风给顾怀玉上茶水点心:“你先缓一缓,赵应出什么大事了?”随着顾怀玉靠近,他闻到了一股酒气和脂粉香气,不由得皱皱眉,“就快到院试的时候了,你竟然还跑出去听戏?”   他的语气严厉,顾怀玉有些心虚地转眼珠子,咳嗽一声:“我、我就是去散散心,我这些天读书读得好辛苦——”   见瑞和还是严肃地看着他,他的嘴角耷拉下来:“好好,我认错,我下次不敢了。”   “我也不乐意回回都念叨你,显得我叽叽喳喳的惹人厌烦,只是你自己心里得有数。”几年过去,大家都长大了,瑞和已经不再用之前那种哄骗的方式对待顾怀玉了,有些利弊他早就跟顾怀玉分析得清清楚楚。   顾怀玉揪着手指,垂着头:“我知道了,我真的不敢了。”   追风将茶点送上来,瑞和示意他下去,再将点心往顾怀玉那边推一推:“吃吧。”   见这关过去了,顾怀玉恢复了活力,笑呵呵地插了一块点心吃。“还是你府里的点心好吃,每回吃都吃不腻!”   “说吧,赵应怎么了。”   这几年瑞和很少去听戏,但每一次去总会遇到赵应,他怀疑赵应是故意来遇他们的,每次都阴阳怪调,说些狗嫌人憎的话。   “他被人打断第三条腿了!”顾怀玉的声音带着无法形容的激动与八卦,“就在你刚送你舅妈表弟表妹们去庄子上的第二天晚上,他在花楼里被阉了!你不知道多轰动!伺候他的喝醉了,第二天是楼里伺候的姑娘喊出来的,全花楼的人都听见了,现在满燕京城都知道他成太监啦!”   这几年面对赵应的冷嘲热讽,瑞和能不在意,顾怀玉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少年郎,哪里忍得住呢?每次都把自己气得半死,现在见赵应出事,他可不乐得要放鞭炮!   看看,嘴贱吧!找死吧!果然得罪了吧!报应哎嘿!   “我就跟你说人贱自有天收,燕京城这么大,到处都是达官显贵,他赵家再有实权,得罪了人也会被报复的。”   上辈子大概也是这个时候,赵应在花楼里被人废了,那时候原身与顾怀玉也幸灾乐祸了好几天。   “赵家这几天一直在发疯,每天往京兆尹府跑十八回,不停催着要找出凶手呢!我听到消息的时候真的笑死了,就他那副好色样儿,跟你一般大,你房里半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他房里已经有三十好几个妾室了,去年还生了庶长子庶长女,赵家还不要脸,说要为赵应择娶名门贵女为正妻,哪家名门贵女看得上他后院的烂摊子?”顾怀玉想起去年官媒受赵家委托来他家提亲,说要求娶他堂姐就一肚子火。   凭他也配!   “他倒霉是他自己作孽,你开心开心也就算了,自己的功课不要荒废了。”瑞和说,“正好你过来,那就别走了,让人去你府里把书箱拿过来,我给你补补课。”   顾怀玉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苦巴巴点头:“好吧。”   隔月顾怀玉考中秀才,双喜临门的是武安侯世子请封的折子也批了下来,瑞和成了新鲜出炉的武安侯世子。皇帝这一手,再一次展现自己的心思,那就是想要无德无才继承爵位?那是做梦,想要封世子也行,读书吧!   武安侯乐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若不是大舅哥才走两个月,他都想大摆宴席请客。上回是废太子过世,现在是大舅哥过世,家里都没能摆宴,实在是可惜!   老夫人不同意:“该摆就得摆,是你与我说的,说是陛下鼓励读书人,重文抑武,我们善儿出身勋贵却考了状元,正好契合他的心意,现在陛下让善儿做世子了,多少勋爵之家的折子都还压着呢。我们家善儿得了实惠,肯定得摆宴庆祝,让世人知道我们感恩陛下,也让他们知道陛下的心思,这样才周全。”   一句惊醒梦中人。   武安侯立刻点头:“是得摆宴请客!”   说是要摆宴,但武安侯府也有分寸,并不敢大办特办,将亲戚朋友请过来做客,再喊一班戏子来助兴,也就差不多了。   宁河公主听到消息,还让驸马英国公出面送礼物过去。   “我们英国公府与武安侯府同是勋贵,本就该走动起来了。”宁河公主对驸马笑着说,“卫家振善的才学是我父皇夸奖过的,他又年轻,听说为人还老成持重,只要以后不犯浑肯定前途光明,你与他同在朝堂上,说不准哪一天就有交集了,现在先走动起来也是好事。”   英国公觉得公主说得有道理,他自来听公主的话,笑着答应了。   送驸马出门后,宁河公主脸上的笑容收住,侧头问:“礼物准备好没有?给九皇子送过去吧,叮嘱他好好读书,下个月十五我再去看他。”   除了英国公,还有其他不请自来的客人,瑞和全都客气招待了,在宴席之后与英国公建立了友谊。他只觉得这具身体是废太子儿子的身份是个麻烦,完全没有借着这个身份去建立霸业的想法。   废太子既嫡又长,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当年身后站着的势力该有多庞大?还不是说废就废,说死就死了?废太子逼供失败的往事,瑞和也打听了一些,废太子自己稳不住态急躁冒进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就是被人陷害了。   十几年过去,废太子的弟弟们全都长成了,他要去跟那些皇子们争夺势力,争夺圣心吗?以皇帝对废太子死后的态度来看,说不准是圣心还是迁怒呢。   哪怕他有这个心思,哪怕他没有杀了万林恩,他能拽着万林恩再拿着那些脉案药方做人证物证,跑进宫里去跟皇后认亲吗?   这具身体的样貌应该是不像太子的,不然的话早出事了。那么凭借着万林恩口头作证,加上万少师的信以及这些可以伪造的脉案,难道就足以证明这具身体的身份了吗?   就算万少师当年留下了证明卫振善身世的铁证,皇后相信了,皇帝也信了,连宗人府也没有意见,其他皇子就这么放任多出一个嫡长兄的儿子来跟他们争抢吗?不可能的!十几年前太子都输了,十几年后废太子一脉势力凋零,难道有了他这个“废太子儿子”就能以一敌百,扭转局势了吗?   不管是万少师还是万林恩,瑞和都觉得他们太过天真。   说万少师忠心吧,他身为太子少师没有及时规劝太子,以瑞和调查来的万少师当年与太子的关系来看,万少师在太子那里绝对是有话语权的。太子仓促谋反,虽说是被人撺掇陷害,但太子自己绝对有责任,身边伺候的人也脱不了干系。万少师没有阻止,是他粗心没有发现太子的行动吗?还是他没有阻拦成功?太子被废后,牵连的人不胜其数,独万少师没有获罪,因“失察”被牵连罢免官位,回家养老。在废太子残部营救废太子回京的行动中,万家更是如隐形一般。以古代士人的“忠君”思想来看,万少师是个失败的臣子。   可是要说他不忠心吧,他又藏起了废太子的儿子,为废太子保存了血脉后代。   但让瑞和看来,万少师的忠心是有限的,以利益衡量的。他为废太子藏下孩子,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投资,赌废太子能够东山再起,以小博大,以这个孩子作为赔礼,掩盖自己当初的失职与不作为,顺便再次刷自己的忠心值,以图再次进入太子的核心团体。   继承万少师信念的万林恩大概也是这种想法,万林恩的野心还要更大一些,还想过将女儿嫁给太子的儿子。但他的胆子又很小,闻到风吹草动就立刻缩回头,这才让瑞和从中发现端倪,进而发现真相。如果万林恩没有在亲事上来回变卦,说不准瑞和还没办法发现问题呢。   万家人的计划,那是他们的事情。既然他知道了真相,那么就有权力选择自己想要过的人生。   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去趟这趟浑水做什么?他对做皇帝没有兴趣。   他打算与英国公好好联络感情,以后好与宁河公主攀上交情,日后襄助新皇即位,来一份从龙之功。   与瑞和的淡定不同,皇后越来越急躁了。在诸位皇子与皇帝的人手混战之中,她的人手着实不值一提,好在她的消息更多一些,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开始查。   查万少师,查婢女云织,查太子流放那一年万府的所有变动。   可是所有痕迹都只终结在万府之中,没有办法再延伸出来。万府被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有,她的人还跟着万家人一起去了庄子上,连庄子也翻了一圈,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线索。翻查的时候死士还险些与其他人马撞上,实在是惊心动魄。   万少师清扫了所有痕迹,连云织的尸骨都藏了起来,知道云织的人全都死了,只留下了那叠算不上铁证的脉案以及亲笔书信,而这些东西都在瑞和手里收着。   慢一步,便步步落后。   焦躁的皇后生出了一个主意:“十三皇子即将满月,到时候会有赐福,把卫振善绑进宫来,我带他去赐福!”   “赐福?”壁萱听得困惑,“每个皇子满月后都会去宗庙赐福,这跟查卫世子身世有关联吗?”   “你不懂。”皇后眼神微闪,“这是大燕皇室的秘密。”看着跟了自己几十年忠心耿耿的婢女,想着卫振善的事情是她发现的,皇后决定跟心腹婢女分享这个秘密。   “大燕的太祖皇子马上夺天下的过程是中曾经深受奇毒,后来是我曾祖父征天下毒科名医,这才为太祖解毒。这事开国史上有记录,你应该也知道。”   壁萱点头。   “其实那毒并没有全部解除,而是被压在了太祖体内,后来太祖的子孙后代里的男丁,体内都有这种毒素,只是一代比一代弱了,你瞧,我们陛下的寿命不就比他父亲长了么?”   壁萱眼中难掩震惊,她低下头,不知道是为了这个大燕皇室机密,还是为皇后提及先帝与当今时轻蔑嘲弄的语气。   “这种毒素只存留在男丁里,所以后来也被拿来检验后代血脉是否纯正的手段,你以为皇子满月就要进宗庙赐福是为了为什么?不过是为了确定孩子是皇室血脉,说来也是好笑,这后宫森严,后妃哪里就那么容易生下与其他男人的孩子了?便是真的与他人通奸了,要是通奸的是皇帝的兄弟子侄,那不也验不出来——”   “娘娘!”壁萱不敢再听了,噗通跪下,根本不敢再抬起头来。   皇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莫要害怕,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这事我觉得可行,宗庙那里有一汪温泉,是从太祖时期就留下来的,只有为皇子赐福时才会开放,没有合适的理由的话,我也不能进去。小十三正好满月,倒是个好机会。”   赐福嘛,皇帝与皇后都得在场,她也是当上皇后之后才有资格知道这个秘密的。   “可是娘娘,卫世子这么大个活人,您要如何带他过去?要是暴露了后果不堪设想!”   “宗庙的秘密少有人知,那池温泉里有特殊药物,只要泡进去就会引动体内的血脉毒素,身上会生起蓝色的斑,这是无法作假的,没有人能在里面做文章。”也不会有人预料得到,她会想要利用这池温泉。她到底已经在这深宫里执掌封印四十年,皇帝废了太子,却仍然让她坐在凤位之上,给她该有的体面与尊崇。在这后宫里,想要偷渡一个男子到宗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娘娘,要不我们偷一些温泉水出来吧。”   “你不懂,那池温泉有些古怪,在池子里有用,要是将温泉水取出来,那就没有效用了,我猜测跟建造温泉池的砖石有关,那大概不是普通的材质。”   皇后铁了心要这么办,壁萱也无法阻拦,听从皇后的话下去布置。   皇十三子出生,皇帝十分高兴,这是他宝刀未老的证明。为了十三皇子的满月宴,内务司早早就安排起来了,赵家虽应该因赵应被人废了命根子而愤怒,但在差事上一点都不敢懈怠。皇帝重视满月宴,他们就得将事情办好,办得好是应该的,要是办不好那就是找死。皇帝让礼部按制为十三皇子写满月礼的福文,想想还觉得不足,又点了两个觉得文采不错的翰林也写两篇交上来。   世子之位已经到手,瑞和其实已经不想多在皇帝面前露脸,谁知道哪天会不会被皇帝看出来他的容貌有些许熟悉。   可他之前表现得太好了,皇帝对他在皇后寿辰上写的贺文印象深刻,觉得那是少见的华丽锦簇又清新隽永,引经据典得恰到好处,毫无堆砌痕迹。状元郎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的文学素养,皇帝乐意提拔他。   于是瑞和只好接下这个任务,为即将满月的十三皇子写福文。   正巧英国公要邀请他参加踏秋会,看了几眼,回去跟宁河公主感慨:“真真是看不出卫世子跟我一样出身武勋之家,那份文采实在惊艳,便是再给我十个脑子,我也写不出来那种词句。”   “是么?”宁河公主对卫振善有印象,当年她推掉跟赵应的婚事,少不得借力卫振善与赵应吵架时说的那几句话。那时候卫振善还是一个纨绔呢……她的眼睛闪了闪,若是卫振善一直都是个纨绔,那么与赵应争吵时说的话便是气话,可这几年卫振善异军突起,还考取了状元,可见脑子不仅没有问题,还极有优秀呢。这样的人,当时在戏园子里说的话难道真的只是一时气急,而不是故意给赵应挖坑吗?   想到这里,宁河公主不由得扶了扶额头,自嘲地笑了。她自己心思重心计深,怎么把别人也想得这么复杂呢?卫振善怎么知道当时她正在找机会对付赵应呢?应该就是巧合了。 第876章 嫡长子   想到这里,宁河公主对丈夫说:“既然他文采好,夫君不如多跟状元郎学一学,沾染两分文气也是好的,上个月七姐生辰,还特特拿出七姐夫写的诗念给我听呢,哼,当我不知道她的心思似的,我夫君的文采才不比她夫君的差!”   英国公憨憨地笑,保证:“我一定好好跟卫世子学,等你生辰我也给你写诗。”   宁河公主抱住他的胳膊,笑得一脸甜蜜:“我信夫君。”   后来,没有等到生辰,宁河公主就收到了驸马给她写的诗。英国公挠着头:“我劳烦卫世子帮我润了润色。”   “我很喜欢。”宁河公主眼中含了泪,将头靠在驸马怀里。   她在小佛堂里对着母妃的牌位轻声说:“母妃,我终于把驸马的心攒到手里了,他喜欢的那个通房坟头草都长起来了。你就放心吧,等我的儿子女儿长大,我会让他们过上该有的好日子。不,不止于此,我要让我的名字在史书上留下痕迹,让世人知道我宁河不再是幼时那个任人欺凌宰割的落魄公主!九弟记得我们曾经一起挨饿受苦的日子,记得我省下包子给他吃,记得我在冬日里抱着他取暖,只要他做皇帝,他会让我这个姐姐享福的,我的福气还在后头。”   很快就到了十三皇子满月宴的日子,瑞和是没有资格进宫参宴的,这一天他照常在翰林院里办公,午膳是在翰林院的饭堂里用的,饭菜还未入口,他就觉出有异。   里面下了蒙汗药。   是谁要给他下药?   瑞和不想避过去,假装吃下了饭菜,然后返回休息的地方,装作被迷晕睡了过去。不用一刻钟就有人从门外进来,听脚步声只有一个人,这人脚步轻盈明显是个练家子。来人将瑞和扛起来快步离去,瑞和听着这人的呼吸频率,觉得十分熟悉,很像之前在万府遇到的死士!   死士修习的大多都是以折损寿命寻求进益与爆发的霸道功法,受功法影响,气息也会有所不同。   上一次没有查出那死士的身份,瑞和决定这一次要顺着藤蔓抓过去。   他被装到了一个桶里运出翰林院,然后被塞进了一辆马车了。马车里没有人,他便撑起身体偷偷往外看,越看瑞和的心越沉,这似乎是往皇城的方向。   劫持他的人并没有想要伤害他,还想将他偷进皇城?   盯上他的人竟然来自宫中么?   这个猜测让瑞和寒毛直竖,紧接着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车真的从一个偏僻的门进入皇城,独属于皇城威严肃穆的气息朝着他倾泻而来,让他心跳加速。   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将一切证据都清扫干净的时候,宫中竟然有人对他出手了!   到底是谁?   从发现自己的身世后,瑞和就在储物戒指里收了许多自保的东西,有武器伤药以及毒药。他翻了一下,稳住心神继续假装昏迷。   “顺利吗?”   大概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下来,瑞和听见一个女声很轻柔稳重地问:“一切顺利吗?”   驾车的车夫捏着细细的嗓子第一次开口:“顺利。”   原来是个太监。瑞和不知道的是,为了保证计划万无一失,皇后将身边的太监死士也派了出去,这风险是很大的,要是太监被人发现,立刻就能够将她扯出来。   “跟我来,小心一些。”女声说完踩着轻轻的脚步声在前面带路。   这太监力大无穷,轻而易举地将瑞和扛起来,跟在女人身后几乎没有发出脚步声。   放缓着呼吸,瑞和用余光判断自己的所在的位置,遗憾的是他对大燕皇宫并不熟悉,来得最多的也就是皇帝的勤政殿,每次来都有内侍带路,自己并不能随意走动。   心中的惊疑在大概一炷香后得到解答,他被小心地送进了一个宫殿,又被喂了一回迷药。等门关上,他立刻将迷药吐出来,又服下解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头有些晕。稍微歇了一会儿,瑞和听见了诵经声,他循着声音来向打开窗户一条缝儿,瞳孔微张。   这里竟然是宗庙。   今天是十三皇子的满月礼,宗庙会有祈福仪式。为什么要将他带来宗庙?瑞和的脑子转得飞快,他直觉得逃了,接下来的事情一定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他的武功并不算出色,优势就是灵魂强大,五感也比常人强许多,只要沿着被人扛进来的路线,他一定能够原路返回。   可真的要走吗?   走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偷他进宫得冒多大风险?他已经被锁定了,逃不开的。要是真的跑了,自己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竟然有本事从深宫里逃出来,那不是更惹人怀疑,还暴露底牌了吗?   想到这里,瑞和没有跑。   耐心等着,大概过去一个时辰诵经声才停下,大批脚步声远去,宗庙似乎安静下来。房门再次被打开,守在门外的太监再次将他扛起来,弯弯绕绕走了许久,瑞和知道这是在避开耳目。等到了一处空气潮湿的地方,一个雍容女声响起:“不要耽搁了,将他放进池子里吧。”   瑞和心中一惊,这声音是皇后!   太监应声办,温热的水圈住全身,瑞和放任自己的身体往下滑。   “稳住他别溺了。”皇后又开口,于是瑞和到太监抓住他的肩膀稳住。   此时的瑞和心中百转千回,可他并不知晓皇室秘辛,任凭他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皇后令人偷他进宗庙泡温泉的原因。   “把他衣服脱了。”   “是。”在场另一个不曾说话的人动了,听声音是上次在皇后宫见到的老宫女。   老宫女动作轻巧,很快就将瑞和的衣服脱掉,假装昏迷的瑞和看不见自己身上的变化,却能够听见三道呼吸声同时变重。其中以皇后最为激动,她憋住气,再长长地呼出来,声音情绪变化很明显:“快!快把善儿扶起来,壁萱衣服呢?把衣服拿来。”   善儿?   做尽无害姿态的瑞和任人摆布,身上湿透的衣服被扒下来换了一身干净的。皇后轻柔地摸他的脸:“是真的,他真的是元儿的孩子,我们元儿还有血脉在这世上!”她抱住瑞和,眼泪流下。   “娘娘,我们得走了。”壁萱提醒。   “好,先送他回——”   皇后松开手,低头却对上了一双眼睛。   “皇、皇后娘娘?”这双眼睛困惑惊疑地看着周围的环境,然后双手撑地后退。   皇后稳住心神,安抚道:“善儿你醒了?我让你先送你出宫,你的疑问我会帮你解答的。”   瑞和抿唇:“微臣怎么会在这里,臣明明在翰林院……”   “你听我的话,先跟着老姚出去吧。这里是宗庙,你该知道要是你被人发现出现在这里会有什么后果。”   “我——是,微臣明白了。”瑞和从地上爬起来,跟着老姚离开。   壁萱拿出手帕为皇后擦拭脸上的泪痕:“娘娘,咱们快些走吧,留得太久会引人注意的。”   “壁萱,我是不是吓到他了?他的眼睛刚刚瞪得那么大。”皇后眼中带着悲伤,嘴角有着怅然的笑容。   “小公子肯定吓到了,日后娘娘与小公子细说也就是了。”   等老姚回来复命,皇后又问:“他有没有问什么?”   老姚摇头:“卫世子一路沉默,看起来心事重重,可到了翰林院后又重展笑颜与同僚们言笑晏晏,还与小的拱手告别。”   皇后便笑了:“如此沉稳,果然是元儿的孩子,我这边日常也用不上你,你就先到善儿身边暗中保护他吧。”   “奴才领命。”   回到翰林院的瑞和在无人之处重重呼出一口气,他解开衣服,看见自己胸膛上有还未褪尽的蓝色斑点。这斑点看起来实在怪异,他寄身这具身体好几年,从来没有发现曾有过斑点!想来这斑点浮现跟宗庙里那池温泉有关系,更是能证明他身世的铁证,不然的话皇后不会将他偷过去泡温泉。   “看来上次皇后寿辰后召见我时就已经有怀疑了,寿宴上我是第一次见到皇后,应该就是在寿宴上皇后见到我起疑心。”瑞和摸自己的脸,这张脸到底是哪里引起了皇后的关注?   这张脸肯定是不像废太子的,不然的话早就出事了,殿试的时候皇帝见到他根本没有异常。   那这张脸到底是像谁?   不像废太子,也不像皇后、皇帝,四皇子等几位皇子他也见过,根本找不到相似之处。   云织?   原身的容貌长得是像生母云织吗?   大概是了。皇后大概是没有别的证据,只是怀疑,遍查无果之下才出最下册,用宗庙的温泉水激发出这具身体血脉里的秘密,这蓝色的斑就是证据。   皇后确定了他的身世,接下来会怎么做?   虽觉得有些麻烦,但事情已经发生,瑞和也不是逃避的人。只要能够确定问题所在,那就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天晚上,一个黑衣人敲响了他的窗户,瑞和没有惊动其他人,随着黑衣人出去。从气息判断,黑衣人就是白天偷他入宫的死士,这人带着他上下翻飞,很快来到一个偏僻的院子里。   房里点着灯,一个穿斗篷身形高瘦的人转过身来,摘下兜帽对他展颜慈爱一笑:“善儿。”   是皇后。 第877章 嫡长子   瑞和要行礼:“见过皇——”   “不必多礼!”皇后急步过来拦住他,“你该叫我一声祖母!”见瑞和震惊地瞪大眼睛,她伤感一笑,“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问,今晚我会一一为你解答。”   接下来,瑞和听皇后讲述她是怎么发现他的身份的。   “我知道你从小在武安侯府长大,从来没有对自己的身世起过疑问,可你真的不是武安侯与其夫人所出,你的容貌与你的生母有七八成像,你的生母叫做云织,原先是你外祖父,也就是少师府上的婢女。太子在万府宠幸了云织,有意将她接进东宫,我身边的壁萱曾经到教过你生母规矩,对她的容貌记忆深刻,前阵子我的寿宴上壁萱一眼瞧见你就觉得眼熟……”   听皇后将前因后果徐徐道来,瑞和不由得感慨,果然每一个选择都会将未来引到不同的方向。上辈子原身没有科举没有进宫,自然也就没有被皇后的婢女认出来。见过云织的人不多,认真观察她容貌的人就更少了!宫女壁萱又是皇后身边伺候的,若是瑞和不进宫,壁萱根本不可能见到他。就算他进宫了,皇城多么辽阔,参加寿宴的人那么多,壁萱能够看见他认出他,其中也存在惊人巧合。每个条件缺一不可,就像万氏与云织产子一样,似乎都有宿命的影子。   皇后说得激动,瑞和心里想了很多,脸上却显出震惊之色。   “泡宗庙的温泉水会使你身上出现了蓝色的斑,那斑没有三五日是消退不去的,这是大燕皇室检验血脉的特殊方式。”皇后宽容地看着他,“我知道这个消息让你一时无法接受,我会给你时间让你冷静的。老姚,送世子回去。”   见瑞和彷徨失措地离去,皇后擦了擦眼泪,低声说:“你会接受的,不接受也会接受的。”   老姚将瑞和直接送回侯府。   “公子,你没事吧?”   掀开帘子,老姚吓一跳。   只见马车里的瑞和靠着车厢一脸苍白,额头鬓角鼻尖全都是汗。   “我没事。”瑞和撑着车壁坐稳,踉跄下车。老姚要扶他还被拒绝了,担心地看着他自己进了侯府,被门房的人扶住。   “别跟老夫人说。”瑞和交代门房,“送我回院子吧。”   老夫人如何能不知道呢?在瑞和回到房间刚躺下时,她就扶着婢女的手急匆匆赶来了,还带上了府医。   “祖母,孙儿真的没事,只是突然觉得腹痛。”瑞和给自己的脉象做了手脚,府医开了药方让小童去煎药。   “你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一身都是汗,快些换一身衣服。”老夫人心疼地摸瑞和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烧,看你这脸都是白的。”   她招呼追风与藏戈过来给瑞和换衣服,自己退了出去。   “把衣服给我,我自己换吧。”   床帐将瑞和隔绝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瑞和低头看着胸前的蓝色斑点,眼中神色莫名,他自己换好了衣服,复躺下,见追风要揭床帐,阻止:“床帐别揭,我有些怕冷。”   老夫人盯着他喝药,见他一副困顿的模样便让他快些休息。   瑞和的病情反复了四五天,老夫人跟着忧心四五天,宫中的皇后也跟着悬心。   好在第六天时瑞和就痊愈了,结结实实地洗了个热水澡,浑身的疼痛全都消失了。他重新回翰林院当差,感觉得到老姚在暗中跟着自己,却当做不知道,只偶尔走神,浑身散发着一种纠结迷茫的气息。   他演得很好,消息传回皇后宫,皇后叹气:“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吧。”突然知道身世无法接受是人之常情,要是那孩子立刻欢天喜地接受了自己龙子凤孙的身份,那才叫奇怪呢!这孩子出宫后就病了,可见打击实在很大,她也不敢逼得太紧。   “皇后娘娘,宁河公主求见。”外头有人禀告。   “她怎么又来了。”皇后不喜欢宁河公主,自己儿子在禹城受苦,这些年皇帝却像个慈父一样疼爱起女儿来,这是多么讽刺。宁河公主成婚后时常回宫,每次都会来拜见,皇后十次里有接见一两次就算多的了。她下意识地要说“不见”,但随即想起什么来,于是抿唇:“请公主进来吧。”   壁萱知机,立刻扶着皇后到梳妆台前梳妆换衣服,她轻声问:“娘娘怎么这一次愿意见公主了?”   “她不止是公主,还是超品国公夫人。”日子有了盼头,皇后不可能没有别的想法。以前没有心思交际,往后都得重新拾起来,与该结交的人交好才是。   不过皇后刚起了与宁河公主改善关系的念头,就听宁河公主委婉暗示一件事。   她心潮颤动,不露声色地问:“小九啊?本宫的确听闻他读书好,尚书房的师傅也夸他呢。”   “九弟不仅天资好,也十分孝顺呢,我不过是幼时多关照他两分,他到现在都记着我的情,我还与他说呢,幼时我们两个都是无根的浮萍,若不是皇后娘娘掌管后宫纪律严明公正无私,我们早就不知道被那些个奴才怎么欺负呢,要报恩,也该是向皇后娘娘。”宁河公主一脸恳切真诚,“娘娘,九弟才十二岁,心思纯净,实在是可堪雕琢的璞玉,还望娘娘垂怜。”   说着从椅子上起来,行跪拜大礼。   见宁河公主这幅姿态,皇后的手紧紧握住把手。   “你如今嫁得好夫婿,也子女双全了,好好过日子便罢了,何苦来掺和这些。”   宁河公主抬起头,眼中带着伤感,泪光点点:“娘娘!道理是这般说,可人这一生又不是只有当下,还有过往与将来,我无法释怀幼时的苦难,皇后娘娘待我们这些皇子皇女自然是好的,可底下人阳奉阴违,其中以内务司最为势利,吃不饱穿不暖,说出去谁信我们是龙子凤孙呢?我恨内务司,我恨赵家,不瞒娘娘,赵应就是我派人去阉了的,当年他就敢肖想我,几年过去了,逛花楼时竟然还敢让妓子扮公主,与他演那腌臜的戏份,折辱我至此,我如何能放过他!”   “你——”皇后吃惊,赵应那事她也听说了,完全没有想过会是宁河公主干的。   “娘娘应该比我更清楚权势的重要性,我无法改变我的过去,我便要掌握自己的当下与未来,我要那些欺辱过我的人看到我踩在他们头上。”   这番话很契合皇后的心境,从太子被人陷害之后,她难道没有想过报仇吗?太子死后她颓废了许久,可现在她又有了孙子,心中不可能没有一丁点想法。   宁河的意思她明白,就是要与她合作,扶持九皇子做皇帝,以后共享荣华。若是没有孙子,此时她接受宁河的投诚,便是自己的儿子当不成皇帝,那些害过自己儿子的人也别想如愿!可她有了孙子,又如何愿意为他人做嫁衣?   “宁河,你起来吧,我现在一心向佛,实在没有精力想别的。”   “娘娘!”宁河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委婉了,还要再说,皇后摆手:“壁萱,送公主出去吧。”   宁河公主坐上车辇还觉得缓不过神来。   怎么可能?!皇后怎么会拒绝她抛出的橄榄枝?   从废太子死后她就起了心思,时常到皇后宫献殷勤,见时机成熟了才在今天婉转提起。去岁大哥刚死,大年夜宴照常举办,那天皇后坐在高座之上,那难看麻木的脸色她到今天仍记忆犹新。前一阵父皇大张旗鼓地给母后办寿辰,皇后难道一点都不恨,一点都不想报仇吗?照理说九弟年纪还小,其他几位皇兄都三十好几了,他们斗成一团,没有人会留意他,他们正好可以暗中发展,等皇兄们斗得你死我活时他们再来黄雀在后,岂不快哉!   “难道皇后看中了十三弟?觉得十三弟年纪更小更好掌控?”宁河公主想了很多,根本不相信皇后“一心向佛”的说辞,那是在开玩笑!   武安侯府中,卫振泓正在侯夫人院子里吃午膳。   侯夫人说:“下午你下学后到万家送点东西,单子我都拟好了。”   卫振泓霎时没了胃口,斟酌着说:“母亲,我总是上门去不合适吧?”   万氏就笑了:“如何不合适?万家是你舅家,以后也会是你岳家,你过去送东西再合适不过了。你表哥他们的先生原本跟着一起到庄子上,本来是打算这三年孝期都在庄子上读书的,结果那先生家中老母亲过世,请辞归家,为了不耽误学业,你大表哥二表哥这才提前回来了。现在万家只有你两个表哥,你得多过去帮衬才是。”   “……是。”   接下来的饭菜卫振泓吃着都不香了。   万氏疼爱小儿子,小儿子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的脸色如何能逃得过她的眼睛。见儿子还是不太高兴,她搁箸拿帕子按了按嘴角,又让服侍的下人退下去,问:“泓儿,以前你不是很喜欢去舅舅家的么?”   “娘、我,我真的要娶表姐吗?”   “泓儿!”万氏震惊了,“你们都定亲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娘,我、您帮我定亲了才告诉我,我……”卫振泓放下碗低下头。   “可我回来告诉你时你也没有反对呀。”万氏很受打击,“再说了儿女亲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表姐哪里配你不起呢?”   “表姐、表姐……德行不好。” 第878章 嫡长子   这话一出,万氏微惊,然后生气地说:“你表姐是万家嫡长女,从小就被精心教导,德容言功样样出挑,要不是万家这几年败落了,便是连皇子妃都做得,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侄女德行不好,她这个嫡亲的姑姑也是万家女,难道也德行不好么?   反应过来自己将亲娘也绕进来了,卫振泓赶紧跪下道歉:“是儿子错了,母亲莫要生气。”   “你将话给我说清楚,今日我非得听听你的解释。”万氏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指着儿子,“说吧!”   卫振泓懊恼自己一时激动说出了心里话,见母亲一定要他解释,他只好犹犹豫豫地说:“我前几日听到母亲您和万嬷嬷聊天,才知道原来以前表姐是要说给大哥的,后来是舅舅说表姐喜欢的是我,这才没说成。”   “原来是这个?这是旧事了,你怎么还伤心了?”万氏松了一口气,“你表姐喜欢你还不好?”   没曾想卫振泓脸色更古怪了:“娘,您是我亲娘,一向觉着我处处都好,可我、我比表姐小四岁,站在她跟前都矮半个头,她怎么可能喜欢我呢?倒是、倒是之前表哥表姐来家中做客,我看表姐常偷偷看大哥。我看不是她喜欢我,是舅舅家原先要将表姐定给大哥,大哥那边不同意,舅舅才找了台阶说是表姐心仪于我,我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那个次——”   卫振泓将自己的心里话脱口而出。   舅舅死后,他的生活却无法回到正轨,之前舅舅说的话仍然在影响他,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找回原来的自己了。   空有乱飞的思绪与想法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与助力,这让卫振泓十分痛苦与煎熬。他看不下书,不停地回想往事,琢磨舅舅万林恩对他说过的话。想啊想,好像舅舅从来没有正面说过选择他的原因,以前大哥不出色,舅舅对待大哥其实很好,送给兄弟俩的礼物、日常的关怀都能看出差别。后来大哥出色了,舅舅反倒是跟他说更看好他,这不是很奇怪吗?   那时候他陷入舅舅编织的美好未来中心情激荡没有去细想,现在仔细想来舅舅的话到处都有破绽。   到底是上辈子考上状元的人,卫振泓的智商是毋庸置疑的,万林恩不过是借着年纪阅历的优势才能一时将人诓住。上辈子他能一直站在背后对卫振泓施加影响,这辈子他提前死去,心性还未成熟的卫振泓能够轻易被他哄骗,自然也会控制不住自己天马行空的猜测想法,将一切都想歪了。   偷听到亲娘与万嬷嬷谈话后,他立刻就自行将前因后果对上了!   果然!舅舅是因为大哥不愿意联姻才选择了自己,为了报复大哥才鼓动自己,说要扶持自己争夺世子之位。   自以为看清楚因果的卫振泓对自己这门亲事生出排斥的情绪。   大哥已经是世子了,未来多少名门淑女可供他挑选,他却要娶被大哥拒绝的表姐为妻吗?   这个念头一上头,卫振泓就无法将其丢弃,让他不仅排斥起亲事来,连万家也成了不愿意靠近的雷区。   “住口!到此为止!越说越离谱了!”万氏打断他,甩袖站起来,“你今天说的话我全当做没有听见,以后你也莫要再提。那是你嫡亲的表姐,她年少丧父多么可怜,你今天这些话要是传出去,那是逼着她去死!”   “可是母亲,我真的不想娶——”   啪。   万氏抖着手:“泓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以前你是多么知书明理,进退有度,谁都赞我生了个好儿子,我都不敢相信这种没有分寸的话会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亲事既已定,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这是做人诚实守信的道理!”   卫振泓被这一巴掌打得浑身一震,脑子终于清醒起来。他羞愧地磕头道歉:“母亲我知道错了,母亲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万氏心跳得极快,呼吸都急促起来,她有许多话要说,可因心情激荡说不出口。   最疼爱的儿子今天给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她的脑子嗡嗡响,眼前都有些发黑。   “你先回自己院子里吧。”万氏扶着额头重新坐到椅子上。   等卫振泓离开,万嬷嬷敲打好侍女们,关好门,坐在脚踏上给万氏捶腿,温声劝:“夫人跟小少爷吵什么呢,小少爷也是定了亲的人了,夫人得将他当做大人来看待才是。”   “你是不知道方才他与我说了什么!”将事情说了。万嬷嬷的表现跟万氏一样,那就是震惊:“小少爷怎么会这么想呢?”   这太不可思议了!   “可不是!之前大哥说要给明意跟善儿议亲时,我们并没有跟善儿说,哪里是善儿不要明意我们才将明意塞给他?且这自古以来儿女亲事都是长辈做主,他怎么就想岔了了呢。”说什么“退而求其次”,这是在刺她这个当娘的心啊。   “夫人,您可得好好跟小少爷解释啊。”   “我方才在气头上,狠狠责骂了他一顿,还打了他一巴掌。”万氏看着手心。   “夫人,可不能让小少爷误会了,日后表姑娘嫁进来日子可不好过。”   “你说得是。”万氏深呼吸,“等他冷静下来我再跟他仔细解释一遍,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即便是听见了我和你的谈话,也不该误会成这个样子,怎么听着、听着——”   她说不出口了,神色突然不可置信起来。   “不应该的,不会的,泓儿是个好孩子。”   “夫人?”万嬷嬷担忧地看着她。   “嬷嬷!”万氏抓住万嬷嬷的手,求助一样问,“我怎么琢磨着泓儿似乎对善儿有敌意,他们是亲兄弟啊。”   刚才小儿子那些话,分明是怨恨不甘,觉得自己是捡了大哥不要的东西。   万嬷嬷并不知道这对母子刚才具体对话,被万氏这番情态引得心脏噗通乱跳起来,赶紧劝:“夫人一定是想多了,不过是个小误会,解开了也就好了。”   “大哥,大哥也真是的,当初干嘛要那么说呢。”万氏第一次有些埋怨自己哥哥了,觉得哥哥走了一步臭棋。连武安侯和老夫人都觉得万林恩是在找借口推掉女儿与善儿的婚事,身为万林恩亲妹妹的万氏如何不了解自己哥哥的为人处事呢?   哥哥说明意倾心泓儿,肯定是借口。   不过万氏肯定站在血脉相连的哥哥那边,对着这荒谬的借口并不深究。   谁能想到,这事还能有后续,为这桩婚事添上了阴影呢?   另一边,卫振泓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伺候的人一路小跑地跟着。   他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可心里的难受如何是这肉体上的疼痛能够比拟的呢?   没有看路又走得太快,卫振泓在垂花门处撞上一个人。   “二少爷!”小厮赶紧将卫振泓扶住。“怎么走路的你!”小泉对撞人者怒斥。   撞到卫振泓的人是二门上的守门的婆子,她跪下赔罪,解释:“实在是有急事!万家少爷突发疾病,万家小少爷命人来报信,求夫人救命呐!”   卫振泓捂着肩膀,闻言摆手:“那你快去禀告母亲!”   “是是!谢谢小少爷宽宏!”婆子手脚并爬站起来继续走。   “二少爷,要不要请府医过来瞧瞧?”   “你没听见大表哥病了吗?你让人去把府医喊来,我带他一道去万家,再去跟母亲报个信,说我和府医先过去了。”   小泉忙点头。   万征章病了的事情,瑞和下值刚到家就听说了。   “说是病得极为凶险,高烧不退,府中没有主事的人,万小少爷才让人来家中报信。”   瑞和身形一转:“我去看看。”   到了万府,瑞和就看见下人到处乱晃,一点条理都没有。等来到万征章的院子,见万氏都失去了章法,他才明白原来万征章真的病重了。   “母亲,表弟情况怎么样了?”   见到瑞和,万氏擦了擦眼泪:“还在发烧,,咱们府上的府医束手无策,我还让人请了燕京城的其他名医,到现在病情没有好转,人都说起胡话来了。”   卫振泓站在一边,跟瑞和行礼后就低着头没有再说话。瑞和看向他:“泓儿看着精神很不好,这边我来照料,你先回府休息吧。”   “我不走。”卫振泓声音小小的,稍微抬头看了一眼万氏又低头。   万氏没有看卫振泓,对瑞和诉说着自己的担忧。   这两母子之间似乎有什么矛盾,瑞和有些困惑。   正说着,一个老大夫在徒弟的搀扶下走出来,将药方交给丫鬟:“照着去抓药吧。”又对万氏说,“万少爷这病来势汹汹,我从医几十年了,就见过两例这种情况,无缘无故发烧,根本找不着原因,什么药方针灸都用上都没有用,不出十二个时辰必定脏器衰竭而亡。”   万氏身体一软就要倒,瑞和扶住了她。   “大夫,果真没有办法了?”   “侯夫人,在老夫这里已经是用尽全力了,这是第二张药方了,要是再没有效果——”老大夫摇头。“您要是有法子,可以请宫里的太医来瞧瞧,太医院卧虎藏龙,兴许能有法子。”   这可给万夫人一个大难题了,他们家根本没有门路啊。 第879章 嫡长子   “母亲,我去试试吧。”瑞和开口了。   “善儿?”   “母亲,我先进去看看大表弟。”他没有解释,先进屋看万征章。万征章果然烧得一脸红晕,再来摸他的额头脸颊与脖颈处,全都干干的,一点汗都没有。发着高烧汗发不出来,人是撑不住的。他偷偷给万征章把脉,脉象极乱,根本找不到线头。他沉了沉心继续把脉,还是找不到规律。   这种情况他以前行医时也见过,跟魂体不合有关系。当然了,中医里没有这种说法,魂体不合一听就跟玄学挂钩,事实上当时救下那位病人时,瑞和用了一些道家的手段。   万征章在家中守孝读书,怎么读着读着就魂体不合了?   万氏转过屏风进来:“善儿,你方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母亲,我的意思是我会去想办法请太医。太医院的太医都是轮值的,现在肯定有太医在宫外,我到他们府上去请,大概能请回来。”瑞和收回手,顺便将万征章额头的帕子拿下来递给侍女:“换一张来。”   “是了,你这法子也好,也不用惊动宫中贵人。”   绿墨要套马车,瑞和摆手:“我自己骑马就行,我会赶在宵禁前回来的。”   老姚暗中观察到这件事,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赶紧给宫中送信。皇后有些伤心:“他遇到这种难事竟然也不想来找我帮忙。”   “娘娘,小公子肯定是不好意思劳烦您。”   “你不用劝我,我们如今还未真正相认,我明白他的顾虑,不过这事我得帮忙。”善儿跟万家关系亲密,又是万少师救了善儿的命,善儿肯定想救万家少爷。自己这一次搭手相助,善儿总该领情吧?   瑞和出师不利,接连跑了两家太医府中,一位是生病了请假在家卧床,一位是不愿意出诊。太医本就是为宫中贵人服务的,出宫后要是他们乐意,报酬什么的自然好商量,可要是不乐意,根本不能强逼。   正当瑞和想要到第三个太医府中去时,老姚从树上跳下来转达了皇后的意思:“您现在回万府去,那里应该已经有太医在了。”   “……你一直跟踪我?”瑞和防备地看着他。   老姚忙解释:“是娘娘担心您,这才让我暗中保护。世子快些回万府了,这宵禁时间快到了,别一会儿被堵在路上。”   瑞和抿嘴,拽动缰绳转动马头:“驾!”   万府中,果然有太医在为万征章诊治了,万氏见瑞和匆匆回来,赶紧关心地问:“怎的太医先过来了,你倒还慢一步,可是路上遇上什么事情了?”   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瑞和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余光瞥向窗外的树影处。   今天这一出不唱也得唱,不然就与原身的人设不符了。他在心中叹气,皇后那边本来查不到什么关键性证据,只查到一些关于云织的蛛丝马迹,那些都无法证实这具身体的身世,谁知道大燕皇室的血脉竟然带着毒,还能被拿来检测血脉。   如果皇后只是单纯地想要找到儿子的后代,全心中遗憾,瑞和也不会这么烦恼。   皇后不止欣喜于自己还有亲孙子,还激动于自己再次拥有夺嫡的筹码。   这就与瑞和自己的人生规划有些冲突了。   上辈子在几位年长皇子斗到尾声的时候,皇后将九皇子养在名下,给了九皇子嫡子的身份,使得九皇子异军突起,拥有了争夺储位的筹码。斗争过程原身无处知晓,只知道在一个晴朗的白天里,宫中发出了立九皇子为太子的诏书,三个月后皇帝病逝,九皇子继位登基。   怎么看,皇后的野心并未熄灭。上辈子那是没得选,所以皇后选了没有母族的九皇子,扶持其坐上皇位,大概宁河公主也出了力,所以才有后来的地位。   具体情况瑞和不得而知,但他能够确定的是,皇后看着他的目光不止有慈爱,还有野心。   自己成了支撑皇后野心的支柱。   这很无奈,瑞和根本没有做皇帝的野心。   “醒了醒了!”   听见声音瑞和站起来,便见一个侍女从房中跑出来,惊喜地喊着:“大少爷醒了!”   又有一小厮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太医的弟子接过来,捏住万征章的下巴将药灌进他的嘴巴里。   万征章迷迷糊糊地挣扎着,弟子喂药很有水准,一气呵成,还能拿帕子给他擦嘴。   眼含热泪的万氏站在一旁看着,口中念叨道:“阿弥陀佛,可一定要好起来,不然我怎么向你父亲交代。”卫振泓站在万氏旁边扶着她,低声安慰:“大表哥会没事的。”   一刻钟后,万征章开始出汗,半个时辰后高烧有明显消退。   不同于万氏欣喜的心情,太医还是眉头紧锁。   “高太医,是不是还有哪里不妥当?”瑞和问。   高太医看了看瑞和,打量两眼才开口:“卫世子,按道理说这时候万少爷的脉象该清晰了才对,可我每隔一刻钟就把脉一次,脉象仍然是一团乱麻,这非吉兆。”   “劳烦您费心了,您且到外头休息一下,饭菜已经备好了。”   半夜里,万征章又烧了起来,不管高太医怎么改药方针灸都没有用。万氏又急又累,一下子晕了过去,瑞和让卫振泓送万氏到隔壁房间休息,让人连夜去五台山请大师来救命。   “我看大表弟是撞到什么脏东西了,既然药石无用,那就请大师来搭救。”   高太医疲惫地靠着椅背,竟然很赞同:“是得请大师来瞧瞧,万少爷这病实在蹊跷。”   这一夜,瑞和只眯了一会儿,早晨让云书到翰林院为他请假。   五台山的大师正午方赶到,这会儿万征章已经气息微弱了。大师一看就道出问题所在:“这是魂魄不稳,与肉身有斥!”   有大师出手,万征章的情况立刻有所好转,药汁灌下去,傍晚时就恢复正常体温,到了晚间就睁开眼睛。   “真是佛祖保佑!”万氏喜极而泣,“章儿,我给你娘去信了,这一时半会儿她也回不来,你可得赶紧好起来才是!”   “大哥!”万征玉握住万征章的手也大哭起来。   万征章一脸迷茫,晕乎乎地看着周围。   伺候的奴仆们也哭成一片,都是欢喜得。瑞和送大师去休息,又聊了些万征章的情况,最后献上重金:“还请大师在此多休息一天,消除路上奔波的疲乏,明日一定亲自送大师回五台山。”   大师看着瑞和的脸发起了呆,几息后才移开视线:“都听施主安排。”   “照顾好慧能大师。”瑞和留下自己的人,就怕万府的下人不周全。   等他回到万征章的房间时就见到一片吵闹,他对下人们摆摆手:“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等大表弟清醒些再说。”   见小主人无恙了,仆人们在管事的带领下跪谢过姑太太与两位表少爷的照顾,然后退下去。   “表哥?”卫振泓见万征章还在看来看去,上前询问,“表哥还有哪里不舒服?”   “泓儿?”万征章声音沙哑,视线落在瑞和身上。他看着瑞和身上的翰林院官服明显愣了一下,有些飘的视线好像找到锚点,从衣服转到脸,继而一直盯着瑞和的脸瞧。   说句实话,经验丰富的瑞和在这一刻心里咯噔了一下。   直觉告诉他,又有麻烦来了。   “章表弟,我有哪里不对劲吗?”他笑着问。   “你,善、卫振善?”   “章儿你是病糊涂了,这是善儿,你大表哥啊。”万氏插话了,“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觉着饿了没?灶上有白粥,你要不要吃点?”   打断了万征章的思绪。   “哦,好,我饿了,谢谢姑姑。”万征章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闭上眼睛,须臾又睁开,还是在看瑞和,等白粥端来,万征玉亲自喂他吃时,他的视线还总时不时飘过来。   大病初愈之下,万征章精力不济,情绪无法掩藏,万氏他们都觉得奇怪。怎么病了这么一场,醒来后总是看着自己表哥不放呢?   等万征章吃好,万氏打发万征玉、卫振泓和瑞和去睡觉,跟瑞和说:“你已然请了一天假了,你刚进翰林院不好时常请假,明天你就去当差吧。”   “今天匆忙将慧能大师请过来,明日我得亲自送慧能大师回五台山才显诚恳。”   “如此你便得多告一日假了,你上峰会不会不高兴?”   “母亲放心吧,没事的。好了,泓儿玉儿,你们跟我走吧。”   等三人离开,万氏待要询问万征章,他却先说:“姑姑,我觉着十分困倦。”拦下了万氏的话头。   “那你赶紧歇着吧!”   第二天,万征章的病症竟然就都好全了,根本看不出昨天那个病得似乎就要撒手西归的模样。万氏见他果真没有大碍了才放下心来:“你们跟我到侯府住吧,这样我才能照顾你们。”   要是之前的万征章一定不会同意,他是个克己守礼得有些古板的人,不可能愿意到姑姑家打扰。   “好,那就麻烦姑姑。”   “你这孩子跟姑姑说什么麻不麻烦的,都是姑姑该做的。”   万征玉看了看哥哥,没说什么。   下人去收拾东西,万氏也差人回去拾掇院子,两兄弟俩在书房收拾自己的书箱。万征章不经意地问:“大表哥入翰林院真是让人羡慕,要是早些年,哪里想得到大表哥今日会这般出色呢。” 第880章 嫡长子   万征玉压根想不到自己大哥是在套话,说起大表哥他就有说不完的话,他真是极其敬佩大表哥的。   “是啊,大表哥真的好厉害,说读书就读书,一路科举都考得极好的成绩,最后还拿了个状元!说起来这一次大哥你的病还是多亏了大表哥,是大表哥帮忙请来了太医,还请来了慧能大师,昨天真的吓死我了……”   万征章听着听着,手头的动作都慢了,切断弟弟的话头:“大表哥是哪一年开始读书的?”   “就大哥你第一次下场那年啊,我记得很清楚那年年底大表哥突然就请先生在家里念书,还是父亲帮忙推荐的先生呢,隔年大表哥就进国子监了。”   “是啊,那年我下场没考中童生,后来大表哥第一次下场就考中了,父亲还责骂了我。”   万征玉有些伤感地说:“如果父亲还在的话,就是打我我也开心。”   砰。   砚台掉地上滚了几圈,万征章顾不上捡,也顾不上采集套话弟弟得来的信息,他上前两步:“父亲没了?!”   “大哥——”万征玉被他掐住肩膀吓一跳。   “征玉你听着,昨天病了那一场,醒来后我总觉得脑子有些混乱,好像搞混了不少事。”万征章松开手,转身用手捂着自己的头,“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关于父亲的,还有母亲妹妹的。”   “大哥!”万征玉吓哭了,“我去找大夫,我去让姑姑把太医请来!”   “等等!可能只是后遗症,你暂且帮我瞒着姑姑,我怕她太过担心。我没事的,忘记的事情有你告诉我,相信很快就能再想起来了。”   被安抚住万征玉担忧地看着哥哥,哽咽点头,开始为万征章解惑。   “章儿玉儿,你们准备好了没有?”万氏温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万征章猛然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接受这些可怕的消息,扬声回了一句:“姑姑,我们快收拾好了!”然后勉强对着弟弟露出笑容:“听你说过一遍后我隐约有了印象,回头我再仔细想一想,兴许就能全部想起来了,你可要牢记我的话,我们现在得仰仗姑姑照料,这已然为姑姑增添了说不清的麻烦,你切切不要再让我的事情让姑姑烦忧,知道了吗?”   “嗯!”听到哥哥说有些印象了,万征玉一下子就安心了,什么都答应。   坐上前往武安侯府的马车,一路上万征章都闭着眼睛,万征玉以为他是病后身体虚弱,不敢打扰他休息。其实万征章心绪翻腾,呼吸急促,长袖下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指甲掐进肉里,这才让他保持冷静。   一觉醒来,万征章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七岁这一年。他恍惚记得自己已经病了好几年了,后来完全下不了床,再次睁开眼睛时见到了少年时的弟弟、表弟还有仍端庄美丽的姑姑,这真是让人心悸惶恐又惊喜的体验。   可再多复杂的心情都抵不过他看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时带来的震惊。   知道表弟竟然是废太子的儿子其实是个偶然,有一次他父亲病了,病中的父亲不要别人伺候,只愿意让他和弟弟以及母亲靠近。在某天晚上,他听见父亲烧得糊涂了说梦话,然后大为震惊。   后来父亲病好了,在他的追问下将真相告诉他。   在万征章的记忆里,大表哥振善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吃喝嫖赌,已经是个废人了。他读书很好,科举入仕后跟大表哥越发没有交集了。上个月大表哥刚去世,万征章只有些伤感遗憾,哪里想得到原来那些都是父亲的算计!   回到十七岁,所有却都不一样了。父亲竟然死了?大表哥在这个时间点竟然没有成为赌君子,气质大变,考上了状元在翰林院供职,还已经承袭了武安侯世子之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万征章想得头都要裂开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是真的回到过去了?还是进入了一个恐怖的梦境之中?   五台山上,瑞和送慧能大师进寺庙后就要告辞,还是慧能大师相邀:“卫世子不若进来求一签,可解卫世子目前心中所困。”   “不必了。”瑞和笑着说,“我早有主意,心中并不彷徨。”   慧能大师便念了一句佛号,转头离开。   抬头看了看这肃穆庄严的古刹,瑞和嘴角的笑意未散,抬脚上马车:“回去吧。”   回到侯府,换衣服时藏戈跟他说:“两位表少爷跟着夫人一道回来了,就住在和兰苑。”   “如此也好,总比他们两人孤零零在万家好,我去看看吧。”   看看万家大表弟如今又是什么模样。   万征章显然已经调整好心态,没有再像昨夜那样失态,瑞和问候了几句:“我平日要到翰林院当差,晚间一般都在府中,你们要是在学问上有困惑可以来我院子找我。”   聊了几句瑞和就走了,他当看不见身后那道逡巡探究怀疑的视线,只对云书说:“我看征章病后有些不对劲,你找两个机灵点的人混进和兰苑帮我看着点。”   云书立刻点头:“小的立刻就去办,正好两位表少爷进来时只带了贴身伺候的人,夫人明日肯定得给和兰苑添人。”   傍晚万氏派人来请瑞和到正院吃饭,老夫人差人送了两道好菜过来。吃过饭,万征章提出要到瑞和院子里坐一坐,万氏看了眼卫振泓:“泓儿也一起去吧,你们表兄弟四人一起聚一聚。”昨夜她跟小儿子又聊了聊,那件事就算过去了。   这一次聚会,大概只有万征玉最单纯最放松了吧。卫振泓心情不是很好,虽已经跟母亲说开了,可他仍有心结,显得沉默寡言。万征章在到处打量,到了书房后更是对瑞和的书案书架书册感兴趣,瑞和也不在意,任他随便看,自己也在观察他。   越看,瑞和越觉得无奈。他将自己的判断跟系统460说了:“我怎么又遇上重生的人了,这概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宿主,你的诉求我接收到了,正在紧急分析。”   “好。”他将茶水一饮而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不是没有收拾过重生者穿越者。   第二天瑞和就去销假上班了,上峰有些不满意,说了几句,瑞和没说什么,只埋头认真做上峰交代下来的工作。午饭时一个眼生的小厮来请他:“我家主人请大人到酒楼一聚。”   说是酒楼,其实是一处私房菜馆,位置僻静。推门进去,瑞和见到了皇后,皇后招呼:“先吃午膳吧。”   瑞和面露迟疑,最后还是没有行礼,坐下了。   一顿饭吃得静悄悄的。   吃过饭,瑞和才开口,先谢过皇后的帮忙:“若是没有高太医,我表弟就危险了。”   “能帮上你的忙我很高兴。善儿,这些天你想清楚了吗?”   “娘娘,如果您说的是真的……那我愿意喊您一声祖母,可我并没有认祖归宗的想法,我就是卫家的孩子,是我祖母一手养大的亲孙子。”   皇后眼中有泪光闪动:“可你才是燕家的孩子,是你父亲仅剩的孩子了,不认祖归宗,你父亲膝下荒凉多么可怜!”   “可我不想卷入皇室的权势争斗旋涡之中,您就当我胆小怕事,自私自利吧。”   刚认回来的孙子这么直白,一下子搞得皇后什么话术都施展不开了。   她倒不是想要算计唯一的亲孙子,而是这孩子自小就在别人家长大,对自己的身世肯定没有归属感。十七岁,已经是个大人了,孙子读书有自己的想法与主张,想要尽快让孩子跟自己贴心,少不得用一些手段。   可这孩子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说呢?   只能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我明白你的顾虑,你可以相信我,你是我唯一的后代了,我必定拼尽全力保护你。再说了,你的皇叔们争抢得再厉害也与你无关,我会为你讨来一个王位,其他纷纷扰扰全都不会伤害到你。”   承诺与保护,这是情。   “娘娘,您敢与我发誓,您认我回去没有存着一丝一毫争夺皇位的心思吗?”   皇后沉默了许久,才盯着瑞和的眼睛:“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如果没有,我也许会改变主意,如果有,那我绝对不会同意。”   “大丈夫需得志向远大,从知道身世之后,你难道就没有萌发过一丁点心动与野心?”皇后不相信。   “我能发誓,我绝对没有过争位的心思!娘娘,皇室斗争多么严重,想必您比我更清楚,太子当年那么名正言顺,背后多少势力支持都败了,我打听过那段历史,时隔近二十年了,那种刀光剑影骇人硝烟似乎还在眼前,我实在是害怕。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现在是世子,以后继承爵位做武安侯,我只能姓卫,只会是卫振善。要是能够在朝堂上做出几份成就,那这辈子就足够了。”   皇后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她掀开了所有“慈爱”的面具,露出了最不愿意在刚认回来的孙子面前展现的锋利与沉重:“你一字一句都只为自己着想,就没有想过我,想过你父亲吗?你父亲死得冤枉,为人子女者,孝道为重,你从未想过为你父亲报仇吗?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难道就一点都不羞愧吗?”   以孝道压人,这是理。 第881章 嫡长子   面对皇后情与理的一套话术,不是本地土著的瑞和有另一套辩驳的思路:“逝者已矣,生者才是最重要的,养我教我的是武安侯府,我也有责任对他们尽孝道,并不愿意将他们扯进旋涡之中。您给我许诺的未来风险太大了,我实在没有勇气踏进去,这是我的胆怯与无能,我并不为自己辩驳推脱,您要怎么责罚,我都全盘接受。”   “知道你的存在时我多么欣喜,我从未想过你会这么让人失望,毫无担当。”   “娘娘,我不愿意欺瞒您。”瑞和轻声说。“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侯府世子,翰林修撰。”   “善儿!”如此油盐不进,皇后终于压抑不止,转回头眼眶发红,但眸色严厉,“你的想法其实只是你一厢情愿!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理所应当的东西,你父亲是嫡长子,所以他看似理所应当地做了太子,可他守不住那个位置,还把自己的命,东宫所有人的命都葬送了。万少师给你安排了个武安侯府嫡长子的位置,可你若是跟几年前一样无所事事,整日里玩乐逗趣,现在你也做不成世子。嫡长子,只是给了你们一个比他人更优越的起点,而不是给你们懈怠懒散的借口,你们需要的是勤勉。你莫要以为现在知情人都没了,你的身世就永远是个秘密,你能牢牢坐着武安侯世子的位置。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少师死了,万林恩死了,可谁知道万少师当年有没有留后手,或者留下了破绽!壁萱能够认出你的脸,将你的容貌跟万府的婢女联合在一起,就难保没有另一个人也觉察到这一点,除非你的生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有人认得她。”   “我能找到你,别人也能。”皇后的眼神看着虚空,似乎穿透时空见到了过往,那是她无法扭转的往事,留给她无尽心酸无奈与恨意,于是她的眼神更加凌厉:“现在你在圣驾前是个红人了,盯着你的人有多少?你以为你已经高枕无忧,毫无后患了吗?不!不,我就与你实话实说,万林恩死亡,不止皇帝在查,你几个叔叔也在查,他们迟早会查到你头上。且你已入朝堂进入官场,那就是踏入另一个更加凶险的旋涡,除了奋勇直上再无退路!在你的底牌被人掀开之前,你得先下手为强!你现在耽于安乐,日后必定会后悔!”   皇后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魄。   换做一个真正的骤然得知自己身世的十七岁土著年轻人,一定被这番话震慑得心神剧颤,产生极大的动摇,然后被皇后牵着鼻子走。   可瑞和心志坚定,还给皇后娘倒茶:“您喝茶。您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既然做出这个选择就有承担责任的勇气,我不改初衷。”   皇后没想到自己这些话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她很失望,也有一些愤怒,要是当年太子能有这么坚定的立场就好了,也就不至于被人言语蛊惑,慢慢失去稳重。   这父子俩就不能中和一番么?   都来气她!   “我下午还得当差,这便先走了。”瑞和站起来给皇后行礼,“您出宫一趟不容易,还请多加小心。”   过了一会儿,老姚进来了。   “小公子已经走了。”   皇后才抬手一掀,桌布带着饭菜碗碟砸到地上。   “娘娘!”老姚立刻跪下。“娘娘息怒!”   “你不是说这些天跟着他,觉得他的性格是较为温柔顺从的吗?”这叫温柔顺从?这分明是一头倔驴!   “娘娘息怒,是奴才的错。”   皇后深呼吸着:“罢了,你赶紧跟上去别让他遇到危险,本宫先回宫。”   回到皇后宫,皇后在壁萱的伺候下换衣服,还是觉得心口郁气难消。还是壁萱体贴,开解她:“之前调查小公子时不是也有个说法,说小公子十三岁之前一直吃喝玩乐不思上进,万少师生前就压着他读书,根本压不动,后来万翰林也尝试过,小公子谁的话都不听,只执自己的意。后来是小公子自己开窍想要读书的,可见小公子的性格就是这样,这几年他长大了些,读书明理,人便稳重下来。小公子孝顺,在翰林院勤勉谦逊,可不就显得温柔顺从了?但他骨子里还是很有自己的主意的。”   “你说的我也明白,可——”皇后无法向壁萱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那番长篇大论,说得她喉咙都干了。那孩子坐在她对面微微低垂着眼皮,看着是在认真听她说话,可等她说完,那孩子抬起眼来,眼中竟然波澜不动,当时给她带来了极强烈的挫败感。她恍惚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千年老狐狸,心房坚固得无人能够攻防。   可善儿才十七岁啊。   “娘娘,奴婢说句实话,小公子有自己的主意是好事啊,以后若是……也心志坚定,不容易被他人左右,娘娘需要做的是耗费多些心力说服小公子。”这句话安慰进皇后心坎里了,可今天孙子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她不由得想到另一个方面,“我就怕他太有主意了,谁说的话都不听呢!”   儿孙真是前世的债!   那么年轻的男孩子,怎么会对权势一丁点追求都没有?普通侯府世子与龙子凤孙相比,孰轻孰重?不用想都能做出选择。皇后又失望又伤心,她移情太过,执念太深,从知道自己有孙子后,为儿子报仇谋夺皇位的念头与日俱增。   她觉得计划是行得通的!没有人知道她有底牌,每个人都将她排除在外,不将她视为威胁了。是啊,她都没有儿子了,谁会提防她?宁河想要利用她,可已经被她拒绝了,她会藏在幕后看着那些人互相消磨,最后渔翁得利。   这个念头太有吸引力了,让她的心如枯木逢春,重新恢复了生机。   她从未想过会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跌跟头,孙子不配合她,这是她从未设想过的难题。   另一边,瑞和溜达溜达地回翰林院了,在路上偶遇了四皇子。四皇子实在是客气,从酒楼上看见他还让仆人下来请,瑞和看了看天时,欣然应允。   四皇子已经吃好午膳正在饮茶,招呼瑞和:“前阵子听说你病了,身体可好全了?”   “谢王爷关怀,微臣的病并无大碍。”   寒暄两句,瑞和主动问起:“不知道我舅舅的案件可有进展了?”   四皇子放下茶杯,摇头:“我已经敦促刑部加紧排查了,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找出凶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卫世子得心中有数。”   瑞和有些伤感愤怒地说:“这凶手若真的逍遥法外,我舅舅九泉之下如何能安眠呢?唉!”   顺着瑞和的话头,四皇子劝慰了两句,随后转移话题:“再过一旬就是秋猎了,到时候你可要去?”   “我父亲说了让我必须得过去,还不准给他丢脸。”   “那极好,到时候我可要领教领教世子的弓箭了,听说今年有黑熊可以猎……”   两人在酒楼上闲谈片刻,瑞和以还有公务在身告辞了。   在他离开之后,四皇子让人将茶具换一套,心腹见他情绪不高并不敢说话,只安静做事。   “怎么这么滑不溜秋!”四皇子暗骂一声,“我偏还不信了!”   与兄弟们的争夺已经进入白热化,多拉拢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四皇子觉得自己看人还是有些眼光的,卫振善以后绝对差不了,他是不会放弃的。   秋猎在即,各处早就开始准备,武安侯所在的京西大营也早早就做好安防工作,在秋猎期间护卫京畿。武安侯得了任务,需得留守京西大营,拱卫京畿安全。他只好将武安侯府的脸面交给瑞和:“这是你第一次参加秋猎,好歹抽出些时间练一练,别到时候连弓箭都拉不开,一只兔子都抓不到。”那可太丢脸了!   所以说这年头谁都不容易,特别是武勋之家。大环境要求他们转型做“文人”,可到了一些限定场合,比如秋猎、金兰围猎等,还需要他们不能掉链子,发挥出色,不然肯定会被人耻笑。原身以前不爱读书的时候,武安侯是怎么教怎么训都压不动,没法子了他只好放弃,但唯有一点他硬压着原身去练,连疼爱原身的老夫人也不能插手,那就是骑马与弓箭。   “你至少得把这两样练好,日后一些维持体面的场合都用得着,不至于丢人。”这是武安侯当年的原话,可见对大儿子的要求底线已经压到最低了。好在原身喜欢骑马,学得特别快,后来又苦学弓箭,于骑射上算是中等水平。   为了秋猎,瑞和在下值的空闲里很是下功夫锻炼。小雪正值壮年,正是活力充沛的时候,瑞和每天傍晚都在训练,这让它很高兴。   “过几天带你去金兰猎场,那里更大更好玩。”瑞和笑着摸摸它的头。小雪喷出温热的鼻息,歪头蹭他的手掌心。   秋猎是大燕一年里最盛大的一次活动,文武百官都会参加。顾怀玉家也不例外,不过去的是他叔叔和两个堂兄。   “你跟着我,我带你一起去。”   顾怀玉来找瑞和玩,言语中很向往秋猎,瑞和就如此说道。   “真的可以吗?”顾怀玉眼睛都亮起来。   “当然可以,往年我父亲都得留守京畿,我们武安侯府根本没有人去,今年我是世子了,可以代表我父亲去参加。泓儿还小,他对狩猎也没有兴趣,便只有我一个人去了,你要是想去就跟着我,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就说是我的亲随。”   “好啊!”顾怀玉高兴极了,“以前我就很想去金兰围场了,赵应那小子老是在我面前炫耀,哼哼今年我能去了,他倒是还敢去吗?”   “你怎么老是提起他。”   顾怀玉哼哼:“他以前太气人了,从小到大我被他气了多少次,好不容易见他倒霉了,我不多踩两脚哪里能消气。”   瑞和哭笑不得:“好吧,你也别走了,让人回去给你收拾行李,这几天就跟着我一起练骑射吧,别到时候连马都上不去。” 第882章 嫡长子   他们一起练骑射,万征章经常会过来看。现在他不会用大病刚醒时那种眼神看瑞和了,视线收敛很多,但逡巡探究的意味越来越浓。   对此瑞和只做不知道,系统460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万征章果然数据有异,有可能“ 重生”了。以外来的任务者为中心,辐射出来的影响力的确很容易带来其他数据变动,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也许是瑞和给万林恩带去的死亡对万家影响太大了,万征章身为万家嫡长子承受了比较多的压力,所以在某个临界点突然就数据异常了。   这种异常系统460会根据管理法进行修正,被瑞和拦住了。   “宿主,你不是不想暴露身世吗?万征章是重生的,他已经在怀疑你了。”   瑞和有自己的计划:“没关系,先留着他吧。”   皇后那边总是一个定时炸弹,干等着让炸弹爆炸伤害自己,不是瑞和的行事作风。   炸弹要什么时候爆炸,他必须拥有话语权。   一般来说出现异常数据对宿主影响比较大,可既然宿主撤回请求,系统460也不会坚持。   万征章虽然藏住了自己的变化,可在面对瑞和的时候总会漏出一些不同。这是必然的,重回年少时面对的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万征章是一定要找出症结所在的。而对他而言,卫振善就是最大的变数!   顾怀玉心思简单,又是旁观者,反而看出端倪。“我觉得你征章表弟好像变了很多,感觉好奇怪啊。”他策马靠近瑞和,歪头示意:“你看,他总是盯着你瞧,好像、好像不认得你一样,真是十分怪异。”   “是啊,征章上回不是病了么?我还请了五台山的慧能大师来帮忙,大师说是魂体不合,施法为征章稳固魂体,从那之后他就有些奇怪。母亲也跟我提过,让我不要介意。”   “这、这还能不介意?胆子小的人被你表弟这么盯着都该吓死了。”顾怀玉小心转头,见万征章已经在跟卫振泓聊天了,小声道,“他看你的眼睛真的不对劲,舅母就没有问问你征章表弟?”   “母亲问过了,征章说有时候精神恍惚,好像突然就认不出人了,所以才盯着我看。”瑞和能够理解万征章到卫家住的想法,就是为了近水楼台好仔细观察他。但万征章修炼不够,连万氏都看出来问题了。万征章还到处打听他的事情,要不是云书安排进去的人帮忙遮掩,万征章还以为自己行事很谨慎机密呢。   “这样严重啊?要不要再请五台山的大师来看看?”   “你当我母亲没有提过吗?是征章不同意。算了,我们继续练吧,你刚才那一箭歪了,须得再努力。”   第二天,万夫人带着女儿赶了回来。虽然儿子病好了,可万夫人再也放心不下让两个孩子独自留在燕京城读书,她跟小姑子道谢,还给瑞和送了礼物,然后带着万征章兄弟俩返回万府。   没有万征章古怪的视线,顾怀玉觉得自在多了。练骑射自然是苦的,可为了参加秋猎,顾怀玉拼啦!   很快就到启程的日子,武安侯府的马车夹在车流之中,坠在圣驾之后,浩浩荡荡地前往金兰围场。   御驾后面的是皇后的凤舆,皇后好几年没有参加秋猎了,也少有这样长途乘坐马车,实在颠簸得疲惫不堪。   “娘娘,您受苦了。”壁萱十分心疼。   “我肯定得来,这一次的好戏我不能错过,那是他自己亲手酿下的苦果,终于到了他自己品尝的时候了。”皇后冷笑。   她的人查到三皇子有意在这一次秋猎里动手脚,三皇子是所有皇子中最冲动急躁的一个,他到底想做什么手脚皇后无法探查,但那些皇子脑子里能装什么东西?不过总是那老一套!   二皇子病弱,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跟太子年纪最为接近,当年太子被陷害那件事,皇后认定了跟这几个皇子脱离不了干系。   早些年太子一系的势力被铲除得太过,仅存的也被用到禹城那边保住太子的命,皇后被废太子牵制着,也根本不敢豁出去报仇。   现在找到机会了,皇后不可能放过。三皇子偷偷往金兰围场运人,她很乐见其成,让人帮三皇子掩盖痕迹,就想看皇帝的热闹。   到围场需要走小半个月,路上走走停停的,偶尔老姚会传消息回来,都是报平安的,说小公子很少坐车,都是自己骑马。这让皇后想起太子,太子以前也是不乐意坐车,就喜欢自己骑马,伺候的人追在他身后,他便意气风发地挥动马鞭,前往金兰围场的路上会留下他张扬的背影。上一次来秋猎还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太子给她猎了一只白狐,笑着献给她,说给她做围脖穿。   往事总是让人肝肠寸断,皇后叹口气,忍不住让人去宣瑞和:“让状元郎来给我讲讲书吧。”   收到传召瑞和不能不应,只能顶着不少人的视线踏上皇后的凤驾。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半个月,瑞和恭谨地跪坐在一侧给皇后讲书。皇后指名要听的是本朝建国史,瑞和讲了一个时辰还没讲完,皇后摆手:“状元郎果然通晓古今、学富五车,听你讲史很是有趣,你先退下吧,改天再与我说剩下的部分。”   让人将赏赐给他。   “谢皇后娘娘赏赐。”瑞和接过匣子,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后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把匕首。匕首下压着纸条,只写着短短四个字“远离圣驾”。他神色微动,仔细回想一遍原身在这个时间段的记忆,上辈子这个时候原身跟顾怀玉正在燕京城内的戏院里悠闲听戏呢,没听说这次秋猎有什么事故啊。   只是皇后是不会无的放矢的,这一次秋猎还真的有问题。   这可糟糕了。   他将纸条丢进储物戒指里,再将匕首抽出来,这是一把开过刃的匕首,看着朴实无华却无比锋利,轻轻一划就能将桌角切一块下来。他将匕首放在一边,对外扬声喊:“顾二呢?来个人去把他找回来!”   骑马撒欢的顾怀玉与其他年轻人一起坠在车队旁边玩乐,被找回来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善儿,你不是去给皇后讲书了吗?怎么这就回来啦?”   “我都去了一个时辰了,你没见天都要黑了吗?来,这个给你。”瑞和将匕首给顾怀玉,“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锋利无比,你拿着防身吧。”   顾怀玉捧着匕首的手都有些不稳了:“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给你的,你怎好给我呢?”   “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怎么就不能给你了?你听我的,这一次秋猎人多杂乱,听说今年还有熊可以猎,更添热闹,若是遇到危险,你拿着匕首还可以自保。还有一事你得听我的,千万不要自己独自出行,我若是有事没办法陪你,你自己不要乱跑,身边的人都要带上,我带你出来玩,总要全须全尾把你带回家。”   路程都走了一半,现在让顾怀玉回转也来不及了,再说了,以什么理由让顾怀玉回去呢?   “善儿,你怎么突然这么严肃,搞得我都有些害怕了。”   “怕什么,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瑞和笑了。   “那行吧,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好自己,当然啦也会照顾你的嘛。”顾怀玉美滋滋地把玩着匕首,珍惜地将匕首塞进怀里。   哎呀,这可是皇后的赏赐呢。   同一时间,燕京城中。   一个高瘦的身影从巷子里转出来,看着对面宁河公主府的大门面露胆怯,但很快他就握紧拳头,眼神坚定起来。   他上前去,公主府守卫拦住他,询问来意。   “学生万征章,来自东阳坊万家,有要事想告知公主,还请通报一声。”   守卫打量他藏在兜帽下阴影中的脸,还真的是个文弱书生。藏得这么严实,可见是有意瞒着人。想起公主说的要礼待来客,守卫喊来门房:“带这位客人到里头休息一会儿。”然后让人进去通报。   秋猎宁河公主没有去,不是她不想去,而是她刚查出又怀孕了,胎像不稳。   “东阳坊万家?好似有些耳熟。”听了通报,宁河公主微微坐直了,将手中的《大燕国史》放在一边。“是不是以前出过太子少师那一家的?”   婢女想了想:“前一阵国公爷与公主闲聊时说起武安侯府世子的事情,不就说过卫世子的舅舅出事了,到现在都未曾抓到凶手么?奴婢记得卫世子的舅舅家就是姓万的。”   “是了。”公主也联想起来了,伸手,“给我重梳个头,让人将人引去花厅,我等一下便过去。”婢女忙扶住她。   万征章坐在花厅里心情复杂,激动与逃避让他坐立不安,但他还是牢牢坐着没有动,连茶水点心都没心思碰。今天的行动他已经想了很久,直到今日才付诸实践。   他没有这一世的记忆,只能自己去打听。他父亲枉死这桩悬案至今没有结果,住进侯府后,他调查了很多卫振善的事情,不管他怎么查,没有人觉得现在的卫振善是有问题的,所有人都觉得卫振善的出类拔萃是理所应当。   有迹可循得让万征章无从下手。   重回年少时,万征章得到的全是彷徨与迷茫,还有一种无法诉说出口的惊惧。   万征章说服自己不要去纠结,坚强起来寻找出路。   他的心路历程跟他父亲万林恩一样,都想杀了卫振善以绝后患。诚然,他没有他父亲那么狠心,下决心杀了卫振善对他来说是很痛苦难过的事情,他辗转反侧好几个夜晚,可为了万家人的命,他不得不这么做。   可该怎么做呢?   自己做不到,得寻求帮助才行。要怎么做才能达成目的,还能实现更大利益呢?   跟万林恩当年灵机一动想到联姻一样,亲生儿子万征章也有自己小小的野心火苗。想来想去,他决定将这件事拿来投诚,借机攀上宁河公主,间接向未来的皇帝示好!   万征章脑海里浮现出这个灵感时,激动得手脚都在发抖,心脏狂跳。   这真是一招妙棋!只有他知道未来是哪位皇子登上皇位,未来新帝现在还只是一个在深宫中低调读书的皇子!   新帝登基后,宁河公主得了多少荣宠?可见宁河公主在扶持新帝登基的大业上是有功劳的。新帝能登基,跟皇后将他记在名下充当嫡子有着莫大关系,可要是皇后知道自己有了一个亲孙子,还会扶持新帝吗?   宁河公主如果想要跟上辈子一样得到皇后的支持,知道卫振善的存在后一定会起杀心的,而他也能在新帝面前挂上号,立下功劳。   这是真正的一石二鸟。   这般想着,万征章终于冷静下来,一切就看稍后跟宁河公主的交涉了。   宁河公主得到消息,大惊失色!   “你说的可是真的?!”   万征章肯定点头:“这些都是我父亲亲口告诉我的,我怀疑他被人杀害跟这个秘密逃不开关系。”   “有何证据?”   “学生没有证据,当初祖父留下来的东西都被我父亲烧掉了。可是学生能够发誓,所说的没有一句谎言!我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欺骗您,这对我们万家来说也是一桩祸事啊!您可以去查,一定查得到证据的。”   “好,我知道了。你拿这个消息给我,想要换取什么?或者应该问你,为什么选择我?”   面对宁河公主带着威慑的眼神,万征章嗫嚅着:“学生只是想寻求庇护,听闻公主殿下很得圣人宠爱,又是下降了的公主,远离皇子间的争权夺……学生胆子小,只想求安稳富贵,故而才来求见公主。”   “原来如此。”宁河公主缓缓勾起嘴角,“你这个消息帮了我大忙了,皇后娘娘为了大哥伤心了许久,若是知道大哥还有子嗣存世,一定十分欣慰喜悦,待我查明真相一定亲自进宫告知娘娘这个天大的喜讯。”   “公主不可啊!”难道宁河公主现在还没有站位吗?这事怎么能跟皇后说呢?万征章心急之下脱口而出。   “哦?为何不可?本宫多了个侄子,皇后娘娘多了个孙子,这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因为、因为——”万征章根本说不出口!   宁河公主嘴角的笑容不散,眼中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反而带着巡视怀疑的点点寒光,“万征章,你在我这里想要耍什么心眼,那是痴心妄想!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这人已经知道她有意扶持九弟了?   公主的眼神太锋利,里面还藏了杀意。   万征章终于后悔了,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翰林,进入翰林之前好几年都是一个普通的庶吉士,要跟公主这样的贵人交锋,根本毫无胜算!人家能够轻而易举地看穿他,抓住他话语中的漏洞。   “今天要是不说个明白,就休想走出我公主府的大门。”   眼神一使,就有带刀侍卫大步跨进花厅。长刀出鞘,全都围着万征章。   他软软地跪倒在地上,浑身都是冷汗。转头看公主,对上的却是公主的笑脸:“怎么样,能说了吗?”   没有实力匹配的贪欲,会把自己拖进沼泽深渊。万征章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这个道理。   .   抵达金兰围场后,瑞和一行人住进了武安侯府在此处的别院。别看今上如今重文抑武了,可大燕是马上得天下,当年封赏的武勋爵位多得数不清,武将武官在当年是最有权势的,自然也圈下了早期的地盘,包括金兰围场这种地方周边的宅院。许多新贵看着风光了,可在底蕴这一面是远远不及老武勋的。有的武勋之家没落了,保不住资产,便将宅院卖出去,被现在的新贵买去。但武安侯还算撑得住,所以在金兰围场这边拥有着一座五进深的别院,别院雕梁画栋,富贵堂皇,这份体面在随驾伺候的人家里也是独一份的。   安顿下来之后,第二天瑞和听见隔壁有动静,赶紧过去打招呼。隔壁院子是勇定将军府的,前些年瑞和在戏院里用言语坑赵应时提及的庄嫔,就是出自勇定将军府,庄嫔是勇定将军的亲妹妹。勇定将军是武安侯的表弟,按照辈分瑞和得喊勇定将军一声表叔,勇定将军常年驻守边疆,这一次代表庄家来参加秋猎的是勇定将军的长子与幼子,瑞和都该喊表哥的。   “参加完秋猎便会回去。”庄城笑着说,“下次见面要等明年的这个时候了。”   庄城是专程回来参加秋猎的,这是一年里最盛大的圣驾出巡活动之一,也是武将们的一次最佳展示机会。皇帝虽重文轻武,但秋猎这种传统节日意义非凡,是展现大燕人才力量的机会,对取得优秀成绩的人他会给予名誉与实质利益上的双重褒奖。   说来也是可笑,武将们只能抓住这个时机才能出头,勇定将军守边疆三十年了,得到的晋升机会少得可怜,还比不上有些人在秋猎上崭露头角,一举走上青云路。这让人如何能不重视秋猎?所以庄城每年都千里迢迢回来参加秋猎。   不过秋猎的竞争非常激烈,武将们在争,文官家族里也有优秀弟子在练习骑射,就为了这一天取得好成绩。   小表哥庄域抿嘴笑,递给瑞和一个东西:“你的十八岁生辰礼,到时候我已经在边疆了,现在提前给你。”   原身小时候跟庄域也玩得来,后来庄域被接去边疆,两人就很少再见面了。   “谢谢小表哥。”瑞和笑着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极漂亮的马鞭,的确是少时的卫振善会喜欢的东西。“真是好看,我很喜欢。”   庄域就很高兴地咧嘴笑:“这是我在马市买的,是西厥人做的,你看这紫蓝色的线就是他们的特色……”   “见到两位表哥,这一次秋猎我心中就不害怕了,我是第一回参加,心中惴惴不安。”   庄城立刻说:“这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已经参加过七八次了,每次都差不多,我给你讲讲流程你就不害怕了,第一天早上便是祭礼,下午就开始举办比赛,接连比赛三天,不过都是骑射摔跤剑术那些东西,你要是想玩玩呢就报名,要是不感兴趣就在台下做观众就是了。等到了第四天,就是最盛大的狩猎比赛了,这比赛会持续足足五天呢,只看谁能打回来最多最珍贵的猎物,到时候陛下会选择最好的那批猎物拿来做祭品……”   流程瑞和都明白,肯定都打听过了,他有些苦恼地说:“我还是觉得害怕,进入林中打猎五天,我肯定挨不住,两位表哥能陪我一起吗?”   肯定可以啊。   庄城立刻同意了:“原来你是担忧这个?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你带着你的人跟着我们就行,我们一起狩猎。”   如此,瑞和就与庄家的表兄们汇合到一处了。   庄城兄弟俩与手下是直接来金兰围场的,也是今天堪堪抵达,别院一年没住人,要收拾需得花时间,瑞和邀请他们直接搬过来一起住,他们欣然应允。都是年轻人,又有少时的情谊,虽中间隔着山水与时间,但他们还是很快又亲密起来。   舟车劳顿,圣驾休息了两天,由钦天监重新测算了祭祀的好时辰,这才开始祭祀。或许是因为皇后赏赐的匣子里那张“远离圣驾”纸条,瑞和总觉得此时就已经有风雨欲来的紧绷感了。这次秋猎他们都不需要立下多少功劳,做出多亮眼的成绩,全身而退才是最重要的。   远远看去,他能够看见皇帝身边站着的那一排皇子,在他们挺拔身影的衬托下,身穿九龙冕服的皇帝明明站在台阶之上,硬生生地显出几分日暮西山。   下午果然按制举办了比武比赛,瑞和没有报名,就在台下做一名合格的观众。   比武其实观赏性很强,众人想要赢,也想要在皇帝面前展现自己,所以招式都十分漂亮。   皇帝只在这天下午与比武的决赛出来看,每当皇帝出现,参赛者们就会越发卖力。庄城庄域两兄弟也下场了,只有庄城打进决赛,可惜只得了第九名,这让庄城很是遗憾。   “明天就要开始狩猎了,到时候一定要多猎些好物才是。”遗憾之后,庄城仍保持着高昂的情绪,问瑞和,“和你一起来的顾家表弟也要跟我们一起去打猎吗?”   “当然了,他就盼着这一天呢。”瑞和笑着说。他才不放心让顾怀玉自己一个人留守,既然知道会有变故,还是得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我看他拉弓实在是费劲——”庄域一说就想笑,被他哥瞪了一眼才收声,挠挠头,“那我这就去检查明日出行要带的东西。” 第883章 嫡长子   狩猎开始,先是皇帝带着人手先进,然后是诸位皇子、宗亲贵人,最后才是勋贵与朝臣百官。   跟在皇帝身后的人不算少,既然想要表现,当然要在皇帝面前发挥。而且跟着圣驾,还能体现护驾的忠心。跟着圣驾,自然不能跟皇帝抢猎物,所以输赢就是次要的了,庄城不觉得自家这几个人能够与其他人争锋,根本没有挤到圣驾前的意思,带着瑞和他们走了另一条路。   这让瑞和松了一口气,要是庄城坚持要到皇帝跟前去表现,阻拦就得费些功夫了。皇帝那边现在是雷池区,能不靠近就不要靠近。   这片猎区十分广阔,有经验丰富的庄城带领着,瑞和他们很快就有了收获,他和顾怀玉还合力猎了一头鹿,这让顾怀玉欢喜得笑逐颜开,这才开了个头呢,就已经将这头鹿的十八种炮制方法都想好了。   头三天都很顺利,有时候会遇见其他人,但双方互相避让,并没有起冲突。庄城松了一口气,低声解释说:“我记得前年秋猎,我遇上了三皇子,三皇子的脾气可真是——”他摇摇头,“刚打了个照面,我这边还没来得及退呢,那边就有侍卫挥刀赶人,十分跋扈。”   “三皇子的名声满燕京城都传遍了,不过大家也只敢偷偷说……”顾怀玉附和,还推了一下瑞和,“你说是吧善儿,上回我们逛街去,路上遇到三皇子,他要请你上去喝茶,你说咱们赶时间去不了,三皇子还生气了嘿,这喝茶还能强逼的啊——善儿?”   瑞和仰着头,视线穿过茂密的树冠,看得目不转睛。   “善儿?”   “怎么了善儿表弟?”庄域关心地问。   庄城循着瑞和的视线也看过去,瞳孔骤然紧缩:“那是信号烟!”跟着庄城兄弟俩来的亲随都是老手,此刻也看出端倪来:“果然是烟!”   “哪儿呢哪儿呢?”顾怀玉忙也跟着一起看。   几息功夫,那烟已经爬升过树冠,涌到了空中,十分明显了。   “我们得过去瞧瞧,那是圣驾用的红烟,肯定是圣驾遇到危险了!”庄城策马扬鞭,“跟我来!”   一马当先,朝着红烟的方向而去,庄域跟亲随也紧跟其后。   “云书看紧你顾二爷!老高我们走!”   “是!世子!”   瑞和带着武安侯府的侍卫跟在庄城他们身后,一路疾驰,路上与其他闻讯赶至的队伍汇合。众人都没有过多交谈,只快速赶路,圣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事,以后追究起来一个救驾不利,大家都别想活了。   不过从这边赶到那一边,还是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拖延了这些时间,已经是这几天瑞和假装不经意地将队伍往圣驾完全相反的方向引的结果,他脸上焦急,但心中十分淡定。   不管圣驾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他们离得这么远根本鞭长莫及,能够第一时间赶回来已经是“忠”了。   离得越近,所见所见越让人心慌,到处都插着弓箭,树干上遍布刀痕,马蹄踏过,地面的血水便被溅起来,将鞋面裤腿染红。   不过瑞和并没有看见一具尸体,等再往前,就看见御林军在前方拉起盾阵,一副防御的架势。来救驾的人都被拦在盾阵之外,正在焦急地询问御林军圣驾是否无碍。   “诸位放心,圣人无碍,几位皇子前来救驾,目前贼人已经全部伏诛了。”   听了御林军左统领的话,众人才安心下来,围着圣驾开始驻扎。   “没想到善儿你如此机敏,那烟还未完全升起你就发现了,可见你还挺适合参军入伍的。”庄城对瑞和感慨,“为兄惭愧啊,来到这里竟然卸下了警惕心,在边境要是晚几息看见狼烟,那可就糟糕了。”   “大表哥,我也只是凑巧,原先我是在看一只七彩雀儿的,那雀儿实在好看,寓意也好,可惜了被它跑了。”瑞和回头又看了一眼御林军的方向,低声问庄城,“大表哥,你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好说,圣人安康便好,我们能做的就是安静等待。”庄城抬头看了看天时,“太阳快下山了,这林间不适合过夜,我猜等一会儿圣驾就会启程回行宫了。”   “大表哥说得对。”瑞和让侍卫去检查马,掏出水囊来喝,见顾怀玉坐在一边脸色白白的,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有一些晕。”顾怀玉摆手,“你家云书骑马也太可怕了,我都怕直接撞树上。”   云书在一旁喂马,闻言就笑了。   “方才我们行得快,要是不让云书带你,你自个儿骑马的话现在你早就被撇下了。”瑞和安慰他两句。   “我这是夸他呢夸他!”顾怀玉解下腰间的玉佩丢到云书怀里,“喏,这是我的谢礼。”   云书看向瑞和,见他点头才笑着接下:“小的谢顾二爷的赏!”   气氛从紧绷开始放缓,大家耐心地等待着圣驾那边的动静。   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皇帝黑着脸坐着,太医正在给他包扎伤口。他伤了右手手臂,伤势并不严重,伤口不是皇帝怒火的来源,他抬起头问:“人都抓住了?”   “回禀陛下,杀手全部已伏诛。”   “就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御林军总领跪下:“是,虏获的刺客全都自尽而亡,抢救不及。”   “呵。”   太医处理好伤口,庆幸地说:“陛下洪福齐天,还好刀刃上没有毒药,这刀口也浅,只需养个四五天就能彻底痊愈。”   “唔,你到隔壁看看老三的情况。”   “是。”   “老四和老七呢?”皇帝又问。   内侍总管忙说:“四皇子和七皇子都在外头候着呢,说是担心陛下身体。”   皇帝又冷笑一声:“今天这出戏可真好看,前脚我朕刚遇到危险,后脚老三就冲出来给我挡刀了,再转头,老四和老七也来了。”   内侍总管没敢应答。   “传令下去,这就回行宫。”   “奴才明白了。”   三皇子伤得不轻,被一刀插进进背部,那刀刚拔出来,堪堪包扎好呢,这边圣驾就要启程了。亲随们都很担心,三皇子摇头:“别说废话了,跟着圣驾走吧!”颠簸就颠簸了,总不能被父皇落下吧?这传出去自己以后怎么做人?   他的脸色很难看,不止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还因为愤怒和惶恐。   父皇遇刺,他来得太快太及时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救下父皇时对上的不是父皇感动的眼神,而是质疑的打量,那对他来说简直是兜头一盆寒冰雪,惊得他浑身发凉,这才出了差错让自己伤得这么重。   父皇不顾及他这就要拔营回行宫了,他能落下吗?死也要跟着走的。   瑞和等人根本没有见到皇帝的面,皇帝谁都没有见,圣驾径直返回行宫。回行宫的路途上还算顺利,遇到过一次黑熊冲路,那黑熊的毛发黑光锃亮,一看就是上林苑为了这一次秋猎精心给皇帝准备的。可皇帝现在哪里有心情,一挥手就让御林军将黑熊猎杀了,随手就给绑在车上运回去。   等回了行宫,瑞和等人又等了等,见皇帝那边没有旨意才返回自己的住处。   这一夜许多人都无法入睡,瑞和也一样。上辈子没有这回事,这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难道这会是皇后干的吗?毕竟这辈子与上辈子的差别就是皇后知道了他这个孙子的存在。为了孙子,皇后在皇子间白热化的斗争中撒火上浇油,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皇后应该没有这种实力才对,不然的话就冲废太子在禹城受苦十几年时间里,皇后怎么不使出这种手段来将那些皇子都灭了?   “老姚。”瑞和对着窗外轻声喊了一声。   一个黑影从窗外飞进来,跪在地上给他请安:“小公子喊我?”   “你不用这样,起来吧。”   老姚站起来候在一边。   “今天这事,跟娘娘没有关系吧?”   老姚抬眼有些惊讶地看着瑞和,然后垂眸:“娘娘说了,若是小公子问起就如实跟您说。这事的确跟娘娘没关系,不过娘娘早就得到了消息,还推波助澜了。”   “哦?具体能跟我说说吗?”   “自然是可以的。这事其实是三皇子的手笔,他暗自往金兰围场输送人手,露出一丝行迹,上林苑有我们的人,便将这则密报传了回来。娘娘有意让局面乱起来,所以让人帮忙擦去痕迹,帮三皇子做了伪装。”   “这么说,娘娘其实不知道三皇子到底要做什么?那林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您要是想知道,得亲自去问皇后娘娘。”   “好。”瑞和笑了笑,“你下去吧。”   等老姚飞出窗外,瑞和才起身将窗户关上。他又拿出那张纸条,反复看了好几次才将其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皇后,还没有放弃,现在已经在为他铺路了。   那么燕京城那边,万征章做出决定了吗? 第884章 嫡长子   其实万征章已经行动了,只是距离让瑞和这边有了信息差,盯梢万征章的人没办法把消息传给他。   宁河公主将万征章扣留下,关进密室里,让人来审问他。一夜下来,万征章肚子里的货全都掏空了,除了“重生”这一事,他是死咬着不肯说的。   切身体验一把宫中贵人的心计与手段的万征章此时此刻真是后悔莫及!   他后悔了!为什么要来找宁河公主?猜到她与新帝登基有关系,怎么就只看到她的富贵,而忽略了她的本事?   便是借着表弟的身份偷偷往卫振善饮食里下药,也好过今日踏进公主府的大门啊!   宁河公主没有心情搭理万征章的情绪,她快步走出密室:“去万家搜,掘地三尺——不,不。”她捏着额头,“待我想一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秋猎已经行了一半了,卫振善也快回来了,派人潜入武安侯府,等卫振善回来就杀了他!”   还用查什么?查到又如何,查不到又如何?   什么都不用查!哪怕只有一成把握说卫振善是废太子的儿子,她都得杀了他。   她甚至想起了皇后拒绝她那件事,心惊地想着难道皇后已经知道了卫振善是废太子的儿子?不然的话自己代表九弟诚心投靠,皇后怎么会拒绝呢?   为了这份大业,她已经投入太多,还没出嫁她就生出这个心思,从出嫁之后她就开始行动,她没有根基没有人脉,以宁河公主以及英国公夫人的身份苦苦经营,结交拉拢人脉,到处钻营牵线。这么多年的心血,这么多年的辛劳,怎么能轻易放弃?   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不管怎么样,卫振善是必死的,所有隐患她都会一一铲除掉。   “是!”亲卫领命退下。   “公主,那万征章您打算该怎么处置?”心腹婢女问。   “他来时有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应该没有,据门房所说,万征章是独自步行前来,浑身穿戴毫不起眼,还戴着兜帽,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那便是了,他心里头那么多弯弯绕绕,怎么敢让别人发现他来我公主府呢?”宁河公主冷笑,“算计到我头上了,真是太小瞧我!”   宁河公主生平就恨的就是被人小看。   “凭着几句语焉不详毫无证据的话就敢上我的门,打量着我是个傻子不成!他肯定还有事情瞒着我,九弟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怎么就知道九弟一定能顺利登基,早早地就来献殷勤立功劳?给我继续审!”   等圣驾遇袭的传回来时,万征章已经被审透了,偏他出门的时候喝退左右,又专走无人小道,左避又躲,遮遮掩掩地来公主府,现在被公主府扣留,却根本等不到来救他的人!   重生之事太过诡谲,宁河公主并不十足相信。她挖出万征章口中所有关于“未来”的事情,让心腹细细记下,自己捧着口供认真研究。   这万征章所言的“未来”实在让她心驰神往,那是她所有筹谋全部实现的完美结果。   不管万征章的话是真是假,都让她向往至极。   “你觉得他说的可是实话?”宁河问掌刑人。掌刑人拱手:“回禀公主,小的有十成把握相信认为他没有说谎,毕竟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与其他受过训练的人无法相比。”   “好,这份供词我这里收着,你那里就给我忘了吧,只你知我知,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了,你知道我的手段。”   掌刑人立刻毒咒发誓一定会将万征章的供词烂进肚子里,流着冷汗退了出去。   “可惜了,现在的万征章是个废物,以前的万征章也一样,此人要是知道多一些消息,用处就更大了。”只知道小九登基了,皇后做了太后,她成了富有权势的公主这些表层的东西,能有什么用呢?   她要知道的是皇子间争斗的大势,谁做了什么,谁赢了谁输了,想知道的是自己能够利用的东西!   结果万征章说他埋头读书,真的不甚了解,实在是让人生气。   “公主,有从金兰围场的消息。”   宁河公主停住思绪:“进来吧。”   拆开信筒拿出信,读完后宁河公主眼睛微睁:“父皇竟然遇刺了?!三哥护驾受伤了?”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到底是哪个哥哥干的,竟然这么大胆子。”宁河先是幸灾乐祸,然后就有些担忧,“闹得这么凶,到时候会折进去几个皇兄呢?九弟还小,现在该韬光养晦才是,即便几位年长的兄长都折了,下头还有七哥和八哥,他们已然成年,尚且年轻,怎么排也排不到才十二岁的九弟啊。”   夺储这条路太难了,每一步都让人熬干心头血,此时宁河公主就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担忧起来,甚至觉得肚子都有些疼痛。她轻轻摸着肚子:“孩儿乖,莫要闹娘亲……”咬着牙喊心腹进来,“去个人,我要确定武安侯府那边都安排好了!”   她和九弟没有根基,这些年她不停奔走,结交来的人脉其实都不堪大用。她真正的目标就是皇后,只有皇后。她不图皇后能提供多少助力,看中的只是皇后的中宫嫡妻地位,只要皇后能认下九弟,九弟就会是唯一的嫡皇子。难道其他皇子都没有想过这一招吗?不,他们肯定想过,只是有大哥那件事压在面前,他们谁有那个脸面跟皇后提呢?他们都心虚,只有九弟这些年幼的没有害过太子的皇子才有机会。   宁河公主之所以能获得皇帝的宠爱,最重要一点就是她会琢磨皇帝的心思。那不止是皇帝,还是父亲,你得随时把他当父亲,还得不要忘记那是个皇帝。那年机缘巧合之下她邋邋遢遢地滚到御驾前,吓得嚎啕大哭,那天是父皇把她抱起来,给她擦眼泪,带她回勤政殿,让温柔的大宫女给她洗澡换衣服,喂她吃香香软软的点心。吃饱喝足,父皇召见了她,询问她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年幼的她在那一刻福至心灵,冥冥之中似乎是亡故的母妃在指引她,她没有哭也没有告状,只说“是女儿不好吓到父皇了,下次来见父皇女儿一定会洗澡的”。   父皇当时笑得前俯后仰,招手让她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然后一切就开始顺利起来,她终于有了公主该有的规格与待遇,渐渐的,成为了最受宠的公主。   琢磨皇帝的心思,察言观色,已经成为宁河公主血液中的一部分。她选中九弟,不止是因为与九弟有过交情,还因为九弟是最适合的。年纪适合,才十二岁,不会被其他兄长忌惮威胁。出身适合,没有母族,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以及皇后。这样的人选,相信被如狼似虎的年长儿子威胁着的父亲也会喜欢的,他年纪越大,越不喜那些儿子们。当年大哥才二十岁出头,他就容不下太子的存在威胁到自己了,如今近二十年过去,看着这些正值壮年的儿子们,父皇难道就甘心吗?   而父皇对皇后,是有着一份少年结发夫妻的情谊以及愧疚的。如果皇后认下九弟,那这第一步就稳了,父皇会考虑九弟的。   所有的计划都还处于起步阶段,所以不管卫振善是不是太子大哥的儿子,都得死。   来自宁河公主的杀意,瑞和从踏进燕京城就感觉到了,那道充满探究与敌意的视线一路跟随,直至他抵达武安侯府才消失。这么肆无忌惮,不过是看轻他是个只有普通骑射功夫的读书人,不知道他拥有来自灵魂力量的异于常人的强大五感。   他神色不动,侧头对云书说:“我先去老夫人那里请安,你先回我院子里收拾东西,我多日没在家,怕屋里进了些耗子。”   云书领命而去。   有人对他有恶意,不可能只在府外窥探。这些日子他没在家,正是安插人手到他院子里伺机对他下手的好机会。   “善儿!怀玉!你们没事吧?”还没到明德堂,老夫人就迎了出来,颤悠悠地快步上前来,抓住瑞和就不放手了,“收到金兰围场的消息后我担心得夜夜睡不着觉……”   “祖母,我不是让人送信回来了么?我们没事,瞧瞧还有谁来了?庄家大表哥和小表哥都跟我一起回来啦。”   老夫人见到庄城和庄域也十分高兴:“哎哟你们俩都长这么高大啦?跟你们爹长得一模一样,真是英俊挺拔一表人才啊。”   坐下来后,老夫人关心地再次问起孩子们的身体情况,读书信哪里比亲眼看放心呢?   “哪里来的贼子竟然敢到金兰围场撒野!”老夫人骂了两句,“害得燕京城各家都心惶惶。”可不得害怕?秋猎如此盛大,满朝文武去了大半,要是真的出事了,那可如何是好?   庄城便给老夫人简单说了当时的情况,安老夫人的心。得知庄城兄弟俩暂时不回边城,老夫人立刻邀请庄城兄弟俩留下来住。 第885章 嫡长子   “你们家多少年没住人了?且你们从边城过来,带的都是舞刀弄枪的随从,一个半个丫鬟管家婆子都没有,怎么料理饮食起居?不如在这里住下来,你们小时候也是常在侯府住的,难道大了反而害羞了不成?”   勇定将军府的确多年没有主人在家了,里头只留了两个老仆人在守院子,要是想回去住,光是收拾采买就得花不少功夫。原本参加完秋猎,兄弟俩就得回边城的,可出了圣驾遇袭的事情,又还没个结果,庄城哪里敢走?于是接受老夫人的好意邀请。   “圣上洪福齐天,肯定会化险为夷。”瑞和笑着说,“我们沾了陛下的光,这不也顺利安全回家了吗?”   老夫人听了呵呵笑,眼睛慈爱地看着瑞和,似乎在说“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哟”。   瑞和毫不害臊地笑着,视线转了一圈,卫令萱在,卫振泓和万氏都不在。   看出瑞和的疑惑,老夫人收住笑容,叹气:“你娘和泓儿去万家了。这事稍后再说吧,你且送怀玉家去,他家里人肯定等得着急了。”   顾怀玉忙咽下口中的点头,摆手:“不急不急。”   “傻孩子,哪儿能不急呢?”   “祖母说得是,那两位表哥先行休息,我送怀玉家去。”   瑞和亲自将顾怀玉送回顾家,顾怀玉免不得被父母教训。圣驾在金兰遇刺,全燕京城都知道了,听起来多么骇人!儿子贪图玩乐去了金兰围场,家里人不知道多么担心。   “是我让怀玉跟我一起去金兰围场的,都是我的错。”瑞和赶紧赔罪。   他这么说,顾三爷哪里好意思再收拾儿子,反过来跟瑞和道谢:“要是没有你护着,这傻小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全须全尾回家。”   “哪里有您说的这般夸张?我们这一路都很顺利,便是——”瑞和指了指上空,“我们也离得远,赶过去时那边已经危机解除了,后来的秋猎也继续进行着,最后的祭祀圣人也照常露面,看起来精神抖擞,行动间也毫无异样,可见圣人得天道庇佑,贼人的阴谋并没有成功。秋猎之后,我们就跟着圣驾一起回来了,着实没遇到什么威胁。”   “是啊爹!我还猎了鹿和兔子——”   顾三爷瞪了儿子一眼,跟卫家振善一个年纪,不过差那么一个月的功夫,怎么差距堪称天与地呢?瞧瞧,善儿的场面话说得多好,跟那些混官场十几年的老油条比起来也不差了,自家这个傻小子却还只惦记着鹿和兔子!   “……还有狐狸。”顾怀玉住口了,委屈地靠着他娘。   “安全回来就好,平安就好!对了,你刚回来,想必你家里人光顾着高兴了,肯定没来得及跟你说,你表弟征章失踪了!”   “征章失踪了?怎会如此?人还未找到吗?”   “失踪了有二十来天了,报官了也没找到,唉,你既然回来了也帮忙找吧。”   听顾三叔这么说瑞和就知道顾家有帮忙找过,于是真诚地道谢,再与顾三太太与顾怀玉告别,匆忙离开了顾家。   “世子爷。”   马车驶动,车夫在赶车,洗砚钻进车厢,小声报告这阵子府中的情况,其中最要紧的自然要属万征章失踪一事。   “听您的吩咐,虽表少爷回万家了,我还是让人盯着万府,万少爷失踪那一天行动有异,明显乔装打扮过,还是从万府后门出来的,一路避让躲藏,最后去了宁河公主府,然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去了公主府?那么人是被公主府扣留了?”   “应该是这样,我亲自盯着的公主府的门,不管是前门还是后门偏门都盯着呢,就没见表少爷再出来。这些日子万家夫人常来府中哭求援助,侯爷有差事在身无法回来,还派了老周回来帮忙上京兆尹报案。爷,接下来该怎么办?”洗砚这些日子也着急得很,主人不在家,他又守着表少爷失踪的秘密,心中着实煎熬。   瑞和闭了闭眼:“那是他的选择,怨不得人。这事你就忘了吧。”   看来窥视他的视线,极有可能就是宁河公主的人了。他放任万征章不管其实就是一个冒险,一个赌注,索性现在他赌赢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他担了,做出自己选择的万征章亦然。   “跟老麻说去万家。”   “是。”   洗砚就掀开帘子出去了,马夫听了转告立刻掉转车头驾驶马车前往万家。   原本今天侯夫人跟老夫人一起在家里等孩子回来,报信的人说了,今天午后就能到。等着等着,娘家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嫂子晕过去了,明意病倒了,让她回去看看。   没办法,侯夫人就急匆匆回娘家了,还带上了卫振泓,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促进儿子对万家感情的机会。现在章儿失踪遍寻不到,玉儿又还小,且还没有科举呢,以后万家靠谁去?可不得让泓儿也帮着搭把手?   瑞和来的时候,侯夫人正在劝慰万夫人:“……近一些,我也好照顾你们。”   “不行,你大哥才走,家里正守孝呢,哪里能到你家里住?再说了,我们自家有产,去别人家住是何道理?”万夫人声音虚弱,她紧紧握着侯夫人的手,“柔娘,你要是有心,就把明意带过去吧,我现在这副模样也没法子照顾她,她一个姑娘家天天跟着我担惊受怕,我这心里……你带她回去,便是让她端茶打扇也是好的,让她学一学眉高眼低,涨一些出息……呜呜呜,以后这家里头,没有人护得住她了,得她自己出息……”   侯夫人眼泪也不停地流:“如何就到这种地步了?章儿一定没有事的,玉儿也长大了……”   “禀夫人,姑太太,世子爷到了。”   侯夫人一惊,然后是一喜:“善儿回来了?这孩子,这是刚回京就来万家了,可见是心系舅家的,大嫂,你先歇着,我去看看他。善儿在京中也有些人脉,听说他跟英国公也交好,到时候我问问他能不能找英国公帮忙,英国公也在刑部任职,还尚了宁河公主,肯定帮得上忙。”   这些话很大程度安慰了万夫人,她憔悴虚弱的脸上浮现出希望与笑容:“那你赶紧去,我身子不好就不过去了,你帮我问候两句,这孩子从金兰围场回来定是受苦了。”   卫振泓在万征玉房间里陪着他,得知大哥回来了愣了一下,他拉着万征玉的手出去,就看见母亲正在哭泣,而大哥在安慰:“……母亲你放心,我会尽全力帮忙找章儿的。”   侯夫人擦拭眼泪:“这些天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你要是还有法子就试试吧,你舅母眼睛都要哭瞎了。英国公是不是也刚回来?你看能不能让他帮忙……”   “泓儿,玉儿,站那里做什么,过来吧。”瑞和转头,看见两个少年站在外头,招手让他们进来。   万征玉见到瑞和就红了眼眶:“大表哥,你回来了啊。”   “别哭,你是男子汉,我这就去找人帮忙。母亲,勇定将军府的大表哥和小表哥跟我一起回侯府了,应祖母邀请会留在咱们家里暂住,估摸着要等金兰围场刺客的事情了结后才会回边城。”   侯夫人点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招手让万嬷嬷过来,“你先家去,庄家少爷是贵客,需得好好招待,老夫人年纪大了劳累不得,你去搭把手,缺什么东西就开库房去取,我晚一些再回去。”   瑞和拍拍卫振泓,再拍拍万征玉,然后大步走了。   “好玉儿,你娘让我带你姐姐跟我回侯府住,你娘就得靠你照顾了……”   身后传来万氏跟万征玉说话的声音,瑞和没有回头,能感觉到的却是卫振泓凝视他的目光。   他去英国公府找英国公,门房说英国公在公主府。他毫不犹豫就去了公主府,等了一会儿就被请了进去。英国公听说他的来意,有些为难:“这事归京兆尹管,刑部……这样吧,我帮你催一催京兆尹。”   一个普通的失踪案,如何能劳动到刑部?   “这样便帮了大忙了。”谢过英国公后,两人又闲谈了几句,瑞和就回家了。   “卫世子来找你所谓何事?”宁河公主见英国公转过屏风进来,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英国公就将事情说了:“你说他母家万家是不是流年不利?这一年里出了多少事情了,我方才还跟他说了,看是不是得请大师来算算。”   “照你这么说,万家今年的确走了霉运,我这边有熟识的师太,卫世子若是找你帮忙的话,我可以为他牵线。”   英国公一脸感动:“好。”又见公主在装扮,恍然大悟,“你这是要进宫?”   公主已经整副公主大妆,站起来:“父皇回宫了,我做女儿的肯定得去拜见,唉,听了金兰围场的事情,我心中担忧极了,这些天都没能睡好觉。”   “你莫要太过忧心,陛下没有大碍,手上的伤口都已经养好了,出了那件事,秋猎还是继续举办,可见陛下还掌得住。”   “可我还是担心。夫君,你也才回家,还是早些休息吧,等我回来。” 第886章 嫡长子   前往皇城的路上,宁河公主问:“那边还顺利吧?”   “是,已经进了卫世子的院子,不过那院子规矩繁杂,纪律严明,虽主人不在仍然恪守规矩,他不止无法靠近厨房,平时只能在院子和自己的房间行动,甚至多往廊下站一站都会有小厮来询问他。”   “那就收买一两个人!”   婢女有些为难:“老胡说,那院子里的人跟中邪一样对卫世子非常推崇忠心,他只试探了两句就不敢继续了,怕暴露了心思行迹。”   宁河冷哼:“他倒是挺擅长驭人之术。”心中更加忌惮。   这才只是个侯府世子呢,手段就这么高超,要是给他另一个身份,那岂不是如鱼得水?   最好的办法就是下毒,她手里有宫廷秘药,保管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卫振善不引人怀疑地死去。   她不想要引起太多人关注,以后遭人怀疑,“病死”在家里是最合适的。   “今天卫振善回来了,让他按原计划行事给卫振善下毒。他总要外出吧?让人给他的马车做手脚,要不再找人装作意外冲撞他,一定要做得漂亮一点,一看就是意外。”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我不相信他如此命硬,要是还不成功——”宁河狠了狠心,“再用强硬手段,卫振善武艺一般般,夜里用上迷烟,一刀下去难道还无法一击毙命?”   “是公主,奴婢会给老胡递信的。”   进宫后宁河公主如愿见到了皇帝,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与关心,见皇帝政务繁忙,又体贴地自行告退,前往皇后宫中拜见。皇后也是刚收拾妥当,见过来请安的嫔妃们后刚准备休息,听说宁河来了就要起身去见,壁萱十分心疼:“要不就别见了。”   “你不懂,我得见。”宁河想利用她,现在她也想利用宁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每一次见面都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两个心中别有心思的女人对上了,彼此试探,结果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皇后到底多了些阅历,她看出了宁河细微表情变化下的异常:“我总觉得她好像在试探我,好像要从我的话语中得到什么。”   “娘娘,这是公主头一回主动提起太子殿下。”壁萱旁观者清,一下子道出问题所在。“您少接见公主,以前她来时都是说些贴心话,从来不曾主动提及太子。”   这很正常,太子被废流放禹城,这宫里谁敢提他呢?   拜见的人不敢触碰她的逆鳞,就只会说一些不痛不痒的“保养身体”的客套话,可她的痛苦来源都是因为太子,那些粗浅的关心话如何能入她的心呢?   “是了。”皇后觉得更加古怪了,“她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要提醒本宫太子的死不简单,让本宫牢记仇恨,接受她和小九的投诚吗?”   “娘娘,宁河公主不像这样冒进不知分寸的人。”挖别人的伤疤,这是想投诚还是想结仇?   “没关系,她远在宫外,又是出嫁了的女儿,小九年纪又小,除非前头的皇子全都死光了才排得到他呢,任宁河再筹谋都没有用。善儿那边呢?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说到孙子,皇后的脸微沉,“你说他那天问老姚刺客的事情,难道只是好奇吗?他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后续?”   壁萱劝:“小公子也是今日刚回京,肯定疲惫不已需要休息,娘娘且耐心等候。”   皇后闭上眼睛:“无碍,总有一天他会改变主意的。”   随着秋猎大部队返回,燕京城像烧热的油锅,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   回京第二天,皇帝就着三司,即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一起查金兰围场刺客一案。毫无预兆地,两天后三皇子就被投入大理寺,四皇子也被口谕禁足府中,还有好几家也被抄家了,燕京城这锅煮沸的油锅烧得更猛烈了,到处都透着不详不安的气息。   瑞和借着找人的理由,避开了不少风波,有同僚邀请他聚会,他都推脱走不开,没有去。   老姚见他沉迷于找表弟,一丁点找皇后见面的意思都没有,终于急了起来。上回他跟娘娘说,小公子问了刺客的事情,现在皇后肯定等着小公子主动求见来询问详情呢。发生刺客事故之后,秋猎虽照常举行,可行宫中戒备更加森严,娘娘要跟小公子相见风险太大,回京途中也是如此。现在回京了,本该是见面的好时机,只要细细安排不会出事,可小公子怎么一点意思都没有呢?   过了两天,他收到宫中的传信,终于忍不住现身来问瑞和:“小公子,您、想不想见皇后娘娘?”   瑞和刚吹灭烛火睡觉,佯装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一跳,然后摇头:“娘娘身体有恙吗?”   “娘娘身体安康。”   “身体无碍就好,眼下是多事之秋,无缘无故我为何要去见娘娘,平添风险呢?”   “这——”老姚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娘娘很挂念您。”   “振善感念娘娘关怀,有你在我身边,想来娘娘一定很安心才是。”   才谈了几句,老胡忽然眼神一厉,转头看向外头。   “怎么了?”其实瑞和已经听到了外面有奇怪的风声,回侯府这四五天时间里,他总能感觉到奇怪的视线 ,他让云书去查府中的人员调动,发现自己院子里换了个花匠。   新来的花匠做事勤快麻利,就是寡言少语,总是从早做到晚,将院子里的花草侍弄得极好。侯府中伺候的都是家生子,哪怕一些“技术岗”比如花匠府中没有出色的,得向外找,找到了也得签死契。新花匠也是签死契进来的,查背景并没有不妥的地方,不过瑞和知道,那人就是来取自己性命的鬼差。   原身受宠,八岁时从明德院搬出来独立住,老夫人怕他吃不好,特地给他拨了个小厨房。瑞和来了之后将自己的院子管束得严严实实的,如铁桶一般。那人钻营来钻营去,也只钻了个花匠缺的空子,只能在花园里工作,根本近不了厨房和他的寝室书房。   这几日他外出去找万征章,先是遇到花盆砸头,再是遇到有人惊马冲撞了他的马车等三四桩小事故。好在他自己警惕,身边的随从和护卫也都得力,没有让他受一丁点伤。   这种小手段,让瑞和想起了万林恩。   瞧瞧,多像啊!这让他对宁河公主的行事风格有了一些了解,跟万林恩一样畏畏缩缩,瞻前顾后,不敢承担风险。   若是他遇到万林恩与宁河公主这样的情境,他肯定选择最打击有力的方式先除掉隐患,就像之前他杀万林恩一样。   这样的手段,瑞和瞧不上眼。   果然,外头那些小手段没有用,“花匠”也找不到机会杀他,最后只好铤而走险,冒最大风险最来刺杀他了。   与瑞和期待已久不同,老胡的脸色在黑暗中异常沉重。   “小公子你当心,小的先藏起来,看他想要如何!”老姚闪身躲到帷幔后。   同一时刻,瑞和听见屋檐上有轻微的响动。他拉了拉被子,躺到了床上,双手放在被子上闭上眼睛。   屋檐上那人很有耐心,等到瑞和呼吸和缓了才跃下屋顶。窗户纸被捅开,一股烟被吹进来,不一会儿就弥漫了整个房间。又过了一会儿,那人才掀开窗户跳进来,摸黑毫不犹豫地走到床边,举起手中的匕首用力往床上一刺——   老胡扑过来拦住,与来人扭打到一起。   两人快速过了几招,来人完全想不到这里头还有第二个人,受惊之下要逃跑,老姚怒火中烧,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要杀害小主人,简直罪不可恕!他追上去,袖子一甩,一大片银针朝着刺客飞去,刺客反应极快飞身闪过,继续往外冲。   “有刺客!快来人!”瑞和翻身坐起,下床推开窗高声大喊。   院子里的侍从被惊醒赶紧出去喊人,值夜的武安侯府守卫听到动静立刻前来救人。灯笼、火把被一一点燃,一时之间整座院子亮如白昼,瑞和追出去:“围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侍卫们立刻举起长枪围住院子,正跟刺客缠斗的老姚见刺客逃路被封住,越发卖力。过了一刻钟,刺客不敌倒地,老姚快步上前掐住对方的下巴:“想在我跟前自尽,做梦!”卸掉对方的下巴,然后往对方脖颈上重重一按,那人就晕了过去。再掀开面巾,老姚微讶。   “世子爷可受伤了?”护卫队长冲过来。   瑞和摆手:“我没事,把刺客抓起来,去个人到京兆尹府报官,这位是我的客人,姚先生,今夜多谢您了。”   对准老姚的刀尖便移开了。   老姚被这声“姚先生”惊得惶恐不安:“您、您……世子爷严重了,那、奴、小的这就先走了。”飞上树踩上围墙翻过屋檐,没了踪影。   “世子!您没事吧?!”云书他们跑过来检查他是否受伤。   “我真的没事,这边动静大了些,兴许把母亲和祖母都吵醒了,你们去个人报信,让他们安心。” 第887章 嫡长子   刺客被押进厅堂里,瑞和将趴着的刺客翻过来,此人长着一张普通至极的脸,丢在人群中找都找不出来。   果然是花匠。   “竟然是老胡!”藏戈大惊,主子外出,这院子是他和追风在管束着。原先的花匠病了,恰巧院中的花草有生病,蔫蔫儿还死了不少,没办法只要再找一个新花匠。这老胡就是原来的花匠介绍的,说是老乡。   “世子爷,老胡是小的聘进来的,这是小的闯下的祸,还请世子爷责罚!”藏戈与追风跪下认罪。   “起来,不关你们的事情,这是冲着我来的,没了老胡还有别人,防不住的。”瑞和看向外头皇城的方向,老姚此时进宫了吗?   老姚受了些伤,顾不得收拾赶紧进宫去递信,怪不得这几天小公子总是遇到小事故,他还以为是流年不利,看来那些惊马花盆都不是意外!背后之人见无计可施了,才会在今夜放迷药下杀手。   来到常进出的那个小门,老姚发现平常出入的小门守卫换人了。他心中一凛,皇帝竟然受惊至此?居然连皇城的守卫都大肆改动了,连这小门都不放过!   没办法,他只要换了个法子,送了信进去。   这信到半夜就送到皇后手中。   皇后这两天睡得不好,筹谋得太多心事太重,夜间总是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下了就被唤醒,她觉得头嗡嗡地痛:“又怎么了?”   皇帝回皇城后,不止开始收拾几个儿子和一些朝臣,连皇城都不放过。偌大皇宫,他竟然都要筛一遍,各处都要换防,人员调动极大。身为皇后,她需要配合皇帝的工作,她也有私心,趁机收拾掉一些其他后妃的人手,再在皇帝手底下保住自己的人手,真是殚精竭虑。   “娘娘,小公子遇刺了!”壁萱抖着声音禀告,“这是老姚送进来的信。”   皇后瞬间惊醒:“遇刺!是谁做的,他人没事吧?!”   “娘娘放心!小公子无事。”   精致小巧的宫灯放在矮桌上,皇后就着灯光看信,脸色格外难看:“他这才回燕京城几天呐,动手的人肯定在城中,否则的话怎么不在金兰围场和路上动手,反而躲在侯府中。花匠是在善儿外出时潜伏进武安侯府的,就等善儿回来下杀手,是谁?不会是皇帝和那些皇子,皇帝真想杀善儿不用这么干,皇子们……在金兰围场下手不是更好吗?那会是谁?”   想得头都痛了起来。   壁萱见她捂着头,焦急担忧:“娘娘,您冷静些保重凤体啊。”   “我冷静不了!有人要挖我的根,不让我活!”皇后低声吼了一声,紧紧握住壁萱的手,瞪着她仿若癫狂,“我就这点念想了,谁不让我活,我就拉着他一起死!传信回去给老姚,让他保护好善儿,再把田太监叫过来,把死士全都派出去配合老姚,善儿要是没了,那就都别活了!扶我起来,我写两封信送出去,刺客这件事一定得查!”   老姚送了信后立刻返回侯府继续藏着,天色将明时听到熟悉的鸟叫声,他便出去接应新来的死士。侯府他熟悉些,帮着指了好几个潜伏的好地方。   这一藏,竟然跟另一队人马遇上了。   两队人跟着面巾你看我我看你,同时出手了。   刺客被京兆尹府的捕快带走后,瑞和送走来探望慰问的庄城庄域兄弟,刚歇下不久,就听禀告说落霞苑有贼人在打架。   他立刻坐起来,落霞苑就在他院子隔壁,武安侯府人丁不旺,那院子是空着的。   “护卫过去了吗?”他边穿衣服边问。   “护卫已经过去了,世子爷咱们要报官吗?”   “报!当然要报官!”   赶过去时,落霞苑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两方都是不好现于人前的,见引来侯府守卫注意,便默契地各退一步,翻墙各自逃命,眨眼就全都消失不见了。侯府护卫自然追出去,瑞和转头也出去了:“我亲自去京兆尹府。”   庄城追出来:“我陪你一起去!”   这一天里,武安侯府报了两回官,这牢房里的刺客还没有审出什么来呢,那边武安侯世子又亲自来报官了。因着陛下这几日在查金兰围场的刺客案,几位皇子都牵扯进去,燕京城中这几日出现不少浑水摸鱼的人,为了维护燕京城治安,京兆尹已经熬了好几次大夜,根本没法子睡觉了。   瑞和来时,京兆尹正在看西城区昨天刚出的一则入室杀人抢劫案,听了瑞和的阐述,本就忙碌的京兆尹头说了些场面话:“卫世子放心,我已经让巡逻的府兵多加留意了,发现异常一定报上来。”又问,“卫世子最近当真没有得罪什么人吗?”   “我才从金兰围场回来,这些天也一直忙碌着我表弟失踪一事,哪里去得罪别人呢?”   听到万征章失踪这事,京兆尹觉得更加烦恼了,前几天傍晚英国公还派大管事过来递帖子,说让京兆尹府多关注万征章失踪一案呢。这前一桩还每个结果,武安侯世子又被刺杀了,这一桩桩的都是万家和卫家的事情,这两家今年是走了什么倒霉运,怎么从年头到年尾不停出事?   “大人,嫌疑人死了!”   一个捕快冲进来禀告。   “什么?!”京兆尹站起来,又侧头看向苦主瑞和,觉得头都大了。   “请问这位捕快大人,是从武安侯府擒获的刺客死了吗?”   捕快愣了一下,回答“是”。   京兆尹手拍桌子:“怎么会死的?!”   “审讯的时候一时不察,那人撞墙而死,头骨都扁了。”想起刚才见到的场景,捕快还觉得可怕,那得用多大力气才能活生生把自己撞死啊!   “这、卫世子——”   “大人,我能过去看看吗?”   “自然可以!我也要过去,卫世子便一起去吧!”   牢房中,“花匠老胡”躺在地上,已然气息全无。   “没救了。”庄城对瑞和摇摇头。   瑞和站起来,看向一侧的供词,拿起那张纸来看,上面并不是空白的,记录了好几条。看着供词不少,可全都经不起细查,他说自己姓“胡”,以前的确是做花匠的,家里有多少人口,户籍地在何处……扯了许多,后头才说自己是怎么潜入武安侯府,又是如何潜伏试探的。   “说了这么多,却没有说他是经谁指使,深夜刺杀你是抱着什么目的。”庄城一眼扫过,脸色沉沉,“你们就是这么审讯的?”   “他开始不肯说话,后来受刑不住才愿意松口,谁知道他是故意迷惑我们的,找到机会就自尽了。”   听着负责人的解释,京兆尹沉着脸呵斥:“你有多少年掌刑经验了,怎么能出这种失误!……”   瑞和没有留下来听京兆尹对下属的责骂:“人既然死了,那也没办法,方才在我府中打斗的那些人有可能就是这个刺客的同伙,找到他们也许就能查出真相了。”   面对瑞和给的□□,京兆尹很感念,赶紧承诺一定会加紧排查。   “你也知道的,现在燕京城里头……事情有些多,但我一定尽量抽调人手到卫世子你这个案子里。”他做出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当然懂了,现在燕京都因为皇帝的动作充满了不安的气息。   瑞和笑了:“大人要维护燕京城治安本就辛劳,我的事情是小事,大人尽力就是了,不用太过勉强。不过若是放着那批贼人在燕京城中乱窜,谁知道哪天他们会不会养肥了胆子,觉得我武安侯府的大门形同虚设,就连那皇城——”他比了个拱手以示尊敬的姿势,“便连那皇城的高耸围墙,也觉得可堪挑战呢。”   京兆尹的脸一下子绿了。   从京兆尹府出来,瑞和看着马车前后簇拥的侯府侍卫,这还是他第一次出门时身边跟着这么多人。   “你们回去一半人手吧,我到翰林院当差,贼人难道还敢杀到翰林院去?看护好门庭,老夫人、夫人和泓儿萱儿那里都得上心。城大表哥,你也回去吧,昨夜府中接连出事,你肯定都没法子休息。”   庄城不肯:“我送你去翰林院,午间你也别到外头吃午膳了,要不到翰林院的饭堂吃,要么我来给你送,等晚些时候你下值了,我再过来接你。”   “大表哥,不用这么麻烦。”   “善儿你不懂,这事着实蹊跷,还是要稳妥些才好。要是你出事了,你家中的老太太该多伤心难过?听我的吧!”   “那好吧,劳烦大表哥了。”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唉,我多年没有回京城了,总觉得这里……不是很好。”庄城叹一口气,“我父亲总想回燕京城,这里繁华不假,可也比不上边城自由,要是让我来选,我宁愿在边城的大漠里遨游,那才叫畅快。”   瑞和看着他,想起原身沉溺堕落那些年的混乱生活中夹杂着的关于这个大表哥的记忆。庄城死于数年后一场护城战之中,那一年,安分守己二十多年的西厥人突然袭边,边城毫无准备瞬间失守十一城,举国震惊。   “大表哥。”瑞和露出一个向往的笑容,“我没有去过边城,以后有机会我想过去看一看,到时候你可得接待我。”   庄城大笑:“好啊,你要是真的过来了,我一定带你去吃当地最有名的烤全羊!” 第888章 嫡长子   等到了翰林院,瑞和只身进去,侯府的护卫就守在外面的茶馆里。   “卫世子多日旷工,还不容易来上值了却搞出惊天架势,前呼后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家的皇子出行呢。”有同僚在门口见到了,进了翰林院还到瑞和跟前嘲讽。瑞和苦笑着解释一番:“诸位看我的眼睛,这些天我可真是没有一天能睡个安稳觉的,一直在奔波着找我表弟呢。唉,几日搜寻下来没找到人,想着翰林院工作繁忙,我多日请假总归拖累了同僚们,于是便想着早些休息,今天好精神抖擞地来销假当值,谁想得到昨夜家里进了贼人……我刚才京兆府回来,真是一宿都没睡,提心吊胆着呢!”   众人看他眼下两团青黑,一时之间纷纷同情关怀起来,挑事的那人嘴巴张了张,到底没办法再讥讽。很快,瑞和接连遇袭的消息就传遍了翰林院。倒也不是瑞和在翰林院里多么引人瞩目,一点事情就会掀起水花,而是午间时瑞和在饭堂吃的饭菜竟然被投毒了。   饭菜一端上来,瑞和就闻出味儿来。这回饭菜里下的可是毒药,与上回皇后的人为了偷他进宫下的迷药完全不同。   看来接连失利让宁河公主终于下定决心,不计后果地在翰林院下药了。   他轻轻嗅了嗅,装作没发现,夹了一筷子清炒肉片,只吃了一口就捂着胸口显出难受的模样。   袖子一甩,就将桌上的饭菜都掀到地上。   “卫世子,你没事吧?”   “卫翰林?”   瑞和揪着衣领:“有毒——”说着嘴角溢出黑红色的血,他眼皮一翻,整个人就往地上倒去。   “卫世子!”身侧的一个同僚赶紧扶住他,“快请大夫来!”   “快去请院正大人过来,出事了!”   老姚与其他死士们在武安侯府里与另一波人遇上,双方打了一架,各自撤退后他们又返回来。见瑞和不在侯府,探查一番后追去京兆府,之后再赶去翰林院。   翰林院到底在皇城旁边,与皇城只有一街之隔,出入走动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清流名士,这边守卫森严,多的是武艺高强的府兵护卫,根本不可能潜入大量陌生人。于是只老姚带着另一个死士进翰林院就近保护着,隐没在树上听见饭堂里的动静时,老姚心急如焚!   “你去通知娘娘!”老姚说了一声后一跃而下,撤掉面巾,几个纵跃跳进饭堂里。   不远处有人看见了,指指点点:   “那边是谁?”   “快些喊护卫进来,有生人在翰林苑中上飞下跳看着十分古怪!”   老姚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在一片惊呼中抢过瑞和,探查他的脉搏。脉搏跳得极快且毫无规律,已然有脏器衰竭之象,他随身带着常用的解毒丹,赶紧给小主子灌进去两颗。   “你是谁?!”   “小的是我家世子的护卫,我家老夫人见昨夜世子多次遇险故而命我暗中保护。”老姚强撑着解释,“小的这便带我们家世子去求医了,还请让一让!”   抱着人脚下轻踏,踩着桌椅飞出饭堂,再跃上树干掠过围墙而去。   “人呢?不是说有人中毒了么?”   “卫翰林呢?”   守卫与院正、大夫匆匆前后脚赶来。   “被、被他家的护卫带走了——”因搀扶瑞和而胸襟上沾血的翰林指了指围墙,“从哪里飞出去了,天啊,原来这就是武勋之家的护卫吗,这轻功飘飘如飞,真是绝顶高手啊。”   院正目光沉沉地看着这位翰林胸襟上的黑红色血渍:“来人,把地上这些饭菜拾起来,你们几个去把后厨封了,主厨帮厨小工烧火工全都控住别让他们乱走乱动。陈大人,劳烦你去京兆尹报案,再派个人去武安侯府报信。苏大夫,劳烦你先等一等,等京兆尹那边的捕快过来之后协同查验卫翰林吃的饭菜,郑翰林,你的外衣且脱下来吧,这上头的血迹兴许也有线索。好了诸位,诸位稍安勿躁,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这些饭菜暂且别吃了,我让人去庆和楼采购饭菜回来,诸位先回各自的房中,一会儿饭菜会送过去的。”   这边翰林院正雷厉风行地处理后续,另一边老姚已经抱着人一路疾驰,直冲到高太医府上。高太医年岁大了,太医院几乎不安排他轮值了,除了偶尔皇后身体不适召他进宫,他都待在家里养老。   老姚着急拱火地冲进来,眨眼间眼前黑影一闪,家中又窜进来七八个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再眨眼又四处散开,不知道躲在了哪个地方,着实把年迈的高太医吓一跳。   “高太医快来救人!”   他认出了老姚,还有他怀里的年轻人,“这不是卫家的——”   “他中毒了,好似是剧毒!”   高太医立刻认真起来:“来来,把人放到屋里来!快快快,小方去烧水……”   “高太医,您可一定要救小公子,这是、这是太子爷的孩子啊!”老姚压低声音,声音低得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心悸的胸腔共鸣之声。   高太医拿着银针的手抖了抖,他深吸一口气:“老臣,明白了。”   有一位翰林在饭堂中毒口吐黑血的事情,便这样风一样传遍了整个翰林院。有人将早晨瑞和说的遇袭之事联合在一起,不由得细思极恐:“到底是何方贼人如此胆大包天胆大妄为,投毒到了翰林院,真是目无法纪,欺人太甚!”   守在外面的武安侯府侍卫反倒是最后得到消息的,他们见翰林院门口的守卫有些许变动,过了一会儿还有人骑马离开翰林院,一左一右,十分紧急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不安,上前询问。   得知自家小主子中毒,又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带走了,大感震惊愤怒:“我们都守在这里,哪里来的毛头小贼敢自称是世子爷的护卫!”又极其担忧小主人,追问翰林院守卫那贼人往哪个方向去了。方才老姚离开时因为太过着急,为求速度没有过多遮掩行迹,守卫指了个方向:“他是从后门走的,你们且放心,我们的人已经追过去了。”   放心个屁,这里可是翰林院,这么多府兵巡逻护卫着还能让一个陌生人将他们世子爷偷走,侯府护卫才不信他们的能力。于是点了一个人回府去报信,其他人赶着老姚离开的方向追去。   翰林院后厨拆房被踹开,上面吊着一具还温热的尸体。   “院正大人,这里死了一个人!”   一只黑色的乌鸦在树梢上叫了几声,然后展翅飞起,掠过屋檐划过楼阁,最后停在一面朱红围墙上。   “晦气,走快一些!”   宫门处,俏丽的宫女甩了甩手帕,嫌弃地瞥了一眼高高围墙上黑色的鸟儿,转头催促道:“好了没?”   宫门侍卫将宁河公主的腰牌双手递回去,又朝着马车行礼:“给宁河公主请安了,您请进吧。”作为受宠的公主,宁河出嫁后被皇帝赏赐了一块“出入自由”的腰牌,只要她想进宫了,随时都能“回娘家”。   宫门大敞,公主马车缓缓进去。车厢中,宁河公主并不像外人以为的那样舒适闲坐,她坐得笔直,听见乌鸦的叫声后掀开帘子往外看去,正好看见那只乌鸦又展翅扑腾着飞远了。她心头涌上不安的情绪,放下帘子后咬了咬嘴唇,示意跪坐在一旁的婢女过来听令:“九弟突然生重病,我不得不进宫来看他,外头的事情你帮我盯着点,有消息就通知我。”   九皇子得了风寒,太医说九皇子心跳得过快,有受惊过度的脉象,若是不尽快开解,这高烧难以消退。   “你这是怎么了,在害怕什么?”宁河温柔地给他擦脸上的冷汗,“有什么可害怕的跟姐姐说,姐姐一定帮你。”   九皇子烧得嘴唇苍白,瞳孔紧缩,眼神却没有焦距。宁河公主给他擦汗,他竟然别过头去,做出抗拒的模样。   “九弟——”宁河公主愣了。   九皇子有些后悔,又转过头来,恍惚地看着宁河:“十一姐,三哥被关起来了,四哥和七哥也被关在王府里,他们是不是会死?”   “胡说八道什么呢,三哥四哥和七哥都是父皇的孩子,怎么会死呢?再说了,七哥也没有被关呀,他是生病了所以在府中养病呢。”   “十一姐,父皇遇到刺客,真的跟三哥四哥有关系吗?”   “你啊,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吗?”宁河公主摸摸他的头,好似没有被刚才九皇子的排斥影响,“父皇乃是我们大燕的皇帝,九五至尊,他的安危是最重要的,金兰围场出现刺客,父皇肯定要细查呀。至于三哥他们……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们要信任父皇,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我们只要耐心等着就好,如果三哥他们是无辜的,一定很快就能出来了。”   这些话,其实都是哄孩子的。   宁河公主知道九皇子胆子不大,筹划着扶持九皇子做皇帝的事情,其实她还未跟九皇子说。她深谙九皇子的性格,现在与他说他一定会被吓坏,不可能同意的。等她将路全部铺好,特别是皇后那条路,有了名副其实的嫡子身份,九弟也就只能被理所当然地推着往前走了。他一定会乖巧听话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没想到九皇子突然问:“十一姐,等我长大了就去求父皇给我差事做,我可以去修桥,也可以去修皇陵,父皇不给我封王也没关系,我就想出宫去。”   宁河的手一下子顿住了。 第889章 嫡长子   到了这个时候,宁河哪里看不出来九皇子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九弟,十一姐待你一向不薄,我们是亲生姐弟,我不可能会害你。你要是心里有事不跟我说,我心里会难过的。就算你不在乎我这个姐姐,也得在乎你自己的身子,太医说了你是受惊过度引起的高烧惊厥,到底是什么人吓到你了?如果你是见了三哥他们的事情害怕,那我可以与你承诺,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他们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小九只要平安长大就好了。”   以前只要她这么跟九皇子说话,九皇子一定都会听从,然后用信赖的目光看着她。   可是今天的九皇子病中脆弱,神情涣散,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信任的疏离感。   “十一姐,你在骗我。”九皇子目光虚虚地看着她,他似乎在努力将散焦的眼神定格在宁河公主脸上,但高烧阻拦了他的动作。他重重喘气,然后闭上眼睛。   “九弟!”宁河这下子真的惊到了,“你这是在说什么,姐姐怎么会骗你?”   九皇子移开头:“十一姐,我,我把我的人生志向与你说了,还望你能够支持我。”   宁河公主侧头,看向跪在一侧低着头没说话的宫女。这宫女,是九皇子的贴身宫女,是从九皇子出生那一日就开始伺候的人,极受信任宠爱。宁河想,九弟突然对她有防备,肯定是听了一些于她不利的话,而九弟最信任的人就是这个宫女,只有这个宫女的话能让九弟深信不疑——哪怕九弟信任自己,可自己是无法与这个宫女相比的。   她当然起过心思要料理了这个宫女,就怕以后此人分薄了九弟的信任与依赖。但大事未成,她又已然下嫁,哪怕手中拿着出入自由的令牌,她也不敢肆意进出,恐引他人议论,父皇生厌。九弟在这深宫中,年岁还小,离不开这忠心耿耿的宫女的全心保护,所以她才留着这宫女。等以后……她自会料理了这个隐患。   可宁河没想到的是大业还没开始,自己的后背就被捅了一刀,一下子刺得她鲜血淋漓。   “英哥。”宁河轻轻喊出这个名字。   宫女英哥将身体趴伏得更低,恭敬行礼:“是,奴婢在。”   这幅谦卑的模样让宁河看了直冒火。她压着怒火:“你是九皇子身边的老人了,一向稳重可靠,我将九弟托付给你,你便是这样照顾他的?他才十二岁,到底是听了什么话才忧惧到病倒?今日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英哥继续趴着,道:“主子是被三皇子等人的遭遇吓到了。”   “胡言乱语!不过是父皇在查案,又与九弟不相干,他整日在尚书房读书,如何能吓到他?”   “奴婢有疏忽之罪,还请公主责罚。”英哥说完这一句就不说话了。   九皇子强撑着要坐起来:“十一姐!你不要为难英哥了,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没有什么瞒着你,真的没有,我只是有感而发……”   “小九,你真的伤了我的心了……”   外面传来一声“公主殿下”,宁河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心灰意冷地说,“小九,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我们多年的姐弟情谊全在你一念之间。”   等宁河公主出去,九皇子一下子跌躺回床上,呼吸越发急促。英哥飞一样扑上去,用手摸了摸壶身倒了一杯温水出来,小心地喂他喝了两口,然后轻轻地给他顺气:“殿下,殿下,莫要着急,来,缓缓地呼气……”   过了一会儿九皇子才觉得舒服一点,他迷迷蒙蒙地看着头顶的帐子:“英哥,我,我难受。”   英哥心疼地看着他,她已非韶华之年,长相普通,眼角已然有了皱纹,要不是穿着掌事宫女的服饰,此刻的她俨然是民间普通母亲的慈爱模样。   “殿下,都怪奴婢不好,奴婢早就看出宁河公主有野心,可是奴婢不知道她的野心这么大,还把您扯进来。”   九皇子握住她的手,委屈地红了眼睛:“英哥,你知道的,我没有那个想法,我就想出宫建府……”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英哥的眼泪滑落脸庞,她温柔地握住九皇子的手,给予他力量与支持,“奴婢知道您,皇后娘娘,也知道您的志向,等以后我们出宫去,您再娶一位贤良淑德的王妃,过安稳平顺的好日子,奴婢帮你带小主子……”   砰!   外头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九皇子受惊。英哥回头看了一眼,隐约听见宁河公主按捺不住怒气的声音,她捂住九皇子的耳朵,像小时候那样哄他:“殿下快些睡吧,一会儿药熬好了奴婢再唤您起来喝,等喝了药您的病就能好了,不要害怕,奴婢一定会保护您的……”   与宁河公主对话已经耗尽精神的九皇子闭上眼睛,靠着英哥的手睡着了。   英哥跪着没有动,直到一个宫女悄声进来,低声说:“姑姑,公主方才怒气冲冲地走了。”   她点点头,小心地抽出自己的手,为五皇子掖好被子才扶着床沿站起来,示意宫女跟她出来。   来到廊下,远远地英哥还能看见公主的步撵倚仗,她咬着下唇:“公主,心太大了。”她让宫女侧耳过来听,“咱们宫中有不少公主的人,往日只当做是公主的体贴关照,现在却是不能留他们了,你寻个机会把他们一一打发了。殿下这病……还得再病上一阵,我们得帮殿下将院子后院收好。”   宫女心疼地说:“这、这都病了一天了,还得病上多久啊?殿下才十二岁。”   “我也心疼。”英哥面无表情,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生病总好过丧命,这是我们殿下给娘娘的诚意。”   步撵匆匆,宁河公主上了自己的车马,催促着车夫快些出宫。   “人还没找到吗?”   “回公主的话,正在找。公主莫要着急!那可是无药可解的药,便是被带走寻大夫诊治,那也无力回天!”   宁河深吸一口气:“到底没亲眼看着他闭眼,我心里不踏实……算了,尾巴擦干净了吧?”   “那边让您放心,人已经料理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婢女细细禀告。   听了回报,宁河不由得有些后悔:“是我太着急了,不该这么急匆匆离开的,你传消息出去,就说我肚子痛,接下来我该好好保胎了。”至于九弟那里?不能操之过急,九弟分明是知道了她的打算,又见到几位皇兄目前的困境,这才受惊过度病倒的。现在再追着他劝只会适得其反,慢慢来吧。宁河摸着肚子闭上眼睛,这个孩子来得不合适,妊娠带来的一系列反应让她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   同一时间,皇后宫中也有茶盏落地之声。   原本皇后正与壁萱说起宁河公主与九皇子之事,既然知道了宁河公主的野心,她不可能任由其放肆。她奈何不了那些成了气候的皇子,按住九皇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瞧瞧,只要九皇子被按住了,任凭宁河有多少算计都没有用。   对皇后来说,这不过是小施手段,不值一提。没想到忽然从外面传进来一道紧急密令,刚看完信,   皇后抖着手眼皮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娘娘!”   “都别慌张!壁雪你去把药拿来!”壁萱压住场面,“你们几个出去守着,看好宫门,乱窜乱撞的直接绑起来!”   等皇后醒来,她抓住壁萱的手:“活着吗?救回来了吗?”   “娘娘您安心,一定救得回来的。”   “救不回来了,那是宫廷秘药流朱,只要沾上一点就烂心烂肺,根本没有解药。高太医让我拿解药,我去哪里拿解药,我去哪里拿解药!”   “娘娘!”壁萱抱住崩溃的皇后,“娘娘你的身体要紧,小公子一定会没事的,可您要是垮掉了,以后小公子还要靠谁去!”   皇后挣扎着:“让人备车我要出宫,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本宫绑起来!”   “娘娘!”壁萱大惊失色。   “别拦着我。”皇后目光幽幽地看着壁萱,方才还崩溃癫狂的人突然这么静静地看过来,壁萱心下狂跳,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板上升,直窜到天灵盖。   “……是。”壁萱松开了手。   看着皇后跌跌撞撞地要往外走,她才猛然回神冲上去搀扶,又点了内室里其他大宫女一个个安排任务:“你去通知年太监让他去套车,准备好皇后仪仗,你带上皇后娘娘口谕去太医院宣太医,你去把娘娘的药拿上……”   大宫女们一一领命而去。   “娘娘!好歹您先换一件衣服!”壁萱还得抽空劝皇后,“再说了,就算是要出宫,也不是手掌一拍就能出去的,还有好些事情要准备!至少陛下那里您就得有所准备,娘娘!承恩侯府还在呢!”   皇后顿住了。   理智回笼了一点点,皇后看着外头耀眼的日光,脑子眩晕了一下。对,她还有娘家,娘家也只剩下那点血脉了……   可为了救善儿,这事就瞒不住了,她不可能带着阖太医院的人手出宫而不被皇帝知道。甚至善儿在翰林院中毒,这事就不能善了。那可是翰林院!汇集了大燕顶尖的读书人才,士人精英。皇帝重文抑武,这些年对翰林院投入了巨大精力,不停给予翰林院权力,抬高其地位,还曾说过类似“未来的名相阁臣尽出于翰林院”的话。   新科状元在翰林院中毒,一听就牵扯到数不尽的阴谋诡计,绝对会引起轰动。   “先把太医都送出去。”皇后下了决定,扶着壁萱站稳了,“再让人去探皇帝此刻在何处,本宫有要事要见皇帝。”   壁萱哽咽着应下:“是。” 第890章 嫡长子   暂且不说皇后是怎么跟皇帝说的,壁萱领命带着太医们出宫,一路直奔高太医府上。高太医拿出毕生所学压制住瑞和体内毒素,还利用针灸药浴之法逼出一部分毒素,但要想解毒,还得有解药。   这等宫廷秘药,历来是用来处置宫中罪人的,流朱就是其中一种,根本没有解药。高太医让老姚在信中向皇后讨要解药,不过是想着皇后到底是皇后,一国之母,也许知道一些内幕。   等太医们扎堆进来,高太医一看就愣了,转瞬想明白皇后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一叹气,赶紧招呼着同僚们一同来探究。   “是,流朱毒没有解药,但我们可以研制解药,诸位都是大燕医术领域的佼佼者,汇集于太医院,难道对区区流朱毒都束手无策吗?今日,可是皇后娘娘的命令!”   壁萱摆出皇后宫掌事女官的派头,催促众位太医联合制解药。   武安侯府中,万氏听到消息六神无主,慌张地前往明德堂禀告老夫人。老夫人险些厥过去,但这是位坚韧顽强的老人,她让翠屏把药丸子拿来,倒出四五颗配水吃下。   “把府中的侍卫都派出去,找!去我娘家,去忠义侯府,宁继将军府,顾家报信,让他们帮忙找!”老夫人念出与自家交情深的亲友,寻求他们的援助,最后才说去京兆府报案,以及派人去京西大营通知武安侯。   “善儿到底是惹了什么人,怎么会遭此横祸!”万氏这时候才敢哭出声来,“今年我们家到底是犯了什么衰神!”娘家出事,儿子也出事了,重重压力堆上来,万氏崩溃不已。   “好了,孩子不一定有事呢,你得先稳住。”老夫人咳嗽两声,见卫令萱一副受惊的模样,卫振泓低着头牵着妹妹的手,万明意站在一旁擦眼泪,叹气,“别把孩子吓到了,你先带孩子回去吧,没事的。”   提了两次,万氏才说:“那儿媳先送他们回去。”昨夜府中来了刺客,她心中不安,今天几个孩子都在她身边呆着,消息报进来时孩子们便都听到了。   卫振泓抬头:“祖母,母亲,我也要出去找大哥。”   “胡说!”万氏呵斥,“现在已经够乱了,你就别添乱了!”   “我、儿子也长大了,如何就是添乱呢?”卫振泓不服气。   老夫人也说:“泓儿,听你娘的吧,一会儿、一会儿你大哥就回来了。”   见祖母都发话了,卫振泓不敢违背,不甘心地应是。   一行人一起离开,卫令萱见表姐还在哭,挣脱卫振泓的手去牵万明意的手。卫振泓愣了愣,眼前浮现万明意泪眼朦胧的模样,心中忽然泛起了恶心跟厌烦。他看向府外的方向,今天的阳光格外猛烈,不像晚秋时节的日光,反倒带着夏季独有的燥热,让他心神不宁,额头都冒起了汗。   大哥,真的中毒了,真的失踪了吗?   大哥,救得回来,找得回来吗?   卫振泓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答案,他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撕扯,让他痛苦又欢喜,愧疚又期待。   “你偷偷跟着府中侍卫出去。”   小泉苦着脸:“二少爷,小的不会骑马啊,肯定追不上他们的。”   “……”卫振泓沉下脸,想起大哥身边的侯府侍卫还有那几个有武艺的小厮随从,心中不由得泛起酸气。“算了!”他甩袖就走。   小泉挠挠头,委屈地跟上去。   勤政殿中,皇后穿着素净的衣裙,头上甚至只插了根白玉簪,全身上下看不出一丁点皇后该有的制式服饰。   说完之后,她给皇帝行了大礼:“恳请陛下看在妾伴您四十载的份上,让妾留下这一丝念想吧,日后妾愿青灯古佛,日夜为陛下祷告祝福,以报今日大恩。”   皇帝到底是皇帝,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眼神震惊片刻,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的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比如万林恩死后,探查万府的人除了他的人手就是几个儿子的,除此之外还有一拨。那一拨人数极少,刚开始时他手下的人以为那是某个皇子的人,后来才发现不是。再要细查,那拨人就消失了,没有再出现在万府。如今想来,该是皇后利用宗庙温泉水验出了卫振善的身份,所以就撤出了在万家调查的人。   这十几年来,皇后一直安分守己,皇帝从未想过皇后还能做出搞出什么动静。   十几年前,他废掉了太子,以雷霆手段冷硬心肠震慑住其他皇子。连太子他都能废弃,其他儿子自然要夹紧尾巴做人。在那之后,足有十年没有人敢提议再立太子,皇子们也老老实实的,一个个在他跟前卖乖,十分听话。   直到这两年,他的年岁上来了,开始显露出力不从心的疲态,皇子们终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开始各显手段。应对儿子们对他来说非常耗费心力,可他不得不服老,再不乐意,他也得从儿子里面挑选出一个继承人了。   在这种紧要关头,皇帝从来没有料到皇后还能再捣鼓出来一个孙子出来。   不过很快,皇帝就开始计算起这个孙子的出现会给目前的局面带来多少变数。   他眸光微闪,看着下方跪着的皇后,低下的头颅上银白色的头发非常刺眼。   “我只问你一句,金兰围场那件事跟你有关系吗?”既然上个月就知道有一个孙子了,你的心动了吗?   皇后抬头,毫不心虚地看着皇帝,还举起手:“臣妾可以发誓,对陛下金兰遇刺一事在事前毫不知情!若是臣妾撒谎隐瞒,那便让臣妾死后身后没有嫡亲孙子披麻戴孝!”   发起毒誓来皇后理直气壮,她不过是帮三皇子清扫了痕迹,并没有插手三皇子的计划,甚至她都不知道三皇子要做的是佯装刺杀皇帝再去救驾,以谋求救驾之功!写纸条给善儿远离圣驾,那也不过是她做出的最坏的猜测。   认真计较起来,她的确毫不知情!   面对皇帝深沉的目光,皇后眼神坚定。   “好。”皇帝,“朕准了。”   “谢陛下隆恩。”   等皇后出宫抵达高太医家时,瑞和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   “虽还有余毒未消,但只要细细保养,继续解毒,大概四五年就能全部清除了。”   “高太医,你与我说实话,余毒会不会影响善儿的寿命。”   高太医低下头:“娘娘,流朱是宫廷秘药,常被用来赐死后宫有罪嫔妃,它的效果您该比老臣清楚才是。”   皇后退后两步。   “多少年,还有多少年。”   “这、要是保养得当,该还有十年寿命。”   皇后推开壁萱,快步进屋。   面色苍白嘴唇青黑的年轻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皇后看着看着心如刀割。   “凶手还没有找到吗?!”她忽然大声喊。   “娘娘,翰林院后厨死了一个小工,查出他跟一个菜贩曾经单独交谈过,现在京兆府的人正在追那个菜贩。”老姚低声说。   皇后转身扇了老姚一巴掌。   “娘娘请息怒!”老姚跪下。   “我把善儿交给你,你就让他在你眼皮子底下中毒,你、你好啊!好啊!”   老姚跪着将头重重磕在地上:“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疏忽了!”就算小公子还未认祖归宗,他也得用对待皇孙的规格伺候小公子才对,没有为小公子试菜验毒,这是无法饶恕的大罪。谁想得到,会有人在翰林院下毒?   皇后不管在翰林院里为孙子试菜是多么难以达成的目标,她只看结果。人出事了,就是伺候的人的罪过。   发了一通邪火后,皇后让人进来:“将小公子抱起来,我们回宫去。”   另一边,武安侯府及几家亲友找了大半天,根本找不到人。夜色降临,到了深夜武安侯府仍灯火通明。算着时间,在京西大营的武安侯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但到底还没有回来,家中没有主心骨,众人心惶惶。   万氏劝老夫人去休息,老夫人根本睡不着。想起这两日长孙遭遇的险境,她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绝望蔓延之际,武安侯府突然来了内侍,内侍是带着口谕来的,十分低调,指明了要跟老夫人会话。   内侍官在明德堂与老夫人谈了不到一刻钟便走了,老夫人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来。   “母亲?”万氏等不住了,小声喊了一声,又看向翠屏。翠屏轻轻敲门:“老夫人,您没事吧?奴婢这便进来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声沙哑的应声,翠屏赶紧拉开门,万氏急急掀开挡初冬寒风的轻薄帘子,再转过博古架,一眼就看见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好像身体已经僵硬了。   “柔娘啊。”老夫人对万氏扯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善儿,没事了,即将宵禁,你让人去跟顾家他们说一声,明天不用再找了,城儿域儿也在外面忙了一天,赶紧派人去把他们找回来。”   “母亲?”万氏惊讶困惑,“方才来的内侍官到底跟您说了什么,善儿怎么会跟内侍扯上关系呢?善儿没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你就先别问了,等……等宫里有消息出来再说。”   万氏更加迷惑,刚想继续问,就听翠屏惊呼一声,奔过去抱住老夫人。   老夫人已经闭上眼睛晕过去了。 第891章 嫡长子   老夫人这一晕把万氏吓一跳,赶紧把府医请过来。府医把脉后松了一口气,说老夫人是疲惫心焦再加受惊过度才晕厥的,好在老夫人日常保养得好,这一关不难过,服药静养就能好。   擦擦眼角的眼泪,万氏看向漆黑的天空,呢喃道:“这天可快些亮吧,侯爷你要赶紧回来。”   武安侯府动荡不安,其他地方也不例外。皇后出宫,太医院倾巢出动,这动静着实不小。加上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翰林院有人被投毒了,这股风雨将来的气氛实在让人心中惶惶。   燕京城的许多人家这一夜都过得非常忐忑,皇子们的探子蜂拥出动,可高太医家中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混乱的药房。宵禁开始,但在黑暗之处常有人影窜动,串联消息。   京郊的菜园,通宵的京兆尹捕快举着火把,在池塘里捞出来一具腐臭的尸体。   “就是他!”   清晨跟翰林院后厨小工私下有过异常交谈的菜贩,在深夜里已经成了池塘里一具散发着腐烂臭味的尸体。   “把席子取来裹起来带走,把仵作喊过来!”   武安侯第二天一大早才回到侯府。   “我昨夜就到了,等到今日开城门才进来的,到底怎么回事?善儿呢?难道还未找到?”武安侯展开手臂让婢女给他换衣服,万氏拿温热的帕子给他擦脸和脖子,心疼道:“你瞧瞧你,一身都是尘土,要不先沐浴吧。”   “没事。”他拿过帕子自己快速抹了一把脸,“到底什么情况,我都着急死了!”   “你别急,昨夜有内侍来叩门,还是隐了身份来的,跟母亲谈了约莫一刻钟。后来内侍官离开,母亲与我说善儿没事了,让我跟舅舅家和顾家等几家亲友说不必再找善儿了,之后母亲晕了过去,现在还睡着。哎你别慌!府医看过了,也给祖母喂过药,府医说了,现在让母亲睡着养神凝气是好事!”   武安侯急匆匆赶去明德堂,见老夫人果然还睡着,轻手轻脚地摸了摸老夫人的额头,这才安心些。   “善儿的事情如何会跟内侍惹上关系?那内侍可说了是奉谁的命令来的?”   万氏摇头:“这只有母亲知道了。”   老夫人睡到辰时才迷糊着醒来,缓过精神后才让翠屏领着其他婢女下去,房间里只留武安侯与万氏两人。   “咳咳,这事我得跟你们说一声,毕竟……你们是善儿的父母。”老夫人的神态带着一种奇怪的茫然与伤心,这极大地震撼了武安侯。他心中浮起不妙的预感:“娘,您不是说善儿没事了么,怎么您还这幅模样,儿子看了着实不安。”   “母亲……”万氏揪着手帕,“善儿真的没事吗?”   “善儿,被皇后娘娘接进宫了。”   “啊?”武安侯夫妻同时发出惊呼声。   “母亲,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娘,难道善儿中毒是因为皇后?”   “你们且听我说吧,昨夜内侍官过来,说善儿的确被人投毒了,多亏了皇后娘娘带了太医院所有太医一同诊治,才为善儿解了毒。为了更好地照顾善儿,这才将人接进宫里。”   武安侯听得愈发糊涂了,他们家跟皇后没有交情啊,跟承恩侯府更加没有交集。   “整个太医院?昨夜听说皇后娘娘出宫了,还带了许多太医,难道是为了善儿?!”万氏震惊了,她听到这个消息时压根没往自家身上靠啊。   武安侯直皱眉:“娘,是不是还有隐秘?”   “那内侍还说善儿是先太子的孩子,让我们家做好准备。”   砰。   茶盏落地,武安侯猛然站起来:“娘!这怎么可能!”下一刻他转头看向妻子,万氏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捍平!你不用看柔娘,善儿也不是柔娘的孩子。”   万氏这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你、你方才是在怀疑我!”   武安侯眼中的惊疑还在,面对妻子的质问,他深吸一口气转头没有回答,往地上一跪,抓住老夫人的手:“娘,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内侍官就是这么说的。”老夫人脸色苍白,“我想啊想,想啊想,都想不通啊。”说着咳嗽起来。   室内气氛凝重。   “娘,那我的孩子呢,我十月怀胎生的孩子呢?”万氏终于想到了关键,也扑上来抓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能回答她呢?   “孩子,好孩子,你们都别慌张,等、等宫中消息穿回来就真相大白了。那是天家啊,我们能做的只能等,这事还不宜过多声张,你们明白吗?”   不然的话昨夜那内侍官指名要见她,而不是见武安侯府夫人、善儿名义上的亲生母亲?   “娘,这事应该跟岳父有关系,一定跟万家有关系。”武安侯脑子转得飞快,“岳父做过太子少师,先太子的儿子在我们家肯定跟岳父有关!”   “卫捍平你胡说八道,如何能扯我父亲进来?”万氏不依了。   “不然你怎么解释?我和你的孩子不见了,先太子的孩子变成我们的嫡长子,那孩子还能从天而降么?且从时间来算是符合的,善儿出生那年正是先太子前往禹城的时候,那时候先太子处境不好,岳父大人与先太子君臣相得,为先太子藏下孩子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   “不可能——”   “咳咳!你们就先别争论了,现在争论又有何作用?捍平,昨天善儿失踪的事情劳烦了不少亲朋好友,你既回来了就得上门去感谢一番,别让人说我们武安侯府没有礼数。”   武安侯张了张嘴,低头:“娘说得是。”   宫中,瑞和睁开了眼睛。他低低咳嗽几声,喉咙间全是血腥味。一双手将床帐掀起一角,他侧过头,就见到宫女惊喜的脸:“殿下醒了!奴婢这就去禀告娘娘。”   不一会儿,皇后就扶着宫女的手进来了,一见他就红了眼眶:“总算是醒了,可觉得哪里不适?”   “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皇后拦住他,将他扶起来靠着枕头坐好,“是不是饿了?你伤了肠胃,这几日都不能进食,不过太医说了,可以喝一些米油。”   “娘娘,我怎么会在宫里,我记得我在翰林院里中毒了。”   “好孩子,你先喝米油,再把药喝了,我会一一与你细说的。”   半个时辰后,瑞和从皇后口中知道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他谢过皇后救了他的性命,有些犹豫地问:“我的存在已经被陛下知道了,那我以后——”   “傻孩子。”皇后怜爱地看着他,“这一回你再是不情愿也得接受了,陛下不可能让皇家血脉流落在外,宗人府也不会答应的。武安侯府那边我昨夜便差人去报信了,卫家人知道你在宫里,也知道你是皇家血脉了。等你好了,我再宣召他们进宫来见你,你看可好?”   瑞和的脸色很难看:“您跟我家里人说了?”   “你放心,只跟你祖母说清缘由,不然的话武安侯府和亲友之家都派人满城找你,多费工夫啊。”   “……那就多谢您了。不知道投毒的人抓到没有?我平时与人为善,就是偶有矛盾也是些许小事,怎么会有人要毒害我?”   “必定是那些皇子中的一个。”皇后的眼神透出恨意,“或许还有宁河。”   “宁河公主?臣与英国公素来交好,公主怎么可能会——”   “你不知道,她心中可是有大志向,算了,这些也不用跟你说。”   瑞和垂下眼:“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柔声说:“自然是把你认回来了。你放心吧,我已经跟陛下说定了让你认祖归宗。我知道你在担忧害怕什么,可你身上流着的血不容更改。你瞧,你说你只想做侯府世子,别人却不会放过你!你就甘心被他们这样欺凌伤害?差一点,就差一点你的命就没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说你能活下来是上天庇佑,从来没有人能从流朱毒下存活。”说着说着,她又激动起来,“我难道会害你不成?我巴不得将这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塞到你手上!天下最好的东西能是什么?就是那九五至尊之位!坐在那高位之上,所有人都任凭你差遣,对你俯首称臣,没有人能再害你,如此畅快得意,你就一点都不心动?”   “娘娘,我有些头痛。”瑞和低声说。   皇后不敢逼他太过,多劝了两句就离开了。   床帐放下,瑞和继续休养身体。他给自己切脉,缓缓松了一口气。这一招太险了,吃有毒饭菜前他先吃下了子兑换系统出品的解毒丸,但还是被毒性逼得晕了过去,直到高太医为他针灸封经脉他才醒过来。   毒药的确伤了他的身体,那口毒血吐得货真价实,短时间内他的身体素质肯定不似往前,但高太医说的仅剩十年寿命只是假象。他一直在脉象上动手脚,让自己慢慢“解毒”,再让自己显出生机衰竭的脉象。   想要脱身只能这样,这只是个开始。   皇后会因他中毒后寿命有碍而放弃夺位大业吗?   事实证明,皇后不会,反而更加急迫了。   皇后前脚刚走,后脚就派人来为教授他宫廷礼仪,宫廷教仪还体贴地说:“小殿下如今身体有恙不能操劳,那便先听奴婢讲讲吧,你就当奴婢是在说曲儿,闭目养神时听一听也就是了。”   晚间,还有老资历的大太监跪在脚踏上,说是给他“讲讲古今”,让他了解皇宫的历史与现状,以及宫中的其他贵人们,以后面见圣人时才不会“失去分寸,惹得陛下不喜”。   第二天,皇后来看他时提了两句给他改名字的进展,兴致上来了还让人笔墨伺候,一个一个写给他看。   “你这一辈该从‘英’字,你觉得英辰好听吗?辰,星辰日月,良辰美景,都是极好的寓意。对了,换做晨光熹微的晨字也好,燕英辰,燕英晨,念起来都极好听,你觉得呢?”   瑞和没说话,只静静看着皇后。   “善儿,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娘娘,这些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名字。”瑞和拿过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抬眼看她,“这才是我看到的您内心的欲望。”   皇后凝眸看着纸上笔锋锐利的“宸”字,片刻后笑着说:“我没那么傻为你取这么一个名字,这是把你架在火上烤。”   笔尖微微用力,那个字被糊开,只在纸上立下一团黑色的墨迹。瑞和将笔丢开,没有再说什么。   皇后的聪慧谋算,从来只有一半,他本就不应该对她期望太高。   在翰林院将他迷晕偷运进皇城、进宗庙,其中风险重重叠加。在找不到确切证据的前提下,仅凭着婢女的话就认定他是先太子与云织的儿子,这一招称得上果决英勇,但也太过疯狂。稍有不慎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万征章突发重病,皇后有意帮忙,瑞和不相信皇后找不到一个更适合的太医人选,将面上功夫做得好一些不让人生疑,偏偏找了高太医。谁不知道高太医是皇后娘家表亲?从入太医院就为皇后以及东宫服务,以前还曾任过太医院院正,现在处于半退休状态,日常就在家中养老,偶尔进宫为皇后请平安脉,实打实是皇后的人。   在那之后,瑞和被人试探过好几拨,都在问他与高太医是什么关系,如何能请动已然在家颐养天年的老太医呢?要知道,生下皇帝幼子十三皇子的丽美人娘家借着丽美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两年在燕京城中十分嚣张,去年丽美人的嫂子动了胎气,丽美人大哥派人去请高太医来看病,高家可是连门都没开。丽美人大哥气得跳脚,还托信进宫告状,丽美人抱着大肚子恃宠而骄去找陛下哭诉,反被陛下禁足半个月,当时沦为许多人的笑谈。要是没有交情,哪怕是武安侯亲自上门去请,都请不来高太医!   再有就是前往金兰围场路上,皇后突然喊他去讲史,当时刺在他身后的窥探视线多如牛毛,在围场那几日,少说能有五个人来找他闲聊打听。若是说想给他告诫,不能让一只跟在他身边的老姚转达吗?   哪怕皇后失去亲生儿子和孙子孙女,一国之母的地位仍牢不可撼,一举一动牵引着许多人的目光。在瑞和明确说过不想认回去之后,她不合时宜的关注只会给瑞和带来麻烦。当然了,皇后更可能是故意的,借此逼迫他,推着他往她的方向走。可这种手段不太高明,带来的更多是危险。   现在她取个与辰字读音一样的名字,当谁看不出其中深意?   野心昭然若揭!   现在的皇后,正亢奋地走在钢丝线上,理智与疯狂,危险不能触碰。   见气氛尴尬,皇后也没心思再继续起名字的话题,示意宫人将笔墨撤下去,转头对瑞和说:“陛下这几天忙着金兰围场遇刺的案子,暂时没有时间来见你,等他有空闲了,你认祖归宗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娘娘,陛下临幸后宫,彤史全都记录在册,后宫嫔妃有孕,太医院还会专门建档,记录孕期所有脉象变化,从怀孕到生产,全都详细记载,掐灭混淆皇室血脉的所有可能。皇子们……也是一样的。娘娘,您深信不疑我是您的孙子,别人不一定相信。”   “……”皇后脸色扭曲了一下,过了很久才开口,“都怪万清彦,他当年要是没将你和你生母藏起来就好了,那会子我派壁萱去为你生母教规矩,只等着她学会了,就抬她进东宫给你父亲做侍妾的。推算着时间,那时候她该怀孕一个月了。那个时候如果万清彦没有隐瞒,你的出身怎会如此尴尬?”   “就真的什么证据都没有吗?”   “没有,上次我就跟你说过了,我的人将万府和他们家的庄子都翻遍了,好不容易翻到一个有可能是你生母的人,那个人在庄子上生孩子,据说不用干活还有人伺候,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原本想找她的尸骨的,可惜没找到……那庄子你也熟悉,便是万林恩死后他的妻子儿女守孝的地方,那时候你还护送他们过去呢,可想起来了?一个小小的庄子不止有我的人,还有好多波人手都去了。呵,万林恩死得太过蹊跷,说是仇杀,结果到现在还抓不到凶手,他死在书房里,那个空荡荡的暗格昭示着他有隐蔽藏着的东西被凶手偷走了,我怀疑那就是证明你身世的证据!陛下和你几位皇叔也在查,不过他们肯定以为那是万清彦留下的关于太子的秘密,说来也是好笑,你父亲是被他们联手害死的,他们还关心万清彦这个前太子少师做什么?不过是心中有愧所以不安!害怕那暗格里的东西于他们有害罢了!”   说到太子,皇后就情绪激动,话题拐了个大弯:“他们那么能耐的人,太子活着的时候斗不过他们,难道死了还能留下什么秘密武器害他们吗?真是可笑!”   瑞和劝了两句,皇后情绪上来了无法控制,继续怒骂:“万清彦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太子他教不好看不住,一丁点为人师的责任都没有!是,你的兄长姐姐们都没能活下来,就当他是未雨绸缪,是为了保住你,可为何不让我知道?他自己偷偷藏下一切,连死的时候都没有将真相告诉我,他必定是将秘密告诉他儿子了,结果万林恩死了,关于你身世的证据全都消失不见,我一想起他就恨得咬牙切齿,无法原谅他!我知道他的心思,不过是想着将你藏起来,以后再向太子讨赏赐,要是让我插手了,就显不出他的功劳来。他的私心害了你,他死了又怎么样?以后我不会放过万家的——”   “娘娘,不管外祖父当时是什么想法,我的确是仰仗他才活下来的。”瑞和也觉得万少师与万林恩都是利己主义者,万少师藏下他目的并不单纯,自己只是一份长期投资,就连武安侯府嫡长子的出身,也是追加投资项目之一。   但那又怎么样?   从结果来看,先太子明面上的孩子全都死绝了,而“卫振善”活了下来,有一个体面高贵的出身,还有疼爱自己的长辈,童年少年都无忧无惧,幸福美满,这是切实得到的好处,享受到的人生。   对万少师,瑞和是感谢的。   万家人里,瑞和只恨万林恩,也已经杀了他报仇。   至于万征章?瑞和还救了他一命,谁知道醒来后的是另一个“万征章”了。对待这个不一样的万征章,他所做的也不过是目送对方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完全没有插手。   皇后要对付万家剩下的人并不理智。   “他不是你外祖父。”皇后看着他。   瑞和低下头,咳嗽两声:“娘娘,我能见一见我祖母吗?她老人家身体不好,我怕她担忧我病倒了。”   这个话题转得很生硬,皇后过了一阵才应答:“你想见也成。”   第二天一大早,老夫人就进宫来了。 第892章 嫡长子   两人一见面,老夫人嘴唇动了动,眼中有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但其中的慈爱仍像月光流淌出来。   老夫人回神,弯腰就要跪下行礼,瑞和快步上前去将她扶住:“祖母!您这是不让我活了!”   “殿——”   “祖母!我是卫振善,一辈子都是,只要您不嫌弃我,我一辈子都是您的孙子。”瑞和看着老夫人,“你愿意要我吗?”   老夫人一下子就红了眼睛,她含着泪,苍老的手颤抖着反握住瑞和的手:“要,我当然要。”这几日太过漫长,外头有风声说宫里多了个小殿下,就住在春晖所,似乎是病着,每日都有太医前去问诊。突然有人说孙子不是亲生的,老夫人完全无法接受,但知道孙子生病,担忧便压过其他杂乱思绪占据上风。   度日如年中,老夫人把自己劝好了。   算了,就算孩子真的是别人家的,到底也养了这十几年了,还能不盼着他好么?只要孩子平安健康,她就安心了。   宫中传消息让她进宫,老夫人很激动兴奋,见孙子全须全尾心中欢喜,又听孙子话语中仍然认她为祖母,更是熨帖感动。   殿中还有其他伺候的人,瑞和没办法跟老夫人说更多的东西,他扶着她坐下,询问她的身体:“月初我送过去的养生丸子您吃了吗?每日吃一颗对您身体好。”他握住老夫人的手腕,感受着其脉象,心下叹息 。   “吃了,听你的话都记着呢。你的身子没事吧?翰林院你的同僚说你吐血了,那血是黑色的……”   “我没事,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高超,我早就痊愈了,就是还需要养一养。”   两人互相关心,聊了两刻钟瑞和就说:“祖母,这宫里不好长待,今天能见您一面我就安心了,您早些回去,与父亲母亲他们守好门户,外面的动静你们都不要管。”   老夫人担忧地看着他,他对其笑着点点头。   “好。”老夫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平安符,“这是我让你爹昨夜赶去五台山求来的,幸好在我进宫前赶上了,你戴在身上可保你平安如意。”   “谢谢祖母,谢谢父亲。”   老夫人走了,瑞和目送她离开,然后左右打量这个宫殿,他看见远处的勤政殿与皇后宫隐露一角的屋檐,大概判断出自己所在位置的方位,应该就在春晖所。春晖所位于皇城东北角,皇子们八岁上就会离开后宫前往春晖所,独立开院。   他来到了这里,伺候的宫人太监都已经喊他小殿下了,看似名分已定,但他知道事情还未尘埃落定。   皇后说“陛下同意了”,这一点瑞和存疑。   再有,皇帝同意了,还有宗人府呢。   总之一关一关慢慢来吧,都走到这一个地步了,他很有耐心。   老夫人回到府中,武安侯夫妻都期盼地看着她。老夫人转告了瑞和的话:“他身边都是低眉顺眼立着的侍女太监,我们没法说些私密的话,不过善儿一向都是有主意的孩子,他既然让我们守好门户,那我们就听从吧。”   侯夫人心情极差,左右看看都没有可以商量的人,又因那天丈夫的反应伤了她的心,这两日她看了丈夫就烦心。思来想去,便带上万明意回了娘家。   万柔娘想要找人倾诉,可婆婆交代过不能外传,于是只能说一些抱怨丈夫的话。   “嫂子,你怎么了?看起来怎么心不在焉的。”万氏吐完苦水,见万夫人走神,便关心地问。万夫人一个激灵,挤出笑容:“不过是这两夜没有睡好,不碍事的。柔娘啊,我听你说了好些妹夫的错处,实在不是大毛病。妹夫待你十几年如一日的温柔体贴,有些小事他做错了,你就想想他对你的好,宽宥他两分吧。这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包容,你们也是少年夫妻了,彼此陪伴了这么多年,别为了一些小事伤了感情。你瞧我,我现在便是想跟你哥说两句话都没办法,缘分在的时候就得珍惜……”   万氏心道一声“糟糕”,自己太过任性,反倒是激起了嫂子的伤心事了。她忙反过来劝,万夫人笑了笑:“我没事,我就是想劝劝你好好跟妹夫相处,现在你哥不在了,我这个嫂子就盼着你这个妹妹能过得好。”   “是,我都听嫂子的。”万氏红了眼眶,站起来说,“瞧我,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明意很挂念你,你们母女俩聊些贴己话吧,我去外头吹吹风。”   女儿养在小姑子家无法时常见面,万夫人有心问女儿跟未来女婿相处得好不好,却见女儿失魂落魄的。   “你这是怎么了?”   万明意揪着手帕,看了看外头,然后凑过来跟万夫人说:“娘,大表哥失踪至今未归——”   “明意!”万夫人脸色一变,“你怎么还想着他!”   “娘!我没有!”万明意咬着唇,“大表哥是我表哥啊,他中毒失踪,身为表妹我关心他怎么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娘!你不觉得姑姑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   “不止姑姑奇怪,姑父和卫家祖母也很奇怪,明明大表哥失踪那一天他们都很着急,姑父还连夜从京西大营赶回来,可第二天他们就冷静了下来,闭口不谈大表哥,还让亲友们都不用再找了,他们就好像知道大表哥的下落!”   万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是了,今天你姑姑过来可半句没有提到善儿,照理说儿子失踪了该很着急才是,怎么还有心情跟妹夫闹矛盾呢?”   “娘,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您今天精神头很差。”   “……我没事。”   “对了娘,还有两件事很奇怪,其实大表哥失踪那天晚上,姑姑家来了客人,我远远看见了,像宫里的太监!今早卫家祖母还出门了,真是奇怪,这个时节卫家祖母怎么还有心思出门?我问了姑姑,姑姑说不好跟我说,我便越想越奇怪。娘?娘?”   万夫人猛然回神,吓得抖了一下。   “娘您真的没事吗?”万明意吓一跳,怎么这就吓着了?   “娘没事,是有些奇怪……明意啊,你弟弟很想你,他正在自己屋里读书呢,你去看看他吧。”   万明意被支走了,万夫人恍惚了一下,想起了前天晚上的事情。   那天深夜里,皇帝的密探到访,声音尖锐,一听就知道是内侍。那自称密探的内侍大人颇不客气地“审问”了她一番后,问她废太子当年跟万府的婢女云织的事情,她根本没有印象。那年她刚嫁进来,中馈都不是她在掌呢,哪里能知道公公院子那边的事情?密探翻来覆去地问,问了公公又问她丈夫的事情,丈夫的死她都一头雾水迫切知道真相,哪里还能回答密探什么?   密探来无影去无踪,万夫人受惊不小,今日小姑子带着女儿回来,她才会频频走神,实在是那晚受到的惊吓无法消退。   这也太过巧合了,小姑子家去了内侍官,她这边来了内侍出身的密探,这让人无法不在意。万夫人站起来去找小姑子,一番连环追问追问,从小姑子口中追问到了隐情,原来去小姑子家里的内侍官是去“报喜”的!   万夫人也只是一个内宅妇人,如果是以前的话,生活平稳优越,她还不至于如此心思敏感。可这一年下来她经历了太多太多,为了撑住这个家她不得不多思多虑。   这也太巧合了!又听小姑子抱怨说“卫捍平太过分了,开始的时候竟然怀疑我跟先太子、跟先太子有私情,后来被母亲训斥,他竟然说跟父亲有关系,这太荒谬了!就算善儿真的是先太子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父亲换的?当时先太子都流放到禹城了,父亲辞官在家不问世事,不管是谁来拜见他都不见,每天就只看书下棋,对废太子的事情避之不及……”,她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   原来密探是这个意思!   她猛然一个颤抖,嘴唇都抖动起来。   天家怀疑卫振善是先太子的儿子,而且还是她公公调换孩子的,所以才会有密探到她这里要找“线索”。可万家没有线索!线索去哪里了?   线索肯定在她丈夫手里,肯定有人发现卫振善的身世,不想让卫振善认祖归宗才杀了她丈夫,拿走了暗格里的证据。   那征章呢?征章的失踪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这个念头一浮上心头,就如附骨之疽,再也无法甩开。   “嫂子,你怎么了?”   万夫人的心像一锅沸水一样翻腾,耳朵都有些嗡嗡响。   “嫂子?你可别吓我啊,你是不是吓着了?都怪我,拿这些还没有定论的事情跟你说做什么,婆婆都交代我不要对外说的——嫂子?”   “我没事,就是突然觉得心口痛,我躺一躺,躺一躺就好了。”看着小姑子,万夫人到底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小姑子天真单纯,跟她说没有用的!她推开万氏的手,跌跌撞撞地回屋,侍女赶紧上前去搀扶。被落在原地的万氏一脸迷茫,怎么嫂子反应这么大?善儿若真不是自己儿子,该震惊难过是自己才对啊。   回到侯府时,万氏还是一头雾水,问万明意,万明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还担心着母亲:“母亲怎么不让我留下服侍呢?”   “你也莫要太担心了,你娘自有分寸。”万氏也担忧着呢,但面对年幼的侄女,她还是得稳重地劝慰。   丈夫见她外出回来,脸色有些难看:“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出门?没遇到危险吧?”   “没有,我就是回娘家一趟。唉,你也别说了,我心中烦闷,就想找我嫂子说说话。”经过娘家嫂子的劝说,万氏也心平气和很多。   “唉,如今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且忍一认吧。你是不知道,府外多了不少生人,好些一看就是练家子,下午后门还抓了一个贼子,已经扭送到京兆尹去了。”   万氏微惊:“这大白天的就有贼人敢上门?家中可有损伤?”   武安侯摇头,揽住她的肩膀:“你听我的,这两日都别出府了,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你嫂子好,别把咱们家的麻烦带到你嫂子那边去。”   “我听你的。”万氏想起嫂子方才被她吓到脸色苍白的模样,点了点头。   “善儿在宫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萱儿昨夜还问我说大哥何时才回家,我都不知道怎么答她。捍平,你说善儿真的……那我和你的孩子在哪里呢?”   “你先别想太多,我们的孩子一定也平平安安的。”武安侯看向皇城的方向,另一只手紧紧地捏住了。 第893章 嫡长子   晚间,一直没有空闲的皇帝突然来看他了,瑞和还是以臣子的礼仪跟他行礼,皇帝漫不经心地让他起来,安静地打量他,最后才说:“原来你是我们燕氏的孩子,怪不得如此聪颖毓秀。朕上次听皇后说你原先不想认祖归宗,只能凭自己的能力在朝堂拼搏,你是怎么想的?”   瑞和就把之前跟皇后说的那一套说辞改了改,说给皇帝听。   “你倒是跟你父亲完全不同。”   瑞和低下头,没有应答。   “前两日你中毒垂危,皇后带了整个太医院去给你解毒,此番声势浩大,你的存在已经无法隐瞒,为了皇室的脸面,你得改姓回燕。”   “陛下。”瑞和抬头,“微臣的身世……微臣到现在都觉得是一场梦,无比虚幻,微臣的容貌跟您、跟其他皇子殿下毫无相似,跟皇后娘娘相比亦然。娘娘说,微臣的容貌像我的生母,可谁又见过她呢?不过是娘娘身边宫女一言两语指证的。恕臣愚钝,哪怕臣的母亲万氏出自万府,外祖父曾任太子少师,当年万府有婢女曾经伺候过先太子,也不能说我是那婢女与先太子的孩子。”   哪怕皇后带着他去沐浴过宗庙温泉,他身上显出了斑点,也只能证明他是大燕皇室的子孙,而不是先太子的儿子!   万少师走的这一步棋,若只是单纯地想要保全先太子的血脉,其实是极好的一步棋。   但若是想要为来日东山再起保留火种,那么从一开始就埋下了许多隐患。在万少师藏起云织的那一刻,云织肚子里的孩子的出身就蒙上“不详”的阴影,且再也无法消除。万少师应该是知道大燕皇室血脉里的秘密的,所以他才敢如此行事,才没有给儿子万林恩留下过多线索,只让万林恩跟太子说孩子的存在即可,其余的“太子都会明白的”。   血脉秘密,加上万少师留下的那些信与脉案等证据,也只能证明“卫振善”是曾经伺候过太子的万府婢女与某个皇室弟子所生。   大燕皇室人口众多,宗室人口更是一个大数目。若是有人提出,这是皇室中某个人与这婢女暗通款曲所生呢?   这说法恶心人,可是能怎么否认?   所以之前瑞和在知道自己身世,看出万家人的野心时,才会觉得万少师与万林恩都太过天真。   “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认回来,到现在还在怀疑你的身世。”皇帝看出瑞和的态度,饶有兴致地说,“你读书科举,为的难道不是前程吗?现在有一条光明大道摆在你面前,权势唾手可得,你竟然不心动?”   “微臣科举入仕,的确有振兴家族的愿望,但更多的还是想为朝廷尽忠。微臣不愿意让自己妨碍到先太子的名声,让大燕皇室随着蒙羞,还请陛下三思。”   “好,你的话朕记住了。”皇帝没有多留,很快就走了。   皇帝只是抽空过来一趟,这几日他是真的很忙。翰林院投毒案第二天他就召见了宗人令,将这事丢给对方,让宗人令负责。仙逝快一年的大皇子名下多了一个私生子,宗人令一听就头大。   果然,任务刚到手,家里就来了不少客人,有委婉探听风声的,有送礼奉承的。他如何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几位皇子派来的?于是更加发愁。   陛下年岁已长,太祖皇帝的后代男子寿命都不长,上一个皇帝只活到四十二岁,再往前数,那一代皇帝三十岁上就得病去世了。太祖以来的皇帝全都不长命,几乎都是在三四十岁就亡故,正史野史上都说是为了国事操劳所累,可内里原因只有少数人知道。   为了藏住秘密,也为了繁衍生息,每一代的皇帝都尽可能地开枝散叶,以保大燕皇室后代绵延有继。宗人令算起来是皇帝的堂侄子了,上一个宗人令是皇帝的堂兄,早就过世十来年了。   虽说血脉里的毒素一代比一代减弱,到了这一代斑点已经淡去很多,宗人令自己已经四十岁了,但仍然担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寿命就走到尽头。   十八年前废太子那个案子,宗人令当时无法理解,只觉得事情发展得太快了,雪崩一样太子就被废黜流放。可等他接任宗人令,知道血脉的秘密后,在年近四十也开始惧怕死亡的时候,他忽然就理解了当年皇帝的心情。那一年皇帝也快四十岁了,肯定也在忧惧着死亡,在那个时候看着年富力壮的太子以及其他长成了的皇子,心里如何能舒坦呢?哪里还顾及得到人丁兴旺不兴旺,怕是只觉群狼环伺,寝食不安了。废掉太子,其实就是选了一个最硬的石头敲碎,敲山震虎。   宗人令查了几天,耳边也听了不少声音。他知道有些人是在浑水摸鱼,但有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于是等皇帝跟皇后再次交谈后宣召宗人令进宫时,宗人令并不偏袒,实话实说:“陛下,这证据不足,单单靠着宗庙赐福之法就要将卫世子认到大燕皇室这一代嫡长皇子后代一脉,实在不妥啊!”   先太子没了,但仍是祖宗礼法上名正言顺的正宫嫡长子,这一脉的血统可不容随意混淆。   皇帝听完没有说话,皇后急了,辩驳了一番。   宗人令恭敬地低着头:“娘娘,祖宗礼法面前不能感情用事。”   硬是不同意,皇帝也不能强硬逼迫。   “不管如何,他身上的大燕皇室血脉做不得假。那就把他记做老大的养子,过两年朕再给他封王,也算给皇后一点安慰了。”   那宗人令就没什么好阻止的了,只要皇帝愿意,封百八十个王位都成。   不过,宗庙赐福这事只是听皇后一人转述,算不得多真切,要想将卫世子重新归入皇室,那就得再赐福一次,届时他与其他知情的老亲王都得在场见证才是。   “是得如此,朕会安排的。”   这事宜快不宜迟,外头已然有风声了,推得太迟的话宫中住有年轻外姓男子到底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等宗人令退下去,皇后免不得跟皇帝再争论一番。   “皇后,你该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就宽宽心吧。之前我就想过以后瞧瞧哪个孩子出色,可以记到老大名下,让老大膝下不至于空虚冷清。现在也好,卫振善有状元之才,文韬武略都极为出色,算是文武双全,让他做老大的养子不算辱没了,便是重新在几位皇儿府中挑选,也挑不出一个比卫振善更好的人选了。你不是与我说,只盼着老大膝下有子,日后有香火承继就心满意足了么?”   皇后白着脸,没法子再说什么,只好拿着帕子按眼角做出伤心的模样:“我是担心再来一次宗庙赐福,那孩子心中会难过。”   “这算什么?”皇帝笑了,“不过是再走一走流程。”   皇后知道这一遭免不了,亲自跟瑞和说,言语中心灰意冷,抱怨连连。   “这下子你高兴了吧。”她还有些怨怼地说了这一句话。   瑞和摇头;“娘娘误会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只想做卫振善,这是我从未更改过的心意。”   皇后被噎了一下,悻悻而归。   钦天监算了日子,就在两天后。   这一天瑞和早早起床,被簇拥着沐浴熏香换衣服,然后坐上马车前往宗庙。在皇帝皇后,宗人令以及两位老亲王的目光中,瑞和脱掉了上半身的衣服,踏进了温泉池里,坐下。   一盏茶,一炷香时间过去了,皇后脸上越发惊疑迷惑,甚至站了起来。   宗人令开口了:“这都过去一炷香功夫了,怎么还未见到斑点浮现呢?卫世子,还请你站起来,也许斑点位置偏下。”   皇后撑着椅子扶手,目不转睛地看着池子里。   瑞和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然后扶着池沿站起来,在这一刻,连皇帝都转过视线。   宗人令皱眉:“怎么没有呢?”他上前几步,站在池边就近看,还绕到瑞和身后,指导着,“你抬抬胳膊。”   瑞和坦荡地站在那里,动动胳膊转转身,脸上也带着困惑,低声问宗人令:“大人,需要我脱裤子吗?”   “……”宗人令愣了,“你稍候片刻。”   走回去跟皇帝禀告。皇帝点头,下巴往皇后那边抬了抬,宗人令会意,过去跟皇后说了两句“回避”的话。皇后不肯走:“怎么可能没有呢!那天我分明看见了,胸口、特别是左边胸口一大片都是蓝色的斑纹。”   宗人令劝了两句,皇后不肯走,没办法宗人令只好命人抬来屏风挡住,自己与其他两位老亲王过去检查。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宗人令快步绕过屏风,对帝后行礼禀告:“卫世子身上一丁点蓝色斑点都没有。”   “不可能——”   “拦住她!皇后,不可胡闹了。”皇帝站起来,“朕心疼你,这一回不追究你的欺君之罪,你要是再失分寸损害皇室脸面,朕也无法轻饶了你。”他甩袖走了两步,又停下:“把卫世子送出宫去吧,走之前好好跟他交代清楚什么,让他知道些分寸。”   皇后身体晃了晃,宗人令扶着她坐下,叹气:“皇嫂,你这是何必呢,好在事情还未绝境,要是没有今日这一回,以后再被掀出来,我们大燕皇室就该沦为他人笑柄了,大皇子的名声也会被牵连。”   劝完,又去送两位老亲王,亲热地喊着“皇叔”,左右手各搀扶一位将人送出宗庙,只留下皇后与瑞和二人。   瑞和默不作声地穿好衣服出来,皇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快步走过去,一巴掌扇在瑞和脸上。   他没有躲。 第894章 嫡长子   “你到底做了什么?!”   面对皇后的质问,瑞和一副困惑的表情,拒不承认。   “那你身上的斑点怎么消失不见了,明明那天你我还有壁萱都看见了的!怎么会消失不见呢?”皇后去拽瑞和的衣领,瑞和避开了去。   “娘娘请自重。”   皇后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行为不妥当,她收回了手,可怒火无法熄灭。儿子的亲儿子变成养子,代表着她所有计划还未开始便折戟了,这给她带来的巨大的失望。好不容易劝好自己,只要孩子认回来定好名分,以后再重新谋划也好,今天却又遭遇当头棒喝。   孩子身上没有蓝色斑纹,竟然不是皇室血脉?   这让人如何接受得了?!   “肯定是你动的手脚,你一直不愿意听我的话——”   “娘娘,这赐福难道还能动手脚吗?微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迷茫地反问,“从那天从宫中离开之后,老姚一直跟在我身边,我做了什么他最清楚,娘娘,我真的不知道……”   争执没有结论,等宗人令回来时就见武安侯世子已经穿戴妥当,只是左边脸上有一道巴掌印,皇后与卫世子面对面站着,周身似乎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皇嫂,这是怎么的了……”宗人令忙打圆场,伸手将瑞和拉开了一些,自己站到两人中间。   “卫振善,好,你要做卫振善就去做吧。”皇后还是坚信是他做了手脚,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这样拆台的孙子,永远不跟她一条心,她心中终于生出了恨意。   “你没事吧?”   “劳您费心了,微臣无碍。”   宗人令便说:“有些话得跟你交代几句,这一次你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要不是娘娘弄错了,你也不会被人投毒,你要是心中有怨——”   “您言重了,为臣者理应为君上分忧解难。”   宗人令哈哈大笑,也就不跟瑞和绕来绕去了,直截了当地说了一些要求。对外,宫中肯定不会将这个乌龙说出去,只要瑞和保守秘密——这秘密自然包括皇室错认血脉,以及这宗庙赐福的机密,那么今后少不了他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当天傍晚,瑞和就被悄悄送出宫了,武安侯府中没有人想到他会回来,门房高兴得蹦起来,这边瑞和还没踏进二门,那边老夫人他们就都得到了消息,前后出来迎。   几日不见,像是分离数年。   四人在房间里交谈,瑞和大概说了一些这几日的经历。   “……皇后娘娘误会我是先太子的血脉,不知道是谁自以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暗杀我,刺杀不成就到翰林院投毒……今早陛下那边拿到了证据,证明我的确不是大燕皇室血脉,这便让我回来了。”   “真的?!”万氏惊呼。   武安侯皱着眉头:“竟是一场乌龙不成?那之前为何皇后的内侍官会来府中言之凿凿地说你是先太子之子?”   “皇后娘娘她、对先太子感情至深,不愿意接受先太子没有血脉存世的结果。”瑞和看向万氏,“这跟舅舅的死还有一些关系,舅舅意外去世,皇后娘娘想起外祖父曾经做过太子少师,心中存有疑惑便派人来查……当年万府的确有过一个婢女伺候过太子,那婢女在先太子前往禹城后失踪了,就有人认为那婢女可能怀孕产子了,按照产期来看,跟我的生辰差不了多少。皇后心中有执念,认为以外祖父的忠心,极有可能藏起那个孩子,而那个孩子就是我。”   瑞和将前因后果全都圆上了,万氏听得发愣,下意识问:“那、那个婢女到底怀孕了吗?”   瑞和看着她:“皇后娘娘没有找到那个婢女,不过按照当年先太子临幸那婢女的记录来看,便是当时她怀孕了,产期也比母亲您晚了足足两个月呢。这些也是今早宗人令说的,更详尽的东西我便不知道,天家威严,多的我也不敢询问。”   万氏仔细想想,就算娘家当年真的有一个婢女怀孕生子,那孩子肯定也被远远藏好了,怎么可能会在武安侯府堂而皇之地充当自己的儿子呢?她父亲十分宠爱她,即使真的为着忠心藏下废太子的儿子,也不可能将危险埋到她身边来,或者狸猫换太子,把她的孩子跟太子的孩子换了吧?又不是演戏本子!   再说了,既然那个婢女产期与她相差两个月,那就更不可能了。满两个月的婴儿与刚出生的婴儿差距可大了,不可能被偷换。   将自己说服后,万氏十分庆幸地拍着胸口:“那太好了,这几日实在太过难熬,明日我带你去烧烧香去去晦气,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好,谢谢母亲。”   武安侯眼中还有疑色:“善儿,那当时皇后是怎么误会你是先太子的孩子的?”要是没有证据,皇后怎么敢惊动整个太医院?这事到现在还成为燕京城的一桩奇谈呢。   “儿子也不明白,这些天儿子也是一头雾水。皇后娘娘曾在寿辰后召见过我一次,赏赐了我一些东西,后来去金兰围场,路上也召过我讲史,这两回见面,儿子都未曾有何不对劲之处。”   武安侯看看妻子,看看老母亲,到底还是没有继续深究,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你的身体无碍吧?脸色好差。”   “父亲放心吧,调养一阵就好了。”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了团圆饭,除了卫振泓一直低着头不太说话,饭桌上气氛还算温馨。   吃过饭,一家人又闲坐了片刻。门房说顾家二少爷来拜访,瑞和就出去迎他,哥俩自然又是好一番亲密。因顾三奶奶身体不适,顾怀玉放心不下没办法留下来过夜,依依不舍地先回家去,临走前还说:“我明日再来看你!”   送走顾怀玉后瑞和返回自己的院子,在路上被万明意拦下来。万明意送了他一个荷包,说是自己亲手绣的,里面还有一枚平安符,也是她昨日刚去庙里求来的。   “谢表妹,夜深露重,表妹赶紧回去吧。”瑞和扫了一眼荷包上的清竹刺绣,客气地对她点点头,目送她扶着婢女的手离开后他摇摇头,将荷包递给藏戈:“收起来吧。”   才转过拐角,卫振泓独自一人站在那里。   “泓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卫振泓抬头:“我来等大哥。”   瑞和按了按额角:“我有些头晕,你要是有话跟我说就到我院子来吧。”   到底真的吃下毒药,身体免不得有些后遗症,走回自己院子后,瑞和觉得气喘得厉害,无奈之下写了张方子给追风:“去找府医让他配药,熬好给我送过来。”   “大哥还会医术了?”   “这是我向宫中太医求的。”瑞和笑了笑,“你想跟我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原本他想回明德堂见老夫人了,既然卫振泓找过来了,那便先听卫振泓的意图吧。   “大哥,这几日你到底是去哪里了?”   “方才不是说了么,我不小心中了毒,这几日都在医治。你想问的不是这个,有事就直说吧,我现在着实没什么精神。”   见瑞和撑着额角半阖着眼,卫振泓咬了咬下唇:“大哥,我和表姐的亲事真的不能更改了么?”   瑞和睁眼:“你这话我听着不像样,亲事既已定,那就该守诺重信,怎能轻易说更改?”   “可是我只将表姐当表姐,表姐……喜欢的是你。”   “胡说八道。”瑞和放下手,皱起眉头,“这话你怎么能轻易说出口,将你表姐的名誉置于何地!”   “表姐就是喜欢你,以前就经常偷偷看你,现在也一样,刚才顾表哥来找你,你刚离开她就坐立不安左顾右盼的,后来又找借口说困了要先回去,结果她守在月亮门那里等你,就为了给你送荷包平安符!”   “泓儿,你冷静一点,明意不仅是你表姐,也是我表妹,自有一份亲戚情分。我和她每一次见面都恪守礼仪,从无逾矩之处。今夜她的确送我荷包平安符,可我和她在月亮门处见面,婢女随从都在身侧,言谈合乎礼仪,你说的话太过无理了。”   “可是她就是喜欢你,难道我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卫振泓不依不饶。   瑞和看着她:“怪不得前一阵我见你和母亲之间气氛不对,看来你也跟母亲这么说过了?”   卫振泓哑声了。   “母亲是怎么对你说的,我不信她没有训诫过你。你说她喜欢我不喜欢你,所以要改这门亲事,这借口你敢对外人言吗?你要是敢说,我行得正坐得端倒是无所谓,可你的脸面呢?你表姐呢?她干脆一条白绫吊死算了。这些你都没有想过吗?你们的亲事,是母亲与舅母定的,你只想着你的不情愿,便不顾及未婚妻的立场么?卫振泓,你也要十三岁了,如果你不想要这门亲事,那就正经体面去找法子解除,而不是这样道未婚妻的不是。”   卫振泓脸上又青又白。   “可是,可是表姐……”   瑞和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止住他接下去的话,严厉地看着他。   “明意对我一直合乎礼仪,我从来不会擅自揣测她的意思,你也是学过君子之道的人,当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第895章 嫡长子   卫振泓噎住了。   是,表姐从未做出过不得体的事情,就连刚才送大哥的那个荷包,肯定也只是普通的梅兰竹刺绣,不会夹带任何引人诟病的东西。   可他心里膈应,他能够确定表姐就是喜欢大哥!这些天大哥出事,表姐的魂也跟着飞走了,他为什么要娶一个眼里有其他男人的女人为妻呢?   “我要解除亲事!”卫振泓坚持。   “我方才也说了,那你就光明正大去解除。”瑞和是现代人的思维了,主张婚姻自由。这个世界却是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万氏定下这门亲事根本没有跟卫振泓商量,这才当下是十分普遍且正常的。既然卫振泓不想成这门亲事,那他也不会阻止他。   “可是母亲不同意,母亲对娘家的感情你也是知道,舅舅和大表哥相继出事,现在大表哥还没找到,大家已经默认大表哥回不来了。母亲肯定是要拉拔万家的,我跟表姐的亲事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前一阵子我还听母亲说过想接玉儿来府上与我一起读书,还说等你从金兰围场回来就让你给我们上课……母亲不会同意的。大哥,我该怎么办?”   “你刚才说表妹对我有情,于情于理我都不该给你建议,你自己掂量着办吧,只是该牢记你是武安侯府的公子,万家是你嫡亲舅家,明意是你的嫡亲表姐,侯府和万家两家的颜面你得顾及。”   卫振泓脸色很难看,在他听来就是托词。难道大哥还在看他的笑话吗?   看出卫振泓眼神不对,瑞和心中叹息,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卫振泓对他的敌意就已经可以从眼神中看出来了。他中毒失踪今日才归来,卫振泓却只拉着他说这些,表面上看是卫振泓没有分寸,本质上却是卫振泓心态的转变。心态变了,行为自然就变了。   万林恩点起的火虽然已经随着他的死亡哑火了,但残余的火星仍然在卫振泓心中燃烧着,正在逐渐侵袭着卫振泓的心田。   有人说人之初性本善,也有人认为人之初性本恶。瑞和觉得说得都有道理,他遇见太多人,见过太多事了,在他看来善恶不是绝对的,一个人的一生也许会在善恶之间来回倾斜多次,善恶有时候就在一念之间。他也觉得,不能简单地用善恶来形容一个人,“人 ”是变化的,流动的,也是极其复杂的。   这些日子他做的所有决策,算计了那么多人,是“善”还是“恶”呢?善恶是一个复杂的命题,他总是提醒自己要坚守本心,只要他活着,这条路就不会有尽头。   他看着卫振泓,知晓卫振泓的变化是万林恩造的孽,但卫振泓自己也逃脱不了责任。他不知道卫振泓心里的火什么时候会无法控制,烧伤他人,他们立场不同,注定无法和平共处。   云书敲门:“世子爷,药熬好了。”   “进来吧。”   瑞和将药一饮而尽,站起来:“我困乏得紧,你回你院子吧。”   见瑞和往内室走去,卫振泓忍不住喊了一声:“大哥知道舅舅以前曾经想将表姐许配给你吗?”   这一声实在太大声了,外头伺候的人都听见了,不约而同低下头。   瑞和回头,这一次真的是面无表情了。   “卫振泓,我刚才与你说的话看来你都没有听进去,读书的道理也都读进狗肚子里了。我管教不了你,这事我会跟父亲母亲说的,云书!送二少爷回去!”   瑞和不再看他,转过屏风开始脱外袍。   云书站在门外,侧身伸手向外:“二少爷请吧。”   “我、我——”卫振泓大感丢脸,甩开云书的手快步冲出去,伺候他的人从茶房出来追上去,一路还在喊“二少爷等等我!”。   “二少爷刚才说的都是浑话。”云书送到院门口,目送卫振泓远去,这才挺直腰杆走回去,将方才可能听见卫振泓说话的人都喊过来,自己站在廊上训话,“世子爷与二少爷说些兄弟间的悄悄话,回头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敢私下议论随意外传,被我发现的话就等着被绑了割断舌头卖出去,听见了吗?!”   瑞和在屋里头躺着,他的确觉得头晕目眩,多想两句卫振泓的事情就觉得额角突突乱跳,头都痛了起来。他能够听见云书刻意压低却又透着狠厉的训斥声,只觉得那声音都像蒙着一层雾,让他如梦如醒。   过了一会儿云书进来了,他脚步轻巧,来到床前为瑞和放下床帐。   “走了?”瑞和睁开眼。   “回世子爷,二少爷已经回去了。世子放心,我们院子里的人我都敲打过了,不会让二少爷的话传出去的。”   “嗯。这两日我不在家,除了我这件事,家里还发生别的事情了?”   云书给瑞和掖被子:“您猜得没错,二少爷好似跟表姑娘吵架了,有人看见他们在花园里说话,后来表姑娘是哭着走的。”   “我院子的人注意跟表妹院子的人保持距离,做到礼数周全,不要有私下交情。你再跟追风说一声,把我书房里关于科举的书册笔记都整理出来,过两天我要用。”   “是。世子,您不在府中这几天,我们找到了表少爷的尸体。”   “找到了?”   “是,小的一直派人盯着公主府外出的车辆,一一记下路线后逐一排查,也是前天才确定了位置。表少爷就被埋在东郊的荒坡上,那里埋了不少无名尸。”   “好,暂时不需要用动作,先守着那个地方。”   “您放心吧。”见瑞和闭上眼睛没有别的吩咐了,云书吹灭所有烛火退出去。   宁河公主却无法安眠。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她的预料。首先一个,卫振善怎么会没有死呢?那可是无解毒药流朱,她对这种毒药印象极其深刻。她的母妃当年与一个贵人交好,后来那贵人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被赐流朱,服下不用半个时辰就咽气了,死的时候七窍流血,可怖至极。当时她才四岁,偷偷从窗外看见了那一幕,吓得一个多月惊梦难眠。她母妃也是受了牵连,这才失宠了。这样的毒药,卫振善怎么逃脱得开?   再有,皇后竟然真的已经知道了卫振善的存在,差整个太医院出宫为他诊治,还大手笔地将人带进宫里。这让宁河公主十分惊怕。   自己去向皇后投诚,在皇后眼中是不是非常可笑?   她亲自将把柄和弱点送给了皇后!   再有,京兆尹和刑部正在联合查翰林院投毒一案,哪怕手下人说痕迹都扫清了,宁河公主还是胆战心惊,再三确定尾巴都扫好了,万征章的尸体也处理得干干净净才安心一些。   失去卫振善消息的这几天里,宫中还发生了另一桩让她焦头烂额的事情,她安排进九弟院子里的人手全部都被打发了出来。   这可是在照着她的脸抽啊。   九弟不受宠,伺候的宫人不多,只能说都是按照定例从内务司拨过去的。其中有些实在不中用,早些年干了不少欺主不忠之事,那些人后来被她找借口打发了,然后坦荡地送了一批人过去。九弟感念她,对那些人也算重用。   现在没有提前打个招呼,那些人全都被撵走了,这是在干什么?宁河公主第一反应就是肯定是英哥搞的鬼,英哥这人非常滑不溜秋,这些年她对英哥也是尽心拉拢了,以犒赏英哥照顾皇子有功为由不知道送了多少东西,可英哥还是对她恭敬有余,忠诚不足。如果说九弟身边有两派人的话,一派是她的人,一派就是英哥的人了。   九弟还只是个普通皇子呢,英哥这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排除异己,要是以后九弟真的有大造化了,英哥还不得翻天?   宁河公主不敢频繁进宫惹人注目,于是派心腹宫女进宫去,原以为能够将英哥压趴下,谁知道九弟完全站在英哥那边,说那是他的主意。还带话给她,说他只想过平静的日子,让她在宫外好好养胎,不要再“过多费心”。   这话称得上是彻底割席了,宁河公主也终于确定原来九弟已经知道所有真相,这是在用表达自己的立场。   皇后,肯定是皇后搞的鬼。   她再也想不到皇后会有这么阴毒的心思,明面上拒绝了她的投诚,背地里偷偷斩断她的后路,一时对皇后恨到了骨子里。   不止恨皇后,宁河也怨恨九皇子。自己拼死拼活,冒天大风险为九弟铺路,竟然换来个腹背受敌的困境,宁河公主真是气得动了胎气,这两日都在府中保胎。   今天晚上,宁河公主又收到了新的消息,登时不可置信地高声质问,““什么,他出宫了?怎么会出宫呢?是什么仪仗回来的?宫里没有消息出来吗?”   得知只有一辆普通低调的马车以及两个护卫,将人送到后护卫就回宫了,她愣住:“今日宗人令和两位老亲王进宫了,想来就是为了确认他的身份,现在将人送回来,难道是想要下旨意名正言顺地将人接进宫?”   也不对啊。   难道皇后不担心卫振善的安危吗?要知道,刺客和投毒的人还没有抓到。   不,皇后应该是藏了暗处的人手了。   为了杀卫振善,她动用了培养几年的精英人手与经营多年的人脉,痕迹清扫得多干净,折损的人就有多少!卫振善的身份已经暴露,她已经没办法在父皇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再支撑多一次刺杀了。宁河抱着肚子咬着唇:“希望其他皇兄们能有用一点!” 第896章 嫡长子   宁河公主的算盘打得响亮,可其他皇子就是傻瓜吗?事态还未明朗,老三还在大理寺关着,老四也在府里蹲着听说在日夜抄经为父皇祈福。三司还在查金兰围场的案子,他们最近都夹着尾巴做人,就怕被卷进这刺杀圣驾的风波里。   宗人令那边,他们多多少少都派人去接触过,也都知道今天宗人令与老亲王们都进宫了。   先太子的儿子?他们都不欢迎。他们都还斗得你死我活呢,皇后要是像摆件一样还好,能省下不少事。可现在皇后多了个孙子,局势就有所变化了。那可是中宫嫡长子一脉的唯一血脉,没人相信皇后会毫无动作。   宗人令与老亲王府上都去了客人,在这多事之秋,宗人令也不希望多生事端,于是委婉告知。   “只是个误会,哎呀,皇后也是太过伤心这才失了分寸。”   一句话将事情定性了。   峰回路转,卫振善竟然不是先太子的儿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子们一头雾水,完全想不通其中因果。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能松一口气了。谁都不乐意皇后多一个亲孙子。   消息比兄长们滞后的宁河第二天才得到确切消息,惊愕得不得了。这临门一脚,卫振善的身世还能被彻底推翻?这到底是哪位皇兄使的计谋,真是太过精妙了。   想起这些日子自己的心血与付出,宁河公主的脸色青了又白,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恼怒。   这不是白忙活了么!   不止白忙一场,她还损失了不少,别的就先不说了,皇后那一关她就再也过不了。九弟也跟她疏远,摆出“明哲保身”的姿态,这一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越想越不甘心,宁河只觉得腹部一痛,一股热流涌出。她吓得赶紧喊:“快让太医来!”   宁河公主流产了。   英国公十分心疼担忧,一直陪伴左右。听说好友卫振善回府了,原本他打算今天就要去侯府探望的,这下子也没空闲去了,于是让人送礼物过去,代表自己表达问候。一开始是公主让他跟卫世子交好的,相处着英国公深觉得卫世子是个值得交往的人,两人交情渐深。   “公主身体不适,国公爷理应照顾,我这边不过是些许小事,劳烦国公爷挂念关怀了。劳烦你替我向国公爷道一句谢,等都有空闲了再相聚畅饮。”   管事行礼:“卫世子的话,小的会一字不落转述给老爷的。”又道不耽误瑞和修养身体,先行告退了。   云书将礼单收起来,问瑞和需不需要送一些补品过去给宁河公主。   “既然知晓公主身体有恙,我不好失礼数。只是以我的名义送不合适,你去跟母亲说一声,让母亲以她的名义送吧。”   英国公府的管事说宁河公主身体不舒服,瑞和自然猜不到对方已然流产了,只以为是动了胎气。他招手让洗砚过来:“是时候安排放消息出去,征章失踪于宁河公主府。花多少银子都没关系,只一条,扫尾要做好。”   洗砚神色一正:“世子放心,早就准备好了,那表少爷的尸体——”   “缓一下,先把消息放出去,时机到了再说尸体的事情。”   武安侯已经请假数日,在瑞和回来的第二天就赶回京西大营了。这天除了英国公府的人,还有不少得到消息前来探望的亲戚朋友,前些天燕京城中总有风声,一句两句听得人心惊肉跳,瑞和回来后大家都担心又好奇,免不得多问两句。   “天家的事情我不敢过多揣测,只能说都是误会,我这是飞来横祸,唉。”   瑞和做足了一个合格的“受害者”的姿态,一一谢过亲友们的关怀。   到底是什么误会呢?嗨呀,让人好奇极了。   顾怀玉却什么都没有问,瑞和还有些惊讶。   “我父亲敲打过我了,让我不要好奇心太过旺盛,追着你问东问西。”顾怀玉哼哼两声,然后认真地看着瑞和,“善儿,咱们是十几年的好兄弟了,你要记住我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你要是需要我,我一定赴汤蹈火!”   “你这是又偷看什么戏本子了?”瑞和笑了,也正色回答他,“你放心吧,需要你搭把手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客气。”   顾怀玉这才高兴地笑起来。   “对了,追风,把东西都搬上车吧。”   “什么东西啊?”   追风带着几个小厮,搬了足足六个大箱子从廊下经过。   “这些是我这些年科举的所有书籍笔记文稿,你等会儿回家时都带上吧。你现今也是个秀才了,姑父也给你定下了亲事,成家立业,你该乘胜追击考个举人才是,这样你岳父才更喜欢你。”   “怎么一下子都给我了。”顾怀玉苦着脸,“你不是说怕我看不过来,要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给我嘛,月初才给了我一箱子,我还没看完呢。再说了,我的马车也装不下这许多——”   “这你放心,我用我家的马车给你捎回去,一会儿就跟在你马车后面。”   “这么些书到了我家,我爹瞧见了一定如获至宝,立马压着我读书,不让我看完是不会罢休的。好善儿,要不还是再搬回来吧?我隔十天半个月就来你府上取,正好你休沐,咱们还能聚一聚玩一玩呢。”   “你先拿回去吧,搁我这都要被虫蚁蛀了。”   “哦,好吧,我回头让人开箱晒一晒。”   接连三天,家中客人不断,老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女客都是侯夫人在招待。   万氏性格单纯,她说服自己后就再也没有怀疑,有人想从她这边打听消息,那是什么都打听不到。这天中午,她又送走一家的夫人,有些疲惫地捏捏脖子,忽然想起一事:“大嫂好似没有来?”   “您没记错,舅太太的确没有来,也没有差人送问候。”   “难道大嫂又病了?”万氏皱眉。“你派个人去问问吧。”   万夫人没有见万氏派去的人,只传话出来说她又病了。   伺候的老人问:“太太,不收拾些补品送过去给表少爷吗?”前天姑奶奶就派人就报平安了,家里什么都没准备可说不过去啊。   “不用!”   帷帐那边传来万夫人烦躁的喝骂声:“别烦我了,退下去吧!”   “是,是!”   万夫人头发都没有梳,直愣愣地坐在床上。   卫家送来消息说世子爷回来了,她却一点都不欢喜,只觉得愤恨。   如果她猜的没有错的话,卫振善就是害了她一家的凶手!   凭什么?!凭什么卫振善连累了她一家却还活着?这世道当真不公愤怒的万夫人差点就要上门去找卫振善偿命了,顾念着儿女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哪里还有心情送慰问过去?   武安侯夫人听了回禀很担忧,大嫂竟然病得这么重!大嫂这些日子来时不时就要生病,好不容易痊愈,怎么这又病了?正巧万明意过来听见了,心焦似火,万氏赶紧说:“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吧。”   万明意感动点头。   看着侄女娇媚的脸蛋,万氏心中怜惜。大儿子把小儿子想要解除亲事的事情跟她提了一句,还委婉地说了小儿子对明意的“误会”。唉!这么好的小娘子,怎么泓儿那臭小子硬是不知道珍惜呢!竟然还那么不知分寸地跑去跟善儿胡说八道,好在善儿稳重可靠,不然的话就该不可收拾了。   想着是小儿子对不起侄女,万氏心虚愧疚,觉得愧对大嫂,竟一刻也等不及了,立刻让人套车准备回娘家。   万氏跟万明意去万府,一去就没有再回来。老夫人看了看夜色:“这阵子燕京城可不太安稳,天都要黑了,万府在城西呐,可别遇上宵禁给堵路上了。”   “祖母放心,我已经让人去万府了,交代着若是赶不回来就在万府过夜,他们会保护母亲的。”   “好好。”老夫人放心了。   过了一会儿卫振泓和卫令萱过来,一家四口一起吃了晚饭。吃过晚饭,卫振泓带着卫令萱回去,瑞和留了下来:“有些话想跟您说。”   老夫人眼神中通透:“走吧,我们到佛堂去。”她早就看出来孙子有话要跟她说了。   佛堂里只有祖孙二人,瑞和跪在老夫人身边,听着老夫人念了一卷经。   “坐着说吧。”老夫人将香插到香炉里,示意瑞和过来坐。   她的目光是那么包容慈爱,让瑞和的心酸酸的。他说:“我是废太子的儿子,万少师当年想要送我到母亲身边充当她生下的双生子,可母亲生下的是一个死胎,所以我成了武安侯府嫡长子。”   虽说早有准备,老夫人还是瞳孔紧缩,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哪怕我瞒过所有人,我也不想瞒着您。”   老夫人急促呼吸着,瑞和忙拿出准备好的药丸子给她吃。   “你啊,这是做好准备了啊。”老夫人勉强笑了笑,将药丸子吃下。   见老夫人呼吸平稳了,瑞和才将事情前因后果说出来。   “事情要从皇后娘娘寿辰大宴上说起……我偷偷寻名医诊治,将体内的毒素除掉了。我跟娘娘说过只想维持原状,她一直想要说服我,这期间不知道是谁知道我的存在,来府上刺杀我和在翰林院下毒的应该是同一批人……我在圣人他们跟前再次进宗庙温泉沐浴,我身上没有斑点。没有蓝色斑点,那就不是大燕皇室血脉。祖母,血脉这事这涉及皇家秘辛,切切不可对第三人说起,哪怕是父亲也不可以,这对父亲来说只会带来危险。”   老夫人听得都愣住了,她没有去管什么秘辛不秘辛的,她拉住瑞和的手:“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欺瞒皇帝皇后,要是被发现的话你该怎么办?!” 第897章 嫡长子   老夫人第一反应是关心他,这份真挚纯粹的爱让人动容。   “不会被发现。”瑞和安慰道,“我的身世,已经没有任何人证物证了,不然的话早就被翻出来了,皇后也不需要铤而走险迷晕我带我进宗庙泡温泉水。这一次我中毒进宫,陛下和宗人令都去查过,跟娘娘一样只找到一些不成气候的蛛丝马迹,以及看似说得通的各种巧合,最有说服力只有我身上的血脉毒素。可我将那毒素清除了,那么最强有力的证据也没了。”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说着瑞和胆子大,老夫人却落了泪,“你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是不是害怕极了?怎么就能自己藏在心里自己扛呢?怪不得那一阵你生病了,怎么吃药都不见好,原来那是心病。”   瑞和没有否认心病这个说法,也没有说出真正的真相。   当时得知血脉毒素这回事后,出宫时他就在马车上紧急购买了基因改良药剂,之后分两次服下。药物效果使得他浑身发痛冒汗,持续几天看起来就像生病了。   他没有说,万林恩就是他杀的,也没有说万征章的异常以及结局。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老夫人的承受能力,他告诉老夫人的“真相”,都是经由他修饰过的。   “如果没有您的话,我一定活不成,您对我的恩德恩情我永生难忘。之所以没有告诉父亲和母亲,一是怕事情还未彻底了解,怕节外生枝,二是我也有自己的私心。祖母,我不想做天家的儿孙,我只想做武安侯府的世子,以后再继承爵位,这就是我的私心,也是我从小到大的追求。不过您放心,我可以立下契书,我终身都不会娶妻生子,以后会归还爵位给泓儿的儿子。”   “善儿!你疯了么?”老夫人大惊,“何至于此!”   这些日子以来,她担心着中毒的孙子,其次才是身世。想啊想啊,她心中只剩下悲伤,跟天家抢孩子?怎么可能抢得赢呢?结果孩子回来了,还说一切都是误会,她心中只有欢喜,哪怕知道这事还有蹊跷,从未想过爵位的事情。   “祖母,我没有疯。之前您跟我说过几回亲事的事情,我都推掉了,还跟您说想要先立业再成家。其实那只是推延的借口,我从未想过要成家,在我心中有比成家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付出一辈子精力去追寻,我不愿意被婚姻束缚住手脚。便是没有身世这回事,我也不改初衷,您不用担心我。”瑞和笑了笑,“武安侯府的爵位是卫氏先人淌热血挣来的,我敬仰其光辉荣耀,不会让它流落卫氏血脉之外的。”   老夫人无法理解:“你、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有着大燕皇室血统却弃之如敝履,做龙子凤孙不比做区区侯府世子好?”   “祖母,我是真的不愿意搅和进皇室那一滩浑水里。您看我这一次中毒多么惊险,我还未认回去呢,就有人对我痛下杀手了,可以预见我认回去后将会过怎样胆战心惊的日子。我不愿意过那种生活,我读书识理奋力科举,所得功名所任官位都是自己努力而来,我自己就能踏上青云路,何苦要受那所谓皇室血脉的束缚桎梏?”   老夫人看着他,伸出手来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脸:“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别人怎么说都不管用,以前你不读书我不管你,那时候我跟你说过,只要你过得喜乐平安就好,现在也是一样的,不管你想做什么祖母都支持你。你不想回皇室,那这里就永远是你的家。”   “谢谢祖母,这件事我不会永远瞒着父亲和母亲的,他们也有知晓真相的权力,但我希望您能够暂时帮我隐瞒,等时机成熟我会亲口告诉他们的。”   老夫人想起儿媳妇的性格,再想到儿子儿媳夫妻情深,叹气:“你说得对,现在不好多生事端,先瞒着也好。你母亲那个孩子,真的没了吗?”   瑞和摇头:“皇后娘娘也不确定,她的人并没有找到母亲生的孩子的线索,所以猜测怀疑那孩子没了,不然的话外祖父该让母亲生双胞胎的。”   “是,说得也是。”老夫人愣住,“武安侯府又不是养不起两个孩子,那也是万老大人的亲外孙,他也心疼的……”   “祖母放心,我会继续找的。”   老夫人低头擦眼泪:“好,你帮忙找,你就将他当弟弟妹妹,你这个做大哥的帮忙找……”   哭了一会儿老夫人才止住悲伤,问瑞和:“那宫中真的已经全都妥当了?不会再有后患吧?”   与天家抢孩子?要是从前有人这么问老夫人,老夫人一定脱口而出“异想天开”。可看着眼前的孙子,这可是她亲手养大的,翻身、坐、爬、站、走和跑都在她跟前,学会说话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奶奶”。   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这是她养大的孩子,放在心尖近二十年,感情早就缠绕于血脉骨骼之中,无法抽离。   如果孩子自己要走,她便是再心痛也只能接受。可现在孩子自己选择要留下,她怎么会伸手将孩子往外推?   “都妥当了,宗庙赐福的结果没有人能够更改。”瑞和耐心地再解释一遍。   “那皇后娘娘那边……她毕竟是你的亲祖母。”将心比心,皇后膝下荒凉让人心酸。   “皇后娘娘有剑指帝位之心,其实就算宗庙赐福这一关我能够过,我也不可能被记做先太子亲生子,顶多会给我一个养子的身份。皇后娘娘的侥幸之心,是敌不过其他人站着血统大义的口舌的。她有心带着我争夺皇位,可她不知道的是在我改姓燕的那一刻,我就彻底与皇位绝缘了。祖母,我不想让我的人生卷入没有希望的斗争中,这份贪生自私,我早就说给她听了。”   但皇后显然并不死心。   从一开始,他就决定亲自踢爆身世这个隐患,万征章的“重生”只是一个意外,但这并不妨碍他将其纳入棋盘之中。由万征章联动到宁河公主,能够将影响压到最小,他也才能够应对。要是换做其他皇子知晓他的存在,现在他的坟头草应该都三尺高了。   利用了皇后对他的重视,他有些歉疚,但毫不后悔。   老夫人叹气:“那你出宫来,她没有说什么吗?”   “没有。”在宗庙里,反应过来的皇后怒不可遏地给了他两巴掌,之后再也没有再见他,他出宫时也没有给他传只字片语,可见是愤怒又伤心。   “以后要是有机会,你再好好与她解释吧,总归是你的亲祖母。”   “是,都听您的。”   “再有,终身不娶这事你得再多思量,别太意气用事。你就是卫家的孩子,以你的本事一定能领着武安侯府重得荣光,你的孩子一定跟你一样出色。”   “祖母,我就跟您说实话吧,我用的清除体内毒素的法子,其实是以毒攻毒。那大夫说了,服药后将不利于子嗣,我以后不会有孩子了。既然如此还成什么亲呢?拖累了好人家的姑娘是在造孽。”   “什么?!”老夫人大惊,又气又急,抬手来打他,“你这傻孩子!真是傻孩子!”   瑞和笑着任她拍自己,老夫人拍了两下就停手了,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掉,最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与老夫人一番交谈后,瑞和心中也好过了一些。   他可以不在乎武安侯夫妻,但无法不在意老夫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老夫人身世的真相。   回到自己院子后,瑞和又喝了一碗药,祝福云书:“把冬天的衣裳都收起来吧。”   云书愣了一下:“世子爷,您说的是秋季的衣裳么?秋季的衣物已经收拾好了,这两日正在挂晒烘熏您的冬衣。”   “我说的就是冬衣,收起来了,兴许我该出远门了。”   “是,小的会办妥的。”云书转身出去交代其他人准备外出事宜。   借住在侯府的庄城庄域兄弟过来探望,瑞和忙出去迎。   “你出来干什么,外头起风了。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以前看着多健康啊,我们边城有一个擅长调理内里亏损的老大夫,等我回去后跟他讨一张方子给你寄来。”庄城说道。   “西厥那边有一种很有名的水参,据说是长在沼泽里的,回去后我去买来给也寄!”庄域也跟着说。   “谢谢两位表哥了,总听你们说起边城的种种,我真是十分向往。”   “再过一阵子我们就该回去了,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算了。”庄城笑着说。瑞和笑着说了声“好啊”,庄域哈哈大笑:“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如果你没跟上来,我就把你套麻袋!”   “胡说什么。”庄城敲弟弟的头,对瑞和说,“这么晚过来是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方才我从外头回来路过西乐坊,正好遇到京兆尹的人在抓人,有两个嫖客在妓馆里打架,你道其中一个是谁?竟然是万家的管事!事情起因也简单,有一个嫖客身上有一块玉佩,那玉佩是你失踪的万家表弟的,那管事为了争夺那玉佩与那人打了起来,这才惊动了巡逻的府兵。”   “什么?”瑞和站起来,“征章表弟的玉佩?”   “你别着急,听我细细跟你说,这事还跟公主府有关系。” 第898章 嫡长子   事情发生在西乐坊,西乐坊是普通老百姓娱乐聚集地,这里有着众多低端乐坊妓馆茶寮。事情要从一个小混混上妓馆寻欢作乐说起,那混混身上掉出来个玉佩,那玉佩看着不像低等货色,小混混在姐儿的奉承下得意说起玉佩来历。   “这可是进公主府的一位公子掉的,你想想,能进公主府的人能是普通人?所以啊这玉佩肯定是高级货!”   妓馆的姐儿就不信了,说你的胆子这么大,既知晓这是公主的客人遗落的东西,如何还敢昧下不还?不要命啦?   小混混得意一笑:“我才不傻,我与你说吧,那公子穿着一身黑还戴着兜帽,藏得严严实实的,身边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还悄悄地从小巷子里转出来,左瞧右瞧地好似还怕有人跟踪他。他进了门后就没出来,我守着公主府的大门,等到天都黑了才敢拿着这玉佩走的。怎么说?嗨你怎么还听不明白?那公子啊,一定是从后门走了,他自己鬼鬼祟祟的,就算掉了东西哪里还敢找?所以这玉佩就归我啦!”   他是在大堂里高声宣扬的,其他人听得入迷,起了好奇之心,问他“是哪个公主府上啊?”“难道是公主的姘头?”“姘头还敢从公主府大门进去,胆子可真够大的。”“兴许大的不只是胆子呢,嘿嘿嘿。”   “就是最得宠的那个公主,喂喂,你们可别胡说八道啊,我可没说那是公主的姘头,你们要找死可别拉上我,老子可还有大把好日子能过呢!”   嫖客们哈哈大笑。   “玉佩给我看看,我瞧瞧是哪家公子这么有志气嘿嘿,这是个什么字?章?文章的章,倒真是个读书人,这玉材质还真不错,你怎么没卖了换钱?卖的钱够你在这红翠馆逍遥个把月了!”   小混混将玉佩抢回来,呸呸道:“卖什么卖,老子又不缺钱花,捂了一个月才拿出来戴的,我多戴一戴沾一些才气文气,以后生的儿子才有出息,这玉佩以后要留作传家宝的!瞧瞧,这上面不止刻着个章字,还雕着桂花树呢,你没文化不懂,这可是蟾宫折桂的意思,好意头呢!”   结果就这么巧合,万家一个小管事正好就在这妓馆里,他正好边绑腰带边下楼,听见那边的动静就心中一动,忍不住凑过去看。   这一看就惊讶得拍大腿。   “这不是我们家大少爷的玉佩吗?!”小管事抢过玉佩,与小混混理论玉佩的来处。小混混以为他要抢自己的玉佩,着急之下动起手,小管事愤怒回手,两人越打越凶,把桌椅花瓶都砸了。   “二位爷!爷!哎哟哎哟!要死人了哟!”老鸨着急地甩帕子,喊龟公去拦。谁想得到那两人打着打着滚过大堂,滚出大门,在街上大打出手。最近燕京城巡逻加强,正好附近有京兆府的府兵在巡视,一下子就全给抓起来了。小管事也顾不得被主家知道他偷偷出来嫖妓的事情了,自报家门,求人给他递信回万府。   京兆府的人一走,妓馆里就轰然议论开了。   “我想起来了,那个人说过他是万家的管事,就是东阳坊的万家啊,以前出过太子少师,哎呀太子少师就是太子的老师,去年禹城的废太子不是死了吗?万少师就是废太子以前的老师。”   “真的啊?哎那可真是好大一出戏,万少师的儿子去了一个公主的府邸,这、这真说不好。”   “嘘,你可不要命了,竟然敢拉天家的公主下水,疯了吗?说说别的吧,说起万府我记起来了,不是说他们家大少爷失踪了吗,前阵子我还遇见武安侯府的世子爷带着随从在挨街挨巷找呢,出手可真大方,说要是能提供线索就给五百两银子呢。”   “真的?这可不就是现成的买卖?你们谁听见了刚才那小子说在哪个公主府看见万家少爷来着?”   “好像是说最得宠爱的那个……”   “……”   热闹的议论声中,最开始点出“万家”“太子少师”“五百两”的人却已经将一锭银子丢给老鸨,挤出人群离开了妓馆。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西乐坊。公主他们不敢乱扯,但赏金还是可以去争取一下的。   还未到宵禁时间,武安侯府门外来了一大堆人,都是凑热闹捡便宜的。瑞和让绿墨去秤银子给那些提供线索的人,又让藏戈拿上他的名帖去京兆尹报信,再让人去万府通知万夫人。   “备车,我要去英国公府。”   英国公听了瑞和的来意,嗤之以鼻。   “下三流妓馆里传出来的消息,和秀你怎么还信了呢?”   和秀是国子监的老师给瑞和取的字,瑞和跟英国公身份地位有别,但两人私交不错,两人都是以彼此的字相称。   “这话一听就十分荒谬,还值当你冒雨过来询问。”   “从毓兄,我也觉得这事不可思议,已经派人去京兆尹询问了,只是这事牵扯到公主,我总得亲自过来跟你说一声。你要是有空闲,我们便一道往京兆府去一躺,也好及时解决误会,维护公主的声誉。”   英国公一听觉得有理,公主小产心情低落,这事要是被她知道了,她一定十分生气。气怒伤身,对身体不好。   “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走吧。”   结果事态发展出乎英国公预料。小混混坚称的确是在公主府附近的小巷子里捡到玉佩的:“我又不认得那个人,连脸都看不见,哪里有散播谣言了?他就是进了公主府啊!各位大人!各位大爷!我真是太冤枉了,我是贪心了一点,可一没偷二没抢,还蹲在那里守了一天,就等着把玉佩还给人家,可没等着啊!这等不到人我也没法子,只好自己带回家了,我也没有卖啊!喏喏,失主在哪里?我这就还了嘛!各位大人大爷,我真的是冤枉啊!……”   这小混混一副混不吝的无赖模样,唱念做打地哭诉,谁都拿他没办法。   他坚持没有偷东西,要是偷的话就让他断子绝孙。   万夫人接到报信急匆匆赶来,随行的还有昨天回娘家后一直没有回侯府的万夫人。两人抓着玉佩来认,万夫人激动地说:“是!是!这就是章儿的玉佩,这是他十四岁生辰时夫君送他的,他时时戴在身上,从来不曾离身。章儿呢?我的章儿呢?!”   “万夫人莫要着急——”京兆尹将事情解释一遍。   听到妓馆,万夫人眉头就皱起来。   “夫人,是小的发现了这玉佩是大少爷的才跟这个人吵架的,并不是故意寻寻、衅生事。”小管事哭着解释,“小的也只是偶尔才去一次妓馆——”   侯夫人看向瑞和,眼神十分复杂。   “母亲,舅母。”瑞和跟他们请安,将小混混的口供提取出来的消息说了一遍。“既然有人瞧见了章表弟,那就是一条线索,正好公主驸马英国公也在,咱们正好可以商量一下。”   “你说得是。”侯夫人抓着手帕移开视线。   万夫人找回冷静,先冷淡地看了瑞和一眼,然后问京兆尹:“现在不能派人去公主府找人吗?”   京兆尹头都大了:“万夫人,那可是公主府,如何能随意进去搜查。”他看向瑞和,瑞和笑了笑没有说话,低头喝茶。   见瑞和不管事,京兆尹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好在英国公从外面进来了,他赶紧招呼英国公。   英国公刚才在跟下人交代,让人回公主府报个信,让不要惊动公主,先找公主陪嫁的老姑姑。老姑姑人老成精,定会明白该怎么做的。他听京兆尹介绍了万夫人,客气地点头示意,说了自己的意思、   “这事肯定是个误会,我已经让人回去查公主府的门房,诸位放心,公主府门禁森严,出入皆有详细登记,一会儿访客单子拿来,这个误会就能解除了。你说是吧,和秀?”   瑞和放下茶盏,看向英国公:“从毓兄说得也有道理,那就先等一等吧。”   到底是公主府,还能为着几句他人的证词就进去搜吗?   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这个。   果然一会儿公主府的老姑姑亲自来送门房的单子了,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这一日府中没有外客。   “公主殿下有了身子,陛下怜惜公主自幼体弱,不愿让公主舟车劳顿去金兰围场,便让公主在府中养胎。这养胎自然得清净才是,所以那些天公主府上少有外客。巧了,贵府大公子失踪那天,我们公主府上正好闭门谢客,门房上记得清清楚楚。”老姑姑年岁大了,威仪却丝毫不减,笔直地站在那里,浑身都是公主府掌事大姑姑的气派。   万夫人咽了咽口水,求助地看向万氏。万氏贵为侯夫人,进宫次数不少,跟宫中人打交道多一些,她并不怕这位姑姑:“门房记录能随意更改,这位姑姑,要不还是让当天值班的门房过来问话吧,兴许是他们记漏了。”   “也罢。”老姑姑皱眉有些不满,但最后还是同意了,她身边的小宫女马上出去传话,很快就进来四个护卫。   “这几个就是当天值守大门的护卫了,各位大人有话尽管问。我们家国公爷与卫世子交情深厚,我们公主很乐意配合。”   这话给了英国公面子,英国公笑了笑,对京兆尹说:“那就劳烦大人了。”   愿意配合就好,京兆尹可不愿意为了一件小小的失踪案得罪了得宠的公主。 第899章 嫡长子   京兆尹亲自问话,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几个侍卫都说的确没有见过万征章,他们连万征章是谁都不认识。   那说谎的人就该是小混混了?小混混哭天抢地,不停喊冤枉,这事僵持住了,万氏十分激动,喊着要进公主府搜。英国公的脸色立时就变得十分难看,瑞和打忙圆场,英国公摇摇头:“和秀,可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一个小混混的话罢了,公主府配合着调查已经十分给面子。”   沉着脸带着老姑姑和侍卫们走了。   万氏好不容易找到一丁点关于儿子的线索,哪里肯放手?   京兆尹被缠得没办法了,只得求助瑞和。   “卫世子,你也帮着劝劝吧!”   “大人,那捡玉佩的人,您该怎么处置?”   “不过是捡了玉佩——在妓馆吵架打斗扰乱治安,到时候让他把妓馆的损失赔了,再教训两句也就放了。”京兆尹提醒瑞和,“私下动刑不可取,他可不是奴籍,卫世子三思。”   “大人放心,我定会以礼相待的。”   可面对重金,自称姓郑名虎的小混混仍坚持之前的说法。   “那、那你们找不着人也不能怪我啊,我就是随手一捡,也没说谎话。”郑虎将银票往怀里一塞,脚下开溜。   “这就让他跑了?把他抓回来呀!”万夫人忙喊。   周围的人都是侯府侍卫,没有命令一个都没有动。   “善儿?”万氏着急地看向瑞和。   “舅母,母亲,抓他回来也没有用处了,他应该没有说谎,现在的难题是公主府那边不配合,我们也不好真的进公主府搜。”   “不用你假惺惺!是你害了我一家,你不用再假仁假义了!”万夫人抬手要打人,云书惊呼一声赶紧来拦。瑞和侧身避开,万夫人一个踉跄险些扑倒,还是万氏将人扶住。   瑞和拨开挡在他身前的云书,微讶:“舅母这是干什么?征章失踪,我一直都尽力搜寻,自问是问心无愧,您的话恕我不敢苟同。”   “卫振善!明明是你——”   “嫂子!”万氏截住万夫人的话头,“这里可是外头,你想想明意,再想想征玉!”又回头看向瑞和,用眼神告诫:“善儿,这是你舅母,休得无礼。”   旁边的侯府侍卫将他们围起来,挡住京兆府府兵的视线。   “母亲说得是。”瑞和不去看万夫人投来的敌视目光,问万氏,“您今天还回府吗?”   “我先不回去,你帮我跟你祖母说一声。”万氏半搂半抱,又让侍女来搭把手,一起将万夫人扶上马车。   “你们去吧。”瑞和对昨天奉命去万府保护女主人的护卫们点头,他们向瑞和行礼,翻身上马跟上了马车。   “世子爷?”   瑞和收回视线:“我们也回去吧。”   在马车上,瑞和闭着眼睛回想万夫人刚才的异常,不,不止万夫人,连万氏看向他的目光都透着复杂。   万夫人在恨他,万氏也有埋怨的情绪,那就只能是万家的事情了。如果她们知道是他杀了万林恩,那万氏肯定不止埋怨自己了。   那是因为什么?   不过万夫人的敌意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瑞和猜了猜就丢开了。   宁河公主府中,公主白着脸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白嬷嬷去哪里了?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人。”侍女正给她喂药,闻言忍不住露出为难的表情。   见侍女脸色不对,她皱眉,“不准瞒着我,是不是外头出事了?”   “姑姑说了,不能跟您说——”   “说啊!”因小产心情烦躁易燃的宁河公主半句解释都不愿意听,伸手一挥就将碗摔了出去。   “公主息怒!”侍女退了两步退下磕头,“是,是京兆府来人……”   将事情说了。   宁河猛然坐直,霎时头晕目眩,她撑着额头闭着眼睛缓了一下,喘着气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驸马呢?”   “驸马——”   “驸马来了。”   “收拾好滚出去。”宁河睁眼。   “你这是怎么了?今天还是觉得身体难受吗?”英国公关心地问。   “我无碍了,只是方才听侍女说了一件事,怎么万家少爷失踪会被扯到我身上?”   “我不是交代了不让说的吗?”英国公沉下脸看向房内的侍女们,“你正在养身体,不要理会这些杂事。”   “你莫要怪罪他们,是我逼她们说的。言归正传,现在是什么情形?”   “自然是与咱们无关了,我看那小混混就是在胡说,你放心,我已经吩咐好等那人离开京兆府,立刻把他抓来审问。肯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你,你这么单纯善良,害你的人我不会放过的。”   宁河公主露出感动的模样,将头靠在英国公肩上,低声说:“乍一听这个消息,我实在是吓一跳,我素来与世无争,平日里也与人为善,实在想不通会有人这样害我。”   “别怕有我在,这事赖不到你头上。”   这事却像风一样,只一夜功夫就传得到处都是,被有心人捕捉到耳朵里。   宁河公主的存在,在诸位皇子眼中就是一个“吉祥物”,还是一个比皇后更有用的吉祥物。皇后对皇子们都有恨,他们也懒得去讨好她,不得罪她被她抓到把柄也就是了。对待宁河这个父皇最喜欢的女儿,他们做的就是尽可能交好。好在宁河性情柔顺,对每一个兄长都恭敬尊重,看起来没有偏向某个兄长。   万征章怎么会失踪于她府中呢?   京兆尹向守门侍卫问话,查看门房记录,其中有多少猫腻大家都心知肚明。侍卫是宁河的人,记录也是他们写的,随便拉张纸就能现写,能有多少说服力?   万林恩书房里的暗格,到现在都查不出到底丢了什么东西。照理说废太子死了,皇后一派早就凋零了不知道多少年,不过是一个暗格,里面能有什么好东西呢?连皇后都只嘲讽说是皇帝和皇子们做了亏心事,所以才会对暗格那么在意。   二皇子在书房里跟幕僚讨论这件事。他从小体弱,成婚多年只有六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弟弟们争夺皇位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没有人知道,其实他早就有儿子,连孙子都已经抱上了。   “当年有消息说大哥藏了一座铁矿,到现在那铁矿的位置都找不到,万少师活着的时候与大哥一派割席,我也不是没想过会不会是做做样子,铁矿的图纸就在他手里,可是后来冷眼看着,他还真的是狠心弃了大哥,一心龟缩着保命。”二皇子声音很温柔,四十岁的他有着一股淡泊温和的气质,只有垂眸时才会偶尔泄出的精明的神态,“找来找去,那图纸就是找不到,最坏的结果便是图纸真的在万家,这些年我们都被万家骗了。”   “王爷,这样看的话,图纸有可能落到了宁河公主手里,万征章想来已经凶多吉少。”   “这也说不准。万征章失踪这么久了,若非他是万林恩的儿子万少师的孙子,谁会给他多余的眼神呢?这事现在才翻出来,难不成是有人在算计嫁祸宁河公主?”这是另一个幕僚的看法。   “不管怎么样,宁河那边得安排人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二皇子柔声说,“我就怕她表面上谁都不站,其实暗地里已经投靠了我其他兄弟。”   这件事认真说起来证据不足,但不管怎样,今晚过后,宁河公主一定会从以前的旁观姿态变成局中人,她再也别想着做捡漏的黄雀。这就是瑞和的给宁河公主的回赠。从京兆府离开,在路上就到了宵禁时刻,还被巡逻的府兵拦着排查了一遍,回到侯府时已经是凌晨,瑞和觉得自己有些发烧,见状云书赶紧把府医叫醒给他看病。灌了一大碗药下去后,瑞和晕晕沉沉地睡着了,醒来时发现万老夫人就坐在他床边。   “再是着急也得顾及好自己的身体,昨夜下了一夜绵绵冬雨,瞧瞧,你这不就又病了吗?”老夫人念叨着。“你以前多壮实了,大雪天的玩一天雪连个喷嚏都不打,现在还不到寒冬腊月,这点冬雨就把你折腾得病了。”   “祖母,我没事,您放心吧,等来年春天我肯定全好了。对了祖母,昨夜的事情——”   “我问过云书了,这事真是蹊跷,征章怎么会去宁河公主府上呢?唉,你舅母的事情我也听韩侍卫说了,想来她是误会了些什么,她是长辈你是晚辈,便多担待一些吧,她心里也苦呢。”   “是,祖母放心吧,我没有记仇。”   “那就好,我让人去接泓儿萱儿还有你两个表哥了,我们一道吃午膳吧。”   原来这一觉睡到了中午,瑞和看了看窗外的日头,外头天光大亮,他赶紧起来洗漱。瑞和看得出老夫人希望家中孙辈和睦亲热的愿望,不愿意让她失望,在饭桌上并没有表现出对卫振泓态度的异常。   “母亲怎么还未回来?”卫令萱问。“母亲只带着表姐,都不带我。”   表姐来家里后,卫令萱得到的关注减少了不少,虽知道表姐可怜,可小姑娘心中还是不免抱怨。   老夫人安慰了两句,还说今天让制衣坊的人来给家里人量身做衣服,多给她做两套衣裙,她这才高兴起来。 第900章 嫡长子   万氏是在下午回来的,这一回万明意没有再跟着过来。她先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关心地问:“亲家舅太太身体无碍吧?”   “谢母亲关心,唉,大嫂昨夜拼了命要去公主府找人,我劝了一整夜,好歹将利弊跟她说清楚,不然我还不敢回来。”   老夫人为万夫人的大胆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圣人最喜爱的公主啊,又是超一品国公夫人,你可得把你嫂子劝住了。”婆媳俩聊了几句,老夫人试着问昨夜万夫人对孙子口出恶言的事情。   “善儿对征章的事情一向尽心,从金兰回来后就一直为征章奔波着,你应该也看在眼里才是,舅太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万氏的脸色略有些僵硬,想了想还是如实告知:“我将善儿的事情告诉她了——”   “柔娘你、你怎么这样不小心,这事如何能外传呢?”老夫人又急又忧。   “母亲对不住,早知道嫂子会误会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到底是什么误会,竟让你嫂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善儿那么言语刻薄?”   经不住嫂子的追问,将家里的事情说出去的万氏,面对婆母的追问,也忍不住将嫂子给她听的皇帝密探深夜来问话的事情说了。   “嫂子便觉得是善儿连累了征章和我大哥,您也知道的,我大哥死得蹊跷,征章也失踪得莫名其妙,我们万家能得罪什么人呢?追因溯果,也只有善儿了,若是善儿没有被误会成是先太子的儿子,也就不会有人来我娘家翻东西,然后杀了我大哥,后来还抓走了征章——”   “柔娘!”老夫人听得直皱眉,“你嫂子误会,你还跟着信么?你大哥的死看起来确实有隐情,可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年初的事情如何能归结到善儿身上,你再想一想,你侄子是月前走失的,要是真是善儿之故,还能多留你侄子半年多吗?甚至万家人包括你,早就没命了!”   “……”万氏愣了。   “征章失踪,我记得当时审问伺候他的下人时,所有小厮都说是征章不让他们跟着的,丫鬟们都听见了可以作证,征章自己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衣服从后门出去,可见他自己是有意躲避,就为了避开他人耳目。柔娘,之前我见你和舅太太伤心,不好多嘴,可现在听你说舅太太怪罪到善儿身上,我就不得不多说两句了,征章出事,他自个儿就得担大部分责任,要是他出门禀告母亲告知行踪,再带上伺候的人手,堂堂正正地走大路,哪里能失踪得无声无息?毫无线索?”   万氏本就不是一个坚定的人,听了老夫人一番话后立场很快动摇了。   “你嫂子心情不好,你多劝慰着就是了,她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两个孩子,明意既然留在自己家中了,你就别再接她过来。都说母女连心,女儿是最贴心不过的,就让明意在家中好好照顾你嫂子吧。”   安抚好儿媳妇后,老夫人让人去请瑞和,将此事告知。瑞和自然否认了万林恩死亡和万征章失踪跟自己有关系,老夫人又安慰了瑞和几句,他回自己院子之后,正院那边来人请他。   万氏对他说:“昨夜你舅母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情急失态,你不要记恨她。”万氏一脸疲惫,这两天她过得也很难过,昨天嫂子说的话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如果真是自己的儿子害了娘家哥哥和侄子,那她又该怎么做人呢?好在婆婆说的话也有道理,她勉强能够暂时宽心。   “你章表弟的事情该怎么办呢,他才十八岁,有着大好前程……就这么失踪不见,不止你舅母伤心欲绝,我也觉得十分难过。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你跟英国公交好,能不能——”   “母亲,我跟英国公交好是一回事,去搜公主府是另一回事,为了公主的名声英国公也不会同意的。”   “唉,我也知道难,我也是没有法子了,善儿,这事还是得靠你。”   瑞和应了下来。   从金兰围场回来还不到半个月,瑞和觉得好似已经过去许久。   云书说出行的衣物用品都收拾好了,问瑞和哪天要出门。   看了看天气,瑞和轻声说:“赶在这个冬天第一场雪之前出门吧,不然的话路上就太冷了。”   一向少说话多做事的云书也跟着看看天,他是看不出什么时候要下雪的,但他知道自己只要照做就够了。主子想做什么,他们照办就是,哪怕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让他们震惊迷茫,他们也只要相信主子就好。   “去采购一批御寒的衣服和常备药物,药单子我搁在书房桌上了,你照着采购吧。”   “是。”   “金兰围场刺杀案该出结果了。”瑞和喃喃着,“没出结果庄表哥他们不敢离京的。”   他打算跟着庄城他们一起去边城。从知道自己身世时,他就做出了这个决定。在无法改变身世的情况下,远离硝烟战场是最明智的。只要他待在燕京城一天,他再谨慎小心,皇后一天不会死心就会有所动作,迟早会露出行迹。   几年后边城将不稳,虽然原身英年早逝,只看到了边城烽火起,没能看到后面的结局。但瑞和翻看近百年的史书,知道西厥人卷土重来是无法避免的事情。边城战火起是一个开始,这些年来皇帝的一系列政策措施,注定了大燕兵力倒退至少二十年。   休养生息足足四十年的西厥,反扑之势必定势如破竹,毫无准备的大燕怎么可能抵挡得过?   覆巢之下无完卵,瑞和本就有打算攒资历,日后插手军务,最后掌握住军权的想法。“卫振善”出身武安侯府,本就是老牌的武勋之家,卫家当年还有过卫家军呢,武安侯在军中也算有一些话语权。他以武安侯世子的身份进入军中,肯定少一些阻碍,更容易被接受。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想重整卫家军。   计划赶不上变化,自怨自艾无用,趁势而为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出宫前宗人令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宗人令暗示陛下会有补偿。他已经想好了如何用这份“补偿”。   在离开燕京城之前,他得将这潭水搅和得更加浑浊才行。   第二天早上,善恩会众人请了义庄的人前往东郊,为无名冢的无名尸迁坟。善恩会供奉的是贞善灵慧菩萨,贞善灵慧菩萨原身是七十年前住在京郊小村子里的一位少女慧娘,慧娘在大旱灾剔骨刮肉援救灾民,以纤弱之身舍己救人,最后感动上天求来甘霖,在雨中得道飞升,后来被人们立碑塑金身供奉纪念,尊称为贞善灵慧菩萨,信奉她的人相信只要行善积德便得修得来时福报。善恩会每年春冬都会做两次大型的行善活动,每年冬天常会施粥散衣,今年善恩会得了一大笔香火钱,捐款的善人说同情东郊外乱葬岗上的无名坟,诚恳提议善恩会能够施以援手。   这个提议被善恩会长老们全票通过,在与某座寺庙商议将无名坟前往寺庙后山,并且定好超度法事事宜后,这一天善恩会众人早早前往东郊,打算在算好的吉日里为乱葬岗的无名坟堆迁坟。   众人都是怀着热忱与积福的心态在工作,进度很快,外围的新坟很快被挖好,在挖山坡内围的旧年荒坟时,一个面容和善的老太太哎呀一声:“这里有一座新坟,真是奇怪。”   可不是奇怪么?这附近都是十年以上的老坟,死者都化为枯骨了,这具尸体还没有彻底腐烂完,身上的衣物都还能看出纹路。   “席子不够,再拿床被子来吧,唉真是可怜——”   一块吊坠从尸体上掉下来,老太太将其捡起来,疑惑:“这坠子看起来像上好的和田玉。”   身侧一人擦擦汗水,笑着说:“怎么可能呢,能戴和田玉坠的人怎么可能被随意埋在这里,大概是普通的劣质玉吧。”   “这上面还刻着字,这字雕得真好,一看就是大家手笔。李员外您来看看吧,我瞧着这玉坠真不是便宜货。”   李员外家境殷实,捐了个员外的名儿在身上,平日里就爱行善积德。   “看着还真是和田玉,我看看——”他蹲下来摸尸体身上的衣服,“布料普通看不出什么,咦他手里抓着什么?”   只见尸体右手牢牢紧握,有一角漏了出来。李员外将尸体的手指小心掰开,从手掌心拿出一块碎瓷片。这瓷片大概是一只普通瓷碗的碗底碎片,看着没什么特别的,老夫人指了指瓷片:“我看这上面好像有字。”   “有么?”李员外将瓷片翻过来,看见上面果然有一个红色的字。那字刻在上面歪歪斜斜的,兴许是被血染红过,沉淀出黑褐色的痕迹。   “冤?”李员外念出这个字,只觉得手上的瓷片都烙手起来!   “员外老爷,这、这可不对劲啊,这玉坠材质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件,还有这瓷片上的字,他定是死之前牢牢抓在手里,就为了诉说自己的冤屈的!兴许咱们得报官了,为冤死之人喊冤求公道,也是咱们的福报啊!”   李员外脑中转过许多东西,再看向周围看过来的其他信众期待的眼神,他终于点头:“你说得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既然瞧见了有冤屈我们如何能坐视不管?报官!立刻去京兆府报官!” 第901章 嫡长子   尸体往京兆府一抬,正好遇上又来京兆府的万夫人。   母子连心,一个母亲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万夫人哀嚎一声扑过去:“我的儿!”   京兆府门前围满了人,消息很快传遍各处。   大家出身的大少爷,失踪一个月后被善恩会的人发现于乱葬岗,身上带着喊冤的碎瓷片,这比话本里写得还要离奇。   “碎瓷片吗?”瑞和听了回报,轻声再问。   “是,您猜测表少爷尸体上应该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物件了,让我们在挖出尸体后偷偷放下玉坠,之后引导着认出表少爷的身份,没想到表少爷手里竟然攥着喊冤的瓷片,之后的事情就格外顺利了。”   瑞和放下笔,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里,封好火漆后递给绿墨:“拿上我的名帖,把信送到宗人令府上。”然后才对洗砚说,“现在京兆府那边是什么情况?”   “舅太太情绪十分激动,要求京兆府给一个公道,不愿意将表少爷的尸体挪走,就堵在大门口。”   “我去跟母亲说。”   万氏听了消息万分悲痛,虽说人已经失踪了这么些天,明显凶多吉少,但她总安慰自己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现在坏消息终于落定,她宁愿永远都找不到侄子,至少能骗自己侄子在别处仍好好活着。瑞和带着她前去京兆府,好不容易才劝了万夫人将尸体抬进京兆府,让仵作验尸。万征章的死因很简单,是被拧断脖子而死,尸体已经腐败,但经过仵作尸检并没有其他伤口。   来自宫中的太监,有千百种不留下身体伤痕的审讯手段。   最后京兆尹推测万征章是被杀人劫财了,前两日出现的玉佩应该是贼人不小心掉的,这才被人拾到。京兆府会立下杀人案卷宗,追缉凶手。可谁都知道万征章失踪这么久都找不到一丁点痕迹,现在定性他是被劫财抛尸,难道就能够找出凶手?   “可这玉坠子的珍贵程度不比玉佩低,怎么独独留下了玉坠子?还有这刻着冤字的瓷碗碎片,要真是杀人劫财,哪里还能留下时间来让我儿子刻字?”万夫人不认这个说法,若是郑虎改口供,将公主府换做其他普通人家,京兆府早就进去搜了。说什么证据不足,其实是畏惧天家威仪。   京兆尹让万夫人不要为难他:“要是谁都用一张嘴来造谣,那这满燕京城的高门大户都得被搜检个遍了!怕是改日还得搜到皇城去!”   “郑虎的口供一丁点都不能采用吗?”瑞和问。   “说起郑虎我就生气,方才我的人来报,说是找不到人了。那小子拱火后跑了,给我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万夫人哭得死去活来,万氏不停劝:“……总要让章儿入土为安。”   “你大哥死的时候你们也这么劝我,说找不到凶手没法子,不能让你大哥不得安宁,现在又劝我先让章儿入土为安,凶手都找不到,便是入土了又如何能安!”   万夫人坚持着,京兆府一日不给她一个说法,她就抱着尸体吊死在京兆府门口!   京兆尹也觉得万家人倒霉,可他不能凭着同情心来办差,他跟瑞和提点了一句:“卫世子,你跟英国公交好,该知道英国公铁汉柔情,与公主伉俪情深,公主身体不适,要是外头再有琐事无端惊扰公主,国公爷冲冠一怒为红颜,万家如今……可经不起折腾。”   “国公爷让人递话来了?”   京兆尹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他知道的消息更多一点,也是为了加大力度,低声说:“公主小产了,你可别让你舅家撞刀口上。”   瑞和看了他一眼:“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事我站我舅家,既然京兆府这边无法做主,我就去找能做主的人。”   “哎哎!卫世子!”   另一边,宗人令收到信,展开看完微微皱眉。这才过去几天,武安侯世子就要来要“补偿”了?   “唉,年轻人就是不稳重,这怎么能主动讨要呢?罢了罢了。”他跟武安侯家又没有交情,多费口舌做什么?正好年底将至燕氏将要祭祖,他才将流程拟出来得递上去给皇帝过目,顺道可以说一声武安侯世子的事。   皇帝随意翻了翻折子,说了句:“老三不用去了。”将折子丢回去。宗人令心头一跳,面上不敢露出什么,也没有问三皇子不去,三皇子一家还要不要安排的话,笑着应下:“那臣回头就去跟礼部的老大人接洽。还有一事禀告陛下,今日臣收到了武安侯世子的信……”   “唔,那就让他三日后进宫来吧,朕有话当面问他。”   “遵命。”宗人令退出去,很快将折子里关于三皇子及其一家人的安排全部划掉,让手下人重新抄录一份送到礼部去,又让人去武安侯府传口信。三天后,瑞和入宫觐见,先说了万征章的事情。皇帝“哦”了一声:“你是在怀疑宁河?”   “微臣只是想为表弟讨回一个公道,让逝者安息。”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瑞和的脸,忽然说:“你长得不像武安侯,朕对武安侯夫人没印象,可老话说女儿肖父,儿子肖母,侯夫人大概长得像万少师,你该长得像侯夫人,可朕瞧着,你的模样与万少师并没有相似之处。”   “回陛下,微臣祖母说过微臣长得像她娘家父亲,微臣的外曾祖父。”   “是么。”   在宗庙里,皇后震惊的表情不似作假,就好像一件笃定的事情被推翻了。如果真的是皇后作假,她又哪里来那么大的胆子妄图逃过宗庙赐福呢?   皇帝打量着眼前低着头的年轻人,心中颇有些遗憾。几个年长的儿子他都看不上,他想要培养年纪小的儿子,为了转移视线,立起一个明面上的靶子多适合啊。   如果卫振善真的是老大的孩子,倒是个不错的磨刀石。还没有认回来就有人对卫振善下手,可见老大的儿子这个名头多惹人恨。卫振善脑子聪明,还是新科状元,自己只要表现出两分看重,这靶子就能牢牢立起来。太医也说了,卫振善的寿命顶多只有十年,十年刚刚好,这十年里够他培养出一个方方面面都合心意的太子了,到时候卫振善功成身退,也不会反过来要挟住他。   说来还有一个好处,也许能够钓出当年丢失的铁矿图纸。   那图纸到底在哪里?皇后看起来一无所知,但皇帝并不十分放心。他年近六十不愿意立太子威胁到自己,哪里愿意有一处铁矿流落在外,日后铸成尖刀利刃刺向自己?   可惜了,可惜。   “万家小子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吧,朕会下令京兆府多加整顿燕京城治安的。上回的事情连累了你,你有何要求尽管提,朕会补偿你。”   原本他想过可以把卫振善提到吏部去,不管怎么说皇家的事牵连到人家,让人家平白无故只剩下十年寿命,补偿是应该的。结果人家自己找上来要补偿,皇帝就不太高兴了,觉得自己竟然看走眼了,这状元郎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谢陛下恩典,微臣想要一个小旗的官职,离开燕京城前往边城去。”   皇帝吃惊了:“你想做边城小旗?”莫不是疯了么?   以状元之名踏入官场,起点便是士林精英齐聚的翰林院,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京都繁荣,政治核心,哪里是漫漫黄沙的边城可比的?现在谁不知道他对文武的态度?便是卫振善自己,也是他亲自拉起来展现给世人看的重文抑武的优秀典范,去边城几乎代表着仕途停摆,卫振善年纪轻轻的怎么这般想不开?   皇帝真是想不通,这完全超出他的预料,哪怕卫振善大言不惭说想要一步登天入内阁,他都不会这么吃惊。   “陛下,微臣知道自己的身体……”瑞和抬起头露出一个苦笑,“微臣以前的确踌躇满志,想要振兴武安侯府,想要在朝堂上打拼出一番天地,可一切都在知道自己寿命有碍后改变了。陛下,这些天微臣一直在想,活了快二十年,虽处于京都这片繁华之地,见识过元宵夜燕京城星河一样的灯笼盛景,也曾打马游街赴琼林宴,但何尝不是被困在这锦绣之地呢?微臣的表哥,来自勇定将军府,前阵子金兰秋猎他与微臣说了许多关于边城的故事,在表哥口中,边城不能只用僻远荒凉来形容,那里还有着广阔的天与地,有漫天黄沙,也有无垠草原,骏马疾驰而过时会踏碎野花,空气中会盈满泥土与花草的气味。”   “陛下。”瑞和将头磕在青石砖上,石砖光可鉴人,他能够看见自己诚恳动容的眼神,心中却毫无波动。“微臣想要走出京城到其他地方看一看,微臣出身武安侯府,忝居世子之位却从未进过军营上过战场,人生既然只剩下十年,微臣想要到边城去,既是领略大燕国土的另一处风光,也想要走一遍先人曾经洒热血的故土,还望陛下成全。”   皇帝见他心意坚决,最终点头:“既然你坚持那就如你的愿吧,你是文官出身,做什么小旗,朕赐你宣抚使之职,你就到边城替朕巡查疆土吧。”   “谢陛下。” 第902章 嫡长子   皇帝重文轻武,使用各种手段压制地方军权,设巡抚、宣抚使、提调使等职位插手地方军务。宣抚使常出自御史台,有时候也会从翰林院调取,为正四品文官,主要是巡视地方民风与教化、灾情救济等民生工作。由从六品翰林修撰到正四品宣抚使,算是越级高升了,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职位就比什么都强。皇帝说保留他在翰林院的原职,他也做感激涕零状磕头谢恩了。   调令很快就会下来,瑞和回家跟家里人说了这件事,说法自然要换一换,变成是皇帝重视提拔他,让他去巡视边城,重展武安侯府先辈荣光。万氏一听就愣了,心里好像塌下来一块:“你父亲总是不在家,最近又是多事之秋,你不在家我们这一家老少可该依靠谁?”   “母亲莫要太过担忧,风波只是一时的,只要守好门户我们卫家一定能平安顺遂。再说了,泓儿也十三岁了,瞧着已经是大人的模样,他的学问历来都被夫子称赞,我也看过他的文章,明年下场参加县试定能考中童生。”   老夫人伤感担忧地看着他:“边城天高路远,听说风沙极大,夏日酷热冬日苦寒,你从小娇生惯养怎么撑得住?”   “祖母,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愿意去边城。”瑞和握住老夫人的手,“不管身在何处,只要心中有信念,总有一天到我必定带着武安侯府的荣耀凯旋。”   听出瑞和语气中的坚定,老夫人放心了一些:“好,好,既然你心有斗志,那我便放心了。调令何时下来?这都要年底了,是明年开春再出发吗?”   瑞和笑了:“陛下当场写了手书,想来现在已经送到吏部了。”   事情发生得突然,老夫人从瑞和眼中看出什么,于是没有再多说不舍的话,吩咐人赶紧为他准备行囊。   “今年过年你怕是已经在边城了,唉。把两位表少爷请来,善儿,你城表哥和域表哥在边城多年,得赶紧向他们咨询一番!哎呀听说边城冬天可冷了,得赶紧给你备几件厚实的皮子做衣裳才行,翠屏!你赶紧去开库房,不成,库房的皮子放了有些年头了,虽贵重却不见得实用,去外头采买……”老夫人拍手掌,“对了,还有药材,出远门可不得备齐药材么?翠屏——”   瑞和笑着看老夫人安排,并没有说自己已经准备了一批。物资这东西从来都是嫌少不嫌多的,反正他有储物戒指,有多少都能带走。   庄城庄域过来时,就见明德堂十分热闹,侍女们进进出出,手头都捧着托盘,扫一眼不是皮草就是放药材的匣子。庄城心中困惑,庄域活泼一些,掀开帘子进门就问起来:“卫家祖母这是在做什么呢,难道是在准备年货了?”   等听了瑞和说明缘由,庄城兄弟俩都大吃一惊。   “这真是陛下对你的补偿,而不是对你的贬谪?”   “大表哥,从六品到正四品,怎么会是贬谪呢。”   庄城点了点他:“你这是在跟我打马虎眼!这京都的官和边城的官那能一样吗?你还不到二十就已经入翰林院做修撰了,未来前途似锦,不用五年你就能凭着自己的实力爬上正四品的官位,你别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善儿!边城不是好呆的地方,这些年边城无战事,不管是文官武官,你不知道升迁多难!极有可能你一去就回不来了!”   “表哥放心吧,又不是没有任期,等任期到我再回燕京城也不迟。好了大表哥,祖母正着急着向你询问前往边城需要注意的一应事项,已经望眼欲穿啦。”   老夫人笑骂道:“胡说八道什么。”   庄城看了他一眼,果然不再说升迁官位的事情,坐在老夫人身边与她交谈。   “是,御寒衣物和药材是首选必备,不过您也不必过于担心,边城别的都缺就是不缺好皮草,说起来有些还比燕京城的料子还要好呢。药材倒是得备一些成药丸子以备不时之需,至于药材您也不用担心,边城虽偏远,但集市也算繁华,许多东西都能购置得到……”   庄城为老夫人介绍一番边城的情况,使得老夫人放下担忧安心不少。   “城儿域儿,也不知道你们表弟会被调到哪个地方,要是离你们驻守的三余城近的话,就劳烦你们多照顾一下善儿了。”   庄城庄域自然应下来。   调令比想象中来得更快,第二天下午就落到瑞和手中,他被任命为岁城宣抚使,任期四年。十天后户部将有一批军资运往边城,吏部主事提醒瑞和抓紧收拾东西,到时候可以一同前往。   “不然的话就得你自行前往了,岁城远在千里之外,路途遥远,独自远行太过危险。”瑞和谢过对方,办理相关手续后又到翰林院去交接工作。他即将外放的消息很快也被送到京西大营武安侯手中,京西大营近日正在筹备演练工作,武安侯不好再请假,于是提笔写信让人送回,信中写了一些对儿子的叮嘱与告诫。不过武安侯自己也没有去过边城,没法子给建议,于是写道他的书房里有先辈们留下的边城笔记,让瑞和去取来看。   “卫家军当年在青樾城颇有盛名,据说那里还有老百姓为卫家军立的功德碑,岁城与青樾城相邻,若是你机会的话你当过去看一看……”瑞和将信折起,前去武安侯的书房,很快找到了一个匣子以及配套的钥匙。   匣子里果然是卫氏先祖们当年征战边城时留下来的各种记录,瑞和重点关注的是四十年前大燕大败西厥的战役,史书上记载,那一年大燕势如破竹长驱直入,直捣黄龙杀到西厥皇庭,杀尽所有西厥皇族。西厥元气大伤,十一部中有七部迁入草原深处,至今没有再出来。西厥足足四十年没有再敢生事端,在与大燕的商贸交易中,也始终处于低姿态的地位。上次庄域说的水参,便是西厥领地里的特产,药效极好,但在与大燕的交易中始终被压价,所以庄域才说“价格不怎么贵”。   大燕在西厥面前趾高气扬几十年,哪里想得到迁到草原深处的那七部已经重新发展强大起来,某一天集结骑兵突袭边城呢?   西厥铁骑……   瑞和将匣子合起来,抱着走出武安侯的书房。回到自己房间时他察觉到屋里有人,不动声色地支开伺候的人后,一个黑影从房梁下跳下来:“卫世子。”   是老姚。   “是你啊,可是皇后娘娘还有话要吩咐?”   老姚抬头看他:“是,娘娘有话让小的带过来。”   “请说吧。”   “娘娘问世子想不想留在燕京城。”   “谢娘娘关怀,我身为下臣,理应听从君上差遣,我愿意前往边城。”   老姚有些着急了:“边城苦寒之地,世子的身体如何受得住!”   瑞和倒了两杯茶水,站起来双手递给他:“老姚,上回我中毒多亏有你,这份情我一直记得,今日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这——”老姚一惊,吓得后退两步,“世子爷!”   “这杯茶代表着我的谢意,你就莫要推脱了。”   见瑞和端着茶不动,老姚咽了咽口水,小心地上前,躬身双手接过,凑在嘴边轻轻沾了沾唇,然后就像丢掉毒药一样将茶杯放回桌子上。瑞和将茶喝完,复坐下,也不为难老姚让他也坐了,笑着说:“去边城这事已经定下,想来我这一生也算精彩,生于燕京城锦绣乡,也将前往千里之外欣赏边城与外域风光,这难道不是一种幸事吗?”   “世子……”老姚见他是真正期待着外放,语塞片刻才问,“世子,在宗庙的的时候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些日子以来娘娘日夜寝食难安,无法开解。”   当时在宗庙中,瑞和没有承认,此时也不会留人话柄。他摇头:“一切都是误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小公子,壁萱没了。”老姚眼中似有波光闪动,“您还记得她吗?”   瑞和微愣。他当然记得壁萱,他头一回进皇后宫时,壁萱就在殿中伺候,赏赐也是壁萱捧给他的。中毒住进春晖所时,皇后无法时刻过来探望,一直都是壁萱过来传递皇后的旨意,而且他的身世曝光起因就是壁萱。   “是陛下做的?”   老姚呼吸微促,极其轻微地点头。   看来是皇帝在清扫知晓血脉秘密的皇后宫中的奴才,瑞和问老姚:“你没事吧?”   “小的不是明面上的人,陛下那边不见得知道老奴的存在。除了壁萱,娘娘还折损了不少人手,当时为了将您带进宗庙,娘娘花了许多力气。”   所以过后皇帝就要清算了,皇后偷渡人进宫犯了他的大忌。   “老姚,你帮我转告娘娘,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找一个信念活下去。你走吧。”   老姚张了张口,行礼退了出去。   窗户轻轻摇着,瑞和收回视线低头看向烛台,恰好有一只飞蛾冲进灯罩,绕着跳动的烛火盘旋,然后一头扎进去。   滋啦。   飞蛾扑火。   他叹了一口气,将匣子拿出去继续研读先辈们写的边城记录。 第903章 嫡长子   第二天瑞和前往顾家以及其他亲朋家中告别,收获了不少祝福,同时也从几位长辈口中打听来一些边城的消息。   过了一天,在老夫人紧锣密鼓为瑞和准备行囊时,一则消息从宫中传出来,说是皇后染病,病中梦见先太子托梦。皇后不顾病体,想要前往佛陀寺为先太子祈福。皇上拦不住,只能指了三个太医随行,又让御林军随护。随后皇帝又下旨为先太子迁坟,指派了五皇子七皇子前往禹城为太子扶灵回皇陵,旨意中还写着施以太子丧葬规格。   这道旨意在朝中引起不小的动静。大家都知道皇帝疑似对废太子心结未消,去年废太子病逝禹城,可什么恩典都没有,直接以普通皇子规格葬在了禹城。现在皇帝这些动作是什么意思?   知道一些关于皇后为先太子认儿子的消息的皇子们与幕僚分析,都认为这是皇帝的补偿。   “皇后娘娘为了给先太子膝下留香火,险些闹出笑话来,此番陛下肯定也看出皇后心结颇深,娘娘毕竟是中宫之主,几十年来没有一丝行差踏错,皇后安则后宫稳。想来陛下是为了安抚皇后,这才提了先太子的丧葬规格,娘娘没了心病,自然会像以前那样端庄持重。”   皇子们分析来分析去,都觉得这不是大问题,反而对他们有利。   紧接着又有一道消息传出,众人也就没有心思去关注皇后和先太子了。   从金兰围场回来两天后就被投入大理寺的三皇子被罢黜王位,贬为庶人,发配禹城。   正好五皇子七皇子要去禹城为先太子扶灵,三皇子将会顺道被押过去。   这简直是把三皇子的脸皮直接揭下来往地上踩,大皇子去世,二皇子体弱,三皇子本就是众位兄弟中最有兄长气派的一位。结果现在被罢黜贬为庶人,还要被两个弟弟压送流放,心高气傲的三皇子怕不是得撅过去?   京城中议论纷纷,皇后宫中,穿着常服的皇后正在佛堂里念经。从昨晚开始,她就一直在佛堂念经。掌事女官壁萱和其他三个老成持重的大宫女没了,新提上来的宫女并不是皇后最依仗的,并不敢多劝。   过了许久,皇后才睁开眼睛,面上无悲无喜。   “怨你,恨你。”她轻声呢喃着,“我能怨你几年,恨你几年,你能在边城活几年。”她从皇帝口中得知,原来去边城是那个孩子亲自求的之后,就陷入了无望与茫然中。   怪不得他让老姚给她递信,让自己怨他恨他,原来那就是他的答案,他不顾身体自请去边城,自我放逐赎罪,就是宁愿死也不愿意认回皇家。   皇后恨吗?   当然恨的,恨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孙子跟自己异心,让她的计划全盘落空,失去左右手。她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办到的,只觉得心口在漏风,阵阵发凉。就算如此,在知道那孩子即将外放到边城时,她还是递话过去,希望对方能够低头。只要他低头,自己就是豁出去拼命也会帮他留下,留在这鼎盛繁华之地。   结果他只让老姚捎来那句话,让她的恨意无处可依。思来想去,她还是为了儿子仅有的这一滴血去向皇帝求情,却才从皇帝口中得知,他是自请外放边城!   皇后震惊,茫然,然后终于彻底心灰意冷。她提出要去佛陀寺为先太子祈福,没曾想皇帝突然良心发现,主动提出要给太子该有的体面。   若是皇帝之前就这么做了,皇后大概会感动,现在她只觉得可笑。   于是她笑了出来,沙哑的笑声在佛堂中回荡,隐约透出去,守在外头的宫女们纷纷低下头,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   外头忽然有了动静,新上任的掌事女官疾步而来,轻声回禀:“娘娘,外头惠妃身着布裙青簪求见,说要向您请罪,道是她出身卑微无才无德,故而带坏了三皇子,请皇后娘娘您责罚。”   佛檀香从帘子缝隙里散出来,同时透出来的还有皇后的冷笑声。   “她本是司寝女官出身,当年怀孕时视我为洪水猛兽,就怕生下来的孩子像老二一样胎里不足天生体弱,可笑!老二体弱与我何干,她自个儿防备我得紧,连我循例赏赐下去的东西都丢掉了。呵,可谁让我是皇后呢,还是得护着她,保住她和她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见是个康健的皇子她更了不得了,恨不得把宫门焊住,连我宫里的人从她宫门前经过,她都唯恐三皇子被一眼看死,每每都一片鸡飞狗跳,传出去阖宫笑话。反正我从此撂开了手去,从不插手三皇子的教养,瞧瞧她自己养出了个什么东西?脾气暴烈,才六七岁就懂得杖死太监,当时我才说了一句,她就要死要活,现在好么,闯出弥天大祸,反而想起本宫这个嫡母了?”   皇后冷淡鄙夷地说:“她的确有罪,就让她跪着吧!”   惠妃没想到皇后这么不给她面子,也这么不顾及皇后的脸面和体统,硬着头皮跪了两个时辰,夜色降临,寒气翻涌,她终于支撑不住晕倒了。对此皇后仍然很冷漠:“让她的宫人把她抬回去吧。”   这一幕传遍后宫,各处都噤若寒蝉,小心行事,连最娇宠得意的小美人们也不敢在肆意撒娇吵闹,就怕得罪了即将离宫手段大变的皇后娘娘。   三皇子被废,党羽也跟着受损,这一夜十几家朝臣的府邸被撞开,火把划破黑暗,也照亮了满面肃穆冷厉的麟翊卫们。   抄家持续了一整夜,天明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燕京城的气氛更加冷凝。   “早就听说陛下成立了一批麟翊卫,可从未见那些人活动,没曾想一动就是抄家这种大事。”   武安侯府所在这条巷子昨夜也有一家人被抄家了,动静极大,说是鬼哭狼嚎都不为过,老夫人受了惊吓,今早脸色青白,头疼欲裂。瑞和早早过来请安,就听老夫人如此说道。   “抄家不少见,昨夜那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老夫人想起昨夜那凄厉的叫喊声,心下就是一颤。到底是怎么个抄家法,才能有这样可怖的动静?   “祖母,先把药喝了吧。”瑞和把药从翠屏手中接过,舀一勺喂老夫人,被老夫人笑着骂了一句“泼猴,一勺一勺喝不得苦死人”,她拿过碗将药一饮而尽。   “我们武安侯府从来不站队不结党,祖母不用担忧。陛下的行事与以前略有不同,可只要我们一心忠诚,做好自己的差事,自然安稳无忧。”   老夫人叹气,见翠屏出去了,这才小声说:“我倒是庆幸你去边城了,陛下年纪大了,未来几年风波少不了。你避开去,皇后娘娘也要避到佛陀寺了,日后这风波就与你们无关,我这心里头也就安心了。”又叮嘱起瑞和去到岁城后要注意身体,最后添了一句,“我听说边城的女子与燕京城的小娘子们大有不同,很是活泼大方,你这两年愈发老成了,就该找一位边城女子伴你左右,给你多添些生气。”   瑞和含笑听着,一句都不反驳。   “你啊。”老夫人见他的样子就知道孩子是在哄自己呢,他自己主意正得很,自己多说也没有用。“这个你拿去。”她拿起床头的匣子递给瑞和。   “这是什么?”   “你打开瞧瞧。”   他打开一看,里面一沓银票,粗略看过去至少两三万银票。   “祖母,孙儿是去外放,不是去流浪的。”瑞和哭笑不得,“哪里用得着这么多银子。”   “拿着吧,算是我给你的零花钱。”老夫人不舍地摸摸他的脸,“任期四年,我四年不能见你,干脆把四年的零花钱和压岁钱都给你。等你回来,可能我也不在了,哪里能再给你零花钱呢。”   “祖母!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可不要说这些丧气话。”   上辈子老夫人在原身二十三岁时去世,那几年原身的堕落让老夫人心力交瘁,愁思过度身体衰败,生病去世了。这辈子瑞和一直在帮老夫人调理身体,增强体质,还偷偷给老夫人吃过系统出品的补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老夫人肯定能跨过上辈子的死亡节点。   但这世上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意外。身世暴露是意外,提前离京前往边城是意外,人力有尽时,世事无常,古今皆如是。   “您一定要等我回来,每个月我都会给您写信的,您就家里等着孙儿的信吧。再过两年泓儿也该成亲,您且安心等着抱重孙子吧,等有了重孙子,您兴许就忘了外头还有我这个孙子了。”   “臭小子,又胡说八道了。”老夫人被逗笑了,悲伤的情绪被冲散。   第二天,又有消息传出,被禁足府中的四皇子解禁了,不过接了修皇陵的差事,即日就得动身。同一天,抄家的麟翊卫出现在四皇子派系的朝臣官员家中,之后连续三天都能看见麟翊卫在燕京城中活动,所到之处不是抓人就是抄家,声势浩大,给燕京城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在这片紧张的气氛中,万征章出殡了。 第904章 嫡长子   万夫人恨瑞和入骨,万氏小心跟瑞和商量着:“要不你就别去了,我怕她在宾客面前给你没脸,于你名声不好。你是小辈,能怎么辩驳她呢?”   听出万氏的维护之意,瑞和有些感慨,这几日万氏对他十分温柔关心,也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分别加深了万氏对大儿子的感情,瑞和看着她年仅四十却仍显出单纯无忧气质的脸庞,笑着应下来:“母亲,那我就偷个懒在家里待着,劳累你和泓儿了。”   万氏摇头:“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想起章儿这么年轻就走了,还未成婚也未留下一儿半女,我心里难受得不行。好在你弟弟跟明意定下亲事,以后我们家多帮扶些也就是了。善儿,你弟弟年纪小不懂事,唉,我已经说过他几次了,他却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硬拧着轴着,明意对你——”   “母亲,这话泓儿说说就算了。”瑞和没让万氏说完,“左右过几天我就要出发去岁城了,以后泓儿会想明白的。”   “也是,也是。”万氏用帕子压压唇角,也有些后悔提这个话题。   万征章就这样出殡了,听说万夫人哭晕好几次,还摔了一跤跌破了头。万氏与卫振泓卫令萱回家时,三人眼眶都是红的,万夫人哭着对卫振泓说:“你也瞧见了你舅母的样子,她以前对你多好,每年生辰都给你带礼物,全都是精挑细选的,是实实在在把你当自家孩子。你要是还转不过弯儿来,要死要活偏要退亲,你舅母和你表姐真得去上吊了!”   卫振泓想起刚才舅母那恨不得跟着大表哥去死的凄惨模样,喉咙发紧。   万氏趁热打铁:“你大哥这就要离京去边城了,任期足足四年,你父亲最近又忙了起来,只休沐才有时间回家,咱们家就只有你一个男丁了,你得做个男子汉扛起责任来,你可明白母亲的苦心?”   “……我,我知道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被料理,派系的人都被清洗,意味这金兰围场刺客一案落下帷幕。虽然三司审查明面上没有出结果,但很明显是为了维护皇室脸面。从两位皇子的结局来看,三皇子是主犯没跑了,四皇子沾了一点所以也跟着受罚。年长的皇子一下子折了两个,最年长的二皇子体弱且无子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么底下的皇子似乎才是储君之选。除了二皇子,成年的有五、六、七和八皇子,其中六皇子早些年伤了腿留下后遗症,不利于行,那就只剩下五、七和八皇子了。五皇子和七皇子奉旨前往禹城为先太子迁坟,已经出发了,京中成年、康健的皇子竟然就只剩下八皇子。   皇帝扒拉一圈自己的儿子们,似乎终于看到了八皇子的好处,下旨让今年二十岁的八皇子上朝观政,同时给八皇子派了一个帮助户部清点年底税赋的任务。一时之间,八皇子风头大盛,免不得意气风发。   燕京城中暗流涌动,庄城是一刻都待不住了。既然刺客案尘埃落定,他也来燕京城亲眼看了一圈风向,是时候回边城了。瑞和得知庄城的亲随们在收拾行囊采购行路物资,主动提出要一起走。   “你不跟运军资的队伍一起走么?”   瑞和摇头:“我收到消息,军资好似出了些问题,启程日期需得往后推,目前还不知道新的启程时间。调令上写着要在腊月二十之前报道,我怕晚些时候要下雪了,路不好走,不如我跟着你们提前出发,时间上也宽裕一些。”   “我倒是愿意带着你,可我们骑马回去,你的身体受得了吗?”   庄域吃着点心,含糊着说:“我们来的时候骑马骑了半个来月,屁股都要肿了。”   庄城瞪了弟弟一眼,转头关心地看着瑞和:“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调令上的报道时间那么紧?我还以为得明年开春呢。”   “我打听了一下,说是原岁城宣抚使突然重病死在了任上。”   “怪不得,边城冬天常会有雪灾,宣抚使每年都会组织防灾赈灾,这是让你尽早过去别误了今年冬天的防灾呢。”   “两位表哥放心吧,我的身体养得差不多了,不过是骑马,从六岁就开始学骑马,如何能难得倒我?再说了,路过驿站不就能休息了么?我扛得住的。”   见瑞和坚持,庄城只能同意。   瑞和早就定好了跟随他去边城的人手,云书绿墨洗砚含章都是用惯了的,自然得跟着去,再有就是侯府侍卫了。老夫人恨不得把侯府侍卫分一半给他带走,被瑞和感动又坚定地拒绝了,只点了十个侍卫随行。   因要骑快马赶路,家中为他置办的许多东西都没法子带,瑞和就先留下云书与含章,让他们到时候带着大件行李跟着运输军资的车队缓缓追上来。   武安侯府为了世子出行而忙碌起来,宁河公主府却因主人卧床静养而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宁河公主在坐小月子,外头的动静不停送进来,被吓得心惊肉跳。她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势力,这几年也只是暗搓搓地铺排人手,她的母妃已经过世多年,她又已经外嫁,在宫中其实没有多少人脉,有的也都在九弟那里,那批人却已经废了了,被九弟赶出去后陆续失去联系,想来早就被皇后料理了。   宫中不好安插人手,她就往几个兄长那边使力气,因三皇兄和四皇兄年龄较长,且看起来比较有实力,她真是费了许多功夫才往两府塞人。结果现在可好,三皇兄被贬为庶人,王府中伺候的下人全都被遣退了,宫女太监被退回内务司,外头采买的下人全被卖掉。四皇兄去修皇陵,身边只带了两个贴身伺候的人,方才她派人去送别都没能赶上,四皇兄被扫出燕京城,留在他府中的细作就无用武之地了。   虽说她一直都说自己很清醒冷静,从来不曾把皇帝当成纯粹的父亲,但皇帝对她一向很好,先太子被废黜那年她才两岁,根本没有亲眼目睹父皇当年的绝情,有时候她免不得会有些松懈。现在皇帝一手摁死两个兄长,着实震慑住了宁河。又想起万征章的尸体巧合地被善恩会的人挖出来,明明他身上的物件都被毁掉了,竟然还出现一件证明身份的玉坠子,她更觉背后凉嗖嗖的,疑神疑鬼是不是有人在注视她,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巧!   身体不适计划不顺,哪怕皇后将离宫,她少了一份威胁,也无法让她觉得高兴。心烦意乱之下,小月子就养得不好,宁河的脾气越来越差。   “驸马呢?”   “回公主,驸马爷带着公子和小姐去武安侯府做客了。”   宁河烦躁:“他去那里干什么?!”   婢女小心看了她一眼,没敢说以前不是公主您让驸马爷多跟武安侯世子多多交往的么,小声说:“武安侯世子明天即将外放离京,驸马爷是去送别的。”   “明天就走?运送军资的车队不是暂缓了么?”八皇兄才进户部,军资就出现问题,不用想就知道是有人在给八皇兄使绊子。   “回公主,据说是武安侯府世子的表哥明天就要回边城了,卫世子要跟着他的表哥们一起走,不等运送军资的车队了。”   不知道为什么,宁河公主突然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她的处境突然变差,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可她清楚地明白,万征章这件事算是拉自己拉下水了,其他兄弟以后一定会防备她。   卫振善不是皇后的孙子,现在还要离京远离纷争,哪怕知道卫振善身体不好活不长了,宁河公主还是觉得憋闷暴躁。   她丢出一个枕头,“去把驸马喊回来,就说我不舒服。”   英国公听了公主府来人的转告,立刻起身要告辞。   临走前,英国公对瑞和:“前几日京兆府那事,还望你能够理解我的难处,换做是你也不会同意的,这跟咱们的友谊无关。”   “从毓兄,那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也要恳请你原谅我舅母当时的冲动无礼,她并不是存心冒犯公主的。”   英国公看着瑞和脸上诚挚的笑容,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喜欢这个朋友。英国公府没落多年了,他努力要加入文人群体,可他本身没有天赋,融入不进去不说,还总被明里暗里嘲讽,他实在是怕了那些脸上笑眯眯说话藏着针的文人了。和秀就很好,他们出身相似,和秀文采过人,又有武勋子弟的大方爽朗,实在让他向往欣赏。   “等你外放回来我们再喝酒吧。”英国公心满意足地带着孩子们离开。   瑞和送他出去,往回走时见卫振泓又站在路边等他。   没等瑞和开口,卫振泓就上前一步:“大哥,你怎么变得这么虚伪势力了,公主府跟大表哥的失踪有关系,你竟然还跟英国公谄媚讨好!”   听了这话瑞和就笑了,他看着卫振泓,一句话都不想跟对方说,绕过他继续走。云书和绿墨无声地朝卫振泓行礼,快步跟了上去。   这么不留面子,卫振泓呆了呆,不可置信地回头喊:“大哥!”   前方的人脚步没停。不知道为什么,卫振泓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难受。   他按住胸膛,这种奇怪的酸涩感是怎么一回事? 第905章 嫡长子   卫振泓无法说明白这是怎样一种感受,只觉得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情绪,陌生又可怕。   “二少爷?”小泉见他捂着胸口,关心地喊他,“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没事。”卫振泓见瑞和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面,有些犹豫地问小泉,“你说大哥是不是……是不是……”   小泉瞪着眼睛看着他。   “是不是——”卫振泓说不出来,虽然他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但在他心中大哥应该还是大哥才对。   “二少爷您别担心。”小泉努力揣摩主人的心思,勉强笑着劝慰,“世子爷是您的兄长,不会真的生您的气的。”   听小泉这么说卫振泓猛然一惊,终于想通了关窍。是了,凭什么大哥就该是大哥呢?他对大哥产生了恶意,难道大哥一点都没有发现吗?   大哥也看出来了吧?方才才会用那种平静无波的眼神,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   大哥不再把他当弟弟了。   所以不再训斥他,教导他。   这个念头一浮现,瞬间让卫振泓脸色变得苍白。他终于认识到,这些日子自己的妒忌、怨嫉,说的话做的事,其实都是仗着自己是大哥的亲弟弟,他心中总以为不管怎么样,大哥都不会真的生气,真的——不认他这个弟弟。   “二少爷您真的没事吧?”小泉扶住他,“小的扶您回去。”   卫振泓却重重地推开他,他往前踉跄两步,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月亮门。   枯黄的叶子被风吹动,打着旋儿落下,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落叶。   没有人再从月亮门那边走出来。   卫振泓站直了,深呼吸了几下,转头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小泉一脸莫名其妙,可看着主人那张沉郁的脸,他根本什么都不敢问,忙不迭地跟上。   瑞和并不知道卫振泓的心理活动,他跨过月亮门后就见一个熟悉的人。顾怀玉束手站在月亮门后,有些尴尬地笑两声,挠着头说:“善儿,泓儿弟弟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明明很乖巧懂事啊。”   “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在路上堵我。”瑞和无奈极了。   “没有啊,我就是等你等得不耐烦了就出来看看,英国公走了吧?”   “嗯,方才我送他出去了。”   顾怀玉快步跟上瑞和:“走慢一点,我听卫家祖母说你身体比以前差不少,你怎么还这么健步如飞,等等我!”赶了上来,随从们坠在后面,他回头看了一眼,凑近瑞和,“跟我说嘛,我记得年初时泓儿跟你关系还挺好的,看你的眼神特别仰慕,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刚才那句话说得多难听啊,顾怀玉听了都冒火。刚才他才到,英国公就来拜访了,善儿说让他先吃点心,自己得先去接待。当时顾怀玉就有些不理解:“你征章表弟那事跟公主府有关系,虽说最后没有证据,可、可你怎么好似还跟英国公关系不错?”   善儿回答他说:“不过是立场不同,若是你有了妻子,有人说见着有陌生男子在你不在家时失踪于你们家中,想要入府去搜寻,你能答应么?”   “怎么可能答应?!”光是想象,顾怀玉都觉得自己要喷火了。   “那就是了,亲疏远近乃是人之常情,不过是一个混妓馆的小混混的证词,公主又是何等身份?今天从毓兄上门,可见有意与我缓和关系,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便是为了让英国公府和公主府不要记恨我舅家,我也不好将他拒之门外。”   顾怀玉一听就明白了好友的苦心。他都知道开口询问了,泓儿表弟是善儿的亲弟弟,怎能这般开口伤人?   “没什么,万事万物皆有缘法强求不来,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这就空手来送我啊?”   “当然不可能空着手,我带了礼物来。”顾怀玉见瑞和不想提,便顺着转移话题,“礼物在你书房里。”   他带来了一个匣子,里面全都是银票。   “这些是我所有私房钱了。”顾怀玉还有一点心痛,不过还是将匣子塞给瑞和,“我特地去换成银票,携带便宜。拿着呀,我听说边城物资匮乏,要什么没什么,你多带些银子过去,缺什么就让云书去购置,别亏了自己。”   瑞和有些感动:“你怎么跟我祖母一样,她也给了我一大笔钱。”   “我娘教我的,说给你准备再多东西,边城那么远不方便带,不如给你带些金银傍身。”顾怀玉有些得意。   “你的心思我收到了,谢谢你怀玉。我要去岁城四年,这期间大概你的婚期也能定下来了,到时候记得写信通知我。”   “你怎么突然要去边城,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四年……四年后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回来,我找我父亲打听过了,好多人都不愿意去边城,使尽法子找关系调到别的地方,边城的官员又拼了命要回来,你要是评优,吏部极有可能让你连任,要是评差,也有可能让你将功补过再任一期。我爹说了,等你到任期的时候得提前打通吏部的关系,不要让别人给坑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考科举,日后等我做官了一定会帮到你的!”   “好,那我就等你做大官的那一天,到时候你就是我的靠山了。”   “放心吧!”顾怀玉拍胸脯,“我说话一向算数,何时骗过你呢。”   第二天一大早就下起了雨,老夫人建议:“要不下午再走吧,这雨多湿冷啊。”   “这点雨不算什么,孙儿穿戴好雨具不碍着什么的。”   亲随们在往马上绑行李,很快一切都弄好了,庄城在前头打了声呼啸,骏马踏蹄。   “祖母,母亲,您两位务必保重身体。”瑞和跪下磕头别家中长辈,站起来翻身上马。   “走了!”   “驾!”   二十几骑从武安侯府门前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雨幕之中。   老夫人扶着翠屏的手,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她叹了一口气:“都回吧。”   顾怀玉揉揉眼睛:“卫家祖母,那我就先回家了。”   “怀玉你先别走,留下来吃午膳。”   “不了,我得回去看书啦。”顾怀玉冒雨回了家,坐在书房里有些怅然若失。哎,他和善儿从小一起玩到大,这还是第一次分别,叹着气,他忽然见窗边的贵妃榻上有一个眼熟的匣子。   他冲过去将匣子打开,立刻瞪大眼睛:“流芳!这是谁送过来的?”   流芳吓一跳,赶紧进来,一看匣子就明白了:“少爷,这是卫世子身边的含章送来的,他刚走您就回来了,奴婢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顾怀玉又气又急:“善儿怎么这样啊!气死我啦!”抱着匣子就要追出去,流芳忙拦住他:“外头正下雨呢,少爷要去哪里?对了还有一封信,含章还留了一封信,说一定要给您呢!”   拆开信一看,果然是熟悉的笔迹。看完后他揉揉鼻子,将信折好收起来,又让流芳将匣子收好。   “少爷别伤心了,卫世子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挥挥手示意流芳退下去,自个儿又把信展开来看。   “我知道啦,这几年一定好好闭门读书,不会插入皇子间的斗争,我是哪根葱啊便是想插入也没有人瞧得上我吧。”顾怀玉伤感地嘀咕着,“还让我不要沾上赌博不然打断我的腿,我哪里敢进赌坊,我连赌坊门口都没有进去过。善儿,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到时候我还要让我的孩子认你做干爹。”   同一时间,皇后站在皇城中最高的摘星楼上,远远看着城门的方向。可是皇宫太大太大了,穷极目力,她也只能看见皇宫的红墙绿瓦,钟楼鼓楼。   “娘娘,雨势越发大了,您进来避一避吧。”   皇后置若罔闻,又略停了停才转身进阁子里。   高高的摘星楼,来时得一步一步踏上台阶,离开时也得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皇后扶着扶手走得很慢,她不让人搀扶,侍女们胆战心惊地跟在她后面,神经绷得紧紧的,皇后身后的大宫女甚至紧紧握着手,已经做好了若是皇后脚滑就冲上去做肉垫的打算。   好在皇后如来时那样稳稳当当地下楼了,在她踏上平地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侍女都松了一口气。皇后感觉到她们紧张的情绪,心中忽然有些涩意。她在她们面前,是能够主宰她们生死的主人,是她们的天。可是她这个“天”却没有办法保护住自己的儿子,留住自己的孙子孙女。   唯一的孙子不想认回来,在今日即将远走他乡,至少四年不会回来。   她也即将出宫,避开这个伤心地。   贵为皇后又怎么样呢?到头来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走吧,通知下去,本宫要出宫去佛陀寺了。后宫嫔妃都不用给我请安,我一个都不想见。”   “是。娘娘,惠妃娘娘今日仍跪在宫门外。”   皇后嗤了一声:“老三已经上路去禹城了,木已成舟,求我又有什么用。无能!怎么不去求皇帝!”   惠妃脸色苍白地被拦在皇后宫外,短短几天,她已经憔悴到极点。她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宫中侍女太监们来来回回地搬东西装车,中午时分皇后倚仗摆起来,簇拥着凤舆驶出宫门。   “娘娘!皇后娘娘!”惠妃追着凤驾,不一会儿就被落下,她在雨中哭泣,任宫女怎么着急搀扶都扶不起来。   这一年冬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皇后离宫后,宫务无人掌管,皇帝点了德妃贤妃徐嫔三位嫔妃共掌宫务。夹在老资历的四妃之中的徐嫔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她是八皇子生母,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母凭子贵。   深宫之中纷争渐起,八皇子在前朝也开始搅动风云。不过这些都跟皇后无关了,她虔诚地在佛陀寺中日夜念经祈祷,为儿子求一个美好顺遂的来世。   “儿女绕膝下,子孙满堂,乐享天年。”   半个多月后,风尘仆仆的庄城瑞和一行人终于进入边城,庄城他们要拐道先送瑞和去岁城,被瑞和拒绝了,他带着自己的亲随小厮独自前往岁城,叩响了宣抚使府的大门。第二天,盖有官印的新宣抚使到任就职的文书下发各处,几天后,停摆月余的宣抚使府重新运转,为着预防今冬雪灾的工作开始忙碌起来。 第906章 嫡长子   时间飞快,隔年春日,远在燕京城的卫振泓下场,取中童生第七名,八月里又参加院试,一举考中秀才,同月里,顾怀玉参加乡试,在期待与忐忑中榜上有名,取中举人。同年秋日里,顾怀玉与未婚妻终于定下婚期,他赶紧给岁城去信。   “明年四月里啊。”瑞和接到信就笑了,提笔写了回信,又在休沐闲暇时上集市去挑选贺礼。他在岁城的工作开展得还算顺利,他本身出身就不差,在京城里武勋之家远没有文人吃香,但在千里之外的边城,侯府世子的名头还算很能唬人的。原先的宣抚使年纪大了,已然连任八年,最后病逝在任上,那是一位工作很负责任的老大人,宣抚使府在他的经营下在岁城人民口中极有口碑。承其遗泽,瑞和就任后遇到的阻力并不多。   他将宣抚使当做跳板,并不满足于此,找机会插手军务。   岁城的驻守总兵姓关,扯起族谱拉关系,瑞和厚着脸皮喊对方一声世伯,对方也乐得接他的台阶,喊他一声贤侄。   借着工作的理由瑞和进过几次军中,有的将领仍然严格训练,有的营区却十分懒散,但有一个统一的问题,那就是军械老旧马匹质量一般,士兵们的精神面貌相当懒散。驻守三余城的勇定将军跟瑞和说:“边城无战事,朝廷怎么可能舍得投钱进来呢?我们行军当兵的人的确想要功勋,但若是能够能国泰民安,边境安稳,无法升迁也不是什么憾事。你也别灰心,宣抚使是个锻炼本事的好位置,你干上一任,必定能有所收获,以后再到别处当官时这些经验都用得上。”   军资不足是持续多年的问题了,比如去年年底的军资就因为八皇子入户部掀起的风雨而滞缓了,直到大年初二军资才抵达,边城将士们才得以穿上新制的棉衣。其二就是升迁困难,赏赐很少,可以说是被皇帝刻意遗忘的角落。说来也是,边城平静几十年了,根本没有战打,只能死死熬资历。初来时再有雄心壮志满腔热血,十几年几十年地熬下来,剩下的也只有灰心与得过且过了。   都是肺腑之言,瑞和受教应下。   可是再过几年西厥铁骑就要入侵边城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三余城,庄域将会死于首轮攻城战之中。   要想引起朝廷重视边城军,那他就得先找出西厥心怀不轨的证据,不然的话现在他空口嚷着西厥人将会打进来,任谁都会当他被边城的风沙吹傻了。为此,瑞和耗费了大量精力财力人力,两年时间里不止派出了多批人手,还曾亲自七次深入西厥领地,追寻迁入草原深处的七部族群的下落,陆续得到一些证据。   证据呈上去,岁城总兵觉得是无稽之谈,还觉得瑞和这是在没事找事。   “西厥那迁回去的七部族,这些年来连集市都没有来过,可见生活得相当闭塞落后。至于养马的痕迹?他们族群本就有养马驯马的天赋,我们大燕不是还常跟他们采买优质马匹么?草原那么大,他们养了那么多马,有马再正常不过了。至于铁器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我们大燕压根就没有售卖铁器给西厥,这是先皇时期就明令禁止的铁令,谁敢违背?西厥领地上没有铁矿,养再多马却没有铁器做马具,西厥能成什么气候?”   一条条反驳了瑞和的报告,将折子推了回来。瑞和伸手压住这张折子,笑着说:“听您这么说,似乎真是我多虑了,不过我认为西厥与我大燕仇怨甚重,若是有机会一定会对我们亮起獠牙,合该多多提防,小心反扑,您看要不派人深入查——”   总兵哈哈大笑,称这绝不可能:“他们早就被打怕了!当年他们被灭国,险些被灭族,他们哪里还敢再起贼心?西厥皇族被尽数歼灭,这些年十一部各自散落,没能再次统一立国,十一部各自为政,分散开来的西厥人能有多少威胁呢?卫宣抚使,你啊就是太年轻了,等你在边城多待几年就知道,西厥人不足为惧!”   见状瑞和就不再说什么了。之后瑞和去找勇定将军,勇定将军倒是觉得瑞和说得有道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理应防着西厥人,不过西厥现在的确没有异动。”   居安思危的道理,如勇定将军这样的老将自然懂得,可“安”了几十年,免不得磨平戒备之心。   若是西厥这些年来有小规模摩擦也就算了,可西厥的确安安分分,对大燕俯首称臣。早些年大燕向西厥征购战马,价格压得很低,连河西出名的汗血宝马的价格都压低了五成,这都没见西厥人红一次眼。勇定将军驻守边城也二十多年了,真真是一次都没有与西厥起过冲突。   “便是有大燕边城居民与西厥人争吵斗殴,也是私人恩怨,没等守卫军出手,他们部落的老音嗒就过来先给他们的族人一巴掌,点头哈腰地将人拉走。西厥这些年甚至大幅减少了养马数量,说是草原退化了不少,草料品质数量下降,已经培养不出来许多优质马了。河西草原的汗血宝马多有名?这两年几乎都买不到了,这对西厥来说也是一大损失。”   勇定将军认为西厥已经彻底没落了,即使真的有贼心也不足为惧。   瑞和叹气:“六叔,也许真是我杞人忧天了,可我还是对西厥心有防备,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勇定将军喜他年轻有活力,年轻人嘛就该有所追求,于是鼓励他:“你有这份心很好,这样吧,下个月我会派人进入草原例行巡查,到时候我让他们多深入一些探查,有消息会通知你的。”也好安安这个表侄子的心呐!   西厥报复之心如熊熊烈焰,表面上有多顺从谦卑,底下就压抑着多汹涌的暗流。举族之力供养军队、全民皆兵帮着打掩护,没将西厥放进眼里的边城巡逻军如何能轻易通过巡查探出真相呢?   果然,这一次巡查还是没有问题,瑞和将勇定将军送来的信收好,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地图是1:1比例绘制,是他这两年来通过研究地理志、风情人俗志以及各种杂文故事书,探访老居民、商人等等手段汇总来的信息亲手画的西厥国土地图。   西厥想要打造铁骑军队,离不开铁矿。当年西厥战败后,所有铁矿都被大燕征收了,到现在仍在大燕边城军的监控管理之下。那么他们是去哪里得到铁器的?是开采了新的铁矿,还是有边城军为了私欲偷售铁矿给他们?亦或是找到了其他交易渠道?   瑞和按了按鼻梁,这些日子他奔波着找岁城总兵,与自己有交情的三余城总兵勇定将军,以及边城十八城民政总揽的巡抚大人,希望自己的调查能够引起他们的主意,但无奈的是他的调查结果不够有说服力,他们在边城生活就任的年限比他长太多了,有着自己固有的想法,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无法轻易打破。   “我得找出西厥屯兵或者私炼铁器的证据才行。”   但他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外力上。卫家军……瑞和翻出一本册子,里面记录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些打了勾,有些被划掉。卫家军从原身祖父那一代就被解散了,武安侯承袭爵位之后甚至没有来过边城,二十多年过去原卫家军的士兵有些已经去世,有些编入其他军队,有些解甲归田娶妻生子,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只有青樾城那块已经变得陈旧的石碑还站在那里安静地诉说着卫家军当年的勇猛与功绩。瑞和给还找得到的原卫家军士兵送去慰问金,重新联系了一批老兵。有些老兵的后代也参军了,散布于边城军中,好好拉拢的话会是天然的资源。   上辈子西厥是在原身三十岁的时候袭边的,没关系,他至少还有九年的准备时间。   专注于一件事情时,时光如白马过隙,四年任期到了,瑞和回京述职时到吏部反向走关系,有意留在边城。又托关系走人情,让翰林院的同事进宫讲学时帮他提一句他的名字。好在四年不见,皇帝还记得他,当然就召他进宫。   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不由得说:“你说你要到边城去领略另一番风光,这风光瞧也瞧了,你在任上政绩评优,也算不辱没你的先辈,在边城有所作为了,为何还要留下呢?”就差直说你的生命只剩五六年,干嘛还这么想不开要留在边城,不如回京与家人共享天伦。他才知道卫振善回来了,还想要回边城,心中实在好奇疑惑。   瑞和说自己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还有许多地方没有踏足。皇帝不解,宣抚使这个职位能做的东西有限,做不出什么新意。边城地域辽阔,怎么可能全部走一遍呢?便是在京城生活一辈子的人,都不敢说自己已然踏遍燕京城每一个角落。   “微臣觉得边城并不似表面上那么宁静,这份折子还请陛下过目。”瑞和递上了一份厚厚的折子。内侍过来接过,双手递给皇帝,皇帝漫不经心地翻了,随后坐直了身体。   “在边城这四年,微臣用了各种手段探查西厥,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找到了一些线索。西厥领地内山地较少,那些山林这些年无缘无故被采伐一空,据说是前些年西厥大旱引起山火,山林全都被烧光了,所以他们频繁向大燕采购木炭。微臣从木炭交易下手,查到近十年来,西厥与我大燕集市交易中木炭的数量攀升。大燕边城十八城,西厥人到十八城中分散采购木炭,虽木炭需求大了些,却没有引起注意,若不是微臣找出了近十年来十八城的木炭交易账本,又找来经年的老账房查账,还不知道原来西厥竟然已经从大燕购买了这么多木炭。”   随着瑞和语速微快地讲解,皇帝不停翻着。   “木炭量实在太大了,远超他们日常生活所需,微臣便怀疑他们将木炭另作他用,极有可能是私炼铁器。……平原这几个地方有异常,外人无法进入,连最受欢迎的绸缎商人也不例外……西厥马匹在马市上供应大幅减少,据说是这些年雨水不足草原退化,可微臣找了最有经验的农人去探查西厥各处的水土,牧草的确有所退化,但不至于供应不上牧马的口粮,微臣怀疑他们私自藏下优质马匹……”   等他说完,皇帝也将折子大概翻完了。皇帝脸色沉沉:“你怀疑西厥有不臣之心,企图攻击边城?”他点了点折子,“你方才说的与这折子里写的东西似乎没有那么大的说服力,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   瑞和抬头:“陛下,这的确是微臣的猜测,虽没有铁证,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有所隐瞒,谁知道其中藏着多少野心?仔细算来,距离那一场灭国战争已经四十年了,当年西厥十一部青壮的确伤亡无数,但四十年过去,西厥的人口缺口早就被填满了,其中有大半正值壮年。若是想复仇,这几年将会是最佳时机!”   皇帝呼吸一促,瞳孔紧缩。 第907章 嫡长子   这四年来,皇帝冷眼旁观儿子们争斗,时不时地加柴拱火,背地里却培养起了十皇子。原先他要培养的是小九的,十二三岁的少年正适合雕琢,结果小九胆子太小了,满门心思要出宫建府。没办法,他只好继续往下挑,其实往下也没得挑了,十皇子九岁,十一皇子才五岁,十二皇子早夭,十三皇子才学会走路呢,也只有十皇子了。   对此,皇帝颇有些遗憾与无奈,这世上没有两全的美事,他提防着成年的儿子,未成年的儿子却又太小了,年纪正正好的八皇子却资质太差,稍微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不堪造就。   好在十皇子资质尚佳,教导起来让他颇有成就感。四年过去,十皇子进步极大,再多几年必定是出色的储君人选。四年过去他苍老不少,与大燕皇室其他男丁相比,他已然算长寿了。可他还觉不足,还希望有更多时间,可惜的是于天命一道,他这个皇帝也无法超脱,就算没有血脉毒素,六十多岁的身体也早就踏入暮年。前几年他还有信心能活到七十岁,今年他的身体却忽然变差,生机活力不停流失,不管喝多少补药,泡多少药浴都无济于事,不由得有些焦虑。   不过他从民间神医那里得了准话,他至少还有七八年的寿数。七八年?够了,那时候十皇子也二十岁了,足够担负起国之重担,到时候他将其他儿子们都安排好,老十也就能顺顺当当继位了。而他,将成为大燕立国以来最长寿、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结果现在看到这个折子,再听卫振善如此分析,他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脑袋轰轰作响,眼前都有些发黑。   “陛下!”内侍赶紧上前轻轻地他拍背顺气,又拿出一药丸喂给他吃。皇帝吃了药丸,缓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咳嗽着摆摆手,“你们都退下。”   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皇帝盯着瑞和:“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瑞和眼中带着恰如其分的关切,见皇帝问话,忙收敛神情严正地说:“回禀陛下,微臣知道自己所言将会引起骇动,毕竟大燕多年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最是惧怕战争。但微臣能拿项上人头保证,折子里所述皆无虚言,西厥必有异心,多则十年,少则五年,等他兵强马壮之时必定会发动反扑之战,届时我大燕毫无准备,如何能挡?陛下——”他俯下身子,“还请陛下明断。”   皇帝紧紧握着扶手,想起以前看过的大燕与西厥人之战的记载,“悍勇无畏”、“铁骑破军”,西厥人是天生的马上战士。若是西厥真的发动战争……安于享乐几十年的大燕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他心中有数,这些年来大燕将士被他压得早就磨平所有锐气,成为他手中搓圆捏扁的纸老虎,若真有战事,匆忙之间他甚至找不出一个能够领兵一战的人物!   他咬着牙,半晌才让自己从想象的恐惧中脱离出来,眼睛沉沉地看着瑞和:“你既有这些发现,怎么没有报给当地总兵巡抚?”   “回陛下,这些发现皆是近期确认,岁城总兵大人见微臣即将回京述职,便让微臣一并带过来亲自呈上,以免折子丢失引起恐慌猜疑。微臣倾尽全力只查到这些,若能有精锐密探前去探查,肯定能找到更多线索。陛下,这几年微臣在边城也找过名医,配合着当地特有的药草,寿命得以延长两三年,但人生依旧短暂,微臣想在剩余的寿命中做出一番功绩,不求能与先祖一样率卫家军横扫西厥于史书上留名,只求在将亡之时回顾此生,能道一句无怨无悔,此生不枉,还望陛下能给微臣这个机会。”   皇帝摆手:“你先退下去吧。”   这一退,瑞和就等了足足半个月。   这个半个月里,瑞和陪伴老夫人,走亲访友,十分快乐。老夫人道:“你都二十二了,真的没有找到喜欢的女子吗?”   “祖母,我如今正在做一项大事,分不出别的心思。”他提前跟老夫人通口风,“我还得回边城去。”老夫人一副了然的模样:“我看出来了,你的心啊,还挂在边城呢。我也不想拦着你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得展宏图,祖母都支持你。”   回京城半个多月,瑞和就感觉到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武安侯休沐回来,与他说了这样一番话:“陛下要调京西大营部分兵力入燕京城了,据说是夜里惊梦,梦中有奸人作祟。你上回说你想继续留在边城,这很好,为父支持你。”   “何至于此?”瑞和低声说,“举国兵权皆收于陛下之手。”就是有皇子要造反,也顶多只有几百亲卫,能干成什么事?   武安侯是个武人,虽然没有多少文墨,但并不意味着他脑子不好。相反,武人对危险有着一种敏锐的直觉,他看出了皇帝冠冕之下猛虎迟暮的癫狂。他无奈地看着儿子:“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你一贯灵活机敏。陛下这般行事,肯定是觉得心中不安,唯有精兵军械傍身才能缓解。陛下,老了啊。这几年五皇子与七皇子八皇子频有摩擦,皇上似乎偏向八皇子,可我分明看出八皇子性情浮躁,若是没有皇上偏爱,早就……”武安侯没说出来剩下的话,只压低声音,“这两年来,几位皇子都来接触过我,被我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了,其他将领那边肯定也少不了拉拢。燕京城肯定会越来越乱,我打算让你弟弟带着明意去外地书院求学,你便继续留在边城吧!”   武安侯说的话瑞和全都应下来了。这让他很欣慰,他笑着摸摸胡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意收敛:“对了,你回来好些天了,还没有去过你舅舅家吧?”   “是,母亲说舅母带着征玉回乡祭祖了。怎么了?”   “唉,你舅母疯了,有时候会认不得人,发疯的时候……会咒骂你的名字。你娘也是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才骗了你,你心中有数就好,不要主动提及去舅家请安,免得你娘又得再找理由骗你。”   瑞和露出惊讶疑惑的神情:“我知道了,父亲放心吧。”又关心地问,“舅母的病没有寻名医来诊治吗?”   “寻了不少名医了,你母亲还托人往南边寻医,都没有用。到时候你弟弟去外头读书,会把征玉也带走,那孩子这几年受了不少苦,功课全都落下了,万家只剩下他一个男丁,他不努力读书怎么能行?”   听着武安侯碎碎念,话题从万家转到万明意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儿身上:“我要做祖父,你也要做大伯了。”他便微微一笑:“是,我们卫家第三代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已经备好礼物,等我再次回京述职,那孩子一定能跑会跳了。”   这话武安侯爱听,哈哈大笑起来。   “吏部那边是个什么说法?新的调令怎么还没有下来?”玩笑之后,武安侯再度说回正事,“你说你有法子回边城,还有信心重建卫家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给陛下呈上了什么折子?”   “现在还不能跟您说,等宫中有回应时儿子定会将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您。”   “好,那我等你。”武安侯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又过了两天,瑞和接到吏部调令,在留任岁城宣抚使的基础上,擢正三品提调使,令重建卫家军。当天,宫中传召,皇帝先是称赞瑞和一番,说他不留恋京都高床暖枕,主动要求留任边城的勇气与坚韧值得夸奖,鼓励他要好好练兵重拾旧时卫家军风姿威名:   “好在朕执政五十年大庆之时入宫献礼,扬我大燕国威。”   这是明面上的说法,暗地里皇帝给了瑞和一道密令,命他查明西厥各种异常动向。   “不得泄密!”   瑞和领下密令,叩首应下。   “微臣必定不辜负陛下所托,有生之年一定查出真相,护我大燕。”   这些天皇帝过得很不好过。西厥有可能动乱的消息,让他本就急促的人生计划更添威胁与压迫,稍不注意就全盘皆输。他找来最信得过的内阁大臣商议,这份折子真是如同晴天霹雳,一朝惊醒梦中人。多少年了,西厥的威胁似乎已经成为陈年往事,他们忘了西厥人如同野狼的勇悍与骁勇,与生俱来出色的骑术,如果他们真的重新崛起了,带来的威胁无法估量。   不过这折子上罗列的线索也只是猜测,还需要更多佐证。皇帝不愿意派出明面上的力量去查,以免国内夺储局势再添风波,再有一点,他不愿意在自己收紧军政多年的最后关头,见到那些将领重新躁动起来争权。   不用怎么挑选,皇帝就知道卫振善会是最好的一把刀。如同前几年他曾经生出过的算计一样,此时的卫振善仍然具备那种优秀特质:趁手好用,可以安心给予权力,反正卫振善也没几年好活了,没有后患。   西厥的事情是卫振善挖出来的,没有人能比他更适合这个任务,也不必担心秘密外泄。没有自己的命令时卫振善就已经尽力查明真相,若是自己给了他权力,卫振善肯定更加奋力勤勉。   “好,很好。”皇帝满意点头,“卫振善,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   消息一出,难免在朝堂中掀起一番热烈议论。皇帝找的这个借口的确合适,执政五十年,身为大燕国史上执政最长的皇帝,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为了五十年大庆能够更加荣耀体面,重建一直旧时颇有声名的名军,何尝不是一种光辉的装裱呢?   至于借此得到兵权的武安侯世子?真正的兵权全在陛下手中呢,重建的卫家军顶多跟普通銮仪卫差不多,称不上兵权不兵权的。众人议论的点很快偏向皇帝对卫振善的偏爱,正三品提调使的名头的确让人眼红,卫振善才多大啊,这就当上正三品官了,哪怕是武官职位,也足以让一些奋斗一辈子却卡在正四品官位的人侧目艳羡嫉妒了。若是卫振善这事办得漂亮,等陛下执政五十年大庆过后肯定还有得升迁。   “真是同人不同命,卫振善真是命好,陛下不喜武官,可我瞧着封给卫振善的提调使与其他提调使不同,竟然可以独自征兵,说出去也够风光的了。”这是羡慕的。   “我觉得也没什么,卫家军以前声名显赫,是真正从血路里杀出来的荣誉,现在重建整出来的却是花架子,不顶用摆出来还丢人,反倒坠了先辈辛苦打下来得名声!”这是嫉妒说算话的。   “多整出一支军队,虽说人数不多才两千兵丁,但也是一笔支出,前一阵江南洪涝赈灾支出不菲……”这是客观分析的。   不管外头怎么讨论,武安侯府里一片欢庆。老夫人听到消息喜极而泣,连连吩咐下人准备东西祭祖:“这可真是好消息,你祖父在世时就遗憾卫家军被解散,临终前仍哭着说卫家军在他手中没落,对不起列祖列宗,现今可好了!卫家军重组了,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祖父以及各位老祖宗,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武安侯也欢喜至极,他无法请假回来,就让随从捎话回家,让妻子摆宴席请客。   摆宴之后不久,瑞和就回边城了。他带着圣旨与吏部兵部的相关证明,开始招揽兵丁,很快,他就征收了一批由原卫家军以及原卫家军后代组成的具有一定凝聚力的兵丁,之前暗中经营起来的人手也光明正大地充入卫家军中,为他所用。户部的军资还未到,瑞和自掏腰包养兵。一面蓝底绣金字的“卫”字军旗被他亲手插上,迎风烈烈,老兵们老泪纵横,瑞和看着这面旗子,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第908章 嫡长子   白马过隙,又是五年过去。   在瑞和努力练兵,探查西厥情况的时候,燕京城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五年间,顾怀玉与妻子万明意生下了两个儿子,老夫人身体康健,在有了曾孙子之后,日常生活除了等待远方大孙子的来信,就是等待孙媳妇带着孩子来给她请安,享受天伦之乐。   上回瑞和回京述职,在进燕京城之前先去了一趟佛陀寺,皇后没有见他,只是收下了他带来的礼物。这五年间,皇后继续待在佛陀寺没有回宫,惠妃被三皇子连累禁足,三皇子在流放禹城的第六年病死,惠妃一口气上不来也跟着去了。   朝中,五皇子七皇子在朝中与八皇子斗得天昏地暗,瑞和回京述职后再返回边城的那一年,修皇陵的四皇子终于得诏得以返回燕京城。   隔年,四皇子揭发出原来当年金兰围场刺杀一案跟七皇子也有关系,就是七皇子陷害了他。旧案重审,七皇子被罢黜王位,撤回所有职位。某一天,四皇子遇刺,凶手直指七皇子,确凿证据之下七皇子认罪,被判宗人府圈禁。而四皇子面容有损,止步大位之争。   今年,徐嫔被爆出私通侍卫的丑闻,皇帝震怒,赐徐嫔流朱毒一杯,撸掉徐家所有成年男丁的官职,八皇子也受了牵连,差事全掉。   五皇子竟成最后赢家,皇帝身体开始变差,朝中又掀起了请立太子的浪潮。这一次皇帝再也无法推脱,让内阁拟旨,广开言路,让众臣们推荐适合做太子的皇子人选。就在这个当口,燕京城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民间议论纷纷。   “什么?二皇子竟然有儿子孙子了,病弱的毛病也好了?”青樾城,庄域还跟以前一样跳脱,听瑞和说完后惊讶道,“这、这是在唱戏吗?”   瑞和笑着说:“什么唱戏,那可是二皇子又不是戏子。”   “二皇子都四十好几快五十岁了吧?这冷不丁蹦出来两个大儿子六个大孙子,难道不比唱戏精彩?”庄域嘶了一声,“这也太能瞒了吧,把儿子养成外室子二十多年,那可是龙子凤孙,说出去不让人笑话死。”   庄城瞪了弟弟一眼:“口无遮拦,快些住口吧!”看向瑞和,“善儿,你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是何用意?”   虽远在边城,但当地有头有脸的将领都会关注燕京城的消息,特别是这几年皇帝日渐年迈,大家都很在意夺储的结果。勇定将军府也不例外,他们府还出了一位庄嫔娘娘呢。善儿表弟的消息来得比他们快一些,但二皇子的这则消息有什么需要“转告”的意义吗?再过几天他们也能知道了。   “城表哥也觉得这只是一个让人疑惑的笑话吗?二皇子在这个关头爆出自己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你以为只是为了给众人增添笑料?”   庄城愣了。   “龙子凤孙,做什么要藏头藏尾?两位表哥只需要想一想,现在朝中立太子呼声最大的是谁就能明白了。”   “是、是五皇子——二皇子也有意夺储!没错,二皇子贤名远播,前几年还领头修了藏书楼和经世碑,在文人中名声极好,可惜身体不好还没有子嗣,所以没人认为他可以当太子。”庄城迷惑了,“善儿你的意思是二皇子在扮猪吃老虎?可这隐瞒子嗣二十多年实实在在是一步臭棋啊,这消息一出来,我相信大多数人都跟我和庄域一样觉得好笑荒谬,这对二皇子来说肯定会带来名誉上的损伤,他这是图什么?”   “肯定有利可图。”瑞和淡淡地笑,“你瞧瞧,他不就借着隐瞒子嗣这事在夺储风波中隐形了二十多年吗?他底下的弟弟们一个个失败,他想做的是黄雀。”   庄域搓搓手臂:“二皇子挺吓人的哈,这么能忍。不过皇子们怎么抢都跟我们没关系吧。”   “二位表哥都忘记了?庄嫔娘娘所生公主前些年嫁给了户部右侍郎家嫡长孙,而二皇子的三女儿嫁到了户部右侍郎姐姐家,也就是瑾国公夫人的孙子。二皇子身体不好,在户部挂过职,你们还觉得二皇子这件事跟你们无关吗?”   在庄域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庄城蹭地站起来,脸色十分难看。他感激地看了一眼瑞和,大步往外走。   “大哥?哎大哥?!”庄域一头雾水,喊了几声却见庄城已经走得没影儿了,奇怪地问瑞和,“善儿,你跟我哥打什么哑谜呢?”   瑞和便跟他明说了一遍。   庄域忍不住蹦出一句边城当地的脏话:“我们将军府不会被牵扯进去吧?我爹说了绝对不会参与夺储的!”急急忙忙地也要走,抽空回头朝瑞和说了句“表弟我先回家了啊!”,一眨眼,也不见了踪影。   青樾城离三余城不算远,一个时辰就能到。勇定将军听了儿子转述,也有些发愁,不过他很快就劝好自己,安抚好儿子们:“豪门世家关系盘根错节,牵来拉去总能攀上亲戚,也不算大问题。咱们全家都在边城,那边再多风波也牵扯不到我们家的。”这时候他有些感慨还好陛下打压武将,他虽然是三余城总兵,但兵权分散于三人之手,要想调三余城的兵力,需得三人同时拿出虎符,再告知镇抚使盖章通验。如此,旧时在外领兵将领送妻子儿女留京为质的要求逐渐放缓,到后来不再是硬性规定,他才能将妻子儿女全都留在身边。   “儿子也是这么想的。”庄城在回家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善儿之所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我看意有所指。”   庄域又晕了:“哥,你们说话我怎么老是听不懂,怎么又是意有所指了?”他挠着头,两眼迷茫。   瞪了一眼傻憨憨的弟弟,庄城有些无奈:“你啊,要是能分两分力气长在脑子上就好了。善儿是想提醒我们,姑姑在燕京城是不是与二皇子合作了。”   勇定将军愣住了:“不可能吧,你们姑姑胆子小,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的,去年我回京述职还送东西进宫,你姑姑让太监传话出来,说她‘一切安康’,那太监是你姑姑的心腹,说她自从公主下降之后极少出门,每日便是在佛堂里念经——”   “我记得公主的亲事极为不错,当年父亲您还感慨过,道姑姑不甚受宠,陛下又不关心公主们,好在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替公主择的驸马不论家世与才华都是上乘。如今想来,公主这门亲事有些不对劲,那么多公主,除了最受宠的宁河公主,其余公主的亲事都很寻常,一看就是皇后娘娘按流程为公主择亲,大面上挑不出错罢了。为何我们公主表妹就能得到这样的好亲事呢?再说了,皇后娘娘这几年退居佛陀寺,闭门清修,公主表妹的亲事说是嫡母皇后所赐,不如说是分掌后宫的三位娘娘安排的,二皇子的母妃可是四妃之一的贤妃。”   户部右侍郎的嫡长孙是实打实的青年才俊,有缘分的是与善儿是同榜进士,后来善儿考中状元,那位嫡长孙考了榜眼,在翰林院三年后外放做官,去的是富饶繁荣的江南地带做知县,任期到后听说右迁知州,可见未来前途无限。公主下降后随着驸马外放,过的日子比其他公主强多了。   勇定将军心口骤然狂跳起来,他抬手止住儿子:“你先别说了,让我想一想。”书房里父子三人没有人说话,见父亲和大哥神情严肃,庄域心中焦急却不敢开口。   “正好中秋将至得送献礼进宫,东西早就准备好,那就提前送进京吧!”最后勇定将军拍桌子做出决定。不能因为几门亲事就肯定说妹妹跟二皇子一派有关系,但这事不能轻忽,若是猜测是真的……妹妹拿什么跟二皇子交易?只有他这个哥哥了!傻妹妹哟,他这个哥哥死守边城,能给二皇子什么助力?他得手书一封给妹妹,提醒一番才安心。   将消息送到庄城兄弟手上后,瑞和就没有再管了。知道庄嫔竟然跟二皇子一派有交易,也是他留在燕京的人无意间发现的。   二皇子注定不会成功,勇定将军府要是被拉下水,那就是无妄之灾,所以得提醒勇定将军府一句。只是窥探皇子宫妃到底不能摆在明面上,落人口舌,因而瑞和只能暗示。   边城路远,燕京城的消息快马加鞭送来至少需要十日,用信鸽的话能再缩减两天,瑞和这些年培养了一条情报线,因而情报能比别人稍微快一些到手。送走庄城兄弟俩之后,瑞和就去练武场看卫家军训练。   五年过去,已成规模的卫家军看起来已经是优秀成熟士兵的模样,这是他花了大笔大笔金钱砸下去培养的成果。   最好的训练条件,最好的生活条件,以及最好的军械设备。朝廷的拨款其实并不够用,瑞和填下去自己的私产。   早些年他在京城就有做生意,因心中藏着事,来边城后他也没有拉下赚钱大业,有了卫家军后还拉起了一条大燕-西厥-婆贞的商队。过了西厥便是婆贞国,这是一个商贸发达的大国,与周边大国小国关系都处得极为融洽,不过与大燕少有往来。原因无他,婆贞与西厥商贸往来需要经过西厥,早些年西厥强横凶猛,商队经常被袭击,没办法,只能让西厥人充当中介,婆贞与大燕通过西厥这个中转站进行交易,凭白多了一层税赋,交易成本提高。后来,婆贞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从大燕引进了一批匠人,不再需要高价从大燕购买丝绸与陶瓷,这条贸易线就被毫不留情地断掉了。等到四十年前西厥大败,西厥人没胆子再掐婆贞与大燕的商队,却也因为没什么赚头没多少,商队并不乐意前往。   七年前瑞和在岁城建陶瓷窑,老夫人从京中帮他送来一批匠人,瑞和研究了一番婆贞国的文化,亲自画了几款花样,烧出来的成品同时具备大燕与婆贞文化特色,瓷瓶在阳光下纹路像在流动,极有美感,被取名流金瓶。那批瓷器穿过西厥领地被送到婆贞国,文化相融的产物果然极合婆贞国审美,又切合了婆贞人对大燕文化底蕴的推崇,一时热销,供不应求。借着流金瓶,瑞和成功拉起一支商队,又有卫家军随护左右,几年下来商队发展壮大,收益颇丰,将卫家军养得“膘肥体壮”。不是没有人看不过去,一封折子送到燕京城去弹劾他“借职务之便私自揽财”。   用卫家军护卫私产商队,这是以权谋私!   不用瑞和去辩驳,皇帝就将折子驳了。专门放密折的箱子里,还压着瑞和那本阐述以商队掩盖卫家军探查西厥行动的折子呢。   如此,边城也就没有人敢对瑞和用卫家军经营商队再说闲话了。当然,暗地里闲话还是少不了的,只要没说到自己面前来,瑞和全当没有听见。   过了一个多月,庄城单人飞骑赶到青樾城,翻身下马大步跨进来,不顾门房和管事的接待径直往前走。瑞和收到通报,有些疑惑为何庄城这么激动,放下手头的地图走出书房去迎接。   见到瑞和,庄城眼睛里像亮起一簇火:“表弟,五皇子被剥夺王位贬谪出京了,你知道吗?” 第909章 嫡长子   瑞和摆手让急急跟在庄城身后的下人退下去,招呼庄城进书房:“我知道。”可这值得庄城如此激动地来询问吗?   进了书房,庄城不坐不喝茶,直截了当地问:“那你知不知道五皇子被贬的原因?”   瑞和觉得不对劲了,他皱着眉头:“不是说不孝无德,不尊君父么?”他给庄城倒茶,又引他坐下,庄城直愣愣地站着几乎是咬着牙才挤出一句话:“是,不孝无德,不尊君父,那你可知道五皇子是如何不孝无德不尊君父吗?”   “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是一直都盯着燕京城吗?”   便是傻子也该看出庄城现在处于爆发前的痛苦压抑状态了,这种情绪还有一部分是冲着他来的。瑞和不知道其中缘由,直视着庄城:“我的确不知道,我家无意插手夺储,之所以我在边城还探听着燕京城的消息,是因为我不想当一个睁眼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燕京城的风波波及到。但我打听的也只是街头巷尾都能得知的消息,可没那个胆子去窥探天家私隐。五皇子的罪名一看就是天家不可外传细说的私密,我的确不知晓。”   庄城的呼吸很重,半晌才重重坐下来,浑身气力似乎都卸掉了。   “大表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庄城布满血丝的眼睛落下泪来:“庄嫔娘娘,我姑姑,死了。”   见他这幅模样,瑞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低声问:“怎么回事?!”   上辈子原身死的时候庄嫔还没死呢,听说那位表姑姑心性恬淡喜爱吃斋念佛,所以长寿富贵。   “你真的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四天前我的确得到五皇子被驱逐出京城的消息,但大表哥,你也该理解我的情报线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在给我送信。”养一条情报线多难?没有紧急重要的内容,单独为了庄嫔去世而动用一次信鸽,那是无意义的损耗。   庄城这才呼出一口气,哑声道来。   原来半个月前,勇定将军的亲信队伍终于抵达燕京城,以送中秋节礼为由找机会往宫中给庄嫔送东西。娘家人来了,庄嫔自然找机会联络,派遣心腹宫人来西侧宫门与勇定将军的亲信叙话。亲信将一包银子银票并一封勇定将军亲笔写的家书递给宫人,宫内宫外不得夹带书信,亲信还有些担心,来取东西的庄嫔心腹姑姑很有信心地说:“你就放心吧,没有人敢搜检咱们庄嫔娘娘的东西。”   果然将东西都接了进去。   过了一天,那亲信依约又来西侧宫门取娘娘的家书,那心腹宫人传话:“娘娘让你告诉舅老爷,让他好好当差,娘娘一切都好。”   这话跟往年差不多,亲信赶紧点头,道一定会一字不落地转告。   回一趟燕京城,总不能给天家送完节礼就走,亲朋好友都不能落下。等送过一轮礼物,就有五皇子被废的消息传来,没让众人消化,五皇子第二天就被打包丢出燕京城了。在不安中,中秋大宴到了,亲信们打算大宴结束就走,结果第二天宫中就传出庄嫔娘娘突发恶疾的死讯。   晴天霹雳!   亲信们以为自己在做梦,还是一个恐怖的噩梦。昨天中秋佳节,娘娘还赏赐了娘家东西,怎么才一天就没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成了皇家嫔妃之后,生死都与娘家无关了。勇定将军府全家都不在燕京城,更是连知会都不用。   亲信们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还是武安侯府的老夫人派人来找他,让他们先送信回边城,公主随着驸马外放不在燕京,那就去找庄氏族老,看庄氏要如何搞祭奠仪式。   庄嫔怎么说也是位居嫔位二十年了,从无过错,哪怕生前不如宠爱,死后皇帝也该看在她多年服侍的情分和公主的脸面,以及勇定将军多年驻守边疆的功绩上,循例给庄嫔追封妃位,以妃礼治丧才是。勇定将军是老夫人表妹的儿子,庄嫔按辈分是她外甥女,孙子在边城多得勇定将军关照,于情于理她都得去送庄嫔一程。老夫人命人将诰命服取出来熨烫,就等着宫中有旨意出来,她好进宫去磕头。   没想到宫中一丁点治丧的意思都没有,内务司和礼部全都安安静静的。这种奇怪的安静让人困惑害怕,庄氏出了嫔娘娘,哪怕娘娘不得宠爱,也是庄氏教女有方的典范,说出去也是一件体面荣耀的事情。庄氏不得不托人去问,只得来庄嫔已经被葬入青峰庵的消息。   青峰庵?那是皇家犯错妃嫔被罚禁足的地方,后山上还埋着不少没有资格入妃陵的“娘娘”呢。   堂堂嫔娘娘,没有追封没有丧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葬到青峰庵,其中深意让人心惊肉跳。   庄嫔到底犯了什么错?不敢问,不敢想。好在天家似乎没有问责庄氏的意思,这是唯一的好消息了。族长让人去给勇定将军的亲信传话,让他们速速离开京城别再逗留,以免再生波折。亲信们带着满腹惊疑伤心赶回边城,比驿站的书信晚了一天抵达三余城。   勇定将军收到信,心中悲痛不已,没想到回来的亲信又带来了妹妹死亡的后续,悲伤中平添怀疑与惊怕。亲信再将娘娘之前的书信奉上,看完后勇定将军眼中浮起疑虑。   怎么这信上的内容,看起来像是妹妹早就预知到自己的死期,正在与他告别呢?若是妹妹没有死,这封家书看起来不过是多愁善感了些,带着与亲人多年别离无法相见的伤感。“来世再续兄妹情缘,承欢父母膝下”,也可以看做是妹妹对他们已逝父母的追忆。   可妹妹死了!这封信怎么看怎么像遗书!   勇定将军追问亲信宫中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这才牵连了娘娘,亲信摇头,说打听不到,宫中并无异常,中秋大宴照常举行,庄嫔娘娘也在中秋那天依照宫中规矩给娘家送来赏赐。因勇定将军府中无人居住,那赏赐跟往年一样是送到庄氏族中的。   “不可能是因为宫闱争斗,姑姑这些年一心向佛,表妹又早就出嫁,姑姑能得罪谁?”庄城看完信,问赶路赶得憔悴疲惫的亲信,“王叔,燕京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亲信才道出五皇子的事情,庄城听完一愣,想起了上个月他们才讨论过的五皇子与二皇子夺储之事。这一回父亲的亲信回燕京城,就是为了带信给姑姑,提醒告诫姑姑不要参与夺储之争。   前后脚功夫,姑姑就没了?庄城不可能不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默默念着五皇子的罪名,眼睛突然睁大了。他冲出去,随便拉了一匹马就往青樾城赶去。   说完后庄城看着瑞和,“你真的不知道内情吗?”   “我如果知道内情,如何能瞒着你和表叔?”说着,瑞和脑中有一种想法一闪而过。   他不由得想起半年前徐嫔之死,八皇子因生母做下的丑事被迁怒,名声受损,从夺储之战中落败。   现在五皇子又因为“不孝无德,不尊君父”被逐出京,一听就是德行上的罪名。恰巧三天后中秋大宴,隔天庄嫔病逝……这三天相隔,细细琢磨起来很像宫中贵人的作风,别让“琐事”扰了中秋大宴,再让大宴粉饰太平,等热闹喜庆之后再料理“罪人”。   这种手段跟徐嫔的遭遇多么相似,兵不血刃,却能让皇帝无法忍受,无法原谅,如鲠在喉。八皇子和五皇子,都因此出局。   瑞和早知道二皇子是个阴险深沉的人,被别人尤其是弟弟们在背后偷偷嘲笑“断子绝孙”二十多年都能忍着,耐心地藏于黑暗暗中挑拨,如果说徐嫔与庄嫔之死是他做的,他并不觉得奇怪。   可这能怎么操作呢?五皇子是成年皇子了,早就搬出来开府别居……那就只能是庄嫔自愿且配合的!为了自保,瑞和当然往各皇子处安插了人手,知道二皇子站到最后险些成功,他当然往二皇子那边使劲,几年下来也颇有成效。在二皇子府的细作几年下来混进了花房,皇子妃喜欢爱,细作养花手艺好颇得重用。上个月,皇子妃身边的大宫女让她养两盆好看点的萱草花,到时候庄嫔娘娘生辰要用,细作自然照办。庶母生辰,二皇子府送花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花的种类,那么多名花譬如海棠菊花,怎么送都不会出错,怎么要送萱草花呢?萱草花花语有母亲之爱的意思,送给庶母合适吗?二皇子妃的亲婆婆贤妃还活着呢,送庄嫔萱草花是几个意思?   细作起了疑心,便暗中打听一番,得知往年从未送过庄嫔花,只循例送一些摆件布料珠宝,再细细打听,还知道了以前二皇子妃从未给庄嫔送生辰礼,送礼这事是从三年前开始的。据说在一次宫宴上,二皇子妃与庄嫔谈论佛经,相谈甚欢,自此建立了交情。那细作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将这件事报上来,与其他细作的消息一起汇集到瑞和手中。   当时瑞和猜测,三年前正好是庄嫔所出公主下降的时间,庄嫔以公主婚事以表诚意投靠了二皇子,在夺储中站队。   现在看来,难道无关夺嫡站队,单纯是为了给公主谋夺一桩好亲事,而代价就是庄嫔这条命么?   可就为了婚事,这值得吗?   在瑞和脑中思绪涌动时,庄城抓着头发:“是啊,如果你知道的话不会眼睁睁让姑姑去死的,是我卑鄙无能——”他抬起头,眼睛发直,“我找你干什么呢,我哪里有脸找你,我们都没有发现姑姑有不对劲的地方,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表妹的婚事有问题,从来没有,若不是你暗示我们,也许现在听到姑姑的死讯我们还一头雾水。”   怀着一腔愤懑痛苦从三余城赶过来,不过是自己在逃避,他奢望从表弟这里得到什么让自己得以解脱的话呢?   只是一门亲事,就只是一门亲事——   如果勇定将军府有权有势能给姑姑做靠山,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   见庄城一脸痛苦,瑞和安慰道:“大表哥,深宫之中什么都可能发生,伴君如伴虎,帝心难测,有些只是你的猜想,不一定有——”   “不,你不用安慰我了。你也猜到了对吧?”   瑞和没说话。   “你肯定也猜到了,姑姑的死肯定跟二皇子与五皇子的争斗脱不了干系。你能够告诉我你之前是怎么发现姑姑与二皇子有关系的吗?”   沉默了片刻,瑞和说:“庄嫔娘娘生辰时,二皇子妃送了娘娘两盆萱草花。”   庄城呆了片刻,眼泪不停掉落。都说男子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庄嫔对庄城来说不止是姑姑,也是长姐甚至是母亲。其实他们年纪只相差六岁,庄嫔是老来女,比大哥勇定将军小了足足二十岁,勇定将军接到军令来三余城驻守时,庄城才五岁,父母都去了边城,只有才十一岁的小姑姑照顾他,像母亲一样给他温暖,像长姐一样给他关爱。他十五岁时才被接到边城,与小姑姑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果然,萱草花,慈母之心,就是提醒姑姑别忘了约定,表妹已然有了好亲事,是时候让姑姑拿出代价来回报了。”庄城狠狠擦眼泪,眼中的恨意如怒海波涛,不停翻涌,“善儿,我要回燕京城,为我姑姑讨回一个公道!” 第910章 嫡长子   庄城情绪已经失控,瑞和不敢劝他,等他稍微冷静些了才让人传点心茶水上来。   “我要走了。”庄城摆手,让瑞和别忙活了。   “大表哥,你要去哪里?”   庄城回头没说话。瑞和看出了什么却说不出阻止他的话,于是拿了一块玉牌给他:“如果你有急事要联系边城这边,就拿着这牌子去东大街碧玉坊,掌柜认得这块牌子。”   “谢谢你善儿,我会记得你的恩情的。你先别开口,我还得跟你说一句对不住,我不该怀疑你迁怒你。”庄城苦笑着说,接过玉牌后在猝不及防地跪下磕头。   “大表哥!”瑞和震惊万分,赶紧去扶。庄城没再说什么,拨开瑞和的手大步往外走,瑞和还沉浸在方才庄城的举动之中,慢两步追上去。骏马嘶鸣声中,庄城的背影在马背上越来越远,瑞和侧头吩咐:   “牵马来,我要去三余城。”   到三余城时已经是晚上,庄城果然没有回来。瑞和与勇定将军密谈了半个时辰,出来时就看见庄域坐在廊下正眼巴巴地看着书房,见他出来一蹦三尺高。   “善儿!我父亲我大哥,我——”庄域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睛都是红血丝。   “小表哥别担心,大表哥心中有数,他会没事的。”   这种安慰太无力了,庄域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勉强扯起一个笑容,“是,是啊,大哥会没事的,可是他就这么回京城我很担心,武将无诏不得入京啊。”   “表叔说了,会以擅离职守的罪名将大表哥的百户之职撤下来。”   庄域白了脸:“大哥花了好多年才当上百户的,边城要升官那么困难——”   瑞和拍拍他的肩膀:“你要相信大表哥,以后他一定还能再爬上来的,如今只要他安全就好。”不然的话顶着个岁城边城军百户的名头擅自进京,以后被人拿来做文章就是个死罪。   他没有在三余城滞留太久,事实上这两天他也有紧急的事情要办。   回青樾城时已经是凌晨,他囫囵睡一觉后就去演武场看卫家军训练。   正午时亲信过来请示:“大人,已经全部准备好了,今晚就能出发。”瑞和抬头看了看天,黑云在空中不停翻卷,他摇头:“别等午夜了,我们入夜就走,凌晨会有雨,别被困在路上。”   “是。”   这五年来,随着卫家军逐渐成型提供兵力援助,探查西厥的工作有了突破性进展,去年瑞和终于找到了西厥人屯兵的地点之一,但屯兵数量还无法确定,那处屯兵点估计屯兵不少于两万。皇帝令他尽快查明西厥详细屯兵数量,以及找到西厥铁矿的位置。前天,来青樾城的西厥商人买了许多木炭,说是要过冬用,数量并不算多,瑞和却早就盯准了他们,决定今晚跟着那些商人走,找到炼铁的隐蔽场所。   亲信咧着嘴笑:“终于能找到他们的铁矿了,今年取得的进展不小,咱们的任务可算走到头了。”   “是啊。总算到头了。”瑞和收回看天的视线,目光落到燕京城的方向。   其实这几年他有意延缓进度,暗中培养更多人手与布局。明面上卫家军只有两千人,其实现在已然有五千人,其他三千人散布在其他地方。几年间,他找尽机会用催眠的方式在三余城总兵勇定将军、岁城总兵以及青樾城总兵和这三城的镇抚使脑海中埋下种子,只等时机成熟就能够调动这三城的兵马。   更多的他就没办法了,他跟其他城池的总兵与镇抚使没有工作上的接触,他的功夫也无法支持他顺利多次潜入其他城池的总兵府和镇抚使府,对他们进行催眠。   不过不着急,以后总会有合适的机会的。   在知道徐嫔因淫乱宫闱被赐死之后,他就知道这辈子新帝继位应该会提前,果然,不久之后二皇子也对外公布了自己的子嗣,跟上辈子一模一样。在外人看来,二皇子这一步是臭棋,皇帝必定也会有芥蒂,可若是二皇子认为哪怕名声受损也有信心夺嫡成功呢?   他一定是有置五皇子于死地的绝招了。   燕京城肯定会提前乱起来了,为了大燕安稳,他也得抓紧速度在皇帝还在位的时候拿到一道旨意,那才是今后立身的根本。   毕竟上辈子二皇子铲除掉所有有竞争力的弟弟后,逼皇帝让位。二皇子年纪也不小了,他一天都等不了,没想到皇帝直接立九皇子为太子。于是二皇子走了一条跟先太子相似的路,领着数百亲卫攻打皇宫,这无疑是以卵击石,不消半个时辰就被尽数消灭,二皇子也被射杀于长阶之下。   以瑞和对皇帝的了解,在传位给新帝之前,皇帝必定会想要先铲除掉西厥这个隐患,而这就是他的机会。   今晚的任务势在必行,拿到铁矿的位置与详情后他将会回燕京城一趟,亲自向皇帝讨要旨意。让他这个没有子孙后代的将死之人领兵,才能让穷途末路的皇帝安心,他会亲自向皇帝展现他的忠诚与奋不顾身的英勇决心,换取征战西厥的总统领的权力。   如果以后这具身体的血脉问题不会再掀起风波,那么兵权他会返还。可若是新帝介意怀疑……兵权就是自己的护身符。   唉,想好舒服地活着,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这倒也不麻烦,但有时候内心免不了觉得疲倦。他能够冷静地应对各种事件,却无法淡然地面对各种复杂的感情,比如这两日他总能想起那天庄城痛苦的神情,还有那毫不迟疑跪下时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的声音。   那种与亲情有关的沉重酸涩的情感,一贯能引起瑞和强烈的共鸣。设身处地来看,如果对庄嫔之死的猜测是正确的,他的恨意不会比庄城少。   当天晚上,瑞和亲自带人跟踪着那队西厥商队,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草原。因筹谋多时准备充分,这一次行动很顺利,瑞和终于找到铁矿所在之地,还有一桩意外收获,便是捕获了西厥席林部的王子!   席林部就是深迁入草原深处那七部之一,据瑞和调查,那七部这些年瞒着外界再次统一立国,国号为耀,其中席林部为首部,执掌大权。经过审讯这位王子位居第三,称三王子,今夜他之所以出现在铁矿这边,带着三五亲信鬼鬼祟祟,是因为这片矿是他的二哥在管理,前一阵他在与二哥争夺某块牧场时失利,怀恨在心,于是想要来这里搞出一些动静,比如偷走一批刚做好的铁器,让他二哥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这位满脸阴郁眼神暴躁凶狠却显出两分傻气的王子,瑞和轻声问:“你们几个人怎么运铁器呢?接应的人在哪里?”   将接应的人一网打尽,绑回青樾城。   经过审讯,这位三王子知道的核心机密并不多,这处秘矿已经是他知道的最大秘密了。这个秘密还是他偶然发现的,他甚至不知道屯兵数量和地点。不过没关系,瑞和对新成立的西厥王国很感兴趣,审出不少好东西。   “只要你听我的命令,你可以做达雅西。”达雅西是西厥国大王的称呼。   三王子看着瑞和的眼睛,眼神逐渐迷茫:“只要听你的命令,我可以做达雅西。”他不停念这句话,然后瞳孔不停收缩扩张,最后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浑身是伤的三王子在沼泽边上被来采摘水参的人发现,他脖子身上独有的王族纹身让采参人大吃一惊,赶紧招呼同伴过来帮忙将人拉起来,再晚一点三王子就会被沼泽吞没了。   “咳咳!”在帐篷里醒来的三王子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忽然笔直坐起来,“送我回席林部,二哥害我!”   给西厥王族留下点麻烦后,瑞和将密折送出去,等待皇帝的回复。   半个月后,皇帝的回复送达,应瑞和在密折里最后的请求,他让瑞和回京述职。   安排好留守卫家军的工作后,瑞和带着两百卫家军以让陛下亲自阅览重建的卫家军是否合格的理由前往燕京城。抵达燕京城的这一天下起了大雪,瑞和没有停留先去吏部报道,递牌子进宫,这才安心回武安侯府。   一番久别契阔后老夫人拉着瑞和进内室,遣退下人,跟瑞和说了一件事:“听说皇后娘娘生病了,我给你送了信,好在今天你就回来了。善儿,你得去看看她。”   “好,我会去的。”   “我准备好了老参,一会儿你顺便带走。”老夫人慈爱地看着他,“还记得你来我身边时只有小猫儿那么一点,现在却长成大人了,你方才进府时,我恍惚像是见到了你祖父,那样高大挺拔,襄裹着来自边城独有的沙尘气味。”她眼中满是怀念,“最近我总是梦见你祖父,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跟着他走了。”   瑞和鼻尖一酸:“祖母别这样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我就是这么一说。”老夫人摸摸瑞和的头,“能梦见你祖父我很高兴,不过我才不想走呢,我有大孙子小孙子,现在还有曾大孙子曾小孙子了,哪里舍得走呢。”   “对了,上回我听父亲说送泓儿他们夫妻到外面读书避开风波,怎么明意和孩子还在家呢?”   老夫人叹气:“他们夫妻关系处得不好,是明意自己带着孩子回来的,你娘气得不行,去信把你弟弟臭骂了一顿。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你是孩子大伯,有时间多教导他们。”   瑞和什么都答应,又谈了一会儿才走。 第911章 嫡长子   出了明德堂,万氏的人守在廊下又将瑞和请去主院。多年未见,万氏对这个大儿子更添陌生,从大儿子脸上她看不到一丁点熟悉的地方,说话难免拘束。瑞和恭顺地垂眸:“母亲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听儿子这么问,万氏也就不绞尽脑汁想话题寒暄了,揉着手帕说出自己的想法:“你表弟,就是玉儿,这几年下场总是考不上……书院的先生说,玉儿思绪太杂心态不好,越是强求越是烦躁,便更加考不上。他以前读书多好啊,你舅舅说他考童生绝对没有问题,结果出孝后这几年下场,他一次都没考上。”万氏说着眉毛发愁地拧在一起,娘家就剩这么一个男丁,不成才可怎么是好?”   瑞和心中一动。   “母亲,玉儿表弟也才二十岁,未来还有大把时光,您不用太着急。”瑞和垂下眼睑,轻声安慰。   万氏如何能不着急?   “你舅母精神不好,这两年我给你表弟说亲,一个好人家都说不成。”说到亲事,万氏脸上就带上些怨和羞恼,“不好的人家倒是肯呢,我且看不上。万家当年是怎样的门楣,如何便败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听着万氏喋喋不休地埋怨,瑞和没有说话。万林恩和万征章全都神秘死亡,万舅母又患疯病,万征玉自己又不出色,一介白丁,好人家的姑娘但凡有得挑选都不会愿意嫁给他。   “我也是没法子了,你表弟说他沉不下心读书,不想读书了,原本想给他捐个功名再谋个差事,结果——”万氏很明显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努力为侄子找出路。   “母亲,发生什么事情了?”   万氏咬着牙:“钱都使出去了,结果事情没成,费尽心思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宁河公主插手阻拦的。宁河公主势大,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件小事得罪她。”可那件小事对万征玉来说是关乎前途的大事。   “善儿,宁河公主肯定是记恨当年章儿被指认消失在她公主府,你舅母曾经坚持要入府搜的事情,燕京城玉儿是呆不下去,年初时我托人把玉儿的户籍迁回老家,没想到宁河公主这都不愿意放过,在老家也没办法为玉儿捐功名。”万氏期待地看着瑞和,“走仕途这条路是被宁河公主切断了,我想着这几年你在边城也算经营有成,能不能把你表弟也带过去?他做事仔细,让他干一些后勤的工作,也是一条出路。”   没想到万氏竟然抱着让万征玉跟着他混事业的念头,瑞和却不可能让一个跟自己有仇的人跟在身边,谁知道哪一天万征玉会跟万征章一样,突然就“觉醒”了,恢复前辈子的记忆呢?他在青樾城经营的东西全都是机密,经不起一点风险,他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以浪费来监视万征玉。   “母亲,表弟从小读书,若是不走科举太过可惜了。我猜想他多次下场失利是因为那一年舅舅和大表哥相继出事,后来舅母又身体不适,这才无法专注,多给他一些时间,他一定能够走出桎梏,重获新生的。”   万氏爱听这话,又听瑞和说:“表弟若是当了文吏,以后就不能科举了,文吏升官极难,在边城那贫瘠的土壤里就更难了的。且边城气候饮食都与边城大不相同,我去边城那是逼不得已,调令一下不能违抗,表弟却还有选择的余地的。舅母身体也不好,若是表弟长久离家,舅母如何放心得下?若是母亲真想为表弟寻文吏之职,倒也不必非得到边城,我有一二旧友外放在南边,表弟若是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他引荐,南地远离京城,想来宁河公主便是想要使坏也鞭长莫及,表弟想要回来探亲,走水路也十分便宜。”   一通话下来,万氏的想法便被打消得七七八八了,她有些犹豫:“南地听说多瘴气——”   “母亲,边城还多风沙,冬季酷寒夏季炙热呢。”   万氏心里摇摆着,已经倾向于让侄子去南地了。   “那好吧,我跟你舅母商量一下。”   瑞和微笑着点头。   皇帝在两天后召见了瑞和,听瑞和当面陈述最新进展,得知西厥真的在私自开矿炼铁并且屯兵之后,他的心情格外差。   “目前已经查明屯兵五万万?那未查明的呢,你估计会有多少?”   瑞和回答:“西厥每年秋天都会举行盛大的狩猎活动,每一部的青壮年都必须参加,每人至少狩猎一头猎物并且用猎物搭建秋祭乌契塔,以祈求狼神庇佑,让他们更加勇猛。微臣追踪了五年,从围猎的规模、参与者年龄以及猎物所堆叠乌契塔的高度与规模来判断,西厥十一部青壮年人口最少有十五万。”战后西厥人为了恢复人口,必定加大生育力度了。   皇帝沉默不语,众所周知,西厥人以前就以全民皆兵闻名,只要起战争,上至四五十的中老年,下至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只要能上马能拿刀,那就全都会上前线。   那是一个疯狂的信仰狼神的民族。   大燕边城守军加起来只有二十万,而当年与西厥决战时,大燕兵力最盛时曾达到四十万。这些年他一直在削减守军数量,最近一次大规模削减守军是在八年前,当时裁撤了足足四万兵马。   若是西厥屯兵十五万,从数量上似乎比大燕守军少了五万,但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大燕不见得有胜算。没有人比皇帝更了解大燕军队的实力了,毕竟那正是他多年来亲手削弱的,有经验有野心的将领被他或打压或罢免或以回京荣养名义召回来。除了削减兵力,他还大幅削减了军资,省下来的军资已经变成他的百年身后陵寝的一部分……   “西厥日夜炼铁,等炉火熄灭那一天便是他们准备充足侵犯我大燕边境之时,还请陛下早日决断,微臣愿献犬马之力,与西厥不死不休!”   皇帝闭了闭眼,让瑞和先起来,随后召来兵部尚书以及几位信任的阁老商议。瑞和以最浅薄的资历参与了大燕政治核心的会谈,并且取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皇帝任命他为边境十八城总都督,边城十八城兵力皆由他统一调配,势必要在一年内消除西厥隐患。同时封他征北大将军,赏赐尚方宝剑一柄。   “在明年大庆之前,朕要听到好消息。”   瑞和俯首:“微臣遵旨。”   这道旨意暂时没有公开。皇帝意思意思检阅一番瑞和带来的卫家军后,瑞和机密行事,带着一笔巨额军资以及皇帝给予十八城总兵及镇抚使的圣旨和传旨天使,再次重返边城。   皇帝根本没有感觉到,这个决定下得有多么仓促,多么不合理,根本不符合他这些年来必用的“分权”“制衡”等习惯。   如果是清醒的他,绝对会与重臣商量个至少三天三夜,即使会给卫振善大都督的职位,也会设下诸多屏障,充分发挥各城总兵与镇抚使对卫振善的牵制作用,再派遣钦差随行,时刻监视,维护他的绝对统治。   诸位大臣也一定会提出反对意见,而不是真的眼睁睁地看着边境大军尽数归于一人,还举手赞成。   在散发着名贵龙涎香的勤政殿御书房里,皇帝与大臣们都没有闻到夹在香气中的另一股微弱奇异的味道,他们的思维在无知无觉中发生了偏离,再在卫振善话术引导以及回答问题时似乎真挚坦诚看着他们的眼神中,做出了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决议——哪怕是皇帝也没有发现,该臣子直视着他回话是多么不恭敬不谦卑。他浑浊的眼睛对上那双黑色的、仿佛藏着无尽故事与秘密的眼睛时,不知不觉中便迷失了自己。   “边城要起战事了。”会议结束,阁老们一起退出御书房,在宫道上轻声交谈着。“立太子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内阁里堆着两人高的奏立太子的的折子,这还是半个月刚收上来了,筛选后已经送到御书房了。”   “如今看来只有二皇子呼声最高,不过二皇子行事……咳咳。”   “……”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刚才共同拟定、内阁盖章,再由皇帝盖玉玺,一份留档一份秘密下发暂且由新鲜出炉的征北大将军、边境十八城总都督代为保管的圣旨淡忘了,聊起了如今最热门的立太子话题。   边城,瑞和花了些时间压服收拢除三余城青樾城及岁城以外的其他总兵与镇抚使,还用上对付皇帝大臣们的手段,迅速建立起自己的权威。他从未在短时间内进行这种群体催眠,为了不出差错还用上了特制的香料,饶是如此也给他的精神带来极大负担,如果不是他的灵魂已经足够强大,此时早就思绪混乱不堪重负而发疯了。   原本可能掀起动荡的权力交替,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完成了。瑞和拿出早就拟定好的就地征购粮草、修检军械以及排练训兵等等计划,马不停蹄地开始做准备。借此机会,他将卫家军也编进来,他要洗掉这些年为了任务卫家军染上的污名,他要让世人知道,卫家军不是只为皇帝执政五十年大庆而重建的绣花枕头,也不是他以权谋私拿来为自己的商队护航的工具,它是一柄能够奋勇杀敌保家卫国的锐利长枪。 第912章 嫡长子   对此,西厥人毫无察觉,他们在边城也有细作,知道十八城为了明年大燕皇帝执政五十年庆典,似乎有联合演练的动静,对此他们并不在意。在他们眼中,大燕曾经是一头凶猛的老虎,但老虎自己剪掉了锋利的指甲,拔掉了自己的獠牙,老迈昏庸的老虎便无需畏惧了。为了让西厥的荣耀再次在草原上点燃,洗刷上一代的耻辱,他们已经隐忍等待了太久太久。   这一次,他们要让西厥铁骑踏平边城,将西厥新建立的耀国的旗帜插满边城城墙,用边城大燕人的鲜血来洗净西厥人这几十年来卑躬屈膝,受尽屈辱的痛苦与怨憎。   这一年冬天,边城二十万守卫军秣兵历马,一半留下防守,一半冒着冬日寒风,悄无声息地踏进草原。   十万边城军又被瑞和分成两份,三成由勇定将军带领着去西厥偷偷培养军马的沼泽之西——去砍断西厥人的马腿,西厥人没有马就相当于瘸了一只脚。七成则由瑞和带领着去铁矿之处,控制住铁矿以及收缴铁器。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正处于筹备阶段的西厥耀国将最重要的军马与铁器还有士兵分开了,很明显他们是为了分散风险、降低泄密的可能。可在突袭之中,他们的战斗力就被大大削弱了。   大燕边境军来势汹汹,西厥被大燕突然的袭击扰乱阵脚。但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开锁抵抗,王帐发出王令,立刻调兵支援。   边境战火起。   军马被饲养在草原最偏僻的沼泽以西,那里人迹罕至,非当地人绝对找不到,因而他们在马场这边只安排了两三千人牧马,重点在铁矿那边安排了两万士兵,距离铁矿二十里处又藏了三万人。勇定将军的行军路线是这些年商队行商时卫家军卧底潜入摸索出来的,绕过西厥人聚居的帐篷群落以及取用生活水区域,能够无声无息地穿过沼泽来到牧场。   兵行神速,在西厥还没有集齐兵力赶到沼泽以西时,勇定将军这边以特制染毒弩箭,射杀了大批军马,又追着带领仅存军马逃跑的数千西厥牧马人,撵出足足三四十里路才将他们尽数灭杀。   同一时间,瑞和这边也在矿场开战。   这一场突袭之战持续了两天一夜,勇定将军毫不恋战,端了军马场后还将幼马带走,马不停蹄地前往铁矿区支援。瑞和这边在突袭前期有优势,但三万西厥守军很快从近处赶过来,生死无畏地抵抗。他们弓箭了得,几乎人人都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弓箭落在边境军的盾牌上,噼里啪啦掉一地。有了勇定将军的支援,战况也仍然焦灼,边境军是突袭而来,深入西厥领地,携带粮草有限,见西厥耀国其他屯兵陆续赶到,瑞和当机立断下令先撤退。   冬夜后撤,到天明时边境军才撤回到三余城中。   直到这个时候,边城居民才知道竟然打战了。   打战?这可是个极新鲜的词语。   可随着十八城总巡抚大人发布告示,将西厥人暗自立国、偷摸屯兵开矿冶炼企图偷袭边境的野心公之于众,并且下令即日起中断大燕与西厥所有交易、关闭所有马市与集市之后,民众沸腾起来。   瑞和在提调使府写首次突袭战的军报,命人送回燕京城。   燕京城没有人知道边境战火已起,皇帝收到密报,只与内阁大臣讨论一番,决定先瞒下这件事。   “等胜利的号角吹响,届时再将喜报告知世人,也免得他们日夜忧心。”皇帝按了按眉心,说,“皇后在佛陀寺也快十年了,去把皇后请回来吧。”   时隔九年多,皇后终于回宫。她知道皇帝让她回来的意思,她环视一圈皇后宫,听着留守皇后宫的宫女低声说:“廊下那些花,都是贤妃娘娘昨日命人搬来的,说冬日里摆些鲜花才更鲜活。”她的嘴角便勾起意味不明的笑:“贤妃用心了,冬日里还有如此鲜嫩欲滴的鲜花,看着果然让人眼前一亮。”之前是三位嫔妃共掌后宫,后来徐嫔没了,德妃又无子无女,其实这后宫早就是贤妃的一言堂了。   做主都做到皇后宫中了呢。   她摆摆手:“传令下去,本宫舟车劳顿暂且不见客,让诸位嫔妃明日再来拜见吧。”   贤妃宫中,来传话的皇后宫大宫女刚离开,穿戴华丽的贤妃就沉下脸,羞恼地将茶盏挥到地上。   这年新年大宴仍然欢庆喜气,第一次带着儿孙来参加新年大宴的二皇子好像看不出一些隐晦的打量的目光,以准太子的姿态在宴席上长袖善舞,骄矜自得。直到皇后忽然说起自己这些年在佛陀寺的经历,还念了几句经文。底下人自然奉承不停,皇后离宫多年未行中宫之职,皇帝还惦记着她将她接回来,可见元配发妻在陛下心中极有地位,无人能够撼动。   皇后淡淡笑着:“离宫这些年,时常能够收到皇儿与公主们的孝敬,本宫心中颇感欣慰,其中以十皇子最得我心,唉,他倒是长得与老大最相似,看着他我就想起了老大。”   这话一出,满堂皆静。   没曾想皇帝开口了:“既然老十乖巧,那就让他多到你宫中请安,你也能有些许慰藉。”十皇子越众而出,跪在台下,俯首含泪称,母后娘娘母仪天下,慈得昭彰,他是在母后娘娘温柔慈爱的照拂中长大的,他既已成年,理应孝顺母后,这是为人子的本分,当不得母后如此夸赞。   在场的人都看出来这是一出帝后商量好的好戏,可十皇子……他有什么本事让帝后一起为他抬轿?   二皇子心中涌起浓浓的不安。   皇后笑着让十皇子起身,侧头对皇帝说:“陛下,我膝下荒凉,瞧着贤妃妹妹膝下子孙环绕实在是艳羡不已,若是您同意的话,我想将十皇子记在我名下,等明年他的皇子妃生产了,也好有孩子喊我嫡祖母呢。”   此话一出,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其中贤妃直接撞倒了酒杯,二皇子直接站了起来。在诸位大臣、宗室与外命妇等人或是淡定或是惊疑或是隐晦对视中,皇帝笑着点头:“既是你的期愿,朕如何会不同意呢?那就听你的吧,宗人令何在?”   宗人令出列。   皇帝笑问:“皇后所言你可听见了?”   宗人令俯首:“微臣一定办得妥妥当当,明日便开族谱将十皇子的名字记到皇后娘娘名下,届时定呈进宫来供陛下与皇后娘娘过目。”   皇后便笑了,招手让十皇子过来。十八岁的十皇子像五六岁的小儿一样跪在皇后坐下,低下头做出小儿濡慕之状,让皇后能够轻易伸手摸他的头。   “老二,你这是怎么了?”她视线轻移,好似此时才发现二皇子的身体已经僵立许久。   二皇子觉得耳朵嗡嗡响,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扭曲了。   这怎么可能?皇后突然回宫,突然要认小十到名下,父皇还二话不说答应了?   这算什么?皇后认子,那就是嫡子,他是多么厌恶嫡子这个身份,好不容易弄死了嫡长子,弄垮了其他弟弟,这又蹦出来个嫡子压在他头上,他心中的怨恨几乎要抑制不住了。   直到听到皇后叫他,理智迅速压过愤怒,浮空的思绪回笼,多年的隐忍果然能历练人,二皇子都佩服自己能在两息之间找回冷静,甚至还扯出一个柔温和的笑容。   “回禀母后,儿臣只是有些醉了,想出去吹吹风。”   “哦?那你去吧。”皇后慢悠悠地说着,“让老十扶着你吧,你是兄长他是弟弟,理应照顾你。”   二皇子暗自咬牙,这是在讥讽自己已经老了而小十还正值英年么?   皇帝没说什么,只含笑看着,似乎很喜欢这种母慈子孝兄弟恭悌的场景。   等十皇子扶着二皇子离开,皇帝才开口,举起酒杯:“诸卿随意些,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宴席上的凝滞的气氛瞬间解冻,重新热络起来,各种恭维话祝福语各种笑声充斥着大殿,觥筹交错,万分热闹。皇后也与皇帝碰杯,抬袖遮面饮酒时,她轻轻瞥一眼右侧脸色苍白的贤妃,嘴角勾起笑意。可随即她想起自己不过也是一颗棋子,又比贤妃他们强到哪里去呢?自嘲着,她将冷酒一饮而尽。   “咳咳。”冷酒下喉,皇后忍不住咳嗽起来,皇帝关心了两句,她便顺势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席。   回到皇后宫,远远还似乎能听到大宴的热闹声响。皇后靠着窗发呆,虽然今晚多了个记到名下的“儿子”,她却仍觉得孤单。   边城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善儿的身体……还好吗?   皇后默默数着时间,心头涌上悲哀。但她并不让这种脆弱的心情缠绕自己太久,这些年她已经无坚不摧。她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喊来掌事女官:“今夜我怎么没见到宁河?”   女官回:“宁河公主身体不适告假了。”   “哦,身体不适。”她挥退女官,脸上终于有了畅快的笑意。 第913章 嫡长子   这些年远离宫廷念着佛,皇后的脑子从未如此清晰过,她忍不住回顾着那年发生的事情,思考着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从绝望到找到新的希望,又再次坠落悬崖的?   诚然她知道宗庙赐福那事跟孙子离不了干系,可怨也怨过了,恨也恨过了,孙子还中毒只剩下十年寿命,她的恨也就无法长久了。   但她这一生,除了恨还能做什么?在儿子的尸体被接回来,重新葬入皇陵后,皇后迷茫了。找啊找,她勉强找到新的人来恨——那就是给孙子投毒之人。她自欺欺人地想,若不是有人投毒,她认回孙子的计划也就不会被打乱。   看看二皇子吧,多么能忍多么能藏!若是她的孙子也能藏到现在,今日她也就不必认十皇子了!   她不去想自己的疏漏不足之处,一股脑地将怨恨推到提前认出孙子身份并施加暗杀毒杀的人身上。在宗庙赐福后,她的人手被皇帝砍掉大半,剩下的只有老姚等被清算时在宫外的人手了。不过人少没关系,她已经确定了人选,那就是宁河。   万林恩死了,儿子万征章据说失踪在公主府,皇后怀疑宁河从万征章口中知道了善儿的身世,这才痛下杀手!宁河之前还想和她合作扶持九皇子,若是知道自己有了亲孙子,动手就完全不奇怪了。   确定人选后,皇后就让仅剩的人手日夜不停地盯着公主府,用水磨功夫盯了两年,终于找到了证据。   皇后恨宁河公主入骨,发誓定要报仇。宁河想要扶持新帝博取从龙之功,她就偏不让宁河如愿。即使她远离宫中,也还是皇后,她很快知道皇帝已经选中了十皇子,正在暗中培养。她就将宁河公主曾经的计划透露给十皇子的生母静妃。宁河察觉到九皇子已经毫无作用,便改投十皇子,想要故技重施,装作不经意间与静妃交好。静妃知道宁河以前的野心后,就开始与宁河疏远。倒不是她小心眼,对宁河以前是九皇子的支持者有隔阂。皇位之争,哪里有那么多非黑即白?哪怕是仇人,有相同利益也能合作。只是她看出了宁河的勃勃野心——宁河之前扶持九皇子是为什么?难道只是看在交情份上吗?不,是因为九皇子好掌控!宁河想要掌控“新帝”,野心昭昭,难道换了个“新帝”来追随,宁河就能“洗心革面”,开始变得俯首帖耳了吗?   不,宁河只是换了个目标,将她的儿子当做下一个九皇子。   静妃不可能接受有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来到自己儿子身边,这人还是受宠的公主,可以预见以后儿子继位,宁河将会怎么样干预控制她儿子。   自己儿子撞大运得到陛下培养,头年里静妃欢喜得足足两个月睡不着觉,后来被她父亲训斥要稳重,不要拖累了儿子,她才重新找回理智。不论如何,宁河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静妃不愿意她靠近自己儿子。   宁河倒是想让驸马去与静妃娘家联系,但这样就太显眼太突兀了,任谁都看得出不对劲。要是因为她暴露了父皇的计划,父皇一定不会放过她。可她嫁出去的公主了,十皇子课程繁重,有时候连来给静妃请安的时间都没有。想要加入以十皇子为核心的新政治团体,她只能往静妃处使力。当静妃拒绝她之后,十次拜访就有十次被婉拒,宁河公主也没辙。   这样还不够皇后解气,她无法除掉这个皇帝宠爱的女儿,却有诸多手段给宁河添堵。   几年过去,英国公外头就养起了外室。那外室柔弱多情,善解人意,如同菟丝花一样攀附着英国公。早些年刚成亲时,宁河公主的确花了许多心思来收拢英国公的心,后来生下三个孩子,这几年又正值夺嫡紧要关头,宁河每日殚精竭虑,左右奔忙,连孩子都没时间教导了,更别提给予英国公温情。英国公慢慢看出宁河公主的野心,这跟他记忆里温柔恬淡多情善良的妻子截然不同,让他大感失望与愤怒。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英国公不去想这些年靠着驸马都尉这个名头,他振兴了英国公府,自己也青云直上,只觉得公主欺骗了他的感情,他十分伤心。   外室的出现,很大程度抹平了他心中的创伤。这是一个真正全心全意依附他信任他,离了他就无法过活的女人,还如此娇柔体贴,说不想让他难做,甘愿一辈子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只愿给他一个可以随时歇息的怀抱,她愿意一辈子为他点一盏灯,只为他得闲时能想起她,多过来坐一坐。   如此,英国公越陷越深,自觉找到真正心贴心的爱侣。爱侣为英国公生下一儿一女,皆伶俐可人,冰雪聪明,外室所在的院子,慢慢的竟成了英国公第二个家,他不止很少去公主府,连英国功府都极少回去了。   这边厢,宁河公主不停从静妃那里碰壁,实在心灰意冷。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活成了这样?等父皇走了之后,她还能有如今的恩荣吗?父亲做皇帝与兄弟做皇帝的差别宁河早就懂得,不然也不会汲汲营营这些年,就为了做一个有权的公主。她不可能甘心就此做一个普通的公主,等父皇崩逝后从此沦为平凡。她自认对父皇了解透彻,哪怕五哥看似已经要赢了,她也没有押宝,果然五哥突然就败了。二哥似乎要取得胜利,她也没有改变初衷,她坚持认为父皇肯定会选择还未曾参与过夺嫡的皇子。果然,观察近一年,她终于确定父皇选中了十皇子,然后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开始时,计划是相当顺利的,静妃为人无趣木讷,在后宫没有存在感,并不得宠爱,自己与她示好,静妃受宠若惊。后来静妃对她疏远,宁河心中恼怒静妃还没做上太后呢就开始摆架子了,咬着牙继续示好,没想到静妃还是不接茬,像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无法打动。   宫中代掌凤印的贤妃在她再一次进宫,找借口拜访静妃时还召她见面,很是阴阳怪气,让他心中更添羞恼。   处处不顺,还无处下手,宁河公主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了。终于闲下来的宁河才有时间将目光放回到自己的家庭里,孩子们被嬷嬷们教导着,全都乖巧听话。再看丈夫……以宁河的心思,只要她肯用心,不消一个月她就发现丈夫的异常之处,再花几天功夫,便将那外室的情况全都查出来了。   奇耻大辱!   拼搏事业失败无处发泄的愤怒终于找到倾泻口,宁河早几年就敢派人上侯府杀人,到翰林院投毒,还敢杀了来自己府中拜访的前太子少师之孙、翰林之子,抛尸乱葬岗,面对这个毫无背景的外室,她自己什么手段都做得出来。若不是怕被人耻笑她堂堂公主竟然被驸马背叛养外室,她一定亲自打上门去,好在她还有些许理智,不愿自己成为姐妹间的笑柄。趁着英国公当值时,宁河派人偷偷上门,将那外室与两个孩子全绑了,打算丢到外地再杀掉。   没曾想刚动手,英国公就回来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宁河公主不愿意再想。成为父皇宠爱的小公主后,她的人生中再也没有这么丢脸过。她顾及着脸面,英国公却丝毫给她脸,竟然冲进公主府,当着下人的面指着她骂“毒妇”“令人恶心”。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飞走了,耳边似乎都是别人对她的嗤笑声,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皇后宫中,听完心腹绘声绘色的回禀,皇后发出畅快的笑声。   “让她的手伸那么长,我就让她空不出手!这事办得好,将人都撤回来吧,不用再理会宁河了。”皇后用帕子压着嘴角的笑意,“要是这一回之后英国公还是毫无准备,那他也太没有用。有胆子偷腥,就得有本事护住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不然的话让人瞧不起。”   听罢宁河公主府中的好戏后,皇后只开心了一会儿,愣怔片刻,外头响起了烟花爆竹的声音。   “这就到大年初一了,新的一年又来了。”皇后愣愣看着烟花,低声说,“你传话给老姚,让他去边城给善儿送信吧,就说……回来吧,我不怪他了。他也二十七岁了,难道要一直待在边城吗?”   同一片烟火美景之下,二皇子恭敬地送走了退场的皇帝,冷着脸甩袖离开了大殿。贤妃忍耐着跟德妃等人说了几句场面话,跟着儿子的身影匆匆离去。   “母妃莫怕。”十皇子握住静妃的手,安慰被贤妃离座前那一吓到的母妃。静妃却红了眼眶,抖着手摸他的手腕,上面有一圈淤青,还有清晰的手指印,一看就是被用力抓出来的。十皇子拉下袖子挡住,低声说:“我没事,我送母妃回去吧。”   大宴渐散,参宴者带着满腹心思逐渐离去,众人皆知,好不容易明晰起来的储位之争又有了新的变数了。 第914章 嫡长子   同一时间青樾城。   这一年边境的新年没有什么变化,百姓们如常生活照常过年,甚至连除夕夜的焰火也没有停。当然啦,刚开始知道打战时大家肯定担忧害怕,毕竟边境多年无战事,这一辈人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和平稳定的环境中,虽然听长辈说过与西厥人的往事,但日常生活中大家遇到的西厥人都不难相处,根本看不出一点狠辣模样,难以想象这些温顺老实的西厥人曾经屠过城,挖过万人坑填埋大燕边境居民。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自然惊慌,但战火没有烧到边城来,他们的生活没有受到影响,慢慢地也就淡定了。   过了大年初一,瑞和就开始办公了。   过年之前,大燕又打了一场胜仗,战报还没来得及送到燕京。俘虏两万多,全都是生活在草原外围的西厥四部的牧民。这些年来这四部的西厥人充当着迷惑大燕的角色,还做着输送物资到草原深处耀国大本营的重要任务。在战火燃起来之后,这些牧民连夜卸帐篷要逃回草原深处,临走之前却还要进最近的三余城与青樾城放火造乱,被早有准备的边城军一举拿下。   俘虏了这批人,草原深处西厥各部就断了一些必要物资供给,除非上婆贞国购买——婆贞国物价比大燕高了好几成,不然的话当年婆贞国也不会热衷于来大燕进货,除了大燕有瓷器和绸缎等独有特产之外,便是大燕这边国富民饶物资充盈,物价较低,除了瓷器绸缎和药材,还有一些精美的日用品,运到婆贞国或是在当地售卖或是卖到周边小国,都能获得不错的收益。西厥这些年为何要“忍辱负重”与大燕贸易?不过是利益所驱。   关于这批俘虏如何处置,青樾城总兵有自己的看法。他是土生土长的边城人,从小听着祖辈讲着西厥人的故事,对他们很有戒心。   “西厥人野性难驯,大都督,就这样白养着他们吗?”青樾城总兵不太赞同,提议就他们都杀了以除后患。“冬季本就是西厥人较为艰难的时候,猎物少牧草稀疏,我祖父说过,以前每到冬天西厥就会犯边,强抢掳掠,现在我们养着他们,他们可能还觉得占我们便宜了呢!”   瑞和理解青樾城总兵的想法,不过这些人还有别的用处。   “西厥每年冬季都会举办风鸢祭礼,今天他们怕是没有心情办了,边城也挤压了不少纸鸢吧?把纸鸢买下来,在上面放上纸条,纸条上就写一西厥人换两件兵器,若是没有兵器就用一匹马来换。”   “这是他们不换呢?”   “那就将这些俘虏赶到连樵山那一片开荒种地。”   青樾城总兵皱眉:“大都督,西厥人不值得信任,给他们土地让他们开荒,我怕有危险。”   “只要看管得当,风险是可控制的。”留下那些人比杀了他们更有利,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社会,人口就是财富。“西厥王必定不会同意交换,那么就是他们自己放弃了自己的子民,虽说他们一贯团结抱团,但这一招下来,他们对王庭的拥戴信任肯定会稍有变化吧?”   经过对俘虏的审问,瑞和大概明白西厥王这些年是怎么洗脑底下的普通民众的了。   西厥的尊严,狼神的荣耀。   不过是这两种。   西厥王许下诺言,将会带着狼神赐予的祝福、勇气与力量,带领着他们重建当年大耀国的风光。到时候不止大燕边境十八城都和数万边境居民将尽数归于西厥,成为他们的战利品和奴隶,他们还会将铁骑踏进大燕内陆,摘取燕京城这朵富贵花,将大燕改名换姓,将大耀国的光辉于燕京皇城中重新升起。   在这种信念中出生、长大的西厥新一代,全都是听着旧时候西厥的荣耀历史长大的。对比着现实,他们想要重兴大耀国的信念一点都不比先辈弱。想要打败他们,除了外力,还需要从内部击垮他们的斗志。   青樾城总兵这才恍然大悟,明白瑞和是要挑拨离间,动摇西厥内部军心。   “这一招妙啊!”   “这是阳谋,只看上当的人的多不多吧。送俘虏去连樵山的事情就拜托您总揽吧,雪停就可以出门,等到连樵山的时候正好冬天过去,初春积雪消融,他们正好可以开垦春种。我会跟其他城的总兵们商量,让他们拟出伤残兵的名单,到时候让他们去连樵山看守俘虏,津贴照旧。”   “这、这——”青樾城总兵愣了,随后有些激动,有一些怀疑,“这自然是好事,可陛下规定了,伤残士兵拿抚恤银子后去军籍返原籍。”他对陛下自然忠心耿耿,可陛下以体恤为名改制军营,这些年放出去不少伤残士兵,其中不乏参加过四十多年前大燕与西厥大战的老士兵。那些老士兵是真的老了,六七十岁的长寿老兵,他们伤残大半生,好歹还挂着军籍每个月都有津贴,逢年过节还有衣服腊肉等补贴。送他们回原籍,拿着“买断”的十两抚恤银子,他们该怎么过活?   那年青樾城的伤残老兵离开,动静其实很小,他们甚至都没有放声大哭,但那些压抑的呜咽声让他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伤感。他们为青樾城为大燕付出了半生,如何能这样丢弃他们呢?便是让他们留下做些后勤、训练新兵或是管理军械的活儿也好啊——他们已经这么做了几十年了,一直都干得很好。   “陛下让我总揽边城军政,这点小事我可以做主。不过你放心就是,我定会禀告陛下取得陛下同意的,若是军资不够用,我可以先贴补。”瑞和想了想,“之前放回原籍的老兵还能找回来吗?这场战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我需要更多的有经验的老兵,待遇也好谈,军籍是无法恢复了,不过津贴我会按照正规军的七成给他们,你说他们会愿意回来帮忙吗?”   青樾城总兵见瑞和给了准话,十分欣喜,拍着胸脯说肯定这事肯定能成。   突袭那一战,他们缴获了一批茁壮的幼马和铁器。铁器数量不算多,冶炼的技艺看起来像大燕的匠人所为,瑞和怀疑西厥用某种手段得到了大燕的炼铁匠人。铁器是西厥人常用的弯刀,瑞和下令将那些铁器融掉重新打造适合大燕士兵惯用的长枪与长刀。   大年初八早上,瑞和收到了来自燕京城的最新情报,知道了除夕夜发生的事情。这辈子被记为嫡子的人竟然换成了十皇子,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呢?二皇子会跟上辈子毒杀九皇子一样毒杀十皇子吗?上辈子二皇子事败后负隅顽抗,领亲卫攻进朱雀门,被流矢射死。这辈子二皇子会走向同样的结局吗?   要瑞和来说,他希望国内夺嫡之战能赶紧出结果,这样才能民心安稳。上辈子二皇子逼宫失败后,皇帝很快立九皇子为太子,在执政五十年后,皇帝似乎终于完成了人生目标,一口气泄出人就不行了,很快就传位给太子。新帝刚登基才一年,终于准备充分的西厥就袭边了。先帝放任夺嫡之争的战线拉得太长太久,几位年长的皇子“争奇斗艳”二十多年,为了展现自己的优秀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在朝堂与民众心中留下的印迹比这位“从天而降”的新帝更深刻。新帝又那么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堪堪及冠,继位一年也只延续旧制,没有做出属于自己的亮眼的政绩,在边境动乱连失十一城的恐怖军情下,根本无法作为定海神针,给予百姓安全感与信心。   又有西厥细作在到处散播先帝在位期间对边城军的打压,说边境失守跟先帝脱不了干系,这又让百姓多添一重焦虑不安。   民心乱了。   这辈子一切都不同了,战争由大燕主动发起,占据主动权,还提前了两年,这时候西厥还未彻底准备完全。瑞和有信心赢得这场战场,只希望燕京城那边能够保持相对稳定,做这场战场的有力支援后方。   但第二天,一封加急情报又来了。瑞和收到消息还未打开时就觉得不妙,昨天才得到十皇子在除夕夜变成嫡子的情报,隔了一天又有新的,可见大年初一这天燕京城又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拆开一看,果然是坏消息。   明明边境打战的消息应皇帝所求尽数封锁,可大年初一一大早,这事就在燕京城传遍了!   “这是二皇子做的。”瑞和沉声说,“也只会是二皇子做的。”   为了私欲,二皇子这是疯了吗?!   二皇子险些疯了。   除夕大宴那晚,宴席散去后二皇子没有立刻出宫,他在贤妃宫中摔了不少瓷器。贤妃从未见儿子这么发狠疯狂的模样,连劝都不敢劝。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父皇!父皇眼中从来没有我,哪怕到了今日,他还想培养新的储君吗?!”二皇子的眼睛都是红的,“老十还没有二十岁,什么都不懂,甚至还没有临朝观政过,他拿什么跟我比!现在提议立我为太子的折子都要堆满内阁了,父皇一直按而不发,结果今天冷不丁多了个嫡子!嫡子!”   他又摔了一个茶杯,狠声说:“我此生最恨嫡子!”   发邪火的二皇子无人敢劝,直到一个影子一样的内侍进来,禀告:“殿下,有一个人自称老兆,他来府中拜见,说有要事相商。”   老兆好似一个按钮,二皇子瞬间冷静下来。他立刻出宫赶回府,不怪他这么激动,老兆是他旧年的一条暗线,已经快二十年没有用过了,现在“老兆”出现,意味着西厥那边竟然在二十年后突然联系他了!   “回府!” 第915章 嫡长子   从宫中离开回府路上,二皇子的脸色格外阴沉,又有一些怪异的激动。   二十多年前,他因胎里带来的弱症四处寻医,后来有一位游医找上门来,说是能够帮他治病。那游医是真的有本事,吃了一个月药丸子,他的弱症竟然就好了许多,那年冬日,他竟然只打了几个喷嚏,一次风寒都没有得。待他想要让这游医继续帮他根治时,那游医才道出自己的目的,原来他是西厥的巫医,给他服用的是西厥王族秘宝,可以去除身体陈疴,延年益寿。那样的宝物,当年大燕攻入西厥王庭时都没能得到,被侥幸逃离的王族遗孤带走了。   游医告诉他,如果想要拿到剩下的药彻底根治,那就得帮一个忙。那个忙也简单,就是把游医送进东宫。   “你放心,我所要做的事情,必定满足你心里的欲望。太子,很碍眼吧?”   听着游医的话,二皇子眼睛微闪。   “我帮你治病,又帮你除掉最大祸患,只需要你将我送进东宫,难道这笔买卖不划算吗?”   若是这游医说要到父皇身边伺候,他肯定无法同意,他没有那么个本事,而且若是父皇被害了,太子不是就能名副其实登基吗?为太子腾地方的好事,他才不做。可若只是要到东宫……稍微费些心思还是能做到的,要是这游医把太子杀了,不是正合他意吗?   年轻的二皇子答应了。   游医是个心狠的人,他虽然自称是西厥人,但五官长相并没有西厥的影子,完全就是汉人模样,说大燕官话一点口音都没有。他自宫己身,修养好之后被送进了东宫,他也并不在意二皇子对他的监视,甚至享受于二皇子的人手监控他。   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超乎二皇子的预料。   游医慢慢地取得太子的喜爱和信任,两年后,太子突然逼宫了。谁都没有想到太子无缘无故会逼宫,那不是疯了吗?哪怕是亲舅舅掌管着京西大营四分之一兵力的二皇子,也从未想过以逼宫这一形式夺嫡。父皇将兵权看得很紧,他亲舅舅听起来拥有京西大营四分之一的兵力,但那四分之一也受着重重挟制,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偷偷调动。   二皇子以为,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根本不可能跟“逼宫”挂上钩,那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再说了,太子根本没有到山穷水尽之时,打算带着数百东宫亲卫逼宫,莫不是疯了吧?   打听到消息的二皇子一开始还以为是假消息,直到游医第一次主动给他传消息,确定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游医还传了一句话过来:“这个机会,殿下可要好好把握。”   把握?把握什么?老大这么做根本不可能成功,难道他要把握机会去救驾吗?怕是根本轮不到他救驾,太子的人连乾西门都进不去就会被御林军射杀个干净。   二皇子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游医的意思是让他把握机会,促成太子逼宫成功。   是了,若是太子还没来得实施就暴露,父皇为了皇室脸面应该会悄悄处置,太子是必废的,但肯定会找个说法粉饰太平。如果他能够帮太子达成逼宫计划,哪怕太子亲卫一扇门都没有攻破,只要将逼宫一事砸实,太子就钉死在罪行台上不得翻身了。   想清楚之后二皇子热血沸腾。他恨太子,恨到了骨子里。明明他们的生辰只隔了三天,三天便让他们的人生有了天堑之分。太子是嫡长子,他只是庶子,要是他能早几天出生,好歹能是个“庶长子”,至少可以在“长”字上压太子一头。   在万众瞩目的嫡长子身边,他从小就被忽视。太子身体健康,天资聪颖,耀眼夺目,而他的身体虚弱,在十四岁之前,他甚至无法独立行走,需要杵着拐杖才能歪歪斜斜地走一小段路。   每一次站在太子身边,都让二皇子窒息。他像角落里长势不好的蘑菇,嫉妒着阳光下茁壮成长的小树苗。随着年岁渐长,他开始理解权势的意义之后,嫉妒就更加浓重,逐渐变成了恨。   这几年他暗暗下绊子,但都无法对太子伤筋动骨。现在太子要自取灭亡,二皇子便是拼了命也要加一把火。他自己加还不够,还隐蔽地透露给了其他弟弟。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他们一起出力为太子打掩护,疏通。   于是二十八年前太子“顺利”逼宫了,证据确凿,被废黜被流放。   二皇子得意极了,缓过神来时才发现那游医已经不见踪影。他既佩服又提防着那人的手段,直觉那人还会再出现,所以还留了一条线给游医,就等那人再次联系自己。   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   匆忙回府的二皇子脑中设想了许多种游医重新联系他的可能,独独没有想到来人并不是老兆,而是老兆的弟子,这个弟子带来了一个让二皇子惊恐的消息:“边境开战了。”   完全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啊,今夜新年大宴还那么热闹——   他反应过来了,这是父皇故意压着军情。   “许多年前,我师傅曾跟殿下您做了一笔交易,双方都很满意。这一次我也是来跟殿下做交易的,绝对会跟上一次一样,各取所需,互惠互利。”弟子用蹩脚的大燕官话说,“您的身体应该开始虚弱了吧?殿下别激动,这不是我师傅给您的药有问题,而是您的健康本就是从鬼神那里夺来的,能支撑这么就已经非常幸运。您奋斗了一辈子,难道不想坐一坐那个位置吗?哪怕是一年,一个月或是一天?而我们耀国能够帮您。”   二皇子眼睛微闪:“说来听听吧。”   第二天,边境战火起的消息就传遍了燕京城,还有向外地扩散的趋势。   过年的喜庆气氛戛然而止,各种议论纷纷。皇帝昨夜吃了酒,又心绪激动,失眠了大半夜才睡着。内阁大臣进宫求见,说是有紧急军务要禀报,太监总管硬着头皮到龙床前轻声呼唤,喊了七八声才将皇帝叫醒。   睡眠不足难免头晕脑胀,皇帝按着膝盖坐在床边:“到底什么事!”   等听完阁臣的话,他只觉得火气直冲天灵盖,勃然大怒:“谁干的?!”然后眼前发黑摇摇欲坠,竟然就那么晕了过去。   这下子将伺候的人吓了个半死,内阁大臣也担忧啊,赶紧让人去请太医,又说去通知皇后娘娘。   “别闹出大动静,悄悄的!”身为皇帝的心腹,这位阁臣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因而如此叮嘱太监总管。太监总管更加晓得皇帝的想法,肯定将这事瞒得死死的,派出得力心腹兵分两路,一路去偷偷请太医,一路去皇后宫请皇后娘娘,他则拿出雷霆手段,将陛下晕倒的消息锁在养心殿,一字一句都甭想外传。   皇后匆匆赶来,她倒不是担心皇帝,她对皇帝已然心死。若说当年两人少年夫妻如何情意深重,她产下嫡长子后,待孩子周岁皇帝就将孩子立为太子,当时那份爱重有多真挚,之后皇帝就有多绝情。她在意的是来报信的小太监说的话——   陛下听了陈阁老说的话就气晕过去了。   什么话?   外头在传边城打战了,和西厥人打战!   老天爷!皇后听到打战就心惊肉跳,她的祖父就在边城打了好几年的战,那时候她还小,偶尔偷听到父亲和祖母谈话说边城的战况,死人了,砍头了,活埋了……西厥人在她心里留下了穷凶极恶的深刻印象。   她唯一的后代就在青樾城啊,那可是最靠近西厥的城池之一,她如何能不担心呢!   皇后急忙忙赶到时太医也正巧喘着粗气被夹着抬进来。   “别行礼了,先去看陛下。”皇后摆手,大步走向内殿。   皇帝是气急攻心才晕倒的,太医给扎了针,很快皇帝就悠悠转醒。   “陛下切莫要着急,先放缓呼吸……”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皇帝又将药丸子送水服下。   “陛下,边境起战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后迫不及待地问,“之前为何一丁点风声都没有!”她心中焦急,出口就有些质问的味道。   “皇后,你不用担心,现在战况尚好。”皇帝叹一口气,“朕原想着过完年再说的,让百姓过个安稳年……罢了,陈卿,你去将边城战报贴出去吧。我们与西厥的战役首战告捷,粉碎了西厥人暗自屯兵企图袭边的野心,具体该怎么公告你该心里有数。”   陈阁老领命而去。   巧合的是,年前的第二封军报正好抵达燕京城,皇帝看完抚掌大笑:“卫振善真是不负朕的重托!将这则军报也誊抄出去,让百姓们好好瞧瞧我们大燕将士们的英勇,新春佳节合该喜庆欢祝,让他们尽管放心便是!”   皇后亲眼看到军报,上面署名是卫振善,她十分惊讶。皇帝这才说了他封卫振善为征北大将军、边境十八城军政总揽大都督的事情。   见皇帝这样一幅理所应当、没有任何问题的模样,皇后心脏狂跳。   这、这根本不符合皇帝的行事风格!这是一个连亲生儿子都死命提防的男人,在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才是最可信的,其他人都是窥伺他权柄的敌人,他怎么会愿意放出边境十八城的军权?这莫不是疯了?!   “皇后?”   皇后猛然惊醒,她看着皇帝疑惑的脸,缓缓扯出一个温婉的笑容:“陛下,英明。” 第916章 嫡长子   打胜仗的告示一贴,又有官方特意引导舆论,百姓们对打战的惶恐忧心立刻散了很多。有如此英明的陛下,有如此英勇善战的大燕将士,他们应该感到自豪才是。过年,接着贺新春去!同时也得贺边城打胜仗之喜,再为边城将士们祈祷,祝福他们早日凯旋。   若是用现代词语,这是一次完美的公关。   二皇子有些疑惑,这不是白费功夫了吗?这么做到底意义何在?老兆徒弟自称叫拓马,闻言笑着摇头:“我听闻大燕人心思细巧,最会使手段,怎么二皇子殿下却有些单纯呢?”   二皇子大怒,这是在嘲讽他吗?!   “非也非也。”拓马认真地看着他:“您可是大燕皇子,您的立场跟我不同,我想要的是让你们大燕内部乱起来,好让我们耀国能够在战事中轻松一点,那么您呢?您与我的合作,用你们大燕的话来说是与虎谋皮,那您是为了什么和我合作呢?”   难道你自己的欲望,还要我来为你出谋献策吗?   拓马实在太真诚了,完全没有嘲笑的意思,他是真的在疑惑。可这比明言明语讥讽二皇子更让他难受,他悚然一惊,自己是傻了吧?对啊,拓马是为了西厥而动,那他呢?难道就这么傻站着等着拓马为他打江山吗?   真是疯了。   从得知“老兆”前来后,他就好像回到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的他身体虚弱,满腔阴暗的心思无法舒缓,对付前太子的手段如同蚍蜉撼树,几乎没什么作用。后来……后来老兆来了,一举将他眼前巍峨的大山推翻,在二皇子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他竟然已经对这个异族人产生了病态的依赖感。   那天从宫中赶回王府时,他心中就有些雀跃:只要老兆出手,十弟又算得了什么?老兆可是连先太子都能铲除的能人!   虽然来人不是老兆只是其徒弟,二皇子也下意识地想要依靠对方,希望对方能够像二十多年前的老兆一样如有点金妙手,使出神秘手段,再一次为他铲除心腹大患。   可这是不对劲的!   二皇子甩袖而去。   拓马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想起二皇子刚才眼睛中不停翻滚的混乱癫狂情绪,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果然如师傅说的,这个人已经被欲望彻底侵蚀了,只要自己轻轻一推——那条理智的丝线就会断裂,为自己带来想要的利益。   拓马虽然是他师傅唯一的徒弟,但并没有学到师傅的所有本事。师傅说,二十多年前那次行动之后,他就丧失了大半的能力。那些诡谲的操控侵蚀人心的力量,一夜之间溃散了大部分,那些明明在前一刻还清晰深刻印在脑海中的诡秘手段,下一刻就像被暴雨冲刷过的泥路,全都无踪无影了。   “那也许是我的报应。”师傅当年是这么跟他说的。拓马无法理解师傅为什么一副看淡红尘的颓然模样,明明师傅为了耀国做出了卓越贡献,掀翻了大燕的太子,让大燕皇室为了夺储之争斗了二十多年,而他们耀国则偷偷重建……   达雅西为此重重嘉奖了师傅,授予师傅国巫的尊位,结果师傅没有接受,反而退隐了。拓马从小就听照顾他的姆妈说师傅当年的壮举,对师傅十分尊敬佩服,可每一次他好奇询问师傅时,师傅都不愿意多说。   那是荣耀的事情,为什么师傅总是一副逃避不提的模样呢?   拓马想不通,后来也就不想了。他只学会了师傅不到两成的本事,师傅去世后,他就成了耀国的“巫”。这一次耀国遇到险境了,本来需要再多两年时间准备的,不管是马匹还是兵器,都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谁能想到一直将他们视为阴沟里的老鼠,从来不正眼看他们的大燕国,竟然会突然袭击,还一举刺中耀国的最重要的两个军备营地呢?仓促应战,耀国首战便败了,为了狼神的荣誉,拓马领命前来大燕,想要复刻当年他师傅的成就,为大燕皇室内部带来动乱,给耀国留下喘息的机会。   他师傅说过,二皇子心里种下了魔鬼的种子,如果得到至高权力一定会无法控制。二皇子亲眼见证过西厥巫术的厉害之处,比西厥必定怀有极强戒心,不能让其登基。   拓马算不出来谁最后能做大燕皇帝,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就是让最适合做大燕皇帝的人落败,最好让最年幼最无能的皇子做皇帝。   狼群之中,唯有壮年的头狼才能压服所有挑衅的狼,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威。柔软的脆弱的幼狼,是不可能压制得住野心勃勃环伺的狼群的。听说,除夕夜皇帝宣布要将十皇子记到皇后的名下,以大燕的礼法来看,那是嫡子,据说是最有竞争力的身份。   拓马不相信那是大燕皇帝心血来潮,那肯定是故意的。十皇子是皇帝要培养的继承人?那可不行,只要是大燕皇帝培养的储君,他会竭尽全力阻止对方。   而他最好的盟友就是二皇子了。这颗由二十多年前师傅亲手埋下的棋子,在今天也将发挥起辅助他的完美作用。让二皇子一一铲除掉其他合适的皇子,最后再让二皇子也失去资格,大燕皇室还能剩下多少合格的继承人呢?   梳理一遍思路后,拓马终于安心了一些,但心中的焦虑还是无法消除。他站在院子里看向故国的方向,眼神中露出担忧。他才知道原来年前耀国又败了一场,这样就败了两场了。他带着任务来到大燕国都,无法及时得到故国的消息,现在那边怎么样了呢?   边境暂时没有再起战事。深冬行兵,风雪天气视野差不说,对士兵来说是极大的损耗。瑞和打算在这段酷寒的时间里让士兵们修整一下,做好俘虏的流放工作,补充军备资源以及管理伤残士兵安置工作。   伤残士兵安置工作的展开,给他在军中带来了不少威望。他是“先斩后奏”,这边已经开展工作了,折子还在路上呢。不过他并不担忧,折子他写得极其有说服力,也有对皇帝歌功颂德的部分,以他之前对皇帝下的心理暗示来看,皇帝同意的可能性很高。便是不同意也没关系,他可以换种方式将伤残士兵返聘回来,除了没有军籍,该有的待遇都会有的。   正月中旬,他收到了来自耀国三王子的情报。   这人干得出因与二哥有私怨,就夜里带着人到顶级机密铁矿区偷兵器,还妄图栽赃他二哥的事情,置西厥两辈人的筹划于不顾,可见实在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典型代表。催眠他控制他的难度几乎等同于没有,被下了暗示的三王子回到王庭后,果然兢兢业业地为瑞和办起事儿来。突袭首夜,勇定将军带人奇袭军马牧场的安全路线,有一段就是三王子贡献的情报。   这一次,三王子又给瑞和带来了一个消息。   “耀国的巫?”瑞和看了头一句就有些疑惑,接着往下看时才明白为什么三王子会告诉他巫的事情,原来三王子偷听到他父亲,这一代的西厥首领达雅西、耀国皇帝与最宠爱的长子的谈话,偶然得知了一段上一任巫的往事。当然了,偷听到一半他就被发现了,但他一贯没什么心计,又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达雅西并不怎么在意,还允许他跟着一起听。   瑞和看完后面写的内容,瞳孔忍不住紧缩。   原来上一任巫曾经到过燕京城,到原身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先太子身边当过太监。为了耀国,那位巫实在付出了太多太多,好在最后他成功了,他推倒了大燕皇室唯一的正统继承人。   那人到底是怎么成功的,西厥首领没有明说,只说是神赐之术。三王子在情报里写,西厥的巫是得到狼神眷顾的人,拥有许多奇妙法术。   现在西厥又遇上了难题,所以上一任巫的弟子,这一代的巫拓马已经前往燕京城了。   很快将情报看完后,瑞和陷入了沉思。三王子的情报非常简略,但瑞和还是提取到了重点。先太子的落败竟然有西厥大巫的影子,这真是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可之前曾经困扰过瑞和的一个疑惑,却似乎得到了解答。   当年太子的境况远远不及逼宫这一步,他总觉得先太子逼宫缺少了重要一环,看来那一环能被这条情报补足了。   那位巫来到先太子身边到底做了什么?   瑞和合理怀疑是一种类似催眠的手段,就像他这些日子做的一样。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现在最重要的是新任巫拓马,他到燕京城了?他会做什么?   结合上一个巫做的事情,瑞和怀疑拓马应该也是抱着搅乱大燕皇室的目的。不过他并不算多么忧心,若是巫术真的那么厉害,一名巫就抵得过万马千军,西厥也不会被大燕打散过一回,二十多年前,那位巫潜伏的对象就不是先太子,而干脆就是皇帝了。   为了后方安稳,瑞和决定将这个消息传回去给皇帝,让皇帝去操心吧。 第917章 嫡长子   还没有收到瑞和这则密报,皇帝就已经有够糟心了。   原来是二皇子与幕僚们商议后想出一个好办法。他让人在燕京城中传播流言,说十皇子才被记为嫡子,边境就传来战事,可见十皇子的命格不太好。有些百姓没什么辨别信息真伪的能力,又有人偷偷带舆论,便想着好像真的是这样哎,除夕夜宫里的中宫娘娘刚认了儿子,第二天就打战了,看来十皇子当真福薄,还有些衰运的意思呢。   二皇子这一招着实太损了,他命人暗地里在平民阶层传播这个说法,还是那种“我偷偷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很贴合底层老百姓聊八卦、特别是聊高层贵族八卦的心理。就这样,这消息传了好些天,几乎传遍半个燕京城时才被发现。   皇帝不用怎么查都知道是二儿子的手笔。他是真的小瞧这个儿子了!   “蠢货!天大的蠢货!”   见皇帝动怒,皇后反而暗自嘲笑。   这就生气了?养蛊一样养儿子,他还以为自己能养出什么好东西?便是十皇子,也披着一张皮呢。她不由得更想念自己的孙子了,善儿不慕皇家权势,跟这些为了夺嫡争得失去人性的人相比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不知道老姚到了边城没有。”她又担忧起来。她这几日一直在想善儿是怎么拿到兵权的,以她对皇帝的了解,绝对不可能将边境十八城的兵权尽数下放给一个人的。她困惑担忧,又有些微妙的惊喜。   兵权啊,这实在是好东西。   善儿拿着这兵权,难道已经改变心意了?   不,这不可能,他当年根本不愿意认回来。   对了,善儿的寿命……   刚重新浮起的野心瞬间消失了。   皇后跪在佛像前虔诚地祈祷,希望孙子能早日凯旋,打败西厥取得胜利,然后……祖孙俩再见最后一面吧!   边境,老姚千里迢迢终于赶到。因战事起,边境十八城加强安防,进出检查严格,老姚经过重重检查才被放行入青樾城,又到大都督府递帖子,老老实实等待拜见。他倒是想潜进大都督府呢,没想到这大都督府比起当年的武安侯府,守卫森严,一丁点漏洞都没有。   好在瑞和很快看到了他的拜帖,将他请进来。   老姚转述了皇后的话,然后抬眼看了瑞和一眼,小声说:“娘娘命小的来的时候,边境的战事还没有传到燕京城呢,小的也是在来到靠近边城的地带才听到一些消息的。”   “陛下说要暂且瞒着,不想扰了老百姓们过春节的心情。”瑞和笑了笑,“你一路行来也辛苦了,我让人带你下去休息吧。”北境一到冬日就遍地飘雪,路是极其不好走的,老姚孤身前来必定历尽艰险。   “娘娘说——”   “我明白娘娘的意思,不过我这边暂时走不开,我会手书一封,你且送回去给娘娘。大燕与西厥开战,我身为大燕儿郎,卫氏后人,肯定得冲在前线身先士卒。等此番战事结束,我定会回京与娘娘重逢的。”   老姚眼睛微红:“娘娘很担心您的身体。”   “娘娘……莫要担心,生死有命如四季轮转,我这辈子过得足够欢欣,只要将西厥打退,我这辈子就了无遗憾了。”瑞和终于正面承认自己当年做下的事情,“娘娘宽宥于我,我十分感激,这是我为自己选择的人生之路,落棋无悔,我甘之如饴。”   老姚含泪退下。瑞和果然提笔写了一封长信,像远行的儿孙给家中长辈讲述日常生活报平安那样,他在信中写了这几年在边城做官的一些经历,以及在边城的一些新鲜见闻,最后提到几句战事,称一切顺利,让她不要烦忧,好好保重身体云云。   过了正月,春风拂过积雪开始消融,在连樵山区域的西厥俘虏被教导着如何开荒耕作时,瑞和就筹备着再次进攻了。   西厥这个冬天过得很艰难。对游牧族群来说,冬天历来是充满挑战的,以前他们能从大燕采购炭火粮食布匹,今年贸易全部中断,耀国十一族物资空前匮乏。原生活在草原外围的四部有的被俘虏,有的逃回草原深处,这批人失去了原有的地盘与一些财产,整个冬天过得很不舒服。再亏不能亏王庭,但王庭这年冬天的摆设、食物与服饰等等标准,都比往年下降一大截,若不是库房里有存货,兴许达雅西的王帐里都得点起下一档次的炭火了。   物质上的短缺还是小事,不少西厥人都捡到了从大燕那边飞过来的纸鸢,也看到了上面写的以兵器或马匹交换俘虏的信。被俘虏的人绝大部分都来自草原外围四部族,他们的亲眷看到纸鸢后先是惊喜,他们当然想换自己的家人回来了,但很快失望的气氛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达雅西说了,这是大燕人的诡计,不可相信不可合作。   寒冬过去,他们的家人还活着吗?   冬天修养得不好,开春时他们本该让最有经验的老手去看雪化后河流与牧草的情况,他们好找到更肥美的牧场,酌情迁移帐篷,迎接春天带来的新的希望。但是今年不成了,积雪初融,大燕的士兵就再次冲进草原,让他们只能拿起武器迎战。   春天过去之后,大燕的攻势更加迅猛,瑞和不想给他们太过喘息的时间,另一方面拖得太长对他也没有好处。关于巫的消息,瑞和也不知道皇帝查得怎么样了,事关先太子,皇帝会是什么看法呢?   皇帝收到密报的当天晚上失眠了。   其实废太子的事情也是他的一桩心病。皇后怨恨他太多心狠,可皇后没有看见那天晚上老大的眼神,那是一种糅杂着陌生、疯狂,像野兽一样的眼神。   那一刻,皇帝甚至怀疑太子已经不是自己的儿子了。   太子带给他的威胁,在那一刻达到巅峰。   所以皇帝不留任何情面,废太子、驱逐、流放。   之后十几二十年,都对禹城的废太子视而不见。每当想起太子,他都会想起那一夜的眼神,让他心跳加快,仿若置身恐怖危机之中。   结果现在有情报显示,当年那件事有西厥的巫参与,皇帝既震惊又觉得荒谬。什么控制人心的手段?太子如果没有那份心,谁能控制他?太子还私藏了铁矿,那铁矿至今毫无线索,可见太子至死未曾悔改。   皇帝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年在处置太子这件事上因“顺水推舟”而遗漏下线索,更加不想为太子“翻案”打自己的脸。可“巫”这个存在还是给他带来了威胁,他一面传令给卫振善,让其继续调查西厥的巫,一面在燕京城查起巫的下落。   收到密令的瑞和苦笑,他知道拓马就在二皇子府,却不能直接说告诉皇帝,不然的话怎么解释他是怎样窃取到如此机密的?说自己催眠了西厥三王子为自己所用?那是在找死。   “应该要立太子了吧?”瑞和盼望着早点立太子。又想起了失踪许久的庄城,燕京的情报线没有被庄城调动过,这些日子庄城的情况如何了?没有人知晓。连庄域都跟瑞和偷偷说:“现在正是立军功的好时候,大哥学武艺这么多年不是就为了今天保卫国土么?”   勇定将军没有将他与瑞和的谈话内容告诉这个一向单纯的小儿子,所以庄域无法理解庄城心中的恨,以及放弃前程剐掉一身血肉也要讨回公道的决心。   初夏,在边城再一次取得大捷,占领了西厥最重要的河西草原时,瑞和收到了来自燕京城情报线的密信,庄城终于动用他给的牌子,找情报线帮忙了。看完密信,瑞和满脸一言难尽,二皇子这种手段,怪不得要藏头露尾二十多年不敢正面加入其它弟弟们的夺嫡战争,要是一开始就加入了,肯定早就被摩擦出局。   单单靠密信上简略的记录,瑞和都能发出这种感慨,直面二皇子愚蠢的皇帝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从大年初一到现在,皇帝已然被二儿子层出不穷的手段搞得十分恶心,他从来不知道二儿子的手段能下作成这样。小十还未上朝观政,母族没有多少能干的人,想来老二无法在差事上给小十使绊子,也没法子从小十母族下手,便一直从小十的德行上做文章。先是大年初一将小十的命格与边境战事联系在一起,后来他在下朝时不小心踉跄了一下,都能说是被小十克的。今年初春南边一个小城发生地龙翻身,这事也被推到小十头上。一辈子没什么存在感的静妃,也被传出许多风言风语,一看就是二皇子与贤妃这母子俩联手干的。   这些年来,儿子们斗来斗去,可从未用过这种阴损的招数。同为皇室子弟,难道弟弟成了不祥之人,同为兄弟就能置身之外吗?宫中嫔妃德行不好,不就在暗示他这个皇帝眼睛瞎吗?维护皇室脸面,那应该是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老二这是坏了规矩了!   这么愚蠢的儿子,皇帝不敢相信若是自己没有培养小十,立二皇子为太子的话,大燕会不会第二天就灭国! 第918章 嫡长子   将庄城的消息告诉勇定将军后,勇定将军很是松了一口气。   “那混小子!还活着就好!”他对瑞和很感激,而他能做的就是在战事中竭尽全力,服从大都督的安排。说完了私事,他就与瑞和商量下一次进攻的详细计划。深入草原作战,对大燕军来说风险更大,上一次战况就有些焦灼了。   “正好工匠做出了一样新武器。”瑞和笑着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给他看。   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勇定将军疑惑地取出一颗来:“这是何物?”   “这是火药弹,用硝石与硫磺等物按照一定配方做的,威力极为凶猛,可以炸开石头。”   勇定将军微惊:“还有这等神奇之物?”   见他半信半疑,瑞和带他到后山里做实验,将勇定将军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他急急追问瑞和这是何等神物,瑞和摇头:“方才我与你说过,这是用硝石等物做的。至于硝石,是我的商队从婆贞国那边买来的,他们只当这是普通石头,因而价格很是低廉。”   “有了这火药弹,西厥人更加不足为惧了!”   在再一次数城总兵联合会议中,瑞和也向他们展示了这款新武器,进而博采众长,制定了全新的攻击计划。   青樾城总兵很乐观:“顺利的话我们能在上半年结束战争。”   “一定可以的。”瑞和笑着说。   在边城用火药大力推进战争进程时,燕京城中,庄城也终于有了收获。庄嫔之死,他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到任何线索,他甚至还找过随夫君外放的公主,可公主什么都不知道。庄嫔在出事之前就将自己从娘家带进宫里的侍女送到公主身边,说是照顾怀孕的公主,助其安胎。那心腹宫人出自勇定将军府,对庄城言无不尽,她的确对庄嫔的死因毫不知情。   庄嫔的秘密?娘娘光明磊落,没有秘密。   问起庄嫔与贤妃、二皇子妃的关系,这侍女都说关系极好。   “贤妃娘娘十分周到,见咱娘娘与二皇子妃交好,也对娘娘十分和气。”不然的话去年勇定将军的亲信回燕京城给庄嫔送信时,这宫女也不会自信说出“没人敢搜检庄嫔娘娘的东西”这样的话。   这让庄城心中越发肯定,姑姑的死有问题。   “娘娘命苦,早几年公主年少叛逆,娘娘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现在公主成亲生子了,过得幸福美满,娘娘本该享福了结果竟这就这么去了……”心腹宫女哭得很伤心。   没办法,庄城只好回到燕京城再继续查,然后动用了表弟借他的人脉。正好十皇子的谣言满天飞,他就走街串巷,在人海中将每一条线捋直,追溯源头。最后,在瑞和的人手的帮助下,他挖出了关于十皇子和静妃流言的源头,那是二皇子出手的铁证。   这还不够,他还找到了八皇子,与八皇子一起联手去查去年徐嫔之事的真相。八皇子因徐嫔之事而失去所有差事,名声受到牵连,从炙手可热的夺嫡人选变成无人问津的落魄皇子,待遇从天到地,他如何能甘心?不用庄城找上来,他自己也在查。可惜的是完全查不到证据,徐嫔出事的时候宫里正是贤妃做主,想来有什么证据也早就被消灭了。直到前几天,有神秘人到客栈给庄城送了一个包裹,里面赫然是徐嫔被陷害与侍卫私通的证据!庄城将证据给了八皇子,八皇子如获至宝。   “这是哪里来的?”八皇子问庄城。   庄城摇头:“早起时有人放在我房门口的,我看过一次,似乎可信。”   “这一定会是真的,我会去查的。”八皇子摸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十几个名字,这些宫女内侍的名字,全都沾上了他亲娘的血与泪,以及他支离破碎无法回转的前程。他一定会查清楚的!   从八皇子府离开后,庄城在漫步目的地闲逛着。   是谁把如此隐蔽的深宫情报送到他手中的?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那人既然能拿到徐嫔的情报,为什么不将庄嫔的情报给他呢?明明他最需要的是为姑姑洗脱冤屈与污名……   深宫之中,皇后再次翻出孙子的信来看,字字句句都要来回看上好几遍。老姚悄悄出现,回禀:“已然将东西送到勇定将军府的大少爷手里,老奴亲眼见他进了八皇子府。”   “嗯。这也算是本宫对善儿的一份心意了。”她看着信上某一段,孙子说跟勇定将军府的少爷们一起去吃烤全羊的经历,仿佛也闻到了边城特色的烤全羊香气。她忽然问老姚:“你去边城吃过烤全羊吗?好吃吗?”   老姚愣了一下,回:“是,老奴吃过两次,小公子忙于战事,命一个机灵的小子带老奴到处逛逛,边城当地风俗,过年都要杀羊炙烤,战事没有影响边城老百姓的生活,他们跟往年一样庆贺春节,路边有许多烤全羊的摊子,味道都是极好的。”   皇后就露出向往的神情:“甚好,果然大燕国土所及之处都有各自的景致,之前是本宫对边城抱有误解,其实那里的风光并不输燕京城,别有一番粗犷之美。”   见主人高兴,老姚也高兴,娘娘好久没有这么欢喜过了。   “其实燕京城也有酒楼卖烤全羊,要不老奴给娘娘买一些来?”   皇后笑着摇头:“不用了。”她的视线落到信上,看过信,她也就尝过那种味道了。又想起徐嫔那件事,脸上的笑容收住:“本宫离宫多年,这后宫倒成了腌臜地儿了,可惜了,庄嫔那边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可见贤妃是越做越顺手了。贤妃头上顶着贤字,不知道夜里会不会做噩梦,梦见冤死的徐嫔和庄嫔来找她算账。”   老姚没敢说话。皇后也不需要他说话,她自顾自地说着,眼神逐渐缥缈:“这些年我总在想,到底是哪个皇子害了太子,后来眼见着一个个皇子落败,最后只剩下二皇子,我便想难道会是二皇子干的?可你看看他最近干的事情,真真是一点分寸都没有,他要是真的只有这种手段,我不敢相信太子是败在他手里。”   “娘娘,您认了十皇子,二皇子觉得有威胁,动手对付十皇子再正常不过了。”老姚却觉得二皇子的做法挺有效果的。如陛下与娘娘,想法自然要“顾全大局”,挂念着皇室的脸面,但那是坐在权力顶峰的人才该关心的事情,二皇子这一招阴损卑劣,但实打实的有效果。他常到宫外打探消息,知道十皇子的名声都不成样子了。   不管什么高招损招,管用的就是好招。   要是现在陛下说要立十皇子为太子,不知道多少老百姓心里会嘀咕呢。二皇子这些年营造的礼贤下士、宽和温良的形象很是成功,也做过不少利于名声的差事——如今想来,那些差事都是早年从其他皇子们手中捡来的,比如修建经世阁,这可是扬名的好差事,皇子们互不相让都想抢,最后被皇帝给了二皇子,当时那些皇子们都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差事没落到别的兄弟手中就好。若是那些皇子知道二皇子这些年是在扮猪吃老虎,想来一定会捶胸顿足,恨不得将二皇子掐死。   皇后愣了愣,苦笑着:“还是你看得透彻。我要担忧什么?那是皇帝该担心的事情!”   开始的时候,皇帝当然恼怒,还把二儿子训了一顿。,他皇帝年迈多疑,这两年越发敬畏鬼神,虽知道外头的传言都二儿子故意散播,但他竟然还是有一些忌讳了。   小十难道真的是如此不详之人吗?   很好,二皇子的手段虽低劣了些,但还真的在皇帝心里留下了些许影子。   十皇子看出皇帝看向他眼神中的些微变化,惊吓得夜里睡不着觉。他对静妃诉苦:“是父皇选了我,为何又要听信那些莫须有的传言,那很明显就是二哥做的啊!”回头咬着牙去泡冷水吹冷风,把自己折腾病了,在病中对皇帝诉说一番苦楚,还说“辜负了父皇的栽培”,让皇帝再挑“好的弟弟”去培养,不要误了国家大事。   以苦肉计以退为进,适时打消了皇帝心中的疑虑。   皇帝真的不年轻了,他已经没有再多的时间来浪费。   这个继承人是他挑选的,也培养了要十年了,如何能轻易割舍?那点芥蒂因此烟消云散。   正好边城送来一批河西草原的汗血宝马,总共六匹。皇帝的心情好了不少,觉得自己还是很英明神断的,瞧瞧,指定的大都督多能干,这就把西厥的河西草原打下来了。西厥以牧草退化为由,这几年一匹汗血宝马都没有进贡。再见汗血马,皇帝十分满意,西厥不给,那就大燕自己去取,可不更加畅快淋漓?连带着这几匹马都让皇帝看得更加顺眼了。   正巧小十受委屈了,皇帝赐了一匹给十皇子,又赐了一匹给武安侯府,其余的马也各有安排。   卫振善之名随着一次次捷报传来,在燕京城中慢慢响亮。文武皆出色的人物,谁能不爱?他虽不在燕京,武安侯府却又重经一次官媒踏平门槛的热闹。谁都看得出武安侯府将要崛起了,客人络绎不绝,老夫人年老成精,反而让儿媳妇闭门谢客。 第919章 嫡长子   孙子打胜仗,老夫人当然高兴了,但她还是悬着心,只盼着战事赶紧结束。   侯夫人有些其他想头,她接到了侄子送回来的信,说是在南地过得不好,想要换一份差事。这让万氏有些发愁了,侄子在信里说,听闻表哥在边城屡屡获胜,军功赫赫,他也很想到边城去帮忙。   上回跟儿子说起侄子的差事时,哪里想得到边城会打战呢?刚开始听说边城开战时,万氏除了担心儿子,就是庆幸还好侄子没有到儿子身边去当差,不然的话万家卫家两家的命根子都悬在刀尖上,她如何能安枕?   可是侄子差事不顺,说工作劳累,同僚们都对他很冷淡。身为吏员,本就比那些走科举路出仕的同僚们低一等,升官也更难。万氏能不担忧吗?她没有去想侄子才过去工作不到一年,怎么就能肯定仕途无望了?想要重找出路是不是太着急了一些,她真心为娘家的独苗担忧。   从皇帝要求京西大营调万人入燕京城内部驻守后,武安侯就随着这个差事也入驻燕京城,能够时常回家,不需要等休沐了。他跟妻子聊了聊,劝她不要太过焦虑:“小辈的前程还是得让他自己去挣,总是想着依靠别人能有什么好出息?你看看善儿,他如今这番成就靠过谁?我是一丁点力气都没有出过,全都靠他自己拼搏。现在他看着边城有战功可以立就想要过去,若是遇到危险呢?到时候是不是还要找善儿负责?你要怎么跟你娘家嫂子交代?甘蔗没有两头甜,既要安全又要好前程,这怎么可能呢?”   万氏愣了一下,苦笑:“你说得有道理,玉儿是万家唯一的男丁了,我虽想要他有出息,可更想要他活着。”   安抚好妻子后,武安侯去明德堂给老夫人请安。   “母亲,善儿他……”武安侯想起最近听到的风声,心中有万千思绪。   老夫人睿智的目光看向自己儿子:“你想说什么?”   武安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   他想要问那年儿子中毒、被怀疑是废太子儿子的那件事。   虽然儿子解释得很清楚,但他还是觉得儿子有所隐瞒。皇后为什么会那么笃定善儿是先太子的儿子?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怎么可能将中毒的善儿接进宫?还派人到侯府给母亲提前说明,俨然一副让武安侯府做好准备的笃定态度……   后来陛下又到底找到什么证据,才将一切推翻?   当年他不想再生风波,于是没有多问。那年发生太多事情了,后来儿子去了边城,避开燕京城的风波,谁能想到今天儿子会有这般成就?   多少人在他面前试探,言语中又将许多年前那桩乌龙案翻出来说,委婉暗示他的儿子会不会真的是龙子凤孙?不然的话陛下怎么敢下放那么大的军权给他儿子?   边城十八城军权总揽大都督,还有征北大将军之衔,卫振善还不到三十岁,凭什么?就凭他是状元,是武勋之家的世子吗?开玩笑!   武安侯自己心里也起嘀咕,虽然他也看得出来皇帝对军政的态度,知道那是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也不放心的帝王,就算善儿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也不可能拿得到那么多军权,但事实是他的儿子真的拿到了——他儿子,难道有比皇帝亲儿子更加厉害的身份吗?   不管怎么样,自己儿子的身世好像真的有一点问题。   老夫人看着儿子,笑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娘?”   “上回善儿回来时跟我提过两句,他拿到兵权的确有些秘密,不过这秘密对我们武安侯府无碍,你不用太过担心。”   善儿说,现在还不能告诉儿子身世的事情。儿子若是知道了,儿媳妇也就瞒不住。他们都对万柔娘的性格十分了解,她根本藏不住秘密。在这个节骨眼里,如果他的身世暴露的话,那么他手里的兵权就会变成一个超级大麻烦。他只想安心打战,不想卷进其他麻烦里。   “娘,你果然知道些什么,善儿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   “捍平,现在燕京是什么局势你也看出来了,如今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你只要知道善儿有他的本事就行,我们做长辈子的能做的就是给小辈支持,不拖后腿,你说是也不是?”   武安侯安心了一些:“既然娘这样说,我就不多问了。”又笑着感慨,“善儿果然还是跟您亲,什么都跟您说,我这个当爹的只能从您这里打听二道消息。”   老夫人也笑了:“胡说什么。”   瑞和不知道的是,老夫人帮他拦了一次武安侯,为他阻止了一次可能出现的麻烦。他从来没想过会彻底瞒过武安侯,只是没想到对方能忍到现在才提出异议。这个时机并不适合增加任何麻烦因素,兵权的事情传出去后,肯定会引来诸多揣测,所以他上次离家之前就跟老夫人谈过一次。   此时他正在草原上的军帐中熬灯油看沙盘,身边围坐着胡子拉碴却两眼发亮的诸位将领们。众人对着沙盘各抒己见,共同拟定出新的进攻计划,瑞和一锤定音:“就这么办!”   山坡后,好几只信鸽在黑暗中扑腾着飞起。   咻咻咻。   三只信鸽身上插着箭掉落到地上,两个大燕士兵走过来将其捡起来,解下信鸽脚上绑着的信。   “晦气!跑了一只!”   “大都督肯定要生气了,先把这些信给大都督看吧。”   信被送到军帐里,刚才还垂头丧气的小兵脸上笑嘻嘻:“听您吩咐,放跑了一只。”   瑞和打开看了看,笑着说:“西厥的细作手段不错,今晚才制定出来的作战计划,这就要传回去了?”   勇定将军探头:“这密文你看得懂?”   “略懂一二。”三王子的好处可不止偷听呢。瑞和将三张一模一样的密信烧掉,火光在他眼底映出深沉的光,勇定将军忽然说不出话来。但他很快释然:从开战到现在,这个外甥展现出来的本事哪一项不出人意料?就连这十八城军,刚开始时他都有些担心善儿控制不过来,结果现在瞧瞧?十八城总兵一个个俯首帖耳,战事能一直顺利开展,离不开善儿对将领们的绝对压制。   “六叔,你该回去准备了。”   “嗨!我这就去!”勇定将军笑着站起来。   等勇定将军走了,瑞和才拿出另一封密信,这是傍晚才从燕京城送来的,他现在才空出时间来看。   “二皇子被废。”瑞和看着信上的内容,心中生出一种“终于来了”的轻松感。悬而未定的事情总是牵扯人心,好在如今的情势已经跟上辈子合上了只是不知道这辈子二皇子还会不会逼宫……兴许会的,那位西厥大巫还在二皇子身边,如果三王子的情报无误,西厥巫是抱着搅乱大燕皇室的目的前往燕京的,那么他一定会煽动二皇子逼宫——用必败之局搅乱燕京风云。   他将密信烧了,想着也许再过几天就能有立太子的消息传来了。   此时的瑞和还不知道,他期盼已久的夺储之争尘埃落定、稳定大后方的愿望落定后,竟然会给自己带来新的麻烦,让人感慨世事难两全。   时间线回到半个月前。   十皇子不是个没心眼的人,相反他很是聪慧,不然的话也不能在日渐多疑的皇帝面前撑过快十年。他不能总是被动挨打,他需要反击,就在这时候,他母族的舅母进宫来见静妃,给了静妃一封厚厚的信件。静妃看了几眼,立刻重新合起来,让人去通知十皇子,将信件交到他的手中。   信件里不止有二皇子传播不利十皇子流言的铁证,还有徐嫔那件事的证据。翻看完信件后,十皇子很是激动。   “当年徐嫔多风光啊,她出身也不算差,大家出身的闺秀,怎么可能会跟侍卫私通?如今想来,这种龌龊手段竟然出自同一人之手!”她想起有人在宫外传她奢靡无度,假装念佛却每天都要吃一道炙羊羔肉,那羊羔肉还得是每日现宰,早一天都不成——可把静妃气死了!这是污蔑!   “儿臣曾经看过二哥前脚对一个犯错的宫人和颜悦色,宽恕那宫人的错处,转头就沉下脸,让人把那宫人丢进浣衣局。我当时年纪还小,躲在廊柱后面吓得不敢吭声。从那时我就知道,二哥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十皇子怀疑是二皇子在迫害他的名声,但可惜他没有人手没办法去查,现在看到确切证据,对二皇子恨到骨子里。   “你打算怎么办?”   十皇子有些为难,徐嫔这事能将二哥钉死,可只要是男子,都不会再想要回顾自己的女人背叛自己的往事,听说徐嫔当时真真切切地光着身子跟那侍卫躺在一处……他怕自己会惹怒父皇。   “母妃,八哥一定需要这份证据,你帮我将其送到八哥府上吧。”   静妃点头:“我会安排的,你且安心就是。”   八皇子看着桌上被送回来的证据,眼神阴沉。   这小十真是胆小如鼠!   庄城看在眼里,对八皇子很是失望。为自己母妃伸冤,八皇子竟然还担心皇帝恼怒,不敢亲自去提,如何配为人子呢?他给八皇子分析了一番利弊,八皇子才鼓起勇气进宫。 第920章 嫡长子   看着折子,皇帝双手压着膝盖阴着脸坐着。   其实他早就知道徐嫔和庄嫔的事情有蹊跷,但徐嫔那事是在宫外开始发酵的,说是那侍卫拿徐嫔送的珠钗去卖,珠钗上有宫中印迹被人认了出来,前脚他收到消息,后脚后宫中徐嫔就被人发现赤条条地与侍卫躺在假山里。   为了尽快压下丑闻,他才不去深究将人处置了。后来又是庄嫔……庄嫔怎么可能会在宫中与老五私会?可庄嫔自己亲口承认,然后撞柱而亡了。   这两件事他都查到蛛丝马迹,跟二皇子有关。但他留着二皇子还有用,他本想着让二皇子给小十练手的。   可如今老八拿着证据过来,修饰出来的太平被毫不留情打破,皇帝自己问心有愧,便觉得脸上无光。再加上二皇子最近实在惹恼了他,把他恶心得不行,他终于决定先料理了这个儿子。   “你退下吧。”他沉声说,“我会给你一个公道。”   两天后,二皇子以罪名“不孝不悌”,残害手足被废黜王位,贬为庶人,驱逐出京去守皇陵。   隔天,立太子的诏书下达内阁,再昭告天下。   太子临朝观政第一天,皇帝就说边城数十年未曾起过战事,他恨不得前往边城亲自领兵作战,扬大燕国威。诸臣们纷纷劝阻,便有一人体贴地提议,陛下不能去,太子倒是能替陛下去一趟,慰问边城将士,传达陛下的心意。   皇帝采纳了这个建议,下令让太子前往边城督军,为他带来凯旋之声。   新上任的太子立刻跪下领命:“必定不负父皇所托!”   这事皇帝准备了有一些时日了,诏令一下,隔天太子就启程了。当天晚上,二皇子领数百亲卫走上废太子的老路,企图在太子离京后直接篡夺皇位,被御林军乱箭射死。   与瑞和早就从原身记忆里得知局势大概情况不同,皇帝再次震惊了!   虽然这一回他没有看见这个儿子逼宫时的表情,但他下意识将其与二十多年前的废太子联系到一起,他相信老二在死前的眼神一定也是跟野兽一样疯狂!   若不是真的疯了,怎么会都选择这条不归路?   难道卫振善上回送回来的情报是真的,西厥的巫真的有操控人心的本事,上一次操控了老大,这一次操控了老二?   否则的话皇帝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两个儿子都会做出这等愚蠢的必败的举动。除了被鬼附身了,真是找不出第二个理由。   事后原二皇子府被抄家,有一小厮给麟翊卫告密,声称前阵子府中有一位神秘客人,那客人口音与饮食不似大燕人,已在二皇子逼宫之前消失不见。这小厮就是瑞和在二皇子府中安插的眼线了,其实他并没有看见过拓马,那人在二皇子府中是绝顶机密,他只是听从瑞和发来的命令行事。   这个发现竟然证实了皇帝之前的猜想,原来巫真的到老二身边了!   这让皇帝异常愤怒。他的确冷心冷肺,对几个儿子其实都没有多少真感情,但被人算计是一回事,他是大燕皇帝,被人算计多丢脸!   二皇子没了没关系,他的幕僚亲信还活着呢,皇帝发誓一定要将西厥巫找出来。   麟翊卫又开始抄家了,天牢投进了数不清的人。   庄城从瑞和的人手那里得知西厥巫的事情后便一直盯着二皇子府,拓马偷偷离开时瞒住了二皇子府所有人的视线,但他的踪影被庄城以及瑞和的人看在眼里。为了拉长线钓大鱼,他们暂时没有抓住拓马,而是跟踪了他。   这一跟踪,就找出了西厥在燕京城中的好几个据点。   “单从外表竟完全看不出他们是西厥人。”庄城眼中满是忌惮,“开战之后京兆府将城中的西厥商人全都赶走了,我以为燕京城已经没有西厥人了。”   没想到西厥竟然收买了不少大燕普通人为他们提供庇护,乃至于无人知晓天子脚下还藏着这么多西厥人。两国正起战事,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些人隐藏在这里肯定没有好心思。   他对碧玉坊掌柜说:“再等一等,我看他们似乎还要有别的计划。”   碧玉坊是瑞和在燕京城留下的重要情报线,日常以卖金银首饰做伪装,掌柜是他以前身边的亲卫。该掌柜点头:“主人说西厥人目的不纯,现在二皇子败了,他们肯定会找其他人搞坏主意,也许还会跟其他官员勾结,我们得揪出来才行。”   两人达成一致,合作相当愉快。   另一边,瑞和接到密信,提前知道太子正在前往边城的路上。   “这可是个大麻烦。”勇定将军皱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太子很不感冒,“现在正是战事最关键的时刻,一丁点差错都不能有。太子来了,他若是对战事指手画脚可该如何是好?”   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帝的意思,这是想为太子铺路了。现在战事局势一片大好,太子只要过来溜达一圈,就能将一些军功揽上身,短时间内就能为这位新鲜出炉的太子积攒大量名望,扭转之前的负面影响。瑞和嘴角还带着笑意,似乎不以为意:“陛下也是用心良苦。太子既然要来,那就好好招待,切切不可让殿下受到一丝一毫危险。”   勇定将军见他沉稳,也冷静下来:“你说得没错。”没有任何一个将领会喜欢空降的、地位尊崇的“督军”,以外行指点内行最是让人厌烦恐惧。这是战争,稍有轻忽就是死亡的代价。给太子镀金没有关系,最担心的是太子有意插手前线事务。那就听善儿说的,好好招待太子,保护好太子,让太子高高兴兴地来,再欢欢喜喜地走,各取所需,互不干扰最好。   太子却是带着踌躇满志来的。他真的憋屈了太久太久了,从十年前他就开始接受培养,但却只能躲躲藏藏不敢让其他人知晓。有比他更憋屈更无能的王国继承人了吗?可这是父皇的要求,他根本不敢违背。   其实整个大燕皇室这代父子的思想早就发生各种扭曲,从上到下皆是如此。不管是为了自保皇位而放任儿子们争夺,甚至还插手促成“养蛊”的皇帝,还是隐瞒儿孙二十多年的二皇子,亦或是拿到证据后也不敢去向皇帝为自己母妃伸冤的八皇子……   权力使人迷醉,也使人堕落。   他们穿着大燕顶尖权柄豪门的豪华衣饰,内里已经泥泞不堪。   压抑很久的十皇子,在坐上太子之位之前又遭受了二皇子轮番精神袭击,心里压迫更重。好不容易真的坐上太子之位了,他觉得自己的心都飞了起来!   临走之前父皇的吩咐他都记在心里,这一趟辛苦远行,是为了他的威严与声望而战!只要大燕取得胜利,这份荣耀也必将有他的一份。   因被下过暗示,皇帝只想让太子做一个吉祥物,溜达一圈就回来。可太子有自己的想法,他想要大展拳脚,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引领一次胜利。   “……”接到太子的瑞和很快看出太子的心思。旅途奔波的太子并不愿意待在青樾城里,而是坚持要前往前线。没办法,守军只好将太子送过来,瑞和带着诸位将领亲自来接。在简陋的接风洗尘宴上,年轻的太子忍不住问起诸多战况消息,然后迫不及待地输送自己的见解。   几位总兵对了个眼神,又看向瑞和。   瑞和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太子殿下巧思妙计,令臣如醍醐灌顶,受益良多。”   此话一出,帐篷里才响起其他将领们附和的赞美声与笑声。   太子矜持地抬起下巴,广袖下的手有些紧张地握在一起,露出一个含蓄的笑容:“大都督过誉了,孤不过是从万卷书书中得来的启发,当不得你如此夸奖。”   又问:“孤听闻边城有一样新武器,小小一颗就有山崩地裂的效果,不知道是真是假?”   得到肯定答复后太子抚掌大喜,说要明日想要亲自见识见识,顺道要慰问士兵,考察营中情况。   “甚好,若是有殿下营前鼓舞,大燕将士们必定更加威猛,势如破竹。”瑞和也笑眯眯的,“至于火药,陛下想看多少都成。”   太子这才满意,满腹期待明天的活动。   宴席散去后,瑞和在自己帐中看太子此行带来的圣旨。圣旨里,可没有说让太子“亲征”。这太子初来乍到,什么都还没有摸清楚,怎么这么着急?   作战规划、布防和火药,每一项都戳中边境军的敏感点。   他不知道的是,太子压抑太久一朝得到权力与自由,已然急不可待地要施展拳脚。   圣旨被他卷吧卷吧塞到卷轴里,他吹灭蜡烛躺下,拉好被子盖到下巴处,闭上眼睛不再过多烦恼。他看得出来,太子身边除了几位忠心耿耿的内侍与侍女,并没有组建成功牢固的属于他自己的臂膀体系,那些随行官员很明显是皇帝指派而来的。不管太子要做什么都没有关系,这里是他的地盘,还收拾不了一个刚上任羽翼不丰的太子吗? 第921章 嫡长子   之后的日子里,太子逐渐插手边城军政,在军资与作战统筹上企图确立自己的绝对权威。可他完全没有军事上的经验与知识,有的只有纸上谈兵。这是打战,不是在玩沙盘游戏。可谁能够一直反驳太子呢?眼见着太子因自己的提议被不停劝回而面色难看,瑞和不愿意坐以待毙,若是太子情绪爆发,在某个时刻坚持己见,必定会破坏所有战事部署。   于是太子慢慢病倒了,也许是水土不服,也许是边城夏季太过炎热,也可能是过于劳累,太子先是打了七八个喷嚏,然后鼻塞,紧接着头晕目涩,两天后还起了低烧。随行太医说太子是感染了风寒了,开药后嘱咐太子多多休息。   雄心壮志的太子不同意,他决定亲自带兵出征,哪怕不需要他真的上阵杀敌,他也希望能够举起长剑发出攻击的号令,这是他从来时就一直筹谋的行动,他舍不得放下。   “这次机会千载难逢,西厥多么穷凶极恶难以攻克?孤从未听说过大燕对上西厥能够一直打胜仗,可事实就是如此,从去年冬日开战到现在,大燕一次多没有败过!咳咳咳,这次机会太难得了,孤一定要有一次实绩。”一次带领大燕士兵取得一次战役胜利的实绩,只要他出现在前线,只要这次战役仍然胜利,那就是他的功劳。   相信卫振善他们会乐意给他这个储君面子的。   心腹内侍很担心他的身体:“可是您还在发热。”   “孤无碍,再熬一碗浓浓的药来。”   但意志终究抵不过虚弱的身体,第二天太子根本起不来。随行太医们着急得不得了,赶紧各显神通,等太子缓过来时大军已经行了一天一夜了,他恼怒地锤着床板,脸都气白了。   坚韧不拔的太子不愿意屈服于病体,他努力养身体,但病体刚痊愈,他又再次染病。这一回是边城当地很常见的过敏症,据说是风沙造成的,唯一的防治手段就是闭门不出。前线能有多少养病的条件呢?太子这一过敏还未好,又染上了水质过敏,咽喉肿胀得说不出话,严重时连水都喝不进去。   无奈之下,太子车驾只好退回青樾城,专心养病了。   “殿下千金之躯,还是回青樾城细细将养为好。”瑞和跟报信的人说,“我抽不出空来送殿下回城,这样吧,你帮我回青樾城一趟,收拾些药材送到殿下那边,顺道向殿下表明我真挚的歉意。”   亲信抱拳领命而去。   六月里,庄城带着证据找到八皇子,通过八皇子向皇帝检举了数位中低层官员和多位商户和平民。燕京城掀起了一股抓细作的狂风,京兆府与大理寺的监狱都投进去不少人。西厥细作胆子很大,通过金钱收买了数位底层官员,又用金钱帮助他们升官,边境在打战,西厥细作就在燕京城中作乱。二皇子那边是巫的杰作,能成功还要仰仗数年前前任巫留下的基础,其他细作就做不到如此高难度的任务了,只能小打小闹给燕京城添乱。   本来庄城还想继续监视,找到更多证据的,可他看着那些官员到处钻营窃取情报,虽然看起来那些人官职太低似乎也窃取不到什么,但他完全不敢小瞧那些人。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现在这些小官员好像干不了什么大事,可谁知道哪天群蚁噬象,会给大燕带来多大伤害呢?再有,被收买的商户与平民这些日子着实干了不少事,放火的盗窃的投毒的,京兆府都要忙疯了——从知道那些人丧心病狂要投毒时,庄城就知道不能再等了。   拓马也被抓住,他本来计划着在同一天往燕京城九个方位的取水井投毒的,这九个方位是他让人测算出来的取水量最大的井口,这些井还连接着周边的小井,可以说只要投毒成功,继承自他师父的仅剩的绝密毒药就能够通过在短短一天时间里蔓延至五分之二的燕京城面积!   只要七天,饮用了井水的人都会得病,那病还会传染。到时候,皇城就会成为孤岛,即便皇帝没事,他的下属臣子全都病倒了,燕京城大半的人全都得了传染病,说不准皇帝会一口气上不来气死了呢?   这种毒,其实在二十多年前就该投下了。可他师父不知道为什么在废太子流放后突然反悔,撤出燕京城撤出大燕回到西厥。拓马也是被耀国皇帝临危受命时,很艰难才从师父的故居里遗物中翻找出来的。   他揣着毒药,心中也有过犹豫。但想到收到的密报,知道边境军虏获了数万西厥人,那些人也许已经被杀害了——狡诈的大燕人说要用武器和军马换取俘虏,可这明摆着是要卸除西厥的力量,失去武器和军马,西厥不就任由大燕宰割了吗?   那么为了自己的国家,现在他做出这个决定也不算过分吧?   拓马做出选择,然后还未实施就被抓住了。   皇帝让最厉害的审讯太监去审,拓马什么招数都使了出来,其中包括他的必杀技。   上一个巫要催眠废太子,还花了近两年时间,废太子因为被皇帝防备提防、被长成的弟弟逼迫而心理压力激增,这才让巫找到破绽,侵入了废太子的情绪,然后用“巫法”慢慢培养废太子的负面情绪,像养蘑菇一样将其养大,直到最后承受不住,酿成一场让人无法理解的逼宫,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话说回来,拓马的能力连师父的十分之一都没有,让审讯太监迷惑几秒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审讯太监脑子混乱了一瞬,但几息后他就清醒了过来。他将此如实汇报给了皇帝,皇帝目光阴沉:“继续审!朕要知道所有秘密!”   拓马对西厥一片忠心,他其实是西厥与大燕的混血,他生母是边城一个富商的小妾,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他像猫儿狗儿一样苟活到六岁,在活不下去的那一年逃出家,逃进了草原,幸运地被师父捡到带回去抚养。他的恨都在大燕,爱与忠诚都给了西厥。事情失败,他不愿意背叛西厥,但他乐意让大燕皇帝听到一些“好玩”的情报。   于是他要求亲自说给皇帝听。皇帝同意了,亲耳听着拓马说出了废太子与二皇子的真相。   “我师父说,他之所以能够成功,都是因为大燕皇帝你。”拓马似乎悍不畏死,到此时嘴角还带着嘲讽的笑意,“我师父说,西厥王恨不得多生几个儿子,最好每一个都有狼神的赐福,长得英武威猛,长大后放出去打下更多地盘,哪怕被成年的儿子杀死也没关系,只要族群能被强大的首领引领着,大耀国的辉煌就永不落幕。而你却截然相反,你把儿子养成了栅栏里的鸡,你让他们变得自以为是,愚蠢自大,所以你失去了很多儿子,连跟我们西厥打战,领兵的都是外人,你没有信得过的儿子!这多么可怜可悲!”   皇帝气血翻涌。   拓马还不放过:“你任命的大都督,手里拿着边城数十万大军,你以为他会乖乖听你的话吗?你以为等他取胜后会将刀口对着谁,对着你啊愚蠢的皇帝!”   皇帝瞳孔微缩,脑海深处好像有什么牢固的东西微微松动了。   拓马的瞳孔缩成针,随后瞳孔扩散,他喷出一口血,重重喘气闭上了眼睛。   “……”皇帝这才回神,想起刚才失神片刻,悚然一惊!他后退两步喊人,呼啦啦一群人冲进来:“陛下!”   经过太医检验,皇帝身体没有问题,可他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他呢?”   “回禀陛下,此人已然断气了。”   “怎么会死?”方才还活着呢!皇帝大怒,要求仵作验尸查看死因。   可最高明的仵作也只看出拓马是心力衰竭而死。好端端的人怎么说着话就心力衰竭了?没人能说得清。   若是瑞和在场的话,兴许能够看出拓马是拼死一搏,用某种秘术将催眠之技催到极致,只为在皇帝脑中种下种子,试图挑拨皇帝与征北大将军的关系,引大燕内乱。但皇帝早就被瑞和下了最隐蔽牢固的暗示,拓马拼死一击,竟然只在皇帝心中留下淡淡的一抹影子,随后如石沉海底无影无踪。   两个月后,在火药的帮助下战争进程被加速推动,大燕军队踏平西厥王庭,终于结束了这一场持续了大半年的战争。西厥的达雅西王被三儿子刺杀而死,二王子负隅顽抗战死在王庭中,剩余王族被尽数俘虏。三王子自称是新达雅西,愿意归降,许出极具诚意的多项降约。   降书送到燕京城,皇帝同意了,命瑞和送西厥新王进京,行归降大典。   胜利的消息传遍燕京城,欢庆之余,许多人都在想,卫振善这一次回京,恐怕就要失去所有兵权,留京“荣养”了。   但献俘、归降大典、功臣封赏、大宴以及皇帝执政五十年的大庆等等活动之后,瑞和拿着新奖赏与军资,带着卫家军“护送”西厥新王又返回了边城。   这实在令人瞠目结舌,卫振善这、这是行大运还是糊了皇帝的心? 第922章 嫡长子   嘀咕的人真不少,其中以太子最为恼火。他是抱着壮志去边城的,结果一病三个月,倒也不是大病,都是些折磨人、让人不方便出门的毛病。便是有多少野心,几次下来也被浇没了。这次回京,父皇论功行赏他倒是也得了些好处,卫振善会做人,很是把他赞颂了一番。但他还是记恨上卫振善了,这份恨来源于嫉妒——卫振善的风光声望盖过他这个太子,明明他才是太子,可不管是庆功大宴上还是父皇的执政大庆上,哪怕他的席位在卫振善之上,卫振善却比他更加耀眼。   而且几年前卫振善被接进春晖所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事实上,当年他就住在春晖所,遇见过皇后与父皇过来见卫振善。   当年伺候的宫人都在暗地里说:那似乎是先太子的儿子,是皇后娘娘接进来的。   当时的太子还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头上有一堆厉害的哥哥,他的母妃静妃并不得宠,他在春晖所里就是一个普通皇子。   他有些羡慕隔壁院子新来的“侄子”,羡慕对方有像流水一样多的宫人服侍,每天还有成群的太医过来问候。皇后宫里的姑姑亲自过来伺候,那位姑姑的眼神扫过来时能让小皇子头皮发麻两腿发颤——那才是龙子凤孙该有的排场啊。   好在后来,隔壁院子悄无声息就搬空了,几年后被十三弟住了进去。但太子还记得那件事,在边城再次见到卫振善,他心里有种隐蔽的攀比之心,可惜一切手段都因为身体问题无法施展。   卫振善立了大功,回京时在道路两侧迎接一路追随的老百姓们,口中呼喊着的竟然大多是卫振善的名字。   他们喊他“大都督”,喊他“大将军”,脸庞激动得一片通红,声嘶力竭地喊着,手发了疯地摇着,似乎只要卫振善给他们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能让他们甘愿去死。   如此疯狂,如此真心,像在欢迎他们的战神。   坐在华贵太子车驾上的人是他,前后左右簇拥着太子仪仗的人是他,但行进燕京城那一路上,在只骑着高大汗血宝马的卫振善身边被衬托得毫无存在感。   嫉妒来得如此理所当然。   他希望卫振善能够卸下所有实权,甚至希望自己能够拿到一点兵权。就算自己什么都拿不到也没关系,等自己登基后,全天下都是他一个人的。他只是不想让卫振善继续这么风光,风光到扎他的眼。   结果卫振善就这么回边城了?忌惮充斥着太子的心。   面对太子委婉的询问,皇帝摆手:“卫振善值得信任,现在西厥那边还需要他震慑,过两年等边境安稳了再将他召回来吧。”   这一次瑞和回来,因着公事需要御前奏对,数次之后,皇帝被多次加固暗示,现在对瑞和完全没有提防之心。   太子抿唇:“是,谨遵您的旨意。”心中却想,卫振善绝对不能留了,等他登基,第一时间就要料理了对方。   而这个时候,宁河公主来拜访他了。   太子住进东宫后,有了自己的交际,宁河接近太子已经不需要通过静妃。为了投诚,她揣摩着太子的心思,为太子说出了一个秘密。该秘密涉及卫振善的身世,太子问宁河公主要证据。宁河淡淡地笑:“若是没有证据,当年我也不会动手杀他。最大的证据,就是当年皇后的举动。是,的确后来卫振善没有认回来,你道是为何?我派人给他下了毒,流朱毒,太子应该听着熟悉吧?卫振善中过这种毒,是太医院全体太医集力才救回来的,我问过太医了,卫振善寿命有碍。不然的话父皇怎么可能重用他?卫振善无妻无子,过两年等他死了,自然什么权力都能收回来。太子,如今你不应该过多关注卫振善这个将死之人,您要做的是抓紧时间,学着怎么做一个皇帝,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宁河公主竟然就这样成功将太子劝住了。   太子浮躁的心安静下来,皇帝看在眼里较为满意,可心中难免叹气。之前拓马说的话到底对他产生了影响,特别是执政五十年大庆之后,他俨然已经达到了人生巅峰,完成了自己的人生理想。   身体已经来到尽头,精神又达到高度满足,皇帝一口气卸掉,觉得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这个儿子……其实他也不算特别满意。临到终了他才终于愿意承认,他好像真的对儿子们太过苛刻……好在太子也不算多差,只是现在还稍显年轻,等过几年稳重些了,必定会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身为大燕皇帝的最后责任感让他开始尽职地为太子进行最后的教导,同时皇后这边也得到了他委婉的道歉。   迟到的歉意最廉价,皇后心中毫无波动,脸上却露出一个淡淡的动容的神情。这无疑让皇帝很满意,皇后若是一下子就放下所有芥蒂,皇帝还要怀疑呢。   送走皇帝后,皇后冷笑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我看是恶狼临终的眼泪吧。”虚假的脆弱中还藏着獠牙,身为恶狼,只要没有真正停止呼吸,凶恶就永远埋藏于心。她并不觉得委屈了自己,适当的退让能让她得到更多东西。皇帝要死了,她可还有好些年能活呢。   想起上次与孙子的相见,孙子透露出他的寿命已经能够再延长二十年,那是从西厥王庭库房里找到的一颗秘药的功劳,皇后就十分高兴。   最大的心结没了,皇后欣喜若狂。可惜的是孙子还不想娶妻纳妾,没有留下后代。不过经过早些年的打击,皇后的心态变化很大,她很快把自己劝好了。   “把静妃请过来吧。”皇后说,“太子只有一个太子妃,到底还是少了些,陛下说要给太子再纳两个侧妃,请静妃过来一同商议吧。”   她会牢牢坐稳皇后以及未来的母后皇太后之位,为未来可能发生的变故做保护孙子的一道屏障。没错,她已经看出来孙子有些不平凡的手段,似乎有些不寻常的计划。太子不是会容人的人,不过这也很正常,哪个皇帝会将那么多兵权放给同一个人?   等新帝登基,变故就会席卷而来。   冬天的第一场雪到来了,骤然降温使得皇帝病倒,且一病不起。半个月后,皇帝驾崩,新帝登基。   燕京城的高层势力圈子发生更迭,影响辐射到地方各处,新帝正在建立属于他自己的王国。   先帝独掌大权数十年,中央高度集权,承其遗泽,新帝继位后虽遇上些许困难,但都不难解决。两年后,新帝已经牢牢掌握住大权,这时候他回过神来:“卫振善怎么还没死?”   是啊,卫振善怎么还没死?   高太医已经老迈而死,但当年参与过救治卫振善的太医还活着大半,听着新帝询问,他们翻出当年的脉案,也觉得不可思议。   按照当年诸位太医推断,卫振善顶多还有十年寿命,如今已经超了要两年了,难道对方找到了地方上的神医,或是得到什么灵丹妙药吗?   太医没法子给新帝做担保,给出卫振善死亡的具体日期。   “这、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大燕国土辽阔人才济济,兴许卫大将军是从别处寻到名医了。”不过流朱毒奇毒无比,损伤人体五脏六腑无法逆转,便是有华佗在世,顶多为患者多延缓一两年寿命,该死还是得死的。   正志得意满的新帝却等不了了,下诏令到边城,令卫振善回京述职。   冲着卫振善的身世,哪怕对方没有拿兵权,他也容不下对方活着,更别提对方还掌着边城兵权呢,杀意叠加。   这边下令,另一边新帝做好准备,只要卫振善抗旨不遵,立马就将拥兵自重有意谋逆的罪名扣上。   年初就被卸掉京西大营差事的武安侯心中担忧,知晓这是新帝要“飞鸟尽良弓藏”,他不知道为何先帝之前那么看重自己儿子,甚至在为新帝铺路时,都没有对边城的兵权下手。如今新帝要对边城军下手,一点都不稀奇。   他的心情非常复杂,一面知道儿子回来不会有好果子吃,一面又担心武安侯府卫氏的名声……   “娘,可该如何是好?”武安侯找老夫人讨主意。   没曾想老夫人比儿子沉着得多,为了这一天,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从知道孙子的身世后,老夫人就知道有些路已然注定,不管想不想、愿不愿意走,都无法回避无法躲让。   “明意与泓儿夫妻多年分别总归不是个事儿。”老夫人说,“泓儿外放做官,身边没有个正头娘子为他操持总不是个事,你跟你媳妇说一声,现在就收拾行李,明天早上就送明意和两个孩子去理县与泓儿团聚吧。”   武安侯握紧拳头。小儿子这几年科举还算顺利,虽然没有大儿子那么出色,但也金榜题名考中进士。因着大儿子得势,他们家也跟着水涨船高,他得以给小儿子谋了个不错的外放职位,现在小日子就在东南那边的理县做知县呢。   “好,我这就去办。”他心里有数了,还说,“娘,你和柔娘也一起过去吧,他们小孩子家家的如何会过日子?你和柔娘过去才好指点他们。”   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儿子:“捍平,你该知道的,这不合适。” 第923章 嫡长子   武安侯张了张嘴,苦笑着点头:“是,您说得对。娘,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听出儿子语气中的担忧与些微埋怨,老夫人坐直了,决定违背孙子之前的请求,擅自先将真相告诉儿子。   她不愿意儿子怨恨大孙子,这是在剜她的心!   天家的这朵娇贵的花儿,并不是自己决定要落到他们卫家的。   “……这能怨谁?”老夫人伤感地看着他,“你岳父这么干,保全了废太子的血脉,是忠义。那是你岳父,柔娘的亲爹,他又仙逝多年了,又去哪里怨他去?再说了,善儿多优秀啊,这些年为家里挣来多少荣誉,这样的好孩子能落到咱们家,我不知道多高兴。”   武安侯没说话了,这迟来的真相让他心潮起伏,胸腔震荡不已。   没想到自己当年脱口而出的话竟然成真了,还真的是岳父干的!   “那我和柔娘的孩子呢?”他反应过来。   老夫人脸上更显悲伤:“善儿这几年一直在找,原先是想着那孩子还活着,所以从活处找,后来……就从死处找了,是在万家的祖坟里找到的。现在也不方便迁回来,我在佛堂里给他立刻个牌位,日夜给他诵经祈祷,愿他来世投个好人家……”   “这事,原本善儿是想要亲口告诉你们的,我现在先与你说了,就得提醒你一句。你跟柔娘夫妻情深是好事,可这事真不好告诉她。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刁钻,实在是你也知道的,柔娘性子单纯天真,根本藏不住话。前些年柔娘将善儿被错认皇子的事情跟万家舅太太说了,结果万太太恨上了善儿,你说说这是什么事?”说起这个,老夫人还觉得生气。万太太发了疯一样骂自家孙子,虽说后头众人都知道她脑子坏了人有些疯,但肯定会在心里嘀咕:这人疯了,怎么不骂别人偏偏骂卫家世子?可见卫振善也有错处。这话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可把她气坏了。   听到这里,武安侯满腹愁绪与无处放置的怨恨顷刻散去,有些无奈地说:“娘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现在是什么局势?善儿的身世肯定不能暴露。   第二天,万明意和两个孩子就被亲信护送,走水路前往理县了。   十天后,边境来信,瑞和说自己在收到旨意后就收拾着准备启程了,让家里人提前帮他准备好住所。武安侯捏着信:“他就这样回来了?”   回来了可就走不了了!   老夫人也白着脸,但她持得住:“我们得相信他。善儿的院子也有两年没住人了,你让柔娘派人去好好打扫,到处都熏一熏。”   瑞和的院子一直留着人,日常都有打扫,根本不需要大肆清理。又过了七八日,瑞和带着两千卫家军来到燕京城外三里处的驿站,消息送进来,皇帝就有令,只允他带两百亲卫进燕京城。   晌午时,瑞和果然带着两百轻骑入城,还赶上了武安侯府的午饭。   武安侯心里有着许多话要问瑞和,但看着身侧的妻子到底还是先压下来,打算一会儿再问。老夫人时隔两年再见大孙子分外开怀,不停支使侍女给孙子夹菜。   “谢谢祖母,我在边城都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八珍丸子。”瑞和笑眯眯地吃下,关心地问,“怎么没见荣寿荣安两个孩子?”   听了万氏的解释后,瑞和笑着说:“如此甚好,在外头泓儿总要跟同僚交际,弟妹过去能帮着打点。”   “可不是。”万氏并不知道老夫人劝过万明意,还以为是儿媳妇自己想通了,“她早就该过去了,泓儿到底是个知县,身边连个正头娘子帮着打点都没有,一个妾室能干什么。”   这就不是瑞和能评论的话题,他对卫振泓身边的妾一点兴趣都没有,便转移话题,问起卫令萱。卫令萱早就成婚了,夫婿是成国公的嫡长孙,今年她怀上了第三个孩子,如今正在家中安胎。   “我带了一些好药材,明天让人给小妹送过去。”   吃过饭后武安侯让瑞和到他书房去,父子俩谈起之后的打算。   “你祖母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了。”武安侯眼光复杂地看着瑞和,“你,当年为什么要逃避认回皇室?要是当年认了,如今也不会这般难办。”   “当年要是认了,如今我会在哪里?”瑞和反问,“红极一时的八皇子如今如何?五皇子与二皇子呢?这些年您在燕京城,应该比我看得更加清楚。最后躺着赢到最后的是新帝,其余人都只是竖着的活靶子罢了。”   武安侯无言以对。早几年大家都还会暗自揣测先帝的心意,以为他在诸位皇子中挑选合心意的继承者,可等到那年除夕大宴上十皇子横空出世,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诸位皇子早就出局,在先帝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果然,十皇子成为嫡子后不久就被立为太子,又被先帝派到局势大好边城去攒军功,树立威望——   先帝并不是没有主意,瞧瞧吧,在自己挑的太子身上,先帝可会谋算了。   饶是他这种不参与皇子斗争的纯臣,看着先帝这种手段都觉得心惊发凉,怨不得二皇子会发疯,做出逼宫这种傻事。要是他努力了小半辈子,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时却才发现一切都是无用功,兴许也得疯。   “是了,你避开了也好,可如今你的境况不比当年强多少,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太后那边……是否有指示?”当年不能认怕危险,如今呢?要是身世曝光,想要做什么也师出有名,不然的话就是乱臣贼子……   武安侯盯着瑞和:“你对——有没有意思?”他比了个指向天空的手势。   看着对方,瑞和很坦荡:“没有。”   “那你打算怎么办?”   “陛下这回召我回来,定是要卸我手中兵权。父亲,西厥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至少十年内不会有事端,我也想留下来多陪伴你们。”   武安侯着急了:“可是皇帝不一定只是要收回兵权!”他也许还想要你的命。   “我于社稷有功,明面上他应该不敢拿我怎么样,要是想背地里动手——”他笑了笑,“那便尽管来。”   新帝也没想到瑞和真的敢回来,还一副很服从安排的模样,这让他制定的许多计划全都落空,十分憋屈。瑞和利索地接下许多赏赐与荣耀以及一个信英侯爵位,再利索地将虎符交出来,与新帝表演了一番君臣相得的好戏。一时之间他的美名传遍朝中,民间也顺应时事,新添了几出征北大将军解甲归回京享福的戏文。   顾怀玉如今在礼部当差,明年新帝就出孝了,他最近正忙着新帝大选的事情,抽空来见瑞和:“你在边城拼了十几年,这就全都撂下了?”天知道他早就做好了兄弟起兵造反的心理准备了!   两人是几十年兄弟了,瑞和还能看不出他的想法?他忍不住笑了,问:“我爹都担心我成乱臣贼子,你不怕?”   “怕啊,从知道你拿到十八城兵权后我就害怕得睡不着觉。后来打胜仗了,先帝也没说收回兵权……善儿!你还笑得出来?现在你已经成瓮中之鳖笼中之鸟,皇上给了你不少赏赐,可往后必定提防着你,不可能放你出京了,你才三十岁,有大好前程,难道就一辈子锁在燕京城了?”顾怀玉踏入仕途,也算磨炼出来了,“要是真的对你好,皇上就该给你一个有实权的差事!”   结果半个没有。   瑞和收了笑,安慰他:“我心里有数。”   这回他顺从地回来,也是有计划的。他在边城付出了十年,解决了大燕的危机,又用两年处理西厥的后患,开辟新的商路改革大燕军中津贴福利制度等就不细说了。人生在世,总要图一些东西,他很肤浅,既然掌握了这具身体,总要为卫振善这个名字图些好名声。好名声难得,毁掉却只在朝夕之间。   卫振善会是名将忠臣,绝不会是抗旨不遵拥兵自重的奸臣。   所以他老老实实地放手了。   这是第一步。   接下来他要看新帝对他的态度,若只是想“圈养”他,让他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一辈子,瑞和也不是不能接受,累了十年了,他也想歇一歇。边城那边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哪怕他不再回去,十八城总兵也能继承他的意志,守好边城这片土地,看好西厥。他的商队也能继续前行,将钱财从婆贞国搬运回来。   可若是新帝要的是他的命,那他就将残害忠臣名将的恶名为新帝传遍大江南北,届时哪怕他要做什么也师出有名。   当然了,他也不会被动等待,事实上他希望能有与新帝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好用的手段不嫌过时,先帝能用,新帝当然也适用。   “那就好。”顾怀玉对瑞和一如既往地有信心,一听就安心了。“过两天我休沐,我们一道去听戏吧!” 第924章 嫡长子   可惜计划终究只是计划,新帝从未单独召见过他,他与新帝只在大殿上朝会时才有机会见一面。就算他自己争取面圣机会,以公事为由头求见,新帝也只在勤政殿大殿上召见他,左右都是伺候的宫人内侍。   新帝坐在高座上,他就在台阶之下,两人之间高与低的差距,如同这无法逾越的距离。   也许是那年班师回朝时,那一路上给新帝留下了太多阴影,等他登基之后,他热衷于在每一次召见卫振善时都让对方明白,他们二人之间身居高位的永远是他,天上的云与地上泥便是他们之间最好的写照。   瑞和不知道新帝心中的想法,只以为是新帝注重排场。   找不到机会催眠新帝,瑞和也无可奈何。以他的武艺,还做不到夜闯养心殿,在森严宫禁与重重护卫和暗卫的保护之下对皇帝下手。   等过了新年大宴之后,每次大朝会,瑞和都能感觉到新帝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一掠而过,带着无尽深意。   隔年春天,瑞和被投毒了,投毒之人是隐匿本领极强的死士,被抓住后立刻自尽。瑞和摇晃着被下毒的茶盏,闻不到药物的气息,可见这是很珍奇的无色无味剧毒。他命人抓来两只老鼠,只消一滴,两只老鼠当即毙命。   如此奇毒,非皇室不能得。   这是新帝要对他下手了。   新帝肯定知道他当年中毒的事情,也许前两年没有对他动手,就是想等他自己死。结果他一直没死,这才动手削他兵权。到了今年,见他仍活着,便派人来投毒了。他放下茶盏,摆手:“去京兆府报案吧。”   “是。”   死去的死士尸首被拖下去。门打开又合上,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瑞和拿出最新的密报,这是昭勇将军送来的,其实就是前勇定将军,战后勇定将军也得了封赏,品级升了一级。   从去年瑞和卸甲回京后,新帝就开始收拾边城军。这位皇帝倒是没敢跟先帝一样裁军,只是先派自己信任的人去替代原先的总兵。也许在新帝眼中,曾经听过他调遣的十八城总兵已经不值得信任了,所以要将边城将领重新洗牌。   昭勇将军说,有三座城换了总兵,原先的总兵都被调走了。岁城新总兵是新帝母族的舅舅,此人爱好排场,才到边城就说要办宴席,帖子发遍十八城。昭勇将军应邀而去。信中说,宴席十分奢华,美女如云,岁城新总兵身上带着被燕京城繁华浸染出来的富贵与懒散,与边城的风沙格格不入。他还在信中感慨,当年瑞和也是燕京城的贵公子,初到边城时都没有这种做派。新总兵初来乍到,先纳了当地好几个美女为妾,在昭勇将军写信来时,新总兵刚带着小妾与护卫去草原春猎。   感受着信中话里行间扑面而来的怒气,瑞和无奈,提笔回信。   过了几天,瑞和与顾怀玉去酒楼吃饭,新上的汤里又有毒。菜一端上来,瑞和就止住想要盛汤的顾怀玉,冲亲卫看去,亲卫立刻将店小二控制住。   “善儿?”顾怀玉吃惊。   “汤里有毒。”瑞和盛了一勺到碗里细细地闻,确定了里面有毒。他看向店小二,店小二已然吓傻了,忙喊冤枉,说他们酒楼是百年老店,怎么可能在客人的饭菜里下毒呢?   “去报官。”   顾怀玉十分后怕:“难道真是那位?”   瑞和轻轻点头:“不然我为何要闹大,上回到我府中投毒的人是死士,所投之毒是极为罕见的无色无味之毒,除了皇家,谁能有这种秘药?”不,或者应该说除了皇帝,谁能支配这种药?   不过以瑞和这些年穿越带来的阅历,他知道这种毒药极其稀缺,便是皇家内库,有也只能有极少数的分量。那天死士来府中投毒,定是抱着一击即中的目的来的,因而才动用了那种奇毒。失败之后,新帝不一定还有第二份毒药。果然,接下来府中风平浪静,直到今天他外出吃饭……   “那可该如何是好,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有一有二就有三,难道以后你还不吃不喝了?”顾怀玉忧心忡忡。   “你别担心,他既已出手,那就不会停下。我让云书送你回府吧!”   京兆府将酒楼围起来,把酒楼后厨的人全抓起来审。所有经手过那碗汤的人都被拎出来重点审,什么都没审出来。负责炖汤的厨子说,他还尝过咸淡,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可见毒是出厨房后才被下的。端菜的店小二赌咒发誓说他没有下毒,经过审问也的确没找出任何问题,瑞和便提议:“可能是在来我包间的路上被投毒的,大人查一查有没有别人接近过这碗汤吧。”   这个时代可没有监控录像,店小二在走廊遇见过几个客人,回想起来只认得其中一个熟客,其他客人全都想不起来是哪个了。再说了在京兆府来之前,谁有权力将酒楼里的客人关起来不让走呢?在知道出事之后,除了一些好热闹的客人还未走,客人早就走了九成。   瑞和知道凶手肯定找不到了。死士能摸进护卫森严的侯府下毒,在这种酒楼里下毒更是像喝水一样简单。他想要的不过是将自己接连遇刺的消息放出去,扩大影响罢了。   当天,在他的故意传播下,他在酒楼吃饭被投毒的事情传遍燕京城。   “前些天大将军就报过一回官了吧?我记得那时候也是有人进侯府投毒呢!”   “没错没错,我也记得,大将军可是我们大燕的功臣,怎么会有恶人要害他呢?”   “哎呀,那戏文里不都写着嘛,这叫功高震主,你们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儿?”   “嘶,可别胡说,要是被麟翊卫听见你全家都要没命了!”   新帝沉着脸:“卫振善怎么运气这么好!”第一回的毒药是宫廷秘药,十分珍贵,传到他手中时也只剩下一份。他特地派去擅长潜伏隐匿的死士,就想着一举将卫振善毒死。结果那人一去不回,第二天卫振善还活蹦乱跳地上大朝会,把他气得不行。第二回,他想着在外头下毒,谁到外头酒楼吃饭还会紧紧盯着厨房呢?没想到卫振善还真的能再次避过去。   “我原想着要让他悄悄地死,现在看来是不成了。”新帝现在还不知道民间对此事的猜测,舆论已经偷偷将他拉下水,他对暗卫统领说:“直接暗杀他,能做到吗?”   当然能。   皇帝的暗卫可不是宁河公主当年那种只培养了几年的普通货色,一出手就知道手段非凡。   瑞和是在早上前往皇城参加大朝会的路上遇刺的。他不喜坐轿子坐马车,是自己骑马去参加朝会的,亲卫们跟在他左右,数量只有十个。足足二十个皇室精英死士袭来,瑞和面色一变,抽出长剑率先迎上去。   这一天早晨,新帝一大早就心不在焉。他其实知道自己没有必要非得杀了卫振善,兵权对方已经交了,这一年来也老老实实地待在燕京城,不杀他似乎对自己更有利。即使要杀,也得再等几年,等边城大胜给卫振善带来的声望淡下去再动手。   但他忍不了。他不需要做什么就能被先帝选中培养,欺负过他的兄长现在坟前草都三尺高了,与其他兄长相比,他的前程都是先帝为他铺平的,仔细说来真的没还有受过多少委屈。唯一一件让他至今没有释怀的,就是前两年战胜回京时发生的事情。   若是他不知道卫振善的身世,兴许还不会这么憋屈。   偏偏他从宁河公主口中得知真相,同为皇室血脉,他的辈分还要更大一些,卫振善的风光就有些碍眼了。父皇对卫振善的信任看重,似乎也有了别的意思……他才是父皇最满意的继承人!   当然了,解释这么多,新帝就是不愿意承认其实是自己没有容人之量,小心眼。   反正他都是皇帝了,怎么能让自己受委屈呢?   不想受委屈的新帝在朝会上没有见到瑞和,心下满意。但是愉悦的心情很快就被打乱,下朝后他才听到消息,卫振善又报案了。   “怎么可能?!”新帝拍桌子,“你不是与朕保证会万无一失吗?!”   暗卫统领羞愧地跪下领罪,是他高估了手下的能力,低估了信英侯手下的本事。   这次刺杀的死士全都死了,京兆府无法从尸体上得到什么线索。瑞和进宫求见皇帝,请求皇帝做主。此时皇帝已经知道民间的议论了,更添恼怒,面上却得安抚这位社稷之臣,说会给他一个公道。   “陛下这么说,微臣就安心了。”瑞和躬身提下,回头却让人将刺杀一案大肆宣扬出去。   短短一个月遇到三次暗杀,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宁河公主揪着手帕:“卫振善身上似乎有些诡异之处,真有气运这般强大的人吗?”当年她失败了,如今新帝也失败了,难道……她咬着下唇:卫振善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子吗? 第925章 嫡长子   宁河公主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她很希望新帝能弄死卫振善。其实她跟卫振善并没有过直接矛盾,但仔细想来,她所图谋的事业开始走向滑坡,就是从那一年她刺杀卫振善失败后开始的。一步一步,步步失利,到了今天她用一个所谓卫振善的身世秘密向新帝投诚,新帝对她却态度平平,与对待其他公主的态度没有两样。这几年来,每回参加宫中大宴,她都只能跟其他公主坐在一块儿,所得到的待遇与赏赐也与众位公主等同。   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侮辱,她迫切想要得到权势,奋斗十几年却最后一无所得,最后连丈夫都跟她离心。她不由得想,如果她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是大燕最得宠的公主,驸马如何敢背叛她?   “我得帮忙才行。”宁河公主拿出以前钻研她父皇性格的劲头,死命地研究新帝,知道自己该拿出真切的功劳才能打动对方。现在新帝对卫振善动手屡屡失败,若是她能够帮上忙,新帝一定记她的情。   “驸马呢?”宁河公主问。   侍女小心翼翼回答,说驸马好几天没有回英国公府了。   宁河心中微涩,又伤心又愤怒。那天她根本没来得及对那个贱人下手,可驸马却恨她入骨,那天还打了她一巴掌。丢脸么?自然是丢尽颜面的,但冷静下来之后,她知道是自己先走了一步臭棋。驸马养外室,是驸马不对,她有许多种办法让驸马受到惩罚。可她为了一劳永逸,也为了瞒下此事,决心暗自处决了那外室和外室子女,被驸马发现之后她的错处反而更大,那段时间几个姐妹都明里暗里嘲讽她心狠手辣,没有公主风仪,丢皇室脸面,可把她气坏了。   从那天之后,英国公没有再踏进公主府一步。   宁河公主恨他薄情寡义,忘了她下降英国公府给他带来的无穷好处。   至于感情?宁河当然还对英国公有感情,那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第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男人,哪怕现在那份好已经不在了,她仍然怀念着。   可感情能当饭吃么?   宁河下了狠心,召来心腹如此这般地吩咐着。心腹瞳孔微缩,抬眼看了她一眼。   “有何问题?”   见宁河眼神冷静中带着疯狂,心腹骤然一惊,赶紧低头:“公主英明,小的没有任何问题,一定会办妥当的。”   隔天,英国公带了些药材到武安侯府探望瑞和。   瑞和受了些伤,看着挺严重的。英国公没敢多说什么,只让他好好养身体,还找了些话题来聊:“你要是到信英侯府居住,倒是离英国公府很近,我们可以时常相聚。你还不想娶妻吗?信英侯府可不小,你要是没生十几个孩子,那府邸都显得空旷了呢。”   新帝赐了瑞和一座侯府,不过瑞和想要就近孝顺老夫人,并没有搬过去住。闻言笑道:“你家要是住不下了,我那宅子倒是可以借给你住呢。”   英国公苦笑:“你也听说了?也是,这事这么瞒得下去。”他养的外室上个月又给他添了一个儿子。   正好绿墨端药进来,瑞和就顺理成章转移话题。药很苦,其中有解毒的药材,那天遇到的死士武器上还抹了毒,这几天他与亲卫们都在解毒,想来再喝两天就能彻底拔掉毒素了。   英国公耐心等着瑞和喝药,之后才说:“今天我过来,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我家的小二也到开蒙的年纪了,我想给他找一个好先生,你能帮忙推荐吗?”   “请先生?”瑞和疑惑,以英国公的门第与权势,还能找不到合意的教书先生?   英国公有些尴尬:“我家小二还没有入族谱。”   瑞和就明白了。其实没有入族谱在民间是小事,但在官宦权贵之家,若是没有入族谱,是没有出色优秀的先生愿意教导的。以英国公对这个外室子的疼爱,想来也看不上普通教书先生,想要为外室子找好老师却极为困难。   “你家二小子也七八岁了吧,若是想寻名师,族谱这事不能再耽搁了。”瑞和说了实话。   “我就是没办法……要是能入族谱,我也不来劳烦你了。”英国公再劝,“你在文人圈子里人脉比我广,真的不能帮忙吗?”   “那我帮你问问吧,不过可不能担保一定能成。”   英国公很是感激,连连说只要瑞和试一试就行,并不强求。“若是再不成,我打算送小二子到外地书院读书了,外地……至少别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在燕京城里,谁不知道谁的身世呢?   中午英国公留下来吃饭,还打开了从家里带来的两个食盒,说是玉娘做的。   “玉娘知晓我今日要来看你,托你帮忙找先生,心下很是过意不去,便做了两道拿手菜,也是个心意。”   英国公此举其实不太合适,瑞和知道玉娘就是英国公这些年养的外室,这些年已经为英国公生下两子一女,听老夫人说,前几年宁河公主还因此跟英国公闹过一次,言语中对英国公很是瞧不上。   “要是没有尚公主,英国公府的爵位还不知道能不能传下去呢!”这是老夫人的原话。   可不是嘛,先帝是为了最爱的女儿的体面才抬抬手,让未来驸马得封世子,后来又顺利承袭爵位。这些年先帝收回了多少爵位,燕京城中的老牌勋贵没落了不少,就连前几年边城大胜,先帝在爵位上仍卡得很紧,有功之臣都有赏赐,但可半个爵位都舍不得给出去。瑞和得的这个信英侯爵位,还是新帝为了卸他兵权才舍出来的。   老夫人说,英国公便是再喜欢那女子,总该好好跟公主商量,说些软话求得公主同意,再正经抬进来做妾才是。这样偷偷摸摸养在外头,是对公主不忠不敬。还拿卫振泓纳妾一事举例:“泓儿是个七品县令,纳妾都知道征得明意同意,如此才是对正妻的敬重。”   瑞和经历过许多次现代或是未来世界,受现代思想的洗礼,在夫妻关系上信奉的是一夫一妻。在这个世界里,三妻四妾是合法的,他明白这是社会进程与价值观的差异的结果,也遵守着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   以古人的眼光来看,英国公将外室做的食物带到他面前来,“聊表心意”,也是极不合时宜的。   他淡淡地笑,听英国公说着“玉娘知道你受伤,特地做了补身体的药膳与鸡汤给你”,对云书使了个眼色。   云书忙说:“还请国公爷恕罪,小的得多嘴两句,太医说了,我们家侯爷体内毒素未清,这些日子得清淡饮食,这药膳和这鸡汤怕是不能喝的。”   英国公愣了一下:“也是,你正喝着药呢,这药膳不知道会不会药性相冲。”他有些尴尬,“是我考虑不周。”   不是考虑不周,而是那女子对英国公影响太大了。瑞和心中暗暗摇头,宽慰英国公:“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英国公接下这个台阶,沉默地动筷。玉娘做了两道菜,一道药膳一道鸡汤,他见瑞和在喝白粥,便自己盛了一碗鸡汤来喝。   吃着吃着,英国公忽然捂着肚子发出闷哼,他发作得特别快,从捂肚子到嘴唇发紫只在几息之间,瑞和一看就看出来这是中毒了。   “把府医叫来!”瑞和冲过去扶住英国公,按住对方的脉搏,脸色沉沉。他将英国公翻过来压在自己膝盖上,一手按压对方的胃部,再拿勺子去压英国公的舌头挖他的喉咙。   “呜哇!”   英国公被催吐,很快就吐了出来。   府医很快赶来,快速捏了捏英国公的脉象后先塞了两颗解毒丸给英国公,再往英国公身上扎针护住心脉,最后刷刷刷地写下药方。   “还好世子爷先帮国公爷催吐了,这毒素还未彻底进入血液中。”   “你看看这碗汤。”瑞和示意府医。   府医擦擦额上的汗,检查鸡汤:“毒药就在此汤中!”   “去英国公府和公主府报信,再到京兆府报案。”瑞和深吸一口气,让云书附耳过来,吩咐了几句后云书领命而去。   “去把祖母和母亲请来,备车,我要进宫!”   老夫人与万氏匆匆赶来主持大局,瑞和进宫哭诉。   新帝比瑞和还震惊,这一次可不是他出的手。他怀疑地看着瑞和,反过来怀疑是对方下的苦肉计。不过英国公可不能死,他立刻派太医出宫去帮忙。   京兆府都要认得武安侯府的下人了,这段时间报了多少回案了啊。京兆府带来的仵作也说毒在鸡汤中,鸡汤又是英国公自己带来的,难道英国公还会自己给自己下毒?英国公还未醒来,是其随从说汤是“袁夫人”做的,京兆尹才挥手:“去杏花巷!”   京兆府的府兵抵达袁府时,袁玉娘抖着嘴唇出来迎:“我、我府中死了个厨娘,死前留下遗书,我本来也要去报案的,各位捕快大人们看看吧。”   领头的捕快头领将信接过,手一摆,其他捕快鱼贯而入进去搜。他低头看向信,眼睛立刻瞪大了。   袁夫人用手帕擦眼泪:“我也没想到公主竟然这么狠心!国公爷可还无碍,我要去看他!” 第926章 嫡长子   英国公没有死。   宁河公主也赶来武安侯府,对着袁夫人露出一个阴沉的蔑笑:“这个贱人怎么还在此处?还不将她拿下!”   袁夫人尖叫着躲到英国公身边,刚醒不来不久还十分虚弱的英国公护住了她:“我相信不是玉娘的错,不是说死了个厨娘吗,咳咳,就是她了!”   宁河公主不认,说这贱人亲手做的汤,还能推到厨娘身上不成?   “难道你平时吃的喝的,这贱人口口声声说都是亲手所做,实则都只是借口?”此时宁河公主还不知道厨娘的遗书。   袁玉娘含泪,抓着英国公的手臂一言不发,委屈却尽在不言中。英国公叹气,拍拍袁玉娘的手:“那便一起查吧。”   京兆府的捕快们将袁府掘地三尺,只从厨娘房间的墙里挖出一包金首饰,其中有一只手镯上是内务司的印记。这便惊动了宫中,新帝令内务司配合,顺着印记去查,查出那只镯子是先帝时期赐给几个公主的。因着先帝宠爱宁河公主,这只镯子看着跟其他镯子差不多,但上面多雕了一只青鸾。   这镯子恰好就是雕着青鸾的那只。   宁河公主身体轻轻摇晃,这怎么可能!   这厨娘便是她安排好要栽赃袁玉娘的人。她的手段也很直白,抓住这厨娘的孙子威胁,让厨娘指证袁玉娘。袁玉娘的动机也很好伪造,她跟了驸马十几年却没有名分,生的儿子入不了族谱,因而恨上了驸马——只要卫振善死了,皇帝会帮她的忙将罪名砸实的,这是她忠心为他办事之余的一点点私心,皇帝肯定会体谅的。   最好的情况就是卫振善死了,丈夫没死,最差的就是两人都没死。   若是只死了丈夫一人,她也能以此为皇帝表忠心,看看吧,为了帮皇帝达成所愿,她连自己的丈夫都舍出去,如此皇帝还能不对她另眼相看吗?   结果现在两个都活得好好的,还出现了属于她的镯子,她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定了定神,宁河公主说:“这镯子是十多年前父皇赏赐我的,这几年我将其收藏起来作纪念,已经许久未见它了,想来是被人偷走,放在此处陷害我。”说着看向英国公。   没想到英国公也在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   夫妻二人彻底离心,互相怀疑。   京兆尹这才拿出厨娘的遗书,宁河看完心中更加惊疑了,怎么自己的计划全都改了个方向冲着自己来了?她看向同样惊疑的英国公,感情上她怀疑是英国公为了包庇外室栽赃她,理智却告诉她,这不像驸马的手笔,他不可能有这种手段,便是看在他们两人的孩子的份上,他也不会这样对待她!她看向袁玉娘,袁玉娘眼中的震惊也毫不作假。   这个贱人更加不可能有这种本事!   “大人,此事涉及天家公主,不如交由陛下决断吧。”瑞和握拳抵住嘴巴轻轻咳嗽,“我家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喧嚣,诸位先散了吧。”   英国公对瑞和很抱歉,再三道歉才离去。   没有人敢拘留公主,宁河说:“我也要进宫!”   赶在京兆尹面圣前先见到了新帝。两人密探一番后,新帝叹气,这个皇姐有心帮她的忙,却反手将自己坑了进去,忠心有,就是太无能了。这让他不由得生起与宁河公主之前相似的想法,难道卫振善的气运就真的这么好吗?英国公送膳食过去,为了给客人面子,卫振善总该意思意思用一些吧?据宁河所说,药膳里其实没有毒药,这是障眼法,药膳可能会与服用的药冲突,不吃才是正常的,那么那份没有加药材,清炖的鸡汤总该喝一口吧?   卫振善跟英国公关系极好,这都一口不喝?   面对宁河公主红着眼睛表忠心求助的模样,年轻的皇帝答应了。   厨娘的信与手镯,其实并不算铁证,有了皇帝指示,这个案子很快就被定性为厨娘对公主怀恨,这才陷害公主。一个外室的厨娘,怨恨公主并不奇怪。   瑞和也做出看在英国公面子上不细究的姿态,转头就将人将皇帝与公主姐弟情深的感人故事传到民间。皇室中人友爱和睦是好名声,也是宁河公主想要的,她没有在意,回府后她正在严格筛查手下中人,她怀疑有人背叛了她!   直到另一道秘闻在民间传开来时,宁河公主才悚然一惊。   这则秘闻说得是这一阵英国公张贴寻名医的真相。在太医的帮助下,英国公中的毒解除了,可后遗症却无法消除,他竟然硬不起来了。这种症状,数位太医忙活了大半个月都束手无策,这无疑是被燕国最顶尖医术精英判了死刑。英国公还年轻,怎么能认命?于是打算从民间寻名医,民间总会有一些专精某科的神医的,也许还能有秘药。以寻医入手,老百姓最爱这种话题。英国公为何突然生病了?其实是受了无妄之灾。公主替皇帝办事要给信英侯下毒,没想到却毒到了自己的夫君。这个秘闻可信度很高,前阵子武安侯到京兆府报案,动静可大了。   在有意推动之下,这则流言在民间甚嚣尘上,终于传到宫中。   新帝勃然大怒。也就是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民间早就传了很久他要处置“功高震主”的卫振善的流言了。这是谁做的?他怀疑很多人,怀疑卫振善,怀疑自己那些还活着的兄长们。   当然了,最大嫌疑人就是卫振善,他似乎终于抓到卫振善心有异心的证据:哪个忠臣会如此陷主君于不义?卫振善肯定早就包含祸心了!   “开始吧。”新帝深吸一口气,“他既不肯带着体面去死,那朕也就不留情了。”他早就派人在罗织罪名,从前些年大燕与西厥之战入手,打算在军饷和卖国两个方面给卫振善定罪。当年卫振善在边城可以说一手遮天,想要挖出一点东西来做文章真的不容易。好在这一年来他往边城安插了自己的人手,总算将固若金汤的边城啃下一个角来。   如今埋线刚完成,“人证”和“物证”都安排好了,那便别再耽搁,直接动手吧。   来自皇帝明面上的袭击伤害力很强。面对十一项罪名,瑞和反而有一种终于尘埃落定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走?”武安侯问他。   “您应该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武安侯看向窗外,侯府的景致浓缩在这一面窗之中,他看见的却是武安侯府百年基业。   “父亲,我永远都是卫家人,我的荣辱便是卫氏的荣辱,而我会尽全力让卫氏往前进,而不是往后退。”   武安侯微惊,他听出瑞和的意思:“你……难道没有打算以真正的身世来起事吗?那样你能少些阻碍,名义上也能好听一些。”   “不。”瑞和直直看着武安侯,“我只会是卫振善,是武安侯府嫡长子。”   武安侯呼吸微促,心下不由得升起些许火热的情绪。若是能够成功,卫氏的荣耀可就一步登顶了……   “好!”   这一年对大燕民众来说是仓促又凌乱的,一切都发生得像夏日里的风雷雨电,瞬息而至。从有人弹劾卫大将军在边城任大都督时中饱私囊、虚报军情、侵占军功甚至与敌国私通等等罪名开始,大燕就毫无预兆地转向另一个方向。皇帝命三司联合彻查,让卫振善自辨,后又以卫振善对人证下杀手为由将人打入天牢。   麟翊卫前往武安侯府,却发现武安侯府竟然已经人去楼空,明明密探一直盯着侯府,可侯府的主人还是凭空消失了。同时,皇帝网织罪名陷害忠臣的消息在大燕传开,消息传得非常快,迅速传遍各地。   八日后,卫振善出现在冲州,那是距离边城比较近的一座城。他在冲州发表了清君侧檄文,称新帝年轻,身边有奸人怂恿,诱导皇帝远忠臣近小人,排除异己,残害忠良云云。他被迫逃离燕京城,却仍心系皇帝,忧心大燕未来,决心定要将奸佞铲除,还大燕一片海清河晏。   檄文是他亲笔所写,拿出了当年考状元的水准。   当然了,这篇檄文的作用没有那么大,写得再引经据典情真意切,都掩盖不了他要谋反的意图。他的底气不在别处,全在兵力上。   西厥那边有三王子管束着掀不起风浪,边城他能够调动的兵力有十五万,其中大半是经历过与西厥战争,真正从刀光剑影里走出来的强兵。哪怕新帝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其他地方兵力全都调过来,再加上燕京城的驻军,顶多也就十万——这些都是先帝裁军、压制地方兵权的结果。前几年与西厥作战时,瑞和得以为边城再征两万兵马,可先帝对地方军权的忌惮似乎深入骨髓,边城兵马多了,他反手就把地方的兵力又削了一成。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在边城军中有那么大的话语权与权威,竟然真的能带着十七万边城军南下。檄文发表的第四天,就已经攻下了三座城,剑指燕京城。   “这怎么可能!”新帝总说卫振善心怀不轨,可从未想过对方会造反,大燕国力强盛,燕氏正统百年,统治根深蒂固,国内压根就没有造反的条件。   卫振善他,怎么就这么造反了呢! 第927章 嫡长子   造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从名誉上来说,乱臣贼子的名头就摘不下来了,在这个注重三纲五常的时代,造反无疑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做出决定需要很大的勇气。   其次,造反需要人力物力财力,兵马军资不管哪一项不足,这事都成不了。   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开始,瑞和就预想过许多种未来。等他为了跟西厥干仗,通过特殊手段从先帝手中拿到兵权时,他的未来似乎就明晰了很多。拿了这么多兵权,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日后不管是谁登基,想来都不会放过他。   大燕皇室,有着一脉相传的狭隘与自私。   先帝是这样,太子也是如此。瑞和记得在班师回朝一路上,太子看向他的眼神,里面毫无善意。若是说太子知晓他动的手脚,憎恨他也就罢了,可瑞和有自信没有留下一丁点马脚,太子的病都是水土不服的毛病,太子不可能会想到是他的手笔。   这样看他的太子,能够预料等太子登基后等待他的是怎样的结局。   所以战事结束后,瑞和就开始筹备。   他不会说自己有多无辜,一切都是被新帝逼迫的,这听起来太假了,他不会如此被动。   造反而已,他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虽觉得有些麻烦,但想要活下去、活得舒坦,有些麻烦就得努力去克服。   瑞和带走了武安侯府所有人,包括在外地任县令的卫振泓夫妻和孩子。卫氏其他族人以及与武安侯交好的人家毫无疑问会受到皇帝的猜疑,但只要皇帝想要名声,就不能无缘无故对他们动手。在燕京城中,他也留下了可靠的人手为他看顾亲朋们,同时监控舆论。   有着现代人思想的瑞和很明白大众舆论的重要性,并在此中投入了大量人力和财力。   既然都要造反了,那就得为自己造势。   新帝并不知道瑞和已经准备多年,回京其实只是迷雾弹。在收到紧急军报时,新帝又气又急,他才登基三年,刚刚出孝,若是没有出这回事,此时大选的秀女该从各地运进燕京城,他会坐在高座之上,可以尽情地挑选自己喜欢的女子充实后宫,真正享受起帝王的权势——他不喜爱皇后与其他妃子,那些女人都是先帝为他选的,没有一个是自己挑的。   可现在卫振善反了,四天就攻下三城,这让他如何还有心情选秀?   内阁大臣被他召进来商议,这都商议四天了,还选不出一个能够领兵的将领。最后,新帝听从内阁首辅的建议,挑了威勇大将军做总揽,又选了几个臣子做辅佐。他抽调了地方兵马十万,各种物资从各地运来,筹措了三天,叛军已经又攻下两座城。   收到军报时新帝手都在发抖,他将军报摔到地上:“谁能给朕一个解释?边城军的确善战,可这几座城便是纸老虎了么?城门城墙都是摆设吗?那些总兵到底在干什么!”之前是四天三座城,现在又是三天两座城,如此神速,该是每座城都直接开城门放叛军进入才能这么快吧?不然的话单单是赶路,四天走三座城都勉强。   新帝不知道自己愤怒之中还真的说对了。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不管在何时都适用,就像当年西厥派大巫到燕京城搞事情一样,他们想要擒住大燕的政治命脉,因为无法近皇帝的身,所以退而求其次,在先太子与二皇子身上动手脚一样。瑞和的确造反了,但能不打的战就尽量不打。最先攻下的这七座城,过去几年间瑞和以公务或者庆典为由与其总兵见过面,最近一次还是去年他卸甲回京,经过这几座城时,当地知府与总兵都有设宴款待他。他在他们身上埋下暗示,所以才能兵不血刃拿下七座城。   这种手段跟作弊无异,系统460第一次见他在任务世界里这般频繁且大规模地使用催眠的手段,有些疑惑:“为什么之前的任务里你不这么做呢?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这是省心省力的手段。”要是前面的几个任务里都这么干了,任务进度肯定能加速一大截。   闻言瑞和笑了:“那可不行。若真要随心所欲,不如我花时间将全世界的人都给催眠了,到时候全世界不都是我说了算么?可那样又有什么意思?我时刻记得我是一个人类,敬畏生命,珍重感情,有很多东西需要努力才能得到,我是一个普通人,从来都不是神。这一次是事出有因——”他看着手中的军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如果真的从边城开始打过来,会死伤多少人……瑞汀,我的到来改变了这个世界,改变了无数人的人生,我害怕生与死的选择,我害怕自己忘了自己的初衷,有时候我会惧怕我的能力,恐惧我手中的权力,可我还是这么做了,这样的我是不是很虚伪?”   系统460愣了一下,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宿主喊这个名字了。神奇的是,它第一次对这个名气生起除了陌生以外的情绪。它看着宿主有些寂寞的神情,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这个名字,而是安慰宿主:“宿主不是一直都很清醒吗?你不用太害怕,身为你的辅助系统,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提醒服务,当你迷失的时候我可以提醒你。”   这次轮到瑞和发愣了,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脱胎于卫振善的躯体,显出属于徐瑞和的澄澈与宁和。   “好,谢谢你。”   穿越的时间长了,难免偶尔会情绪低落,瑞和是个感性的人,这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他能够很快融进角色之中,易感共情,同时也容易伤感多思。好在他的灵魂又是坚韧的,他有着坚定的目标,故乡与妹妹是他在漫长旅途中闪亮的锚点,让他能够度过每一次彷徨。这一次也是如此,他抒发一番情绪后很快整理好心情,投身到正事上。他将军报放下,拿出一本空白折子开始写了起来。   这场叛乱之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年底时,大军就来到距离燕京城最近的云城,这是燕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燕皇发来了第三道求和诏书,第一道诏书称愿意封他为镇北王,边境十八城做他的领地,世袭罔替。第二道、第三道,都在第一道诏书的基础上再加码。   做出这种决定,燕皇也十分痛苦,可他真的拿卫振善没有办法。他派出去的将领全都打不过叛军,从无胜绩,竟还牵扯出诸如贪墨军饷、假公济私、互相推诿和内斗等等丑闻。那些他曾经要扣在卫振善头上的罪名,全都在自己手下重臣中一一发生,多么耻辱羞愧!   他不得不承认,偌大燕国,竟然没有一个会打战的将领。不,应该说会打战的都在卫振善手下,其他人早就在安逸享乐中把骨头泡烂了,平时无事倒还罢了,真正起战事时,一个个都不堪大用,如纸老虎一戳就破。   皇帝还看透战败的另一个原因,除了指挥团队的无能,还有他继承自先帝的“制衡”之术。将领本就无能,身边还有数不清的监军、督军、钦差,各种意见杂乱无章,每个人都想要拥有压倒性的话语权,因此打压、陷害、告状、逆反……   制衡本该是帝皇统御臣子平衡四方的应有手段,这没有错。   可先帝的制衡之术本就是歪的,他传授给新帝的帝王心术,也是根植于扭曲根系中长出来的歪斜枝干,哪哪儿都充满着不合时宜的味道。   瑞和早就看出这一点,所以前几年才会用特殊手段从先帝手中获得兵权,总揽边城事务,没有人能对他讨伐西厥之事多嘴多舌、横插一手。   新帝却不知道,明明登基后这几年他继承先皇的遗志,做出的每一个决策都完美施行了,他逐渐成为了一个成熟的皇帝。为什么偏偏在战事上一再失利呢?   先帝没有打过战,执政五十年,军政成为他手中随意捏扁搓圆的玩意儿,他从未失败,也就无法在战事中施展自己的手段。经由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新帝也有着与他一脉相传的自傲。   上辈子在原身死后,准备充分的西厥铁骑踏进大燕国土,他们抱着同一个欲望,前所未有的团结,势如破竹,一路打进了燕京城。   大燕,灭国了。   繁华瞬间坍塌,突兀,又有某种宿命的意味。   这辈子,大燕走向另一种命运,先帝自已然带着圆满与笑容仙逝,只留下新帝在大厦倾倒中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却已经无力挽回。   “他还是没有回复吗?”新帝憔悴地问。听到否定的答复,新帝将桌上的折子全都扫落在地,“逆贼!逆贼!”   太后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近乎疯魔的皇帝。她压了压嘴角,不让自己显出笑意来,迈步走进御书房。   皇帝并不想看见太后,可太后并不需要他的欢迎,她径直说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你让朕退位?”他瞪大眼睛,“你是疯了吗?!” 第928章 嫡长子   太后当然没有疯,疯的是皇帝。   从他登基以来,放任圣母皇太后欺辱她这个母后皇太后多少回了?呵,静妃想着母凭子贵就能压她一头了吗?一日为妾终身都是妾,她才是先帝原配嫡妻,永远都在静妃之上。   若不是她在宫中有着数十年经营,现在早就不知道落到如何凄凉的境况中去了。   等善儿起事之后,皇帝对她的嘴脸也变了,逼她给善儿送信,用她来威胁善儿。她这才知道,原来皇帝早就在怀疑善儿的身世,却一直引而不发。她当然是否认了,还抬出了先帝,善儿的身世可是先帝当年亲自否认的!她这个亲祖母都没有证据,皇帝去哪里拿出确凿证据?   皇帝恼羞成怒,还说她为了私情不顾国家大义,对此太后嗤之以鼻。善儿也是大燕皇室血脉,皇位不过是转移了而已,仔细算来,善儿的血脉还更加高贵,那是她儿子的孩子,是中宫嫡脉!什么家国大义?善儿夺皇位,这片江山不还是在大燕皇室手中么?   太后很理直气壮,完全不心虚。皇帝还想控制她,她立刻就将消息放出去,找宗人令和内阁大臣要公道,皇帝立刻就收手了。   没有皇帝的气度,还没有皇帝该有的手段,太后很瞧不上他。   直到昨日,她终于在深宫之中收到了来自孙子的信。   “我没有疯。你若是愿意投降,信英侯会给你一个安乐王的爵位,让你一生富贵。”太后冷淡地看着他,“事到如今,你的无能已经响彻全国,也许连遥远的西厥与婆贞人都有所耳闻,你再顽固下去,利益受损的是无辜的燕京城百姓。皇帝,你不用这么大声反驳我,现在的情形不是谁大声谁就能胜利,反而暴露出你的胆怯与脆弱。自大燕立国以来,燕京城一直都是国都,国都百多年没有战火,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凝聚着先人的血汗,堆积着大燕先祖的荣光,你要让这个地方被炮火炸开,被弓箭插满,被马蹄踏平吗?皇帝,那你将成为燕氏永世的罪人。”   皇帝重重地呼吸着,脸色发青。   太后说完就走了,她才不会过多劝说这个皇帝,反倒是让自己被扣上叛国的罪名。而且以她对皇帝的了解,皇帝不可能会投降的,多说无益。善儿就是太心软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愿意给皇帝一个机会,便是直接打进燕京城来又如何?   皇帝果然没有同意,他甚至都没有将此事跟信重的阁臣说,只是又发出第四道招降诏书。   “等开春就开战。”瑞和让人将信使带下去关起来,从知道送来第一道招降诏书的信使回去后就被皇帝砍头后,他就再没有放信使回去,只做出斩杀来使的模样,将他们暂时关起来。他再翻开太后的书信,从字里行间看出太后的欢喜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慰,他苦笑,太后困惑他为什么不用先太子儿子这个身份,“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敌视”,太后在信中说,她手底下还有一批人对先太子忠心耿耿,那批人也会成为他的助力。   他提笔写信,他没有想要欺骗太后的打算,并不希望她此时美梦抱怀,改天梦碎伤怀。   太后收到老姚的信,果然大受打击。   “原来如此……”她呢喃着,“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从起事到现在,善儿从来不曾拿自己的身世来做文章,明明只要他愿意,她就愿意站出来作证。虽说都是叛乱,可臣子叛乱与大燕皇室血脉叛乱,带来的影响截然不同。直到此时她才明白,原来孙子那一年的选择就是永远,这是一个固执的孩子,一条路走到黑,绝不回头。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悲伤溢满了她的胸腔,她原以为儿子终于能够实现毕生所愿,他没能当上皇帝,可他的儿子当上了。按照旧例,新帝的父亲是可以被追封为太上皇的。   “罢了,罢了。”太后擦干眼泪,再次把自己安慰好了。如今的局面已然超出她的预料,换做几年前,她哪里敢想象出今日的形势呢?总归是自己的孙子,他既然不屑大燕皇室血脉的名头,那就一并抛却了吧!大燕皇室,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吗?这般想着,她反而觉得解气了。先帝汲汲营营一生,结果断送了大燕江山,多么可笑,多么好笑!   于是太后笑了起来,在外间伺候的侍女们纷纷低头,恨不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隔年春末,写着“卫”字的旗帜插上了燕京城的城墙。   皇帝躲在皇城之中,集结了剩余的一万兵力负隅顽抗,是太后带人打开了朱雀大门,将卫家军迎了进来。   大燕,就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八天后,瑞和发出立国诏书,建立卫国,改燕京城为灵都,同一日行登基大典,诸位功臣并卫氏之人皆有封赏。   前大燕太后因种种深明大义之举——劝降与开城门,被封一品国夫人,封号“敬”,另赐宅邸居住。她出宫这一天,瑞和亲自送她出来。   “没想到我还有出宫这一天。”真正的从身到心,都走出了那一方狭窄的天地。敬国夫人很是感慨,等到了宅邸坐在厅堂里休息时,她温柔地看着瑞和:“这宅子你费心了,你刚登基,到处都还乱着,便先回宫去吧。”   瑞和摇头:“您放心吧,都还处理得来。”   “你是天生的皇帝,若是你父亲当年稳得住,这江山本该是你的。”她担心孙子初登基时料理不了各处杂务,没想到这孩子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前朝的事情她无法知道许多,只说后宫事吧,善儿没有妻子,后宫没有名正言顺的管理者。难道要靠被封为太后的万氏吗?不要怪敬国夫人瞧不起人,万氏管理武安侯府还成,让她管理整个后宫,那还是做梦比较快。善儿也没有指望万氏,从自己手中拿来所有能力靠得住的女官与内侍官的名字,将那些人安排在该有的位置上,后宫没有女主人,靠着那些人短时间足够让后宫保持运转了。   说这么多,敬国夫人又想感叹了。从这几个小方面来看,孙子看得透拎得清,给予了卫捍平夫妻该有的荣耀,却也提防着他们,没有过于感情用事。也许唯一感情用事的,就是封了原武安侯府老夫人超一品慈恩夫人,“慈恩”,是善儿对这个祖母最深的敬意与感情,只要看着这个由皇帝亲自拟的封号,众人都能感受到那份看重,自此慈恩夫人将成为最尊贵的老夫人。   对了,武安侯府的爵位仍在,直接给了卫振泓的儿子,卫振泓什么都得不到。敬国夫人知道,下面议论的人可不少。她也在怀疑,难道是兄弟俩起了什么龃龉,善儿已经在防备卫振泓了么?   说来说去,善儿还是得大婚有自己孩子才好。   “大选该准备起来了,去年安乐王大选,最后草草中断了,那些秀女都被送回原籍。以我的眼光看,其中有好些好姑娘,不过你若是觉得膈应,大可重新选。我是不方便在明面上帮忙操持了,但背地里还是能帮上忙的。”   听敬国夫人这么说,瑞和摇头:“祖母,不用了。”他拿当年糊弄慈恩夫人的话来糊弄敬国夫人。敬国夫人的心都要碎了:“宁河该死!该死!”   “祖母莫要太过伤心,我本就无意娶妻,倒也不妨碍什么。至于宁河……论功行赏后便是清算,我会处置她的。”   “果然是她?”敬国夫人拉着瑞和的手,“我就说是她了!”她红着眼恨恨地将自己早几年的报复说了,“那样还便宜了她,这一回你定要让她生不如死才行!”   瑞和这才知道,原来英国公那位情深似海的外室是敬国夫人的手笔,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女人最清楚如何对付另一个女人了。”敬国夫人用帕子擦眼泪,冷笑道,“她再有野心,也是一个女人,我的确没本事杀了她,却能让她不好过。”   “祖母,过去的都过去了,您也放宽心。”瑞和给敬国夫人找了一件事做来分散注意力,“您现在也有诰命在身了,若是您膝下有女儿,以后我给她一个郡主的爵位。”   敬国夫人愣了,她听懂瑞和的潜台词了。她可以为自己儿子过继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若是个女孩,日后便不缺荣华。她没有问可不可以过继一个男孩子,眼前的不止是孙子,还是新王国的皇帝。   她露出一个笑容:“好,我想抱养我娘家的孩子。”   “如您所愿。”   很快,敬国夫人就从娘家挑好了人选。原承恩侯府早就落败,大燕覆灭新朝起,原太后娘娘还能在新朝拥有体面,这对原承恩侯府是天大的幸事,敬国夫人想要抱养孩子,他们立刻将最优秀的女孩儿送过来。敬国夫人却不要,她自己从旁支里抱来一个无父无母的四岁女孩,关门养起孩子来,外头的纷争全都与她无关了。 第929章 嫡长子   做皇帝不是个轻省的活儿,刚登基不久的瑞和就开始给自己寻摸起继承人来。养孩子他在行,并且经验丰富,养未来皇帝更是小菜一碟。照理说,他该选择卫振泓的儿子,那才是名义上的嫡亲侄子。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遵循当年对老夫人的承诺,将武安侯府的爵位还到卫振泓儿子的头上,这幅江山是他亲手打下来的,若是传给了卫振泓的儿子,委托者怕是气得跳起来,给他差评了——作为一个兢兢业业做任务的宿主,他没能继承武安侯爵位,已经有些心虚了。   虽然他写了圣旨,自己给自己继承了武安侯府爵位,再将爵位传给卫振泓的儿子,可这份诏书不适合泄露出去,只有他与经手那份圣旨的内阁大臣知悉,他还记得那位大臣当时的表情,好像看见什么无法理解的东西。   想来也是,都做皇帝了,还执着一个小小的侯爵之位做什么?   因而,虽然看起来他已经完成了委托者继承侯府的要求,但他还是觉得有些担忧。   对此系统460有些疑惑:“虽然联系不上委托者,可做皇帝比做侯爷强得多,他不可能会不满意的。”它觉得宿主太小心了。“宿主,你登基那一天收到了有史以来最多的打赏,观众们喜欢看这种剧情。”   “是么?感谢他们的支持,只是对我来说委托者的意愿很重要,没有他们就没有每个世界的我,他们给我报酬,我理应消除他们的遗憾,满足他们的愿望。”他托着下巴,调出弹幕屏幕来看,眼睛因为笑意而有了轻柔的弧度,弹幕了有许多鼓励他支持他的留言,于是他的眼睛弯成月牙,“好吧,我又有信心了,谢谢你们。”   他从卫氏族中选了几个孩子带进宫里来,以养子的身份开始抚养。每一个他都精心教导,若是做不成太子也没关系,只要足够出色,日后他都会给予合适的差事。   太上皇因此找上他,有些欲言又止。   若是十年前,有人跟卫捍平说有一天他会做皇帝的爹,他一定会哈哈大笑,觉得这是一个最有趣的笑话。可人生就是这般无常,他真的成了太上皇,心心念念的重振家族的愿望也得以实现,超出预期百倍。   这一切就像在做梦。   不过美梦在知道皇帝要挑选族中十岁以下孩童进宫抚养开始就清醒了。他等了好几天,等着事情尘埃落定,卫氏的孩子们在春晖所住下来了,武安侯府却安安静静的,泓儿的两个孩子都没有被选中,在妻子的追问中,他终于坐不住了。   卫捍平的来意,瑞和很清楚。   “怎么说泓儿也是你弟弟,之前你越过他将爵位给了荣寿,外头就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了。如今——你你是不是对泓儿有什么意见呢?我们是一家人,你可以与我直说。”   妻子还不知道真相,卫捍平决定瞒着她一辈子,她为大儿子对小儿子的“不重用”而伤怀。卫捍平却认为,其中必定有着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瑞和轻笑:“总该跟您解释一下的,泓儿当然是我的弟弟,但我无法信任他,无法放下芥蒂。”他将卫振泓曾被万林恩蛊惑,对他生出背叛与伤害之心的事情说了。“那时候他年纪还小,万林恩死后,泓儿没有人引导,最后放下了对付我的计划,一个曾经为了世子之位就放弃我这个兄长的弟弟,如今有了更大的权势,我难道就能信任他了吗?父亲,我不能。”   万捍平目瞪口呆,他的脑子里划过许多东西,他猛然问:“林恩,万林恩是你派人杀死的?”   “不是。”   没等万捍平松一口气,瑞和说:“是我亲手杀死的。”   万捍平眼睛瞪得像铜铃。   出宫回武安侯府时,万捍平的心情还十分激荡无法平静。从来没有这一刻让他清楚地认识到,卫振善是一个多么陌生,甚至完全不像他记忆中的家中嫡长子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   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为了清扫威胁能够不眨眼地杀掉一直对自己关爱有加的舅舅?   哪怕、哪怕再权衡利弊,也无法那么干脆利落做出那种决定吧?他回想起当年大舅哥意外死亡前后大儿子的表现,真是越想越惊悚。   回到家中时,妻子派人来请他。夫妻俩在宫里住了小半月,实在受不了就搬回来了,善儿将隔壁因抄家而空出来的宅邸也划过来充进武安侯府中,改建工程目前正在收尾中。他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在屋顶工作的工匠们,恍惚想起这才过去半年不到,他与家人的生活就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物是人非。   等见到妻子时,他的愁绪更添一重。   “如何?善儿怎么说呢?”万柔娘期待地问。   万捍平看着一身华服满头钗环的妻子,之前善儿起事时,妻子日夜睡不着觉,忧心忡忡,言语中还有几句对大儿子的埋怨。等到大事已成,她还是睡不着,这一次却是因激动欢喜。他喜欢妻子这种性格,像春日山涧流淌的泉水一样,清澈又纯粹,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不会变化。夫妻三十几载,万捍平一直维护着妻子的单纯,一些伤害她的东西都被他拦在外头。只是这一次他犹豫了,难道还能继续瞒下去吗?   “善儿也是,都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泓儿是他亲弟弟,不拉拔亲弟弟如何说得过去呢?卫氏族人再亲,还能比亲弟弟还亲吗?荣寿荣安又不是不出色,他就一个都瞧不上,偏得费劲巴拉地在族里挑孩子,搞得族里的孩子反倒是比自家亲侄子还要更尊贵似的……”万柔娘便是这样的性子,在自己夫君面前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善儿无妻无子,她听其他贵夫人试探,善儿可能是在选继承人了。继承人?最合适的难道不是荣寿荣安吗?这才是与善儿血脉最近的亲侄子啊。   不应该呀!善儿都做皇帝了,她与丈夫还有婆婆都有封赏,族人都加官进爵,连顾家怀玉都得了礼部左侍郎的差事,凭什么泓儿什么都得不到呢?自家兄弟难道不比外人值得信任?唉,泓儿闲赋在家也要两年了,若不是善儿起事,泓儿也不需要放弃在理县的差事跟他们一起藏起来,躲避前燕皇的迫害。如今善儿成了皇帝,泓儿却没有差事没有爵位,什么都没有,万柔娘怎能不着急?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也有诸多不满。侯府爵位越过小儿子给了孙子,她就觉得对不起小儿子了,现在又搞这一出,她看着小儿子低落的神情,心都要碎了。   “捍平?我跟你说话呢。”万柔娘见丈夫在走神,嗔怒地拧了他一下。卫捍平终于回神,他下了一个决定,这事得跟柔娘说了,不然的话以柔娘的性子,今后为了泓儿与荣寿荣安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对善儿说出什么话来。   那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他不愿意看着妻子因无知而做出惹怒善儿的事情来,而卫氏得到的荣华富贵已经够多了。   好歹善儿挑的继承人是从卫氏选的,要是他想从原燕氏皇族中选,那更是理所应当!   “柔娘,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武安侯府中,卫振泓知道父亲从宫里回来了,他心中烦闷,又有无法诉诸于口的期待。这几年对他来说何尝不像一场梦呢?但这个美梦有瑕疵,他空有皇帝亲弟的虚名,却得不到一丁点实际的好处,这让他不得不惊疑地猜想,难道大哥就真的那么小气,揪着十几年前的芥蒂不放吗?他委婉地在母亲面前诉苦,想来父亲今天从宫中应该得到回复了,结果到底如何呢?   卫振泓没等到想要的结果,等来了母亲病倒的消息。   万柔娘病倒,络绎不绝的客人前来探病,都被万捍平拒绝了,连万柔娘的娘家嫂子也不例外。疯了十几年的万夫人在瑞和起事那一年突然清醒了,瑞和早就看出来她是借着疯病发泄无法安放的绝望情绪,也是在保全自己,唯恐背后未知的行凶者继续对万家下手。忍辱负重十几年,如今她最恨的人当上皇帝,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不得不放下所有恨意,重新与小姑子联系感情。   “我是柔娘的嫂子,柔娘病了我竟不能探望吗?”万夫人老了许多,装傻十几年,眉眼间残留下刻薄与偏激的痕迹。   万捍平叹气,还是拒绝,扛着万夫人的骂声将人送出门。   老夫人在游廊下看着儿子从外头回来,眼中有担忧:“你这就将真相告诉柔娘了?便是真的要说,也该先试探一番,给她一些心理准备。”   “柔娘的性子我最明白了,若是给她缓和的时间,她不知道会自己发散到什么地步,不如干脆全都告诉她。娘,你别担心,我这么做有我的想法,她是我的妻子,我得护着她。”   万捍平本以为老夫人会不赞同,没曾想老夫人露出赞许欣慰的神情:“你既然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捍平,我活不了几年了,以后卫家的事情我管不了。”   “母亲!”   “你且听我说完,善儿是卫家的孩子,也是大卫的皇帝,只要你能记住这一点,日后卫氏就一定能平安顺遂。你可明白了?”   卫捍平忍不住眼眶微涩,郑重点头。 第930章 嫡长子   后来,卫振泓还是什么都无法从皇帝手中得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为官过程中借势,当地豪强权贵都不敢欺负他,他从基层开始拼搏,遇到的困难比其他人少很多。   即便如此,在瑞和肃清官场,重整官制,改革晋升通道之后,卫振泓还是花了十几年才一步一步从地方爬到中央,在灵城做官。   大他一岁的万征玉的性格没有他坚韧,他在瑞和当上皇帝之后,更加没有拼搏之心了,什么差事都干不长久,只说自己是皇帝的表弟,理应身居高位“做大事”。有人攀附他有人嘲笑他,时间是最好的镜子,水退去之后露出河床,他的虚荣很快被揭穿,拥簇他的人瞬间散去还反踩一脚。   当年略显憨厚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换了模样,万捍平多次受妻子委托为万征玉安排差事,多次下来已经完全不想帮忙了。   “柔娘,征玉已经被你嫂子养坏了。”   万柔娘不喜欢丈夫这么说,万捍平反问:“上次你嫂子来府里看你,你们闲聊了些什么我都一清二楚。泓儿都是凭自己的本事升上来的,凭什么征玉就能例外,你嫂子总说善儿对不住万家,理应对征玉做出补偿,这种话从十几年前就在说,一说就是十几年,征玉每每听着你嫂子说这种话,如何还能静下心来,生出勤勉之心呢?”   万柔娘张嘴要反驳,卫捍平立刻说:“你又要说你父亲救了善儿,万家对他有恩了吧?唉,柔娘啊柔娘,你便只记得恩,就把你哥哥做的事情全忘了吗?若不是你哥哥出意外身亡,泓儿该被他挑唆着把善儿害了!是,当年善儿年纪还小,可你哥哥不是孩子,即便当年未曾铸下大错,错了就是错了!”   看着妻子执拗的表情,卫捍平有些心累,他不愿意跟妻子说这种直白的话,往她胸口插刀子,可他看着威严日隆的皇帝,已经不敢再将对方当自己的儿子来看待了。   那是一个成熟的皇帝了,十几岁时就显出坚定柔韧的心性,二十几岁时就有统领边城十八城的魄力勇气和能力,三十岁时自立为帝,从未学过一丁点帝王之术的人却如一个天生的帝皇——一年一年看着,卫捍平越发敬畏。   “恩”,得皇帝自己认,对一个皇帝挟恩图报,那份恩又并不纯粹,这不是在自取灭亡吗?   自家已经足够风光了,八年前母亲去世,皇帝以国丧治之,举国哀悼,禁三月宴乐婚嫁,皇帝不顾内阁劝阻,还服丧了一年。卫氏中有德有才之士也在各自的差事上做出功绩,皆有升迁封赏,十几年过去,卫氏发展得繁荣锦簇,俨然成为了灵城头批顶尖世家之一。   养在宫中的卫氏之子们,全都被教导培养得出色挺拔,大年夜宴上一溜儿站在那里给皇帝念祝词时,如青松绿竹般,各个都是难得的人才。谁都得承认,在养皇子上面,大卫立国皇帝比前朝崇文皇帝强得多了!   荣耀吗?卫氏当然是荣耀的。卫捍平轻轻瞥一眼台下的两个孙子,荣寿带着弟弟坐在一众侯爵堆里,脸色平静,荣安城府没有荣寿深,眼中不可抑制地溢出羡慕与向往来。   作为亲祖父,卫捍平当然心疼。   再看向身侧的妻子,妻子脸上的笑意都是僵硬的。   于是卫捍平的心疼,又为妻子添上一分。   可下一刻他看见手腕上缠绕的佛珠时,就像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他瞬间就冷静了。   这佛珠,是他母亲临终前留给他的。   母亲……   有时候卫捍平不得不承认命运的存在,在不知道善儿的身世时,母亲对皇帝极为疼爱,仿佛是天生的祖孙缘分。等皇帝登基,母亲却又第一时间摆正对皇帝的态度,还不停敲打他提点他。临走前,还将这串用了十几年的佛珠给他,希望能时时提醒他。   于是在卫捍平的掌舵下,武安侯府一直平平安安的,他的长孙荣寿将爵位坐稳,娶名门之女为妻,繁衍子嗣,卫氏嫡脉枝繁叶茂。得不到皇帝信重的儿子振泓,也脚踏实地谋外放的差事,十几年下来也有所成就。   这辈子,卫捍平已经没有遗憾了,除了妻子他还放心不下。   “柔娘,我病了许久了,以后不能时刻提点你,你总是听不进我的话,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万柔娘愣了,然后落泪:“你说的话我都听就是,为何要说这种话来伤我的心?我们说好了一起到白头,你难道要丢下我吗?”   为了妻子的晚年,卫捍平狠心撇过头:“你之前也是这般说的,我已经不信你的承诺了。”   “捍平!”   卫捍平第一次用强硬手段,唬得万柔娘心肝俱裂,什么都听从了。   过几日万夫人又来了一次,结果万柔娘陪着卫捍平去佛陀山了,管事说:“太上皇身体欠安,说是要到佛陀寺小住数月,斋戒祈福,以求安康。”   佛陀寺是皇家寺院,万夫人是去不得的。只是她不安心,偏要过去试一试,最后被拦在山脚下,怎么求情让通传都没有用。   过了几日,宫中发出立太子诏书,皇帝立抚养的第三子为太子,普天同庆。其他养子们也被他统一安排了差事,开始正式办差,瑞和跟他们说:“朕手头只有两个王位给你们,只看你们谁当差出色就给谁,日后你们想要王位,可就得问太子要了。”   经瑞和一手教导的最出色的养子,也就是太子笑眯眯地说:“儿臣遵旨。”   其他养子个个信心十足,纷纷保证定会认真当差。   宫中,瑞和正与顾怀玉一起听戏,顾怀玉乐滋滋地说:“还是你这边的戏好听,我在外头怎么听都觉得比不上宫里头的戏。”   四十多岁的顾怀玉已经成了礼部尚书,太子的正式册封礼需得他来筹备,此番进宫来,他就是来给瑞和回禀太子册封礼的筹备进度以及太子选妃之事的。商量好正事后,瑞和就请他听戏,顾怀玉听戏听得入了迷,连连赞叹,口中还跟着唱。瑞和瞅他一眼:“我听太子说,你给他带了清风苑新出的戏本子。”   顾怀玉被噎到了,咳嗽好几声:“太子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见瑞和面露得意,顾怀玉哼哼两声:“知道你得意,跟我炫耀有什么用,我儿子虽然叛逆了点,可只要我咳嗽一声,他就跟鹌鹑一样老实!”   两人私下的相处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顾怀玉继续乐滋滋地听戏,还跟瑞和借戏本子:“我就不跟你借人了,省得外头有人说我恃宠而骄有失尊卑,你把这出戏的戏本子借我,回头我让我府中的戏班子排练起来,等我娘下个月寿辰正好能唱,你说成不成?”   “成。”   出宫回府,门房说:“老爷,家中来了客人,夫人说等您回来就跟您说一声。”   “是谁?”   “回老爷,是六奶奶。”   顾怀玉“哦”了一声,转头上马,吩咐随从:“跟夫人说一声,就说我还有差事没办完,就不回家用晚膳了。”他自个儿跑酒楼去吃饭,没曾想遇到了英国公,英国公见了他十分热情,偏要请他吃饭。到底是一国国公,顾怀玉得给这个面子,叹着气落座。   其实顾怀玉对英国公印象就那样,早年万征章被人目睹失踪于宁河公主府的事情就不说了,当时善儿也说,身为丈夫维护妻子,这事没道理可讲。后来英国公养外室,才真正让顾怀玉瞧不上呢。也是缘分了,宁河公主的女儿后来定给了顾家三房的一个孙子,那个孙子在族里排行第六,因而那位县主也被称一句顾六奶奶。   善儿起事时,顾怀玉也受到牵连,前燕皇不敢对百年世家顾氏下手,但也多有为难,那些时间里,顾怀玉过得实在艰难。连带着家里晚辈的婚事都受了影响,宁河公主当时是要退亲的,但县主对顾六情深义重,死活要嫁,宁河公主也没有办法。   结果风水轮流转,善儿登基后,只封了前大燕皇帝为安乐侯,赐居静宁山,封前大燕东宫太后为一品国夫人,其他燕氏皇族全都剥夺所有前朝封号爵位,宁河公主也不例外。若是跟其他公主一样只是剥夺了尊号也就罢了,只要财富仍在,后半辈子仍不缺富贵。失去公主封号后,宁河公主成了燕十三娘,还没等她调节好心态,就被抓进京兆府。新上任的京兆伊拿出了燕十三娘在做公主期间数次暗杀大卫开国皇帝的证据,以及拘禁杀害抛尸皇帝表哥万征章的线索。   杀人偿命,燕十三娘被判斩首示众。她的志向与野心随着头颅落地而彻底消散,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燕十三娘只有满心惶恐。   燕十三娘已死,皇帝开恩,祸不及丈夫儿女,英国公没有受到牵连。   但明显英国公已经被吓破了胆,他自行请旨卸下了燕十三娘嫡出长子的世子之位,为燕十三娘守孝后,过了孝期后将外室袁玉娘抬进来做侧室。   如此,顾怀玉对英国公很是瞧不上。 第931章 嫡长子   落座后,英国公客气地与顾怀玉寒暄。顾怀玉也客气地应酬,忍不住走神。听说英国公最近正在为侧室所出的小儿子说亲事,似乎说不到什么好人家——当然了,这都是他的妻子告诉他的,妻子则是从顾六奶奶口中听来。顾六奶奶没有了县主的封号,但丈夫对她好,顾家又是书香世家,没有看她娘家败落就厌弃她,因而过得还不错。唯一的执念,也许就是为了她哥哥的前程,所以时常求上门来。   众人都知道,顾家二老爷跟陛下是竹马至交,情意深重,顾六奶奶知道自己母亲造的孽无法原谅,可她大哥是无辜的。她母亲也走了十来年了,顾六奶奶觉得事情的影响已经淡去,该为她大哥谋个前程了,便借着侄媳妇这层关系,时不时就要上门来,希望能恢复大哥的爵位。一次两次就算了,多次下来,顾怀玉只好避出去。   “顾大人似乎心情不佳?”英国公关心地问。   顾怀玉看他一眼,心中想因为你女儿又来找我拉关系了,面上却笑着说:“那倒没有,不过是差事有些繁忙,累着了。”   “顾大人是陛下臂膀,太子册封礼在即,您这是能者多劳。”英国公奉承着,又夸赞起顾怀玉的儿子,顾怀玉的独子颇有他少时遗风,也是招猫逗狗不思进取,与他父亲少时沉迷听戏不同,那孩子沉迷于养斗鸡,院子里整天咕咕咕鸡叫不停。英国公另辟蹊径,从其他角度找词儿夸奖,说“令郎机敏活泼,天真浪漫”。   听得顾怀玉牙疼:“英国公就别夸他了,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值当夸奖的地方。”   英国公不赞同,夸顾怀玉的儿子有赤子之心:“这可是陛下金口玉言,顾大人也莫要对令郎太过严苛了。”硬是又将顾怀玉之子又夸了一遍。时人相处总得礼尚往来,顾怀玉不得不也顺着话头赞了几句英国公之子。   当然是英国公嫡长子了。   虽然那人无甚才能,顾怀玉还是憋出一句“纯善至孝”——前英国公世子在生母去世后结庐守孝三年,还是当得起这句话的。   英国公的笑容却有一些勉强,应和几句后将话题拐他二儿子身上:“这孩子也是很孝顺的……”   这句话让顾怀玉起了警惕之心,燕十三娘走了之后,明明善儿并没有祸及儿女的意思,英国公却自己放弃了自己的儿子,这在顾怀玉看来是极不慈爱极不体面的做法。   英国公世子,可是从周岁时就被册为世子的,在善儿没有任何暗示的前提下英国公就把嫡长子舍弃了,可见心狠寡情。前两年,英国公为外室所出长子请封世子,善儿可没有同意……   英国公似乎忘了嫡出的一儿一女,全心全意地为侧室的孩子谋算。   想到这里他心下一凛,该不会英国公来找自己,也是想要求他跟善儿说情,想要为二子请封世子吧?   这是父女俩都为了世子之位求上门来了?   麻烦,大麻烦!   机灵的顾怀玉登时也顾不上世家子交际的委婉与体面了,将刚才忍下的话说了出来,感慨:“小六就是太老实了,连媳妇都管不住,我一个做叔叔的,实在不好总是跟侄媳妇过多来往。”对不起了小六,我也是不得已才给你扣一顶惧内的帽子。   这话一出,英国公所有还在酝酿中的话就毫无施展的机会了。女儿在为长子奔波,他却在为另外的儿子筹谋,结果所求之人为同一人,这让他还如何说得出口?   他的脸色青白交错,强笑着说:“珍珠性子倔,我在这里替她给你道一句不是了。”   顾怀玉摆手:“哎呀,我是长辈嘛,这么说本就显得小气了些,也是看英国公你是自家亲戚,与你真诚相见才直话直说的,英国公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不然我可没脸见人了。”   好话赖话都让顾怀玉一个人说尽了,这顿饭吃得两人都不舒服。   等到晚间回家,顾怀玉在妻子的服侍下换衣服,询问顾六奶奶又说了些什么。   “还不就是原先那些话?她是晚辈,这几年又坚持尽孝,我也不好过于拂她的面子,只好让门房提醒你一句。”顾二夫人叹气,“她倒真是一个好孩子,只是太过执着了,陛下是何等人物,哪里还会记恨着一个无名小卒?她大哥要是自己有能力,肯定能出头的,再说了,她大哥的世子之位是英国公请旨摘掉的,她想要拿回来,找你没有用,倒是去找英国再重新递折子请立啊。”   “可不是,她大哥早就被养废了。我还真不知道燕十三娘早年野心那么大,她的心思都在大业上了,英国公又在养外室,嫡长子可不就被养废了么。对了,我还遇见英国公,这父女俩也真是有缘。”顾怀玉把酒楼的事情说了,苦着脸,“这顿饭吃得我胃痛。”   顾二夫人很心疼他,忙说:“我让灶上熬着鸡丝粥,这就盛一碗给你喝。”   顾怀玉第二天进宫面圣时,还要再诉苦一二。瑞和听了觉得好笑:“你那么说,英国公不得十分尴尬。”   “我要是不说,尴尬的就该是我了。其实他找我也没有用,他有嫡长子,又无过错,当年他坚持要废掉嫡长子的世子之位,你也依了他了,现在他要为侧室之子请封,那孩子的身世谁不知道?说是庶子,其实当年就是个不入族谱外室子,根本不合规矩。你重修了爵位承袭制,他要是愿意的话,求你重新册立他家嫡长子为世子兴许还行,可我看他压根就没有这心思。”   “他不会来求我的。”瑞和摇头。那年他处死宁河公主时,公布了宁河公主多桩罪行,全都证据确凿。英国公似乎被他的手段吓到,觉得他藏着证据多年却不露分毫,让人心惊胆寒,从此不敢与他叙友谊。对此他也不怎么在意,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可强求。   不久之后,太子册封礼完成,太上皇与太后回来观礼,然后再次返回佛陀山。见此,瑞和心中轻松不少,他到小佛堂里给老夫人上香,看着老夫人牌位旁的另一个牌位,那属于万柔娘所生真正嫡长子。在他登基之后,他将那孩子的尸骨从万家祖坟里起出来,迁回卫氏祖坟,以他孪生弟弟的身份重新写入卫氏族谱,名字是老夫人取的,就叫卫振宁。   老夫人走的时候说,那孩子小,将她与那孩子葬到一处,她这个祖母才好护着他。瑞和全都听从,在这小佛堂里供奉老夫人的牌位时,也给卫振宁也供了一个,以全老夫人的慈爱之心。   “祖母。”烟气袅袅中,瑞和有些伤感地诉说着自己的心事,“您之前总是不放心父亲母亲和卫振泓他们,我知道不管我如何保证,作为一个母亲,怎么可能真的安心呢?老话总说有得必有失,以前我还看过一句话,说人生就是在不停地得到与失去中辗转,当时我觉得这句话有些悲观,可后来我才看明白,其实那句话一点都不错。”   老夫人在生命尽头那段日子里,时常忧虑。   她信任自己的孙子,却无法相信一个皇帝。   这种情感的拉扯不是瑞和的承诺就能够弥补的,他不免怅然。   他露出一个笑容,有些得意与骄傲:“到今天,您总该信我啦。”   隔年春,太上皇崩逝于佛陀山,死前留下旨意,让太后留于佛陀山祈福三年,为他们夫妻向佛祖求得来世姻缘,再世为夫妻。   与丈夫鹣鲽情深的万柔娘根本挨不过三年。丈夫走了之后,她日日怀念他,从两人初识时的不情愿,疏远与冷淡,到后来的日渐倾心,情意深重,他们一起度过四十多年的岁月,心贴心,从没有一刻分离过。失去了丈夫,她的心好像也死去了。儿孙都自有一番前程,卫氏蒸蒸日上,娘家……娘家侄女虽与儿子感情不佳,但孙子做了武安侯府,侄女也成了老夫人,有尊崇与富贵,日子也算能过。侄子虽然没什么出息,但做个富贵闲人也已足够,至于嫂子,万氏也想开了,只要好好活着,又何必奢求太多呢?   想来想去,竟是毫无牵挂了。   万柔娘在万捍平死后第二个月就于梦中安静离世,伺候的宫女早晨掀开床帐时,就看见她静静地躺在那里,神情柔和,似乎是在美梦中逝世的。   万柔娘的确做了一个美梦,她这辈子活得幸福自在,就连死亡也用最温柔的姿态迎接她。她看见了年轻的丈夫,丈夫手上还牵着一个孩子,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的长子,那个不被人知晓,三十多年后才得到自己的姓名、认祖归宗的孩子,也是她亏欠良多,一想起就心疼如刀绞的此生最大遗憾。   “柔娘,来。”丈夫朝她招手。   “娘!”长子跳起来喊她娘。   于是万柔娘就扬起了笑容跑过去,她的身影在奔跑中逐渐退去老迈的外表,重回青春韶华之时。   “走吧。”   万捍平牵起她的手,一家人朝着浓雾深处走去。   卫振泓猛然惊醒,手往脸上一抹,摸到了满脸泪水。 第932章 嫡长子+01 武林大侠   卫振泓活到七十岁时,某一天在梦中竟然梦见了前世,醒来时满身是汗,眼神惊惶。   这一年,他已经做到了吏部尚书的职位,也凭着能力与资历进入内阁。瑞和从没有打压过他,却也没有提拔他。卫振泓恍惚了好几天,差事都出现纰漏,瑞和看在眼里,转头跟系统460说:“他都这个岁数了还觉醒记忆,这也太惨了吧?”   “宿主,你这是口不对心吧,你说他很惨,脸上却有笑容。”   瑞和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笑着说:“我的确觉得他很惨,这跟我高兴并不冲突。”   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瑞和对卫振泓真是优待了,卫振泓能坐到如此高位,诚然是因为他自己有本事,但毫无疑问也借到皇帝哥哥的势。瑞和对他冷淡不假,可外人知道什么呢?若是瑞和诚心要对付他,都不消自己动手,只要说出一句讨厌弟弟卫振泓的话,卫振泓还能有什么前程?   如今卫振泓在古稀之年想起前世的记忆,只能说是一种惩罚。   活到这个岁数,事业有成,眼看再多两年就带着荣誉退休,冷不丁忆起前世,这截然不同的两世轨迹,对卫振泓来说只有惊惧。   他上辈子做了多少对不起长兄的事情,此时此刻就有多少惶恐。   他害怕!   害怕皇帝也恢复记忆,害怕皇帝报复他,报复自己全家!   对此瑞和很喜闻乐见,并且屈尊演了一出戏。他在内阁会议结束时突然摁着额头说:“这几日总是失眠多梦,梦境内容极为怪异,可惜醒来时只记得零星片段,唉。朕想召钦天监的人来解解梦,诸卿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砰”一声,那是茶盏落地的声音。   卫振泓脸色苍白,嘴唇颤抖。   “卫大人这是怎么了”   “卫大人?”   卫振泓瞪着眼睛看瑞和,瑞和微微皱眉,做出迷茫回想的模样。这让卫振泓骇然欲绝,心跳快得像在打鼓,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我没事。”卫振泓从喉咙深处挤出几句话,跟瑞和告假。瑞和平淡地说:“既然卫卿不舒服,那就先退下去吧。”   卫振泓神情恍惚地退出去,回家时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随从反应很快,但还是让他磕到了头。当夜卫振泓就起了高烧,他在混沌中想到很多事情,前世与现世不停交叉,前世大哥那张凹陷无神,却又因毒瘾而透着癫狂的脸,与这辈子头戴冠冕高高在上,眼神疏淡高贵的姿态交错着,然后再是前宁河公主被刽子手砍下来的头……   他在病中听见儿女和孙辈们的哭声,那些哭声似乎被病魔扭曲成另一种惨叫在他耳边响起。   “爹!救我!”   “祖父!救我!”   “都怪你!”   卫振泓猛然睁开眼睛,看见两个儿子正趴在桌上睡觉,他们侍疾好几天了,早就疲惫不堪。他直愣愣地看着他们,噩梦好似还在眼前,但他知道只要大哥想起前世,那些噩梦就会成真的!将心比心,若是他手握顶尖权势,怎么可能会放过害死自己的人?   大哥,皇帝,前几日的模样分明就是处于即将回忆起前世的阶段。   他恨,他怨,为何上辈子的自己要那么愚蠢。作为胜利者,趾高气扬地到失败者面前逞威风,实在是蠢得没边!他不敢相信那么歹毒的蠢人会是自己!上辈子大燕灭国了,自己死的时候只是世子,就为了那丁点毫无作用的虚荣心就到濒死的大哥面前显摆,给这辈子的自己留下了巨大后患,为子孙们也带来了可怕威胁,他真是恨死自己了。   他看着床帐,眼神渐渐坚定。   第二天,瑞和收到了卫振泓的死讯。据说他遣走了侍疾的儿子,伺候的下人,在房间中上吊自尽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朕知道了。”   瑞和没有过多反应,只让人按惯例送去奠仪,没有给卫振泓谥号与其他封赏。   添一把柴让卫振泓怀着忧惧自杀而亡,总算是为原身受过苦痛做一个交代了。   又过了五年,瑞和传位给太子,他不愿意在宫中做太上皇,传位后就丢下所有,带着心腹离开了灵城。   没有人知道这位开国皇帝去了哪里,只十一年后,十三位忠心耿耿的随从带回了他的尸骨,落叶归根。大卫高祖皇帝终身未娶,培养族中出色子弟为养子,太子从中出,亦是治国良才,其他养子也各有才能,各司其职,各有成就。受高祖皇帝教导影响,大卫皇室拥有历代皇室中少有的和睦团结亲近友爱的氛围,第三代皇帝钟爱皇后,皇后无子,三代皇帝便效仿高祖皇帝,收养兄弟的儿子们精心养育,并立优秀者为太子,至此,大卫传至第四代,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深刻的印迹。   史书记载,高祖皇帝治国安民、改革官制、优化科举制度、发展经济重视教化,文治武功都有着不朽功绩,谥号恒文,以称颂其赫赫之功。   .   再一次醒来时,瑞和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山谷之中,抬头能看见远处的蓝天,周边山壁峭立,草木森森,仔细听还有飞禽展翅与鸣叫的声音。近处流水潺潺,瑞和循声看去,有一个妇人正在溪边清洗衣物,木棍敲在衣服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又四处看了看,确定现在没有危险,瑞和轻手轻脚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再找个地方接收记忆,谁想溪边的妇人回头:“小鱼!又想跑哪里去?!”   语气亲昵。   瑞和停下脚步,心思回转间拔腿就跑。   “你这孩子就是坐不住!一会儿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身后传来妇人无奈的抱怨声,瑞和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判断正确。跑了一段路后他爬上一棵大树,靠着树开始接收记忆。   这具身体今年六岁,名字叫苏鱼,生母就是刚才那位溪边浣衣的妇人苏幺娘。苏幺娘从小生活在这处山谷,由她的父亲抚养长大,据说苏父以前也是江湖中人,为了躲避追杀才躲到这个地方。苏幺娘与父亲一同生活了十年,在她十六岁那一年,苏父病逝,从此就只有她一个人生活。十八岁时,到河边抓鱼的苏幺娘捡到了一个受伤的男人,救命之恩,那男人以身相许娶了苏幺娘,可惜在某一天那男人不告而别,没有再回来。   而苏幺娘怀孕了。山谷里有一个小村庄,只有少少的十五来户人家,苏家是外来的,在这里没有亲戚朋友。苏幺娘长得不好看,脸上有一块覆盖了大半边脸的红色胎记,因而到了适龄年纪,哪怕村子里人丁少,也没有人愿意娶她。当然了,坚强的苏幺娘并不需要别人的喜欢,她自己靠着采集打猎就能养活自己,她还有胆量与勇气独自爬上峭壁,到外面的镇上用猎物换取银钱。   可是她觉得孤单,想要有亲人陪伴。   于是她留下了这个孩子,生下来后取名苏鱼。   六岁的苏鱼身体健康,聪明伶俐,苏幺娘就盘算着离开这个山谷。虽然爹爹说外面有仇人,可她也出去很多次了,一点事情都没有。爹爹已经去世,想来什么仇怨也随着烟消云散了,谁认得她和孩子呢?   在苏鱼六岁这一年,苏幺娘带着儿子攀爬峭壁离开,可是运气不好,安顿下来不久就被仇人找上门来,苏鱼被苏幺娘拼死送出来丢到客栈马房的一匹马上,再用簪子刺进马屁股。马儿受惊吃痛撒腿狂奔,年幼的苏鱼趴在马背上颠簸着远走,睁着大大的眼睛惊恐不舍地看着身后的亲娘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到了。   后来,苏鱼做了乞丐,还被人贩子拐卖过,小小年纪历经许多波折与痛苦,直到八岁那年他被卖到一户大户人家,那户人家一个远方亲戚来做客时说他长得好,将他送到了一座山上,那座山上面有一个山庄,名为寒剑山庄,从此开始了他做少庄主替身的一生。   直到死亡之前,苏鱼才知道,原来少庄主是他亲弟弟,庄主是他亲爹。最让他绝望愤怒的是,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庄主就从他脖子上挂着的吊坠认出了他。   这辈子苏鱼有三个愿望,一个是保护他娘,母子团聚,第二个是报仇,了断外祖父那一辈的恩怨,第三个是不做替身,他要用自己的名字扬名立万,他要让江湖武林都知道他叫做苏鱼。   .   “不出去了?你不是说想出去外面拜师学武艺吗?”晚间,苏幺娘疑惑地问,“上回我带你出去玩,你看见镖局在收徒不是很心动么?”   “娘,我就是不想去了。”   苏幺娘最近都在准备出去的事宜,儿子突然说不去了,她有些无法接受。她劝:“你也大了,不能一辈子都在这山谷里,我们早些出去,你才好学本事啊。”   儿子却说就是不想去了,怎么说也不听。苏幺娘只好同意,她惯常溺爱儿子,无奈地说:“那下回你说要搬家我可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你了啊。”   瑞和吃着鱼没回话,只不停点头。   “唉,你这孩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搬家计划中止,苏幺娘轻松许多,为了攒钱,最近她一直勤加打猎,家里攒了许多猎物。既然不着急出去了,那就将猎物做成腊肉,自家留着吃也挺好的。儿子还小,苏幺娘也不乐意儿子搭手:“去玩吧!”   瑞和也没有到处跑,他在在拟定未来练武的计划,决定要成为一个武艺高强之人。 第933章 武林大侠   这个世界无疑是个武侠世界,没有朝廷官府,以武林势力割据江湖。他没有接触过此类世界,不过练武也是修炼己身的一种,注重的点主要就三种,一个是自身的资质,一个是有好的修炼资料比如秘籍或者功法,最后自然就是坚韧不拔的意志力了。就算资质不好,只要勤修苦练,日积月累铁杵也能磨成针。   这具身体的资质是极好的,不然的话就算长得跟少庄主再相像,也无法被选为替身。寒剑山庄要的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少主。   寒剑山庄是武林名门,庄主宋宇治婚娶伏虎拳法传承人方素,生下一子宋寒丛。从这个名字就看得出来,宋宇治对儿子寄予厚望,生为独子,宋寒丛理所应当是下一任庄主。可惜的是,宋寒丛竟然身体不好,资质奇差,连寒剑山庄独门剑法的心诀第一重都练不了。   下一代继承人是个废物,这对寒剑山庄来说太伤了。   庄主夫人方素想让儿子练习伏虎拳法,这套拳跟寒山剑法不一样,主炼体,资质再差也能练。可宋寒丛受不了练拳法的苦头,泡药浴这一关他就过不了,好几次都在浴桶里疼晕了过去。庄主夫人心疼得不行,于是拳法也没能练成。   他们不愿意让外人知道独子资质这么差,连母族那边的拳法都不能练,这会让寒剑山庄成为江湖的笑柄,更坏的情况会影响寒剑山庄的地位与未来。庄主夫妻思来想去,决定给儿子找一个替身,以后让那替身代替儿子行走江湖。   苏鱼就这么被选了进去,选进去的还有其他小孩子,只有他长得跟宋寒丛最像,几乎是一模一样。那些年里,苏鱼从未想过自己跟宋寒丛是亲兄弟。   身体资质好,瑞和却不想修炼寒山剑法,相信原身的“扬名立万”委托目标绝对不是依靠寒山剑法。   宋宇治薄情寡义,对待亲生儿子一个费心筹谋,一个极尽利用,要怎么做才能狠狠地打宋宇治的脸呢?等以后他学成武艺,解决掉外祖父那一代的仇家,光明正大行走武林时,他那张与宋寒丛有着九成相似的脸就是最大的巴掌。   他得与寒剑山庄割席,寒山剑法不能练,他也不想练。   为了将体质改造得更好,瑞和决定趁着年纪小先服用塑骨强筋药剂。   药剂一服下效果显著,这些天他总是饿得快吃得多,身体还总有污垢浮上来,臭烘烘的。好在此时正值夏日,又近靠溪边,洗澡洗衣服都方便。整个夏日瑞和都窝在水里,泡澡游泳,还抓了不少鱼虾上来烤着吃。   见他玩得这么高兴,苏幺娘叹气,只得安慰自己孩子还小,这山谷玩起来畅快些。到了外头,哪里有这样舒坦的悠哉日子过?再过两年再带孩子出去吧。   夏天改造体质,秋天整理原身脑中关乎武功的所有记忆。   原身上辈子活到三十一岁,十六岁时剑法小成,庄主夫妻见他也被驯养得忠诚可靠,这才让他正式以寒剑山庄少庄主的名头行走。为了不出差错,听从主人的吩咐走冷酷寡言的路线,若非必要很少出门。可寒剑山庄是武林名门之一,名下的地盘铺得极大,这注定了少主人的工作量不会少。自家的地盘上的工作不能省,对外的交际更加不能推辞。   十五年间,原身或多或少被动接收到许多信息,他天资聪颖,没有专门去记,看过也就记得了。原身的阅历给瑞和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花许多时间搞清楚武侠世界修炼的本质后,困难的第一步就完成了。   第一步,瑞和将自己曾经在修仙世界做剑修时的经验拿出来,开始创造适合自己这具身体的剑法。这具身体真是练剑的好苗子,瑞和决定继续练剑,日后以剑术打脸剑门世家寒剑山庄,大概会很好看。   将剑修剑法功法与武侠剑侠相融合,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风险也很大。面对挑战,瑞和最不缺的就是勇气和耐心,琢磨了整个冬天,终于让他琢磨出成果来。   开春时,瑞和就开始修炼了。   他给自己自创的剑法取名为问心,心法口诀就叫做随心,总共有五重。名字很随心所欲,但功法品质很不一般。努力了半个月后,他就修炼到第一重,用木制小剑就能够裹住气劲劈断手腕粗的小叔树干。   “小鱼,吃晚饭了!”远处传来苏幺娘的喊声。瑞和抹掉额头的汗水,将眼前横断的小树背起来往家里走。   “你去砍树了?哟还劈得挺好的,洗洗手吃饭吧。”苏幺娘没在意,转头进厨房端菜。余光好似瞄到了什么,她侧过头去看,看见簸箕扫把堆在墙角,旁边墙上还挂着弓箭,箭筒放在地上,上面插着三四只木箭,一把劈柴斧就靠在箭筒旁边。   她微微皱眉,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这份疑惑在饭桌上看见儿子大口吃饭大口吃肉的时候忽然被明晰起来,苏幺娘慢慢瞪大双眼,问:“鱼儿啊,你那树是怎么砍回来的啊?家里的斧头你没带。”   “我用剑砍的。”瑞和塞了一大口肉。   苏幺娘知道儿子的剑,那是一把木剑,长不过三尺。   “你跟娘开玩笑呢?”   “没开玩笑。”瑞和将肉咽下,又将蔬菜汤一口闷,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随手擦擦嘴巴后站起来,摸起那柄木剑翻了个剑花,“娘,我试给你看!”   一劈,将桌角劈下来了。   “看!娘!我是不是很厉害!”七岁的孩子脸上犹带稚气,抬起的小巴说不出的得意自豪。苏幺娘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看缺了一角的桌子,再看看儿子,各种情绪在胸中翻滚,最后眉毛竖起,巴掌往桌上一拍——   “好你个臭小子!把桌子削了以后蹲地上吃饭吗?!”   苏幺娘站起来要打儿子,瑞和一溜烟跑了。   “臭小子!真是气死我了!”骂着骂着,苏幺娘忍不住笑了起来。   之后,苏幺娘严肃地审问了儿子。   “不知道啊,我突然就会了。”仗着这具身体才七岁,瑞和一问三不知。苏幺娘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接受自己生了个天赋异禀的儿子这个事实。夜深人静时,瑞和感觉到苏幺娘偷偷起床,他坐起来,小心地跟上去。   苏幺娘去到苏父坟前,苏父就葬在后头的小山坡处。   “女儿生了个好孩子,给您生了个乖孙子,要是你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以前你总是说家里武功很厉害,可惜我资质不好不能练,临死了也在念叨……要是你活着就好了,我给你生个贼厉害的外孙呢,你可以教他,可惜你先走……”   也许是儿子的不平凡之处让苏幺娘心潮激动,竟然大半夜地来坟前跟已故的苏父谈心。瑞和忍不住无声笑了笑,他继续听下来,想要听苏幺娘是否会说出一些关于仇家的事情。   上辈子,原身与苏幺娘离开山谷后在外面镇上定居,才住了小半年就被人追杀。苏幺娘带着原身逃跑,路上简单地说一下仇家的事情,详细的却是一点都没有说,不知道是怕吓到儿子还是她也不知情。   这辈子两人没有离开山谷,暂时没有遇到仇人,这个时间段根本没有听苏幺娘说过什么仇家,他无法直接问,只能暗自观察。家里的物件他早就翻过了,什么线索都没有,那么就只能指望苏幺娘了。   没想到苏幺娘没有说仇家的事情,而是说起了儿子的亲爹。   “爹,我资质不好,没道理生出个儿子这么厉害,会不会是孩子他亲爹带来的好处?”苏幺娘碎碎叨叨,“那人看起来的确仪表堂堂,我觉得鱼儿长得跟他很像,他看着不像普通人家,受伤那么严重竟然都死不了,可见身体不错,我看鱼儿就是随他爹了……”   冷不丁听见苏幺娘说起原身的亲爹,瑞和听得更专注了。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往事不简单,比如说以前苏鱼问起苏幺娘亲爹的事情,苏幺娘总说他爹抛弃妻子走了,让他不要再问。临死前,苏鱼才从宋寒丛口中知道自己爹就是庄主,可更多的就不清楚了。   他们两人的过往到底是怎么样的?真的是宋宇治抛弃妻子吗?可宋宇治看着原身的眼神为什么有时候会带上厌恶呢?他为什么对原身那么狠心,舍弃一个儿子成全另一个儿子?   这边瑞和想要听得更多,那边苏幺娘却好像说够了,没有再说。他只好回家去,假装自己没有醒过。过一会儿苏幺娘就回来了,很快她再次进入梦乡。   到了夏天时,瑞和的武功越发精进,内力一日比一日深厚。   这一天,他从外面练武回来时发现自己家门口有些不对劲。他没急着出林子,小心地观察着。普通的农家小院围着篱笆,院子里栽种着葡萄藤还有一些菜,厨房的窗户对着院子,每次回家来时瑞和都能从院子看见厨房里苏幺娘做饭的身影,就算不做饭,苏幺娘也喜欢坐在葡萄架下纳鞋底绣花做衣服等。   今天安安静静的,厨房里也没有炊烟。   瑞和的第一反应是仇家竟然找来了,他们找到这个山谷了! 第934章 武林大侠   这一年来瑞和将原身的记忆翻来覆去嚼了个透,知道这个武侠世界许多常识,所以乍然一惊之后他立刻控制着呼吸,生怕被藏身家里头的仇家听见声响发现他。   呼吸沉稳绵长,瑞和小心翼翼地往后退,那种踩中树枝枯叶引发声响的狗血事件没有发生,他顺利退出去,还爬上了一棵大树。   将心法流转到极致,瑞和将五感提升至最强,耳朵轻轻动了动。   两百米远的苏家传来好几道呼吸声,几道呢……三道。   其中一道是苏幺娘的,另外两个是陌生人,且那两道陌生气息是练家子。   苏幺娘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瑞和想了想,决定得救苏幺娘出来。直接杀进去肯定不行,他不一定打得过。一直在外面等待,看里面那两人会不会出来找他也不合适,要是那两人等得不耐烦了,先将苏幺娘杀了怎么办?   得将人引出来,陌生人只有两个,极有可能会留下一个看守苏幺娘,一个追出来。   爬下树后瑞和重新钻进林子里,开始做陷阱。   两刻钟后,林子里传来一声惨叫声。   “救命!有老虎啊!娘!”   苏家,没有武功的苏幺娘只隐约听进林子里有喊声,却听不出那是儿子的声音。屋里其他两人耳聪目明,这两人是一男一女,年纪看着三十上下,穿着一身黑衣,都背着一把剑。显然男人是领头的,听见喊声他眉头微蹙:“那孩子好像遇到老虎了,我去看看,你看紧她。”   女人应下来,男人就飞掠出去,朝着声音所出之处而去。   轻功进了林子里施展不开,男子停下来,步行进去。他从未想过一个七岁的孩童会有心计算计他,所以一脚踩中陷阱,一下子就视线颠倒被挂了起来。这点陷阱难不倒他,他警惕心不强,只是有些烦闷自己竟然踩中了狩猎陷阱,传出去真会笑掉他人大牙,便身体一拧,脚上用劲想将绳子绞断。连抽出腰侧长剑割断绳子的想法都没有。   区区陷阱还不够格让他拔剑。   刚拧过身,一个人影像炮仗一样从高处掉下来。   微惊之下男人抬眼看去,以习武之人的眼力,他看清了那是一个孩子。   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孩子!   男人瞳孔微缩。   男孩子似乎是被丢下来的,脸上沾血,满脸惊惶,伸着手喊救命。男人想起自己的任务,那就是将这个孩子安全健康地带回去,于是暂且没有管自己被吊起来这件事,伸手先去接孩子。   孩子重重入怀,男人刚抱住到孩子温热的身体,下一刻就惊诧地瞪眼。   削得薄薄的木片划破他的喉管以及颈部大动脉,难以想象一个孩子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如此老练地下狠手,水准丝毫不输一流杀手。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只想起一件事:主人说想接回这个私生子做少爷的替身,这是一步臭棋,这个孩子是个怪物!   然后他就死了。   血汩汩地滴到地上,瑞和割断绳索跳回地面,就地将男人推进抓野兽的陷阱里。囫囵擦了擦脸上的血,瑞和眼神复杂地看着陷阱坑里死不瞑目的男人,这个曾经管束欺辱原身十几年的男人就这么死了。   从远远看见男人靠近时瑞和就认出了他的脸,这男人名字叫做胡运,是宋宇治的奶兄弟,宋寒丛出身后被派到他身边做管事,可以说是超级心腹了。此等心腹,少主替身的事情自然少不得尽力襄助,以表忠心。胡运武功一般般,但胜在忠心,苏鱼被送进寒剑山庄时被关到禁地后山,饮食起居都是胡运在负责,也是胡运负责驯服苏鱼,将忠诚死死植入苏鱼的心。苏鱼在他们心里就是一个替身傀儡,替身傀儡哪里有人权呢?若是不先将苏鱼的自尊骨气通通先打破碾碎,如何能再锻造出来一个听话忠心的傀儡呢?   胡运身为庄主亲信,忠心耿耿,让他来驯服苏鱼再合适不过了。夏日在烈日下酷晒,冬日赤裸着跪在冰雪地之下,将饭食倾倒在地上,让苏鱼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饭,夜里不让他睡觉,将他吊在榕树下,让他念两百遍“我是狗”……   一切折辱欺侮人的手段,胡运都做过了。就这样不用一年,苏鱼眼中的光亮与希望就全都熄灭了。然后再将矜贵的寒丛少爷请过来,屈尊地对苏鱼伸出援助之手,九岁的苏鱼就这样对宋寒丛死心塌地了。之后,苏鱼开始练武,每天胡运都会给他洗脑,说他之所以会有这种好日子,都是因为少主慈心,让苏鱼要记住恩情要报答……   一个心理健康的成年人被如此磋磨也会心理崩溃,更别提苏鱼从七岁就失去母亲,辗转各处做奴仆,受尽了苦头,进寒剑山庄后日夜被洗脑,几年过去,那份忠心终于如他们所愿根植于骨血之中。   在苏鱼武功练成开始替宋寒丛外出行走时,在外面他是被人羡慕尊重的寒剑山庄少主,在内他却活得像狗一样,胡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压他驯服他的机会。   见到胡运的第一眼,瑞和就认了出来,决定要他死。   既然来这里的是胡运,那么家里剩下的那个人会是谁?瑞和心中有了猜测,胡运是宋宇治的人,那么另一个可能就是庄主夫人方素的亲信了。他跳到陷阱里胡运的尸体上,开始摸索胡运身上的东西,翻出来令牌钱袋常用伤药等物,看着胡运身上的剑,那是寒剑山庄的工艺所制,拿出去用一下子就会被认出来。所以这剑再好,瑞和也没打算拿来用,不过在掩埋深藏之前,他得先拿它办一件事。   小院里,女人并不知道胡运已经死了,只是有些疑惑:怎么胡总管去了那么久?她一点都没有胡运出事的怀疑,不过是去找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在这个偏僻的山谷里能遇上什么危险?   一刻钟后,女人有些不耐烦了,看一眼老老实实坐在床角的苏幺娘,呵斥一句:“待着别动。”她打算出去催一催。   一个是庄主亲信,一个庄主夫人亲信,两个人拥有同样的傲慢,来到这里之后,苏幺娘手脚都没有被束缚,胡运轻率进林子,对孩童没有防备,这个女人也是一样。踏出房门那一刻,一个身影从檐上翻下来,寒光一闪,女人脸上的不耐烦之色还在,身首却已分离。   两人死的时候,都未曾拔剑,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苏幺娘听见东西落地的声音,心中惊慌,抬头一看就看见一颗头颅滚进来。   “啊!”   她失声尖叫。   “娘。”见一个熟悉的小身影走进来,满脸满身都是红色的血。   苏幺娘震惊地看着儿子:“小、小鱼?”   苏幺娘是在做饭的时候被抓住的。   开始的时候她很害怕,以为是寻仇的人终于找来了,她以为自己的死期将近,只希望儿子伶俐一些不要一头扎进来。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两人不急着杀她,还问她的孩子。孩子?苏幺娘悚然一惊,心中惊惧这些人竟然还要斩草除根!   “我的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女人翻了翻衣柜,说了句:“是男孩子!”   为首的男人面露喜色:“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现在只看这孩子长得跟少主像不像了!”   苏幺娘听得一头雾水,但惊恐过后她才发现,这两人好像对她没有杀意,说起孩子也是欢喜的模样。   这太奇怪了!   “你的孩子呢?”   “你们到底是谁?”   女人冷笑一声:“你孩子的父亲是谁你都忘记了吗?”   苏幺娘震惊:“你们、你们是他的人?”   “别跟她说那么多,苏氏,我就问你一句,你的孩子呢?”   苏幺娘心中纷乱不已:“我、我不知道,他出去玩了,应该快回来了。”   孩子生父派人招来,这是苏幺娘始料未及的。那个人怎么知道她怀孕了?怎么知道他们之间有孩子?现在找过来是为什么,是要跟她抢孩子吗?   可是不管苏幺娘怎么问,这两人都没有理会她,只让她老实待着。先是那个男人出去了没有再回来,然后女人刚出去,头颅却掉了!恐惧像潮水一样用来,苏幺娘以为自己是被活活吓死过去,知道看见儿子出现,帮他切开绳索。   苏幺娘抖着手上摸摸下拍拍:“你没事吧?你怎么回来了!”   “娘别怕,我把他们都杀了。”   听儿子这么说,苏幺娘心神剧颤,抱住儿子的手都在发抖。她瞪大眼睛:“她是你杀的?先前那个男子你也杀了?”见儿子点头,苏幺娘只觉得魂魄飞天,说不出话来。   “娘,他们是坏人,我要保护你!”   苏幺娘终于落下眼泪来:“他、他们是你爹派人的人,你杀了他们,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怎么敢杀人呢?”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的心乱得很。   七岁,她儿子才七岁,怎么敢杀人! 第935章 武林大侠   瑞和知道她心中纠结,七岁的儿子突然变得杀人如麻,无法接受是正常的。他找了个理由:“娘,那个叔叔说要带我回山庄给少主做替身,说以后我就没有名字了,是少主的影子,娘,我不懂什么是替身,我只知道那不是好话。他要抓我,我就把他杀了。”   “什么替身什么影子?”苏幺娘大惊。   “他说我爹是庄主,庄主有一个儿子叫做少主,他们少主身体不好不能练武,要让我去练武,以后做少主的影子。”   苏幺娘瞳孔微缩,她早就知道孩子亲爹身份不一般,可再也想不到竟然会是某个门派的主人!替身?影子?这两个词让她听了心肝乱颤。   “娘,我的名字叫做苏鱼,我就是我,我不会是别人。”瑞和抬着下巴,“我才不想给别人做替身,娘你放心,我杀了他们了,他们抓不到我的!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娘你不要不要我。”他又露出忧惧的模样。   苏幺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抖着手摸摸儿子的脸。这是她的儿子,也是那个人的儿子,也许儿子的狠毒是继承了生父……   “我们赶紧收拾东西走,这里不能住了!”苏幺娘重重地握住儿子的肩膀,“这一次就、就算了!以后不能再这样随意杀人了,你才七岁!听到了吗?”   “娘我知道了,您别生气。”   “快去收拾你的东西,我们这就走!”   半个时辰后,母子俩收拾好东西。临走前苏幺娘咬着牙将身首分离的尸体收拢起来,吩咐瑞和去将后院的柴火搬过来,然后一把火将房屋点燃。   “那个男子呢?”她问瑞和。又到林间将陷阱里的尸体烧掉,再将两柄剑埋好。处理好痕迹后,母子俩才往天梯而去。所谓天梯,其实就是当地人自己多年来行走,自行用柴刀或者斧头凿出来的小坑,小坑稀稀疏疏的,单靠这爬不上去。好在峭壁上长着密密麻麻的藤蔓,藤蔓长长垂下,坚硬牢固,拽着藤蔓再踩着小坑借力,慢慢地就能爬上去。   低头往下看,瑞和看见生活了快一年的房屋在火中燃烧着,因为苏家住得偏远,跟村中其他人家也少有来往,并没有人发现苏家起火了,更加没有人去灭火。在他爬到顶时,火光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只有缕缕黑色的烟气袅袅上升,然后被归巢的鸟雀冲散。   “快跟着娘走。”苏幺娘拉着瑞和的手急急往外走。这一次他们没有去以前去过的小镇,苏幺娘带着瑞和走了另一条路,这条路明显是走往另一个城镇,他们走了两天两夜,路上荒无人烟,到处都是丛林。好在两人都有林间生活经验,躲避野兽采集果子的能力炉火纯青,又有瑞和这个武力值超群的儿子,母子俩一路安全地走出密林,来到新的城镇。   两人离开得匆忙,许多储存的猎物都无法携带,大多数都丢弃在火堆之中。随身带着的食物已经吃完,来到城镇后,苏幺娘拿出积攒的压箱底银子,带着瑞和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瑞和埋头吃面,耳朵竖起来听面摊上其他人聊天。   这个世界是武侠背景,自然是全民习武了,大家日常聊天也是武林时事,哪怕这里只是一个普通小镇,一些热门的武林消息也会有人讨论。   “武林大会又要开始了,我看这一次应该是普陀山拔得头筹。”   “我看好寒剑山庄,宋庄主耍得一手好剑,我上回远远看见他杀魔教的身影,那斩出去的一剑真是让人惊艳!”   “上个月碧云阁收徒,我听说……”   不止瑞和在听,苏幺娘也听得入神。吃过饭,她领着瑞和到一处客栈落脚,买了最便宜的大通铺。   “你先睡,娘一会儿再睡。”   瑞和也不推辞,这具身体太年幼,已然撑不住了。闭上眼睛狠狠睡了一觉,等他睡醒了,他就抱着剑坐着:“娘睡,我护着娘。”   大通铺很热闹,住客进进出出的,有人对这个抱着剑的小孩投来好奇的视线,有的却露出恶意的眼神,轻佻地走过来。   “喂小孩,地上这个是你的谁啊?我给你一文钱,卖给我玩玩好不好?”这人嬉皮笑脸的,一嘴黄牙,背上背着一把大刀,一看就是习大刀的江湖中人。瑞和打量对方的服饰,很好,没有任何门派标记,可见是个散人。   他咧嘴一笑:“你说要出什么价钱?”   男人眼睛一亮,不停地瞥苏幺娘的身体,笑嘻嘻地说:“都说了一文钱了,你要是嫌少,我顶多再加一文钱。”说着伸手朝苏幺娘抓去。   大通铺里其他人只敢看不敢说话,瑞和抓住对方的手腕轻轻一折。   “啊!”男人痛苦地大叫。瑞和手下用劲,男人就被甩了出去,翻滚好几圈滚出门口。他对其他人笑了笑:“打扰各位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了,真是对不住。”   “没、没事!”   “呵呵,小、少侠好身手,好身手呵呵呵……”   那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只匆匆看了瑞和一眼就捂着断手跑了。瑞和眯了眯眼,装作没有看见那男人恐惧眼神中的恨意。   苏幺娘睡得很沉,睡了足足五个时辰,瑞和就一直守着她。   晚间,隔壁床的一个女人轻声问:“少侠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呢?”   瑞和看着她没有说话。女人有些局促:“我、我是想问少侠有没有空,我、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我会付报酬的!”   “我娘还在睡觉,等我娘醒了再说吧。”瑞和看了看她脖子上的掐痕,没有拒绝。   “好、好!”女人连连应声,眼中亮起光。   苏幺娘醒来后又带瑞和去吃饭,深夜了,旅店只剩下一些剩饭,后厨给他们炒了两碗蛋炒饭。母子俩吃了个饱,同时打了个饱嗝。苏幺娘并不知道傍晚发生的事情,瑞和也不打算告诉她。   跟苏幺娘说了同房间里一个阿姨的请求后,苏幺娘沉吟着:“可能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不然的话不能向你一个孩子求助。不过出门在外要有戒心,咱们孤儿寡母的本就该小心一些。   这样吧,娘先去问问看,如果帮得上我们再帮吧。”   回到大通铺,那女人眼前一亮,冲过来跟苏幺娘请求:“夫人,少侠说要问你,我求求你帮帮我吧!”   苏幺娘挡住儿子,没有立即应承什么,只是问:“我们素不相识,你突然过来让我帮忙,我也不知道怎么应答你,你就先说说是什么事情吧!”   女人也知道自己唐突了,可她已经到了绝境,看见一根稻草也要紧紧抓住。   “我姓庄,家里都叫我六娘,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早些年家中给我安排了一个赘婿,我们生了一个儿子。”庄六娘面露苦涩,“后来,后来家里没落了,他带着家里所有的钱走了,五年后突然回来抢走我的儿子,我是从村里独自走出来的,找了很久才知道他在这镇里的宅子,打听到他再次成婚后生不了儿子,家里三个女儿了,这才来抢我的孩子。我想将孩子偷回来,被打了一顿。”   庄六娘身上的确有很多伤痕,这也是瑞和跟苏幺娘都没有直接拒绝她的原因。他们母子俩在一起总算有一个依靠,再辛苦劳累也没有像庄六娘这样浑身是伤,满眼都是绝望。一个受伤的女人向陌生人求助,可见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我想求求你们帮帮我!”庄六娘跪下来,“夫人!我瞧见少侠有很厉害的功夫,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把孩子抢回来!”她拿出身上剩下的所有铜板以及一根光秃的银簪子,恳求道,“我知道这些不够,若是两位就帮我抢回儿子,我庄六娘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两位的,便是为奴为婢我都心甘情愿!”   苏幺娘也是做母亲的人,庄六娘的经历真的太惨了,联想到自己……她就觉得难过。原本她以为孩子就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谁知道几年后孩子的父亲还会来抢孩子呢!   瑞和一看就知道苏幺娘心里在想什么,这是在感同身受了。   这一路他也在想,为什么这辈子会发生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上辈子宋宇治也派人来山谷找过,只是那时候苏幺娘带着儿子早就离开山谷,这才错过了。   也许上辈子苏鱼被送进寒剑山庄也不是偶然,那时候寒剑山庄肯定早就在搜罗合适的人选了,苏鱼在一个大户人家里做仆人,正好被这户人家来做客的亲戚看中逃走,转手就被送到寒剑山庄。后来苏鱼还见过那个人,那人是宋宇治的堂弟,还曾经跟苏鱼说过:“没有我,你可没有今天的好日子。”   好日子吗?   被磨掉人格,失去所有尊严,做替身会是好日子?   苏幺娘并不知道瑞和在想什么,她听了庄六娘的话,很为庄六娘打抱不平。她没有什么与人交际的经验,虽从小就听她父亲说人心险恶要注意防范,但是到底没有机会去实践过,意气上头,张口就要答应。 第936章 武林大侠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忽然有人大声喝骂,“有事不能明日再说么?真有本事去包一间天字房说个够!住什么大通铺啊!”   随着这声骂,其他被吵醒的人也陆续发出斥责声抱怨声。   庄六娘受惊,瞪着眼睛落泪,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苏幺娘也十分尴尬羞愧,赶紧道歉,然后拉着庄六娘往外走:“你跟我来。”   到外头院子里压低声音继续聊。   “夫人真是对不住,方才我太过着急了,声音太大了……”庄六娘连连道歉。   苏幺娘说:“你先说你儿子的情况吧,大通铺里人多口杂,也许明天早上刚才你说的事情就能传到街上去了,到时候要偷你儿子回来就麻烦了。”   庄六娘吓得脸色发白,懊悔不已,赶紧将具体情况说了,最后噗通又跪下了:“求求少侠夫人!”   苏幺娘被庄六娘一声声夫人喊得头皮发麻,咬着牙:“你先起来,我想想。”她看向瑞和,“小鱼,你、你能做到吗?”   “娘,我能。”瑞和做出自信的模样,“以后我要做武林大侠,做大侠就要行侠仗义,我想帮忙。”   “小鱼,你不要勉强。”   “娘,我真的做得到。”瑞和看着苏幺娘,“娘你要相信我。”   儿子下午才杀了两个人,功夫肯定是不差的,也许偷一个小孩也能行?苏幺娘脑中浮出这个想法,随后无奈苦笑,她竟然已经接受儿子杀人那件事了么?这太不可思议了!   “好,那你小心一点,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吧,明早她们母子正好可以离开,我们也会离开这里。”   被打出来后,庄六娘已经在这大通铺里待了三天了,对未来已经失去了希望,就等着明天去跳河。没曾想看见看见一个功夫了得的小少年,她看见小少年是跟着一个年轻的妇人一起进来了,两人的面相看着不是坏人,她这才鼓起勇气求助。最后一根稻草竟然真的给了她希望,庄六娘感激涕零,当即叩头定下主仆名分。   “以后我就是夫人和公子的仆人,从今天起我的命就是夫人和公子的了!”   “你别这样,我——”苏幺娘忙搀扶。   瑞和不想耽搁时间了:“地址给我,我这就去。”   半夜正是方便行动的时候,瑞和找到庄六娘说的巷子,找准方位跃进去。这很明显是一户酒商之家,到处都弥漫着酒香味。他很快就找到庄六娘的儿子,他自己一个人住在小耳房里,瑞和轻轻叫醒他,捂住他的嘴巴问:“你是小牛吗?”   五岁的小牛害怕得发抖。   “你是小牛吗?你娘让我来接你,是的话你就点一下头。”瑞和又问了一遍。   小牛这一次点头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就行了,瑞和摁住他的睡穴将人一扛,从墙头翻了出去。他没急着回去,先将人藏起来,等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街上开始有摊贩出来摆摊,他到巷口的云吞档子吃早饭,打听巷子里酿酒那家人的消息,确定了庄六娘所言非虚。   “那孩子哭得惨哦,天天哭,我在巷口都能听到呢。”老板娘唏嘘道,“所以说这娃娃就是跟亲娘亲,亲爹有了后娘也就成后爹啦!”   客栈里,庄六娘一直在等待,见到瑞和背着小牛进来的那一刻泪如雨下,怕吵醒大通铺的其他人,咬着下唇呜呜地哭,抱着孩子不肯撒手。   “娘,我来时打听过,城门现在已经开了,我们这就走吧。”   “是得走了。”苏幺娘没忘记他们还得躲仇人,不止是昨天来抢儿子的孩子亲爹的人,还有她父亲说的他们苏家的仇人。父亲说了,让她生活在山谷里不要外出,可她有了孩子,有些东西总得到镇里采买,她已经多次违背父亲的话,现在还带着孩子跑了出来。当然了,苏家的仇人从来没有出现过,她并不怎么担心,她忧虑的是孩子亲爹还有没有派人继续抓他们。   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更别提他们还偷了一个孩子,要是庄六娘的前夫家将这事闹起来,这大通铺里可有不少人都听见了他们的“密谋”呢。   走肯定要走,可是上哪里去呢?   瑞和有主意:“就去醉梦乡。”   庄六娘对瑞和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天知道在看见看着才七八岁大的小公子将他五岁的儿子背进来时她心中的心情?那一刻她的灵魂都朝着眼前的恩人跪下了,此时听小公子说要去醉梦乡,她满腔感激之心化为无条件的顺从,立刻点头:“听您的!”   “为何要去醉梦乡?”苏幺娘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娘,我在外头打听来的,听说那个很安全,是个温柔乡呢。”   苏幺娘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无奈地说:“你这孩子……醉梦乡是、是那种地方,我们几人不是女人就是小孩子,如何能去那里?”   瑞和做出天真的模样:“可是别人说那里还有一个香梦别的门派,专门招收女弟子,娘和六娘都是女子,去到那里肯定没有人欺负我们。”   听着儿子童言稚语,苏幺娘哭笑不得:“香梦别是、是——我和六娘都是当娘的人了,如何能带着你们去拜师,说出去被人笑掉大牙,你们两个小的以后也不用做人了。”   哎呀,儿子还小,她真是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解释,实在尴尬得很。   “娘,如果不愿意的话也不用拜师啊,我只是听说醉梦乡很照顾女人和孩子。”瑞和歪着头,“娘,你和六娘是女子,我和小牛是小孩子,多合适呀。”   苏幺娘愣了一下,好似真的有一些道理。   醉梦乡是江湖上有名的风流之地,那里有着许多青楼妓馆,美人众多,听说能让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而香梦别是当地最大的青楼,也是一个专门招收女弟子的门派,据说他们修炼的是一种合欢双修术,能在鱼水之欢之中修炼武功。她们掌管着醉梦乡,认为男女欢爱应该你情我愿,最是厌恶强迫女子的嫖客,闹事的男子会被她们赶出去或是杀死。在香梦别的保护下,醉梦乡的美人们日子过得不错,可以随心接待看得上眼的客人,要是瞧不上尽管拒绝,没有人敢强迫他们。   她如果带着儿子躲到醉梦乡,应该会很安全吧?孩子亲爹怎么着也猜不到他们躲在醉梦乡吧?   苏幺娘很快做出决定:“那就去醉梦乡。”   新鲜出炉四人组立刻就出发了。天色太早,城门处没什么人,等远离城门了,便一个行人都看不见。没想到左边的树林里突然有三个大汉冲出来,带头之人赫然是昨天在旅店里见瑞和与苏幺娘孤儿寡母想要侵犯苏幺娘的男人。   男人一脸恨意,他被瑞和拧断手,被一个小孩子打败让他丢尽脸面,因而他喊来自己的酒肉兄弟,今日一定要将这小兔崽子宰了。男人还发誓,在宰之前还要让这死崽子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享用他娘的!   “死崽子,今天你的死期到了!”男人冷笑着提刀上前。他的同伴们也狞笑着跟上,其中一人还说:“老五,这才两个女人啊,不够咱哥三儿分呢。”   男人怨恨地看着瑞和:“那这个小子就给你玩,等你玩够了我再一刀料理了他。”   “哎哟咱们兄弟一起玩一对母子可太刺激了,那一会儿咱们俩靠近一点,我就喜欢听他们叫。”   见这三人一出现就充满恶意,还说这些脏话,苏幺娘又气又惧,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瑞和前面。   “夫人小公子!”庄六娘抱着孩子惊恐地看向瑞和,“他们都有刀!”   “娘,你们后退。”瑞和推开挡在身前的苏幺娘,从包袱里拿出从家里带出来的豁口砍柴刀,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三个男人,忽然像小炮弹一样冲过去。   “小鱼小心啊!”苏幺娘担心地喊。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她眼睛圆睁,忘记了呼吸。只见她的孩子像林间的兔子,跑得特别快,眨眼间就冲到那些人面前,她没看清儿子是怎么动作的,只看见儿子与他手中砍柴刀的残影——   一息、两息、三息——   三道血线相继喷洒而出。   砰!   砰!   砰!   三具成年男人的尸体倒地。瑞和将脚踩在男人脸上,蹲下,将砍柴刀在男人身上擦干净,冷冷笑着:“去地府玩吧!”   搜刮三人身上的财物后瑞和回到苏幺娘他们身边。   “娘,咱们有钱租一辆马车了。”瑞和将钱袋塞到苏幺娘手里。苏幺娘后退一步,三个钱袋掉到地上。   他停下脚步,站在那里咬着下唇看着苏幺娘,眼中闪着惊慌与不安,喊:“娘。”   下一瞬苏幺娘如梦初醒,快步从瑞和身边走过去,抖着手将三具尸体推到林子里,又拿他们掉落的刀去砍树枝。在山谷里长大的苏幺娘做惯了粗活力气很大,她很快砍下一堆带着茂密枝叶的树枝,细心地将它们盖在尸体上。   想了想,她又将两把长刀带上,用旧衣服包住刀刃,分了一把给庄六娘。   惊恐坐倒在地上的庄六娘不敢接。   苏幺娘就把刀放到地上,来到瑞和身边挤出一个笑脸,摸摸他的脸将上面的血迹擦掉。   “娘背你,好不好?”   瑞和眼中迸出喜悦,他重重点头:“好!”利索爬上苏幺娘的背部。苏幺娘将儿子牢牢背住,拿出在山间林里奔跑躲老虎的速度,快速冲进树林里。 第937章 武林大侠   留在原地的庄六娘骤然惊醒。   “娘,我可以睁眼睛了吗?”小牛问。   庄六娘看了看堆放尸体的位置,再看看脚边的刀,最后视线落在儿子脸上。小牛靠着她的胸脯,乖巧地捂着眼睛。   她咬了咬牙:“可以了。你抱着娘的脖子。”她捡起长刀塞到包袱里,再用布条将儿子稳稳地绑在身前,朝着苏幺娘母子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可怕?”抱着苏幺娘的脖子,瑞和小声问。   苏幺娘满门心思要远离那三具尸体,不要被别人发现他们是凶手,闻言她脚步不停,回答儿子:“那三个人都是坏人,该杀!”   是的,是那些人该杀。   如果不是他们要害人,儿子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人。   儿子是为了保护她。   如果生活在安全富足的人家,没有危险没有流浪,儿子应该顺遂长大,跟朋友一起玩耍,手里拿着的是玩具或者是书籍,而不是杀人的砍柴刀。   苏幺娘红了眼眶,但眼泪还没有滑落就被风吹干了。眼睛干涩,她努力眨眼,强露出笑容安慰:“娘会一直陪着你的,一定。”   瑞和便将头靠在她肩膀上,眷恋地蹭一蹭。这对苏幺娘来说是极大的鼓舞,所有阴影都烟消云散了。是她的错,她刚才不应该退那么一步的,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怎么能对杀敌凯旋的儿子露出惧意?她将儿子往上托了托,跑得更快了,她要带儿子去醉梦乡,好好保护着儿子长大。   “夫人小公子!”庄六娘也是干粗活长大的,跑起来速度也很快,不一会儿就看到苏幺娘母子的背影,赶紧呼喊。见庄六娘追了上来,苏幺娘松了一口气,停下等她。   四人汇合后加速赶路,赶在中午时来到另一个小县城,在这里买了一辆骡车,又遮着脸羞耻地请教别人醉梦乡的位置,带上采购来的一大包炊饼,紧赶慢赶地往醉梦乡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每到村镇小城,瑞和都竖着耳朵听江湖上的新鲜事,认真地吸收这个世界的常识,努力融入这个江湖。   “听闻上个月鬼陀山地龙翻身,山头塌下来一大半。”   “呵,魔教作恶多端,虽覆灭多年了,老天爷还记着他们的罪孽呢,这是老天爷的旨意。”   “不晓得有没有震出什么宝物出来,魔教当年盛极一时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   “哈哈哈,那你就去挖挖看嘛,再是有好东西也被当年九大门派取走了,如何能留到今日。”   “……”   听得瑞和心中一动。他知道,鬼陀山还真的震出了些好东西,那是魔教覆灭后正道武林盟怎么找也找不到的《血莲转合秘法》。秘籍现世,被魔教残存后人再次取走,十多年后魔教再次祸患江湖,寒剑山庄身为正道九大门派之一,理应出力剿魔教。身为少庄主的宋寒丛必须参与,所谓乱世出英雄,这也是寒剑山庄少主扬名的大好时机。于是重担全都落在苏鱼身上,苏鱼兢兢业业地扮演少庄主,在剿灭魔教的大业中做出了重大贡献,甚至在正邪决战中,苏鱼还与魔教新主同归于尽了。   在他临死之前,温柔的少庄主说出了他的身世以及替身的真相,然后像平时一样温柔怜悯地说:“让你明明白白地走。”   死的是替身,真正的少庄主并没有死,于是对外寒剑山庄只说少庄主重伤。只要过个把月,就可以对外称人虽活了下来,却丹田破碎经脉尽断,武功全失了。   宋寒丛感慨:“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用自己的名字行走江湖了,我等这一刻等得太久太久了。”他眼中似乎还有泪花,他含着泪悲悯地看着苏鱼,“哪怕我没有武功,以后全江湖的人也得敬我三分,毕竟我的武功可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才废了的。小鱼,这都是你的功劳。我没法子为你风光大葬,不过你放心吧,我已经说服了我娘,到时候会将你葬在祖坟,让你日后也有香火可享。”   听了宋寒丛这些话,便是死了都能从棺材里蹦出来,更何况苏鱼还没死呢!   他是替身,但他也是个人。自以为的忠心,其实只是一场隐瞒与算计。骨肉至亲近在眼前,对他却只有利用。苏鱼怀恨而死,死不瞑目。在他死后,他隐约还感知到他被庄主夫人亲自带人挖坟,将他的尸骨丢到了乱葬岗。也感知到了宋寒丛之名果然名扬江湖,哪怕一丁点武功都没有了,也位列江湖群英榜第一,无人置喙。多年之后,若是有刚出茅庐的新侠士吐槽榜单第一名不副实时,还会被人奋起攻之,轻则言语教育,重则刀剑伺候。   寒剑山庄也随之更为繁荣,广收门徒,十几年后跻身江湖第一大门派,享誉天下。   如此,苏鱼如何能接受?   于是就有了瑞和这一次的任务。   他想,如果现在自己前去鬼陀山,是否能够将魔教的《血莲转合秘法》先偷来?   不,行不通。先说距离,以他现在的年纪想要独身一人赶去鬼陀山不现实,鬼陀山地震的消息早就传得到处都是,等他抵达那里的时候肯定赶不上了。再者,他还有些怀疑佛陀山之所以地震,是因为魔教后人前去取秘籍,这才引动了机关造成山崩。不然的话怎么那么巧,佛陀山塌了,正巧秘籍现世又被魔教残部拿到手?数年后魔教重建,曾放出风声说血莲教得“天道眷顾”,秘籍才会在地龙中重见天日。瑞和怀疑那可能只是血莲教的话术,佛陀山就是魔教残部弄塌的。   脑子里迅速分析一遍后,瑞和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   行了大半个月路,从家里带出来的盘缠早就用完了,好在从拦路三人帮手里捡来三个钱袋子,加起来有三十多两银子,好歹让四人不至于风餐露宿。但这钱总有用完的时候,为了添些进项,苏幺娘和庄六娘做起了小生意。   在瑞和等人离醉梦乡越来越近时,寒剑山庄庄主与庄主夫人的庭院里却气氛冷凝。   前去找人的两个亲信失去联系,宋宇治只好再派人去查,这批人今天才赶回来,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苏幺娘果然有一个孩子,那孩子还是个男孩。   坏消息有两个,一个是苏幺娘母子不见了,房子被烧成灰烬,村子里的人没有人知道母子俩的去向。一个是他们挖到了两具尸体,正是胡运和庄主夫人的亲信月钗的。月钗的尸体在苏家废墟里,胡运的尸体在林子里,全都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庄主夫人方素不可置信:“月钗的武功不低,她是怎么死的?”   得知是被割断头,她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可能!”   “那孩子呢?”宋宇治关心的是这个。   手下齐齐摇头,说他们找了半个多月,山谷下和外头最近的城镇都找过了,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若不是遇难了,便是他们自己伪装逃走了。”   宋宇治看向妻子,挥手让他们退下去休息。   “你看我是什么意思?”方素皱眉,愤怒道,“难道你以为是我动的手?我会把月钗也杀了吗?!”   “素素。”宋宇治叹气,“我们不是说好了为了寒丛吗?他也九岁了,寒山剑法连第一重都学不会,你娘家的伏虎拳法,他连基本的炼体都撑不过去,我们寒剑山庄身为武林九大门派之一,难道要就此败落吗?素素,我不想被人笑话说我养了个废物儿子,你难道就乐意?”   方素的火气瞬间收住了。到底是她生了个体质废材的儿子,她也有些心虚的。娘家伏虎门已经败落多年,她带着整个门派做嫁妆嫁到寒剑山庄来成为庄主夫人,这里就是她的家,她的一切都在这里了。生出一个没有任何习武天赋的继承人,方素比任何人都要着急焦虑,不然的话她不可能会答应丈夫的提议,同意派人去金湖查看当年那个女子是否有怀孕生子。要不是为了儿子,一听丈夫当年在金湖曾经跟一个村姑在一起过,她肯定跟丈夫没完!   压住火气的方素说:“我真的没有动手,孰轻孰重我清楚得很。我派月钗跟着胡运一起去已然说明了我的态度,难不成我还另外派一拨人过去杀了胡运和月钗,然后杀了那对母子吗?”   “素素你别生气,我、唉!我也是着急啊。”宋宇治握着妻子的手,低着头叹气,一副沮丧的模样。“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你也知道的,每次武林大会都会有小辈比武表演,五年前寒丛年纪小,不上场没关系,如今他都九岁了,今年也许可以推脱,可五年后的武林大会呢?我一想起在大会上见到其他门派的嫡系小辈们争相斗武,而我们寒剑山庄却只有普通弟子没有少庄主压阵,其他门派不知道背地里如何议论……我心里就十分难受。”   这番话说得方素眼眶也红了。她只生了一子,丈夫没有纳妾,连一个庶出少爷都没有,丈夫的兄弟们的儿子……那不是能抬举的人,抬举他们不就意味着将山庄拱手让人吗?寒剑山庄只能是他们夫妻与儿子的!她反握住丈夫的手,红着眼睛说:“那就派人继续找,那边继续找着,这边我们得做两手准备,到外头搜罗天资好的孤儿回来收养,先教他们武功,看谁最后学得最好就让谁给寒丛做替身……宇治,就算金湖的那个孩子找回来了,也难保他拥有习武资质,你明白吗?”   “我明白你的苦心,素素,委屈你了。”   “夫妻同体,这都是我该做的。”   夫妻俩温情脉脉,窗外一个小身影悄悄离去。宋宇治抬眼看向窗外,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第938章 武林大侠   在外面偷听的自然是宋寒丛了。九岁的他看起来仍像个孩子,完全没有出身武林世家的孩子在这个年龄段就已经凸显出来的挺拔气质。他的脸色很难看,还带有婴儿肥的脸分外阴沉,他避开下人随从在庭院里钻来钻去,爬到一处假山上坐着出神。   原来父母已经为了他这样操心烦恼,他每天都在玩耍取乐,并不觉得自己无法习武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   直到现在偷听到父母讲话,竟然说要为他找替身。   替身?代替他行走江湖吗?那他的名字,他的身份,都将会是别人的吗?替身会光明正大地现于人前,而为了不暴露,他这个真正的少庄主却要龟缩隐藏起来,偷偷摸摸不敢见人了吗?   细腻多思的宋寒丛将未来的日子设想了个遍,越想越觉得委屈愤怒,对未来即将做他替身的那个人也生出了恨意。   若是瑞和知道宋寒丛的心理历程,一定会认真地跟对方说:你的废物要让别人为你买单,你哪里来的资格怨恨掩埋自己的名字与人生,为了你的名字为付出血汗的替身呢?有本事你自己上,别用替身了。   不过瑞和没有千里读心的本事,自然不知道原来在原身上辈子临死前,宋寒丛到苏鱼面前虚情假意并不是人设崩了,而是宋寒丛从头到尾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行了一个多月的路,瑞和他们终于抵达醉梦乡。醉梦乡位于水乡,到处都是石拱桥,桥下有身姿窈窕的船娘站在扁舟上撑着细长的竹竿,远远看去,像画儿一样富有诗意。   终于来到目的地,苏幺娘着实松了一口气,这还是她自懂事以来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当然了,以她父亲的说法,她四岁时就在父亲的怀里千里奔逃过,但那时候她还小,已经安全没有记忆了。   安置下来并不难,这片地区对待女子的态度相当宽和,尤其是带着小孩子的女子。虽然有外人一说起醉梦乡便露出鄙夷的神情,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个地方的特殊环境保护了不少女子。有些活不下去的女子会结伴过来投靠,她们不做娼门的生意,便做些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工作,一样能活下去。在香梦别的庇护下,不会有人逼迫她们。   赶路期间,庄六娘做烧饼来卖,不仅他们省下购买口粮的钱,还能卖给行路人换些钱。来到醉梦乡后,他们租下一个小院子,苏幺娘提议继续做烧饼生意,得闲时她可以去学捕鱼。   “我不相信我会捕猎,却学不会捕鱼!”苏幺娘很有斗志。   不过捕鱼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不仅需要置办捕鱼工具,为了安全起见,还最好学会游泳。苏幺娘从来没有学过游泳,瑞和倒是在小溪里钻来钻去,早就学会游泳了,他来教苏幺娘学游泳,让他莞尔的是做什么都干脆利落的苏幺娘偏偏在游泳上毫无天赋,简直是旱鸭子下水,着急地扑腾却掌握不到诀窍。   捕鱼事业暂时没什么进展,烧饼摊子的生意却很快红火起来。庄六娘没有藏私,很用心地教苏幺娘做烧饼的技巧,两个手巧勤劳的的女人每天都做出几百个烧饼,卖到太阳下山时少有剩余,便是剩了几个也没关系,拿回家来煮羊肉汤面时撕碎了放进汤里泡着吃也极其美味。   “我看啊,我还是跟着六娘一起做烧饼吧。”苏幺娘数着钱美滋滋的,跟瑞和说,“等钱攒够了我们就能买房置地了。”   “六娘的手艺的确好。”   “唉,六娘也苦着呢,好在小牛回来了,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庄六娘抱着干衣服进来,闻言笑着说:“可不是嘛,只要小牛在我身边就是顶顶好的好日子了。我们母子俩运气好,遇上了夫人和小公子这样的好人,可不就是苦尽甘来嘛。”   庄六娘家里就是做烧饼生意的,据说那是一家五十年老店了,庄家人就靠着这一门手艺过活,专精一门,自然越做越精进。可惜的是到了庄六娘是家中独女,没有兄弟姐妹帮衬,生意虽好,但也没法子扩张。不过庄六娘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守着一间铺子全家和睦就足够了。没想到的是有一个门派看中了她家的烧饼手艺,强行要买方子,庄六娘的父母都出了意外,一死一伤,自家几十年的老铺子也被打砸了。无奈之下,庄六娘含泪贱价卖出了方子,方子被买断,庄六娘除了再做烧饼给自家吃,一块都不能再往外卖。没想到事情刚平息,庄六娘绞尽脑汁想要找别的营生时,丈夫带着家中钱财跑了,而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怀了身孕。谁想到丈夫重新成婚后,新夫人连生三个女儿,为了儿子他们竟然打起了她孩子的主意,趁她不注意将孩子抢走了。   “铁刀门?”瑞和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也只是耳熟而已,可见这个门派就是个小门派。   庄六娘苦笑:“是啊,抢我家方子的人就是铁刀门副门主小妾的弟弟。”   区区小门派二把手的小妾的弟弟就能仗势欺人了,可见这片江湖是以实力为尊,哪怕是十八流人物,在普通老百姓面前也是一座巍峨大山了。   “以后小牛跟着我一起练武吧。”瑞和说。“等他长大了也好保护你。”   庄六娘大喜,拉着小牛给瑞和磕头,拜师。一个七岁的孩子收五岁的孩子为徒,没有人觉得不对,这一路相处而来,庄六娘将小公子的本事看得清清楚楚,能拜小公子为师是她儿子的荣幸。   瑞和拦住了。“我和小牛只差了两岁,让他喊我师傅很奇怪,要不我就认他做弟弟吧,做兄长的教导弟弟是应该的,既如此,以后六娘也别喊我小公子了,我娘听你喊她夫人也浑身不舒服,我看你们两位结为异姓姐妹就很好,以后我们一家人一起过日子。娘,你说呢?”   他们母子俩到底势单力薄,他考察过庄六娘与小牛了,前者真挚诚恳,是真的在报恩,后者年纪小些,却天真浪漫,只要好好引导会是个好孩子。他希望能给他和苏幺娘找到“亲人”“朋友”,以后互相扶持,而不是报恩的“仆人”。   苏幺娘很赞同,她的确很不习惯庄六娘对她恭恭敬敬的,还喊她“夫人”,她就是个普通人,从小到大身边连一个小丫鬟都没有,一声夫人能让她听了哆嗦。两人摆摊卖烧饼,六娘喊过她一声夫人,可把客人吓一跳,用好奇的目光把她们俩打量好一阵呢。还是她坚持,庄六娘才停止在摆摊时喊她夫人,可回到家中时,庄六娘还是这么唤她,还争着做家务,要“服侍”她们母子,实在是让她不适应极了。   “这可好了!”苏幺娘喜气洋洋地说,“我早就与六娘你相处甚欢,咱们年岁也相近,可不是天造地设的姐妹缘分么?上回听你说你比我小两个月,那我就唤你妹妹,你唤我姐姐好了。”   庄六娘扭着手,又期待又惶恐:“可是我、我对佛祖发了誓言,从小公子救了我家小牛那一刻开始,我就为奴为婢报答你们两位的恩情——”   “六娘,别再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了,这一路上我和小鱼少不得你照顾,若是没有你做烧饼赚盘缠,现在我们都喝西北风呢。咱们恩情两消,以后就是一家子亲人了,这难道不好?”苏幺娘握住庄六娘的手。   庄六娘红了眼睛,哽咽着点头:“好,好。”   时光飞逝,很快五年过去,这五年里瑞和的武艺越发精进,小牛也被他带着入门,几年下来勤恳练习,一手木剑已经舞得有模有样。瑞和计划着去寻摸两柄好剑,苏幺娘和庄六娘不懂剑,便拿出家中积蓄:“看中了就买!”   给了瑞和一百两银子。   “哥,这个好看吗?”小牛指着墙上挂着的一把剑转头问瑞和。   这天,他们两人来到卖武器的店铺买剑,小牛看来看去,看中了挂墙上的一把宽剑。瑞和让店员拿下来给小牛试一试,这把剑可真重,小牛挥起来却毫不费力,眼睛亮亮地看着瑞和:“哥!”   “这把剑多少钱?”   三十两。   瑞和也给自己挑了一把,以后有机会有足够钱财肯定要换更好的,但目前这种普通锻造工艺的剑就够他们俩使用了。   一百两银子还有得剩,瑞和就带小牛去吃午饭。两人坐在路边吃抄手,小牛嘴里嚼着,手指向前方:“哥你看,又有人被打出来了。”   瑞和连头都没回:“吃你的。”   在醉梦乡,最常见的就是嫖客因闹事、嫖霸王餐被从花楼里丢出来。   吃过抄手,两人溜达着回家,瑞和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人靠在石桥桥头,正龇牙咧嘴地整理衣服发冠。   “老子都说改天还钱嘶,下手真狠!”   他有些惊讶,这人竟然是上辈子宋寒丛妻子的叔叔。 第939章 武林大侠   这个男人男人姓陆,是振阳派的人,叫做陆较。身为寒剑山庄少庄主,宋寒丛自然得娶亲,苏鱼做替身很合格,宋寒丛的名字成功跻身江湖群英榜,成为名副其实的少年英杰。如此英才自然得配美人,多的是江湖名门愿意跟寒剑山庄结亲,后来宋宇治选中了振阳派。   振阳派的大小姐陆曼,曾经与“宋寒丛”在某次剿匪中相识,她很欣赏“宋寒丛”人狠话不多,沉稳可靠的性格,更加欣赏起醉心武学不恋女色的品格,是她主动提起这门亲事的。   振阳派同属九大派之一,实力相当雄厚,不止分舵商铺遍布,据说管辖区域还有金矿呢!如今官府势弱,有皇帝跟没皇帝差不多,振阳派捏着金矿,那就是捏着一笔可堪敌国的财富,说他们是潭城的土皇帝都行。   陆曼是掌门长子的女儿,日后她父亲继承掌门之位,她就是名副其实的掌门之女,身份何其尊贵?   这样的好亲事,寒剑山庄如何会推拒呢?   身为陆曼的小叔,陆较自然要为疼爱的侄女考验一番未来未婚夫——他拉着苏鱼去逛秦楼楚馆赌坊乐坊,进行所谓的考验。考验结果自然相当满意,亲事顺利定了下来。   苏鱼当年被洗脑得满脑子都是忠心,他也不觉得陆曼跟他有什么关系,那明明是少主的妻子啊。也不知道寒剑山庄是怎么想的,竟然也就这么把亲事定下来,婚前的礼节往来,也让苏鱼去走。苏鱼是抱着完成主人的任务去办的,陆曼却对“未婚夫”感情越来越深。   等到成婚时,也是苏鱼从头到尾帮忙走程序——除了洞房。可想而知,满怀期待地从被掀开的红盖头下抬头看向自己夫君的陆曼有多么震惊!   瑞和想,也许宋寒丛对苏鱼的恶意里,有一部分应该有陆曼的原因。不同人不同立场与视角,也许在宋寒丛眼中,苏鱼是个可恶可恨不忠觊觎他妻子的替身,或许这份恨意里,还有一个废材主人对优秀替身的嫉妒。宋寒丛清楚地知道这门好亲事是怎么来的,陆曼看上的是苏鱼扮演的“宋寒丛”,而不是他这个真正的少主。他得意自己有一个出身高贵的妻子,却也因亲事来源而自卑愤恨。   每个人都恨苏鱼,陆曼也恨他欺骗,甚至这份恨比对寒剑山庄与宋寒丛的恨意还要深,是苏鱼将她的少女情思尽数斩断,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相信男人,再也不敢付出爱意。   敢爱敢恨的陆曼不愿意跟宋寒丛这个骗子过日子,但两个门派联姻声势浩大,从定下婚约开始,两家就加深了合作,甚至在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上,振阳派还投了一票给寒剑山庄这个未来亲家。   若是将理由说出去,振阳派固然会得到武林中人的同情,但自家大小姐爱上了个没名没姓的奴仆,说出去就好听吗?江湖中可是有不少人看见陆曼对“宋寒丛”态度,少女怀春热烈追求,在以前是美谈,今后就是笑柄了。哪怕寒剑山庄因此声名扫地被人耻笑,振阳派的名声也无法挽留。且如果真的说出真相,与寒剑山庄交恶,固然一时出气了,振阳派的损失怎么算?   寒剑山庄本就是抱着先欺骗再等事情尘埃落定让振阳派忍让的意图,十分殷勤道歉,许出好多好处,包括现在与未来,更是在寒剑山庄未来继承人的问题上许诺,只要陆曼生出儿子,日后寒剑山庄就越过宋寒丛让陆曼的儿子继承。   振阳派斟酌权衡后同意了,陆曼也无法违背娘家的意思。事已至此,她也想及时止损,忍着恨意跟宋寒丛圆房了。但她性格刚烈,怀孕后立刻与宋寒丛分院子住,好在她如愿第一胎就生下儿子,之后更是直接带着儿子住到嫁妆庄子上,只静心教养儿子。偏偏宋寒丛的身体越来越差,宋宇治夫妻偷偷给儿子塞的通房再没有一个能怀孕,那个孩子成为宋寒丛独子。无奈,寒剑山庄只好“诚恳地遵守诺言”,即使陆曼没有履行少庄主夫人的义务,也仍给她体面,还怕孩子得不到好的教导,不惜麻烦地送长老们到庄子上教导孩子武艺。宋宇治倒是想把孩子接过来教,可陆曼不同意,不见宋寒丛不见宋宇治夫妻,宋家完全不敢强迫她。   在原身死的时候,陆曼还带着孩子住在庄子上,听说连娘家也不愿意走动。   那一年,陆曼在庄子上住了十一年了。   从原身记忆来看,他对陆曼没有男女之情,开始的时候也不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多年后,见陆曼和孩子在庄子上孤孤单单住着,宋宇治夫妻时常抱怨陆曼狠心绝情,宋寒丛也在发病时咒骂他和陆曼时,他才懵懂地感觉到陆曼的恨。   他隐约知道自己做错了,他对不起过一个女孩子,毁了一个女孩子的爱情和未来。   善良的人会反省自己的错,心黑的人却只会怨恨别人不兴高采烈地接受算计,这大概就是人性的参差了。   在这里看见陆较,瑞和开始的确有些惊讶,但等将原身关于陆较的回忆过一遍后他就淡定了。生性爱逍遥的陆较出现在醉梦乡一点都不稀奇,因为付不出嫖资被花楼撵出来更不奇怪。   收回视线,瑞和牵着小牛的手走过石桥,将石桥另一头陆较的怪叫抛在脑后。现在的陆曼也才十岁,也许以后在江湖上他们会遇见,但不会是现在。回到家后,两人开始分工做饭,等苏幺娘她们摆摊回来时夜已深,瑞和开门时见到一个不应该来这里的人。   “小鱼!”苏幺娘与庄六娘一起推着摊车站在门口,前者笑着拉过一个青年,让瑞和叫人,“你道我今日遇见了谁?这是你舅舅!”   “……”瑞和看着眼前对他露出拐小孩儿笑容的陆较,眼睛微微瞪大,“娘,我哪里来的舅舅?”   陆较怎么可能是原身的舅舅?   “我外甥年纪都这么大了啊,长得真俊俏!”陆较说话带着浓浓的酒气,伸手来摸瑞和的脸。见瑞和避开他也不生气,反而咧嘴笑,从身上掏啊掏,勉强掏出来一块玉佩塞给瑞和:“见面礼,见面礼哈!”   “娘?”   苏幺娘有些尴尬,赶紧招呼着陆较进来。庄六娘从推车的一个竹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塞给瑞和:“给你和小牛买的点心,你们拿去吃。”   陆较醉醺醺的,走路都在打晃儿,苏幺娘引着他都堂屋里坐,又去给他煮解酒茶。庄六娘在收拾摊车,这车是小鱼想出来的主意,特地请木匠做出来的,给她们姐妹俩做生意提供了极大便利呢。她手脚非常利索,见瑞和跟小牛抱着点心蹲在她身边,压根不进堂屋,便笑着低声说:“我和大姐收摊回来时路过七巧桥那边,你舅舅就窝在桥头呢,一眼就瞧见你娘了,蹦起来就喊表妹,我都吓一跳。具体的我也不晓得,好像是你舅舅认出了你娘脸上的胎记。”   瑞和听得心中感慨,这就多了个舅舅了?自家竟然还能跟振阳派陆家扯上关系?   当然了,从原身记忆来看,苏家的仇人不一般,明显就是江湖中人。那么苏家有江湖上的亲戚也不奇怪,让他感慨命运的是,这亲戚竟然还是原身上辈子做替身时“娶”的妻子那一家,真是太巧了!   过了一会儿吃晚饭了,吃过晚饭后瑞和才听陆较跟苏幺娘交谈,大概知道了前因后果。原来苏幺娘跟陆较并没有血缘关系,说是表兄妹,其实是因为苏幺娘的姨母嫁到了陆家,所嫁之人是陆较的族中堂叔。苏幺娘生母与妹妹关系很好,当年曾经带苏幺娘到妹妹夫家做客,自然随着妹妹这边论亲戚。陆较当时已经九岁了,带着族里的孩子一起玩,对堂婶娘家的表妹印象深刻。   认出这张脸后,陆较又打量了一番苏幺娘的脸。苏幺娘长得跟她姨母,也就是陆较族中堂叔的妻子很像,当年他堂婶就很喜爱这个外甥女。这一瞧,可不就跟他堂婶有六分相似么?   这才认了出来。   当然了,苏幺娘当时年纪小,压根就不记得这个表哥了。不过陆较说出了她的名字以及她父亲的名字,她才相信。她虽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但她还记得自己以前的大名苏平筝,以及一些零碎的,童年时期富裕的生活记忆碎片。   “我这个脸……”苏幺娘摸摸自己脸上的胎记,这片淡红色胎记占据了她小半边脸,从她有记忆开始就带给她无尽的烦恼,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成为帮助她与亲戚相认。   “湖山派当年一夜被灭门,至今真相未明,亦找不到凶手。”陆较喝了解酒茶,眼中的迷蒙散去很多,看起来正经严肃不少。“苏表妹,你和苏姨父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何不来投靠亲朋好友?”湖山派惨遭灭门,唯独少了他们两人的尸体,陆较记得好几年前四堂婶还一直在坚持派人在外寻找苏家人呢。 第940章 武林大侠   苏幺娘看了看瑞和与庄六娘母子,摇摇头:“其实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爹也没有告诉我,那时候我才五岁,只记得有一天夜里家里起了很大的火,到处都很乱,然后我爹带着我跑了出来,我们跑了很远的路,路上我病了,就一直在睡觉,睡醒后就到了金湖了。这些年我们一直住在一个小山谷里,那里没什么人,只有十几户人家,我问过我爹为什么我们不回家了,我爹说那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她缓缓想着往事,“后来我就把那里当成我的家了。仇家?没错,我知道我们家有仇家,但我爹并没有告诉我真相,临走前也只是让我好好过日子,别打听别报仇,好好活着。”   她红了眼眶,摸摸瑞和的头:“我听我爹的话好好活着,还有了儿子。”   瑞和握住她的手:“娘,我也长大了,你不用再害怕仇人找上门来,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一定会保护你的。”   苏幺娘破涕为笑,拍了一下瑞和的额头:“傻小子别胡说。”   陆较却很喜欢瑞和的性格:“小鱼也练武了吧?”感受得到气息绵长,是练武之人的状态。   “是,小鱼很聪明,他是自学成才。”说起儿子苏幺娘就露出自豪的笑容,大夸特夸。不过她很有分寸,没有说出当年山谷下的秘密。   其实她对这个表哥还有提防,毕竟她早就忘记幼时的事情了,虽然看起来这个表哥不像假的,但她还是抱着戒心。   别看她一副亲近感动的模样,其实她是抱着警惕之心才将人带回家的。   将未知的危险带回家?这听起来似乎更奇怪了,可苏幺娘知道自己儿子的武力值,这几年儿子越发厉害了,年初醉梦乡来了一个采花贼,花楼里不少姑娘都落了难,香梦别的姑姑们满地抓贼,后来那贼人是被她儿子抓到了,当场就被剁掉三条腿,血染了一地。从那以后,她们家摆摊时不再需要交摊位费,就连寻衅的小混混都片影不见。   这个自称是她表哥的人说出了她和她父亲的名字,可见是真的认识她。不管是不是有所图谋,她都不能跟对方在路边过多纠缠,引人注目,她可一直记得自家是有仇家的。于是将人带回来,看到儿子她就安心了,只要有儿子在,什么麻烦都不用担心。   听出苏幺娘话语中的避重就轻,有所隐瞒,陆较也很能理解。说实话,他们的确没有什么交情,要不是他打小记忆好,十几年过去还记得小时候一起玩过一次的表妹,今日也不会有这次“认亲”。   提防他是对的,一个女人家独自带着孩子,不警醒些怎么能行呢?   很是体谅、理解。   为了安表妹的心,陆较也说了一些婶娘的时候事情。苏幺娘听得心中欢喜,她记得!她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的确有一个很疼爱她的姨母。   “你们跟我回振阳派吧,婶娘看见你一定很高兴。这里到底不是个适合久待的地方,小鱼和小牛年纪也大了,合该拜名师静心钻研武艺。”陆较提议,“若是你还是不放心,便待我修书一封回振阳派,也许婶娘会亲自来接你。”   苏幺娘有些紧张地抓着袖子,离开这个已经安稳了五年的地方吗?她看向儿子,瑞和点头:“娘,我想去振阳派,听说振阳派是武林九大派之一,很是厉害!”小牛忙说:“是了是了,我们今天买的剑,听说还是振阳派出产的呢!”   陆较看着小牛抱来的两把剑,笑着摇头:“不过是商家打的名头罢了,你们要是跟我回振阳派,我定给你们寻两把真正的好剑。”   既然儿子愿意去,苏幺娘就没意见了。   当天晚上,陆较就跟瑞和与小牛住一间房。他一贯风流潇洒,家里没有娶妻,只有几个妾室,这次来醉梦乡也是来游玩的,没曾想一路上没个成算,竟把盘缠都花光了,白天里还被花楼赶了出来。   听小牛说下午看见他了,陆较也不觉得尴尬,哈哈笑:“还好遇见了表妹,不然的话我今晚就得露宿街头啦。不过你们年纪还小,可不能学我去花楼哦。”   小牛害羞地捂住脸,瑞和睨了陆较一眼,没说话。   陆较却对瑞和很感兴趣,他凑着烛光看瑞和的脸,明明才十二岁,出生在偏僻小山谷,成长在醉梦乡这种地方,却有着不符合年纪与成长环境的沉稳,若是不知道内情,他会以为这是哪个门派精心教养的弟子呢。听表妹的语气,对这个儿子十分依赖信任。   这孩子的优秀应该是从父亲的血脉而来,他的父亲是谁?   表妹没有说,陆较就偷偷问瑞和。瑞和正在灯下给自己补衣服,闻言连头都没抬:“不知道,你可以去问我娘。”   “哎呀,我这不是怕引起你娘的伤心往事么?她没说,我都没敢问。”陆较笑着说,“你放心吧,你是我大外甥,等到了振阳派我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这江湖上多的是失祜失恃的人,只要心中存有不败的信念,总能成才,取得一番成就的。你还有你娘,已经比这江湖上许多人幸运了,你娘也不容易,以后都要靠你呢。”激励了瑞和一番。   这人有时候瞧着没有长辈的样儿,有时候说的话却又很得体恰当。   “谢谢表舅,我肯定会有出息,以后让我娘过上好日子的。”   陆较笑眯眯的,很是稀罕便宜外甥这幅自信的模样,这才是江湖最让人喜欢的少年啊,有自信有骄傲有活力,充满着无限希望。   “好,好孩子!”   第二天一大早,瑞和起床劈柴挑水,今天苏幺娘与庄六娘没有出摊,见陆较还在睡觉,苏幺娘招呼瑞和:“走,娘带你去买包子。”其实是有话问瑞和。   “你觉得陆较可信吗?我觉得他应该没有说谎,振阳派是名门正派,应该也靠得住,如果能去振阳派,以后你的前程就不用愁了,我记得我有一个小姨母很疼爱我,若是真的……小姨母也会保护我和你的……”   苏幺娘眼下有两团青黑,可见昨夜她失眠了。   听着她念叨,瑞和插嘴:“娘,我们家有仇人这事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苏幺娘牵着他来到无人的桥洞下,两人坐下。她有些忧愁地看着瑞和:“跟你说了又怎么样,不过是从一个人烦恼变成两个人一起担忧。我知道你很能打,可前几年你也才七岁,我如何能将这种灭门之仇告诉你。”她的眼睛红了,目光落到水面上,“而且我并不知道详情,昨天我跟陆较说的并不是谎话,我是真的不知道仇家是谁,又是为何要杀了我们全家,你外祖父走的时候我问他,他也不肯告诉我,说是为了我好。他让我好好活下去,可我自己一个人怎么活?”   她叹一口气,转回头来,伸手摸摸瑞和的头,“若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小鱼,虽然我们从未被仇家找到,可今日陆较能认出我,难保哪一日仇家也能找上门来。我一直带着面纱捂着脸,就怕脸上的胎记吓到别人,结果昨天过桥时偏偏风大,将我的面纱吹走了,你看,可见这事命中注定,我多担心哪一天我会在仇家面前又掉下面纱,正好被仇家认出我来——”   “娘。”瑞和握住苏幺娘颤抖的手,认真地说,“娘不要害怕,我已经长大了,我真的可以保护你。表舅看起来还算可靠,他既然已经认出了您,那我们就跟他一起回振阳派吧,正好可以看看他的婶娘是不是真的是您的小姨母,若是不是,我们再离开也不迟的。”   有了瑞和安慰,苏幺娘安心很多。   三天后,他们退掉租房打包好行李,乘船离开了醉梦乡。因陆较向苏幺娘借钱寄信回家,他们行到半路上时,陈颜芳派来的人手就接到了他们,迎着他们返回振阳派。   陈颜芳也许是等不及了,在他们即将来到潭城时,陈颜芳提前在前一个城镇等待,一见苏幺娘就红了眼,喊了声“平筝!”就奔过来,一把将苏幺娘抱到怀里,温热的眼泪落到苏幺娘脖子上。不知道为何,苏幺娘也跟着红了眼眶,一股热流在心里流淌开来,她感受到了爱和呵护,所有坚强的姿态顷刻间土崩瓦解,她抱住陈颜芳,在心里告诉自己:没错,这是小姨母。   她的亲人。   亲人多年重逢,泪水是纾解情绪最好的方法。陈颜芳与苏幺娘抱着哭了一场,最后陈颜芳抚摸着苏幺娘的脸,哽咽道:“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接到十三郎的信时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你爹呢?”   “我爹走了二十多年了。”   陈颜芳想起姐夫当年与姐姐伉俪情深的模样,不由得落下泪来:“天爷啊,为何会有那般的灾难落到你们头上,这些年我查啊查,只想找出真相!”   在这个城镇里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他们一起继续前往潭城。中午抵达,又花了些时间安顿,晚间陈颜芳又办了洗尘宴,在宴席上将苏幺娘他们介绍给自己的儿子女儿们认识。 第941章 武林大侠   陈颜芳生了四子二女,除了嫁出去的大女儿,五个孩子都被她喊过来了。武林中人,没有那么多讲究,众人在一个厅里吃饭,并没有用屏风隔开。四个儿子都已经成婚生子,妻子儿女一大群,十分热闹。   在陈颜芳的介绍下,苏幺娘领着庄六娘和瑞和小牛给他们见礼。   “这是我的义妹六娘,这些年我们互相扶持,日子还算过得去。这是六娘的孩子小牛,这是我的孩子,名苏鱼。”看着诸位表兄弟姐妹,苏幺娘有些不好意思,说话声音比平日小很多。她侧着头,将自己胎记稍浅的那一面对着众人。   瑞和带着小牛行礼喊人,然后坐下不说话了,牢牢靠着苏幺娘。庄六娘根本不敢对着这些贵人喊“表哥”“表弟”,紧紧闭着嘴,只跟着苏幺娘行礼。   “好了好了,终于一家团聚了,来来,动筷子吧!”   陈颜芳从信中知道,外甥女是在醉梦乡找到的,虽说那个地方也多有坚强清白的女子在过活,但到底是个不太好听的地方,因而她没与其他人说。含糊过去外甥女是与陆较在外面某座城遇到的之后,她招呼众人动筷,给苏幺娘夹了一块酥肉,“你小时候来时最爱吃这道菜了,我还把方子给你娘带走,让她回家再让厨子做给你吃。”   苏幺娘已经忘记幼时的事情了,但咬一口酥肉,好似真的尝到了幼时的味道。   庄六娘本不想来,可陈颜芳很客气,她只好带着小牛也一道来了,饭桌上埋头小心吃饭,一句话都不敢说。瑞和看似认真地吃东西,实则在观察这一大家子。从昨天在隔壁镇上见到迫不及待来接人的陈颜芳到现在,陈颜芳看起来的确对苏幺娘很慈爱,但这一大家子人丁兴旺,性格各异,又完全没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只是被陈颜芳这个母亲召到一处来,他们对待他们母子,有的只是客套的亲近。   这也正常。   只是为何陈颜芳的三个儿媳妇看苏幺娘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呢?经过介绍,瑞和知道陈颜芳四儿子的妻子过世了,所以只剩下三个儿媳妇。其中大儿媳妇看起来最端庄稳重,却在陈颜芳看不见的地方对苏幺娘露出嫌恶的神情,二儿媳妇对苏幺娘有些好奇,恶意最少,三儿媳妇对苏幺娘的讨厌最明显。   当然了,在陈颜芳在的时候,她们还不敢表现出来,等陈颜芳去更衣,饭桌上的气氛立刻就变了。   还有陈颜芳的小女儿天真又残忍地说:“表姐,你脸上的胎记好大啊,真吓人。”   很快,苏幺娘认亲的热情被迅速浇灭。   美好的记忆果然只存在于过往。   这顿饭吃得很热闹,但苏幺娘心中的喜悦与激动已经完全消失了。   来到振阳派的第一天就这么在忙碌中度过了,苏幺娘心中藏了心事,这一晚失眠了。   因长途跋涉,他们结结实实地休息了三天才缓过来。这期间,陈颜芳常会请他们一起吃晚膳,她是四房主母,管理着大批产业十分忙碌,只能邀请他们一同用晚膳。她的丈夫据说在外地办差,除了未出嫁的小女儿,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们除了有事情出门,晚膳也会陪伴她一起用。   四房的繁盛肉眼可见,瑞和也多了不少表兄弟姐妹,他有意结交,与表兄弟姐妹们相处得还算融洽。只是有些奇怪的是,突然有一天陈颜芳四儿子的两个嫡子对他的态度有了变化,吃过饭玩耍时对他爱理不理的。   也是这一天吃过饭后,瑞和他们先离开,苏幺娘被陈颜芳留下谈话。   晚间,苏幺娘才被陈颜芳派亲近侍女送回来,瑞和坐在门口等她。   “娘。”   “小鱼,你怎么还没有睡觉?”她露出一个笑容,在月色下格外温柔,“小孩子太晚睡会长不高的。”   “娘,你要是住得不高兴,我们改天就走。”瑞和拉着她的手,认真地说,“我们只是来走亲戚的,姨婆对你好,咱们就多住几天,要是住得不自在了,我们就回去。”   苏幺娘浑身一震,强笑道:“你作甚这么说,我们才刚来一天。”   “可是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娘,再过两年等我再大一些,我们就回苏家去,重建苏家。仇人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等我长大了,我就能应付了。”   “小鱼……”苏幺娘忍不住落泪。她是个坚韧的女人,就是伤心了难过了,最多就是眼睛红了,总是忍着不哭。这还是瑞和第一次见她流眼泪,也许是血脉相连,他觉得心口酸涩很是难受。   “娘,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相信我。”瑞和再次保证,他的确想让陆家为他们母子提供一定的庇护,但就算没有陆家,他也有信心保护好苏幺娘,留在这里并不是唯一选项,他想要的是苏幺娘能够幸福开心。   “小鱼,你不是说很想来振阳派吗?”苏幺娘摸着儿子的头,“振阳派是名门大派,在这里你才能有好前程。”   “娘,我的前程不需要借助振阳派的力量,我自己就能够谋取自己的前程,我谁都不用靠!”   “傻孩子。”苏幺娘明显不信,眼神有些飘忽地看着虚空,“娘不能这么自私。”   苏幺娘想起了刚才小姨母跟她独自说的贴心话,那些话像一颗颗大石头压在她心口。   小姨母跟她说:“我已经跟十三郎说过了,千万瞒住你们是从醉梦乡来的事情。平筝,你是湖山派最后的血脉了,湖山派虽然没落了,那也是武林名门,曾经有过煊赫声名。”   小姨母是好意,苏幺娘却觉得万分羞耻。当然了,她并不觉得自己为了生存躲在醉梦乡有什么不对,若不是躲在醉梦乡,她与儿子今日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可生存之举,如今成了小姨母口中的丢脸与耻辱,苏幺娘有些伤心地想:怪不得几位表嫂表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想来应该是知道她的来历,心中瞧不起她吧。   三十岁的苏幺娘并不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女人,她的确对亲情有所向往与期待,但如今已经见到小姨母了,遗憾被填满,她就开始考虑起现实来了。   她与诸位表兄弟姐妹都没有交情,三个表嫂对她也不甚欢迎,小表妹似乎也不是好相与的,她不觉得伤心,只觉得有些遗憾。   原本她以为自己也能有手足亲情了,现在看来都只是幻想。   唯一对她好的小姨母也有自己的顾虑和心思,这也是人之常情,她怎么能奢望一位二十多年没有见面的小姨母对她掏心掏肺,视若亲女呢?   冷静下来的苏幺娘开始权衡利弊。   毫无疑问,振阳派是目前她们母子最好的去处。先别说父亲说过的苏家的仇人,那些仇人从来出现过。真正让苏幺娘担心的是前几年孩子生父曾经派人来抢孩子,她记住了从尸体上拿到的腰牌和长剑上的记号,那些东西全都被埋起来了,可记号深刻在她脑海中,这几年在醉梦乡时,她偶然间在街上见到了一模一样的标志。惊悚之余她稳住心神,暗暗打听,这才知道原来那是寒剑山庄的徽记!   孩子的生父来自寒剑山庄,结合儿子当时从绑架她的男子中听来的话,孩子生父极有可能就是寒剑山庄庄主,这对苏幺娘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她猜想过对方可能出身优越,却从未想过会是武林九大派之一的掌门人。   面对这样的对手,她能够守住自己的儿子,不让儿子被抢走吗?   不行的。   所以她需要有一个靠山,她没有从父亲那里传承到一丁点家族的东西,陆较和小姨母都说,她是湖山派的传人,可她并不认识湖山派,湖山派早就灭门,已经无法为她提供庇护。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小姨母所在的振阳派了。   孩子生父敢抢一个山野女子的儿子,对上振阳派的“表小姐”,想来也该忌惮一二分吧?   这就是苏幺娘对儿子最大的筹谋了。   好在瑞和并不是真正的孩子,苏幺娘在他眼中像一汪清泉,十分简洁易懂。   “娘,姨婆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娘你不要想瞒着我,你要是不跟我说,我就自己去问姨婆。”   “臭小子!”苏幺娘被儿子气得收起愁绪伤感,拍了瑞和两下。   “娘。”瑞和从未这么严肃地看着她,“来姨婆家的第一天你就已经一脸发愁了,你要是不告诉我,我这就收拾行李明天就走。”   以瑞和对苏幺娘的了解,即使陈颜芳的儿媳妇们对她有敌意,她也不该发愁成这样。在路上时,陆较就叮嘱过他们四人,说为了他们名声着想,千万要瞒下来他们在醉梦乡的经历,所以这事也不该成为苏幺娘烦恼的原因。   只能是刚才家宴结束后,陈颜芳与苏幺娘单独谈话时说了别的事情。   苏幺娘有些为难,她并不想跟儿子说这种话题,太难堪了。   可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十二三岁的少年郎,似乎已经能够成为母亲的靠山了。不对,在五年前,儿子就已经保护了她和他自己了,若不是儿子不知道从哪里领悟到武学招式,自学成才,早在五年前她们母子俩就已经分离了。   “好吧,那我就跟你说。”苏幺娘斟酌了一下,“方才姨母跟我说,我还未出生的时候,我母亲就曾与同样怀着身孕的姨母约定过娃娃亲。” 第942章 武林大侠   瑞和立时就明白了,还猜出了几位表舅母对苏幺娘态度的原因,看来就应在这门娃娃亲上了。   “那姨婆的意思是?”   “你姨婆问我你父亲的事情,我就说你父亲早早就病死了。”苏幺娘看了看外头,生怕外头伺候的人听见,压低声音,“你姨婆怜惜我,不想让我无依无靠,便提了娃娃亲一事。我自是不愿意的,可你姨婆说了,正好你小表叔的妻子已病逝两年了,她有意让我嫁给你小表叔做续弦。”   在家宴上,瑞和观察过陈颜芳的四个儿子,的确只有第四个儿子带着儿女过来,妻子并没有到场。原来竟然是病逝了?   “娘,你愿意吗?”   见苏幺娘要回答,瑞和正色道:“娘,你千万别考虑我,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就别嫁,别为了我答应这门亲事,我方才也说过了,我的前程自有自个儿能做主,用不着靠别人。若是你答应做小表叔的续弦了,我也不会同意用陆家的势力,再说了,小表叔自己就有儿子女儿,他不拉拔自己的亲生儿女,难道反过来拉拔我么?娘,我靠不上未来继父的,也不会去靠,你的婚事只得是你自己的意愿。”   他说得这么直接,再三强调,苏幺娘如何还能不明白儿子的决心?她有些艰难地说:“你、你年纪还小,想法太过单纯了,我们无依无靠,要是被仇家发现连活着都难了,你有野心很好,这些年我在醉梦乡也涨了不少见识,知道要在这江湖上混出名堂,就得有野心。可是小鱼,混出名堂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是,就算我真的嫁给你小表叔,你作为继子也许得不到多少资源,可就凭着你是他的继子这个名头,你总就算有一个出身了,日后行走江湖,别人看你是振阳派的子弟,多少都得给你一点面子,这难道不比毫无背景的散人强吗?”   听苏幺娘说这么一番话,瑞和感念她为他谋算,可他真的不需要用苏幺娘的幸福来为自己铺路。只是他也知道现在的他年纪还小,哪怕这几年来他展现出出色的武艺,在苏幺娘眼里还是个孩子,是一个需要母亲保护的孩子。   这是苏幺娘对孩子的心意,是她这个生长于小山谷没有见过太多世面,没甚心计的女子所能做出的最周全的谋算了。   “娘,我知道你对我好,都是为了我打算,求您多给我一点信心,再给我五年,我一定能向您证明我的能力。武林大会每五年举行一次,每次都会举办新英赛,我会参加五年后的新英赛,到时候我会让您看到我的名字出现在新英榜上!娘,我能凭自己实力扬名立万,不需要一个名门子弟的名号来为自己贴金,我要的是我所在的门派因我的名字而荣耀。”   良久良久,苏幺娘才露出一个释然、欣慰的笑容。   “你这样有志气,娘相信你。”   她轻松许多,她并没有成婚的想法,对做表弟的续弦也毫无兴趣,“那娘就回绝你姨婆吧,你小表叔该再择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才是。”他们两人压根不匹配,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并无美貌与才能,单单凭着当年长辈们的几句口头约定就定下亲事,想来表弟也不会乐意。若是被姨母逼着娶她,以后她会有好日子过吗?   见苏幺娘已经放下心事,瑞和才安心告辞,到隔壁房间找小牛一起睡。庄六娘推开门:“他睡熟了,你也早些睡吧。”   “知道了姨母。”   庄六娘回房间,看见苏幺娘正看着烛火出神,关心道:“姐姐,你和小鱼聊得怎么样了?那孩子可担心你了,见你一直没回来便不肯睡,偏要在门口等你。”她便让出房间,到隔壁陪小牛。   “六娘,对不住你了,扰了你休息。”   “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我也睡不着,干脆到隔壁跟小牛说说话,谁知道小牛这憨牛,睡得像小猪一样。”来到陌生环境中,这里又到处都透着富贵华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庄六娘胆怯不安,她来了几天了,睡眠一直不太好。其实这些日子她也有些发愁,结拜的姐姐突然成了振阳派的表小姐,她只是个普通妇人,哪里高攀得上呢?好在姐姐对她的态度没有发生变化,还将她与儿子也介绍给这家的夫人,将她们也当亲戚照顾,让她十分感动。   她也有话要问苏幺娘:“我们要住多久啊?”   “才来几天你就想着走?跟小鱼一样。”   庄六娘不好意思地笑:“这里很好,可我觉得不自在,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苏幺娘收住笑,看向窗外,连绵的灯笼将振阳派夜间的景色显得格外美丽。她说:“好像醉梦乡的夜景更好看些。”   “就是呢!”庄六娘很赞同,还摸摸自己的手,“这些日子没有烙饼,我觉得手都生了,这手艺活就忌怕手生,手不得劲,做出来的饼味道都不对了。”   “那我们明日烙饼吧!”苏幺娘呼出一口气,抚掌做决定。   这一夜,振阳派四房这片院子,有几个房间的灯火到很晚才熄灭。   说来,陈颜芳的儿媳妇们全都娶自其他大门大户,不管是武艺还是教养全都十分优秀。照理说家中来了个表小姐,虽说这表小姐似乎出身不太好,身上一丁点气质都没有,长相也不甚好看,以她们的气度本不该将喜恶表现出来。   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呢。   其实还是为了指腹为婚那桩往事。在陈颜芳收到陆较的信后,欣喜如狂,又怜惜外甥女年纪轻轻守寡,独自抚养孩子。她想要留下外甥女在身边好好照顾,忽然就想起了曾经与姐姐的约定,与老婢女交谈时就说了出来。不知道怎么的,那些话竟然传了出去,于是在苏幺娘还没有到振阳派时,三个儿媳妇就都知道婆婆的心思。   那位表小姐听说在乡野间长大,还曾流落到醉梦乡好几年,听家中老仆人说,那位表小姐二十多年前曾来家中做客,脸上有一块占了半边脸的胎记。   出身不好,样貌不好,还是个寡妇。   虽说看起来只有小叔子没有妻子,表小姐正好可以给小叔子做续弦。可表小姐的条件听起来实在配不上正妻之位,若是做个侧室倒还勉强。婆婆疼爱小叔子,怎么看都不可能给小叔子娶这样一个续弦,那这位表小姐最后“花落谁家”?   几个儿媳妇就有些烦恼了,谁乐意自家多一个妾?还是表小姐这种妾室?便是不说嫉妒不嫉妒了,只说家中多了一个丑貌的妾,带出门也丢脸啊。   还没到振阳派的苏幺娘就被几个表嫂嫌弃上了,若是她知道这事,肯定羞愧愤怒,拜见过姨母就走,绝对不会留在振阳派住。   “看起来就是小门小户的女子,一点礼仪都没有。”陈颜芳三儿媳妇在跟丈夫抱怨,“你要是有了这样的妾,你我都丢人。她又是娘的外甥女,又不能关着她不让出门,你看娘的态度就知道了,娘以后一定多多抬举她,想想我就觉得烦闷。”瞧瞧,今晚吃完晚膳,她们几个儿媳妇都走了,婆婆唯独留下了那位表妹。   陈三少爷苦笑:“没影儿的事情,你烦什么。”   “等有影儿就迟了!我不管,我嫁给你之前就说过,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纳妾的,你要是真敢纳妾,我就跟你没完!”   “你——”陈三少爷见妻子越说越激动,也很无奈,“都说了是没影儿的事了,娘肯定要将表妹许给四弟的。”   “真的?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这还用打听?我们兄弟四人就四弟没有正妻,可不就是现成的人选?你也别把表妹说得那么差,她出身湖山派,当年湖山派也是名门大派,富裕一方,她现在可是唯一的传人。是,湖山派的地盘早就被瓜分了,可湖山派的财产还在,库房里的财物被几个亲戚家分开保管,咱们家就有一份呢。”   为了让妻子安心,陆三少爷低声说出秘事,“不然你以为我娘就真的那么疼爱外甥女?当然了疼爱不是作假,可我看啊,我娘主要是想着将湖山派那笔财物光明正大拿到手中。你想想看,以前找不到表妹就算了,现在表妹出现,娘还能装聋作哑吗?自然得给表妹一个说法的。还有什么办法比将表妹娶进振阳派更好的主意吗?只要她嫁进来了,那笔财产不就名副其实归我们四房了。如此一来,如何能让她做妾?便是贵妾都不合适!只能是正妻!你看看,除了四弟还有别的人选吗?”   陆三奶奶这才转忧为喜:“当真?”   “真得不能再真了,我偷偷听到娘和爹谈话,绝对错不了。不过你也千万别往外说,不然的话娘该打死我了。”   陆三奶奶挽着丈夫的手,高兴地说:“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大半个月吃不下睡不着。”   “我也不好说嘛,记得啊,千万别往外说。”   “知道啦!我肯定谁都不说,你想跟我说说什么湖山派的财产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第943章 武林大侠   陆大少爷那边与妻子也有相似的交谈,不过陆大奶奶并不介意后院多一个妾,她只是不喜苏幺娘曾经在醉梦乡里待过,她娘家一个哥哥曾经恋上香梦别的一个女弟子,在其蛊惑下杀妻杀子,就为了将其娶回来做正妻。虽然香梦别称那弟子早就因种种劣迹被逐出师门,所言所行不能代表香梦别,但陆大奶奶还是对香梦别深恶痛绝,对她们的栖息之地醉梦乡也厌恶至极。在她看来,这个苏表妹从醉梦乡来,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切都听从母亲的安排,我们想再多都没有用。”陆大少爷说,“不管怎么样那是我表妹,你作为嫂子得多照顾一番,这样娘也高兴。”他比弟弟藏得住话,没有将湖山派财产的事情说给妻子听。陆大奶奶不甘愿地同意了:“你放心吧,我是大嫂,总不会让你丢脸的。”   陆二奶奶跟丈夫感情不睦,对表小姐一点想法都没有,四房小二房风平浪静。陆四少爷则在妾室房里,妾室姓吴,是振阳派辖下农户送进来的女孩儿,从通房丫头到姨娘,一直都很受宠爱。陆四奶奶过世后的这两年里,陆家四房的小四房后院就是她在掌事。只不过出了小四房的院子,她也就不值什么了,今夜的家宴她没有资格参加,却从多种渠道打听来了表小姐的消息。   面对爱妾的打探,陆四少爷叹气:“娘的确有想法让我娶她。”   说完,见爱妾脸色微变,眼眶微红,陆四少爷拦着她的手安慰道,“原先我也不同意,不过娘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你的出身总归是个大问题,是不能做我的正妻的,我总会续弦,与其娶一个同样出身武林大派的大小姐回来压制你,不如娶了表妹,她是个寡妇,长得也不好看,湖山派早没了,她的出身比你强不了多少,她做正室底气不足,肯定不敢多为难你。到时候我以她没有经验为由,仍把后院交给你管,你的日子不比我娶别人要好得多?”   这番话真是句句真心,爱妾感动得眼泪如珍珠般滑落,哽咽应下:“是妾不好,劳夫君这般为我筹谋,老天爷眷顾我,这才让我嫁给你……”   振阳派四房,竟然随着苏幺娘母子们的到来而波动起来。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况是振阳派这样的大门派,瑞和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再怎么样也想不到,这门所谓娃娃亲背后还有着如此一笔财产的牵扯。   亲事,不是苏幺娘说不愿就能作罢的。   第二天,他是在熟悉的香味中醒过来的,小牛蹦进来:“哥!哥我们去吃烧饼吧!娘和姨母做了好香的烧饼!”   他们一家四口住的院子里有伺候的下人,早晨自然要为新客人准备早膳,只是苏幺娘和庄六娘说想要自己做些食物,这才将他们遣走,独占厨房。   早餐她们做了日常的吃食,白粥、炒鸡蛋、烧饼还有一碟炒青菜。   瑞和耳聪目明,听见廊下在打扫的下人们在偷偷说“寒酸”“乡下人”,他眉毛微挑没说什么。等吃过早饭后,陈颜芳的婢女又过来了,带来了制衣坊的人说给他们量体裁衣。苏幺娘拒绝了,婢女劝了几句,苏幺娘笑着说:“我们来做客,怎么能这么厚脸皮连吃带拿呢?你替我谢过姨母的关怀吧!”   婢女不能做主,苏幺娘就跟着过去一趟,回来时制衣坊的人也跟着回来了。   “来吧,咱们做几件衣裳。”   看来苏幺娘没能说服陈颜芳。   量尺寸后就是选布料,苏幺娘与庄六娘选了些素净简洁的料子,送走制衣坊的人后,两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两位表小姐和小少爷,要出去逛逛吗?”陈颜芳的婢女还没走,笑着提议,“夫人得料理家事,吩咐了奴婢为几位带路,赏赏振阳派的景儿呢。”   行,那就走吧,这几天光顾着休息了,还没来得及逛逛振阳派呢。   振阳派占地面积极大,作为百年武林世家,景色自然优美动人,底蕴深厚,最引人注目的的当属振阳派的练武场了,大得一眼看不见边。练武的弟子穿着统一的服饰,或独自练习,或二三成群地对招,身影翻转剑光流转,看起来让人很是震撼。   苏幺娘他们看得都愣住了,眼中不由得流露出赞叹来。   婢女很自豪:“我们振阳派有八个练武场呢,这个只是其中最小的一个,现在在这练武场上练武的都是小弟子,年纪最大的也才十四岁,其中还有才拜师短短两年的新弟子,诸位请看,他们的剑术已经有模有样了。表小姐和少爷们要是想见其他资深弟子练武,那就得到另一处练武场了……”   听着婢女的介绍,瑞和收回视线,见小牛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副期待向往的模样,他拍拍小牛的头,问婢女:“我们能去别处练武场吗?”   婢女笑意微收:“奴婢没有资格过去,少爷要是想去,奴婢便去请示夫人。”   “那还是算了罢。”苏幺娘忙说,“我们随意逛逛就成,别太麻烦了。”   拐过弯,陆较正与一群人走过来,见到他们就笑着说:“来练武场玩吗?”   打了招呼后陆较将视线落到瑞和身上:“小鱼不是也自学武艺了么?你娘总是夸你,之前也没有机会瞧瞧,今日有新弟子间的比赛,你要不要试一试,看看你在同龄人间处于何等水平?”   没等苏幺娘拒绝,瑞和就笑着点头:“好啊,我也想比一比呢。不过我的剑在房间里——”   “这有何难!”陆较摆手,“到时候什么武器都任你挑,在振阳派还担心没有剑嘛。小牛要不要参加?”   小牛忙摆手摇头:“大哥去就行,我不去。”他看到那些弟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胆怯自卑,根本不敢上台跟他们比试。   就这样定了下来。   今日的确是小弟子的考试日,陆较是过来主持的,安插多一个人进去再简单不过了。   苏幺娘他们有些紧张地坐在台下,小牛数着手指:“大哥抽签抽到了十八号,很快就排到大哥啦。”   瑞和在武器架上选了一把剑,这把剑比他在醉梦乡的兵器铺里买的强得多,可在振阳派,这样好的剑也只是普遍供应的武器,到处都是。他比划了几下,觉得还算趁手。   “喂,你是从哪里来的?”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凑过来,“我没听说最近有进新弟子啊,你是走关系过后门进来的?”   “不是。”瑞和摇头。   “你就别骗我了,你一看就是走后门进来的,我看见十三师叔带你过来的。走后门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前年收徒时我本来也够不着标准,还是我爹花了五千两银子才将我塞进来的呢。”   瑞和这才侧头正式看向这个男孩,男孩子朝他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我叫楚天明,你呢?”   “我叫苏鱼。”   “哈哈你的名字真好玩,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吃鱼啊?我跟你讲饭堂每天都有鱼,你可有口福了……”   遇上了话唠加少根筋的楚天明,瑞和耳边叽叽喳喳的,他也不觉得烦,边听边试剑。还分神想,他以前身边也曾有过这样活泼爱说话的朋友啊。   “哎到我了!”楚天明住了嘴,急急忙忙地提着剑上台。   考试有两个考点,第一个就是比剑法,弟子们上台舞一套振阳派当家剑法。瑞和看了看,虽然只是新弟子学的基础剑法,但其中仍蕴含着某些玄妙。基础剑法很重要,道理正如兴建房屋,不管房子建得多漂亮,地基打得不好也白搭。剑法也一样,甭看这套剑法看起来并不难学,可这才是振阳派剑法的基石。瑞和看着看着,心中也有所了悟。灵感一来,他便在脑中将自己的剑法某一式稍作修改,使其更加精妙。   楚天明在场上磕磕绊绊地舞好剑,得了个“下下下”的分数。他沮丧了一下,可退到台下时已经整理好情绪,笑着对瑞和说:“上次月考我连一套剑法都没打完,好歹这一回打完了。对了你不换衣服吗?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是新来的吗?就是因为你这身衣服啦!你要是想不要那么显眼,就赶紧找十三师叔给你弄一套练功服,不然的话一会儿你上去考试,其他人都会看你的啦。对了对了,你是新来的,那你会我们的剑法吗,你不会的话一会儿上去怎么考试?”   不同世界,同一个活的十万个为什么。   “谢谢关心。”   “……哦?哦!”楚天明摸摸头,觉得眼前这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突然给了他一种面对他爹的感觉。哎呀肯定是太久没见到老爹太过想念了,随便见个人都觉得像他爹哈哈!   十八号很快就到了,瑞和提着剑跳上去,对台上的陆较等人行了个江湖礼,然后挽了个剑花开始舞剑。 第944章 武林大侠   陆较在瑞和上来时还在跟师弟聊天,师弟是他族中堂弟,两人关系还不错。对方很好奇陆较的做法:“你出去玩了大半年,这一次怎么没有带美女回来——”   “先不聊了,我外甥上台了。”   师弟噎了一下,跟着转头看向台下,正好见瑞和跳上台。   “这是你外甥?我听说你前几日回来时带回了好几个亲戚,这孩子就是其中之一吧,看起来还算——”   师弟看着下方开始舞剑的少年住嘴了。   陆较坐直了身体,眼睛十分认真地看着瑞和舞剑,惊艳赞叹:“这套剑法?嚇!那一挑一刺当真不错,这是哪家的传承?”   瑞和收剑,得了三个上佳的分数。他朝陆较笑了笑,跳下台。   “这孩子……”陆较摸着下巴,升起惜才之心。苏表妹说了,小鱼的武艺是自学成才,原先他以为只是到处学了些三脚猫功夫,现在看来倒像是继承了一支完整剑术传承。   这套剑法可不比他们振阳派的拂光剑法差,不,陆较眼睛眯起来,或许可以说比拂光剑法还强一点。他不停回想着其他门派的剑法,没有一门与其相似。   小鱼的师傅是哪个隐士高人吧?   他想起四房的盘算,觉得他们可能要落空了。没错,施恩给孤儿寡母能赢得他们的信任与感谢,可当对方本就拥有着足够实力时,所谓施恩就显得可笑了。以他这一路来对苏鱼母子的观察,这两人都不是随波逐流的人,相反,他们很有主意,特别是才十二岁的苏鱼。这样的人,今日看来似乎背后还有神秘师承,哪里还用得着依靠振阳派求一个出身?以苏鱼的本事,扬名江湖江湖只是时间的问题。   对瑞和的剑法感兴趣的人不止陆较,他身边的另外两个师弟也多有赞赏,问陆较苏鱼的师承。   “我听说你昨天带来的亲戚来自湖山派,难道那是湖山派的剑法?”还是之前与陆较谈笑的那个师弟询问,“可是我怎么记得湖山派并不是以剑法闻名,湖山派使的是弯刀吧?”   陆较眸色一凛,侧头:“谁跟你说是湖山派的?”   他的眼神凶狠,那师弟吓一跳,忍不住结巴了:“就、就大家都知道啊,我在饭堂听别人说的。”   “大家都知道?”陆较念着这句话,收住眼中狠意,若有所思。   陈颜芳在厅堂里接见来回禀庄子上今年收成的管事,好不容易接见完一批人,得以抽空喝一盏茶,一个婢女见机禀告苏幺娘那边的事情。   “哦?”听到苏鱼取得了弟子试的第一名,陈颜芳着实吃惊,“真是第一?”   “回夫人,表少爷真的夺得第一,第一试比剑法,第二试比对试,第三试比守擂台,表少爷全都赢了,第三试表少爷抽签得第三位,他从上台后就没有下来过,足足打败了三十六位弟子,十三少爷对表少爷大为赞赏,称表少爷天资佳耐力更是上乘,比赛结束后还亲自带着表少爷去武库选武器,说要送表少爷一把好剑。”   陈颜芳放下茶盏,神情却不像有多么高兴。她再次问:“小鱼果真这般出色?”   婢女肯定点头:“奴婢亲眼所见,表小姐们放下想过来与您请安,见您还忙着,奴婢就做主送表小姐们先回房休息了。”   “做得好,平筝是我外甥女,最近正值年底我抽不开空带他们游玩,你且多帮我照看些,晚些时候请平筝和鱼儿过来陪我用晚膳吧。”   婢女领命而去,而瑞和此时已经拿着新得的剑练得不亦说乎。   好剑的感觉果然不同,瑞和承陆较的情,承诺以后定会回报他。毕竟若是没有陆较,现阶段他根本得不到这样的好剑。   “那你先跟我说,你师承何人。”   瑞和微笑:“我娘是湖山派后人,我自然也是湖山派传人了。”   “你小子!”陆较笑着点点他,“湖山派以弯刀扬名,你说你使的是弯刀?”   瑞和很镇定:“不管我用的是什么武器,我总是湖山派的人,这话总没错吧?好吧十三舅舅,我的确有一个师傅,我的师傅非常神秘,并不愿意在人前现身,当年我在山谷下救了落水受伤的他,给他送了整整一个月的烤鱼呢,后来师傅说有事要去办,为了回报我这一个月的烤鱼,便收我为徒,交给我一本剑法秘籍。”   “原来如此,那你为何要瞒着你娘?你娘一直以为你是天纵奇才,自己领悟武学的呢。”   瑞和装作不好意思,“我是骗她的,娘不让我跟外人接近,说怕有危险,我偷偷救了我师傅没敢告诉她。十三舅舅,我告诉你的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我怕她揍我。”   见瑞和将视线落在新剑上,陆较心中好笑,这孩子再老成,到底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少年。不过用这一个“秘密”就想抵消这把剑的恩惠,那也太不划算了。他咳嗽两声:“放心吧,我定会帮你保密的。”忽然心血来潮,“要不我陪你练练?”   “好啊!”瑞和心动极了,这不是送上门来的陪练吗?他信任自己的能力,但这几年来还是少有对手可以磨炼,今日参加振阳派弟子小比,好歹让他大概估算出自己在同龄人中的水平,但说实话,他打得并不尽兴,如今陆较主动提出要比划,他自然求之不得。   这一练,就练得瑞和浑身舒坦,战意绵绵。   这才是一个真正匹配的对手,当真是酣畅淋漓!   陆较心中的惊疑惊诧却越来越浓,这孩子、这孩子竟然跟他打了个平手?这怎么可能呢!   瑞和没有隐藏自己的实力,他希望借着陆较展现自己的能力,为他和苏幺娘他们在振阳派获得尊重与地位。他们是来做客的,不是来打秋风的。   “你才十二岁……”比试结束后,陆较复杂地看着瑞和,“再给你几年时间,江湖上一定能有你的位置。小鱼,五年的武林大会新英赛,你绝对有资格参加。”   “是,我本来也有这个打算。”   看着眼前这张还显稚嫩的脸庞,陆较起了惜才之心的同时,也升起了些许戒备。   回到自己院子后,陆较想了想去往自己大哥陆平院中。陆平正在打理门派事务,见他过来便招呼他:“弟子小比情况怎么。”   等听陆较说完,陆平放下手中的账册,眉毛微蹙:“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大哥,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陆较坐下,挑桌上的点心碟子里自己喜欢的点心丢到嘴里,边嚼边说,“那孩子真是可造之材,我看了都心痒,要是能有这么一个徒弟,那真是死而无憾了。”   “你就吹吧,让你收徒弟你不肯,只顾得自己逍遥快活。”   “哎大哥!好嘛说正事,四婶的心思你应该也知道,当年他们借着振阳派的力量将湖山派财物的三分之一吞了,那些东西一点都没有充入公中,全都捏在他们四房手里,白白让整个振阳派为他们做担保,大哥,你难道一丁点想法都没有?”   陆平淡淡地说:“四叔四婶到底是长辈,四房也属于振阳派,多计较也没用。”   陆较瞥他一眼:“你不计较啊?都是自家人的确不好计较,想来掌门之位落到谁手里都没关系,毕竟都是自己人嘛,我倒是没有意见,反正我对掌门没意思。”   陆平苦笑:“陆较,你这是在戳我的心。”   “是大哥先跟我打官腔的。陆较翻了个白眼,将点心往碟子里以丢,“事情我也跟你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在家中顶多再呆两个月,多一天都不成。”说完就要走。   “先等等。”陆平喊住他,无奈道,“商量,来商量,别动不动就要走。”   陆平沉吟着:“湖山派当年管辖的领地不小,在其灭门后都被附近的门派吞了,江湖中人占地占人全看本事,湖山派没了,那些地盘能者占之,湖山派只剩下一些古董金银等积蓄,哪怕只剩下那些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记得当年被分为三份,一份被分出去的湖山派旁支拿走,一份在苏远山的挚友张金贺手中,一份就在我们振阳派四房手里了。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东西早就改名换姓了,便是看在苏家表妹的份上还回来,也顶多是小小一部分,换来个好名声做给江湖人看罢了。我知道你提防着四房,这些年他们的确心大了,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我们到底是自家人,我也不好说什么。好好,别瞪我,我知道你跟我说苏鱼的事情是为了什么,你就这么看好他?”   “对,大哥,四房次孙必堂被誉为振阳派百年一遇的天才,在我看来若是站在苏鱼面前,还稍逊一筹。”   从弟弟口中听来如此赞誉,陆平这下子真的震惊了。   “他要是真的如此出色,那还真的不能让四房随意处置湖山派的财产。”   “不止,四婶有意让十二娶苏表妹做续弦。” 第945章 武林大侠   陈颜芳的四儿子陆淙在族中排行十二,与在族中排行十三的陆较关系还算可以,这个消息就是他从陆十二那里听来的。   “这倒像四婶的作风。不过十二怎么会告诉你?”   陆较翻了个白眼:“苏表妹是我接回来的,十二那性子怎么不来问我?问我苏表妹和孩子还有她之前的丈夫的事情,还问我她在醉梦乡的经历——他言语中还有些嫌弃,哎哟我去!若那不是我兄弟,我真的想给他一巴掌,觊觎人家的财产又挑剔那么多,当自己是天仙不成。我看苏表妹坚强果决,还看不上他那个性子呢。”   “你对苏表妹倒是印象颇好?”   “我这个人别的不擅长,却能自夸一句精于看人。”陆较洋洋自得,“这些年我说出来的判语哪句出过错?”   “你这神神叨叨的样子,不像振阳派的人,倒像是神算门的弟子。”陆较打趣了一句,然后敛住笑容说道,“既然苏鱼天资这么高,那就不能让四房任意摆布他们,免得日后结怨生仇。不过若是他们母子都同意与十二的婚事,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就不好多嘴了。好了,这么大个人了还噘嘴,让你侄子侄女瞧见不得笑话你?我们在内怎么争都没关系,一个庞大的家族不起纷争才奇怪呢,对外还是要维护自家人的脸面。你既然回来了就别再出去玩了,多多指点一下必恩,行吗?”   陆较将碟子里的点心一块块捏碎,烦闷地说:“大哥,有时候我挺烦你这种大义的言语,听着闹心。”   “你直接说我虚伪就行,我又不会跟你争辩。”陆平含笑。有些算计并不需要说出来,只要心中有数即可。武林中人实力为尊,虽然也看重嫡长一脉,但若是嫡脉没有出色的后人,掌门之位旁落他房太正常了。陆平的能力不错,毫无疑问他会是下一代的掌门,四房争不过陆平,却因次孙陆必堂卓越的天资而想要争夺下下一任掌门的位置。没有人会笑话四房太过“深谋远虑”,若是易地而处,自己有一个如陆必堂这般出色的儿子,也一定会为其谋算的。   不耐烦再看大哥笑眯眯的虚伪模样,陆较拍拍手站起来:“行了,我会在家多留一段时日,你让必恩明日开始到我院子找我,我来操练操练他。对了,苏表妹他们来自湖山派的事情竟然已经在门派中传开了,我看不用多几天这个消息就会传到有心人耳中。你说当年灭门湖山派的人会不会追上门来?”   “怎么回事?”陆平皱眉,“消息肯定不是你放出来的,是四房?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好不容易找到湖山派仅剩的几滴骨血,还是孤儿寡母,不好好藏着护着守着,怎么还往外放消息?   陆较冷笑:“那天我看见四婶亲自到隔壁城迎接就觉得不对劲了,真正的疼爱是克制,四婶虽然隐匿行踪,看似低调,可只要湖山派的仇人有意盯梢,什么线索摸不出来?原先我还想着由我将人带进振阳派,就说是娘那边的远方表亲,这样不比四婶直接将人带进四房,毫不掩饰这是“贵客”的做法强多了?结果这才过去三天,四房来了湖山派的亲戚的消息就已经在振阳派内部传开了,银松是在饭堂听一个管事说的,那管事是负责小弟子厨房的,你说说,能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四房这一手不太磊落,这是要逼着苏表妹危机临头,不得不全身心依靠四房啊。”陆平终于觉得四房这事不地道了,还有些恼怒,“将湖山派的仇人引来振阳派,四婶是以为当年能将湖山派灭门的势力会是好相与的吗?”   说到湖山派灭门案,陆较有些好奇:“哥,当年真的什么都没查出来吗?”   “没有,湖山派一夜之间灭门,尸体全都变成干尸,他们体内的血液似乎在瞬间被吸走了。”陆平想起当年见到的那些场景还觉得心有余悸,那时候他也才十岁左右,跟着父亲长辈们一起赶到湖山派,只看到湖山派到处都倒着面目狰狞的干尸。   “这等邪魅的手段,听起来像血莲教的手笔。”   “在湖山派灭门前年,血莲教就被剿灭了,也许会有一些人逃出去,但绝对不可能有一夜间杀死湖山派的实力。”陆平说,“不过父亲猜测,血莲教没了,他们的秘法却不见踪影,有可能是某个势力得到了血莲教的秘法或是秘宝,用血莲教的手段灭了湖山派。那两年全武林都在查湖山派灭门案,也是担心跟血莲教余孽有关系,可惜一无所获。”   “鬼陀山地震,大哥派去的人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没有,鬼陀山是在一个雨夜塌的,大雨之下能查到什么东西?等雨停就更查不到线索了。我们的人现在还守在那里,几年下来也没见挖出什么东西。”   聊着新外甥新表妹和族中四房,话题转到这样沉重的话题,陆平陆较兄弟俩的脸色都不好看。   “我心里总有不详的预感,快的话在我们这一代,慢的话在必恩那一代,魔教兴许要卷土重来了。”陆平对弟弟说,“既然你说苏鱼堪称绝顶天才,那就去提醒他一句,算是我们的一点诚意。”   陆较这才满意,点头离去。   瑞和不知道婚事背后还有湖山派财产这回事,他用新剑练了一下午,满身都是汗。苏幺娘催促他去洗澡换衣服:“一会儿要去你姨婆那你吃晚膳。”   饭桌上,陈颜芳对瑞和大为褒扬,还送了他一柄防身的短剑,让瑞和以后多跟孙子陆必堂其切磋,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我们必堂如今已经习拂光剑法第四重了呢。”陈颜芳介绍道,“一般来说在他这个年纪的弟子能练到第二重就已经足够出色,练到第三重都可称为天才了!”说起自己最看重的孙子,陈颜芳一脸骄傲。她理应骄傲,拂光剑法总共九重,目前剑法大成的只有掌门陆平和两位长老,便是陆平,十四岁时也才练成第三重呢。按照这样的进度,她的乖孙兴许在二十岁时就能剑法大成,成为振阳派这一代一骑绝尘、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   陆必堂有着天才的傲气,也有着极强的好胜心与进取心。他刚从外头历练回来,一回来就听说了苏鱼的本事,连十三伯伯都对其赞誉有加。   “有机会我们比划比划。”陆必堂主动提议,瑞和欣然应允,“明日早上吧,我每天早上都会在第八练武场修炼。”   “好。”陆必堂虽然才十四岁,但他早就离开了小弟子行列,离开第八练武场与师兄们一起在第五练武场修炼,回第八练武场也容易。   陈颜芳乐呵呵地看着,满意又欣慰。   但第二天她就笑不出来了,陆必堂惜败于苏鱼剑下,惊呆了一众围观的小弟子。消息穿回来,陈颜芳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这一刻她的眼神极为骇人,婢女立刻跪下磕头,不敢出声。   “他才十二岁吧……”陈颜芳挥退婢女,呢喃着,神情极为扭曲。必堂可是他们四房下一代竞逐掌门的最大希望,怎么可能会败于一个生于山野的小子?她对苏幺娘的确有慈爱之心,但这份慈爱与关怀之中,藏着更多的对自家利益的重视。当感情与利益掺杂在一起时就显得不太纯粹,如今苏鱼又打败了她孙子……   陈颜芳对苏鱼本就态度一般,现在更是厌恶,连生出这样一个不知轻重儿子的外甥女都生出一丝埋怨。自家收留了他们,他们怎么不知道给主人家一点面子,说是比试切磋,怎么敢真的压必堂一头?   瑞和不知道陈颜芳的想法如此偏激,他与陆必堂说好了认真切磋,那自然不会放水。与陆较比试他感悟良多,与陆必堂比武也让他得到许多收获。陆必堂也是个武痴,他一直在追求更高的武学境界,日常也喜欢找师兄们对练。不过师兄们总是打不过他,日子久了,许多人都避开他,无意与他练习。他也知道师兄们的心思,虽觉得遗憾也不强求。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同龄人中遇到匹配的对手,输了也觉得高兴!   “再来!”陆必堂兴致勃勃。   两人打了足足两个时辰,力竭才停下。   “我喜欢你这个表弟。”陆必堂对瑞和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多希望你能留下多住一段时间。”   “我暂时不会走。”   闻言陆必堂很高兴,跟瑞和约定好每过五天可以比试一次。   在与陆必堂的比试之后,瑞和在振阳派弟子间算是彻底出名了。谁不知道天才人物陆必堂啊?能打赢陆必堂的人必定也是一个天才。开始有弟子主动来与瑞和结交,瑞和认识了不少新朋友,有一个弟子好奇地问他:“我听说你是湖山派的人,为何你使剑这么厉害?你不该用弯刀的吗?”   问的瑞和都愣住了,反问对方:“你怎么知道我是湖山派的人?”   来振阳派做客,瑞和跟苏幺娘说好了要隐瞒自己的来历,外人是怎么知道的?   弟子困惑:“好多人都知道啊,你不是四房伯娘的外甥孙嘛。” 第946章 武林大侠   瑞和心中一凛,脸上带着笑意:“我是啊,就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娘说湖山派早就衰落了,我年纪还小,还不足以担起湖山派的责任,所以让我在外头不要以湖山派弟子自居。”   “原来是这样啊,你娘也太严格了,我是听陆英说的啦。”   陆英又是听其他人说的。来振阳派才几天,瑞和已经成为弟子们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之一,这份热度在他与陆必堂比试之后达到巅峰,众人都很好奇他的来历,有知道的人说出来后,其他人也就全知道了。   这事不是他和苏幺娘这边泄露的,只能是……陈颜芳所在的四房。   他们初到振阳派,陈颜芳对儿子儿媳妇们介绍时,只说是苏幺娘是她的外甥女,并没有提及湖山派的名字。说是外甥女,谁又知道是陈颜芳哪个姐妹,是亲姐妹还是表姐妹所生的孩子?湖山派早就灭了二十多年,若是没人提起,谁会想起这个门派?   想到自己与苏幺娘的来历被泄露出去,湖山派的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找上门来,瑞和心中有了紧迫感。这事他没有瞒着苏幺娘,苏幺娘提出要去问陈颜芳。   陈颜芳表现得比他们还要惊讶,又气又急又恼:“肯定是下面的人传出去的,这事你交给我,我定会查个清清楚楚。”   看着陈颜芳的表情,瑞和心中第一次对这位姨婆起了戒心。其实在隔壁城镇遇到来接人的陈颜芳时,他就直觉不太好。但当时他安慰自己,不用总是将人往坏处想,情之所至,陈颜芳等候不及前来接应并不奇怪。可后来陈颜芳向苏幺娘提出那桩亲事……他打听过陆淙房里的情况,知道陆淙在振阳派中其实有过“宠妾灭妻”的名声,当时他也没有怀疑过陈颜芳。毕竟身为母亲偏袒自己儿子一点都不奇怪,陆淙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却是个好儿子,陈颜芳给苏幺娘提这门亲事,以陈颜芳的立场已经是儿子受委屈了,谈不上欺骗。   直到今天,陈颜芳称是底下人泄露了他们母子身世,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主人家不说,下面的人从何得知?   身为一房主母,管理着众多产业与大批人手,陈颜芳会将秘密说给不知底细的下人知道吗?即使说了,对象也一定是她信任的人手,那么心腹就更不可能会泄露主人家的机密了。就算她跟儿子儿媳们说过,为了自家的安危,儿子儿媳也没必要说出去。身为武林名门,本该最明白武林恩怨情仇这回事,怎么会守不住秘密,凭白为自家引来仇人呢?   所以这只可能是陈颜芳所为。   可是为什么呢?能够灭了湖山派的仇人本事一定不小,那些人如果还在继续追杀他们的话,知道他们在振阳派一定会再出手的,陈颜芳不可能为自己家引来麻烦。   这边瑞和在分析,将四房整成“全员恶人”,那边苏幺娘也在发愁。躲了二十多年,在遇到陆较之前,她从未提过一次“湖山派”三个字,根本料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困局。   “娘你也别太担心,这里是振阳派,不是什么魑魅魍魉能随意侵入的地方。”瑞和拿之前苏幺娘的话反过来安慰她,母子俩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他忽然想起之前苏幺娘说过的娃娃亲,问,“娘,你给姨婆答复了吗?”   “那个啊,我第二天就跟你姨婆说了,她好似还没有放弃,让我再多考虑几天。唉,到底还是给你姨婆添麻烦了,她待我的心总是好的……”   瑞和没说话,送苏幺娘回院子后他跑去找陆较。他出色的天资引来陆较的关注,陆较问他要不要加入振阳派,被他拒绝了。   “以后我要带着我娘回湖山派的。”   “湖山派已经没了,旧址还在,不过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他向陆较打听来湖山派灭门的往事。陆较言无不尽,听完之后瑞和心有所思。这种手段还真的像血莲教的手笔,他拥有原身的记忆,知道血莲教当年逃出了一支火种,其中就有他们的还没有满月的小主人。再过十几年,那位少主神功大成,暗地收拢人手,血莲教就要死灰复燃,向武林中人寻仇报复。   陆较说:“血莲教的骨干精英和众多弟子都被绞杀,也许会有几只小鱼小虾逃出去,但那些人不成气候,龟缩着苟且偷生也就罢了,不可能有本事朝湖山派下手。”湖山派也是九大门派之一,也曾参与过围剿魔教的大业,哪里是那么容易被灭杀的?   “湖山派是大门派,不可能所有弟子都留在门派驻地,难道连一个弟子都没有存活吗?   “当然有弟子存活,但都是在外面处理杂事的普通弟子。湖山派的核心弟子全死光了,灭门那天是湖山派掌门——也就是你外曾祖父外曾祖母的生辰,他们伉俪情深,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年正值他们六十大寿,大寿要大办,所以在外的弟子都被召回,有些在游历的核心弟子也回来了。寿宴结束后,各家贺寿的客人陆续离开,谁都想不到寿宴后地第六天,就出事了。”陆较说了句客观的话,“若是核心弟子还在,湖山派怎么样也能撑下去。”不至于被彻底瓜分。   “你们当年没有怀疑过同为九大派的其他门派吗?”   陆较脸色微变:“你这小子,还真敢说。”   “十三舅舅喜欢我,我看得出来,在您面前我当然有什么说什么。我一个小孩子,说错了又怕什么。”   “你——这会子知道自己是小孩子了?”陆较指着他,半晌摇头叹气,叮嘱,“你自己心里怎么想都没关系,可别乱说了,这话连我都不敢说呢。反正你还小,先学武艺,日后想要做什么才有底气。”   想起大哥的话,他斟酌一番,跟瑞和说:“你应该已经知道你和你娘的身世已经传出去了吧?别惊讶,我早就知道了,其实还专门制止过一些讨论,但效果不大。振阳派人丁兴旺人多口杂,根本无法遏止。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振阳派不是任人宰割的地方,要是真有人敢上门来寻仇,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瑞和谢过他。   “不用谢我,湖山派灭门案是江湖奇案,不只是我们振阳派,其他门派也有心破出其中真相。放任手段残忍诡谲的凶手在江湖流荡,对武林也是一大威胁。对了还有一事我得告诉你一声,湖山派当年留有一笔遗产,当时你外祖父和你娘消失不见,那笔遗产被分为三份保管,只等湖山派后人出现再归还……”   将遗产的事情详细说了,包括这三份遗产分别在谁手中。   “我们振阳派也保管了一份。”陆较见瑞和脸色平静,似乎只在听到遗产时瞳孔微缩片刻,之后就一脸淡然,心中惊叹又忌惮瑞和的心性。这样的人日后定有造化,如果不能为友也不能结仇。他和他哥都不是那种激进派,做不出为了杜绝以后的威胁杀死一个无辜孩子的事情。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四房这几年的确太过分,他父亲年岁已高,前几年旧伤发作已经无法管理门派,可以说目前他大哥虽没有掌门之名,却已经有掌门之实。大哥管理门派有许多难处,他身为弟弟尽全力帮衬,在此过程中,四房做的诸多手脚让他无法释怀。   平心而论,四房的陆必堂的确天资卓越,但他亲侄子陆必恩也是天才少年。想做掌门,并不是武功最高就可以,综合能力也得跟得上。陆必堂一看便是醉心武学的种子,丝毫不通俗务,以后一个镇派长老还成,做掌门是一点都不合适。   只是不合适是他的想法,四房觉得合适得不行,这几年不停插手门派事务,四房影响力渐大,权力越来越多。其中少不了从湖山派得来的那三分之一的财产的支持。   铺子、田地、珍藏与金银……   想要发展势力,离不得大笔财物的支援,四房就是凭着这笔财产才逐渐兴盛起来的,威逼掌门一脉。   当然了,陆较并不认为苏鱼能够将财产全都取回来,但只要能为四房找来一些麻烦,让对方出点血也可以了。   他并不是良善无私之人,在醉梦乡发现苏幺娘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湖山派真正传人出现,能给四房带来多少麻烦。现在看来,一切都超出他的预期,他相信苏鱼能够带来比预想更大的影响。   “湖山派的遗产?”瑞和念着这句话,脑海中似乎有一根线将许多东西都连接起来。   陈颜芳坚持的娃娃亲,毫无缘由被泄露出去的身世秘密……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见他瞬间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陆较心中感叹这个便宜外甥真聪明。   “每一个门派都有自己的地盘,通过庇护平民百姓与商户获取税金与保护金,湖山派当年位列九大派,每年收到的各种税金保护金可是一笔庞大的数目,还有湖山派的产业,除了私库藏品,就是铺子田地商队……”   瑞和明白。这个世界没有朝廷,武林门派就起着相当于朝廷的作用,湖山派的遗产肯定是相当大一笔钱。   这笔钱让人心动,把持近三十年,大概已经融入骨血,谁愿意再拿出来呢?   这才是这门娃娃亲重提的根源。 第947章 武林大侠   “十三舅舅,我很感谢您告诉我这些,让我不至于当一个傻子。我知道掌门是您的嫡亲兄长,那我可以认为您今天跟我说的这些东西,也代表您那一脉对待我姨婆这一房的立场吗?”   陆较眨眨眼没回答。   瑞和就笑了:“不管如何都多谢您,我记得您的照顾。”   找陆较聊了这么些东西,瑞和暂时瞒着苏幺娘。   当天晚上睡觉时,他再次研究原身的记忆。上辈子原身与苏幺娘离开山谷半年就遇到仇家,他打算在脑海里将那些人的装扮、说话语气口音,还有武功路数全都翻来覆去钻研十几遍。原身当时年纪还小,六七岁的年纪,惊慌失措,关于杀手的记忆因恐惧而混乱模糊,只有一个个穿着黑衣服的黑影。为了多挖出些讯息,瑞和不惜为自己使用了催眠,深层挖掘那些模糊的记忆。   冒险一试有了结果,他“看到”了一些武功招式。   还真的是血莲教的武功!   看完记忆后瑞和睁开眼睛,随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有些严肃地抿唇,实在想不通血莲教余孽为何不潜伏修整,要耗费那么大的力气在覆灭的第三年重新出现,别的不干就为了灭湖山派的门。据陆较所说,湖山派的财产可一点都没有损失。那些人似乎只要杀人。   江湖杀人,一是为财宝二是为仇怨。血莲教余孽是为了报仇?   湖山派跟血莲教的确有仇,这份仇全武林都知道。可算起来,全武林都跟血莲教有仇,湖山派不过是围剿血莲教的势力之一,为何血莲教最恨湖山派?这么些年,也没听说血莲教余孽对其他江湖势力下手。   那就是为了财宝了。普通财富留在原地,那就是拿走了某样秘宝。那样秘宝也许还没有完全拿到手,所以苏幺娘父女还继续受到追杀。问题又来了,苏幺娘的父亲为何从不向亲戚朋友求助呢?苏幺娘父亲认为蜗居金湖不知名山谷之下比求助亲朋更安全吗?   种种,瑞和都不得而知。但他有种直觉,湖山派灭门跟血莲教宝物有关。   第二天瑞和再次去找陆较。陆较是真的很喜欢他,见他再次来问,为了他的安全不禁再次嘱咐他:“你才多大?先好好长大学武才是正经,如今探讨湖山派灭门案对你没有好处。”   “十三舅舅,这一次我可不是要问湖山派的事情,而是对血莲教感兴趣。十三舅舅,几年前鬼陀山地龙翻身,您可知道内情?我当时我和我娘还有姨母小牛他们在赶路,路上听好多人说,鬼陀山里有宝贝,他们都说要去挖呢!”   “哦?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去走漠北的商队了,没近前去看。不过我听我大哥说,没有门派在鬼陀山得到好处。”   “就是有,应该也没有人会说出来吧。”   “哈哈哈。”陆较拍瑞和的肩膀,“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真是天生的做掌门的种子。我还是那句话,你才十二岁,现在要做什么都太早了。武林中像你这样的天才不少,但好多背后都有家族或者势力做支撑,你的起点本来就比其他人难上许多,要是再花费太多功夫在杂事上,再多天赋都不够你挥霍的。”   对方说得很有道理,瑞和受教,感谢陆较提点。   现在他没人脉没钱财,想做什么都有限。   可为了他与苏幺娘的安全,他还是得找到答案。他不得不去问苏幺娘,掀起对方的伤心事。听儿子说此事很重要,苏幺娘努力地回想。可惜的是那年她也才五六岁,记得的东西着实有限。只知道那一晚她生病了睡得很沉,父亲突然冲进来将她包进被子里,绑到背上翻墙而出,从此开始了逃亡生涯。   “这些都是你外祖父留下来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得用的。”苏幺娘翻出包裹,将从山谷带出来的东西给儿子看。   扫眼一看,瑞和就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寻常之物,早在山谷时他就趁苏幺娘不注意偷偷翻过啦!   “娘,我一定会查出真相的。外祖父临终前什么都不告诉你,想来也不会留下线索。”见苏幺娘有些失望,瑞和安慰她,“外祖父只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苏幺娘红了眼眶,叹气:“我知道,那时候我跪在你外祖父床前,求他告诉我,他只笑着看着我,什么都不肯说,最后摸摸我的脸就走了……”她将眼泪逼回去,担忧地看着瑞和,“有了你之后,我好像明白了我爹当年的苦心,小鱼,我知道你的志向,我也想要为家人报仇,但我现在只有你了,仇恨与你的安危相比,我只在乎你。”就像他爹当年在报仇与她之间,选择了她一样。   为了安苏幺娘的心,瑞和保证自己一定注意安全,不会逞强蛮干。   过了两天,陈颜芳给出苏幺娘一个解释,说是伺候她的一个婢女说漏嘴,她的家人与人闲聊时当趣事说出去了。那婢女自然不能再留下来伺候,陈颜芳很恼怒,将其打发到名下的矿区去。   “让她再也无处多嘴多舌去!”   将苏幺娘镇住了。那个婢女她有些印象,着实是一个青春娇嫩的女孩儿,这就送去矿区了?她下意识想要求情,陈颜芳摆手:“平筝,我知道你善良,可这件事我无法原谅她。唉,你不知道当年湖山派灭门的详情,那时候你还小,应该是没有印象了,那些凶手的手段十分骇人,我多么害怕他们找到你和小鱼,对你们下手!”   从陈颜芳口中听来一堆往事,知道亲人们的死状,苏幺娘又惊又悲,回院子后一直心不在焉,切菜时差不点切到手。庄六娘担心极了,告诉了瑞和。瑞和关切询问,得知她受打击的原因后有些愧疚:“早知道我就先告诉你了,总好过你突然得知吓一跳。”   “你已经知道了?”   “我听十三舅舅说的。”   “小鱼!”苏幺娘猛然抓住瑞和的手,“我终于知道湖山派面对的是怎样的仇人,干尸!我娘,我的兄长侄子侄女……所有湖山派当时在驻地的弟子,全都变成了干尸!怪不得,怪不得我爹到死了什么都不跟我说,他害怕啊!他知道那些仇人的可怕之处,他连报仇的心思都不敢有……”   苏幺娘痛哭,哭得瑞和的心也酸涩难当。他只能揽着她,让自己的肩膀给她安慰。   大哭一场后,苏幺娘才纾解好情绪冷静下来。   不过她的心情过了好几天才恢复,他们母子俩再次跟陈颜芳一起吃晚饭,这一次就只有陈颜芳和她的小女儿淑静。吃过饭后,陆四少爷陆淙带着儿女过来请安,说要带孩子们出去外头玩,笑着问:“表妹小鱼要不要一起去?”   陈颜芳做主:“平筝和小鱼都还没出去外头玩过吧?你们就一起去吧!”   陆淙笑着说:“表妹来潭城也要半个月了,潭城的风光景色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不逛一逛着实可惜。今天是游灯会,整座潭城就像置身于灯海之中,美不胜收,实在不应错过。”   若是没有那门所谓娃娃亲,苏幺娘不会拒绝姨母和表哥的邀请。可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姨母的打算,而她又完全无意,那就本能与表哥拉开关系。她摇头拒绝了,称自己有些头疼想早些休息,拜托陆淙带儿子出去玩就好。   “还有小牛。”瑞和插嘴。   “是了,还有小牛呢,那就拜托表哥了。”   陆淙接收到陈颜芳的眼色,视线又在苏幺娘脸上遛了一圈,笑着点头。   等他们离开,陈颜芳带苏幺娘进内室,又让人去请大夫过来。   “我看你这些年操劳过度,身体也不甚强壮的模样,让大夫给你把把脉,先治头痛的毛病,再给你调理身体。”陈颜芳慈爱地看着她,“你也才三十岁,今后好日子还长呢。”   见姨母关怀,装病借口不与表哥出去游玩的苏幺娘有些内疚。她生活的环境还是单纯了些,在陈颜芳这样在大家族里做一房主母多年的人眼中,实在是极好看透。   等大夫给苏幺娘开好方子后,陈颜芳立刻让人去开库房拿最好的药材,又再指了一个婢女给她带回去。   “花语细心,就让她给你熬药吧。”   拒绝不了,苏幺娘只好收下。   “平筝,姨母之前跟你说的事情,全是出于真心。是,你拒绝了我,可我衷心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到今天你可考虑出结果来了?唉,我也知道委屈了你,这些年找不到你,我以为你……唉!现在也只有小四身旁没有妻子,只能委屈你做续弦了。”陈颜芳握住苏幺娘的手,含泪道,“我见了你,就像见到我姐姐,小时候我们是多么的要好,我还记得夏日里我在午睡,蚊虫扰人,是姐姐坐在我身边用扇子为我扇风驱蚊,姐姐在我心里跟母亲一样,可惜她已经没了,我若是照顾不好你,以后到了地下如何跟你娘交代呢?” 第948章 武林大侠   “姨母,您对我已经很好了。”苏幺娘被陈颜芳一番话说得红了眼眶,“可我仔细想过了,我心中还记挂着小鱼他爹,早就在他坟前立誓为他守节,来世再续前缘。姨母,你对我的好我都明白,也十分感激,不过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   “平筝啊……”陈颜芳落泪,“你怎么这么傻,小鱼的生父只是一个山野村夫,他能与你结缘就已经是三生有幸,如何配得上你倾一世韶华为他守节?”   “姨母,我对他的感情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明白的。”苏幺娘低着头,不让姨母看到她的表情。   见从感情上劝不动,陈颜芳止住哭声,擦干眼泪,眼神变得严厉:“平筝,你是我亲外甥女,是我姐姐仅剩的血脉了,以后你要扛起湖山派的责任,如何能这般感情用事!你需得知道,你肩上有一份不可推脱的责任,所有男女情长只会阻碍你!”   “姨母——”苏幺娘微惊。   “平筝,我不想跟你说太重的话,如果可以我想让你一辈子都安安稳稳开开心心。但我既然是你的长辈,就得尽长辈之职,提点你告诫你,让你时刻清醒保持冷静。有些话太过血淋淋,我一直犹豫着不敢对你说,可现在见你对你亡夫感情那么深,深到对湖山派和小鱼的未来不管不顾了,我就只能狠下来心点醒你。平筝,我想让振阳派保护你和小鱼,可你只是我的外甥女,振阳派不可能为了一个表小姐付出那么多,可如果你是我们振阳派的嫡亲弟子的妻子,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除了湖山派仇人那一块儿,还有复兴湖山派一事,小鱼年纪还小,你的责任最大!我已经想好了,会让你的表哥们帮你重建湖山派,可再怎么帮,如何能比得过夫妻间的襄助更合理呢?只有你们成婚了,我们才能毫无顾忌地施以援手,外人也不敢多嘴评判,你可懂得我的苦心?”   一番话连消带打,步步逼近,苏幺娘心神震荡!怀疑自己是不是是否真的太懦弱无能、自私自利了?   瑞和不知道苏幺娘为了婉拒亲事,用原身生父做了借口,更不知道陈颜芳用尽毕生口才对苏幺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苏幺娘陷入了自我怀疑与自我厌弃中。他和小牛跟着陆淙出门,第一次欣赏起潭城夜晚街上的景色。到处都是摊贩,店铺外面点着灯,振阳派的巡逻弟子给人安全感,到处都是一派和平祥乐的景象。陆淙很贴心,沿途给他们买了不少吃食和玩具。   小牛玩得不亦乐乎,时不时抓着瑞和的手喊:“大哥你看那里!大哥你看这里!”   哎呀这傻孩子,根本没发现陆淙的儿子们正对着他们俩翻白眼,女儿对他们露出“乡下人没见识”的神情。见他玩得高兴,瑞和也觉得高兴,他们的确是乡下来的,惊呼此地繁荣盛景怎么啦?他起了玩心,也跟着小牛一样咋咋乎乎着,收获了不一样的快乐。   他们快乐了,陆淙的孩子们就不高兴了。他的亡妻给他留下两个儿子,爱妾为他生下一儿一女,今夜他全都带出来了。这可是少有的事情,对亡妻两个孩子来说,这是父亲少有的体贴,就算吴姨娘两个孩子也跟来了,他们虽觉得碍眼但也勉强忍下。结果父亲到祖母那边走一趟,又带来了两个“表弟”,一路上父亲对表弟有求必应,就算表弟没有开口,父亲也会给他们买东西。他们兄弟俩站在一边,虽也拿到了自己那一份,却像个搭头!   两个乡下来的没见识的野小子,父亲为何对他们这么好?   想起忠心仆人打听来的消息,陆淙爷年仅八岁的嫡子和六岁嫡幼子,心中对即将取代他们娘亲的女人的儿子,如何能有好印象好态度呢?那个女人受祖母喜爱,带来的儿子听说武艺非常高强,等那女人进门,那不是会将他们家把持住吗?他们两人没了亲生母亲,这两年过得已经很难过了,但再难过他们也是唯二的嫡子,地位不容撼动。后院那位吴姨娘跟着父亲多年了还是个妾,连侧室都混不上,再受父亲的宠爱也有限。八岁的陆必安还记得他娘说过的话,说后院的吴姨娘说是出身村野,其实只是掩饰,吴姨娘的生母曾经是香梦别的弟子,十分风流,吴姨娘父不详,根本没有资格扶正。   可是新夫人就不是这样了,虽然家道中落,也曾在醉梦乡干过见不得人的事情,但进门就是正妻,以后必定威胁他们兄弟二人。   陆必安看着父亲对苏鱼的笑脸,心里越发嫉妒。   游玩到后面,在陆淙遇到友人到一旁交谈时,陆淙忍不住推了瑞和一把。他们没了母亲,但母亲家世不错,他们又是嫡子,自有一种傲气与大家族子弟常有的娇气。遇上不喜欢的人或事,都直接出口上手,一点都不用忌讳。   “我警告你快点离开我家,我讨厌你!”   “就是,我不会让你娘嫁给我爹的!”   “你们干嘛呢!”小牛气坏了,抡起拳头就要打人。瑞和制止他,看向陆淙并两个嫡子:“我们是来拜见姨婆的,等走完亲戚自然会走,不用你们赶。我娘谁也不会嫁,你们不要胡说八道,败坏我娘的名声!”   嫡幼子陆怀宁脱口而出:“你娘做过妓女,哪里有名声可言,来我家我都嫌脏了我家的地!”   瑞和一巴掌打过去。   是,他的芯子不是孩子,不该与真正的孩子计较。   可这一次他偏要计较了,那又如何!   这一巴掌不止将陆必宁惊住了,陆必宁的兄长陆必安失声喊:“你怎么敢打我弟弟?!”抽出一把匕首刺向瑞和。   小牛惊叫:“哥!”   面对刺来的匕首,瑞和眼睛都不眨一下,抬手一挡一按。陆必安痛呼一声,匕首从掌中掉落。瑞和抬脚一踢,匕首飞起来被他捏在手里,他冷冷地看着陆必安,丹田中内力转动,双手压着匕首的头尾用力一掰。   一声脆响,匕首就断为两截。   陆必安目瞪口呆,呆了两秒后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了?!”陆淙听见动静赶紧回来。   “爹!”陆必宁委屈恐惧地大哭,扑到陆四少爷怀里,手指向瑞和,“他打我打二哥!爹快把他赶出我们家!”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还动手了?”陆淙摸着儿子的脸,上面的巴掌印是那么显眼。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瑞和:“你打必宁了?”   见瑞和点头,陆四少爷心中燃起愤怒。他委屈自己娶一个配不上自己的女人,结果事情还没成呢,“拖油瓶”就把他亲儿子打了。   难道他看走眼了,苏表妹并不是那么贤良,现在还没进门呢,就先想要压他先头妻子所生孩子一头了吗?   不得不说,陆淙想象力非常丰富,并且拥有充足的自信心。   今晚他带着苏鱼出来(小牛是顺带的),就是听他娘的话,先摆出与苏鱼合得来,并且他的孩子也与苏鱼友睦相处的姿态,这样的话婚事会更顺利,以后新妻子也会与他更贴心,那笔湖山派的财产才更好安排。今晚之行,其实他陆淙并不那么情愿,显得自己很掉价。在他眼中,这门亲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他愿意娶苏表妹,她就该感恩戴德了。但他娘说了,苏表妹似乎还有些犹豫,所以今晚此行,就是为了让苏表妹安心的。   可他觉得是他娘太多虑了,刚才他与苏表妹见面时,明明苏表妹还对他笑了,可见心中是乐意的。也许那两分犹豫,只是在拿乔。   但他不能不听母亲的话。   他一直是几个兄弟中比较没本事的一个,母亲疼爱他也有限,这是他第一次被母亲委以重任。母亲也说了,等娶了苏表妹,日后会对他委以重任。   哪个男人没有建功立业的心思?只是与大哥他们相比,他的确不太出色,四房的事业都在大哥二哥手里,他只能摸到一些边角料。   可只要娶了表妹,一切就都不一样了。瞧瞧,母亲将湖山派财产的秘密告诉了他,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家拥有湖山派三分之一的遗产呢!等他娶了表妹,那份遗产他肯定能分得不少。   果然,带着苏鱼出来玩,苏鱼一路玩得很高兴,对着他喊表舅表舅的,俨然对他十分亲近。   这门亲事一定能成。   陆淙这般想着。   结果才错眼一会儿,未来便宜儿子就把他亲儿子给打了,真是太过分太失礼了!他失望恼怒地看着眼前不知悔改的小少年,想起爱妾说的话,深觉有道理——这门亲事他们陆家太过主动,就怕苏表妹他们会恃宠而骄。   瞧瞧,这不就恃宠而骄,打她儿子了吗?   而瑞和冷静地看着陆淙,从对方眼神变化中看出对方的态度,回答:“是我打陆必宁的,您不问问原因吗?”   陆淙却只听到前半句,还有瑞和毫不悔过的语气:“你、你竟如此骄纵!必宁比你小这么多岁你如何下得了手!”心疼地摸儿子的脸。陆必宁在陆淙怀里感受着父亲的呵护,感觉都要幸福得飞起来!   窝在父亲怀里,陆必宁撒娇:“爹他打我!你帮我打他!” 第949章 武林大侠   “小鱼,必宁还小,你比他大那么多岁,怎么能打他呢?”陆淙失望地看着瑞和,“我当你懂礼识礼,你姨婆也时常夸赞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是陆必宁先骂我姨母的!”小牛忍不住了,愤怒道,“是他们兄弟先欺负我哥的,他们推我哥!不信你问问别人!”   陆淙不太相信,他看向护卫,护卫们没敢说话。   “你们说,这小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领头保护小公子们的护卫这才出列,点头:“弟子的确看见两位小公子先推搡苏表少爷。”   陆淙就有些尴尬了。   “爹,我就轻轻推了一下,他却打了弟弟一巴掌!”   “他还拿匕首要杀我哥!”小牛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来摆给陆淙看。   看着小牛手中断成两截的匕首,陆淙认出那是他送给二儿子的生辰礼物。这把匕首虽不是什么名家之作,甚至可以说观赏性大于实用性,比不得真正用来杀人的匕首好用,但也是真正开了刃的利器,怎么可能轻易被折断?   “四表舅,我敢作敢当,就是我打了必宁表弟一巴掌,可是他辱及我母亲,这一巴掌他受得不冤枉!”瑞和拿过小牛手上的匕首丢到陆必安脚下,吓得陆必安后退了两步。“必安表弟用匕首要刺我,所以我毁了这把匕首,若是下回必安表弟再对我动刀,那就不是折断一把匕首这么简单了。”   他朝着陆必安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成功将这个从未经历半点风霜的少爷吓得再退一步,然后再看向陆必宁,“我在外面野着长大,又不是没有见过血!”   “苏鱼!”见瑞和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威胁自己两个儿子,才升起的尴尬霎时就消失了。   见父亲给站在自己这一边,陆必宁高兴又得意,抱着父亲一时得意忘形,冲瑞和喊:“我说的就是实话,你娘就是妓女——”   “啪!”   陆淙只觉得眼前一闪,怀里一空,然后耳边响起巴掌声。   陆必宁被瑞和从陆淙怀里揪出来,又被打了一巴掌。   这一次瑞和用上内力,陆必宁惨呼一声扑倒在地,吐出了两颗带血的牙齿。   陆淙目瞪口呆,他也是有武艺在身的人,虽因受限于资质武艺并不出色,但五岁练武,到现在也算习武三十年了,苏鱼才几岁,竟然就这样迅疾无痕地将必宁从他怀里抓出去,而他却根本反应不过来?周围的护卫们也很是震惊,神情跟陆淙差不多,特别是护卫头领,也正一脸沉重。陆淙知道护卫头领的本事,武艺肯定比他高出许多,连头领都这般表情,可见苏鱼这一手让其也觉得难办了。   他的思绪不受控的扩散:若是苏鱼刚才的目的是他,还拿刀割他的喉咙,他是不是躲不过去?连护卫也会来不及反应?   不能想,一想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再看苏鱼时,陆淙眼中就带上了忌惮与防备,连跌落在地上的儿子都顾不上了,还是陆必安冲过去将弟弟扶起来。   “爹!苏鱼太过分了!”陆必安大喊,“他在我们家白吃白住还打人,快点把他们一家赶出去!”   “四表舅。”瑞和退回小牛身边,甩甩手,“我娘带我来这里寻亲,我很感激姨婆这几天对我们一家的照顾,但这不是陆必宁肆意侮辱我娘的理由!刚才他说的话您也听见了,如果您不能给我和我娘一个合理的回复,那么我可以代表我们一家和你们这一房断亲,当然了,您家大业大,想来也看不起我们小门小户,那正好一拍两散,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他做足了十几岁少年人冲动的模样,他娘被侮辱了,身为人子他表现得怎么过激都说得过去。   “我娘根本没有想嫁给你!我不知道陆必安陆必宁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跑来警告我说不会让我娘进门,我呸!我娘根本不稀罕进你家的门!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对我娘不敬,我就杀了你!”   围观的人不算少,听见动静陆续围过来。听瑞和这么说,不少人的眼神都变得八卦。   陆淙的脸色变得极为难堪,苏鱼是疯了吗,竟然当街说这些有的没的?!   瑞和当然没疯,他只是为了阻断“娃娃亲”。闹成这副模样,他倒要看看这门亲事还要怎么继续。   他不知道为什么陆淙的两个儿子会突然对他发难,这两个小孩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能从哪里听来这门八字还没一撇的婚事?即便听来了,也不应该对他和苏幺娘怀着如此大的恶意才对。他早就打听过,知道陆淙不是良人,陆淙在娶正妻之前就有一个心爱的通房,据说那通房由振阳派管辖下的村庄所献,陆淙对其一见钟情,立刻收入房中,还未成亲就有了庶长子和庶长女。他的妻子来自没落武林家族,进门后毫无底气,对吴姨娘毫无办法。憋屈几年病逝了,从此吴姨娘成为四房中小四房实际上的“女主人”。而陈颜芳见小四房有了两个嫡子了,也就对儿子与小妾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催促他续弦。   结果苏幺娘出现了,陈颜芳就想要将外甥女嫁给小儿子做续弦。   陈颜芳提起娃娃亲,有几分是真正的慈爱,有几分是为了利益?瑞和相信两者皆有,但肯定后者居多。   陆必安陆必宁今晚的行为太过分了,看起来像是被人撺掇的,但瑞和不管他们今晚对他出言不逊侮辱苏幺娘背后有没有人算计,他只知道陆淙不是良配,不可能让苏幺娘嫁给他。陆淙的孩子跳出来递把柄,自己应该抓住这次机会。   “苏鱼,这些都是误会。”陆淙审时度势,知道现在不好再闹大了。暂时压下愤怒,他让两个儿子向瑞和道歉,又拱手向周围的观众解释,说是家中小儿玩闹无状,让各位见笑了,惊扰了各位赏灯实在是抱歉云云。   潭城是振阳派的地盘,经营几百年了,在当地威慑力极高。众人喜欢看热闹,却也不敢明着看振阳派嫡弟子的热闹,于是纷纷应和,说没关系。   一行人急匆匆返回门派驻地,陆必安陆必宁年纪小,但也知道好歹,知道自己闯祸了,兄弟俩抱在一起,面色戚戚。   苏幺娘喝了药后睡着了,就歇息在陈颜芳院中。陈颜芳心情还不错,今晚跟外甥女促膝长谈,几套话术轮流下来,很明显已经将外甥女说动了。到底没有受过精心培养,一点名门嫡女的素质都没有,好在只是做一个正妻吉祥物,倒也不用外甥女多有本事。   没想到愉悦的心情只持续了一会儿,等小儿子和孙子们回来,带回来一个坏消息,陈颜芳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   “到底是谁教你们说那些混账话的?!”听瑞和完整地将陆必安陆必宁兄弟说的话复述出来,恼怒外甥孙拖累自家人在外头丢人现眼的陈颜芳不得不先问责两个孙子。   她浸淫后宅多年,一听就知道这两个孩子是被让人挑唆了,谁干的?   不用想,肯定是小儿子后宅那个妾!   陆必宁见一向慈爱的祖母如此严厉,捂着疼痛的脸委屈地哭了起来,不管不顾地说:“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陈颜芳对孙子恨铁不成钢,看向陆必安,“你跟我说,到底是哪些‘大家’跟你们说的。”   陆必安从小受陈颜芳宠爱,心中还抱着让祖母给她主持公道的想法,于是哽咽着说:“我就是听见几个婢女在聊天,她们都这么说,我没看见她们的脸,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陈颜芳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岂有此理,哪个婢女竟然敢胡编乱造教坏了你!你不知道名字没关系,总记得声音吧?你是在哪里听见的?”   陆必安说是在大花园里。   这让陈颜芳怒气更深,忍不住瞪了儿子一眼,在儿子莫名其妙的视线中拍桌子。“虽你也是被蒙蔽了,你听信婢女的造谣对长辈不敬却是事实,还不快跟你小鱼表哥道歉!”   “祖母!”陆必安不服,为何父亲和祖母都要他道歉,明明被打的是弟弟,被欺负的是他啊!那把匕首他多么喜爱多么珍惜,可苏鱼毫不留情就将其折断了,他心中恨极了,根本不想再道歉。   “好啊,犯了错还不知悔改,我怎会有你这样的孙子。”陈颜芳一脸失望,这傻孩子!被人算计是傻,被人当街拿住话柄是傻,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形势也是傻!她后悔了,早知道就将这两个孙子带到身边来养,让他们不至于长成如今这幅愚蠢的模样。   “小鱼,是姨婆对不住你。”陈颜芳给瑞和道歉,“他们没了亲生母亲失了些教导,我只能厚着脸皮拜托你原谅,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他们。”   “姨婆,这不是你的错。”瑞和有些倔强地抬着下巴,同意了陈颜芳的求情,“反正我也报复回去了。”   看着陆必宁红肿的脸,陈颜芳的脸皮抖动了两下。   “好、好孩子!” 第950章 武林大侠   “姨婆,只要以后他们不乱说话,我不会再打他们的。”瑞和哼了一声,“他们竟然说不会让我娘嫁给他们的爹,真是笑死人了!我娘什么说过要跟他们爹成亲了,自作多情哼!”   陈颜芳的脸色又沉了许多,可她到底阅历深心计深,压制住内心的情绪脸上带着宽和的笑容,对瑞和说:“哎呀,真是让我不知道怎么说好,小鱼啊,你娘和你四表舅还真的有娃娃亲,今晚这事真是个大乌龙。”她慈爱地看着瑞和,“等你娘点头,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日后这两个小子要是不听话,你身为兄长随便管教。”   到了这个时候,陈颜芳在婚事上还不松口,哪怕她知道今晚发生这种冲突后,只要她坚决否定没有亲事这回事就能制住所有流言。   可她还是搬出了娃娃亲。   瑞和对这位姨婆越发失望,决定要先给苏幺娘打打预防针,不让她以后太过伤心难过。   “娃娃亲?”瑞和皱眉,“我不信,我娘从没有跟我说过,我去问我娘!”   见瑞和冲进内室里找苏幺娘,陈颜芳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她摆摆手,让下人将孙子带下去:“请大夫给必宁看看。”再遣退其他人,招呼儿子近前来,询问更多详情。在知道瑞和当街喊话的具体内容后,她只觉得眼前发黑。   “你就不拦着他!”   陆淙也觉得委屈:“苏鱼性子太急了,必安必宁言语冒犯了他,他大可以告诉我让我来处置,结果他在大街上就闹起来了。”   “要是有人说我是妓女,难道你忍得住?”陈颜芳冷冷地看着儿子。陆淙大惊,跪下:“娘!”   “你后院那位该好好管管了,这一回我帮你管!”   陆淙瞪大眼睛:“娘,这跟柔婉有什么关系?”   “跟她没关系?那你说会是谁在背地里挑唆必安和必宁,还那么巧来个‘只闻其声未见其人’?”陈颜芳冷笑,“她别以为在大花园里动手我就猜不到是她,除了她还有谁会做这种事情!”   “娘,肯定是误会,柔婉对必安必宁一向慈爱——”   “住口吧!她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对嫡子慈爱,且轮不到她来慈爱呢!”陈颜芳这回着实恼了,深恨吴柔婉坏她好事,果然出身低贱见识有限,为了自己的私心挑拨必安必宁跟未来继母的关系,打着让平筝还未进门就对前头正妻留下的嫡子心起芥蒂的好主意。好,既然她野心那么大,她就成全她。   陈颜芳喊人进来:“去小四房把吴柔娘捆了,看在她生了三个孩儿的份儿上我给她留些颜面,就不在下人面前打她板子了,那就关到佛堂里跪三个月,只准给她吃素食。”   见儿子还要求情,陈颜芳恼怒:“你再这样不知好歹,那你就和她一起滚出陆家,我没有你这样废物的儿子!”   陈颜芳声色俱厉,瑞和在内室里什么都听见了。   苏幺娘也被外面的动静吵醒,醒来眯着眼睛避开桌上的烛光,摸摸瑞和的头:“外面的灯好看吗?现在什么时辰了?”   “娘,出了一些事。”   听儿子这么说,苏幺娘瞬间惊醒:“怎么了,你没受伤吧?”   “没有。”瑞和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娘,我不后悔打了他,下回我还敢。娘你是不是生气了?”   苏幺娘强笑着:“娘没生气,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小孩子懂什么呢?肯定是大人说什么学什么。她曾经在醉梦乡住过的事情,姨母说要保密,不跟其他人说,可现在连那么小的孩子都知道了,还说出那种话,这让苏幺娘先震惊再茫然难过。   “娘。”瑞和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女人,他抱住对方的胳膊,将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这是原身小时候最喜欢靠着母亲的姿势。“是我提议去醉梦乡的,你也只是听了我的话。”   “傻孩子,我是你娘,去醉梦乡也是我同意的,当时的我们并没有别的选择。”苏幺娘笑了,拍拍儿子的头,“你瞧,我们在醉梦乡住了五年,神不知鬼不觉,过了五年安生日子,如今想起来我仍觉得怀念呢。”   呼出一口气,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格,苏幺娘的伤感很快散去。她推开瑞和的头,捧着儿子的脸,教导他:“娘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有时候我们会遇到很多种困难,只要我们问心无愧,不管外人说什么都无法伤害我们。别说我们在醉梦乡做的是正经生意,就算、就算真的过不下去,我去花楼讨生活了,我也不怕别人怎么看我说我!小鱼,遇到今晚这种事你打得对!你没有错,若是你姨婆生气,你表舅生气,那我们就搬出去,我们不靠着振阳派过活,我们自己也能活着!”   “好,我都听娘的话。”   陈颜芳当然不会赶他们走,瑞和清楚地知道,只要为了合理合法地捏着湖山派的遗产,陈颜芳就不会放他们走。   他不后悔跟陆较到振阳派来,当时跟着陆较离开是最适合的选择,在陆较认出苏幺娘之后,他们就不能再躲藏了。加上苏幺娘想要认亲,瑞和也有探听苏家灭门的消息,所以在陆较的邀请下欣然应允,一同前往。   来振阳派还没一个月,就有不少烦心事,这与瑞和想象中的畅游武林的自在毫无关系。不过人生就是这样,从来都不会一路遂意。躲不开的危机与难题,那就直面它,踩碎它。   “对了,今晚你姨婆又给我说一些事情。”苏幺娘简要说了。“姨母说,如果我和你表舅成婚,那么振阳派就能名正言顺地帮我们重建湖山派。”   若是没有发生今夜儿子与表弟儿子的矛盾,苏幺娘被陈颜芳奋力洗脑之下已经心生动摇,但这事一发生,她猛然清醒,知道自己空有湖山派传人的名头,在这门所谓娃娃亲的亲事面前毫无优势。   在别人面前,她是“配不上”陆淙的。现在亲事还处于商议阶段就已经横生事端,可以预见以后会有多少风雨。虽然长于山野之间,苏幺娘没接受过许多名门教育,但她有一种于野兽中谋生的直觉。   这门亲事,眼看着极为体面合适,但内里有着诸多不匹配之处。   “娘,上回我们就已经说好了,你说过会信任我的。”   “娘当然会信你,就是辜负你姨婆的一番苦心了。”不匹配的姻缘只会落得一地鸡毛,苏幺娘不想过那种人生。   “你姨婆还说了些别的事情,一会儿回去我再跟你说。”   见苏幺娘与瑞和出来,陈颜芳亲自跟外甥女道歉,又让陆淙道歉。   “都是你表哥不会教孩子,唉,他也有些难呐,后院没有个正头娘子就是不行,若是以后他续弦了,将孩子和妾室下人都好好管束起来,小四房就不用我担忧了。”她期待地看着苏幺娘,将自己的期许都凝结在眼神之中。   少有人能够抵抗长辈如此殷切的目光,苏幺娘压下狂乱的心跳。今晚姨母对她说的话,动摇的心房在儿子回来后重新坚固起来。   她并不以自己的人生经历为耻。   可这门她本就不乐意的婚事,她的人生经历成为了伤害她与儿子的刀刃。她又何必偏要走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呢?   姨母说的都有道理,但她相信儿子,他们一定能重建湖山派,哪怕失去姨母与振阳派的帮助会面对更多困难,只要母子同心,所有难处都将被踏平。   不得不说,那晚母子俩的贴心交谈,儿子给出的承诺与展现出来的自信,给了今夜的苏幺娘源源不断的力量。   于是苏幺娘笑着说:“那姨母得赶紧给四表哥挑选续弦了,出身名门的大家小姐才与表哥相配。”   陈颜芳的笑容微僵,陆淙听着有些奇怪,疑惑地看向母亲。   “姨母,那我和小鱼就先回去了,这孩子在外头疯玩,现在都累得困了。”苏幺娘与陈颜芳行礼告别,来振阳派这些日子里她的礼仪已经学得很好了,又向陆淙行了个平辈礼。   “淙儿,送送你表妹。”   陆淙也没有多送,见母子俩穿过垂花门了,转身又返回母亲的院子里。   “娘,刚才表妹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呢?”   陈颜芳面色沉沉,瞪他一眼:“今晚发生这种事情,平筝如何还能愿意婚事?你啊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今晚我好不容易劝动了她,你就给我来这一招,真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娘,您对柔婉有误会,怎么能平白无故就说是她干的呢?”陆淙为爱妾求情。   见儿子到现在还在为妾室说话,根本认识不到婚事已经遇到最大阻碍,陈颜芳对吴柔婉恨极厌极。怒极反笑,她拍着桌子:“好,我必得让你心服口服!”让人去将吴柔婉的婢女全都捆起来,请戒训堂的人帮忙审。   “娘!”陆淙大惊,戒训堂,那可是门派内犯错弟子接受审讯惩罚的地方,里面的人精通审讯,手段多样,只要犯错的弟子被送进去,无一不吐露真话,老实认错。   “我给她一次机会,若这事跟她无关,那就关三个月罢了,若是——”陈颜芳冷笑,“那就别怪我狠心,这门亲事不容有失!淙儿,这是你为她求来的机会,你就先盼着她真是你心中那种清白无暇吧。”   陆淙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第951章 武林大侠   戒训堂一审,对吴柔婉最忠心耿耿的婢女也挨不住,崩溃地说出实情。   陈颜芳容了她多年了,连嫡亲儿媳妇受到的委屈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担心与儿子离心。四儿子的确本事能耐比其他三个儿子差许多,但这孩子孝顺听话,她虽对他恨铁不成钢,但还是疼爱他的。   结果吴柔婉越发过分,插手阻碍这桩婚事——不,吴氏没有这个胆子,她只是目光短浅,什么时候都在用不入流的内宅手段,就为了一己私利,想要挑拨新夫人与前头嫡子之间的关系,坐收渔翁之利。   之前陈颜芳忍她,此番却忍不得了。   得到外甥女的消息时,陈颜芳先是欣喜若狂,然后在等待外甥女过来时,开始想得更深远。她并不觉得自己无耻算计,这是双方共赢的好事。湖山派的遗产除了她手上一份,晋阳派的苏家旁支和碧云阁的张金贺手上也有一份。外甥女出现,那两方必定会对外甥女起利用之心。与其让外甥女落入争夺之中,不如先在她这边得到一个归宿,至少她对外甥女是有一份真心的。   她苦心孤诣,这门亲事绝对亏待不了外甥女。   吴柔婉不懂事,想要给她外甥女使绊子,这是在挑战她的权威,陈颜芳不能再忍她。   不顾小儿子求情,陈颜芳将吴柔婉送到庄子上,没有她应允不许回来。她跟苏幺娘说:“我也是看在淙儿和三个孩子的面子上,不然的话我定要将她打死!不过你放心,在庄子上她也不会好过,我已经嘱咐好了,每天早晚两个时辰让她跪着抄家规,这是她该受的惩罚。”   苏幺娘没见过那位妾室,但对方算计她和儿子,惹得儿子为了维护她对陆淙的儿子动手,她无法原谅对方。那人受罚是应该的,可她听着姨母话语中的语气就觉得有些别扭,很明显姨母的想法还没有改变。   她看着眼中满是关切的姨母,不由得心中一酸。   儿子跟她说了湖山派遗产的事情了。   前头晚上姨母跟她说起重建湖山派,听得她十分感动。可当时姨母说了那么多,做出许多真心的承诺,却一句都没有提及湖山派遗产。   更没有说,姨母手中就有三分之一。   当时有多感动,事后冷静下来察觉到姨母话语中的漏洞,苏幺娘就有多伤感。   “姨母。”苏幺娘开口了,“那天您说的话,我仔细考虑过了,我还是不能答应这门亲事。您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全都受着。”   老而成精的陈颜芳当然不会骂她打她,只是表达了自己的伤心。   之后几天,陈颜芳都不见苏幺娘,每每她请安时,老婢女都叹气:“夫人心情不好,表小姐还是改日再来吧。”又透露陈颜芳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夜里还辗转难眠,昨天半夜还爬起来到小佛堂念经。   听得苏幺娘肝肠寸断,她跟瑞和说:“我知道我没有做错,你姨婆也有自己的心思,可我还是觉得难过极了。”   “娘,要不然我们继续开烧饼铺子吧。”瑞和安慰过苏幺娘后,决定要给她找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来做,“除了烧饼铺子,还能开茶水铺子,胭脂铺子,我看姨母都要无聊得长蘑菇了呢!”   也是,坐吃山空不好,得趁着手里还有积蓄干些活计钱生钱才对。苏幺娘的烦恼重心立刻偏移到养育孩子上,小鱼十二岁,小牛也十岁了,两个孩子都走上了修习武艺的道路,日后购置更好的武器需要用钱,买滋补身体的药材强筋塑骨也需要钱,而这些支出苏幺娘并不想从姨母手中掏,那样的话她的腰杆就更挺不直了。   自己的孩子得自己养。   再过几年,两个孩子也得筹备着娶妻生子了,这些又是一笔无法削减的支出。这般一想,苏幺娘哪里还有心情感怀伤秋?   赶紧找庄六娘商量,两位娘亲一同焦虑,讨论后立刻定下做生意赚钱的计划。开铺子就算了,租铺子花销太大,不如还跟以前一样摆摊,烧饼摊子可以继续摆上,虽然推车和用惯了的炊具都卖掉了,但重新置办制作不是难事,瑞和揽下此重担,调整练武的时间,带着小牛一起做推车。小牛知道家里要重新摆摊子十分高兴,他从开始练武以来,最爱的就是“巡街”,保护自家的摊子。去年有一回摊子受到泼皮的骚扰,小牛嗷一声冲过去,小炮弹一样将人撞进了旁边的小溪里,还拿撑船竹竿去戳水里的泼皮不让他们起来。对小牛来说,他能够保护娘和姨姨,这是最让他欢喜的事情。   “这里是振阳派治下,肯定秩序良好,你不用担心有地痞流氓。”瑞和笑着说,“那那块标记十一的木板递给我——”   小牛反而有些失望,问瑞和:“哥,我们什么时候进江湖啊?我看话本里的小少侠都会在十几岁的时候下山历练,惩奸除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特别侠气!我听小彭说,他大哥十二岁就出门派去历练了,救过一个差点被采花贼偷走的美男子呢!”   “你也想救美男子啊?”   “我想救美女子。”小牛面露向往。   瑞和敲了他一下:“你先好好练武吧,不然的话到时候不是你英雄救美,而是反过来被美女相救了。”   除了继续做烧饼摊子,瑞和拿出一笔银子交给苏幺娘,让苏幺娘去买铺子。   “你哪里有这么多银子?”她看着手里的两千两银票目瞪口呆。   “在醉梦乡的时候,我跟花楼里的姐姐们做买卖,这是我攒的酬金。我怕您不同意,所以没有告诉您。娘,您生气了吗?”   苏幺娘不至于生气,她也接触过花楼里的姑娘,有些姑娘喜欢她和六娘做的烧饼,说有家乡的味道,常让小丫鬟来买。有些姑娘是身不由己,实则都是好姑娘。她并不觉得儿子跟她们做买卖是丑事,名声不好,只是担心儿子才十二岁,能跟她们做什么买卖?   “我帮她们买胭脂水粉,有时候还接单打负心汉,赚的都是小钱,攒了二十两,后来咱们跟十三舅舅离开醉梦乡前一夜,我还接了最后一个单子,昨天刚完成,那笔单子的酬金是两千两。”   “什么单子?”竟然这么多钱!   “杀一个人。”瑞和轻声说,“那人骗了花楼姑娘的钱财,用那笔钱发家致富,如今是潭城小有名气的商人,售卖关外的香料,很是富裕。那位姑娘将自己卖给了一个爱凌虐女子的富商,做了第十八房姨太太。她被富商再次抛弃后回到花楼,她说她快要死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想看见那个人死在她前头,我收了她两千两银子,昨天砍了那商人的头,用石灰裹好包进匣子里,通过镖局寄回醉梦乡了。”   苏幺娘拿着银票的手都在发抖,最后只低声问:“你没有留下痕迹吧?”   “娘放心吧,我知道如何保全自己。”   “这事你别告诉第三个人了知道吗?你一直都很有主意,我也不敢过于约束你,娘对你只有一点要求,那就是不管做什么事情,保住自己是第一要紧之事,明白吗?”   银票苏幺娘帮瑞和收起,说以后需要用钱了再拿出来。   “娘,还是先买铺子吧,我听别人说,铺子就是生钱的鸡蛋,是极好的赚钱之道,就算我们自家不开门做生意,租给别人收租金也极好。娘,我们买一个带院子的铺子,前头能做生意,后头能住人,以后我们也算有个属于自己的落脚之地了。”   听儿子这么说,苏幺娘深觉有理。因着这门娃娃亲,她在振阳派住着已经觉得极不自在,若是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搬出去也有个由头。   寄人篱下,到底气虚胆怯。   买铺子的事情,苏幺娘托给了六娘去办,她也有自己的心思,不想让姨母知道。庄六娘与小牛在振阳派很不起眼,陈颜芳对这个外甥女的义妹只有面上的客气,庄六娘要外出,也没有跟着他们。庄六娘家以前就是开铺子卖烧饼了,从三岁就踮脚帮忙擦桌子,买铺子她还算有心得,知道该选什么地段的铺子。   选了三个,庄六娘再说给苏幺娘跟瑞和听,让他们挑。   买铺子花了一千六百四十两银子,铺子离振阳派总舵很近,用现代社会的话来说就是处于市中心,这个价格十分合理。铺子跟瑞和设想的一样,前店后宅,带的院子有六间屋子,其中三间能做卧室,院子中还有一口可食用的水井,样样都合苏幺娘心意。   等铺子买下来,过户手续办理完成,陈颜芳才知道这件事。   “平筝的性子这么倔,姐姐姐夫都是温柔的性子,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女儿。”陈颜芳跟出远门办事刚回来的丈夫说,言语中十分困恼。   “你有什么可恼的?”陆四老爷笑道:“我回来时在路上收到消息,晋阳派掌门人已经出发过来了,张金贺最近忙着碧云阁内斗,大概是抽不出时间不会亲身前来,不过我料想他的亲信肯定已经在路上了。到时候见到那两批人,你外甥女就该知道,只有我们才是对她最好的。” 第952章 武林大侠   没等手握湖山派另外两份遗产的人抵达振阳派,这天晚上血莲教余孽先摸进了振阳派。振阳派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贼人进来不过一刻钟就被发现,大晚上门派驻地灯火通明,武艺高强的长老们加入战局,将贼人一一打退,还生擒了一位。那位被解开面巾的杀手目光呆滞,被卸掉下巴后停止挣扎,一名长老从他口腔中抠出一颗毒囊,沉声说:“这似乎是用药物激发出来的死士,他们的脑子已经坏掉了,只会听令行事,审是审不出什么的。去请示代掌门!”   陆平早就加强振阳派防御,果然今晚就等来了杀手。   “不一定是针对平筝的,不是什么都没审出来吗?”被请过来的陈颜芳如此说道。   陆较丢着几颗花生米玩儿,闻言笑着说:“四婶,方才我大哥不是说了嘛,这死士是用秘法以损伤大脑为代价强行提升体质培养出来的,这等死士,就算是我们振阳派都不敢去碰,名门正派谁会用这种草菅人命罔顾人性的方式养死士?倒是数十年前,以血莲教为首的血莲教众恶最喜欢这样做,他们捕捉我们正道的弟子,以秘法摧残他们,让他们反过来对付我们,当年造成过许多手足相残的惨剧。那时候我还小,还在家里扎马步呢,四婶应该比我更了解才对吧。”   他说话的语气是一贯的不正经懒洋洋,陈颜芳这一房虽与代掌门存在竞争,她也知道陆较肯定会帮着自己嫡亲的大哥,但她对陆较真的生不出恶感。哪怕知道陆较带平筝回来也有着自己的算计,看在平筝的重要意义上,她也先承这份情。   于是陈颜芳苦笑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想起来了。唉,那段岁月里有太多悲欢离合,我娘家一个族弟就被血莲教掳走了,后来娘家遭遇杀手,我那个族弟就在其中……而我族弟只是其中之一,当年因血莲教而家破人亡的人太多太多了,若是可以的话,我宁愿一辈子不想再回想起那些往事。听你这么说,昨夜抓到的杀手的炮制手段就是出自血莲教的?难道血莲教已经死灰复燃了?”   “四婶,当年湖山派灭门,所有人都变成了干尸,那时候就有怀疑是血莲教手段。昨夜又来了带有血莲教特色的死士,我不得不怀疑死士就是来杀表妹和小鱼的。四婶,我听说你这些年一直在追查当年的案子,可有查出什么来吗?”   几大门派早些年也有在查,但查个几年没有结果也就收手了,只有亲朋才会追着这出悬案不放。   陈颜芳摸着手腕上的镯子,摇头:“背后凶手没有再出现过,好似将湖山派灭门后就彻底收手隐匿起来,我派人守着湖山派遗址二十多年了,也没有遇过可疑人士。其实我也怀疑过是血莲教所为,血莲教覆灭之后,听说有些外围弟子逃出去了,那些人苟延残喘地活着,有的躲得深,有的做坏事被抓住,但总的来说,血莲教肯定还有人手遗留,不过思来想去,反复排查,我都不认为血莲教残部有本事灭门湖山派。代掌门,难道你有新的线索?”   陆平也摇头:“可惜昨晚来的是死士,我已经让人去逍遥谷请人了,看能不能有办法从昨夜幸存的死士口中挖出点东西来。苏表妹和小鱼现在身处危险之中,我派几个人过去帮四婶你保护他们吧。”   陈颜芳推辞,说四房的力量足够保护她外甥女和外甥孙了。陆平便不强求,转头吩咐陆较去找苏鱼“玩”:“我看你们挺合得来的。”   陆较翻了个白眼,理理衣摆走了。   而瑞和也从早晨门口多增加的十余个护卫,以及陈颜芳派人从来的“别出门”的口信中看出,昨夜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头多了十几个护卫,根本瞒不住苏幺娘。她还没从家里置产的喜悦中回神,烦心事再次找上门,担忧地问:“会是仇人找来了吗?”   “应该是,娘不用太担心,十三舅舅说振阳派早有准备。”   “那便好!”之前苏幺娘还有些羞愧,她有意依靠振阳派,利用振阳派保护自己和儿子,却又不愿意跟表哥的亲事。后来听儿子说湖山派遗产的事情,她就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家也不是完全白占姨母的便宜。她并不傻,没有想过现在能将遗产拿回来,那么那些遗产充当母子俩的保护费,不为过吧?他们家买的新铺子也在振阳派的保护范围内,也许以后他们搬到那里去住也会比较安全吧?   中午,陆较过来找瑞和,说了些详情。瑞和听得若有所思,血莲教培养死士的手段的确让人武林正道忌惮厌恶,再过十年,各门各派都会有弟子失踪,那些弟子被血莲教炼制成无情无欲的死士,成为捅向自家人的一把尖刀。直到逍遥谷谷主终于制出研究出死士的秘密,称死士被控制,主要还是因为某种毒素,毒素损伤了死士的脑子,无法解毒只能隔断。他拿出的针灸配药浴的秘方,解救了一大批死士,那也是血莲教大厦倾颓的起点。   针灸之法与药浴,瑞和从原身记忆中能够拿到。   他提出想要见见那个死士。   “兴许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陆较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并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他有着与武功相匹配的心性,于是仔细追问。   为了获得陆较的信任带他去看死士,瑞和伪造出一段经历。   “我在醉梦乡跟一位花魁学过一点医术,我听舅舅你说死士极有可能是被毒素控制住,就想要亲眼去验证一番。十三舅舅,不是我自夸,我的医术学得一点都不差,那位花魁说自己可是逍遥谷出身,若不是我帮了她一个忙,她才不会教我。”   陆较一听就笑了:“你是被骗了吧,逍遥谷的人怎么会在醉梦乡做花魁。”很清楚外甥这是被人哄了,江湖里有很多人会捏造出身,比如某个大门派掌门的弟子、侄子侄孙,或者与某个有名的江湖侠士有亲密关系等等。再拿他自己举例,江湖上也有不少女子称与他关系匪浅,还有人说怀了生了他的儿子呢,现在外头挂着他私生子名头的小孩子都能凑一桌打马吊了。在他看来,小鱼就是被骗了,也不知道小鱼帮了对方什么忙,对方用一点医术回赠,还要打着逍遥谷的名头为自己增加重量。   瑞和抬下巴:“我相信她,她的医术真的很厉害。十三舅舅,能带我去吗?”   带是肯定能带,陆较试探出外甥对刺客之事毫不知情,可见四婶还瞒着这件事。苏鱼可不是普通的小少年,这孩子主意正着呢,自己多施与些方便,不怕这孩子不记情。   见到死士那一刻,瑞和立刻确认了这是血莲教的手笔。原身上辈子跟血莲教打过无数次交道,“宋寒丛”的盛名之下,全是苏鱼的血与汗。   见瑞和蹲下检查死士,陆较靠墙壁抱胸看着,问:“看出什么名堂没有?”不是他看不起人,他承认苏鱼在武学上极有天赋,但术业有专攻,医术上的事情,苏鱼不一定能行。   没想到瑞和点头:“我有些眉目了。”他从腰包里拿出银针,回头看陆较,“我有信心给他扎针后让他恢复理智,十三舅舅,您信我吗?”   陆较站直了:“这就扎针了?”哎哟喂可别把人扎死了!   “扎不死的,顶多变成傻子,不过他现在这模样跟傻子有区别吗?”话音刚落,瑞和就下针了。   “小鱼!”陆较震惊了,“你这就下手了?”他见瑞和下针飞快,一会子功夫,死士就闭上了眼睛,头上脸上都扎满了针,跟刺猬有得一比。   得了,事到如今只能祈祷苏鱼别把人搞死,不然的话他也不好交代。咳嗽一声,他背着手走出牢房,招手让守在不远处守卫再退出去一些,不要进来打扰。然后再溜达进牢房,探头:“怎么样了?”   瑞和一手捻着针,一手把着死士的脉搏,闻言摇头:“还不行。”   果然如此。陆较刚要提议让瑞和将针拔了,他俩偷偷离开,却听瑞和说:“十三舅舅,还得配些药来做药浴,您拿张纸来,我念您写。”   陆较终于开始正视瑞和的话了,他出去拿纸笔,写了满满一张药单。将药单拿给守卫去准备后,他又让侍从去给他大哥报信。等药浴准备好时,陆平也过来了。这是瑞和第一次见陆平,他对这位将来与原身一样为铲除血莲教而牺牲的振阳派未来的当家人颇有好感,很是恭敬地对其行礼。   “小鱼啊,不用如此多礼。我听陆较说你有办法将死士恢复神智,你有几成把握?”陆平不说废话,一来就直接问重点。   “您放心吧,没有把握我不敢下针。”瑞和笑出了酒窝,“毕竟这可是我的仇人派来了,弄死了这仅剩的活口,我上哪儿去找仇人的线索呢。”   死士浑身带着针被沉到药桶里,只露出脑袋。如此泡了三个时辰,他挣扎着醒过来,混沌呆板的眼睛有了些许神采。 第953章 武林大侠   审问死士的过程中,瑞和全程在场,随时给死士扎针,辅助对方保持清醒。这死士并不是血莲教强迫培育的,这人大抵是血莲教的忠实信徒,忠诚深刻于骨血之中。面对审问他并不愿意配合,自尽不成就闭嘴不谈,拒不配合。   好在振阳派有经验丰富的人,数种手段轮番下来,再加上瑞和从旁协助,这人才说出一些线索。但他实在十分忠心,说出那些之后就面如死灰,好像已经死过去了。不管再受到多么严苛的刑罚,身心多么疼痛,他都不再开口。   “等他缓过来再继续审问。”陆平站起来,“小鱼,你跟我来。”   陆较也跟了上去。   “现在已经确定死士来自血莲教,为对你和你娘斩草除根而来,进而推算,当年湖山派灭门案的凶手也该是血莲教余孽。这事非同寻常,我会报与武林盟主知晓,为了你们母子的安全,最近你们还是不要外出为好。”   “谢谢代掌门舅舅,我会嘱咐我娘不要出门的,但我们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逃避不是瑞和的性格,他担心的只是苏幺娘,只要苏幺娘安全,他就没有后顾之忧。“我有一个主意,代掌门舅舅不妨听一听?”   陆平对他印象也很好,第一次见面,苏鱼就展示了自己突出的能力,没有人会不喜欢出色的少年。   “你说说看。”   “我是我娘的儿子,我可以做诱饵。”   陆平眼中的赞赏更浓:“你确定你能够掌握好局面吗?”得到瑞和的肯定后他点了头,“好,这事我会交给陆较安排,等准备好后会通知你。”   回到院子时,六娘说苏幺娘不在,被陈颜芳请过去了。   “真的没事吗,我这心里慌慌的。”陈颜芳传话里只让苏幺娘母子别出门,倒是没有提庄六娘母子,但瑞和为了安全还是让他们留在院子里,他并不想让他们母子被牵连遇害。庄六娘与小牛在院子里呆了一整天,胡思乱想好几遭,见了瑞和赶紧询问。   “姨母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我去做推车了,小牛呢?喊他来帮我。”   庄六娘松了一口气:“他在后院舞剑呢,我去喊。”   苏幺娘在陈颜芳那里吃过晚饭才回来的,忧心忡忡地说:“你姨婆说昨晚有血莲教的杀手来刺杀我们,好在没摸进咱们院子就被抓住了。原来当年湖山派真的是被血莲教灭门的,为什么……”   困扰她多年的谜题终于解开,带来的却是更多疑惑与担忧。   父亲,当年为什么要带着她躲藏,不向武林盟求助呢?   “娘,推车已经做好了,等危险解除我们就能去卖烧饼了。”瑞和说些好消息让苏幺娘高兴一下,“新买的铺子我也托十三舅舅为我们找租客了,以后我们就可以过上躺着收租的好日子了。”   把苏幺娘逗笑了:“才一间小铺子,且过不上躺着收租的逍遥日子呢。推车在哪里呢,娘看看。”   新推车做得比上一个更好,瑞和做了一些优化改动,保证实用性与美观兼备。苏幺娘一看就喜欢上了,连连赞叹:“哎哟我家小鱼怎么这么厉害,便是你不练武,做个木工也能赚钱养活自己啦。”心情果然好了起来。   另一边,刚进潭城的晋阳派众人刚进客栈休息,苏掌门让人去振阳派递拜帖,他的弟子给他捏脚,关心道:“要不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他们来时在路上遇到劫匪,苏掌门在与劫匪搏斗间不小心崴了脚,到今天脚踝还肿着。   “不用,擦擦药也就是了。”刚来潭城就请大夫,倒显得弱了声气。   “那劫匪太可恨了,手段下作!师傅,等见了振阳派掌门您得跟对方说道说道,在他们的管辖地域出现了山匪,传出去多丢人。”   “……”看着徒弟一脸义愤填膺,苏掌门既喜爱他忠心,又微恼于他的愚蠢。傻孩子,江湖之乱又不是没跟他说过,就是他们晋阳派地界内,也不能保证到处都是安全的。向振阳派讨说法,别人还嘲笑他们无能。   可这孩子傻都傻,一片孝心是真诚的,最后苏掌门只好叹气,“你去厨房给我煮一份粥来吧。”   徒弟立刻应是,出去了。   他自己揉着脚踝,心下也有些打鼓,觉得此行着实不顺利。与劫匪打斗时崴脚了?这种失误说出去真会笑掉别人大牙。   可是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准备过来了,不来不行啊,那是湖山派唯一的传人了,他总该跟人家商讨一下。   毕竟当年他们是以“保管”为名占有这些遗产的。   当时说出去倒是好听,苏家人、苏家儿媳妇的娘家人、苏家少主的好友,三方都得到一份,公平公正。当时的武林盟主说了,保管三十年,若是三十年后没有湖山派少主没有回来认领,那就让他们三人皆拿出一成捐入武林盟库房,剩余的归他们。   苏掌门却觉得自家太过委屈了。   他手里拿着三分之一的湖山派遗产,这些年其实也没有得到多少好处,在分遗产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自己拿到的其实都是不可变卖的湖山派祖产。比如湖山派总驻地、祖屋、祖产田地,各种摆件、珍品、古董、首饰等等,全都带有湖山派苏家的印迹。若是今天变卖了,明天晋阳派就该被人指着背脊嘲笑讽刺了。也有一些实在好处,但分到的一些铺子也是地段、效益最差的。后来他才明白,他是被利用了。另外两家为了堵住外人的嘴巴,利用晋阳派是湖山派分出来的旁支身份,拉他们晋阳派下水。将最没用的东西搪塞给他们,碧云阁跟振阳派却取走最有利的好处。   好不容易忍过二十年,三十年之期即将到来,失踪的湖山派少主没有一丁点动静,他筹划着将一些用不着的死物变卖,买家都找好了,结果湖山派传人出现,真是让人烦闷。但烦躁过后,他觉得这也是一个机会。   晋阳派这一支是从湖山派分出来的,五十年前,湖山派有一代弟子在竞选湖山派掌门人失利后,因身怀抱负不愿意屈居人下,便离开宗门自立门派,命名为晋阳派。细究之下,晋阳派第二任掌门人与湖山派最后一任掌门人还是亲兄弟,苏掌门自己与失踪的湖山派少主还是堂兄弟,算血缘的话,新出现的苏平筝还是他侄女呢!   湖山派没了,晋阳派就是苏平筝的家,跟他回晋阳派那是理所应当。   湖山派少主不见了,那苏平筝就是湖山派唯一传人。有了传人,在振阳派与碧云阁的财产不就得还回来了么?侄女是一介女流,自然得让他这个伯伯来帮忙操持。到时候再许一门亲事——就让她嫁给晋阳派的弟子就行,到时候不就齐全了!   当然了,苏掌门也知道碧云阁与振阳派势大,不然的话当年也不会咬走三分之二遗产,想要借着侄女的名义将遗产全部拿回来难度太大,但只要能拿回来一点,他也能勉强满意。   揉着脚踝,他心中的不安如影随形,环绕在心头。他忍不住喊人,吩咐弟子先去查探查探:“振阳派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另一边,陆平收到了拜帖,摇头:“来得还真快。”写了回帖让人送回去,又让人去告知瑞和。陆较乐意跑腿,就亲自跑了一趟,顺道将武林盟判的三十年之约说了。瑞和这才知道原来晋阳派跟湖山派有如此渊源,原身上辈子进入江湖时,湖山派都灭门快三十年了,没有后人出现,早就被人遗忘。瑞和知道晋阳派掌门一系姓苏,却从未与湖山派的苏家联系到一起。   “原来还有三十年之约啊,这些姨婆也没有告诉我们。”瑞和看着陆较,“十三舅舅,既然晋阳派的客人已经来到潭城,关于湖山派的遗产,你与代掌门舅舅可有什么计划,要不我们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吧。”   “你能代表你娘谈吗?”   瑞和笑了:“若是不能,十三舅舅为何总找我谈,而不是找我娘说这些旧年秘闻。说句实在话,我与我娘对遗产都不感兴趣,与泼天财富相比,我们更想要的是安宁与安全。可是我看您似乎还是比较有兴趣的,十三舅舅以为呢。”   “臭小子。”陆较重重拍了两下他的后背,见他坐着纹丝不动,笑道,“好了,从你口中得到这几句话,我也就心里有数了。不瞒你说,我哥早就给武林盟主去信说了你和你娘的事情,上任武林盟主因病卸任,三个月前的武林大会上选出了新盟主,新上任的况盟主忙于梳理武林盟的事务,也许还得先找出当年卷宗,一一查实确认后,才能腾出空来处理。你且安心等着,况盟主肯定会派人来与你们见面,到时候你有什么想法再告知来使就是了。”   “什么想法都行吗?”瑞和挑眉,“若是我说要拿回所有湖山派财产,况盟主也会全力支持我们保护我们吗?”   陆较翻了个白眼:“你刚才不是还说不想要大富贵,只要安宁吗?”   瑞和无辜道:“若我们没有靠山,自然要趋利避害,可若是况盟主公正严明,又热心肠心怀侠义愿意给我们母子提供保护与支持,那改变主意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第954章 武林大侠   “能屈能伸,你的想法不错,不过你大概不认识况盟主,他是净水阁的掌门人,净水阁当年与湖山派有过龃龉,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说是围剿血莲教那几年里,湖山派有弟子在杀血莲教教众时,错手误伤了净水阁那一代的嫡亲二弟子,那位二弟子不止天资出众,还是当时的净水阁掌门人的亲儿子。当时正值剿邪教的关键时刻,净水阁掌门忍丧子之痛,约束门派弟子不要与湖山派弟子打斗。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各大门派因血莲教都元气大伤,缓了几年才恢复元气。我听我父亲说过,那几年里,其实各大门派也有不少摩擦,但为了正道大事全都压了下来,邪教既灭,自然到了武林盟内部诸门派解决旧怨之时,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的,湖山派一朝灭门,你说说,净水阁待你们这两个湖山派遗孤,会有多少仁慈呢?”陆较最后补了一句,“当年被误杀的净水阁弟子,是况盟主的亲弟弟,唯一的嫡亲胞弟。”   这种旧事,原身并不知晓,陆较这些话帮了大忙了。   “谢谢你十三舅舅,我来振阳派这小一个月来,多亏了您才让我不至于像瞎子聋子。”瑞和拿出一个玉瓶给他,“感激的话说得多也就不值钱了,这瓶丹药送您,聊表我的谢意。”   “这是什么药?”经过为死士恢复理智那回事后,陆较已经不轻视瑞和的医术了。他打开木塞闻了闻,“啧,闻着还真苦。”   “治疗您的顽疾。”   “我有什么顽疾。”陆较笑了。   “我不太方便说,让别人听见就不好了,您放心吧,保管对症下药。”   陆较的身体瞬间僵硬,轻快的神情变得严肃,看向瑞和的视线带上些恼怒。   “十三舅舅别生气。”瑞和比了个投降求饶的手势,“我并没有拿您开玩笑的意思,这瓶药真的对症,我还敢保证其效用不凡,绝没有涮您玩,不然的话我就让我也跟您拥有同样的烦恼,我们做一对难舅难甥。”   他充分利用自己年纪还小的优势,将无赖与不要脸发挥到极致。   好在效果还不错,陆较明显缓和了脸色,只是情绪仍不高,他怏怏地瞥瑞和:“鬼灵精的臭小子,你还真的有神医的潜质不成,怎么知道的?”   “您跟着我娘和姨母第一次到我们家的时候,您喝醉酒了,我娘让我端醒酒汤给您,我就随便摸了一下。”脉。   “就那样?”   瑞和肯定点头。陆较看看瑞和,又看看手中的药瓶,眼前闪着死士浑身扎满针泡在药桶里以及恢复神智的场景,心中已然信了七分。若是便宜大外甥年纪再大十岁,扣掉的那三分就能补回来。   最后,陆较眼神复杂地走了,小牛大汗淋漓地回来,将剑往桌上一放,抓起水壶吨吨吨地喝了大半壶,这才得闲问:“十三舅舅感觉好奇怪哦,他看见我眼睛是这样的,嘴巴是这样的,好像对我笑,又好像笑不出来,哥,你和十三舅舅之间发生什么啦?”   十岁的小牛模仿能力不错,将陆较失控的神态模仿得惟妙惟肖。瑞和敲他的头:“快别学了,小心十三舅舅看见恼了你,到时候用剑把你削成薄片烫火锅。”小牛笑嘻嘻:“不会的,到时候我就躲到哥的床底下!”   谈笑几句后,瑞和去找苏幺娘。另一边陈颜芳得知陆较又到芝兰院,心情就不太美妙,昨天她又跟外甥女谈了谈心,效果并不好。外甥女好似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怎么劝都劝不动了。   有些话,她不好说得太直白,不然就落了下乘。   可现在好言好语想劝无用,她就有些恼外甥女不识抬举了。   “我看少不了十三在里头搅风搅雨,他跟平筝他们从醉梦乡一路回来,相处的时间那么多,不知道给咱们四房埋下多少钉子了。我看平筝待我没有一开始那么亲近了,肯定是十三鼓动的。”陈颜芳跟丈夫抱怨,“你总顾念着手足亲情,人家算计我们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平筝可是我亲外甥女,小鱼是我亲外甥孙,如今却与十三更加亲近,跟他嫡亲的表哥表弟却交情泛泛,前几日还把必宁打了,不知道的人以为大房那边才是平筝他们的血亲呢!”   陆四老爷回来后只见过一次妻子的外甥女,对她的印象就是淳朴坚韧,果然是苏氏血脉,哪怕流落在外长于山野,也能看出血脉的优异。他觉得妻子是小看了对方,人家是村姑不假,但这类人往往比常人更执拗,认准了一件事就死不回头。   “你已经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既知道无用,那还耗什么力气。”陆四老爷对妻子说,“她是个寡妇,儿子又这样出色,便是为了儿子她也得有所妥协。苏鱼可以有一个守寡的娘,却不能有一个不守妇道的寡妇娘,不然的话他日后越出色,就越会被人嗤笑,你还不明白吗?”   陈颜芳的脸微僵:“倒也不必做到这——”   丈夫扫了他一眼:“这一招你不用,你说晋阳派会不会用,碧云阁会不会用?你总归是她亲姨母,还能送她进火坑不成?其他人,你就没法子保证了。”   陈颜芳沉默了一下:“你说得有道理。正巧晋阳派掌门已经在潭城,想来明日就会上门来拜访,到时候我会摆宴款待,拿出最好的酒菜以表东道之仪。”   酒酣人醉,最是旖旎与暧昧的温床了。   对外甥女的情意,终究比不上自家的利益。陈颜芳也厌倦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显得自己跟“怨妇”一样喋喋不休。她不是不会用手段,而现在就是用手段的时候了。   当天晚上,瑞和避开了院子外面陈颜芳派来的护卫,躲开振阳派的巡逻弟子,离开驻地前往客栈。苏掌门完全没有想到半夜房间里摸进来一个少年,他因脚伤与心事过重无法入眠,亲眼看见窗户被掀开,一个黑影溜了进来。挂在床沿的弯刀被他悄无声息地握在手里,那黑影站在窗边不动,反而开口了:“请问您可是晋阳派苏掌门,我是原湖山派少主的外孙,我叫做苏鱼。”   这话一出,苏掌门的杀意微卸,手指一弹,桌上的蜡烛点亮。他坐直了,就着烛光看着来人,那人丝毫不怕他瞧,大方地站着,仿佛深夜潜入的人不是自己,自在极了。   十二三岁的模样,周身气息内敛。若不是没有武功,那就是武学精进,已然能够收敛气息了。苏掌门站起来:“你就是苏鱼?”   瑞和向前两步:“冒昧前来,实在是没有办法,我想跟苏掌门做一个交易。”   苏掌门原以为来振阳派会看到一个唯唯诺诺的侄女,对消息中侄女的儿子,他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心中。今夜便宜侄孙深夜前来说要跟他做交易,他心中十分忌惮,口上却说:“你说我,且听听看。”   第二天,苏掌门进振阳派拜访,与陆平交谈片刻后,陆平派人去四房请人。陈颜芳亲自领人过来,双方都很客气,寒暄客套,最后陈颜芳笑着说:“今晚设宴为苏掌门接风洗尘,苏掌门请一定要到场才是。”苏掌门当然不会拒绝,欣然应下。   “苏掌门舟车劳顿,还是先安顿休息吧。”陈颜芳不愿意让苏幺娘母子与苏掌门过多接触,起身就要领他们走。苏掌门哈哈笑,说无妨,昨天在客栈就已经休息够了,又说多年没有来潭城,见潭城繁华更胜以往,游兴极浓,正想去逛一逛呢。   最后提出:“让小鱼陪我一起吧,我一看这孩子就投缘。”   不等陈颜芳拒绝,陆平就笑着应下来,夸了瑞和好几句,称赞他不愧是苏家儿女,小小年纪就已经有峥嵘之势。陈颜芳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笑着应和了。   领着苏幺娘回四房的路上,陈颜芳再次问外甥女:“小鱼的父亲真的只是山野村夫吗?”开始时她只觉得苏鱼机敏聪慧,是个好苗子。后来见陆较与其交好,数次到芝兰院拜访,她就怀疑苏鱼并不单纯,很有可能也是个人精。不然的话,陆较凭什么对一个小少年如此青睐?   苏幺娘最大的秘密就是儿子的身世,笑着说:“是啊,我在山野中长大,能认识的也就是山野之人了。不过小鱼他爹很擅长打猎,若是投生在外头,想来也是个出色的人物。”   陈颜芳不以为然,山野村夫,能出色到哪里去?想来应该是她姐姐或是姐夫的血脉遗传给了苏鱼吧,当年他们陈苏两家也是名门大派呢。   潭城城门口恰好进来一队车马,打着碧云阁的徽记。张金贺忙不开身,让门派中管理杂务的族弟代表他前来拜访。张长老等人在路上又偶遇寒剑山庄大弟子宋裴凛率领弟子千里追匪,两家世交关系匪浅便一路同行,今日抵达潭城。   “张金贺的人也来了。”临街茶楼上,苏掌门收回视线看向瑞和,“你为什么不选择你的姨婆,甚至你可以选择碧云阁,为什么选择跟我合作?你看见认识的人了?”   “没有。”瑞和不再看楼下,他给苏掌门倒茶:“因为我们都姓苏,我信不过他们。”   苏掌门笑了,喝了一口茶。 第955章 武林大侠   与晋阳派的合作很简单,瑞和提出自己只要湖山派的祖产。其他的都可以给晋阳派。苏掌门捏着祖产因道义还不能变卖早就烦透了,立刻答应了这个要求。两人商量了一些今后的细节,夜色降临才返回振阳派。   碧云阁的帖子递进来,陆平邀请他们一起参加今夜的洗尘宴,张七长老邀请寒剑山庄的宋裴凛一同去,宋裴凛本不想去,但转念一想自己是晚辈,追匪追到了潭城,理应与陆掌门见礼问好,于是答应了。   四房亲自安排的洗尘宴,陆家各房都派人过来参加,极其热闹。苏幺娘一看,就觉得有些胆怯,人实在是太多了!不少人都在打量她,这让她很不自在。   洗尘宴上,陈颜芳介绍了苏幺娘与瑞和母子给来客认识,苏掌门下午已经给了见面礼,今晚又给了一份,张七长老自然也给了一份,转述了张金贺对他们母子的问候与关怀后,笑眯眯地问瑞和练武的事情:“要不要加入我们碧云阁啊?当年你外祖父也使得一手好琴,他还曾说若是来世有机会,必要拜师入碧云阁,也要学一学以琴声为剑的秘技呢。”   被瑞和婉拒了,陈颜芳笑着解释:“这孩子有大志向,想要重建湖山派呢。”   张七长老“哦”了一声,好似很遗憾。   苏掌门放下酒杯:“就算要拜师,也要拜入我们晋阳派,毕竟晋阳派与湖山派本是同源。孩子,你有复兴湖山派的志向很好,我是你外公的堂兄,你既已姓苏,按理你得喊我一声族伯。”   瑞和乖巧喊了声“族伯”,苏掌门哈哈大笑:“好好!重建湖山派必得有资金,你且放心就是,湖山派的祖产都在我这边暂时保管着,幸好你和你娘回来了,到时候等况盟主来主持,在各方见证下我会将那些财产全都还给你,助你一臂之力!”   陈颜芳心中暗骂,脸上却也要露出欣慰的笑容:“是啊,孩子有志向,做长辈的也只能支持了。”   张七长老没搭话,看着其他有血亲关系的人表演亲情,侧头问陆平:“我们来之前已经给况盟主递过信,陆掌门这边呢?”   “况掌门说他最近太过忙碌,等缓过一阵再来处理这件事。张掌门可给你什么指示了?”   张七长老笑:“我们掌门自然是听盟主安排做主了,我这次过来只是带来我们掌门对苏家遗孤的问候,唉,您也知道的,我们掌门与湖山派少主以前交情匪浅,数次同游江湖斩恶除奸,湖山派的悲剧,我们掌门很是伤心,每年清明都要到湖山派旧址去祭奠……”   宴席上酒兴越浓,气氛也越来越热烈。众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但没有人会浅显地表露出来。陆淙坐在他兄长旁边沉默地喝酒,刚才他看见晋阳派掌门与碧云阁长老都对表妹苏平筝十分客气,心中百味杂陈,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明白他母亲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当年若是没有出现灭门案,你表妹配你大哥还算是下嫁了,你可明白?”   陆淙深吸一口气,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摇晃着站起来。   “你要去哪?”   他大哥低声问。   “我、我有些头晕,出去散散气。”   男席那边很热闹,女席这边也一样。苏幺娘被几位不少酒,撑着额头头脑发晕。见状陈颜芳让婢女扶她去水阁休息:“用热毛巾给她擦擦脸。”   等婢女扶着人离开,她的妯娌笑道:“还是四嫂疼外甥女,我看你啊是恨不得亲自跟过去照料呢。”   “她就我一个姨婆了,我不关照她还有谁能关照她?”   坐在隔壁桌的瑞和看见苏幺娘被扶走,再看向另一桌上的空位,陆淙出去醒酒还没有回来,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一点。今天晋阳派与碧云阁接连来人,难保陈颜芳不会受刺激,做出不合宜的事情。   他犹记得上辈子顾怀玉的孙女就是在参加闺中密友的生辰宴时弄脏衣裙去换衣服,结果被人冲撞了,那人是有名的纨绔子弟,恋上顾二的孙女后死皮赖脸要求娶,以顾家的门第和孙女的才华,如何看得上那种人?没想到那纨绔不死心,家中为他提亲失败后,他就使计打算“生米煮成熟饭”。最后结果就是顾二的孙女被人目睹与纨绔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流言不需要探明真相,片刻就能传得到处皆是。   为此,顾二不得不皇帝帮忙,当时瑞和在外游历,皇帝也十分敬重父皇的挚友,很乐意搭把手。顾二已经将纨绔算计的证据找到,皇帝贬了纨绔父亲与兄长的官,又下旨训斥,纨绔明面上没有受到惩罚,但被父亲家法伺候打断一条腿,又被送出了灵城。至于顾二的孙女,她得到皇帝的赐婚,隔年春天就成婚了。   那些都是顾二给他写信告诉他的。   再看现在,宴会、美酒、熏香。   要素齐全,是最可能发生意外的时间与地点。   他站了起来。   “小鱼来,我带你去跟几位叔伯请安。”陆必堂拉住瑞和。祖母说了,怕小鱼怕生,今晚的宴会让他多关照对方。   “谢谢你了必堂表哥,不过我想去恭房。”   “那就一起去吧,我带你去。”   不止一个人看着瑞和的背影,陈颜芳瞥了一眼,脸上笑意依旧。男宾那边,寒剑山庄的客人宋裴凛看了许久,神色莫名。有人问他:“宋大侠再看什么,怎的看得如此入神?”   宋裴凛回过神来,笑道:“不过是觉得这支舞格外好看,是我从未见过的编排,仿佛是来自漠北的舞蹈。”   “哈哈哈宋大侠好眼光!这舞的确是由漠北舞改编而来的,我跟你说道说道……”   宋裴凛嘴角含着客套的笑容,时不时地点头附和,很给对方面子,心中却早就乱成一团。他不禁怀疑这位湖山派遗孤的独子的身世,他打听过了,苏平筝丧夫,没有人知道她的孩子的父亲是谁。   苏鱼,会不会就是师父的孩子?   不然的话怎么解释苏鱼长得跟师父的独子几乎一模一样?在看见对方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看见了小师弟的双胞胎兄弟!   不行,他得给师父去信才行,他知道这几年来师父一直在找一个孩子,听说师父年轻时曾因受伤流落在外数月,期间被一个村姑所救,失忆的师父与那村姑成亲了。后来师父恢复记忆,忆起家中已经娶妻,便与那村姑分手,给了大笔钱财做补偿。师父没有再跟那村姑有联系,直到小师弟长大后没有丝毫学武资质,师父不得不为小师弟找替身,因缘巧合之下得知当年的村姑怀孕产子,便一门心思想将那个孩子接回来……   身为师父最信任的首徒,宋裴凛对这个秘密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现在为小师弟培养的几个替身,有时候他还会去教导他们武功。   “苏鱼啊?他的武功可是深得十三哥的夸赞,我跟你们说啊,十三哥跟苏鱼比划过,竟然输过一次,当时我没在场,你们谁见过吗?”   “我没见过,不过倒是听过,我看应该是十三放水了,这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十三弟好玩了些,但这次他不像开玩笑,前天我们一起喝酒时他还跟我说,若是有女儿就会把女儿许配给苏鱼呢,可见是真的极其欣赏他。”   听着众人的议论,宋裴凛心情更加复杂,忍啊忍终于忍不住,借口方便出去,找门派弟子回去传信。   另一边瑞和出了宴会厅后就要往水阁去,被一个婢女喊住了:“十三少爷喊您去湖心亭。”   “十三舅舅不是在宴会厅里吗?”陆必堂奇怪道。   婢女有些为难:“奴婢也是听命行事,是一个姐姐让我过来的。”   “好,我一会儿就去。”瑞和继续大步往水阁走。   “苏少爷!”婢女追着拦,拉住瑞和的手恳求道,“十三少爷让您过去,说是有急事,奴婢不敢让十三少爷多等,请苏少爷帮帮忙吧——”   瑞和推开她,用上了轻功。陆必堂看出不对了,也跟着追上去。婢女咬着下唇,抄另一条近路飞去水阁。   水阁中,苏幺娘醉醺醺的,只记得婢女将她扶到床上,又说要去给她打水洗脸。她躺在床上,眼前打着晃儿,觉得浑身都在燥热,于是懒懒地拽掉面巾,让自己能够更好地呼吸。   门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苏幺娘有些迷蒙地想:怎么感觉高壮许多,刚才扶她的婢女有着一把好腰,走路像柳枝儿一样摇摆,身姿婀娜,怎么转眼不见,婢女就高了壮了?   一只手掀开床帐,苏幺娘瞪大眼睛,酒意瞬间被吓没了。   “你、你!——”苏幺娘双手撑床板要坐起来,但酒精让她神智微醺手脚发软,她以为自己动作很快,其实双手软绵绵,根本撑不住床板。   陆淙有些嫌弃地移开视线,不想看见对方脸上一大块的胎记。   “四表哥你来错地地方了,还请速速离去!” 第956章 武林大侠   “陆、陆淙,你要做什么?”苏幺娘瞪大眼睛。陆淙深吸一口气,不断回想今夜晋阳派掌门说会将他手上的财产全部返还给苏表妹的话,从中获得勇气后开始脱衣服。脱完自己的外衣后他又伸手来脱苏幺娘的。苏幺娘心中震惊难过痛苦,拼了命地挣扎。可她的挣扎一点力度都没有,陆淙装作醉酒嘟囔:“别动,英钰你别乱动——”压住了苏幺娘的手与脚。   苏幺娘此时已然恨极,歪头咬住陆淙的手腕。   “啊!”   “砰!”   在苏幺娘绝望之际,一个人影破门而入,冲上来一把将陆淙抡到地上,再伸脚重重一踩。   “啊!”陆淙发出第二声惨烈的叫声。   来人丢开他,上前去将苏幺娘的衣服整理好,背上她冲出门。守在外面的婢女刚才只觉得一道黑影掠过,还没有反应过来屋里面就发生了变故,赶过来时又只觉眼前一阵疾风刮过,一道黑影掠过她飞上围墙消失不见。   婢女进屋见到半裸着抱着下身不停哀嚎的陆淙,吓得惊叫一声。   只慢了十息的陆必堂也风一样卷进来,他跟在苏鱼身后追赶,越追越觉得斗志燃烧。他的轻功不差,但苏鱼比他更好,他竟然追不上对方。不行,改天得找苏鱼比试轻功。带着这样的想法,陆必堂追到了水阁,循声找到陆淙和婢女时他瞪大眼睛:“四叔?!”   “二小少爷,快去请大夫,四少爷受伤了!”   “苏鱼呢?”陆必堂问。   “二小少爷!这是夫人的吩咐!”   陆必堂脸色很难看。   又有一人急匆匆赶来,这是来通知陆淙计划取消的,但显然她来迟了。   “四少爷怎么了?”   “我没看见,一个黑影冲进来速度很快,我看不见对方的脸,表小姐被他带走了!”   来人脸色微变:“先将四少爷带走,请大夫来!”   瑞和背着苏幺娘回到芝兰院,喊庄六娘来给她换衣服。庄六娘与小牛没有参加今晚的宴会,母子俩做了家常菜自己慢慢吃着,见瑞和背着苏幺娘提前回来吃惊极了。看瑞和脸色严肃,庄六娘没有细问赶紧扶着苏幺娘进内室。   “大哥,是不是出事了?”   “欺人太甚。”瑞和冷着脸,让小牛帮他跑一趟。小牛认真听着,点头:“哥放心,我这就去。”   宴席上的苏掌门很快收到弟子的报告,他收住笑容,看向另一桌上的陈颜芳。陈颜芳正侧头听一个婢女说话,脸上的笑容只剩下虚假的躯壳。   苏掌门跟陆平说:“我侄女好像出了些状况,我想过去看看他,也许陆掌门会愿意陪我去一趟。”   陆淙被搬回自己的院子,大夫诊断后摇头:“我没办法,这几乎都踩烂了……也许逍遥谷的神医能有妙计。”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疼得醒过来晕过去,复而又听疼醒的陆淙面部扭曲,“苏鱼!我要杀了他!”   陆淙的大哥陆霆让人去给他父母传话,然后进屋看陆淙,劝他不要太激动:“伤口还在流血,大夫说了你要静养——”   “我要杀了他!”陆淙恨意汹涌,眼睛全红,“那个死兔崽子!贱种杂种!他竟然敢这么对我,我一定要杀了他!让娘帮我杀了他!”   陆霆劝了几句都没有用,眼前这个一脸疯狂的人,已经一点都看不出平时温吞老实的模样了。他能够理解小弟的心情,遇上这种事情,换做是他也无法承受。他叹了一口气出去,叮嘱下人们好好照顾他,自己前往芝兰院。   到芝兰院时,他就感觉到一种沉重的气氛,还未靠近正堂,就听见苏掌门怒气冲冲地呵斥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什么下贱糜烂的脏地方呢!明天我就带他们母子走,你们陆家,我们苏家是高攀不上了!”   陆霆心中涌起怒火,别说没睡到,便是睡了也只是睡了!苏家的小子把他弟弟废了,苏掌门怎么好意思反咬一口,将错处全推到他们陆家头上!他收敛怒气,从侧面进正堂。   正堂里坐着振阳派掌门、十三弟,以及他的父母和他的儿子陆必堂,苏掌门与其大弟子,还有张七长老,仔细一看,苏掌门身侧还坐着苏鱼。陆霆进来后与各位长辈见礼,然后附耳到陆四老爷耳旁,简单说了弟弟的伤势。   陆四老爷这才知道原来小儿子竟然伤得这样严重!他看向苏鱼,眼中起了杀意。   在场的不是掌门、一派长老就是出色的弟子,不管陆霆声音再小,在座各位都听得见。   “苏掌门,我儿子被苏鱼重伤,诸位不是外人,我也就不为了面子藏着捏着了。”陆四老爷沉声道,“我儿子现在成了废人,苏鱼是否该为此负责?”   苏掌门听得心中快意,在来振阳派之前,其实他也想过将苏平筝随意打发给一个弟子,将苏平筝束缚在晋阳派的想法。换做是他,为了逼婚也会做出相似的选择。但现在他跟苏鱼达成合作,他们才是一伙的,他觉得自己现在还是有资格嘲笑陆四的。   只听他嘲讽一笑:“说来也是好笑,行下流猥琐之事的人被受害者的儿子打伤了,说出去给不知内情的人听了大抵也会拍手称快,若是知道内情,一个名门正派的公子哥强迫了远道投奔而来的寡妇表妹,却被表妹才十二岁的儿子打成重伤,想来会笑得更大声,连呼报应不爽才是!我就且问你陆四,你家儿子做了此等丑事,品行不端!打不过十二岁的孩子,无能废物!你哪里来的脸质问我苏家的孩子,为母出头,那是忠孝!你儿子的行为传到江湖上,才是真正令人耻笑!”   陆霆脸色发黑张口就要反驳,陈颜芳按住他。   陆四老爷叹气:“这事本就是误会,我们家四儿跟平筝本就有亲事在身,他们是未婚夫妻,便是亲密些又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小鱼气性太大,不分青红皂白地动——”   “没有亲事!”瑞和站起来,冷声道,“我是我娘的儿子,我能肯定我娘并没有跟任何人有亲事,姨婆说当年与我外祖母有过口头上定娃娃亲的往事,在我和我娘到振阳派做客后,姨婆重提娃娃亲,提出让我娘给丧妻的四表舅做续弦,我娘拒绝了,从来没有答应过。姨婆,我说的话没错吧?”   “小鱼,你还小,你娘不可能事事都跟你说。”陈颜芳像看一个淘气孩子一样,慈爱又伤感得看着瑞和,“这一次你真的做错了。”   “不,我家的事情,事无大小我都会跟我儿子商量。”苏幺娘被庄六娘扶着从外面进来,她已经洗好澡换好衣服,在正堂这边开始多方会谈时,她正在梳理心情,缓和情绪。听小牛跑回来报告说陆淙被废了,怕陆家人为难儿子便赶紧过来。   “我和陆淙没有亲事,姨母,我亲自来说总该有说服力了吧?”苏幺娘别人不看,只看着陈颜芳。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的心一直泡在苦水里,不可置信、难过、痛苦、伤心……   可是现在她站到这里,她要保护自己的儿子。   陈颜芳眼神受伤:“平筝,我待你的心可昭日月,你为了小鱼……我理解你,毕竟我也是一位母亲。可小鱼这一次真的太过分了,淙儿不过是喝醉酒走错房间,误会说开也就是了,小鱼竟然对他舅舅下毒手,真是让人心寒……”   苏幺娘彻底失望了,她看向陆平:“陆掌门,我儿子对陆淙的伤害,全都是为了保护我,他没有做错任何事,若说唯一的错处,那就是没杀了他!”   儿子来得及时,那畜生还没有得逞,但也只是差一点点!   恶心痛恨憎恶,如果那一刻她手里有刀,她一定会往对方脖子上砍。因而她是真心认为儿子没有杀人,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平筝!”   “伤害相抵,这件事就当过去了,陆掌门同意吗?”   苏掌门立刻表态:“既然平筝这么说,我自然支持,若是振阳派要以势欺人,我就不得不请况盟主来主持公道了。什么亲事我竟然不知道!如今我也算是平筝父亲这边唯一的长辈了,没道理侄女定了亲事我却不知道,陆四夫人也不用再解释,这亲事不是你嘴一张就能定得,平筝说没有,那自然就是没有!”   陆平不顾陈颜芳夫妻与陆霆的反对,为此事落下结论。这事说出去不好听,既然受害者家属已经报仇,且施暴者已经付出惨痛代价,那么在他与苏掌门的见证下,这件事就此了结。   “我要带我侄女和侄孙走。”苏掌门站起来,“他们应该已经不想再继续留下做客了。陆四夫人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等况盟主腾出空来时,我保证他们母子俩会安全地与况盟主相见,共商湖山派遗产事宜。”   “平筝——”陈颜芳眼角溢出眼泪。苏幺娘避开她的视线,挽住儿子的手臂。瑞和感觉到她已经站不稳了,便扶着她离开。   他们收拾好自己原先的行李,留下锦衣华服与金贵首饰,随苏掌门一众走出振阳派大门,暂时到客栈里休息。 第957章 武林大侠   “娘,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傻孩子,谁想得到他们会这样……”苏幺娘苦笑,“看见陆淙掀开床帐那一刻,我觉得天塌下来了,其实我一直都很孤单,我希望有亲人朋友,我太过贪心了,有了你还觉得不够,后来有了六娘和小牛,我还不满足,我想要有更多的亲人……”   她苦笑着落下眼泪来:“你跟我说过姨母他们对财产有野心,这些我都相信,我甚至已经想好了,我一直在等她向我开口,若是你姨母能够坦诚相待,我会告诉她,我不会要那些东西,那些财产给她就给她了。可她从来不提,只是一直说服我答应亲事,我才明白她并不相信我会放弃……”   “姨婆想要的还有其他两份财产。”瑞和将陆较说的三十年之约告诉她。“现在你和我出现了,按照当年武林盟的处置规定,那些财产都会返还给我们。单凭我们二人守不住那些财产,可只要你嫁给陆淙,你的丈夫就能以你的名义行动。”   “怪不得,怪不得……”苏幺娘恍然大悟,巨大的失望与悲伤之后,她重新找回坚强。既然这个亲人靠不住,那她就不要了!   “苏掌门就靠得住吗?”苏幺娘轻声问。   瑞和慢慢摇头:“不过是为了利益,只不过看起来更好‘商量’。选中苏掌门,一是晋阳派是三家中最势弱却最有资格获得湖山派遗产的一方,从晋阳派这么快来人他猜测,苏掌门肯定心有不甘。二是他向陆较打听过当年遗产分配的情况,苏掌门大概是最想要其他两家手头那份的人。   “矮子里拔高个么?”苏幺娘无奈,“从遇到你十三舅舅开始,我们的生活就大变样了。如果那天我的面巾没有被风吹开就好了。”   “娘,那不是风的错,也不是面巾的错,更加不是你的错。遇到十三舅舅,我们得以找到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出身,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还有娘你的名字,你的大名叫平筝,外祖母亲自取的,这名字多好听啊,要是外祖母知道我的话,一定也会给我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苏幺娘看出儿子在逗她,笑了:“你这是怪我给你取的名字不好听么,其实你的小名叫蛋蛋,长大后我给你取名苏旦。你三岁之后你爱吃鱼,爱得不行,天天吃顿顿吃,还自己去溪边抓鱼吃,游泳比走路还顺当。我就想啊,苏鱼比苏旦听着更顺耳,就给你改名苏鱼了。”   “跟苏旦比还是苏鱼好听。”瑞和一脸后怕。   苏幺娘哈哈大笑,心情似乎明朗起来。   振阳派四房的天空却乌云遍布。这一天,陈颜芳在外面请了不少大夫来给陆淙看病,全都没有用。陈颜芳想派人去逍遥谷求救,陆四老爷道:“逍遥谷多远,一来一回都迟了!不如直接派人送小四去逍遥谷,你向陆平拿一纸书信,请求逍遥谷谷主亲自诊治。”   陈颜芳深觉有理立刻照办。   “你去庄子上把吴氏接来,让她伺候淙儿去逍遥谷。”陈颜芳对心腹如此说道。她还要安排儿子出行的一应事宜,等忙完一天已经过去了。到现在她才有空闲料理罪人,昨天被她遣去给儿子报信的人被捆着丢进拆房一天一夜了,被拖进来时神情萎靡,但她不喊不叫,只用忠心的目光看着陈颜芳。   “小莲,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夫人,奴婢真的没有故意延误不去通知四少爷。”小莲咽了咽唾沫,将组织了一晚上的话条理清晰地说出来,“您叮嘱过奴婢,若是拦不下表少爷就去通知四少爷暂缓行动,一刻都没有耽误马上赶去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赶不上!”   陈颜芳在看到苏鱼离开宴会厅后,立刻派了一个手底下轻功最好的婢女出去,这人就是小莲。当时她还觉得轻松,想着苏鱼真的要去水阁看醉酒的母亲,就让小莲骗他离开。若是小莲拦不住,那就抢先一步去通知儿子暂停计划,等苏鱼离开再行事。   “夫人,奴婢被拦住了!府内巡逻弟子将奴婢打了下来,责骂不准在宴会厅附近乱用轻功惊扰贵客,无奈之下奴婢只好走路过去,但奴婢已经走得很快了!还抄了近路,没想到还是赶不上。”她展示了小腿上的伤口,她自己将箭拔了出来,没有处理伤口就继续赶去水阁了。   “……好,你下去养伤吧。”陈颜芳摆手,等小莲被拉下去,她才闭了闭眼,知道自己这是被其他人算计了,是谁?做不过其他房的人,他们四房得了一笔横财,其他房看他们不顺眼好多年了,乐得插手坏她的算计。她撑着额头,心神俱疲,缓了一下才坐直了,招手让人进来:“去收拾一些东西给表小姐送过去,她才安定下来不到一个月又要远行,路上可不轻松,多带些东西给她好路上用。就让明宇明浒过去送,顺道留下保护表小姐。”   张七长老也离开了振阳派,到客栈里与苏掌门聊了聊后,留下两个武功高的弟子后就告辞了。   过了两日,苏掌门的弟子做好出行的全部准备,一行人返回晋阳派。寒剑山庄的宋裴凛主动提出要同行:“没办法,我追踪的那个淫匪似乎往晋阳派那边活动了,若是能够得到贵派的帮助,晚辈将不胜感激。”话都这样说了,苏掌门哪里好意思拒绝?于是同意了。   宋裴凛不放过任何一个与怀疑是师父私生子的对象交流观察的机会。瑞和对宋裴凛也很了解,从原身记忆里中得知,这是一个对宋宇治忠诚度满分的大弟子,若是这人有一丁点私心,苏鱼做替身为宋寒丛拼搏声望这事就做不成。宋裴凛也是天才人物之一,以他的本事做寒剑山庄少主是实至名归,但他就是甘愿奉宋寒丛为少主,忠心不二。   想来现在关于他的消息已经被宋裴凛送回寒剑山庄了。苏幺娘在洗尘宴上听陈颜芳他们介绍宋裴凛是来自寒剑山庄的客人时就有些害怕了,现在宋裴凛跟着他们出行,她心中担忧:“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可能是,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我长得像他认识的某个人。”瑞和并不粉饰太平,他也希望让苏幺娘烦心些别的事情,不要再情绪低落了。苏幺娘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她的记忆里很好:“我记得那年到山谷里的那两个人……你说过,那个男子跟你说要找你去给少主做替身,宋裴凛这样看你,难道你跟那个少主长得很像吗?”   那他们母子俩已经被怀疑了吗?   “我得去打听一下。”苏幺娘找保护他们的人打听。陈颜芳留下两个弟子明宇明浒做侍卫,在路上时一直骑马在他们的车厢旁边,在客栈落脚时则会守在门口。听苏幺娘询问,明宇说:“寒剑山庄的少主吗?我们倒是都没有见过,那位少主听说也十四岁还是十五岁了?一直在苦学武艺,听说寒剑山庄的宋庄主说过,他对继承人要求很严格,要是儿子武艺不精进,他不会放儿子下山丢人现眼。”   明浒补充:“前几个月开武林大会,宋少主也没有出现。”   “这么说,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了?”   明宇不明白为什么表小姐对寒剑山庄少主这么感兴趣,他归结于后头坠着的寒剑山庄的队伍,也许这让没什么见识的表小姐心生好奇了吧。他是奉夫人的命令过来的,他虽觉得夫人对伤害了四少爷的表小少爷母子太过宽宏,但夫人说了,要“好好伺候保护表小姐”,他只会听令。   “回表小姐,是这样的,听说宋少主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后来经由逍遥谷谷主亲手调理过才恢复康健。与其他同龄人相比,宋少主习武的进度慢不少,也许这就是宋庄主对宋少主要求这么严格的原因吧。”   如此这番打听过后,苏幺娘心中有数了,她对瑞和说:“兴许你长得真的跟那个少主很像。不过没关系,这世上的人那么多,长得相似不奇怪,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在山谷下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了,为着那些财产,他们会保护我们,寒剑山庄不可能将你随意抢走去做什么鬼替身!”   在他们行路行一半时,转了几道手的飞鸽终于将信件送到宋宇治手中。宋宇治看着信件里大弟子的描述:有胎记,小名苏幺娘,大名苏平筝。   他确定这个女子就是当年山谷下救他的人了,那占据大半边脸的胎记让他记忆犹新,时隔数年回想起来那一年的亲密,他都觉得恶心。   十二岁的儿子武艺出众,不比振阳派这一代的天才陆必堂差,长相与寒丛有九分相似。   看到这一句宋宇治瞳孔微缩。九分相似?他的心狂跳起来,这不是最好的替身人选吗?!他后悔极了,若是知道苏幺娘当年真的有孕,能提前预知寒丛的资质,当年他回到寒剑山庄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将苏幺娘劫来,亲眼盯着她生下孩子再抱走。   真是痛失良机啊! 第958章 武林大侠   宋宇治是真觉得很遗憾!   儿子现在的替身已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了,武学资质不错,但样貌上跟儿子只有六分像。他与妻子有私心,想要让替身帮儿子行走江湖收获声名,但又想替身长着跟儿子一样的脸,这样的话似乎就能自欺欺人,一切都是儿子的,儿子还能光明正大地做少主,也不需要藏着捏着。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照大弟子的说法,那孩子是湖山派后人。   凛儿还听见一些关于湖山派遗产的事情,湖山派对他来说很陌生,毕竟在他接任庄主的时候,湖山派早就消失在武林这个大舞台了。   他不得不去找山庄的长老们打听,其中一位经历过三十年前血莲教横行江湖时期的老长老对此很有印象,将自己的见闻说给宋宇治听。   原来湖山派在以前也是九大门派之一,现在九盟中的铁刀门,还是湖山派灭门之后的第十年才跻身而上的。   听了一肚子往事与湖山派灭门悬案,宋宇治的心情沉到谷底。   如此好的苗子,寒丛是用不上了。   又想着五年前派人去山谷找人,他与妻子的心腹皆神秘丧命,当时想不通谁能有这种手段,如今想来苏幺娘出身不凡,身边有高人保护。   真是失策!   当时他就该派出一队人手,保管万无一失地将那对母子带回来。到时候苏幺娘身后的遗产,他也有机会争一争,只要给她一个有名无实的贵妾、不,贵妾还不够,得是平妻身份……   “我在想什么,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宋宇治猛然惊醒,送走长老后返回书房打算将信烧了。没想到妻子下一刻就进屋来,问他凛儿送来的信写了些什么内容。   这事宋宇治本想暂时瞒着妻子,但妻子连连追问,无奈之下宋宇治只好道出实情。   “你说什么?!”方素不信,抢过信件自己看,看完后神情极为难看。她问丈夫:“能确定他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吗?”   见丈夫点头,她深吸一口气:“那你有什么想法?那个女人不是村姑,那个孩子比寒丛出色,要不你把他们母子接回来给个名分,再让那孩子做寒剑山庄少主——”   “素素!”宋宇治难过地看着妻子,“你就非要这么刺我的心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怎么来的,若不是为了寒丛,我也不会让人去找他!现在寒丛已经有了合适的替身,我也早就撤回了寻找他的人手,凛儿在振阳派发现对方,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也是老天爷的警示,你想想吧,若是那孩子真的如凛儿说的那样出色,日后江湖上肯定有那孩子的名字。我们静心为寒丛挑的替身与有六成相像,到时候在江湖上与那孩子遇见,别人少不得会惊奇两个孩子的长相——”   方素脸色发白:“到时候才是当头棒喝。宇治!不能让那个孩子活着,不然以后他必定压寒丛一头!”   “我得想想,素素不是我偏心他,而是你不知道湖山派的旧事。”如此这般地说了,“现在他们母子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你说得有道理,是我冲动了。”方素有些惭愧地跟丈夫道歉,转过头却目光森冷。在宋宇治传信给大徒弟说“别管他”时,方素派出去的杀手也上路了。   村姑不是村姑,而是原来大门派的后人,这样的身份还生了个出色的儿子,哪怕丈夫现在放不下旧事,但利益当头,难保丈夫哪天就想通了,接纳那母子俩。   如此后患,不除她不能安枕。   千里之外,瑞和心口一悸,有些不妙的预感。不过他并不怎么担心,他现在已经身处麻烦之中了,再多一件麻烦事也不嫌多。   今日他们一行人来到悦城,借口追击贼人的宋裴凛还真的在悦城查到贼人的线索。   “我们都喊他淫匪,此人惯爱勾引拐卖少女,玩够之后就会将人杀掉,给尸体打扮后将其挂到城墙上,给民众带来极大的恐慌与愤怒。”宋裴凛介绍道,“上一回他在寒剑山庄治下的一座城里连犯七起,其中不乏富商还有江湖门派的女弟子,我们寒剑山庄也有女弟子遇害,民愤民怨极浓,故师傅派我亲自追捕。那贼人不知道从何处习得一手高超的隐匿之术,易容手法精妙,轻功更是了得,我带着人追捕,愣是像泥鳅一样抓不着,实在是惭愧啊!”   听了淫匪的恶行,苏掌门同仇敌忾:“此等江湖败类人人得而诛之!”让宋裴凛不要客气,若是有需要的话尽管开口,晋阳派一定鼎力协助。宋裴凛有意与苏鱼多多接触,于是提出让苏鱼同行:“多历练对苏小师弟有好处。”   看出宋裴凛是在给自己卖面子,苏掌门欣然应允,温声对瑞和说:“宋大侠所言甚是,你年纪还小,不知晓这江湖中不止武艺高强就能肆意横行,江湖上多的是败类渣滓,任你武艺再高,遇上些许小人都够你吃一壶的了。你且跟着宋大侠去见见世面,识得些江湖险恶,为侠者必得惩奸除恶维护武林正义的道理!”苏掌门对瑞和利用之心居多,但瑞和待他还算孝顺,见他脚踝的伤一直不见好,亲自配药给他做药膏,贴了两天他就觉得脚踝好了七七八八了,这份情他记着,也乐意多指点一下这个晚辈了。   瑞和点头。   “秋雨也一道去吧。”苏掌门对徒弟葛秋雨说,希望这傻孩子也能多长进一分。   葛秋雨面色严肃点头:“师父放心,徒儿一定照顾好苏师弟的!”   在追杀淫匪的过程中,宋裴凛有意无意向瑞和打探了不少事情,若他真是一个十二三岁还未入江湖的少年,想必连裤衩子都翻开给人家看去了。可惜他不是,所以他反向对宋裴凛挖出了不少坑。   “我和我娘为什么离开老家?说来话长,有一天有一个女杀手来我家刺杀我们母子,不知道为何突然从哪里又来了一个男侠客,那男侠客行侠仗义砍掉女刺客的头,说要带我去找我亲爹,我觉得奇怪,我娘说我亲爹早就死了,我哪里还有什么亲爹呢?所以没有跟他走,和我娘偷偷跑掉了。”   师娘竟然真的让月钗对师父的私生子下杀手?   宋裴凛听得眉毛微动:“那男侠客后来没去追你们?”   “没有。”瑞和肯定地说,“所以他肯定是个骗子,见我们不好骗就作罢了。我娘说了,那人怕不是个拐子,先施恩于我们,再偷偷拐卖我,好在我们机警,不然早就被坏人卖掉了。”   “应该是了,苏少侠得以保全自己与娘亲,真是幸事啊。”宋裴凛客套着,心中却有疑虑。月钗要杀苏鱼,胡运为保护苏鱼杀了月钗,那又是谁杀了胡运,最后再将两人烧尸呢?   但他对苏鱼也有疑心,一路走来,他大概探出苏鱼的底细,十二岁的少年武艺高强,轻功尤其出色。寒剑山庄其他弟子被落在后头时,唯有苏鱼还内息丰盈地飞在他身侧。这样的苏鱼,五年前是否有能力杀掉月钗与胡运?   怀着这份怀疑,宋裴凛对瑞和观察更深,只是不管怎么观察,他都看不到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这孩子难道是一个演戏高手?不,也不像,他打听过关于苏鱼的两件事,一个是在大庭观众之下对表弟下手,打得六岁表弟连牙齿都掉了两颗,甚至还当街叫嚣着要跟陆淙断亲,可见少年冲动,做事不计后果。再有就是洗尘宴那一晚了,那晚水阁动静可不小,他虽因着客人的身份没有过去凑热闹,但还是稍稍探听了一番,知道陆淙因非礼苏鱼的娘被苏鱼废了子孙根。   这样的少年,冲动、肆意、张扬,根本不可能有那样深的心机,还做到滴水不漏。   五年前的苏鱼也才七岁,怎么可能杀得了胡运?   宋裴凛自认已然将苏鱼剖析得干干净净,将苏鱼说的不解之谜写在信上送回山庄。他敬重师娘,但最忠诚的对象还是师父,若真是师娘不顾大计对苏鱼下手,这事定要让师父知道才行。   “看到了!那就是淫匪无疑!”一弟子压低声音惊喜道,“淫匪易容手法高超,光凭脸和体型是认不出他来的,但有些小动作他自己估计也忘记了,他喝酒的时候左边耳朵会动,看大师兄,那个人的耳朵动了。”   他们一堆人埋伏在围墙上,正在偷窥底下的花楼夜宴,因一时未分辨出淫匪是哪个,这才滞留在墙头。听弟子这么说,宋裴凛也仔细观察那个人,肯定点头:“是他没错了,听我号令……”做出了包抄的计划。   淫匪却不辜负其被宋裴凛千里追杀的恶名,被如此包抄还溜走了,他们不得不分散去追。   在瑞和帮忙抓淫匪落单时,黑暗中也有一些人在蠢蠢欲动,是第二波来刺杀他的血莲教余孽。   他趴在树上,感觉到杀气在不远处的黑暗中慢慢靠近。深吸一口气,瑞和踩着树干飞进密林里。   刺客们毫不犹豫地跟紧,好不容易等到这人落单,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第959章 武林大侠   密林里一片漆黑,等刺客们冲进来时,从树上跳下来十数武林好手,剑光如月光,正是陆平派来保护瑞和母子的人。   振阳派剑法能在黑夜中随着剑法流淌出华光,这才是他们拂光剑法扬名之由。刺客们认出剑法,知晓这是调入陷阱,杀不得反被包夹了!   双方战了个天昏地暗。瑞和混在中间飞起一脚踹飞一刺客手中的长剑,欺身而上手,手中匕首没有划破咽喉,落在一片坚硬上。刺客用手臂挡住瑞和的攻势,很明显他的手臂上绑着特制的铁皮。血莲教的功夫以诡谲出名,只见这刺客挡住他的匕首后不退反进,身形极其灵巧地转动,脚下快速挪移,眨眼间就到瑞和背后。   杀气伴随着冷兵器的寒光一同袭来,瑞和下腰滑走,抓住身侧的树干飞旋而起,双脚借势一踹,将刺客踹出三米远,砸到了树上,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苏少爷没事吧?”领头的长老过来询问。   “劳烦您了,我没事。”   长老笑了:“这些杂碎一路跟踪,果然今晚见你孤身一人就忍不住动手了,待我将人绑起来审,再给代掌门去信!”   刺客总共有六人,死了四个还活了两个,全被卸掉下巴后绑了起来。   目送陆长老将人压走,其他人全部撤进黑暗中,瑞和拍拍袖子回去了。   路上遇到葛秋雨,他见到瑞和松了一口气:“苏师弟,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咱们快回去吧!宋师兄将贼人拿住了呢!”   “我不小心迷路了,贼人已然抓住了么?这可太好了!”瑞和放任葛秋雨拽自己的袖子,跟着对方返回客栈。   见着瑞和苏掌门松了一口气:“你娘这边也有血莲教死士来刺杀,你放心!你娘没事!只来了两个刺客。”   “你的胆子也真是大,陆平也是,竟然真的敢配合你。”   “没法子,引他们杀我总好过刺杀我娘。”   “杀你娘的刺客一个都没活,陆长老将刺杀你的活着的刺客都抓起来了,陆长老说你有法子对付血莲教死士,今日你可得让我开开眼。”   苏掌门带走苏幺娘母子之前,陆平与其密探过,因而苏掌门是知道带走的是怎样一个烫手山芋的。可富贵险中求,他既然选择了要谋求更大的利益,那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若是苏氏母子死在他的保护之下,名声受损的是晋阳派,得益最大的却是三十年之约期满后的另外两家。而只要保住这母子俩,他就有希望从另外两家手里挖到更多好处。利弊如何衡量,苏掌门心中清楚得很。   “好。”   这一次做诱饵成果显著,可惜的是存活的两名死士都无法吐露出更多消息,能够确定的就是血莲教正在某处活动,也许在不远的未来就将再次为祸武林。   陆长老找这座城的振阳派分舵,也就是地方办事处,让办事处将两名死士送回总舵给代掌门发落。   另一边宋裴凛也从贼匪口中得到偷藏女子的地点,前去解救,带回来两个女孩,其中一个竟然是陆曼!   陆曼今年才十岁,她与婢女出来玩耍,结果美貌婢女被淫匪看上,连带着她也被拐卖。她才十岁就已经十分聪慧,认得寒剑山庄与晋阳派的徽记,开口称自己乃是振阳派掌门的孙女,若是各位叔叔哥哥能劳累些送她回家,或是帮她给家里送信,她将感激不尽,让家里人酬以重金。   “哈哈哈好丫头,伯伯可刚从你家做客离开呢。”苏掌门摸着陆曼的双丫髻,招手瑞和过来,“这是你表哥苏鱼,前一阵也在你家做客的。”   陆曼看着陌生的表哥,乖巧地喊了声:“苏表哥。”   “这样吧,我让人给你父亲送信——”   “谢谢您,不过我现在住在我外祖家,我外祖家就在青花巷,劳烦您给我外祖家送信即可。”   苏掌门笑道:“那可好,你且安心待着,我让你表哥带你去见你表姑,一会儿你外祖家就会派人来接你了。”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陆曼,瑞和在振阳派没有看到她,代掌门夫人说她女儿去外祖家小住了。瑞和牵着她去找苏幺娘,苏幺娘得知这是陆较的侄女,代掌门的女儿,很是热情地招待她,拿了许多点心给她吃。陆曼好奇地看了看苏幺娘的面巾,没有多问什么,拿着点心慢慢吃着。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玩,就带了一个婢女吗?”瑞和问。   “我想要做侠女!”说到这个,陆曼的眼睛亮亮的,“三表姐说我年纪还小不能做侠女,我才不服气呢!所以我就带云柯出来行走江湖啦!”   “不管多少岁都能做侠女的,你看我十二岁别人已经喊我一声少侠了哦。”   “哇!”陆曼星星眼。   瑞和眨眨眼:“我的武功很厉害,你呢?”   陆曼有些沮丧:“我的武功不厉害,我都打不过我表姐。”   “那你要先练武,不信你问我娘,我就是武艺有成后才开始游历江湖的。”   看出儿子在哄小姑娘,苏幺娘配合点头:“可不是,我家小鱼从六岁就开始学武了,昨天晚上小鱼跟寒剑山庄的各位侠士们去抓贼人,一路都没有拖后腿,宋大侠还称赞了他呢。”   “哇,苏表哥你好厉害!原来那个坏人是表哥你抓住的!”   没去纠正小姑娘,瑞和正色道:“所以你也要努力练武,等你学艺有成了再做侠女也不迟,到时候若是再遇上绑架你们的贼人那样的坏人,你就能够将对方打趴下,保护你的婢女了。”   “苏表哥说得对,遇到坏人还是云柯保护我,如果我能够更厉害一点,我们就不会被抓住了。”陆曼下定决心,回去后一定要更加勤奋练武,苏表哥十二岁就能抓贼了,那她也要努力在十二岁时成为女侠!   “对了苏表哥,云柯呢?宋师兄说云柯也救出来了,看我一直没见到她。”   苏幺娘看了眼儿子,见儿子给她使眼色,她就笑着说:“云柯啊?她去疗伤了,等她治好伤你就能见到了。你饿了吗?要不要表姑给你煮碗面吃?”   云柯伤势很重,身上的伤不好让才十岁的陆曼看见。   很快,陆曼的舅舅就赶过来接人了,孩子失踪了两天了,他们差点将整座城翻过来!   好在孩子安全找着,陆曼的舅舅长长舒出一口气,对宋裴凛不断道谢,坚持请他们进府做客。宋裴凛推辞不过,只得同意了,瑞和也出了力,他让瑞和一道过去,苏掌门歉意地替瑞和婉拒了。昨夜才遇到血莲教刺客,安全起见还是尽快返回晋阳派为好。   他们再次赶路,在即将抵达晋阳派之前,竟又再遭遇了一波刺客。这一回的刺客明显跟上一回的完全不同,抓住的活口称他们是接了委托单子来杀人的。一掀衣服,杀手胸口都有骷髅纹身,这是江湖上一个大型杀手组织黑锋楼的标记。这个组织之所以能够做大做强,最大的优点就是嘴巴牢固,只要在这里发布委托任务,即便是黑锋楼老大被劫持了,委托者的身份也不会被泄露——这可不是开玩笑,早在黑锋楼成立初期,他们的老大还真的被绑了,他们愣是眼睁睁看着老大死也没有将客户的名字供出来。   苏掌门发愁,这笔财富真烧手,这才到哪儿呢,就接连遇到刺客了。头一批也就算了,这一批又是哪里来的?   “你们以前还得罪过什么人吗?”   瑞和只摇头说不知道,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舍得出大钱请黑锋楼的杀手,只有宋宇治的妻子方素了。看来宋裴凛将消息送回去后,方素坐不住了。从年纪上看,苏鱼比宋寒丛小两岁,可见宋宇治与苏幺娘在一起时就已经成婚了。方素身为原配正妻,看不起丈夫的私生之子是人之常情,无可指摘之处。但她一方面瞧不上苏鱼,一方面又对苏鱼极尽利用、刻薄与侮辱。   避开苏掌门时,苏幺娘问瑞和:“是那边派来的人吗?”见儿子点头,她有些犹豫,瑞和会算年龄,她自然也是会算的,她并不认为儿子是那边的私生子,儿子是她的孩子,是苏家的孩子。   如果知道孩子生父家中有正妻,当年她绝对不会跟对方在一起,她救下孩子生父时,那人说他尚未婚配的!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将其看做自己未来孩子的爹,对其倾尽所有、竭尽全力地照料,帮他疗伤。要知道她爹留下来的东西并不多,那药十分珍贵且只剩下最后一颗了,名字叫做“还魂丹”、。她爹交代了,这颗丹药让她好好存着,以后若是遇上生命之危,只要还剩一口气在,这颗丹药就能救命。   那颗丹药被她喂给了孩子生父,换取娶她的承诺。   她实在太孤单了,她想要一个家庭,想要自己的孩子。   结果那人捡回一条命后就反悔了。苏幺娘不是看不出来,那人看不上她的脸,小小的山谷里才住了十几户人家,在那些人家的孩子群里,她已经有了“丑女”的外号。那人长得俊美,看不上她是正常的。   可他们又不讲感情!讲的是救命之恩,讲的是报恩!   她看出男人的离去之心,她没有办法,只觉得不甘心。   于是她将伤还未养好的男人绑了起来,强迫他与她成亲了。 第960章 武林大侠   听完苏幺娘的话,瑞和心情十分复杂。   他原以为苏幺娘与宋宇治的往事是一出渣男出轨骗婚的戏码,没想到竟然是山野少女逼婚名门庄主,他对苏幺娘更加敬仰,而困扰他的谜题也终于得到解答。上辈子宋宇治对苏鱼的绝情,原来苏鱼不是他期待中出生的孩子,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耻辱的证据!   “本来这事我是要藏一辈子的,谁想到会有今日的局面呢?这几年你不曾问我你生父的事情,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所猜测。那边动作不断,今天还派来了刺客,我不知道是谁——我将我与你生父的往事告诉你,便是要提醒你,要杀你我的人,有可能是你生父,毕竟你的到来并不是他的本意,他肯定怨我恨我,视我为耻辱,对你应该也不会有多少慈爱,不然的话五年前不会派人抓你回去给他妻子的儿子做替身,也许五年后他不需要你做替身了,就想要除掉你我这个污点。你别怪娘说得太狠心,娘是怕你对他抱有幻想,以后被他伤害!你不能将他视为父亲,你要提防他,远离他!”   苏幺娘握住儿子的手,“娘还想告诉你的是,你是娘最大的宝贝,娘很爱你,你是娘向上天许愿得来的,娘从不后悔生下你养育你,你并不需要以你的出身为耻,你是苏家的孩子,寒剑山庄跟你无关!以后你是湖山派的传人,不,即使湖山派没有重建也没关系,你就是苏鱼,不是谁的私生子,你的爹已经死了,娘这么说你可明白?”   “娘放心,我知道我是谁,不会对他有幻想,更加不会被他伤害的。”   如果可以的话苏幺娘不想说出真相,她宁愿儿子以为自己父亲抛弃妻子跑了,也好过知道父母结合的真相。可在血淋淋的杀意面前,什么羞耻她也顾不得了,她得让儿子知道生父对他的态度,而不要抱着不必要的对父爱的幻想。   “小鱼,你就一点也不吃惊吗?”见儿子接受良好,苏幺娘心里反而没底。   “娘我很吃惊啊,不过也许是因为对他从没有过期待,所以并不觉得多难过。如果真是他要杀我,那以后我也要杀了他。娘,你也不要发愁了,从我们跟着十三舅舅到振阳派后,你就一直在发愁。”   苏幺娘苦笑:“没办法,事情一出接一出,到了今天,我也不知道来晋阳派是对是错。我们就像水上的浮萍,不停随波逐流。”   “等我们更强大,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我只要你平安长大。”   “娘,我一定能平安茁壮长大的。”   苏幺娘最喜欢看儿子自信的模样,让她很有养育孩子的成就感,此时也不例外。看儿子很有信心,她也就呼出一口气,附和儿子:“娘相信你。”   来晋阳派的日子还算不错,苏掌门对他们礼遇有加,晋阳派虽比不上振阳派强大,门派总舵面积也比振阳派总舵小了一多半,但也许是这里许多核心弟子都姓苏,追溯起来与湖山派同属一脉,苏幺娘呆久了竟然有一种“家”的感觉。   苏掌门知道她有心做生意,但如今敌人在暗处,做生意不现实,与瑞和讨论后提出让苏幺娘在门派里帮忙:“你和你义妹也可以一起来饭堂帮忙,我让人开个灶台给你们,随你们做烧饼也好,做别的吃食也好,门派给你们发酬金,你们看?”   这也行,苏幺娘不想给晋阳派添麻烦,只是这样一来就委屈了六娘了。跟她做姐妹,却也受她连累。庄六娘忙道:“姐姐要是有这种想法,那才是让我无地自容!托姐姐和小鱼的福,我和小牛这几年的日子都是在享福,小鱼对我们的恩情,那是三生三世都还不清的。再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就要同进同退,在外面做生意与在门派饭堂帮忙不都一样么,还能照看家里。”   于是她们收拾一番,到饭堂帮忙了。做了几天,两人越做越得劲,苏幺娘笑着跟瑞和说:“都是些跟你一样大的小孩子呢,看他们爱吃我和六娘做的烧饼,我心里还挺高兴的。”   那就好,瑞和与小牛在晋阳派也还挺适应的,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练武罢了。与苏掌门的合作,都是苏掌门在推进,平时瑞和也不管。   况盟主刚上任,着实事务繁忙。九大门派组成九盟,以九盟为基础凝聚了江湖上其他门派势力,又构成了武林盟,武林盟盟主一直以来都在九盟中选出,没有任期,只要没有出差错就能一直任职下去。上一任盟主是普陀山的慧智大师,已经做了三十二年武林盟主,因病卸任后,在上任武林大会上况盟主打败其他竞争对手,坐上盟主的位置。这个位置自然风光,好处也少不了,但累也是真累,想要做一个让其他人无从挑剔的盟主,他需要付出大量精力。   振阳派那边接连两次送来关于血莲教死士的消息,他便是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来料理了。他的确对湖山派还有旧怨,但这是他上任后处理的第一个大事件,要是处理不好的话该让别人说他公私不分,德不配位了。   苏掌门他们三家人接到回信,让他们拿出财产清单送到武林盟,若是有增减,都得有依有据。武林盟保存着当年的湖山派遗产处理的文书资料,届时他会做好整理,再将人都请来武林盟,共同见证此事。   那么庞大一份遗产,陈颜芳夫妻与张金贺手里拿着最值钱的部分,这些年下来铺子生铺子,钱再生钱,资产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以当年的约定,他们只需要归还原来的部分,增值的可自留,当做管理打理的报酬,除天灾之外的减产则需要补足。陈颜芳精心打理将这份财产,早些年还有做账,二十多年过去,她以为姐夫外甥女早没了,已经将那份财产当做自家的,如今账目混乱,根本拆不出来原先的面目了。   收到盟主的信函,她的心情就差得很。   再接到从逍遥谷传回来的消息,说逍遥谷谷主倾力诊治,小儿子的伤却已回天乏术。   知道情况的妯娌看似好心地劝说“好在十二如今儿女不缺,也不算断了根”,背地里不知道在怎么笑话她一家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陈颜芳心情不好,张金贺也差不多了。他如今陷入门派内乱的烦心事中,他选定的继承人压不住底下弟子,弟子中有一人文韬武略皆胜于继承人,岁数又大五岁,在门派中已经掌握了不小的话语权。那个弟子表露出要争夺下任掌门之位的意图后,门派内乱就开始了。继承人是他的亲生子,因没有绝对优势压制竞争者,他已经被人质疑假公济私,将私情置于将门派利益之前了。   这个当口,他还真的没有心情料理财产的事情。可这事不管还不成,他的情况跟陈颜芳差不多,那些财产早就跟他的私产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一时半会弄不清楚。   “陈颜芳胃口大得很,脑子却不清楚。”张金贺跟儿子说,“既找到苏氏母子了,若是没把握拿捏住对方,那就干脆些除掉以绝后患后患,偏她太过贪心,盯着我手里这份,最后鸡飞蛋打。”张七长老回来后将洗尘宴那晚的闹剧告诉了他,他借此告诫自己的儿子,“我自是会尽全力扶你坐上少主之位,你也好歹将对张添的杀心收一收!再没有那样好的事,你赢了张添做少主,还要杀了张添,别说二长老不会容你,净水阁也容不得你这般残害手足,你可懂我的苦心?”   张彦不耐烦:“爹,你已经说过两次了,别再说了,我心烦。”   张金贺看着唯一的儿子,想着这个孩子还是需要磨炼,这性子啊,就是行走江湖时让人捅刀子还不自知的类型!愁啊愁,简直愁断肠,张金贺道:“湖山派遗产这事就交给你来办,你可能行?”   “您想怎么办?杀了苏氏母子吗?”   “你的杀心得收一收!”张金贺头疼,“别动不动就说要杀人,我不是才跟你说血莲教余孽派出两拨死士刺杀过他们吗,两回都失败了,苏千录必定将他们守得更加严实,你要怎么杀?去盘账吧!我会把原账本都给你,你将账本理出来,到时候将‘账本’上该有的东西还给湖山派。”   “麻烦!干脆杀了了事,爹,瞻前顾后是最愚蠢的,血莲教死士杀不死苏氏母子,那是他们无能。要杀人,又不是只能大咧咧地动手,多的是暗杀的手段。爹你若是信我,就让我来负责,我保管他们死得悄无声息,任谁查都是意外!”   张金贺想了想,最后同意了。   但张彦最后还是没有成功。防暗杀,瑞和经验丰富,他不信任陈颜芳与张七长老分别留下他们母子身边的两个弟子,在到晋阳派之后,就借苏掌门的手将他们隔了开去。苏掌门重新给他一批人手自保,总共六个人。这六个人被瑞和频繁下暗示,绝对忠心耿耿,全都被他留给苏幺娘了。瑞和对苏幺娘与庄六娘和小牛做了一番培训,别乱吃外面来历不明的东西,入口的只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好的食物,别孤身到陌生僻静的地方,不要跟陌生人说话……等等等。   张彦斗志昂扬,愣是没找到机会,陈颜芳那边也差不多。   苏掌门得意地跟瑞和邀功:“这三个月来你们母子身边动静可不小,若不是我护着,你们早就没命了。” 第961章 武林大侠   谢过苏掌门后,瑞和问:“血莲教有消息了吗?”   没有。   不止查不到消息,这三个月来血莲教似乎放弃了对他们母子下杀手,一直十分安静。   “下个月初是湖山派灭门的忌日,我已经让人准备祭品了,届时我会亲自带你们过去旧址祭拜。湖山派总舵旧址我一直派人看管打扫,只是多年没住人,且当年出了那等惨案,着实有些阴冷荒凉,我先跟你说一声,你再跟你娘说吧!”   苏幺娘经瑞和提醒后做好心理准备,但真正到旧址时,那种衰败寥落阴森的环境还是让她忍不住心伤悲痛。这是她的家,阔别快三十年的家啊!所有建筑都蒙上灰暗的色彩,到处都野草丛生,只有大门到祠堂这条路被清扫过,这两分格格不入的干净,衬得周遭环境越发败落凄凉。   苏掌门有意向外人展现自家的“仁义”,这一次的拜祭规模搞得很大,瑞和与苏幺娘以湖山派遗孤的身份参与了祭祀,在这次拜祭中,苏幺娘将从山谷里带出来的苏父的牌位也请进了祠堂。   “爹,我们回家了。”   拜祭结束后,苏幺娘心绪起伏太大,几乎站不起来,瑞和送她到打扫出来的房间里休息,自己去探查湖山派旧址,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些东西。   湖山派旧址早就被人不知道翻过多少次了,瑞和跟当年翻找湖山派的人一样,将目光放在了原身外祖父以及外曾祖父的院子里。他一寸一寸地找,除了一些已经被打开的暗格与暗室,没有发现新的隐蔽之处。   苏掌门在弟子的服侍下正在休息,听说瑞和在找东西,他笑了:“果真还是小孩子,这旧址说是经历过数十次蝗虫过境都不夸张,他还想翻到什么新东西?”连他都在祠堂的密室里找到了湖山派苏家的传家弯刀,现在那弯刀正供奉在晋阳派祠堂呢。   其实瑞和是有目的地搜索,他手上有一把钥匙,这钥匙来自他身上带着的一块玉佩,这是苏幺娘父亲留下的遗物中之一,十岁那年苏幺娘将其给他做生辰礼。瑞和早就发现这块看似普通的玉佩中另有乾坤,但以前不知道出身,即便研究出玉佩中有秘密,也不知道往何处使。直到今天来到湖山派旧址,瑞和就知道机会来了。   玉佩里面藏着一把青铜钥匙,瑞和到处找能够容纳这把钥匙的地方。   饶是已经将目的地缩到原身外祖父生前居住的院子,工作量还是很大。苏幺娘见状提出多住两天,苏掌门勉强同意,他最是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的心性的,你要是不让他办这件事,他肯定会偷偷溜回来自己办。   于是瑞和得以多留了两天,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他怀疑这把钥匙能打开的东西已经被别人拿走了。   拜祭之后又过了大半年,陈颜芳与张金贺不停拖延,况盟主有意放任的情况下,湖山派财产一事没什么进展。苏掌门等得不耐烦,请了其他几家友邻门派掌门帮忙签字,写了一封信给况盟主送去。又让人到江湖上引导舆论,还找了江湖百晓生放消息,逼迫得况盟主不能再放任不管,去函到振阳派与碧云阁,催促尽快将账本送来。   “若是处理不及,武林盟也有一二盘账好手可供驱策。”   即便如此,两人还是找借口又多推了两个月,才将账本送过去。武林盟那边被苏掌门每每以大义接连催促,实在烦不胜烦。况盟主愿意为了旧怨卡一卡湖山派遗孤,但并不想为了一点利益落下话柄。□□和张金贺都提出会给他好处,张金贺更是拿出他选盟主时为他投了一票之事拉交情,但况盟主已经帮他们拖延了近一年,自觉仁至义尽了。   “好消息,况盟主说了等将账理清,顶多夏天就能办好。你可想好了之后的日子怎么过来么?”苏掌门心情舒爽。   “兴许还得叨扰您几年,我打算四年后参加武林大会新英赛。”   “哦?有志气!那你到时候就要以湖山派的名义参赛了?”   瑞和微笑:“是的,我打算先扬名再招收弟子。”   苏掌门鼓励他几句,回头却与妻子说:“那孩子心气儿真高!也太过想当然了,他以为经营一个门派是那么简单的么,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武艺再高,没有经验阅历,如何当得了一门掌门?”他还有些不舍即将归还回去的湖山派祖产,那些祖产在手上时他再三嫌弃,但若是放弃……他又觉得不舍,别的不说,晋阳派底蕴略输湖山派,立派时间太短,积攒不出来多少镇派之宝。晋阳派怎么说也是湖山派旁支,他从湖山派拿来的各种宝物用来妆点晋阳派门面,任谁都说不出个不是来。再有就是那笔族田,族田他不能买卖却能经营,每年除了分给佃户的部分,他能够收回一大笔粮食。   妻子笑道:“夫君这是一叶障目了,小鱼年纪小,又从小在乡野长大,如何懂得怎么做生意,怎么经营门派?你是他族伯,到时候不得伸以援手?我们晋阳派到底势弱,若是能多一血亲门派支援,以后在江湖上才更有话语权。”   “夫人说得对,是我想岔了。”苏掌门朗声大笑,连连作揖跟妻子道谢。   等到了夏天,苏掌门带着瑞和母子俩前往武林盟。武林盟驻地在秦雅山,在况盟主上任后,这里就由净水阁弟子开始值班,况盟主也会常驻到此处理江湖事务,做各类调停事宜。   这是瑞和时隔快一年再次见到陈颜芳,也是第一次见到张金贺。据说张金贺与原身外公是至交好友,而张金贺见到他与苏幺娘时也很是慈爱热情,送了很贵重的见面礼。   “从知道你们出现,我就一直想要来见你们,可惜门派事务繁重实在抽不开身,后来身体不适,静养了大半年……”张金贺解释一番,感慨地看了看苏幺娘,又看瑞和,“惊羽的外孙都这么大了啊,时间过得可真快,我听苏掌门说惊羽的牌位已经被请回湖山派祠堂了,可是真的?那便好,人都要落叶归根的,等我得空了再去祭奠他……”   寒暄完就是干正事了,瑞和全权委托给苏掌门,他与苏幺娘就做吉祥物。   扯皮,掰扯。   苏掌门不遗余力。他已经跟瑞和签订了契约,规定好了等财产拿回来后的分配细则。他会将手头那一份的四成还给瑞和,而从振阳派与碧云阁的财产,全都委托给晋阳派代为管理,时限为七十年。代理的这七十年里,每年晋阳派会给苏幺娘母子一份分红,最低不能少于一万两,酌情而定。等七十年后,晋阳派所代为管理的资产产权,尽数归晋阳派所有。   契约上,签下了苏幺娘与瑞和的名字,还按上手印,见证人有振阳派陆平、陆较。   所以今日苏掌门是为了自家利益而战,能够从振阳派与碧云阁要回来多少,啃回来多少,全都算是他的。要是扯皮输了,亏的是他自己。   见苏掌门的行事作风如此强硬,陈颜芳恨得牙痒痒,她心知这混蛋肯定得了莫大好处。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后悔自己当时太过心软,才致今日的损失。   这一对账就对了整一个月,陈颜芳嘲讽苏掌门身为门派领导人,为了点蝇头苟利不依不饶有失体统,苏掌门反嘲她为了微末利益一家子都做贼,好心问候:“贵公子的伤可养好了?”   陈颜芳完败。   苏幺娘不见陈颜芳,在武林盟这一个月里除了第一天与况盟主见礼,向况盟主表达了自己已然委托族伯帮她处理事务的意愿后就窝在客房里,一步都不踏出来。她给自己找了不少事情做,连做了一个月衣裳,瑞和跟小牛都有了新衣裳。   尘埃落定之后,苏幺娘才现身对况盟主的公正表示感谢,又对张金贺与陈颜芳行礼道谢,感激他们这些年来的付出。   场面很漂亮,满意的人很满意,不满意的人也得满意。   对苏掌门来说,这一趟值了。他本来就不觉得能将其他两家掏空,傻子才会真的全数奉还,只要账面上漂亮,该有的“折损”,不管是他还是况盟主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他自己,呈上去的账本也有猫腻,说是全部都归还给湖山派后人,但与湖山派后人的契约是四成,那四成里又有水分。   谁都不是傻子。   不过结果对他来说仍相对满意,只见他满面春风地在苏幺娘说完之后也说了些好听的场面话,最后说:“我们小鱼有意参加四年后武林大会的新英赛,四年后他也十七岁,勉强算是个大人了,届时若是能取得好成绩,正好为重建湖山派的大喜事锦上添花。”   说完又美滋滋地听陈颜芳说些言不由衷的假话,见张金贺面色诚恳地说些祝福的话,暗骂一声老狐狸精,然后示意瑞和与苏幺娘跟他走。 第962章 武林大侠   “平筝。”   就在这时候,陈颜芳喊住苏幺娘,神情哀戚悲伤,“你真的不愿意跟姨母谈一谈吗?我们之间有误会。”   “陆四夫人,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明宇明浒夫人也顺道带回去,他们跟着我是屈才了。”苏幺娘看都没看她一眼,拉上瑞和就走。   陈颜芳的指甲掐着手掌心,这才能维持表面上的体面。回到客房,她将桌上的茶盏挥到地上,又斥退了婢女,坐下用力喘气。陪她一起到武林盟来的是他的长子陆霆和孙子陆必堂。陆必堂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陆霆推开门进来,见一地狼藉转头让婢女送一套新茶具过来,等茶具与热水茶叶送来,他就亲自给陈颜芳泡茶。   看着儿子的举动,陈颜芳的神情缓和了很多,但还是难掩恼怒与不甘:“我没想到平筝这么绝情,做得这么绝。”好似当时在她身旁尽孝承欢的外甥女是另一个人。   “事已至此,母亲再难过也没有用了。可惜了小四……”   说到小儿子,陈颜芳心情更差:“之前我换了平筝喝的汤药,那是利孕的,淙儿也喝了,那是逍遥谷的秘方……若是那晚淙儿能成功,平筝必定有孕,那药效下有的孩子,不生也得生,不然母体必受损,结果——真是时也命也!”   想起儿子对她的抱怨,陈颜芳就心痛如割。   见母亲还走不出来,陆霆只能继续劝,终于劝到她心情回转,问:“必堂呢?”   找来婢女询问,婢女回:“必堂少爷说去找苏表少爷切磋了。”   陆霆叹气:“这孩子就是个武痴,苏鱼把小四害成那样,他竟还与苏鱼交好。”   “随他去吧,交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苏鱼那孩子以后差不了,他怨我恨我没关系,跟必堂处得来也行。”陈颜芳理智地说,“四年后武林大会的新英赛,必堂一定要参加,多跟同龄的优秀者切磋,对必堂有好处。”   “还是娘大度。大房的必恩听说武艺进步很多,十三别的不说,武艺是真的上乘,在他的教导下必恩多有长进。若是他愿意成婚,他的孩子不比必堂差。”也好在陆较没成亲,不然的话大房在新一代力量上就力压四房了。   “他不可能成婚的。”陈颜芳想起陆较的毛病,心里诡异地平衡了不少。至少他们家陆淙已经有三儿一女了,陆较一辈子都可能有后代。   很快四年过去,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再次召开。第一次主持武林大会的况盟主有意革新,宣布今年不止延续群英赛与新英赛的传统,还会开放两个席位加入九盟,成立新十一盟,让江湖主流力量的声音更加响亮。十七岁的瑞和带着十五岁的小牛,苏幺娘与庄六娘也随行,四人跟随晋阳派的与会人员前往武林盟,参加这五年一度的盛事。   “晋阳派的人来了。”提前抵达武林盟的陆较已经在周边的花楼玩了一圈了,这一天他坐在窗边看见街道上新进来的队伍,露出一个笑容。   美貌花魁给他斟酒,笑道:“晋阳派的声名可远远不及振阳派,每届群英赛或是新英赛,名次都寻常。”   “我关注的可不是晋阳派。”陆较晃着酒杯,好奇一年过去,苏鱼的武功又高深了多少。   这四年来,瑞和一直埋头练武,在安稳的环境之下,他的武艺进益颇多,年初时陆较路过晋阳派时顺道来看他,两人切磋一番,那一次陆较竟然无法谈明瑞和的深浅,让他惊异不已。陆较回家后跟陆平说:“我看必堂可能打不过他,四婶想要让必堂在新英赛上取得头筹的盘算怕是要落空了。必恩?必恩打不过必堂。”   花魁好奇,佯装吃醋:“公子喜欢晋阳派的哪位女侠么?”   陆较调笑:“你这醋可不能随便乱吃,我关心的可是我外甥,哎呀,我外甥今年要参加新英赛呢。”   “原来是公子的外甥啊,既是新英赛,今年可有几位热门少侠呢。”花魁笑着说,“除了您家的陆必堂陆少侠,况盟主家的公子况宁茂,还有净水阁少主张彦,弟子张添,再有就是寒剑山庄的少主宋寒丛了,宋公子据说是第一次公开在武林上露面呢,赌坊里关于这四位少侠的赔率已经出来了。”   “这么快?看来我得去赌坊走一趟了。”   新英赛是让二十二周岁以下的年轻人比赛的项目,往年能在新英赛上发光发亮的人,大多都是门派内精心培养的新一代,几乎每一个门派的少主都会在新英赛上亮相,那也是对某个门派下一代执掌人能力的一次公开评估,江湖百晓生每次都会发出最详细的资料,对各位参赛新人评头论足,言语犀利风趣,在江湖上销量极好。还有赌坊会开盘,热门冷门新人都有对应的赔率,每一次新英赛都能给赌坊带来一笔庞大收益。   新英赛都这么热闹,那么展现武林中坚武力、不限制年龄(二十二岁以上都可参加)、参赛者有时候还是重量级门派掌门的群英赛自然受到更多关注,赌坊早就开了赌盘了。   陆较带着花魁逛赌坊,走了几个赌坊都没看见“苏鱼”这个名字。   晚间,瑞和过来拜见他时,他还拿这事笑话瑞和。   “十三舅舅,我现在就是个无名小卒,赌坊里没有我的赔率再正常不过了。”瑞和白了他一眼,“到时候您,大白天的带着花魁游玩,您竟这么悠闲吗?”   陆较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理直气壮道:“这种盛事自有我大哥带队,我就是个凑数的,等群英赛开始,我再上去露个面给门派攒点光就得了,其余时间不闲逛还能干什么呢?对了,你今年也十七了,是时候进花楼见识见识,要不要我带你去?”   “我不去,怕您再次没带钱让花楼的姑娘们丢出来。”   陆较点了点他:“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你快把那件事忘了吧!”   “我可忘不了,小牛也记着呢。”   小牛坐在旁边吃点心,鼓着双颊没法子说话,便忙不迭点头。   “那是误会,我是那种逛花楼不给钱的人吗?我在花楼遇上了江湖上有名的神偷遇钦,那小子悄摸摸地偷走我的钱包,不过是嫉妒我比他更得花魁娘子的青睐,故意让我丢脸。好了,那件事你们赶紧忘了,有什么好提的。”陆较转移话题,“我家必恩这一次也会参加新英赛,你能不能跟他切磋一下?”   “可以,那就明天早上吧,去哪里切磋?”   自然是去振阳派在武林盟的驻地了,这是陆较为侄子寻来的好机会,还得避开四房的人。陆必恩常听小叔说起苏鱼,也听父亲说过苏鱼当年在振阳派做的事情,还有苏鱼跟苏掌门做交易之事。他明白父亲和小叔这是在教导他,用苏鱼的经历给他启示,培养他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所以他对苏鱼很好奇,这可是小叔口中天生的门派少主。   等两人切磋过三轮,那份好奇就转化为敬佩,表弟可比他还小一岁,功夫却已经高出他一大截,可见背后付出了比他更多的汗水。   “我打不过必堂哥,也打不过苏表弟,以后我要更努力才行!”陆必恩跟陆较如此说道,让陆较很是欣慰。   “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不用做武林新生代武功第一人,但你要站在第一梯队上,更要保持一份敬畏向前之心,不要懈怠不要懒惰,日后才能做振阳派当之无愧的少主。”   瑞和并不介意陆较拿他当陆必恩的磨刀石,本就是顺手的事情,他还能顺道接触一下同龄的出色者,加上陆平陆较兄弟着实帮了他许多忙,他愿意搭把手。   为表感谢,陆较送给瑞和一份礼物。   “五个昆仑奴?”瑞和惊讶,这份礼物也太重了。昆仑奴来自南洋,他们温顺、力大无穷和忠诚,是中原武林最喜欢的奴仆类型。但中原大陆与南洋隔海相望,后来听说南洋那一片建立了政权,新国严格管控昆仑奴流出,使得昆仑奴更加稀缺且价格昂贵了。   “你拿着吧,你帮我的忙可不止这一件。”陆较眨眨眼,“前一阵我去剿匪,缴获的物资里就有这五个被偷渡来的昆仑奴。我想着你比振阳派更需要可靠的人手,所以就将他们给你送来了,放心吧,我哥知道的。”   瑞和真心道谢:“十三舅舅对我来说就是及时雨,您的情谊我都记在心里,日后定有回报。”   “报答的机会就在眼前,我开了个盘坐庄压你赢,你取得新英赛头筹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小牛兴奋极了:“真的吗在哪里?我要压我哥赢!我带来了我所有私房钱,有二百两银子呢!”   陆较乐呵呵:“你把钱给我,我帮你下注就行了。”   小牛忙道:“我的银子都在客栈里,十三舅舅你等着,我一会儿给您拿过来。”   被瑞和按住肩膀:“不准赌博。”又看向陆较,“我若是没取得第一,您可别找我赔钱。”   “那可不能够,我信你。” 第963章 武林大侠   瑞和对自己有信心,却也不轻视其他人。上辈子原身也是在这个时候参加新英赛取得亚军,让“宋寒丛”之名正式进入武林中人的视野的,当时取得第一名的是碧云阁的张添。他压住小牛不让他胡乱花钱:“最多花一百两,总要留一半以备不时之需。”小牛应了,果真只拿出一百两去花,剩下的一百两他带着庄六娘到处逛街,没几天就花得七七八八。   庄六娘甜蜜地跟苏幺娘抱怨:“小牛应要带我逛街,不买东西还不高兴,你看看,这才几天功夫就花了大几十两银子,这孩子真是一分钱也存不住。”苏幺娘也看着一桌的东西苦笑,这些也是儿子硬拉着她逛街买来的。两人对视都噗嗤笑了,越笑越开怀。   秦雅山周边地区随着武林大会的召开变得热闹非凡,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热闹两分。人多就容易闹事,武林盟各大势力应盟主请求,都派出各自的弟子外出巡逻,配合武林盟护卫弟子维护秦雅山及周边秩序。这是瑞和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多武林中人,真是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在大会正式召开前,他还在街上遇见了宋宇治与方素夫妻。夫妻俩带着假儿子真替身在逛街,看起来父慈子孝,和乐融融。   瑞和无意上前,也无意避开,照常与小牛逛街。倒是宋宇治忽然心有所感,转头看来,登时就瞪大了眼睛。   不远处站在摊位前的少年,长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熟悉的是五官,陌生的是眼神气质,这是一个与他长子寒丛长着一张酷似的脸却神态迥异的少年!那人站在那里如青松挺立,气息内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还是武艺水准不低那种。   宋宇治的心狂跳起来,方素正用视察的态度逛街,街上摊位不少,她挑挑拣拣,评头论足,此时正用手指与拇指捻起一把折扇,笑着问:“宇治哥,你看这扇子好看么?颜色倒是还好,就是上面的画太俗了些,还比不上我们家寒丛四岁时随手画的图呢。”   宋宇治没听见,他的全副心神都被前面的人占据了。替身宋寒丛站在一边,听着方素的话脸上毫无表情,他自然不需要有所表情,毕竟方素说的那是她亲儿子,可不是他。   “宇治哥?”方素又点评了两句,拿起另一把扇子。   替身宋寒丛比方素更早发现宋宇治的不对劲,他跟着宋宇治的视线看过去,也震惊得瞳孔微缩。   那是宋寒丛?不,不是,宋寒丛的眼神绝对没有这样平和,身高也没有这么高,而且宋寒丛现在正在寒剑山庄呢,不可能突然出现在秦雅山!   替身宋寒丛的心也狂跳起来,但他垂眸不语,看着摊位上的各色物品好像在发呆。   方素终于从丈夫的不回应中察觉出不对,她脸色不渝,回头看丈夫:“宇治——那是谁?!”   宋宇治回神:“我也不知道,他长得跟寒丛是不是很像。”他问替身宋寒丛,“寒丛你看呢?”   “父亲说得对。”   方素的双眼已经被痛恨占据,她看着那人,满腔的杀意都要喷涌而出。   她咬着牙:“不过是一个贱种,哪里配跟我的寒丛相提并论。”她看着丈夫,“宇治哥,你刚才看着他都出神了,我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应,是不是很想过去跟他相认?这是你们父子头一回相见吧,你要是忍不住就——”   “素素!”宋宇治没想到妻子竟然这么不分场合地发脾气,他看了看周围,到处都人头攒动,这里可是汇集了全武林人才的秦雅山,到处都是耳目,妻子这些话一出口,其他耳聪目明的人肯定都听到了。他告诫地瞪了妻子一眼,方素压下恼怒,转身就走。   宋宇治赶紧跟上去,替身宋寒丛也紧跟其后。   这“一家人”走得匆忙,但方素说的话还是传了出去。街上人多眼杂,他们一家又相对高调,专门出来逛街,藏了十几年的少主第一次出现,观察的人太多了。方素情绪激动之下说出来的不合时宜,附近的人听见一些只觉得奇怪,有一人敏锐些,竟然真的将宋少主与前方不知名少年的样貌联系在一起,意味深长道:“怪不得宋夫人失了分寸,原是遇见了宋庄主的私生之子啊。”   私生之子?这话不新鲜,新鲜的是宋庄主竟然有私生子?他与妻子伉俪情深可是出了名的呢!   瑞和感知到周围人关注他的视线与讨论的语句,落落大方地站出来:“不知道各位哥哥姐姐叔叔婶婶看着我做什么,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若是做错事情还请各位不吝指教。”   好事者问:“小年轻,你姓甚名谁从何处来?”   听瑞和说他姓苏名鱼,从晋阳派来,那人又问:“可否告知令尊名讳?”   瑞和面露诧异:“我是遗腹子,我父亲在我未出生时便意外去世了,这位侠士难道认得我英年早逝的父亲?”   那好事者道:“那你可认得寒剑山庄的庄主?”见瑞和摇头,那人打量瑞和的容貌,说,“方才寒剑山庄庄主夫人说你是庄主的儿子呢!你当真不是宋庄主的孩子?”   瑞和摇头:“兴许你是听错了吧,我并不认识寒剑山庄的庄主和夫人。我和我弟弟来逛街,若是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他和小牛走了,身后还有人跟随。   “哥,还有人跟着呢,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八卦啊。”小牛不高兴,觉得对方是看他们年纪小,小瞧他们呢。   “走,咱们走那条路。”   等后头的人跟上来一拐弯,却见前面的两个少年已经不见踪影。他皱着眉头回到客栈,跟一个白衣美须的中年男子说了刚才在街上听来的消息:“本来想跟踪一番,结果跟丢了。”   白衣男子正在看手中的纸条,闻言笑道:“他都说是从晋阳派来的,还自报了姓名,你竟还认不出来么?”   男子皱眉:“又不是什么有名人物。”   “你啊你,真是有负我江湖百晓生徒弟的名号,一点嗅觉都没有。”   原来白衣男子正是江湖上消息最灵通,以贩卖消息为生的百晓生,他笑道:“几年前湖山派传人出现,况盟主主持公道归还湖山派遗产的事情你忘记了?当时说湖山派传人名字叫什么,你可还记得?”   徒弟愣了:“好像就是姓苏。”   “可不是。你啊,这样子怎么做百晓生,你可得把你的粗心大意改一改。”百晓生只是叹气。自己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资质实在大不如意,好处自然也有,那就是诚实守信,再有就是能吃苦,让他出去搜集江湖消息,三伏天也能在外头转一整天,不喊苦不喊累。   徒弟嘿嘿笑,挠头:“弟子知道了,以后一定注意。那师傅,苏鱼跟宋庄主的关系该怎么写啊?”   “你说苏鱼的样貌与宋少主很像?”   徒弟肯定点头:“没错,看着就像亲兄弟。”   百晓生有意磨炼徒弟:“那这则消息就交给你来确认吧。”   瑞和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那天跟踪他与小牛的人是百晓生的徒弟,名唤百一一,他知道现在窥视的人就是百一一。毕竟以百晓生搜集江湖秘闻的德行,如何能够放过经营痴情人设的宋宇治疑似有私生子这样的情报呢?   苏掌门应酬回来,竟然已经听说了路上的事情。   “你们长得真的很像吗?”   “族伯,我真不知道,我和小牛在看摊位上的东西,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什么寒剑山庄庄主和庄主夫人。我倒是认识寒剑山庄的宋裴凛宋师兄,您也是知道的。”   苏掌门了然:“那当是缘分了,宋少主今年会参加新英赛,那是宋宇治藏了十几年的独生子,必定花了许多心思培养,你且得打起精神来,不要轻敌。”想了想,又说,“你们长得像,肯定会有人把你们拎一起作比较,你要是赢了还好,若是输了他——”   “我知道分寸,族伯放心吧。”   相处了四年,苏掌门跟瑞和总归培养出一些真心感情来,他有心替瑞和盘算:“你有意在新英赛上取得第一,趁机为湖山派打响名声,收徒弟,若是你没有输给宋少主,只要取得前十名都是极好的成绩,可即便你取得第二名,只要第一名是宋少主,你们长得这般像,多的是怀疑你们的关系,编排是非,这与你不利。这样吧,我让你帮你打听一下宋宇治的儿子是什么情况,你也好知己知彼。”   瑞和再次谢过他,接下这份好意。   其实他认得那位“少主”。上辈子原身与一众“替身”一起接受训练,据说在他来之前,最得上头看重的就是严生。年纪上,严生跟真正的少主同岁,又已经训练了三年,看起来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苏鱼有一个严生无法超越的优势,那就是长相。原身站在少主身边,就像一个真正的影子。   后来确定了苏鱼做替身,严生就被毁掉容貌安排去做暗卫。新英赛第二年,严生突然失去控制刺杀宋寒丛,刺杀失败反被千刀万剐而死。行刑时原身与其他暗卫一起被命令站着看完全程,说是让他们都看看背叛少主的下场。   严生的功夫很好,但与苏鱼相比还差一点点。瑞和通过记忆对比,觉得自己现阶段的武功比原身上辈子这时候还要进步一点,想来对上严生赢面还是比较大的。 第964章 武林大侠   过了两天,苏掌门对瑞和说:“也不知道宋宇治在想什么,将儿子藏得那么严实,十九岁已经算是大人了,竟然从未有人在外头见过他儿子出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儿子不会武功呢!”   瑞和笑了:“兴许是要在新英赛上一鸣惊人吧,族伯不用为我担忧,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   随着各路英雄豪杰齐聚秦雅山,武林大会终于召开了。   头半个多月是各大门派开大会,开会内容为这五年间的武林大事。对内,已经了结的事务就做总结、通报,还未能处理的事务则该调停的调停,该说和的说和。内部矛盾处理完,就该说些外部的问题了,这次大会最主要的讨论话题就是血莲教。如今已经能确定血莲教已经死灰复燃,虽然还查不清楚他们派死士刺杀湖山派遗孤的原因,但邪教出世,人人得而诛之。况盟主早就以武林盟名义向各门派势力发函告知此事,让众人小心警惕,今日再提,就是为了制定更加详尽的计划,合力追查血莲教的踪迹。   半个月后,事情才全部谈完,群英赛与新英赛宣布开始。况盟主说,新增加的两个九盟席位将从群英赛中选出,只要能进前二名,前二名所在的门派同时也满足不低于八百门人且有固定三处门派驻地的要求时,就能够加入九盟,一起构建新十一盟。消息出来,许多想要加入九盟获得在武林盟中话语权的门派抱怨连连,九盟不是随便叫的,他们不止门派势力强大,人才储备也远胜旁人,每次武林大会的赛事,不管是群英赛还是新英赛,可以说九盟包揽前九名,许久才有可能出现九盟以外的黑马。群英赛前二名?一听就让人斗志全消。   不管如何,比赛还是照常举办了,最先开始的是新英赛,总共要抽签三轮,三轮都是一对一比试,三轮之后就是半决赛了,剩下的选手站在台上可以挑战任意对手,败者下场,胜者进入总决赛大混战。瑞和和葛秋雨顺利进入半决赛,苏掌门松了一口气,先敲打徒弟不要骄傲,又对瑞和说没有在前三轮遇到宋寒丛是好事。   “明天你就挑战铁刀门的燕宇,他的武功逊色于你,且湖山派灭门后,九盟的席位后来被铁刀门顶了,你若是挑战他赢了,对你对湖山派都有好处。”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第二天半决赛开始,被别人挑战后取胜的宋裴凛拥有了挑选对手的机会,他选择挑战苏鱼。   “宋裴凛是寒剑山庄这一带弟子之首吧,他干嘛不挑战况宁茂,也不挑战陆必堂,偏偏挑战苏鱼?”   “苏鱼是谁?”   宋裴凛话音刚落,围观群众一片喧哗。苏掌门皱起眉头,侧头问宋宇治:“老宋啊,你家大弟子这是什么意思?”   宋宇治笑道:“比赛嘛,裴凛有他自己的想法。”夫人方素坐在他身侧,也笑眯眯的:“苏掌门,你侄子与我家寒丛长得真像,可见是有缘分,我家裴凛兴许是看在这一点上才起了惜才指点之心呢。”   “还说不定是谁指点谁呢!”苏掌门翻了个白眼,听不惯方素说的话。   这是新英赛,是五年一次的武林新生代的竞技场,说什么惜才什么指点,恶心死人。   这话他没说出来,但不屑的眼神清楚地表达出来,方素脸色有些难看,宋宇治维护妻子:“几年前苏鱼还帮忙凛儿抓过贼,当时凛儿回来时就对苏鱼赞誉有加,几年过去,凛儿肯定是想看看苏少侠武艺精进到何处,这才会主动挑战,既然是孩子们的比赛,我们尽管看着就是了,我们的战场且在后头呢。”   他这话说得得体,就有况盟主笑着打圆场。   而这时候底下两个参赛者已经上台,苏掌门也就不再多说,专心看比赛。   瑞和有些惊讶宋裴凛会挑战他,但他丝毫不惧,还有些期待。两人见礼,然后同时拔剑,眨眼间两人就过了七八招,剑招舞得密不透风,两人打得不分上,场上只能见到他们翻飞的身影,剑光闪烁其间。   寒山剑法以轻盈迅捷闻名,宋裴凛深得其中精髓,可瑞和自创的问心剑法也毫不逊色,这几年他苦苦练武,在晋阳派四年间从来不曾出远门,除了与家人外出到附近游玩散心,就是埋头苦练。他知道自己的优势,那就是经验与阅历,那么扩展经脉与丹田让自己内息丰盈就成了重中之重。   宋裴凛当年就觉得苏鱼轻功持续时间很长,内息充足得让他惊讶,如今四年过去,他在进步,对方也有进步,两人缠斗了一刻钟,他发现苏鱼的气息竟然一点都没有乱!这样打下去,他肯定会先因为力竭而落败。这个想法一浮出来,宋裴凛的气息就乱了一瞬,虽然他立刻调整过来,但被瑞和抓到破绽,长剑拦腰横削,逼得宋裴凛飞身跃起避开此剑。瑞和却好像早就预料到他的动作,紧跟而上,很快宋裴凛就被打落半空,败势渐浓。   一刻钟后,两人的比试以宋裴凛失败告终。瑞和收剑握拳朝他行了个平辈礼:“承认了。”   “我甘拜下风。”宋裴凛深深看了他一眼,跳下台。   台下观众不停欢呼,苏掌门一脸与有荣焉,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记仇地瞟了方素一眼。方素被他那一眼看得血气翻涌,口一张就要说些什么,被宋宇治眼疾手快地按住手,轻轻摇头。妻子让大徒弟挑战苏鱼,其实他是同意的,他跟妻子的私心不同,他是从大局考虑,与苏掌门一样,他并不认为这两个长得相似的人对上会有什么好处,赢的那一方还好,输的一方肯定会被嗤笑。他对严生的武功有信心,可苏鱼的武功好像也并不差,大徒弟当年就夸过。这一次新英赛,他是有意让儿子的名字正式出道江湖,容不得有一丁点闪失!所以他默认了妻子对大徒弟的命令,让大徒弟挑战苏鱼。   谁曾想凛儿竟然败了。   “素素。”宋宇治对妻子摇摇头,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心。方素咬着下唇,将火气压下来。谁知道台上苏鱼在胜了之后挑战了宋寒丛,方素险些要跳起来!   诚然,她平时也是个位端庄得体的庄主夫人,但她实在无法对丈夫的私生之子有好脸色。如果那孩子是脚底下的泥巴也就算了,她还懒得去踩,可对方却在她眼前蹦跶,还妄图想要踩着她儿子的名字上位,那就不能忍了!   怎么敢,这贱种怎么敢,这杂种哪里来的胆子!   “素素!”宋宇治硬是将妻子压住,但他心中也极为诧异,苏鱼这是在做什么?竟然如此意气用事吗?凛儿挑战了他,他就要挑战寒丛,气性竟然这么大!   台下观众却热闹地起哄,显然很喜欢看到这种戏码。严生轻轻抿唇,看向宋宇治,见宋宇治朝他鼓励地点点头,这才跳上台。他对瑞和露出一个笑容:“看着你,我好像在看镜子,我今年十九岁,你呢?”   “我十七。”瑞和也对他笑笑,“上回在街上遇到你们一家人,当时我没有注意到,后来才知道似乎因为我令尊令慈当街吵架了,因着与寒剑山庄没有交情,我也不好意思上门询问,不知道宋少主能不能为我解惑?”   这话一出,台下无数八卦好奇的视线都投了过来,观台上的寒剑山庄夫妻也得到不少注目。方素对这私生子恨极,觉得这人行事张狂不分场合没有教养,挑战她儿子就算了,怎么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谈起这种事?那天自己情绪过激说了些不合适的话,肯定被私生子听了去,她打听来姓苏的村姑也在秦雅山,那村姑肯定偷偷看过丈夫的模样,认出丈夫是当年山谷里受伤的男人了。   在方素心里,强迫了她丈夫的村姑是她此生最大的仇人,村姑所生之子,亦不是好东西,他跟他那个心计肮脏的娘一样,一肚子坏水,   如今这是借机要向寒剑山庄讨要个说法了?   方素想到这里,眼中的怒火几乎喷溅而出。   宋宇治暗暗叫苦,他的妻子平时端庄大方,唯独在他旧年那桩经历上屡屡情绪失控。这事是他的错,当年他外出剿匪,临走前因着父母要给他纳妾一事跟妻子吵架,之后他外出办事,出意外失踪了,当时妻子大着肚子受到很大的打击。后来他养好伤回家,妻子所生的孩子已经过了周岁生日,看起来却孱弱得让人心惊。寒丛资质差,早就有所预兆。而妻子生产时难产伤了身体,再也不能生育了。方素为给他生下资质不好的儿子而自责,他却不能昧着良心真的将责任全都推到妻子身上,儿子身体的问题,他也有责任。几年前为了给儿子找替身,宋宇治不得不跟妻子道出详情,将那年他养伤时的情况说了,他犹记得他临走前,苏幺娘已经两个月没有来月信了……那是妻子第一次发疯,歇斯底里,不停质问他怀疑他逼问他,问他不是被村姑逼迫的么?作甚还去记住对方多久没来月信?   宋宇治无言。   打断不合时宜纷飞的思绪,宋宇治紧紧握住妻子的手,给予对方安慰。 第965章 武林大侠   台上,严生有些惊讶,心中惊疑这人怎么说话这么直来直去,这种话能在大庭观众之下说吗?但他不能不回答,只说是误会。   “是误会就好。”瑞和笑着说,“我父亲早就去世多年,只是个山野村夫,我可万万不敢够贵府门楣,冒充令尊的儿子。借此机会我也好跟台下诸位说清楚,请诸位做个见证,我苏鱼,容貌一事实在是巧合,我跟寒剑山庄可一点关系都没有,百一一等好奇我身世的前辈们,可别再偷窥探听我家的私事了,现在我与宋少主解除了误会,日后要是再遇见各位前辈窥探,我可就要不客气啦。”   人群里,百一一愣了,百晓生敲徒弟的头:“你早就被人发现了!”   况盟主宽和地笑:“苏少侠太过促狭了,不过比赛就是比赛,可不好过多说闲话,敲锣准备开始吧!”   瑞和见好就收,朝着况盟主的方向行了个礼表达歉意。   比赛正式开始。严生武功的路数跟原身记忆中的一样,曾经做过完美寒剑山庄少主替身的苏鱼,对寒剑山庄武功的了解深入骨髓,瑞和有了这等堪称作弊般的外挂,严生的动作在他眼前不管变换得多么缭乱,他都能立刻见招拆招,无需一点犹豫。   很快严生就落败了,瑞和晋级总决赛,下台后抱住扑过来的小牛,又对苏幺娘笑了笑。   没错,苏幺娘一直在场,她关心地看着儿子:“没事吧?”一语双关。   “我能有什么事,娘,我进总决赛了,您高兴吗?”   “傻孩子,娘当然高兴了,走吧,我们到阴凉处歇息,六娘刚才送了绿豆百合汤来,就等你了!”   这样一来,寒剑山庄两枚种子选手尽数落败,只剩下一个弟子。后来那弟子也被陆必恩挑战后失败,寒剑山庄这一次竟然没有一人进入新英赛决赛,实在令人大跌眼镜。而亲手打败寒剑山庄大弟子与少主的苏鱼,也终于凭借着这亮眼的成绩以及开赛前说的那番话,于观众中点燃起不小的热度。陆较开的盘口,竟然也开始有人陆续压苏鱼赢了。   苏掌门开心极了,晋阳派有一个弟子进决赛,这份成绩比往年好,去年晋阳派的弟子可是折戟于半决赛呢。进决赛的是葛秋雨,为苏掌门的嫡传小弟子,这孩子有些憨却很有孝心,他虽常被这弟子气到,但关爱葛秋雨的心不假。葛秋雨很激动兴奋,深觉自己为师门争光了,又来感谢瑞和,这几年间他常与苏师弟切磋,每回都能有所收获。   “我也该谢秋雨师兄,我们这是互帮互助。”   葛秋雨就摸着头发嘿嘿笑起来:“还是你帮我多些。”   “好了好了,再谢下去没完没了了,现在该重视的是两天后的总决赛。”苏掌门咳嗽两声,“你们且坐下听我说,我搜集了一些其他晋级者的资料……”   “啪!”   寒剑山庄所属的驻地里,严生被一巴掌打得侧过头。方素压抑的所有情绪在回到自己地盘后全部爆发,她舍不得打心爱的大弟子,只能拿儿子的替身出气。   宋宇治知道她需要发泄,也没拦着,只劝:“严生武功比不过凛儿,连凛儿都打不过苏鱼,本也不该奢望严生能打败苏鱼。”   宋裴凛羞愧地低头:“是弟子无用,还请师父师娘责罚。”   寒剑山庄成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受此屈辱。宋宇治也心情不爽,但他还是安慰大弟子:“这不是你的错——”   “那你的意思是我的错了!”方素大喊,“我就知道你觉得那个贱种好,你看他资质好是不是很心动很后悔,你要是敢让我和寒丛给他们母子让路,我就是死也要拦着他们母子一起下地狱!我不会让他们伤害我的寒丛的!”   “素素啊!”宋宇治红着眼眶,将方素抱住,“你先缓缓吧,你的药呢?”此时此刻他心中万般后悔,若是知道那年的经历会给妻子带来这么大的打击,当年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眼看着妻子这几年情况越发严重,他实在是后悔!   方素这一次却是真的大受刺激,她对儿子的爱已经有些偏激了,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捧给儿子。在知道丈夫有了一个出色的私生子,而且她请的杀手没能将对方铲除后,她就分外焦虑。结果最坏的结局出现了,代表她儿子颜面的严生落败于苏鱼,这是何等大辱,她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闹了半宿,方素才睡下,宋宇治精疲力尽,关门出来时,就见大弟子与严生都等在廊下不敢离开。   宋裴凛担心极了:“师娘的病好像更严重了。”   严生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并不被需要成为一个多话的人,但他心里有着许多想法,他根本不知道庄主夫人有这种怪病,暴躁发疯,跟平时相比是截然不同两个人,他完全想不到庄主夫人会有这样疯魔的一面,让他大跌眼镜的同时,他心中升起一丝快意。   旁边,宋宇治跟宋裴凛的短暂交谈已经结束,他看了看严生,道:“你和严生回去吧,今日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以后再说。”   “是。”宋裴凛有些沮丧地带着严生回院子休息,严生问他:“苏鱼真的是庄主的私生子吗?”   若是平时,宋裴凛定会呵斥严生不要多嘴,同时警惕严生生出了旁的心思。只是今天宋裴凛的情绪也有些不好,他今年二十二岁,已经是踩着新英赛对年纪的规定来参赛的,武林盟有规定,若是进过总决赛,那就不可再参加新英赛了。他为了配合“宋寒丛”,以便在新英赛决赛中帮扶对方,专门等到今年才参赛。诚然他对门派一片赤胆忠心,但他还是个颇有雄心的年轻人,对自己的前程也有着一定的期许,新英赛,同样也是他扬名武林的一把梯子。他有心帮扶少主,也有意展现自己。   谁想到结果会是今天这样,宋裴凛难免心绪震荡,听严生这么问,他敷衍道:“师父师娘的事情你少过问,赶紧睡吧!”   严生却根本睡不着。那天逛街遇到对方后,庄主夫妻俩回去后又吵了一架,在他看来,这对夫妻感情很好,他从未见过他们吵架。不,或许他们吵过,只不过他没有资格看见罢了。刚才庄主夫人大发脾气,很明显夫人认为苏鱼就是庄主的私生子!   其实几年前他不小心听过大师兄跟庄主说话,庄主很遗憾某个人已经没办法来做替身,言语中很后悔当年没有派更多人去将人带来。当时他听不明白,如今看到苏鱼他忽然就懂了,庄主错过的那个人就是苏鱼!苏鱼比他更适合做少主的替身!   他有些羡慕苏鱼,羡慕对方能够以自己的名字参加新英赛,站在台上接受其他人的赞誉与支持。他也想这样,哪怕今天输了,他也希望是严生被苏鱼打败,而不是套着宋寒丛这个名字。   他看见了一丝希望,一丝改变现状,为家人报仇的希望,如何能轻易放弃。而这丝希望的关键就在苏鱼身上,他闭上眼睛暗下决心,一定要私底下与苏鱼见一面才行。   两天后总决赛,选手只剩下十个人,除了寒剑山庄全军覆没外,碧云阁少主张彦也惜败对手止步半决赛,其他热门新人全都在。   熟人振阳派陆必堂、陆必恩,碧云阁张添,净水阁况宁茂,以及其他来自九盟的弟子。   站在台上,瑞和能够听见有人在讨论他们,议论他的声音比之前多了不少。他安静听着况盟主解说规则,听完后单独站着打量其他对手,并没有去找认识的人合作。   “十位少侠进入新英赛总决赛,那就事不宜迟,点香,比赛时间为一炷香,下台即出局,留在最后的即为优胜者。”况盟主敲锣,香点燃,决赛正式开始。   比赛开始,包括瑞和在内,单独晋级的选手都选择向振阳派和普陀山弟子进攻,这两个门派都晋级了两人,若是不拆开他们的合作,他们这些单打独斗的人就该先被他们送出局。   陆必堂与陆必恩早就知道会这样,两人合力抵抗,余光瞥见瑞和冲向了普陀山弟子那边,两人竟同时松了一口气。   瑞和与其他选手一起淘汰了普陀山一人后,见剩下的那人是个硬茬子,就转而冲向振阳派。陆必恩在围攻下已经是强弩之末,被瑞和一掌拍下台,他咕噜地爬起来,扒着台沿大声喊:“必堂哥坚持住!”   陆必堂暂时坚持住了,一个飞身冲出重围,身后又有一人紧跟而上,长剑划过。陆必堂回转躲避,反手就是一剑反刺,瑞和踩着剑跳起来俯冲而下。两人打成一团,其他人都插不进去,于是便各自打起来,有人飞下台,也有人临危用各种办法勾住台上,再次冲回场上。陆必堂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瑞和也拿出最严肃的态度,两人打得剑影交叠,身影缭乱,左右碎石尘土乱飞。   陆较在坐得笔直的陆平身边坐得慵懒歪斜,在看见陆必堂向左横扫时几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在心中想:必堂输了。   陆必堂挥出那一件剑时就惊觉自己被骗了!果然苏鱼露出来的破绽是假的,他立刻调动内力收回左横扫的攻势却迟了,剑尖如疾风来,停在他喉间。   “我认输。”陆必堂苦笑着说出这句话,然后自己飞下台。 第966章 武林大侠   另一侧,碧云阁张添刚将围攻他的最后一人葛秋雨踢下台,微喘着气看过来,然后提剑冲来。瑞和也来不及休息,只运转心法见缝插针地调息,他必须拿出全部精力对付这位前世本届新英赛冠军才行。   张添当之无愧是这一代新弟子中的天才,原身上辈子就败于他手,张添也以一技惊涛式扬名,百晓生在总结新英赛事时,给张添起了一个惊涛公子的雅号,从此这名号就成了张添的代名词。   新英赛原身只拿了第二,今后行走江湖时,也多次被张添夺去更多关注,原身倒是没什么感觉,宋寒丛却深恨张添,觉得若是没了张添,他才是武林新一代第一人。   “你竟然在走神?”张添回身比了个剑招,皱眉,“你是看不起我么?”   稍微走神两秒的瑞和抱歉一笑:“对不住,张少侠值得我用尽全力,如何敢看不起你呢。”   “这样最好。”张添挽了个剑花,低喝一声再次袭来。   新英赛冠亚之争,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目。碧云阁张金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有交好的友人笑道:“这一回你们家张添可遇上对手了,苏家这个苏鱼可不是简单角色。”有人附和:“苏家出了个使剑的后代,倒是使得还不错,可见湖山派这是走错路,用错刀了。”   张金贺笑着摇头:“我可没怎么担心,都是年轻人,以后多的是广阔天地可以施展,一次比赛算不得什么。赢了当然好,输了也不怕什么。”   众人纷纷夸奖他心态好,苏掌门远远看过来,轻哼了一声,碧云阁少主之争闹得人尽皆知,张金和有意让儿子张彦在新英赛上表现好堵门派其他人的嘴,这事谁不知道?结果张彦败于半决赛,反倒是张添进了总决赛,苏掌门可不相信张金贺真的这么淡定,要是张添获胜,张金贺就该睡不着觉了。他可记仇,当年为了湖山派遗产,他跟张金贺撕扯了许久,他最讨厌张金贺大义凛然的模样了。   “我可得学学张掌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乱的气度才是,哎呀,我那爱徒秋雨方才被贵派张添少侠踢下台,唉,晋阳派到底是无缘榜首了,我这心里难受极了。”   “哎老苏啊,你这话可太假了,怎么说你家秋雨也是第三名。”   “可不是,我家的臭小子连半决赛都进不了,你这话颇有些炫耀的意思了啊。”   苏掌门用眼尾瞄张金贺,口中哎呀哎哟地求饶:“我们晋阳派人才少,上一届与上上一届都没有弟子能进决赛,这一回秋雨能进决赛已经是祖坟冒烟,下一回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如何能不多奢望一些,盼他夺冠呢,唉!”   他一口一句进决赛,句句往张金贺心口戳。   其他人听着看着,终于反应过来苏掌门这是在故意往张掌门伤口上撒盐,怎么说碧云阁也是九盟之一,大伙儿也不好意思看张掌门笑话,于是打着哈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苏掌门见张金贺嘴角抿成一条线,可见心中不爽快,这才高高兴兴地继续看比赛。   说几句话的功夫,台上的比试已经进入后半阶段。两人打了小半个时辰,都开始显出气息衰竭的迹象,动作都慢了下来。瑞和看出张添气息不足之下的一个破绽,先是装作没看见,自己却露出一个假破绽给对方,只要张添上钩冲着他这个破绽袭来,对方的破绽就会被拉大。张添却十分警惕,开始完全不上钩,好几轮下来,他感知着即将干涸的丹田,终于上钩决定速战速决。   这个决定一下,就正中瑞和下怀。   飞下台的那一刻,张添的眼睛一直盯着瑞和,站稳后他对瑞和说:“碧云阁张添,改天再一起切磋!”   “好。”   新英赛冠军的奖励很丰盛,先是二千两白银的奖金,再有就是挑选武林盟珍藏武器任意一件,还有各种药材布匹,最后是让人荣耀百年的新英赛前三甲名字刻于江湖新英豪杰榜石碑上,榜首之名将用金色镌刻,更显光荣。   名字刻好后,会让冠军得主亲自去描色,瑞和跟苏幺娘说好,到时候让她去描。苏幺娘又激动又忐忑:“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你是我娘嘛!”   苏幺娘重重点头:“娘一定给你描得仔仔细细妥妥帖帖的。”   新英赛结束后就是群英赛了,瑞和很珍惜观摩其他人武艺的机会,特别是各门派优秀长老或是掌门人会登场,这将会是绝佳的学习机会,来观看的群众比新英赛观众翻了几倍,到处都人满为患。群英赛的赛制更简单,就是车轮挑战守擂赛,每个选手都可以开擂台,接受其他人的挑战,守擂到最后的擂主再来大混战,决出名次。   比赛持续了五天,每天都有很多看点。晋阳派这一次出高价请来一位江湖散人,这散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武艺极其高强,守擂台三天,将每一个挑战的人全都打下台。心情激动的苏掌门在一侧给徒弟葛秋雨做讲解,他站在一边沾光也听了不少苏掌门丰富的经验,受益匪浅。   在观看比赛过程中,一个陌生人来给他送信,说是有人约他到某处见面,给的信物是一张面具。他挑了挑眉,看了看台上正在守擂的宋宇治,钻出人群前去赴约。   在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瑞和推开门,见到了站在空屋子里的严生。严生看着瑞和手里的面具,微微一笑:“你知道是我,你果然是父亲的儿子。”   瑞和将面具丢给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既然知道是我约你见面,就一点都不担心我的目的吗?”   瑞和拉过一张布满灰尘的凳子,稍微掸掸灰后坐下:“如果我是你,就长话短说,宋宇治正在守擂台,你扮演他的儿子,长时间离开可不显孝道。”   严生瞪大眼睛!   “你——”   “我?”瑞和笑,“我怎么知道你是替身吗?还是我怎么知道你找我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与我商讨大计对付宋宇治夫妻?”   严生紧紧咬着牙,心绪混乱,分外震惊。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需要说出你的来意。你说如何呢,严生。”   接连受到刺激,严生听到对方喊自己的名字时反而冷静下来。他压下所有警惕与防备的情绪,安慰自己与其找一个蠢货合作,不如找一个智多近妖的聪明人,他不怕被对方看透,只要对方真的能帮上他的忙!   “没错,我不是真正的宋寒丛,只是他的替身,我恨宋宇治夫妻。”严生也坐下,眼神冷漠地说着自己的仇恨,“我六岁的时候,家里忽然起了起火,不止我家,半个村子都被烧没了,是路过的寒剑山庄弟子赈济了我们,见我失去父母长辈,还好心地接我走,说带我去寒剑山庄拜师。十二岁那年,我就被选做了替身,为了鼓励我的忠诚,庄主还主动提出将我父母亲人的坟墓迁到寒剑山庄的庄子里,让他们得享香火。他们以为我对寒剑山庄忠心耿耿,合该死而后已地报答,但他们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当年放火的人就是寒剑山庄的人,我早就知道他们不是恩人是仇人!”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神情,混杂着仇恨、怨憎和快意。   “他们对我毫无防备,却不知道我每时每刻都在筹谋着如何让他们身败名裂!”   严生看向瑞和,怪笑着:“我看到你的眼神了,你说起宋宇治夫妻时的神情很平静,就像真的是在说陌生人,但我看得出来,你跟我一样有相同的想法,你也恨他们是不是?”   “你想怎么报仇?”   “本来我想在新英赛上说出他们给儿子养替身的秘密,让他们最重视的儿子从此跌落云端再也没脸在江湖上露脸,只要我得了前三甲,得以站在领奖台上接受万众瞩目,那时候就是我揭开他们伪善面具的最好时机,有况盟主在,有其他门派掌门长老在场做见证,宋宇治夫妻不敢轻易动我。现在也不迟,群英赛总决赛的颁奖台也是一个好机会,我找你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吧。”   “我会在群英赛颁奖礼上揭开所有真相,但他们绝对不会承认,或许还会说我犯了疯病,或是被人下蛊操纵了。到时候我需要有人为我说的话背书,最适合背书的人莫过于真正的宋寒丛了。”严生虽然做了少主替身,但平时备受监视,根本无法发展自己的力量,他能够依仗的利用的只有自己。直到这一次参加武林大会,他才找到帮手,合适到让他心生战栗的帮手!   严生激动地说:“你长得跟宋寒丛几乎一模一样!只要你冒充他出面,蒙过外人是轻而易举,我要让他们夫妻的罪行钉死在耻辱柱上,他们的儿子就是他们罪孽的证人!”   杀人诛心,严生的报复就是对宋宇治夫妻最看重的名声与体面入手,可谓目标精准,很合瑞和心意。   “好。”   两人快速商谈了细节,然后各自离开。 第967章 武林大侠   与严生见面后,瑞和去找百一一做一笔交易。百一一从那天被瑞和在赛场上公开喊名字后,羞愧了几天没敢出门,也不敢再往晋阳派那边凑,特地离得远远的。   瑞和主动找过来,百一一捏着耳朵,似乎耳边还回荡着师傅恨铁不成钢的骂声。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百一一问。   “想和您做桩买卖,不知道您是否得空?”   “买卖?”百一一拿出专业的态度,“我这里只做消息买卖,你要买消息还是卖消息?”   “卖消息。”   “哦哦,卖消息的话我得先听听看,若是消息有价值的话我会按照消息贵重程度给你报酬。”   “这第一桩是想托你们帮我卖消息,之前在新英赛颁奖礼上我就说过,诚招江湖有志之士共建湖山派,我想托付贵帮帮我将这个消息散到江湖中,让更多人知晓。”   百一一点头:“这事简单。”   两人商议了酬金,瑞和当场给付,又谈起第二桩生意,这回就是真正地卖消息给百晓生了。“我先说说看,您可以判断这则消息是否有价值。”   百一一有些尴尬地摆手:“苏少侠直接喊我名字吧。”   瑞和笑眯眯的:“那我就称呼您为百小先生吧,我要卖的消息关乎九盟之一的门派。”   百一一脱口而出:“寒剑山庄?”   “百小先生果然是百晓生先生的爱徒,心思细腻敏锐。”   “苏少侠,你可别夸我了,我实话跟你说吧,之前我的确想要从你这边得到一些情报,盯梢了好几天,还费心费力找晋阳派的弟子打听……”百一一苦着脸,“寒剑山庄那里我也没落下,结果你也知道了,什么都打听不到就算了,你在新英赛上还点了我的名字,我师父可生气了,把我骂了一顿。你要是有消息要卖直说就是,可别再跟我客套了,我听你这样客气尊敬地跟我说话,头皮都在发麻。”   “好。”瑞和笑着点头,他拿出一封信递给他,“都写在里面了,你且看看吧。”   “放心放心。”百一一不是第一回应对这种局面了,好多人卖消息都是写在纸上带过来的,就怕隔墙有耳,他边拆信边说,“你放心吧,即便你卖的消息没有用,我也不会泄露你的秘密的,更加不会将这个消息用作他用,我们的名声是——”他瞪大眼睛,将信快速看完,然后抬头看瑞和,“这则消息可信度有多高?我们会去查证,但若是你拿假消息骗我,百晓生这个招牌可不会放过你。”   “十成把握,这则消息值钱吗?”他问。   “若是真的,自然值钱。”百一一肯定点头,寒山山庄铁矿的消息可太值钱了,江湖中人争夺不休,铁矿是最宝贵的资源之一。这机密消息送上去师父肯定高兴。   两人商定好价格,百一一说了,等验证真伪后会再给他一笔尾款。   “我再送一则消息给百小先生吧。”瑞和笑着说,“此番于新英赛上露面的寒剑山庄少主,实则是宋宇治夫妻为亲生儿子培养的替身,真正的宋寒丛天生体质斑驳无法练武。”   百一一瞪眼:“这、这消息可太惊人了。可有证据?”   “他们当年就曾派人去我家,想要抓我回去做宋寒丛的替身,我幸运躲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百一一没有细问,更是装作没看出这番话里的漏洞。宋夫人当街说的那番话他还记得呢,一看她就已经认定了苏鱼的身份。他师父跟他分析过,说苏鱼的身份应该不假,只是苏鱼心高气傲,不见得愿意认下私生子的身世,所以才干脆借着新英赛的舞台为自己正名,以绝后患。   瑞和也没在意,在新英赛上那番话本就是表示自己的态度,糊弄外人的。   “之所以这消息不卖,是因为难以取证,我也懒得卖,且这则消息兴许在武林大会结束后就不值钱了,百小先生看着办吧。”   最后瑞和拿到八百两银票做报酬,他反手就将银票拿去压濮灵派得一名。   “濮灵派吗?现在冠军最热门的是净水阁的况长老、振阳派掌门陆平和寒剑山庄宋掌门,濮灵派可是个大冷门,虽然赔率高,但夺冠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就压濮灵派,劳烦了。”   见瑞和坚持,因看新英赛而对他印象颇好的赌坊管事只好不再多言,为他登记,将凭证给他。   “苏表哥,你竟然对我外祖家这样有信心!”陆曼从一旁蹦出来,眼睛亮亮的,“我也压了我外祖家和我父亲,你说是我舅舅能赢还是我父亲能赢?”   见到陆曼,瑞和就笑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刚到的,我和我娘一起来的!”陆曼笑嘻嘻地看着瑞和,“好几年没见,苏表哥长高好多,听说你在新英赛上夺得第一名,我亲哥堂哥表哥都说你很厉害呢!再过五年我就二十岁了,我爹说等我二十岁才同意让我参加新英赛。”   几年未见,陆曼对瑞和的态度跟以前一样,这大抵是年少友谊单纯情重的好处了,不管过去多长时间,重逢时都毫不生疏,更何况陆曼本就是这样活泼开朗的性子。瑞和便拿出对待妹妹的态度,闲聊几句后说要送她回家:“这里是赌坊,你不好待太久。”   “苏表哥放心吧,从那次之后我出门都带很多人,你别看我身边现在没人,其实他们都躲在暗处呢。”   话是这么说,陆曼还是顺从地跟着瑞和离开赌坊,瑞和带他回振阳派驻地,正巧陆平他们回来了。   “三天后总决赛,方才的战况可激烈了,你竟然不在场,实在可惜。”陆较嘴巴里叼着草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和小曼在哪里遇到的?”听瑞和说是在赌坊,陆平就先沉下脸,“你的身体不好,才病了小半年,若不是你硬是要来,你娘也不会带你来,可你刚来就往赌坊里钻,那里头空气污浊,你真是不爱惜身体。”   严肃正经的陆平遇到女儿俨然就是个严父,瑞和站在一边,想着上辈子陆曼与宋寒丛的婚事,以陆平对女儿的疼爱,当年怎么会咬牙认下那桩骗婚呢?从苏鱼的角度来看,是振阳派为了利益罔顾女儿的幸福,可这辈子瑞和跟陆平接触,却觉得他不像这种人。想来想去,也许只能跟上辈子陆必堂做了少主有关系,四房为了振阳派的利益牺牲陆曼,这才说得过去。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陆较见他站着没说话,便招呼他:“来来,十三舅有话问你。”   “十三舅舅,我在外头耽搁太久得回去了。”瑞和婉拒,“改天再来找十三舅舅玩。”一溜烟跑了。   “嘿这小子!滑不溜秋!”陆较早就问苏鱼身世的事情了。   陆平目送女儿回房,这才开口:“苏鱼在比赛场上说的话就是他的态度了,你再多问又有何意义?”   “我好奇嘛,这事我又不好去问苏表妹。算了,大哥你说得也对,以后若是他需要帮忙,自然就会告诉我了。”   另一边,百一一也将新买来的消息并收到的搭头告诉了师父百晓生。铁矿可是大事,百晓生立刻派人去查证,最后对着苏鱼送的搭头若有所思。   “这个消息卖给寒剑山庄,想必他们愿意花钱封口。”   百晓生摇头:“既然苏鱼说这消息在武林大会后就不值钱了,说明有人会利用此事做文章。也许那个人就是苏鱼。”若事情真的这么发展,他们前脚卖给寒剑山庄后脚消息暴露,定会得罪寒剑山庄,还会给苏鱼立下贪小便宜的印象。苏鱼拿出寒剑山庄铁矿的消息来卖,难保以后没有更多关于寒剑山庄的秘闻,这可是长线买卖。   而且苏鱼免费送他们这则消息,倒像是故意的……   他很快做出决定将消息免费送出去,送苏鱼一个人情。   百晓生敢这么干,一点都不怕得罪寒剑山庄。他做这一行,信奉的就是谁都可以得罪,不敢得罪某个人才会断送事业。他掌握着江湖中最全面的消息,众人仰仗他,也防备他,这才是最安全的状态。   百晓生艺高人胆大,在有人来买消息时,也将寒剑山庄少主替身一事当搭头送了出去。他这人很有意思,选的都是与寒剑山庄和宋庄主没有交情的人,其中两个甚至跟寒剑山庄有过旧怨。   这样操作之下,宋宇治愣是什么提醒都没有收到。他正忙于调养身体准备总决赛,也忙着安抚妻子,为了让妻子情绪稳定,他向妻子许诺等武林大会结束,一定会想办法杀了苏鱼。   苏鱼的确优秀,但苏鱼那天公开否认自己身世的做法着实惹恼了宋宇治。他不想认回对方是一回事,对方不屑认祖归宗又是另一回事。出色的儿子不在掌控之中,还打乱了他振兴门派的计划,让他由恼生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那孩子的确该除掉了,不然的话只要活一天,被打败过的“寒丛”就翻不了身。 第968章 武林大侠   决赛很快来临,宋宇治很重视这次比赛,新英赛与群英赛的成绩关系着新一届新弟子招收的情况,一个门派要发展离不了优质生源,他的表现将会是最好的广告。这三天他一直在闭关,将体能与状态调整到最佳,等来到赛场上他才发现,好像有一些人看他的眼神有哪里不对,还有不少人看向他儿子。   严生板着个脸,尽职地扮演一名少主。   “你闭关这几日,百晓生放了一个关于你的秘密出来。”好友笑着跟宋宇治说,“想来那些人都听了消息吧。”   宋宇治不以为然:“我能有什么秘密,百晓生这人什么都敢卖。”   “他什么都敢卖不是众人皆知的么?前一阵的会议,还有人提议向百晓生购买血莲教余孽的消息,你说可不可笑,若是百晓生真有血莲教的消息,为了江湖正义也得说出来,如何得让武林盟出资购买,说出去让人笑话。”   “百晓生不是说他也不知道么……”宋宇治皱眉,“我还是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对,百晓生到底卖了我什么秘密?”   “左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听说那则消息百晓生没收钱,这三天去他那里买消息的人随眼缘免费送。白送的消息,证明他自己也不能肯定,若是板上钉钉的真消息,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白送。”好友摆手,完全没有将那则消息放在眼里,听过就算了,更别提专门去打听。   “你看那边,他们看我的眼神特别奇怪。”宋宇治心中不安。   好友看了一眼,还是不以为意:“他们被你从半决赛里淘汰,记恨你不是很正常么。”倒不觉得有什么,这片江湖就是这样,别看有武林盟还有九盟,但大家都是表面上和气,各自都有算计,追逐利益。   群英赛可代表着一门一派的脸面,江湖以实力为尊,有实力就意味着有话语权,有了话语权才能在江湖事务中争取到利益。铁刀门为什么能在湖山派灭门后跻身九盟?不就是因为铁刀门接连两届取得群英赛前六名么?进入九盟后,铁刀门这些年来发展得多好,招收了一批又一批优质的弟子,二十年发展下来,铁刀门俨然脱胎换骨,成为真正有底蕴的强大势力了。   比赛在即,宋宇治想了想自己的确没有什么问题,妻子也好端端地坐在旁边一脸期待地等着比赛开场,他便将烦心事抛开,专心等候比赛。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站在他身后的严生一眼,严生低着头,控制住嘴角的笑意。苏鱼说得对,要先做好铺垫,对宋宇治有恶意的人在今天将会是他最好的捧场观众。   比赛正式开始,进入总决赛的总共有十四个擂主,九盟占十二人,另外两个分别来自濮灵派与晋阳派。这几年来,苏掌门与瑞和合作管理从陈颜芳与张金贺手里挖回来的产业,从中获取了许多利益,这些分外收益为晋阳派增添了许多物质保障,包括这一次群英赛,更是拿出足足五万两做佣金请来外援,让外援以晋阳派的名义参赛,为晋阳派斩获名誉。   “若是顺利的话,这是晋阳派距离九盟最近的一次。”苏掌门忍不住对瑞和倾诉,“你觉得陈原能不能夺得前二甲?”   上辈子陈原是逍遥谷的外援,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不过世事变幻,这辈子跟上辈子肯定会有所不同,他之所以还敢压濮灵派第一,是因为取得第一的那位长老实力着实非凡,闭关十年第一次参赛,守擂台时还没有发挥全力,等总决赛大混战时,他将会惊艳众人,实力碾压。   “族伯莫要太紧张,陈大侠一定会尽全力的。”他只这么说。   苏掌门深吸一口气,认真看比赛。   大混战看点极多,有合作有围攻有发杀,刀光剑影,琴音祸人,乱石齐飞,看得人目不暇接,心跳加速。濮灵派长老慢慢地显出优势来,吸引了许多的人的视线,苏掌门焦急:“濮灵派什么时候窜出来这么个人才!”哎呀,失策了啊!   瑞和仔细观察,从中学到了许多经验,在看见宋宇治被濮灵派长老一掌推下台时,他嘴角勾出笑意。   宋宇治止步第四名,万分遗憾。   “寒丛呢?”他问。   方素心疼地给他包扎伤口,随口道:“不晓得去哪里了,宇治哥,你先把这化瘀丹吃下……”   又过了半个时辰,决赛终于落下帷幕,濮灵派长老得冠,最后一个掉下台的是净水阁况长老,第三名是晋阳派陈原。   苏掌门先是大喜,然后被巨大的遗憾击中:“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前两名能进九盟,就差一个名次啊!他扼腕叹息,难过至极!嫉妒濮灵派至极!   不过总归是第三名,还是得上台接受表彰与奖赏的,苏掌门与陈原一起上台,葛秋雨在瑞和身边将手拍得只能看见残影,可见他是真心为门派的荣耀而高兴。   “苏师弟,你瞧我师父,刚才还拉着脸,如今在台上笑得多开心呀——苏师弟?”葛秋雨奇怪地摸头,“苏师弟呢?方才还在的。”   观众群中忽然响起嘈杂,葛秋雨疑惑地看过去,随即也瞪大眼睛。只见寒剑山庄那位少主竟然披麻戴孝地从人群中穿过,径直走上台。   天啊,这是在搞什么?   到处都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寒剑山庄的弟子们更是目瞪口呆!   宋宇治与妻子方素的脸色更是瞬间沉如水,宋裴凛张口:“严——”他低头,见自己的手被按住,那是师父的手。   “你带你师娘回去休息。”又对身侧的长老说,“去把寒丛带回来。”长老应声而去,方素却不同意:“宇治哥!我不走。”但她好歹记得不能再在公共场合留话柄,“寒丛疯了,我这个娘怎么能置身事外。”   “你回去!”宋宇治心中不详的预感如海潮般袭来,“你先回去休息,听我的话!”   方素不情不愿地被宋裴凛带走了,这让宋宇治松了一口气。妻子的病不能受刺激,严生明显是要发疯了,要是妻子也在场,不知道会做出怎样过激的反应将事态搞得更严重。但他不知道的是,方素根本没有走远,她用师娘的身份压制宋裴凛,让宋裴凛不得不中途又将她送回来,躲在僻静处。   被宋宇治派去抓严生的长老失败了,只因严生大力抵抗,又大声喊有冤屈请盟主做主,况盟主不能无视,只得派人去拉架:“有话好好说,就当给我一个面子。”听了这话,宋宇治的脸难看极了,这面子怎么给?给了,他们寒剑山庄就没脸了!   没错,宋宇治在看见严生这幅打扮时就猜出来,严生已经失控并且想要反噬主人了!他来不及迁怒当初驯服严生的手下,只想将损失降到最低。   “况盟主。”宋宇治上前拱手行礼,“犬子突发恶疾,扰了诸位颁奖之喜实在是我之过,寒丛,你还不过来?你娘见了穿成这样都气得晕过去了,你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回家咱们慢慢说,何苦在这里发疯?在座的都是前辈,你是个小辈,不该如此不成体统。诸位,我家孩子给大家添麻烦了,还请各位给我了两分面子,回头我必定设宴请罪。”   言辞恳切,处处得体。   寒剑山庄当年给况盟主投了一票,况盟主乐意给他这个面子,但有好事者插嘴:“宋少主可说是有冤屈要诉呢!这主持公道的事情少不得况盟主,若是还不足够,我们这大群人也在场,肯定能帮忙!”   “可不是,宋少主看起来不像突发恶疾,我看他眉目清正,清醒着呢!”   “大伙儿都在,听听也行!”   宋宇治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看出这几个人是唯恐天下不乱,有意看他笑话。   严生站在况盟主身边,扬声说:“我没有病,逍遥谷的人也在场,盟主尽可以请逍遥谷神医为我诊治,看我到底有没有病!我今日上前来,只是想揭露一个真相,寻求一个公道,宋庄主难道是胆怯不敢听吗?”   逍遥谷等人看向谷主,谷主摇着扇子笑道:“若是需要逍遥谷,况盟主尽管开口。”逍遥谷精通医术,杏林满天下,江湖众人敬重优待,以医术位居九盟之一,极少参加新英赛和群英赛,只做吉祥物端坐在侧,他的确很乐意听从盟主调配。   被区区替身逼问到跟前,宋宇治恼怒非常,但严生说的话也很有底气,他几乎找不到漏洞来辩驳。严生有病是他编造的,让逍遥谷谷主亲自把脉也没有用。   其他人就看出来了,宋少主大概是没病的。   苏掌门打圆场:“既然孩子有话说,那就听听看嘛,总归群英赛已经结束,武林大会也到了尾声,不算耽误了正事,更何况武林大会开办的初衷就是为了武林正义,为一切不平事谋公道,今日宋少侠有心借着武林大会开口伸冤,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忽视。”大话说得义正辞严。   况盟主看看周围其他人的脸色,顺势说:“各位说的都有道理,这样吧,宋庄主也冷静一些,我们到会客厅慢慢说——”   严生截过况盟主的话头,先谢过他,然后说自己就想在这个地方说。   “此处汇集了武林众多侠士,我想在诸位侠士的见证下说。”关上门的会客厅?他不愿意,他的冤屈要让全天下的人全都听见! 第969章 武林大侠   “寒丛。”宋宇治一脸失望地看着他,“你今日这般行事着实辜负了我与你娘对你的教导,父母尚在,你如何便敢披麻戴孝,家里对你严厉也是为了你好,这偌大江湖人才辈出,不鞭策你上进才是害了你,谁曾想你竟然——你若是有委屈,我们回家慢慢说就是了,都是一家人,你难道偏要行此绝路吗?”   今日之行,严生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来的,不管宋宇治怎么暗示怎么威胁,他都不会后退。   “既然如此,那就说吧!”况盟主一锤定音。   严生谢过他,站直了扫视一圈在场众人,这里有五千多人,都是从五湖四海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英雄豪杰,在今天之后,他的冤屈宋宇治夫妻的丑恶嘴脸就能够通过他们的嘴传遍四野!   “我不是寒剑山庄的少主宋寒丛,宋寒丛另有其人,我只是他的替身。”严生用仇恨的语气说出自己的怨与恨,这番话他组织多年,只为了在今天这样的大场合下公布于众。“……杀害了我一家,还摆出恩人的姿态收拢我驯服我,把我调教成他们最忠心的奴隶,让我做宋寒丛的替身,用我的身体血肉来为宋寒丛搭建江湖名声,多么划算的买卖!”   “宋宇治!”严生恨恨地看着宋宇治,“你们以为当年我年纪小,可以任由你们搓圆捏扁,怎么驯养就怎么驯养,可你们不知道,我从小就对声音敏感,只要听过一回就能记得牢牢的,我早就知道是寒剑山庄的人放火杀了我的家人,我在被窝里听见了放火人的声音,那个声音就在所谓路过村子救了我的寒剑山庄弟子队伍里,那个人就叫胡运!多么好笑啊,你们以为救了我,还大发慈悲地收养了我这个孤儿,让胡运磋磨我打压我,再让宋寒丛来对我示好,展现他的善心,想要借此让我对宋寒丛忠心耿耿,不可能!我早就知道真相,知道你们是怎么一群丧心病狂满口忠义实则内心藏毒纳垢的小人!”   情绪激动之下,严生口吐鲜血,引起众人惊呼。他毫不在意地伸手擦拭,血红在麻衣上留下鲜艳的痕迹。   “我今天要做的,就是在众人之下揭开你们夫妻的真面目!我要让武林众人知晓,寒剑山庄少庄主宋寒丛是个废物,资质差到不能练武,需要父母给他养替身扬名,一家子都是欺世盗名的恶人!我不是宋寒丛,我叫做严生!”   严生的话引起在场众人的震惊,议论之声如热水沸腾,再化作一柄柄利刃刺向宋宇治。   “嚯!这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寒剑山庄的少主竟然是个不能练武的废物?”   “杀了别人一家子就为了抢孩子回来做奴才替身?不会吧!”   “原来有这种内情,怪不得寒剑山庄的少主十几年都没有现过身,以前我只当宋掌门疼儿子……”   “寒山剑法是一等剑法,宋宇治此人颇有志向,怪不得不服气……”   寒剑山庄其他弟子在议论声与视线中都羞愧难当,他们能被宋宇治带来参加武林大会,都是知道严生的底细的,他们都帮严生做过掩饰,此时见严生说出真相,他们实在是难以抵挡其他人的目光。   宋宇治到底是一派掌门,他心中已然对严生恨极,却压制住一剑杀了对方的杀意,一脸伤感无奈。   “寒丛,你不要这样。”宋宇治眼中甚至泛起了泪花,他好似伤心欲绝,扶着弟子的手才能站稳。他难过地叹气,对众人拱手道歉:“诸位!今日惊扰了诸位是宋某人的不是,其实我早就想过会有今天,寒丛的病一直是横在我心头地石头,每时每刻我都在忧心,可我和内子总是心存侥幸,今日这是自食恶果。寒丛打小就有怪病,偶尔会以另一个人的名字自称,还虚构了另一番人生经历,着实诡异,开始时我与内子都无所适从,后来请了怪医来看,怪医说犬子是得了失心病,这病反反复复难以根治,无奈之下,我与内子只能接受自己儿子偶尔会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人这种现实。这也是我自己造孽!我对寒丛期望太深,压着他练功,竟不知道他何时迷了心窍,生出这等怪病,就为了逃避现实的压力……”   这话一出,况盟主就有些理解了:“原来是生了怪病啊……”   “若不是有这等怪病,我也不会拘着他到这个岁数才放他出门。”宋宇治哽咽道,“若不是这两年见他病情好转不曾再犯病,我也不会带他出门来。到底也是我的私心与贪欲,想着让他参加新英赛,看是否能给寒剑山庄挣些声名,若不是我对他期望太大,他也不会因新英赛落败而压力过大,又把自己也逼得又犯病了——”   “我没有得疯病!”严生看情形不好,其他人好似真的相信了宋宇治的瞎话,又气又恼,嘴角又溢出血丝来,可他已经顾不及了,恨道,“你爱认我做儿子,我且不愿意认你这表里不一的小人为父!”   可他这幅模样,还真没有宋宇治说的话有说服力。宋宇治说的有理有据,不少人都相信了。唯有几个在擂台赛被宋宇治打败的侠士心中藏怨,不乐意见宋宇治这般轻易地脱身,开口质疑。   “这事可真凑巧,原是宋少主得了怪病啊,可有脉案等证据?”   “怪医之名众人皆知,宋庄主也是有本事,竟能请得怪医来看病,怪医行踪不定,已有三十年不曾出现,想来也无法现身来作证了。”   宋宇治神情不变,一一辩驳。他敢用怪医做借口自然不怕被揭穿,和刚才有人质疑的一样,他也知道怪医隐居三十年了,对方敢拿这一点怀疑他的说辞,他也能拿这一点反将一军!反正对方也没有办法找怪医来作证,说他在说谎!   就算逍遥谷的人在场也没关系,这病连怪医都说罕见稀奇,逍遥谷的人把不出来再正常不过了!且逍遥谷与怪医有仇,为了自家的颜面,便是把不出来也会承认严生有疯病的。   严生早就知道宋宇治不可能会老老实实认罪名,肯定会反驳否认,但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快,也足够狠心,当机立断地就给自己亲儿子扣上有失心怪病的名头。   真是够狠!   他咬着牙,刚要再辩,让逍遥谷的人来给他看病,就听宋宇治说:“寒丛就是我儿子,严生不过是寒丛幻想出来的另一个人,唉!这可还得怎么证明呢?不若就来滴血认亲吧!”这话一出,严生反倒警惕起来。   “寒丛,你说你叫做严生,不认你是我儿子,那就来滴血认亲,你可如何?”宋宇治满脸慈爱,心中却冷哼一声。既然要扮演儿子,那就色色都要考虑周全,他寻到秘药让严生吃下,接连吃了十年,如今严生的血已经能与他的血与清水中交融。   他刚才看见严生吐血,那就是那种迷药出问题带来的病症,可惜严生只以为自己是患上不治之症,并不知道那是秘药的问题。想到秘药,宋宇治心中更恼,那种秘药别人用都没有问题,偏偏在严生身上出事了。去年年底严生开始无缘无故全身疼痛,找了多少名医来看都没办法治愈。名医都说,严生似乎是血液出了问题,现在内部脏器正在溃烂中,救不回来了。   培养了十来年的替身就这么接到了死亡邀请函,宋宇治心疼极了。隔年就是新英赛,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替身,以前被筛下来的替身预备役甚至还比不上生病的严生。没办法,宋宇治只好拿出许多好药,花重金请名医为严生调养,目的就是压制病情,撑到新英赛。   不管如何,培养多年的替身总要发挥该有的作用,等该做的要事做完才能死。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严生早就知道真相,心存报复之心,在生病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想要做的是报仇。   况盟主也看够了好戏,知晓自己该拿主意了。   这事说是寒剑山庄的家事,但若严生说的是真,那寒剑山庄为了私欲灭人满门,这事他就得管!加上寒剑山庄是九盟之一,没有资质学武的事情寻常,可为了维持门派体面找替身顶替少主之名行事,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整个九盟都会跟着丢脸,失去威信。   “这事我会查,在场各位都可做个见证。”况盟主正色道。“那便先来滴血认亲吧!”   严生反而排斥起来,面露犹豫。宋宇治这样主动,其中肯定有诈,如果滴血相融,那不就将他所说全部推翻,倒是证明宋宇治所说的话才更有说服力吗?他看着宋宇治虚伪的脸,心中发寒,但他看见一个身影,心下一松,对宋宇治露出笑容,这一笑让宋宇治心中打鼓。   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用滴血认亲,也不用况盟主劳心去查,我可以作证。”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瞳孔微缩。   只见一个身量高挑的头戴兜帽的人从人群中穿过,一步一步走上台。 第970章 武林大侠   “劳烦借过。”   密集围观的人群让出空隙,那人很快便来到台上,抬手掀开兜帽,露出一张与严生相像的脸。只是这张脸的气质看着更斯文孱弱些,举手投足间盈满名门公子的富贵骄矜,他淡淡一笑,朝况盟主等人行礼,口称晚辈唐突,让各位叔伯见谅。   “晚辈寒丛,给诸位见礼了。各位,我以寒剑山庄少庄主的身份起誓,严生所言都是真的。”来人继续说道,“一切都因我而起,我心中愧疚难当!若是我及时阻止父母,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遭受苦难。”   “你是——寒丛?”况盟主犹豫道,看了看了宋寒丛,又看了看严生。两人长得的确有四五分像,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不过再看宋掌门就知道,宋寒丛跟宋掌门像跟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看就是至亲父子。   “晚辈就是寒丛,咳咳。”来人手捏拳抵着嘴巴咳嗽几声,“恕晚辈冒昧前来,实则是无法再放任这桩错事再继续下去了。父亲,您就收手吧,儿子不想再背负如此沉重的罪孽了,此事了结之后,儿子会遁入空门,终身不再踏足武林江湖,以此赎罪!”   宋宇治惊疑地打量着新登场的所谓亲儿子,这嗓音!这说话的语调!还有这张脸!根本就是儿子寒丛!他的心动摇过一瞬,但理智让他冷静下来,不管这人与寒丛再像,这人出场且说出这番于他不利的话,这人就不是寒丛!   他对儿子的性格了如指掌,若说孩子有可能不乖巧偷偷尾随而来看武林大会,但怎么样也不会出面,还站在严生那一边!   来人是假冒的,这人是谁?严生从哪里找来的帮手,还找到与寒丛长得一模一样的——不对!宋宇治看向人群晋阳派所在的方向,苏鱼不见了。   他倾门派之力也只找到一个最合适的严生,严生又去哪里找到一个如此合适的帮手?这根本不可能,严生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寻摸到这么一个人。   唯有苏鱼,最完美的替身只有苏鱼!   来到秦雅山后,他对严生的掌控稍微弱了一些,特别是他参加群英赛那几日,严生似乎有一阵子没有出现在他眼前……   思绪转得飞快,宋宇治的心沉到谷底,严生竟然跟苏鱼勾结到了一起。他沉着脸:“你又是哪里来的冒牌货,我儿子就站在此处,你又是谁的儿子!”   “父亲,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众人哗然,这又是一出怎样的新戏?   “我儿身患恶疾认知有误,此时他不认自己是宋寒丛,我却容不得你出来冒领身份。我自己的儿子,难道我还会认错?”宋宇治抬手让弟子将其拿下,“冒领我寒剑山庄少主,其罪当诛!”   “父亲。”来人露出哀伤痛苦的神情,错步往况盟主身边躲。   寒剑弟子手中锋利的剑刃在况盟主身前停下,况盟主脸上有些被冒犯的不悦,虽然他知道寒剑弟子是为了抓人,但他这个盟主还在场主持秩序,宋宇治就要喊打喊杀了,是不是丝毫不将他这个盟主放在眼里?方才也是,自称严生的宋少主刚开口,宋宇治就要将人带走,一副捂嘴遮掩的模样。   “好了宋掌门!”况盟主沉着脸,“别动不动就动刀动剑,让你的人退下去吧。”   “可他胡言乱语污蔑我寒剑山庄,我实在忍不得。”   “江湖豪侠都在场,这事已经不是你们的家事了,还是搞个清楚为好!”   宋宇治的脸上好像笼罩着一层乌云。他摆手,寒剑弟子退了回去。   没有了生命威胁,来人退离况盟主两步,继续跟严生道歉。   “少庄主,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你们一家都是蛇鼠一窝,在我眼里,你今日这般作态只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严生嘲笑。   “严生,你会相信我的诚意的。”来人转向宋宇治,来人虚弱地咳嗽一声,悲伤道,“父亲,你为了逃脱罪名,竟然连我这个儿子都不认了。既如此,那我们也来做一次滴血认亲罢!”   宋宇治血气翻涌,这是拿他刚才的话来反将一军啊,方才他说要跟严生滴血认亲,只要他与严生的血相融,那代表严生就是他儿子,只不过是犯病发疯了。可若是他与来人也滴血认亲成功,那到底哪个才是他的儿子?   如果他猜测的没错,这人就是苏鱼假扮的,苏鱼是他儿子无疑,这滴血认亲一定能成功。   宋宇治觉得自己被套进了一个无法逃脱的陷阱,陷入两难的局面,不管是往前还是后退,皆是错。此刻他已经认定来人就是苏鱼了,他不知道苏鱼为什么会配合严生来害他,但他知道的是这事已经不能善了,他第一次恨自己当年心软。   当年他养好伤后离开山谷,本来他应该杀了苏幺娘的,苏幺娘虽然救了他,但也给他带来许多羞辱,可他在动手之前心软了……当时他就知道,苏幺娘已有两个月没来月信了。苏幺娘也常说,是他背信弃义在先,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一个亲人。那些话,宋宇治都无法反驳,他的确骗了苏幺娘,哄得苏幺娘倾尽全力救他性命,后来又反悔不愿意娶他。但那是有原因的,那时候他是真的失忆,忘记自己的出身与来处,活命是为人的本能,为了活下去他答应了苏幺娘的条件,保住命之后却又潜意识认为自己不能娶她。   他与苏幺娘协商,提出许多报酬的条件,谁想得到苏幺娘压根看不上他许下的优厚条件,满门心思只想要跟他成亲,然后洞房生孩子。   遇到一个说不通的女人,宋宇治也无可奈何。他在剿匪时遇到暗算身受重伤,苏幺娘给他吃下的乱七八糟的药虽然真的救回他的命,却无法让他的武功恢复,他堂堂大丈夫,伤又还好全,还没有记忆,竟真的被绑着压着与之成亲了。   男女之事,又不是女方强迫就能成的,他自己当时也没有把持住……   说来说去,因各种原因宋宇治恨苏幺娘,却也狠不下心杀了对方。   时至今日宋宇治追悔莫及,那年他趁夜离开山谷,走了三十里路后见到熟悉的景色,这才受刺激逐渐恢复记忆。那时候他就该回转山谷,一刀斩下苏幺娘的头以绝后患才是!   一时心软,果然铸成大错!   心中悔恨愤怒交织,宋宇治说不出话来。   谁都看得出宋宇治在来人说出“滴血认亲”时就哑了言语,他不敢不肯无言无措。   严生大笑:“好好!就来滴血认亲,大家都来做个见证,瞧瞧堂堂寒剑山庄庄主到底要认哪个为亲生儿子!”   “好你个贱种,我可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女声突兀响起,带着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愤怒,如热水沸腾的众人们瞬间平息,转头看去。   不远僻静处,宋裴凛终于按方素不住。方素挣脱开大徒弟,眼中厉色如夏日雷电,恨不得将台上的严生和冒牌货劈死,她挣脱开宋裴凛,怒骂出声,脚下轻点飞掠过众人的头顶,襄裹着愤怒的火苗卷上台。   刚落定,她就抬起巴掌——   冲着自称宋寒丛的少年。   方素不蠢,跟丈夫一样已经看出替身严生的盘算以及苏鱼的帮凶行为,比起严生,她更恨苏鱼。   这一掌带着她十足的内劲,“宋寒丛”躲开了。   “哼!”方素冷笑,“你说你是我儿,做母亲的打你你怎么敢躲!苏鱼,你少给我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嘈杂议论声又起,这出戏真是跌宕起伏!   苏掌门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哎呀真是好精彩一出大戏,是最出色的话本都远不能及的精彩呀。没想到宋夫人突然上台,还将他侄子拉下水,他立马拉下脸:“真是活得长了什么都能遇到,像宋夫人这般无理的人物,我也是第一次见,我侄子打败你家大徒弟,又打败你家儿子——哦不,现在不是你儿子了,你家儿子的替身,那是我侄子的本事!我侄子唯一的错处,就是破坏了你们夫妻想要用替身为儿子闯荡名头的计划,再有就是运气不好长得跟你家儿子长得像,这才被你拉下这摊脏水里!你们家的丑事,做什么要拉苏鱼下水,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说你是不是苏鱼?”方素没理会苏掌门,盯着来人,如果眼神能杀人,这会儿她已然将对方杀了个千百来遍了。   “宋寒丛”苦笑:“我听说过苏少侠的名头,却还未曾当面见过。”   “可不就是了。”苏掌门冷笑,“你们家的事情已经够乱了,再拉我侄子下水,我们晋阳派再比不过你们寒剑山庄,拼了命也要向武林盟求一个公道的。”   “你这个野种——”方素恨恨地拔剑。   见状况盟主沉声喝一声:“宋夫人!”   这夫妻俩怎么都这样!况盟主不相信若是老盟主在此,这对夫妻也敢这样随意动手,可见他们眼中没有他这个盟主。   “来人!”况盟主招手让净水阁的弟子上前来,“给我隔开他们!等冷静下来再说话!” 第971章 武林大侠   接到况盟主警告不满的眼神,宋宇治拉住妻子,又吃惊又无奈:“素素啊,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宇治哥。”   对上妻子含泪的眼睛,宋宇治叹气,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了。可他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家做过的事情的,况盟主便说这事不能仅凭口头的话就能定夺,承诺定会派人去彻查,让严生放心,新十盟作保,一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那一切都劳烦况盟主了。”“宋寒丛”不停咳嗽,拱手说要告辞。   宋宇治如何会愿意放他走?   “父亲不认我是您的儿子,那您又有什么资格让我跟您回去呢?”“宋寒丛”轻声问。   宋宇治咬牙:“你信口开河冒充我儿子,我不能轻易放——”   “况盟主说会彻查。”意思是你没有资格扣押。   “这位宋少侠,那便与这位严生少侠一道暂时住到武林盟吧。”况盟主一锤定音。   结果当天晚上,“宋寒丛”就消失不见了,严生很淡定地跟况盟主说:“宋少主自知罪孽深重,想要遁入空门赎罪,已经出发了。”   “……”况盟主都烦死了,真假宋寒丛还没有定论,他先把人扣着,既是保护也是监控的意思,这一下子人跑了,又该怎么跟寒剑山庄交代?   “不是说宋寒丛不会武功吗?”况盟主眼中有疑色。   严生冷笑:“他只是身体孱弱比不得其他门派少主有天才之资,一点武功还是会的。盟主大人也不用这般怀疑地看着我,他好歹帮我仗义执言过一回,我虽恨他,但也不会对他下毒手。”   等况盟主离开之后,严生猛咳几声,松开手掌一瞧,掌心是一大摊血液。他面露颓然之色,但随即又咧嘴笑了。   不管武林盟怎么查,就算查不到证据,今日寒剑山庄也丢尽颜面了。哈哈哈!他心中畅快,便大笑起来,畅快,畅快啊!   夜色厚重,寒剑山庄的驻地处一片死寂,隔了一大片城区另一端的晋阳派驻地,苏掌门等来了失踪大半天的侄子。   “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被扣住动弹不得呢。”   瑞和对苏掌门行礼:“劳累族伯替我操心了。”   苏掌门摇头:“算不得什么,不过事已至此,你总得给我个明白。上回我问你时,你可是说了你的身世跟寒剑山庄无关的。”   “族伯,长辈的往事我不曾多问,但我娘与我说过,我的父亲早逝,让我记得这一点就好。今日之事,我也是受了严生的请求,一时侠义之心起才顺道搭把手。”   听出瑞和的意思,苏掌门有些不解:“若你真是宋宇治的儿子,宋寒丛又资质差到需要找替身保持体面,你这样出色,若是认回去何愁没有前程?你娘出身湖山派,如今也有晋阳派站在你们身后,说不得你连寒剑山庄的继承人都做得!”这傻孩子,怎么不会算呢?重建湖山派多麻烦,不如直接做九盟之一的门派少主,这不是现成的光明前程么?   “族伯,宋庄主待我可没有办法父子之情,前几年黑锋楼杀手刺杀我,实则是来自宋宇治夫妻的委托。”   “怎么会?”   “当年我和我娘离开山谷,路上就曾遇见过寒剑山庄的人追捕,那时候他们就想要抓我去做替身了。族伯,我对寒剑山庄的权势毫无兴趣,今日我冒充宋少主,外人看不出端倪,宋宇治也因严生而进退两难无法辩驳,但我知道,他肯定认出是我假扮的,这份仇恨只会越发浓烈。”   苏掌门想想也是,只觉得太过可惜:“若是你们母子早些告诉我,我还能替你们争一争。”   瑞和笑了笑没说什么。   “寒剑山庄经此一事是名声大跌,江湖上多年未曾出过这种丑闻了。”苏掌门有些幸灾乐祸,晋阳派多年处于中不溜的位置,他不可能不嫉妒九盟门派,乐意见他们倒霉。   说句实在话,寒剑山庄这事其实算不得多灭绝人寰惨无人道,江湖中人为了利益拔刀相向杀人夺宝,那是最常见不过的事情了。前年某两个小门派因仇怨打架,一方屠杀了另一方门下一半门下弟子,手段极其残忍,割下来的头就挂在城门上,极尽侮辱之能。武林盟出面调停,可死去的人也已经回不来了。   寒剑山庄这件事,与其说有多严重,不如说有多丢脸。   为了自家利益,你养替身就养了,诓得住外人算你家的本事。   结果没能兜住,替身反叛不说,还挑了个五年一度江湖人士齐聚的大好日子将事情掀开,真是丢脸丢到外婆家,面子稀碎掉一地拼都拼不起来了。   丢脸。   对老牌门派且位居九盟的寒剑山庄来说,这份丢脸又翻了百倍。等武林大会结束,参与者各自归入五湖四海,寒剑山庄的丢脸事迹也将随着传遍武林。   “那是他们自作自受。”瑞和淡笑着,转移话题,“族伯,武林大会结束,接下来您有何计划?”   “再过几天就走了,你呢?是跟着我们回去,还是直接回湖山派?我看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你才十七岁,说重建华山派还是早了一些。”   瑞和谢过他:“我打算多留半个月,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投身湖山派,到时候可一起返回湖山派。”   “这样也是个办法,我留几个人给你吧!”   这一回瑞和没有推辞。   百晓生这个招牌好用,他有意招收弟子的消息传遍秦雅山,因着新英赛第一名的名声,勉强有一二有意者咨询,瑞和全都亲自见过,谈下来的少。但也有一些散人看中湖山派百废待兴的势头,透露出意向来。   招收门徒却是一个双向选择,对方在挑拣,瑞和也在挑选。他想要重建湖山派,急需有经验阅历的侠士,也需要年纪小的好苗子,如今没有好苗子来拜师,有经验的侠士有的诚心咨询,有的是抱着野心想要控制他这个“小掌门”,都需要他仔细分辨。   武林大会落下帷幕,各大门派与散人们陆续离去,将武林大会的热度与新鲜见闻传到地方各处。他没有专门去打听,在此期间也听说寒剑山庄的队伍离开秦雅山了,也许寒剑山庄的丑闻热度唯有濮灵派加入九盟成为新十盟之一的讨论度可与之相比吧。   陆较随着振阳派众人离开前来看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片刻,给他留下一千两重建门派的启用资金赞助。   “别嫌少,我没有成家立业从来不攒钱,这还是我从我哥那里提前预支的明年后年足足两年的份例呢。”   瑞和哪里敢收:“十三舅舅送我的五个昆仑奴就已经帮上我很大忙了,十三舅舅爱好到各地游览玩耍,手里不能没有银钱。”   “收着吧,别跟我叽叽歪歪的。重建湖山派这事麻烦重重,非一日之功,我只告诫你,安全最为重要,若是守不住了可到最近的振阳派分舵求助,我会给那里的长老管事留话。武林盟决定集结江湖各大门派与部分散人的力量搜查血莲教,若是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谢谢十三舅舅。”瑞和衷心道谢。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不出半个月,热闹非凡的秦雅山街道上就人流稀疏,商铺门可罗雀了。瑞和与家人,并五个初步调教过的昆仑奴,苏掌门留下的十个弟子还有刚招收进来的三个新弟子,踏上了前往湖山派旧址的道路。   路上还算顺利,没有遇到大规模的劫匪。这几年到处贼匪横行,各大门派天天剿匪也剿不干净,瑞和他们虽然人少,但他自己就能以一当五,小牛与五个昆仑奴保护苏幺娘与庄六娘,他与其他弟子对付拦路的贼匪绰绰有余。   来到湖山派旧址是一个大晴天,瑞和让昆仑奴们先打扫出能住人的院子,其他院子仍旧封住,等来日需要再打开。他与苏幺娘去清扫祠堂,祭拜先祖。   第二天,他派人到外头贴告示,告知附近居民湖山派收徒一事。湖山派原先庇护的区域这些年早就被其他附近的门派瓜分,各城各镇都向其他门派缴纳保护金了,湖山派所在的湖山城,这些年是向附近的小门派纳贡的,那小门派很识趣,在知道湖山派后人出现且拿回遗产后,主动向晋阳派联系,说很愿意将湖山城收缴贡金的权力交还给湖山派。当时瑞和拒绝了,他手底下没人,又还住在晋阳派,哪里来的底气收贡金?   如今得知湖山派在招收徒弟,那小门派犹豫片刻,给湖山派递帖子。   这门派名字叫做丹阳派,以前就是湖山派的从属,属于湖山派吃肉他们喝点汤的存在。瑞和与丹阳派掌门相商,拿回来了湖山城的管辖权。   “掌门,怎么这么轻易就把湖山城还回去了?湖山城虽然小,但每一季都能收上来一笔不小的保护金。”   “他敢接就得管得住,偌大湖山城你以为管起来那么简单的吗?我早打听过了,他们门派现在加起来拢共才几个人?二十多人,其中还有女眷。听我的吩咐,去把我们的人全都撤出来,我看他能怎么管。”丹阳派掌门信心十足,似乎已经看到不久之后湖山派这个小掌门焦头烂额求到自己面前,让自己伸出援手了。 第972章 武林大侠   丹阳派掌门本不想低头,江湖上本来就是以实力为尊,湖山派没了,他们丹阳派将其管着怎么了?湖山派的其他地盘不也被其他势力瓜分了?他们只抢到最近的湖山城已经很亏了。   但实力为尊这个词落在丹阳派与晋阳派之间,势弱一方就变成丹阳派了,而且他打听过,苏小掌门进城时身边有弟子衣服上有晋阳派徽记,可见晋阳派是支持苏小掌门的。丹阳派可是小门派,压根经不起一个大门派的记恨,晋阳派在江湖上不算顶级名门,但对他们丹阳派来说已经是无法逾越的高山了。早些年,丹阳派掌门的儿子接到委托带弟子护送某个富商,结果路上得罪了残云帮的人,残云帮扣住他儿子不说,还打人杀上门来,逼得丹阳派奉上厚礼重金道歉才算了结。后来他在武林大会上找盟主做主,盟主却说江湖恩怨江湖消,既然恩怨已消,那就莫要再提了。从那时丹阳派掌门就知道,所谓武林门派联盟,所谓最顶尖名门联合起来的九盟,都不是什么主持公道的地方,他们这些小门派实力弱,只能逆来顺受。晋阳派可比残云帮还厉害些,丹阳派掌门小心谨慎惯了,不敢得罪晋阳派。   再有,苏鱼的本事也不弱,竟然在新英赛上夺得第一,他也不想过分得罪这样一位武林后起之秀,这才如此干脆地松手。   “等着吧!他才几岁,武功再厉害也管不了一座城!”   接下湖山城并不是意气用事,丹阳派主动归还湖山城,瑞和要是不接气势就弱下去了,而且他也有信心管好这座城。湖山派现在没有足够的弟子巡城处理事务,他就在湖山城城门口立一面鼓,派一个昆仑奴在那里守着别让人乱敲。只要湖山城遇敌需要帮助,那就敲响那面鼓,湖山派驻地里的瑞和就能听得见,前来支援。   湖山城城主知道自家被丹阳派推回给湖山派,心里其实很不高兴。可丹阳派也说了,正好到新一年缴贡金的时候了,去年的保护丹阳派已经尽到责任,并没有欠湖山城什么。   城主也知道,这些门派老是斗来斗去,地盘朝夕间更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丹阳派的本事一般般,但勉强够保护湖山城,贡金也比往年湖山派收的低,这才与对方合作这三十多年。为了维系关系,他还送亲生儿子拜师丹阳派呢。   这冷不丁将他们踢球一样踢回给湖山派,他实在不乐意。说是湖山派,人数还不足二十人,连一家普通镖局的人数都比不过,能干成什么事?   也是不凑巧,有一支马贼追着一队漠北来的商队来到湖山城,漠北商队带来了大量漠北的珍贵香料,一克香料就价值千金,不怪马贼紧咬不放,直接追进湖山城。商队寻求湖山城庇护,许诺会拿出一半香料做报酬,马贼凶狠嗜血,从来都是劫财灭口双管齐下,被马贼追上必死无疑。   湖山城主派出守卫,又让人敲响门口的大鼓给湖山派报信。   湖山城的守卫并不是纸老虎,但武功只能算三流,真正厉害的武学功法都在大门派之中,真正的高手不可能在一座小城做守卫。面对残忍的马贼守卫步步后退,根本打不过。   “湖山派来人了吗?!”城主收到前头的消息,焦躁不安。“飞鸽传书给丹阳派,请那边——”   “城主!马贼退了!”   一人飞奔进来,一脸欣喜:“马贼死伤过半,剩下的策马逃走了!”   “什么?”湖山城城主不可置信,刚才报信不敌马贼的守卫才刚出门,怎么下一刻就说马贼退了?   来人很激动,手舞足蹈:“湖山派掌门很是厉害,从天而降!几剑就将马贼的首领斩下马,以一敌十,将马贼杀得七零八落!天啊城主大人属下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功夫,您要是亲眼瞧见一定也会惊叹不已的!”   城主深吸一口气:“备马!我要去看看!”   城门处一片血红,随着幸存马贼撤出,躲藏起来的民众与商户们纷纷探头。   城主来时,见到的就是一地尸体。左右看去,就见湖山派那年轻的掌门人正坐着擦剑,没有别的湖山派弟子在场,那么这满地的人都是苏掌门自己杀的?   似乎知道他到来,不远处的苏掌门抬眼看过来,年轻的脸庞染着血,眼神平和无害,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杀了这么多人,要是满身杀意就算了,最让人觉得可怕的反倒是现在这种平静神情,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杀人如麻”或者杀人如切豆腐等词语。   湖山城城主僵硬笑着上前询问。   瑞和装作看不出对方的戒备的恐惧,笑了笑:“城主请放心,马贼主力已经尽数斩下马,逃出去的不足为惧,若是他们还敢作恶,其他门派势力不会放过他们。”   “那就好,那就太好了!”   “事情已了,这里就劳烦城主派人收拾了。”瑞和站起来,收剑入鞘。城主还要挽留,说要设宴请他,被瑞和婉拒了:“已经定好计划要到下面的村子招小徒弟,不好推迟。”   城主忙笑着附和:“是得招小徒弟了,这样湖山派才能人丁兴旺嘛。”   “承您吉言了,我大概半个月就会回来,在此期间门派也会留下弟子驻守,若是有急事的话还请您敲鼓示警。”瑞和吹一声口哨,在城门外吃草的黑马哒哒跑进来,在他身上撒娇地蹭。拍了拍马脖子,他客气地说:“秋收将过,到时候我再登门拜访与您详谈明年贡金之事。”   “应该的!应该的!到时候我亲自上门!”   “那就这样说定了,告辞。”   城主目送瑞和翻身上马远去,身形消失在城门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湖山派掌门身上都是血,靠近说话时鼻尖都是浓郁的血腥味,偏偏那人面不改色地坐在尸体堆里擦剑,说话时更是彬彬有礼,笑容得宜,这种正常才显得不正常吧!   城主捂着鼻子远离,摆手让人去收尸,闻风前来的商队头领过来连连感谢,各种溢美之词不要钱地说出来,听得城主头都疼了。他不耐烦地说:“你们到底从哪里引来这些马贼的?”   商队头领苦笑:“我们是在湖山派前头五里外的山路上遇到这些马贼的,他们不肯收过路费,上来就是砍,我们只好一路跑。沿路有小村子,我们也不是那种狠心人故意将马贼引过去,想着湖山城最近,所以就往湖山城来求助了。”   “小和山?那里顶多有一些山匪,这些马贼是从别处过来的。”城主脸色很难看,他琢磨着等湖山派掌门回来,还得跟对方商量剿马贼之事。   商队首领很有诚意,果真奉上一半香料作为报酬,安全起见也不往别处去了,直接在当地销售香料,换做一张张银票收进怀里,赶着空货车离开了湖山城。等瑞和带着徒弟回来后,那些商队早就离开了,城主将香料分了两箱子给瑞和当谢礼,他没有推辞接下了。   两人商量明年的保护金,瑞和打开湖山派库房,有价值的文本早就被收走了,倒是历年来湖山派收取各处贡金的账册还在。在三十多年前,湖山派最鼎盛之时可曾收取过城主府一年总收入的九成做保护金呢。瑞和没有将保护金拉回到当年湖山派那时候的水平,那太夸张了,那就与丹阳派持平吧!   湖山城城主以湖山派弟子少,巡城力度跟原先的丹阳派完全没法比为由压保护金,被瑞和拒绝了。没错,如今的湖山城跟以前没法比,但怎么说也不能比丹阳派收的保护金还要少吧?落魄武林豪门,那也是豪门,瑞和得维持住湖山派牌子的格调。不是他爱面子,而是这个世界的江湖风气就是这样,今天退一步,湖山派的面子就捡不起来了。   瑞和以自己的武功做担保,数量不够质量来凑,硬是签下了一年两万贡金的契约。   不过湖山城主也据理力争,约定好契约一年一签,可见是要观望考察湖山派的能力。若是接下来一年湖山派表现得太差,他就是告到武林盟去,也要中断契约的。   半个月后,湖山城城主先送来二分之一的贡金一万两,瑞和很满意,有了湖山派每年两万两的贡金,加上晋阳派那边的分红每年最少一万两,每年最少有三万两现金进账。再有千亩族田每年佃户交上来的租金,粮食也不用愁,这些财富养弟子绰绰有余。   房产是自家的,不用租赁,还有苏掌门从遗产里分还给他的三间铺子,之前在振阳派潭城购置的一间铺子,加起来四间铺子。固定资产带来稳固收益,又是一重保障。   生活上不用烦恼,功法他也不缺,只瞧他能在新英赛上夺冠就知道,他自创的心法剑法质量皆优质上乘,他完全不需要去高价采购武功秘籍,当然了,再高价也买不到真正高级的武功秘籍就是了。   万事俱备,现在连新弟子也收来了,瑞和高高兴兴地开始养小弟子,建设门派了。 第973章 武林大侠   湖山派招来的新弟子数量也不多,此番瑞和只招收来五十来个十岁以下四岁以上的小弟子,资质都很一般。优质的弟子生源不是被其他门派搜罗走了,就是看不上毫无名气的湖山派。在孩子的父母长辈眼中,湖山派还没有丹阳派有名呢。   他到下头的小镇、村子收徒弟,收到的都是贫苦人家养不起的孩子。这些孩子资质不好,大小门派都看不上他们,好不容易有门派来收弟子,条件又十分宽松,他们的父母迫不及待地就将孩子托付给他,每一个孩子瑞和都给十两安家费。说是安家费,实则就是买断钱,日后这孩子就归湖山派了。   这种情况瑞和早就预料到了,如今江湖门派势力林立,优质生源早就有了拜师方向,能招收到这五十个身体健康智商正常的孩子他已经很高兴了。资质不好没有关系,日后泡药浴改善体质就行,顶多他花钱买两支塑骨强筋药剂,稀释后给这些孩子吃,总能将他们的体质提升上去。只要智商在正常标准内,体质上去后练武就不会有问题。苏掌门给他留的十个弟子与招来的三个成年弟子被他安排到湖山派各个岗位上,勉强将湖山派盘活。小弟子进来后,他就让苏幺娘与庄六娘还有帮忙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至于教导新弟子,他不假他人之手,务必要先培养他们对门派的忠诚。   让百晓生帮忙传播收徒消息的花销也没有白花,陆陆续续总有散人亲自到湖山城询问,“面试”,瑞和挑选了合适的留下,如此,新湖山派的建设就步入正轨了。   在瑞和努力建设湖山派时,况掌门派去调查严生的指控的人手也传回最新消息。说实话,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还能留下什么线索?严生的家人与邻居当年丧身火海,本就是以意外结案,就是严生此人的存在,也险些找不到认识他的人了。在村志上,只找到当时火灾的寥寥几笔记录。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嫁到隔壁村的妇人,那妇人对严生有印象,说记得对面巷子火灾中幸存的一个小孩子被一个大门派带走做徒弟了,因那门派当真是大门派,那妇人记得清清楚楚,就叫寒剑山庄。   那个村子都姓严,严生记得自己父母的名字,至此确定了“严生”的存在没有问题。   严生是严生,那么参加新英赛的“宋寒丛”少主就是假的了。   寒剑山庄用替身代替少主参加新英赛的丑闻证据确凿,当时严生豁出去将事情揭露于人前,这让寒剑山庄根本没有办法平息事态的影响,私下里找况盟主拉关系送礼也没有用。况盟主新官上任才几年?正是爱惜羽毛的时候,他第一次主持武林大会,这事在武林大会上爆发,几乎所有江湖人士都做了见证,他怎么压制?别说压不下来,武林大会结束后还有不少人传信到净水阁或是秦雅山武林盟驻地,询问他调查的进度呢!   这事不能含糊,若是处理得不好,自己的威信都会受到质疑。   于是在况盟主的用心调查下,严生的身份确定了。但严家及邻居家失火伤人一事就查不到线索证明是寒剑山庄的弟子干的了,到最后,寒剑山庄只是臭了名声,并没有实质上的损伤。但江湖中人都爱面子,尤其是名门大派,脸面有时候比命还要重要。   严生并不是失望,他知道哪怕找到证据证明火灾的凶手是寒剑山庄弟子,也不可能让宋宇治偿命。更何况当时放火的胡运已经失踪好几年了,听说是出差办事时出意外死亡了。   无奈吗?恨吗?   恨!恨到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吃了对方。   可他杀不了宋宇治一家,能用的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多么悲哀啊,没有背景没有权势,灭门的仇恨却也只能伤害仇人的名声,跟隔靴搔痒有什么区别?   就是这一丁点损伤,还是他付出所有才求来的,难以想象若是没有苏鱼的存在,计划能不能这么顺利。   不,肯定不会顺利的,到今天他还能想起当时宋宇治提起滴血认亲时那虚伪的悲伤表情中暗含的笃定与杀意。   他清楚地明白,他们滴血认亲一定会成功,那是宋宇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下来的伏线。   严生不停咳嗽,看着手帕上的血迹,他强迫自己开心起来。   他就要死了,在死之前能坑宋宇治一家三口一把,应该算是赚了吧?   如果自己没有生病该多好,他会利用替身的身份继续潜伏下去,等有机会与宋寒丛独处时杀了对方!可他得了怪病,已经活不长了,宋宇治恼怒浪费了对他的培养,却不知道在知道自己死期的时候,他胸中复仇的烈焰已经彻底点燃。   能做到今日这一步,他的父母与家人能够安息了吗?   严生苦笑着,将头埋在膝盖上放生大哭。   哭完之后,有弟子在外面敲门,说盟主请他过去相见。他擦擦眼泪过去了,况盟主安慰他一番,问他今后的打算,没有提让他留下来的意思。   “我想回家看看。”严生说。   “你的身体——”况盟主关心地问。这段时间里,严生吐血变得频繁,大夫说严生的身体脏腑正在溃败,已然回天乏术。况盟主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严生要在武林大会上搞这么一出。但同情归同情,他已然为严生找回身世,算是对得住对方了,要是再留住严生,这就是公然与寒剑山庄作对了。不能确定严生家失火的凶手就是寒剑山庄,那么严生仍然是寒剑山庄的弟子,说起来寒剑山庄还是对方的恩人呢,不然的话失去父母长辈的严生该怎么活?怎么说寒剑山庄都收养了他,传授他本门最高武学,这就是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安排他做替身,其实也是为宗门排忧解难,严生怨气这么大,可见也没有什么感恩之心,现在寒剑山庄对外递话,都说严生是个白眼狼。   寒剑山庄的确无耻了些,但况盟主与宋宇治阶层相同,很能共情对方。若是他自己面对宋宇治一样的困境,说不得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毕竟净水阁也是家族世袭制的门派,他也舍不得将门派传给外人,哪怕是最信任的弟子,那也是外人。   只有自己的儿孙后代,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我没事。”严生也没有多说,况盟主叹气,让人送来五百两银子给严生作路费,严生也不客气地收下了。   他知道宋宇治对他的杀意,果然刚离开武林盟就有杀手追上来。他到底被压着勤学苦练武功十几年,虽然身体败了,但武功还在,怪病仁慈地没有侵蚀他的丹田,这十几年的拼命练武为他攒下足够的资本,他从杀手剑下逃过,到僻静处改头换面,乘船离开。   目的地并不是家乡,那只是一个借口,现在回家乡就是自投罗网。   他的目的地是湖山城,通过那一次合作,他已经确定苏鱼对寒剑山庄也有仇恨,对方现在正在重建湖山派,肯定需要不少人手。他没什么能够回报对方的,就想着在生命的最后能不能帮苏鱼的忙,不辜负自己这一身功夫。   在前往湖山城的路上,严生抽空默出寒山剑法。宋宇治早就将全本剑法传给他,恨不得将所有功法灌鸭子一样塞到他脑子里,让他融会贯通彻底掌握,好让他为宋寒丛挣来更多声名。他冷笑着将剑法拿去印刷,到处散发,连乞儿都不放过。   追踪严生的杀手都懵了!到处都散落着寒山剑法,根本收都收不完!   为什么江湖能形成今日这般格局?不过是因为高级功法垄断,没有传承的散人再怎么出色,都比不过拥有最完整功法传承的世家门派。散人想要出头,那是难如登天,非资质与运气两者兼得不能实现。   而在传承久远的门派中,也有着一定的等级差距,比如普通弟子,就永远也无法得到最核心的功法。   严生撒出来的可是庄主与少主才能接触到的最完整的寒山剑法,是庄主一脉保持威信的根源。就连追杀严生的弟子,他们也触摸不到这等层次的门派功法。将散出去的寒山剑法拿到手看了几眼,他们就都心跳加速,满脑子都是这本粗糙印制出来的剑法,哪里还有心情去追杀严生?   严生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   一时之间,他所经过的路线掀起了呼啸狂风,各处震荡。拿到功法的人或是死死藏住,暗中与至亲分享,要么为了自保,印制出更多复刻品散给其他人,只求自己手中的不是孤本,不要引来觊觎的杀意。   对许多想要习武却拜师无门的普通百姓来说,这根本就是天上掉馅饼!下一代终于有改变命运人生的希望了。   对小门派来说,这套剑法能够极大弥补他们传承上的不足,哪怕不敢照着练,做些参考也是极好的。   对那些只能修习普通功法的散人来说,这套来自名门的顶级剑法也是天降甘霖,即将指引他们走向更好的人生。   好人啊!他们必定早晚三炷香感谢散发这本剑法的大好人! 第974章 武林大侠   连湖山城也因走商或是镖队而开始泛滥寒山剑法,瑞和手里也有一套,看完后他就笑了:“这是严生的手笔。”深觉这一招实在妙,如果说替身之事能让宋宇治丢脸,那么门派核心传承外泄,宋宇治不止掉两层皮,还得伤筋动骨。   养替身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山庄是宋氏一脉传下来的,宋宇治有私心为儿子谋算,算不得什么错。   可因着这个替身,门派核心剑法泄露到江湖底层,什么人都能拥有一份,那宋宇治的罪过可就太大了。要知道为了维系宋氏一族的地位与威信,门派祖训规定核心剑法只有宋氏一族嫡系才能修炼,宋氏三代单传了,可以说现在只有宋宇治与儿子能修炼。   这下子剑法落到贩夫走卒乞儿妓子手中,寒剑山庄会成为全江湖的笑柄。   苏幺娘出去买菜,都看见卖菜的大娘手里也有一套寒山剑法,她回来跟瑞和说,深觉不可思议。听瑞和说这大概是严生在报复,愣了一下,叹气:“那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群英赛颁奖礼她没有去,后来是听瑞和说起那天的情况的,对严生很同情。   她不由得庆幸还好当年自己儿子有能力防抗,虽然当时面对才七岁就杀人的儿子让她很震惊崩溃,但如今想来,那些与年龄不符的残酷才是正确的。若当时儿子被带走,严生的今天就是儿子的遭遇,只要想象一下,苏幺娘就觉得自己心疼得要死去了。   瑞和没想过严生回来找他,他以为严生会忙碌于散播寒山剑法遍布江湖,以此来报复宋宇治。在听到门房来禀告说有一人自称是故人要求与他见面时,他也没有猜到这人会是严生。   “你生病了?”   严生摘下斗笠解下黑色面巾,见到他的脸时瑞和脱口而出。   只见严生的脸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颧骨凸显眼窝深陷,眼睛大而无神,嘴唇乌黑,整个人透出一种大限将至的腐朽感。   “嗯,我病了,快死了。”   “喝口茶吧。”瑞和给他倒茶,严生将热茶握在手心,冰冷的手感知着热茶带来的暖意,有些僵硬的笑笑:“你不问我得的是什么病吗?”   “因为病了,所以你才选择在武林大会期间动手吧。”瑞和叹气,终于明白为什么上辈子严生会突然对宋寒丛动手了。明明那个时候,严生要杀死宋寒丛不可能成功,但严生还是那么做了。在台上他看见严生咳血,那一幕与原身记忆里某件小事对上了,前世在行刺宋寒丛之前,严生也咳血了。那时候宋寒丛很是体谅,说让严生休假多休息,严生一脸忠心,说谢过少主体恤,他可以照常轮值,结果反手就刺向宋寒丛。   严生苦笑:“你在湖山城大概也收到消息了,等我死了之后不用过几年,江湖上谁还记得寒剑山庄这件事呢,就是现在,我在路上都能听到有人在骂我不忠不义背叛师门,那都是寒剑山庄的苦心呐。”   “所以你将寒山剑法丢出来,这是一招妙棋。”   “谢谢你苏掌门。”严生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可见心中很畅快。   “你来找我有何事?”瑞和好奇。   “报恩,我想报恩。我虽快死了,但暂时还活着,应该能帮你做一些事情。我知道你也宋宇治也有恨意,可惜我没那个能耐杀了他们,厚着脸皮过来说要向你报恩,其实也是将危险带给了你,你不接受我的帮忙也没关系。你当时帮我也报了极大风险,我总要亲口跟你说一句谢谢。”   他站起来向瑞和躬身行礼:“谢谢你苏掌门。”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有私心。”瑞和扶他坐下,手搭在对方的脉搏上片刻再收回来。“我不怕宋宇治,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现在他应该更抽不出空才是。你要是没地方去,就留下来吧。”   最后严生以教习师父的身份留下,在后院帮瑞和教导小弟子基础功。瑞和冷眼观察了一阵,放下心来。   这阵子寒剑山庄的笑话真是一出接一出,全武林都在看寒剑山庄的笑话。   宋宇治在得到消息时气得吐血。是真的吐血,吐过血后宋宇治还晕了过去,好一会儿才醒来。这几个月他为了降低严生反叛的影响做出了许多努力,对内还要应对长老们的责问,好不容易扭转了一些态势,谁能想到严生竟然敢做出这种事!   “混账!真是混账!”醒来后的宋宇治发怒大骂,派出更多人去找严生,“杀了他!杀了他!”   长老却提出反对,说现在首要任务是将流落江湖的寒山剑法回收回来。   “那就两件事一起办!”宋宇治沉着脸说道。   明面上他们用威逼或是利诱的办法收回来不少复刻本,但这东西既然传出去了,就不可能在民间斩断。不知道还有多少份被人藏在深处,打算风头过后再偷偷修炼。   这个亏,寒剑山庄吃定了。   此番损失,称得上“釜底抽薪”,是彻底动摇山庄根基的绝大亏损。名声与实质利益皆受损,一切都源自庄主夫妻的私心,哪怕寒剑山庄是传统的世袭制门派,宋宇治的统治也让底下人开始泛起嘀咕。别说曾经被人冒充,在武林大会上自称要“遁入空门赎罪”的宋寒丛已经没有资格做少主了,连宋宇治都被人质疑无法胜任庄主之位。宋氏经营寒剑山庄百年,威信却跌落历史最低。   宋裴凛的确对师父忠心耿耿并不想争夺少主之位,但其他弟子呢?庄主宁愿找替身也要扶持宋寒丛做少主,他们能甘心吗?   当一派之主不能服众时,就是门派内乱的根源了。   宋宇治自顾不暇,刺杀苏鱼的事情只得暂时搁置。方素对此多有不满,对着儿子忍不住抱怨了几句。真正的宋寒丛日子也过得不好,他受不了其他人对他的目光,已经好一阵不愿意出门了。他一直想要去见识武林大会,可惜父母总不让他去,这一次武林大会带着严生去了,他还被关在家里不准出门。门派里不是每个弟子都知道他的底细的,庄主携夫人与少主一起去参加武林大会,他这个真少主就得窝在父母的院子里,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惹人注意。   憋屈,愤恨,嫉妒。   宋寒丛在各种负面情绪中每天阴沉沉地守着日子,等待父母们归来。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不过是父母临出发前对他做出的承诺,这一次新英赛,严生将会帮他夺得前三甲,大师兄也会帮忙。   这大概是唯一的安慰了。   结果没有前三甲扬名,替身还被暴出来,严生那个叛徒!宋寒丛本就嫉恨这个出色的替身,这下子更恨严生了。但对严生的恨,到底比不上对苏鱼的恨,毕竟苏鱼也是父亲的儿子。更何况苏鱼冒充他认罪,说什么要遁入空门赎罪,一下子斩断他的后路。   母亲说了,短时间内让他低调,等过了风头再说。   低调?这几年他还不够低调吗?明明才是门派少主,却过得像臭水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还要他再如何低调?   十九岁的宋寒丛在父母看不见的地方,性格不停扭曲,黑暗情绪不断滋长。他派出了自己的暗卫,让他们去杀苏鱼。   “找不到严生没关系,先杀了苏鱼!”   宋寒丛的暗卫刚摸进湖山派就被发现,瑞和杀了两个,一个逃走了。从武功招式上,他就认出这是寒剑山庄的人,再拉下黑面巾,认出是宋寒丛身边的暗卫。他就忍不住笑起来,这辈子的宋寒丛跟上辈子一样傲慢暴怒。   “去请镖局的人来一趟。”   瑞和花钱,托镖队的人将这两具尸体送到寒剑山庄总舵。   不提宋宇治一家三口见到尸体时的表情,不久之后瑞和收到苏掌门的来信,信中先谢过他寄过来的寒山剑法秘籍,不过晋阳派那边也有流散有寒山剑法了,竟然还是彩印的呢。   “没想到宋宇治私心这么重,我晋阳派虽比不上寒剑山庄,我也知晓一个真正出色的继承人是多么重要,你也知道你几位堂兄资质都一般,哪一个做少主都不能服众。唯独秋雨资质出挑,我从小将他们放在一起养,就想着让他们养出兄弟情谊来,日后好关照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都说真心换真心,秋雨如今与他们亲如兄弟,他性子憨厚耿直,对我也孝顺,我看着他,跟看着亲儿子没区别了。秋雨新英赛上夺了第三,真真是为我晋阳派扬眉吐气了,两个月后是晋阳派开山立派的纪念日,届时会有祭典,我会在祭典上宣布秋雨的少主身份……”让瑞和务必抽空前来参加。   瑞和便写回信,说自己一定会去观礼。他想起葛秋雨那张正直老实巴交的脸,再想起苏掌门那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心中摇头。苏掌门的三个儿子一个没有武学资质,一个是花花公子到处留情,还没娶妻后院就有从花楼赎身回来的美妾十八人,早些年还曾因花魁与人打架打死过人,另一个爱做生意,脾气暴躁,也不是适合做继承人的人选。苏掌门在信中看似心宽大义,何尝不是已经毫无办法的妥协呢?   他与葛秋雨关系不错,他对正直单纯的葛秋雨很有好感。苏掌门不见得能够真的平衡好弟子与亲子间的关系,性格憨厚的葛秋雨日后免不了受委屈。   但能做少主也是机遇,瑞和衷心祝愿葛秋雨能够有好前程,给苏掌门回信时他也给葛秋雨写了祝贺信,信中以同辈好友的身份提醒对方要好好练武不要懈怠。 第975章 武林大侠   两个月后,瑞和带着苏幺娘前去观礼,在祭典上,葛秋雨改名为苏秋雨,入苏家族谱成为苏掌门名下第四子,并同时被宣布成为下任少主。   从此晋阳派继承人定,人心更加稳固。只是瑞和见三个堂兄的表情,苏掌门信中说的“亲如兄弟”大概是有水分的。再看新鲜出炉苏秋雨傻乎乎乐的模样,瑞和叹气。   没有多留,几天后瑞和就准备回去了。这一次出来他还带上了十个目前表现最出色的弟子,算是给他们历练见世面的机会,苏掌门之前派来协助的十个弟子,这一次过来时他也带了过来,还给晋阳派。   苏掌门让瑞和不用客气,说湖山派正值用人之际,不用着急还。瑞和便笑着说:“几位师兄帮了我大忙了,我心中很是感谢,只是晋阳派有了少主,我想着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他们一直在我那里,以后怎么出头?我很担心会误了他们的前程。如今晋阳派正值上升期,正该门派上下齐心共同出力,您为了帮我派出了正得用的十位师兄,我却担心您手底下人手不够用……”   说到这里,苏掌门已然明白瑞和的决心。他端茶喝了一口,心中思绪乱转,最后才放下茶盏,脸上笑意不变:“既然你这么有心,那就让他们回来吧!”   时间飞快,一眨眼武林大会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瑞和窝在湖山城培养徒弟,生活很是舒适。寒剑山庄不再找人寻找严生,大概是认为他已经死了,为了弥补自家的损失,寒剑山庄这两年间广收门徒,鼓励那些修炼寒剑山庄剑法的散人投入门下,塑造开放宽容的形象。   严生并没有死,瑞和为他调养身体,治疗体内怪病,让其体内脏腑溃烂速度变慢。摆脱了死亡的阴影,严生对瑞和感激涕零,发誓绝对不会背叛,然后更加尽心地帮忙建设湖山派。   湖山派与湖山城的合作也渐入佳境,之前逃走的马贼,后来也被瑞和在小和山中寻得,尽数剿灭了,人头挂在湖山城城门上,震慑四方。这两年间,湖山城遇到的危险全都被湖山派解决,湖山派展现自己护佑一城的能力,终于在江湖上有了姓名,开始有商队主动寻上门来交保护金,以寻求日后遇到危险时能够得到湖山派的庇佑。   当然了,因湖山派到底人丁稀少,除了掌门苏鱼其他弟子都没甚名声,想要攀附的商队规模都不大,大多是抱着提前投资刷好感的想法。他们与大商队大商行没法子比,拿着这些保护金去找大门派投靠就如同石沉大海,一丁点响都没有,还不如找一些小门派或新生势力,至少能混个脸熟。要是运气好,日后小门派壮大了还能记着一些旧情,抬手多庇护他们一分。   这些零散的小商队的供奉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湖山派现在人少,这些钱也是一笔支援。瑞和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湖山派现在的确还弱小,但他相信总有一天能够壮大起来。他也不白拿小商队的礼物,为了表现自家的实力,他给那些小商队送了回礼,是他亲手做的金疮药与蛇药。   用过一回,小商队的人十分惊喜!走南闯北做生意,受伤是在所难免的,必须常备药物在身,有时候一瓶好药就能够挽救一个濒危的人,只要能撑到大城镇求医,一条命就保下来了。苏掌门只送了两种药,金疮药和蛇药,这两种药物是最常用最实用的,原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药粉往深可见骨的伤口上涂上厚厚一层,不用一炷香就已经明显止血,轻轻拨开药粉一看,底下已经生出一层透明的薄膜,将喷涌的血拦住。往夸张处想,再过几个时辰这严重的伤口兴许都能结痂了!   再普通常用的药只要药效好,那就是神药!他们花大笔价钱买来的各种常备药物都没有这等好药效。托金疮药的福,那一次行商路上没有伤亡全员活着,受伤最重的人也在用下金疮药后多撑了两天,两天后商队来到城镇,在大夫的帮助下活了下来。商队头领很是感激,带着礼物上门来道歉。   “好用就好。”瑞和嘴角带着笑意,“依林头领的看法,这种药拿出去售卖能否受欢迎?”   林头领毫不犹豫地点头:“肯定受欢迎,我们小商队实力不够,遇上危险从来折损不小,有了好药,至少能撑到有人烟的地方找大夫诊治。”若是遇到实力强劲的盗匪一把将他们灭了,逃都逃不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就好,很高兴能帮上你们的忙。这样,我早就有一个想法,只是太过忙碌没法子去实施,我可以将一批药交给你们,你们帮我售卖,利益分成再来细谈,你可感兴趣?”   林头领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苏掌门可真是太客气了,您这样想着我们平安商队,我林某人一定记恩!”   瑞和笑着说:“那我们就来详谈一番具体事项吧。”   他早就想做生意了,但门派还太弱小,陆续收进来的小徒弟就像地里珍贵的小白菜,得细心呵护,实在还抽不出空来。年初时湖山城城主的孙子得病,城内的大夫全都无能为力,城主原先要到其他城找名医,是瑞和出手救了那个孩子。为表感谢,城主送了他一间铺子。原先他在湖山城就有三间铺子,因没有精力打理都租了出去。城主是好意,瑞和没有推辞,正好今年他腾出空来,便打算做生意,开药铺卖成药。   店铺刚开,如今还没有打开口碑,生意惨淡。这些来投靠的小商队正好发挥了作用,瑞和想着可以依托这些商队将药物卖到外面,打开市场。   谈好一桩交易后,几天后其他商队回来,也上门拜访道谢,瑞和又签出去几份非独家的代理契约。他并不贪心,代理出去的仍然是最普通常用的金疮药与蛇药,这些药通过小商队流出湖山城,以强大的药效成为许多行商、游侠和镖队等常在外行走之人的心头爱,很快在江湖底层打响名声。   订单激增,瑞和早有准备,供货正常,连带着城中那家小小的普通成药铺子也随着生意爆满。逍遥谷的铺子遍布江湖,自然察觉到这种变化,一查探才知道原来是湖山派的生意。那两种药物他们也买回去研究了,配方与逍遥谷的配方很像,这很正常,本就是常备药物,核心药物总归离不开那几样。不过湖山派出产的药物里有几样验不出来的药材,可见这就是药物效果这样出色的原因了。   不过他们也只是随意夸赞几句就丢了开去,逍遥谷产业铺排极大,逍遥谷的名字打出去就是金字招牌,令人信赖,各大门派每年向逍遥谷采购的药物更是一笔庞大的数目,说逍遥谷垄断了江湖八成以上的医药都不为过。   只是区区两样卖得好的药物,还威胁不到他们的产业。   暗中观察的瑞和也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得罪一个庞然大物,只想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罢了。   做一门派的掌门,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开始时,丹阳派就在冷眼旁观,没想到湖山派真的把湖山城守下来了,发展得还不错,丹阳派掌门还使过手段给湖山派带去些小麻烦,却被湖山派一一化解。后来,丹阳派不能不接受自己失去了一座城的保护金收入的事实。丹阳派与湖山派为邻,湖山城那边传出来的药物他们很快接触到,那两样药效果是真好,价格还比逍遥谷出产的同类药物便宜一成。   金疮药是混江湖的人最常备的药,哪怕是最穷困的散人也要攒一瓶金疮药,蛇药也是出行必备,不然的话空有一身本领却被毒蛇咬死不是很冤枉吗?就算武功盖世内力充盈的高手,也不可能徒手将蛇毒逼出来,必须辅以蛇药。   丹阳派每年都会采购一批药,虽然舍不得购买逍遥谷最高级的药物,但普通质量的药物价格也不便宜,一批药采购下来也是一笔令人心疼的数目。   为了利益,丹阳派掌门不得不低头,去信湖山派表达大批量定期合作金疮药与蛇药的想法。瑞和看完信勾起嘴角,回信请丹阳派遣人过来当面商议。   金疮药与蛇药的生意开展得极好,苏幺娘在帮瑞和装药时对制药产生了浓厚兴趣,瑞和就教她怎么制作,后来苏幺娘能够熟练地按部就班炮制出金疮药与蛇药时,这两种药的生意就全权让她掌握了。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女人,如果幼时没有耽搁从小开始习武,瑞和相信她一定能够成为一代女侠。不过在这武侠世界里练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只要拥有一两样本事同样能生存。根骨僵化丹田经脉沉缩不能练武没关系,做一个厉害的制药大师也行。   瑞和给了苏幺娘一本秘籍,因秘籍是他自己抄出来的,名字简单粗暴就叫做毒经。 第976章 武林大侠   “毒经?这是制毒的吗?”苏幺娘有些惊讶,她听儿子说能教她制作药物,她还以为是制作更多类似金疮药的药物呢,怎么会是毒?   “娘,我们卖两种药就够了。”瑞和只想挖些边边角角充盈财库,并不想真的跟逍遥谷打擂台,没那个时间精力。“毒经能做自保手段,娘没武功没关系,以后若是有人要伤害您,您就往他脸上撒毒。”   苏幺娘听得十分心动。   “你是从哪里拿来这些秘籍的?娘都不知道。”连儿子会医术这事,还是陆较表哥说她才知道的。   “在醉梦乡的时候,娘,我当时认的师父其实不是逍遥谷的隐世神医,只是我骗了十三舅舅,我当时是用了我师父留下来的秘药才让死士开口说话的。我师父是毒医,他年轻的时候仗着自己本事大行事没有分寸,得罪了很多人,家人也因他死去,他这才心死隐居,退隐江湖。当时我忙了他一个忙,他就传授给我一些实用的医术,金疮药与蛇药的秘方也是师父给我的。后来他大限将至却没有徒弟,就将毒经也交给我,不过怕我年轻不懂事用毒没有分寸,他让我满二十岁时再学这本毒经,还不准我对外说出他的存在,怕我也遭受排挤。娘你也知道的,这些年我忙着练武,哪里有时间学毒经呢?这本毒经给您来学正合适。”   儿子说得很真诚,完全看不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娘,我觉得我天生是做武林大侠的料,先是天赋异禀自学成才,又遇上神秘师父,话本里这么写的人都是主角呢。”   听儿子自吹自擂,苏幺娘噗嗤一声笑了,她久违地伸手摸儿子的头,她已经多年没有这样做过了。摸了两下儿子圆圆的后脑勺,苏幺娘感慨:“放心吧,娘会好好学毒经的,以后——那边要是敢害你,我就毒死他们。”   瑞和笑眯了眼,点头。   苏幺娘修炼毒经成果显著,一个月就将毒经倒背如流,三个月就能认出所有常见制毒药材。   “我要开始制毒了!”苏幺娘信心满满地宣布,花了半个月做出了蒙汗药和痒痒粉,这让她信心大增,投入更多精力去研究杀伤力更大的毒药中。   严生在湖山派过得也还算习惯,他完全不出门,甚至不出小弟子们居住的院子里,对这位沉默寡言带着面具,每天敦促他们扎马步站梅花桩练基本功的教习师父,小弟子们是又好奇又敬畏。   几年过去,他还没有死。瑞和确定严生是得了一种血液疾病。想起宋宇治当时提出做滴血认亲信心十足的表情,严生怀疑这病跟宋宇治有关系:“我不是他儿子,我的血怎么可能跟他相融?”   不管是不是,在瑞和的努力下,严生还活着,但因拖延得太久,溃烂的脏腑不可逆,严生的寿命注定不会长久。   “哪怕再多活一天,我也高兴。”躲在湖山派里带小徒弟,当然比不上以寒剑山庄少主身份闯荡武林风光,可那又怎么样?他才不要在剩余的生命里顶着别人的名字过活,虽然为了安全,他现在也不能用真名姓,可他特地用小时候父母喊他的小名来做自己的名字,每天听着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喊他“小宝师父”,他心里也美着呢。   对瑞和,严生是很感激的,所以也很关心瑞和。血莲教死士攻击过掌门母子这事,上次参加武林大会时他站在宋宇治身后参加武林盟会议也听见了,他关切地问瑞和:“不知道血莲教可有消息了?”   “还没有。”瑞和叹气。如果不是况盟主当年着实见到了振阳派押送过来的明显是血莲教余孽的死士,并且从中得到一些口供,他都要怀疑血莲教根本不存在了。   这么会躲藏,不要叫血莲教了,直接叫缩头乌龟教可否?   瑞和拥有原身的记忆,知道血莲教余孽之所以遍寻多年未得,是因为他们就躲在南洋。隔着大海,南洋那边建立政权后海路管辖严格,可以说海路只有那边能过来,这边要过去在手续上千难万难。若是手续不足,等船抵达南洋时甚至还不被允许靠岸。他写信给况盟主以猜测的口吻提出自己的想法,不过没有收到回复。   在新一届武林大会上,瑞和以湖山派掌门的身份,在武林盟的集会上也有了一个座位。当时他提出建议,再次建议可以往南洋那边找。   他的话引起众人讨论,宋宇治当场嗤笑着说他这是异想天开。况盟主倒是觉得有点道理了。血莲教余孽遍寻不及,想来是藏身在武林正派力所不逮的地方了,不是漠北就是南洋。但他们的力量在中原大陆还好使,想要到漠北或是南洋找人,难度太大了。   况盟主征询其他人的建议,武林盟对此意见不一,当初血莲教在中原武林到处树敌,可以说传承久远的老门派都与之有血脉大仇。但三十多年前他们早就将血莲教剿杀灭门,再有血仇也报了。如果血莲教残部真的远遁南洋漠北,根本没在中原活动,没必要再派人过去围剿了吧?至于血莲教派人杀湖山派掌门母子?那是他们的私仇吧?要出力,那也该是湖山派自己出力去报仇,顶多再加上一个晋阳派。   瑞和的确需要依靠江湖其他势力,无法出人那就出力,提出可以提供活动资金。因湖山派刚重建不久积蓄不足,暂时只能拿出一万两。   见他会做人,其他人也就不再针对他。   想要退出的人不少,江湖中势力更新换代很快,不少门派跟血莲教可没有恩怨情仇。宋宇治当即站起来说他们寒剑山庄不掺和,他的脸色有些冷淡,或者说这一次武林大会上,宋宇治在公开露面时的情绪都比较低沉。若是外人不了解他,以为他只是寡言了些,但以瑞和从原身记忆中得到的经验,宋宇治这是心情极差的表现,只是在死死压抑。   “我们寒剑山庄最近损失了一笔财富。”宋宇治淡淡地扫视在场众人,“损失太大,最近门派正节衣缩食呢,实在没能力再参加搜查血莲教残部的行动了,我们就不参与了。”   有人好奇问:“寒剑山庄实力强劲,是传承日久的大门派,竟然还会遇到大笔财富损失的奇事么?”   “哈哈宋庄主真是诙谐,贵派家大业大,如何就到节衣缩食的地步了?到底损失了什么说来听听嘛。”   “寒剑山庄这几年莫不是流年不利,前几年核心剑法泄露,那已然算得上重大损失了,那一回也没听宋庄主说什么节衣缩食,这一回到底损失了什么,王某人实在好奇。”   面对众人看好戏的视线,宋宇治早有准备,倒也不觉得多难受。   “呵,一座铁矿。”   “嘶!铁矿?!”   “若是铁矿丢了,怪不得宋庄主这么说呢!”   宋宇治打量几个重点怀疑对象的神情,可人家真有本事偷走他严防死守着的铁矿,怎么可能在此时表露痕迹,让他看出端倪呢?   “不管是谁干的,我总会查出来的。”宋宇治冷冷笑了,“在背后捅我刀子,今后我寒剑山庄必会百倍奉还!”说完就走了。   “这这、宋庄主——”况盟主意思意思挽留了两句,然后叹气,“武林盟同为一体本是一家人,如何就闹成这样了?在场诸位,若是有谁知道线索千万不要瞒着,我们武林盟本该同舟共济,可不好做出这种背刺同盟友派的事情啊。”   其他人表面上都给况盟主面子,或多或少都应了几句。   “好吧,既然宋庄主退出了,我们继续来商谈吧。”   最后还剩下七八家愿意继续搜寻,况盟主留下他们几家继续商谈。   原本众人是想去漠北查的,在瑞和的努力推动下,其他合作门派终于同意将目标定为南洋,这一回终于传回来好消息,伪装成商队的搜查队真的在南洋某岛上打听到血莲教的消息。血莲教占据一个不起眼的船坞,改名为红云坞,规模很小,以做海产生意为生,若不是其中一个弟子在卸货时跌倒露出腰间的纹身,谁还认得出那就是血莲教弟子呢?   这样的血莲教,没有人会将他们看做匹配的敌人。   搜查队深入调查,确定红云坞无害。也许当年血莲教外围弟子逃出来在南洋小岛隐居,如今的他们已经不构成威胁。为了斩草除根,他们灭了红云坞,期间没有其他支援,红云坞毫无还手之力消失在火光之中。   搜查队带着好消息凯旋,况盟主放下心来。   至于之前刺杀瑞和母子的死士?那大概只能是不解之谜了,其实况盟主有一些猜想,觉得那可能是有人要杀害苏鱼母子,故意栽赃到血莲教身上。   谁干的?不是振阳派四房就是碧云阁张金贺,苏鱼母子当年与晋阳派站在一处,很明显是将遗产分了大半给苏掌门,这才换来苏掌门倾尽全力帮他们母子要回遗产。   况盟主心中暗自提防,血莲教丧天良炮制死士的办法竟然重现江湖,不知道是在陆家还是张家手中,他可得防备起来才是。 第977章 武林大侠   “族伯,血莲教功法诡谲,武功核心就是吸取他人功力以作己用,南洋岛屿众多人口分散,且多走锻体修身之路,武功路子跟我们大相径庭,你说血莲教甘心蜗居南洋,永不再回来吗?”瑞和给苏掌门写信,“中原大陆对血莲教来说就是一个巨大宝库,从那年鬼陀山正邪决战后,中原大陆修生养息多年,一茬一茬弟子养成,您只消想一想便知道,血莲教不可能不心动,现在不行动不过是还在积蓄力量,再过两年等血莲教缓过劲来,就是他们一举入侵中原大陆之时。我不相信红云坞这么容易就被灭了,背后肯定还藏着更多力量,还望族伯多多警惕,操练门下弟子,以备来日危机……”   写好信后他用火漆封好信封,微微叹口气。   前世血莲教是在四年后入侵的,他们从沿海城镇开始入手,封锁消息,等名门正派察觉时,他们已经扎根下来,暗中捕猎大门派的优秀弟子了。不少门派震惊发现,自家出去历练的弟子失去联络,再找没有回来。等再见面时,弟子已经成了死士,面目狰狞地举起屠刀。   那屠刀,有的是对着同门,有的是对着友邻门派,造成门派间的误会。说是误会,却没办法轻易揭开,因为造成的伤害无法逆转的。死士弟子的师门心疼被制成死士又被杀死的弟子,被死士杀害不少优秀弟子的门派也心痛自家的损失,两家都觉得委屈,都觉得受了无妄之灾,无法释怀。   在原身记忆里,宋宇治的小弟子就死于净水阁某个弟子之手,宋宇治将那个失去理智的净水阁弟子就地斩杀,这引起了况盟主的不满,认为宋宇治不应该痛下杀手,理应将弟子交还给净水阁,说不定那弟子还有可医治的余地。明明况盟主上台前,寒剑山庄还投了他一票,因为那件事两家却起了芥蒂。   血莲教回归,用这一招简单粗暴地打破了中原武林表面上同舟共济的和谐局面。   别看武林盟一脸和气,背地里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去年寒剑山庄不知道从哪里查到的线索,认为自家铁矿是被碧云阁偷走的,找况盟主主持公道的同时攻打碧云阁数个分舵,抢占地盘与生意,双方拔剑见血,缠缠绵绵打了一年,到今年两家弟子在外头遇见还要打架,闹得很凶。况盟主花费大力气调停,江湖众人谁不对况盟主竖起大拇指大加称赞呢?   几年后却有消息爆出,其实当年抢占寒剑山庄铁矿,暗地开采,五年功夫将铁矿开采殆尽徒留废矿给寒剑山庄的势力,其实是净水阁。   从原身的记忆可知,死士只是明面上的,血莲教余孽在外流亡近五十年,为了复仇付出许多。他们找到南洋出名的巫师,用各中办法求得对方合作,改良死士培养法,做出更高等级的傀儡术。在明面上拿名门正派弟子做死士扰乱视听时,暗地里他们培养了众多傀儡,埋线时间长达十年。   被做成傀儡的人,表面是看不出来的。在中原武林再次联合围剿血莲教时,那些傀儡就像炸弹挨个炸开,将武林盟间本就脆弱不稳固的合作关系炸了个稀巴烂。   危机不可避免,瑞和也没想着依靠他人,能做的只是在混乱到来之前让自家更具自保的实力。   他站起来到练武场去,盯着弟子们练武了。   眨眼四年多过去,湖山派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之色,最早入门的那批弟子中年级最大的也有十六岁,大弟子与二弟子经过多年勤恳修炼,在师父的精心培养下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瑞和终于拥有了完全值得信赖的人手帮忙分担门派责任,勉强松了一口气。   支撑一个门派,手底下都是未长成的小苗苗,说没有压力是假的。但几年下来,眼看着湖山派越来越有生机,瑞和享受着那中满足感,觉得未来十分光明。   光明的前途也笼罩着未知的阴影,瑞和时常与苏掌门与陆较通信,不管交情的起点是利用还是利益,只要用心去维护将来总会派上用场。他有意示警,但没还什么效果,毕竟完全没有证据。   为了盯住血莲教,他花钱在沿海城市买了一间铺子,明面上做生意,暗地里为他盯梢。   他并不知道血莲教上岸的具体时间,只知道在这一年武林大会之前,江湖上就开始有人失踪。他比较谨慎,提前许多就开始防备了。   养孩子养弟子,瑞和经验丰富,每年他都会带弟子出去历练,在实操中见血成长,湖山派也趁机打响名声。历练途中他们惩强扶弱,占山劫道的山贼马贼等一个都不放过。有一回他们还遇上一个连环杀人凶手,那凶手的轻功极好,称得上踏水无波飞檐无声,弟子们跟不上,最后只有瑞和紧追不舍,斩杀对方于城外山坡上。那杀手上了江湖悬赏榜,瑞和提着其人头拿到足足一千两黄金,可见这杀手虐杀死的受害者中有出身富贵之人。   经过这几年的努力,不用花钱请百晓生打广告,湖山派渐渐名声远扬,优质生源就打开了。一路历练,瑞和还常沿路收徒,去年还收到两个根骨资质俱佳的新弟子,这可是大门派搜刮下的漏网之鱼,未来将长成湖山派的小树苗,他很是高兴。   今年大徒弟和二徒弟已经到入江湖历练的时候了,但瑞和硬是拘着他们不让他们独自出去,就怕他们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被害了。过几年江湖上多的是历练的机会,现在还是先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吧。   每一个徒弟都是很珍贵,他舍不得他们遇害。行走江湖,死于道义死于侠义甚至死于争夺与算计都行,那是江湖中人注定的宿命,虽死不悔,瑞和不愿意弟子们死得稀里糊涂。   大弟子看得出来,师父很喜欢带他们出门,可是今年师父一直没动静。师弟们都有些疑惑,他就来询问。   “师父,今年您不带我们出去游历了吗?”再不出门都要入冬啦,下了雪路就不好走了。   “今年不出门了,这一年都不宜出行。”   大弟子敬重师父,没有细问,便问:“那武林大会咱们还去吗?”他挠头,他还挺期待参加新英赛的   “不去了,你的武功还有得磨,下一届新英赛你再去吧。”   不久之后苏掌门来做客,提及了武林大会之事,知道湖山派不参加很无法理解:“你也二十八岁了,今年正好可以尝试着参加群英赛,还有你的大徒弟,我看他虽然才十六岁,但武艺娴熟出色,正好能参加新英赛,你们怎么能不去呢?”   苏掌门年初时得生病了,脏腑总是隐隐作痛,严重时甚至还吐血,血中有令人恐惧的块状物,让人怀疑那是内脏的碎片。吓得苏掌门连夜出发前往逍遥谷求救,病情到现在才稳定下来,苏掌门便回门派准备武林大会事宜了。路上经过湖山城,便进来探望。   听瑞和说不去,他很是不解。   “族伯,半个月前有人窥探我湖山派,我到现在都没抓到是谁,我直觉是血莲教的人又来了。”瑞和说出自己的担忧。这话是编的。   “你啊,就是太过忧虑了,我们江湖儿女就是要快意江湖,刀锋向前,哪里能像你这样瞻前顾后?”苏掌门批评他,怎么能为了莫须有的事情而置门派大事于不顾,说出去让人笑话。   “红云坞早就被灭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你还在怕什么。”   “就当是我的直觉吧。”瑞和反过来提醒苏掌门要多加小心。苏掌门听得不耐烦了,以前他就收到苏鱼的来信,信中苏鱼将血莲教分析了一通,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摆摆手,苏掌门说:“既然你不去,那我就先走了。”   瑞和无奈,却也没有再多嘴,送走苏掌门后关紧大门,约束弟子暂时不要外出,让他们全都在驻地勤加练武。   此时,阔别中原大陆三十多年的血莲教弟子却混在从南洋来的商船中,悄无声息地上岸了,血莲教在僻静的沿海港口上岸,无需半天功夫就能将港口边的小村子尽数拿下,以作据点,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去。他们谋算多年,早就埋下许多钉子,潜伏多年发展势力,虽然无法撼动名门大派,却也有了一定的能力人,让返回故土的血莲教不至于没人接应,孤立无援。   消息瞒得紧,瑞和在沿海地带设置的岗哨完全没有发现不对劲传回来的情报都是“一切如常”。   这一番带队的是血莲教少主,说是少主,年纪也有二十五岁了,当年血莲教教主最小的儿子被心腹秘密送出去,成为了血莲教最后一支残存的薪火。可惜的是,那个儿子在横渡海洋前往南洋途中患病,从此缠绵病榻,别说继续修炼血莲教秘法了,连活着都相当费劲。忠诚心腹好不容易将先教主仅存血脉养大,为其娶妻纳妾,费心费力,延续血脉,最后得来的孩子,便是这位少主了。   血莲教人上岸这一晚,瑞和在书房写资料,忽然心口一悸,不安的感觉潮涌而来。他放下笔,掐指给自己和苏幺娘算了算接下来一个月的运势。   小吉。小吉。   他就安心地将笔拿起来,埋头继续书写了。 第978章 武林大侠   虽说掐算得小吉,瑞和却仍没有忽视心中那一闪而过的不安。第二天巡视过弟子们练武后,他就出去检查门派驻地。   随着弟子增多,湖山派里的建筑逐渐开放,弟子们活动范围很大,门派越发有生气。这几年他陆续对湖山派驻地做了许多改动,有些能自己办的就自己办,有些就将弟子喊来搭把手。不过是挪一挪某些树、假山,有时候还要挖坑引水造湖,太简单了,弟子们以为这只是师父带他们做劳动,暗地里还很开心地讨论着师父的布景审美真不错,那假山啊石头啊树啊,挪一挪位置后更显别致,更好看啦。   单纯的弟子们并不知道,这是他们师父提前数年为今后的危机做的布局与准备。   明面上是挪动了些树与假山,地底下瑞和亲手埋了不少阵器。   就这么一年改一点,一年动一点,以整个湖山派驻地为核心的阵就布好了。这阵经过改良效果翻倍,没有生门,被瑞和简单命名为绝杀阵。   背着手从头溜达到尾,确定这阵没有问题,瑞和回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块血玉,掀开房中某处地砖塞进去。   血玉归位,阵眼开,大阵起。   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此时此刻散开,外头树梢上的鸟叫声停了两息,树叶剧烈颤动,湖面上水波层层漾开,假山的青苔滚下昨夜雨后残留的水珠……   厨房里正在揉面的庄六娘忽觉后脖颈凉飕飕的,她抖了抖肩膀,继续认真揉面了。   正在制药房的苏幺娘疑惑抬头,放下药瓶奇怪地左右看看,还推开窗往外看。   严生正拿着细柳条盯着小弟子们练剑招,忽然浑身寒毛直竖,目光如鹰地巡视周围,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待要仔细探查刚才那种惊悚的感觉,却再也感知不到了。   书房里,瑞和脸上终于有了两分轻快的笑意。他将地砖恢复原样,再将书架抱起来重新放上去,拍拍手做到书桌前翻开即将完工的《奇门遁甲术第一卷 》。   湖山派原先也有属于自己的藏书阁,里面积攒着湖山派多年传承,但藏书阁早就空了,瑞和也没有去打听是被谁拿走了,反正就算打听到也讨要不回来。势弱被人欺是自古不变的定律,好在他自己的脑袋就是一个藏宝库,里面堆满了来自许多世界的知识宝藏。近十年来,得空他就默写一些武学资料出来充盈藏书阁,现在写的《奇门遁甲术第一卷 》,则是最近的重点施工项目。血莲教武功路数诡谲,那就用同样秘术打败秘术,管他武功再诡秘莫测,困住了再说!   同一时间,沿海地带某个码头,血莲教少主从船上下来,教众们恭敬对他行礼,口呼:“恭迎少主。”   少主一直待在大船上,等到今天手下人终于打下安全的地盘,他才屈尊发出命令,让大船靠岸。   也许是生于南洋,生母也是南洋当地富豪之女,少主的身体很适应当地的气候与环境,一看就是复兴血莲教的好苗子。这让血莲教弟子们欣喜若狂,《血莲转合秘法》乃是血莲教无上功法,唯有教主这一脉才能修炼。可惜,秘法他们当时没能带走,为了让少主修炼最正统的血莲教秘法,血莲教长老潜回中原大陆鬼陀山。中原武林早就将血莲教遗忘,这让长老顺利带回秘法。少主修炼二十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秘法练到第七重,要知道先教主在少主这个岁数时,也只是练到第五重而已。   但南洋实在太贫瘠了,各种练武资源匮乏,有的能通过海运从中原那里高价获得,但有的资源是怎么也不够的——那就是大量练武之人的功力。也许是地域环境限制,南洋诸岛的原住民经络狭窄身体资质不适合练武,大部分人都在锤炼肉身,以求获取更大的力量,他们以行船捕鱼为生,力量才是他们最注重的。   而他们血莲教教众修炼的功法,核心都是攫取他人功力壮大己身,教主一脉修炼的《血莲转合秘法》对功力的需求更是苛刻,需得是上乘功法修炼出来的功力才足够精纯,大有裨益。   中原武林有数之不尽的练武之人,是血莲教最大的宝库。   为了复仇,为了收割,他们总要回来的。   少主踩着奴隶的背下台阶,站在码头向内地眺望,目光好似穿过一座座城与山,还有连片的茂林。   “少主,俘虏都收拾好了,您随时都可以去吸功。”旁边一个年老的长老,这人正是右护法,发须皆白,脸庞却少有皱纹,完全看不出已然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说到吸功二字时,他的瞳孔微微紧缩,可见这个词对他来说也颇具吸引力。   少主心中暗道一声“老怪物”,面上却淡淡点头,有些挑剔地说:“我不想要老的。”   “遵从您的命令,绑来的都是江湖上年轻的侠客。如今猎手也都放出去了,想来不久之后就能带回来更多所谓正道弟子,到时候挑好的给您吸功,次些的再拿来做死士或是傀儡,您且等着吧,报仇之日指日可待,中原武林颠覆之日近在眼前!”   见少主满意点头,右护法又笑道:“少主,已然确定圣女就在湖山城。”   “真是命中注定,逃也逃不开。”这话本身带着颓唐认命的色彩,却被他说出几分幸灾乐祸,可见这话不是说他自己,而是说给别人听的。   “可见这注定是少主的姻缘,天佑我血莲教呢。不过她深居简出从不出门,要想请圣女回来,怕是得出动红莲堂的人手。”   少主却立刻沉下脸,眼神饱含戾气。   长老显然已经对少主的脾气很习惯了,见状眉毛都没动一下,恭敬笑容不变:“少主,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还请您给出指示。”   “照原计划就是了。”少主嘲讽道,“计划你不是早就拟定好了么。”   “少主,属下也是为了您好,您也知道的,那是祖上就传下来的规矩,到教主那一脉时险些断了传承,好在硬撑了过来,到您这一代正是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少主冷笑:“我还不信了,没有圣女我们血莲教还能断绝传承了!我的能力比上我父亲强多了,可见圣女一说毫无道理。”   长老变了脸色,视线往左右歇斜去,见其他教众都在百步之外各司其职,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轻声劝:“少主还请慎言,有些话是不能在外头说的。”   “跟我回来的都是值得信任的,难道还有人敢背叛我?”   “少主,我们自然都是忠心于您的,可秘密之所以为秘密,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他压低声音,“您只需想,若是圣女果真无用,为何教主这些年病中也要瞒过其他人,偷偷派人来中原大陆刺杀圣女?若不是中原大陆这边的门派查我们,我们还被蒙在鼓里。教主那一代只剩下他与圣女,您这一代只有您一人,圣女所生孩子又是男孩,眼看着您这一代已然……您要是再不上心,血脉越来越淡,可能再下一代就没有人能够修炼血莲教传世秘法了。您再是不信,也得先将圣女接回来,好过日后需要时却无从下手,心生烦忧。”   年轻的少主甩袖离去,走了十来步才说:“那你就去办吧!”   长老对着少主的背影行礼:“属下遵命。”   这会儿正是武林大会集结之时,每年这个时候江湖上都十分热闹,大门派小门派各地散人,都在往秦雅山方向赶,武林中人毫无所觉,这就给血莲教下手的可乘之机。   丹阳派原先派人来跟瑞和商量要不要结伴一起去,被瑞和婉拒了。刚送走丹阳派的弟子,又有守门弟子来报,说是有一位姓陆的姑娘前来拜见。   “请她进来。”   来人是陆曼,陆曼是与友人结伴游历,路过湖山城故而前来拜访。   这几年,陆曼常在江湖上闯荡,有时候路过湖山城时就会进来坐一坐。当年的不服输地抬着下巴,说要做女侠的姑娘已经成为真正的侠女了,行走间英姿飒爽,高高的马尾一甩一甩的,看着就活力四射,青春洋溢。   听陆曼说,她是追着一个拐卖儿童团体才经过湖山城的,瑞和便让人去湖山城城主府去帮忙询问,是否城主有相关线索。   陆曼很高兴:“谢谢你了苏表哥。”又介绍自己的好友给瑞和认识。瑞和请她们吃饭,听她们说这一路的见闻,他问:“十三舅舅可知道你们的行踪?”   见陆曼摇头,瑞和提醒:“出门在外别让家里人担忧,每到一个地方最好都给家里去信,振阳派各处都有产业,送信不难。现在正临武林大会开幕,各处都乱糟糟的,少不了浑水摸鱼的人,我看你们带的护卫足够多,但仍不可放松。”   陆曼想一想,好似这两日路上的确乱了不少,于是点头:“知道了表哥,我这就让人去送信!” 第979章 武林大侠   两个姑娘离开湖山城后,路上好友说:“这就是你说过的苏表哥?他跟宋寒丛长得真的好像,之前我就听说过江湖上有些谣言,我是不信的啦!不过我好奇为什么两个人长得这么像,你喜欢一个却不喜欢另一个,直到今天见到真人我才明白,苏掌门真的比宋寒丛强多了。”   “说他做什么。”陆曼厌恶地皱眉。   “他好像没有跟进来。”好友观察左右,有意让陆曼解气,说,“也是,当年寒剑山庄出的丑,到今天偶尔还有人提呢,他跟苏掌门长得像,一个是一事无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少爷,一个是一派掌门,根本没得比嘛,他肯定也是羞于进湖山城,怕被人拿来跟你苏表哥做比较。”   陆曼摇头:“他就是被惯坏了,我远着他也就是了。”   好友有些后悔提了宋寒丛,于是赶紧换了话题:“你苏表哥好温和体贴,我哥哥都不会这么温柔跟我说话,做事又周到,对我们关怀备至,临出发前还给我们送了好些药和食物,又叮嘱咱们的护卫要细心保护我们,我哥在我出门前也只是随意摆摆手,说‘快走快走’,对比之下你表哥真的太好了!”   “是啊,你别看苏表哥只比我大两岁,有时候我觉得他比我大二十岁,像我爹。”陆曼笑着说。   “曼曼,他是真的关心你,有这么一个表哥也是人生幸事。”   “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他看着我的眼神跟我哥一样,他拿我当妹妹。”陆曼有些怅然,但立刻又笑了,“所以我从未跟他说过我喜欢他,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啊,我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   好友从马上探身摸她的头,陆曼哈哈大笑:“你在做什么,好肉麻。”   “好你个陆曼曼,我偶尔才这样温柔一次,你竟然不领情,看我收拾你。”好友驱策身下的马去撞陆曼的马,两人常这样玩闹,陆曼反应很快,脚下轻踢马腹,马儿加速往前跑。   “追不上哈哈哈。”   两人的护卫紧跟而上。   出城时,陆曼见到熟悉的人影,脸上的笑意淡下来,她装作没看见,策马出城。   “公子,陆姑娘出城了。”   车厢里,歪躺着的宋寒丛立刻坐直了,掀开帘子往外看,却只能看见陆曼鹅黄色的背影。   “跟上去。”   “公子,属下接到庄主的传令,说让属下护送您前往秦雅山参加此次武林大会。”   宋寒丛的脸色唰地沉下来:“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我爹的。”   “公子,庄主说了——”   宋寒丛打了说话人一巴掌:“滚!”甩开帘子从车厢出来,爬上被护卫牵着的自己的白马,狠狠甩鞭子策马飞奔,往陆曼走的方向追去。   “公子!”   几天后,距离秦雅山不远的一座城内,晋阳派的弟子们进城了。因着苏掌门身体不好,少主苏秋雨很是担心,遇到城池就提出多歇息一阵,这份孝心苏掌门无法推拒,只好接受。   他们一行人歇息在某处客栈,苏掌门正在调息,忽然听见外面有嘈杂声,皱眉让伺候的弟子出去询问。不一会儿苏秋雨进来了,愧疚地低头:“师父,我做错事惹得三师兄生气,三师兄出门去了。”   苏掌门叹气:“他总是这般暴躁,都多大个人了,你也别跟他计较,小时候他总是带你一起玩,有好吃的也总惦记着你。”   苏秋雨忙道:“师父放心,我知道三师兄对我好,对了师父,三师兄独自出去身边没带人,要不要派人出去找?”   “别管他!要是明早他不回来,我们就自行出发。”苏掌门觉得三儿子不懂事,出门在外怎么这般没有分寸,一点不合心意就出走,这已经是路上第三回了,每每搞得底下的弟子们找他找得鸡飞狗跳。这一次他还就不管了!三十岁的人还这样浮躁,真是气煞他也!   “师父,最近到处都很乱,方才在楼下时,还挺一个游侠说有一个结伴而行的朋友失踪了,我怕三师兄遇到危险。”苏秋雨小声道。   “说话大声点,抬起下巴挺起胸膛!”苏掌门恨铁不成钢地教训小弟子,“你要有做少主的气质,唉!你们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   苏秋雨露出憨憨的笑容:“知道了师父,我在外头很有少主的派头的,您就放心吧!师父,那三师兄——”   “别管他,这么大个人了能有什么危险。”   不过之后苏秋雨还是派人去找三师兄。他知道三师兄的心结,三师兄其实也想做少主的,不过三师兄不想管理晋阳派,要的只是借着晋阳派的名头做生意。三师兄爱做生意,可着实没什么生意头脑,做一行亏一行,还常被人骗。这一次三师兄跟他争吵,就是想拿晋阳派的帖子,好去和某个商队合股做漠北的香料生意。苏秋雨打听过,那个商队不太靠谱,便不太乐意给三师兄帖子——从他做了少主之后,除了师父,就只有他能够以晋阳派的名义写帖子了,帖子上会盖上少主印,代表的是晋阳派,这中帖子如何能轻易给出去呢?可惜三师兄却觉得是他故意刁难,方才在楼下时三师兄见他再次拒绝,就生气了……   唉,要不然还是给三师兄吧,等三师兄再被骗一回,兴许就能明白他的苦心了。   结果苏掌门的三儿子就这样失踪,找也找不到了。苏掌门倒不觉得儿子出意外,毕竟知子莫若父,这个三儿子最爱用离家出走的手段了,每次不如他意就要用这一招,有一年为了逃避不满意的婚事,足足离家三年呢。   “别管他了,我们走吧!”苏掌门想着得给三儿子一个教训才是,大手一挥,晋阳派的弟子在他的带领下全走了。   其他赶路的门派,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丢的都是年轻弟子,只是弟子们都有本领在身,师门都算比较放心,这年头谁还把弟子拴在裤腰带上带着呀?弟子也许是迷路了/遇上急事了/去办事了等等,到时候再到秦雅山汇合就是了。   等到了秦雅山,苏掌门派弟子去附近打听,看小儿子到了没有。   没有,三儿子好像还没到。   后来武林大会召开,不知道怎么谈论到弟子失踪的话题,各门派一对,竟然大部分门派都有弟子失踪。有些没有将弟子不在跟前当回事的人猛然惊醒,赶紧去找,结果毫无音讯,竟然也失踪了!   统计上来的名单有两百来人,这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   况盟主沉着脸扫视在场的门派掌门人:“大家合作多年都知根知底,我相信弟子的失踪是武林盟之外的人干的,我听我们净水阁一个老人说,上一回武林弟子如此大规模失踪,还是五十多年前血莲教横行时。至于血莲教,之前已然确定被尽数歼灭,今日一看,似乎还有漏网之鱼,这事保不齐就是他们干的。诸位!还请冷静,事情还不到最坏的地步,即便不是血莲教,也是有人浑水摸鱼,趁着武林大会众门派齐聚热闹混乱的时候对弟子们下手!此举不能姑息,武林大会不能停止,还得继续办,诸位可以各抒己见,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将弟子找回来……”   在座其他人神色各异,互相打量,心中各有想法,还有人暗想:十盟里净水阁、碧云阁和普陀山都没有人失踪,真的跟他们没关系吗?   苏掌门心情沉闷没有说话,他在担心儿子,听到血莲教三个字时抬起头。他想起上回在湖山派听苏鱼说的话,当时他只觉得荒唐,如今想来,竟是苏鱼预感惊人不成?他很是后悔!哪怕当时觉得苏鱼说的话很荒谬,他也该小心一点才对,小心无大错,儿子也许就不会失踪了!   被苏掌门惦记的瑞和这一晚被惊醒了。   一行黑衣人如鬼魅般出现在湖山派高高的围墙外。领头之人摆手,率先飞上围墙,其他人立刻跟上。   远远看来时,湖山派的走廊上挂着灯笼,有些房舍里还亮着烛火,可从围墙上跳下来那一刻,好像所有亮光都消失了。   夜半三更,睡梦中的瑞和感觉到绝杀阵被触动了,飞上屋顶,感知到动静是在西边。他对绝杀阵有信心,那阵一旦启动除了他无人能出,无能能进。唯恐困住了自家人,他先飞过去查看,确定进入绝杀阵的是一群黑衣人,他勾唇冷笑着看了一会儿才离开。   这绝杀阵有三重,第一次是虚无,先打破侵入者的心房,让其不安,第二层是噩梦,勾出入侵者记忆深处最恐惧的东西,第三层是幻觉,哪怕打碎噩梦,这一层也将让入侵者无法摆脱。层层嵌套,周而复始,入阵之人必死无疑。   站在黑暗之中,领头人觉得不安,于是站在原地没动,又出声示意手下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手下没有回答,不对!怎么连手下的呼吸声也没听见?他们都不在吗?   领头人心中一凛,喉间发出代表询问信号的鸟鸣声。   没有回应。   重重无尽的黑暗好像要将他淹没,他的心狂跳起来。 第980章 武林大侠   领头人往前走了一段路,黑暗蔓延,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侧耳听声辩位,只听见自己浅浅的呼吸声,要是不走动,就连自己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他深吸一口气原地返回,他计算着步数,到地方伸手一划拉——空的。   袖中染毒的匕首滑到手中,领头人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这个踩点过的潜入地点在夜晚竟然如此古怪,他知道自己是着了道了。   湖山派东边弟子居。   瑞和提着灯笼过来巡视,确定除了守夜巡逻弟子,其他都乖乖地在睡觉。严生坐在屋檐上守夜,两人对了个眼神,都没有说话。见瑞和的身影转过垂花门渐渐走远,严生看向西边,那边明明看起来风平浪静,却给他一种怪异的危机感。   他原想过去看看,可掌门说了,让他夜里守好弟子们的院落就好,别处不用操心。湖山派安稳了快十年了,想来不会有问题才是。   “小宝师父,您快去睡吧。”巡逻弟子仰头喊他。   “是啊小宝师父,掌门师父说了,让我们只守着东小院就行,我们四个人就行啦。”   “你们去巡吧,我再坐一阵。”严生心绪不定,实在睡不着。   “那好吧。”   而隔了数个院子两个练武场一片湖一个花园的湖山派西侧,此时空气中开始有血腥味。血莲教杀手早就派最擅长潜伏的教徒进来摸过底,知道湖山派占地面积大人口却少,许多地方都空着,最方便潜入。本来他们的行动最防备警惕的就是少年出名,据说武学颇为高深的年轻掌门苏鱼,他们根本没想过会在翻墙这一步跌跟头!   领头人听说过以前有玄机门,擅长奇门遁甲之术,布阵手段高超,围困杀人于几步之间。玄机门败落多年,据说传承都消失了,所谓奇门遁甲之术成为了传说中的东西。他听已逝的左护法说过,当年血莲教惨败,就是因为教主被普陀山秘藏的奇阵困住,没有功力补充,先教主的《血莲转合秘法》犹如失水之鱼,七天七夜围困后力竭而败,绝望而死。   湖山派怎么可能也有这种东西?   心慌一瞬,领头人冷静下来,决定先找生门。   又走了两百来步,领头人摸不到理应触碰到的游廊或是假山树木。触手皆空,虽然没有危险,但带给他极大的心理压力,他不知道下一步是否就会踩进地狱里!他的心跳得极快,一下又一下,神经紧绷到极致,汗水沾湿了衣服。   黑暗如影随形,抬头看天,来时月明星稀,现在头顶却像被锅盖倒扣住,遮住了所有光。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领头人觉得自己像是被遗落在了无人之境,不久之后自己也许也会融化进黑暗里!   这个念头一浮起来,领头人就觉得心神战栗,他竭力让自己冷静,却不由自主地思绪乱飞,他瞪大眼睛看着黑暗,好似下一刻黑暗中就有恐怖的东西冲出来,朝他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嘴——   嘶,嘶嘶嘶。   耳边似乎响起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勾动了领头人童年阴影,他浑身汗毛炸起,一股凉意从脚板处直往心脏窜,让他的心跳瞬间加快!   匕首挥动,还是一无所获。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星跳动,火光燃起,驱散他眼前的黑暗,他来不及借着这一点光来探查周边诡秘的环境,忽闻背后劲风袭来,他脚下飞滑避开,同时手中匕首飞射出去。   锵!   匕首落地,没有刺中什么东西。领头人心中诧异,下一刻脚下一空就要陷落,他反应极快地拧身旋起,头顶却有腥臭之气,他反手就是一刺。   耳边传来蛇类痛苦的嘶叫声,这让领头人心中惊疑不定,他跳到地上,火折子还未熄灭,一颗硕大的头颅刺破黑暗朝他袭来,长开大如浴桶的嘴巴,他的匕首就扎在蛇口的下巴处。   “蟒蛇?!”领头人瞪大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的确是梦,是属于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梦。   但蟒蛇已经袭来,他只能逃跑,原先平坦的地面却变得崎岖不平,湖泊沼泽深坑,让他无处下脚,身后的大蟒蛇追得紧,他戾气上涌不想再逃,转身冲向巨蟒,打算宰了这条蛇!   这很难,虽然他武艺高深,但这条巨蟒同样皮糙肉厚,甩尾之力达千钧,稍不留意被砸到就脏腑剧痛,口吐鲜血。领头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条巨蟒斩杀,累得气喘吁吁。火折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落,眼前又是漆黑一片。一股腥风袭来,领头人瞪大眼睛,紧紧抓着手中已经卷刃的匕首。   巡逻的弟子一夜换三班,最后一班是大弟子方蕴带着几个师弟,揉着眼睛打着呵欠巡视,其中一人吸了吸鼻子:“我怎么觉得有血腥味儿。”   “有么?”   “好像是有一点,是西边。”   “小年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大师兄,师父不是不让我们往那边去么?哎哟!”   小牛揉着头:“你打我干嘛呀。”   “师父说了,是夜里不要到处巡,只需巡咱们住的弟子居,现在天都亮了,别处也得巡。你啊,别总这样没记性。”   小年老实点头:“知道了大师兄,你莫生气。”   大师兄当然不会生他的气,拉着他的手:“走吧,我们俩去看看。”   一看,就给吓住了,只见一具具尸体乱七八糟地躺着,血从他们身上流淌而下铺满了整条路,再流进路旁的小湖里,湖水有一半都是红色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小年目瞪口呆,只觉得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咙,他干呕几声,捂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大师兄推着他转过身:“别看!走,赶紧去通知小宝师父和掌门!”   在弟子们的地毯式搜索中,找出二十具尸体,全都死状凄惨,身体好像是被千刀万剐过,没有一块好肉,血肉模糊,有的还露出白色的骨头。再看他们的眼睛,竟然都瞪得大大的,好像临死之前看见什么恐惧的物事,死不瞑目。   “师父,这是从他们身上找出来的遗物,从这牌子上认不出他们的身份,似乎武林上也没有哪个门派拥有这种徽记。而且现场他们的死状很奇怪,那片地方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可我发现他们似乎并不是互相残杀,而是自己用随身武器砍自己,血流干而死的。师父,这事有蹊跷。师弟们有些害怕,小年到现在都精神恍惚。”方蕴忧心忡忡。   瑞和接过来看,说:“你先带人将尸体搬到后山去,挖坑烧了吧。”   “是,师父,一会儿我会带着师弟们把地上洗干净的。”   瑞和表扬弟子方蕴做事仔细,见他皱着眉头,还是一副苦恼的模样,便说:“别怕,这是我们的护山阵的作用,这些人都是半夜入侵的贼人,他们不怀好意所以被大阵歼灭。你让你师弟们不要害怕,这法阵是湖山派的保护神。”   方蕴深觉惊奇:“咱们竟然有护山阵法么?”   见一向沉稳的大徒弟露出少见的活泼姿态,瑞和微笑着说:“当然有了,这护山大阵会抵抗入侵驻地的贼匪,让他们死于惊惧之中。你看他们死状怪异,其实背后并没有鬼神力量,他们是在大阵影响下自戕而亡。”   不用半天,湖山派弟子们就都知道这件事了,他们惊奇又向往,练武间隙讨论得热火朝天。哎呀,他们只知道自家是小门派,没想到还有护山大阵这种一听就神奇神秘的东西,那不是话本里才有的东西吗?   “肯定是咱们师父会话本里那种奇门遁甲之术!”   “师父从未说过,我们能不能学啊?”   “奇门遁甲不是话本里写的吗?真的有这种东西吗?我好想学啊!”   不明死尸带来的冲击反倒是被冲淡了,见状严生放松了一些,他可不想这些孩子们被吓到。当年他在寒剑山庄时,训练他的长老与宋宇治都是真刀实剑的,说是这样才能让他真正强大起来,掌握剑法的精髓。还跟他说过,习武之人最重要的是意志坚定,心中无畏,若是有一刻迟疑,死亡就会降临到头上。他担心这些孩子留下阴影,日后行走江湖时缺少勇气。   “小宝师父,掌门师父请您过去。”一个小弟子来报。   “好。”   严生去见掌门,忍不住问:“掌门,这世上真有奇门遁甲一术么?”   “中原大陆地域广阔,能人异士多如牛毛,我只是幸运一些罢了。我们湖山派势单力薄,要想自保就得自强,护山大阵还不够,以后还得更加几层防御。严生,未来武林不会太平,我需要拿你的帮助,你愿意学吗?”   “我当然愿意,只是我到底不是你的弟子——”   “但我们是朋友。”   严生转过视线,再转回来时眼睛有些红,他点头:“那我一定好好学。”   “好,就这样说定了,《奇门遁甲术第一卷 》我已经放进藏书室二楼了,你得空就去看吧。”瑞和给严生一把上二楼藏书室的钥匙。“还有一事,你且去跟孩子们说,明天就是一个月一次的大考了,前三名我会传授奇门遁甲之术,以后每个月皆是如此。”   严生深深看了瑞和一眼,领命而去。 第981章 武林大侠   怀着雀跃的心情,严生回到练武场跟弟子们说了这个好消息。   有了掌门的准话,弟子们更是将死尸抛到脑后,很是期待明日的大考。   后山的尸坑还在冒烟,瑞和坐在书房里翻看从杀手身上翻出来的东西。首先是证明身份的木牌,上面雕刻着惟妙惟肖的莲花,花朵之下刻着数字编号,据说血莲教中有记录着数字编码对应人员的名册。   其次就是各中常备药物,其中有一半是毒药。   最后就是二十份武器了,全都是便于行刺的双匕。   双匕,瑞和记得血莲教右护法管着的红莲堂就擅长用双匕。听名字就知道,红莲堂是血莲教五堂之首,最得教主信任,也只听从教主行事。   死掉的二十个杀手来自红莲堂,说明对要杀他们母子的是血莲教教主。   虽然瑞和早就猜测在血莲教退守南洋时,不惜人力横跨山海都要来对他们母子下手,背后肯定是血莲教高层,但却未想过会是血莲教教主这个层次。   “应该是血莲教少主。”血莲教教主病重卧床,上辈子从未出现过,率领部众来中原大陆的是少主宫渡霄。   为什么就这么对苏幺娘母子紧追不舍呢?   这份仇恨,只能是上一辈的延续。   上辈子苏幺娘与苏鱼母子离开山谷后在附近镇上定居,苏幺娘在客栈找到一份后厨洗碗的工作,苏鱼年纪小,就帮着在马房剁草料喂马。有一天夜里苏鱼饿醒了,偷偷爬起来去厨房找剩菜吃,他就坐在马房里靠着马儿咬着半块薯饼,忽然一阵闷响,一个人从二楼跳下来。   那是苏幺娘。   苏幺娘浑身是血,抬起头来看见惊恐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儿子,眼中迸出惊喜!她连滚带爬起托起苏鱼让他上马,再拔下木簪子扎马屁股,哭着让苏鱼走。一切是那么突然,苏鱼来不及反应就被受惊的马带走了,关于母亲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三个黑衣人从楼上飞下来,那三人打成一团,他娘就趴在地上抬头看着他,目送他远去……   “等我把宫渡霄抓来,一切就明明白白了。”瑞和将名牌与双匕收好,派人去找镖局包裹,分别给晋阳派、振阳派和武林盟都寄一份。因正值武林大会期间,他就将东西全都寄到秦雅山。   等镖局将包裹送到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这半个月里发生了不少事情,武林盟他们合作调查追寻,这一届新英赛群英赛举办得没滋没味的,远没有往届影响大。武林大会匆匆结束了,失踪的弟子还是没有踪迹,武林盟这才确定,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江湖又有一个黑暗势力崛起了。百晓生被不少门派掌门亲自上门拜访,没有人相信消息最灵通的百晓生会对此毫不知情。   面对威胁与不善,百晓生百口莫辩,他是真不知知情!   寒剑山庄虽然也失踪了几个外出办事的弟子,宋宇治刚开始还撑得住,没想到五天前他得到消息,他的儿子宋寒丛也失踪了,当即心急如焚。   这几年寒剑山庄内部多有不稳,为了平息众怒挽回威信,宋宇治做出许多努力,还改立大弟子宋裴凛为少主,十年下来,当年的事端才算平息,如今已经少有人提及。这一次武林大会,他本来想带儿子来,可儿子自嘲:“让我过去被人嘲笑吗?”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武林大会这四个字听在宋寒丛耳朵里,那就是耻辱的记忆,痛苦的根源,一听他就难过愤懑。   儿子不愿意来,宋宇治夫妻也没有强求。在他们出发后,儿子带着人也出门去玩了,宋宇治收到消息不以为意。这些年儿子过得的确压抑,在裴凛做少主之后,儿子更是不喜欢在山庄待着了,时不时就要出门游历,一年到头能有一半时间待在家就不错了。   前几年他们夫妻要给我儿子说亲事,想着培养孙辈,可儿子不愿意,后来见儿子一直往外跑不回家,妻子拷问了保护儿子的护卫,这才知道原来儿子心有所属。那姑娘来自振阳派,是掌门的闺女,身份配得上他儿子,可振阳派拒绝了他们的求亲。儿子不死心,这些年一直在追求那个姑娘,虽然宋宇治夫妻看不惯自己如珠似宝养大的儿子在别的姑娘屁股后面转,但儿子过得比以前更开心,他们也只好认了。   没想到群英赛刚结束,儿子身边的护卫来报信说儿子失踪了!   宋宇治给儿子身边放了足足三十个武功高强的弟子,完全没想到自己儿子也会成为失踪人员之一。   “我已经发动所有消息来源去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线索,大家稍安勿躁吧!”百晓生安抚道。   宋宇治完全没有被安抚到,妻子方素情绪激动,遇上儿子的事情她就无法自控,她忍不住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她对百晓生有成见,那年出事后,他们夫妻查到原来在群英赛前百晓生就放过严生是替身的消息出去了,可见是故意针对他们寒剑山庄。与寒剑山庄有旧怨的人知道后,那天才会配合严生那个贱人,一步一步逼迫她夫君。那出针对寒剑山庄的好戏,离不开百晓生事先放风声的功劳!   百晓生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反击道:“我敞开门做生意,问心无愧,倒是十年前贵派假少主参加新英赛一事,老朽还历历在目呢。”   方素的脸色发青,宋宇治忙揽住她,替妻子向百晓生道歉。   回到住处,方素无声流泪,看得宋宇治心疼不已。   “你莫要担心,我们家寒丛福缘深厚一定会没事的 ,你要是先倒了,我怎么向孩子交代?”宋宇治不停劝慰,又说,“寒丛出门是去找陆家姑娘的,寒丛失踪,可能陆姑娘知道线索。陆家那边说陆较早就去接陆姑娘了,你且冷静一些,我到振阳派那边问问看他们回来了没。”   “好好!我和你一起去!可能寒丛就跟陆曼在一起!”方素眼前一亮,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宋宇治哪里敢让她去呢?好言温声将妻子劝住,自己去了振阳派。   正巧遇上陆较带着振阳派弟子护着一辆马车策马归来,陆较翻身下马向宋宇治抱拳:“原来是宋庄主,不知道宋庄主前来所谓何事?”知道江湖上多有弟子失踪时,陆较反应很快,当即出发去接侄女了,宋寒丛失踪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呢。   宋宇治就无奈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知道陆姑娘知不知道些许内情?”   “令郎竟然也失踪了?”陆较吃惊。   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姑娘,扬声道:“晚辈陆曼见过宋庄主,晚辈可以亲自回答您这个问题。”   陆较微笑:“我刚将曼曼接回来,宋庄主直接问她吧。”   陆曼先给宋宇治行礼,之后才说:“晚辈的确在扬城见过令公子,不过我们并没有同行,我与好友正在追踪拐带小孩的人贩子,匆匆相见后就分开了。”   宋宇治忙问:“寒丛失踪了,他的护卫说他抛下护卫去寻你了,难道你没有再见到他吗?”   陆曼皱眉,抛下护卫硬要与她同行这事,宋寒丛以前也做过,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出事了。她摇头:“晚辈没有再见到宋公子,人贩子躲进山里,晚辈带着人去搜山了,下山后才收到家中长辈传信,说是江湖不稳,暗处有危险,让晚辈到最近的振阳派商行待着,五天后小叔就来接我了,在此期间,晚辈真的没有再见到宋公子。”   宋宇治不愿意接受,让陆曼再想一想,对儿子的担忧让他说出一句不合适的话:“寒丛这么喜欢你,如果不是为了见你也不会出事”。   陆较听了皱眉:“宋庄主,令公子与我侄女只是普通朋友,我侄女不应该对令公子的失踪负责吧?你这样咄咄逼问是看我们振阳派没人么?”   陆较不愿意让陆曼再跟宋宇治纠缠,示意侄女先进去,这才对宋宇治说:“令公子这些年给我侄女也添了不少麻烦了,强扭的瓜不甜,我们振阳派一贯都是与宋庄主你好声好气地商量,想着让你多管束一下您儿子,结果您当时是怎么做的?不是我说话难听,令公子这般肆意妄为随心所欲,丢下护卫独自行动,是他自己的责任!也是你与尊夫人的责任!不止您宠爱儿子,我们陆家也宠爱女儿,看不得孩子受委屈。令公子失踪,我也深表同情,但这跟我们家孩子毫无关系,若是贵派需要帮助,我们一定会秉持道义帮忙,可若是要强加罪名给我们,我大哥虽不在这里,但我可以代替他给出答复,宋庄主想听我的答复吗?”   被陆较一通不留情面地驳斥,宋宇治很没有面子,怎么说他也是一派之主!   看着宋宇治拂袖而去的愤怒背影,陆较嗤笑一声,掸掸袖子大步进门。   小厅里传来大哥与侄女的声音,陆较嘴角有了笑容,跨步进去,一眼就看见侄女低着头站在大哥面前听训。 第982章 武林大侠   “好了大哥,曼曼安全回来就是幸事,你也别老是教训她了。”陆较大咧咧地坐下,抬手,“给我上冰碗,别跟我上热茶!”   随从应声而去,陆较头疼地捏额头:“我怎么能不训她?二十好几的大姑娘了,不愿意成婚整日在外头东奔西跑,你嫂子天天在家提心吊胆。这一回是你动作快,否则我都不敢想。曼曼,你听爹的话,秦雅山现在青年才俊齐聚,你就挑一挑赶紧成家吧。”   陆曼原先是老老实实听训的,低头只说“女儿知道了”“女儿错了”,听到这里却咬着下唇抬头。   “爹,这事我们谈过许多此了,女儿还不想成婚。”她的眼睛闪着光,“女儿一点成婚的心思都没有,就想浪迹江湖行侠仗义潇洒自在!”   陆平沉下脸:“那也不耽误成婚!”   “爹,女儿没找到喜欢的人。”   “你是压根就没找!”陆平他疼爱女儿,但观念很传统,觉得女儿就该嫁人,哪怕是找一个入赘的女婿呢,也成!成家了有自己的孩子,以后自己要是一蹬腿没了,女儿还有儿女能够依靠。“你看看你,长相不差武功也好,满武林的名门少侠任你挑选,你要是挑花了眼挑不着我也认了,毕竟女孩子家,眼光好总好过没眼光 ,可你挑了么?”   陆曼理亏了。   陆较吃着冰凉凉的冰碗,这才觉得身上的燥热散去一些,插嘴打圆场:“不成婚就不成婚嘛?我没成婚不也过得好好的。曼曼从小就想做女侠,现在不是混得挺好的么?我听外头有人还给曼曼起了个柔曼仙子,这不挺好的。”   “就是你给曼曼带了坏榜样!”陆平瞪弟弟。   被陆较一打岔,陆平也念叨不下去了,挥手让女儿下去洗漱换洗:“一身尘土味儿!”陆曼如蒙大赦,一溜烟窜出去。   “看看,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陆平看着女儿的背影再次叹气。   “大哥,我看你就别再催曼曼,这两年她不爱待在家里,何尝不是你和嫂子催促太过的缘故?”陆平也不成婚,经历过被父母大哥联手催婚的痛苦。早些年父母说人,让他好歹成个家,日后再过继一两个孩子到膝下抚养,跟亲生的也是一样的。他不愿意。后来他的病治好了,他也没跟家里人说,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单身的生活。在他看来,侄女不想成婚就不成婚,日后亲生大哥继承振阳派,难道还能不管她不照看她?   陆平不想跟弟弟谈论这个话题了,父亲过世时还将弟弟的婚事托付给他,可这些年来谁能说服小弟?他问:“外头的情况怎么样?”   说起正事,陆较就正经起来了:“我出去时还好,没多少人在议论,找到曼曼回来时,消息就已经扩散开了,到处人心惶惶,有的城镇夜里甚至都设置宵禁,没有人外出。哥,真的没有查到证据吗?”   “没有。”   陆较觉得不可思议:“武林大会集结了几乎江湖上的所有门派势力,这么多势力联合追查都查不到吗?”   见陆平摇头,他深吸一口气,靠着椅背陷入沉思,突然开口:“会不会是血莲教?”当年铲除南洋红云坞也有振阳派的手笔,振阳派是这些年来与血莲教死士直接对手过两次唯一门派,见识过那些死士的实力,他觉得红云坞灭得太简单了。   陆平微愣:“血莲教?我记得你上回才跟我说,苏鱼并不相信红莲教灭了,是吗?”   “嗯。其实我也不信,只是大多数人都信了。”陆较淡笑,“反正死士杀的是苏鱼母子,即使血莲教回来,大概也是针对湖山派——我知道这是他们的想法。这是多么可笑,当年血莲教可是集齐全中原正派的力量才铲除的,可以说血莲教跟我们所有人都有仇。上一代经历过血莲教肆虐武林的人大部分都老去了,他们忘记血莲教是什么毫无人性的东西。也是,那场正邪之战我们赢了,参与的门派势力都会撰写属于他们自己的除魔记录,自然要将自家写得英勇无畏,一刀十个邪徒,十招之下邪教屁滚尿流,嗤,血莲教在他们笔下都成了小白菜了。”   “你又胡说些什么。”陆平无奈。   陆较挑眉:“我胡闹,大哥没有看过咱们振阳派关于那场大战的记录么?明明祖父当年是被血莲教左护法打伤,毒素经由经脉入丹田,让祖父病体痛苦十几年含恨离去,可那记录里是怎么写的?写的是祖父与血莲教左护法在台山上大战三天三夜,耗尽左护法的内力,斩下左护法的一边手臂,左护法落荒而逃——若不是我翻进了门派密室找到真正的记录,还不知道这个真相。”   见大哥脸颊抽动,陆较做投降状:“是必恩带我进去的,我们只看了那本册子,别的都没乱翻。反正我就是这么个想法,血莲教当年能横行武林引起全武林合作剿灭不是没有原因的,它很强大!我不相信灭了区区红云坞就能灭了血莲教的根。”   见弟弟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陆平这才承认:“其实我心里也还有疑问,但当时况盟主说事情了结了,我也没办法。你也知道,况盟主上任后遇到的麻烦事不少,做盟主的确风光,自家门派也能跟着得益,但那个位置不好坐,只说寒剑山庄指控碧云阁偷采他家铁矿一事,就闹得况盟主一个头两个大了。当然,我也不是为他开脱,我只是理解他着急‘结案’的心情,他迫切需要一件事建立自己的威信。小弟,你不用这么看我,这个江湖这么大,人这么多,每时每刻发生的事情多如牛毛,人力有尽,财力有限,怎么可能每一件事情都能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哪怕是做消息买卖的百晓生,也不见得知晓世间事。”   当天晚上,来自湖山派的包裹就送到陆平手里,陆较收到包裹后立刻将其给大哥陆平:“大哥你看,果然血莲教还未完全消灭,这不又出现了!这一回还是双匕,我记得祖父留下来的笔记里写着,双匕可是血莲教右护法最擅长的武器!小鱼说,他在沿海的铺子传来消息,说是最近沿海地带气氛诡异,夜间总有不明黑衣人活动,我们得去查一查,也许我们失踪的弟子就是血莲教的人干的!”   同时苏掌门与况盟主也收到一份。   他们虽也怀疑这一阵的失踪事件会不会是血莲教所为,但因着查不到证据,也只是怀疑,现在竟然拿到证据了!   “血莲教还活着!”   况盟主连夜查武林盟的旧时资料,确定了这些木牌与双匕的身份。   “这是红莲堂弟子的标志。血莲教原先有五堂,最盛之时仿照我们九盟成立了九堂,不管是五堂还是九堂,领头的就是红莲堂。”再一次集会,况盟主脸色不好:“当年联合查血莲教,有些人中途退出,我们几家勉力去查,最后灭了红云坞,没想到那只是血莲教抛出来的陷阱,只为了麻痹我们,这是我判断失误的过错。”   “这也不怪况盟主,当时红云坞里,我们派去的人杀了血莲教红莲堂堂主,那人武功尽失,身上的确有红莲堂的纹身标记,怎么说也是一尾大鱼了,更别说还有其他百来名血莲教徒,一番厮杀,我们的人也有所伤亡,谁想得到今天。若是当时有更多人手能将南洋掀个底朝天彻查,也许今天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陆平叹气。   “我看这事跟苏鱼逃不开关系。”宋宇治开口了,“他们母子肯定跟血莲教有关系,从头到尾关于血莲教的线索都是他拿出来的,这次也是,难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盟主,不若去函到湖山派喊他过来。”   这话有些人觉得有道理,有些人听了刺耳,不等陆较开口,苏掌门就冷笑一声。他担忧儿子,眼下都是黑眼圈,心情不好说话也不好听,“宋庄主,听闻令公子也失踪了,不知道你是否会后悔当年在会谈中率先甩袖离去?不,我看你是不会后悔的,毕竟以你刚才的说法,受害者即有罪,那么你儿子失踪,想来也是有内情吧?”   “你——”宋宇治被苏掌门的话戳得心口痛!没错,当年他退出,自家铁矿被偷盗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对苏鱼的憎恶。他不在乎不好奇苏幺娘母子为什么会频繁被血莲教死士攻击,他只想着若是血莲教真的卷土重来,首要杀的就是苏幺娘母子,那才让他解气。   万万没想到,他儿子先失踪了!而苏鱼毫无损伤,留下了血莲教杀手后还能给武林盟寄包裹,真是、真是——   他捏紧拳头,狠声道:“苏掌门,令公子不也失踪了么?可见当年你做了无用功!”   苏掌门“哈”了一声:“若是我儿子回不来了,至少我身为父亲心中无愧!就是不知道宋庄主能不能说一句毫不后悔呢。秋雨,我让你给你大师兄二师兄寄的信可送出去了?送出去了就好,让他们好好待在家里,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家去了。”   瞥宋宇治一眼,明晃晃显摆自己还有两个儿子,宋宇治你呢?   宋宇治呼吸急促,宋裴凛忍不住了:“苏掌门,你说话也太过分了!” 第983章 武林大侠   况盟主咳嗽两声:“好了,现在起内讧是让外人看笑话!湖山派掌门寄来的包裹中还附了一封信,信中称在杀手身上看到了一张位于泉城的房契,这是一个线索。泉城在海边,耿掌门,你们龙吟岛也在海边,沿海那一块儿自来都是在龙吟岛管辖之下的,这事得靠你们多出些力了,毕竟你们熟知环境,你放心便是,武林盟也会出人出力的。”   耿掌门立即应下来。   安排好计划后,众位掌门们就开始准备着回门派了,门派才是他们的根基,在局势不稳的时候他们肯定得回去镇守后方。   宋宇治虽担心儿子,但他到底是一派之主,只得带着妻子与弟子们也返回寒剑山庄。随着武林大会结束,神秘失踪事件与血莲教的消息在江湖上大肆流传,时间一天天过去,失踪的人越来越多,散人与游侠最为惊慌,前一天还在把酒言欢的朋友,第二天就彻底失去踪影。为了自保,不少散人游侠开始寻求大门派的庇护,湖山派也迎来了不少求助的散人。   湖山城城主也心慌慌,亲自来询问瑞和该怎么办。他们虽然都是普通人,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片江湖一旦动荡起来,普通人的日子肯定会受影响。因着这些神秘失踪事故,做生意的商队都少了许多,湖山城少收了不少过路费和税金呢。   收入减少是一回事,城主专门打开堆放湖山城志的楼阁,从重重灰尘与蜘蛛网中翻出旧年的记录。哎哟!血莲教可都是大魔头,杀人全凭心情,杀人不眨眼的啊!以前江湖上就有不少城镇被血莲教毁掉,财富被搜刮一通。   湖山城当年在湖山派庇护下,算是比较安全地度过了那段年月,以收入九成做保护金给湖山派,就是那段时间了。   钱财自然重要,但在性命之危面前肯定要退一射之地。   瑞和就等着湖山城主来求他呢。倒不是他高高在上为人傲慢,而是他知道若是自己主动提出要帮忙,在事态还没有严重到一定程度时,湖山城主配合度一定不高,到时候自己费财费力效率低,对方还不一定领情。现在湖山城主求上门来,十分听从瑞和的吩咐,他派来最值得信任的人手,又拍着胸脯保证全数承担所有材料。   湖山城只是一个小城,早年是靠着湖山派而形成的聚居地,后来才发展成一座城,因地理环境的缘故,发展得再好,面积也不大。加班加点五天午五夜,湖山城就被一座大阵围了起来。瑞和亲手将十盏入阵灯交给城主,让其合理安排。跟湖山派护山阵一样,湖山城护城阵的唯一生门就“门”。不从门进入的人,都会陷入阵中。即使从门入,也得人有指引,不然进不来,以此来严格规范湖山城人口输入。城主拿到入阵灯还有些怀疑,直到自己亲自试验一番才心服口服,接受了这等奇妙的物件。   两天后,振阳派的返程队伍中,陆较准备好行李脱离队伍,他要带人去沿海那边查探查探,陆曼听到消息就说她也要去。陆平当然不同意:“宋寒丛还没找回来,你还敢出门?”   陆较却觉得侄女功夫是真的不错,这些年来勤修苦学,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宋寒丛哪儿能跟我们曼曼比。”陆较撇撇嘴。他倒不是因为宋寒丛没武功就轻视对方,他看不起的是对方的性格!没有本事却乖张骄纵没有分寸,说句难听的,宋寒丛失踪是自作自受。侄女从一开始就拒绝了他,宋宇治夫妻却过分溺爱孩子,为了儿子上门来提亲过两回了。亲事不成,宋寒丛就跟着侄女跑江湖,从侄女这边遭遇冷脸,回去就耍脾气甩开护卫搞出走。头两回,侄女被寒剑山庄弟子求上门,没法子就帮着找。结果那事有一就有二,竟是被宋寒丛当做一种手段了。侄女被恶心得不行,再也不理会对方,宋宇治不规劝管束儿子,儿子失踪了还找上门来,好似都是他侄女的责任似的,真是让人瞧不起。   “他当然不能跟曼曼比。”陆平瞪弟弟,“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下个月初龙吟岛的客人就到了,你嫂子说了,让曼曼帮着待客。”   陆平这么说,陆曼溜得更快了,她才不想留下来相亲呢。   她偷偷背上包袱,牵上自己的马跟上了陆较的队伍,陆较招手让她过来:“怎么这么慢。”   “我爹派人盯着我了嘛。”陆曼欢喜地赶上去,与陆较并马齐驱,问,“小叔,去沿海走西嵘道更近一点,你走这条路是绕远路呢。”   “其他人会去沿海调查,我们去湖山城。”   陆曼眼前一亮:“去找苏表哥吗?”   “没错,你表哥寄来的包裹里还有一封信,说是让我亲自去一趟。走吧!”   两人快马加鞭,一心赶路,竟然只用了十天就抵达湖山城。当然了,行路如此匆忙,两人的屁股都险些被颠散,若不是振阳派家大业大在各地都有产业,让他们能够随时换马,肯定不止十天。陆较却顾不得休息,洗漱好后龇牙咧嘴地去见外甥,瑞和见了哭笑不得:“十三舅舅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休息不了,心里烦着呢。”陆较小心坐下,感叹,“我还擦了你给的药呢,没事的!说吧,你让我来一趟,是有什么要紧事只能当面与我说?”   “我是想跟十三舅舅您谈一桩买卖。”   陆较与湖山城主不同,他们情谊更深,且陆较是一个很适合商量谈正事的人,瑞和做不出等振阳派遇险后再来提价这种事。   果然,听了瑞和的话后,陆较大感惊奇:“你这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奇缘?!”   “也许是幼时磨难太多,这几年我的运气很不错。”瑞和将《奇门遁甲术第一卷 》给他看,陆较很有分寸,只稍微翻了翻便双手捧着放回桌上,正色问瑞和,“这笔买卖我很愿意做,你想要什么?我听听看,到时候再问我大哥。”   瑞和便又拿出一个匣子推给陆较,陆较打开,从中拿出一叠图纸,他一张一张翻开,眼中异色连连:“这、这又是你的机缘?”   匣子里的是长剑的图纸,原本他以为有好几把剑,后来才发现就是同一把,画师技艺高深,将长剑各个角度的设计都画了出来,细节标记得清清楚楚,还注明了所需的各种材料。若说这是一张美女图,那真真称得上纤毫毕现。   陆较的视线从材料那一页的“星砂矿”中移开。星砂矿是所有剑士最想要得到的矿石,它能够给一把剑注入灵魂,打造绝世神兵。   这把剑如果真的打造出来,毕竟是一把绝世名剑。   星砂矿稀有,振阳派宝库里也只有两块。   他立刻明白了苏鱼的意思,他的心思转得飞快,衡量这笔买卖的得与失。   矿石珍稀,却比不过失传的古老传承。珍宝难得却可寻,传承却是再有权有势,没有机缘就得不到的!   如果振阳派能添一本关于奇门遁甲术秘籍,这是长远的利益,利百代弟子。   “这把剑,我只需要一把。”星砂矿难得,瑞和并不贪心。“另外还要两百把非星砂矿,普通材质的剑。”   这几年他将自创剑法改了又改,修了又修,直到今日才达到完美。为了配合剑法,他还琢磨出一把最嵌合剑法的剑,到时候绝对能让剑法发挥出十足十的威力。他考察过湖山城的剑庐,都无法满足他的需求,更别提星砂矿这种可遇不可求,大门派都供起来当传家宝的好东西,他根本没有渠道去获取。   振阳派与晋阳派是他最信任,深觉最可靠的盟友,他有意送出《奇门遁甲术第一卷 》,一起增强力量。交换的报酬他并没有狮子大开口的意思,以珍奇传承换取自家正急需的好剑,瑞和觉得是一桩好买卖。   “好,我会立刻给我大哥去信,这事我没办法做主。”   “当然了,那我就静候佳音,在掌门舅舅回信之前,十三舅舅可以先看这本秘法,确定其真伪。”   这桩大买卖,陆较亲手搭线,自然不想有差池,他信任这个外甥,却也得考虑自家门派的利益。于是也不跟瑞和假客气,将一指厚的册子往怀里一塞:“那我先看看。”一看就入了迷,好几天都不出门,只让陆曼给他端饭菜进屋。   在陆较埋头看书时,陆曼在湖山派中玩得如鱼得水。她虽然年纪比弟子们大一轮,但因长期行走江湖,言行举止都带着爽朗大气,与弟子们很是合得来,弟子们喜欢听她说话讲故事,也喜欢跟她切磋。   与弟子们玩够了,陆曼就来找瑞和玩,从陆曼口中瑞和知道宋寒丛失踪一事。   宋寒丛竟然失踪了?这可是上辈子没发生的事情。在这个时间点,宋寒丛失踪可危险了,极有可能落入血莲教之手。毕竟血莲教想要在大门派中埋下炸弹,宋寒丛的身份可太合适了,根本是完美的傀儡人选,只要操作得当,整个寒剑山庄都会陷入灾难。   “小叔说不关我的事。”陆曼脸上没了笑容,“但他到底是为了追上我才失踪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派人送他去找他的护卫就好了。我的护卫跟我说看到他在后头追赶,我当时心中不耐烦极了,就让底下人加速赶路,后来就把他抛在身后了……”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为此自责。江湖眼看着就要生乱,我看你将拂光剑练得很熟练,但实战还是有些生疏,可见平日里你在外历练时护卫动手多,你没多少机会下场吧?来,我指点你几招。” 第984章 武林大侠   一个月后,陆平派人送来回信,信中同意了这桩交易,随信附有已经签下掌门印鉴的一式两份的契约,只等瑞和也签下名字按下指印。送信长老还说,掌门有令让陆较即刻在他的护送下带陆曼返回门派。   这位长老也是个熟人了,当时瑞和他们跟着苏掌门去晋阳派时,陆平就派这位长老相随保护。   “出大事。”陆载青长老脸色沉重,“就在一个月前,门派失踪的弟子之一陈肖忽然夜袭扬杉派,悍勇杀了扬杉派十数个弟子,后来被扬杉派长老斩杀,扬杉派提着尸身上门来问罪,当天晚上,寒剑山庄弟子谢光上门拜访,门房刚将他安置在花厅,他突然拔剑杀人,连杀八个武功低微的杂务弟子,然后闯入弟子居,悍不畏死地杀了十一个弟子,重伤了四房的必安少爷。”   陆较与陆曼大惊!陈肖是这一代振阳派年轻弟子中较为出色的一个,寒剑山庄谢光,在江湖上也颇有下侠名,这就都死了?还死得如此不名誉?   “那些弟子被炼成死士,竟然无人看出端倪?”陆较脸色沉重。   “唉!据扬杉派来人说,陈肖深夜到访,给门房看振阳派的名牌,门房这才请他进去,其实当时他们就该发现陈肖的言行有些不对的,谢光来时,也是被引为客人接待进来的……”陆长老叹气,“在我出门前,其他门派都有类似消息传出来。掌门说,那些失踪后又出现的弟子,极有可能已经被制成了死士,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脑中只剩下主人的命令。这就是血莲教狠辣狡诈之处了,他们知道若是将弟子放回所属门派,都是熟识的,肯定一眼能看出问题,所以将弟子放到其他门派去。”   “血莲教实在可恨!我跟他们势不两立。”愤怒到极致,陆较的神情反而冷静下来。   “武林盟守护相助,这是应有的待客之道,谁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陆曼红了眼眶,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飞回家了。   “江湖将乱,掌门命我过来,除了是护送陆较与小曼,就是保护这卷秘籍。”   “怪不得您带了这么多人来。”陆曼喃喃道。   “既然这样,那十三舅舅你们快些动身吧,路上提防所谓的熟人,死士还是比较容易看出问题来的,就像之前刺杀我和我娘的死士一样,眼神木然,寡言少语。不过我担心血莲教会做出更厉害的死士,到时候如同傀儡一般言行起卧皆如常态,那不是让人毫无防备么?”   听得陆曼悚然一惊:“世上竟能有这种手段么?”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鱼说得有道理——”陆较心思百转,眼前一亮,“青长老,咱们家中可有失踪弟子回来的?”   “还真有!”陆长老说出两个名字,“他们说是路上遇到急事,匆匆去办事了,事情办好后就自行返回门派了,他们有问题?”   陆较站起来:“说不准,可当时武林盟大张旗鼓地找人,便是去到漠北办事应该听到动静,传口信回来的,不行,我怕他们是血莲教的另一手段,赶紧给大哥写信让大哥提前提防!”   陆长老被陆较提出的可能性吓一跳,可仔细琢磨,若是陆较说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振阳派可危险了。   寄信后,陆较他们也不多留了,当天就出发返回振阳派。   送走陆较他们后,瑞和给门派的绝杀阵做了改进,在弟子居与苏幺娘、庄六娘和小牛住的地方又设多一层防御,生门入口当然是大门,可贼人不会堂堂正正走大门。苏幺娘贡献出自己最好的毒药:“能用上吗?”   “当然能了,谢谢娘。”   苏幺娘就露出开心的笑容,随后有些发愁:“我这阵子也想来好多次你外祖父在世时的事情,确定他的确没跟我提过家族恩怨,他走之前只跟我说,他对得起我了,让我好好生活。”   “娘,既然想不到就别想了,以后我会查出真相来的。”   没等武林盟调度统筹好前来支援,龙吟岛先发现了血莲教的踪迹,他们占据了好几个捕鱼村和码头。龙吟岛损失很大,岛主回来后一听最新失踪弟子数量统计,竟然有一百多人!如此迅猛的增长速度,让他忍不住胆寒。在确定血莲教的确在沿海这边活动时,他又忌惮又愤怒,等不及武林盟支援,就带着龙吟岛精锐弟子杀了上去。   那一战,龙吟岛损失惨重。他们龙吟岛擅长用暗器,在新英赛和群英赛上总能凭着暗器出其不意地取得优势,配合着暗器,他们的功法也是偏向于灵巧、迅疾与隐匿的,毕竟总不能跟对手面对面丢暗器吧?人家又不蠢。   可血莲教的功法也是隐于暗处的刺杀之道,两厢打起来,龙吟岛根本不占优势。如果两边对上,血莲教那边的死士根本不畏死伤,不管身中多少龙吟岛的暗器,不管暗器上抹了多少剧毒,死士本就不是正常人了,哪怕体内因毒素脏腑烂透,哪怕手脚尽断,只要头没有断他们就不会退后一步。而龙吟岛那边只要被血莲教的人近身,不是被抹了脖子就是被强吸内功。   最扰乱军心的,还属他们遇到了自家弟子!被制成死士的龙吟岛弟子成为了血莲教徒的人肉屏障,龙吟岛的人眼看着暗器将那些弟子戳成刺猬,心理就承受不住了。   龙吟岛弟子大败,残兵退回龙吟岛,收起了上岛的唯一索桥。   消息传遍江湖,恐慌加剧。   各门各派都被死士侵入,平心而论,那些死士都是友邻门派的出色弟子,有好些甚至在新英榜上都有姓名,就这么失去神智成为死士,他们看了也同情。但同情归同情,自家的损失该找谁负责?   都知道这是血莲教的诡计,两家要是和和气气,倒还算了,可只要一家不愿意退一步,那这仇就算结下了。   湖山派弟子少,又被瑞和看管得严格,倒是没有损失。最近的丹阳派也许是势力太小没入血莲教的眼,弟子也没有出事,丹阳派掌门庆幸万分直念佛!等外出的弟子全都被召唤回来后,也学着湖山派闭门不出,远离是非。   就在这时,况盟主发出召集令,征各大门派共同聚力抵抗魔教。   只是应召的门派不多,原因无它,各大门派陷入更严重的危机之中。   弟子失踪,有的自己回来了,说是路上遇上某些意外事故才耽误了。那些弟子言谈举止跟往日无益,回来后有的甚至还帮着围杀过其他门派弟子死士。就是这样正常的一个人,忽然对内施以下毒与暗杀等残害同门的手段,因毫无防备,井水被下毒,一餐下去就毒倒了大批同门弟子。那人还会隐藏做戏,短时间内竟然没有被发现。   还是振阳派率先发现问题,将那正要下药的弟子擒住。那弟子奋起伤人,庆幸没有造成弟子死亡。振阳派担忧武林盟其他门派出事,便送信过去,可惜已然迟了……不过有了振阳派的提示,出事的门派将失踪后返家的弟子抓起来,从其住处挖出还未用尽的毒药,可见若是没有被抓,这人肯定要瞄准机会再下第二回毒的。   距离有远近,报信就有先后。逍遥谷是真的于某片山谷中扎根,据闻那片山谷的水土适宜种植某些珍贵的药材,所以这么些年了,逍遥谷不管怎么向外发展,总舵一直是最重要的。且在江湖失踪案中,逍遥谷其实并不担忧,原因有二,一是人活着就会生病,谁都不会得罪大夫,因而江湖上不管怎么吵怎么闹,都不会拉逍遥谷下水。逍遥谷也秉承祖训,不会随意插手江湖纷争。二是血莲教前一任教主曾经伤重,绑来逍遥谷谷主为其诊治救命,当时逍遥谷谷主秉承“有救无类”的祖训,尽心医治了对方。该教主记恩,感怀逍遥谷主医者仁心,留下命令,血莲教之人不得对逍遥谷弟子动手。   逍遥谷弟子常外出行医,有时候联系不上是正常的,等行医归来,也没人觉得不对。   逍遥谷弟子并不是都不会武功,只是他们更醉心医术,于武学上并不精进罢了。被血莲教绑走制成傀儡的弟子,正好就是武功比较出色的一位,他没有下毒,直接动刀剑武力,在逍遥谷内大开杀戒,许多没有武功的弟子根本无法抵抗。   只一人,就杀了数十弟子,最后那人还放火烧山林,逃之夭夭。   鸟语花香,药香弥漫的逍遥谷,就这么陷入火海之中,等救火之后,美丽山谷只剩下满地疮痍,各种珍奇药材、药物都在火中成为灰烬。   报信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满目焦黑的惨状。   消息一出,江湖震荡。   在某处庭院的宫渡霄听着回禀,满意点头:“这就叫釜底抽薪,留着逍遥谷做武林盟的后盾,我这边杀他那边救么?那是傻子!”   右护法附和两句,只是有些担忧地说:“您祖父之前说过,不能对逍遥谷下手。”   少主不以为意:“所以当年血莲教才会惨败。”但到底被右护法这句话搅得好心情全无,他侧头,“圣女的事情我全权托付给你,如今也过去数月光景,我看竟是毫无进展,你可有话说。”   “是属下办事不利。”右护法脸露愧色,“派去的人手全都有去无回,第二波派人去时,我特地让他们留两人在外接应,可真是奇也怪哉,进去的人还是不见了,第二日只见湖山派弟子搬尸体到后山焚烧,看衣物那些尸体都是我们的人。湖山派有古怪!”   “哦?”宫渡霄起了兴致,“难道湖山派养了极厉害的奇人么?”   右护法恨道:“若说是湖山派花重金请了江湖奇侠来护持,一个两个我还相信,但我派去的人手,两回都有二十人,全都是红莲堂数一数二、放出去都是以一当十的的好手!湖山派去哪里找那么多高手?”   右护法都心疼死了!   红莲堂的人手经过几年前的清扫已经折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里,他又挑出最好的去做任务,结果前后两批四十人全都折了,哪儿能不恨得牙痒痒?他派出红莲堂精英,已然是高看苏鱼一眼,照着最高标准安排人了,想着苏鱼抓不回来,先抓圣女也行。   如何料得到会有今日的结果?   少主听完却露出笑容,眼中满是兴味:“看来我那个表弟比你预想中的更厉害啊,怎么着,你有没有兴趣挖他回来,也给他个少主位置当一当?”   右护法变了脸色。   少主哈哈大笑,笑得捂着肚子:“你以为人家是案板上的鱼肉,人家却狠狠扇了你两巴掌!太好笑了,我对苏鱼更好奇了——”他瞬间变脸没了笑容,摸着下巴,“要不然我亲自去一趟吧。”   “少主。”右护法苦笑,“现今武林盟发征召令要联合攻打我们了,如何处理这事才是重中之重。”   “打就打呗,从回来到现在,我们缩手缩脚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我早就不耐烦了!正好我的神功更进一步,我倒要看看谁能打败我。中原大陆真是个好地方,我才回来几个月,神功就大有长进!如果我能够抓住十盟武功最好的人来吸功,神功大圆满之日指日可待!”少主瞥了一眼右护法,“你的武功也有进益吧?这片土地于我们有利,怎么能因为惧怕其他人的敌意而退缩?他们要攻打就来,我们还好趁乱多抓几个祭品回来吸功。且我还记得左护法说过,中原武林看似一团和气,其实背地里各有心思,他们的所谓联合攻打,里头大有文章,如若不然,看似人齐却心不齐,血莲教早就被灭门了,怎么可能传承至今?”   “少主说得有理。”右护法心中惊叹自己活得越长胆子竟越小了,他看着年轻张扬的少主,心中多了些信心。“那少主有何计划?”   “他们集结联合也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我又不傻,呆呆在这里等着被攻打。”少主兴致勃勃,“他们联合他们的,我就要来一招逐个击破,让他们先窝里斗!你将人手打散,分批潜入,我们先去打扬杉派!后院起火,自顾不暇,我看他们谁还有心情讨伐我们。”血莲教对抗上武林盟压力大,可对上一个门派,赢面还是不小的。   “少主,您的主意真真是好,可最近的十盟之一是龙吟岛,为何不先对付龙吟岛呢?”   “他们上回溃败,如今龟缩岛上不出,索桥关闭,现在就一心等着武林盟前来支援呢!我们乘船过去就是个活靶子,你说呢?”少主盘算打得很好,“先打扬杉派,修整后再去铁刀门,让他们误以为我们的目标是十盟,然后再绕道攻打其他小门派迷惑他们的视线——”少主想象着武林盟被他耍得团团转的画面就兴奋得呼吸加重。   “对了,多绕一个小门派,然后我们就去到湖山派!圣女,我要亲自去接,等接到圣女,我们就回鬼陀山一趟,是时候回去祭祖了。等祭祖后我们再换地盘,我看上一回血莲教大败就有过于执着鬼陀山的原因,只要人活着,去哪里都有根,固守鬼陀山有什么用?不过是变成活靶子被人不停攻打,这种错误我不会再犯。”   鬼陀山!右护法心情激动,但听少主说完后,他兴奋的情绪减弱。他是很敬仰上上一任教主的,其实听不得少主贬低先教主的说法。可他不得不承认,少主说的话有道理,先教主就是过于骄傲了,说就是死也要死在鬼陀山上……   唉!右护法叹口气:“少主考虑周到,属下叹服,那便听少主的,属下这就去安排。”   “还有一桩事,普陀山与净水阁我们没动手,放消息出去,倒也不用说得多明白,让他们自己猜疑去吧!”   “少主英明!” 第985章 武林大侠   宫渡霄也实力强大又野心勃勃,在血莲教中是一言堂,只要他下令,底下人莫敢不从。正所谓兵行神速,在武林盟还在做各种计较时,血莲教诸人已经“化整为零”离开沿海地区,只留下一二极其不起眼的堂口做退路。   各处真是被死士和傀儡搅得一团乱麻,可以说十盟里除了普陀山和净水阁,全都在办丧事。晋阳派掌门病倒了,瑞和虽给他寄了信,信中将和陆较他们说的话也说了一遍,但苏掌门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三儿子回来后跟往常一样,他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儿子?结果三儿子利用身份之便,夜间在门派内几口井里下毒,所有吃早饭的弟子都中招了,有的用得多了些,还当场没了命。   震惊慌乱!苏掌门立刻派人去请大夫,逍遥谷的大夫赶来诊治,根本验不出毒物,更谈不上解毒了。   “逍遥谷总舵有解百毒的古方,只是极为难得,我去信问问吧!”   信还没有发出去,就传来了逍遥谷总舵遇袭被烧的消息。晋阳派中毒弟子除了症状轻一些的还在死撑,其他全都中毒而亡了。就在这时,振阳派以自己门派遭遇示警,苏掌门听完,白着脸让人去捉拿三儿子,正好捉到三儿子在饭堂水缸里下毒,他大呼一声“都怪我!”就吐血晕倒了。   招数不在新,能用就是好招。宫渡霄幼时常听教中老人们谈起往事,他心中早就种下仇恨的种子,中原武林各派都是伪善虚伪之人这个念头也深植于心。想要打败敌人,硬碰硬是下下之策,从内瓦解对方的势力才是首要之选。他自得于自己的谋算,每每听到弟子禀告各门派的现状都大笑出声,十分愉悦。   血莲教在扬杉派外集合时,扬杉派才刚处理好自家的丧事,正在点将确定名单。血莲教略等一等,等应召剿杀魔教的弟子们前脚刚出门,他们后脚就攻入扬杉派,后来外出的弟子们看到求救的信号匆匆折返,却又被瓮中捉鳖。   当地百姓、过路商队惊吓外逃,将消息送了出去。   湖山派中,瑞和正在教导弟子《奇门遁甲术第一卷 》,严生坐在旁边也听得格外认真。突然有弟子来报,说是湖山城城主求见。   “你们先自己学,我出去一下。”他去见湖山城主,却见湖山城主脸色苍白,额头带汗。   湖山城主带来了扬杉派沦陷的消息,边说边擦汗:“……说是见了人就杀,被杀死的人尸体被丢在地上,眨眼间就变成干尸!逃命至此处的商队们都惊魂甫定,根本不敢多留,做好补给后就继续逃,说是要逃入漠北,等中原大陆平息了再回来。苏掌门,咱们之前做的护城阵,拦得住他们吗?”   “这些日子你不是见识了其中威力么?你该对护城阵有信心。”   城主犹豫:“可是被困住的是偷鸡摸狗翻城墙的普通小贼,小贼倒是被防住了,血莲教可不是普通小贼啊。”   瑞和淡淡笑:“只要是活人,都能防得住。”哪怕是血莲教所出的死士与傀儡,他们再是失去神智被人操控,也是一个大活人,那就受大阵影响。“城主不要慌张,此时此刻更要镇定,大阵既成,我们需做的就是守着护城阵,管好城门。”   从护城阵打开到今天,城主下令警告城中人日常出行要合规矩,对外来游侠与散人也有所约束,往日里他们是走门进来的,还是飞进来的,只要不犯事不惹事,城主府是不管的。可如今不行了,要是不走城门走偏门,伤亡湖山城可不负责。有人信有人不在意,这阵子护城阵就困过三个爬城墙的小贼,被城卫提着入阵灯拖出来,全都去了半条命,到现在还躺着动不了呢。   护城阵的存在这才被城内百姓所认同,湖山城主因此涨了不少威信呢。   城门二字被他着重念出来,城主瞳孔微缩,慢慢点头:“掌门说得对,饭都喂到嘴边了,若是还不会吃,那就是个傻子。是我着急失了分寸,这就先回去布置了。”   安抚了城主后,瑞和也叮嘱一番自家弟子守好门户。   “掌门,武林盟征召令您赴不赴?”严生问。   “不赴,血莲教不可能待在原地让武林盟去打,而是极有可能挨个攻打武林盟门派,我们守好门派即可。振阳派那边即将铸好剑,我打算带人去接应,到时候门派安危就尽数托付与你了,你可能承担这份重担?”   “我可以。”严生郑重应答,“掌门放心便是,若是在这重重防护之下我还护不住湖山派,那我该以死谢罪了。”   瑞和带上三十个弟子出门,明显感觉到江湖上动乱的气氛,途径数城,在客栈落脚歇息时,总能听见人们对江湖上的动静议论纷纷,各地皆有惨案发生,人们对武林盟的应对速度颇有微词。   “听说扬杉派被血洗了!逃出来的人去了秦雅山,也不知道接下来是个什么章程。”   “血莲教的武功太邪性了,听说能够将人吸成干尸!怎么会有这么邪恶的功法!”   “我打算去投靠寒剑山庄,大门派总归安全一些。”   “寒剑山庄听说也出大事了!宋庄主的独生子,就是十年前用替身参见新英赛冒领名次的那个,你们可还记得?听说他也被血莲教害得失了智,一把毒毒死了半座山门呢!”   “嘶!说到这毒,也不知道逍遥谷有没有法子——”   “逍遥谷都自顾不暇了!我有一义兄,原是想找逍遥谷名医为妻子保胎的,结果现在满江湖都找不到一个逍遥谷弟子,听说逍遥谷被毁了,谷主下令召回了所有弟子呢!”   各路消息都有,乱七八糟的,言语中显出惶惶之心。   好在陆较终于带着人前来汇合,他拍了两下货车,感慨道:“从定契之后,我哥就着手让门派名下剑庐开始动工,昼夜炉火不熄,好歹是将这批剑赶铸出来了。如今江湖不稳,手握利器才更有底气,所以我马不停蹄就将东西给你送来了,出门时最后一批剑还是热的呢。”他行事风风火火,催促瑞和查检,“我让人多做了十把。”   瑞和谢过他,快速将剑检查一遍。振阳派出品,质量自然有得保证。唯一一把由星砂矿铸造而成的剑从外表看不出差别来,但陆较说了:“这剑只要见了血,日后便能越发锋利,传闻饮血多了,剑身还会显出冷光来。”这就是星砂矿的作用了。   “谢十三舅舅费心了。”瑞和当即给随行的湖山派弟子们换装备,弟子们一个个都很是欣喜,摸着新剑爱不释手。   交易结束,陆较便说起其他事:“一会儿我会去扬杉派,况盟主说了要集结去解救扬杉派,你去也不去?”   “湖山派又被血莲教红莲堂弟子偷袭,护山阵帮我留下了他们,足足四十人。”   陆较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对你们这般不死不休,搅乱武林的空档还要对你们下手,我真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旧怨!你娘真的毫无知情么?”见瑞和点头,他便说,“那你的确不适合远行,还是回去看守门户为好。对了,我哥让我跟你道谢,若不是你的提醒,我们振阳派也要元气大伤了。”   “我也只是随意提一提,是舅舅你们办事周全,哪里都是我的功劳?”   陆较却还是再次说了感谢,拿出一个匣子给瑞和:“这是谢礼,你也莫要推辞,拿着吧!”一副瑞和不拿他就要生气了的模样,瑞和只好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叠银票,打眼看去该有上万两。他知道这是陆较的心意,谢过他。   见他收下,陆较这才高兴地笑了,他勾着瑞和的脖子小声说:“还有一个生意想跟你商量,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对血莲教死士医治,令他们恢复理智一事么?那些法子我当时都记了下来,这一次门派弟子中了邪术成了傀儡,又到处找不到逍遥谷弟子,我便破罐子破摔,拿那个法子来医治傀儡弟子,没曾想还真的有用!我出门时,那两个弟子已然恢复神智,只是身体还很虚弱,且丹田受损,兴许得调养几年。你啊你,除了被血莲教盯上运气着实不好,在别处真是顶顶好运道!”   “能帮得上舅舅的忙便好,只是舅舅怎么说跟我谈生意?”   “武林盟许多门派都受傀儡迫害,都是精心培养的弟子,如何舍得轻易舍了去?可惜逍遥谷如今自顾不暇,你大概也听说了吧,逍遥谷召回所有弟子封锁山谷,现在根本找不到半个逍遥谷弟子了。面对这桩江湖共同的祸事,我想着不应该藏着捏着看着其他门派陷入困境。所谓生意呢,当然是因为那法子是从你这里得来的,自然归属于你,所以这番见你,便想着跟你商议一番,我们可以联手赚一笔。”他眨眨眼,“再是心怀狭义,也不能做冤大头吧,肯定得拿报酬的,你说呢?”   瑞和笑了:“原来舅舅是这个意思,那感情好,我如今养着一大家子人,最缺的就是银子呢。”他早就有想法做这门生意,不过有一事他得先跟陆较说清楚。   “我跟舅舅说过,我那师父自称是逍遥谷神医,所以他曾交代过我,在需要的时候必须将此法送到逍遥谷,以报逍遥谷对他的培育之恩。所以这么生意并不会是‘独家’。”这法子来自逍遥谷,上辈子逍遥谷谷主耗费心力研究出来的,为防血莲教灭口,谷主将法子公之于众,让武林中人知晓。   当然了,那是三年后的事情。瑞和从原身记忆里先得到对付死士傀儡的办法,是沾了逍遥谷的光,不能理直气壮地占为己有。这法子提前三年出现,有逍遥谷的资源在,能救下不少人。他所想的也不过是在逍遥谷还无法大规模应用此法之前,从逍遥谷手缝中捞几笔生意做做,赚些小钱。   “原来是这样啊。”陆较微微皱眉。那这笔生意就得重新掂量了,陆较不愿意放弃,问瑞和什么时候将法子送过去。得知已经派人送去,兴许再过几日逍遥谷就能收到,他抚掌下了决定:“这片江湖这么大,难道逍遥谷还能罩住所有生意么?总归还是留有空档的!”决定抢占先机。   陆较的想法没有错。只要血莲教活着,傀儡就断不了,今后几年,傀儡与死士将会是困扰武林正道的一大难题,有时候连普通人都会被炼成傀儡,成为血莲教的耳目。逍遥谷能够拯救的傀儡毕竟是少数,加上他们接连受难,谷主无奈之下公开解除傀儡之法,以此摆脱自身的杀机。   “好。”瑞和点了头。   两人嘀嘀咕咕着将细节商定,陆较拿出笔墨当成写了契书,两人签名盖章。   “那我就先走了,你就在家里等着收钱吧!”陆较将契书卷吧卷吧塞进兜里,翻身上马,“路上小心,来日再叙!” 第986章 武林大侠   目送振阳派的人离去,瑞和也招呼弟子们返程了。   返程路上越发不平静,贼匪也趁机作乱,到处都人心惶惶,有些城镇还紧闭城门,于城墙上架起弓箭。瑞和他们收拾了几波贼匪,救了一些人,有些到附近城镇后就留下,有的说想跟着他们走,对此瑞和也没有意见,跟得上就跟吧。   即将抵达湖山城时,瑞和还路遇了一些前往逍遥谷求医的人。   “龙吟岛的?”瑞和认出了对方衣服上的门派标记。龙吟岛听说已然闭岛守关,原来还派人千里迢迢赶路寻求逍遥谷救助。瑞和看着封闭的三辆马车车厢,再看龙吟岛弟子脸上沉重的神情,让大徒弟方蕴附耳过来听他说话。   方蕴连连点头,走向龙吟岛弟子那边。   此时他们正被困在一处山道上,前方有乱石大树拦路,过路之人正合力清理,龙吟岛领头的是一位长老,见方蕴过去,脸上立刻就升起防备之色。方蕴在距离龙吟岛队伍还有十来步的地方停下抱拳行礼,再自报身份。   “原来是湖山派方少侠,敢问少侠前来所谓何事。”   如今江湖上人人皆危,互相提防,龙吟岛长老不得不防。方蕴直言:“晚辈奉我师父之命前来递话,我师父说,湖山派与龙吟岛同为武林盟中人,理应互相扶持,他见贵派需要帮助,正巧我们湖山派有能力伸出援手,便遣我过来传达一声。”   龙吟岛长老惊讶又怀疑:“我们的确遇上些许困难,这可不是什么小麻烦。”   方蕴笑着说:“如今江湖上的大麻烦无非那两样,晚辈的师父从来不会乱放厥词,既让晚辈过来,肯定心中有数。长老若是有意,不妨与我师父详谈。”   龙吟岛长老谢过,说要商量一下,转身进了其中一个车厢,过了一会儿他就过来拜见瑞和了。   严生守着湖山派不是不害怕,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显出胆怯来,这是掌门交付与他的任务,他必须得好好完成。好在挨过半个多月,掌门与众弟子安全归来,还带了不少客人。瑞和让严生帮忙安置,再将新到的剑给弟子发下去,然后去药房找苏幺娘。   “这些……是龙吟岛的人,掌门——”   “你不用担忧,安排下去就是了,这些都是顾客呢。”   严生一头雾水,但还是仔细安排好。   如今湖山派的药房全由苏幺娘掌管,她苦学毒经,医药一道殊途同归,她学会了药理与制毒,一些常见病她也能应付得了了。门派内弟子头疼脑热的,她都能配些对症的药,瑞和有意培养苏幺娘,便将药单子给她。   “这就是你说的你师父给你的方子?”苏幺娘一目十行,看过后心中有数,“放心吧,娘能配!只是当年你用这方子是治疗死士的,对血莲教炼的傀儡也有效果么?”   “能的,十三舅舅已经试过了,这还是他告诉我的。”瑞和将合作的事情告诉她,苏幺娘面露感激:“你十三舅舅是实诚人,换做是别个,自个儿拿去用就是了,哪里还会征求你的想法呢?竟还主动给你两成利——你给我这单子上的药,并不是普通价贱的药材,有几味很是贵重,我听你说还得辅以针灸,可见想要医治一人十分麻烦,钱财人力耗费都不少,成本都是振阳派担了,你坐着拿分红,天底下哪儿有这样好的事情!”   瑞和笑着说:“十三舅舅看着吊儿郎当,实则行事有度,十三舅舅那一脉还是比较靠谱的。”   想起自己亲姨妈,苏幺娘面色黯了黯,到底还是挂念着,小心地问:“最近江湖纷乱,听说各家都出事了,你见了是十三舅舅,可曾听他说起你姨婆?”   “姨婆身体无碍,只是陆淙的嫡长子必安被傀儡所伤,事后调查竟然是陆淙的妾室吴氏所为,她察觉到门派有乱,故意让人引陆必安靠近,结果陆必安被傀儡打伤,至今卧床不起。”   苏幺娘惊呼一声:“伤得这么重!这、这吴姨娘怎么如此心狠手辣!”   “左不过为了心中妄念,她生了庶长子,陆必安陆必宁两个嫡子杵在她跟前,她自然如鲠在喉。”   陆必宁当年出言不逊,苏幺娘的确被狠狠伤害过,但陆必宁年纪小,她也不好过多计较。她惊讶于吴姨娘的狠辣,当年她险些与陆淙结亲,若是真的成了,吴姨娘如此心肠,又会如何对待他们母子?真是想一想都后怕。   “唉,还好我们出来了。”苏幺娘也就不再过问,摆手去分拣药材了。   龙吟岛众人跟着瑞和过来,无非是抱着搏一搏的想法。早在门派出现死士时,他们就请过附近的逍遥谷大夫来医治,但毫无作用。后来逍遥谷总舵出事召回所有弟子,他们便只能用原先逍遥谷大夫留下的方子熬些安神的药,让傀儡弟子陷入沉睡。可那药总不能吃一辈子,眼看着弟子日渐消瘦,其中一个是岛主的外甥,一个是大长老的嫡孙,长辈如何忍得住?于是不远千里,想着将弟子送到逍遥谷,寻求谷主救治。   跟着湖山派掌门过来,实则是队伍中领头的岛主的次子的主意,他与苏掌门交谈后,决定用两天时间来博一个幸运——他们已经走了这许久,不差这两天。他摸着气息逐渐微弱,眼看着撑不到逍遥谷的表弟的头,做出了这个决定。   “先泡三个时辰药浴。”苏幺娘领着弟子将药桶搬过来,“口服的汤药我已经在熬了,还请耿大侠稍安勿躁。”   耿二公子知道苏幺娘的身份,对其行礼:“谢过苏老夫人了。”然后守着两个弟子泡药浴。药浴的效果让他很惊喜,两人的身体原本像铁一样僵硬,泡过之后软了下来,摸起来像正常人的肌肤了。接连泡了两次药浴,再灌下三回药,再由苏掌门亲自施针,耿二公子惊喜地看见表弟与师弟睁开的眼睛里有了灵活的色彩!表弟看着他,眼中含了泪。   “表弟!师弟!”耿二公子大喜,对瑞和千谢万谢,再过两日,两人竟然已然能够正常交流对答,说出被制成傀儡还未失去意识前的经历。耿二公子实在激动欢喜,立刻结清了所有诊疗费总共五千两。瑞和与振阳派定下的契书中约定了,若是由振阳派接下的病例,则按收入二八分。瑞和自行诊治的病例,自然尽数归他自己了,他听陆较说过,打算治疗一个收费五千两,龙吟岛这两位病患是首单,瑞和还想着让他们帮忙打广告呢,所以给了五折优惠。   只是两人虽然解除傀儡控制,武功却也损毁了。见耿二公子烦恼悲伤,瑞和又有新项目介绍给对方:“若是信得过我,耿公子尽管将两位弟子留在我这里,我不能保证他们的武功能够恢复到从前一分不差,却也能保证重塑他们的丹田,恢复至少四成实力。”   重塑丹田?若是以前听到这些话,耿二公子必不能信,可苏掌门刚解救了表弟和师弟……他慎重地多咨询几句,终于做下决定,还预付了五千两定金。   “龙吟岛如今正陷险境,我心中记挂,打算尽快赶回去。”耿二公子与瑞和说了些沿海那边的情况,“我出门时,武林盟的援军刚到,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留下两个弟子照顾表弟和师弟后,耿二公子就带着其他人先回家了。行到路上时,惊闻铁刀门也受到袭击,武林盟援军从龙吟岛转战扬杉派,又疾驰往铁刀门去。铁刀门积极响应武林盟征召,哪里想得到自家被偷袭?等援军抵达时,只见到一座空城,幸存者全都逃走了,只有铁刀门驻地还藏有铁刀门余部以及部分老百姓。据他们说,血莲教来得快走得也快,卷了俘虏就走,一副毫不恋战的模样。   “血莲教打完就跑,我们没有追。”   “看他们离去的方向,极有可能是往湖山派去了。”   “也有可能是去振阳派……”   血莲教的手段与实力让人恐惧,武林盟联军的合作关系岌岌可危,有人撤回一部分人马,打算回防自家门派。联军追着血莲教的屁股后面跑,军心逐渐涣散,况盟主恼火得嘴角起了两个大燎泡,他不是不知道背后有人在念叨,觉得是他统筹有误才造成如今这般不上不下的局面。见联合队伍不到两天就缩水四成,他也有些心灰意冷,到了这个时候,众人只想着自扫门前雪,如何能合力打败血莲教?   好在就在这时,百晓生终于送来确切消息,得知血莲教下一关会去湖山派。   “那就去湖山派!”况盟主大手一挥,但第二天就听说血莲教偷袭了另外一个小门派。那门派是真的“小”,跟湖山派有得比,完全没想到血莲教会对他们对手。血莲教不是来复仇的么?他们当年可还没有建派,血莲教灭门与他们无关啊!   武林盟联军中,自然不止十盟之人,还有其他门派,其中不乏为了给况盟主示好才加入的门派。原本他们想着他们自家后方稳固,出一份力博一份前程这笔买卖很实惠,哪里想得到后院失火了?他们可真是小门派,扬杉派几乎被灭门,铁刀门勉强守住大本营,还护住一部分城内百姓,他们却是完全没有信心的。   更多的人退出回防,士气再衰。   况盟主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们被血莲教遛着跑,被别人看在眼里不知道成了怎样一个笑话。   “血莲教这个新教主,性情实在难以捉摸,除非我们能知道他下一站要袭击哪里,事先埋伏,不然的话就怎么撵在他们屁股后面没有用的。”   “连百晓生都得了假消息,还有谁能确定血莲教的行踪?”   “得了吧,百晓生这两年越发不行了,死士与傀儡非一日之功,偏偏血莲教就在百晓生眼皮子底下做出来了,他实在是辜负了闻知天下事的名头。”   陆较安静听着他们议论,听出其中的埋怨与迁怒,他在心中摇头,开口插话了:“都知道他们难对付,抱怨又有什么用?要我说,百晓生提供的情报还是有可信之处的,血莲教对湖山派的敌意从未消除过,湖山派必定是他们今后的目标。以我的看法,血莲教如今的做法倒像是在声东击西,耍着我们玩,我们不如还往湖山城去,守株待兔,血莲教总会过去的。” 第987章 武林大侠   他的话一出,其他人就止住争执。   况盟主露出宽和的笑容:“陆大侠说得有道理。”   振阳派这几日在武林盟中颇有威信,原因无它,振阳派竟能破除血莲教的傀儡邪术,几日下来已然救了不少弟子。他们净水阁幸运没有弟子遇险,但却被武林盟中其他门派猜疑,实在让他烦闷不已。如今振阳派有能力破邪术,好歹能够稳住武林盟,不至于内忧外患。要是往日,他必定因振阳派声势压人而提防不安,现在却不得不庆幸有了振阳派帮忙,武林盟绷紧的局面得以缓解。   因而,他是乐意给陆较几分面子的。   有了况盟主开头,其他人也各抒己见,赞同居多。   于是武林盟主众人继续前往湖山城,在城门时,众人都觉得怪异。只见城门只开了一半,要入城的人们排着长队,队伍尽头城门处有两团亮眼的光,看着就给人一种奇异之感。   “没想到湖山城这个小城这么热闹,逃难的人都往这边来了?”   “我也听说过,据说湖山城很安全。”   “看起来防卫还挺严格——那是湖山派弟子吧?”   陆较抬头,看见城墙上挂着湖山派的旗帜,有两个弟子站在上面执勤。他不由得笑了:“没错,那是湖山派弟子。”   “队伍太长,我们从城墙过去吧。”   “不可!”陆较赶紧阻止,“我与湖山派掌门有交情,他跟我说过,湖山城如今全面戒严,只开放城门做出入口,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开口之人不以为意:“不过是个小城,哪里来那么多规矩。”他们习武之人讲究随意畅然,飞檐走壁是家常便饭,不耐烦排队飞过城墙不是很正常么。   宋裴凛也沉声道:“我们不好耽误时间,得赶紧进城修整。”   晋阳派带队的是苏秋雨,他看了看陆较:“敢问陆师伯,这其中是否还有什么细处可说道说道?”   龙吟岛耿二公子上回刚来过,他也惦念着还留在湖山派的表弟和师弟呢,上回却是没听过什么护城阵的,不过好像上回来时,湖山城门口就有城卫提着灯了……   “苏鱼说,湖山城有护城阵,唯独城门是生门。”   这话说出口,就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这是这段东奔西走憋闷的日子里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护城阵?莫不是话本看多了吧!”   “老子累死了,没时间在这里耽搁!”有性子急躁的,根本没耐心多聊两句,脚下一踩就使起轻功飞过去。   “不可!”陆较大声喊,却已经拦不住。   城卫自然看见了,其中一人皱着眉沉下脸:“这些江湖人真是太过狂妄,总以为哪里都去得,一会儿麻烦的都是我们。”   排队入城的人有人面露好奇,有人一脸幸灾乐祸。   “这可是什么说法?我听闻湖山城最近入城很严呢,不过是飞进来而已,难道还要下大牢?”   “若是下大牢还好些,你且看着吧!”   “唉!王兄怎么这般急躁!”陆较是知道护城阵的威力的,他在湖山派看了一个月的《奇门遁甲术第一卷 》,被其中奥妙玄秘的知识吸引得如痴如醉,他没有亲身体验过湖山派的绝杀阵,但只要想想血莲教派来的四十红莲堂弟子都折戟于此,其威力可想而知。他听苏鱼说过,湖山城的护山阵也是绝杀阵,是抱着让血莲教有去无回的杀意设下的。   他急急上前去让城卫捞人。   “不急。”城卫摆手,“之前总有人不听劝非要越墙,添了不少麻烦,城主说了要杀鸡儆猴,让他们先受一些苦再将其捞出来。”   陆较叹气:“你们城主说得也对,不过你可知道方才那人是谁?那是碧云阁的长老,你且去问问你们城主,是否愿意得罪碧云阁。”   城卫脸色微变,立即吹响脖子上的哨子。城墙上的湖山派弟子前来执勤,掌门说了让他们听从城主的安排,等听见哨响才出手。其中一人提起一盏灯翻身飞下,城门外的人看不到里面发生什么,城门内却有人发出惊呼,那是一群小孩子,小孩子原本是蹲着的,见湖山派弟子拉着一人的衣领从突然出现,立刻兴奋得蹦起来!   “哇好厉害!那个伯伯好像木头不动,有灯后就睁眼了,好像被吓到了耶嘻嘻嘻。”   “我也好想去湖山派拜师啊,我也想这么厉害!”   十来岁的湖山派弟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他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让自己显得沉稳,松开手将人放开,他咳嗽一声:“来湖山城得遵守规矩,这位大侠以后莫要再犯了,护城阵是真的会杀人的。”   王长老睁开眼睛,所有黑暗如潮水般退去,他从恐怖的虚无之处回到了人间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湖山弟子示意他先出去:“进城都要登记,还请配合。”说完飞上城楼。王长老眼中那盏明灯也随之远去,刚才就是这盏灯于黑暗中亮起,然后他脚下一空,瞬间魂魄归位,睁眼时发现自己竟然就站在街道上,身后就是湖山城大门。   这座城还真的有古怪!他压下狂跳的心脏,一步一步出城去。陆较接应住他,扶他坐下:“没事吧?”   王长老说出刚才的经历:“若是没有那小弟子提着灯过来,我恐怕回不来了,在那无尽的黑暗中我感觉到压抑恐怖的危险。”他忌惮地看着湖山城,哑声道:“这座城不简单,血莲教若是真会来,不见得打得下来。陆师弟,我记得你跟湖山派掌门有旧,这阵法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一会儿就进城了,到时候再问苏掌门吧。”   这一变故让武林盟众人心中都有了些想法,况盟主带头去排队,好在湖山城主懂规矩,收到消息后亲自过来迎接,打开另一半城门接他们进去。   湖山城主亲自提着灯带路,武林盟诸人都觉怪异,但都没有说话只仔细观察。远远看来只是普通城门,走进门洞时却有种奇异的感觉,明明他们身材还有一支长长的队伍在排队,可声音神奇地消失了,好似他们穿过了某个地方,连空气都带着异常的气味。   等进了城门,那种周身不自在的感觉才散去。湖山城主客气地笑一笑,将手中的灯递给随从,热情道:“最近城中十分热闹,各处旅店兴许都住满了,城主府倒是能安置诸位侠士,只是也许要挤一挤,不知道各位愿不愿意将就——”哎呀武林盟竟然剿血莲教剿到湖山派来了,多有安全感啊!   况盟主做主将弟子们安置到城主府,他们几位领头的却是要先到湖山派拜访拜访的。   十来个门派负责人一同前往湖山派,瑞和早就收到消息,亲自到门口迎接。他与前一阵才见过面的陆较与龙吟岛二公子眼神对上,笑容不变将人迎进来。   才坐下,况盟主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何谓护城阵:“我们方才进湖山派大门时亦见到贵派弟子提灯引路,到底有什么说法?”   瑞和笑着说:“因湖山城与湖山派都设了防御阵,称绝杀阵,若是无灯引路就会陷入阵中。”   “那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灯。”有人忍不住插话。大白天地提灯,给人一种装相之感。“江湖正值混乱危机之际,湖山派不应召剿邪教就算了,竟然还在搞歪门邪术,这与邪教惑乱人心又何异?”   “宋长老,你这般轻易就将苏鱼定罪,想来地府判官都没有你这么铁口直断呢!”陆较不高兴了,“盟主刚开口问,苏鱼也还没有细说,你兜头把湖山派打成邪教,这份功力我真是自愧不如。”   “宋长老有这等怀疑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没有出现过的事物总是让人害怕。”瑞和脸上没了笑容,“你可以怀疑,空口白牙将我与邪教相提并论,恕我不敢苟同。”   寒剑山庄长老被堵得脸色发青,况盟主也不太高兴,他扫了宋长老一眼,淡淡开口:“是非曲直一问便知,宋长老且多些耐心吧。”   宋长老脸皮微抽,他也知道自己激动了些,但他是庄主的心腹,最是明白这几年庄主的难处,而那难处跟苏鱼脱不了干系,见到苏鱼他免不得失了些许分寸。他咳嗽两声:“是老夫过激了。”   况盟主见他示弱,也没有压着对方道歉,犯不着。他又问了几句,听瑞和说是从湖山派库房中找到的奇门遁甲秘术,瞳孔微缩。   “想来也是天意注定,湖山派灭门三十多年,各处早就荒废下来了,库房也被洗劫一空,偏偏被我发现一处密室,取出湖山派一份珍藏传承,可见这是湖山派祖先保佑。”瑞和一脸感激,“我研讨数年,正好遇上血莲教反扑而来,为了自保便将参透的绝杀阵设在湖山城与门派驻地上。”   在场之人听得心潮涌动,难道这种秘法真的存在吗?   况盟主也觉得心绪起伏,欲望潮生。他按捺住野心,抚掌大笑:“可见这是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一边,有了这等奇阵,还有血莲教什么事!”又叹气,“若是早知道有这种奇阵,龙吟岛、扬杉派与铁刀门等门派兴许能够逃过一劫,血莲教如同蝗虫过境难以抵挡,这绝杀阵不正好能拦住血莲教么!”   “是啊是啊,若是世上真有如此妙法,血莲教何足畏惧!”   “苏掌门,绝杀阵详情如何,提灯又是怎样的手段?”   陆较哪里看不出来有些人眼中难以控制的贪念?其实在一开始知道奇门遁甲之术的存在时,他心中也有攫取的野心,但他的信义与侠义压住了欲望,让他能够平静地跟苏鱼做交易。   在场这些人能么?听听况盟主这些话,已然带头暗示要夺宝了,其他人附和着,分明也是动了心思。他担忧地看了外甥一眼,不晓得对方到底打什么算盘,竟然就这么将秘术说出来……   瑞和知道陆较的担忧,但他不是土著人士,思想不同,对秘籍宝典没有那么强烈的独占执念。这些年来,他也算活成老怪物了,该享的福该受的苦都经历过,脑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好东西,对财宝的欲望很淡。有再多财物,等他在这个世界老去时都将不复存在,不变的只有他的人生阅历。在这个世界拿出此术,本就是为了御敌,加上湖山派守不住这等宝物,散出去是必然的。   当然了,今后他肯定会给湖山派留下一些传世之物,比如剑法,药方,还有《奇门遁甲术第二卷 》。   “血莲教之祸,整个武林都会牵扯其中,身为武林盟一份子,我当然乐意为剿邪教出一份力。”瑞和微微一笑,“我手中只有奇门遁甲残卷,被我整理后标记为第一卷 ,若是各位有意详询,那便出价吧。” 第988章 武林大侠   话音刚落,其他人都安静下来。   没有人料到他竟然这么干脆利落!况盟主也忍不住露出两分诧异之色来,他以为自己这一次敲边鼓勾起引子来,再让其他门派负责人以大义压迫,步步逼迫湖山派这位年轻的掌门退步,没想到对方这就让步了?   他压下惊异,怀疑地打量着苏鱼,这是骨头软识时务,还是别有用意?   瑞和笑眯眯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唯恐诸位拿不定主意,我也不想落得窥伺众家武学秘籍的名声,所以在此给各位提样物品做个参考。这价不能比逊于一把星砂矿之剑。星砂矿难得,只要有与其匹配之物,我都愿意交易。”   到这个时候,陆较自然看出他的目的了,眼神微沉。他没想过振阳派凭着两百把剑和一块星砂矿就能与湖山派独家交易奇门遁甲之术,只是想着即便苏鱼想以秘术做交易为湖山派获取更多资源,也该细细甄别买家,再卖个一次两次也就差不多了。如今的湖山派底子薄,苏鱼的做法都是情有可原。   可他再也没想到苏鱼竟然抱着打包放送的主意!在场足足有十九个门派势力在,只有门派负责人进得湖山派做客,其他数千弟子都分散于湖山城各处客栈,苏鱼难道就一点都不怕么?!   可事情都发生了,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于是笑呵呵地帮腔:“那是自然的了,我们振阳派可是付出了一柄星砂矿之剑,以及一千把名剑的报酬呢,各位不用烦恼,尽管参考我派也就是了。”   “听陆师叔这么说,原来振阳派已经交易了?”宋裴凛问。   “你们振阳派手脚真快!这也难怪,你们是亲戚嘛,如此看来晋阳派也有了?”   苏秋雨有些尴尬,他心中也惊疑不定,师父病了,虽苏鱼掌门寄信来说有要事相商,师父也抽不出空来。如今看来,那“要事”就是奇门遁甲术了!他心中激动、遗憾、后悔,脸上却露出憨厚的笑容,对瑞和说:“苏掌门,我师父交代我了,一会儿你得空了我们再详谈。”   好在瑞和没有拆穿他,笑着点头。   二十几位客人都有心思,还是龙吟岛耿二公子先开口了:“我自是信任苏掌门的为人,也有意与苏掌门做交易,既然苏掌门喜爱珍奇宝物,我龙吟岛倒是有一颗西海龙珠,成年人拳头大小,可于黑暗中发出璀璨亮光,不知价值可匹配?”   瑞和冲他点点头,感谢他捧场,但是珍珠对他无用,做龙吟岛的吉祥物就算了,他拿来又能做什么?他见门外有弟子朝他行礼,可见是有要事禀报,于是站起来:“各位可以缓缓考虑,我还有事情,先离开片刻——”   他不管背后如针芒的视线,以及某道杀意,步履正常地离开花厅。   “师父。”来人是他的六徒弟,原名周七丫,被他改名周月。周月的脸色有些白,神情却很坚毅,“周师兄传信来,说看到血莲教的队伍了,他们距离我们只剩下五里路!”   “好,等他们很久了,你去喊你大师兄过来。别怕。”瑞和摸摸周月的头。   周月就开心地笑了:“我这就去!”   方蕴正带着师弟们在练功,听到瑞和传唤很快赶过来。瑞和让他去跟湖山城主说明情况:“封城吧!开库房,你带着人去守城墙!”   况盟主他们耳聪目明,早就听到周月的话了。奇门遁甲之术虽珍贵,但目前要紧的是血莲教。他站起来,快速安排好接下来的计划,他们一路行来,勉强算是有了默契,只除了湖山派:“苏掌门有何想法?”   瑞和摇头:“盟主的安排便很好了,我这边也已经安排妥当。我只有一件事要告知诸位,绝杀阵之下,翻墙而入的人都会陷入其中,入阵后,他们将沉陷入幻觉,幻觉困人亦杀人,可若是有外力触碰他们,就会惊醒,破阵而出。所以我想跟诸位提个醒,到时候莫要随意动手,只需冷眼看着他们死于阵中。”   “这也太过夸张了吧!”   这话又引起大片议论声。   “王长老。”瑞和看向碧云阁的王长老,“听说您方才不小心闯入阵中了,您可以说说进去后发生的情况吗?”   王长老想起之前的经历,脸色就有些发沉:“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你刚才说的话我碧云阁会照做的。”   况盟主做主:“那就先听苏掌门的话吧,大家要做的是团结一心一致对外!”   安排好后,武林盟的人就准备离开。   花厅瞬间空了,寒剑山庄长老错过瑞和身边时又开口了,“危险都到家门口了,苏掌门还记挂着做生意,可见是太年轻了。江湖上遇难的人不知凡几,苏掌门自家有了底气却藏着不说,我们巴巴地赶过来剿匪,人家兴许还觉得我们碍地方呢。”他知道内情,知晓自家是不可能跟湖山派做交易的,也不怕这番话得罪瑞和。   话说得难听,宋裴凛皱眉,觉得长老不用这样明着针对苏鱼,这太不理智了。   “宋长老说得有道理,如今江湖陷入危机之中,小门小派都面临险境,他们的功法比不得贵派剑法高深,武学不佳,武功便练得不好,武功不好,面对危险就少了几分应对之力。我看宋长老高义,不然的话就将贵派寒山剑法拿出来,好为其他小门派增添助力,如何?”瑞和挑眉。   “苏鱼你!——”宋长老怒了,刚要驳斥就被宋裴凛拦住。宋裴凛苦笑:“长老,如今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血莲教之众已然在五里之外,抵达湖山城不就是眨眼的事情么,当务之急是赶紧迎敌!苏掌门,我派长老心直口快没有坏心,还请你不要介意。”拉着宋长老走了。   陆较摸着小巴踱步到瑞和身边:“这宋长老是吃错药了吧。”   “管他呢,他又说不过我。”瑞和垂眸,再抬眼,“舅舅,今天我要让血莲教有去无回。”上辈子血莲教用这种方式如蝗虫过境般挨个打破武林盟的结盟,江湖上人人自危,他们以为自己入侵时如入无人之境,离去时神速无人能拦,他就偏要让他们来得走不得。   “好。你既已有安排,那就去做吧!”   五里之外,血莲教的细作也打听到最新消息。   “少主,听闻湖山城亦有古怪,设有陷阱,就等我们过去瓮中捉鳖。”右护法说道,“是否该让属下先带着前锋前去一探究竟?”   少主摇头:“我们打扬杉派与铁刀门时,哪家没有设陷阱?都是些样子货,怕什么!”丝毫不在意。   “好似有不少人投靠到湖山城了,有消息传言湖山城很安全。”   “不过是些抢人口的手段罢了,右护法还当真了?”少主嘲讽一笑,“苏鱼此人你不是打听过么?算得上有些才智,他肯定是怕我教对他下手,这才放出风声来,让人不敢轻易对他动手。不过是一座小城一个小门派,我们连十盟之二的扬杉派与铁刀门都能打,还能怕了他湖山派?按照原计划推进吧!”   右护法觉得有道理,便没有再多说。这段日子以来,教内接连取得胜绩,他也信心大涨呢。也是,陷阱怕什么,他们血莲教走的本来就不是一条平坦的路,往前冲,不畏生死才是他们的教义。   血莲教按照原计划抵达湖山城,远远 就看见湖山城城门紧闭,城墙上空无一人。   “他们肯定在城墙上有埋伏。”少主笑着说,“区区小城,都不够我塞牙缝,传令下去,等天色一黑就行动,将湖山城包围起来,我要让他们插翅难逃。湖山派驻地在哪个方向?我要亲自前往。”   血莲教众人分散开去围堵湖山城,城主脚下发颤地站在城主府最高处往外看,第九次问手下:“来了吗?”   手下也紧张啊:“城主安心,有苏掌门与一应武林盟侠士在,湖山城必定能安然无恙的,苏掌门说血莲教会天黑再进来,城主先下去吃晚膳吧。”   不止血莲教在等待天黑,城中人也是。   夜色很快将来临,血莲教少主身先士卒,带领部下开始进攻。他们策马前行,进入射程后城墙上的弓箭手不停往外射箭,也有湖山派弟子手持特制弓弩,箭箭破空,从无虚发。况盟主带着人手在各处严阵以待,就等血莲教之人突破第一重防御跳墙进来,届时他们的刀尖将会刺向对方的胸膛。   血莲教教众在马上闪躲攻击,但在马上到底不便,他们便舍弃马匹旋身飞起,以诡谲身法躲避弓箭,但弩箭速度更快威力更大频率更高,密集的弩箭铺天盖地而来,有些人躲闪不及被刺中,那弩箭竟能刺穿手臂与肩膀,力道大得能将人带得往后跌去。   “这东西以前从未见过!”   少主接过拔出来的弩箭,用力折断,冷笑一声:“是我小瞧了他们,竟然还藏有这等武器,等我打下湖山城,我要就地挖一血池,将俘虏全都吊在上空,再用这奇箭一个个将他们射死,继续往里攻!” 第989章 武林大侠   逼近城墙后,血莲教众人就开始翻墙。城墙不过两丈高,只要轻功过得去的人都能过去,血莲教众人被弓箭弩箭惹怒了,心中杀意蓬盛,就想着飞上城墙就那弓箭手全数吸成人干,才能勉强抚慰刚才中箭时流血挖肉的疼痛。   结果一飞上去,手中的暗器夹在指尖蓄势待发,他们却看不到一个人,城中只路边点着灯笼,居民区商区一片黑暗。在城墙上找不到人,好像所有弓箭手在他们抵达之前全撤走了。   “下去!”   他们飞下城墙,在落地的那一刻,眼前骤然一片漆黑,光源全部消失了。   曾经红莲堂杀手的遭遇,他们正在经历。   严防死守的武林盟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城墙下,只见那里站着一个个血莲教弟子,他们一身杀意翻墙而来,却在落地之后瞬息间成为木头。灯光之下,就见那些弟子一个个眼睛紧闭,唯有眼珠子在眼皮之后不停转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鱼说的竟然是真的!”   “他们似乎是被迷住了,还不动手吗?”   “况盟主说过,要先看着别动手——”   一弟子眼睛充血鼻息厚重,眼中满是仇恨:“我要杀了他们为我父母弟弟报仇!”说着飞身而去。除了他还有其他人控制不住心中的仇恨,仇人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谁还忍得住?   陆较与振阳派弟子守在西边,他约束着弟子围住僵立着的血莲教弟子,自己小心上前去检查。被他观察的血莲教弟子的脸色逐渐狰狞,虽然眼睛没有睁开,呼吸却越来越重,忽然——那人举起手,陆较立刻后退十几步。   他瞪大眼睛,看见对方将手中的薄刃对准自己,一下两下三下,像是面对自己最憎恨最厌恶的敌人,眨眼功夫就在自己身上划出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师叔!”振阳派弟子惊呼!   陆较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冷静,自己则继续观察。   一炷香不到,就有三个血莲教弟子这样活生生地把自己捅死了,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他心里泛起凉意,终于深切明白苏鱼说出绝杀阵时淡然自信的模样了,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敌人自残自杀,换做是他也浑身长满自信的胆!   “师叔,那边打起来了!”   陆较回头,一想就知道是有人出手,将陷入绝杀阵的血莲教弟子唤醒了。“你们守着这一片,不要让他人动这些邪教弟子!”他提着剑到那边去帮忙,果不其然,有血莲教弟子醒来,那弟子又撞倒其他人,一连唤醒一大片。   “胡闹!”陆较冲进去一手神龙摆尾,将两个血莲教弟子的头斩下,高声喊,“到别处去打,别打剩下的邪徒吵醒了!”   “不行!”龙吟岛耿二公子甩出一把飞镖,“武林盟有傀儡细作,他们刚才齐齐出动,把好多血莲教弟子唤醒了!”   “什么?!”陆较大惊,他们这一路来朝夕相处,竟完全不知还有傀儡潜伏其中。他一脚踹开一个偷袭他丹田的邪教徒,瞳孔微缩,“不好!”振阳派弟子中是否也有傀儡细作?他赶紧折返,却见振阳派弟子所守的区域也乱了。   “小叔,明师兄突然动手,用拂云式打落树叶惊醒了血莲教弟子!”陆必堂正与敌人颤抖,见陆较回来赶紧禀告,“我拦不住他,他已然往东城方向跑了!”陆较深吸一口气,“我去追,你先扛住!”   他在黑夜中奔跑,急得起了满头汗。他甚至忍不住自责,早知道他就不提议队伍往湖山城来了,也许武林盟众人没来,湖山城人员没有那么复杂,兴许就没有傀儡扰事了。可苏鱼一直都很冷静,他只能希望苏鱼那边有所准备!   瑞和早就知道武林盟来人中会有细作,上辈子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每当武林盟即将取得重大进展时就会有傀儡细作蹦出来。不知道是行事过于隐秘还是平时都会跟上头联系,那些细作藏得很深,只有在血莲教生死存亡之际出手,扭转局面。可惜的是,他从原身记忆里找不到傀儡细作的具体长相与名字,只好作罢。   而且这阵子湖山城接收了不少逃难的人,谁知道里面有没有细作呢?他能做的只有看紧门派门户,不要让细作混进湖山派。   湖山派,才是他这一次安排的主要战场。   他等待宫渡霄很久了,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来。上辈子原身与血莲教少主交手次数不少,了解宫渡霄是怎样一个骄傲自大、性情暴烈多变的人。他杀了两批红莲堂弟子,宫渡霄必定恼怒,定会想亲自除掉他。在周月禀报说监测到血莲教出现在湖山城五里外时,他就更加确定,宫渡霄会亲自来找他。   这一次,他要杀了宫渡霄。   血莲教围城,他安排好弟子的任务,交代他们若是不敌时就返回门派避险,然后自己坐在湖山派大门上。   在街上灯笼的映照下,他能够看到血莲教弟子下饺子一样从城墙上飞下来,开始时是安静的,但一炷香不到,各处就都乱了起来。果然,傀儡在看到绝杀阵的效果后唯恐教众全军覆没,冒险出手了。他的目光在夜色中如湖水般宁静,他静静地坐着,等候此生最大的仇人之一登场。   宫渡霄刚飞下城墙立刻就陷入环境,但他从小生活环境有异,经历了许多磨难,性情早就扭曲了。能保持理智没有发疯,证明他的心性还是十分坚定的。他在黑暗中探索,某个转身,血色扑面而来。他看到一汪深池,血水在其中不停晃动着,冤屈怨恨的灵魂化作一颗颗狰狞的鬼头,在血水中扭动着朝他扑来。   这是三岁的他最恐怖的记忆。   他以为自己早就遗忘了。   鬼头冲出血池朝他咬来,他却背着手一动不动,嘴角甚至还有了笑意。   一颗颗鬼头咬中了他的身体,手臂腹部后背脖颈……剧烈的疼痛袭来,他却笑得更大声了。   “再来!再来!”   鬼头在他眼前堆叠成山,拱着咬着扯着,将他摔进血池里。血水覆盖住口鼻的感觉是那么清晰,就跟当年一样。宫渡霄认真体验一番,却再也找不到当时惊惧欲死灵魂出窍的感觉了。他嗤笑一声踩着鬼头上岸,抽出腰间轻薄的银色软剑,大笑着:“当年若真的有鬼头倒好了!你们当时不出现,现在出现又有何用!”眼中满是恨意与疯狂,他终于挥剑——   就在这时有东西撞了他一下,他眼前一晃骤然睁眼,发现自己竟然正站在湖山城城墙下,面前是数百武林盟弟子,他们将刀剑武器对准他,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醒了!”   “是谁动手的?”   宫渡霄看着眼前的局面,哪里不知道自己是中了陷阱了,刚才他看到的黑暗以及血池鬼头,竟然都是幻觉!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右手正握着软剑,剑锋正对着自己的心脏。   他瞳孔微缩,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明白如果自己没有被唤醒,他以为砍在鬼头上的剑刃,实则是落在他身上!   苏鱼!   宫渡霄愤怒自己险些中招,又兴味于遇到这样的对手。   他明知道湖山城比他预料中的更危险,但他一点后退的想法都没有,反而生出更强的的战意。若说之前他决定亲自来接圣女只是随性而为,成不成都无所谓,此刻他已经改变主意,圣女可以不管,苏鱼这人他一定要杀!   咻一下,宫渡霄就以诡异身法在所有人面前消失了,临走之前他甩出一把平时把玩的白玉珠子,珠子精准地打中他身边其他手下。   正巧守在宫渡霄落地这片地方的正是寒剑山庄的人,宋裴凛一眼就看出宫渡霄与其他血莲教弟子的不同来,他倒是没想到这就是血莲教目前实际上的掌权人,还以为是某个长老,他心中还在想,这人看起来真年轻!   宋长老说:“这是条大鱼,我们不能放过,裴凛,苏鱼说的话难道你敢全数相信吗?现在这些邪教徒都一动不动的,我们若是也按兵不动的话,等他们觉醒过来时我们就失去最佳时机了!若是他说的是假的,我们就能抓到一批血莲教俘虏,你来时庄主肯定跟你说过,要想方设法找到办法破解庄内几个弟子身上的傀儡术,这不就是现成的俘虏么?若是他说的是真的——”   他突然拉住宋裴凛用唇语:“若是真的,那也是湖山城遭殃,这是庄主的命令,你该知道庄主与夫人恨苏鱼极深!”   宋裴凛内心天人交战,学武三十年,侠义与正道的观念深入他心,剿邪教是每一个中原大陆武林中人的使命,但对门派的责任与对师父的忠诚同样镌刻心底。就在宋裴凛犹豫之际,振阳派弟子中竟然有人甩出一块石头打在那人身上,那人立时就睁开了眼睛,不过两息就跑了!   “拦住他们!”宋裴凛来不及懊悔,眼见其他血莲教弟子被珠子打醒,他赶紧提剑冲上去。   宫渡霄很快找到湖山派驻地,他长了教训,没有直接飞进去。见大门紧闭,他从怀里拿出一颗褐色的、表面纹路不规则的铁球。这是他的珍藏,来自南洋皇宫。据说这种铁球里面蕴含着神秘力量,能够炸山破海,南洋皇宫密窟也只剩下这一颗。   他笑着打算将其投到湖山派大门处。 第990章 武林大侠   “宫少主来了。”   在他刚要将铁球丢到湖山派大门处炸掉大门时,一个男声突然响起。他猛然抬头,却见夜色中有一个坐在大门上,而他竟然毫无察觉。   苏鱼,这人定然是苏鱼了。   瑞和翩然落下,嘴角噙着笑意:“宫少主可来迟了,苏某等了许久呢。”   宫渡霄将铁球塞回去,打量着眼前只有在画像里见过的的年轻男人,哈哈大笑:“苏鱼啊苏鱼,早知道你是这般有趣的人物,我肯定在回来的第一天就来找你玩,不过想来如今也不迟。”他性子急,手掌呈抓状朝瑞和抓来。   两人没有用武器打了几十个来回,瑞和用内功气劲,宫渡霄摸不到敌手一寸皮肤。他颇觉畅快,眼睛发亮:“好功夫,看来你是早有准备,不管是道破我的身份,还是防备我的武功,但你这样我越兴奋,我一定要吸你的内功!”抽出腰间软剑。   瑞和也拔出自己的星砂剑,十几个来回下来,宫渡霄脸上的笑容开始消失。   软剑与长剑相碰,铿锵一声,两人身形一同后退。   “你这把剑是用什么材料锻造的?”他无法触碰苏鱼的身体,但他的吸功大法能够通过武器的接触攫取对方的内力,这才是血莲教秘法《血莲转合秘法》最大的奥妙。为什么打了这么久,他感受不到一丝从武器上传来的内力?   苏鱼这把剑有问题!   面对宫渡霄的询问,瑞和没有回答,反问:“宫少主害怕了吗?”   宫渡霄冷笑:“这世上还没有我害怕的东西!”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瑞和笑着挽了个剑花,提剑冲上去。在这个时间点,宫渡霄的武功还没有达到最强,他作为苏鱼,却已经修炼出远超上辈子此阶段的武功,他还有原身上辈子与宫渡霄对战时的经验,当他用尽全力时,不久宫渡霄就显出颓势来。他的眼神越发癫狂,越显败势他越要向前,眼睛布满血色。   剑身星光闪过,宫渡霄一根手臂被削下,瑞和脚下踩着精妙的步伐,身影快得只剩残影让人看不清楚,再一下,他刺中了宫渡霄的腹部。手腕一转,剑身就在对方腹腔里毫不留情地转动,连手臂断都没作响的宫渡霄终于发出痛苦的闷哼。   他连连后退,星砂剑像光一样紧追不舍,最后落在宫渡霄脖子上。   四周土石飞扬,一片迷蒙中,瑞和看见宫渡霄又扯起嘴角笑了。   “我输了。”他咳出一口血,血顺着下巴往下淌,他却抬眼看瑞和,眼睛血红。“我看得出来你恨我,为什么?难道你已经知道圣女的事情了?”   瑞和将刀锋切近他:“你率部众侵略中原武林,杀害了那么多人,你说我为什么恨你。”   “哈哈哈!好一个大义凛然的湖山派掌门!你明明好奇的是湖山派灭门和我教源源不断派人刺杀你们母子的真相!虚伪,太虚伪了!你要是诚心求问,兴许我还能提点你几句,不然的话你们湖山派必定永无宁日——”   瑞和笑了笑,手腕微动,长剑划破宫渡霄的脖子。   宫渡霄瞪大眼睛,没想到苏鱼竟然二话不说就这么杀了他。血管与气管一齐被割裂,血喷涌而出,宫渡霄喉间发出“呃咯咯”的声音,缓缓倒在地上。随着血液快速流失,他眼前开始发黑,他有好多话还没说完,迷惑、愤怒、不甘、嫉恨……最后他闭上了眼睛,手腕砸落在地上,一颗铁球咕噜噜滚出来,被一双手捡起。   瑞和打量着这颗铁球,这颗球就是上辈子苏鱼与宫渡霄于鬼陀山决战时,宫渡霄自知无力回天,便砸出这颗铁球与苏鱼同归于尽。苏鱼不知道铁球的厉害,挥剑劈去,铁球爆炸,气浪将两人狠狠掀开,碎片乱石扎进苏鱼体内,让他的身体像碎布一样千疮百孔。而宫渡霄则在爆炸声中放声大笑,摊手拥抱了冲天气浪。听说最后收敛尸体时,武林盟弟子从层层石头堆里挖出宫渡霄的尸体,尸体同样支离破碎,头也像烂西瓜一样,但诡异的是宫渡霄还算完好的下半边脸上竟然还挂着笑意。   那是一个疯子,上辈子是,这辈子亦然。   诚然瑞和好奇关于湖山派与苏幺娘母子背后的的种种因果,但与宫渡霄带来的不稳定与危险性相比,所谓真相也显得无关紧要了。留下他的命,武林盟内部势力混杂,总会有人知道的。到时候武林盟插手,他倒是想杀都杀不成了。不如现在无人干预时快刀斩乱麻,绝掉后患。   他将铁球收起来,远处周月带着几个师弟师妹飞檐踩瓦而来,高声喊:“师傅,南区告急,大师兄跟一个长着白胡子的人打起来了,大师兄打不过!”   瑞和见他们或扶或背着受伤的同门,让他们先进驻地修整,问清楚地点后点头:“放心,我这就过去。”低头横剑一切,切下宫渡霄的头颅,“将尸体搬进去吧。”提着头颅疾飞而去。   飞在湖山城上空,瑞和能看见各处都在打斗,属于血莲教的黑底红纹袍子在夜色中更显妖异,有小孩小心掀开窗户往外看,吓得如木头般呆立。脚下轻轻一踢,一片瓦飞射而去,彭一声将窗户合上。   不久之后他就看见了湖山派弟子的身影,最吸引他目光的当属正缠斗在一起的方蕴与——血莲教右护法。   方蕴年不到二十,现在却已经满头白发,面容如耄耋老汉了。见此状他心中一痛,丢下手中头颅:“右护法,你见这是谁?!”   这一句用上了内力,右护法侧头,就见一个东西被丢过来,他本想挥掌将其击碎的,但堪堪在出掌那一刻,他看清了什么——   眼睛瞪大,右护法失声大喊:“少主!”丢开方蕴扑去抱住头颅。他不可置信,抖着手撩开头发,大声喊:“是谁!谁!谁杀了少主!”   “师父——”方蕴被瑞和带出战圈,虚弱地喊他。   “师父在,你该回去休息了。”瑞和点了方蕴的睡穴,再为他传功护住心脉,将其交给其他徒弟带走。   “是你杀了我们少主!”右护法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少主,是他们这五十年来精心培养出来的希望,为了少主,他们连少主的父亲、名义上的教主也软禁了。为了血莲教的未来,他们两代人付出了无数努力,可现在少主没了,希望全数破灭。右护法的恨意滔天,脱下衣服包住头颅,将其背在背上,袖子一抖两把匕首落到掌心。方才他一直在戏耍年轻的湖山派弟子,还不曾真正拿出自己的武器,但现在他杀意凛然,满腔怨怒!   瑞和挑眉:“是我杀了他,接下来我要杀的是你。”   “苏鱼!狂妄小儿,受死吧!”右护法攻过来,瑞和持剑抵挡对方灵活的双刃,不给他近身的机会。越打右护法越吃惊,苏鱼怎么这么熟练!照理说这一代的中原武林几乎没有人有与他们血莲教对战的经验。没错,众人皆知血莲教功法诡秘,若是被近身就有被吸功或是血气的危险。但道理是道理,若是没有足够经验,谁能抵挡得住他们得武功呢?先前龙吟岛、扬杉派与铁刀门就是这么一败千里的。   可苏鱼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亦或是对他们血莲教的功法十分熟悉,竟然避开了他所有虚晃的假招,一次都没有上当过!五十多年前他也才二十岁,亲眼见证了所谓的正邪大战。当时的他曾经见过左右护法与武林盟各派掌门交手,那可真是飞沙走石,眼睛跟不上他们身形变幻,就连鬼陀山大决战时他也在场,先教主以一敌十,又是何等威风。   平心而论,右护法自认自己如今的能力已经能够与当年的护法大人相比拟,但苏鱼的年龄阅历都匹配不上当年的九盟掌门。苏鱼是谁?他打听得清清楚楚,再是天才,也不可能与武林盟那些老狐狸掌门相提并论。两人打起来,该是他压制住苏鱼才对,可结果是他竟然隐隐觉得自己即将落於下风。   他心中惊疑不定,想起少主败于死于之手,少主虽年轻,但所修炼的《血莲转合秘法》是最顶尖的功法,他与少主比划过一次,最近一次在南洋即将出海时,那时候少主就稍微压他一头了。   就是这样的少主,竟然被苏鱼杀了……   右护法心理防线出现裂缝,败势就如山倒。在湖山派弟子紧张担忧的目光中,在提着晕倒振阳派傀儡弟子裴明的陆较与其他赶来的武林盟众人眼中,瑞和的星砂剑刺向右护法的心脏——   “等一下!”刚赶到的况盟主大声喊,“留一个活口!”   星砂剑没有丝毫迟疑,穿透右护法的胸膛,血液顺着剑身流下,星砂剑流淌着银白色的光,像星光一样美丽。   收剑,瑞和回头:“况盟主,鏖战之中无法分神,对不住了。” 第991章 武林大侠   况盟主见他脸上有血液蜿蜒滑下,眼中还残余着浓郁的杀意,这一眼看过来让他心生微颤。他心中的忌惮冲上峰值,苏鱼、苏鱼——   他露出理解的笑容:“无碍,我拷问了俘虏,其中一人说他们此行是由少主与右护法带领,你所杀的老者就是右护法,想来他知晓不少血莲教的秘密,我才想着留他活口……既然死了,那就算了吧!   “苏掌门,那人头是谁?”捂着手臂的宋长老开口了,“我听我派弟子说,方才这白胡子喊那头颅少主。”   “没错,这人就是血莲教少主,他想要偷袭我湖山派,被我斩下头颅。”   人群中发出惊呼声,况盟主激动道:“果真是血莲教少主?这可是条大鱼啊!这就死了?!”   从当年的记录可知,血莲教内部等级森严,教主一脉处于绝对统治地位,少主相当于副教主,地位崇高仅次于教主,五十多年前武林盟便是先灭了血莲教少主,这才让血莲教塌了半壁。苏鱼杀了右护法,还杀了血莲教少主?   “苏掌门,血莲教重要头目都被你杀了,你让武林盟上哪里搞清血莲教机密,探知他们的隐藏据点以及这么多年来的秘密?”宋长老怀疑地看着他,“明明刚才盟主让你剑下留情,你的武功有能耐杀了少主和右护法,怎么没能耐留他一命,你要知道血莲教心狠手毒,不知道往武林盟中插下多少钉子,那些情报十分珍贵,本该严加拷问头目审出来的,结果你把他们都杀了,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敢让他们说出来吗?”   瑞和脚下一动,右护法掉落在地上的双匕之一被他踢向宋长老。染血的匕首如飞箭射去,宋长老本就是故意搅浑水的,他早就看出来了,苏鱼年纪轻,在他们这群前辈面前表现得谦让有礼,哪怕嘴皮子厉害一些也无妨。   谁能想到这一回苏鱼直接动手了!   匕首划破宋长老的额角,血流不止。   “苏鱼!”宋长老勃然大怒。寒剑山庄其他弟子拔剑,聚拢到瑞和身边的湖山派弟子亦然。   气氛如火灼,明明刚才还沉浸在武林盟对抗血莲教大捷的喜悦之中,眨眼间就刀剑相对。   瑞和脸上没了笑容:“这里是湖山城,是我湖山派的地盘,可不是你们寒剑山庄,宋长老一而再再而三地胡言乱语,可见是欺我年轻,既如此,你就该承受我年轻气盛之下的冲动。右护法的匕首还有一把,宋长老想来个好事成双么?”   “长老。”宋裴凛飞到宋长老身边,赶紧掏出药瓶给他止血,“这伤口上沾了毒,血止不住。”   “匕首上有毒!”   “苏掌门,你太过分了!”宋裴凛不满地看向瑞和,“我师叔即便言语不当,你也不该对他下毒手!”   “贵派长老从白天到现在几次三番造谣,他都要陷我于不义,毁我湖山派名声,让我湖山派上上下下百来号人活不下去了,我还要对他客气么?别跟我说贵派长老不是故意,我以前可从未听说过贵派该位长老脑子有毛病,可见他都是故意的。既想要别人尊重,就别装疯卖傻惹人嫌,不然残了死了都是活该。”瑞和冷冷说完后朝况盟主行礼,“我实在太疲乏了,这就先回去休息,告辞了。”   让弟子带走右护法的尸体,众人一起回门派驻地。   况盟主咳嗽一声:“夜已深了,这就先撤了吧,重伤的先请逍遥谷的长老们救治,轻伤的且先自行包扎……”死了的,那就先收敛起来。   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   安排好后,况盟主疲惫地挥手:“其他人就先回去休息吧!”   武林盟的人如何睡得着觉?   今晚的胜利来得太突然太意外,收获又出人意料,大多数人都情绪激昂无法入眠。湖山城主得知战事结束很是高兴,命人煮宵夜送给武林盟众人,又征召老百姓打水扫街。血液混杂着泥土流入沟渠中,后半夜竟又下了一场小雨,等到太阳初升时,全城已然焕然一新。   劫后余生的老百姓与过路商人们庆幸不已,一大早就在街头巷口、茶馆酒楼里叽叽喳喳地议论昨夜之事。   城主府中,宋裴凛着急地问走出来的逍遥谷长老:“我师叔如何了?”此番行动,逍遥谷也有人力支援,数量不多只有二十人,但全都是医术高深者。武林盟弟子里很多人被吸功吸血气,容貌老了十岁不止,再有便是伤口无法愈合,可见血莲教弟子武器中擦有毒素。逍遥谷众位医者们一整夜都在忙碌,城主府上空整夜飘荡着浓郁厚重的药味,不是固本培元的汤药,就是解毒、收敛伤口的药剂。   忙到这个地步,逍遥谷一长老还是多次被宋裴凛亲自请来为宋长老看伤,心中不是不烦躁的。   他叹气,对宋裴凛说:“宋大侠,这毒我从未见过,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为你师叔压住毒性了,想要彻底解毒非一日之功,你这样频频喊我过来只是浪费时间。”   宋裴凛忙道歉:“可我师叔总说喘不过气来,浑身上下像被针扎一样疼痛——”   “这就是那毒带来的,毒性未解,患者自然难受。我开了安神药,这一回加大了剂量,你赶快命人熬了给你师叔喝下,让他赶紧睡一觉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我这边实在忙不过来,就先走了!”宋长老所受之毒看似厉害,但目前并不致命,其他伤者却是真正性命垂危。   宋裴凛十分羞愧,亲自将人送出去。回房间探望宋长老,见他眼睛通红脸色因疼痛扭曲,再叹气:“师叔,一会儿药煎来你喝下睡一觉吧,睡醒就好受多了。”   宋长老转头:“你送顾长老出去了么?”得知是宋裴凛亲自送的,他才满意点头,“不可失了礼数。”   “师叔,你这是何必呢,你这样明着给苏鱼使绊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也不是逆来顺受之人,昨夜他说的话有几句是极有道理,这里是他的地盘,他便是性子再好,为了自家的面子也不会任由你随意污蔑的。”宋裴凛不好批评长辈,但他言语中透出了不赞同。“顾长老说了,师叔你中的毒是首例,其他武林盟弟子中的毒都一样,经逍遥谷众位神医集思广益已经有头绪,解毒是早晚的事情,唯有您中的毒……血莲教右护法匕首上的毒与旁人不同,这毒不杀人只折磨人,这种怪毒最麻烦。”若是没有那一遭,师叔也就不会中毒了,唉!   “咳咳!”宋长老咳嗽几声打断了宋裴凛的话,“那又如何,苏鱼敢对我动手,那就是与寒剑山庄为敌,区区湖山派算得了什么。好了,我是故意这么做的,哪怕现在受些苦楚也心甘情愿,为了寒剑山庄,我必须这么做!”   他明明受毒素侵袭浑身疼痛难忍,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面容扭曲,但他还是笑出声来:“苏鱼昨夜可厉害了,一举斩获血莲教少主和右护法,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代表他的威名将直逼所有成名侠士,成为武林第一!你师父不会乐意见到他这张脸扬名江湖,被万人称颂的,你可明白?我那些话是直白了一些,管用就行,他伤了我,日后定落下猖狂的恶名,我那些话落在况盟主他们耳朵里,你以为他们没有芥蒂吗?想来肯定怀疑苏鱼暗自吞下了血莲教机密,这才不留情地斩杀掉血莲教少主和护法,他们最重利益了,你且瞧着吧,湖山派往后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宋裴凛这才茅塞顿开。   “你啊心思纯净,可该学的还是得学,日后寒剑山庄就靠你了,寒丛如今这般……以后也就这样了,你师父能靠的只有你,你可明白?”   宋裴凛又羞又愧:“我明白了,这一次是师叔受苦了,以后我定会扛起责任来的。”   瑞和可不知道寒剑山庄这边温情的交谈,若是知道宋长老的心思,知晓他这般忠心,昨夜一定满足他的愿望,将那把匕首刺中对方的心脏,毕竟他死了,更能证明他跋扈狂妄,目中无人了。   他守了几个重伤的弟子一整夜,天明时才回房眯了一会儿,之后再次起床去看弟子的情况。   周月端药来,关心地问:“师父,大师兄能恢复得跟以前一样吗?”   “一样是不能了,不过肯定能恢复到三十来岁的模样。”   周月听到前半句时,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等瑞和说哇,她惊喜极了:“师父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正巧方蕴醒来,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才找回所有神智。瑞和松了一口气:“醒来就好,此番你元气大伤,气血双亏,丹田枯竭,需得好几年才能彻底养回来。不过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幸事,你是怎么跟右护法对上的?”   他边喝药边回答:“奉师父之名,我与师弟师妹们先到城墙上发射弩箭,之后立即撤退,分两路分别守北边和西北边,弟子在北边看到我们门派的求助烟花,所以赶去支援,弟子到的时候,就见那白胡子老头正在欺辱我派弟子了,弟子与其对上之后,他戏耍于我,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逼问我湖山城护城阵之事。”   原来如此。   “幸好护城阵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不然的话你们早就没命了。”瑞和有些后怕。 第992章 武林大侠   他没想到会在现在见到右护法。   在原身记忆里,上辈子血莲教回来后很快借着先机打了武林盟个措手不及,重创十盟后拐道回鬼陀山,重建了鬼陀山总舵。当时血莲教多么嚣张,将武林正道嘲了个底朝天,在他们口中武林盟就是个渣渣,不堪一击,反正是怎么得罪人怎么来,各大门派又暂且奈何不了他们,真是气得跳脚。   正邪之战持续多年,血莲教有头有脸的小头目武林盟也心里有数了。血莲教这一次回来没有教主,只有少主做总揽,数堂废除只留下一个红莲堂,门下教众直接听少主吩咐,从其少主行事可看出,那就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除了宫渡霄,就是左右护法了。其中左护法不爱出手,只管理后方,直到几年后血莲教陷入颓势,右护法才带着血莲教仅剩的人手从南洋赶来支援,与左护法不同,这位右护法才是真正的狠辣绝情,喜爱折磨玩弄他人,以此为乐。   右护法比上辈子提前出现,这是瑞和所料未及的,可见这世上的事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委托者的记忆可供参考,但也要做好计划不如期的心理准备。   “师父,您真的杀了他了吗?”方蕴问。   “嗯,如今湖山城危险已经解除,也许外头还有血莲教残部在逃窜,你赶紧好起来,到时候我还有任务给你,你得带师弟师妹们去追剿呢。”   方蕴眼睛发亮,苍白的脸颊好像有了些许血色。他重重点头:“师父放心,弟子一定好好养身体早日康复!”   走出弟子居,路上瑞和与苏幺娘相遇。苏幺娘昨天也担惊受怕了一整夜,后来受伤的弟子被抬回来,她又忙着照料,若不是瑞和催她去睡,她都不肯回房。   “娘,您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睡够了,想着这些孩子一个个伤的伤死的死,就睡不着了。”苏幺娘的眼睛布满血丝,短短一个时辰的睡眠根本无法补足精神。门派里的弟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之前她还没开始学毒经时,孩子们的饭菜还是她与六娘一起做的,后来收的弟子多了,儿子怕他们忙坏了,便到湖山城里聘厨娘。她将弟子们看做是她的孙子孙女,一想起昨夜在她怀里咽气的两个孩子,她就心口发闷。   “蕴儿怎么样了?”   得知方蕴已经醒来,脱离生命危险,苏幺娘松了一口气。但身为长辈,她还是免不了忧虑:“蕴儿还不到二十岁,却像个六旬老人,其他孩子的症状比他轻一些,但也像三四十岁的人,我看了难受极了,这血莲教怪不得被唤做邪教,哪里有这样诡异的武功!以后能养回来吗?”   “彻底养回来是不成的了,但总能养回来七八成,好在他们年纪还小,以后若是有机缘,寿数应该能跟常人差不多。”   苏幺娘最信任的就是儿子,听儿子这么说立刻就相信了。   “以后还得娘帮我。”   苏幺娘自然满口答应,又问起另一件事:“我听月月说昨夜你杀了血莲教少主和护法,以后血莲教肯定会记恨你,不知道他们教主藏在何处,你可有准备?”   除了血莲教,只有他知道血莲教最大的首领就是宫渡霄,二把手就是右护法。昨晚护山阵杀了许多血莲教弟子,武林盟又杀死一批,只要这两人一死,剩余的血莲教弟子就是乌合之众。   于是他安慰苏幺娘:“我连他们少主都杀了,教主又有何惧?娘莫要担心。”   善后工作花了半个多月,期间有弟子重伤不治去世,打胜战的欢喜中夹杂着悲伤哀痛。追着血莲教残部的武林盟弟子传信回来,道那些人有的隐于人群中,有的被他们抓到踪迹杀了,有的继续潜逃,有线索证明他们往沿海方向去,似乎是要逃离中原大陆。   哀兵必追,况盟主有心将他们一网打尽,但那一晚武林盟损失不轻,短时间内无法再结成有力联盟再去追击。无奈,况盟主只得耐心等待队伍修整,同时发函到各地各门派,请求援助。   湖山城大胜,消息火速传到各处,江湖中人心振奋,湖山派掌门苏鱼的赫赫威名也随着传遍四野,数不清的江湖侠士前来湖山城,只为感受一番这座城遗留下来的正邪之战的气息,以及观摩一番据说将血莲教杀得片甲不留的神秘护城阵。   湖山派迎来了无数客人,瑞和不知道是谁大肆炒作他的名气,他的名字传得这么广,背后少不了有人操控。略想一想他就明白,背后之人的目的左不过是将他树成活靶子,以后血莲教为少主报仇时,湖山派便首当其冲,吸引全部火力。   好在他知道宫渡霄死后,血莲教就群龙无首了,等残部再聚拢力量重新发展,少说又是一个五十年,到时候湖山派早就发展壮大起来,还怕什么?   既然这是武林盟送他的震天美名,他就笑纳了。   开大门迎客,几乎所有客人都在问:“护城阵是真的吗?”   真的,当然是真的。   有客人非得试试看,还说伤亡自己承担,那瑞和就不管了,想试就去试吧,让小弟子提着入阵灯在一边守着,看他们承受不住了再将人拎出来。   此等宝物,实在让人心向往之,想要投身入湖山派的散人不少,其中竟还有从小门派过来的弟子,湖山派重建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受欢迎。   不过里面肯定有细作,瑞和精挑细选,选了原身记忆中有印象的,后来参与对抗血莲教的优秀散人。他没有接收小门派过来的弟子的想法,倒不是嫌弃对方,而是在这个世界,武学传承是非常重要的。哪怕是一个小门派,开门招收徒弟,那也是拜过祖师爷许下誓言正经拜师的,在他眼中,抛弃原有传承的人忠诚不足,现在会为了追求更高门槛叛离师门,以后也会为了别的叛离湖山派。   有些人不想正式拜入师门,瑞和就与他们约定好做客卿。   湖山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起来,更有众多商家前来寻求庇护,有的找湖山城主做中人,有些直接上门拜访,奉上重礼若干。   于是湖山派的库房也丰盈起来。   那一夜暴露的傀儡细作,有的在乱中被斩杀,有的被抓起来。振阳派有法子解傀儡术,但陆较随身并没有携带足够的药材,会那套针灸法的弟子也留在门派中。他想起苏鱼说过的话,就对来找他求助的武林盟同胞说,逍遥谷能治。   众人将信将疑,逍遥谷以前不是对傀儡束手无策么?怎么这就能治了?   结果逍遥谷长老们竟说他们还真的有办法,让人十分吃惊。宋裴凛更是惊讶发问:“之前逍遥谷不是说没法子吗?”不然的话师父也不用屈尊送寒丛去振阳派求助,要知道师父师娘对与苏鱼相关的人事物都很排斥,苏鱼是振阳派四房的外甥,这就足够让师父师娘对其退避三尺不愿接近了。   逍遥谷顾长老说:“还得感谢湖山派掌门,是他送来了解傀儡术之法。”   这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逍遥谷众人来到湖山城时,本来就想要当面致谢的,没想到没来得及开口,血莲教就在五里外了,紧接着又是一整夜的厮杀以及战后的救治。忙碌起来,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也是这些天过去,重症的弟子脱离了生命威胁,才腾出空为被绑了十几天的傀儡弟子治疗。   因着有些药材短缺,顾长老亲自上门求助。   “这是逍遥谷的镇谷之宝,苏掌门大义,我们逍遥谷上下感激于心。”顾长老给瑞和带来了一份礼物,一块有奇效的暖玉。据说长期佩戴这块暖玉能够延年益寿,身体虚弱者佩戴效果更佳。   “此玉曾在各种珍奇药物熬制的药汤中浸泡过七十年,那药汤年年添新,直到后来有几样药物再也寻不到了,这才作罢。我们逍遥谷中也只剩下三块,这一块便是其中之一了。”   顾长老讲解得详细,可见是真心送礼。瑞和没有推辞,接下谢过,又说:“送逍遥谷解傀儡术之法,实则是我师父的遗愿……”将曾经说给陆较的说辞又说了一遍,顾长老听得心神震荡,惊讶于门派有这么一位老前辈,又感激那位佚名前辈对门派的关爱。逍遥谷培养了他们,他们也在反哺逍遥谷,这如何能不让他感动。他再三询问,见瑞和是真的不知道前辈的名字,这才遗憾叹气:“我听我师兄说过,逍遥谷以前有不少长老为了追求更高水平的医术而离开,他们到偏僻的山林田野间采药,走遍漠北的草原与荒漠寻求传说中神秘的药草,听说南洋那边刚开始时是没有正统医术传承的,是逍遥谷的先辈为了从南洋的土著虫蛊术中得到关于控制人脑的奥秘,这才跋涉海洋前去南洋,最后留在了那里,也将医术在那里扎根……”   瑞和安静地听着顾长老说起逍遥谷的故事。   “怪我,一时忘情不小心啰嗦了些。总之,这份情逍遥谷永不会忘,以后若是你能再见到你师父,千万帮我传一句话,远游日长,得闲的话该回家了。”   “好,顾长老放心便是。”   苏幺娘亦将药材收拾好了送过来,顾长老再三谢过,又让弟子拿出药材费用,就当是逍遥谷高价收购的。 第993章 武林大侠   除了顾长老,苏秋雨也上门来做客了。   “三师兄之事,师父实在太难过了,以致门派中的事务全都无暇顾及。”看来做少主这几年让他成长不少,瑞和听他说话,忽然问:“三族兄一事给族伯带来了很大痛苦,那你呢?”   苏秋雨愣了,露出苦笑:“苏掌门还跟以前一样敏锐,当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当时我总喊你师弟,其实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总觉得你的沉稳比我更像一个合格的师兄。可见年龄并不代表什么,出身亦然,有些事情都是天注定的。”   “秋雨师兄何必说出这种颓丧的话。”瑞和安慰了他几句,才说,“奇门遁甲之术的交易好说,毕竟我与晋阳派有亲,本就与外人不同。”   但苏秋雨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瑞和说完要求,他的脸色微变,又为难又尴尬。   “这事秋雨师兄不用急着回复,尽可回去跟族伯讨一个主意。”   “好,我会的。”   最后苏秋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苏掌门到底跟以前不一样了。”   瑞和笑了笑,端茶送客。   他提出的要求的确不难,想要找回湖山派失落的武学传承与镇派弯刀,只要晋阳派能够帮忙,他就将奇门遁甲之术拿来做交换。瑞和估计湖山派的传承武学典籍、古玩摆件等,大部分应该都在晋阳派。苏掌门当年总说陈颜芳与张金贺不要脸,抢夺走湖山派大半财富,晋阳派弱小无助,只能任人宰割,分到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但这显然不合常理,以瑞和的分析,晋阳派拿了苏家的祭田等祖产,那么传承物件也该划拉到苏掌门手里。毕竟以时人的观念来看,传承是无价之宝,苏掌门拿了湖山派祖产与传承,虽说不能变卖不能折现,但总能说一句价值连城,这才能堵住外人的嘴。   当年他与苏掌门合作,那时候他势弱,所以合作不公平,这没什么好说的,他也不会去翻旧账,更加会再去要求苏掌门重新划分当年从陈颜芳与张金贺手里拿回来的财产,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但如今他手里有好东西了,坐地起价,自然就能提出自己的要求了。他只对湖山派的弯刀武学传承以及旧时的镇派之宝感兴趣。   这两样,必定在晋阳派手里。   为了尽快重建湖山派,他教导弟子用的是自创的剑法,但他没有遗忘苏幺娘与苏鱼的祖辈用的是弯刀,那是他们传承几代人的心血。以后弟子们想要学剑法就学剑法,想要学弯刀就学弯刀,总要将这一份传承继续传下去的。   苏秋雨觉得这个买卖真是很划算了,但他知道师父一定很生气,毕竟师父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他叹口气写信传回去,只盼着师父能够理智一些才好。   苏秋雨的拜访只是一个开始,第二天下午,况盟主派人来请,瑞和收拾一番就过去了。来到城主府,发现许多人看他的目光都与往日不同,但他只做不知,行为举止与往日无异。这让况盟主眼神更加复杂,觉得苏鱼心机深沉,若是苏鱼今天露出一分骄矜自傲,他都能松一口气。   唉,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就不是净水阁的人呢。   心里遗憾两句,况盟主笑着说:“这场战如今武林盟大获全胜,真真是大喜事啊!其中当属护城阵功劳最大,而护城阵出自湖山派,小苏掌门当得起首功!”   “如此佳绩仰赖各位的付出,是各位的襄助才让湖山城免于灭城的厄运。”客气话瑞和也会说,且那一夜武林盟弟子的确付出良多,他的谢意很真诚。真诚的他提出真诚的谢礼:“那天说的奇门遁甲术交易今后仍有效,与湖山派并肩作战的武林盟各门派,我湖山派铭记于心,若各位仍对我说的秘籍感兴趣,尽可与我细谈,我定会给诸位一个更优惠的价格。”   经过那一夜,心动的人更心动,怀疑的人也心动了。   护城阵的威力众人都有目共睹,神奇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在看见血莲教弟子越城后呆立不动的那一刻,他们都以为自己在做梦。这等神器若是能设在自家地盘上,以后害怕什么妖魔鬼怪?行走江湖之人,最重视的自然是门派驻地,这是大后方,贵重资源、珍贵传承、还未出师的弟子等都在此处,护住它就等于护住门派心脉,谁能不心动?   况盟主不乐意让苏鱼威望过盛,因而主动将各门派召集到一起,只说可以“共同商议”。他天生权欲重,不管什么时候都想来个一石二鸟,办成事情的事情提升自己的威信。   其他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盟主要插手绝杀阵了,有盟主牵头,他们拧成一股绳跟苏鱼谈交易,兴许能得到更多好处,于是欣然应允。   这才有了今天的会面。   见瑞和主动提及,况盟主就笑呵呵地说:“小苏掌门爽快,既然要交易,那该谈的还是得详谈才是。那天战事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问你,你说的整理出来的《奇门遁甲术第一卷 》可做宝物交换,却没有说绝杀阵是否包含其中。”   瑞和微讶:“自然没有的。”   “没有?那你怎么好意思提出价值比拟星砂剑的交换物?”   “苏掌门,你做生意也太精明了吧,特特将绝杀阵挑出来,难道是要分开卖吗?”   “要是卖,那就合一起买吧。”   “要我说,不如将秘籍换到武林盟中,这才是造福江湖的大好事。”   不满意的声音朝瑞和砸来。况盟主叹气,忙安抚众人:“诸位且冷静一些,小苏掌门高义,想来是还年轻做事少些周全,大家好好商量,好好商量就是了。”又对瑞和调解道,“小苏掌门,大家也算是同生共死过,这份交情难得啊,你这笔买卖不太妥当,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瑞和面露诧异:“哪里不妥当?就拿武功秘籍来说,有一整本都是打基础的,亦或是一整本皆是些普通招式的,想要学一招半式武功绝学,价格也是不同的。谁家没藏几招武功秘技呢?想要练武,自然得先打基础,由简入繁,才能逐渐精深。奇门遁甲之术自然也是如此,我整理出来的第一卷 就如同《武学开蒙通典》,只有彻底研读后,才有能力看得懂绝杀阵,乃至于亲自摆阵,这两者档次不同,当然要分开做买卖了。没有打基础,如同一个从未学武的人说想要学净水阁的天魔琴音,可笑至极。若不是为了江湖安宁,我才舍不得将绝杀阵拿出来。此等秘术精妙绝伦,拿来做湖山派的百世传成之宝都不为过,换做是诸位,难道就舍得为了点蝇头小利将其散出来吗?”   他的诧异太真实了,好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笑话,看着他们的眼神,也在诉说着听到荒谬之语的震惊。   陆较早就看出来况盟主他们的打算,这是想凑一起逼迫苏鱼呢。见苏鱼的口才一如既往地好,在场鸦雀无声没人说话,他脸上满是灿烂的笑意,他抚掌大笑,为场上这份尴尬添砖加瓦:“可不是这个理儿!苏掌门愿意拿出来,已经是忠义无私,诸位今日这个局却不太光明利落,这是想要白嫖啊还是要强买强卖啊?要我说都省省吧,爱爱不要爱换不换,搞些小动作就不好看了,都是有名有姓的人,这么小家子气可难看呢。”   在场的除了况盟主身份高,其他门派负责人要么是长老级别,要么向像苏秋雨和宋裴凛是少主级别,陆较自己也颇有资历,说这些话并不怕得罪人。要是在场的都是掌门人,他才不会这么开口。不过若场中都是掌门人,说话也不会这么直白。明里暗里逼迫苏鱼,若苏鱼脸上过不去妥协了,那就是赚。若是事情不成,还能说一句他们不是掌门人不能做主,再用大道理压一次苏鱼,让其“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哎哟都是老油条,这些年他陪着大哥参加武林大会见过太多次这种场合了,都是为了利益,面子算什么?   果然他这话说出来,就有人用“叛徒”的眼神瞪他。他毫不在意地翻了个白眼,不说交情,要知道振阳派可是得了便宜的,他们交易《奇门遁甲术第一卷 》时,苏鱼可是附赠了绝杀阵给他们。这时候他不开口帮衬,那成什么啦?   瑞和一点都不惧怕这种场合,拉锯了一下午,反正不管什么话他都能顶回去,又有陆较混不吝地插手,东一句西一句的实在烦人。到最后连况盟主都撑不住和善中立的“调解员”角色了,脸上的神情逐渐僵硬,他在心中骂,苏鱼跟陆较不愧是舅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吧,这份嘲讽的本事却是神奇的一脉相传!   最后什么都没谈成,瑞和百毒不侵,还是那句话,想要交换就拿出诚意来,他不接受打包买卖,就得一个一个来。   会议结束时寒剑山庄弟子来报信:“宋长老没了!”   来混机遇的宋裴凛愣住:“怎么会!”看了瑞和一眼,赶紧赶回去。   “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况盟主问瑞和,“小苏掌门,你去不去?”   瑞和微笑:“当然去。” 第994章 武林大侠   宋长老是真的没了,逍遥谷长老看过后叹气:“不是被伤口上的毒素毒死的,是经不住折磨自戕的。”   宋长老心脏上插着一把匕首,发现他断气的寒剑山庄弟子没有掀开被子来看就先去报信了。宋裴凛十分悲痛,恨声看向瑞和:“苏鱼!若不是你用血莲教右护法的匕首伤了我师叔,他也不会日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受折磨,他总跟我说浑身如被万蚁啃噬,无时无刻不在疼痛,师叔性格坚毅,若不是痛苦到极致,怎么可能以死求解脱!”   瑞和看着床上脸色死灰的宋长老,如果说原身年纪还小时,在山庄内是胡运在调教他,那么等苏鱼开始行走江湖时,身边管束他的另一个人就是宋长老了。长年累月被监视打压,丧失自我沦为傀儡,当时对主人有多忠诚,在得知真相时就有多痛苦与愤恨。更别提还有陆曼牵扯其中,也是后来苏鱼才知道,原来宋长老火眼金睛,在陆曼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心意时,宋长老就已经看出来陆曼对苏鱼的喜欢了。陆曼的家世、个人的素质都是顶顶好的,与寒剑山庄少主匹配。   如果少主是真的如在外展现的一样武功超绝,少年才俊就好了。   宋宇治夫妻都知道,走了替身这步棋,儿子的婚事就难了。条件差的夫妻俩看不上,委屈了儿子,条件好的,怕是看不上自己儿子。这片江湖实力为尊,有武艺才能得到他人敬重。但他们疼爱儿子,一门心思为儿子找一个名门出身的妻子,最好身体好,武学资质更要好,这样才能生出体质好资质佳的孙子。这种出色的姑娘在偌大江湖不难找,难的是怎么促成婚事,想想也知道,自家儿子不能习武,哪怕许诺儿媳妇将来所生儿子必定继承寒剑山庄,女方肯定也要先拿到直接的好处才有可能答应,谁都不傻,为了所谓的承诺与还没影儿的未来就搭上一个出色的女儿。   夫妻俩又贪心又吝啬,既想要一个好儿媳妇,又舍不得在婚事中处于下风任人宰割。   就在这时候陆曼出现了,她喜欢苏鱼这个替身扮演的宋寒丛,这岂不是老天爷送来的缘分?   于是宋长老以宋寒丛的名义多次给陆曼送礼物,又言说“我家少主自小醉心武学不善言辞”,让陆曼以为宋寒丛也喜欢她,只是性格使然不善表露。陆曼一面收到意中人送的贴心小礼物,一面又见苏鱼对他客气有礼,十来岁的女孩儿芳心撩动,至此陷了进去。   原身的记忆只在瑞和脑海中一掠而过,他听了宋裴凛的话淡淡一笑:“苏某体谅宋少主的心情,宋少主这话我却不赞同,顾长老也说了,宋长老是自戕而亡,害他受不住痛苦自戕的根源却是来自血莲教的毒药,这与我何干。”   “你再巧言舌辩也没有用,是你伤了他!”   “好,那宋少主是要为宋长老报仇吗?是想要来龙斗,还是虎斗?”   宋裴凛呼吸一滞。   龙斗是点到即止,虎斗是不论生死,皆是江湖上解决仇怨的办法。龙虎斗之后,仇怨就一笔勾销。   可谁敢跟苏鱼龙虎斗?   他的脸色很难看,况盟主打了个圆场,没让他们真的打起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等外人都离开了,宋裴凛气红了眼睛,“收拾一番我们回山庄!”   “少主,那奇门遁甲术不换了吗?”   “师父不可能同意拿库房宝物来跟苏鱼做交易的,我原想着以武林盟压苏鱼,让他将秘术交换给武林盟,我们再到武林盟买,这也是况盟主的野心。”宋裴凛摇头,“不过苏鱼狡诈脸皮厚,谁都说不过他,那事没能成。”明明那一战之前,他还看出武林盟有人露出想要强夺的意思,结果那一夜苏鱼单枪匹马斩下血莲教少主与右护法,如今在湖山城湖山派的地盘,还有谁敢强抢?   接下来的日子,武林盟众人陆续散去,有几家临走之前来跟瑞和说些客气话,道是要回去跟掌门人商议,过后再来细谈,瑞和也都客气应了。最后只剩下龙吟岛耿二公子与其妹妹耿霜霜,他们忧心在湖山派养伤的门下弟子,每天三问。   好在那两人的情况每日都在好转,不久之后丹田里重现生机,只要用心修炼,重修武功是早晚的事情。耿二公子十分欢喜,偿付了剩下的诊金,收拾好行李准备带弟子们回龙吟岛了。   龙吟岛这些日子忙碌极了,血莲教残部逃窜往沿海,这里可是龙吟岛的地盘,不彻查清楚如何能安枕?耿二公子带着外出的弟子回来,着实缓解了不少压力。他将湖山城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都告诉了岛主,言语中对苏鱼很是推崇,对护城阵法更是赞不绝口。   “父亲,若是我们龙吟岛能布上这么一个精妙绝阵,往后还有谁能再犯我龙吟岛?”   岛主听得心动:“护城阵的消息我早就有所耳闻,只是这等神妙之物真的存在吗?”   见儿子女儿斩钉截铁担保,同行弟子长老亦异口同声附和,岛主才彻底相信。既然如此,那势必得换来!   “西海龙珠中看不中用,他看不上是正常的,既要换——”岛主沉吟片刻做出决定,“那就将那截龙骨拿去吧,这龙骨可比星砂矿珍贵,换一本奇门遁甲术足够了,我听你说过他是个明白人,龙骨远胜星砂矿,他定会多添补一些的。”   耿二公子领命。   岛主又说:“苏鱼没有成婚吧?你看把你妹妹配给他怎么样?”   “那倒是一桩不错的姻缘,儿子去过湖山派几次了,湖山派门风清正,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妙龄女子,可见他不止没有正妻,亦没有妾室,也不曾听闻他曾流连过城中秦楼楚馆,可见为人正直不好色。父亲若是有意,这一次我还带妹妹一道去。”   “好,就这么办吧。”   瑞和没想到龙吟岛速度这么快,明明龙吟岛是最远的,却是第一个来跟他做交易。摸着龙骨,他心中满意。这块龙骨,实则是一种深海材料,形状像盘旋地下的榕树树根,龙骨只是美名。瑞和估摸着这应该是某种珊瑚与矿物质的自然结合体,颜色是鲜艳的血红色,隐有银色异光流淌其中,是极好的炼器材料。   这东西比星砂矿还要珍贵,也只有世代居于海边,听闻数代之前龙吟岛制霸海上航路的龙吟岛,才拿得出这等稀有的深海材料。   星砂矿可铸剑,这块龙骨正好可做两把弯刀。龙吟岛的诚意,瑞和感受到了。   “绝杀阵适合在陆地上,我这里有一迷阵,唤作雾海迷踪阵,最适合设于海岛之中。”   耿二公子惊喜,迫不及待地要学了。交易圆满成功,只是让耿二公子遗憾的是婚事没能谈成,在他的委婉暗示下,苏掌门婉拒了。耿霜霜却并不在意:“他不可能成婚的。”   “这是为何?”耿二公子惊讶。“你从哪里得来了什么消息么?”   耿霜霜笑道:“当年新英赛,我与他交过手。二哥,你不懂女人的眼光有多敏锐,当时我就看出来了,他的眼睛看到女人的时候,眼神一点变化都没有,不论男女在他眼里都是对手没有分别。”   耿二公子恍然大悟;“那就是还没有开窍?霜霜,你也二十一岁了,应该等不到他开窍——”   耿霜霜翻了个白眼:“别说得好像我一定要嫁给他一样,天下好男儿那么多。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在龙吟岛之后,其他门派也陆续派人来做交易,其中包括苏秋雨。他带来了湖山派武库中的所有典籍,以及镇门之宝流月弯刀和其他湖山派传家古董摆件。   日子忙碌又充实,但瑞和没有沉溺于这种飘飘然的生活里,也不让弟子生出一丝骄纵自满。湖山派名声越大,弟子们肩上的责任就越重,此时放松停滞不前,只有害没有利。   在弟子们伤势养好之后,他将弟子分为两批,一批由方蕴统领留守门派,一批随他出门追剿血莲教残部。   “我们去南洋。”瑞和问苏幺娘,“娘想去吗?”   苏幺娘想去,于是在一个夏日,湖山派弟子出发了,他们到龙吟岛借船,行了二十余天才抵达南洋一个海岛。原本他以为至少得搜查数月才能有收获,他甚至还决定闯入南洋皇廷,他不相信皇廷会对自己国土上的神秘门派一无所觉。血莲教藏得这么深,很大概率有皇廷的掩护。   但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带人复搜红云坞遗址的第二天就有人深夜来访。来人武功很高,在轻轻敲窗之前瑞和根本没有发现。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敌意,瑞和翻窗出去,简单交代了守夜弟子几句,这才追着那黑影而去。   十几息的功夫,瑞和便追着那人来到海边。   他看着黑衣人的背影没有说话,对方面对着他,面巾遮脸,一双眼睛直直看着瑞和。   感受着对方打量的视线,瑞和没有说话,最后还是那人开口了:“你来南洋做什么,想要把血莲教彻底灭了吗?”   “灭门之恨,多年刺杀之仇,这不是理所应当么。”   那人笑了笑,说:“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瑞和反问:“我们不该来?是我不该来,还是我娘不该来,人不能不明不白活着,更不能不明不白地去死。”   对方的视线变得犀利,过了一会儿才缓下来:“你跟我来吧。敢吗?”   “贵派少主死在我手里,你看我敢不敢?”   来人不理会瑞和的试探,轻身飞起,瑞和心中狐疑更重,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上去。 第995章 武林大侠   一路跟随,瑞和越发惊讶,他跟着对方登船,辗转数岛,最后来到了南洋皇廷。   皇廷,血莲教总部竟然藏在皇廷中。   这几天里黑衣人从不曾摘下面巾,也不与瑞和说话,他们在夜里潜进皇廷,来到一座偏远的南洋风格宫室中。   宫室鲜有人气,夜风穿堂而过,堂中白色的帷幔随风飘荡,显出几分诡异惊悚之感。黑衣人带着瑞和一路穿行,来到内室。   “教主,苏鱼来了。”黑衣人跪下行礼。   在瑞和心中震惊时,床幔后面传来沙哑的男声:“掀开吧。”   “是。”黑衣人上前去将床幔挂到银钩上,再将床上的人扶起来,往对方背后塞了两个枕头。   就这样,瑞和对上了一双淡漠的眼睛,好像世间万物都不在对方眼里。   “苏鱼。”教主喊了一声,下一刻竟然笑了,“你很幸运遇到的是我,若是换做血莲教历代任何一个教主,你都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瑞和摇头:“日子好不好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果然狂妄,你倒是有狂妄的资本。龙啸,你下去吧。”   黑衣人退下,守在了大门处。   “你坐吧。”教主咳嗽了几声,态度很和气,瑞和都跟到这里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于是从角落里搬出一把椅子放到床前一尺外坐下。他也在打量教主,教主的面容跟宫渡霄其实并不像,如果宫渡霄是教主的亲生儿子,那只能说是像其生母。但他看得出来,教主的长相跟苏幺娘有着四成相似。   从年龄来上,他们难道是兄妹?   这个猜测让瑞和心中惊诧不已。他想过血莲教跟苏幺娘与苏鱼有仇,却从未想过他们有亲缘关系!   “你已经看出来了吧?”教主微笑,“我看过你娘的画像,我们长得还是很像的。”   “教主既然找我过来,那就有话直说吧。”   “真没有耐心,那好吧。”   随后,教主给瑞和讲了一个故事,关于血莲教最高武学《血莲转合秘法》引发的不伦绝望痛苦的轮回。原来《血莲转合秘法》看似是血莲教最顶级的功法,但其修炼条件有着不小的局限性,它挑剔血脉。宫氏最早得到秘法时是与一众志同道合之友一起修炼的,那时候血莲教还没有建立,结果大多数人都在第七重时出现问题,轻者经脉错乱走火入魔,重者体内脏器经络化为血水,悲惨死去。唯有宫氏兄妹没有出问题,血莲教就是由他们兄妹建立的。   那个时候是兵荒马乱,各地势力割据,天天刀光剑影打架争夺利益的年代,宫氏兄妹为了增强血莲教实力,招揽部众,他们隐瞒秘法的弊端,将其拿出来充作血莲教武功秘籍。可神奇的是,那些人还是都在第七重时出问题。修炼此功之人,唯独这对兄妹修炼到第七重却还能安全活着。   可人心不足,宫氏兄妹一直想修炼神功大成,神功七重之上还有第八重第九重,根据秘籍所写,神功大圆满时活人可化作血水,到时候刀枪不入,还能无孔不入。   兄长十分聪明,有意钻研其中奥秘,他最后得出结论,只有他们宫氏的血脉才适合修炼秘法。他的想法非常冒进,为了练武没有底线,为了培养出血脉更加浓郁的下一代,他看不上其他血脉的女子,将目光瞄准了自己的妹妹。强迫之下,他得到了一个儿子,那个儿子长大后修炼《血莲转合秘法》进展神速,这让他欣喜若狂,为了给儿子也准备一个“妻子”,为自己的孙子着想,他又让自己的妹妹再次生育,如愿又有了一个女儿。   “……那是血莲教教主传承扭曲之始,为了追求实力,他已经疯了。而那个人就是我的先祖。”教主面无表情地说着,“一代又一代,如先祖所愿,他的后代血脉越来越浓郁了,《血莲转合秘法》给血莲教带来了一个个绝顶高手,在江湖上开始扬名。血莲教越来越壮大,地盘不停扩张,收到的弟子越来越多。呵,不过是一个个不伦之子,多么肮脏多么恶心,倒成了他们口中的圣子圣女。五十多年前,我被剩余教众护送到南洋,长大后我身体不好,他们就着急为我找女人,让我延续血脉,赶紧生一个后代来练功,好带领他们杀回中原大陆。”   他冷笑道:“他们多忠心有抱负啊!没有人问我一句我的想法,我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好几天吃不下东西,一吃就吐,他们却更担心了,怕我还没能留下血脉就死了。哈!就是挑女人,也嫌东嫌西,嫌弃血脉不正,多么可笑!右护法还说——对了,右护法被你杀了,你还记得他吧?他总是跟我说很遗憾圣女没了,若是圣女还在的话就不用愁了。”   “圣女是我娘。”瑞和语气平静地说。   “对,圣女当然是你娘。”教主嘲讽道,“我听左右护法说,很少有圣女会心甘情愿,她们会抵抗,会发疯,所以在我曾祖父那一辈开始,他们就把圣女养在外头,好像这样就能多一层遮羞布,也能欺骗一下圣女,让她们不至于刺激太大发疯。”   终于知道这样的秘事,瑞和心生厌恶,血莲教教主一脉真是太疯狂了!为了追求实力,竟然连纲常伦理都顾不得,简直丧心病狂!瑞和无法想象苏幺娘知道真相时会有多么惊骇痛苦,他已经决定要瞒着她。   “照你这么说,我娘按照计划是你这一代的圣女,可她明明是陈家与苏家的孩子。”而苏幺娘长得跟陈颜芳也相似,可见苏幺娘的生母亦是陈家女儿,那苏幺娘的“圣女血统”是从哪里来的?“难道——”   教主笑出声来:“没错!没错!就是你想得那样,无耻吧?他们就是这么无耻!”   瑞和握紧拳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炼了神功,教主一脉后人稀少,怎么可能每一代都正好生下一男一女?哈,而且你以为他们是将彼此视为丈夫或是妻子吗?这怎么可能?生下几个宫氏血脉的孩子尽到责任,你以为一教之主就会守身如玉了吗?他们早就疯了!在我祖父那一代,宫氏血脉终于出现了最严重的问题,他们竟然不能生育了哈哈哈!当时他们绑了逍遥谷的神医来诊治,后来就将圣子圣女全都送出去与外人成婚,说这是稀释血脉——”教主似笑非笑,“苏惊羽就是圣女嫁给与湖山派掌门后生下的,苏掌门以为自己救的是一个落难少女呢。”   “那为什么要将湖山派灭门?”   “那是左护法做的。”教主收了笑,露出些许怀念,“他是个不错的人,他不想再让宫氏的血脉这样肮脏地延续下去,当年他带人回中原大陆接圣女,明面上是接圣女,实则是去杀了湖山派那一支的圣女血脉,当时苏惊羽带着女儿逃走了,左护法这些年一直在找,但教内其他人与他意见相左,他只能偷偷行事。后来被我知道后,我也支持他这么做,还帮他隐瞒。你别这么看我,对圣女来说,活着不如死了,否则被带回来就是生不如死。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后来中原那边传来消息,渡霄那孩子跟我不同,我想要断了传承,他却是又恨又爱,在他长大后,血莲教众人都拥簇在他身边,我这个教主名存实亡。哈,他们说我和左护法自私,没有大局观,实在让我笑掉大牙。可最后左护法还是死了,以叛教的罪名被挂在血池上流血而死——”   教主的言无不尽着实为瑞和解答了许多疑惑,他终于明白苏幺娘的父亲当年的选择了,湖山派灭门之夜,苏惊羽大概也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吧。苏惊羽独身一人带着女儿,无力报仇,更不敢告知武林盟,躲在山谷中的每一天也许都在煎熬。最后能交代给女儿的,只有几句好好生活,不要出谷的叮叮嘱。   是了,苏鱼上辈子一直以为母亲死了,但如今想来,当年客栈楼上飞下来缠斗在一起的三个血莲教弟子,大概就是一心杀人的左护法与想要接圣女回来的其他派系之人的搏斗吧。苏鱼没有看见最后结果,可教主说的是对的,若是左护法的手下赢了,苏幺娘还能干脆地去死,可若是左护法的人输了,苏幺娘的结局会是怎么样的?会被抓到南洋来,与眼前这个一脸病容形销骨立的教主生孩子,还是跟——侄子宫渡霄?   甩脱让人不寒而栗的猜测,瑞和问:“你告诉我这么多有什么目的?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也隔着血仇,我杀了你儿子。”   “渡霄……”教主咳嗽几声,眼神流露出一份痛惜,“他的出生非我本意,我自己都厌弃自己,哪里愿意再生育后代……我没想到他会就这么简单地死了,更加没想到血莲教会败得这么突然,我一直不支持血莲教回中原大陆,但我拦不住他们……苏鱼,你竟然会是最大的变数,渡霄的武功已是绝世,你能杀了他,可见你也已练成绝世武功。我知道你的人生经历,能有今天,足以证明老天爷也站在你们那一边,宫氏早就被放弃了,我们果然是被老天爷厌弃的存在……”   瑞和没说话了。他不会告诉教主为了提前结束正邪之战,这些年他付出了多少努力。他有些感慨,上辈子也是苏鱼杀了宫渡霄,那时候双方都不知道彼此的关系,有时候真的不能不信宿命。 第996章 武林大侠   室内沉默了许久,教主似乎才从情绪里走出来,说:“今天找你来,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你,便是想让你知道,从此不会再有血莲教了,我已然将那本秘法毁掉,亦已遣散所有弟子。等我死去之后,宫氏一脉明面上就血脉断绝了,南洋没有什么好追查的东西,趁着台风还没到,你们回中原大陆去吧。”   瑞和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只是拿出那把从玉佩里拿出来的钥匙,这是苏惊羽留给苏幺娘的遗物之一,瑞和总觉得这把钥匙不简单。   “这把钥匙,教主可有印象。”   教主知道自己说的话在苏鱼眼中可信度不高,这也正常,两人素昧平生首次见面,中间隔着的仇恨绵延数十年,又岂是简单几句话就能说清的?人家防备他不奇怪。见苏鱼拿出一把奇怪的钥匙,他仔细辨认一番:“我没见过,但看钥匙的材质有些熟悉——龙啸。”   黑衣人进来,听从教主的吩咐去库房找东西,最后翻出来一个玉匣子。   “你瞧,钥匙跟这匣子的材质是一样的,看钥匙孔的大小形状也合适。你打开吧,别怕,我不会坑害你的,我想起这是什么东西了,这匣子其实是血莲教的一样珍藏,我听左护法说过,这匣子属于圣女。”   瑞和打开匣子,里面放着一根玉簪,玉簪通体洁白,只有顶部的牡丹花瓣有些许红色。   “果然是它,血莲教已经好多年没有圣女了,这个匣子也多年没有再打开过。”   “这簪子给我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不是普通的发簪。”   “没错,发簪只是它的表象,你把它给我。”   教主将发簪上一扭一拧,只听得咔嘚一声发簪顶部的牡丹花簇被摘下来,教主从中空的簪管中抽出一根针,那针细如牛毛通体金黄色。   “果然是这个,这是辨别圣女血脉浓度的宝物,我也忘了是哪一代教主搞出来的东西。圣女被送出去,身边都会有信物,我想你这信物是从你娘手里拿来的吧?你娘应该是从苏惊羽手中得到的。”他说着将金针刺向自己的食指,挤出一滴血落到牡丹花簇上。神奇的是,鲜血滴在牡丹花上后立刻像有了生命,沿着看不见的脉络将牡丹花染色,花瓣边缘迅速染上血红,花簇看起来十分诡异。   教主嗤笑一声,举起匣子重重砸到牡丹花上,一下两下三下,将其砸得稀巴烂。他重重呼吸着,将匣子丢到地下。黑衣人沉默地上前收拾,然后侍立在一旁没有再出去。   见状,教主重重呼出一口气,瑞和能够听到其胸腔里混乱的气音,这人明显有着相当严重的呼吸系统疾病。   “对不住了,明明是你带来的钥匙,不过这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来你也用不着。”他看了一眼黑衣人,知晓黑衣人站在这里是为了提醒他,他叹气,“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也不是单纯好心做好事,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我儿子的尸体……在你手里,我知道你砍了他的头,让他尸首分离……你就看在我今晚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份上,将他还给我吧,可以吗?”   瑞和心道果然如此,教主不可能是闲来无事深夜无聊想要找一个人谈往事,只能是有所求。对方先放下架子,主动给他讲解,事无巨细,可以说已经将宫氏一脉的秘密尽数说尽。这么有诚意,肯定是想要从瑞和这里得到什么。他身上能有什么让教主不惜如此姿态呢?思来想去,也只有宫渡霄的尸体了。   “宫渡霄和贵派右护法的尸体都在我湖山派手里,这些日子以来武林盟多次向我提出要求,让我交出尸体,他们决定要鞭尸,挫骨扬灰——”   教主眼中露出痛色:“那你的意思?”   “我没有同意,因为我还有许多疑问没能解答,留着尸体也许会有用。你看,今天不就用上了吗?尸体可以给你,不过你的话我不会全信,我要亲眼见到血莲教已经彻底消失的证据。”   教主深深看着瑞和,最后点头:“那就如你所愿。”   半年后,瑞和才带着弟子们打算回家,龙啸随行。天高路远,宫渡霄的尸体早就腐烂不成样子,带着尸身回南洋是不可能的事情,龙啸将宫渡霄的尸体烧成灰装进坛子里,然后包进包裹里背好。他一如以往地寡言,只对着瑞和点点头就走了。   苏幺娘只知道瑞和跟血莲教教主做了交易,也相信了瑞和编造出来的湖山派与血莲教的仇恨往事,儿子没有让他去见教主,她也没有提出要去见。   瑞和知道她是个聪慧的女人,她不想让儿子难做,也不想让自己不好过。   什么真相值得儿子隐瞒她呢?必定是无法接受的往事。难得糊涂吧!   他们去南洋一来一往就是小一年,回来时有一件让他们惊喜之事,那就是守在门派中的小牛竟然要娶妻了。当然了,自从小牛成年后,他就拜托瑞和给他取了个大名,如今对外都自称庄靖扬的。瑞和的大弟子方蕴留守门派,庄靖扬也留了下来,每天带着人巡逻湖山派及周边,风风火火十分欢乐。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女孩,那女孩是镖局的,护送一家富豪出远门探亲,途径湖山派落下歇脚,庄靖扬就那么开窍了,一见钟情。   “原先我以为他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了,如今我终于安心!”庄六娘跟苏幺娘说起儿子的恋爱故事,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他也是傻,一点都不会说话,喜欢人家姑娘也不说,就天天蹲墙上树上屋顶上往人家姑娘怀里丢吃的,把烧饼拿油纸包得满满一包就扔过去,好在那姑娘武艺也不错,不然的话可得被砸坏咯!开始时我还不知道,心里还捉琢磨着怎么小牛突然间吃那么多烧饼,哀着我做,天天要好多呢!后来小年偷偷跟我说我才知道,可把我气死了!你有主意送吃的,那倒是送些好的啊,烧鸡烧鸭卤猪头,哪个不比烧饼强?巴巴送了小半个月,等我知道的时候那姑娘都要走了,说是客人病治好了,得继续赶路了。姐你不知道,那姑娘真的能干,她自家开镖局,自己带着手下护送客人去漠北呢!也是小牛的福气,傻不愣登的竟然还真的打动那姑娘的心了,那姑娘从漠北回来后又经过湖山城,说让小牛去她家提亲……”   苏幺娘听得入迷,笑着拍手:“可真是大好事!那可提亲了?”   “提了!那姑娘家都同意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办喜事呢!”   苏幺娘忙说:“那可得赶紧办,到时候让小鱼陪着一起去迎亲!”又有些羡慕,“你可如愿做婆婆了,明年大概就能做奶奶了,我家小鱼的姻缘还不知道在哪里。”   庄六娘劝她:“开窍不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么?小牛之前也是那样,一说成亲就摆手,不耐烦极了,你瞧,遇见自己喜欢的姑娘,不就跟打通任督二脉一样,一下子就开窍了?姐,你也别太着急。”   苏幺娘叹气:“我怕我陪伴不了他多少年了,等我走了,以后谁陪他呢?”   另一边,庄靖扬也跟瑞和说起这事:“哥,你可得陪我去迎亲。”   “放心吧,你们日子订好了吗?”   “还没呢,我想等你和姨母回来再成亲,既然你们回来啦,那我明天就出发去李家问婚期。”庄靖扬还跟瑞和说了一件事,“哥,窕窕家就在狂刀门管辖之下,你还记得我家的仇人吗?”   “记得,前几年你出去历练时不是已经找那家人报仇了么??”   庄家之所以家破人亡,就是因为被狂刀门副门主小妾的弟弟强买强卖了烧饼配方,庄六娘的父母被打得一死一伤,后来母亲也伤重不治而亡。她丈夫抛弃妻子卷钱跑了,后来因子嗣问题又上门来去抢孩子,他们母子俩与瑞和母子俩的缘分初始,便是那一天在小镇上庄六娘走投无路之下的跪地求助。   庄靖扬武功练成之后就去找狂刀门副门主算账。没错,他听哥哥的话,那小妾的弟弟敢那么霸行乡野,可不就是仗着副门主的势么?只要他把靠山打倒了,那人还怎么借势?庄靖扬给狂刀门副门主下了龙斗帖,点到即止,狠狠地打败了副门主。又将真相说出来后扬长而去,不久之后他就听说副门主在养伤期间就将小妾赶了出去,还打杀了小妾的弟弟。哪怕小妾已经为他生儿育女,陪伴他十几年了。   “是啊,我想说的是我娘的铺子,当年我娘为了出来找我,把家里的铺子给卖了,这次去提亲我顺道把铺子买回来了,铺子后面连着院子,以前我娘和外祖父他们就住在那里。哥,窕窕是家里的独生女,以后镖局她得管着,我想成婚后过去帮忙……”庄靖扬有些说不下去了。   瑞和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这不是好事么?我没有见过你未婚妻,不过听你这么说一定是个英姿飒爽极有担当的女子,你们成婚后就是夫妻了,夫妻一体,你帮她是应该的。”   人生就是这样,没有谁会永远相伴左右,但有一段路有人与你携手同行,同甘共苦,就是珍贵的人生记忆了。 第997章 武林大侠   庄六娘与庄靖扬即将离开,苏幺娘伤感了好几天,借此又劝起瑞和成婚一事,瑞和说:“娘,我教养了这么多弟子,他们就是我的孩子,我有他们陪伴就足够了。”   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怅然悲伤离别,回中原大陆后,瑞和十分忙碌。   他离开近一年,武林的格局竟然发生了不小改变,都说外部斗争能够刺激内部团结,在外部威胁因素消失之后,内部的矛盾就显现出来。更别提去年血莲教入侵时搞的傀儡离间计,使得好几个门派关系紧张,各自记仇。   寒剑山庄庄主独生子宋寒丛,被父亲宋宇治送到振阳派治疗身上的傀儡术,傀儡控制的确解除了,宋寒丛的身体却一落千丈,经此一遭,他更加偏执了,留在振阳派不肯走,以死相逼让父母为他求娶陆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天掌门陆平大怒,动用武力将人撵了出去。宋宇治也不是好欺负的,率领弟子有振阳派弟子打了起来,双方各有死伤,彻底结下死仇。陆平深恨寒剑山庄,开始派人到各地抢夺寒剑山庄的地盘,寒剑山庄自然要抵抗的,就这般摩擦斗武迭起。   扬杉派与铁刀门险些被血莲教灭门,后续的重建也面临着极大问题,不少势力插手,搞得乌烟瘴气。   利益当前,什么慷慨大义的言语都只是遮羞布,况盟主明面上有意帮着转圜,背地里多有小动作。上个月,碧云阁爆出来,原来寒剑山庄多年前被偷盗的铁矿是被净水阁挖走的,还嫁祸给碧云阁。碧云阁背着这黑锅好几年了,得知真相怎能不将其肆意宣扬?于是况盟主的威望受损,开始有人提出重选武林盟主……   瑞和花了几天对当前武林局势做了了解,他没野心去插手,只想先经营好自家一亩三分地。   《奇门遁甲术第一卷 》与绝杀阵分别卖出去九份了,为库房增添了不少镇派宝物。慕名而来的投靠者与往年相比翻了十倍不止,还有许多小孩子被父母长辈带着前来拜师。短短一年功夫,原先还空着大半的湖山派驻地就这样被填满了。陆较来给瑞和送弯刀时感慨:“你也算熬出头来了。”   瑞和检查着这两把由龙骨打造的弯刀,赞了句:“好刀!”这两把刀是瑞和按照接回来的流月弯刀设计,去南洋之前再委托振阳派剑庐里的大师帮忙打造的,到现在才好。他向陆较道谢:“仰赖舅舅费心了。”   “互帮互助,都是应该的。高大师有四十年没打过弯刀了,不然的话时间能更短。”   瑞和关心地问:“我怎么听江湖上说起宋寒丛跟曼曼的事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这个陆较就恼怒:“这是出内鬼了!宋寒丛那厮突然半夜里进了曼曼的闺房,曼曼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吓得当场拔剑,若不是宋寒丛喊出声来,那剑就得把他的头砍下来!曼曼还惊魂甫定,就有人哗啦啦冲进她的院子,喊着抓贼人,结果一抓,就抓到宋寒丛跟曼曼在私会。私会!他们管这个叫私会?可真是把我大哥嫂子给气死了,宋寒丛入内院必有内应,你道内应是谁?”   瑞和眉毛微动没说话,就听陆较愤声道:“竟是我那四婶!这招数不嫌老,管用就用到老!四婶为了自家的利益,已经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了,也不知道宋宇治许了她什么好处,竟勾结外人算计自家亲侄女!振阳派少主位已定,必恩这些年做少主也是中规中矩,没有错处,门派稳固,四房私心甚重,已然到威胁门派利益的份儿上了!”   “曼曼没事吧?”   “没有,我让她去外头收新徒弟了,避开家里的风波。”   没去打听振阳派内乱的详情,瑞和只安慰了几句。   “我看江湖上就要彻底乱起来了,你杀了血莲教少主和右护法,江湖上少不得有人想要借你的名号,你自己小心一点。”   陆较前脚刚走,后脚晋阳派苏掌门就上门来了。说来,他们也有一年未见,一年前为了交易奇门遁甲术那事,他以为苏掌门会很久都不会想要见到他。   苏掌门看着苍老了不少,上次瑞和听苏秋雨说过,苏三公子犯的错太大了,虽然是中了邪术,但死去的弟子却已经回不来了。不得已,苏掌门在送其到振阳派解除傀儡术后,就将他遣送出门派,到偏远的地方管理族中产业去了。若不是少主苏秋雨带领弟子加入武林盟联合剿灭邪教,期间表现出色,又促成了奇门遁甲术的交易,声望不弱,他又支持苏掌门与三师兄,晋阳派的动荡不会那么快平息。   叙旧之后,苏掌门说起来意,其实他是带着弟子前来打地盘的。铁刀门善经商,名下产业众多,最要紧的是竟有一处金矿!当然了,其他大门派不见得名下没有金矿铁矿银矿这种好东西,但人家藏得好,财不外露。铁刀门当年为了加入九盟,可是十分大手笔,那一代的掌门人手松得很,年轻气盛,就将金矿说了出来。如今铁刀门人员受损,如何还守得住这座金山?早在几个月前,铁刀门就不间断地被人潜入探查找线索,竟真的被人探出铁矿的位置。武林盟出面调停,原先进展还好,结果上个月净水阁曾偷盗寒剑山庄铁矿的消息爆了出来。   况盟主监守自盗,位居盟主之位却行苟且鼠辈之事,让人不耻。   盟主失了威望,那金矿的归属再次落到桌面上。   晋阳派就有意插手那座金矿。当然了,晋阳派连十盟都不是,单打独斗肯定不占上风。但苏掌门想,他们还有湖山派做同盟啊!铁刀门和扬杉派,甚至说龙吟岛,都因血莲教而元气大伤,所谓新十盟,实则只有剩下七盟了,等新一届武林大会召开,说不得那三家就该被挤出十盟了。他们两家联合,肯定力量雄厚。   听了苏掌门的话,瑞和没有多犹豫就拒绝了。   “小鱼,这可是无本的买卖,别说将金矿全占下来,只说能够占到一成两成,那也是一笔庞大的财富。你道铁刀门是怎么发展得这么好的?离不开那座金矿!”   “族伯,你说的我都明白,不过我湖山派如今根基浅,不好插足这样激烈的江湖纷争。族伯您别急,您也听我说几句,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我同样也知道什么叫做自知之明。我湖山派如今发展势头正好,正是好好培养教导弟子,壮大门派实力的大好时机,如今我们手中攥着的财富也已经足够,再多也用不着,更加守不住。”   苏掌门急道:“可是你立了大功,血莲教少主是你杀的!武林之中,你堪为第一!你的声望谁能比拟?”   瑞和却还是不同意,他对湖山派的发展早有规划。但他不会去劝苏掌门,最后苏掌门失望而归。临走之前,苏掌门有些犹豫地看了看瑞和,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转头离去。   江湖上果然开始动乱起来。瑞和不知道上辈子苏鱼死后武林上的具体变化,但苏鱼死后看见宋寒丛风光无限的未来时,的确看到了江湖上混乱的现象。他没有称王称霸的想法,更加没有将湖山派建设成为武林第一大帮的念头。在他看来,江湖豪杰、武林至尊,都如东流之水,不会永远停留在原地。攫取再多的利益,获得更多的地盘,人力有尽时,不如先抓好眼前拥有的。   湖山派埋头发育,湖山城与新投靠过来的两座城,也在湖山派的保护下发展商贸。   江湖百晓生也被逼得无处可去,他手中攥着的情报往日里是生钱的鸡蛋,此时却成了催命符。不得已,他带着徒弟百一一躲到了湖山城,偷偷到湖山派来拜访。   两人多年前做过交易,勉强算有一分交情。百晓生叹气:“净水阁开采寒剑山庄铁矿之事真不是我泄露出去的,做我们这一行的别的不说,嘴巴得严。”如今百晓生这块招牌屡受压迫,最大的威胁来自净水阁,可见况盟主是恨他泄密了。可他敢保证,自家将铁矿消息卖给净水阁后就守住嘴巴,没有再卖给第三个人过。   瑞和笑眯眯:“既不出自你口,也不是出自我口,那大概就是意外了。这江湖上能人异士这么多,谁知道是哪个环节走漏了消息。”   见瑞和坦坦荡荡,百晓生收回暗中打量的目光,他相人有几分本事,看得出来苏鱼没有说谎。唉,他在心中叹气,做买卖情报这一行,翻车了并不奇怪,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不过既然您正好过来了,我手边也有一个交易想跟您谈谈。”   百晓生眉毛一挑:“寒剑山庄的?”   瑞和笑了:“您可真敏锐,的确是关于寒剑山庄的。”他从来都不吝于给寒剑山庄找麻烦。 第998章 武林大侠   不久之后,百晓生放出消息,说是有一处无主银矿的消息对外售卖,一时之间不少人蜂拥而至,大方竞价。不知道为什么,宋宇治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很快消息卖了出去,百晓生没说买家是谁,但宋宇治能够确定不是自己。   正好府中管事拿来一块石头,宋宇治看过后脸色微变,立刻召来大弟子。“裴凛,那里可能有银矿,今晚你就带人出发吧!不管是不是,先把山头占下来!要是有主了,那就买下来!”   宋裴凛领命而去,找到佃农询问详情。佃农不清楚石头的事情,还是佃农的孩子说石头是他捡来的,还从墙角下抱回来一小堆。想来是他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将石头混了一颗进篮子里,他父亲送时令果蔬进山庄时,便将石头也夹带了进去。   “在那座山上捡的?位置在哪里?立刻带我们过去,若是事情成了,你儿子当立首功!”   佃农脸色激动得发红,他一把抓住儿子:“快!快给几位大侠带路!”   但等宋裴凛带着弟子抵达时,却发现那里灯火通明,到处都设有岗哨,路障拦路,几面旗帜迎风飘扬,上面竟是振阳派的标志。   宋裴凛脸色大变,这座山上有银矿的消息他们也是才知道,还只是有所猜测,怎么这就被人占了?   “大人,这山没人要的,我们也不知道啊。”佃农见宋裴凛脸色难看,不由得害怕起来,“这山不好长东西,就几棵野生土长的酸果子树,我们也就冬天才上来砍些木头下山烧火……”   “这里什么时候来人的?”宋裴凛打断他。佃农看向儿子,儿子摇头:“这几天家里秋收,我也好久没上来啦。”   “那你捡石头是哪天?”   佃农儿子想了想说出一个日期,那正是半个月前。   半个月,只半个月寒剑山庄就与一座疑似藏有银矿的山失之交臂,宋裴凛心中实在不甘心!这座山不远处,便是寒剑山庄的良田千亩,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就让振阳派的人捷足先登了?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就想起了最近江湖上百晓生卖的银矿消息……   这也太巧了吧!   宋裴凛道:“你们先下去吧。”让佃农父子先走,他让弟子上前去交涉:“就说是寒剑山庄宋裴凛拜见。”   买下百晓生消息连夜来占地盘的陆较正好失眠在给大哥写信呢,才来一天,工人们还在勘探山体,他就去研究周边的情况。附近的良田竟然是属于寒剑山庄的,再联想起百晓生躲在了湖山城,他不禁怀疑这一招又是苏鱼的手笔。   陆较好奇极了,苏鱼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情报?   听见弟子禀报,他挑眉,越发肯定这是苏鱼干的。瞧瞧,这时机抓得多好,宋宇治知道后肯定要气炸了!   他接见了宋裴凛,客客气气地请对方喝酒吃点心。说起这个山头,他哈哈笑:“缘分!缘分嘛!”又问,“贵派对这里也有兴趣?那也简单,咱们用惯例来就是了!”   别看陆较笑眯眯的样子,宋裴凛心中是十分戒备的。什么惯例?江湖上抢地盘的惯例只有武力!瞧中同一块地方,若是不满先来后到之说,那就打,打赢了归谁。   寒剑山庄能跟振阳派打吗?   宋宇治收到宋裴凛紧急飞鸽传信,着实恼怒,寒剑山庄这几年是跟振阳派对上了是吧?怎么哪儿哪儿都能有振阳派的事情?   打,肯定得打!不然的话传出去寒剑山庄的脸往哪儿搁?   这场银矿争夺战以振阳派的胜利告终。振阳派于山上布下阵法,他们是最早交换来奇门遁甲术与绝杀阵的门派,也最早投入精力钻研,如今不能说已经可以独自布绝杀阵,但如果布一个基础款的迷魂阵,那还是手到擒来的。陆较亲自布阵,自觉毫无疏漏。   有迷魂阵做基础,寒剑山庄的人马点齐后被困在山脚下,反被振阳派的人反包,败得毫无悬念。   这一战,是奇门遁甲术应用于江湖武斗的第一次尝试,着实惊艳眼球,直接为瑞和送来了更多“订单”。   迷魂阵就这么厉害了,绝杀阵该多厉害?不能想,一想就心潮澎湃。   宋宇治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压根咽不下这口气,没想到儿子知道消息后找过来,说:“既然振阳派要,那就给他们吧,何必闹得这么难看,打输了还更丢脸,曼曼本来就不喜欢我了,知道我们家跟他们家争夺银矿的话,一定会怪罪我的……”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砸到宋宇治头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宋寒丛边说边咳嗽喘气,傀儡术解除后他的身体更差了,像一个破洞口袋,生机活力不停地从洞口往外漏。也因为这样,宋宇治夫妻对这个独自的溺爱达到空前巅峰,哪怕下面弟子对他儿子颇有微词,认为宋寒丛身为掌门的儿子,从不为山庄谋利就算了,还因自己的私事中了□□的算计,害了山庄内无辜的弟子,宋宇治夫妻还是顶住压力,将儿子留在眼皮子底下照顾,没有像晋阳派一样,将儿子驱逐出去。   自己的孩子,理应疼爱照顾,宋宇治一直都是这么想这么做的。可现在看着儿子埋怨的神情,为了讨好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将门派的利益视为儿戏,这让他的心如浸冰窟。   他不怕儿子不能练武没有武艺,哪怕是个废人呢,此时发现儿子的自私自利、丝毫不顾门派的利益,他心中涌起了阵阵心凉与恐惧。   心寒儿子没有替他这个父亲着想,只惦记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   恐惧于儿子对门派利益的漠视,日后等他与妻子都老去了,下一任掌门人能够容忍这样的前代掌门人的儿子吗?哪怕未来会是最信任依赖的大弟子宋裴凛继任掌门人之位,他都无法确定大弟子会永远包容儿子。   “爹?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宋寒丛念念叨叨着,忽然见父亲看他的眼神十分奇怪,他终于从害怕被心上人厌恶的烦闷中清醒过来,不安地皱眉。   宋宇治看着儿子,心中闪过这三十多年来抚育儿子的画面,心惊地发现,儿子似乎被他们夫妻养废了。这个念头一起,他就控制不住陷入一中茫然、颓废与痛苦之中。   听儿子这么问,宋宇治到底还存着些许希望,问:“寒丛,若是我们不跟振阳派打直接认输,你觉得江湖上会怎么说我们?”   宋寒丛最厌恶的就是“江湖上的人说”,早几年他就受够了其中的苦!他立刻变了变色:“说说说,管江湖上的人怎么说!”一脸厌恶。   “寒丛,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我们可以光明正大输,那样不可耻,可那座山就在我们的良田附近,如果我们直接投降认输,外面会笑话死我们的——”   “我不耐烦听这个,爹,你什么时候帮我去跟曼曼提亲?就说那座矿山是给她的聘礼,你看这样说她会感动吗?”   宋宇治的心哇哇凉的,嘴唇抖着说不出话来。方素正好进屋,见丈夫脸色煞白吓一跳:“夫君,你没事吧?”   “没、没事……”宋宇治摆手,让儿子先下去。   “爹!”   “下去吧!”宋宇治声音严厉,宋寒丛极少得到这中语气对待,嘴巴不高兴抿着,甩袖出去了。   “这是怎么了?寒丛身体不好,有什么话你跟他慢慢说。”   “素素,我们好像做错了。”宋宇治将事情说了,“你说,他现在这样跟废了有什么两样?他不是身体废了,是心废了!”   方素不以为然:“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对陆曼的执念,以后是裴凛当家,寒丛是他看着长大的,你还不放心啊?”   看着单纯的妻子,宋宇治心中苦涩万分。他想了想,将之前有些犹豫的想法说出来:“原本我一直无法拿定主意,但如今见寒丛这幅模样,却是不得不这么做了。现在各大门派都有奇门遁甲术,等到他们都钻研出个成果来,独独落下我们寒剑山庄,我都不敢想未来在江湖上寒剑山庄会面对怎样的劣势!”   方素终于变了脸色,但她知道轻重,且丈夫这些年对她们母子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她压下暴躁,勉强跟丈夫商量此事:“你说的也有道理,如果我们会迷魂阵,也不至于被振阳派耍得团团转。这奇门遁甲能困人,自然也有解法。可苏、苏鱼——他会愿意交换吗?”   “我一定会让他愿意的。素素,等将奇门遁甲术交换来,就让寒丛来学!他不能练武,总该学会些一技之长,于山庄有贡献,这样以后我们老去了,寒丛也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没有谁能小瞧了他去。陆曼那边是不可能的了,我听说陆家四房被收走不少权力,不提了!你赶紧找几个身体强健的的女子给寒丛做妾室,他非陆曼不娶,那就纳妾吧!先留后,趁我们还康健用心教导,若是孩子能成才,我再给裴凛留话,下一代庄主之位还能回到我们自家血脉手中……”   方素很是感动丈夫对儿子的筹谋,含着泪点头。   一个月后,湖山派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这一天正好是瑞和的生辰,刚成婚的庄靖扬带着妻子和庄六娘赶回来给他过生日,听到弟子禀报说寒剑山庄庄主来拜访时,满室寂静。   “请人进花厅吧,我稍后就过去。”瑞和看向苏幺娘。   苏幺娘点头:“去吧。” 第999章 武林大侠   听了宋宇治的来意,瑞和淡淡地笑了:“宋庄主心胸宽广,我却是个心窄之人,这交易不做。”   他这么直接拒绝,让宋宇治面上很难看。好在来之前他已然做好了万全准备,因而并不觉得意外。   苏鱼,对他是有恨的,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了。想要成事,适当的低头是应该的。   “你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就是了,我可以拿出比别人更珍贵的宝物来交换,翻倍,你看如何?”   “你就是翻十倍,我就不卖,我就是要看你寒剑山庄落后他人一头。”   饶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这一趟得不到苏鱼的好脸色,真的面对这种难堪时,宋宇治还是沉下脸,心情糟糕透了。   瑞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倒要听听对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宋宇治到底做了几十年掌门了,很快整理好情绪。他打算先打感情牌:“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父亲。”   “十几年前我在新英赛上就说过,我父亲早就死了。”   “那是糊弄外人的!我是你的谁,你心知肚明!我能宽恕你对我的陷害与无礼,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真是笑死人了,宋庄主这是得了记忆失调的病吗?怎么早不说晚不说,到今天才说我是你儿子?可见是没有用的时候,我就是你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仇人,等到我对你有用时,你就突然恢复记忆,想起我是你儿子了?”瑞和冷笑,“这些年你们夫妻俩对我下的毒手还少吗?你现在说这些话,难道自己不恶心?”   “什么下毒手?”宋宇治皱眉。   “黑锋楼的杀手,你寒剑山庄的杀手,别以为我没见过世面,连人都分不清。”   宋宇治脸上做出困惑迷茫之色,心下却有些惊讶,黑锋楼的杀手?难道是素素做的?他的心不由得又酸又涩,素素终究还是放不下……   猜到是妻子做的,宋宇治还是否认了瑞和的说法。   “你虽然狂悖无礼,但我没有教导过你,自不会跟你计较。”   瑞和端茶送客:“宋庄主的话让我恶心,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你请吧!”   宋宇治被这么接二连三地驳面子,真相拂袖而去,但他想起此行的目的,愣是让自己牢牢坐着。   “苏鱼,那我们就谈正事,方才我说的十倍重礼交换奇门遁甲术与绝杀阵,那话绝无一丝一毫虚言,我说得到做得到,你不要为了私情而罔顾门派利益,这不是你身为一派掌门该做的。”   瑞和放下茶盏,拔剑——   锃一声,剑锋停在宋宇治面前。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眨动,瞳孔紧缩!   “再不走,我就杀了你。”   剑势夹着杀意,宋宇治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假,额角落下冷汗。   “好,我走。”他缓缓呼吸着,“我想见一见你娘。”   苏幺娘同意了,两人在花园湖心亭见面。   这是两人当年分别后第一次正式见面,宋宇治看着苏幺娘,只觉得十分陌生。苏幺娘问他:“你不说见我,我也要见见你的。”   宋宇治心下一动:“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苏幺娘奇怪地看他:“你这副表情好让人恶心。”   宋宇治噎了一下。   “小鱼七岁的时候,你派人来抓他,小鱼十三岁的时候,你们派杀手杀来,小鱼十八岁刚参加新英赛,过后又有杀手来刺杀我们母子。你问我们过得好不好,实在是虚伪至极令人作呕。”   这种不假辞色直来直去的态度,让宋宇治想起了久远的记忆。是了,苏幺娘以前也是这个性格,当年她的眼睛像燃着火:“你承诺过只要我救了你就和我成亲,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该警惕的,一个山野村姑,哪里来的救命丹药!   “幺娘——”   “请喊我苏夫人。”   “好,苏夫人。”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宋宇治叹气:“小鱼对我有误解,这些年我的确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他怨我是应该的,但江湖纷争,追名逐利,永远不会有平静的时候,小鱼单打独斗到底太艰难了些,我们年级都大了,日后还是得看他们年轻人的,唯有守望相助才能在这片江湖上活得更好。他年纪轻不经事意气用事,你做母亲的怎么能听任由之呢?我们的恩怨,已然是上一辈的了,接下来的日子要看年轻人的,你说,有一个手足可以依靠,可不比自己形单影只强?”   “宋宇治,你不止表情让人恶心,说的话也让我恨不得将隔夜饭吐出来。”   “苏幺娘你——”   苏幺娘冷冷一笑:“你说的话好听,做的却全不是人事,方才我说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倒是回应啊。”   “都是误会。”宋宇治咬死了都是误会。“一家人难道还要这般猜忌来猜忌去吗?”   “怪不得小鱼要冲你拔剑,你这人口蜜腹剑,真真是无耻至极,我儿子艰难重建湖山派,那么难的日子都度过了,哪里还需要你说的‘守望相助’?湖山派现在发展得好了,我儿子也扬名江湖了,我还听闻你是来交易奇门遁甲术的,哈!谁依靠谁一目了然!将低头示好说成是给予我儿子的恩惠,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苏幺娘厌恶地撇过头。“你这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话,自去说给自己听吧!我今日之所以同意见你,便是想跟你来个了断。”   她拿出一张老旧破损的兽皮,将其拍在桌上。   从这张兽皮出现,宋宇治就好像成了木偶人,整个人都呆住了。反应过来后他就要去拿,被苏幺娘夺走收起来。   “看过就行,这里可是湖山派,你敢强抢试试。”苏幺娘见宋宇治震惊得失去言语的模样,她才觉得畅快些,数年心结终于尽数消除。   “这是我们当年的婚书,那时候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这张婚书是我写的,签了你的名盖了你的手指印。”若不是这样,苏幺娘也不会倾尽所有救他。   她冷淡地看着宋宇治:“我和你的开始源于我救了你,你哀求我救你的命,那年你不辞而别,拿走我所有的积蓄,在我看来那不是结束,结束应该由我来说。”她再次拿出一张纸,“当年你写下婚书自己入我苏家门,今日我们就来一个了结吧。”   将那张纸放到桌上,移到宋宇治那边。   “这是我写的休书,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干,日后遇到我,请喊我一声苏夫人,若是无事的话不要再相见。我儿子苏鱼,他是湖山派后人,是湖山派掌门,从今往后你们若是因江湖事遇上,那就用江湖规矩,你要是敢以小鱼父亲的名义给我儿子添乱子,我就敢把这婚书和休书印上百份千份,散播得江湖上人尽皆知。”   说完苏幺娘就走了,留下宋宇治脸色青白交替,难看极了。   他是真的忘记自己曾经签过这么一纸婚书!   更加想不到苏幺娘竟然敢、竟然敢甩给他一纸休书?   他都不敢想这事传出去,他堂堂寒剑山庄掌门人该如何见人?   宋宇治灰溜溜走了。   “你们师父呢?”   “师父在明思楼上。”   苏幺娘去明思楼找儿子,就见儿子正对着湖山派大门的方向,从这里可以看见寒剑山庄的人骑马远去的背影。   “娘。”瑞和回头。   苏幺娘笑着说:“今儿是你生辰,别理会那些个让人不高兴的东西,你姨母和小牛夫妻难得回来,别因外人扰了兴致。”   “好。”瑞和嘴角微翘,“都听娘的。”   “走吧,咱们下楼去。”   “娘。你别怕,我暂时还没有对他下杀手的想法。”   苏幺娘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小鱼,我不想你背上弑父的恶名,你是要成为一代武林大侠的人,我想看到你被万人称颂敬仰,你不应该被这样的人困住脚步。”   “娘——”   “所以让我来做吧。”苏幺娘侧头,温柔地说,“娘来做。”   瑞和惊讶:“娘,你给他下毒了?”   “哼。他专门来恶心我们母子,我难道还能让他全须全尾地走?”她继续往下走,还提点瑞和小心台阶。“他们家多次派杀手害你,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以前是有血莲教的威胁追在背后让人腾不出空,如今威胁已去,他又自个儿送上门来,不下手我都对不起自己。”   “娘下的是什么毒?”   苏幺娘没有立刻回答,直到走下明思楼,她看着天西边的落日,语气平淡地说:“千思毒,不会致命,但会让他每一天都忧虑多思,他会在一年内因忧虑多思而身体衰弱,直至死亡。他曾经要杀你,你有本事所以躲过死劫,这一次我给他下非剧毒之物,端看他有没有本事察觉到自己是中毒,从而寻求神医医治了。这就叫一报还一报,有仇必报。”   刚出湖山城的宋宇治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回头看了一眼湖山城,在心里发誓再也不会踏足此地半步。此生所受之辱,皆来自苏氏母子,真是命定的克星!当年要是没有遇见苏幺娘就好了……   宋宇治在马上想着,这事还是得找一个中人来说和。最好是找振阳派,振阳派陆较跟苏鱼关系极好,但寒剑山庄与振阳派有矛盾……那就找晋阳派。是了,晋阳派是可以合作的,他知道晋阳派现在需要什么。   “走!在天黑之前到下一座城!” 第1000章 武林大侠   苏掌门拒绝了宋宇治。他现在都有些怵苏鱼,当年他们两人合作,他仗着身份与势力占尽了苏鱼的好处,若说拿回来的遗产是十分,他只给了对方一分。虽说当时是白纸黑字定下的契约,那时候苏鱼势单力薄,陈颜芳又靠不住,苏鱼不得不跟他合作。但风水轮流转,如今是苏鱼壮大了,为了换来奇门遁甲术,他不得不捏着鼻子低头,将流月弯刀与湖山派传承送回去。   他之前就看出来苏鱼非池中之物,但对方成长的速度还是让他大吃一惊!回想当时接到消息说血莲教少主与右护法皆丧命于苏鱼之手时,他惊得手一松,把茶盏都摔了。   这样的人物,不好得罪,苏掌门管宋宇治去死。面对宋宇治,他还有些许优越感呢,瞧瞧宋宇治,还是苏鱼的生父呢,在苏鱼那得到的待遇远不及自己,真是失败透顶。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苏秋雨也觉得困惑,“虽说小鱼做掌门后威严了许多,但小鱼脾气很好的,照您说的他们是亲父子,不应该闹得这么僵。”   “你忘了那年我们去振阳派接他们母子回晋阳派路上遇到的黑锋楼杀手了么?苏鱼母子的仇人很明显就是血莲教,血莲教只会派死士,怎么会请到黑锋楼杀手?所以我猜测,黑锋楼杀手肯定出自寒剑山庄。”   苏秋雨却说:“当年为着遗产的事情,振阳派四房和碧云阁张掌门都牵涉其中,您怎么不怀疑他们?”   “因为那个时候,他们的想法跟我是一样的。”想要得到其他人手上的份额,只要拿捏着苏鱼母子,那就是最好的棋子,情与理都能占据制高点。当年他不就是这么赢的么?   “那怪不得小鱼不原谅宋掌门了。”   “不止,你也见过他不少次了,想来也体会过他的高傲。说好听点是高傲,他那人就是弯不下腰,爱面子!我猜啊,他上门去找苏鱼肯定说了难听的话,这才叫苏鱼给撵了出来。”说到这里,苏掌门又觉得自豪了。至少自己能屈能伸,瞧瞧,上回自己上门去做客,苏鱼明面上待他的态度跟往常一样,一口一个族伯,很是给他面子呢。这面子啊得相互给,这样才融洽嘛。他一想起宋宇治那张脸,都能想象出来对方跟苏鱼说话时的样子,肯定高高在上宛如施舍,苏鱼能买账才怪!   最后,宋宇治还是买到了奇门遁甲术与绝杀阵。二手买,价格贵了不是一点半点。卖给他的好友还说了:“我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交换时苏鱼说了,不能再转二道手卖给寒剑山庄。那时候我看你没想买,也就没有告诉你,让你平添烦恼。”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前脚交易,后脚苏鱼就放出风声,说今后若是整理出奇门遁甲术第二卷 ,将不会再与好友所在门派交易。   牵线的好友面对门派的责难又气又急,宋宇治只好又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安抚。   坏消息不止这一个,很快宋宇治就遇到更憋屈的事情。   宝物是换回来了,可惜的是宋寒丛压根不愿意练,不敢宋宇治夫妻俩怎么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都不乐意。   “这是让我向野种低头!我不干!”   真是把宋宇治气了个半死。   方素也伤心极了,她苦口婆心地劝:“这秘术归秘术,学会了自然就归你自己了,不学才是犯傻呢。”   傻便傻吧,宋寒丛宁愿做一个傻子,也不做一个孬种。   “好、好一个孬种。”宋宇治脸色发青,甩手而去。方素看看儿子看看丈夫,到底选择留下继续劝儿子。她将道理掰碎了说给儿子听:“……我和你爹都是为了你好,我们就你一个儿子,不为着你还能为谁?你也三十来岁了,再不长大可如何是好!”   宋寒丛沉默了许久,突然道:“娘,大师兄也姓宋。”   方素下意识道:“可他身上流的不是宋家的血,他只是被赐了宋姓。”   “说来说去,你们就是怕未来寒剑山庄落到外人手里,为我纳妾,让我学所谓的秘术,都是为了以后宋氏血脉重掌山庄。你们这么防备大师兄,师兄知道吗?”   宋寒丛别的不会,揣摩父母的心思那是登峰造极,这一针快准狠地刺中方素的心,她竟然回头看门外窗外,见外头空无一人才松了一口气。回过神后她嗔骂道:“你胡说什么呢!”   宋寒丛见好就收:“娘,我真的不想学。二十多年前,我就知道苏鱼的存在了。娘你别惊讶,你和爹说话没怎么避人,我听见了不奇怪。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有一个异母弟弟,后来……后来就不说了。总之我不喜欢他,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听见,你让我练从他手里流出来的秘法,跟要我的命没有两样。娘要是想我死,我就去练!”   如此决绝,方素如何忍心再逼迫儿子?   屋里宋寒丛一脸冷漠,方素慈母心伤,没有人发现宋裴凛停在门口片刻,再无声离去。   无奈之下,宋宇治挑了别的弟子来学。落后一步,便步步落后,江湖上的利益纷争从不曾停止,慢一步便吃不着热豆腐。一年多过去,铁刀门与扬杉派的地盘利益分割已经结束,大大小小的门派都吃了一嘴油。龙吟岛离得远,又是除了振阳派以外最早换来奇门遁甲术的,因而守住了大部分地盘,有些实在顾及不到的地方,舍了也就舍了。   瑞和没有参与,却也听到了不少风声。这让他忍不住想象当年湖山派灭门后的情况,大概也差不多吧,财产一分为三,全都有去处,还定了个三十年保管之约。只对比铁刀门与扬杉派如今地盘七零八落,就可见当年做武林盟主的普陀山慧智大师还是比较有威信的。   况盟主威严渐失,武林盟的凝聚力也有瓦解的趋势。   果然,新一届武林大会召开,惯例的武林盟内部会议开了几天就吵了几天,一件事情都没有解决。往年不管怎么样,大家面子情都做得好,该调解调解,总能解决的。这一次大家都有委屈,都有损失,只说扬杉派与铁刀门这两大“苦主”,他们向况盟主、向十盟求救过多少次了?所谓的盟友表面上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却也横插一脚,只讲利益不讲道义,可以说早就撕破了脸。求助?调解?若有用的话,他们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们今日过来,就是想宣布一件事,我们退出十盟,退出武林盟!今后再有什么武林大会,我们都不参加了。”扬杉派铁刀门两派宣布完,抬腿就走。   “哎哎哎!可别这样偏激啊!”   有人打圆场,有人拦,那声音里的焦急与诚意有多真实,背地里搂的蛋糕就有多大。瑞和坐在其中一声不吭,心想武林大会以后都有可能办不成了。   今年的新英赛人才凋零,参选人数比往年锐减了一半。群英赛人数更是稀稀拉拉,血莲教带来的人员损失没个十年弥补不回来。   最后瑞和拿了第一。   首次参加就得第一,又如此年轻,武林中人不是不吃惊。但有了之前斩杀血莲教少主的事迹做对比,这群英赛第一好像也没什么可震惊的。   其他人没有跟血莲教少主交手过,但根据龙吟岛、扬杉派与铁刀门等与血莲教直接对上后的幸存者所说,其少主武功深不可测,在他手下过招之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因而他们没有任何关于血莲教少主武功的详细资料,但其武功诡谲嗜血已经深入人心。苏鱼能打败他,今日再打败其他门派掌门及长老,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苏鱼的名字被刻在了群英榜上,按照惯例,若是能连接三届获得第一,名字就能够长久居于首位,直到下一个三连冠到来为止。   瑞和亲手将自己的名字刻上去,一笔一划刻好,再请苏幺娘来描金。苏幺娘激动得眼睛发红,她像十几年前在新英榜上为儿子的名字描金一样认真仔细,描好色后露出笑容:“娘描得还好吧?”   “好,娘的手可真稳。”   看着榜上的名字,瑞和在心中对原身说:看见了吗?这是你的名字,不是别人不是任何人,是你的名字。   武林大会结束那天,宋裴凛过来找瑞和。   “我师父这几年身体不适,仔细想来是从湖山派回来后开始的。”   “这话你们以前就说过了,现在再提是什么意思?”   宋宇治运气好,中毒一年后前去逍遥谷求医,逍遥谷谷主察觉他脉象总于午夜有异,判断他是中了奇毒。为了活命,宋宇治已经留在逍遥谷快两年了,据说天天泡逍遥谷珍贵的药池,那药池开池一次就要一千两,十分昂贵,这一次武林大会,宋宇治夫妻都没有来。   宋裴凛皱眉:“可是你没有否认过。”   瑞和觉得好笑:“那我否认了,你就信吗?我承认了,你又待如何?”   “交出解药,我寒剑山庄可以向你购买。”   “我不知晓,更加没有解药,宋少主要是担心,那就多备些银两,听闻逍遥谷药池花费很高。”   目送瑞和离开,宋裴凛没有再追,他知道追也没有结果,他过来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第1001章 武林大侠   武林大会之后,江湖仍不平静,各地都在划地盘、往自己怀里划拉好处。好似武林大会是一个开关,一个关键节点,过了这个点之后,之前还略有些收敛的势力放得更开了,本就猖獗不顾名声的门派更加肆无忌惮了。连一向以超尘脱世著称的普陀山,也因为老一辈的交情被牵扯进来。   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在瑞和看来,即便是没有血莲教,武林盟崩解也是早晚的事情,血莲教只是推动了进程。   乱了几年,下一届武林大会果然开不起来了,秦雅山群英榜石碑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榜上之名的描金在灰尘之下,显出淡淡的金色。况盟主也不再是盟主,他被碧云阁、寒剑山庄联合提议罢免下台,龙吟岛、普陀山反对,其他门派或是赞同或是保持沉默,就这样将况盟主给罢免了。新盟主迟迟推选不出来,谁都不服谁,后来武林盟也解体了。没了这层约束,江湖又乱了三分,哪怕是湖山派并不愿意参与纷争,也被拉着站队。   站什么队呢?瑞和不管交情不交情,全都推了出去。恼怒了生气了?那就打,用拳头用刀剑开打吧!接连打了碧云阁、浔阳派的人出去后,瑞和耳边就清净许多了。   对了,浔阳派是陈颜芳这一房陆家人脱离振阳派后建立的门派。陈颜芳已经很苍老了,但她的野心随着生命之火的逐渐燃尽而更加茂盛,瑞和有理由相信,若是给她一个封建王朝的背景,陈颜芳是天生的野心家,封王拜相都不在话下。之前他听陆较说过,当年差一点跟苏幺娘“娃娃亲”的陆淙已经续弦,新夫人正是之前的妾室吴氏。明明陆淙的弟子陆必安被血莲教傀儡所伤,后来证实是吴氏让人引陆必安过去的,但吴氏不止毫发无损,还被扶正做了少夫人。这一切都跟吴氏突然出现的娘家有关系。吴氏并不是农家女出身,那不过是四房为了遮羞才抛出来的说法,其实吴氏是陆淙从花楼里赎回来的清倌儿,进门就生下庶长子,压得正房夫人心情抑郁,后来才体虚而亡。   原本因陆必安重伤残疾一事,吴氏不会有好下场,结果她的娘家人找了回来。原来她父亲当年去漠北走镖后失踪,家里孩子多养不活,她才会被卖掉。谁都想到几十年过去,她父亲竟然衣锦还乡归来了,带来了大笔财产,摇身一变成了大商人。他在世的孩子只剩下这个进陆家做妾的女儿,如何能不疼?有钱开道,吴氏免了罪责,最后还被扶正了。陆较说,这些都是陈颜芳一手承办的,苏幺娘听完后直摇头。   浔阳派来人是陈颜芳的长子陆霆,拉着瑞和讲道理述情谊。瑞和跟陆家四房有什么情谊?在他们算计苏幺娘之后,他们就再无情谊了。为了杀鸡儆猴,瑞和把浔阳派众人撵了出去,以此表明自己的立场。陈颜芳不得不亲自前来,浔阳派的建立,跟当年晋阳派从湖山派和平分割出来还不一样,四房跟振阳派闹得很凶,几乎已经是势不两立的状态,因而浔阳派迫切需要寻求新的同盟。   “小鱼,让娘去跟你姨婆说吧。”   瑞和便没有去见陈颜芳。后来陈颜芳走了,瑞和也没有去问苏幺娘到底跟对方谈了些什么。   时间就在漫长的江湖混乱年代中缓缓逝去了。   在中间,宋宇治病逝,临死之前他都猜不到是苏幺娘对他下毒。昂贵的医疗费支撑了他十年,寒剑山庄积蓄厚倒是支撑得起,但再多的钱财都无法扭转他的病情。谷主让他少思少虑,说他中的毒很是诡异,每逢午夜便心跳加快,这个时候最忌多思多虑,否则伤肝脏脾肺,日积月累就身体虚弱难以支撑。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人活着,一颗脑袋活力地跳动着,又如何能不思不想?加上这些年正是江湖最乱的时候,为了门派为了儿子,宋宇治少不得殚精竭虑,根本无法休息。能撑十年,已然是逍遥谷谷主倾力救治的结果。   在大限之前,他回到了阔别十余年的寒剑山庄。回来的当天晚上,他的病情骤然加重。方素心如死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念叨着:“回家了,我们回家来了,你怎么反而病情加重了……”她不解,宋宇治便更加痛苦。   为什么会加重?不过是觉得经营大半生的寒剑山庄已经看不见他的影子了。陌生,除了陌生还是陌生,哪怕弟子们仍对他躬身行礼口称掌门,他仍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熟悉。这种感觉太过恐怖,恐怖到他立刻发病了,头痛欲裂。   之后的日子里,他对寒剑山庄做了安排。少主宋裴凛继任庄主,儿子宋寒丛掌藏书阁,为藏书阁长老,再让妻子进藏书阁照顾儿子。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会答应你,我会照顾好我们唯一的孩子的……”方素泣不成声。   到了这个地步,宋宇治倒是庆幸妻子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样也好,糊里糊涂地做受人敬重的老夫人,裴凛不会亏待她的。   “裴凛。”宋宇治喊。   宋裴凛跪在床前,握住宋宇治伸过来的手:“师父。”   两人的眼神对上,一个疲惫衰老,一个正值壮年有着勃勃冲劲。宋宇治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他紧紧握住宋裴凛的手:“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教导出你这个一个优秀出色的弟子传承衣钵,我这便走了,你师娘师弟就托付给你了。”   这一刻,宋裴凛心中五味杂陈,他明白师父什么都知道了。他重重点头:“师父放心吧。”   “让其他人都先出去吧。”   其他弟子长老等鱼贯而出。   “寒丛也出去吧。”   宋寒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气呼呼地出去了。   宋宇治被儿子那一眼看伤了,不禁咳嗽起来。   “你师弟被我咳咳,被我宠坏了,这是我对不住他,我是他父亲,都是我的罪过。裴凛,寒丛是你看着长大的,你知道他做事随心,却是没有心眼没有坏心的,我让他进藏书阁,今后你轻易不要让他出门,神医说了,寒丛身体不好,外头空气混浊对他身体不利,他多多留在藏书阁中,便是对他最好的安排了。”   方素擦着眼泪:“你放心就是,有我照顾他你还不放心么。”   “裴凛。”宋宇治执着地看着宋裴凛。   宋裴凛只得再次承诺。   “我想吃些水果,素素你去帮我切些果子端来可好?”   方素被支出去了。   “接下来的话不好让你师娘听见。苏鱼,咳咳,这些年我在逍遥谷中也常听见他的消息,他如今可风光了,各处锄强扶弱,威名远播,投靠跟随者众多——”宋宇治早些年还在等,等血莲教教主去找苏鱼报仇,可少主没了,右护法死了,血莲教竟像没有教主一样,再也没有动静。难道血莲教只有少主么?不管他心中怎么想,湖山派还真的没有被报复,这些年发展得越发好了,宋宇治心中的愁思,有一半都是来自湖山派。   “师父放心,湖山派没有征伐之心。”   “……我是怕他对你师弟有杀心。”   这下换宋裴凛沉默了,他看着师父,不合时宜地想:师父果真是老了,连这点道理都看不清。师弟的确骄纵了些,可什么时候跟苏鱼对上过?他们两人大概都没有正式会过面吧?苏鱼再要报复,也不该对寒丛下手才是。况且他怀疑师父的病就是苏鱼下的毒……   “师父放心,我会保护好师弟的。”最后为了安师父的心,宋裴凛还是没有多说。   宋宇治就放心了。   不久之后,瑞和听说了宋宇治病逝的消息,寒剑山庄往交好的门派送去了讣告。苏幺娘听瑞和说了这个消息后神情冷淡,像是听见一个陌生人。其实宋宇治于她,何尝不就是一个陌生人呢。她从匣子里拿出那张婚书:“你帮娘烧了吧。”   今年,苏幺娘突然就病得起不来了。瑞和沉默接过,就在门外将婚书放进火盆里烧。看着那火光,苏幺娘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这样就很好了。”   “娘差不多也要走了,小鱼,今后的日子你得自己过了。”   瑞和擦干净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给苏幺娘削苹果,闻言头也没抬:“娘,你能好起来的,别总这么说。”   “小鱼,跟娘说血莲教的事情吧,我知道,八年前家里来了一个客人,那个人当年曾经来取过血莲教少主的骨灰。那次他再次过来,我见他黑袍里露出麻衣的痕迹。他是来报丧的,对不对?”苏幺娘温柔地看着儿子,“我记得你说过,他是血莲教教主的亲信,他既是来报丧的,只能是为教主报丧。我们跟他们家又有何交情,得让他攀山过海不远万里来报丧信呢?小鱼,娘都到这个时候了,再瞒着我也没有意思,我想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去死,你能满足娘这个心愿吗?”   “……好。”瑞和放下苹果,将真相告诉了苏幺娘。   病中的她脸色不好,随着瑞和越说越深入,她的脸更加惨白。   “怪不得……怪不得……”她念叨着这三个字,慢慢昏睡了过去。瑞和没敢走,一直守着她,他有些出神,想苏幺娘的身体,想已经亡故的血莲教教主,也想他自己。 第1002章 武林大侠   宫氏的血脉已经陷入一个极端,近亲结合的确让血脉更加醇厚,但随之而来的基因疾病却也露出了残酷的獠牙。根据血莲教教主所说,早在前几代,宫氏血脉就出现了问题,无法生育只是其中之一,且最让他们重视的大问题大难关。至于其他近亲繁衍带来的疾病,在称霸武林练就绝世神功的诱惑之下,似乎也无关紧要了。   经过两代的血缘稀释,他与苏幺娘的身体看似没有问题,实则内里仍有隐患。   当年他开始习武时,只觉得这具身体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后来知道真相,才知道原来自己这具身体里流淌着数代宫氏近亲结合的血液,宫氏为何要增强血脉浓度?不过是为了练武。近亲结合的确使他们每一代都能出练武奇才,这大概也是苏鱼资质好的主要原因之一了。   直到后来他听教主说了旧年往事,再见教主孱弱的模样,他才开始为自己与苏幺娘的身体担忧起来。   这个世界人均寿命都很长,普通人都能有七八十岁的寿命,习武之人能轻轻松松活上百岁,据说最长寿之人来自普陀山某一代掌门,享年一百八十七岁。   苏幺娘在五年前就突然衰弱下来,不管瑞和怎么诊断,都是脏器突然衰竭。五年下来,已经无力回天。连他自己,也在去年年底时突然患上了头疼病,几番验证下,他确定自己得了脑部肿瘤。以这个世界的医术水平是无法治愈的。   宫氏血脉的残余黑暗力量,隔了几代之后还余烬不灭。只是命运似乎对他们母子还算仁慈,让他们健康度过了人生中年轻活力的那个阶段,不至于让他们像血莲教教主一样,一生饱受病痛折磨,没有一天是平静的。   三天后,苏幺娘病逝,享年六十四岁。瑞和为她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同年确定了继任者,即他的大弟子方蕴。湖山派的流月弯刀剑法,瑞和学会吃透后也开始教导给徒弟,如今十几年过去,也有一批新弟子长成,其中以小弟子小年学得最好,原湖山派也算后继有人了。瑞和留给徒弟们的,除了足够的资产,便是正道侠义、勇敢不屈的精神了,他希望在自己离开之后,湖山派弟子能够继承他的遗志,在这片动荡纷争的江湖上守住自己的一片净土,无愧于心,无愧于侠义之道。   三年后,瑞和也走了。湖山派挂白,湖山城也全城缟素,受过湖山派救助的人们听到消息时无不悲伤哭泣。之后,湖山派经过几代经营成为超级大门派,对江湖影响越深,后来一代掌门人抓住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结束了江湖动乱的状态,重建武林盟,他亦成为新一代武林盟主。人们追溯湖山派兴盛发家史,苏鱼这个名字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其侠士之名流芳百年,令人敬佩。   苏鱼死的那一年,是方素觉得最快活的时候了。管他是什么武林高手,阎罗王要三更勾魂,哪能留他到五更?再看自己儿子,虽孱弱不能习武,还时常生病,但好歹全须全尾活着,苏鱼死了,她儿子还活着!   只是这份高兴只是暂时的,藏书阁的日子寂寞无趣,宋寒丛根本待不住。方素早前给丈夫做了保证,说是会好好管教儿子,但时间一长难免疏漏。有一天,儿子偷偷跑了出去。陆曼虽一直未成婚,但她的容貌、武功还有性格都是一等一的,仰慕她的人不在少数,柔曼仙子的名声随着她行走江湖日长而更加有名,每每出门,她身后总有不少跟随者。关于她的消息不难打听。宋寒丛是偷偷出门的,身边只带了一个随从,如今江湖动乱,到处都不平静,贼盗更是盛行。两人还没有找到陆曼,就先遭遇贼匪,慌忙中随从喊出寒剑山庄的名号,绑匪这才没有杀人灭口,而是绑起来给寒剑山庄送信要赎金。   方素听到消息都惊呆了,赶忙让宋裴凛派人去救。宋裴凛也难:“师娘,这虎头帮是近年来兴起的马贼,杀人不眨眼,到处流窜,几乎是抓不到的,只能——”只能交赎金,还有可能将人救回来。方素急得乱了分寸,没等宋裴凛将话说完就激动地说:“你师父临走前让你发誓照顾寒丛的,你不能忘恩负义啊!”   当一个人心怀感恩时是真心的,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乐意无时无刻被人提醒,自己的一切都是来自他人的施舍,他得时刻记得报恩。   特别是当这个人已经手握大权的时候。   寒剑山庄你们可以不交给我继承,但你们又能交给谁?   我也是凭自己的努力,付出了许多心血才掌住这个门派的。   寒丛的存在,使得山庄内不少老人还站在寒丛这个嫡脉这一边,好在寒丛对权势没有心思,不然的话会更加麻烦。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麻烦,会不停提醒众人,宋寒丛才是寒剑山庄的嫡系血脉,他宋裴凛虽也姓宋,但只是被赐了宋姓的孤儿。他的孩子那么出色,却没有人将其视为未来少主。他知道,有很多人盯着寒丛的后院,就盼着那些妾室的肚子哪天能鼓起来……   宋裴凛心中转过许多念头,最后只在脸上凝成羞愧焦急的神情:“师娘莫急,我时刻谨记师父对我的恩德,寒丛是他唯一的孩子,我定会护他周全的!”   亲自带人去接宋寒丛。   接回来宋寒丛的尸体。据说是宋寒丛言语刻薄惹恼了马贼,被鞭打了一顿,若是普通人,大概能熬得过去,偏偏宋寒丛身体弱,一顿高烧下来,不过一夜的功夫竟就活活烧死了。宋裴凛原先还有打算想要趁乱让寒丛受伤,今后再让其不治,慢慢病故,如今看来竟什么都不用干了?真是造化弄人!   他问心无愧,方素却怀疑上了他。   寒剑山庄陷入内乱,后来以前庄主夫人方素的失败告终,但寒剑山庄也元气大伤,今后十年都缓不过劲来。   落败后,方素被送到庄子上“静养”,来到庄子上后她颓废了很长时间。她不知道一直对他们夫妻俩敬畏有加的大徒弟,为何会换了一副面目?她与丈夫都看走眼了。想起丈夫临终前的殷切嘱咐,方素只觉心灰意冷。   有一天,她在整理行李时,从中发现了一本旧书,里面夹着一张——休书?   她的血液在瞬间凉透,好在往下看时确定这不是丈夫留下给她的休书。   但等将休书看完,她心中也没有多少喜悦,因为这竟然是苏氏那个贱人给丈夫的休书?苏氏怎么敢?那贱人怎么敢?!   还有丈夫,为什么要留着这么一纸荒谬的休书?早就应该将其撕碎烧成灰才对啊。   对啊,为什么丈夫会留着这一张休书?丈夫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这张休书夹在这本旧书里的?   方素想啊想,想啊想,就是想不明白。没有人能回答她,没有人能为她解惑。   也许只有早就病逝的宋宇治能够给她答案,但即便他还活着,他也不会据实已告的。   宋宇治对另一个意料之外的儿子苏鱼,一开始是存着利用的心思,后来利用不成又生厌恶——厌恶对方的存在,厌恶对方的脸庞与武艺会对他寄予厚望的、唯一承认的儿子寒丛带来威胁。再然后是严生背叛,苏鱼伪装寒丛……这让他生出恨意。他并不知道自家几次矿产出事都跟苏鱼有关系,都说“日久生情”,这么大一个儿子,天资卓越、武艺高超,执掌一派,机遇令人艳羡……对比着家中什么都干不成,又有不合时宜的“痴情”的儿子,日子一久,宋宇治诡异地竟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儿子,也是一种荣耀。   可惜的是,这种荣耀无法为外人道也,亲人也不能诉说。   更加遗憾的是,这个儿子的出生是他耻辱历史的遗留物,且这个儿子也恨他,并不想认他。   爱恨交织,恨是真实的,“爱”交杂着许多无法理清的东西。不,也不能说是爱,宋宇治可以肯定地说。   反正,最后他留下了这封休书。这是证明当年那段过往,证明他与另一个儿子关系的仅剩物品了。说来也是可笑,他们三人之间没有任何美好的回忆,父子亲缘有的也只有利刃相对,但偶尔夜深人静时,想起远处有一个流着自己血脉的儿子那么出色,似乎也能有所慰藉。   宋宇治心中这点无法诉诸于口的纠结情绪,连自己都无法看清,又如何敢告诉妻子方素,让其平添烦恼呢?   得不到答案,她便偏执复发,没日没夜地想,原本她的身体因最亲之人接连逝世悲伤过度而有些不好了,如今陷入疯狂迷障中,身体破败得更快了。住在庄子上没一年,她就病逝了,临死前手里还死死捏着那张休书。   为情所困之人,所得所失尽牵于一人,外人却只笑她太痴傻。宋裴凛到庄子上扶灵,看见那张休书,瞬间就明白了师娘为什么身体败得这么快。他叹一口气,将休书烧掉了。 第1003章 重返七十年代   这一次瑞和接受的委托跟以往大不相同,在接收完记忆之后,瑞和有些新奇。   “这是我第一次成为完全意义上的坏人。”他对系统460说,“委托者的委托任务不符合我的价值观和世界观,我可以拒绝这个世界吗?”   系统460否定了:“不能。已经传送过来了,宿主应该还记得每一次传送所需要的费用有多高。”   一亿星币呢。   “好吧。”瑞和将记忆再看一遍,慢慢接受自己新的人物设定。   委托者钱永年,是广义和狭义上都名副其实的人渣,不仅是渣男,还是渣爹。作为下乡知青,钱永年为了躲避繁重的劳作,勾引了大队长的女儿,引诱对方未婚先孕,借此成就两人的亲事。成了大队长家的乘龙快婿后,钱永年的日子好过很多。后来妻子难产过世,钱永年又去勾搭妻子下刚成年的妹妹,事情暴露后他被赶出岳家,生活水平一落千丈,工作强度回复到以前的水准,压得他叫苦不迭。可他的运气真是太好了,没过两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传遍祖国大江南北,钱永年发奋读了四个月书,竟然一举就考上了大学,风风光光回城了。   读书时期,钱永年又勾搭上一位制衣厂副厂长的女儿,他的好面相加上学历气质的加持,很快让那位姑娘坠入爱河。还未毕业,钱永年就再婚了,毕业后走关系被分配到岳父所在的制衣厂,起点就是管理层。十年后,第二任妻子在生第三胎因撞见他与秘书苟且,气怒之下难产,生下女儿后就撒手人寰。他用了许多手段架空岳父,还制造了刹车事故,让岳父岳母命丧车祸,从此岳家的财产被他牢牢把控在手里。   在他五十岁时,已经成为了当地首屈一指的富豪之一。他没有再婚,可是情妇无数,情妇们为他生下好几个孩子。他当然想要一个男孩做继承人,可情妇们生的都是女儿,这让他很失望。直到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乡下的第一任妻子生下的那个儿子。   也许那是他唯一的儿子了。想着那孩子也有三十岁了,钱永年在无子嗣的压力中将长子接回来。三十岁的儿子却恨他入骨,被强硬接回来后没给过他一点好脸色,钱永年又恼怒又无奈,用了很多办法让儿子屈服。可他的手段只让儿子更加恨他……最后,钱永年被儿子送进监狱,大半生的荣华富贵转瞬成烟,后来他于牢狱中的动乱中被人踩踏而死。   “他给我的任务是杀了儿子,让这个儿子不再成为他的威胁,然后要生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还要做全国首富。”瑞和念着委托者的三个任务,脑海中转过许多念头,然后边打量周边的环境。   入眼是有些念头的土墙,屋顶是有些破败的瓦片结构,上面垂着不少蜘蛛网,墙角边堆着不少箱子袋子,看起来乱糟糟的。原身躺在木床上,屋内还有其他五张床,上面都堆放着生活用品。外头有人声在交谈,还有公鸡的咕咕叫声,以及压水井吱吱呀呀抽水的声音。   这里俨然是原身在十七岁下乡劳作的地方,田家村。今年他二十岁,已经来这里三年了。   瑞和左右看了看,拿起床头放着的几本书,上面写满了笔记与注释。   他明白了,现在的时间节点应该高考恢复,原身正在拼命复习的阶段。   “把我投来这个节点,意义深重啊。”这个时候原身那个未来将会成长得十分厉害,搜集钱永年犯罪证据将其送进监狱的儿子还是一个不会走路,说话只会蹦几个字的小孩子。   第一个任务这不就很轻易能完成了吗?   真正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瑞和很淡地笑了一下,将书丢回原处。   “宿主,你要去杀了委托者的儿子吗?”   “你觉得我会去吗?”   惯常依靠数据分析的系统460卡住了。按照宿主一直以来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为了满足委托者的愿望,他应该会去做的。如果是刚出厂那会儿,它一定毫不犹豫说出这个答案。可它与宿主合作这么多年,在机械的数据分析中也加入了对宿主性格情感等方面的数据,以宿主一贯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不可能会动手杀一个无辜的孩子。   “我觉得你不会。”系统460老老实实回答。   “我想跟委托者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改一改头一个任务目标。”   系统460愣了一下。它听它的同事们说,有时候宿主遇到比较麻烦的任务时,觉得难度太大无法施展,就会提出这种要求,但它跟随宿主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宿主提起。   重点是这个任务并不算难,要是将三个任务当做一份考题的话,这第一次任务称得上是送分题。   “不可以吗?我会继续做这个世界的任务,只是某些细节想要跟委托者协商。”   “好的,我这就提交上去。”   瑞和原以为需要几天才能得到答复,没想到才过去几秒,系统460就接到回馈了。   “不好意思宿主,委托者拒绝了。”   瑞和并不意外,他说:“我记得你说过委托任务评分由两部分,基础分和两方评分,基础分由你们公司判定给予,根据任务完成度给分。两方评分分别有委托者评分,以及最近刚添加的观众评分,弹性较大,对吧?”   “没错。”   “那就行了,我这次接到了三个任务,后两个任务我会努力完成,第一个任务我放弃。”   任务完成度不高,委托者对他评价低,都会影响最终报酬。   只要他在这个时候杀掉今后会开挂的原身亲儿子,然后再选择委托者上辈子的路线,以后他的人生肉眼可见能继续走向富贵。   但瑞和不可能为了报酬就违背自己的本心,去做一个杀人犯,杀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再重走老路,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孩与对方的父母。   想要做富豪,他有许多种办法,完全不需要再走原身上辈子的路。   “没错,我们公司的评赏制度非常严格,有一套完整成熟的评分算法,宿主不用担心自己的报酬问题。最大的影响,就是宿主你的百分百满意度的大满贯可能要中断了。”   “大满贯?”瑞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系统460指的是他每次任务都圆满达成的记录。   “宿主不担心你的大满贯中断吗?”   “我从来没有追求过大满贯,每一段人生都是全新的旅途,我扮演别人,也在做我自己。”   有些任务他竭尽全力都会努力去达成,可有些任务他就算放弃酬劳与好评,也不会去触碰一丁点。   在与系统460交谈时,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男人走进来,招呼他:“永年,你身体好点了吗?”   “谢谢你陈书,我觉得好多了,下午就能去上工。”瑞和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陈书放下自己的水壶,拿出毛巾来擦汗,闻言说:“你要是不舒服就继续休息嘛,你是真的生病了,田队长根本没多说什么。”   “唉,田队长他为人正直,我们之间虽然有不少矛盾,但我仍然敬佩他的为人。再说了,为了高考,我们的活儿本来就少了一半,这都是村里对咱们的体恤,我怎么好意思因为一点小毛病而旷工?”瑞和下床,“我真的好多了,这就去煮饭,吴翰他们也快回来了吧?”   陈书对瑞和大加赞赏,夸他觉悟高德行好。   “我们一起做饭吧,我来削红薯。”他脱掉上衣,光着膀子走在瑞和身后,回答瑞和的问题,“吴翰他们今天被分到去前寨割猪草了,我运气好,今早就在附近割红薯藤,一会儿我们把饭做好他们就该回来了。”   果然,红薯饭蒸好时,其他知情就都回来了。现在田家村的知青加上钱永年总共有六个,年纪最小的是陈书,其次就是钱永年了,其他知情年纪都在二十五以上,都是老资历的知青了,住在这里只有五个,一个叫做周比年的知青结婚了,跟钱永年之前一样,婚后住到了女方家。   钱永年很会做人,虽然来时才十七岁,可人情通达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他轻易就与原先的知青打成一片,交情渐深。只看他被田家赶出来后,这知青点的人同情他居多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了,他多么精通耍心机示弱狡辩。   当然了,如果田家将他勾引田燕燕的事情说出来,他想要洗干净自己的名声就难了。但也只是难一点,瑞和看过钱永年的记忆后对他很有信心。   这是一个天生的聪明种子,只是走到了歧途上。   “你的病没事了吧?看起来好多了,昨晚你又干呕又拉肚子的,真是吓死人。”吴翰关心地问。他这一开口,其他人也跟着问候起来。   “我没事了,应该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失眠,唉,我已经好几晚睡不着了,这不,结结实实睡了一觉醒来我的病就好了。”瑞和谢过他们关心,看向黑眼圈跟原身相比不遑多让的吴翰,叮嘱他,“吴哥,你也要注意身体多休息,不然的话我怕你也挨不住。”   说到高考,大家的心情都激昂紧张起来,很能理解钱永年的情况。钱知青这是拼命复习把身体熬坏了呀,他们何尝不是也在搏命读书呢?这可是回城的唯一机会了!   “再过六天就要考试了,这个时候身体千万不能垮。”瑞和再次提醒其他人。   “多谢你了永年,我们都知道的。”   “来来,快吃吧!吃完抓紧时间休息,下午还得上工呢!” 第1004章 重返七十年代   六天后,高考开始。瑞和不是第一次参加这个年代的高考了,花了六天时间融合原身的学习记忆,再与自己以前的相关记忆作对比,查漏补缺,终于将高考对付完了。   高考结束第二天的田家村,大队长田兴家中,有小孩子玩闹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大家都知道,大队长的外孙已经一周岁了却学话迟,有人说闲话说那孩子克母,所以老天爷还不让他说话呢。可把大队长气得要死,发了狠话谁再敢乱说鬼神,就将人送到革委会去,这才绝了一些长舌妇的话头。   田燕燕正在择菜,背后还背着一个娃娃,那孩子就是钱永年和她姐姐田瑛瑛的儿子,大名钱云涛。孩子在她背上自得自乐,努力拽着小姨的马尾,抓到一次就高兴地咿呀叫起来。   “燕燕,你出去歇着吧。”大队长媳妇下地回来,先喝了一大碗水,缓了缓就将小女儿撵出去,“我来做饭。”   “娘,我来烧火吧。”田燕燕不走,她知道她娘上工很辛苦,就想多帮衬一点。   她烧火是老手了,很快将火点起来,看着火光,她有些犹豫地问:“娘,我听说姐夫病了,我晚些能不能去看看他?”   大队长媳妇脸色一变,只是看着小闺女单纯的模样,想起丈夫叮嘱她的话,她硬是咽下到嘴边的呵斥,深吸一口气说:“他没事!听说是读书压力太大才病了,不是大毛病!燕燕,他已经离开咱们家了,你也别再喊他姐夫,就、就叫他钱知青,明白吗?也别去找他,你姐才走了一年,你是你姐的亲妹妹,要是你们俩闹出个什么,你还要不要做人,我和你爹都不用活了,直接吊死算了!”   说到最后,大队长媳妇到底忍不住气,话语越发诛心。   田燕燕白了脸,嗫嚅着:“娘,我、我不去,我不去……”低头继续烧火。   “燕燕你别傻了,那就是个没心肝的恶棍,满脑子想的都是从我们家谋好处,之前是利用你姐,你姐傻啊!怎么劝都劝不动,她怀了孩子,我和你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结果你姐命不好,留下云涛就去了,钱永年真是黑了心肝了!你姐刚走他就勾引你——”   “娘!”田燕燕的脸这下子白得像纸了。   “好,好,我知道没跟他怎么的,可他的心就是坏的,差一点你的名声就没了!”   “姐夫不是那个意思,他是怕云涛以后没人照顾,他是为了云涛——”   大队长媳妇恨铁不成钢地戳女儿的额头:“你这傻妞!”心下又苦又涩,这傻孩子若不是跟大女儿感情好,也不会被钱永年那套说辞骗了。什么亲小姨做后娘比别个不知根底的女人做后娘对云涛好,他们老田家还不至于窝囊成这样,为了外孙又填进去一个女儿!钱永娘要是敢娶一个新老婆虐待云涛,他们老田家可不是吃素的,一定打上门去!   可她傻小女儿信了,要不是他们夫妻俩发现得及时,苦果还未酿成,现在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局面。   是,钱永年不是个好东西,好吃懒做,偏偏长着一张好脸,能说会道,死的都能给说成活的,不知道多能哄人呢。他们夫妻早就看出对方的底细,只是女儿乐意,又瞒着他们二老有了孩子,就只能认了。瑛瑛对钱永年真是情深似海了,可谁想得到,瑛瑛刚走,钱永年为了留在田家,竟然干得出勾引小姨子的事情?!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田燕燕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就是在这时外头有人说话:“钱永年,你来做什么?!”   是儿子的声音。   大队长媳妇举着锅铲冲出去,果然看见刚下工的儿子儿媳正在院子门口与钱永年对峙着呢。她脸色瞬间就黑了,喝骂:“钱永年,你还有脸踏足我们老田家!”   “你快滚吧,别逼我揍你。”田青山冲着钱永年挥拳头,他还向后看了看,瞅他爹在不在。他爹不可让他揍人呢。   瑞和顶着钱永年的身份,早就知道这一趟到田家来得不到好待遇。置身处地,他要是有钱永年这样一个女婿,也恨不得见一次打一次。田家只是将钱永年打了两巴掌赶出去,日常上工时,田大队长也没有借着公事报私仇,比如将最劳苦的工作派给钱永年,已经是这位大队长素养与责任感了。   “大哥,妈。”瑞和喊人。   “谁是你大哥!”   “谁是你妈!”   三个字惹怒两个人,大队长媳妇深呼吸压下愤怒:“你来做什么?”   瑞和提了提手上的东西:“我给云涛买了些东西。”   “用不着,快滚!”田青山挥着拳头,“快滚滚滚!我们家不稀罕你的破东西!”   “青山说得对,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走吧!”   大队长从巷口进来,见状招呼:“进屋来吧。”   “他爹!”大队长媳妇急道。   “堵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进屋吧!”   瑞和得以进屋,大队长坐下,倒桌上的凉白开来喝,喝完将搪瓷缸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看着瑞和:“你来有什么事情。”   “云涛呢,我想看看他。”瑞和将东西放到桌子上,左右看看。   “钱永年,你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就直说吧,下午还得上工,你也别耽误我们吃午饭。”   “爹,我昨天考完试了。”   大队长听着这句“爹”,脸颊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然后呢?”   “我对自己的成绩很有信心,这一回我肯定能回城。”   大队长媳妇看不得这个女婿骄傲显摆的模样,冷笑:“说大话也不怕扯了舌头!”   “好了,去做饭去吧。钱永年,你已经离了我们家,你回不回城的我也管不着。”大队长掏出老烟枪,往里头塞烟草,沉声说,“本来我也想着,等你真的考上大学回城了,有件事跟你商量,既然今天你自己过来了,那就提前跟你说一声。云涛,我打算给他改姓田,到时候办手续你来签个字。”   瑞和沉吟了片刻,大队长抬眼来看他,眼神带着凶狠:“你不同意?”   “我同意。”瑞和苦笑,“他是瑛瑛拼了命生的孩子,是瑛瑛唯一的孩子,跟瑛瑛姓我同意。”   大队长打量瑞和的脸色,似乎在判断这是真心话,还是又一招示弱的手段。   “爹,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事情。”瑞和叹气,“我是从城里来的,在家里从没有做过家务,下乡之后做农活,每天我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后来我跟瑛瑛结婚,瑛瑛心疼我,求您给我换了更轻省的活计,我很感谢她,感谢您。”   “你别说了,这是来恶心我的吗?”大队长将老烟枪往桌角一磕,声音特别大。“事情说完就走吧!到时候迁户口给云涛改姓,我会通知你。”   “好。”瑞和站起来,看向厨房的方向,那里除了有锅铲翻炒的动静,还有小孩子呜呜呀呀说话的声音。他最后对大队长说:“云涛姓田也是我的孩子,以后我会给他送东西,回城了也一样。”   等他走了,大队长媳妇才肯让小女儿出来,她问丈夫:“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没说什么,吃饭吧!”   等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是最难熬的,知青点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凝重。   “我觉得我考得不好,昨晚又梦见我落榜了。”陈书挠头发,看着手上的乱糟糟的补丁,心情更差了。他看向对面也在缝衣服的钱永年,问:“你就一点也不紧张啊?”   “紧张啊,我下乡也三年了,我很想回家。”瑞和咬断线头,满意地看着裤子膝盖处的补丁,将裤子叠好放在一边,拿起一只破袜子继续补。   “我的心情糟糕透了,唉!”陈书苦着脸用剪子将缝成一团的补丁拆了,重新缝。   等最沉稳的吴翰也开始夜不能眠时,录取通知书终于陆续到来了。   田家村收到了四份录取通知书,其中知青点有三份,瑞和、吴翰和另一个十年知青周比年都收到了。周比年抱着通知书嚎啕大哭,哭得厥了过去,在惊叫声中,瑞和接住住对方,往周比年身上按了好几个穴位,硬是将人摁醒了。   “我考上了,娘啊!我能回家了啊娘!”周比年坐在地上继续哭,眼睛都哭成了核桃。他的妻子抱着几个孩子也在一边激动地红了眼,小女儿去拽他的手,被他拂开了。   瑞和也收到了属于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他考上了英华大学的中文系,这与他报的经济学相差甚远。不过也没有关系,学习这回事哪里都能学,不一定要是本专业,再说了有机会的话以后可以转专业啊。瑞和高高兴兴地去办理相关手续,为回城读大学做准备。   就在这时,田大队长找来了,让他去签字给外孙改姓。瑞和其实已经有了想法,田云涛无疑将会长成一个出色的人才,极满足原身提出的第二个任务:生并且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现成的人选,瑞和当然瞧中了。   他没有推脱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最后对田大队长说:“不管您信不信,云涛仍是我的儿子,我以前的确犯错误了,我都认,以后我不会再结婚,云涛会是我唯一的儿子,等我在城里混出个头,我会来接他的。” 第1005章 重返七十年代   田大队长当然不信了!   这个自私自利的前女婿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不相信,他冷淡地背着手走了,没有回答瑞和。瑞和也不介意,半个月后与吴翰与周比年一起做村上的拖拉机一起去镇上坐火车,坐上了回家的道路。   钱家在厘江市,瑞和的大学在冶京市,去冶京途中会经过厘江,他就顺便回了一趟家。钱永年是家中第三子,三年前钱永年十七岁刚高中毕业,他当然不想下乡了。可他大姐钱永春大他三岁,大哥钱永朱大他一岁,都比他先到下乡的年纪。   最早是大女儿初中毕业要下乡,大女儿从小身体弱,说话都轻声细气,提一桶水都大喘气。隔壁街就有一家将女儿送下乡,听说头一年就病死了,他们如何舍得把孩子送出去?原本是想着给大儿女找个婆家,条件也简单,就是男方那边要给女儿找一个工作,简单来说就是让男方父母让出一个岗位来。这在当时还算常见,一些不愿意下乡的女娃子都是这么谋算的。虽然女儿当时才初中毕业,十五岁还小,但可以先定亲嘛!可他家大女儿身体不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托媒人说了好几家都成不了。去给孩子办病退吧,女儿又没有得病,只是体弱了些,病退也办不了。好不容易谈了一家吧,临到最后期限时反悔了,没办法,钱母只好把自己的工作给女儿顶了。   等轮到大儿子高中毕业时,家里是准备让大儿子是要下乡,让小儿子留下的。没想到大儿子谈了个女朋友,那女孩还怀孕了,女方父母找上门来,说是已经给女儿找了个工作,让钱家给个说法。   现成的儿媳妇和孙子,钱家父母难道还能往外推?   于是钱父也把工作给了大儿子,让大儿子留下来结婚了。这样一来,等到小儿子时家里完全帮不上忙了,也无法帮忙了。   钱永年聪明,似乎是本能就会在兄姐中争夺父母的宠爱,他又是小儿子,撒娇卖痴让人疼爱,早就从父母口中得来承诺,会将他留在身边让哥哥下乡。结果最后只有他一个人下乡,十几年来父母对他的偏爱好像成了笑话,心高气傲的钱永年根本无法接受。最后他是带着诸多愤懑与痛恨下乡的,上辈子下乡后从不跟家人联系,等衣锦还乡后就到家里显摆,后来有钱有势了,还派人去搅和大姐夫和大哥的工作,看他们在贫穷中挣扎成为钱永年纾解压力的最佳娱乐方式。   瑞和没有跟原身对着干的想法,但路过老家,总该回去看一看。   钱家父母看到瑞和都十分吃惊,得知他考上大学正要去冶京市读书,更是为他高兴。   小儿子下乡后杳无音讯,虽说都是迫不得己,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终究只亏了小儿子,怪不得孩子埋怨。   夫妻俩给田家村寄了不少回东西,却得不到一丁点回音。   寄了两年,直到今年才没有寄了,也不是为了别的,大儿媳妇怀上二胎了,还是双胞胎,急需营养,家里的东西都得紧着她。   现在见着小儿子回来了,看着很冷淡,到底还是挨个喊了人,钱母就红了眼眶,拉着儿子的手抚摸着:“苦了你了,乡下就是折磨人,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有一说一,原身下乡前两年过的日子不算差,开始时钱家总有东西寄来,后来钱永年又跟大队长的女儿谈对象,那姑娘对他很好,结婚后就更好了。被田家赶出来那段时间钱永年也没怎么吃苦,他本就长袖善舞,干活时偷懒得很有水准,田大队长瞧出什么来却硬是抓不到证据料理他。田大队长又是个板正的性格,也不会故意磋磨他。、真正苦起来,还要数恢复高考后那段时间,既要下地做工,又要见缝插针读书复习,这才将人熬病了熬瘦了。   瑞和没解释:“我下午就走了,买了下午的火车票。”   “这么不多待两天?”钱母急道。   “怕赶不上开学报道,学校还挺远。”   钱父敲了敲烟斗:“哪个学校?”   “英华大学。”   “英华大学!”一直没开口的钱永春惊呼,钱永朱也一脸震惊。   抱着孩子坐在一侧的大儿媳妇王乔茵也瞪大了眼,她娘家弟弟也参加了高考,跟丈夫一样落榜了,她听他们提过英华大学,那是最好的大学了。   钱父的脸色更加和缓,对钱母说:“孩子考上好大学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明天你收拾些东西我们来拜祖先。”又对大女儿说,“永年下午就得坐火车去学校了,时间不能耽搁,你赶紧去制衣厂买两件成衣来。”最后对大儿子说,“你去暖瓶厂找你姑姑找内部价买两个暖瓶回来。”   钱母觉得有道理,赶紧动了起来。王乔茵抱着孩子起身:“我去帮妈的忙。”朝瑞和笑笑,托了托孩子走了。   屋里就剩钱父和瑞和。钱父让瑞和坐坐,他到卧室里去,过了一会儿拿出来一沓钱和票。他将东西放到桌上,从上到下打量着三年没有见的小儿子,叹气:“爹知道你当年怨家里没有留下你,可那时候你大嫂说怀孕了,要跟你哥结婚,她家提出的条件是不要彩礼啥都不要,就想要你哥有个正经的工作,就盼着你嫂子嫁过来不用下乡了。你姐姐身体不好,往年一年里总要病个几回,让她下乡就是要她的命。我知道你怨,要是家里能有第三个岗位,肯定会给你的,这不是没有么。好在你读书好,熬了三年这也回来了,以后你好好读书,毕业后等国家给你分个好工作,到时候家里就你最有本事了,我也不多说什么让你拉拔你哥哥姐姐的话,只盼着你读好书拿个毕业证!大学生肯定好找工作,到时候找个做办公室的活儿……”   瑞和静静听着。从原身记忆里他得知,原身为了不下乡着实废了不少心思,但他筹谋了那么多,全都抵不过大姐要结婚,大哥在临下乡前突然要当爹。他父母的两个工作就全都与他无关,他自认是家中最聪明的孩子,最后却败得一塌涂地,这让钱永年无法释怀,之后的岁月他越成功,就对那件失败的往事越发耿耿于怀。   边听钱父说话边分析原身的心理历程,瑞和一直沉默着,这让钱父松了一口气。听得进去一点也好啊!   时间紧凑,瑞和便没有说起自己在乡下结婚生子的事情。   下午,瑞和就在钱家人的护送中坐上了火车。钱家人回家,在家属院里不少人都在问“你家永年真的考上英华大学了?”“怎么不多留两天?”“我当年就说你家永年是院儿里读书最好的苗子,如今瞧瞧!果然冲天了呐!”   钱父钱母满脸红光,与有荣焉。三年前小儿子下乡,与家里人闹得鸡飞狗跳,给外人们看了多少热闹,今日真是解气,真是畅快啊!   晚些时候,钱母却发现了枕头下压着的钱跟票,她急得不行,攥着东西冲出来:“幺儿都没带走,他怎么都留下了!”   钱父没了笑脸,良久才说:“先收着吧,以后再给他寄。”又跟儿子儿媳妇说,“你们也别怨我偏心,你们兄姐弟三人就他下乡了,那时候我偏的是你们,如今也该偏偏他,让他回心转意。以后他有出息了,你们才能沾光,懂不懂?”钱永朱夫妻都点头,王乔茵小声说:“爹说得都对,小叔回来得匆忙,家里腌制的咸菜还没到时候,要不等腌得够味儿了给小叔寄一些过去?”   这个提议得到钱母的赞赏,钱父也满意点头。   坐了三天四夜火车后,瑞和才抵达冶京,又坐了半个小时公交车才到英华大学。中文系有师兄师姐来迎接,帮忙抬行李,一位姓李的师兄称他是最后一个来报道的中文系新生了,瑞和好奇地问:“我们系有多少人?”   “加上你四十七个吧,有一个才十四岁,跟小孩儿似的。”   英华大学的中文系是国内有名的,中文系对瑞和来说已经是老朋友了,学无止境,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特色,学习永远没有尽头。但过往的学习经验与相关阅历给瑞和提供了许多便利与捷径,他吸收课程的速度就跟海绵吸水一样,又快又好。在他提出转专业的申请时,专业老师舍不得放手,对他又爱又恨,爱他勤奋好学天资聪颖,恨他竟然“身在曹营心在汉”,身在中文系心向经济学。   他旁听了不少经济学课程,经济学那边的老师对他印象深刻,转专业的事情经济学那边很欢迎。最后没办法,中文系院长给他便利,同意他修习两门专业,要是两个专业都能取得合格成绩,到时候能给他两个学位证。   大学期间,瑞和省吃俭用勤工俭学,国家对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有着不少助学政策,托福他每个月在保持基本的生活需要以及给田云涛寄钱与物品之余,还能有小额储蓄。一回两回,一年两年,田大队长逐渐相信了他对外孙的真心。   这人不是一个好丈夫,勉强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第1006章 重返七十年代   田大队长夫妻对命苦的外孙十分疼爱与照顾,但再疼爱,孩子没有父母还是不行。若是钱永年靠不住也就算了,偏偏钱永年好像改过自新了,回城上大学这四年来年年月月送东西,可见是将孩子放在心上的。   钱永年是个烂人,这事只有他们自家人知道。这几年钱永年对孩子的关心,田家村人看在眼里都是连连夸奖,在周比年的对比之下,钱永年更算得上是超级好爹了。同样是上大学回城的知青,钱永年虽然人没有回来过但钱和东西从来不缺,周比年不止没回来,连消息都没有了,家里老婆孩子天天都在哭。   “钱永年寄信回来,说下个月六号他会来接云涛。”大队长媳妇捏着信,十分犹豫,“当家的,你说该怎么办啊,该不该让他把孩子带走?”   田大队长也拿不定主意:“他说他毕业后分配到制衣厂了,单位给他分了宿舍,厂区里面还有家属用的幼儿园,孩子能上那里免费上学,有老师带,还教孩子读书写字。”幼儿园?他们这乡下可没有,三四岁的孩子玩沙玩泥巴就得了,小小年纪去哪里学写字?   “毕竟是城里嘛,城里肯定比乡下好。”大队长媳妇不认识字,信是小女儿念的,她问田燕燕,“燕燕你说呢?”   四年过去,田燕燕长成一个大姑娘,四年前,姐夫就开始给她寄学习资料,每年都寄。她原先只读了初中,她爹娘听说读大学政策有补贴,毕业后还能包分配,吃公家饭端铁饭碗,便心动了,让她放下手中的活儿去重新读高中。今年她高考又落榜了,打算复读一年继续考,明年再考不中她就不考了。   读着信时,田燕燕就觉得姐夫这个决定不错。   她很赞同姐夫将云涛接过去。与父母不同,她对钱永年的印象一直都很好,她跟大姐瑛瑛感情深厚,大姐难产去世之后,她帮忙带可怜的外甥,很是担忧外甥以后的日子。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姐夫那么年轻长得又好看,以后肯定要再婚的,那云涛可该怎么办?所以在姐夫真诚地看着她,小心地说能不能看在云涛的份上嫁给他时,她心动了。   “云涛是我第一个孩子,你姐拼命把他生下来,我当然很爱他,可是我不敢保证以后我对他的爱不会改变,时间会冲散许多东西,我害怕有一天我会被时光改变,开始忘记你姐姐的付出,忘记我对云涛最诚挚的爱……燕燕,你是瑛瑛最疼爱的妹妹,要是你能做云涛的娘,云涛一定会幸福的。”   姐夫说的话很优美,一听就是文化人。   单纯的田燕燕对姐夫从来只有敬仰之情,她不可能在自己姐姐去世不久就喜欢上姐夫,那太不是人了。她是真心为云涛做打算,她愿意做云涛的后娘,她会像亲娘一样爱他疼他。   虽然后来父母发现,勃然大怒,还将姐夫赶出家门,但姐夫没有怨怼,只一脸被误解的无奈与认命,年纪小的田燕燕很容易就被骗了。等姐夫后来有能力了又常给云涛送东,这四年来也没把她落下,给她寄了许多学习资料,长大了的田燕燕由此判断姐夫对云涛与对他们田家是真心的,如此一来,她对姐夫的观感好也不奇怪了。这样单纯天真,好在如今姐夫换了个芯子,不然的话田燕燕铁定被坑。   为了外孙着想,田大队长夫妻愁了几夜终于决定将孩子送进城。不过为了确定女婿钱永年是不是真心的,他们还得考察一番。大队长将此重任交给了妻子,让妻子带外孙进城,顺带留下住一段时间,如果钱永年真的对孩子好,那妻子再回家来。再过几个月就要秋收了,如果一切顺利,妻子还赶得上秋收。   大队长媳妇郑重点头:“放心吧,为了瑛瑛我也会把钱永年盯紧的!”   打包行李、开证明、送信,大队长媳妇带着虚岁五岁的外孙坐上了火车。田云涛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激动坏了,若不是大队长媳妇抱得紧,那孩子得从车厢头窜到车厢尾。   瑞和亲自来接人,喊了声“妈”。   大队长媳妇原名谭凤萍,她一手拉行李一手抱孩子,听见有人喊她“妈”都没反应过来,转身一看,心里就“嚯”一声。   这是哪里来的人才?   头发往后梳露出额头,鼻梁上挂着眼镜,穿着白衬衫黑裤子,这小伙子真俊!   下一秒谭风萍就认出来:“永、永年?”   瑞和笑了:“终于等到您了,我们走吧,车站人多。”弯腰提起谭凤萍的行李,又对田云涛笑笑:“涛涛还记得我吗,我是爸爸。”塞了个糖到孩子手里。   田云涛紧紧握着糖,好奇地瞪着眼睛看瑞和。   谭凤萍咳嗽一声:“涛涛,这就是你爸爸了,你叫人吧。”   “爸爸。”田云涛咧嘴笑,大声高兴地喊。   上辈子钱永年一去不回,对钱云涛不闻不问三十年,钱云涛从小就受够了同学取笑他没爸没妈的苦。等到钱云涛娶妻生子了,钱永年才将人接回来,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强行接来后,又看不上钱云涛的妻子,逼着钱云涛与妻子离婚,连孙女也不要了。钱云涛跟自己少年相识互相扶持感情很深厚,对独女也如珠似宝地宠着,一个从小对他不理不睬的父亲突然出现就要让他妻离子散,他怎么会不恨?等钱永年拿照片给他,说让他选一个当老婆,再拿新一沓照片给他,说让他选情妇,赶紧努力耕耘生儿子时,他恶心得吐出来……   这辈子却不同了,回城读书的父亲一直寄钱寄东西回来,上辈子田家为了小女儿的名声,根本没将钱永年做过的肮脏事说出去,钱永年一去不回,村里人也只说钱永年跟周比年一样是陈世美,没良心。田云涛虽然没有见过父亲,但每个月都能收到父亲寄来的礼物,小姨也说了,父亲很想他,信里问的都是他呢。所以这辈子的田云涛对父亲是很期待的,喊一声爸爸声音嘹亮。   “哎,乖涛涛。”瑞和摸摸他的头,示意谭凤萍跟他走。   三人挤出车站来到一辆车前,车里下来一个年轻人,手脚麻利地帮忙将行李塞进后备箱。   “这是我的同事小方。”瑞和介绍了一句。   小方咧嘴笑:“谭阿姨好,永年哥一直盼着你们来呢!您快请进来坐。”   谭凤萍僵硬地坐上车,抱着田云涛不敢松手,她不停打量着车内的佩饰,哎哟,这可是小汽车!女婿才刚毕业,这就开上小汽车了?她只在去镇上办事时见过一次,当时就驻足看了许久,再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坐上。   “娘,这车是厂里的,厂长为人和气大方,见我要来车站接亲人特地借给我的。”瑞和笑着说,“一会儿我先送您和涛涛到我宿舍去,家里东西都置办好了,您看看缺什么,等我下班再跟我说,我再去买。”   谭凤萍只会点头了。   田云涛却兴奋极了,连连喊:“车!小汽车!”转来转去,摸来摸去,眼睛亮晶晶,慢慢的谭凤萍便放松下来,脸上有了笑容。   等到了宿舍,她挥手:“你忙去吧!”   “晚饭时候我会回来但你们去食堂,涛涛乖,爸晚一点就回来了。”瑞和摸摸田云涛的头,这才离去。   谭凤萍到走廊往下看,就见女婿上了车,那辆黑色的,看着就很气派的小汽车就慢慢驶出大门,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她呼出一口气,嘀咕道:如果不是脸没变,我都不敢认了。想着又觉得高兴,女婿有能耐,外孙才能享福啊。她回头收拾行李,见外孙坐在地上开心地玩着玩具,时不时咯咯笑。那一整箱子玩具五颜六色,怪不得孩子喜欢呢,看一眼她就心定了,手脚勤快地将行李规整好。   宿舍不大,只有两件卧房一个小阳台一个小厨房,上楼时她看见了,楼道里有不少灶台跟厨具,应该是其他人家在楼道里做饭呢。东西整理好后,她想了想又抱着孩子到左右隔壁打招呼,送一些从家里带来的土特产。有些人家冷淡,有些还算热情,谭凤萍就打听女婿的情况,最主要的是女婿有没有找新人?倒不是田家霸道不让女婿再娶,而是若是再娶了,涛涛将来的处境就得细细掂量了……她也不是莽撞的人,大大咧咧就直问,旁击侧敲的确定女婿搬过来才两个月,每天都忙碌极了,开始时大家不知道他有孩子了,十分热心要给他介绍对象呢。   “哎呀,你来了就好了,小钱说他想一心拼事业没有心思再娶呢,还说等安顿下来就让他娘把孩子带过来一家团聚。”   听得谭凤萍都愣了,原来邻居都以为她是女婿的亲娘……   她回家后枯坐了一会儿,流了几滴泪。她在心里想着:瑛瑛啊,你走之后他对不住你,好在这几年他改了,你放心吧,娘会帮你好好看着他的,如果他对涛涛好,我就劝他趁着还年轻再娶一个,到时候娘肯定也在一旁看着,一定挑一个好女子做涛涛后娘…… 第1007章 重返七十年代   时间过得快,太阳刚西下,瑞和就回来了。感觉到短短几个小时功夫,谭凤萍对他的态度就有明显变化,他看在心里装作不知,抱着涛涛带他们去食堂。一路向谭凤萍介绍,这边是往哪儿去的,那边是到那儿去的。他说话慢又仔细,谭凤萍便努力记下来。   “幼儿园我已经打了招呼了,下周一就能送过去,早上七点半就开园门。娘,我怕涛涛刚过来怕生,对我也不熟悉,心里会害怕,您就多留一阵吧,每个月我给您二十块。”   “二十块?”谭凤萍惊讶,“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不对,你不用给我工资,我是涛涛外婆!”   “我现在一个月拿四十二块钱,涛涛是我的儿子,这些年我没有尽到责任,一直是你们在带,到今天也要劳烦到您。”瑞和诚恳道,“您带着涛涛过来,家里的活儿都干不了,给您工资是应该的。好了,您先不要推辞,食堂到了我们先吃饭吧。”   等到了食堂,瑞和拿饭票菜票去打菜,又教她怎么用。   这一切对谭凤萍来说都是陌生又新奇的,她有些拘束地在食堂吃过晚饭,瑞和又带她到附近逛了逛。她忍不住问瑞和:“怎么都是读书,独独你跟别人不一样?”   这四年间,村里不是没有人考上大学,先说与女婿同一批考上的知青周比年,只有头一年回来探亲过,却推三阻四不愿意让老婆孩子跟着一起去城里,后来两年人不回来只寄信,等到了一年,连口信都没了。大丫的爹娘着急啊生气啊,想托人去找又没有门路,亲自去找,不识路就算了,路费也拿不出来。那就是个陈世美,懒得提了!这几年里,村里又考了一个大学生,每回放假回来总是诉苦,说城里花销大,干什么都要钱要票,别说攒钱寄回家了,家底都要被掏空了。   谭凤萍是真的好奇,怎么都是读大学,女婿就能每个月都寄钱寄东西过来?   听她说完,瑞和笑了:“国家有助学补助,我们每个月都有定量的粮票的,只要省着吃勉强够用,我还找了些兼职,断断续续有收入。兼职啊?那可多了,不过我做得最多的就是补课了,如今恢复高考,国家福利好,读大学免费学费还有伙食补贴,毕业后还能分配工作,好多人家都乐意让孩子考大学,有些孩子学习不好,就请人来补习,我们英华是数一数二的大学,从我们学校出来的大学生他们都乐意请,请大学生还能比高中老师便宜一些,我就这样赚些兼职的。寒暑假我也没有回家,就各处找活儿干……”   谭凤萍听得一愣一愣了,看瑞和的眼神忍不住带上些佩服,心中感慨着真能干啊。   又问:“你在制衣厂,干的什么活?那可是小汽车,厂长他舍得借你?”   “娘问的是我的岗位吧?我刚进来,分配进业务科,我们厂长为人十分和气,知晓我今天要来接您和孩子,见工作耽误了我下班的时间,主动提出让我开厂里的车去车站。刚才开车的小方您还记得吧?他就是司机,专门给厂长开车的。”   “原来是这样啊!”谭凤萍恍然大悟,“你们厂长真是大好人呐!”   “是啊。”瑞和附和着。刚分配进来工作的新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借得到厂里珍贵的、唯一的小汽车呢?谭凤萍没想到这一茬,他也不细说。   说来也是缘分,这家制衣厂正是原身上辈子发家的这一家,只是上辈子原身是借由裙带关系进来的,这辈子他是被分配进来的,得到分配消息时他都愣了一下,感慨这缘分呢。   就这样,谭凤萍带着孩子留了下来,她想了几天做出决定,每个月拿十块钱工钱。她打算将这些工钱攒起来,日后涛涛用得上时能拿出来。   她每天接送田云涛上下学,得闲时她就帮忙收拾家里,到处逛逛熟悉环境。很快她就跟附近的同龄人熟悉起来,打听来更多更实惠的生活技巧。   “去食堂吃饭不划算,不如自己在家里做,更管饱!”   瑞和就把钱和票给她,让她去操持,自己安心奋斗事业。制衣厂全名亭江二路制衣厂,属国有企业,改革开放后,亭二制衣厂也迎来了一波变革,还开通了外贸线,将成衣销往国外呢。瑞和才进来两个月就签了两笔大订单,郑厂长很赏识他,那天之所以会主动借车给他,是因为当天他正跟客户应酬谈单子,谈得还算顺利,得知他着急去接人,郑厂长就让司机送他去。   在厂里,瑞和也遇见过原身上辈子的第二任妻子金桂枝。金桂枝是副厂长的闺女,打小就在这片区里长大,读书厉害,大学时考中了冶京的师范大学。这辈子瑞和跟金桂枝不同大学,两人是在制衣厂食堂里遇见的,金桂枝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陌生的两个人擦身而过。瑞和在吃夜宵时听同事闲聊时说过,金桂枝已经定亲了,未婚夫是志趣相投的大学男同学,那男同学家庭也不错,听说是干部家庭。   “因为这门婚事,金副厂长在厂里说话都更硬气了,我看郑厂长对金副厂长说话都客气许多呢……”   同事说着见他从端着空碗从边上站起来,一时愣住了,尴尬地笑着打招呼。瑞和客气地回应,到水槽那边洗碗。   总之,金桂枝走向不同的人生拥有幸福,瑞和是替对方高兴的,即使现在的金桂枝并不认识他。   四年后,瑞和几次升职,成为业务部主任,郑厂长对他大为赞赏,言语中暗示过让他继续努力多攒资历,以后扶他做副厂长。谭凤萍来冶京也有四年了,只回去过四次,儿媳妇再次怀孕,她见外孙也上小学了,就提出要回去。这几年是瑞和事业的关键时期,谭凤萍的到来真的帮了他很大的忙,他心中感激,于是请假亲自送她回去。   上小学的田云涛学习很不错,每天都乖乖在校门口等他来接送,有时候瑞和接到他之后会带他上饭馆吃晚饭,这是他最开心的时光了。看着田云涛一天天长大,瑞和心中也有些许欣慰,有了更好的生活与学习环境,也许这辈子田云涛会成长得更加出色吧。   时间就像一条河流从来不会停下奔赴向海的脚步,这片土地上的各种变化跟瑞和以前经历过只有些许出入,大致上还是相似的,比如国营企业的弊端逐渐显现,经营陷入僵局,亭二制衣厂也不例外。原郑厂长遵循上辈子的轨迹病退,新上任的厂长任人唯亲、固执己见,几大核心部门如技术部和业务部都迎来不小震荡。制衣厂内领导众多,新厂长空降而来,本就压不服底下的人,两个副厂长中,金副厂长的威信远超新厂长,这又引来新厂长的忌惮。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制衣厂跟上辈子一样,在各种弊端齐齐爆发之下陷入绝境。   亭二制衣厂破产重组,如上辈子一样被金副厂长个人收购。   在破产前一年,瑞和先买断工龄拿着补偿款下海经商了,抓紧时机炒股又赚了一大笔创业资金。他新做的事业仍然是制衣厂,新开的制衣厂规模虽小,但设计出色款式版型独一无二,设备经由他亲自改装,效率更快能耗更低,这几年他在亭二制衣厂积攒了大量人脉,销路也不用愁,一批批货卖出去,一年不到就做出口碑。   被他挖来的老同事亲眼看着芳华制衣厂一步步发展起来,又欣慰又高兴,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下了。   “你啊,天生是做生意的料!”   “没有人是天生会做生意的,都是经验的积累。”瑞和笑着说,“明年我想增加两条生产线,到时候又要忙起来了,过年你们好好歇歇吧!”包了两个大红包给他们。   这一年春节,瑞和是带着田云涛回田家村过的。田云涛今年刚上初中,学习成绩维持着前三名的水准,到外婆家过年仍带着寒假作业,谭凤萍有两年没见他了,想念得不得了,坐在一边看他写作业,手头还在织袜子。   她听外间丈夫和两个女婿在聊天,听起来气氛还好,脸上就露出高兴的笑容。这日子过得可太舒心了。儿子儿媳妇都儿女双全,又孝顺懂事。大女婿以前不好,这几年改过来了样样好,村里邻居哪个不夸呢?小女儿早几年考上师范大学,出来后当了老师,后来又找了个同样做老师的丈夫,日子过得美满幸福,唯一的不足就是只生了个女孩儿,想说再生一个吧,计划生育又不让,女儿女婿都是编制老师,要是敢生二胎,工作就不保了……   想着,她又有些愁。   “外婆我写好了。”田云涛放下笔合上书,见谭凤萍在发呆,关心地问,“外婆你怎么啦?”   “没事没事。”谭凤萍回神,看着眼前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大外孙,心中疼惜,小声问,“你爸现在做大老板赚大钱了,有没有说再给你娶一个后妈?”虽然以前大女婿就说过不会再娶,但那话谁会信?现在又开厂做老板了,想要结婚多的是女人愿意嫁。   “爸说他不会再娶的。”田云涛也跟着小声,“外婆你别担心我,爸对我很好,我愿意他给我找后妈,我相信就算有了后妈爸爸也不会变心的。爸爸是好爸爸。”   “傻孩子。”谭凤萍叹气,“你妈没能享到福……”她摸摸田云涛的头,没有再说什么。 第1008章 重返七十年代   等父子俩离开时,谭凤萍将刚织好的六双袜子两件毛衣给他们带上,又有各种特产若干。回冶京之前,瑞和带着田云涛先去钱家拜年。钱父钱母也有三年多没见他们了,很是欣喜地迎他们进屋。   “涛涛都这么大了啊,来,爷奶给你的压岁钱!跟你哥哥姐姐他们出去玩吧!”   支走了田云涛,钱父钱母跟瑞和聊天,说是亲戚家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   “今年刚毕业,二十一岁,也是大学生呢!”   钱母觉得这一次一定能成。这可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怎么说都是做后妈的,要不是小儿子学历高工作好会赚钱,还说不成呢!   “之前给你介绍的你都不肯,这次总该点头了吧?你也三十五岁了,前头的涛涛妈都走了十几年了,你也该再找一个。你身边没有个女人照顾,我和你爸在老家都不安心。涛涛也大了懂事了,不怕他跟后妈处不来,等你们结婚了就再生一个,妈早就打听过了,生二胎罚款两万就够了,你开着厂,罚款肯定拿得出来,你啊就一个儿子,不够!”   老人家思想落后,瑞和也不跟他们争长短,只说:“我培养涛涛就够了,再说了现在工厂正在关键时候,我是真的没有空。爸妈,你们要是再催我,我可就不敢再回来了。”   钱母红了眼眶:“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啊,你说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你回城读书那几年,一次都没跟我们说过涛涛的存在,等你工作了才说,那时候我和你爸都吓一跳,原先托人介绍的姑娘也说不成了,人家不想当后妈,你自己主意大,一点都不顾念我和你爸的想法……”   钱父开口了:“你妈也是为了你好,都知道你忙,我和你妈也没别的意思,就想有个女人在家里能照顾你,你说你身边一个人没有,又在那么远的冶京,我和你妈哪里能放心?你哥你姐都有一个完整的家就你没有,你妈常常担心得夜里哭……”   瑞和也推心置腹:“爸妈,我真的不需要别人照顾我,您二老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下乡那年我年纪还小不懂事,也说了许多伤你扪心的话,那是我的错。现在回头看,那些日子有许多值得怀念的地方,我在那里学会了勤劳工作,学会了责任,还有了涛涛,岳母一家对我恩重如山,我这前辈子过得特别好特别满足,您二老以后不用为我介绍相亲对象了。”   回冶京的火车上,涛涛窝着他坐着看书,忽然问:“爸爸,大堂哥说你要结婚了,是真的吗?”   瑞和也不瞒着他,说了钱母介绍对象的事情。“你也大了,爸有事都会跟你商量的,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爸,有合适的阿姨你就结婚吧,我同意。”   “好,爸爸知道了。”   一年又一年,田云涛看着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应酬不断,但参加各种聚会酒会宴会,身边的女伴不是秘书就是其他女员工,等他上了大学,有时候父亲就不带女伴,带他去参加。那时候,父亲的芳华制衣厂已经做大做强,在全国都开了分厂,“芳华”这个女装品牌也成了全国驰名商标。父亲后来拓展事业,跳开传统制衣业,还投资了网络产业与护肤品,在他大学毕业那年,千芳已经成为冶京排得上名的大公司了,他还听他父亲说公司正筹备着要上市呢。   “爸,这是我女朋友。”毕业第四年,田云涛带女朋友回家给瑞和看。瑞和看着那女孩的脸,脸上就露出笑意:“好,好,你们有结婚的计划吗?我有一个好朋友是搞婚庆的,前几天她才跟我说开辟了一个新的项目,是希尔西亚海岛婚礼项目,我看过宣传册了,那里风景十分漂亮呢。”   田云涛的女友害羞地低头,田云涛平时一副精英样,此时却涨红了脸:“爸!我还没求婚呢!”   瑞和笑眯眯的:“好好,那就抓紧时间,丹婷啊,来来,坐下吃饭吧!”   田云涛女友冒丹婷,是他在图书馆里认识的。冒丹婷家境贫寒,小学毕业后险些辍学在家种地,是班主任到家里来,说是县里来了一笔捐款,是城里的有钱人捐给乡下没钱读书的孩子读书的,她符合条件,让她继续读书,往后初中高中乃至大学的学费,只要她考得上,好心人都会支援的。就这样,冒丹婷走向了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路,她读了初中高中,最后考上大学,毕业后在一家不错的公司上班,今年刚听从公司调派来冶京的分公司,周末到图书馆借书时偶然遇到了田云涛。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第三次见面时就正式在一起,如今已经交往半年。两人的感情进展像坐了火箭,田云涛热切希望能将喜欢的姑娘带回家给父亲看看。   “你父亲脾气真好,很和蔼可亲。”离开钱家后,田云涛与女友到公园散步。原本冒丹婷不知道男友家境这么好,是男友给了她很多勇气她才同意来拜见男友的父亲的。但这一次见面让她剩余的忐忑也消失了,男友的父亲看起来文质彬彬,待人亲近和善,她能够感觉到男友父亲对她的善意。   “我跟你说过不用怕,我爸很好相处的。”   冒丹婷苦笑:“我们的家境相差太远了——”   “婷婷,家境并不是我们感情的阻碍,我父亲也不是,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   一年后两人结婚,瑞和将一些事务交给冒丹婷让她历练,让她负责旗下化妆品的宣发,还将他早年建立的慈善基金会给她管理。冒丹婷看得出来,公公是认真地在培养她为她铺路,十分感动,工作时十分认真。在查账时,她才知道原来红英慈善基金会名下有十几个慈善项目,其中有一个叫做朝旭助学计划,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时她愣了。   这明明是当年资助她读书的慈善机构的名字!在她毕业能够谋生后,每年她都会捐款给朝旭助学基金,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基金会会是她婆家的!   冒丹婷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查阅朝旭计划历年明细,果然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名字。她红了眼眶,忍不住哭了起来。   之后冒丹婷真诚地给瑞和道谢:“如果不是父亲设立的朝旭助学基金,就没有今日的我。”田云涛也很吃惊,他知道妻子小时候家境不好,是得了资助才完成学业的,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自家的助学基金。   “可见这就是缘分了,我们注定是一家人。”瑞和看着郎才女貌的儿子儿媳妇,满意点头。   这对有情人这辈子的人生轨迹与上辈子毫无相似之处,但他们还是重逢相遇相恋,最后结为夫妻,这种宿命感让他心中感慨颇多。   在这么多次旅途中,他找到过很多很多人生的意义,但最让他感动得莫过于真情。能够让这份真情结出甜美的果实,这一趟任务就没有遗憾了。   他希望有一天他也能得到一份圆满,与所爱的家人再次重逢。   瑞和用了四十年建设出一个商业帝国,在他过七十二岁生日那年,他以超千亿个人财富位居国内富豪榜第一,成为财经杂志上人人称颂的白手起家传奇人物。千芳集团成为国内外首屈一指的大企业,提供了几十万工作岗位,资产规模远超万亿。厂房与实验室遍布各地,产业线遍地开花,在服装业、医药业、高新技术产业、汽车制造业乃至新能源方面都有着卓越的成就。身家颇丰的他也不忘做慈善,外界都知道,慈善项目都是千芳董事长的儿媳妇在负责,那也是一名能力高超的女士。   田云涛与冒丹婷婚后养育了一个女儿,钱家与田家的长辈总有催促,让他们再生一个,最好生个男孩儿。虽说计划生育政策提倡只剩一个孩子,但他们家颇有资产,超生费又不是付不起,多生几个也养得过来。   说法是这个说法,他们夫妻还是没有这个打算。一是两人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对女儿如珠似宝,二是冒丹婷身体不算好,小时候家境太过贫寒,幼时身体营养没跟上,怀女儿时从四个月时就开始卧床保胎,十分辛苦,田云涛当时就与妻子商议,生下孩子后就不要再生了,孩子刚满月,他自己就跑去结扎了。   孙女田盼姝,从小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聪慧,比她爸爸小时候还要更聪明,瑞和自然要精心教养,将其作为继承人。在盼姝大学毕业后,瑞和就将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几年下来就对她托以重任,每一次盼姝都能完美完成任务,集团内部员工私底下都喊她“皇太女”。   这自然有人提出异议,原身的几个侄子侄孙表现得最为激动,连原身的大哥都时不时杵着拐杖来找他谈心,这让他颇觉好笑。   他发家之后,在能力范围内当然会拉拔一下亲人,钱家与田家若是有能力不错的后辈,他都会培养。在增加教育资源之后,两家的后辈中不乏出现几个读书好的孩子,后来那些孩子进入千芳集团旗下分公司工作,凭着自己的本事拼搏事业。   若是自家的孙辈扛不住这份家业,瑞和自然会在亲戚间择取优秀的后辈培养做继承人,要是亲戚家也寻摸不到合适的,那就将产业做切割,医药与新能源产业捐给国家,剩下的产业就找职业经理人来管理,立遗嘱让子孙后辈吃分红也就是了。继承人,本就是在自己的后代中找能者居之的,他孙女本就出色,当之无愧。 第1009章 重返七十年代   如今瑞和将工作大部分放给儿子田云涛,一部分给孙女,日子比往年清闲不少。原身大哥钱永朱早年与妻子生育了三个孩子,第三胎的超生罚款还是钱父钱母出面找他借的。以钱永朱信奉多子多福的想法来看,小弟只有一根独苗,独苗再生了一根女苗苗,实在是不好,不合适,不满意。   钱永朱年纪大了,瑞和跟他也没什么交情,不过钱永朱的小儿子还有后头生的孙辈“盼姝是女孩子啊。”钱永朱说,“以后嫁出去都是别人家的,难道你还让她把钱家的家业都给带去给夫家?这是钱家的集团,盼姝可是姓田的!可不能被女娃子带走改名了啊!永年,你可不要糊涂!”   “不止盼姝姓田,云涛也姓田。”   “你糊涂啊,云涛当年被压着改姓田就算了,怎么盼姝你也让姓田?就该让盼姝跟你姓回钱,这才是咱们老钱家的孩子啊。永年,你听大哥的,你得先给云涛和盼姝改姓,不然的话钱家的家业都成别人家的了。对了,千芳还是得给男娃管,你几个侄子都是名牌大学毕业,你随便哪个挑去教都行!你也劳动了大半辈子了,别傻乎乎地把钱家的家业败出去,以后老祖宗都不得安宁。”   瑞和笑了:“什么钱家的家业?那是我钱永年的家业,我的家业我爱给谁就给谁,大哥若是得闲就去打打牌逛逛街,别乱掺和。”   钱永朱拿拐杖跺地板:“永年!”   “难道我说的是错的?创立千芳,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在单打独斗,钱家一点忙没有帮上过,还比不上我那几个老合伙人对我的帮助大,大哥是哪里来的脸说千芳是钱家家业,对它指指点点,肆意插手继承权?”   钱永朱脸色发青。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弟弟这里得到这样不留情面的对待,他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只觉得自己的脸被狠狠扇了几巴掌,丢脸死了!   “前几天底下人来报,说政平让他妻子的外甥女进了芳华在谭阳的分公司,没有走正经的公司招聘渠道。我想着政平也四十多岁的人了,给他留点面子,你既然过来了,这事就交给大哥办吧。”瑞和冷淡地说。   一击又一击,钱永朱愣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瑞和拿出一个文件夹给他:“政平在谭阳十几年,胆子是越来越大,我是不敢留他了,你让他把挪用的公款还回来,这事我帮他抹平,不然的话等我报警,就不是三年五年的事情了。”   钱永朱的手都在发抖,靠在脚边的拐杖都因身体颤动而跌落到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根本没有去翻文件夹,自己亲儿子做的事情,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不清楚?儿子跟他谈过,永年家只有孙女,偌大集团以后难道真的给一个丫头片子继承?儿子有能力有野心,钱永朱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事实上,他们暗地里早就将千芳集团视为自己囊中之物了。   “永年!政平是你亲侄子!”   “如果云涛做了这种事我也不会姑息,我会觉得羞耻,耻于教出这种不孝子。”瑞和淡淡说道,“我只给政平三天时间,对了,让他走之前把外甥女也顺道带走吧。”   “永年,你不能这么狠心!政平这些年勤勤恳恳全心全意为千芳付出——”   “所以我才给他这个面子,也算是给你面子,不然的话我早就报警了。”   钱永朱失魂落魄地走了。   之后,瑞和大动作地收拾了好几个钱家的后辈,不管是谁求情都没有用。   田盼姝跟瑞和报告了最新工作进展,说:“姑婆来找过妈妈。”   “你觉得爷爷太绝情了吗?”   田盼姝摇头:“不,我知道爷爷的苦心,只是人心易变,财富动人心,我看过政平叔他们当时进公司的资料,全都符合公司招聘标准,政平叔还是明霞财经大学高材生毕业,留学A国,以人才引进项目被聘进来的。”   “还有呢?”   “爷爷,您难过吗?”   瑞和愣了愣,脸上没了笑意:“有一点吧。这条路也是你以后要走的路,亲人会是你的后盾,你的帮衬,但有时候有些会发脓成为病症,为了你自己为了公司,也是为了他们,你要懂得取舍。你瞧,若是我没有对你政平叔动手,以后他就会越贪越多,到时候就算我愿意放过他,他也已经陷进死路里了。”   “我明白了爷爷,您就放心吧。”   “我瞧你的脸色,你姑婆找你妈妈不止说了你政平叔他们的事情吧?”   田盼姝苦笑:“一切都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姑婆还跟妈妈说了继承人的事情,姑婆劝妈妈,让我改姓招赘,不然以后肥水都流外人田,还说,政平叔家的二堂哥是艾斯明亚大学博士毕业,聪明能干,可以把他认到爸爸名下,做爸爸的儿子。”   “别听你姑婆的。”瑞和让她坐下,轻轻摸一下她的头,“这份家业到你手里已经是第三代了,你别听其他人跟你说的,什么这是钱家的集团,是钱家的东西,走到我们这个份儿上,千芳已经不是一个人的东西了。在我看来,责任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是责任?做一个企业家的社会责任,你该知道千芳集团养活了多少人,每天创造了多少价值,如果管理层不稳,底下将会有多少动荡?坐上这个位置,你已经不单单只是千芳的主人,会有更多东西压在你肩头,襄裹着你往前走,你要做的是守住本心,任何时候都不要迷失,你可明白?所以啊,如果你的本事不足,我自然不会勉强将家业交给你,那不是为你好,是害了你,也害了千芳。可如今你成长得这样优秀,千芳不交给你还要给谁?就算你以后结婚了,将这份产业留给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不姓钱也没关系,你看,你和你爸都姓田,难道你们就不是我的后代了吗?只要这份产业在它该在的地方继续发展,持续创收,为经济为社会有贡献,管它姓什么,管它叫什么呢?”   田盼姝眼睛红了,忍了忍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靠在瑞和肩上:“爷爷……”   “当然了,只有一点我不会同意,那就是不能将千芳改名字,你奶奶当年怀孕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怀的是女孩子,当时就起了千芳这个名字,后来生了你爸,这名字就用不上了。”   “爷爷,我不会改名字的!”田盼姝坐直了,用力地擦眼泪,她现在充满了力量,“我一定会做出一番成绩来,爷爷你看着吧!”   二十年后,瑞和觉得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遗产早就安排妥当,他唯有一个要求留给儿孙:“这些年我没有迁你妈的坟,我当年和你奶奶结婚时,说好了入赘她家,等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到田家村去,就跟你妈埋一块儿。”   田云涛泣不成声,不停点头。   原身当年哄田瑛瑛时,许下了许多承诺,后来全都没有实现,还做了许多错事。但田瑛瑛走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怀着遗憾伤心不舍走的,想来她在地底下一定很盼望与钱永年团聚。   瑞和再挨个摸摸孙辈们的头,闭上了眼睛。   旅途漫长,瑞和在那之后又经历了诸多世界,终于还够欠债,攒够回家的路费。积攒了无数岁月的星币瞬间被扣掉大半只剩下零头。系统460告诉他:“恭喜宿主!宿主得到一次重生机会,公司将会赠送一次身体健康重塑,宿主回去后就能发现自己的身体恢复健康,充满生机。返程通道已经打开,宿主还有二十分钟准备时间,等宿主重生返回原世界之前,子兑换系统将关闭,账户将全部清零,我也将解除与宿主的绑定,宿主如果有需要的物品,可以现在提前购买。最后一次温馨提醒宿主,购买时商品要结合原世界的社会环境,不要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危险与麻烦。”   “好,谢谢你。”瑞和竟然有一些茫然,他说了这句话后发愣了一会儿才打开子兑换系统。   他攒下的积蓄很多,虽然只剩下零头,但足够他购置带回家的“特产”了。虽然做任务的世界跟他家乡并不完全相同,比如他跟妹妹出生在民国二年1914,但他估摸着有些情况还是类似的,可供参考。   面对乱世,健壮的身体最重要,瑞和买了两支基因改良液,十支强筋塑骨药剂,以及其他觉得用得上的东西,将星币全部花完了。   “通道即将打开,请宿主做好准备,倒数六十秒——”   “谢谢你。”瑞和突然说道。   系统460倒计时的声音中断,迟疑了两秒它才说:“宿主,我也谢谢你,我的业绩是同批同事里最好的。”   “谢谢你陪伴我这么久,谢谢你带我走,又送我回来。我会永远记得你的。”瑞和轻声说,“希望你下一次能找到一个好宿主,业绩达标奖金翻倍,做一个……最出色的系统。”   “感谢宿主的祝福,系统460也祝您跟妹妹重逢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瑞和笑了:“好。” 第1010章 归乡   在最后的倒计时后,瑞和脚下传来熟悉的失重感,他没有闭上眼睛,但眼前看到是一片流动扭曲怪诞的色彩,看一眼就觉得精神受到极大的压迫。他闭上眼睛,几秒后身体落到实处。这种感觉很玄妙,就像是、就像是漂流多年的灵魂终于找到自己的躯壳,那么完美适配,天衣无缝。   他心中涌上淡淡的感伤,还忍不住喟叹一声。   睁开眼睛,他就见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脑袋正趴在他身边。他的眼睛柔和起来,带着无尽的思念与感伤。身上的疼痛全都消失不见了,除了衣服上与席子上甚至流淌在地上的血迹,他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瑞和坐起来,轻轻摸摸她的脸。一整夜担惊受怕照料哥哥的女孩瞬间惊醒,猛然抬头,红彤彤的眼睛瞪大。   “哥?哥!”徐瑞珠惊喜大叫,哇地哭出声来,“哥你醒了呜呜呜,我以为你不要我,你要丢下我走了哥呜呜呜……”   她的哭声中充满恐惧,瑞和忍不住红了眼,抱住她:“别怕,哥不会丢下你,哥回来了。”   哥回来了。哥走了很长很长的路,路上见到了许多人,也见到跟你一样乖巧懂事的女孩儿,她们生活在比这个时代好上百倍千倍的世界里,她们可以去读书,去外面工作,奋斗属于自己的事业,她们还可以选择自己欣赏喜欢的男人结婚,亦或是信奉单身主义,她们可以见到更广阔的天地……每当那个时候,我就很想你,想要和你一起站在那样的蓝天之下,想要送你去学校读书,如果你要结婚了,我还想要牵着你的手将你送你爱你的你爱的男人手上,为你们念下百年好合喜结连理的祝词……   这一刻,瑞和盼了许多许多年,汹涌澎湃的感情被他死死压抑住,他只紧紧地抱着九岁妹妹单薄的身体,再次说:“哥回来了。”再也不会走了。   瑞珠听不出哥哥话语中郑重的承诺,她只知道哥哥醒过来了,哥哥不会死,这就足够让她喜极而泣,无限欢欣了。   之后,瑞和让瑞珠回他原先的仆人大通铺下去挖他藏好的积蓄,不多,也就二十几文,在这个时代大概就能买十来个素包子。在李家做仆人,他与妹妹是被卖进来的,没有工钱。这二十几文钱还是过年里老爷高兴,下令发下来的赏钱,他供奉给管事大半,就只剩下这一点了,平时他都仔细妥帖地收着。   离开太久,瑞和只稍微想起了些旧事。不过没关系,这个地方他们不会再待下去,他会带着妹妹离开,一刻都等不了了。   瑞和计划晚上出逃。   白天里管事遣一个杂役过来看,那杂役见瑞和还活着十分吃惊,那板子可重了,几十下拍到身上,下半身都烂了,听说衣服下面的肉啊骨头啊豆腐还烂呢。   “你的命可真够硬的,不过你以后也悬了,弄坏了老爷的古书,以后老爷他们肯定不待见你。”杂役也没细瞧瑞和的伤势,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破席子上的血迹都凝固,在夏日里散发出阵阵恶臭,便捂着鼻子站在门口说了几句,“管家说了,你就算没死,以后也不能再出现在少爷跟前了,免得教坏了小少爷,以后你就去后头马房洗马吧!”   然后念叨着“运气真好,少爷正好要学骑马家里进了好几批小马”就走了。   瑞珠做好活儿赶来给瑞和送饭,瑞和接过那小小一块杂粮馒头吃下,叮嘱妹妹晚间过来。   “哥你放心吧,我晚上一定过来。”瑞珠也担心哥哥今晚还会发烧,“我来给哥换药,我下午又摘了不少草药。”   等晚间瑞珠过来,瑞和才跟她说了自己的计划。他被施打杖刑后被丢到这处柴房,这边堆满了柴没有人过来,夜深人静之时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我们这就走了吗?”瑞珠信赖地看着哥哥,眼中难掩恐慌,“我们是卖了身进来的,跑的话是逃奴,抓到会被打死的。”   “不会被抓住,瑞珠,你信哥哥吗?”   瑞珠紧紧握住他的手,重重点头:“信!”   两人在夜色中穿梭,仗着身材矮小踩着墙根的树影摸到后门。看门的老婆子在屋里头打瞌睡,瑞珠紧张得屏住呼吸,蹲在一边瞪着眼睛看哥哥撬锁。   瑞和几下将老锁撬开,回头朝她招手。瑞珠赶紧踮着脚轻轻过去,两人钻出门,锁头重新挂上的声音似乎惊到了守夜的老婆子。她猛然惊醒,四处看了看,嘟囔两声继续睡。   外头,瑞和捂住瑞珠的嘴巴,半搂半抱着带着她走了一小段路才松开。离了李宅,两人才大步跑起来,瑞珠一直牵着哥哥的手,也没有问要去哪里。   “我们去慈恩寺。”   回来后如何抚育妹妹,瑞和早就设想过多种情况。虽然自己做任务的世界与自己家乡的世界相比,都存在着许多差别,但瑞和还是仔细研究过每一个世界在民国时期以及今后社会发展概况。毕竟不管怎么变化,有些东西还是值得借鉴学习的。   慈恩寺孤儿院,便是瑞和在某个世界里查看资料时看见的,正好与他本世界有交集,这里也有一个慈恩寺。在一个世界里,民国元年时慈恩寺被改造成一个孤儿院,虽然那个世界民国是在1910年建立的,而这个世界民国元年是1913,很明显许多细节都不同了,但瑞和想要赌一把,尝试为自己和妹妹找一个初期安身的地方。就算这个世界的慈恩寺没有建孤儿院,到底是个寺庙,勉强能安身。   他们连夜赶路,天亮之前在避着人的地方,瑞和就地取材为他与妹妹做了伪装。他一直很镇定,瑞珠看着与往常不一样的哥哥,有些陌生有些害怕,但这是她哥哥没错的!哪怕哥哥明明昨天晚上一整晚都在发烧,浑身都是血,下半身像烂泥一样,今早却突然全好了,徐瑞珠还是能够确定这个事实。   只要是哥哥就好,她就什么都不怕。   瑞和摸摸她的头,牵着她继续走。他没有在妹妹面前伪装,虽然那很简单,但他已经扮演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人,不想再在妹妹面前扮演真正十三岁的自己了。   走到中午,两人才抵达慈恩寺。慈恩寺以前是佛寺,前年李家人曾经来拜佛过,后来听说寺庙被炸了,僧侣各自散去,这里就成了废墟。瑞和打定主意,若是这里没有孤儿院,那他也要带瑞珠暂住到这里来。   幸运的是,这里真的有一个孤儿院,门房老大爷领他们进去,带他们到主人面前。在废墟上重建孤儿院的是一位姓顾的先生,看着三十出头,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看着有些严肃。他仔细询问瑞和他们兄妹的情况,瑞和从进来就在观察顾先生,最后选择据实已告。   “要是不逃的话,我们以后都活不了了,请先生收留!”瑞和拉着瑞珠跪下,“我也十三岁了,以后可以自己干活养活我妹妹,只求一个安全的容身之地。”   顾先生略微动容,叹气:“你有勇气带着妹妹出走,这种精神让我感动。这样吧,你们就到后头住吧,我领你们去。”   就这样,瑞和跟瑞珠停了下来,这一晚徐瑞珠睡得很熟,瑞和坐在她卧房门口,彻夜未眠。 第1011章 归乡2   而李府内是隔了两天才发现他们兄妹不见的,瑞珠的活计没人干,开始还没有人发现,毕竟像她这样年纪的小丫鬟府中有十几个呢。还是管家突然想起被丢到柴房等死的小厮小和,让人去看:“别死到屋里头都没人知道。”   一看,人不见了。再一望,原来妹妹小珠也不见踪影。   管家皱眉:“这世道还能跑到哪里去,小和伤那么重,怎么还能乱动?”有人说是小珠把小和带走了,也有人说小珠瘦得跟豆芽菜一样,哪里来的力气扛她哥出门?   管家烦得很,少了两个下人倒不值什么钱,当时七八个孩子一起买进来的,拢共才花不到两个大洋,他恼怒的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下人跑了,这是对他管家能力的挑衅。他想派人去抓,但转念一想,小和受刑的真相他知道,那是替小少爷背锅了。老爷要谈一桩生意,需要走赵部长的路子,本来是想送本古书过去的,结果古书被小少爷拿去玩,不小心弄翻茶水搞坏了。太太怕小少爷被老爷罚,也怕几个姨太太拿这件事下眼药,于是将古书损坏的责任推到小和身上。小和受刑,老爷勉强消气也就算了,若是知道小和兄妹跑了,火气肯定会再冒起来。   “你们都收紧嘴巴,就说小和伤太重死了,他妹妹也突然生病没了,听明白了吗?要是谁敢在外头乱说话,要让我听见了,小和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明天。”   其他仆人喏喏点头,纷纷保证不会乱说话。   太太听到管家禀告,也点头说他处理得好。   “老爷生意上有些难处,不好再拿琐事烦他。这世道越来越乱,一个重伤一个小丫头,能活多久?”太太慈悲地说,“他们就是年纪太小了,不曾见过外头的风雨,只以为出了这大宅门,外头就是洋人说的天堂呢。”   管家忙奉承:“老爷太太心善,家里的奴仆都仰仗您二位才能吃饱穿暖,搁在外头哪有这种好日子过?除了那些傻的,谁想出去。”   太太满意地挥手,管家就退了出去。   没有人将这失踪的兄妹俩放在心上。乱世中两个小孩子能活成什么样?虽说大清没了民国起来了,但大富人家还是旧日的做派。那些所谓新派人士抨击他们穿着“封建的裹脚布”,骂他们呼奴唤婢。可这乱世,多少自由人没东西吃没地方住?能进他们李家做仆人,至少能穿暖吃饱,你让府中下人都赎身出去试试?哪怕他们攒够钱赎身,也是舍不得出去的。   后来瑞和乔装回来打听过,李家安安静静的跟往常一样,他确定李家人没有对他们兄妹俩上心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目前势单力薄,李家对他们而言就是庞然大物,能不对上还是不对上的好。   很快,瑞和就找到了谋生的活计。他目的明确,到西餐厅应征服务生的工作,要求日结。走了三家,有一家老板看中了他,正好店铺刚开张,会外语服务生不好找,价格也高。他见瑞和虽然长得瘦小,穿得也是很穷酸,但站姿挺拔颇有气质,口齿伶俐反应机敏,还会三国语言!若是能换上专门的服务生衣服,一定特别俊。这样的服务生可太有排面了,如果不是小少爷出来磨炼,还遇不上这样合适的人选。他决定将人留下来,不过日结不成,他答应十日一结,给瑞和一银元。   “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如今到好人家做保姆,勤快做一个月才有三银元工钱,再看外头拉黄包车的,真是累死累活拿命在拼,一个月顶多也就赚个七八个银元的辛苦钱。我们这里是高档西餐厅,来往的都是有钱人,知识分子,也不用你做什么劳力活,只需要站在门口迎宾,再引着客人点餐,再将做好的餐点送上去就成了,这样轻松的活计,你在别处都找不着。”   瑞和也没有挑剔,他虽然已经十三岁了,但营养不良身体看着只有十岁,这家西餐厅愿意用他,已经是他表现出色的结果。压价,是很正常的。他只是想短时间过渡一下,这份收入他很满意了。   他笑了笑:“没关系,我也不长久做这份工作,哼,我哥说做服务员很辛苦,说我读书很轻松不知道享福,我要让他知道我也能做服务生!”   老板眼珠子转了转,打听瑞和的家世。   瑞和眉毛一竖:“你是要去找我哥告状吗?那我不干了。”   “别别别——”老板也只是好奇,他自家就是开西餐厅的,哪里能没有一丁点人脉?他只是想多条人脉多条路,还不想得罪一个为了证明自己能耐就离家出走的任性小少爷为自己添麻烦。这条人脉够得着最好,够不着也不得罪。“那你明天就过来上班吧!”   来应聘前,瑞和给自己的脸做了伪装,明明只是轻微的差别,但看着就跟以前长得不一样了,相信李家的人站在他面前都认不出他来。就这样,他开始了在西餐厅做服务生的生活。机会是留给有所准备的人的,这个时代的外语跟现代还是有些差别的,不管当年他学习外语有多精通,还专门去研究过每个世界民国时期外语的演变状态,来应聘之前,他还是偷偷潜入外国语学校,偷听过几次外语老师授课。适当调整“顺应潮流”后才去应聘的。   工作很顺利,他落落大方,与客人交谈幽默风趣,又有年龄的优势,一些夫人们对他印象特别好,每次都能收到不少小费。来高档西餐厅就餐的客人非富即贵,出手大方,最多的一天,他收到的小费就超过了十银元。   这让店老板颇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不那么轻易答应让小徐自己拿小费了。不过他到底是开高档西餐厅的,眼皮子不浅,心疼归心疼,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在心里感叹,果然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受的教育与普通人不一样,单那份从容自信就很难得,要是餐厅每一个服务生都有这种水准,那何愁不经营成最顶尖有排面档次的西餐厅?不过这话也只是想一想,真有本事的人怎么可能屈尊一家西餐厅做服务生?早就另谋高就去咯!   在工作的这段时间里,瑞和遇见过李家人。李家是做纺织品生意的,算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家里虽然仍沿袭旧时风格生活,但也不是不会到西式餐厅就餐,半中办洋,其实是当代人的一种特色了。李老爷请人来吃饭,尊称客人赵部长,可见在失去了古书后,李老爷仍通过其他手段跟赵部长搭上线,今日还请动人出来吃饭呢。   李老爷没有认出他来,笑着让他介绍菜单。英语他听不懂,他就让瑞和用中文,从头到脚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第1012章 归乡3   工作顺利,徐瑞和在慈恩寺也过得很开心,性子也重新恢复了活泼。每天早上她都会跟大哥一个时间起来,跟着哥哥一起给后院水缸里打水,再去后厨帮老婶子忙。老婶子很喜欢这两个勤劳的兄妹,很是夸了几句,还说:“顾先生是个好人,你们好好地住着,勤快些学本事,等长大后去找工作,生活就有指望了,现在像顾先生这样的好人不多了,听说他家里很有钱是做大生意的……”   关于顾先生的消息,瑞珠几乎都是从老婶子口中得来的。在老婶子口中,顾先生出身很好,听说家里有工厂,他还是留样回来的呢,现在在大学里做老师,看着很严肃,心地却很善良,投入很多才把这家孤儿院办起来。   “每天都在亏钱呢!”老婶子感慨,“好人啊!”   可不是每天都在花钱么?   顾先生办的孤儿院并不只是为孩子们提供一日三餐与住宿,他还有很长远周全的规划。也是来之后瑞和才知道,原来孤儿院也是刚开不到半个月,各方面还在建设中。这段时间,顾先生做了许多工作,领工程队的人来翻盖屋舍,搭建新宿舍,还有木工来搭课桌。听说顾先生出差去了,但前几天还有人搬来了两台老式织布机,可见顾先生心中有大爱,眼光深远,即使不在这边也仍心系孤儿院的建设。   瑞和在某个世界里,也看到了一个“顾先生”,那位先生举家之力创办孤儿院,传授孤儿学识与本领,让他们得以凭本事安身立命。不同世界,同一个地点同一处建筑,他正是抱着也许自己本世界也有这么一个为国为民心怀大义的好心人,才带着瑞珠来慈恩寺的。命运眷顾他们,在看见顾先生的第一眼,他就觉得熟悉。再观其言语谈吐神态,确定顾先生是个磊落善良之人,瑞和才据实已告的。   吃过早饭后,瑞珠再送大哥下山,站在山脚遥遥对哥哥挥手,然后再蹦跳着回去。大哥昨天第一次拿工钱,买回来布料针线,她得赶紧做两身新衣服出来才行。不过裁剪衣服她没有经验,只会缝补和绣花,可以找厨房的老婶子帮忙指点吗?   又过了几天,顾先生出差回来了。这回出门,是家中生意出了问题,父亲派他去外地帮忙处理。刚回家,他就与家中长辈起了些理念上的争执,大半夜的上山回慈恩寺孤儿院。远远的他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再走近一点,他发现竟然是有人在说英语,还认出那人是孤儿院里一对兄妹中的哥哥。   其实他对这对兄妹很有好感,小的乖巧懂事,孤儿院正在建设中,徐瑞珠每天都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见他过去,总会洗干净水杯给他倒温水喝,是个可怜可爱的女娃。大的这个,看着比实际年龄瘦小,但气质稳重眼神成熟淡定,完全看不出之前曾是仆人。徐瑞和来慈恩寺不久就找到工作,在他出差之前,每天早出晚归。此刻看着月光下就着油灯说着流利英语的徐瑞和,顾盛十分惊讶。   仔细听,那似乎在用英语介绍菜单,菜名,菜是怎么烹饪的,主厨又是什么履历,其中甚至还夹着几句调皮诙谐的幽默话语,对男客人女客人恰如其分的赞美……   顾盛也是留过洋的人,在英国读了五年书,但他都无法说出那样流畅的英语。   震惊着,徐瑞和又用法语重新背菜单了。那一晚,顾先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卧室的,第二天醒来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第二天晚上,他专门守着下班回来的徐瑞和,询问了他语言能力的事情。徐瑞和说,当时伺候的少爷是家里的宠儿,家中很重视他的课业,专门为他请外教,他在擦洗时在旁偷听了几句。   “突然就学会了。法语?小姐有一个留洋的好友,我也是听那位小姐说了几句就学会的。”   这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过他博览群书,似乎从书中见过具备某些特殊能力的人,有人“生而知之”,有人过目不忘,还有人能预判吉凶……一个被卖入富贵人家中做仆人的少年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资与才华,似乎也不算多离奇的事情。   总之,顾盛对徐瑞和的印象达到空前深刻。这一天他与同事朋友聚餐时,鬼使神差地主动提出要徐瑞和工作的餐厅。   点完菜,看着瑞和带着点菜单到后厨去,顾先生脸上难掩复杂。   “这是怎么了?你那孤儿院目前是筹措得不顺利么?”   顾先生回神,笑道:“那倒没有,我父亲很支持我的工作,日前才又支援了我一笔款项。”他顿了顿,问,“方才点菜的小童,你们觉得如何?”   同事们纷纷赞赏:“看着年纪小,一口英语说得太流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外国孩子呢。”   “可见这家西餐厅的确经营有度,怪不得才开张就客如云来,我老早就听我表姐说过这家店了,听说菜式美味,服务生素质也很高,环境也清幽……”   “顾老师,刚才他跟你打招呼,你们原来是认识的?”   见顾盛点头,同事又问:“那是哪家的孩子,这是出来体验生活的?”   “不是,其实他是我经营的孤儿院里接收的无家可归的孤儿,今年似乎才十三岁。”顾先生说出真相,见同事们全都一脸惊讶,他才促狭地笑出来,觉得那一晚目瞪口呆的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傻气了。瞧瞧,同事们也被惊住了。   “我当时也吓一跳。”   一位女老师可惜道:“这样的好苗子,最适合读书了,国家如今正缺人才。”   顾先生听完心中一动。他创办孤儿院,计划着收容孤儿,还要教授他们本事,本就有大义之心,现在见到这种好苗子,也着实心痒痒。这样资质的孩子,才十三岁,要是好好进学校读几年书,不是能很快成才吗?不过没等顾先生找瑞和商量,学校就派他出门公干了,这事只好暂时搁置。   一个月干下来,瑞和成为了服务生“头牌”,每天工作量特别大。店老板打算给他涨工资,打算专门调他到包厢服务贵客,开口一个月八银元。   这一次瑞和却婉拒了。   “之前跟您说过,我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如今家里来信催我回去,我实在没办法再做下去了。打工的确辛苦,这一个月的工作让我明白了赚钱养家的不容易,家里人对我严格其实也是为我好,想明白这个道理后,我就打算回家了。”瑞和真诚道谢,感谢店老板的重用与照顾,再道歉要辜负对方的心意了。“祝您生意长虹。”   店老板这才没有挽留:“没错没错,你年纪小,少跟家里人怄气!”店老板又打听瑞和的家在哪里,徐又是哪家大户,又被瑞和搪塞过去了。他拿着第三个十天结算的一银元,以及今天收到的五块钱小费,高高兴兴地离开西餐厅准备回慈恩寺。   西餐厅晚上十点才打烊,这个时间点路上行人稀少。瑞和贴着墙角走,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十分谨慎,但最后还是被人盯上了。他的耳朵动了动,拐角进了一处黑暗的小巷子。   “走!”   “他进去了!”   三四个影子在月光下拉出扭曲的形状,跟着进了小巷子。不一会儿巷子里传出几声沉闷的响声,十几秒后一个清瘦的身影从巷子里出来,眉目平静地拍了拍袖子,再将反打劫回来的几个钱袋子塞到怀里,快步继续赶路。 第1013章 归乡4   慈恩寺后罩房里,瑞珠还没有睡觉,她正在补衣服。身边躺着三个年纪与她仿佛的女孩,都是被救济回来的孤儿。忽然她的耳朵动了动,眼前一亮,小心翼翼地下床打开门,惊喜地低声喊:“哥。”   瑞和走过来朝她笑笑,摸摸她的头:“怎么还没睡,饿了吗?”   “没有,今晚我喝了两碗粥,哥,你喝水吧。”瑞珠把一个豁嘴的茶壶递给他,“我放在被子里,还暖着呢。”   “好,哥这就回去喝。你早点睡,明早哥带你出门去。”   瑞珠小声问:“没关系吗?我可以出门吗?”   “当然可以了,以后瑞珠还要去上学呢。你想上学吗?”   “想!娘以前说,读书是很好的事情,爹还说,要送哥你去学堂的——哥,好想爹和娘啊,如果他们还在就好了。”   听妹妹说起父母,瑞和忍不住伤感。徐家原先家境不错,他听父母说过,曾祖父还考过秀才呢,后来祖父抽大烟,普通家庭根本负担不起,本就不厚的家业彻底败了。父母是经人介绍成亲的,婚后他娘在家相夫教子,他爹在外头摆摊卖杂货,他从会走路时就开始到摊子上帮忙,客人见他长得小嘴巴甜,常来光顾。他娘说了,以后家里攒了钱,就送他去学堂读书认字,但没等到那一天,他爹先没了。地痞混混强收保护费,父亲被强推了一下,就是那一下磕到头,没流血,却当天晚上就没了。他娘悲伤过度,也跟着病倒了,雪上加霜的是,那一年遇上了难得一遇的雪灾,娘觉得自己好不了活不成了,只好将他们托付给亲戚。但转头,亲戚就把他们卖到戏班子里。在戏班子里的日子也不长久,某一天有很多兵带着枪冲进来,说是戏班子头牌唱戏时刺杀了某个大官,戏班子所有人都要蹲大牢。   糊里糊涂的,瑞和死死抱着瑞珠,在人群中被推搡着带走了。事情后来怎么解决的,瑞和不知道,只知道有一天他们被赶出来,被牙行带走,转头就被卖到李家做下人。   仔细想来,那真是好久远的事情了。   “好了别想了,先回去睡觉吧。”   看着瑞珠关上门,瑞和才到隔壁的男孩子住的房间去。同屋子的人早就睡着了,他轻手轻脚换好衣服躺上去,就着院子里灯笼的光看着黑乎乎的房梁,片刻后才闭眼睡下。   瑞珠抱着甜甜的梦想陷入梦乡,第二天听着鸡叫爬下床。   吃过早饭后,瑞和就带瑞珠出门了。他们先到城里某个牙行,牙行外头挂着歪歪斜斜的“人才招聘公司”几个字,内里仍跟旧社会一样做着人口买卖的活计。瑞和在攒够钱后来这里找中人帮忙,从李家哪里赎回自己的卖身契约,他想让他和妹妹从身到心都解除奴隶契约,获得自由。中介费两个银元,赎身钱一个银元,中介将这事办得妥妥当当轻轻松松,甚至都不用惊动李太太,管家出面就给办了。   “这就是咱们俩的卖身契吗?”两人坐在巷子里翻看新鲜拿到手的卖身契,瑞珠不可置信地翻来翻去,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她还不懂得什么是追逐自由的滋味,更加不懂什么解开封建禁锢束缚等大道理,但她本能觉得惊喜激动。   她、她和哥哥都赎身了?   “是啊,以后我们就自由了,你不用怕走在路上被李家人认出来,不用拍他们会把我们绑回去打。瑞珠,以后没有人能打我们了,我们都是自由人,想要过什么日子就过什么日子,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瑞珠的脸蛋都是红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做什么都好,我要跟大哥在一块!”   瑞和摸她的头:“那好,那大哥给你安排。我跟顾先生谈好了,以后你就在慈恩寺读书,读几年,等你大一些了,大哥赚的钱够多了,我们就到外头买房子住,哥再送你到外头的学校读书,以后你考大学,做大学生好不好?”   “嗯!大哥也一起读!”   “大哥不读了,大哥都学会了,不用再读了。”   这一天,是瑞和最快活的日子。大哥带她到处逛,在饭馆吃饭,到街上买小吃,买头花,他们还看了闹市里的耍猴戏,哥哥给了她两块铜板,被她珍惜地放进一个比她还矮一头的女娃端着的盘子里。   他们离开时,瑞珠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一个男人一巴掌打在那女娃脸上,矮小的女娃摔到地上却不敢哭,抱着盘子立刻爬起来,举着盘子对围观的人笑:“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给点打赏吧——”   她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她紧紧握住哥哥的手,喊了一声哥。   “怎么了,饿了?”   她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瑞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明白过来:“你觉得她们很可怜?”   “嗯,我看见有人打她了,她现在却还要笑。哥,她好可怜。”   瑞和摸摸她的头:“你想帮助她吗?”   瑞珠眼前一亮,但很快她摇头:“我没办法帮助她。”她还明白,刚才给的两块铜板,不可能到那个妹妹手里,就像她和哥哥以前在戏班子里一样,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小,但她仍记得哥哥也曾经抱着盘子到台下找客人们求赏钱。那些赏钱,哥哥不能擅自保管一分,全都要给老班头。   “你现在没办法帮助她,以后有能力的时候,你就能帮助他们了。”   “真的吗?哥,我要怎么做才能有能力?”   “你要先健康地长大,然后学本事,我中午不是问你以后想要做什么吗?你可以继续想,在想出来之前,你可以先上学,书本里的知识能教你怎么思考,怎么确定人生的方向。等你想明白了,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天后,瑞和到富人区某个独栋小楼拜访,报上姓名后门房将他接进去。   “少爷正在吃早餐,你先到小厅里坐一下吧。”   瑞和谢过,坐在小厅里等他的学生。   没错,他之所以辞退西餐厅的工作,是因为他找到新活儿,做外语家教老师,因知道他家境贫寒需要用钱,所以特例给他薪资日结,一天一块大洋。   西餐厅只是他一个跳板,他瞄准的目标是来那里就餐的客人。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精挑细选,他在这家人第二次来就餐时特地表现,最后毛遂自荐做客人家八岁孩子的外语家教。当时这孩子的父母都很吃惊,但经过一番考验,他们心动了。他们本就有意送孩子去国外留学,寻摸了几个外语老师来给孩子补课,但效果并不好。自荐的服务生口语特别流利,年纪又只比自家孩子大几岁,也许小孩子跟打孩子能更合得来一点,取得好效果呢?瑞和又主动提出可以试课,月休时去了一趟,当即夫妻就定下来,让他直接过来上课。瑞和坚持要上完上个月的班,这个月才正式过来。   “你来啦!”不久,这家小少爷就跑了进来,“走吧我带你去公园,我妈又买了很多新的花!我同学说他最近读了一本外文书,找我显摆,哼一会儿你一定要教我,明天我要去打他的脸!”   瑞和笑眯眯的跟着他走。这孩子没有别的问题,主要问题就是思维太跳跃,性子跳脱,按部就班的教学模式不适合他,偏偏父母疼爱,找家教也要给他找最好的,请来的都是老先生。先生越严格越约束,他就越坐不住,越要对着干。他挑选了许久才挑了这家人。   在这个时代,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但轻省又高收入的群体,知识分子就是其中之一。历尽千帆,尝尽各种人生滋味,重回属于自己的时代时,瑞和没有封王拜相的野心,更没有一呼百应改变历史的冲动,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赚钱养家。   他时刻记得,自己是一个人,而不是神,知道历史又怎么样?他承担不起自己插手后改变历史,让祖国发展拐弯的责任。他见过平行世界的祖国未来的发展情况,不管是走的弯路,还是遇到的挫折与困难,最后都能凝聚成勇往直前的动力与决心,建设出一个富饶强盛的国家。他敬畏社会发展规律,敬畏所有一切发展向前的事物,也许他能够利用自己的奇遇,为这份进程太增添自己微薄的力量,但他给自己的定位是见证者。   在历史的洪流中,他将会亲眼见证这个国家的坚定不移的步伐,最后奔向自己曾经见过的美好蓝天。 第1014章 归乡5   做家教的日子也如计划中的顺利。瑞和心理年龄都不知道多少岁了,又有多年做教师的经验,再利用身体的优势拉近与客户的距离,小少爷很服瑞和的教导,学习热情日益高涨。一个月下来,小少爷进步神速。   小少爷姓江,叫做江涛,父亲江换,听闻在机关单位上班,瑞和听江先生与妻子交谈时说过几句话,猜测对方在财务部门工作。   见儿子进步巨大,江先生对瑞和很满意,满一个月时妻子多给他十块钱做奖金。   江太太为人和气:“照这样下来,明年涛涛就能出国了,唉,别的我倒是不担心,就怕这孩子过去之后语言不通让人欺负了。涛涛啊,你可得好好学,以后才能有出息。”   江涛不耐烦摆手:“知道啦知道啦!”   江涛是个活泼的孩子,知晓瑞和住在孤儿院,江涛一直很好奇,这天终于求得父母答应,在随从的照料下跟着瑞和到孤儿院逛了一圈。江涛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只觉得到处都是新奇的。   “对我们来说,这里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江少爷,江先生江夫人送你去国外读书,是盼着你学业有成,将来能有所成就的,我们的国家如今不太平,外国人欺负我们弱小,各处都有纷争,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这一代人强大起来,以后一定能够改变现状,你觉得呢?”   江涛不喜欢父亲对他说这种大道理,但是大朋友用这种信赖鼓励的眼神看着他,他心中生出热烫的情绪,他抬着下巴拍胸口:“你放心吧,以后我学成归来一定罩着你!到时候我们一起把坏人赶出去!”   瑞和笑了:“好。”   又过了一个月,正好有一批留学生要登船出海去美国,江先生觉得这次机会难得,跟着大部队走总好过孩子单独出国,于是为江涛办理好相关手续。就这样,在父母的殷殷期盼中江涛坐上船,提前踏上了出国留学的道路。   孩子走了,家教自然就该停了。江先生对瑞和印象很好,认为他自立自强,是个好孩子,便问瑞和接下来的打算。   “你要是还想做家教这一行,我可以推荐你其他人家,待遇上都是极好的。如果你想做别的,说说看,我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瑞和谢过他,婉拒了对方的帮助:“之前和您说过我住在慈恩寺孤儿院,院长顾先生是德兴大学的老师,他说让我到学校读书,学校能给我免学费。”   “顾盛啊?我听说过他,既然他乐意帮你也挺好的,你也还小,多读几年书是好事。”   没错,出差回来后的顾先生找瑞和商量读书的事情。出乎顾先生意料的是,瑞和没有同意,他提出要到学校里任教。   这、这让徐瑞和进大学旁听学外语已经是破格了,徐瑞和提出要进德兴大学做老师,这无异于未学走路先要飞,异想天开!   “先生,我不是信口开河,也不是好高骛远不知所谓之人。”瑞和看得出来,顾先生眼中的怀疑、不喜与失望,很明显顾先生已经将他看做是不知天高地厚,利欲熏心的臭小子。   这是很正常的,易地而处,他也无法轻易接受。诚然,他可以像以前做任务一样一步一步来,将所有一切都赋予逻辑,让人物的成长与变化有迹可循。不会有人怀疑他的异常,任务能够正常进行,哪怕是穿越者重生者任务者,都看不出他不是本尊。   但现在他就是徐瑞和,他不用饰演任何人。而且他生活在一个混乱的时代,他的过去与现在都容易伪装,家道中落那些年,流落戏班子那些日子,还有在李家做仆人的岁月,全都能做文章。他自认自己天赋异禀,谁又能说这样的人不存在?   按部就班,那样太慢了,他等不了那么久。明明有能力现在就一飞冲天,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原先他想以在江家做家教为跳板,发展家教事业,毕竟不管在现在还是未来,为了孩子的学业,家长都是很乐意出钱的。等家教做出口碑,他也攒够了钱,他的年纪也大了些,半个补习班就顺理成章了。   他想要的,就是普通、富足、安稳的生活,让他能够好好抚养妹妹长大。   但顾先生找来后,他觉得进名校也是另一条适合的路。做旁听生就算了,他想要一步到位,直接做老师。   “我可以接受您的考验,一切考验,我会向您证明我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最后,顾先生决定给瑞和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看走眼。   大学的外语系主任是顾先生有些远亲的关系,说起来破格让瑞和进德兴大学旁听,顾先生是走了这位表哥的门路。表哥姓金,顾先生跟他说了瑞和的奇异出色之处,金先生也起了惜才之心。   “这些年来外国豪强对我国的侵略日益加剧,我们提防反抗他们,也要学习他们先进的部分,师夷长技以制夷,语言文化不通,怎么学呢?”打算那个徐瑞和如果真如顾老师说的一样有天赋,他很希望能将其培养出来当自己的助教。   没想到顾先生带来这样的后续。   “这么狂妄,他真的如你说得那样稳重懂事吗?”听了顾先生的话,金先生也震惊了。顾盛苦笑:“他的确稳重懂事,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对你开口,实在是想要拉拔他一把。不过他这一回也着实让我大吃一惊,我怀疑他的话,但其实心中亦存了一分侥幸,毕竟他都能自学英语与法语了,更夸张的事情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我就想着让表哥你教导教导他,平平他的傲气。”   金先生笑了:“你是恼了他,同时也还欣赏着他吧?天才自傲是难免的,适当打磨才能让出美玉。行吧,那就让他试一试,你让他后天过来。”拿出一份招聘通告给顾先生看,“正好校长说要招两个外语教师,让我来做面试官,明天正好是筛选后的笔试,你让他来考一考,这是登记表,你拿回去给他填吧,我会辟出一间单独的考室给他。你放心吧,我会让他知难而退,不会过度伤他的自尊心的。”   回慈恩寺,顾先生将表和招聘通告给瑞和,叹气:“这回我也是豁出去了,瑞和,这登记表还没有填你还能回头,别搞到最后很难看,连旁听生都做不成了。”   “先生,这里说是要招聘一名英语教师一名日语教师。”   “对,上个月教日语的陈先生退休了,教英语的郑先生因病请长假了。”   “我可以全都报名吗?”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要是打两份工的话,应该会有两份薪资吧?您也知道的,我还有妹妹要养,她年纪也慢慢大起来,我想存钱买房子,给她交学费送她去读书。”   “……”顾先生深吸一口气。他还担心徐瑞和面试打击太大,想着“温柔”一点让徐瑞和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恃才傲物,现在看来简直是多此一举。徐瑞和的胆子野心简直大到不可思议!瞧瞧,他不止要面试英语教师,还要插手日语教师。怎么才十三岁的年纪,这是还没出生就开始吃虎胆才有这么大胆子吧?   “可以吗先生?”   顾盛摆手:“随你的意吧!” 第1015章 归乡6   笔试考试后第二天,顾盛一大早去学校准备早课,刚坐下就见金先生风一样卷进来,手里拿着两份批改好后的答卷,下巴胡茬邋遢,眼睛布满熬夜的血丝,神情却激动得像吃了亢奋药。   “你看!你看!”金先生两两份厚厚的考卷拍到桌上,“我连夜改出来的,改完失眠一整夜!真是太不可置信了!这个学生、不!这个人如果面试也能通过的话,我们德兴大学就有一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师了!天才!真是天才啊!”   “表哥,你别激动,让我先看看。”   看完后,顾盛也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两份都是满分的卷子,想要做大学老师,卷子的难度怎么可能是招生的难度?虽然他也曾赴海外留学过,自认英语还算可以,但这份英语卷子让他做,他能做出来一半就已经很好了,更别提徐瑞和竟然得了满分。再看日语卷子,他就看不懂了,不过上头的分数他看明白了,满分。   “你也大吃一惊对吧?这两张卷子是我和史密斯先生一起出的,史密斯先生的脾气你也知道,又认真又严格,卷子出来后他跟我说,只要笔试者能考得八十分就算优秀,可以入面试了。嗨呀!古有甘罗十二岁为丞相,可见天才这个词语古今通用,不是没有这样的天才,而是我们没有遇到!不行,小盛你得立刻把徐瑞和带过来,我要和史密斯先生还有校长一起对他进行考教,今天就面试,不等明天了!”   “我这就去带他过来。”   面试结束后,瑞和鞠了个躬走下讲台。台下坐着校长副校长、政教主任、顾先生、金先生以及一位外籍教师史密斯先生。他到外头等待,听见了里面热烈的讨论声。看着花坛里的花草,瑞和微微走神,想起了出门时妹妹期待的目光,那目光让他的心滚烫热烈,好像能够踏平所有困难。   不久,顾先生就出来了,眼神复杂又欣慰地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我带你去食堂吃午饭。”   吃过午饭,结果就出来了,德行大学破格聘请他为外语系教师,负责英语与法语两门课程。不过他没有学历年纪也太小,学校得走一定流程,让他在任教的同时在学校里进修,两年后学校会给他颁毕业证。工资的问题,瑞和也与副校长详谈过,他的要求也简单,希望学校为他提供住宿,住宿的条件不需要很好,只要遮风挡雨、安全就好。关于薪资,他没有意见。副校长的意思是,先让他拿助教的薪资,一个月一百八十六块,教两门课的话,那就是三百七十二块钱,其实跟正式教师的工资也差不多了。大概半年后,如果他授课没有问题,确定能够胜任时,将会转为正式教师。   “到时候薪资一般在四百到六百之间。”   瑞和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他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能实现目标,得到这种待遇,已经是德兴大学任人唯才,干预开拓的结果了。当然了,如果没有顾先生的引荐,这事也难成,让他自己去找门路进德兴教书,那是天方夜谭。   搬进的德行大学的宿舍后第二天就正式上班,校长他们不放心,守了一上午。看到一半校长背着手放心地走了。   瑞珠搬来宿舍后还觉得在做梦,怎么突然哥哥就成了大学的老师了?那可是老师!大学的!她也偷偷跑来,踮脚从窗外偷看,眼睛亮晶晶的。下课后瑞和来接她:“早上我给你留了饭,吃了吗?”   “吃了吃了!哥你好厉害哦!那些哥哥姐姐年纪都比你大,可是你能教他们!他们喊你先先生呢!”瑞珠满腔激动想要抒发,脸颊都是红的。瑞和拍拍她的头:“哥要去上发法语课了,你想听就坐着听吧。”   瑞和以为瑞珠听两天就会耐不住,没想到她听得很认真,后来还找瑞和拿钱去买笔记本和笔,开始做笔记呢。妹妹想要学,瑞和自然不遗余力给她开小灶。不过后来给瑞珠找的学校手续办妥,瑞和便送她去读小学了。瑞珠回来后说:“同学年纪都比我小,哥我要努力读书,争取跳级。”   “你还知道跳级了啊。”瑞和笑着鼓励她,说都会支持她。   回家三个月,兄妹俩的生活终于步入正轨。一个月后,瑞和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他捐赠了一百块给慈恩寺孤儿院,顾先生婉拒:“你先紧着你和妹妹花吧,孤儿院不缺钱。”   “这是我的心意,先生就不要推辞了。”   见顾先生坚持不收,瑞和拿这笔钱去买米面粮油,带着瑞珠一起送了回去,又留下帮忙做了一些活儿。离开一个月,孤儿院的样子就大不同了,完全能够看出后世资料中慈恩寺孤儿院的形状了。   “我请了两个老先生过来坐堂讲课,还从织布厂搬来两套新式织布机,到时候老式新式织布机一起教,总要教他们一些实在本事。”顾先生说。   “那我有空的时候也回来授课,我能教他们外语。”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瑞和攒到足够的钱买下房产,还请了一个老婶子来家里做帮佣,瑞珠也长成了十四岁的大姑娘。这几年她发奋读书,果然如愿跳级,今年已经开始学高中的课程了,顺利的话明年就能考大学。她说想要考德兴大学,以后跟大哥在一处。五年过去,瑞和的外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长高,身体也更加强壮,虽还没有二十岁,但至少站在讲台上的时候没有几年前那样违和了,当时金先生就说:“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是小孩在台上玩。”   几年下来,他在大学界里算是打响了名声,不少人都知道他的存在,学校间交流时,也常有人找他探讨。   正职工作顺利,瑞和也在积极开拓副业,赚了不少钱,没有人知道他的收入,他暗自置办房产地产,有的写在瑞珠名下,相信等瑞珠想要结婚的时候,名下的嫁妆一定会非常丰厚,为妹妹置办产业,是瑞和闲暇时最舒适的娱乐休闲了。 第1016章 归乡7   瑞珠并不知道自己名下产业日渐丰盈,现阶段学业的压力占据了她太多心神,直到考试结束她才松了一口气。   “哥!这是你写的吗?”这一天,放假在书房里看书的瑞珠突然发现一本厚厚的文件夹,里面夹着数不清的文稿。她拿出来看,翻看了两张就看入迷,见笔迹眼熟,等瑞和办事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奔出来问。   “对,你看完放回原处去,再过两天我要寄去报社的。”瑞和放下油纸包,“我给你买了烤鸭。”   最喜欢烤鸭的瑞珠却没像往常那样去拆烤鸭,手里仍抱着文件夹,激动地说:“哥,你写得真好!我一看就入迷了,哥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好了别夸了,我来拆烤鸭,你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饭桌上,瑞珠仍惦记着刚看的小说:“哥,你哪一天要寄?我得赶紧看完才行。”又撒娇,“哥,你写了这么好看的小说怎么没告诉我,我可以帮你重新抄录呀。”   将原本胆小怯弱的妹妹养得健康活泼,大概是每一个兄长最大的成就感吧。瑞和笑着说:“你每天都学习到半夜,学习任务那么重,我自己就能抄,不用你。”   也许是兄长太出色,瑞珠想要跟哥哥看齐,给自己设了不少目标。她入学本就晚,想要赶上进度需要不少时间精力,以前她还夜里偷偷点蜡烛看书,瑞和怕她近视,还严肃地说了她一顿。随着家里经济条件好起来,瑞和不吝给妹妹打扮,瑞珠开始有朋友,甚至还有男孩子给她写情书。不过她很少出去玩,朋友同学约她去看电影逛街喝咖啡,她几乎都不愿意去,最爱去的是书店,其次就是德兴大学了。瑞和只盼着她多放松放松,常出去玩,怎么会把初稿给她让她帮忙抄呢?   瑞珠摇头:“哥不要总是揪着以前的事情说,我听你的话没有再熬夜了,瞧,我的眼睛好着呢,朋友都说我的眼睛明亮有神呢。”说着朝瑞和眨眨眼。   “好了好了,以后有需要就让你帮忙,你就放心吧。”   瑞珠这才开心,吃完饭,她先将课业上的疑难问题拿来问,解决掉课业上的难处后,她又抱着文件夹不撒手,边看还边问:“哥,你是怎么写出这样的情节的?一百年我们的国家真的会这么进步吗?我们出行能坐飞机,千里之地转瞬就能到,想要跟人联系时,只要用一种叫手机的东西就能联系上,虽隔着千山万水,但还能似面对面交谈,真能这么神奇吗?”   “这是我梦中所得,在我梦里,百年后就是这样的生活。”   瑞珠格外高兴:“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过了几日,瑞珠将小说看完,自告奋勇帮瑞和去投递,之后比瑞和还要更期待报社来信。这一天,瑞珠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信箱,这一回她摸到了一个信封,落款正是寄稿子的那家报社。瑞珠高兴极了,等瑞和下班回来立了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瑞和拆开信,信中编辑说他的投稿被录用了,告知了稿酬相关,让他有空的话到报社详谈更多详情。   三天后,《曙光周报》里一个专栏刊登了瑞和的小说《梦游百年》,引起了不小轰动。他取的笔名叫山禾,同事们不知道那就是他,还拉着他一起观看讨论。《梦游百年》里描述的一切都太过美好,美好得让人心生向往,眼含热泪。在这乱世之中,群狼环伺之时,众多反抗者革命者为了心中信念,为了爱国大义而努力着,抛头颅洒热血,若百年之后国家真有这般和平祥和、富足进步的场景,那再多血汗都是值得的!   曙光周报销量激增,不停增印,小说连载三个月完结,报社又跟瑞和商量出版书籍的事情。瑞和将稿费一半捐给慈恩寺孤儿院,一半购买物资储存起来。成品书送到他手上时,他就签上名字将其郑重送给了妹妹。瑞珠因哥哥的态度而受宠若惊:“哥——”   哥哥将这本书递给她的时候,好像不是递一本书,而是将一份珍贵的期许捧到她手心。   “没错,这是为你写的。”瑞和温和地笑,“这是印刷出来的第一本,我特地让他们留给我的。瑞珠,我跟你说过,这本书的灵感来自我的一个梦,在梦里,我们一家人都生活在那里过得很幸福,我没有办法带你去那个世界,却能将这个梦送给你。瑞珠,你要好好长大,以后亲自去看那个世界。”   瑞珠心潮澎湃,红着眼睛点头:“哥,我会的,我一定会去看的。”   后来,瑞和持续有稿子刊登,机缘巧合之下,顾盛先生来拜访时,在他书房里看见了初稿,知道他就是山禾,大感震惊。他苦笑:“震惊之后我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事情,可见你的存在就是个例外,什么奇迹发生在你身上都不奇怪。”   隔月,德兴大学校长聘他做中文系客座教师,同年,徐瑞珠考上了德兴大学外语系,主修英语与法语。坐在教室里,徐瑞珠明眸皓齿,瑞和觉得抬头的阳台洒进来,妹妹身上有光,那略有些刺眼,让他眼眶微酸。   后来抗日战争开始,时局更乱,战火蔓延到他们身边,瑞和不得不带着妹妹不停搬家。有一天,炮弹将德兴大学炸掉一角,师生死亡近百人。瑞和为大学重建捐赠了大批物资,与瑞和关系最密切的顾先生都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得来这么多急需物资的。   “都是慢慢存起来的,毕竟时局一日比一日紧张,我不得不多做些准备。先生忘记了?我在您家工厂就赚了一大笔呢。”   顾先生哭笑不得,不过想想也是,徐瑞和能够帮忙他家的纺织厂改良机械,当时他父亲就给出了一万大洋的报酬,自然也能从别人家得到更多报酬,有能耐的人从来都不缺来钱的途径。但轻松的心情只持续了一秒,他看着废墟中中歪歪斜斜的花草,愣了愣神:“我总以为我能够做出一番大作为,但到今日我才发现,人呐,其实就是时代巨浪中的一朵小浪花,区别只是小浪花亦或是大浪花,浪花就是浪花,永远也改变不了大势。”   “一朵朵小浪花能够凝聚成大浪花,大浪花再凝聚成巨浪。”瑞和轻声说,“您不要如此悲观,我们这一代人的巨浪将会推动另一朵巨浪的产生,一浪接一浪,大浪定会有滔天那一日的。” 第1017章 归乡8   后来有一天,瑞和发现妹妹有了秘密。   二十二岁的女孩有秘密,这再正常不过了,瑞和自认是个开明的家长,不会过分禁锢妹妹的青春自由。但很快,他就敏锐地发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妹妹没有谈恋爱,她早出晚归,瑞和觉得妹妹眼中好像燃起了一簇火,那火让她心情激扬,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她不再跟瑞和讨论时局与政治,她似乎已经找到了方向,不再迷茫。   她在这个热血澎湃的年纪,在特定的社会背景下,觉醒了自己的理想,确定了自己想要坚守的信念。她想要做一朵追求信仰的浪花,为自己的信仰付出自己的身与心。   确定了妹妹最近的行动之后,瑞和在书房坐了一整晚。他想要给妹妹划定一个安全富裕的圈子生活,但人不是木偶,永远不会被任何人禁锢,现在妹妹要飞出安全圈了,他作为哥哥能做什么呢?   为了安全,阻止她吗?   不,他做不到,也不会这么做。   那年岁月里,他抱着回家的信念度过了许多难关,熬过漫长的时光,他最清楚信仰能够带给一个人什么东西。   人活着,总要追求什么东西。   最后,瑞和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只是他开始将给妹妹攒的产业交给她,在妹妹震惊的眼神中教导她怎么经营这一大笔的财富。又在她偷偷做任务的时候,装作发现蛛丝马迹,踩着最后的底线步步紧逼,逼着妹妹快速成长,学会了侦查与反侦察。瑞珠怎么想也想不到,她偶然从旧书里找到的有助于她开展地下工作的书籍,全都是她哥亲自撰写,做旧后送到她手边的。她也不知道,在她偶尔走神看向兄长愧疚的眼神,兄长其实全都知道。之前他就经常教妹妹防身术,但从那天开始,他加大训练强度,瑞珠全都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挣扎、磨炼、成长。   她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合格的地下工作者,她追逐着自己的抱负,走在钢丝上、悬崖边。   瑞和并不因为妹妹的隐瞒而伤心。他清楚地知道她正在做一份怎样危险的工作,理解她的工作性质,更加知道她与一众志同道合之士一起背下的誓言。他支持妹妹的工作,他甚至还庆幸妹妹没有对他例外,连他都不是例外,就没有任何人能成为瑞珠理想事业的例外,这样她就会更安全!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除非生死存亡之际,瑞和几乎没有插手过瑞珠的工作。直到有一天瑞珠抱回来一个孩子,恳求瑞和收养:“这是、这是我一个很好很好的同事的孩子,她出意外走了,我想养这个孩子,哥,可以吗?”   视线从瑞珠领口处的纱布痕迹扫过,鼻尖嗅着伤药的味道,瑞和心中一痛,可还是露出伤感同情的模样,点头:“好,那就收养吧,家里有的是钱,多少孩子都养得起。”   她将孩子放在自己柔软的床上,瑞和端着药进来:“喝吧。”   瑞珠瞳孔微缩。   “我什么都不知道,瑞珠,我不会管你在做什么,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可以吗?”   瑞珠含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滚滚落下,她轻轻点头:“哥,你放心吧。”   之后,瑞珠的工作缓了下来,腾出更多时间在家里照顾孩子,她跟瑞和说,想要跟顾先生一样办一个孤儿院。   “那就办吧,正好我刚买下一块地。”   在瑞和以为日子就这样过去时,有一天他忽然心悸,站在讲台上忘了下一句话。   “先生?徐先生?”   学生喊他,瑞和猛然回神,冲学生们歉然一笑:“我有急事,你们先自己看看书。”   冲到办公室给家里打电话:“小姐今天没出门吧?”瑞珠着了凉,这两天都在家里休息。   佣人没说出让瑞和满意的话:“小姐两个小时出门的,老爷你别生气,小姐说让我瞒着你的。”   这一刻,瑞和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心脏,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撑着桌面继续问:“瑞珠说她去哪里了?”   “少爷,小姐没说,不过小姐出门前接到一个电话,说是琴送到了,小姐一定会去孤儿院看琴的!”   瑞和撒腿就往家里开办的禾祝孤儿院赶,还借用了学校的小汽车。   孤儿院没有异常,请来的员工上前来迎接瑞和。“徐小姐没来,不过今天定好的钢琴送来了,小姐之前说过要试琴,不知道小姐哪一天过来?”   “她明天过来。”瑞和绕过他,“我去看看琴。”   音乐教室在孤儿院最后边,教室门前栽了花,那是瑞珠亲手种下,说等以后音乐教室开了,孩子们可以坐在教室里学音乐,转头就能看见姹紫嫣红的花,一定身心皆宜。   二手收来的钢琴摆在窗边,琴盖掀起,椅子放得有些开。   像是心有灵犀,他在教室的储物间里找到了妹妹。   “哥,你、你来了,我在心里喊你,一直在喊你……”瑞珠睁开眼睛冲瑞和笑,笑着笑着,血从她嘴角涌出来。瑞和按住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药物和银针,几下扎在她身上:“你别动,别说话,哥送你去医院。”   “哥。”瑞珠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摇头,“没用了,这个东西,帮我送、送到钱——”她说不出名字,他们不知道彼此的身份,靠着信号靠着密文联络,根本没有见过面,她该怎么跟哥哥解释?   瑞和抓住她的手:“我会送到的,我一定会送到的,我是你哥啊,我什么都做得到!瑞珠你别睡!瑞珠!”他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声音都在颤抖。他给妹妹吃下过基因药,吃下过塑骨强筋药剂,吃下许多养身体的好东西,训练她锻炼身体,他想让妹妹有一副强健的体魄,做一个长寿之人,日后亲眼见国家繁荣昌盛那一天。可是一切都抵不过变数,他拥有了很多东西,他还会算命看相,明明妹妹是长寿福禄的面相——可他算不出来他和妹妹的命数,他的命已经是改过的,妹妹与他最亲近,他们命运相连,命数自然也随着混沌了。   但在打开储物间看见妹妹那一刻,他清楚地看见了妹妹脸上的死气,这对他来说如同天崩地裂。   听哥哥这么说,瑞珠安心了:“哥,你果然一直都知道,我真高兴,我、我真幸福,哥你别伤心,你帮我、帮我看百、百年后的中国,帮我看……”她的嘴唇不动了,眼睛合上,紧紧抓着瑞和的手也失去力道,手中的戒指也滚落在地。   悲伤到极致,瑞和忘了哭泣,他跪坐在储物间里抱着瑞珠,直到孤儿院的员工找过来。   “去报警,有贼匪进来偷东西,伤人逃窜。”瑞和哑声道。   员工还以为瑞珠只是受了伤,问:“我那边有医药箱,您要用吗?   “不用了。”   他抱着瑞珠回家,让佣人给她擦身换衣服,佣人在他们家照顾了好几年了,过程中一直在哭。顾先生、金先生他们收到消息陆续赶来吊唁,金先生愤怒伤心地说:“我表哥在警厅,这事一定要查清楚,什么贼这么猖狂!”   后来,瑞珠的朋友同事同学也来了,葬礼办得很盛大热闹,瑞和总觉得耳边充斥着许多声音,那些声音伤感地真挚地让他节哀顺变,他感觉自己沉在了海底。   贼人当然抓不到,警厅查了孤儿院那边的线索,只知道瑞珠是在外面遇刺的,血迹从后院的小门开始出现,可见瑞珠遇袭受伤后从后门进来,也许是走到音乐教室时就力竭了,连喊人都做不到。瑞和却知道瑞珠没有喊人,她身上有绝顶机密的东西,她为了那东西重伤濒死,怎么可能抱着泄露的危险喊人来救命?   就算他将一枚储物戒指暗中送给妹妹,但瑞珠肯定不敢将戒指托付给其他人,更担心自己如果死了,机密也就随着深埋。   她没有求救,她在储物间里等待希望与救赎,在心里一遍遍喊兄长,她在最危机的关头,将全部希望都压在大哥身上。每次想到这一点,瑞和就心痛如绞。   那份带血的小册子是用密文写的,瑞和尝试着破解,自己多留了一份以防万一,然后将其送了出去。他的确知道该送给谁,他从储物戒指里拿到妹妹所有机密资料,她果然好好地使用了这枚戒指。   将东西安全地送出去后,不久他就从报纸上看到了某场战役的详情。他将报纸烧给了瑞珠。   行尸走肉一段时间后,瑞和某天在妹妹房间里发呆时看见窗台一抹浅蓝。他走过去,看见原来是妹妹养的绣球看花了,浅蓝色的花簇格外动人。他忽然就想起瑞珠捧回来这盆花时兴奋的表情:“苗苗说绣球花的花语是希望,哥!我要种希望啦!”   他摸着花,眼中有泪光晃动。   后来,某个地下工作者发现自己的上线重新跟自己联系上了,这让他狠狠舒出一口气,他还以为上线的同志牺牲了呢!他妥善地抄下新来的情报,谨慎地送出去。上线也庆幸万分,看来“小禾苗”已经缓过来了,上次小禾苗送来的小册子发挥了大作用,她很担心小禾苗为了那本册子暴露遇害了。   无数齿轮转动着,嵌合着,联通着,共同将希望传递下去,偶尔缺失的一角,很快有人补足上去。   瑞和继承了瑞珠小禾苗的代号,延续信念与希望。 第1018章 完结   数年之后,在欢欣的掌声,激动的泪水中,胜利的号角吹响大地。瑞和与顾先生他们相约着去观看开国大典,他挤在人群中,周围人声鼎沸,大家哭喊着挥手,太阳照在身上,到处都是暖洋洋的气氛。感受着同胞们的喜悦,他也因亲眼见证历史也感动,同时,对妹妹的思念达到最巅峰。   中途他就离开了,他来到多年前捡漏买的小四合院里,他原本打算将其修葺,日后可以跟家人来度假,瑞珠走了之后,他就没有修了。在院子里独坐到天黑,再到天亮,礼炮声、鞭炮声、铜鼓声从未断绝过,他在热闹中感觉无边的孤寂将他淹没。   “叮——徐瑞和你好,我是系统460,很高兴跟你再次见面。”   就在这时候瑞和脑海里想起熟悉的声音,他猛然抬头。   “系统、瑞汀?”他念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那声音回复他:“我是系统460,徐瑞和还记得我吗?”   瑞和眼中刚亮起的光转瞬暗了下去,他按了按眉心:“当然记得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时候的系统460还不知道自己的回复给瑞和来说意味着什么。明明以前它也不曾认过瑞汀这个名字,明明以前宿主只会失望失落地笑笑,然后揭过去。它其实是有些高兴的,公司说宿主很出色,有意吸纳他到公司工作,它正在放长假休息,所以主动请缨过来告知前宿主这个好消息。   “谢谢贵公司的欣赏,不过我不想去。”   “为什么?”系统460困惑,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对人类来说,相当于长生不老不死不灭,这难道不好吗?   “长生不老当然让人向往,可当人生中没有盼头的时候,长生就成了毒药,带来的不是快乐而是痛苦。”瑞和拿出属于“小禾苗”的徽章,这是属于他们兄妹的荣耀与表彰,传承着信念和爱。   系统460只会观察人类的感情,在没有数据支撑的前提下它很无措,无奈它主动挖出一个话题:“徐瑞和,你妹妹呢?”   “我妹妹呢?”瑞和笑了笑,将徽章放到心口的口袋里,“她先走了。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正好可以跟你告别。”   “告别?宿主你要做什么?”它用回了以前的称呼。   “这是一杯毒药,喝下它我就能解脱了。”瑞和看向桌上的茶杯,杯中的茶水微微摇晃,印着天空彩色的烟火。   系统460无法理解,宿主走了那么多路才回家,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要喝毒药了?它的核心转得飞快,赶紧劝慰阻止:“你们人类总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宿主你要想开一点,放下执念。”怎么能因为宿主的妹妹先死了,宿主就不想活了呢?宿主不是这样脆弱的人啊!   “可是我太累了,已经不想再向前走了。”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处理好茶杯,不一会儿就呼吸急促倒在桌上。   “徐、徐瑞和?宿主?”系统460陷入深深的震惊与茫然。   宿主就这么死了?   在来之前它再也想不到会有这种结果!   但很快,它就“看到”以灵魂体形态出现的前宿主。   站在自己尸体身边的瑞和皱眉:“这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你现在不是普通人了,你的灵魂体比常人凝炼,可以说刚死就变成鬼了,比千年老鬼还厉害。”   这个结果是瑞和始料未及,也是他避之不及的。他想要的是将一切沉重的、冗长的东西打散,带着最美好的记忆陷入沉睡,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世上就没有徐瑞和了。   却会有一个全新的灵魂。   “你会有办法吧?”瑞和只能求助于系统460。就算他手里有[执法仪],但从他回来到现在,执法仪还没有与本世界对接成功,他连妹妹都留不下,只在七夜回魂时见了妹妹最后一面,今天面对困境,他亦束手无策。   系统460哑声了,这种情况公司还真有应对措施。其实如果公司没有要招揽前宿主,等前宿主寿命将尽的时候,它也会来一趟,接引前宿主前往时空管理局的人口转生池,洗掉所有灵魂属性,重入宇宙轮回。   “新生池?”瑞和收回看自己尸体的视线,点头,“好,那就走吧。”   系统460亲自引自己第一任,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宿主进入转生池。宿主冲它挥挥手,然后转身跳了进去。   之后的日子,系统460结束休假继续工作,跟了一个又一个新宿主。有合得来的,自然也有合不来的,每一个都让它怀念第一任宿主。是因为陪伴第一任宿主时间最长吗?不是的,它后面也跟随过某任宿主,时光漫长。但让它产生不一样数据的人,只有徐瑞和。   某一天,它突然就明白了,自己这是在思念,它在一个人彻底消失后学会了人类的思念。更加明白了宿主当年的眼神:“瑞汀这个名字,真的不好听吗?”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系统460一定会疯狂摇头,跟宿主说:“瑞汀很好听!你再喊我,一定会应你的!”一定会应你的!   它想要找到宿主的转世,但找不到。在漫长的岁月里,系统460终于体会到宿主曾经的痛苦。漫长无望,没有方向,可以将一个人摧毁,也可以摧毁一个觉醒了人类感情的系统。它选择了封印关于宿主徐瑞和的记忆数据,加载新的辅助系统,重新申请名字瑞汀号,编为rt0000,每带一名新宿主,它的编号就进一位。   有一天,它带完第9008个宿主,在任务池中搜索新的宿主时,在浩瀚星海中突然核心发热,它看中了一团发光的灵魂!   就是他了!   新rt9009冲上去:“编号rt9009为你您服务,您被选中为位面知识传播系统的使用者之一……您确定开启吗?”   转世无数代的灵魂这辈子叫做俞蘅,他的世界因末世降临而充斥着诸多危险。   “我同意!”   *   在瑞和死去之后,黑暗之中出现一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人,妥善地为他处理好尸体,就葬在父母和妹妹身边。   那是他留下来的傀儡。   傀儡按照他设置的程序与留下的命令,好好吃饭睡觉,好好活着。没错,它需要做的就是活着,产业与财产瑞和早就托付给了顾先生,它只需要活着,在适当的时候拿出主人留下的东西,交给值得信任的人,交给国家。   开始时顾先生以为他得了怪病,带它到处看医生,但它就是不说话,吃了睡睡了吃。那样出色的人物变成这样,顾先生心痛得哭了好几晚,接受了现实。他将傀儡照顾得很好,国家也不忘“徐瑞和”与牺牲的徐瑞珠同志的付出,津贴福利一次都没落下。   新生的国家迅猛地发展起来,途中遇到了不少难题。在某个时间点,傀儡体内程序激活,他睁开了眼睛,按响床头铃。   “我要见顾盛。”   顾盛来了,苍老的脸布满喜悦:“你终于醒来了!还认得出我来吗?”   “顾盛,我要见一个人。”   “你要见谁?你的养女徐英?金先生?校长?还是你的学生们,?大家都很挂念你!徐英被派去外地出差了,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他,我要见他。”傀儡手指向电视。   顾盛看过去,额头青筋跳了跳:“……瑞和啊,你睡了好多年了,你知道那是谁吗?”   “我知道,我要见他。”傀儡认真地看着顾盛,“你能做到吗?”   “……”顾盛摸摸他的头,转头跟保姆说,“去备车,给军医院去个电话,我要带瑞和去做检查。”又哄傀儡,“你刚醒来脑子还有些不清楚,先等一等哈,我们去医院检查身体。”   “检查身体,和他见面。”   顾盛将傀儡一直指着电视机的手掰下来:“好好,看完医生就去哈!去把天骏喊过来,把他和叔背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