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空间:农女致富记》 作者:叶立夏   文案:   迟未晚最大的心愿就是带着母亲和姐姐发家致富,而发展路线也是和她计划的相差无几,只是无意中救下了这天下兵马大将军,怎么这事情就有点脱离轨道了? 正文 第一章 偷藏银子   初夏的风还带着几许微凉,枝桠上的嫩绿早已占据枝头想要大展身姿,微风不噪蝉鸣声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迟未晚躺在硌得慌的床上心中阵阵无奈,想她年纪轻轻便孤身一人叱诧商场,虽不能翻手覆云雨,但至少跺一跺脚也能让股市震三震,到最后竟没能得到一个善终,千防万防终是死在了暗杀之中。   更没有想到的是,原以为必死无疑,谁知一朝醒来成了轻生落水而亡的迟未晚,大概唯一一点好的就是,两世为人都是同一个名字吧。   而如今这一大家子吵吵闹闹的,整天没个停歇,自己的娘亲又是只会低头苦干,泪都往肚子里吞的妇女,丈夫刚死,又背负了一大笔债务,当真是每天都没个笑颜了。   想着,迟未晚心中又冷笑不已,见过不要脸的人,没见过于家父母兄弟这么不要脸的家人。   本是一大家子过日子,日子虽过得清贫,偶有争吵,但于大海都是让着兄弟姐妹,自己使劲做活赚钱,也算是父慈子孝也算和和美美。奈何老天就爱捉弄人,一个月前于大海外出做工,没曾想被倒下来得木桩子砸中了脑袋,当场给压死了。   于大海一死,他母亲何氏翻脸不认人,愣是要求老二家得自己出丧葬钱,一文钱也不肯出,只说推说没钱。于大海的妻女好不容易东平西凑送于大海入土为安,就在前几天迟未晚将绣好的帕子拿到镇上卖,回来途中差点被外村的汉子调戏,若不是村长儿子沈温书正巧路过,只怕清白不保。   回来之后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被人从河里捞上来时已经是没了气儿,谁知抬回家中来竟又活了过来,只道是大难不死,却没人知晓这内里早已换了芯子。   而于大海的妻子张氏在经受了两场打击,一下子就以肉眼可及得速度衰老下来。   是一个苦命的人啊。   “张氏你给老娘出来!反了,你真是反了!竟然学会私藏银子了。”正想着,门房就被一脚踹开,本就吱吱呀呀的门不堪重负的倒了下来,门口正站着几位膀大腰圆的妇人,为首的正是于大海的亲娘何氏,他身后的两位是他兄弟的媳妇。   “奶,我娘不在,你和几位婶婶是咋了?”于娉婷被吓了一跳,急忙走出来对何氏说道。   何氏一听更加相信了大儿媳小何氏的说法,那小贱蹄子怕是被自己发现躲起来了,“哼,给我搜,我就不信找不到。”   得了何氏的令,两个媳妇立刻动起手来,翻箱倒柜的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那镇上的人说了,于大海做工的那主家拿了十两银子的丧葬费做赔偿,已经拿到村子里来了,可钱她们压根没有看到,摆明了就是被张氏一人独吞了。那可是十两银子,够她们家生活几年了。   “奶,婶子你们在做什么?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了啊。”于娉婷想去拦,可是压根不是她们的对手。   “去把你娘找回来。”何氏见翻不出任何东西,一把抓住于娉婷的手腕如同甩破布一般将她推出门外,“找不到你就别回来了!”   迟未晚急忙从床榻上爬起来,动作太快引得一阵晕眩,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于娉婷已经被推出门外一个踉跄绊倒在了地上。   “对,还有床上,床下。”老三于江海的媳妇刘氏瞧见迟未晚当即想到,也是二话不说一把将迟未晚从床上推了下去,使劲的翻找她心中的银子。   迟未晚一时不察肚子直接撞在了桌角,疼的她直冒冷汗,“该死!”   同鬼子进村扫荡一般,没一会屋子里已经都被翻了个底朝天,然而并没有找到她们口中的银子,“娘,那银子肯定是在二嫂手里跑不了的,您不妨再等等,也许过会她就回来了,您再问她也不迟。只是这二哥一走,她们这一房也没了一个出力的,藏些银子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以后她们都没了经济来源。”   说话的是何氏小儿媳妇陈蝶,娘家是隔壁村跛脚秀才的女儿,读过两年书,说起话来也不似村中妇人般粗俗,只看人的时候隐隐喜欢抬着下巴,总看不上别人似得,说起话来似乎也意有所指。   听了小儿媳妇的话,何氏果然就叫人端了张凳子,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大门口,一人就把门口给拦住了,剩下的三个儿媳妇皆站在身侧,杀气腾腾的眼神引得来往村里人频频的观望询问。   “来了!”刘氏眼睛亮,老远就看见了张氏,啪一拍大腿,忙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抢了张氏手中的东西,又突然听见婆婆何氏一声咳,赶忙都退回到她身边,收回自己贪婪的目光,假意道:“娘,你看那二嫂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东西呢,你说是不是就是那十两银子啊?”   “还要你和我说?我是没眼睛看不到吗?”何氏冷哼一声,盯着张氏的目光冷如霜,这二儿子活着的时候就木头似得,娶个媳妇也一棍打不出个屁,所以凡是脏活累活她都是叫二房做。   只因为大儿子以后要给他们老两口养老,三儿子生了一张甜言蜜语的嘴,时不时哄得何氏眉开眼笑,四儿子又是有本事的,上了几年学堂得到跛脚秀才的青睐,直言有机会能考上秀才,还把自己的女儿给嫁了过来。   “娘,你们怎么都在门口待着?”张氏靠近家门看见四人皆是饿狼般的看着她,不由得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紧了紧手臂,只这个动作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她想藏起银子的铁证。   “跪下!”何氏手中细长的树枝呼啦的往地上重重一甩,门前的泥地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痕迹,张氏不明所以跪了下来。   这一动作直接引来不少农闲的村人围观,小何氏一个箭步冲到张氏面前,一推一拉一把抓住了她怀中的布袋子,打开来一看果真是明晃晃的十两碎银子,“二弟妹,这银子果然是你藏了起来。”   话虽这般说,小何氏也恨不得把银子全都藏到自己衣兜里,可是边上又婆婆盯着,只能拿过去给何氏,“我就说是她想要自己独吞了,娘,这二弟妹就是一点也没把你放眼里,这么大一笔钱也不想交给你。”   “就是,我看二弟妹平时不声不响的,这几年只怕不知道藏了多少银子。”刘芳芳一想到这银子拿了四家人一分,自己只能拿到二两银子,就开始嫌少了,恨不得从张氏嘴里多翘十两出来。   “娘,我没有,我只是刚回来没有来得及告诉您。”张氏苍白着脸,本就柔弱的身体在一个多月的痛苦中更加的弱不经风了。   “没来得及告诉我什么?没来记得告诉我你把钱藏起来了,还是没来得及去藏银子啊?我看老二一走你真是翻了天了!一天到晚的在外面抛头露面,怎么,是恨不得立刻再找一个了是吧?哎呦,我可怜的儿啊,你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淫妇哟你才刚一走她就猴急的赶去会情郎了啊,还要把你用命换来的银子都吞了啊……”   何氏原本还是一脸的怒容,转眼就拍着大腿滚到地上嚎了起来,哭的时候还不忘将银袋子放到衣兜里。   她这话说的可是句句诛心,在这个时代偷情是要浸猪笼的,张氏听了不住的磕头,流着泪道:“娘,我没有,我没有。那银子我也是才拿到的,本是想着先把大海丧葬欠给大家伙的债先还了,我真的是没来得及告诉您啊,娘,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藏银子,更没有做过对不起大海的事情,如我有说谎就不得好死。”   于大海的丧葬费何氏本就没有拿出过一分钱,全是张氏问一村子的人还有娘家借的,这事儿已经让其他人看不上何氏的为人,只觉得她一家人冷血的很,连儿子的身后事都不管。而今为了贪下那十两银子,怕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老天啊,你要看看这个毒妇,怕是过不了多久她就要把我谋杀了哟,我们都碍着她找情郎了啊!我们都看看她连银子都藏起来啊,她就是想赖着我们家占便宜啊。”   何氏张嘴就是鬼哭狼喊一顿胡扯,反正二儿子已经不在了,若是留着那母女三个,就是在这里浪费粮食。   “娘,您怎么能这么污蔑我,您这不是要我死吗?”   “二弟妹这话说的,你藏了银子是真,大家伙都亲眼看见的,你怎么还怪娘了。”   小何氏总觉得之前陈蝶说的话有点不大对味,听得婆婆的喊声这才明白过来,就是不能留下几个没有劳动力的人,想办法要将她们赶出去,“至于其她的,这段时间你打大早上出去,这时候才回来,难道没什么猫腻吗?”   这话顿时引起了围观群众的猜测,好些人的确是一早就看见了张氏出门,莫不是真的在外面有别人男人了?   “也许二嫂只是出去散心,毕竟二哥的死让人很难过,连续散心大半个月也是可能的。”   若说陈蝶前半句是在替张氏解释,后面那一句却是让人浮想联翩,这是农家,可不像大家小姐们那么有闲情能够散心。 第二章 心思狠毒   “果然是个浪荡的贱妇,我这就替我家大海休了你!四儿媳妇你识字你来写,我今天就要把她给赶出去!”何氏一下就止住了嚎叫,爬回到凳子上坐着。   “奶要把娘给休了,晚晚你在房里待着,我出去看看。”于娉婷扶了迟未晚回到床上,急匆匆的要出去帮张氏,却被迟未晚拉住,“你先别急,今天这事只怕没个善了,快收拾几件衣服,估计那女人是想将我们赶出去。”   于娉婷是如何也不敢相信的,虽说奶奶和几位婶婶人不太好,但她也从未想过会离开这个家。   而迟未晚从醒过来这几天就已经发现自己这一房根本没有一点地位,而以何氏对银钱的在意程度,她们三个没有一个能做苦力,在何氏看来只会是白占了他的粮食。所以一定会被舍弃,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快得她还来不及做准备。   看迟未晚目光神色认真,于娉婷心下惶然,面上带了茫然,“难道你想让娘被这般污蔑然后被休回娘家吗?若是不想我们就只有分家出去了,我先出去,你快收拾几件衣服从后门瞧瞧拿出去藏起来再回来。”   说罢,迟未晚便走了出去,这时候陈蝶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正要下笔,而小何氏和刘氏脸上具是忍不住的欣喜,这样就少一个人和她们分那十两银子了,却一点也没想到那银子本就不属于她们。   迟未晚走到张氏面前缓缓的蹲下拿出帕子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然后不容她反抗的将她扶了起来,又拿了只凳子让张氏坐下,这才转过身面对气到冒火的何氏几人。   “哪里来的野种在我面前碍事,张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孩子?还有你老二一走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何氏拍着凳子怒喊。   这野种她早就看不爽了,打小就生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再脏破的衣服也挡不住她越来越貌美的容貌,偏还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说不定还是哪个窑姐儿生的,真特么晦气。   何氏一张嘴,张氏就下意识的想跪下,被迟未晚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娘,你先坐好,其它事我会解决的。”说罢还低头给张氏理了理衣服。   张氏只觉得这个孩子好像变了一个人,那眼神比何氏的还厉害,能让人很相信她说的话。   “您说要将我娘休了,却不知我娘犯了七出之条的哪一条?”迟未晚在房中听得真切,何氏无非就是在这里瞎编,想要利用大家对偷情者得厌恶来打击张氏,可她偏不如她愿。   “按奶奶您刚才说,我娘偷情,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奶你诽谤污蔑呢?我娘这些日子早出晚归为的什么难道你和各位婶婶还不清楚吗?”   她忽而转向围观的群众大声说道,“我爹的身后事我奶和爷爷一文钱也没有拿出来,全是问村子里得叔叔伯伯借的,也亏得各位叔伯婶娘心善,才让我爹能够入土为安,晚晚心中感激,先在此谢过各位。”说及此她便朝着大家伙深深了鞠了一躬,清瘦的身子好似一阵风便能吹倒。   “我们与大海是同族兄弟,帮忙是应该的,容丫头你不必行这么大礼。”当下有人站出来说道。   “对对对,大海爹娘不管,我们总不能做这无情无义的人,回头怕遭天谴。”   不断的有人发声,迟未晚面上隐隐带了泪光,接着说道:“外人都知道我们娘三的不易,我娘为了还清债务,每天天不亮就去山里摘野菜拿到镇子上去卖,又在那里给别人洗衣服,只为了早点将债还清。而如今我奶却睁着眼睛污蔑她。奶你还是我爹的亲娘吗?后娘后爹都比你们好吧。”   何氏没有想到迟未晚会说出这种话来,气得仰倒,指使两个儿媳妇抓住口若悬河的迟未晚,“你们把她给我抓回来,关了门再教训她们几个。”   “我娘在我爹走的这一个多月里受了多少苦,她又如何会做对不起我爹的事情?况且明明这之前我奶和我婶还对我们一家三人不闻不问,只今天我娘拿到了我爹做工的主家赔偿的十两银子,她们便这样说,实在是心思狠毒呐。”   迟未晚一个侧身躲开小何氏的抓捕,眼见院中于娉婷悄悄潜了回来心中大定,张氏也被说得悲从心中来,捂着嘴呜呜的哭着,当真是叫人看着都难过。   听了迟未晚一顿说,众人才明白过来无非是那张氏和她儿几个媳妇眼红那十两银子,想要据为己有,却心思歹毒的给张氏扣个屎盆子想将她休了出去。   “哎哟,这都是什么事儿呀,我瞧着大海媳妇就是个好的,竟临了还要被那婆媳几个欺负成什么样子哟。”   “老何家的,大海也是你亲儿子,你不愿意送他入土就已经犯了忌讳,这如今咋又馋上了他的赔偿金。”   “就是啊,你们这一家是掉钱眼里了吧。”   ……   声声指责响起,何氏心中那个恨啊,她拿他儿子的钱怎么了?那是她儿子,至于身后事,难道不是他媳妇儿和女儿要管的事情吗?哪有还要自己掏钱的道理。   “一个个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老远的于贵就看见一群人围在自家门口,进了一看竟是自己家的婆娘在这里被人痛骂,心中隐隐升起不快。   “爷爷回来得正好,您是一家之主,也应当是您喊我奶拿了银子出来还了欠各位叔伯的债,银子也不多,也就十两。”   一听要银子,于贵的胡子都要倒立起来,“家中哪来的银子?谁欠下的债自个儿拎清了,老二家的,大海可是你丈夫,他的身后事自该有你负责。你倒好,之前应得好好的,这儿会咋的要闹啊。”   “照爷爷说的,爹的身后事要我们负责,那是不是爹的赔偿金也该由我娘收着?那可是十两银子呢,正好可以还了债。”   她是故意说出银子的数量,果不其然,于贵听说有银子收,当即翻脸道:“你小女娃懂什么,这银子是我儿子最后赚的,哪次他赚的银子不是给我收着的,这次也不例外,抓紧的拿出来。”   迟未晚简直要气笑了,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东西。“所以花银子的时候他是我爹,赚银子的时候他就是你们儿子,对吗?您就不怕我爹晚上回来找你们吗?”   于贵是真的没想到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死丫头这会能和自己顶嘴了,扬起手一巴掌就要下去,“咋的,老子花儿子的钱还要问过你还是咋的?你再说信不信老子打死你这个野种。”   迟未晚了解于贵的性子,在家中说一不二,任何人不敢给他顶嘴,若是有不称心的不是打就是骂,当即假装害怕的大喊,“救命啊,爷爷要打死我了,快去喊村长来,奶和婶子污蔑我娘偷人,我爷又要我的命。姐,快跑,爷爷也要打死你。”身形灵活的到处乱窜,愣是没让于贵碰到自己。   于娉婷从家中跑出来,跪在于贵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哭喊道:“爷爷你要打就打我吧,不要再打晚晚了,她前儿落水身体还没好踏实,您这样会打死她的呀。”   “小贱蹄子,指不定连你也不是我家大海的骨肉。”何氏这会上前两步一把就拎起了于娉婷仍在地上,手中的竹丝啪啪的打在她身上,疼的于娉婷呼痛大叫。   “娘,娉婷是您亲孙女,您咋能这么说,您不就是要我大海的丧葬费吗,您拿去,我们不要了不要了,求您不要打了。”张氏趴在于娉婷身上替她挡住落下的竹丝,没一会两人身上都被抽的一条条红红的痕迹。   迟未晚简直就想把这两个老不羞的东西狠狠的凑一顿,可是这儿会却是要忍辱负重了,一下跪倒围观的村民面前,一下一下的磕头,“求叔叔伯伯救命,我爹走了,我们娘三没了用处,爷爷和奶这是要打死我们啊,我们死了,他老于家也少了三个吃闲饭的人。”   “于家的,你这事做的不厚道啊,那张氏可是你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儿媳妇,娉婷也是大海的女儿,我们看着长大的,你咋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婷丫头不是你家的孩子。”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肤色黝黑又壮,迟未晚认得她,也就是她把自己从水里救上来的,叫做陈寡妇。   陈寡妇这么一说,何氏不干了,停下挥舞的竹编,指着陈寡妇嚷嚷道:“我家的事咋轮到你来插嘴,你自个儿管好家门,别说老陈头不在了,你就什么野男人都勾搭,带得这张氏和你一样,红杏出墙。”   这话当真是恶心人了,陈寡妇自打三年前丈夫死了之后,就扛起了家中的大梁,又是照顾瞎眼的婆婆,又是抚养八九岁的儿子,这日子可想而知有多难过了。可还有人看她一个妇道人家好欺负,半夜里要去敲她家门,愣是被陈寡妇给打了出来,这村头村尾的风言风语也就流出来了。   本就看不惯老于家的为人,又因着张氏如今和自己同病相怜她就想多帮衬着几分,谁知还被何氏这般痛戳脚,陈寡妇瞬间黑了脸,“老于家的,我没做过对不起我家老陈的事,不怕你说。倒是你连一张老脸都不要了,愣是要害了大海媳妇昧下那点点银子,你害臊不害臊。”   “好啊。还有人替你出头了是吧,看我不打死你。老四媳妇,你马上给我写休书,今儿就让她给我滚出于家。至于那野丫头早就该滚出我家了,白养了这么些年,正好可以卖了抵些口粮。”何氏被于贵瞪了几眼,也想起了自己的目的,立刻转过身来对付张氏。 第三章 分家单过   这一通说可气坏了迟未晚,爬起来就要跑去找村长,谁知被何氏的两个儿媳妇给一把抓住了,老三媳妇刘氏狠狠的在她腰间掐了一把,“死丫头,我看你往哪儿跑。”   “陈大婶,求你快去叫村长来救我和娘,我不想和娘分开,我求你了。”迟未晚疼的脸色一白,却是使不上劲了,只好央求陈寡妇帮自己。   陈寡妇也是气于家做事过分,立刻扒拉开人群去找村长。   “奶,我娘是我爹明媒正娶的妻子,别人哪有资格替我爹休妻,奶你莫不是疯了。四婶你可自己掂量清楚,四叔回头是要考秀才的大人物,若是你今儿替兄休妻,传出去置四叔的名声于何地,他日四叔高中,这辈子名声上都有污点了。”   迟未晚只得用言语先唬住她们,待村长来了,一定要想办法自己分出家单过,也好过时不时就要担心被于家卖掉污蔑的好。   她这么一说,陈蝶的笔就写不下去了,她虽有几分心机,可也是一心盼着自己丈夫能够高中秀才,自己好当个人人羡慕的秀才夫人。今天若真写了这休书,虽然能够把张氏赶出家去,可回头也是碍着了自己丈夫的名声。   如此一想,便放下笔道:“娘,这野丫头说得对,我的确是没法给二哥代笔。况且您说大嫂红杏出墙,这事儿,总不是一封休书能解决的,若是回头她气不过报复我们……我们年轻自然是没问题,只娘和爹年纪大了,身体也弱……”   陈蝶是如何也不想将张氏留下来的,这万一人家翻身了又回到家来,自己岂不是还要养着她们?所以只想着要赶尽杀绝。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何氏将张氏给浸猪笼了,毕竟是她自个儿说起张氏偷人的,不如将计就计整死她,防止别人报复,使得自己受到伤害。   “四婶真是好手段。”迟未晚冷笑的看着她,没想到还有这么恶毒的女人,她前头说写说书会伤害到她丈夫的名声,她转身就借刀杀人,拿别人当枪使。   何氏就是一乡下妇人,没什么见识,更别说和陈蝶比心眼了,听她这话万分有道理,“老大老三,快去把家里的猪笼拿来,今天我就要解决了这不要脸的女人,大海刚走就学会狐媚子手段偷人了。”   何氏的两个儿子也是听他娘的话,从家里拿了猪笼来,不管不顾的将张氏装进去。   张氏面色苍白,她真的没想到于家人这般心狠手辣,挣扎着不肯被抓住,“娘,我对天发誓没做过对不起大海的事情。啊――不要,救命啊。娘,我求你了,不要。”   “娘――”于娉婷哭喊着扑上去使劲的拍打两个人,想要把娘从他们手上抢下来,“大伯,求你放了我娘。三叔,我求你了,放了我娘,我做牛做马的报答你们。呜――娘”   悲痛的哭喊声,声声凄厉,旁人听了都忍不住湿了眼眶。   迟未晚趁着刘氏走神瞬间挣脱开她,使上全身力气重重的将老三于江海推开,转身又咬上了于山海的手。于山海吃痛放开了张氏,于娉婷趁机将自己娘亲从猪笼中拉了出来,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反了天了,还不把这两个小贱蹄子给我抓回来,再把张氏关进猪笼里面。”面对这样一个场面,何氏气得要死,马上指使自己儿子媳妇动手,陈蝶则是端着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是聪明人,绝不会自己凑上前做这么没脸的事情。   几人一听,又要上去抓她们。于娉婷和张氏抱着哭,唯有迟未晚一次次的推开来抓自己和她们的人,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没一会就被刘氏给抓了回去,身上又被抓了好几下,疼的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娘――”   “抓起来,我今天连你一起卖了,你个赔钱货。”何氏一脚踹开于娉婷。   “够了!老于家的,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人群中散开一条道,村长从外头走了进来,他身边跟着我正是陈寡妇,“好好的要闹什么?浸猪笼是多大的事,你还想自己动手了。我告诉你,你们这叫滥杀无辜,今儿若是老二媳妇真出事了,你们就等着进大牢吧。”   之前还觉得自己是天皇老子的何氏顿时被唬住没了声响,一会又不甘心的说道:“这张氏在外头偷人,哪个红杏出墙的女人不是要浸猪笼的,村长你别唬我。”   “我没有,村长我真没有。”张氏被吓得够呛,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   “村长救我,奶说要把我和姐卖了,我不想被卖掉。我爹刚走,我想和娘还有姐姐待在一起,呜……”说着,迟未晚也呜呜哭了起来,她本就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大眼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落下,让人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   “奶说娘偷人,可是我知道娘每天都在摘野菜给别人洗衣服,娘的手都裂了,哪还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无非就是主家拿了十两银子给我爹赔偿,我奶和婶子看了想据为己有,才诬陷我娘,想把我娘给赶出去的。”   “对,我爹的丧葬费我奶一文钱也没拿出来,全是我们家借的,这会就是我娘说要把赔偿金先拿出来还给叔伯们,我奶就这样要卖了我们,村长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于娉婷被何氏踢了一脚,心中对她们最后的一点念想也没了,妹妹说的没错,若是还留在这里,这怕连骨头也被她们吃的不剩了,当下心思清明起来,紧跟着迟未晚说道。   “你别听这两个小贱蹄子的话,就是张氏偷人,我今儿非得把她们赶出去不可。”何氏听两个小贝这样埋汰自己,气性也上来了。   村长重重的喝了一声,“闭嘴。老于家的,我看你们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找了这么不坏人名声的理由来害老二媳妇。这么些年,老二和他媳妇给你家做了多少事,你还不满足,还要把人往死里逼。老二媳妇不可能做这种事,就是做了也由不得你们家动手伤人,若是敢动手,你们老于家就给我滚出村子去。”   村长是真的生气了,不是他相信张氏,而是自己儿子回来告诉过他,老二媳妇每天拎着一篮子野菜拿到镇子上卖,又给大户人家洗衣服,只是为多赚一点银子还债。这事实摆在眼前,可老于家的还死不承认要害了张氏,当真是让他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父母亲人。   “村长,我们和娘若是再待在于家,恐怕您一走,她又要找理由把我们打死或者卖了。如今爹不在了,我们家再也拿不出劳动力,奶她们怕是觉得我们只是个吃白饭的,根本容不得我们。求您给我们做个主,让我们母女三个从于家分出来,既不吃她们家白饭,我们更不用日日担惊受怕。”   “求村长成全。”张氏和于娉婷也跪在村长面前抹着泪说道。   “这――”村长愣了,“你们可别说气话。”   迟未晚握紧娘亲和姐姐的手,道:“我们说的不是气话,奶,只要您让我们分家出去,我们什么都不要,拿十两银子你们哪着,欠下的债务我们也会自己还的。若是一定要把我和姐卖了,那债还不是要落在你们头上吗?”   这样说着,何氏才反应过来,还真是如此,钱既然落到了自己手上,可绝没有再掏出来的道理。于是看看自己当家的,“当家的,你说咋样?”   于贵也跟她一样的想法,“那就让她们分出去吧,这可是她们自己说的,不是我们逼的。”接着又补了一句,“你们可什么都别想要。”   村长叹了一声,“也罢,分了就分了罢。只老于家的,你好歹得分一间房子给她们,分家绝没有一粒东西都不给的道理。你是一家之主,总不会如妇人那般没见识。”这老于家在老二走了之后是终于没办法维持表面和平了,他能为这母女三多争取点东西就尽量多争取点吧,孤儿寡母的也是悲惨。   本是什么都不想给的,可是看着家门口一堆围着的人,于贵还是改了口风,“村尾那里有两间茅草房,是我十多年前住的,就分给她们吧。”   如是,再村长的主持下,于家二房和于家彻底分家。   “从今开始,我们母女三人与于家正式分家,今后生死富贵再无关系。”一身破布衣衫的少女一左一右的拉着两个人,背脊笔挺,言语掷地有声。   随即转过身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今日一场闹剧让诸位叔伯婶娘笑话了,只是分家这事儿还请大家给我们母女做个见证。欠大家的债我们也一定会亲自还到各位的手中,只是还请大家再宽限几日。”   大家伙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现如今这个地步,眼睁睁的看着弱不禁风的母女三人只抱了个于老二的牌位义无反顾的离开的于家的大门,决绝而无助的背影让人忍不住心疼。 第四章 半块玉佩   “老于家的你们良心是被狗吃了吧,那再怎么说也是你家老二的媳妇儿。”   “老二一走你们倒是合起伙的欺负孤儿寡母了,也不怕遭报应。”   “要说老二媳妇偷人,我是第一个不信,约莫着真如晚丫头说的就是为了那十两赔偿金,硬生生的把人给逼走了。”   “就是就是,连亲儿子的丧葬费都不愿拿出来,可不是就贪那十两银子吗。”   ……   ……   “俺怎么贪银子了,是她们自己要分家的,老娘养大海这么多年,你们以为十两银子就够了吗?再说俺不是分了她们一间房子,谁家有我这么大方。”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老于家的一大家子终于觉得脸上有些受不住了,嚷嚷的说了一通,嘭的把门给关上,喜滋滋的数银子去了。   望着紧闭的大门,众人皆是摇摇头散去,心中便是想着少与他们家来往,又庆幸自己没有于是他们家这种吸血鬼的兄弟和爹娘。   “娘,你先坐会儿,我和姐把房间打扫打扫。”迟未晚看着眼前破败的茅草屋,叹了声终于是接受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晚晚,可是头还晕着,可是能做活?要不你和娘都歇着吧,我去打扫。”说话的是迟未晚的姐姐于娉婷,至于两人为何不同姓,只不过是因为迟未晚乃于家的养女,刚一出生便被人丢在了于家的门前,于大海夫妇心善,一直将她当成自己的亲闺女养着。   略带老茧的一双手在她额上探了探,将迟未晚的思绪拉回,忙道:“姐,我没事,这些日子让你和娘担忧了,只是希望娘不要怪我自作主张,硬是什么也没有也要,就求了分家。”   张氏含泪摇摇头,抱紧双臂将怀里于大海的排位抱得更紧了,“你做得对,这些年本想着都是一家子多受些苦也是可以得,只是没想到为了十两银子能够做出如此卑鄙得事情,竟是令人心寒至此,离开他们那一家自私的吸血鬼是对得。”   说着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下来了,还有因后怕而发抖的身体,迟未晚上前两步抱住抱头痛哭的母女,轻叹了一声。   迟未晚也很庆幸自己能离开那个家,虽然茅草屋破败不堪,也算是有了一个容身之处,如今寒冬已过,衣被单薄也能撑一段日子,足够自己想办法找到生财之道了。   三人哭了一会便整理了心绪开始向着新生活努力,茅草屋已经荒废了好些年,灰尘蜘蛛网密布,里头几乎也是空无一物,东倒西歪的放着几张破旧的桌椅,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迟未晚朝于娉婷使了个眼神,于娉婷见状忙将手中的破扫把交给张氏,“娘,房间打扫得差不多了,我和晚晚去找几块抹布,将这些桌椅擦擦,您若是累了先休息一会。”   说罢,两人也不等张氏回答,便拉着手飞快的跑出门去,那猴急的模样倒是惹得张氏心情好了不少,便在后头道:“你俩小心些。”   茅草屋坐落在村尾的小山脚下,离其他人家还有一段距离,不过门前倒是有一大片空地,虽说如今荒草丛生,若是勤快些开垦出来,种些蔬菜瓜果到会是另一番景象了,张氏想着便坐不住弯腰拔草去了。   而迟未晚则是和于娉婷在村里绕了一圈,避开人群绕回到了于家大宅后头,小心翼翼的往周围看了一圈,确定没人了才沿着墙根回到自家房间的后窗边。   窗户外面零散的扔了好些东西在地上,两人手脚麻利的摊开一条裙子,将地上的东西全都装起来,待确认全部的东西都捡完了才再次悄无生息的离开。   “幸好晚晚你机灵,让我早早的将能拿的东西都拿出来,否者我们真的一无所有。”于娉婷抱着包袱边走边说,心中恨死了于家人。   这些东西全是迟未晚看情况不对,喊于娉婷先藏起来的家当,自己又在外头好一番周旋,给于娉婷争取了不少时间。   “姐,相信我,我们以后一定会过得比他们好。”迟未晚清澈的眼眸中如同闪着耀眼的星光,虽一身破布衣衫也难掩自信的风采。   “嗯!我们一起努力,绝不能让她们看扁了!以后一定要让他们跪下来求我,我也绝不会再原谅他们。”于娉婷虽说是姐姐,可是到底不过十三岁的农家少女,爱恨都那么清晰。   两人说着就回到了家,门前的杂草被拔了大半,张氏正直着身子捶腰,一转身看见了两人,见她们手中竟抱着一大包东西,脸色不由难看了起来,“你们手中拿着的是什么?莫不是――”   “娘,您别急,听我说。”迟未晚瞬间就发现了张氏的脸色变化,慌忙跑上去拉着她的手撒娇,“这些全是我们自己的东西,早上我瞧着奶和爷爷将你堵在门外,就让姐先把房里能带出的都藏起来了。刚才我们便是回去取了,您别气好不好,别气啦”刻意放软的语调带着小女儿家的娇俏,当真是令人生不起气来。   到底都是自己的孩子,再加上她们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张氏也不忍责怪她们,再转念一想都是自己的东西,为何要留给于家那群自私鬼,如此一来便觉得她们做的很对了。   张氏点点两人的鼻尖,“就你们俩鬼机灵。”   三人又是一番笑闹,张氏这才发觉,离开了于家,自己竟是一点也不难过甚至还有说不出的轻松。   于娉婷拿出来的东西并不是很多,除去三人的几套衣服,还有就是张氏藏在床板下的一个小袋子,至于袋子里是什么她并不清楚,只知道这东西对于娘亲来说很重要。   张氏一见那黄袋子脸色一变,慌忙捡起来,嘴里念叨,“谢天谢地,这东西还在。”   “娘?”迟未晚看着她得异样不由得叫了她一声。   张氏叹了口气,慈爱的看向迟未晚,“晚晚你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孩子,这个袋子,就是当年我们捡到你时在你身上发现的,上头还有一块帕子和一封书信,信中说你姓迟名未晚,我和你爹商量了一番,便没将你改了姓名。”   迟未晚虽说从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到自己不是她们亲生的,却是第一次更深层的知道自己名字的来历,接过袋子,里头用帕子包裹着缺了一半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一朵并蒂莲,明显另外半块还有一朵,合起来才是真正的并蒂花开。   帕子用的是上好的云锦,纯白的布面上点点暗红,右下角绣着“心”字。迟未晚看着这帕子心底忽的抽痛了一下,这点点暗红,怕是一个人的心头血留下的吧,看玉佩和帕子的材质,可见这家人生活条件并不差,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把自己的孩子送走?   想了一会想不出所以然,迟未晚便不再想了,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过好眼前的日子。   茅草屋有两间,其中靠里头的那间已经塌了一半是不能再住人了,剩下的一间母女三作为卧房,边上还有完全塌掉的一个棚子,那下面压着的正是厨房。   三人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塌掉的棚给理出来,幸好当初于家搬家的时候没将这口锅带走,她们还算有烧饭的地方。   如此这般的一番整理,也终于是整理了一个大概。太阳也渐渐开始偏西,再田地里干活的男女老少也都一个个结伴归来,张氏则是带着于娉婷往后山里走,希望能找些野菜和野果子。   “哇……娘……”   忽然有个小孩子的哭声吸引了迟未晚的注意,迟未晚让下手中的杂草匆匆走到门口,正好看见一个小男孩全身光秃秃从家门口经过,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热闹。   “鱼儿这是怎么了,咋哭成这样?”迟未晚认得这小孩,是这会离自己最近的李家的小孙子――李渔,如今才五岁,虽说有些皮,但每次见到她也是姐姐姐姐的爱跟在迟未晚屁股后头。   李渔一听迟未晚的声音哭得更厉害了,整个身子一抽一抽的,兔子一般红的眼睛看了眼迟未晚又看向自己的下半身,又不好意思开口说。   顺着李渔的眼睛,迟未晚差点笑出声来,这小子的小弟弟上竟夹着一只小龙虾,这会正死死的咬着李渔不放。   李渔虽小,但也要面子啊,见迟未晚要笑不笑的样子,小脸刷的红了,一方面是疼的还有一方面也是羞的,抽着鼻子就要走。   “等等等等,你且忍着我给你拿了。”感觉自己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欺负个小朋友有些不太好,迟未晚忙敛了神情将李渔拉回家中,小心的拿下了龙虾,又拿了件外套给李渔裹着,“下次可别下水了,这沟里如今正是龙虾横行的时候,指不准什么时候又咬你。”   李渔自是这会了还心有余悸,趴在迟未晚的肩头不敢说话。迟未晚抱着他回到了李家,正巧他爹娘都在,就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结果惹得李氏夫妻是又好笑又心疼,对着迟未晚边是一番感谢。   知道她们母女刚分家出来,又拿了七八个鸡蛋一定要迟未晚带回去,迟未晚推脱不过,又想起自家的状况便收了下来,心中便是记下了他们这份情。   临走的时候看见他们家墙角扔着一队渔网,心头忽的灵光一闪,“李大哥那些渔网可是不要了?” 第五章 不是做梦   李渔的父亲李开阳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可不是,用了好些年,前几日刚买了新的,还没来得及扔。”   “那能不能送给我。”   “当然可以,不过破的不能再用了,你拿去做甚?”李开阳是淳朴的农村汉子,对于能帮忙的事情还是会义不容辞的帮忙。   迟未晚神秘一笑,“秘密。若是成功了,少不得要来感谢李大哥和鱼儿。”   她这般说倒是惹得一家人好奇不已,但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让迟未晚拿着渔网和鸡蛋归家去了。   迟未晚一回家就迫不及待的拿出渔网,虽说上头破了不少大洞,但她不用作捕鱼,也用不了太多,另外又去找了些藤蔓,按照上一辈子的记忆,做了个两米多长的龙虾网地笼。   正是夹住李渔的那只小龙虾给了迟未晚灵感,上辈子一到夏季,这龙虾可是供不应求,什么十三香龙虾,麻辣小龙虾,各种口味都是令人欲罢不能的。而这边对于龙虾的作法肯定是少之又少的,若是她能够将龙虾文化发扬光大,还怕没有进账吗?   巧的是,就在茅草屋的不远处就是一条小溪沟,只要将地笼放进去,明天一早准能有收获了。   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张氏和于娉婷便回来了,带了两把香椿和不少的蕨菜,还有几个野果子,这对她们来说可是这一整天的吃食。只是开始烧菜的时候又难倒了她们,完全没有油和盐,只得用水煮开了将野菜放进去过便,捞出来直接吃了。   迟未晚相信这事她吃过最难吃的东西,好在还有从李家拿过来的几个鸡蛋,一次性烧了六个,每个人拿了两个吃,惹得张氏心疼不已。   三人找了好些稻草铺在地上,又将各自不穿的裙子铺在上头,勉强做了一个地铺,张氏今天心情起伏大,又连续数天没有休息好,这天刚一躺下便睡着了。   迟未晚则是拉着于娉婷跑到小溪沟将地笼放了下去,又找了两个细长的木棒,上头缠了些蜘蛛网。   “这是做什么?”于娉婷不明所以的问道。   “姐你别问,你只管照我说的做,明天我们一定会有好东西吃。”迟未晚背了背篓,拉着她往树脚下走。   于娉婷纯粹干净的眸子打量的看着眼前自己的妹妹,总觉得她好像不一样了,以前的妹妹温柔害羞,绝不像今天这般能言善辩,“你真的是我的晚晚吗?”   听着她的疑问,迟未晚心中一紧,难道她看出些什么来了吗?是不是今天表现的太不同了?她强忍着紧张笑道:“姐你不是傻了吧,我当然是晚晚啊,只是这些天我想明白了,凡是都要靠自己,尤其如今我们没了父亲,更加要坚强努力些,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别人欺负,我们总是要改变自己的,你说是吗?”   说着,她便伸长了手臂,将缠着蜘蛛网的一头往树上一碰,一只知了便被粘了下来,接着被迟未晚扔进了背篓里。   心中虽有些许疑惑,但是于娉婷相信妹妹只是改变了,就像自己也想变得强大保护她们一样,于是学着迟未晚手脚迅速的抓起了知了。   趁着月光忙活了大半宿,抓了不少的知了,两人才结伴回家,稍微梳洗一番便睡下了。   月光透过窗户撒在地上,犹如星光点点,树影斑驳如时光匆匆留下的残影,静谧的夜晚令人好眠。   迟未晚很快的就睡去,梦里好像被一股力量牵引着一直走,穿过重重迷雾,眼前突然一亮,刺得她的眼睛生疼。   这是什么地方?待适应了光线,她才发现自己眼前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无数的湖泊,湖泊中有着各种颜色的湖水,像极了五彩池,每个池子中间大概都留了一尺左右的小路,唯独最外围留着足足十尺的空地。   莫不是在做梦?一点点靠近湖水,距离最近的是一湾橙黄色的小湖泊。“看着有点像芬达,尝尝?”为了印证心中的想法,直接捧了水喝,一入口便惊呆了迟未晚,竟然真的是芬达。   那其他的……   迟未晚激动的将每个池子都尝了遍,居然全是果汁和酒水,这梦也太美好了吧!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她做梦也要笑醒了,她捧着脸坐在湖边的草地上痴痴的笑,心中不断的念叨着,让眼前的一切都变成真的吧。   月儿西沉,东方既白。   迟未晚心中挂念着昨晚放下去的地笼,早早的就从美梦中醒来。还未来得及洗脸,就悄声的跑到了小溪沟,费了些力气将地笼捞出,里头果真是钻了好些小龙虾进去,还有几条泥鳅和小鱼,“算是没有白费我的心血。”   回家将昨晚抓的知了倒进了菜篮子中,又将小龙虾装进背篓里,另外的泥鳅和鱼都养在了木盆中,只等着天亮之后去镇上将小龙虾卖个好价钱,对了,还有那一篮子的知了。   肚子在咕咕的叫个不停,可家里只剩下两个鸡蛋了,她准备留给娘亲和姐姐。忽而想到梦里的果汁酒水,不由得感叹道:“若不是梦该有多好啊,我现在就先来一杯温热的牛奶垫肚子。”   谁知等她刚说完,面前空荡荡的碗里竟真的出现了乳白色的纯牛奶。   天哪,迟未晚忍不住想要尖叫,这不是梦,绝不是梦!自己该不会是重生之后还带了金手指吧!真是天助我也。激动了一番,迟未晚就装了三碗牛奶放入锅里热,又将剩下的最后两个鸡蛋做了蛋羹。   “晚晚烧的是什么?”张氏早早的就发现迟未晚在这边捣鼓,因着她打小就是围着灶台长大,张氏也放心的很,洗了脸过来才发现迟未晚不知从哪里拿来了白色的乳汁。   “牛奶和蛋羹,娘,姐,快来吃早饭了。”迟未晚想不出如何解释牛奶的来历,便立即转移了话题,“待会我要去一趟镇上,昨晚抓了些好东西准备拿去卖,正好可以买些米面回来。”   “什么东西?”   “诶,竟真抓了这么多!”于娉婷看了眼背篓发现龙虾们一个个举着大钳子张牙舞爪的对着自己,兴奋的叫道。   “可不是,还有不少泥鳅和鱼呢,娘中午可以炖了泥鳅吃,正好你们俩补补身子。”将牛奶放在灶台上,三人就围着灶台吃完了早饭,一碗蛋羹三人你让我我让你的吃了好一会。   在于家吃饭从来都是一大家子抢着吃,稍不留神吃的就没了,因此母女三人才会一直瘦得很,脸色也有些蜡黄。虽说如今吃不好,但这谦让温馨的氛围还是令人心情愉悦的。   “这路上可千万得小心,若是看见混子宁可绕路走,知道了吗?”张氏对上次女儿被调戏得事情依然心有余悸,奈何家中还有太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只得一遍遍得叮嘱她小心些。于娉婷本想跟着一起去,被迟未晚硬是留在家里,要求她将门口的地都给翻一遍,再三的保证自己不会被欺负,这才背着龙虾拎着知了往镇上走去。   好在还有原主的所有记忆,即使第一次出门她也能认得路。此时早晚的温差还有些大,出门时还觉得微凉的空气在阳光的照耀下很快炎热起来。   习惯了高铁飞机小轿车,如今全靠一双腿赶路,对迟未晚来说已然是一大考验。岭和村在扬武镇的东南方向,距离镇子有十来里路。   一路上停停走走,迟未晚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看到了镇子出现在自己眼前。好在可以将龙虾什么的放进空间中减轻压力,又有取之不尽的果汁茶水,不至于让她太过于狼狈。   她的目标很明确,找到镇子里最大的饭店,并将龙虾和知了推销给他,当然还有她如今最大的倚仗和秘密武器。   问了好些人终于找到了扬武镇最为出名的饭店――云客居。   进门之前先整理了自己的仪容,确保没有问题才迈着步子缓缓迈开了脚步。   “客官里边请,您要吃点什么?”很快就有小二迎了出来,瞧见她的打扮愣了一下却很快将惊诧掩去,继而笑脸相迎。   云客居是扬武镇最出名也是最贵的饭店,来往皆是镇上有头有脸之人,亦或是兜里有足够的银子才敢进来。但迟未晚却是一身粗布麻衣,脚边还放着两篮子,上面盖着布,里头也不知是何物。俨然就是不知哪个乡下来的丫头,竟也敢只身进门来。   迟未晚先是在心中对小二的素质肯定了一番,对着他浅浅一笑,露出一对好看的梨涡,杏眼微微随着她的笑意而溢满了令人迷醉的温柔,“怕是要让小二哥失望了,我是来卖东西,不是来买东西的,可否劳烦小二哥叫你们家掌柜的出来见一面。”   云客居是扬武镇最出名也是最贵的饭店,来往皆是镇上有头有脸之人,亦或是兜里有足够的银子才敢进来。但迟未晚却是一身粗布麻衣,脚边还放着两篮子,上面盖着布,里头也不知是何物。俨然就是不知哪个乡下来的丫头,竟也敢只身进门来。 第六章 入云客居   迟未晚先是在心中对小二的素质肯定了一番,对着他浅浅一笑,露出一对好看的梨涡,杏眼微微随着她的笑意而溢满了令人迷醉的温柔,“怕是要让小二哥失望了,我是来卖东西,不是来买东西的,可否劳烦小二哥叫你们家掌柜的出来见一面。”   “这……”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迟未晚如今小小的人儿也让人说不出狠话,但就这样带她去见掌柜的倒真的令小二为难了,“姑娘,我们掌柜的忙得很,怕是没空来见你,你还是快走吧。”   话说的委婉,却也是拒绝了她。迟未晚想了想,蹲下身小心的掀开篮子的一角,从中拿了一个竹筒出来,竹筒一段用木塞塞着,“劳烦小二哥帮我把这竹筒拿给掌柜的,若是他尝了还不愿见我,我便走。”   小二沉吟片刻,心想着大不了被骂一通,若真的能帮了这个小姑娘也算是一件好事,看她衣着怕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吧,谁都不容易。   迟未晚给他的是她事先准备好的雪碧,她也想过自己一个穷丫头如何引起别人的注意且不被看清,显然是需要某种抛砖引玉的东西,那么空间里的一切就是她的倚仗。   她甚至还想了若是龙虾卖不出去,她就到街边卖饮料,定能热卖,只是这样自己就暴露于人群中太显眼了些,能够找到在前头给自己挡风头的是最佳的办法。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掌柜的就匆匆跟着小二一路小跑过来,胖乎乎的身材配上笑呵呵的脸,倒真的一团和气。   “便是这位姑娘要见你。”   “掌柜的好。”迟未晚心知有戏,嘴角便挂了浅笑。   掌柜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迟未晚,见她目光炯炯,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半分扭捏,这便生了几分好感,“姑娘那东西是从哪里来?手中还有多少?”   “自是我自己做的,不过今儿我却不是来卖那饮料,而是别的东西。若是掌柜的愿意给机会让我展示一番,我手中还有别的更特别的饮料可以给您尝尝,并且与您合作。”   这是第一次有小姑娘能够这般坦然的与他谈生意,扬武镇的人都知道,他英卓虽然每天笑嘻嘻,手段却是狠辣,因此云客居才一直无人敢闹事,更无人敢在他面前卖关子,如今倒出了个意外。   大厅二楼一扇窗户忽然打开,打里头露出一把合着的白玉股扇子,咚咚咚的敲了三下便收了回去。英卓的耳朵一动,脸上和蔼的笑意更深,“不知姑娘想要展示什么?”   迟未晚并没有关注到这隐蔽的一幕,秀气的眉毛微扬嘴角也带出了笑意,“借掌柜的厨房一用,任何人不得在旁围观,一个时辰之后我会将做好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品尝。”   “好。”   掌柜的让小二带她去了后头独立的厨房,饭店里客人往来,大厨房如今缺不得人,迟未晚对于这样的安排也很满意,又喊小二拿了两个罐子,装了一罐啤酒一罐雪碧,让他拿到冰窖中冷藏一会,待她做好了龙虾再拿出来。   小厨房中所需的东西也都有,迟未晚先是将龙虾清洗干净,葱切段,蒜切末,辣椒若干切成段。   锅中入油,油热放入蒜末、辣椒、桂皮、香叶,花椒是她在来的路上无意间发现的,可把她高兴坏了,连根拔起藏进了自己的空间中。待香料爆香之后放入一半的龙虾一起翻炒,加盐适量,待龙虾完全变红,加葱段酱油料酒,翻炒均匀后加入水没过龙虾,又加入切好的黄瓜一起焖煮几分钟,只等这味道完全进入龙虾之中。   焖煮的时候又动手清洗另一边的知了,掐头去尾,仅留下最中间的肚子部分,清洗干净后放一边晾干。此时龙虾已经香味四溢,开盖加香菜两根翻炒,出锅,放置一旁。   剩下的一半龙虾则做成了啤酒龙虾,而知了则用相类似的方法做了爆炒知了和炸知了猴(金禅)。   正准备上菜的时候看见还有一根酱萝卜,一旁的菜案上还有一小块肉,心思忽转,又回身快速的将肉洗净,切片,用淀粉加入料酒盐腌制,另一边将酱萝卜去皮切段再成条,又洗了两根青菜一片片摘出。   锅中入油烧热,加姜片蒜蓉爆炒,直接加水煮沸,加入盐酱萝卜和腌制之后的肉片,最后放青菜,大约60秒之后盛出,撒上葱花。   这是上一世迟未晚最爱吃的少女鸡片,因为里面放了酱萝卜,酸酸的可口又开胃。   喊了小二帮忙将菜拿出去,谁知小二竟引着自己一路直上二楼,然后进入了包厢之中,掌柜的站在一旁,主位上坐着两人,年纪相仿,一人面容白净,狭长而诱人的桃花眼里流转着好奇的光芒,白玉股的扇子时不时的闪动两下,一身白衣尽显风流无双。   另一个则面无表情,一身玄色锦衣,袖口用同色的绳子邦的紧紧的很是干练,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只是五官深邃令人难以忽略他的存在,特别是那双犹若黑曜石般的眼睛,冷厉且幽深,他的右手边还放了一把剑,虽未出鞘,也让人感受到了浓浓的血腥杀意。   只一瞬间迟未晚便有了猜测,“小女子见识短浅,还请掌柜的介绍哪一位才是云客居真正当家的。”   掌柜的看了下桃花眼,却见他只扇着扇子歪头打量迟未晚,薄薄的唇溢出两个欠扁的字,“你猜。”   冷面男则是恍若未闻,看了眼迟未晚便收回目光在几盘菜中间来回打量,他在迟未晚烧菜的时候就躲在树上闻了许久的香味,若不是怕吓到小姑娘,也许早就跳下去抢了先吃,这会那还有别的心思,奈何自己的老友已然还是这样的恶趣味。   “少当家的真会开玩笑,我不猜。”迟未晚也是饿了大半天,在厨房的时候光顾着忙活,这一停下来就更饿了。   匡月楼没想到眼前的小女娃娃竟会这样回复自己,一时反应不过来呆愣了一下,而一直冷脸的顾南风则是惹不住勾起了唇角,这小姑娘也是有个性,非但说明了谁是当家的,还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当真是第一次看见匡月楼吃瘪。   “有趣。”匡月楼刷的收起扇子,指指桌面上的菜,“这就是你要展示的东西?”   “正是。”迟未晚一一给他们介绍了一番,又对掌柜的说道:“烧菜之前,我让小二哥拿了两罐酒水放入冰窖,可否麻烦他将东西拿过来。”   掌柜的得了匡月楼的应允,亲自去取了罐子,本是拿了酒盅,直接被迟未晚给拒绝了,要求拿大碗来。这吃龙虾当然得陪着大扎壶来喝啤酒,一口一杯的酒盅根本不过瘾。   豪爽的做派,另在坐的两人侧目。   “这是啤酒,冰镇过后最是好吃不过。”迟未晚接过罐子给二人满上,又给自己倒了碗雪碧,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清亮的杏眼满足的眯了起来,真是舒服啊。   待她反应过来,发现两人都在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小脸一红,“我从乡下走过来,又忙了一个中午,饿得很,刚刚失礼了还请两位公子见谅。”   匡月楼倒是新奇了,这丫头竟然还会脸红,他还以为她老成的很呢,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迟未晚的衣着打扮,粗布麻衣下是清瘦的身子,巴掌大的小脸令人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嘴边还有浅浅的梨涡,令人根本无法去关注她的衣着,只忍不住与她亲近些。   “无碍,快吃,我也饿。”碗里多了只龙虾,迟未晚惊诧的顺着声音望去,居然是冷脸不吭声的顾南风给自己夹了菜,“吃吧。”   依然有些生硬的语调,但是如果没听错的话,好像还带着一丝丝关切?   对于自己死党突然的行为,匡月楼表示不理解并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小姑娘可是他先看中的,居然被他先关心了去,过分!   迟未晚本就没奢望这二人会帮了自己,脑子里转的飞快,手中已是将那龙虾剥好,“公子先尝尝,在我们那儿还是会沾着辣椒和醋,这儿没有醋,我已是尽可能的将味道调出来了。”   根本没料到边上的丫头会有此一举,顾南风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虾身不由得一愣,那丫头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梳着双丫髻,上头还插着两朵不知名的野花,嘴角挂着似有如无的笑意,看着你时眉眼弯弯,浅浅的梨涡令人深醉其中,可比京里那些姑娘爽快多了。   “哼。”   “少当家的也尝尝味。”迟未晚不明白匡月楼为何突然不满意了。   虽说没什么特别的胃口,但碍于是迟未晚亲手剥壳,匡月楼也时赌气的一口吃了进去,没一会两人毫无顾及的了抢起来。   “唔,好吃,”   “没想到这龙虾还有此种作法,”   “配上这冰镇的酒更是爽得很。”   “正是如此。”   ……   听着二人得对话,迟未晚心中安定了不少,想来她已经能够带着姐姐和娘亲完美的过度这一段分家之初一无所有得日子。 第七章 合作共赢   迟未晚人小肚子也小,吃了几个龙虾,就着少女鸡片吃了小半碗饭便饱了,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喝着雪碧看对面的两人大快朵颐的吃着。起初两人还顾着身份很是斯文,没一会便舍了筷子直接动手抢了,吃到最后,两人的面前已经堆了满满的龙虾壳和知了壳。   嗝……   打着饱嗝,毫无形象的抱着肚子瘫在椅子上,一旁的掌柜眼馋得很,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全部将东西吃光了,连啤酒都一滴不剩,若不是迟未晚看他眼神实在想吃地太露骨倒了点手边的雪碧给他,不然连口雪碧都喝不上。   “丫头,你做的这东西好吃得很,你把法子交给我,我给你五十两银子,若加上那两种酒水得方子,我一次给你两百两。”匡月楼休息了会儿懒洋洋的说道。   却见迟未晚端着茶杯细细得品着,听闻他得话头连眉头也没有动一下,巴掌大得面上尽是淡淡得神色,好一会没说话,只等房间里静得好似能听见彼此得呼吸声了才转过眼来,似笑非笑得盯着匡月楼。   “少当家的心善,可这法子和方子却是我花了大力气才得到,莫不说那酒水,单凭龙虾和金蝉子这两项,若是我在镇子上支个摊子摆着按斤卖,凭这味道,还不是大梁国独一份?何愁一个夏季赚不到五十两。况且还有别人永远比不上的酒水,我便是在这儿给您透个底,今儿您吃的雪碧和啤酒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我手中啊还有数不清且源源不断的独一份,别说大梁国,便是这三山五岳四海八荒我也敢这么说。”   完全没有料到这小小的人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场的三位皆是一愣,看她挺直的脊背,杏眼中溢满了自信的光芒,倒是让匡月楼完全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这丫头虽说言语自傲些,却也说得不错,自己这么些年走南闯北从未吃过这样的酒水和吃食,且这些酒水男女老少都可食用,若是推广出去,这利润只怕是可观得很。   但这丫头前头不是说来卖东西的吗?这会想耍什么花招,莫不是想狮子大开口?“那你要多少银子才肯卖给我?”   “我不卖,而是要与你合作。”   “合作?你莫不是在与我说笑?”   “我虽不知少当家的底细,却知道这云客居是扬武镇最大的酒楼,您难道不想让它更上一层楼,不想将云客居推广到大梁的每个城镇,不想让他成为餐饮界的翘楚?”迟未晚神色认真,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满是荒诞又充满了诱惑力,她敢这样说,自然是心中有了无数的设想。   从不到自己胸口的女娃子口中听到这般天方夜谭,匡月楼觉得自己应该直接让人将她扔出去的,可是莫名的看见她专注自信的眼神,他就是觉得这话很可信,“如何合作?”   话一出口就惊得掌柜差点跳起来,虽说迟未晚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诱惑力,但是她若真有能力,如何会落到如今这样贫苦的地步,少当家莫不是疯了?   似是料定了匡月楼一定会答应自己得提议,偏白的唇儿往两边勾起了笑意,浅浅的梨涡又出现在了迟未晚脸上,“做龙虾得法子我自然可以卖给你,不过你店里所用的龙虾和金蝉子必须从我这儿买,且由你出钱购置池子养殖龙虾。至于酒水的方子恕我无法给你,毕竟这是我们全家目前唯一得倚仗,但我也能在最近三年中独家免费供应给你,绝不对外出售一滴半滴,但酒水得利润你我三七分,你三我七。”   这饮料的方子便是迟未晚想卖也卖不了,毕竟她也只有成品,不过这完全就是无本的买卖,而对匡月楼来说更是如此,他只需管着销路,既不需要他出货款亦不需要参与成本制作,只要他不傻,肯定会答应。   房间里安静了半晌,本是吃饱了半眯着眼休息的顾南风也忍不住暗中打量起了眼前的丫头,免费独家供应、三七分,这得是多大的魄力和勇气才敢讲出这样的条件来。   风流无双的桃花眼开开合合,忽的让人觉得房中气压一低,压抑得厉害,惹得掌柜的浑身一怔不由得挺直了身体。匡月楼忽然释放了威压,迟未晚却是恍若未觉,只坐着静静的看着匡月楼,神情淡淡的有不符合她年纪的淡定沉稳。   “成交。”   没一会就拿了纸笔写了合同,一式两份各自签了名字又叫顾南风做了中间人作证也签了名上去,迟未晚这才开开心心的小心将合同折好放起来,匡月楼也是很大方的拿了一百两给迟未晚,只说这是龙虾和金蝉子作法的买金。   迟未晚一开心,叨叨叨了说了好些,“今儿我做的只有两个口味,回头再给你们做别的,十三香龙虾,清蒸小龙虾,红烧小龙虾,麻辣小龙虾,若是有机会还可以做烧烤油炸给你们吃,那味道——香飘十里,配着冰镇的啤酒喝,那简直是绝了。”   眼睁睁的看着迟未晚小嘴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这会儿却是一点也不愿意给他们做。刚说要去买些粮食和日常用品回去,匡月楼就直接喊人上街采购去了,只叫迟未晚说了要买的东西。   又不用自己花钱,又不需要费脚力,迟未晚也乐得自在,心中觉得白占便宜有些不好意思,等消食了一会,便说要做好吃的给他们,乐得匡月楼差点对着她摇起尾巴来,连一直不吭声的顾南风也眼睛一亮来了精神,压根就不见了初见他时难以接近的那种冰冷感。   如今是刚进了夏天,天气到了正午也是炎热非常。迟未晚便喊了掌柜的拿了好些冰块上来,让匡月楼和顾南风帮自己搅碎了。顾南风亮出手边的长剑便是一顿上下翻飞,没一会就把冰块搅得碎碎细细的,惹得迟未晚倾慕不已,恨不得马上跟他学习这高强的剑术。   又拿了水果切块放在上面,每个碗里分别倒了不同的饮料,雪碧、橙汁、酸奶、糖浆、果酱……   冰凉的刨冰没一会就做好了,吃在嘴里凉凉的简直是夏日里最惬意的时刻,匡月楼简直成了小孩子,每个人碗里的都要舀一勺来尝尝,直呼每个味道都不同,若是能够将这刨冰也在夏日推出去,一定能够风靡整个大梁。   迟未晚又招呼着他俩压榨了不少果汁,找来几个杯子分别装起来,中间固定了一个筷子,然后让人搬到了冰窖之中,还要求放在温度最低的地方,“这东西你们一定要好生看着不能碰,等明天我过来了才能拿出来。”   “莫不是你想将它们冻起来?”看着小丫头忙的不亦乐乎,顾南风忽的就有种自家妹子在眼前的错觉。   “聪明。我以前便想着水能结成冰块,若是将水果压成汁冻起来,等天热了吃上一口,那岂不是爽快的很。而且,若是将糖水冰冻了拿路上卖,一文钱两文钱恐怕也有数不清的人上门来买呢。”迟未晚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云客居的当家人这般平易近人,不由得顺手交了他们冰棍的作法。   听得她这么一说,两人眼睛具是一亮,这夏天最是难熬,若是有这般好吃又降暑的方法,只怕手中有点余钱的人家都舍得拿出来,至于大户人家便用好些的材料,价格自然也贵上几分。匡月楼想着,忽的心头一个警觉,这小丫头这般简单的告诉自己法子,该不会有什么鬼主意吧。   果真转头看她的时候,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不似其他女子爱慕花痴的盯着自己,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一颗金灿灿的元宝,心中瘆的慌,急忙往后退了几步,扇着白玉骨扇,“丫头,你别这般盯着我。”   “少当家的,我都这般爽快的将赚钱的法子教给你了,你是不是也给我点好处。”   “我可没让你教我。”匡月楼不为所动。   “那我这就出去把法子交给对面的陈氏酒楼。”言罢,抬腿就毫不犹豫的往外走去。   匡月楼可没想到她有这么一招,急忙喊道:“回来回来,我不过就是与你开玩笑,说吧,你要什么好处。”   迟未晚指指大厅中的桌椅,“送我一套桌椅和两张床,最普通的就好,趁夜色帮我送到家中。”   原以为她会要银子,待她说了要求再次把两人惊讶了一番,“你要这些做什么?莫不是家中还缺这些东西?”   迟未晚抿抿嘴,想起昨夜自己睡的“稻草床”心中就一阵难过,若不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只怕那善良的母女俩就被于家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而自己若是什么都不懂,三个弱女子又该如何生存下去。   幸好,如今她无比庆幸自己曾经努力的汲取各种各样得知识,懂得的也比这儿的人多,她一定能让娘亲和姐姐过上好日子,那是她唯一的家人,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她们。 第八章 赚钱意识   一直注意着她的两人,忽的见她神情黯然,紧紧抿起的唇儿更加失去了血色,这才想起她不过是小丫头而已,若不是家中困难,恐怕也不会出来抛头露面,与自己你来我往的谈合作要好处,虽有小心机,可也情有可原。   “少当家的莫问了,这只是我小小的一个请求,若是今晚能够办成,未晚定将这份恩情铭记在心。”其实迟未晚手中握着一百两银子可以自己买,只是适当的表示弱小,更能让他人对自己有多一分照顾之意,而且家中的房子残破不堪,只怕夏季暴雨多发,一不小心就会全部倒塌了,她得用这些钱再盖一幢房子。   匡月楼点头,立即吩咐了掌柜去准备这些东西,原本是要给她全部买新的,迟未晚却拒绝了,只要这半旧不新的就成,至于床,只需干净整洁就好。只因她想着用不了多久都是要换掉的,犯不着浪费。   待所有东西都准备完毕,天也已经擦黑,迟未晚便回家去了,临走之时又问匡月楼讨要了不少厨房调料,只说明天来给他们带好吃的,惹得匡月楼更加大方的塞了好些东西。   回去的时候是坐着云客居的马车,马车上满满当当的全是迟未晚要求要买的,只是这分量倒是十足十的多。   坐马车半个时辰也就到了,这时候纳凉的人恰好都跑到池塘边聊天去了,竟直接免去了迟未晚与他们碰面。还未到家中,远远的就瞧见于娉婷焦急朝着路上张望,不停的来回踱步,迟未晚直接跳下马车朝姐姐跑去,“姐,我回来了。”   “怎的这般迟,娘都快急死了,若不是我拉着,都要到镇子上找你来了。”于娉婷嘴上虽说着责怪的话,眼睛却是里外将迟未晚瞧了个遍,确定她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快归家去吧。”   “哎。”迟未晚应着,任由于娉婷拉着往家走,马车也在后头缓缓的跟着,一直到了大门口两姐妹齐齐喊着,“娘,(妹妹)我回来了。”   闻得声响,张氏便匆匆的跑出来,同于娉婷一样确认迟未晚无损才放下心来,嘴上却又说道:“你这丫头是要急死你娘啊,天黑了才回来,可知道这外头有多危险,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下次可不准这样了,太阳落山前一定要回来。”   句句都是关心的话语,让迟未晚心中涌起了丝丝温暖,她知道这是她这辈子的家人,永远都不会变,拉着娘亲的手柔声说道:“娘,我知错了,下次定早早的回来。您就先别骂我了,快把东西先搬回家,好让人家车把式早点回去。”   听她这么一说,张氏和于娉婷才注意到不远处的马车,马车上跳下个四五十的中年人,对着两人恭敬的道了声,“夫人安好,您与小姐且让边上去,我叫后头的小子将东西给您搬回去。”   张氏从来没见过别人对自己这般恭敬,急忙往边上侧了身,紧张的看着迟未晚,生怕她是做了什么坏事。   迟未晚还不知道她心中想吗?急忙解释道:“娘,您别瞎想,我今儿早上不是拿了龙虾和那金蝉子去镇上吗?果真给我卖了好些钱,李伯是少当家的派来帮我运了东西回来的。”   听了她的说法,张氏才放下心来,让了路给他们,“那就麻烦各位了。”   前头马车就迟未晚和李伯两人,后头缓缓来的牛车上放着桌椅和床,上头还坐着云客居的两个小子,牛车一停下来就利落的跑上前帮李伯的忙,倒是让迟未晚给阻止了,让他们先将桌椅床搬回家。又喊了娘亲和姐姐把房中的东西都给理了出来。   其实房里也没几样东西,破落的桌椅和铺在地上的稻草,没一会就全扔了出来,李伯是第一个进入房间的人,看见里面的摆设不由得眼神闪了闪,好一会才恢复到毫无表情的样子,这回去或许可以和少当家的说一说。   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把所有的东西搬完,迟未晚想想没有别的谢礼,就用竹筒装了几瓶雪碧送给他们,只道是路上解渴用,没一会马车和牛车就在夜色中越行越远。   迟未晚没有想到的是匡月楼这么大方,光是白米就买了一百五十斤,面粉也满满一袋五十多斤,其余的棉絮布料也不少,足够她们一家三口吃好一段日子了。   “晚晚,你坦白告诉娘,是不是拿了玉佩和他们换?”张氏怎么也不相信单凭几只龙虾能够换取这么多的吃食,心中惴惴不安,她从来没有想过单单是过了一天,家中就丝毫不用担心吃饭睡觉的问题。而女儿身上也唯有那块玉佩值钱一些了。   “没有。真的是那龙虾和金蝉子换的钱,只是我还教了他们蒸煮的法子,又煮了好些我们乡下才有的东西,少当家的这才大方的送我们这些东西,您就别瞎猜了。”和于娉婷将现成的床单被褥都铺好,迟未晚这才觉得有家的感觉,拉着张氏的袖子撒娇道:“我好饿呀,要吃泥鳅炖豆腐,还有鱼,娘亲你忍心看着女儿饿坏嘛。”   “你啊你,娘这就给你烧。”张氏点点她的鼻尖,拿着迟未晚带回来的豆腐往厨房走去,路子上还炖着几条泥鳅呢,把这豆腐也放进去正好。   见娘亲走了,迟未晚长长的出一口气,卧倒在床上,又伸出一手臂,“姐,快拉我一把,我们还去水沟里放地笼。”   于娉婷没有她娘想的这般多,只觉得自己家一瞬间变得富有生机,开心道:“你歇会儿,那地笼我已经晓得怎么弄了,我这就去弄。”   听她这么说,迟未晚也没有再说什么,只依旧起身从一堆杂货中又找出几个地笼跟随她出去,明儿要的龙虾肯定更多一些,她还要到别处再放一些。   另外手中又拿了几块麦芽糖和两斤面粉,等放好了地笼直接往李家走去。   “晚晚可是吃饭了?快些进来。”李周氏是李渔的母亲,很是能干,这会还在院子里洗衣服,看见迟未晚的身影当即开了口。   迟未晚甫一进门就被李渔这小子扑了个满怀,口齿不清道:“晚晚姐姐,你咋来了?”   “给你送好吃的来了。”迟未晚忙抱起他,又塞了一块麦芽糖在他嘴里,“嫂子我今儿来是谢谢你和李大哥来了。”说着她就将手中的一小袋白面递给李周氏。   李周氏吓了一跳,愣是要还给她。   “嫂子你就收着吧,若不是李大哥,我也没办法抓了龙虾到镇上卖,更别说还能买了这白面回来。”迟未晚心中觉得自己拿少了谢礼,只又生怕显露得太多被人发现。   见推脱不过,李周氏这才收了下来,又过来要抱小鱼儿,谁知小鱼儿竟趴在迟未晚的怀里硬是不愿意要娘亲抱,直喊着“我要晚姐姐。”   无法,只好让迟未晚抱着,只是李开阳心中疑惑了一番道:“晚丫头,你是说那泥水沟里头挥着两个大钳子的东西可以卖钱?”   “可不是。”这李开阳是自己离开于家之后第一个帮助自己的人,迟未晚也是心中怀着感恩,想要他一起跟着自己干,“李大哥若是愿意,今晚便可以去抓了龙虾来,等明儿我要去镇上的时候交给我,我按照五文钱一斤给你收了,不拘多少,只要是活的都行。”   “这,可是真的?”李开阳被迟未晚吓了一跳,那东西放在乡下可是吃都没人吃的,脏的很,怎的还能卖这么多钱?   怕他不信自己,迟未晚再三保证,只要他拿过来的都按照五文一斤收了,可以一边交货一边给钱。李周氏在一旁听了高兴得很,“他爹,若是晚晚真的能将这东西卖了,我们也能存些钱来,等过段时间我们就能给小鱼儿换身新衣服了。”   虽说半信半疑的,李开阳却也跃跃欲试,等迟未晚辞别回家,就抱着渔网和鱼竿往外走去,浑身充满了干劲。   迟未晚这会儿才发现自家围栏里面的土地都翻好了,忽然想起空间中还有几株花椒,忙拿出来摘植下去,看着偌大的空地,打算明天再去买些蔬菜瓜果的籽等再过一段时间都长出苗来了,必定好看得紧。   想着便回到了家中,张氏已经将晚饭端上桌,此时用的是从云客居拿回来的桌椅,有些已经掉漆,但是比起缺胳膊少腿的那些来说已经再好不过。   白天买的东西都堆在房间中放着,白米白面还有几匹细棉布和一大袋的棉絮,其它的倒是不多,零零散散的放着调味料,厨房如今完全是露天的,倒是需要有个架子来摆放这些小东西,再抓紧把棚子给搭回去,不然若是下雨了便是连饭也烧不了。   “晚晚,这些东西都花了多少银子?明儿一早娘去山里多挖些野菜你带给少当家,好好谢谢他,知道吗?”张氏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房间里都塞得满满当当了,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人家。   迟未晚只好一再的应下,谁叫她没办法告诉别人自己有这么一个逆天的存在呢。 第九章 用之不竭   “娘,回头我们把白米和白面装一点到罐子里,剩下都给藏床底下去吧,若是给人看见了怕是不好。”其实她最担心的就是老于家的那些极品看见自己有好东西会来抢,所以不得不防。   张氏想都没想就点头,“听我家晚晚的。”   “今晚咱们还去抓那知了吗?”于娉婷吃着豆腐问道,在于家的时候从早上起来就没有休息时间,分家第二天就把她给闲住了,除了把门前的地翻一遍还真没别的事让她干。   “抓。少当家说了,他们酒楼只用我们家送上去的龙虾和知了。所以我想,若是能够让村子里的其他人都动起来,把事情交给他们,咱们晚上便可以好好休息了。”迟未晚缓缓的开口说道。   “都交给他们,那咱咋赚钱?”于娉婷一听要把赚钱的机会让出去,一下就急了。   迟未晚瞧她那着急的模样,扑哧笑出声来,“姐你别急,听我说完。你想啊若是单凭咱们一家可抓不了多少,但是让其他人动手,我们按差价收购岂不是更方便,虽说利润低了点,但也只需在家中坐着便能收钱,这还不好吗?”   说完便看向两个陷入沉思的人,她希望自己一家人能够过得好,更希望家里人的赚钱意识越来越强,单凭三个弱女子做苦力根本想都不用想,但是这个世界只有最底层的人才做廉价的苦力,不是吗?   “啊!”恍悟的一声大叫,伴随着清脆的拍手声,于娉婷开心道:“我明白了,就好比牛大婶家的茶叶,收进来是三文钱,卖出去却是八文,对不对!”   迟未晚孺子可教的看着她点点头,“姐说得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这可好,咱也可以做大掌柜了。”骄傲的扬起小脸,双手叉腰,可把牛大婶那鼻子看人的一套学了个十成十,惹得张氏和迟未晚直笑。   “是是是,咱娉婷都做大掌柜了呢。”张氏点点她的鼻尖笑道,转而对迟未晚问道,“那明儿娘去和几个交好的婶子家中说说?”   迟未晚点头,“行,今儿我已经和李大哥说了,明儿一早他就会送过来。娘你要记住了,我们的收购价是五文一斤,龙虾一定要是活的,知了嘛六文一斤不拘死活都行,只一定要是新鲜的。”   张氏连连应声,三人边聊边吃倒是把一盆子的泥鳅都吃了,还吃了不少米饭,于娉婷揉着肚子直说这是她这辈子吃的最好最饱的一餐。这句话惹得低落了一番,好在自我调节能力如今也变好了,对着未来的日子更加有信心了。   吃饭休息一会,一家三人便一起到山上抓知了了,顺路叫了李周氏和李开阳一道,小鱼儿这会儿还没睡,吵嚷着要跟去,无法,只能一行六人一同去。   如今入夏,正是知了繁多的季节,好抓得很。不过这两种吃食本就是季节性的东西,夏季一过便是想吃也没得吃了。约莫花了一个时辰,便抓了整整一大篮子。回到家中迟未晚便直接先买了李开阳一家的知了,一共是六斤,迟未晚从口袋中摸了三十六文给他。   见迟未晚当真这般大方,李开阳一家自是开心不已,不断的说明天还要多抓一点,这可比到镇子上做一天的苦力还赚钱。   送走了他们一家,母女三人临时做了两床棉被躺床上去,“晚晚快掐掐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于娉婷睁着大眼推推边上的迟未晚,“咋一夜之间,我就睡上这么好的床了呢,比我奶睡的那床还舒服。”   迟未晚也在心中感叹,若是自己早一些穿越过来,或许于大海就不会死了。可是若不是于大海亡故,原主也不会去镇上卖绣花帕子,更不会被调戏而寻短见,自己更没办法进了她的身吧。一切之中自有天定也说不定的。   想着便掐了于娉婷一把,惹得她倒抽一楼凉气,可依旧开心不已,“会痛,是真的!晚晚你就是我们家的福星,小财神。”   “我是小财神,姐姐就是大掌柜了,以后我们家的账本可都叫交给你。”迟未晚欺身上去,上下其手的给她挠痒痒惹得她又是笑又是叫的,给夜色平添了几分欢愉。   最后还是张氏开了口,两人才安静下来,没一会便进入了梦乡。迟未晚摸了摸胸前放着的玉佩,没想到一瞬间神识便被吸引了进去。   “咦?难道自己拥有这逆天的金手指并不是因为自己本身,而是因为这玉佩?”此时的空间中依旧如昨日一般,大大小小的尽是湖泊,只是那空地上冒出了点点青草,才刚发芽,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迟未晚查看了一番装着啤酒和雪碧的池子,发现即使今天用了不少,可是池子里却是一点变少得迹象都没有,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第二天一早就感觉边上悉悉索索得声响,迟未晚依旧困得很,翻个身继续睡了,约莫又睡了一刻钟才起来,出门便看见于娉婷带着鱼儿蹲在地上拿了一根小树枝兴奋的与龙虾玩的欢快,还是鱼儿先发现了迟未晚,跑过来抱着她得大腿,“晚晚姐姐,龙虾。” 第十章 创立品牌   “鱼儿乖,小心别被那钳子再抓住咯。”鱼儿认真得点头,他还记着之前被龙虾钳住得痛楚呢。   揉揉鱼儿得头发,迟未晚便对着等在一边的李周氏道:“昨儿李大哥应该抓了不少吧。”   李周氏面上带了笑意,“可不是,今儿一早天还抹黑他就急哄哄的跑到泥沟边瞧了,还真是抓了不少,还有好些小鱼,都养在缸里了,等过两天鱼儿他奶和爷爷回来正好可以烧了吃。”说着便拿到迟未晚面前来。   迟未晚也不客气,拿过来便称重了一番,“有九斤多呢,按十斤给你,让李大哥只管使劲抓,我这儿只要是活着我都收,不过太小的就不要了,放回去让它再长长肉。”   “十斤,若是一个月下来可能存不少银子。”李周氏捂住快要尖叫的嘴,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不费力的赚这么多银子,“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李大哥把话带到。”农家的妇人,再如何温婉也带着爽利的性子,这正是迟未晚喜欢的一点。   李周氏拿了铜钱有何张氏聊了一会,张氏今儿做的是包子,内陷用的是今早上刚采的野菜和昨天买的豆腐混合而成的,熟了之后用碗装了三个让李周氏带回去吃,李周氏推脱不过只好拿了。   迟未晚又偷偷回屋再罐子里装了一罐牛奶出来分着喝,只说这是匡月楼送的,吃了对身体好。母女三吃了早饭,匡月楼派来的马车就到了,将龙虾和知了都搬上车,迟未晚从房间里办了四个大罐子到车上,这罐子里装的正是啤酒和雪碧。   张氏又装了七八个包子,连同一篮子的野菜要她带走,迟未晚没办法只好一起装到马车上,“娘,找时间让李大哥帮我们请几个人,把厨房的棚子给盖上,这天晴还好,万一下雨了我们可就没饭吃啦。”   “姐,那院子里的篱笆也要修修啦。”   “知道啦,你都快成咱家的管家婆了,那篱笆我昨儿就想弄,就是翻地迟了些没去山上砍竹子,今儿我会弄好的。你路上小心些,早些回来。”于娉婷朝她摇摇手,“快去快回。”   坐着马车缓缓的驶出村子,这高头大马来接走迟未晚的一幕被好些去田里耕作的村民看到,没一会就围到她家来打听了。张氏干脆就将昨天商量的事情说了,只说是云客居的少当家请她们代收,任何人拿了龙虾和知了来都收,又把要求说了一遍。   听到如此捡便宜的事情,自是有人信有人不信,当下就有人决定今天先试试了。   迟未晚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的到了云客居,跟厨房的掌勺唐大勺交接了一番,又交了他烹炒方式,没一会香喷喷的小龙虾就出炉了。   “丫头,若是你会如何将这两盘大家从未吃过的菜卖出去?”匡月楼倚在厨房的门框上,金色的阳光从他身后洒进来,将他原本风流的容貌衬得越发高贵,本是人间风流客,一朝化为天上人。   迟未晚眯了眯眼,换了个位置看他,看清了发现他嘴角挂着邪笑,依然还是那个欠欠的匡月楼,“如果我是你,今儿就先不赚钱,但凡来店里的客人,每桌送一份,可以是龙虾也可是知了,若是有人吃完了还想吃,不好意思,今儿没了,明天请早。待到明天只有五十斤龙虾,一两银子一份,每份两斤,另外送一罐啤酒或者雪碧,自行挑选,先到先得,您再要啊,只能等下次了。”   一两银子一份,这丫头还真敢说。匡月楼低头沉思,缕缕发丝垂挂在胸前,认真的模样到真的挺吸引人的。   “新产品的问世除了产品本身足够吸引人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宣传,所谓宣传便是噱头,有什么方法能够比得过口口相传心痒难耐却又吃不着更让人心动呢。”迟未晚接着说道,她说的便是曾经最常用的饥饿营销,这种法子保管能行。   经她如此一解释,匡月楼瞬间福至心灵,恍悟了她的方法,“你竟能想出如此特别的法子,倒让我刮目相看。”   迟未晚骄傲的扬起下巴,自豪的哼了一声,说不出的少女娇俏。   当即用这个法子上菜去,一开始食客们还不敢吃,可掌柜的亲自示范了一遍,就有好吃者按耐不住尝了一下,这一下可不得了了,直接引起了一桌子好友的哄抢,吃得是满嘴流油意犹未尽。   掏了银子就要一份,奈何小二牛气的很:不好意思客官,今儿龙虾只赠送品尝,您若是想吃请明天趁早。一两银子一份,一份两斤,还送一罐子的饮料,总共就五十斤龙虾,迟了您就算拿一百两银子来,我们也是没有了,不过那饮料我们倒是不限量供应,前头掌柜那儿去登记,每人可以每种免费尝一盅,您喝着喜欢再买也不迟。   没一会这云客居的小龙虾和饮料就传出去了,不少食客为了尝尝味道,特地跑到了云客居来用饭,过了饭点也依旧有着络绎不绝的客人上门,可把掌柜的高兴坏了,一张嘴就差咧到耳根后了。而饮料之中卖得最好的就是雪碧,入口时那种爽到心头的跳跃感让客人很是惊奇,从未见吃过这样特别的酒水。 第十一章 创立品牌2   迟未晚坐在后头院子里,吃着从冰窖中拿出来的棒冰,心中默默盘算了一番,如今这酒水也算是开始起步了,可是重要的还是创立自己的品牌,让人一想起买饮料酒水就想到自己家,这样一来以后想要推出任何其它东西,便定能事半功倍了。   “丫头,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匡月楼一看对面的小女娃一副贼兮兮的表情看着自己,忍不住往后仰了仰,居然有种这女娃娃是只狡猾的狐狸的错觉。   “我哪有打鬼主意?”迟未晚不服。   “就你那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模样,还说你没有打鬼主意。说罢,说出来给本公子听听。”似是觉得自己刚才反应太大了些,匡月楼正了正身子,白玉骨扇呼啦的甩开,端的是公子风流。   杏眼中眼波流转,迟未晚起身来回踱步组织着话语,微风吹落片片桃花,花瓣在半空中旋转着,粉嫩的颜色落在洗的发白的粗布麻衣上,令人忍不住注意到那瘦弱的少女,即使一副饮养不良的模样,却也隐隐有着不凡的样貌,如同明珠蒙尘,只待一朝化龙。   “如今又一个法子,能让云客居扬名天下,你可敢一试?”少女忽而转身,神情郑重的盯着匡月楼。   “你且说来听听。”从眼前这个女娃娃嘴里听到过很多惊人的话语,匡月楼倒也没有一开始那般惊讶了。   迟未晚又吃了一口棒冰,这才接着说道:“创建云客居的品牌,从包装到宣传,打造一个独属于云客居的牌子。比如饮料,我们找人制作统一的器皿,器皿上要印有云客居的标志,若是大家觉得好喝,那么以后任何人买饮料首先想到的就是我们云客居。”   “其它东西也一样,但凡是我们云客居出品就要用我们独有的包装,若是有人食用了我们的东西出了问题,也可以凭着云客居的包装来找我们维权。一开始推广可能会有些艰难,但是时间一长,潜移默化之下,大都数人都会选择相信有牌子的东西,因为更有保障。”   自信而流利的话语,带着他们闻所未闻的新奇词汇,却也能让人准确无误的理解其中内容。   “便如同晋国士兵出征时衣着皆为灰色,上面写有晋字,而我朝士兵衣着为黑色,上有梁字。”一旁如同隐形人一般的顾南风忽而发出声音来,低沉略带着微微嘶哑的声音却让人难以忽略,“丫头的想法倒是别具一格,不过倒也可行。”   听他这么说,迟未晚眼睛一亮,大大的眼弯成漂亮的月牙,“那便这么说定了,少当家的你想想我们云客居以什么图案为代表,再加入云客居三个字便可行了。至于酒水,我希望能够找人专门做一批瓷器用于装盛,如此一来这酒水便能运到更远的地方售卖,哪怕运到京城也可行啊。”   若是能售卖到全国各地,那银子还不是哗啦啦的来。迟未晚想着就觉得心中开心不已,恨不得立刻实施起来。   匡月楼想想便也同意了,三人当即拿了纸笔设计了一番,最后确定了用青竹来作为云客居今后的LOGO,而匡月楼似乎手中能使唤的人也不少,没一会就安排好了制作酒水瓶子的匠人,又叫上来细细听迟未晚说了一番要求才散去。   时至中午,迟未晚亲自下厨烧了几个小菜,也算是宾主尽欢。待匡月楼支付今日龙虾与知了的银子,迟未晚便拜别二人,去街上买了不少东西,蔬菜瓜果的种子更是恨不得每种都带回去。   雇了两牛车送自己回了村子,方一到家,小鱼儿眼尖的就瞧见了迟未晚,一路小跑的扑到她面前来,惊得迟未晚忙一把抱起这小子,张氏和于娉婷忙不迭的接过迟未晚手中的东西,直喊着“小心小心。”   “鱼儿,你晚姐姐才从镇上回来,累得很,快下来自己走。”李周氏从后头赶来便看见自己儿子挂在迟未晚的身上,忙呵斥道。   小鱼儿今天倒也懂事得很,挣扎这要下来,又跑到房间里颤悠悠的端了一碗水出来,“晚姐姐喝茶。”   迟未晚接了茶水摸摸小鱼儿的头,“鱼儿乖。”   如此一番下来,她才有时间看别处,只见自家原本露天的厨房已经搭了个结实的棚子,李开阳正蹲在棚子的顶上细心的盖上最后一层白茅。只是看这棚子的四根支柱,并不像是刚伐的木头。   “这木头是你李大哥家之前盖房子留下的,知晓我们想把棚子修起来,立马拿了来给我们盖棚子,可帮我们省了一大力气活,可要好好谢谢你李大哥和嫂子。”张氏放好东西出来,见迟未晚盯着木头桩子面露疑惑,当即开口给她解惑。   “那今儿就留李大哥一家吃饭吧,我买了好些菜,正好我们两家人热闹热闹,有些事情我也想和大家商量商量。”迟未晚点头做了决定。   张氏点头,又与李开阳和李周氏说了一番,原本两人还要拒绝,可迟未晚一说想要谈谈小龙虾的生意,李开阳迟疑了一会便应了下来,小鱼儿一听晚饭可以和迟未晚一起吃,开心的直再边上蹦蹦跳跳的。   搭好了棚子,张氏和李周氏便再厨房忙活起来,于娉婷则是拉着迟未晚修整篱笆,李开阳也不愿闲着,到后山帮两人砍了不少的竹子来,正好三人配合着做工。   院子里小鱼儿欢闹着跑来跑去,厨房中娘亲和嫂子低声私语,时不时的发出笑声,空气中飘荡起浓浓的菜香。夕阳余晖在天边洒下大片的红霞,没有前世的忙碌奔波,没有在于家时的鸡飞狗跳,淡淡的温馨在迟未晚心中弥漫开来。 第十二章 痛打长辈1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刚迈进门的李开阳刚好听见了这句话,率先跑到于娉婷面前将自己的龙虾递了过去,“大家伙不放心就我先来吧,给。”   于娉婷手脚麻利的接过来倒到自己的篮子里,上称,大声唱到:“李大哥龙虾十二斤三两。”称完之后就将龙虾全倒在了原先准备好的大盆之中,又将李开阳原先的篮子还给他,笑道:“李大哥到我妹妹那儿取钱就好。”   “行嘞。”李开阳虽说是个淳朴的农村汉子,可是做事情也有一套,不断配合着于娉婷,两人在所有人面前一唱一和无比自然。   迟未晚垂眸,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自己这个姐姐倒是个可造之材,而李开阳若是培养一下,做生意应当也是不错的帮手,如此想着,手上动作也不停,用木炭在纸上记下斤两。   “龙虾五文钱一斤,一共是六十文,那三两我可就直接贪了李大哥的了。”说着从布袋中数了六十文递给李开阳。   李开阳自然从善如流,“这本就是那水沟里无主之物,晚姐儿能够给我们在家门口找到这条生计,那三两算什么,再说本就上头沾了不少水。”接过铜钱一把全放在手里,笑呵呵的从大家面前走过,状似自言自语道:“可以给我家那婆娘扯块布做衣裳了。”   真金白银就这么展示在大家伙的面前,手中有龙虾和知了的立刻一窝蜂的冲了过去。   “别急别急,每个人都能轮到,排队,一个一个来。”   场面井然有序又热火朝天,有龙虾的换取了铜钱,各个面上都是喜滋滋的,惹得边上围观那些村民眼红不已,只恨自己昨天没有相信张氏的话,不然现在也能碰这么多钱回去。而那些抓得少的,也怪自己没有多抓些,又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多抓一些。   忙活了大半天,院子里的人才渐渐散去。   于娉婷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的敲自己的胳膊,“哎呀,可累死我了。”   “你们俩快来吃饭吧。”张氏自觉帮不上忙,早就避到一边做早饭去了。此时看她们忙完了,连忙端了粥出来,还有昨天晚上就发好的馒头,白面馒头,看着就好有食欲的。   小菜是李周氏拿过来的一碟咸菜,一只咸鸭蛋还有两块豆腐卤,这可都是李周氏自个儿做的,味道也是好得很。   匆匆的巴拉完粥,云客居的马车就已经到了,招呼着小二哥帮着将龙虾和知了装上马车,迟未晚又叼着个馒头与掌柜的结算了银钱。   “今天我就不与掌柜的一起进城了,劳烦您帮我跟少当家说声,准备好置办土地的银子,估摸着再有两天就能成。”   “哎,可要我找两个人来帮忙?”掌柜的如今看迟未晚的眼神充满了热切。   他没想到一大早的就已经有人在店门口排队等着,若不是她昨天便想到了这个可能,准备了叫号的牌子,估计这会儿那边都要打起来了,而预计的五十份早就已经全部预售完了,连接下来半个月的都已经定出去,这怎么能叫掌柜的不激动。   迟未晚忙摆手,指着重新进门来的李开阳说道:“不用不用,我叫了李大哥帮我。”   掌柜的顺着她所指,如同利剑般的眼神在李开阳身上看了一通,李开阳瞬间身体紧绷,紧张的站在哪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是背脊却笔直的挺着,半分也不肯弯下去。   “嗯。”掌柜的收回视线点头道,“既然如此,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叫人到云客居说一声。”   又讲了一会,掌柜的才别过,匆匆赶着马车离开。   李开阳则是和张氏一同去找了村长,迟未晚拿了几两银子拉着于娉婷一同去村子里,一个多月前借的银子也该还给他们了。   “谢谢张叔,要不是您心疼我们,我们爹恐怕都不能入土。”   “朱嫂子,这是还给您的银子,谢谢您。”   “陈婆婆,这些鸡蛋您留着吃。您放心,我们不会饿着自己的。”   ……   几乎走遍了大半个村子,才把所有的负债都还清。迟未晚和于娉婷喝着陈婆婆颤颤巍巍递过来的水,急忙将她扶着坐下,“婆婆您别忙活,我们歇一会就走。”   “哎,不忙不忙。”陈婆婆已经有六十多,头发花白,面容慈祥。曾孙子都快到了娶妻的年纪,丈夫在十多年前就去了,好在家中儿女孝顺,过得一直都顺遂的很,和善的望着她们说道:“都长大了,你们两姐儿也长大了。”   于娉婷脸上早已没有了愁容,纯净的双眼里迸发着无限的希望,“婆婆,我和晚晚也能做家里的顶梁柱!”   陈婆婆爱怜的拍拍她的手背,道:“是老于家狠心,这么好的两个孩子都不要。婆婆年纪大了,看人准得很,总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从陈婆婆家出来已经申时,迟未晚便想着趁早回家将昨天买回来的各种种子给播下去。远远得酒看见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得在自己门口张望,壮士得身躯倒是由几分眼熟。   “姐你瞧那两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待走进一点之后,迟未晚站定不动了。   “莫不是个小偷!”于娉婷惊呼一声,忙捂住自己的嘴。   而后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狡黠,嘴角同步勾起狐狸般狡猾的笑容。各自找了连根大拇指粗的树枝,猫着腰踮手踮脚的走到那两人身后,突然大叫一声,“抓贼啊!快来抓贼!”   嘴里叫着,手中的动作可不缓慢,连敲带打的对着两人就是一阵蒙棍乱敲,下手更是报仇似的狠得紧。   “哎哟,哎呦,死丫头连我都打!看我不打死你。”被打的两人痛得哇哇大叫,想跑却被迟未晚两人给逼到了角落里,怎么也跑不出去,只得用手臂挡着,那啪啪招呼到肉上得声音当真时让人听着都痛。 第十三章 痛打长辈2   “鬼鬼祟祟躲躲藏藏非奸即盗,我看你们俩就是小偷!打死你!”棍棒劈头盖脸得砸下去,迟未晚义正言辞得说道,心里却是畅快得很,真是两个自讨苦吃的人。   两人听她话中意思,以为她是将自己当成了小偷,忙不迭得喊道:“婷姐儿晚姐儿我是你大伯娘(三婶),哎呦疼死我了,快住手。”   又狠狠的打了一棍两人才对视一眼停下手,揉着有些发酸得手臂似笑非笑得盯着狼狈的小何氏和刘氏,“呀,大伯娘,三婶,你们怎么会在我家门口?还藏头藏尾得,弄得我们还以为是恶人呢。这不才下手每个轻重,您大人有大量,可别怪我们俩啊。”   迟未晚不等她们发难,抢先一步开了口道,又跑去将她们扶起来,谁知刚巧碰到她们被打得正疼得手臂,小何氏哎哟一声,浑身一个激灵将她甩开,结果没站稳又一屁股坐倒了地上。   “哎呦!”这一坐不要紧,还把刚起身的刘氏一起给带了下去,双双撞到在地,又是一阵吃痛声。   “噗嗤。”于娉婷娇俏得瞪了恶作剧得迟未晚一眼,忍不住笑出声,又怕她们发现,只得低着头忍着,强咬着嘴唇道:“大伯娘和三婶怎么会在我们家门前?今儿家里正巧没人呢。”   两人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头发散乱,衣衫亦凌乱得很,心中又气又痛。   刘氏指着迟未晚你你你了半天,气得本就黝黑得脸更加黑得犹若平底锅。   “三婶,我们已经分家了,你们两位倒这儿来,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刘氏本就是没脑子的,一直以来就是于氏几个妯娌中最适合当枪使得人。   刘氏心中一凛,她就是听四弟妹陈蝶说这张氏自从分家出去就过得越来越好了,今儿一路上都听得村子里的人说拿着龙虾去张氏家里,酒能够换到很多钱,她心里可不相信,这才拉着大嫂小何氏一起过来瞧瞧。   谁知来的时候家门都锁着,根本没人在家,还被这两个贱丫头给胖揍了一顿,怎能叫她不生气。   “真是胆子大了,你们娘就是这么教你们对待长辈的吗?”越想刘氏越生气,身上的疼痛都提醒着她刚才受到的屈辱,自己居然被两个小辈打的求饶,这辈子就没发生这样的事情。   迟未晚可一点都不怕她,收了看戏的神情,面容淡淡的不带一丝笑意,曾经总是怯怯的眼中闪烁着冰霜,“那我倒是要问问三婶,鬼鬼祟祟的在我家门口做什么?我与姐姐年纪小,远远瞧着以为是恶人,这才误伤了大伯娘与三婶,也与你们道过歉了,您为何还揪着我们不放?或者你们到我家来还有所图谋?别忘了你我两家已经分家了,自此之后是死是活都不想关。”   “或者是,其实二位长辈过来是想将那十两银子还给我们?正好,我们可以拿去先还给村子里的叔伯们。”话头一转,迟未晚忽的又勾起笑颜,上前两步逼近刘氏,伸了手要问她拿钱。   于娉婷也配合着忙冲到小何氏的面前,伸手讨要,笑道:“我就说大伯娘心善,绝不会看我们家过不下去的,侄女谢谢大伯娘和三婶了。”   小何氏与刘氏具是一愣,一张脸被胀成了猪肝色,看着两张笑意盈盈的脸又骂不出口,心中只想着,老二家的两个赔钱货咋突然这么能说会道了,活像个山上的狐狸。   “钱钱钱,我们可没钱,我们就是路过。”刘氏一掌打开迟未晚的手,用她壮硕的身躯撞开了两人,“滚开,老娘要回去了。”   小何氏也一巴掌挥开于娉婷,紧跟着一路小跑走了。   两姐妹看着两只肥硕的身躯赶着投胎似的消失在眼前,相互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于娉婷觉得爽呆了,再次碰见老于家的亲戚,心中有着无限的底气,以后绝不会再让人欺负自己娘亲和妹妹。   至于老于家的两妯娌回到家,怎么想怎么觉得憋屈,添油加醋的在自家婆婆面前说老二家的不是,心中又想着若是能分家出去得到那样两间茅草房和大院子,也比现在每天捧着公公婆婆好,又想着村子里都在说老二家的赚大钱了是不是真的,总之一家人各自心怀鬼胎。   这厢边两姐妹没有这么多时间胡思乱想,拿着锄头院子里的地又翻了一遍,配合默契的种了不少蔬菜下去。   “过两个月咱们就能有好些蔬菜了。”于娉婷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还有些蜡黄的脸上露着满足的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对着迟未晚说道:“前几日跟娘亲采野菜时,我发现有几株桃树,过两天我们去将它移植下来,种在院子里,你觉得如何?”   “自然好了,再找找还有没有别的果子,将它们都种到家里来,到春天开花,秋天结果子,又好看又好吃。”   “好好好,明天我们就去。”   正说着,张氏面带喜色的推门进来,后头跟着李开阳和小鱼儿,小鱼儿一见了两个小姐姐救开心的从爹身上挣脱下来,“晚姐姐,婷姐姐。”   “小心小心。”两人皆是慌忙的放下手中的东西去扶小鱼儿。   谁知小鱼儿兴冲冲的跑过去,一到她们面前却又一个急刹车,胖乎乎的小脸一本正经的盯着她们的手,“脏,洗。”   两人看看自己的手,又是一阵笑,“我可不脏,小鱼儿给婷姐姐抱抱。”于娉婷伸着脏兮兮的手妆模作样的往小鱼儿的脸上抹,惊得小鱼儿不住的喊“脏,姐姐脏”然后往后头跑藏在张氏身后,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嬉笑。   洗了手大家才又坐下来,小鱼儿也拿了块麦芽糖喜滋滋的坐在于娉婷的腿上,静静的听着大家说话。 第十四章 异样被察   “下午去找了村长,村长已经答应了,村头有个池塘,只是整个村子的都要靠那水生活,我们救不想了。不过村长说救我们村尾这边,靠着大凉山的山脚也有几亩地,都是荒地,但好在山上有水流,顺流下来,正好可以有水源,还是活水。他说如果我们想要,可以便宜些卖给我们。”   张氏第一次做买卖田地的事,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李开阳和村长对话,但这主意是她女儿想出来的,她与有荣焉。   “我和嫂子从村长那儿回来,也特地绕到大凉山那边去瞧了瞧,大约有十几亩荒地,要把它开垦出来也需要花些时间。至于流水我瞧着是从山顶下来的,急得很。靠近流水的那一片地潮得很,按你说的将它挖出来蓄水可行的很。”李开阳做事很有章法,让迟未晚打从心中觉得他靠谱。   “村长可是有说多少钱一亩地?既然李大哥觉得行,那我们就将那片田地都买了吧。”迟未晚思考了会便做了决定,大凉山离自家也不算特别远,走路大概十分钟的路程,那边别人去的也少,也可以少些麻烦。   “可是要叫少当家的过来瞧瞧?我们就这么决定买了地,他会不会不满意?”张氏比较谨慎,心中都差点把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当家当成了神供奉起来。   迟未晚忙阻止了她的想法,“娘你就放心吧,少当家的说这事全让我做主,不过明天我会和掌柜的说一说,让他下次将银子给我们带过来就是了。”   听了女儿的话,张氏才放下心,又忍不住念叨了几句,好好和少当家的说,别惹别人生气了。迟未晚做了好几次保证,张氏才起身匆匆去厨房忙去了。   李开阳毕竟是外男,也不好待太久,也站起告辞离开,只是离开前又忍不住和迟未晚提点了两句,“那地五两银子一亩,一共有八亩。若是都买下来,我觉着有些多了,你今天可以先想想买多少,少花些冤枉银子。”   小鱼儿也随着他爹回家了,迟未晚想的却是和李开阳不一样,如今那地便宜,才五两银子,若是她将养殖场办起来,那附近的田地必然会涨价,还不如一次性都买下来的好。况且既然办了养殖场夏天龙虾秋螃蟹,最好能挖个人工湖出来,再养些家禽牲畜,等到了季节,带着城里人过来烧烤野餐,岂不是更能大赚一笔?   “晚晚,姐问你个事儿。”于娉婷见大家都走了,小心翼翼的拉着迟未晚回到屋子里,脸上有些纠结。   迟未晚坐在床上抬头疑惑的看着她。   “那个,你什么时候学会写字的?你以前可是一个字也不认识,更别说写了。我总觉得你自打落水之后醒来就不一样了,虽说我们家变故很大,有改变正常,但是你突然连字也会写了,甚至还能知道卖龙虾养龙虾,有时候还能变出好吃的东西来,这绝不是晚晚能做到的。”   于娉婷站在床边,大眼睛认真的看着迟未晚,好似她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就不会让她离开。   令迟未晚想不到的是第一个发现自己有问题的人是于娉婷,可见这个姐姐是个很细心的人,而且对自己这个妹妹也很关注爱护。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自己身上的异样,下意识的咬住嘴唇,秀眉微皱。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于娉婷的眼泪忽然啪嗒啪嗒的落下,吓得迟未晚跳起来,“姐,你哭啥呀?”   “我的晚晚是不是没了?那天从河里救起来是我一直抱着她,她明明身体都凉透了,可是回到家突然又有气了,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老天保佑,可这些天你变化太大了。连那些喝的,你明说是少当家送给我们的,可是第二天又会被抬回去,我悄悄瞧过了,拿到我们家的罐子都是空的,又怎么能变出东西来?”   于娉婷说得很隐忍,只是豆大的眼泪不住的落下,她生怕自己说话太大声了被娘亲听到,可是这个问题已经萦绕在她心头很多天了,尤其刚才在房间里看见迟未晚早晨记录的买卖重量,实在忍不住便问出口了。可是一问出口又后悔了,她怕这个妹妹又突然消失,她不想自己的亲人再离开。   拉了她坐在自己边上,看着眼前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甚至比自己还消瘦的于娉婷,迟未晚有些心疼。小小年纪经历了这么多苦难,这么沉重的心事放在心上到如今才说出来,真是不知道她这些天过得有多忐忑。   “姐,你瞧瞧我身上哪点儿有变化?”迟未晚凑近了让她瞧,又接着说道:“是,我之前其实是死了。只是当时感觉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去到了什么地方,那里跟我们家完全不一样,楼房都很高很高,有好几十层,我在那里好像生活了很多年,女子和男子能够一起上学,做官做生意,只要自己想做什么都能去为之奋斗。我以为我会在那个地方生活下去,可是突然睁开眼我又回到这里。”   迟未晚只好编了个谎话解释给她听,可是这样一说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死了才去了现代然后遭遇暗杀又回到了这里,还是因为死了才魂穿在了迟未晚的身上。她有两个人的记忆,两种记忆似乎已经完整的结合在一起。   “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于娉婷呆呆的看着迟未晚,有些不敢置信,又将迟未晚里外看了遍,又问了好些小时候的问题,见她全都答对了,这才安心,相信这真是自己妹妹。至于她话中那段奇特的旅程,就被于娉婷当做是一次神迹了。   “那那些喝的又是怎么来的?”   终于发现自己这个姐姐是个问题很多的少女了,迟未晚莫名的相信于娉婷,拿了自己的玉佩出来,“拉着我的手,闭上眼睛。”   于娉婷照做,床上两人的身影忽然消失,好一会才又再次出现。此时于娉婷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看迟未晚又看看她手里的玉佩,“天哪,这……” 第十五章 深夜访客   “姐,这事绝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迟未晚拉着她慎重的说道,“怀璧其罪,若是被人知道我们有这样的宝藏,必然会想办法抢走的,甚至我们连姓名都会不保。”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是我们的秘密。”于娉婷郑重的点头保证,坚定的说道。   揭开了心中疑问,于娉婷连脚步也轻快了不少,晚上更是连吃了两大碗米饭才罢休,睡觉前又被迟未晚拉着一起跑了牛奶浴才睡下。   月上中天,蝉鸣声此起彼伏,凉爽的晚风在林间吹拂而过。   本该最是好眠的时候,迟未晚却是生生的被尿意给憋醒了。起身去茅房回来,忽然看见家门口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那儿,随着风微微摆动,心中一阵发毛,顺手抓了跟木棍子,踮手踮脚的朝门口走去,“谁?”   嘴巴忽的被人给捂住,搜的一声就被人从家中带了出来,脸上有淡淡的冷意。   迟未晚抓着对方捂住自己的手就狠狠的咬了下去,对方吃疼只得放开,可头顶却传来一声无奈的笑声,“小丫头属狗的?”   哎?这声音梳洗,迟未晚往后退了两步,抬头,借着月色看向虏了自己出门的登徒子。不看也就罢了,一看被吓了一跳。   只见他在月色中一身清冷,高贵清华,笔挺的身姿,锋利的剑眉,只是一直以来的似寒冰一搬的双眼此时含着无奈的笑意,再仔细看,似乎还带了一丝丝的宠溺。   “顾大哥!”迟未晚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你这大半夜的把我带出来,要干嘛。”   忽的退后两步,紧紧的抱住自己的,防贼一般的提防着顾南风。   顾南风失笑,自己今夜本来就走了,只是临行前忽然想起这个小丫头,居然鬼使神差的调转了马头来到了她家,正在懊恼的时候,就遇见这丫头出来。想也没想的就将人带了出来,只是这丫头还真是没让自己失望,一见到她,居然就莫名的有些开心。   “你放心,我对小豆芽没兴趣。”   “你,谁是小豆芽了!”迟未晚不服气,抬头挺胸的说道,可是看着顾南风戏谑的表情不由得红了脸,再次抱住自己,蹲到一边气呼呼道:“你给我等着!我以后前凸后翘可别流口水!”   其实她生气的是自己目前还真的是小豆丁,完全就是一搓衣板的身材,真的好想念前世那个身材姣好的自己啊。   顾南风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好,顾大哥错了,你别气了。”   声音带着雌性,正是迟未晚喜欢的那种,而且顾南风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一旦卸下冰冷如同就像是一个随处行走的荷尔蒙。   迟未晚听得心都酥了,身体里老阿姨的灵魂都忍不住脸红,只得强撑着道:“我才没有气呢。”   “是,你没气。”顾南风毫无原则的随着迟未晚说,目光专注的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身上,月色温柔,她穿着素白的里衣,花瓣般的小嘴微微翘着,柔顺的长发在耳边吹落,静谧的好似一幅画一般美好。   淡淡的奶香萦绕在顾南风的鼻尖,丝丝缕缕的说不清缠绕住了什么,两人谁也没有发现顾南风眼中腻死人的温柔。   “你半夜的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迟迟不见边上的人说话,迟未晚只得先打破沉默,大半夜的她觉得有点冷。   顾南风沉默了半响,道:“我要走了。”   “去哪儿?”大大的杏眼澄澈的眉目,流转着些许的迷茫。   “去我该去的地方,离开之前特地来看看你。”   “什么时候回来?”   “或许三五个月,或许一年两年。”   迟未晚不再问下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不会一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从第一次看见顾南风,她就觉得他应该是翱翔天空的雄鹰,不会拘泥于一个小小的扬武镇,“那你好好保重自己,别受伤了。”   “嗯。”本来还有些担心迟未晚再问下去,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什么都不问了。顾南风有些诧异,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我送你回家。”   “好。”   “今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去云客居找十三。若是他也不在,你就找掌柜,他会给你解决。”十三指的是匡月楼。   “好。”   “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你就写封信交给掌柜,他会送到我手里。”   “嗯?为何写信给你?”   “我知晓了,会帮你欺负回来的。”   听得她语气里的森然,迟未晚忍不住轻笑起来,侧了头眉眼弯弯的望着他,“若是欺负我的人有权有势,难不成你也帮我?”   “小丫头只能我欺负,其他人谁也不行。”   顾南风长得比迟未晚高了一个头不止,也只能低头回看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对视,具是觉得心头一跳,急忙各自望向了别处。   “谁叫你像我家妹子呢,只是如今离得远,也有两年没见到她了。”顾南风匆匆又补上一句,压下心头奇怪的心脉跳动。   本有些被顾南风撩拨的心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冷静下来。   “好。我到了。”迟未晚在家门口站定,“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嘴角浅浅淡淡的笑意,只是顾南风却觉得她的笑有些疏离,可他不懂这是为何。   “好,你回去吧。”   两人淡淡别过,迟未晚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关门,关上了一片清冷的月色。   顾南风倚在门口望着里头渐渐没了动静的屋子,翻身上了马,他要去他该去的地方,他有他要守护的东西,他与她相识不过几天,他打一开始确实觉得她狡黠俏皮的模样,像极了家中淘气的妹妹。   小丫头,下次见面希望你还能认出我来。 第十六章 凉山买地   马蹄声渐渐远去,迟未晚轻叹一声,其实与顾南风远没有匡月楼熟悉,只是刚刚那种气氛之下,自己居然动了心思,倒真不像自己了。不知道顾南风是去做什么,祝愿他一路平安吧。   想着,转了个身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来卖龙虾的人多了不少,大家伙都是卯足了劲在抓。今天的龙虾数量达到了五六百斤,虽说数量多,迟未晚不免有些担忧起来,就怕这种竭泽捕鱼的事情了,只怕要不了多久,野生的龙虾也会捕捉殆尽,建养殖场的事情刻不容缓。   “你瞧那是不是三婶?”于娉婷拿手肘碰碰迟未晚,努了努嘴。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好有个妇人躲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可不就是刘氏嘛。迟未晚嗤笑一声,“随她去吧,只要不惹到我们面前来,她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若是她也拿了龙虾来,单凭你心情,收也行不收也行。”   “哼,我才不收。于家的都没一个好人。”于娉婷如今对于家都没点好印象,可这一句于家都没一个好人,也把自己给骂进去了,惹得迟未晚娇笑不已,好一会她才自己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哎呀,不是,我说的只是她们那一家子,我们这一房可是分家出来了。”   “是是是,我们婷姐儿说什么都对,我们可不是老于家的,我们是小于家的。”迟未晚怕她太囧怕,忙连声应道。   鬼祟的身影在门口瞧了半天,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开。而这边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各家各户的龙虾收完。   没一会云客居的马车就到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抬着龙虾上去。   “掌柜的,这龙虾卖的可好?”几天不进城,都不清楚镇子上反响如何了。   掌柜胖乎乎的脸上露着和蔼的笑意,笑眯眯的看着迟未晚,“好,非常好,每天一拿出来就抢售光了,都要求我们多做几份呢,甚至还有从别处来的富商,特地来尝味道,连带着其它菜色也卖动不少,不过相对于龙虾,闺阁小姐更喜欢金蝉子,说肉质更细腻,吃起来也文雅些。”掌柜极有耐心的一一将这几天的消息告诉她。   “看来那营销方式是极为有用的。”迟未晚点头,“对了,之前少当家让人做的包装可做好了?”   “我正想说呢,今儿一早刚运了一批进来,数量不多,装酒水的瓷器才得了五十个,不过那样子真真是好看。少当家瞧见了,都忍不住自己装了两瓶雪碧随身带着。”   想象匡月楼走到哪儿都带着瓶饮料,迟未晚忍不住轻笑出来,不过也完全证明自己的法子是有用的,“你明儿带几个来给我瞧瞧,然后做个架子放在店门口,再将这些饮料装好了摆上去,过不了几天呐,咱云客居可就扬名了。”   “姑娘这法子可跟少当家想到一处去了。”掌柜欢欣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用漂亮的瓷器来装酒水,价格完全可以往上翻个好几倍,若是拿到京城卖,那利润真的是不敢想象啊。   “那边有少当家坐镇,我放心的很。对了,这龙虾也可以用这个法子,一定要在包装上标明是出自我们云客居。打今儿开始,每天售卖的数量可以往上涨一些了。”迟未晚想的最多的就是品牌问题,这龙虾卖的这样好,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其他商家模仿,所以一定要把握好自己的优势,率先在大家的印象里刻下自己的名字。   又说了一会,迟未晚才说到买地的事情,只说自己准备今天先把地买下来,这边自己先拿出银子垫付着,让匡月楼抓紧准备好银钱,估计就在这一两天开工了。   掌管应下,带着满满一马车的龙虾饮料回去了。   迟未晚拉着于娉婷去大凉山那边的荒地走了一遭,心中满意的很,拿了四十两银子,又装了几斤白面,亲自去了村长家。   村长家种着一株很大的枣子树,远远的就能瞧见枣树郁郁葱葱的。院子用篱笆围着,里头的地里整齐的种了不少蔬菜,都冒着头,青葱可爱。院子里有个七八岁的少年正端坐在树下拿着本书细细的读着。   又有个妇人打从房中出来,捂着肚子脸色有些发白,似是腹中疼痛难忍。   “齐嫂子,村长在吗?”迟未晚站在门口并不进去,只敲了两下门,待对方发现自己才问道。   被叫做齐嫂子的妇人看见门口站着的少女,忙端了笑,“晚姐儿啊,快进来。”又对着树下的少年喊了声,“容哥儿去告诉爷爷一声,就说晚姐儿找他呢。”   被唤作容哥儿的少年应了声,抱着书一路跑着叫道,“爷爷爷爷,晚姐姐找你呢。”   没一会就听见厢房中应了声,村长在容哥儿的掺扶下出来了,见了迟未晚语意温和的问道:“晚姐儿找我可有事?”   “昨天我娘和李大哥来问过村长的,我今儿想把大凉山那边的几亩地都给买了,这不,连钱也带来了。”迟未晚说了自己的来意。   村长倒是没有为难,只是迟疑了会,“你们才分家,哪儿来的银子买地?”   “我家哪儿来的银子呀,是云客居的少当家托我买,说想在这儿做个养殖场,只正巧给我碰上了,就把这事交给我做了。”拿了匡月楼出来准没错,虽说自己买龙虾有钱,可也不能突然露出来给她们看见。   听她这么一解释,村长倒是没有再问,只是有点疑惑匡月楼居然会信任这么个孩子。很快就拿了纸币写了买卖文书,签了名字盖了印,又交了银子,那几亩地可算是买下来了。   “谢谢村长了,这几斤白面是前些天少当家送的,您别嫌弃。”又将特地拿来的白面交给村长,“以后少不得还要麻烦村长,村长您就别推辞了。”   村长不肯收,好说歹说才收下。容哥儿站在边上一直好奇的盯着迟未晚,总觉得这个姐姐好像有些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十七章 番茄炒蛋   村长家人口简单,只有沈温书一个儿子,村长的妻子早年间也去了,这齐嫂子是沈温书的妻子,容哥儿自是他两的孩子。沈温书也是识字的,在镇子上做账房先生。整个麦和村估计属他们家最富裕,容哥儿还能读书识字。   发现容哥儿瞧自己的目光,迟未晚朝他嫣然一笑,惹得容哥儿一阵红脸。   “容哥儿现在识得多少字了?”   “我已经背完了《千字文》《三字经》,爹让我看《弟子规》呢”容哥儿骄傲的扬起下巴,他念了一年私塾,学了不少东西,才发觉读书的好处。   瞧他骄傲的模样,迟未晚灵机一动,“学了这么多呀,那晚姐姐能不能摆脱容哥儿一件事呢?”   “什么事?”   “你看,晚姐姐和婷姐姐都不识字,我呢正想找个教书先生来教我们识字,可是教书先生费用太高,我们家拿不出来。能不能请容哥儿下学之后来给我们上一个时辰的课,一个月给你一百文钱,如何?”   这也是迟未晚突然想到的,虽然自己识字,可是突然表现出来难免惹人怀疑。若是找容哥儿教自己,既可以和村长家拉近关系,又能循序渐进的告诉大家自己识字了。   村长一家都没想到迟未晚竟会说出这话来,全都愣住了,还是容哥儿先反应过来,“你是说让我做教书先生?”   “自然是了。”   “我一个月还能得一百文银子?”   “对!”   “好,我答应你。”容哥儿激动得立刻答应了,可瞬间又有些忐忑,“可我怕我教不好。”   “无碍,你在课堂上认真些,回来再教我们你今儿学的不就行了吗?还能将你一天所学得温习一遍呢,只不过最开始的时候还得先教我们识字。”   村长听他两的对话,心中也是有些意动,这样一来还能让自己孙子的知识更加巩固,只不过银子却是不能收的,“晚丫头说话见外了,每天让容哥儿教识字是可行的,至于银子就算了,你们家也不容易,你们能想着读书识字已经是好的了。”   “就是就是,这小子才多大,哪有能耐教好,只是教你们识字也是行的,其它的就不要再说了。”齐氏也忙应和道。   容哥儿见娘亲和爷爷这么说了,只好偃旗息鼓,但是一想到自己也能做威风凛凛的教书先生又是一阵激动。   迟未晚也没有再说什么给银子的话,等容哥儿去教她们的时候,常让他带些东西回来也是一样的。   说好了等明天下学了就去迟未晚家中教书,容哥儿迫不及待的回到书房整理笔记去了,又抄了几张三字经,等着明天带过去。   回到家中,迟未晚马不停蹄的开始研究起如何建造养殖场,于娉婷也不敢去打扰她,只安静的坐在边上做衣服,而张氏则是忙里忙外的,似乎有做不完的事情。   直到了张氏喊吃晚饭,迟未晚才将图纸画完,放下木炭长舒一口气,看着自己的设计图纸,满意的点头。   第二天掌柜就拿了一百两的碎银子给迟未晚,说这是建造养殖场的费用,若是不够了再告诉他,又说如今云客居的品牌打出去了,匡月楼有了开分店的打算,却是想找个时间和迟未晚讨论一番。   “分店的事情不急,等我养殖场做好了再做打算也来得及。”   “行,我回去和少当家说说。”掌柜如今对迟未晚的话很是看重,这个女娃娃做事很有一套,忽然一拍自己的大腿,“哎呀,把正事儿给忘了。”   说着,忙跑到马车上提了一篮子红彤彤的东西出来,他东西一拿出来迟未晚就激动了,“这――”   “这是少当家朋友从海外带回来的,说是能吃,可我吃了一个,酸甜酸甜的,味道怪得很。少当家让我带些来给你尝尝,说是叫什么番茄。”掌柜以为迟未晚不认识这东西,忙跟她介绍起来。   “你们是直接吃的?”迟未晚问道。   “可不是嘛。”   西红柿虽然能够直接吃,但是也有很多人无法接受它的味道,但是这西红柿在大梁国还没有出现过,若是推出这道菜,又是一个招牌,忙接了篮子过来,笑道:“掌柜的先别走,我做个好吃的给你带回去,相比少当家的会很开心。”   说罢,拿了两个西红柿洗好,又叫于娉婷拿了几个鸡蛋,没一会就做了份颜色鲜艳可人的西红柿炒蛋,另外又焯了面,做了一大份西红柿鸡蛋面。   “这是什么?”于娉婷站在边上看迟未晚不断翻动着锅铲,忍不住咽了口水。   迟未晚小声的说道:“叫西红柿,我们这儿可还还没有。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迷迷糊糊间去过另外一个地方嘛,这东西在那里很普遍,吃了它还能美白呢,不过这儿管它叫番茄。”   对于她的话,于娉婷深信不疑,率先拿了筷子尝了口,口齿不清道:“唔,好吃,酸酸的,味道好。”   掌柜的也尝了口,发现比自己直接吃好吃不少,少当家说得果然没错,迟姑娘总有办法让不好吃的东西变得好吃。   “这叫番茄炒蛋,我刚刚做的法子你可看清楚了?回去叫厨房试着做做,简单的很,闺阁小姐妇人或者孩子都会喜欢吃的,若是有种子,帮我问少当家讨要些来,我想自己种些,以后也还能吃。”迟未晚拿了个盘子将番茄炒蛋装好交给掌柜,又嘱咐了一番,“若是还有其它海外带回来的东西,也拿来给我瞧瞧。”   掌柜的连连点头应下,拎着篮子高兴的走了。   “叫娘出来吃饭了,今天不吃馒头,我们吃面。”迟未晚将面条装出来,每个人端了一碗。等吃完饭,天气居然阴沉下来,似是有要下雨的趋势。   果真没一会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迟未晚一直担心房间里会漏水,没成想张氏告诉她,前几天搭棚子的时候,李开阳还将她们房间的屋顶也加了层稻草,怕的就是年久失修,一遇到下雨就里头漏水。   没想到李开阳居然还能如此细心,迟未晚倒是有些感激他了,撑了把伞去李开阳家中找他商量养殖场的事情。 第十八章 神童鱼儿   下来雨田间没办法做工,李开阳正从田里回来,两人巧巧的在门口碰见了。   “晚姐儿怎么来了?”李开阳迎了她进门,抖落身上的雨珠。李周氏拿了毛巾给他,小鱼儿看见迟未晚开心的很。   等李开阳换好了衣服,迟未晚才说道:“今儿过来是想和李大哥商量下养殖场的事情,昨儿我把那地都给买下来了,想尽早开始建造。只是造那养殖场少不得要找不少人来帮忙,我还想请李大哥帮忙找些老实可靠的人。”   虽说觉得没必要买这么多荒地,可迟未晚买了,李开阳也没有再说什么,想了想回答道:“在大凉山那边造养殖场,村子里肯定会知晓,指不定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倒不如直接在村子里找些能干的汉子,有钱大家一起赚,别人也能念着你的好。”   迟未晚之前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不由得对李开阳更信任了几分,“大哥说得对,不过这事就要麻烦大哥了。先找二十个人,每天工钱八十文,包中午一餐饭,最好能在三天之内把池子挖出来,图纸我已经画好了,倒时候只要按照图纸上做就行。”   一天八十文已经是极高的工钱了,少不得有不少人争破头要干这活儿,“会不会太高了些?”   “不会,这样大家才会有积极性,而且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要他们做呢。”迟未晚是想将那里打造成一个大型农家乐,养殖场只是一个开始。   李开阳领了任务,还不等雨停就出去找人了。迟未晚与李周氏说了一会话这才回家,身后依然跟了一个小尾巴――小鱼儿。   约莫到了申时二刻,容哥儿就冒着小雨兴冲冲来到了迟未晚家中。   小鱼儿、迟未晚、于娉婷皆端坐在凳子上,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容哥儿。容哥儿强忍着紧张,咳嗽一声,才似模似样的拿出昨天就准备好的三字经发给她们,“今天我教你们读三字经,我读一句,你们照着念一遍,然后对照着纸上的字去认识。”   “好的,沈小先生。”迟未晚瞧出他的紧张,忍不住调戏道,容哥儿是沈温书的儿子,大名沈从容。   果不其然容哥儿面色顿时绯红,忙用书本挡住了自己的脸,“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性相近,习相远。”   ……   整齐的读书声在雨声中荡漾,连同小鱼儿也读得很认真。于娉婷一想到迟未晚跟她说的,以后要她来管自己家的帐,不由得更加认真的去学习识字,账房先生必须要会识字才行!   张氏坐在门边绣着鞋子上的花,耳边是朗朗读书声,嘴角不由得露出满足的笑意。大海,你看见了吗?咱们的女儿有出息了,咱们家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不中用,等孩子们都嫁人生子了,我再来陪你,你且在奈何桥上等等我。   读了一会,容哥儿的紧张感渐渐消失,当真开始从容起来,念一句就教她们对着书上的字去认识。   到了酉时,天已经擦黑了。张氏已经做好了饭菜,本想留容哥儿一起吃,容哥儿却是如何也不肯,只得拿了几个大包子要他带回去。   于娉婷自开始识字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连吃饭的时候眼睛也盯着容哥儿留给她们的书本。小鱼儿自然也是在这儿吃饭了,咬着香碰碰的肉包,吃得满嘴流油。   “容哥哥今天教的内容,鱼儿记住多少了?”迟未看他吃得开心才随口一问,本就没想过才五岁的孩子能记得多少,谁知鱼儿口齿不清道:“都记住了。”   这倒是让迟未晚惊讶了,难不成还是个小神童?“那你背给我听听。”   小鱼儿也很乖巧,吞咽下了嘴里的东西,跳下凳子,学着容哥儿摇头晃脑的开始背起书来,居然真的是一字不差的将今天所学的内容都给背了出来。   “天哪!你咋这么厉害!”于娉婷不可思议的惊叫道,她连字都没有认全,小鱼儿居然已经将所有的内容给背了出来,有一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   张氏也是目瞪口呆的,虽说她从未读过书,但是也听过背书有多不易,可是这鱼儿才五岁,只跟着容哥儿念了几遍,居然就背下来了!   小鱼儿并不清楚自己给大家带来了多大的震撼,跑回到桌边双手趴在上面,双眼滴溜溜的盯着桌上的包子,小舌头舔舔嘴唇,十足的小馋猫样,“姐姐,好吃。”   “小馋猫,给。”迟未晚内心激动,面上却没怎么显现,拿了只包子递给他,又将他重新抱回了椅子上,这才开口道:“明天鱼儿再过来学习好不好?让容哥哥多教你些。”   “好。”小鱼儿一听还能来上课,仰着白嫩嫩的小脸开心的应下。   觉得智商被碾压的于娉婷更加的发奋学习了,连晚上做梦都是在背书。迟未晚又将小鱼儿的事情告知了李开阳夫妇,夫妻俩自是不敢置信,直到鱼儿又将内容背了一遍,两人才激动不已,可是转念一想家中的条件,又不由得失落起来。   迟未晚自是没有再说什么,现在鱼儿还小,让容哥儿给他开蒙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过段时间,自己事业办起来可以拉李开阳一把,李开阳是个有能力的,肯定能抓住机会。   第二天一早李开阳就过来告知迟未晚已经找好了人,就等她一声令下开工了。迟未晚当即决定明天一早开工,今天正好可以随着云客居的马车去镇上买些吃食,毕竟也要管二十多人一顿午饭,怎么着也要吃好。   既然进了城,顺便也去云客居看了一番。云客居如今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酒店了,连吃饭也要提前预订,别说包厢,便是大堂的位置能够预订到也是幸运。   “本公子还以为你不准备出现了呢。”不自觉带了点傲娇的抱怨,匡月楼一身锦衣华服,摇摆着折扇缓缓打从楼上下来,一双桃花眼流转着细碎的光芒在迟未晚身上划过。 第十九章 开挖鱼塘   迟未晚今天穿了一袭浅粉色对襟襦裙,雪白的抹胸上绣了两只精致的蝴蝶张翅欲飞,平添了一抹灵动。也许是来时的路上热了,遍将袖子微微的往上卷了两卷,露出雪白的皓腕。头上简单的梳着双丫髻,一边还插着朵嫩黄的小花,令人见了不免心生愉悦。   匡月楼细细的看了一会,这才发现这小丫头比自己第一次见时白了不少,脸上也开始长肉了,不似以前那般干瘪,唯独那双眼依旧灵动,看着自己时嘴角那抹浅笑也依然如故。   “果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么一打扮终于像个姑娘家了。”匡月楼斜斜的倚靠再柜台前煞有介事的说道。   迟未晚直接送了个白眼给他,“哼,你见过我这么好看的姑娘家吗!”也不管他,径直将云客居里外看了一遍,说话间就有不少人进店来,好几个还是买了饮料就走。不由开心的问道:“我看这饮料好卖的很,等月底我应该能拿到不少分成吧。”   “我现在都有些后悔了。”匡月楼也不予她抬杠了,煞有介事的长叹一声,“早就知道这东西好卖,却没想到这般让人喜爱,我感觉有巨额银子从我眼前飞走。要不你我再商量商量,五五分如何?”   “不如何!”想也不想立刻拒绝了匡月楼的要求,“不出七天,那养殖场就能落成了。我还等着分成的银子到手,将哪儿改造成庄园呢。”   “庄园?”匡月楼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这个女孩心里又打着什么主意,“造它做什么?”   “做农家乐!至于什么是农家乐,你就别问了,等有了成果我第一个邀请你去。”迟未晚并不想把计划告诉他,这匡月楼也是个鬼精鬼精的人,指不定告诉他之后也想来插一手。   见她说得神秘,匡月楼心中越发的好奇了,想着找个时间亲自去麦和村瞧瞧。   说了一会话,迟未晚又匆匆买食材去了。二十多人,得有荤有素,肥瘦相间得五花肉遍买了足足三十斤,又加了几大块筒骨,连同几幅猪下水也低价捎上了。蔬菜也是能买的都买了,几乎将整条街都扫荡了个遍,那摊贩见她如此豪爽,皆是双眼炽热得看她,希望自己家得菜也能得到她的垂青。   来时两手空空,回去得时候已经是装满了整整一马车。迟未晚这才满意得收了买买买的手,路上看见卖小鸡崽的,又买了十多只,这样的购买力让陪着她买的小二哥都惊呆了。   家中米面还有,若是不够了让掌柜的第二天再带些过来也行。没再绕回云客居,直接坐着马车回了麦和村,正好在路上碰见了容哥儿,顺带着一路捎回自己家去了。   自从昨天和小鱼儿的父母说了鱼儿的天赋,今天早早的就将鱼儿送到了迟未晚家中。而容哥儿教书小先生的水平比之昨天也提高了不少,没一会就领着几人开始学习,迟未晚又拿了毛笔,先用清水在桌上练字。   第二天天还未亮,李开阳就带着二十个汉子敲开了迟未晚的家门。迟未晚亦是一直惦记着养殖场的事情,一听见响动就忙从床上爬起来了。   洗了脸出门来,二十个人三三两两的站在院子里,看摸样大多是年轻力壮的汉子。一见她出门都收了声打量着她。   迟未晚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任由大家打量,“大家今天会过来,想必李大哥已经将要求条件与大家说了,我这边再多嘴重复一遍。每人每天八十文,包一顿午饭,银钱可以日结,也可以等事情做完了一次性结清,到时候到我这边记录一下就成。   最重要的是大家能够齐心协力按照要求完成任务,至于如何做,李大哥会安排你们,我希望能够在五天之内完成。若是做得好,以后也少不得还要麻烦各位大哥,未晚在这里先谢过大家了。”   说罢,迟未晚双手交叠对着大家鞠了一躬。按理说做主家的根本不需要这般好脾气,可是迟未晚也清楚自己如今这个年纪根本没有威慑力,倒不如亲近些,拉近大家的距离。   迟未晚家中如何困难,整个村子里都知道。听说是她再找人做事,很多人完全不相信,来这里的好几个都是想着帮衬这母女三个才会来,可没想到她竟真的能拿出这些银子来,还真是让他们好生惊讶。   “晚姐儿只管说怎么做就是了,不用行这么大礼,我们乡下糙汉子可不晓得要回答你。”说话的是陈寡妇的儿子陈勇,就是当时闹分家,帮着迟未晚叫了村长的那个妇人。   陈寡妇虽说没了丈夫,确是心气高,咬牙把儿子养大,性格也好,丝毫没有因为少了父亲就走上歪路。陈勇是被他娘叫来的,他和他娘都知道没了丈夫和父亲的孩子活的有多难,所以一听是迟未晚招人,连工钱都没听就给报了名。   迟未晚看了眼陈勇,见他双目明亮,脸上挂着憨笑,发现自己在瞧他时还不自觉的挠挠头,到是个敞亮的。   “趁这会还不热,我们先去干活,抓紧时间也好多干点。”李开阳看大家见了面,忙招呼一起去地里。   一个个都扛起了自带的锄头,结伴往大凉山去。迟未晚也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今天第一天开工,是该亲眼看看,想着过不了多久就能出具规模,心中就越发的期待。   等到家到大凉山山脚,天也完全亮了。按照迟未晚的计划,养殖场就建造在最靠近水源的地方,其实也就是挖个大池塘,这次共动用了五亩地的面积,挖一个大约深一米五的池塘,边上再挖一条河渠,可以将池塘内的水变成活水。   等完成之后再用生石灰清塘,之后才能真正的养殖龙虾。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收集一些虾苗和母虾。   汉子们在李开阳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工作起来,迟未晚只在边上看着,一句话不说,她很满意李开阳的能力。他不是智慧嘴上说说的人,行动力和领导能力都很强。   等太阳升起,迟未晚就独自回了家。家中已经井然有序的收完了龙虾送走了,倒是和掌柜的错过了。不过今天的任务还很艰巨,要做好这二十多人的午餐,又叫了李周氏来帮忙。   和面的和面,摘菜的摘菜,大家伙忙的热火朝天。   “咦,陈大婶,你咋来了。”于娉婷在院中和鱼儿正洗着菜,一抬头就瞧见了陈寡妇进门来。 第二十章 炒猪下水   陈寡妇拎了一篮子的蔬菜,底下还放着好些鸡蛋,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我昨天听开阳兄弟说你家在招人,想着这么多人的午饭你们几个怕是会忙不过来,就过来瞧瞧能不能帮上忙。”   见她手中的东西,迟未晚便有些明了,怕是担心自己家拿不出吃食,所以给送了好些来。   “老陈家的来得正好,我正说忙不过来呢,得亏了你有心。”张氏忙放下手中的面团迎了过去,她还记得之前陈寡妇帮自己的事情,心中对她也是感激。这些天一直没上门去感谢她,没想到对方还这么有心,说不感动是假的。   “大婶快先喝点水,我娘说要做包子,这面干醒好,可得要您帮着做了。”迟未晚端了水递给她,脸上满是不客气的笑意。   见她们没有因为自己的突然到来而不高兴,陈寡妇也心下了心头的惴惴不安,爽朗道:“这事儿交给你大婶我,我做的包子可是咱村子里最好的。大婶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菜都拿着用吧。”说着递上篮子。   迟未晚也大方的收下了,这菜是她的心意,不收反倒让人不舒服了。   将房中的桌子都搬到了院子里,又从李开阳家拿了两张,拼成长长的一条。陈寡妇和张氏还有李周氏在这边做着包子,迟未晚则是和于娉婷配合默契的做菜。   这几天做什么菜,迟未晚早就相好了,虽说昨天东西买得多,却不是没有章法的。于娉婷先炒了几个素菜,迟未晚则是在一边认真得洗着猪下水。这猪下水很多人都不爱吃,味道太重,难闻得很,因此在这边也便宜得很。   迟未晚却是很喜欢吃这东西,动作熟练的用面粉将猪下水中的脏东西带走,接着用生粉、盐不断搓洗,直到干净。   等她清洗干净,于娉婷正将锅中的番茄炒蛋装出。见她手中的大肠,脸色有瞬间的惊恐,“这个――味道不太好吧。”   她那嫌弃的小表情惹得迟未晚一阵笑,在原主的记忆力,老于家有次就贪便宜买了这猪下水,奈何不好好清洗又舍不得放调料,做出来的味道骚得很,于娉婷吃了一次,直接就吐了,这对于娉婷来说完全就是一个噩梦。   “等我做好了,你可别和我抢。”   “绝不和你抢。”于娉婷无比坚决的给自己立了个fg。   迟未晚动作迅速,锅入油大火烧旺,加入辣椒、姜丝、蒜粒翻炒,等到开始冒热气将切好的猪大肠倒入,加盐,快速爆炒,直到水分完全吸收,大肠的表面泛黄变脆,再倒入酱油料酒上色,没一会院子里就香气四溢了。   “好香好香。”鱼儿耸动着他的鼻子,随着香味一路跟到迟未晚的灶台前,盯着锅中的大肠,嘴上却说着,“这是给叔叔们吃的,鱼儿不吃,不吃。”   迟未晚被他那口是心非的模样给逗笑了,“鱼儿想吃吗?”   “想。”随即又觉得自己说错了,忙摇头,“不吃,叔叔和爹爹吃。”说着咽了咽口水。   鱼儿心里在想什么,这一圈的人还能不知道嘛,可是瞧他那懂事乖巧的模样都忍不住笑起来,张氏也笑着给鱼儿求个恩典,“晚晚就给他一块尝尝,瞧瞧我们鱼儿可真乖。”   迟未晚正装着盘呢,本就准备给他一块,听娘亲都这般说了,忙拿了个小碗给他装了出来,倒是有好几块。   端着碗,鱼儿使劲的闻了闻,却是没有吃,反倒是用勺子舀了叫张氏先尝第一口,“婶婶吃。”   这小可爱可把张氏给稀罕坏了,“鱼儿吃,婶婶不吃。”小鱼儿不依,一定要张氏吃了才行,张氏只好低头尝了第一口,接着小鱼儿又给娘亲喂了一口,这才自己吃起来。   菜一上桌,于娉婷便在迟未晚背对着自己时,踮手踮脚的跑到桌边,直接拿起来吃了一块。这味道果然比大伯娘做的好吃多了,完全就不是一种东西嘛。   迟未晚瞧见了,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模样,倒是让她难为情了半响,但是耐不住美食的诱惑,只得讨好的朝迟未晚笑了半天,又偷吃了一块,被张氏重重的打了一下,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去摘菜。   陈寡妇做事十分利落,张氏和李周氏两个人加起来都比不过她的速度快,没一会就把整整两大笼包子给做好了。迟未晚这边也接近收尾,那红烧肉块块都有两个拇指那么大,色泽诱人,香味扑鼻,远远的都能问道。   “晚姐儿的厨艺竟是这般好,我还从没见过这般好吃的红烧肉。”做包子的功夫,陈寡妇就和大家熟悉得很了,拘束也放开了去,真心实意的夸起了迟未晚来。   乡下人家中银钱紧张,因而做菜都是能入口就好,那油啊调料之类的都舍不得放,因此才让迟未晚做出来的菜显得诱人了些。   迟未晚在厨房中忙着蒸包子,笑道:“大婶今儿可别回去了,一定要尝尝我做的菜。”   “晚晚说的是,我听说勇哥儿今天也在地里帮忙,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倒不如留下来我们姐妹两多聊聊天。”张氏感激陈寡妇今天帮忙,也开口挽留。   陈寡妇本是想要忙完就走的,可是看着那桌上的一桌子饭菜,到真的有些馋了,只得道:“我是真馋了嘴,秋莲啊你可养了两个好女儿,就单凭这厨艺来提亲的媒婆也能将你家大门给踏破了不可。”   “可不是,我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好吃的饭菜,我不管,我也是要留下来吃的。”李周氏抱着鱼儿状似耍赖道,没一会大家都笑作了一团。   等馒头蒸好,时间也到了午时三刻,于娉婷和迟未晚一同去大凉山脚叫人,她还没见过自家买下的地呢。   大凉山附近本就荒芜,不为别的,只因为整个麦和村的土地都在村头那边,村尾这边几乎都是荒地,土地不够肥沃,种小麦都不容易出产量,因此才便宜了迟未晚。 第二十一章 丰盛午餐   二十多个汉子动作也是很快,没有一人偷奸耍滑的,十五个人弯着腰努力的挖着,挖出来的泥土则是由另外的六人挑到剩余那几亩没有要求开荒的土地上,然后均匀的铺开。夏日中午的阳光有些炙热,一个个脸上都挂着大滴的汗珠,衣衫都湿透了。   迟未晚满意的在远处看了一会,这才走进了喊道:“各位大哥辛苦了,家中已经备好了饭菜,快些上来休息会。”   “把这块挖好了就来,晚姐儿和婷姐儿先回去吧。”开口的是陈婆婆的小儿子陈虎子,个子不高,但看起来壮的很,这些人大多都是做苦力活,因此比现代那些四体不勤的小子可阳刚不少。   于娉婷看着他们汗流不止,不由皱了眉,“我居然忘了给他们带着水来,估计大哥们渴坏了。”   听她这么一说,迟未晚才想到这一茬,拍拍自己的脑门,“这事怪我没想到,等下午了我们多烧些水给他们带过来。”   汉子们陆续从地里上来,一个个都跑到溪流边清洗了双手才跟着回去。老远就闻到了香味,等真见到了桌上那一桌子的饭菜,都惊呆了。   总共十多个菜,荤素搭配,边上还另外搭着一个大木盆,里头是鲜亮的骨头汤。   “我给这么多人家做工,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饭菜。”陈勇咕咚吞了吞口水,眼睛都舍不得离开桌面,其他人具是点头。   在别处做工,主家只会准备一些馒头,另外给你加些青菜,最多还有一碗汤,馒头管饱,其它才不管你。但是大家去做工本就是为了温饱,能吃饱就已经很满足了。可迟未晚准备的,红烧肉两大盘,猪下水两大盘,凉拌黄瓜、腌萝卜爽口下饭,番茄炒蛋、炒青菜、麻婆豆腐颜色搭配也是令人食欲大开。   “小心,口水下来了。”   众人呆呆的去擦自己的下巴,等反应过来菜发现是一旁的于娉婷在闹他们,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大哥们别理会我姐姐,快坐下吃。”迟未晚捂着嘴笑了笑,招呼大家坐下,陈寡妇和张氏端了馒头上来,每个人都分了两个,“若是不够可以再去拿,锅中还有米饭,一定管饱。”   “娘,你咋在这儿?”陈勇这才发现自己娘在,奇怪的问道。   “我咋不能在这儿!我都站在你面前半天了,你才看见老娘,你被这些饭菜迷了魂不成!”陈寡妇本就是有些泼辣的人,在自己儿子面前就更加毫无顾忌的,往前一站,毫不留情的往陈勇头上招呼了一刀棍,疼得他直叫。   “娘,你咋打人呢!儿子饿着呢,这一早上没吃,快饿晕了,你再打我我就晕了。”陈勇抱着头,抓着包子跑来开。   这母子两个相处倒是好玩的很,也不好不给儿子面子,陈寡妇哼了声才走开,被张氏拉着一起去房中吃饭了。   “李大哥放心,嫂子在里头和我们一起吃。”院子里外男太多,李周氏也在里头没出来,怕李开阳担心,迟未晚临走时便说了声。   等女人都走光了,这些汉子立刻毫无形象的狂吃,“唔,好吃。”   “这是猪下水吧,可比我家婆娘做的好吃多了。”   “猪下水价格倒是便宜,下次也买些来试试。”   “这什么?怎么从未见过?”   “好像是云客居的新菜,叫什么番茄炒蛋。”   “难不成这晚丫头真走好运碰上了云客居的少当家?接了他们的活?”   “别瞎猜了,我昨儿就告诉你们了,这会儿还不信。”   一群人一边说着,嘴上和筷子都不停,生怕慢一点就没得吃了。如狂风过境,没一会桌上的所有菜都被瓜分玩了,连那满满一盆的骨头汤都吃了一半多。一个个嘴上尽是油腻,摸着自己的肚子,“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吃撑了。”   算着外头的人吃得差不多了,迟未晚和于娉婷又从里头拎了一桶大麦茶出来,“休息一会,喝点茶消消食。”   “爹,好喝。”鱼儿也在后头端着迟未晚给他用竹子做的茶杯,开心的跑到李开阳身边,依偎在他身旁。   李开阳抱起鱼儿,举得高高的,惹得鱼儿咯咯的笑不停,“哎哟,重了不少,你小子是不是偷吃了晚姐姐不少好东西。”   “好吃,鱼儿要多吃点长高高,保护晚姐姐和婷姐姐。”鱼儿可没听自家爹埋汰自己,端着脸认真的说道。   其他汉子听了来了兴致,“鱼儿要怎么保护姐姐?”   鱼儿想了想,“容哥哥说要好好读书,考秀才,鱼儿也要考秀才,做大官,谁欺负姐姐就打谁!”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是多大的官。   大家都当作童言无忌,哈哈大笑起来,唯有迟未晚站在不远处看着鱼儿,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欣慰,心中很暖。   休息了一掌茶的功夫,汉子们一起下地去了,迟未晚她们则收拾起碗筷。谁知陈蝶袅袅娜娜的上门来了。   陈蝶不似她另外两个妯娌五大三粗的,看起来很温柔,穿着绯色的细棉布齐腰襦裙,手中拿着快浅色的帕子,嘴上皮笑肉不笑的挂着三分笑意,瞟了眼桌上的东西,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实在是吃得太干净了。   直到她看见旁边放着的骨头汤,大块的筒骨上还挂着肉,虽说凉了,可还是昭示着刚刚饭菜应当还是挺丰盛的,否者上头的肉就留不下一丝半点了。   陈蝶的目光闪了闪,就站在院子中央,趾高气扬的瞥了眼张氏她们,只等着对方来招呼自己。 第二十二章 快回家去   张氏本想上前,迟未晚眼疾手快的一把给拉了回来,小意的摇摇头,示意大家都不要理她。   对老于家本就抱了一肚子气的于娉婷冷哼一声,也是一个白眼回了过去,“哎呀这什么脏东西,居然出现在了我们家,鱼儿快帮姐姐拿扫把来。”   鱼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姐姐这么说了,屁颠屁颠的拿了扫把递给她,接着就被自家娘亲给抱走了,“鱼儿乖,以后到别人家一定要礼貌知道吗?对谁都要以礼相待,不能用鼻子看人,记住了吗?”   没料到李周氏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教育鱼儿,迟未晚忍不住笑出声来,鱼儿神助攻的问道:“我不用鼻子看人,眼睛长在鼻子上的人才用鼻子看人。”   天真的话语惹得大家都憋不住笑意,唯独陈蝶脸色难看至极。   “二嫂,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陈蝶面色不虞的说道,盯着张氏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我可是怕你离开了于家过得凄苦,特意来看看你的。”   说得也是可笑若真是有心来看望,早在刚分家的时候就上门来帮忙了,还需等到这个时候?还是一副施舍者的模样,难不成还等着大家感激涕零不成。   张氏在以前的时候若是碰见这样的场景,为了维持家庭和睦,定会自己吃点亏,好声好气的与陈蝶说话。可当时闹分家时候,这陈蝶虽说没有抢在前头伤她,但那短短的几句话却是差点害得她被何氏拉去浸猪笼,哪个才是最黑心的,总是能够看得明白。   偏陈蝶还以为这几个失了丈夫和父亲的女人,依然是任人搓圆捏扁的包子。还想着她们能够顺着自己由着自己任自己欺负,因此跑到别人家里,说起话来依旧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我们家的待客之道可是对人不对畜生的,至于分了家我们娘几个好或者坏犯不着你们老于家的惦记,打哪儿滚哪儿去,我家不欢迎你。”   张氏虽说是比以前好多了,可是真正面对老于家的妯娌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要讨个好,因此早就被迟未晚拉住推到了陈寡妇身边待着,自己甩着个抹布在陈蝶面前晃悠,抹布上的脏水稀里哗啦的全往陈蝶身上飞。   陈蝶惊叫着避开,瞬间失了刚才高傲的姿态,“张氏,你教的好女儿,你别忘了,你可是于家的媳妇,你居然敢让你女儿这么对我,别怪我回去告诉婆婆!”   “哪来的疯婆子,太脏了,快快快给我滚出去,算了,我来帮你扫出去好了。”于娉婷拿着扫把哗哗的扫着,扬起一片尘土扑在陈蝶的衣服上,还一个劲的往她脚边使劲挥着扫把,让人完全没有下脚之处,只得一直往后退避。   一直退到了大门口,于娉婷高高的扬起扫把道:“这地也太脏了,我得用大力些,省的粘着我家门不放。”说罢就挥了下去。   扫把带起了风,吓得陈蝶慌忙躲出外头。就在这瞬间大门啪的就给关了回来,差点砸到她的鼻梁。   “好啊,你们是有人撑腰了是不是,居然敢对我动手,都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们好看。我这就告诉婆婆!让她来收拾你们!”好一会陈蝶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她们扫地出门了,气上心头,在门口骂骂咧咧的好一会才走。   张氏有些不认同的摇摇头,又在两个女儿的鼻尖点了点,“你们两丫头如今这般彪悍,可把人得罪狠了。”   “瞧见她的样子我就恨,哪有像她这样来看别人的。”于娉婷嘟着嘴反驳娘亲。   “我瞧着倒是大快人心。”陈寡妇看两姐妹越看越喜欢,自己若刚失了丈夫的时候有这两姐妹的魄力,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得那般狠,“老于那一家人,你不顺着他们,就是得罪她们了,哪还有什么狠不狠的。”   “娘你放心,我们已经分家出来,又有村长作证,根本不需要给爷和奶养老费,她们那我们没办法。若是下次还有谁敢上门来,我也不会客气的。”迟未晚联系这几天得情形,心中隐隐觉着老于家几个妯娌连续上门来,必然又要症什么幺蛾子。   可她们若真的敢到她家来耍无赖,她一定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不过事情也奇怪,连续过了几天也不见老于家的人过来闹事,迟未晚心想是不是自己草木皆兵给想多了。   大凉山那边,池塘已经挖得差不多了,最后将水渠挖开,引水进入便能够完成。迟未晚站在池塘边举目望去,计算着五亩地的大水池的龙虾产量,估计不止扬武镇,哪怕是周边的几个镇子也能全部供应过来了,下一步就是让匡月楼准备生石灰清塘了。   等龙虾池走上轨道,便可启动第二期工程,在边上盖上一个小楼,搭上七八个凉亭,烧烤架往上一放――何愁引不来客人。   若是不想自己动手,便到小楼中找个包厢坐着,自有小厮考好了给你送上。夏天烧烤,冬天火锅,还能在池子边钓鱼玩乐,若是有兴趣,还可在边上的空地上租一小块地,亲自动手种蔬菜,种出来的都可以免费带回家。开心农场估计大家小姐少爷也会感觉新鲜的。   思考着,迟未晚更加的期待成果,对这土地的热爱愈发热烈。   “晚姐儿,晚姐儿。”李周氏一路小跑着朝这边来,脸上满是着急,脸上的汗都顾不上擦,一个劲的朝迟未晚边喊边招手,“晚姐儿快回家去,你娘出事了!”   “我娘?我娘怎么了?”一听娘出事了,迟未晚心中一紧,也顾不得形象,提起裙摆奔向李周氏,见她神情急切心中越发的着急,“嫂子,我娘出什么事了?” 第二十三章 于家上门   “是你奶她们,一家人都跑你家闹,还喊了村子里不少人过来,说是你娘盗了你奶的银子,你娘不承认,她们就冲到房子里将所有东西都给搬了出来,说要将东西带回去抵丢失的银子。你娘想去拦着她们,不想被推到在地,头撞地上出血了。”   李周氏三言两句将事情的经过给说清楚了,两人脚步不停,边说边往回赶,生怕慢了一步,那边又出什么事。   果然是一家子奇葩,居然还想出了这样蹩脚的理由来陷害她娘。还以为她们消停了,没想到是在酝酿大招呢。迟未晚越想越气,这群人就是眼红自己家如今过得好了,强盗似的想将自己家给搬空了。   远远的就看见自己家围了不少人,有些则是背着手在后头瞧着,还有些则是在为张氏说话,另外的也是酸言酸语的附和着老于家的话。   迟未晚暗暗将这些人都给记了下来,并不是每个人你替她着想了她就会向着你,反倒是你过得比他好了,他就是会看你不舒服。   “要不是偷了我的银子,就凭你们家那一穷二白的穷酸样,也能买得了这么多东西?瞧这白米白面大鱼大肉的,可真是阔绰啊,还说银子是你们的!”何氏见又这么多人顺着自己说话,顿时觉得有了底气,说起话来更是大声。特别是看到地上那装着的一袋袋粮食马上就属于自己的了,几乎高兴得想要将它们都抱在自己怀里。   “当初分家之时,村中那么多人瞧见,我们母女三人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带走,乃真正的净身出户。您今天过来我家大闹一场,说我们偷了您的银钱,那奶您告诉我,怎么样才能两手空空就装了您得银子走了?”   迟未晚拨开人群,面色不虞的朝何氏走去。何氏站在最中间,边上是三个儿子和媳妇,一个个扒拉着粮食布料,皆想据为己有。而张氏则是倒在地上啜泣,于娉婷护在张氏前面怒目而视,一看见迟未晚进来,眼睛一红,强忍着鼻中的酸涩,却是松了口气,转身小心的扶起何氏。   被她这么一问,何氏迟疑了一下,赘肉横生的面上忽又戾气横现,恶狠狠道:“我于家的事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小杂种说话,给我滚开!”说着还上前使劲的往她身上一推。   看她一动,迟未晚便了解了她的想法,往后退了两步,却也还是被何氏撞到了身子,又退了两步才停下。   “小杂种?您可别忘了,我爹早就将我的名字报备给了村长,写入了他的名下,我如今怎么说也是您于家的孙女。若我是小杂种,您是什么?爷爷是什么?老杂种吗?”   迟未晚才不怕她这老无赖,反唇相讥,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做于家的人,她还怕自己做出成绩的时候于家的人会上赶着来呢。   “你怎么能这样骂长辈!你爹不在了,就这没大没小了?”年约四十多的汉子站出来,粗声粗气的指着迟未晚说道,黝黑的面上还想带上几分痛心疾首。   这正是于大海的大哥于江海,他怀中抱着两大块上好的五花肉,连衣服上沾了油脂也毫不在意。贪婪的心却要掩饰在痛心疾首里,惹得迟未晚有些发笑,这于家一个个的奇葩是真的当大家是瞎的吗?   “大伯说得对,这尊老爱幼是应该的,不过有些人死不要脸为老不尊,这让我敬的哪门子长辈啊。”看了眼于江海怀里的肉,这才缓缓地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嘴角挂上讥笑的神情。这似笑非笑的模样惹得于江海臊红了脸。   “陈大婶,麻烦您带我娘去请看大夫,我怕娘额上伤得严重。”迟未晚又转身对但有的看着自己的陈寡妇说道。   陈寡妇应了一声,小心的扶着张氏离去,离开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刘氏的身上狠撞了一下,急忙又不好意思的喊道:“哎哟,对不住,年纪大了没看着。”   在场的人都知道,张氏就是被刘氏给推倒的,这陈寡妇分明就是故意。   刘氏本想扔下怀里的布匹,却又舍不得,只得生气的指着陈寡妇,“你――”   陈寡妇却是不理她,带着张氏径直走了。   见张氏安然离去,迟未晚开始专心的对付起这一家子来,“那么接着来谈谈目前的问题吧,就说说你们闯入我家,伤了我娘,诬陷我们偷盗银子,不把这事说清楚,我们就衙门里见,让官老爷断断案吧。”   一听官老爷,于家人都有点害怕,可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还是恶向胆边生。小何氏看自己丈夫被落了面子本就不爽,这下第一个站了出来,“我们拿的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就闯入你家了?这里所有的都是我们于家的。”   “若是我没有记错,分家的时候这房子分给了我们母女三个,村长那里也是有记录的,需要喊村长来对峙吗?”   “话是没错,这院子是给了你们,可是院子里其他东西可没说是给你们。这床桌子椅子,全是以前留下的,我们都要搬走。”说话的是何氏的小儿子,读了几年书的于谦修,虽说读了几年书,可是目光依旧短浅,骨子里都是于家的贪婪。   迟未晚对这个于谦修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得了跛脚秀才的青眼,把女儿嫁给了他,原以为是个明理的,接过依然不过如此,只是更可笑罢了。   “这倒是好笑了,这些东西都是云客居的少当家看我们凄苦才送给我们的,这会居然成了你于家留下来的。呵,不知哪位大哥脚程快,帮我去云客居请掌柜的过来帮我澄清澄清。”   “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别人会将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你。”陈蝶站在何氏身边,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第二十四章 既往不咎   何氏果然眼睛一亮,围观的群众也忍不住窃窃私语,他们都没见过这么好的床,有哪个人这么舍得会将东西送人?   “什么关系不需要你来猜测,给我把东西放下!”迟未晚真是厌极了这个女人,心比任何人都恶毒,上次诬陷她娘是用的这个法子,这次居然还想用这种方法来对付她。   “你这是什么态度!自己做错了事,居然还敢对你三婶大呼小叫。小贱人就是小贱人,指不定你娘是哪个窑子里的窑姐儿,生了个你这没骨头的东西。”何氏挡在陈蝶面前,满嘴唾沫横飞,嘴里更是不干不净。   莫名的胸中一股怒气冲破而出,原主没见过她亲娘,迟未晚更没有见过,但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去辱骂她!   啪!   “你居然敢打我!反了你!”何氏捂着自己的脸颊,瞬间的不可思议被愤怒取代,上前抓着迟未晚就打。   迟未晚闪躲了两下,不可避免的被打了好几次,只她脚上也不让,对着何氏的肚子就踢了好几脚。于娉婷上前护着迟未晚,被小何氏和刘氏拉架的时候暗中掐了好几下,疼得她眼泪直流。   “还不上去拉开!”李开阳之前见迟未晚和自己娘子慌乱的离开,心中就有些担心了。这不抓紧做完了田里的活,还来不及清洗,就先跑回来。   刚一回来就看见在场的打作一团,可自己又不好上前动手,忙抱了儿子,喊李周氏去拉。   可李周氏也哪里是于家那几个妯娌的对手,根本拉不开她们。人群中也没有人愿意上前,陈婆婆落在人群后头,着急的叫来自己两个儿媳妇还有一孙媳妇上去帮忙拉架,这才将人都拉开。   一个个都身形狼狈,迟未晚心中狂跳,恨不得砍了于家人。   “我警告你,你若再敢说我娘一句不是,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你。”杏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一番话来,那瞬间的杀气让何氏心惊。   胸口的半块玉佩好像有了温度,慢慢的将她的怒气给平息了。理理衣服,迟未晚一字一句道:“今天,你们绝不可能从我家拿走一丝一缕。”   “我偏要拿走。”   “这些米面鱼肉,是用我埋在房间里的银子买的吧。”在一旁一直不开口的于贵吸了两口大烟,烟雾缭绕中忽然开口,“我也不怪你们,今天我们将东西拿走,什么也不说。这偷银子的事情,我不追究了。”   迟未晚真是要笑了,一个一个一次次刷新她的三观,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家人,“这么说我还要谢谢爷爷宽宏大量既往不咎了?”   “嗯。瞧把这事闹的,你这丫头也太不懂事了。让开吧,让你叔婶把东西带回去。”   “可我还有点问题要问明白。”迟未晚觉的跟一家子极品说话很心累,“不知道爷爷将银子藏在房间的哪个角落了?是不是西北角?”   于贵在烟雾缭绕中忽明忽暗,他以为是这个孙女终于懂事了,给他台阶下,忙不迭的应道:“可不是,你这丫头以后若是见到银子了别这么眼皮子浅,要交还给爷爷,记住了吗?”   迟未晚笑了,笑的眼泪都要出来,大家伙都诧异的看着她,好一会她才止住了笑,“对不住啊爷爷,我实在忍不住。你的银子呢我还真的没见过,既然您记起来银子藏哪儿了,要不去房间里找着?找到了您就带回去。瞧这十多年的时间过来了,您居然没想到地里还藏着银子。这些东西全是我自己做生意赚的银子买的,您想拿走,那是半分的可能性也没有。”   “你!”于贵没料到她这么没眼力,居然还要和自己对着干,也给气笑了,用烟杆指着她道:“好好好,你赚的银子,你一个女娃娃会干什么?床上躺着两腿打开赚银子吗?银子要这么容易赚,大家伙早就发财了。”   这是说她出卖肉体了,怎么说原主也在于家过了十多年,没有血脉亲情也该有点感情在,这个做爷爷的为了点银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冷血。   “于家老爹怎么能这样说晚姐儿,这段日子大家伙可都看在眼里的,在场的哪家没有从晚姐儿这里赚到银子,不管是谁,每天拿了龙虾就能换钱。要不是晚姐儿,我们这段日子哪能这般富足。”   李开阳听不下去了,他是最知道迟未晚事情的人,偶尔也会碰见上门收龙虾的掌柜,迟未晚的银子赚的干干净净,哪里要被他于贵说得这么不堪。   “我家老头病重,一直没有银子买药,多亏了晚姐儿给我们找了生计,这才买了药把病给缓过来了。”   “对对对,要说起来,晚姐儿遇上了贵人,还带着我们过上好日子。”   “估计是老于家眼红她们过得好,这才动了歪心思。”   “我说怎么一会偷银子,一会藏银子的。”   ……   因为一开始被于家人带歪的脑子终于回归了正常,每天收走那么多龙虾,怎么可能没有银子在手上,家中存这些米面也是正常的。   见舆论还是往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何氏有些慌了,梗着脖子说李开阳,“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李开阳跟她们家交好,你一个男人,那一家子的女人,指不定有什么龌蹉。”   “我家相公堂堂正正,你别狗急了咬人。”李周氏之前怕鱼儿被伤到,一直都站在外围,这下听自己相公被污蔑,忍不住大喊道。   “谁知道是不是一群奸夫淫妇!”   迟未晚站在何氏的对立面,有心撕了她那张嘴,“现在真相大白,把东西放下,都给我滚。”   “拿着东西,走。”何氏可不允许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了,拎起地上的鸡蛋就带着一家人往外走。   人群中忽然让开一条道。门口进来一人,只见他一身玉色天丝锦长袍,袖口和下摆处皆用金线绣了祥云纹样,腰间系一块碧绿通的麒麟玉佩,面冠如玉,眉飞入鬓,端的是公子无双,高贵清华。 第二十五章 少当家来   他缓缓进门而来,周身布满了冰寒戾气,狭长的桃花眼中蕴满冰霜,手中一把白玉骨扇合着,一下一下的在掌心中敲打。如利箭般的目光在于家人身上一一扫过,但凡目光过境之处,皆无人敢动。待他目光落到迟未晚身上时,冰霜化开,如荡漾了一池春水,温暖人心,薄唇轻启,“丫头,到我身边来。”   迟未晚没有料到匡月楼真的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冷凝的面色在这轻轻的一句话中消散无踪,强作坚强的心终于放下,鼻子发酸,双眸不由红了,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泪意逼了回去。只是一直站着,盯着他不肯动。   匡月楼轻叹了一声,知道这丫头的倔强,哗啦打开白玉扇,公子气十足的对着迟未晚道:“坐了一路的马车,去,给本公子倒杯水来!”   如常的语调和那一点小傲娇,让迟未晚深刻怀疑自己有被虐倾向,屁颠颠的跑回房间给他倒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匡月楼身上,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人,看起来还有钱的样子。   “本公子听说有人擅闯民宅,还出手伤人,更强抢他人财务。英卓,拿着本公子的令牌,去把县太爷给我请来,我倒是要瞧瞧哪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连我云客居的人都敢动。”   英卓就是云客居的掌柜,毕恭毕敬的跟在匡月楼身后,“是,老奴这就去。”   之前迟未晚说找官老爷远没有匡月楼这般吓人,于家人具是脸色一白,很想扔下手中的东西马上就逃走,可又有些不甘心。   他说云客居,难道他就是云客居的少当家?众人心思各异,迟未晚已经端了茶出来,“你今天怎么来了?”   “怎么着,本公子还不能来了?”匡月楼用扇子在她头上敲了下,不爽道:“你可别忘了,咱俩可是合作伙伴,那养殖场做成什么样子了,本公子还没见过,这不有空过来瞧瞧。”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大家伙却是心惊,没想到迟未晚和少当家当真这般熟捻,于家人这下真的站不住了,扔下东西悄悄的想要离开。   却不曾想,匡月楼带来的几个两个小厮站在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任他们往哪边走,总是挡在前头。   “本公子还没与你们将帐算完,急着走做什么?”匡月楼扇着白玉骨扇,端的是一派风流,嘴角勾着邪气的弧度,声音凉凉的,听得于家人心中寒气直冒。   “这位公子,此乃我们于家之家事,不需你一个外人插手吧。”于谦修自诩读书人,在匡月楼面前却自惭形秽,但更大的不甘心在心底不断的上升。他于谦修也是相貌才学兼备,凭什么自己生来就低人一等。   “就是,你凭什么管我们,快让开!好狗不挡道。”何氏就是个无知村妇,一直以自己小儿子为傲,因此听见他开口,顿时如同有了主心骨,背脊都直了不少,当即跳出来指着两个小厮骂道。   没有匡月楼的命令,小厮如同大树般纹丝不动,面无表情,任何氏横飞的唾沫飞溅在自己脸上。   匡月楼之所以能够来得这么快,也是之前陈寡妇的儿子陈勇跟着李开阳回来,听得迟未晚说云客居,这才机灵的一路跑去找的人,也是运气好,半路上碰见了别村得牛车,这才能及时找来匡月楼。   一路上,陈勇早已将事情的大概告知了他,这会看见院子里乱七八糟扔了一地的东西,心中怒火更甚,薄唇抿着冷哼一声,“听说这房中的雕花床、院中摆着的桌椅是你们十多年前留在这里的。还听说这米面鱼肉用的是打从你们家偷来的银子买的。是吗?”   他端坐着,浑身的凛冽气势却吓得于家人心惊肉跳。何氏乃无知妇人,多少年在于家作威作福,剥削张氏他们,总有着不知打从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把心一横道:“没错,这都是我们家的,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老娘我管教自家人哪里需要你多嘴。”   匡月楼也是要气笑了,他长这么大,玩的都是心眼是阴谋,哪里见过这样不要脸的无赖,想着他倒是真的笑出声来了,看着已经养回来不少肉的迟未晚道:“也难怪第一次见你时瘦成那副鬼样子,有这样的一家人,活下来也不容易了。”   从来没把那一家不要脸的于家当作一家人,迟未晚撇撇嘴,倒是于娉婷羞红了脸,为这样的一家人感到羞耻。   “无论是床还是桌椅都是从我们云客居客房中拿过来,都出自镇上吴老二家,在底部有吴老二亲手刻下的名字,一张床五两银子。米面是小的亲自买下送到这里,至于鱼肉也是前几天姑娘说家中要请短工备下的,用的银子是小的亲眼瞧见掌柜与姑娘结龙虾收到的银子。”   说话的是当时迟未晚第一次去云客居遇到的哪个小二哥,心地善良也机灵,看见匡月楼示意,马上一字一句解释。话语平缓,让人觉得只是叙述一件事情。   “老于家要真有这么多钱,哪里会等到今天才上赶着跑过来,巴巴的拿人家东西。”   “我瞧着就是眼红老二家的过得好,这才丧尽天良的诬陷娘仨。”   “对,这样说起来,刚才他们一家人一人一个说法,居然没一个是一样的。”   “前几天于家的这几个儿媳妇就巴巴的跑过来,说什么看他们过得好不好,我看呐,就是为了今天。”陈寡妇那日见过陈蝶上门,顿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就说他们没有这么好心,瞧瞧一大家子都出洞了,还不就是欺负这娘仨没人帮忙嘛!”   围观的你一句我一句,就连一开始为于家说话的都不敢再开口,缩着头躲在一边。于家人被说得心虚不已。前段时间听说张氏她们家发了财,一开始没人信,后来每个人都这么说,于家的三个妯娌这才连番上门打探。 第二十六章 知县大人   那日陈蝶过来时桌上虽说什么菜都没了,可锅里那么一大根筒骨还留着,正说明了连请工人的饭菜都丰盛得狠,于家虽说每个人都赚钱,可所有的银子都被何氏攥再手里,平时连油星都见不到一点,可不就让她生了心思。   所以于家人今天才会一起上门,谁都想分一杯羹,在他们的脑子里,所有的好东西都该是他们家的。老二已经走了,张氏带着两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几分能耐,还不是任由他们怎么说,可是没想到会有匡月楼这个变数。   “那是我父亲记错了,我们这就离开。”于谦修觉得面上无光,又见拿不到好处了,这就想走,谁知没走出两步,就被赶过来的衙役给堵了个正着。   五六个衙役一溜烟的从门口进来,腰间挎着大刀,威风凛凛的往院子里一站。村子里的人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眼睛都不敢往他们身上瞧,吓得双腿直打颤。   “下官来迟,惊动了少当家大驾,下官该死。”紧随其后的是扬武镇的知县武茂才,人长得瘦弱,好像风一吹就能倒,可是一双眼却精神熠熠。   白玉骨扇扶住了正要下拜的武知县,“武知县忙于公务,为百姓做事,乃百姓之福。只是今日请武知县前来,还请知县断断这案子,还我与迟姑娘的清白。”   迟未晚看着武知县恭敬的样子,心中不由生疑,这匡月楼到底是什么身份,一句话就能让知县亲自跑到乡下来处理这种小事。   围观的人一听是知县大人,乌压压的跪了一地,喊着:“拜见知县大人。”   在他们的思想里,知县是最大的官了,要谁脑袋就能要了他的脑袋,想打谁板子就能打谁的板子。   来时路上掌柜已经将事情告诉了武知县,武知县不由得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迟未晚,却见她即使见到他这个知县也是一脸淡然,发现了自己的目光对着自己坦然一笑,“民女迟未晚见过知县大人。”   落落大方的模样倒是让武知县侧目,也难怪少当家会对这样一个乡下丫头找上自己了。“本官来时已听闻了迟姑娘的事情,还请姑娘详细的再说明一遍。”对于少当家罩着的人,武知县可不敢耍官威,忙端正了身子言语温和的说道。   迟未晚闻言简单利落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当说到于贵污蔑她的银子是出卖身体得来的,匡月楼胸中怒气噌的越发高涨,桃花眼犹如看死人一般的打量了他一眼。于贵顿时如芒刺在背,冷汗直流。   “大人明鉴,民女所有银钱来得清清白白,更是将龙虾的生意惠及村里的每一人,此事村中人可以作证。至于那床与桌椅都是少当家怜我们母女日子艰难,送给我们的,您去过云客居,定能看出它们与云客居如今所有的桌椅一样。于家人先是入室强抢,再是污蔑我们,更是害得我娘亲受伤,还请大人做主,还民女一个公道。”   迟未晚跪在武知县的面前深深一拜,于娉婷也急忙学着迟未晚跪下来,“请大人做主,还民女与母亲一个公道。”   武知县忽觉背上寒气直冒,连忙伸手虚扶两人起来,“本官身为父母官,绝不会放纵此等恶人。来人,将于家人悉数待会衙门,打入大牢,待本官查明真伪,再做定论。”   于家人一听可不得了,关进大牢不死也得脱层皮啊,“大人,这迟未晚乃我于家人,她们娘仨赚的钱也有我们一份,我们拿一部分钱财又有何错,哪怕我们言辞有些过激,也时我们一家人的事情。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您还是让我们自家人解决吧。”   于谦修自觉是个读书人,自然而然的站了出来,若是自己此次能够入了知县的眼,前途无量啊。只可惜根本没有搞清楚事情,还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   “你是何人?”   “小生于谦修,乃陈秀才女婿,如今也有秀才之名,待来年秋,便要上京赶考。”   以为搬出秀才会得到礼遇,谁知武知县上下打量一番,道:“你熟读圣贤书,却不知礼义廉耻。你为了钱财,竟行强盗之事,若是来年金榜题名,只怕也只会是一个大贪巨贪之人,实在是国之不幸。本官回去便上书一封,剥夺你秀才之名,此生不得再入考场。”   一番话,吓呆了于家人,尤其是还在做美梦的于谦修,顿时脸色一白,倒了下去,“大人有何资格剥夺我的秀才之名?”   于家人也是吵吵闹闹骂骂咧咧的指着武知县,武知县有少当家做后盾可不怕他,“就凭我如今是一县之父母官,要为陛下分忧。就凭你熟读圣贤却满脑子恶人勾当,连自己一家人的钱财也窥觊,冷血狠心之人,将来谈何做父母官。”   一番义正言辞,让看客门大气也不敢出,心中更加敬佩武知县了,“大人,这于老二家因为当初于老二的丧葬费一事,单独分出去过了。”不怪李开阳落井下石,他是怕今日一事若是让于家人有喘息的可能,指不定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害迟未晚。   这事大家伙都知道,见武知县有兴趣的样子,早就有人跳出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将事情说了个遍。这样一说,倒是让大家越发的鄙夷起于家人。   难怪掌柜当初告诉自己迟未晚家中连像样的东西都没有,竟是被于家人赶出来的,甚至还差点被发卖了。匡月楼上前对着何氏就是狠狠一脚,“恶妇!” 第二十七章 于家被关   “武知县,这于家人罪大恶极,我看就每个人重打二十大板,扔进大牢关个一年半载吧。”匡月楼直接就替武知县判了案。   武知县也不敢说什么,忙道:“少当家所言极是,于家人劣迹斑斑,罪大恶极。来人,见他们带回府衙,重打二十大板,再关入大牢,让他们好好反省反省,等反省明白来,再放出来。”   衙役们雷厉风行的将人带走,任于家人哭爹喊娘,连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听了这事都恨不得宰了这冷血的一家人,心中庆幸自己没有生长在这样的家庭之中。   “下官先行告退。”武知县抱拳行礼告退,匡月楼微点头表示同意,武知县便如来时一般飞快离去,离去时又对着迟未晚道:“若是今后有事,姑娘可派人到我府衙中通知一声。”   迟未晚浅笑福身行了一礼,“民女记下了,今日多谢大人仗义相救,大人乃百姓父母官,也当注意身体。”   见武知县对迟未晚都这般客气,围观者心中骇然,只想着曾经有没有惹恼过迟未晚一家人,若是有一定要去跟她赔罪,不然就要像于家人一般直接打板子关大牢了。   “今日一场闹剧让各位看笑话了,这会天也要黑了,大家伙还是快散了吧,纵然你们不饿,家中孩子也该饿了。”迟未晚可不喜欢这么多一直围在自己家,武知县走后,往前一步朗声道,“明日龙虾照常收购,希望大家能够努力,若是家中有亲戚在别村,也可让他们捉了龙虾拿到我家中,银钱如常。”   经她这么一提醒,大家才想起来正事,一个个都急忙忙的回家去。反倒是匡月楼,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摇摆着他的扇子,一丝要离去的意思也没有。   “少当家客栈中不忙吗?”   “怎么,你用完我,就要把我扔了吗?你这个狠心的小东西。”匡月楼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巍巍的指着迟未晚,一脸痛苦,好似她就是过河拆桥抛弃自己的负心汉。   额。额上下来几滴冷汗。   “不如少当家就留在这儿吃了饭再走吧。”多亏了有匡月楼,才能如此快速的请来知县,把于家人都赶走,想必今后也没人敢再欺负她们一家人了,于娉婷对匡月楼满是感激,忙开口挽留。   “这丫头上道,就这么办了。”匡月楼一秒钟恢复正常,一本正经的点头,“英卓你先回去,酉时二刻再来接我。”   迟未晚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早就打算好了,不过也可以趁着今天带他去养殖场看看,今天池塘已经完成,可以开始清塘了,“掌柜的待会过来,能否给我带些生石灰?”   掌柜应下,带着小二离去,“少当家再坐片刻,我先将院中的东西整理干净,再带你到那边瞧瞧。”   院子里可谓是一塌糊涂,米面都撒了一地,好在家中还养了好些小鸡崽,混入了泥土的也只能给这些牲畜吃了。   将近用了一刻钟才全部整理干净,这会张氏和陈寡妇也回来了,张氏额上包了一层纱布,面上还带着愁绪。可进门来瞧见家中竟然很是安静,亦不见了于家人,不由惊疑。   “娘。”于娉婷打从房中出来,瞧见了站在院中呆愣的张氏,忙跑上去扶着她,“今日多谢大婶了。”   陈寡妇也好奇,“这于家人这么容易就走了?可是东西被她们拿走了?”   “方才知县大人过来,把他们都抓走了,说要将他们在大牢里关上几年。”于娉婷又细细的将她们离去之后的事情说了一番,听得陈寡妇好一阵叫好,“他们就是欺软怕硬,我看这回他们还怎么蛮横。”   “既然少当家要在我们家吃饭,那还是快去做饭吧,别叫人久等了。”张氏有点恍惚,这于家人这么容易解决了?可是这会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忙拉着于娉婷要去烧饭,被于娉婷和陈寡妇给拉了回来,劝了好一会才回到房中躺着。   这边两人也有条不紊的开始干活,而那厢边迟未晚正带着匡月楼去往大凉山。   池塘已经挖好,在底部做了几个斜坡,此时李开阳又跑回来带着他们用石棉瓦在池塘四周围圈,这样可以防止小龙虾以后打动逃跑。   等这些做完就能够往里蓄水了,大概在等一天,就能清塘消毒,之后再往里面投放有机物加入水草,差不多就能够往里放龙虾了,不过这样算起来还得要十几天时间。   迟未晚心思奇特,在水池中央让他们留了几个约一平米大小的高地,然后用将将一人走的小路连接,等蓄满水养上龙虾,还可以坐在上头钓龙虾,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了。   李开阳找的这几个汉子手脚都很勤快,做事也利落,迟未晚有心将他们留下,只是之后盖农家小楼,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做。   “你说你一个小女娃娃,是如何想到这样子养龙虾的?我可从未听人提到过。”匡月楼听了她的构想,心中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新奇和欢喜,还好这丫头当初自己没有放过,不然哪里会让生活如此有趣有奔头。   迟未晚心中一颤,“我小时救过一个老爷爷,他告诉我,只是我以前住在于家,他们哪里有机会让我做这些事。”   于家当真是好好的一块璞玉不要,为了争眼前的一点瓦砾。匡月楼便没有再问下去,反正他也派人查过了迟未晚,她从小到大所有事都没有任何疑点,所以与她合作他放心的很。   “晚姐儿怎么来了?”陈勇眼尖,远远的就看见了迟未晚两人站在一起,边上那个可不就是自己去云客居请来的那位嘛。   “今天要不是陈大哥,我恐怕还要被于家人缠着呢。”迟未晚笑着朝对面的人招招手,浅粉色的衣裙在风中摇摆,好似一朵迎风招展的粉嫩花儿,在余晖中勾勒出好看的剪影,让站在池塘中的一群人看呆了去。 第二十八章 面瘫来信   匡月楼眼睛一眯,哗啦打开白玉骨扇挡住了迟未晚的小脸,这丫头长肉了不少,居然连肌肤也边白了,好似羊脂白玉一般,当真是嫩得很,他怎么就觉得这丫头对着其他男人笑成这幅样子很碍眼。   “你做什么!”迟未晚奇怪的转头盯着他,乌黑的双眸像是闪着光,让匡月楼心中酥酥痒痒的。   “咳咳,那个――哝,那面瘫脸给你的信。”他想了好一会,才突然想到,从袖子里拿了一封信出来。   面瘫脸是迟未晚有次无意中叫出来的,之后匡月楼便老以此打趣顾南风,这会他心中尴尬,只好拿了他的信掩饰。其实这信已经到了好几天,偏他就是不怎么想给迟未晚。   信?迟未晚想起顾南风离去那天夜里,自己心中莫名的悸动。她还以为那日自己最后的冷漠会惹恼顾南风,没想到他还给自己写信了。   打开来细细看了一遍,顾南风也没有提到当晚的事情,只是说自己已经到了要去的地方,最近会有些忙碌,又说若有事可以写信给他。   还状似无意的提到了想吃她做的龙虾,最后又说他从走商的商人手中发现了特别的东西,长在地下,产量极高,只是有人吃了这东西中毒了。他觉得迟未晚会喜欢,顺便买了一部分给她送过来。   “你看着我干什么?”匡月楼使劲的摇晃他的扇子,热得不行,往后退离迟未晚两步。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给我?”   “什么?本公子堂堂云客居少当家,难不成还要昧你东西不成!”   “顾大哥给我寄的一袋子外域商品,你把它们弄哪儿去了!”迟未晚觉得若是自己没有猜错,那一定是土豆。果实长在地底,产量高,但是若与鸡蛋一起煮会产生轻微中毒。   若是将它推广开来,到了灾年也能救不少人的性命。更何况它能做酸辣土豆丝、土豆饼、土豆牛腩……想想就忍不住流口水。   匡月楼这才恍然大悟,感情那一袋子东西是给这丫头的呀,他还说那面瘫脸有这么好心给自己寄东西,好歹自己跟他也是二十来年兄弟啊,居然比不过才认识几天的小丫头,我们少当家的只觉心中酸溜溜的。   “不就是一袋破东西嘛,我明天就让英卓给你带过来。”心中不满意,嘴上可不能输,匡月楼哼了声,自己转头往回走。   迟未晚得了他的保证,心中放下一块大石,本也跟着回家了,忽然想起什么,忙转身对着还在工作的汉子们喊道:“各位大哥,等这边完成,今晚就在我家用饭吧,正好可以将这几天的工钱结了。”   一听今日结工钱,大家伙的工作热情更高了,本身迟未晚家中的饭菜就好吃,在她家吃过后回家吃自家做的,忽然就觉得如同嚼蜡,寡淡得很,所以每天最期待得就是吃午饭得时刻。   回了家中,张氏已经睡着了,于娉婷和小鱼儿坐在院子里听容哥儿讲学,陈寡妇与李周氏正在灶台边忙活,时不时看看院子里搭上两句话。炊烟袅袅,让人觉得心中平静。   迟未晚也顾不得匡月楼了,挽起袖子也加入厨房,连今早自己留下得一小蓝龙虾也拿出来烧了。这么多天的配合,三人动作默契,出菜速度更快。   匡月楼坐在石凳上,居然觉得住在乡下这种地方也挺好的。更是看着丁点大的容哥儿一本正经得教萝卜头大的小鱼儿,这画面有点好笑,又有点让人羡慕啊。   落日离去,天色渐暗。容哥儿收拾好书本离去,又给两人留了两张字贴,让他们跟着练习。如今于娉婷也认了不少字,迟未晚有心将每日的账本交给她记,所以她学习越发刻苦,写的字虽说还没什么风骨,但好歹也算得上端正了。   小鱼儿虽说记忆力强,但终究还是太小了,坐不住,练字练个小半个时辰就歪歪扭扭不愿意坐了,迟未晚也不逼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总要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快收了桌上的东西,把菜端出去。”迟未晚对着还在练字的于娉婷道,于娉婷恋恋不舍的放下毛笔,动作飞快的收拾完。   没一会桌上就摆满了菜肴,迟未晚又拿了两坛子酒,辛苦了这么多天,也要犒劳犒劳那几位工人。   等桌上掌了灯,一群人才从大凉山回来,有说有笑的。   “大少爷,你是和大家一起吃呢,还是自个儿支个桌子在边上吃?”迟未晚担心匡月楼受不了这乡下汉子一股子汗味,开口咨询。   匡月楼本想说,你还想让本少爷跟一群大老爷们坐一起!可是瞧见她脸上不经意露出的疲惫,不由说道:“本公子可是这养殖场的合伙人,自然要尽地主之宜了,我就坐这儿!”   说着自己先坐了下去,见桌边坐着一个穿戴长相极好看的人,汉子们都有点不好意思,犹豫着不敢坐下。   “大哥们都快坐下吧,这是云客居少当家,咱们这养殖场也是他出钱造的,今儿就是过来瞧瞧,顺道和大家伙聊聊天吃顿饭。”迟未晚端了肉汤出来就看见一群人搓着手站着。   听了他的解释,李开阳和陈勇率先坐下,其他人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这几天辛苦各位,我先敬各位一杯。”匡月楼本想喝茶,可一闻到那酒香,馋虫便被勾了出来,自己抱过酒瓶子倒了一杯,“我一般都不在这麦和村,以后还恳请各位多看顾一二。”   “应该的,应该的。”   一桌子人捧了大碗喝酒,害得匡月楼一阵心疼,这可都是好酒啊,不行,他也要换大碗。 第二十九章 闲适生活   今晚是宾主尽欢,迟未晚前些天就让张氏缝了二十多个领钱袋,将这些天的工钱装在里头发给工人们,另外又每人装了两斤白面当作谢礼。一直倒了酉时二刻才把东西都分配完,此时掌柜的已经带了生石灰过来。   匡月楼喝了不少酒,一手支在桌上看迟未晚忙前忙后,却又一点也不慌乱,心想: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丫头,做事这般有条有紊,堪比大家族里的当家主母。   “掌柜的再等我一会。”迟未晚匆匆擦干净手,回屋写了封信交给他,“顾大哥说我可以将信给你,你能送到他手里。”   掌柜的应下,扶着匡月楼上了马车,桃花眼迷离的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最后消失不见才放下帘子,倚在马车上,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养殖场的建造进展良好,有了之前知县的威慑,附近的村民都不敢小瞧了迟未晚一家人。不过也因为龙虾的事情,十里八村的人对她们更是看重,毕竟如今这世道,能带着大家一起赚钱的都是好人。   日子在不慌不忙中悄然过去,顾南风的信隔两天一封,迟未晚偶尔会做点能存放久些的食物让掌柜的捎带过去。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没有谈论起顾南风究竟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倒是之前送过来的一袋土豆,被迟未晚种植培育出了良多。再过几个月,待土豆成熟,迟未晚便想着去一趟知县府衙,让知县在扬武镇境内推广一番。若是成功,也能解决一大帮百姓的温饱,也是大功一件。   于娉婷学习用工,眼看着连周身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跟村里的姑娘站在一起都显得不一样了,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两人的身高也因每天吃得好拔高了不少,两颊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肉感。如今也不用下地干活,又每天被迟未晚拉着洗牛奶浴,更是肤如凝雪,倒像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   “娘,你瞧我是不是又长高了,这裙子好像短了些。”步入盛夏,迟未晚都不敢出门,只要一动就汗流浃背的。这些天都是窝在家中,哪儿都不肯去,好在匡月楼每日都让掌柜的送些冰块过来,能抵挡不少暑气,连着鱼儿和李周氏都天天往她们家跑。   张氏如今日子过着舒心,脸上时常挂着淡淡的笑意,这会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笑道:“可不是,我瞧着你和婷姐儿都长高了不少,这不给你们做了两身衣服嘛。”她放下手中的活计,拿了两身衣服出来,针脚细密,颜色鲜嫩,最是适合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了。   “把你姐也叫过来,都拿去试试。”张氏将一群放到她手里,又看着自己苦读的女儿摇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做女状元呢,这般用工。”   “我瞧着婷姐儿是个好的,自从跟着容哥儿学了这么些日子,你瞧瞧平日里连做事都端方了,哪里还像乡下姑娘大手大脚的。只怕过不了多久,你家呀就要被媒婆踏破门栏了。”   听得张氏无奈的吐槽,李周氏笑着开解她,心中也是有些羡慕,若是以前自己能够跟着学习,如今也不会大字不识。好在还有鱼儿,每日里跟着学习,也比村子里其他孩子幸运了不少。她和丈夫商量过了,等过完了今年,就将鱼儿送到镇子上的私塾里,正经的跟着学习。   李开阳如今也算是迟未晚手中的一把好手了,替她管着养殖场,每日里都要过去转一转。尤其是迟未晚半月前将养殖场二期的开发工程交给他,干劲越发的充足,根本不需要迟未晚操心,除了一些他不懂的地方会过来询问,其余的他都一手操办了去。   养殖场中虾苗已经放下去一段日子,其他人抓捕来的龙虾每天也照收不误,这事也被于娉婷和陈寡妇包办了。   迟未晚倒是想培养自己的人,所以跟他们签订了合同,给起工钱也大方得很。像李开阳主外的一把手,五十两一个月,不包括时不时的额外奖励,而陈寡妇也有十两一个月。每天就是一早帮着收龙虾,然后给做工的工人门准备饭菜。一家人加上个李周氏每日过来帮忙,倒也不需要再请妇人帮忙烧饭了。   如今龙虾生意红火,再加上空间饮料的加持,云客居那边赚得是盆满钵满,两三个月时间,迟未晚手中也存了又三千多两银子。将小额得交给张氏平日用度,其余得尽数放在了空间中,以防止那天不小心遭贼。   待天色渐暗,迟未晚拉着于娉婷往大凉山走去,前几日于娉婷还给目前兴建的农家乐取了个名字――闲云小庐,意味抛却尘世纷扰,来此感受闲云野鹤般得自在。   池塘边种着垂柳,晚风轻拂,嫩绿的枝叶如同少女的细腰尽情舒展,在水中投射出优美得身姿。太阳虽落下去,暑气却依旧闷热。   工人们都干得热火朝天,闲云小庐也出具雏形。一栋两层高得木质小楼,楼上设着六间包厢,楼下是宽阔的大堂,采光极好。外头用鹅软石铺就出一条蜿蜒小道,两旁空余出大片的土地,用作之后摘值花草,在往外头延展出去的是单独树立的几个小亭子,既可观景,又能运作之后的户外用餐。   迟未晚刚买下这几亩地的时候还觉得面积大了些,现在看来还是不够啊。若是还有空余的土地,她一定在这里盖上几座客栈供人休息住宿,想必也会招揽不少想要体验乡村风情的富户。   “晚晚。”于娉婷迈步在小路上沉默了许久忽然叫住了迟未晚,却见她面色有点迟疑,迟未晚疑惑的停步看着她。 第三十章 张氏归家   这些天她一直觉得自家姐姐有心事,却问不出缘由,“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话便直接告诉我,若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的,也需要你和娘来指出。”   于娉婷比迟未晚年长了一岁,身形也稍高一些,她咬着下唇,好一会才不好意思道:“前些日子,二丫也拿了龙虾到我们家,她说大舅因为帮朋友说话,被主家赶了回来,连工作也丢了,找了好些工,都没人愿意招他。大舅娘这些年一直卧病在床,他们一家过得不太好。”   想了好一会才想到二丫是谁,正是张氏娘家大哥的小女儿。自从张氏嫁到于家,张家大舅时常会在暗中接济她。于娉婷和迟未晚能活这么大,一大半的功劳也要归功与张家大舅,隔三差五的带些吃的偷偷给她们。   却是不知道他惹上了哪个地头蛇,连工作也没人愿意找他,“你咋不早告诉我,等明日我们借用云客居的马车过去瞧瞧。大舅看着我们长大,我们如今过得好了,也不能忘了他的恩情。”   “真的!”于娉婷抓着她的双臂,开心的问道,因为这件事她娘已经偷偷哭了好几回。只因觉得自己如今过好了,却帮不了自己哥哥,这银钱自己又一点忙都没有帮上,全是迟未晚努力赚来的,更不好意思开口。   “自然是真的。我记得大舅木工做得极好,二舅又是泥瓦匠。我正想着给咱家重新盖一套房子,可不急正需要请他们帮忙嘛。”迟未晚想起自己舅舅都是爱面子的,肯定不会收自己拿过去的东西,不由脑子一转想出了法子。   等这边房子盖好了,她还可以借着将外公外婆接过来小住的接口,拉着两个舅舅帮自己做别的生意,这样可就不愁张氏娘家人没有生计了。   回去跟张氏一说,张氏便又抹了一会眼泪。自打嫁人之后,何氏就不允许她回家探亲,连见自家哥哥都是偷偷摸摸的。如今又机会再和娘家人一起,能不让她开心嘛。   “娘,你这会应该准备些礼物,等明日我们一起回去看外公和外婆还有大舅他们。”迟未晚推着张氏,不让她再继续哭下去。   张氏这才止了眼泪,高兴的去准备去了。   “把我们太小的衣服也带过去,二丫和翠桃正好可以穿。再把那几匹细棉布也拿出来,井中还有两个西瓜,一并拿去。猪肉也割上几斤,白面瞧瞧还有多少,都带上了吧。”   迟未晚倒豆子似的说了一串,其实早该去张氏娘家看看了,只是她毕竟也是半路占了人家身体,对外祖一家从未见过,便谈不上上心。若不是于娉婷提起,她还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另外又找陈寡妇和李周氏交代了一番,明日让她们自己找几个相好的姐妹过来帮忙烧饭,银钱每人十文。   第二日一早,等掌柜准备离去之时,就顺带着将她们送到了张氏娘家。张氏娘家在麦和村以西一个叫新门村子里,张氏有两个兄弟,还有一个姊妹,兄弟两如今还没分家,姊妹嫁再邻村,几年前跟着丈夫去做生意,极少回来。   张氏的父母身体也还算康健,就是张父腿脚不太灵便,每到阴雨天气,更加是走不动道。两兄弟算得上兄友弟恭,因此张氏做姑娘时根本不会想象到还有家庭像于家那般自私,总也不知该如何融入那个家庭。   “爹,娘。”   张氏一进家门就瞧见了自家爹娘在树荫下编着竹篓,顾不上女儿,飞奔着上前叫了声,看着两鬓斑白的爹娘,泪水便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莲儿?是莲儿回来了,孩他娘是咱女儿回来了。”张父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女儿看了好一会,颤着声音对张母道。   “我的儿啊,快让娘瞧瞧。”张母扔下手中的细竹条,双手激动的抓住张氏,“好好好,没瘦。”说着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三人抱着哭了好一会,迟未晚才和于娉婷上前,一左一右的挽上张父张母的手臂,撒娇着道:“外祖父您光看到了娘亲,我和姐姐也在这儿呢,您总不会要跟我娘一直抱着哭吧。外祖母您看我,是不是长高了,变漂亮了?”   “哎哎。”张母擦去脸上的泪,高兴的看看于娉婷又看看迟未晚,只觉两个孩子像是完全变了样,总之跟村子里的其她姑娘不太一样,“漂亮了,都漂亮了,一转眼都成大姑娘咯。”   “我现在都学会写字了呢,外祖父我待会写给瞧瞧。”于娉婷骄傲的扬着小脸,一脸的求表扬模样。   张父倒是惊奇了,于家什么样的情况他还不知道嘛。当时于大海身亡,他让两个儿子去吊唁,谁知那于家人瞧见自己带着的礼不多,就说了通尖酸刻薄的话把自己儿子给赶出来了,自己家为了给大儿媳看病,几乎是一文钱也拿不出来来了。   为了不让女儿日子太难过,那之后便没有再去过麦和村了,当时张氏怕羞,也没敢告诉自己哥哥于家竟然连丧葬费都不肯出一分。所以一直到了前端时间迟未晚让大家伙将龙虾拿到她家卖,二丫去了一趟回来才知道自己女儿居然被赶出家门。   刚一知道消息,他就坐不住要亲自去于家讨个明白,谁知第二天自己就摔了一跤,到今天了腿脚才稍微好点能下地,没曾想女儿就自己上门来了,看娘三的模样也不像是过得太苦。   “我也会!外祖母,我待会给你画个像。”迟未晚扶着张母进了房,张家前后盖着六间茅草房,两个儿子各占一间,一间是厨房,还有一间是几个丫头一起住。   张母自是笑着答应,又见她们拎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不由惊诧,不愿收,“你们娘三日子过得清苦,怎么还拿这么些东西来,我们家又不愁吃喝,待会啊都带回去。” 第三十一章 张家大嫂   迟未晚跟她解释了好一会,张母才将信将疑的没再开口,又拉着张氏去厨房忙活张罗午饭去了。   张家清贫,但院子里都打扫的干干净净,院子里还种着好些蔬菜,郁郁葱葱青翠可爱。   “表姐?”二丫带着两个弟弟妹妹从外头回来,手中还领着一条大鱼,一进院子便看见了坐在树荫下跟张父聊天的于娉婷,“你怎么在这儿?”   “二丫、翠桃、山儿。”双方表姐妹皆是相互叫唤了一通,将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鱼交给张母,这才齐齐的蹲到于娉婷身边,拉着她聊天说笑。   迟未晚拿了两身衣服给两个表妹,她们就好比刚从于家出来的自己一般消瘦,只是脸上挂着纯真的笑。看见漂亮衣服,两人皆是欢喜不已,忙跑屋子里换了出来。   “表姐没有给山儿衣服,山儿会不会不开心?”迟未晚摸摸山儿的头问道,山儿是二舅家的小儿子,才六岁。   山儿乖巧的摇摇头,“山儿是男子汉,不用穿新衣服。等山儿长大了,给姐姐和娘亲买新衣服。”   没曾想这孩子竟如此懂事,迟未晚捏捏他的小脸,“虽然没有给山儿准备衣服,但是有给你准备好吃的,快去房间瞧瞧,就在你床头呢。”   虽说山儿懂事,但也依旧是个孩子,一听自己也有礼物,眼睛唰的亮了起来,踟蹰的看着迟未晚,等她好笑的催促,这才开开心心的往房间跑去,“谢谢表姐。”   说起来张家虽然贫苦,但孩子养得还是很好的,有礼貌有孝心,比于家那几个是好了不少。   张家大儿媳妇张秋氏住在最后头,自打几年前掉了个孩子,身子一直不太好,时常缠绵病榻。好在两老心善,也从没有要求她做什么,知让她安心养病,就算砸锅卖铁也会治她。张秋氏生过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大儿子张同走街串巷做卖货郎,女儿便是二丫。   二丫得了新衣服,便跑到后头跟自己娘说,张秋氏一听是小妹回来了,放下手中得绣活,挣扎着下了床,跑到前头来见她。   “外祖父,怎么大舅二舅都不在?”于娉婷今天来最在意的还是告诉大舅自家需要他来做长工,也好减轻这一家人得负担。   “在地里呢,这不今年番薯种下去,瞧着收成还挺好,你大舅这些天闲在家天天往地里跑,你二舅在村头那杨家帮忙做活呢,等午饭了,估计他们两就回来了。”张父手中动作飞快,没一会就编好了个小花篮,“小时候啊,你们两姐妹最喜欢的就是拎着我做的花篮去山上采花了,一转眼你们就这么大了。”   “我们年纪再大,也依然是您得外孙女。”迟未晚看得眼花缭乱得,只觉得一会功夫,张父就变出了一个花篮,虽然是竹子做的,但也小巧可爱,若是在下头垫些干草或者干花,然后将小瓶装的饮料放在其中,再放上新鲜的花或者甜点,完全可以当做一个礼盒啊。   暗暗记下了这个想法,若是可行,不仅云客居能够多一种卖点,张家也能多一份收入,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正聊着,张秋氏已经从后头过来了,身形消瘦,面色蜡黄,走路几乎在打飘,“爹,听二丫说小妹回来了。”   “你咋出来了,身体受得住吗?”张父担忧的问道,“二丫扶着你娘,别摔着了。”   “大舅母,我娘在厨房呢,里面烟火味重,你还是先在这儿坐会,我娘一会就出来了。”于娉婷拿了凳子给张秋氏。   张秋氏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想给人添麻烦,也就坐了下来,走两步路就已经冒虚汗了。迟未晚瞧了好一会,才道:“大舅娘的身体一直不见好吗?大夫可是怎么说的?”   “大夫只说这是女人病,吃了好些药也不见好,我时常觉得腹痛难忍。”张秋氏叹了声,这么些年她也看开了,张家人待她不薄,她这一生也值得了。   女人病说的就是妇科病,也许是当初流产时没有流干净,所以才导致了妇科病久不见好,只是如今也没有医院的仪器,没办法做B超,“我记得在一本书上见过相似的病状,你可以试着去山中将艾草摘些,晒干后,每日放入热水熏蒸,也许会有一些效果,再用红花和艾草每日泡脚。”   “这是什么法子?”从未听过泡脚和熏蒸就能治病的。   “我也不确定有用无用,只是这也不花钱,倒不如可以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嘛。”   “那我今日就给娘去山上摘些艾草来。”二丫一直希望自己娘亲可以身体健康,这样娘亲也不会时常一个人难过了。   这边说着,张家大舅扛着锄头回家来,手中摘了一把番薯梗,平日里没吃的,乡下人也会吃些番薯梗当作饭菜。   “大舅!”   “这不是婷姐儿和晚姐儿嘛,让你大舅瞧瞧。不错不错,又长漂亮了,这出去可是要让不少儿郎拜倒了。”张大舅性子爽快,嗓门也大的很,所以说他之前会惹恼主家,也是可以理解。   张大舅跑去换下脏衣服才回来与大家说话,张氏和张母已经烧了不少饭菜出来,外头天热,就放在了房中吃。于娉婷已经迫不及待带的跑去和张大舅说话了,张大舅这些天一直苦恼找不到生计,咋一听于娉婷的话,激动的一拍桌子。   “真的!”   “咋的了,还拍上桌子了。”张母端了汤上桌,被自己儿子下了一跳,“翠桃,去把你爹和你娘叫回来,就说今儿你姨归家来了,大家伙一起吃个饭。”   翠桃脆生生的应了声跑出去了,她正想出去给村里交好的姐妹瞧瞧她的新裙子。   “婷姐儿说的可是真的?”张大舅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自家妹子的情况他还不清楚吗,哪里来的银钱盖房子。 第三十二章 村长传话   “自是真的。”迟未晚帮着摆好了碗筷,刚扶着张父上桌,接口道:“这事我已经想了好些日子了,自打入夏,每逢下雨我都担心雨势太大,房屋会倒塌。如今跟着云客居的少当家做生意,手中有了余钱,便想着抓紧把房子重新盖起来。可又苦于家中都是女子,对这事也不懂,正好想到了大舅你,便厚着脸皮跑过来找大舅帮忙了。”   “你们啊,都没有晚姐儿两姐妹有用,瞧瞧人家才几岁,就会赚钱了,还学着读书写字了。你是没瞧见,晚姐儿给我画的画像,还真是跟我一模一样。”张母在厨房就已经听张氏把这几个月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尤其是听到于家人被抓紧牢里,也是一阵唏嘘,不过他们也是罪有应得。   “婷姐儿写的字也好,都好。”张父对这两姐妹也是喜爱得很,长得好看不说,还会说话,懂得还多,以前不在自己身边不觉得,才相处这么会儿呢,就舍不得了。   张氏站在后头抿着嘴笑,这两个孩子主意大,做事情也是有商有量,她只管在后头安心料理家中事就够了。自家大哥的事她也知道,也知道两个孩子是故意想出这个法子来帮哥哥,心中也是感动。   得了迟未晚的肯定,张大舅顿时激动了,他在家都快闲的长毛了,现在终于有事可做了。   张二舅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己大哥掩饰不住的兴奋,“啥事这么开心?”   张大舅便将事情与张二舅都说了一遍,张二舅也忍不住兴奋起来,“啥时候动工?可有图纸?我再有两天杨家的事情就做完了,随时可以动工。”   “瞧把这两小子傻的,你们不吃饭。她们娘几个还要吃呢,啥事不能等吃完了再说。”张母在两个儿子头上各打了一下,摇摇头,真是两傻小子,说风就是雨。   “外祖母说得对,我们先吃完了再细聊。”   一家人也是和和美美的吃完了一餐饭,因着迟未晚她们带了不少菜,张氏又跟迟未晚学久了,用的调料都足足的,每个菜都吃得精光。山儿捂着小肚子坐在门槛上,不住得打嗝。   吃了饭,迟未晚和于娉婷就被两个舅舅拉出去讨论去了,张家的二儿媳妇张钱氏帮着整理碗筷,一边也和张氏聊着天,张秋氏则帮忙擦桌子。   女儿身上的衣服她们也都瞧见了,心中也念着张氏的好,妯娌间越发的和睦。   这一聊就聊到了日暮时分,云客居的马车居然稳稳的停在张家门口,好些人都围了上来,他们只见过镇子上的富庶人家用马车,这张家莫不是来了什么人?   “正义大哥,你怎么会过来?”迟未晚听着外头叽叽咋咋的讨论,从屋里头出来看,正好看见站在马车边上云客居的小二哥。   小二哥恭敬道:“少当家的知晓姑娘今儿来外祖家探亲,两家相距远,怕姑娘回程累着,特地命我过来接姑娘回去。”   没曾想匡月楼还是这么细心的人,迟未晚正想着要不要租用别家的牛车回去,这会却是帮自己直接解决了回程问题。   拜别外祖父母,与两个舅舅约好了时间,又安抚了离别伤感的张氏,只说如今想回来了随时可以回来,这才让张母和张氏止了眼泪。   “娘,以前咱没机会出门,现在也没人管着我们,你想外祖父他们了便回来。等咱们家房子造好了,还可以将他们接过来住上一段时间呢。”迟未晚倚靠在张氏肩头缓缓道,古代的女子不比现代,出嫁了几乎就真的是别家人了,一生回家探望父母的机会都很少。   张氏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又有两个女儿乖巧的依偎在身边,心中亦是满足。   昨日忘了告诉容哥儿今天会出门,到家时便看见容哥儿正手把手得教鱼儿练字。容哥儿原本还有些心性不定,因着这几个月手中有三个学生,每日都用功得很,生怕教不好他们,居然连性子都给磨出来了。   村长一家又因着迟未晚总是借着各种由头往她们家送些东西,又瞧着自己哥儿得变化,自是一句别话也没有。   一进门小鱼儿就坐不住了,扔下毛笔迈着小短腿欢快地往迟未晚身边蹦:“晚姐姐婷姐姐。”   迟未晚揉揉他超软的头发,对着容哥儿道:“今儿去看外祖,竟忘了告诉容哥儿,是我们错了容哥儿可别怨姐姐。”迟未晚上前给容哥儿认真得道了歉,丝毫没有将他当成孩子看,而是与自己平等的朋友。   容哥儿一身蓝色学院袍,头上用同色的发带绑着,面色沉静,见迟未晚朝自己行礼,急忙闪身,面上露出淡淡的绯红,“姐姐折煞我了,今儿我正好教鱼儿练字,将他些坏习惯纠正纠正。”   “我倒瞧着容哥儿越发有夫子的模样了。”张氏看着哥儿也是喜欢,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一天天地改变,她也看在眼里。   容哥儿被夸得脸色越发羞红,忙道:“今儿我过来,爷爷还让我传个话给晚姐姐。”   “何事?”   “爷爷说此前姐姐托他问有没有田地要出售,正好昨儿陈婆婆一家上门来托我爷爷将她家长那十多亩田地给转手出去,就让我今日顺便问问姐姐可是有想法要那田地。”   “陈婆婆一家人不是在村子里过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卖田地?”之前于家人上门闹时,陈婆婆还叫了自己儿媳妇来帮忙拉架,迟未晚心中也是念着她地好,偶尔会去串个门,只是这段时间实在太热,她极少出门。   容哥儿倒是知道缘由:“陈婆婆的两个儿子早年去外头做生意,如今在镇子里头买了房子,就要接陈婆婆去享福呢。”他在镇上读书,偶尔也会碰到陈婆婆地儿子,言语间也曾听他们跟自家爹提起。   原来如此。迟未晚也为陈婆婆高兴,正好家中需要田地,手中余钱充足,去看看地方买下来也无妨。   “待会儿我与哥儿一起归家去,细节问题也好再问问村长。” 第三十三章 再买田地   休息一会,换下了一身黏腻衣服,迟未晚又从房中拿了两本书给容哥儿:“这是姐姐送给你的,你可得好好学,回来也好给教我们。”   迟未晚见过容哥儿的书本,多数是自己买了纸笔抄录的。想想村长家虽说在村子里条件算好的,但是容哥儿上学亦是要花费不少,又哪里有这么多银子供他买贵到离谱的书本。便是她那天去买,买了五本书,居然花了二十多两银子,这价格也是让她咂舌。   “给我的?”容哥儿不敢相信的看看书又看看迟未晚。   “是啊,快拿去,我们去找你爷爷。”迟未晚将书塞到他手中,拉着他便走。容哥儿是个有耐心的,这几个月不论是刮风下雨,他也照常登门,一句怨言也没有。就算再如何无情的人,也会记着他的好。   她送他的两本书正是容哥儿如今上学最需要的,容哥儿紧着手里的书,他真的很喜欢这两本书,舍不得还会去,想了好一会才郑重的点头,“我一定会更努力学习,谢谢晚姐姐。”   如对待小鱼儿一样,揉揉他的头,倒是惹得半大的少年红了脸,“姐姐我已经十二了,不是鱼儿。”   要说年纪,迟未晚自然没将容哥儿看在眼里,上辈子她可是活到了三十岁,换做这个时代她都可以做容哥儿的娘了,“在我眼里,你和鱼儿一样,我是我弟弟。”   说着便到了村长家,院子里的枣树已经密密麻麻结满了小小的枣子,可见倒了秋天又是大丰收。村长正负手站在枣树下满意的盯着自家的枣树。   “爷爷,娘,我回来了。”容哥儿未进门便喊人,隔着篱笆便都瞧见了。   迟未晚也笑着朝村长打招呼,“我看村子里的枣树,就属村长你家长得最好了。”   “可不是,这枣树年纪可比哥儿还大呢,当年他爹出生的时候,我亲手种下去的。”村长得意的说道,每年枣子成熟,那红彤彤一片更是好看。   见了礼,容哥儿的娘亲齐氏端了茶出来。她与迟未晚也熟悉的很,容哥儿也将送书的事跟自己娘亲讲了。   齐氏心中对这个姑娘愈发的敬佩,对没有血缘关系的自家儿子和李家都这般关切,偏对于家人毫不留情,可见这姑娘心中有把称,谁好谁坏心中都拎得清,就这心态气魄就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今儿我也不和村长您绕圈子了,听容哥儿说陈婆婆家的田地要转手,她家地在哪个位置?那土可是肥?价格如何?”甫一坐下,迟未晚便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这心急的模样惹得村长和齐氏都忍俊不禁,“爹您就快告诉这晚姐儿吧,您再笑,我都要为她急死了。”齐氏忍不住打趣道。   村长笑了会,才道:“瞧你这猴急的,这事我是第一个通知你的,你还怕地跑了不成。”   “我这不是心急嘛,我家没有田地,这米粮都靠镇子上买,这可怎么吃得消。”迟未晚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解释道。   “这陈婆婆家的地可就在大凉山那边,那边土如何你心中也有数。他们家今年种的稻子不多,却种了七八亩地的番薯,其他的都是些瓜果蔬菜,这陈婆婆的儿媳妇可经常摘了菜到镇子上卖。”村长将他了解的一一告诉迟未晚。   “番薯收成好,可人耐不住天天吃番薯啊。所以这地的价格陈婆婆给的也是公道,每亩田地加上里头的东西都一并给力,番薯地八亩每亩八两银子,蔬菜地三亩是十两银子,果子地五亩是十五两一亩,里头种的都是桃树,别怪这价格高,那桃树每年接的果子也是不少。”   迟未晚在心中盘算了一番,若是都买下来差不多需要一百六十多两银子。但番薯可以制成番薯粉,做番薯条,都可以卖钱。有了菜地自家今后也不用担心蔬菜问题,而这桃树利用得好也能让她增收。   “村长这么一说我就清楚了,此前我还道靠近大凉山的那片桃林是谁家的,原来正是陈婆婆。”如此一思考,心中便下了决定,“我今晚回家筹钱,劳烦村长知会陈婆婆一声,明儿晚上便与她做这买卖。”   “好好好。”村长完成了陈婆婆交托的事情,也是开心,“那明儿这会,就在我家。”   “哎。”复又想起自家房子的事情,“对了,我想将我家边上空着的那块地也买下来。如今住着的房子虽说还好,但我们母女三挤在一间也不好,我便想在边上再盖个房子。”   “这――你有这么多钱嘛?”村长惊疑不定的看向迟未晚,这边刚拿下陈婆婆家十多亩地,花费一百多两,若是再买一块地加上盖房子,这花费少说也要加个几十两啊。   迟未晚摸摸鼻子,“不瞒村长,这几个月龙虾卖得好,少当家的分了我些银子。我想着放着银子心中不踏实,倒不如先将生活过踏实了,该买的买,银钱可不是省出来的。”她这话真真假假的,也让村长说不出什么来。   村长也知道龙虾生意好,自己儿子每次回来都跟自己提起,遇到那少当家,还真是这丫头得福缘了,“既然你这般说,明天一并将银子带过来,那空地也就一亩多,我做主六两银子卖给你了。”   “谢谢村长。”   迟未晚早就对边上的空地想了很久,若是将自己原有得房子推到重起,盖房子这段时间就没地方住宿了。但若是盖在边上那空地,等这边盖好了再推倒那边,就不会有住宿问题。   第二天迟未晚就拿了银子往村长家跑,陈婆婆与她得两个儿媳妇都在,脸上皆是喜意。有村长得把关,很快就按了手印,做好了土地买卖文书。 第三十四章 买地开工   “婆婆不如将镇子上的地址告诉我,我有机会还可以给你送些地里的蔬菜。”迟未晚小心收好文书,对着陈婆婆道:“镇子里什么都要花钱,若是您想吃什么蔬菜,也可以托人告诉我一声,我给你送过去。”   白天得时候她已经去瞧过了,那地里的蔬菜长势都很好,可见她们一家人在地里也是很用心的,自己不花一点心思就白拿了人家的心血,也是有些好好意思。   陈婆婆知她纯良,定不是故意这般说哄自己,心情其实也好些舍不得,便让自己儿媳妇告诉了迟未晚地址,待她都极好了,才在儿媳妇的掺扶下离开。   迟未晚又和村长签了剩下的空地的合同,美滋滋的跑回家去,这下她可是真正有地的人了。   “晚姐儿何事这么开心?”李周氏如今近乎是将迟未晚家当成自家了,蹲在菜地里正拔杂草。   迟未晚喜滋滋的转了一圈,“今儿咱加菜,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我最拿手的麻辣小龙虾!”   “瞧把你美的,都要上天了。”于娉婷可是跟迟未晚学了不少新词汇,张口就能来。   “我可是问村长买了咱家边上那块地,改明儿你去通知一下大舅二舅,准备开工。”   “这么快。”于娉婷打灶台后头出来,脸色被火光印照得红扑扑的,汗水正顺着脸颊流下。   跑去洗了把脸,迟未晚才道:“既然想过了就抓紧去做嘛,我怕过段时间闲云小筑开业了,咱们就没这个时间精力管这边得事了。”   说着李开阳也从小筑那边做工回来,衣衫都湿透了,鱼儿这下瞧见自家爹躲得远远得了,“爹爹,臭。”   接过就挨了自家爹爹一个头棍,“臭小子,还嫌起你爹了。”   这样得日子过得飞快,闲云小筑那边是在两天后完工的,等结了那边的工钱放他们回家休息一天,若是愿意接着在这边盖房子的便留了名字,休息完回来开工。   迟未晚给的工钱合理,在吃食上又大方,而且之前有个工人被木桩子砸了脚,她不仅叫了大夫,还说凡在工地上受伤的,都会给以赔偿。那工人虽说大半个月没法做工,迟未晚也给了五两银子的安抚费用。主家这般好,谁都愿意给她做。   张大舅和张二舅在开工的一大早就跑过来了,二丫和翠桃也拎着两大篮龙虾来。   这是两个舅舅第一次见到迟未晚家收龙虾的火爆场景,这人群都排到了大路上,大家聊着天却秩序井然。   “我的乖乖,没见过我还不信呢。”张大舅黝黑的脸有种被惊吓到的表情,一路过去才看见端坐在院子里认真记账的于娉婷,与有荣焉的说道:“我这外甥女,就是不一样。”   大嗓门一出声就吸引了大家伙的目光。   “舅舅,你们咋这么早来。”于娉婷抬头嫣然一笑,冲着后头的屋子叫道:“娘,舅舅来了。”   张氏闻声出来,拉了两个哥哥在边上说话,于娉婷复又继续她手头的工作,那模样惹得二丫和翠桃羡慕不已。   没一会那些工人便都上门来了,迟未晚拿了图纸给他们。设计图纸是迟未晚根据自己喜欢的小别墅画的,两层半高,一层是很大的客厅,加一个厨房和厕所。二楼则是三间房加上一个书房。   等鸣放了鞭炮,算是正式开始动工了。这边一切都扔给了于娉婷看顾,迟未晚自己则是拉着李开阳去找了几个苗木匠,在村子里头挑挑拣拣买了好些花草,统统都移植到闲云小筑那边。   一天下来,闲云小筑完全大变样,原先还是光秃秃的空地已经种满了花草。蜿蜒的小道两旁摘值满了玫瑰,它们后头零星种着垂柳、桂花、腊梅……   “真好看,晚姐儿跟我们这些大老粗想的就是不一样。”李开阳与她一起站在闲云小筑的二楼,望着姹芷妍红的院子感慨道。   迟未晚对目前的场景也很满意,不住的点头,“我只会想不会做,一半多的功劳可都是李大哥的。”   “对了,我想等这边开业,将台前的事情交给李大哥,你做我们闲云小筑的大掌柜,你可愿意?”   李开阳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不住的摇头,“我?使不得使不得,我不识字,你将那养殖场的龙虾交给我管就成,我比较喜欢那些东西。”   也对,迟未晚只想着李开阳一直在帮自己,做事又勤快有章法,倒是忘了他不识字这件事,“李大哥不提醒我倒是给忘了,那以后养殖场归你管,每月工钱照旧。”   “哎,好。”得了迟未晚的首肯,李开阳面上也是一喜,如今不用出远门就能够得到这么好的工作,他自是开心不已的。   关于这闲云小筑的掌柜人选,一下让迟未晚陷入了烦恼中,难不成还要找匡月楼要人?不过待容哥儿过来教学,迟未晚倒一下想到了他的爹,当初救过自己的沈温书。   迟未晚见过沈温书,三十上下的年纪,一身青色长袍,温文尔雅,因着读过书,说话也让人舒服的很。听说他在镇子上给人做账房先生,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将他给挖过来。   她是想到了就要去做的人,当下就匆匆跑到村长家,将自己的想法跟村长说了一通,还将工钱提到了每月二十两,便是齐氏也心动不已,只等着自己丈夫回来于他说。   过了几天,匡月楼就派人送了迟未晚需要的桌椅碗筷过来了,没一会东西就将里头塞得满满当当,一家完整的闲云小筑终于落成。 第三十五章 火锅烧烤   “此前买下的奴婢已经都调教好了,您看什么时候我将她们送过来?”掌柜面对这小筑也忍不住点头,自从半个月前迟未晚将消息放出去,如今镇子上早就有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过来瞧了,只等这边完全准备妥当。   一想到这个问题,迟未晚有点头疼,因为她忘了准备丫鬟小厮住宿的地方,“那个,再等等吧,那啥,没地方住。”   掌柜忍不住捂脸,控制住自己跳动的面部神经,“是。”   “对了,我之前在城南胡铁匠那儿打了不少东西,你明天帮我一并带过来吧。”   “是。”   其实丫鬟什么的迟未晚没有考虑过,原想着服务员可以在村子里招工,可是被匡月楼否决了。说村子里人做事没经过培训粗手粗脚,不合适。做主买了四个丫鬟四个小厮,专门叫人培训了一番,只等迟未晚这边做好准备便能送过来。   迟未晚拟定了几个菜单,又让陈寡妇在村子里选了四个手脚干净干活利落的妇人在闲云小筑中做厨娘,每人根据自身擅长的菜品选择做某几样特色小菜。如今这陈寡妇在村子里也是能让人高看了一等,毕竟手底下还管着几个厨娘呢。   隔天掌柜的就将铁匠铺子里做的器具给取了过来,在马车上研究了一路也没有研究出作用来,好奇的心痒痒的,一下车就拉着迟未晚问:“这东西如何用?莫不是那胡铁匠做岔了?”   “明儿将少当家一并叫过来,我做好吃的给你们尝尝。当然了,若是好吃可得不遗余力的帮我宣传。”迟未晚依次满意的抚摸过面前的烧烤架和火锅,火锅用的是最早时期中间高起加碳的那种老北京火锅,适合在没有电的时代用。   掌柜的没有得到用法,这心中啊如同被猫爪子一直挠阿挠,那叫一个心痒难耐。第二天一早就硬着头皮将匡月楼叫醒,又打从冰窖中打了一大块冰放在马车上带过去。   一身黛蓝锦袍的匡月楼随意的倚在马车上,狭长的桃花眼危险的盯着笔直做在车外的掌柜,害得掌柜一路都不敢动,大热天的冷汗浸湿了衣背。   算起来两人已经大半个月没见面了,匡月楼轻车熟路的推门进去,此时龙虾已经收完,留在院子里的都是自己人。   迟未晚正挽着袖子招呼别人做事,自己也是不闲着,一手拿着此前顾南风送她的一把匕首,飞快的将一大块牛肉切成片状,分装在盘子上。桌面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生食,有一些还被细长的竹签插在一起。   阳光炙热烤着脚下的土地,哪怕是站着不动也能让人汗流浃背,这院子里井然有序又热火朝天迟未晚的额上早已布满了汗珠,顺着两颊流下,额前的发丝被风吹着贴在了脸上,她随意用衣袖擦了擦。   “今儿喊我来吃好吃的,难不曾都是这些?我云客居可不差这些东西。”嫌弃的瞥了眼桌上的菜,匡月楼长袍一撩倚在了树干上。这丫头似乎又変了些,白了,高了,眉眼也张开了,只是看着她那眼睛为何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匡月楼有些不解,可确实是好像在哪见过。撇开眼,默默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我保管你没吃过。”迟未晚朝他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反正每次都要说一些讨人嫌的话,她已经习惯了。   “少当家请坐。”张氏搬了凳子过来,怯生生的说道。之前匡月楼给他们家解围,张氏摔破了头被带去看大夫了,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心中满是敬畏。   迟未晚撇嘴,“娘,你不用管他。”   “迟姑娘说得是,夫人您不用特意照看我。”匡月楼倒是一反常态,极有礼貌的对着张氏一行礼温声说道。   “哎,那小妇人先去忙了。”张氏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抓着自己的一脚匆匆离开,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瞧你站着也是无聊,不如交给你一点事做做呗。”   盯着迟未晚笑嘻嘻的面孔,匡月楼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放心,没简单的一件事。把你马车中的冰都打成冰沙呗,像你们这种有武功的人来说,应该很简单吧。”迟未晚扬眉,“你总不可能连顾大哥轻易做成的事情都不会吧?”   “做就做,本公子做的比他好。”匡月楼不乐意的,冷哼一声叫了掌柜将冰块拿出来。   待所有事情忙完已经是午时,迟未晚忙让人生了火,院子里一溜烟的架了六个烧烤架,另外又放了两个火锅,一个清汤一个麻辣,正噗噗的冒着热气。   牛肉是腌制过的,味道早已进去。迟未晚让陈勇在一旁看着,自己手把手的教他使用方法,日后闲云小筑的烧烤也是要交给他去做的。   肉上刷着油,一放到架子上就滋滋冒着油,迟未晚又耐心的将秘制调料在上头耍了一层,等两面焦黄,香味早就跑了好几里路。烧烤大同小异,会烤一样了其他也就差不多了,于娉婷她们早就按耐不住自己上手了。   等盖房子的一群人进来,架子上摆满了烤熟的食物,这香味令人是指大动,“我说老远就问道老香老香的烤肉味,感情是你们在做。”张大舅一甩脸上的汗,爽朗的笑声就从外头传进来。   “今天让大家伙尝个鲜,想吃啥自己动手,这边是烤着吃,那边是煮着吃,吃啥放啥。”迟未晚从房间里头端了几坛雪碧出来,里头放了好些冰块,大热天吃这最是舒爽。   “大舅二舅快来,我给你们烤了好些牛肉,可香可好吃。”于娉婷手中筷子不断翻动,嘴里激动地喊着,她都没想到东西还可以这样吃呢,虽然吃着热,但好吃到停不下来。   “哎,来了来了。”张大舅和张二舅疾步跑去抢占了位置,其他人也飞快的找了位置动手开吃,场面一度十分火爆。   迟未晚另外在树荫下架了一个烧烤架,就匡月楼和掌柜三人坐着吃。   “原来这东西是这么个用法,我还想了一个晚上都不明白,姑娘的心思可真是特别,想出这种吃法。”掌柜的虽说被自家主子瞪了一路,可是这看见了用途,也顾不得之前那种提心吊胆的心情了。   “如何?味道可是好吃。”迟未晚喝了一大口雪碧,瞬间觉得通体舒爽。 第三十六章 母女闲话   “还不错。”匡月楼淡淡道,不过手中筷子的动作可出卖了他,只要迟未晚烤好一块,他就瞬间将其送到自己嘴里,烫得不住得往外哈气。   迟未晚嫌弃的撇嘴,“死鸭子嘴硬。”   “你这个法子这般好,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那云客居也好更火爆些。”终于在迟未晚的眼神中缓下动作,假意咳嗽两声。   “你那儿不合适,你瞧这烟大的。若是在大厅中一摆,只怕外头得人还以为你里头着火了呢。”迟未晚解释道,这烧烤需要排风系统特别好,所以她不建议云客居用。   “不过那火锅倒是可行,等天气一冷,龙虾也就下市了,你将这火锅推出去,冬天吃最是合适不过。”   匡月楼点点手中得筷子,这丫头说得也没错,相对来说还是火锅更适合云客居,“英卓,你明天去铁匠铺子里照着她这锅打个二十多个。”   掌柜默默记下自己的任务,然后又默默端着碗跑到了火锅边上吃,他觉着推行新东西得话还是需要更透彻得了解它。嗯,就是这样。   大家伙对烧烤满意度十分的高,这样一来迟未晚便更加有信心了。边上的房子也盖得差不多了,不过连续几天的阴雨天气使得整个工程都放慢了速度。   迟未晚一家人也难得窝在房间里闲话家常。   “我看这两天一直有陌生的婶婶来我们家,是娘的亲戚吗?”迟未晚想起白天那几人皱皱眉头,她们每看自己的眼神都令人不喜,好似自己是一件商品,一只待宰的羔羊。   张氏在纳鞋底,闻言忙道:“那些可不是娘的亲戚。”复又抬起头打量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花容月貌,正值最美好的年华。   “你今年也十三了,是个大姑娘了。婷姐儿更是比你大一岁,娘在这个年纪已经和你们爹订了亲。以前是咱家过得差,没人敢往前凑,如今过好了,就有不少人托媒婆来说亲。娘啊,正在给你们看呢。”   说亲!这是迟未晚想也没想过的,换在以前还在读初中呢,谈恋爱都还算早恋,得偷偷摸摸的谈,这时代如此开放居然都开始说亲了……   “娘!”于娉婷放下笔,秀眉微蹙,“他们一个个只是看重了我们家的生意,看重我们家与少当家关系好,想借着我们与少当家搭上关系,哪里是真心想要求娶的。”   “这怎么会呢?”张氏可不信,那些媒婆说得都挺实在的,她们家的确事没有一个男人当家作主,全靠两个孩子在外抛头露面。她们两毕竟叶只是女子,这又怎么是个长久之计,所以尽快找个男人当起家来,才是最重要的。   “你俩如今还小,不懂做女人的抛头露面有多不合适。若是时间长了,以后不好找婆家的。”   “如今我们自给自足,他们酒上赶着要来分一份了,甚至还想着独占了去,哪有这种好事!”于娉婷今儿有些奇怪,但迟未晚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毕竟她说的都是对的。在迟未晚的思想里,女人和男人并没有高低之分,且这些人这个时间点过来她们家求女,目的未免叶太明显了些。   可张氏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又大字不识一个,打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人就要是依附男人而活。除了相夫教子,做其他的一切都是错的。之前家中过得凄惨,不得不让身为女子的女儿出来抛头露面,但是如今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何不把这一切交到男人手里,让他们来撑起一个家。   “你哪里懂得女人自己讨生活不容易,现在外头已经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说咱们家门风不正,说女儿家的做生意,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肮脏。难道你想一辈子就听他们说这个?我以后还如何跟你们爹交代!”   张氏生了气,将手中得绣活直接仍在一边,怒瞪着于娉婷,不明白原本乖巧的女儿怎么在这事上跟自己犟,自己难道还不是为了她们好?“镇子上刘员外的儿子比你们大上两岁,年岁正好,他爹又是有人脉的,他们若是愿意帮我们,你们又哪里需要这么辛苦。”   “我们做生意堂堂正正,银子也赚得清清白白,哪里有他们说的那般不堪。”于娉婷咬着牙,紧握着自己的手,原本红润的脸颊微微有点发白。   “外人那般诋毁我们,你是我们娘啊,就不能为我们说几句?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你忘了当初您被奶他们污蔑,是你两个女儿不顾一切将你救下来。在我们没有吃的,不知道明天怎么活下去的时候,是晚晚孤身一人到云客居谈成了生意,给我们家带来生机。   您说刘员外儿子好,那为何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没见的他们来帮得一星半点。你说刘员外人脉广可以帮我们做生意,他们连我们的面都不曾见过,就打起了我们辛苦创下的基业。您说他是为了我们好还是为了他自己好?”   这些天迟未晚一直在闲云小筑忙活,对家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于娉婷清楚,今儿看见她这般激动,便猜测这几天一定是发生什么。   “姐你先喝点水,娘还只是在与我们商量呢,别激动。”忙倒了杯水递给于娉婷,复有做到张氏身边,拉着她的手认真道:   “我们如今日子是过好了,可是娘有没有想过,如今别人只敢在背地里说我们,若是有一天我们把所有的生意都交到别人手上,那个人还会与我们一条心吗?我们是不是又得像在于家一样,看人脸色过日子了?到那个时候,见不得我们好的人就会站在我们面前骂我们,而且只会比现在更加过分。”   张氏望着长得越发漂亮的孩子,有一瞬间的走神。自己还想过在于家的那种日子吗?不想。可是她也不想自己得孩子们被人指指点点,那些人虽然面上笑嘻嘻的,多少次她无意间听到了侮辱她们的言语。   “娘是为你们好。” 第三十七章 姐妹议事   “女儿知道娘是为我们好,不想我们受委屈。”迟未晚打断张氏的话,“可我与姐姐根本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娘你要记住,只有弱者才会嘲笑别人诋毁别人,当我们站得比他们高比他们远,根本没人能够伤到我们。”   “是啊娘,晚晚说得没有错,一切得诋毁来自于他们的羡慕,我们根本不需要理会这种人。”于娉婷最近读了不少话本,都是迟未晚写下来给她看的,大多都是历代成功女性史,惹得于娉婷也有一股豪情在心,想要做女强人,而不是只会哭哭啼啼得弱女子。   张氏毕竟是一人作战,两个女儿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只能败下阵来,摆摆手,叹气颓然道:“随你们吧,娘是没办法给你们做主了,明儿媒婆再过来,我便给你们都推了。”   “我们这不还小嘛,而且我可是要将生意做到大梁的每一个角落,区区一个刘员外之子,我们怎么看得上眼。”迟未晚挽着她的手臂撒娇,大言不惭的说着豪情壮志,惹得张氏失笑的点她鼻尖,“难不成你还想嫁个大将军,大官人?”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嘛。”   三人又说了会话,张氏有些困意便睡下了。两人对视一眼,撑着伞打从房间里出去,之前的暴雨已经结束,剩下淅淅沥沥的斜风细雨,只是夏日的风没了之前的燥热,倒令人觉得舒爽。   新房已经开始上梁,要不了几天就能完工,于娉婷作为监工从未有过懈怠,每天都如同打了鸡血穿梭在工地上。看着眼前高高矗立的房子,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自打上次少当家来过我们家之后,风言风语就已经有了,只是没人敢在咱们面前说三到四。前儿有个人在收龙虾时说漏了嘴,我直接将他的东西都扔了出去,今后都不再收她的东西。”   于娉婷与迟未晚走进新房,缓缓的迈步往楼上走,将事情一点点的与她解释,“那些媒婆也不知道得了谁的支招,竟想着在娘面前嚼舌根。   昨天我回来,正好在门口就听得她说咱们家最缺个男人,还说什么虽然员外儿子身体不太行,但主要家中有个有能力的爹。   还说什么只要咱们跟了他,咱们只等着过好日子就是了,这些生意都会帮我们打理去。我呸,不要脸的东西。”   迟未晚没想到镇子上会有人盯上自家,秀眉微颦。她了解自家娘亲是个耳根子软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被人说动了,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给自己两姐妹定亲,那就不好了。   “既然有人看咱们眼红,那就让他眼红去吧。明早我去敲打敲打他们,若是还敢嚼舌根,从今以后谁的龙虾都不要收了。本想着有钱大家赚,既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那就不必要给他们活路了。”   “若是不收,云客居那边龙虾会不会供应不上?”于娉婷经历几个月的打磨,也隐隐有了大家风范,做事考虑周全了许多。   “这个不用担心,养殖场那边的龙虾已经开始成熟,部分已经可以收获。”迟未晚站在二楼阳台凭栏远眺,远山烟雨蒙蒙,看不真切,“而且等这边房子造好了,闲云小筑也该开业,龙虾这事确实不合适继续收下去。”   姐妹俩做事有商有量,第二天收完龙虾之后就发出公告来打明天起停止收购了。这么突然的决定自然是引得不少人说闲话,毕竟好些人还想依靠着迟未晚她们多赚些银子。   “晚丫头,你这就不对了,我们还靠着龙虾吃饭呢,你突然就不收了,是想看我们饿死吗?”   一群人站在院子里嚷嚷,怎么也要迟未晚开口继续收他们的龙虾。   迟未晚一身湖绿绣花襦裙,目光淡淡得看着面前闹事的人,嘴角擒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们,这两个月我收购龙虾,你们因此赚了多少银子回去。倘若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生意,你们难道都要饿死在这里了吗?   再者说,我想着有钱大家一起赚,但偏偏有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背地里也不知道怎么往我们母女三身上泼脏水,我可不是天上的菩萨,由得你们诋毁还要帮你们大富大贵。本来继续收你们龙虾也无所谓,偏就是那么几个害群之马,让我不得不提前结束收购,真要怪谁,你们只管怪她们去,要再让我听见有任何人说我们家一句不是,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一番话声色俱厉,压根没有给大家伙面子,偏也让人找不到错处,这生意别人给你做是情分,不过你做你也怪不得别人。之前她们一家人对人都是笑眯眯的,一下也让人忘了当初于家人是怎么样直接被带到大牢之中,这时候她突然没了笑脸,到让人不敢再说什么,纷纷转头离去。   便是有几个还不甘心的,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得气呼呼的走了。迟未晚转身,与一旁的于娉婷眨眨眼,姐妹俩皆是一笑,拉着手进门去了。   时间一晃又过了大半月,盛夏即将过去,酷暑终于没了烤死人的热度。新房亦终于在艳阳高照的九月中旬完工。   一座两层半高的小洋房完整的出现在人们眼前,青砖黑瓦,外头用白色漆统统粉刷了一遍,亮眼非常,往里走是宽敞明亮的大厅,大厅内大气得摆着一套黄花梨桌椅,茶几上摆着雨过天青的茶具。   再往上是四个单独的房间,沿着走廊往外阔出一米多的阳台,上头花架上摆着几盆鲜花迎风招展,两只藤椅亲密倚靠着摆放,空闲时正好能够两人相携躺在椅子上看看远方聊聊天。   “这――这是咱们家了?”张氏是被两人扶着一路参观过来的,房子的事她根本没怎么管,管得不过大家得一日三餐,几乎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新房,有些不敢置信,一双眼都不够看,“我竟是不认识自己家了。” 第三十八章 顾南风归   两姐妹浅笑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得眼里读出了欢喜和对家人的眷恋,“对,这是我们以后的家。”   “娘,小姨家好漂亮。”碧桃这边摸摸那边摸摸,艳羡看着两姐妹。   “漂亮,山儿长大努力赚钱,给娘和姐姐盖房子。”山儿小小的身躯里似乎注入了新的目标,扬着小手认真道,一双黝黑得眼中尽是坚决。   张钱氏也羡慕得很,可是一双儿女皆是懂事又孝顺的,便是羡慕也只是纯粹的,因为她最大得财富便是拥有这一双儿女,温柔的揉揉儿子的头发,“娘相信山儿。”   今天是归新家的日子,一大早的陈寡妇带着她手底下几个妇人早就忙开了,袅袅得香气弥漫。   村中几乎是所有的人都上门来,因着迟未晚之前的龙虾生意,大家伙手里都有些余钱,今儿竟也不约而同得穿上了新衣服,一时间倒有些像是在过新年了,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一起吃着零食聊天。   “迟姑娘,恭喜恭喜,恭喜新家落成。”掌柜的进门而来,一见迟未晚脸上便带了笑,抱拳恭喜。   “掌柜的来了,快往里面请。”迟未晚忙上前,“少当家可是来了?”   “来了来了,在外头马车上呢。”掌柜的回身指指不远处的马车。   迟未晚倒是奇了,这匡月楼哪次不是直接登门来,今天怎么变了性子?想着,脚步已经走到马车边,朝里面望了望,里头却是盖的严严实实的,一点也透不出东西来。   眸光一动,捏着嗓子朝里头嗲声嗲气道:“小女子恭迎少当家大驾光临。”   里头本是安静一片,听得她这矫揉造作的声音,有人直接喷了口水,还有一个失声轻笑的声音。   两人。迟未晚心中一动,伸手便扯开了门帘。   里头端坐着两人,一人正是喷了茶水正不悦得给自己擦拭的匡月楼。还有一人着一身墨色锦袍,如一弯深潭般的眸子里带着浅浅得笑意,刀削斧刻般深邃刚毅的脸颊也变的温柔了些许。   “别来无恙,小丫头。”来人正是一别两月有余的顾南风,顾南风见她露出白净的小脸和惊讶的双眼,心中好像有一股暖流轻轻流淌。   “顾、顾大哥!”迟未晚是真的没想到他会出现,感觉昨天才收到他的信,说在几百里外的边疆,怎么这会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喂,臭丫头,你当我是死的吗!”被忽略的匡月楼不满了,率先从马车中跳下来,摇晃着他的扇子,打从鼻孔中出着冷气,“还不快带本公子进屋。”   迟未晚朝他翻了个白眼,见他大有要冲上来跟自己一决胜负的样子,忙敛了神色,一本正经的狗腿道:“少当家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快请。”   匡月楼这才把头一扬,傲娇的进门去。迟未晚便在后头做了个鬼脸,“顾大哥且随我来。”   失笑。顾南风长腿一抬,下了马车随之进门。两人一进门便引得所有人噤声,尤其是顾南风一个眼神过去,每人敢动分毫。   直到他们二人被带到屋里头,大家才心有余悸的拍拍自己,只觉得那黑衣男人的眼神好可怕。便是之前还隐隐有些酸言酸语的村民,都缩着脖子不敢再说什么,这姑娘家认识的都是么人啊,怎么这么可怕……   “看起来勉强还可以住人,比之前那破茅草房好多了。”匡月楼转了圈,给出了自己最后得评价,端着迟未晚做的肉干坐在藤椅上,摇摇晃晃惬意得很。   这人一般情况下下让他说好话难得很,迟未晚只得在心里吐槽,嘴上一字一句的吐出话来,“那就多谢少当家看得起了。”   “挺好的,若是有机会,还挺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顾南风双手撑在栏杆上,望着烟火气十足的院子,正好可以瞧见不远处忙碌的张寡妇她们。微风轻拂,虽带着几分燥热,但奇迹般的让人心底平静。   迟未晚递了打从匡月楼手中抢过来的吃食,背靠着栏杆,正好一侧头就能瞧见顾南风的侧脸。不似匡月楼的白净眉清目秀,是一种男人地刚毅,唇瓣抿着,有种大义凛然的感觉。   打从初见他时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后的相处中他似乎都是在顺着自己,即使他离开时自己心底突如其来地别扭没能好好告别,他也依然像不曾察觉般给自己写信寄礼物,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等顾大哥什么时候忙完了手中工作,便过来待一段时间,很欢迎哦。”   顾南风低头看她,唇角微微扬起,如墨般深邃地眸子映衬出少女的模样,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短短几月未见,她已经长成了自己快要认不出的样子,好比吾家有女初成长。   “好。”   “我想在那儿种上几株桂花,等到了金秋时节便能够每天闻着桂花香了。然后在围墙边上种满蔷薇花,等它们长大了,远远看着就好像我们家就是百花园呢。”迟未晚指着一处跟他讲述着自己的蓝图。   声音轻轻缓缓,好像平淡日子里流淌着温馨的音符,沁人肺腑。顾南风也随着她的言语眼前便好像被勾勒出更加美好的一个家,花香满园的院子里,少女坐在树下浅笑嫣然,如同画中跑出的精灵。   “我觉得你应该多养两头猪牛羊,等长大了正好可以宰了吃。”一道极不美丽的声音打断了迟未晚,匡月楼吃完了一盘子的肉干,起身甩甩渣滓,“快点,可以开饭了嘛。”   迟未晚是真的很想再送他一个白眼,吃吃吃就知道吃!   “我让陈大婶单独给你们在这儿开一桌,楼下的乡亲们怕是不习惯和你们坐一起吃饭。”   “快去,本少爷也不习惯。”匡月楼催促道,直接站在两人中间,隔开两人的距离,“对了,让英卓将马车上的东西拿进来,归新家送礼,本少爷可不是白吃白喝的。” 第三十九章 一表人才   也不知道他为何今天变得这么别扭,迟未晚端了清空的盘子,下楼忙活了。   掌柜早已将东西都送进新家中来,迟未晚还从里头看见了几块样式新颖,颜色艳丽的毛毯,一眼就能看出是西域那边出产的,只是以匡月楼的性子,送其他这些珍珠古玩毕竟像他,难道这毯子是顾南风送的?   “晚晚,发什么愣呢。”于娉婷在招呼大家伙入座,胳膊碰碰愣神的迟未晚,“刚刚那个男人是谁呀,看着怪凶的。”   凶?脑子一转,迟未晚笑出声来,“你之前可是吃了人家不少好东西,连天天爱不释手的匕首都是他的,居然还说他凶,我要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他。”   “哎哎哎。”于娉婷拉住她,看了眼周围,悄声问道:“他就是你说的顾大哥?果然长得就是好看!气宇轩昂,一表人才!”   这变脸如此之快,迟未晚直接笑出声来,“姐,你知不知道你很狗腿。”   “迟未晚!”   姐妹俩你追我赶的在院子里打闹起来,楼上说着话的顾南风亦忍住不微微勾唇。   “你今天笑得有点多了,不是你的风格。”匡月楼盯着他的脸诡异的说道。   “有吗?”顾南风磨蹉一下自己的脸,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饭菜自是丰盛,只是他们俩什么样的好吃的没尝过,吃得都还淡定,最后迟未晚端了一碰龙虾上来,“顾大哥之前信上说想吃龙虾,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快尝尝。”   顾南风顺着她的白皙的手一路往上看,她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浅浅的酒窝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清纯美好。   “谢谢。”没想到自己早前的随手写的一句话,她能记到如今,心中有种很舒服的感觉,好像浑身的毛孔被打开了一般。   龙虾如今都已经是迟未晚养殖场中特供的,其他人来卖龙虾她也不收,不过这倒是导致了很多店都跟风卖起了龙虾。只是云客居的品牌已经打出去,自然无法撼动分毫。   匡月楼可受不了两人奇奇怪怪的气场,直接上手吃了,他忽然觉得好东西得抢着吃才好吃。   顾南风与匡月楼又到闲云小筑走了一圈,对于内里得构造自是无话可说,尤其是顾南风只觉得心中对于这丫头越发得好奇,不过舞勺之年的乡下丫头,真的有这般得脑子勾画出如此大的蓝图吗?   “你有没有觉得那丫头长得有些眼熟?”回去得路上,匡月楼背靠着马车,神色有些莫名,与他在外头时的模样完全不同,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顾南风一手在茶几上咚咚咚的敲击,面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是有些熟悉感,可她与我们得生活相距十万里开外,总不可能有那里头得是是非非。”如是说着,心中亦是暗暗下了决心,无论何种情况也要护她周全,他想一直看见她有些小得意的笑脸,像是冬日里的太阳,夏日的凉风。   “也是啊,也许只是与哪个人长得相像罢了。”   迟未晚不知道的是,在离开麦和村之后,顾南风便马鞭一扬回到了他该去得地方,这短短相见得半天,乃是他连夜奔走换取而来。   忙了一天,在陈寡妇几人的帮衬下,大家伙终于将事情都忙完了,还未吃完的饭菜,迟未晚亦是让村里来吃酒的人打包都带走了,大家更是脸上笑开颜,有得吃有的拿,哪个还会说不好呢。   第二天匡月楼就让人将培训好得丫鬟小二送来了,小二自是被安排在了老房子那边,丫鬟则是跟着迟未晚三人一起住。   等大家都上了流程,闲云小筑终于在万众期待中开业。   麦和村一时间人潮鼎沸,三三两两的人群马车皆往这边而来。张家得了迟未晚的建议,更是一大早就在麦和村支起了摊子,一边卖张老爹手编的竹篮,一边是这个时节时兴的果子,用手工榨汁机压榨出一杯杯颜色客人的果汁。   来往的行人看见,难免会兴起买上一杯,这摊位倒是火得不得了。麦和村得人见了也是有样学样,一段时间下来,隐隐在村口处形成了一个小集市。   “晚姐姐,我想带同学去钓龙虾。”容哥儿在几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孩子的期盼目光中来到迟未晚身边,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   难得见到容哥儿对学习之外的事情感兴趣,迟未晚自是要支持的,而且他爹沈温书也在闲云小筑做了掌柜,两家人来往得越发亲密。   “好,你去养殖场那边找李叔,问他要几根杆子和饵。玩耍的时候小心些,可别掉进水里。”迟未晚坐在凉亭中与于娉婷玩着五子棋,对着容哥儿温声说道,又朝着他的几个同学招招手。   几个半大的小子皆是梳着学生头,用蓝色发带挽着发,见迟未晚朝他们招手,脸上一热,却依言走进凉亭。   “你们先跟容哥儿一同过去,只一点要记住,那边上皆是水,切记要小心。”迟未晚怕几个孩子玩起来没有数,再次叮嘱道,面上带着淡淡的笑,让人觉得十分亲近。   “我们记着了,谢谢姐姐。”   “去吧,一会我让人给你们送些水果,大热天别中暑了。”迟未晚让容哥儿带着大家离去,却没有注意到有位胖乎乎的少年一直在打量他,离去时藏在袖中的手握紧,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闲云小筑的生意很好,每日里于娉婷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在家中数银子,不过所有的银子最终都会被迟未晚放进空间之中,便是有好几次家中被翻了底朝天,也不见得被找出一个铜板。   “晚姐姐,婷姐姐。”鱼儿如今跟着容哥儿的夫子学习,闲云小筑开业之初,容哥儿就曾带着夫子到这边来玩过几天,鱼儿在迟未晚的教唆下于众目睽睽之中背完了千字文,又听得容哥儿说这些只是自己教了几个月的成果,夫子大为震惊,考验了一番,便高兴的收了他做自己的学生,连束脩都给免了。 第四十章 安排买粮   两姐妹正丢了棋子,准备回家去,见鱼儿一本正经的夫子模样,不由笑开了,“鱼儿如今正经上学了,可真有夫子的模样了。”   “姐姐不要嘲笑我。”鱼儿嘟起嘴,可爱极了。小孩子总是长的快,才大半年的功夫,他就长高了不少,如今生活过好了,脸上的婴儿肥一点也没有变少。   “你不是跟着夫子学习吗?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迟未晚拉过他坐在自己身侧,又剥了橘子给他。   鱼儿歪头想了想道:“夫子说这几天都放假,他有事情要忙,很危险的事情。”想了想他有补上一句。   很危险的事情要忙。他一个私塾的夫子,哪里会有很危险的事情要做。迟未晚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再问,鱼儿还小,便是问了也问不出由头来。   接下来几天是番薯成熟时节,家家户户都在挖番薯,番薯的产量也极高,一亩地高产的话能有上千斤。可也因为太高产,价格低廉得很,很多人加干脆哪来喂猪。   迟未晚这些天一直在实验做番薯粉,连匡月楼大半个月不曾过来都没有注意。好在她终于把番薯粉成功研制出来,又成功的将番薯粉做成了番薯粉丝。当即便着手买下了好几千斤的番薯,又招人开了小型的加工产,成批量得生产,让后卖出。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天气已经渐渐寒冷,迟未晚难得想起匡月楼,便拿了一筐自家池塘中新产的螃蟹以及番薯粉丝来云客居。   匡月楼恹恹的靠在床边,眼下有些乌青,眼中尽是红血丝,好像几天没有睡觉了一般。   “没什么,只是态势有点不太好。”   嗯?满脸疑惑得望着他,这人今儿有点不太对劲。   “你没发现镇上好像出入都严格了吗?”匡月楼换了个姿势,揉揉自己的头。   听他这么说,迟未晚才想起来,好像确实如此,镇子上好像还多了很多外来人,各个神情惊惧,“是发生什么了吗?”   “这些天你不要不出,许多流民都往这边来了。”淡淡的声音带着疲惫,“边关起了战事,有些不太平。”   战事!迟未晚一惊,这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事情,她得脑子里太习惯上一世得安稳了,便是在这边的大半年时间里,除了家长里短,也想不起还有这等祸事。   “不过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匡月楼见她面色苍白,怕吓着她,又补充了一句。   在迟未晚的印象里,战事一旦起来,没个三年五载很难结束,便是只打个三五个月,于千里之外的帝王将相来说毫无影响,但老百姓的生活却是十分大的打击。   而且扬武镇距离边关也不算远,只有两三百公里,一旦边关出事,首当其冲的就是扬武镇。如今天气渐冷,只怕北戎人是想趁着大雪封路之际抢上一票,也好过一个富裕的年。   也不知如今镇守边关的是谁,能不能抵抗住那野心勃勃的北戎。   “就算边关战事起,跟你一个客栈少当家也没什么关系,你为何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迟未晚虽说心中对战事有些本能得害怕,但也不至于会像匡月楼一般好似愁苦的很,不由得奇怪得盯着他。   匡月楼一愣,“你以为我就云客居这一个生意吗,便是在边关我也有不少人放在那边,这战事一起,要损失我多少银两,我能不忧心?”很快他就调整了心绪,极其不爽的回答。   这到也说得通,迟未晚没有再继续纠结,叫来掌柜拿了上个月的分红,告别匡月楼便自己出门去了。   原本只是单纯的想来看一看匡月楼,只是知道战事可能很快就到来,迟未晚对周围的事情便更加关注了。注意之下才发现扬武镇确实是多了不少的外来人,便是路上得乞丐都多了不少,虽说这样显得扬武镇热闹了许多,但终归会有许多隐患。   民以食为天,若到时候战事起,最需要得必然会是粮食。如是想着,迟未晚脑中灵光一闪,匆匆跑到粮行去问价格,如今秋收刚过不久,粮价还没有抬头,若是趁现在暗中先收大批粮食,便是这打个三年五载自己也不用太过于担心。   没有于匡月楼打招呼,迟未晚便自己雇了一辆马车回家去了。   “晚姐儿这时候叫我们来做什么?”李开阳整日的在养殖场忙活,一个夏季来晒黑了不少,不过人却精神的很,遇见谁都是笑眯眯的。   闲云小筑在建造之初就单独辟了一个包间留给迟未晚自己,这时候她正叫了几个人过来。   “看晚姐儿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沈温书是闲云小筑得掌柜,又读过书,自然会比别人观察心思。   迟未晚坐在上首,下头是李开阳、沈温书、于娉婷以及陈寡妇。四人皆是目光清亮得看着她,她想了想便道:“今天叫大家过来,是有件事需要你们去做,并且除了在座的几个人外,不能够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哪怕是身边最亲密的家人、爱人。”   难得见她如此郑重,便是说话声音也低沉了许多,一时间气氛凝重。   “晚晚你倒是快说,究竟发生了何事?要我们去做什么?”于娉婷也不再最初的哪个乡下丫头,跟着迟未晚学了不少做生意的方式又自学识字念书,心态也不似以前毛躁,不过此时气氛太过凝重,她还是忍不住先开口问道。   “对啊,既然说不能告诉别人,我们几个又不是大嘴巴的人,肯定不会说出去的。不然,晚姐儿你又如何会单独叫了我们几个。”陈寡妇没想到自己一时心善帮了这个姑娘,会让自己在短短几个月内变成村里人都羡慕的陈管事,所以对于迟未晚的话,她从来都是无条件的答应。   见大家都是点头保证,迟未晚才接着开口:“我今儿去镇上,发现镇上多了不少流民,少当家的私底下告诉我,怕是边关很快就要起战事了。” 第四十一章 妇人上门   “什么!要打战了!”   “我们离边关可是近的很,一旦武清城城破,很快就会殃及到我们这边,这可如何是好?”于娉婷眉头微蹙,忧心的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几个人便更加担心了,好不容易生活过好起来吗,难道又要陷入更大的危难之中?   “好了,你们先别担心。”迟未晚打断他们,接着道:“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我们大梁这么多年休养生息,也不至于不堪一击,也许很快就能让北戎退兵也未尝不可。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还是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行。”   “我想了几个法子,需要我们一起去协调。”   “晚姐儿脑子活络,你只管说,我肯定给你完成。”李开阳大抵是十分佩服迟未晚的,所以她要做任何事,只管第一个拥护。   “若真的打起战来,只怕粮价会不断上涨,我想着让你们兵分几路,先去收购粮食藏匿起来。我们不发国难财,但一定要在国难发生的时候有自保的能力。”白净得小脸上尽是坚定,她只是一个小女人,想做的只是保护好家人朋友。   “沈大哥行事缜密,待人接物更是容易让人放宽戒心,而李大哥性子爽快,做事利落。你两配合正好,明天一早带上五千两银子,到周围的几个省城,尽可能多的将粮食买下。不用全部都是白米,但品质也不要太差,若是银子不够,派个人回来,我再让人给你们送过去。另外我再给你们一千两,你们在那边买几处宅子,悄悄的将粮食运送进去藏起来,切莫被人发现。”   “还有,买粮时记得不要自己亲自出面,可以找几个可靠的给自己做事。”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坚定得点头,“我们一定会将这事儿办好。”   “嗯。”其实事情真的没有到迟未晚想象的那一步,但她素来喜欢有备无患,“如今秋收刚结束,想必家家都有余粮,如今我们村子里人日子都好过了,想来也不会将粮食都卖了,若是有人想卖粮,你们也劝上一劝,若执意要买,陈大婶便上门去买下来吧。”   “哎,这个好说。”   “番薯我们此前也买了好几千斤,陈大婶你再去买些来,一部分照旧做成番薯粉,一部分放在各家的地窖中保存着。外人问起来,你就说咱们的东西少当家觉得好,大批量要货,又怕番薯届时不够用,这才先买了储存着。”   零零总总的吩咐了很多,大多是围绕着粮食,只有身后有充足得粮草,迟未晚才觉得即使发生任何事情,不用太过于害怕,就算真的北戎军攻打进扬武镇,大不了舍弃这自己刚创立得基业,从头开始。   “那我呢?”   听了大家都有事情要做,唯独自己没被安排,于娉婷蹙着眉问道。   “沈大哥和李大哥要出门一段时间,闲云小筑和养殖场的事情需要我们俩一同打理,让事情安稳平顺的进行下去,就是我们要做的。”迟未晚笑看着她,于娉婷可是家中的财务部长,所有的银钱往来几乎都过了她的手,迟未晚自己不过就是将她整理好的钱放起来而已。   “诶,那好吧。”   次日一早,沈温书与李开阳便结伴匆匆出门去了,至于做什么,只对家人说是出去悄悄别处的市场,多则两月,少则半月自然能够回来。   一下子少了两个顶梁柱,迟未晚与于娉婷就忙了起来,闲云小筑少不得一个掌柜,两人便错开了女扮男装的前去招呼,俏丽小郎君的模样被不认识的人瞧见了,居然也被传出了名堂来,只说这闲云小筑背后之人贵不可言,连来往的小厮都是进退有度,相貌堂堂。   如此一来,闲云小筑便更加神秘,引人向往了。   天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之前的龙虾螃蟹完全已经没了身影,然小筑得周围种满了梅花,到如今含苞待放,初雪一落,便傲霜独立。   大凉山被飘飘扬扬的大雪衬得银装束裹,茂盛碧绿的枝头亦是被白雪遮挡,每天有不少文人骚客结伴前来,于闲云小筑得凉亭中煮茶赏梅。   “今儿怎么没有出门,这般文静了。”张氏如今也是闲适得很,起初怎么也不习惯,每每早期要准备早饭之时,就会有丫鬟抢着做,不让她们做吧,就会跪下来求自己,生怕会被再次卖回去,几次三番下来,张氏就彻底清闲下来了,每日里也就是给两个孩子做做衣服鞋子。   今儿迟未晚没有出门,将自己整个裹得和熊似的,怀中还抱着个汤婆子,正坐在楼下大厅里烤火,火光将她的面容衬得红彤彤的。   “肚子疼。”迟未晚有气无力的倚在椅子上,心里想着:做女人可真麻烦,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血流成河。   张氏上前摸摸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又瞧着她捂着肚子,这才反应过来,“你这是来葵水了?”   “嗯。”点头,明明从第一次来葵水开始,迟未晚就分外注意了,可还是每次来都能让自己不舒服一整天,她也是奇了怪了。   “娘去给你煮点红糖水,你在椅子上躺着吧。”张氏匆匆去厨房,只有这个时候,几个丫鬟都去了闲云小筑,她才有机会将事情包揽到自己身上。   如今的日子过得很安然,迟未晚没有更多的志向了,这样云淡风轻的过一生也是及其幸福的一件事。   “埃?有人吗?有人没有?”大门被拍得砰砰响,外头有人在使劲的喊。   “谁呀?”张氏离得近,在里头问了一声,外头之人没有回话,只是继续敲门,这下倒是敲得越发大声了,“快开门!”   迟未晚皱眉,哪个人这般没礼貌?   外头张氏已经开了门,门口站着两个人,大人梳着妇人髻,身上玫红色得袄子,银灰的襦裙,手里还牵着一位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女孩被冻得满脸通红,缩着脖子跟在妇人边上。   “小梅,你怎么会在这儿?”   “二嫂,你让我先进去吧,这一路上可把我动坏了。”被唤作小梅的妇人推开张氏,径直走了进去,一路上眼睛都没舍得眨,眼里冒出火热的欢喜,“别人都说二嫂日子过得好了,没想到过得这般好,瞧瞧这房子,便是镇子上的大户人家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新意啊。” 第四十二章 原是小姑   小梅啧啧啧的在屋子里绕了一圈,这摸摸那瞧瞧的,最后才看见椅子上坐着的迟未晚,“这不是晚姐儿嘛!哎哟,都长这么大了,瞧这小脸儿,是越长越好看了,打小我就说晚姐儿这模样不得了,这不,被我说中了吗!”   自顾自的说了一通,迟未晚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直到张氏推了她一下,“这是你小姑啊,你忘了?”   如此一说,迟未晚才从原主的记忆里寻找出这个小姑的蛛丝马迹,八年前就已经嫁人了,那时候她才不过四五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记得经常听到何氏在家里念叨,说女儿不孝,嫁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拿点东西回来孝敬爹娘。   “许久不见小姑,我一时想不起来,还请小姑不要怪罪。”迟未晚起身跟于小梅道了声好,心中暗自奇怪这人来自家做什么,难不成还是给于家人报仇来了?可瞧她的样子也不像啊。   于小梅忙摆手,推了一把缩在自己身后的女儿,“不见怪不见怪,莲花,快叫表姐,还有舅妈!”   女孩子怯生生的,不敢看她们,声音如蚊子叫般,气得于小梅狠狠的在她腰间掐了一把,“我生的可不是哑巴,连句话都不会说吗!”   被唤作莲花的惊叫了一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倔强的不肯掉下来,站在一边不说话。   “好了,孩子认生,你掐孩子干嘛。”张氏递了台阶给于小梅,“外头也怪冷的,你们在这儿烤会儿火,我去给你们倒些热茶。”   于小梅不客气的坐下,在火盆子上烤手,也不管自己女儿,“有银子就是好啊,这一下雪我们家都快冻死人了,你们这儿还暖和得很。”   说了半天,也不见得她说到于家,迟未晚一时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说起来,于家人已经在大牢里面待了两个多月,这冰天雪地的也不知会不会冻死。   “你叫莲花是吗?”迟未晚不接她小姑的话,反倒转身对着站在一旁的女孩问道。   莲花穿的很单薄,双手冻得发紫,已经长起了冻疮。裤脚都被外头的积雪湿透了,迟未晚看着都觉得冷,即使不喜欢于家人,可她也见不得一个孩子被冻成这样,“外头天这么冷,我瞧你衣服都湿了,不如跟我去楼上换一身吧,穿着也暖和些。”   “这可使不得,你身上的衣服瞧着要不少银子吧,我们家用不起用不起。”于小梅嘴里急忙拒绝,眼睛却是要黏在她身上似的,让她不舒服得很。   “小姑可能不觉得,女孩子家金贵,若是小时候冻坏了,以后可要吃好些苦头的。”说罢也没有再理会她,拉着莲花的手就上楼去了。   莲花下意识的想要挣开,却被迟未晚拉的更紧了,仰起头正好看见迟未晚朝自己温柔的笑着,和善的模样让莲花渐渐放下心防,低头跟着她走。   迟未晚比莲花高了不少,齐腰襦裙都穿成了齐胸才将将拖到地上,又拿了件夹袄让她穿上,这夹袄是迟未晚回忆着现代的羽绒服用挑拣了不少鸭毛做成的,暖和的很。   “虽说大了些,可终归比你之前穿得暖和些。”她笑着打量莲花,莲花的皮肤很白,几乎能看见她脸上得毛细血管,眉毛细细的,瘦弱的模样有种林黛玉的即视感,一点也不像她的娘。   莲花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脚尖在地上摩擦,忽然抬头看了眼迟未晚,“谢谢小姑。”   揉揉她的头,“谢什么,你可是我表妹。”迟未晚觉得自己这个表妹有些像当初在于家生活的原主,心中对她不由得多了一份真心的关切,而且观她神情也不似于小梅那般贪婪,相反纯净的很,只是有些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对了,你和你娘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是有去过外祖家?”想想于小梅也不会轻易的说出来意,倒不如直接问问这小姑娘,七八岁的年纪,终归也是知道一些事了的。   听到这问题,莲花略显惊慌,飞快的看了眼迟未晚,又低下头道:“没有,娘说外祖她们、他们都不在家,不让我去。”   不在家。迟未晚心中想着,杏眼眯了眯,看来于小梅是知道那于家人被自己关进了大牢里,只是她现在过来不吵不闹是为什么?难道不是应该过来指责自己,或者是要求放了她家人才对。   “莲花,来。”迟未晚将莲花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让她正对着自己,双眸温柔的注视着她,“别怕,告诉表姐你娘为何带你来这儿?若是有什么困难的地方,表姐能帮的也会帮你,你告诉我,我不会和你娘亲说,好吗?”   轻柔的语调好似一双无形的手,一下一下轻轻的拂过莲花的心,让她害怕紧张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垂下眼睑,咬咬嘴唇,再抬起头时,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我奶要把我卖了给山里的汉子做童养媳,我爹拿了钱又出去赌,赌输了回来说要把娘也卖了,说要卖到窑子里给他赚钱,我娘趁着半夜带着我逃出来的。”   说着泪水便落下,抱着迟未晚的胳膊呜呜的哭起来,那压抑着的声音让人听了揪心得很,莲花却不敢大声哭出来,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表姐你别怪我娘,我们真是没地方去了。娘和外祖家关系本来就不好,外祖母总是让人到家里拿钱,娘因为这事被我爹打了好几次,要不是这次实在家中不能待,娘也不会想到来这里找你们的。”   莲花对外祖父母的印象仅限于每一次他们上门来要钱的样子,而看见自己那厌恶的眼神她也无数次出现在噩梦之中。   迟未晚倒是没有想到于小梅出现的原因会是如此,毕竟看她的穿着打扮可不像是偷跑出来的,若真的如莲花所说,只怕于小梅对自己将她爹娘兄弟送进大牢之中这事也不会过于深究。只是她们家这事,自己也不好管吧。   掏出帕子小心的给莲花擦了泪水,迟未晚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既然你和你娘来了,在我们家一天我便会让你们吃饱穿暖,只是别的事情我也不敢保证,万一你爹他们找过来,你们也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四十三章 为了什么   迟未晚不敢将话说得太满,毕竟按照于家人一贯的尿性,指不定这于小梅会生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呢,她可不想惹麻烦上身。   “好了,别的先不说了,你和你娘应该没吃什么东西吧,我们下去先吃点垫垫肚子。”迟未晚没有再继续多想,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解决的法子的。   屋外种着几颗腊梅,鹅黄的梅花错落的开在枝头,与皑皑积雪相呼应,当真是凌霜傲雪。   下了楼,张氏端了红糖姜茶过来,“正好凉了些,快趁热喝了吧。”张氏如今日子过得好了,曾经消瘦蜡黄的脸也被养了回来,看起来比于小梅都年轻了几岁。   接过碗,迟未晚慢条斯理的喝着,暗中打量着于小梅。却见她虽说坐在那儿不说话,可眼睛却是滴溜溜的转,时不时的看向迟未晚欲言又止,再看看自己女儿,难得会流露出一丝心疼。   “娘你先陪小姑说会子话,我去厨房瞧瞧还有什么吃的,给她们做些,小姑和莲花大老远的过来,只怕是饿着了。”迟未晚拉了莲花坐在火炉边上,将自己怀中的汤婆子也一并放在了她怀里,“你也坐着暖暖身子。”   张氏本想要去帮忙,被迟未晚硬是推了回来,她可是当心大厅里没人,于小梅会摸些什么走。   自打匡月楼将丫鬟小厮送过来,迟未晚已经许久没有亲自下厨了,厨房里各种食材都归类得整整齐齐,柴火在大雪封山之前就预先备下了许多。   蒸笼上还放着几个白菜猪肉馅的包子,迟未晚生了火重新将包子热了一下,另外又剁了一点猪肉,将它剁成细细的肉末,在里头打了两个加蛋,仔细拌匀之后才在锅中少了一勺水,待水沸之后加入盐和少许酱油,再打入搅拌均匀的肉末鸡蛋。   另外切了几根小葱,等肉末鸡蛋汤出锅后在滴入几滴香油,撒上葱花,味道鲜美的一道汤就出锅了。   本想再炒两个菜,打开橱柜一看,居然还有昨晚陈勇拿来的兔儿肉,当下重新热了一番便端了上去。一菜一汤再加七八个大肉包,应该足够母女两个吃了。   等迟未晚端了菜进入大厅,于小梅的眼睛都亮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抢到自己手里,“哎哟,真是麻烦外甥女了,这香味大老远我就闻到了,来来来,我自己来。”   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迟未晚愣了一愣,她这小姑还真是不客气啊。   “还愣着做什么,快吃啊。”于小梅见自己女儿还坐着,一把将她拉到了桌边,“这可是你表姐特地给咱两烧的,快吃,别跟木头似的。”   莲花不好意思的看着迟未晚,有些尴尬,脸上红红的,她年纪不大,可是也知道自己娘这样的作法有多没礼。   “快趁热吃吧。”迟未晚笑笑,拿了只包子塞到莲花手里,“急急忙忙的也没做什么,你先喝点蛋汤,再有一个时辰,我再请你吃些好的。”   莲花结了包子,小口小口的咬着,吃相及其秀气,她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涩的很,却不敢多说一句什么,生怕自己落下泪来让娘亲骂。   “这什么肉,可真好吃,我还从来没吃到过。”于小梅大口大口的吃着,偶尔夹两块在莲花的碗里,头也来不及抬,恨不得一口就将所有东西都吞入腹中,那狼吞虎咽的模样与莲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慢些吃,每人和你抢。”张氏站在她边上,生怕她噎着,忙温声说到,“这是有多久没吃饭了,吃点饭都这般抢食一样。”   于小梅顾不得回话,哧溜哧溜的将碗里的汤都喝个精光,这才抱着肚子长长的打了一个饱嗝,看桌面上,除了不能吃下的骨头,剩余的全都进了她的肚子,便是莲花也才吃完一个包子。   “这些只是垫肚子的,少吃一些也好,把蛋汤都喝了吧,身子也会暖些。”迟未晚摇摇头安慰莲花道,也不知于小梅是怎么做娘的,居然这么多包子全都自己吃完了,也不管女儿有没有吃饱,不知道这么些年莲花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嗯。”莲花点头,安静的喝着汤,这会儿吃的东西已经比在家里吃的好了很多很多,她已经很满足了。   “二嫂。”于小梅忽然拉住张氏的手臂,定定的看着她,“我刚刚说的事,二嫂决定得怎么样了?”   “这……”张氏迟疑,为难的看着她。   “什么决定?”直觉于小梅来自己家就是有目的而来,没想到已经奔这几家娘亲去了。迟未晚心中有些不悦,面上却是不显,反而带了几分笑意,“小姑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如和我说说,我在外头认识的人多,总比我娘能说得上话一些。”   话音落下,房中静悄悄的失声了好一会,迟未晚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张氏忙道:“对,这事你还是跟晚晚说,我如今在家中只管享福,其他的事儿可都是两个丫头做主,你要我帮得事情,我可做不了主。”   “你可是她们得娘,你一句话,谁还敢不听!”于小梅惊呼,不可思议的说道,可是纵使她再如何看,两人也依然一副你不说,我就不管你的意思。   最后还是于小梅败下阵来,假意咳了两声,这才对着迟未晚说道:“我听人说你把我爹娘还有兄弟都送进大牢里了。”   “是,当时围观的人有很多,具体事情是什么样,想必小姑也已经知道了。”迟未晚丝毫没有一丝犹疑的回答,“不过若是你今天过来事为了这事,我也帮不了你,抓他们的是知县大人,我可没有权利将他们放出来。”   “那个,不是。”于小梅揉搓着自己的手,居然在她平静无波得言语中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我爹娘一直都是贪得无厌的人,这一次也让他们蹲几天大牢,也算是给他们一些教训,也算是给我的孩子报了仇。”   最后一句说的极轻,若不是迟未晚站得近,恐怕就听不见了。不过――为孩子报仇?难道那于家人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对着自己女儿。   “不是为了这事,那小姑是为了什么?” 第四十四章 与他和离   “那啥,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于小梅深吸一口气,终于将事情都讲了出来。   与莲花之前说的相差无几,只是更加得详细罢了。于小梅丈夫姓赵,叫赵二宝。成婚头两年还是勤劳努力的汉子,一直到小梅的儿子枉死,就开始酗酒,喝多了就打骂母女俩,酒醒之后则又悔恨不已,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便更加过分,就算没有喝酒,只要一不顺心,非打即骂。   因着没有儿子,娘家又靠不住,小梅根本无处可去,只得忍气吞声,而她的婆婆赵氏愈发看她不顺眼,说她是不会下蛋的公鸡,说她跟娘家人一样心肠歹毒,早晚有一天会害死她。   前段日子赵氏听人山里有汉子要买丫头回去做童养媳,她就动了这样的念头,跟赵二宝商量了一番,就带人上门相看了,那人当场就付了定金,只等着叫兄弟过来带回去。谁知那钱还没有捂热,就被赵二宝拿去又是赌又是喝酒,一天就没了。   赵二宝觉得女儿能卖,那媳妇也能卖了,便打起了小梅的主意。当晚回家居然没脸没皮的跟小梅商量,让她到镇子上的勾栏院接客。小梅当场就跟他大打了一架,可毕竟是个女人,身边又没个帮手,当晚就被赵二宝用绳子绑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赵二宝一出门,莲花偷偷进房才让小梅得了自由。小梅经过这一晚上,早就冷静下来了,当即找出家里最厚实的衣服给自己穿上,一个是冷,一个也是怕自己身上的伤被别人看见。也顾不上莲花穿了什么,趁着赵氏出门的空档,两人就一齐溜了出来。   其实昨天两人就已经到了麦和村,只是一直不敢现身,又听说于家人被关进大牢里了,咋一听说时很是恐慌,可是小梅想到自己没出嫁前,这二嫂虽然不是很会说话,可心却良善得很,这才鼓起勇气来到她家。   “所以,小姑是准备一直躲着那赵家吗?”许久,迟未晚才开口问道,于小梅已经逃离那个家两天了,那赵家发现之后必然首先想到的就是她的娘家,估计要不要不久就会追过来了,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小梅的脸上黑黝黝的,仔细看可以发现双手也是粗糙,可见这是常年劳作才会留下的痕迹,虽说她穿着看着鲜艳,但终究还是单薄的。   她转身望着身边的女儿,眼中流露出不舍和心痛,好一会才说道:“若是赵家人过来,我想求二嫂和姐儿,能帮着我将莲花藏起来,千万别被那一家子带回去。我年纪大了,日子也没了盼头。但莲花还小,若是被卖进那山里,指不定会受多大的苦。”   “听人说那山里汉子都是一家五六个兄弟一起娶一个媳妇,这我的女儿怎么能被这样侮辱。”说着,于小梅的声音便哽咽了,莲花拉着她的胳膊也呜呜的哭着,母女俩竟是抱头痛哭起来。   “莲花可是那赵二宝的亲生女儿,他难道也舍得将女儿送到虎口吗?”张氏见不得人这般哭,由着于小梅的事情想起了自己当初在于家受到的伤害,一瞬间也感同身受,甚至觉得那赵二宝不是人,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为了点银子居然卖女卖妻。   “他怨我娘当初害死了我们的儿子,一天天的便恨上了我和莲花,恨我没能照顾好儿子,恨死的那个为何不是莲花。”这么多年非人的待遇于小梅没哭过,因为她知道娘家没有人靠得住,这世上只有靠她自己了,她只能忍。   可是今日她见到了张氏,又被迟未晚逼着讲出了这些年的委屈,虽说不想哭,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像是要将这些年的眼泪都流干了。   迟未晚有些憋得慌,那赵二宝根本就是个懦夫,儿子死了于小梅比他更伤心,可是害死他儿子的是于小梅亲娘啊,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还能让她亲手再杀了何氏不成?偏那赵二宝在于家兄弟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敢对着自己媳妇动手。如今分明就是被养成了又懒又没用的男人,根本就是一只只会对自己人吼的纸老虎。   “小姑你先别哭了,如今你既然回到了麦和村,就安心先住下,若是那赵二宝真敢过来将你卖到勾栏院,我非废了他不可。”   迟未晚将帕子递给母女俩,安抚着两人的情绪,“不过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终归还是他的媳妇,他还是会想方设法的将你带回去,除非――”   “除非什么?”于小梅在迟未晚面前其实也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虽说她贪婪,但也是被苦难逼出来的,她刚进家门那般没礼貌,也是想要假装自己强硬,可这会她是真的要将半大的孩子当成救命稻草了,她不想被卖到勾栏院,不想做那下贱的事情。   “除非你和那赵二宝和离,只要这样他才管不着你,你也能够带着莲花安然无恙的离开赵家。”   “什么!和离!”于小梅震惊的看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口中说出的,“使不得,若是和离了,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   这个世界对女子本就有着层层枷锁,迟未晚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会引起多大的反应,可是在她看来,与其跟一个坏男人过生不如死的日子,倒不如早点脱离关系,哪怕一辈子不成亲,只要自己又能力养活自己,也是自由的很。   “小姑你可要想清楚了,虽说与他和离可能会被人指指点点,但日子终究是自己过的,大不了去一个每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总好过被赵二宝卖到勾栏院,那才是真正的没有脸活在这世上。”冷静的言语,将于小梅震得一句话也不敢说,沉浸在她的言语之中。   迟未晚也没有打扰她,有些事她只能做到提点,却没办法让她瞬间想通透,结果如何还是要看她自己能不能想通。   “娘,你陪着小姑在家中吧。方才莲花也才吃了一点点东西,我带她去小筑那边转转,顺便吃了午饭再回来。” 第四十五章 小筑被砸   “将那披风也穿上,你今天小日子刚来,可别受寒了。”张氏忙对着迟未晚说道,又转身上楼,“我房中还有一件短些的斗篷,拿给莲花穿正好。”   在张氏得瞩目下穿戴整齐,又捧了一个汤婆子在手上,迟未晚才带着莲花出门。   积雪还未完全融化,一眼望去尽是亮眼的白色,那光亮刺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一路上得积雪被清扫至两旁,露出了专门用石子铺就的小道。这是云客居的小厮特地清扫的,就是为了方便迟未晚她们行走。   冬日也是农闲的时候,在迟未晚家门不远处,支着几个小棚,里头正冒着袅袅的炊烟,偶尔会有行人驻足,坐下吃些东西再离去。这是由闲云小筑带来的别样生意,那里头就有迟未晚的两个舅妈在忙活。   虽说积雪未化,那闲云小筑的生意却是好得很。热腾腾的火锅烧烤吸引着各方吃货,那临水而建的亭子,那雪落枝头比香远的梅花,则是召唤着文人雅士前来品评。再加上云客居的大力宣传,武知县的时常捧场,都让闲云小筑成了整个扬武镇炙手可热的地方。   “莲花,可是还觉得冷?”   “不冷了,比以前都暖和。”莲花亦步亦趋的跟着迟未晚,看着前面并不高大的背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大凉山本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山脚下终日有人来人往。迟未晚是闲云小筑的合伙人这是整个麦和村都知道的事情,不过开业之初她就提醒过每个人不要舌头太长,惹出什么祸端来。   因而直至今日,也没几个客人知晓她与闲云小筑的关系,只知道她与闲云小筑的当家人关系极好。   “姑娘,姑娘。”   老远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迟未晚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却见闲云小筑的丫鬟醉秋慌乱的跑到自己面前来,“不好了姑娘,有人在小筑里闹事,指名儿要见你。还带了几个小厮,将忍冬几个打伤了,婷姑娘也、也……”   “我姐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迟未晚一听有人闹事,就怕于娉婷会受伤,当下拉着醉秋匆匆的往小筑赶去。   “婷姑娘不曾受伤,只是――发带被人扯落了,就被大家伙发现她是个女子,其他的倒是没什么。”醉秋忙安抚她,将事情简单的提了一通。   原是几刻钟以前,来了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自称什么刘员外,说是托媒婆来她家说过亲了,今儿就是过来为儿子相看相看。   谁知闲云小筑里压根没人理会他是谁,不吃饭可以,请出去。   这么一来,在镇子上有头有脸的刘员外就不生气了,我堂堂一个富商纡尊降贵到你这穷乡僻壤来,你不上赶着欢迎也就罢了,居然还赶我出门。这口气,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喊了带过来的七八个小厮到里头就是一顿砸,嘴里头还嚷嚷着让迟未晚出来。   于娉婷作为代理店长,自然是要拦着他们胡作非为的。哪知这刘员外看这小郎君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居然言语上调戏了一番。于娉婷那肯吃这个亏啊,上去就是一巴掌,这下真惹怒了刘员外,居然自己上前撕扯起来。   结果一不小心就将她的发带给勾落了,长长的青丝落下,大家才反应过来这小郎君分明就是美娇娘。   好在三四个丫鬟机灵,抱团将于娉婷护在里头,没让刘员外过多靠近,不然怕是这下连名声也要毁了。   刘员外。   迟未晚听着觉得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不过无论在哪儿听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不高兴,居然还有人这般不怕死的敢大闹闲云小筑,还差点伤了她姐,就凭这点,就足够迟未晚好好招呼他了。   “醉秋,你让陈勇大哥到村长家借他的牛车一用,去云客居将事情告知掌柜的,让掌柜的通知一声武知县,带几名衙役过来处理事情。”临近闲云小筑,迟未晚突然停下脚步吩咐道,又深呼吸调整了一番气息,这才牵着莲花的手缓缓的踏进门去。   小筑门口围了不少前来吃饭的食客,看见有个迟未晚过来,自觉的让了道出来。   门内,刘员外独坐在椅子上,倨傲的打量着周围,见周围都被砸得差不多了,眼里才露出满意来,抖着腿,摸摸他的两撇小胡子,“我说,那迟未晚到底来了没有,老子可没有这么多的耐心等她。”   “我好像从未让你等过。”迟未晚看了一周,见于娉婷和几个丫鬟都不在,二楼的房间中半夏露了个脸又飞快的缩回去,这才让迟未晚放下心来。   刘员外上下看了眼迟未晚,“你就是那迟未晚?”   “员外郎闹着喊着要见我,却不知我长何样?这倒是好笑了,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张嘴喷粪?”想到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和他儿子有婚约,迟未晚就觉得恶心,由老子看小子,老子这幅盛气凌人的模样,可见儿子也不会有多好。   刘员外没想到这迟未晚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连场面话都不说,开口就是一顿嘲讽,气得两眼一瞪,“你!哼,果然是牙尖嘴利。小小年纪抛头露面,不知羞耻。”   “大家伙可能不知道吧,这闲云小筑就是这迟未晚的产业,你们说说这一个乡下泥腿子哪里来的能力做出这么大的产业来。指不定这暗中有什么不可为外人道的辛密,还听说她们这一家子都是女人,连个当家的男人都没有,这家中有多少勾当,谁知道呢。”   刘员外冷笑着,压根不觉得自己被迟未晚三言两语挑起了火气,不过他本就是想过来毁了她的名声,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做个好人,在她们被千夫所指,没人敢娶的时候,再要求她用闲云小筑为嫁妆,让儿子娶了她,这样一来所有的产业不久落到自己手里了吗。   看着他那洋洋得意的嘴脸,迟未晚轻笑一声,浅浅的梨涡转瞬即逝,只是一双杏眸中暗藏着嘲讽,“刘员外怕是弄错了几件事。” 第四十六章 未免太蠢   “弄错?哼,你敢说这小筑不是你的产业?”刘员外平素并不是没脑子的人,相反在贵人多的镇子上,他向来都是对谁都笑呵呵的,只不过这乡下地方,他才不信云客居的少当家真会吃饱了没事跑过来,且他今日也是瞧好了那匡月楼不在,才会挑着日子过来,柿子要专挑软的捏。   小筑的大厅里很乱,满地都是七零八落的茶碗碎片,迟未晚一身大红披风亭亭玉立,宛若一株鲜红的傲雪梅花,令人不由侧目。   她犹若凝脂的面上,一双杏眸寒冰霜,烟笼寒水的低垂眉,两相比对,有种奇异的惹人怜爱之感,这让刘员外有些心猿意马,不做儿媳妇,带回去做姨太太也是美得很。   “这闲云小筑确实是记在我名下,不过员外可能不清楚一点,小筑所有收入五成是我的,四成是云客居少当家的,还有一成乃是知县大人所持有。”   迟未晚觉得自己真的太聪明了,虽说将利润分出去,却也是实实在在给自己找了两个大靠山,那武知县虽是七品小县令,但在这扬武镇上却也算得上一霸,这官家也没几个敢惹,再说那匡月楼,虽不知他底细,但相处下来便知他不是寻常人,连武知县都要对其诚惶诚恐,说不定这背后又更大的官职。   “对了,我虽是乡下泥腿子,但也知晓何为仁何为义。我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从不觊觎他人财产,便是心有艳羡,也只想着自己要越发努力,而不是使用龌蹉手段去窃取。   你说我一家皆是女人,你说得没错,可这也不是我们想要的,我父亲亡故之后,一家重担只能我们自己扛起,我们不骗不抢,又有那个地方做错了?竟惹得你这般泼脏水污蔑。况且哪条律法规定了女人不能做生意,我有想法有能力,为何非要屈从于男人的羽翼之下寻求庇佑?   在座的各位公子姑娘,想必也是有眼睛可以看见,纵使我与姐姐时常在小筑出现,却从未与哪个陌生男子过多接触,便是这段日子家中长工请假,我们亦是女扮男装尽可能低调的帮着记账,可是有招蜂引蝶?”   迟未晚人虽小,说的话却是句句砸在人心上。常来这地方便是读了些诗书的文人,或者是家中呆腻了想出来逛逛的小姐。这一番作为女子从商的言论落在他们耳中自然有极大的冲击力。   可这对刘员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并不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他查过了,武知县虽说偶尔会过来,却也从不与她有过多的交流,迟未晚说什么武知县也有分成,分明就是吓唬自己。   如是一想,他便又有了信心,“虽说没有规定不允许女子从商,但从置地、造房、装修,需要多少人力物理,你一个黄毛丫头,哪里来这么多银钱?我调查过你们家,被那于家赶出家门的缘由就是你娘偷人吧,而且你们被赶出来的时候可是一分钱也没有分到。这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突然多出来的银子定然就是――”   刘员外话说一半便嘿嘿的邪笑起来,露骨的眼睛上下瞟着迟未晚,惹得迟未晚一阵恶心。   “你胡说,我表姐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是坏人!”莲花原是站在迟未晚身边的,可是她也听懂了这个大胖子男人的话,尤其是那眼神,让她都觉得很不舒服,想也不想的她便跳了出来,站在迟未晚面前挡着他的目光。   没想到这个容易害羞又胆怯的小姑娘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迟未晚有一瞬间的愣神,眨眨眼,确实是莲花挡在自己面前,小小的身躯只在自己的肩膀这儿,却是固执的瞪着那刘员外,心中不由得流过一丝暖意。   刘员外也愣了一下,瞬间又笑了起来,“哟,这是又找了个黄毛丫头,是想打小把她培养起来吧,这皮肤白的还真是不错呢。”   秀眉骤然蹙起,迟未晚将莲花拉回到自己身后,“听说只有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用自己的想法去猜测别人。刘员外在扬武镇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商了吧,难不成您家中的产业就是利用女人得来的?那可真的是让我学到了。”   “再者说,这建造小筑的银钱的确不是由我支付,与那不远处的龙虾养殖场一样,都是由少当家出资,而我作为合作人,管着全部的运营,少当家这才分我一半的份额,您听懂了吗?我没钱,是少当家看得起我,拿出点银子来,开着玩的,只是没想到这玩却被我玩出名堂来了,比您花费十数年开个酒楼还招人喜欢。”   其实小筑的银钱是迟未晚自己出资的,不过后来要给匡月楼分成的时候,匡月楼硬是拿了一半的建造费用,说这样他才拿地心安理得。也正是如此,迟未晚才敢把所有的锅都甩给他,果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而最后说的一番话可算是故意那刀子去戳刘员外的心了,因为她忽然想起,这刘员外不就是当初托人到自己娘亲面前探口风,想要自己两姐妹中的某个嫁给他儿子的那个人嘛。   而这人家中正是在扬武镇开了一家酒楼,生意勉强过得去,就一直经营了十多年,自打云客居与迟未晚合作以来,他们家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了,打听来打听去,终于是打听到迟未晚这个人,想来当时真的如于娉婷所说,又目的而来。而就是当初被拒绝了,才想了这么个损招,不过就如此战斗力,未免也太蠢了吧。   “呵呵,小小年纪生就了这么一副牙尖嘴利的的模样。那你倒是说说,如果没有见不得人的交易,那云客居的少当家为何在这么多人里面非得挑中了你。前些日子,我们家可是怜你们母女身世飘零,想着给你些帮助,特地托了媒人上门说亲,你娘明明都已近答应了,还收了我们家得聘礼,这怎么转头就反悔了呢。”   说了众多,刘员外终于亮出了他的目的,抖着腿,斜着嘴,眼睛往上用余光蔑视的瞧了眼眼前的小丫头,跟他斗,嫩了点。就算原本什么都没有的事,只要他一口咬定有,那就一定有。 第四十七章 来一耳光   聘礼?迟未晚从未听过张氏提起过这事,他们家之前托媒人来说是不错,可当时因为姐妹两都不答应,张氏也就提了一下第二天就拒绝了那媒婆,何来得聘礼之说?   “怎么,不敢回答了?这我倒是要让大家伙评评理,你们家收了聘礼,为何又翻脸不认人?我那儿子因为你们家反悔,茶饭不思,如今都消瘦得认不出来了,不然我又为何舍了老脸来问你们讨个说法。”   见迟未晚不说话,刘员外断定她不敢再跟自己争闹,这可是关乎女子名声的事情,任谁都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说。就算这黄毛丫头牙尖嘴利,终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啊。   “你说我娘收了你的聘礼?”   清越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下来,于娉婷在几个丫鬟得簇拥下缓缓朝他们走来,此时她已经换回了女装,湖蓝蝶戏花袄裙,手中揣着暖手,脖子上围着雪白毛茸茸的兔儿毛围脖,纵然冬天里穿得厚实,也依然难掩她袅娜的身姿,她比迟未晚年长了一岁,比之她更有一份少女的清韵。   刘员外眼睛滴溜溜的在她身上转了几转,“哎哟,姑娘,刚才情况过于混乱,不小心碰到了姑娘,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真是时刻都想着算计别人,刘员外这般一说,无论于娉婷说什么,大家都会觉得她被刘员外碰了身子,视为不洁,要么一辈子孤寡到老,要么就只能去刘员外家做妾了。   “员外郎怕是记错了,我们家大小姐只是扇了您一耳刮子,您是想动我们家大小姐来着,可是被我们姐几个给拦着了,您刚才碰到的可都是我们。”半夏性子泼辣,脑子也转得快,当即反唇相讥。   刘员外被说得一阵尴尬,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打耳光,他这会恨不得上去打回来。可又转念一想,若是能够将她带回家,还不是要仰仗自己生活,也不知道在身下婉转求欢会是何种滋味。   “让刘员外失望了。”于娉婷见他面上一会怒气冲冲,一会又笑眯眯猥琐的看她,不由冷笑一声,“不过你说我娘收了你的聘礼,却不知你家聘礼何时送到我们家?当时可有人看见?又是遣了哪个媒人上门说亲?聘礼是何种东西?可还有单子在?对了,既然我们家都收了你得聘礼,我娘可是将我妹妹的生辰八字给你?”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于娉婷面上冷若冰霜,两姐妹并排站着,神情倒是十分相像。莲花站在迟未晚身后对两人敬佩不已,若是自己也有这样得胆子,又怎么会害怕爹将自己卖了,如何她也是不答应的。   “姐姐说得没错,我记得当时确实是有人曾打听过我们家,还说等我们嫁过去会将咱们手中的产业都接手了,省的咱们辛苦。可咱姐妹俩偏就是劳苦命,当时就拒绝了那媒婆,也不知这所谓的聘礼是从何而来?”   姐妹俩联手可以说是天下无敌了,尤其是这嘴皮子,就是乡下婆娘碰见她们都要绕道走,这刘员外偏还要送上门来,以为看起来无害的就真的可以胡乱对付,也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就在上个月三十号,我们家可是拿了五百两银子。”刘员外没想到这两个丫头如此不要脸,居然还敢没羞没躁的问出这种问题,还大有一副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架势,心中真是恨得很。   不过好在他来之前就做了完全的准备,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有可能发生的问题,所以这会对答起来也是一点迟疑也没有。   “至于是哪个媒婆,自然是镇子上最有名的花婆子,虽说你们家家世不好,可我们刘家也是正经人家,绝不会亏待了你。不过有谁看见过,我就不太清楚了,这得问你们村子里是否有人看见。”   满嘴的胡说八道,不过却是说得一脸认真,不知情的人还真的都要听信了他的话,围观者中有人不由开口道:“这刘员外乃是扬武镇的富商,家中有粮铺酒店,如若不是你们反悔在先,他也不至于如此生气,继而做出此等失去理智之事吧。”   这般一说,周围也有人附和起来,看姐妹俩的眼神都变了,这让刘员外很是得意。   “怕只怕有些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见着好处就想巴拉到自己手上。”迟未晚回头看了眼说话之人,看着有些眼生,想来以前没有来过闲云小筑,也不知这人是刘员外带过来的还是普通游客。   “五百两银子的聘礼在整个扬武镇的确都算得上多了,只可惜,这几个月我们家赚了些银子,压根就看不上你这点聘礼,别说五百两了,就是五千两我都不会答应。”继而又转头对着一旁的小厮道:“你现在去镇子上,让知县大人去请了花婆子过来,我倒是要问问她,她将刘员外那五百两银子弄哪儿去了?”   小厮领了命飞快的往外跑,他是匡月楼训练出来的人,办起事情来稳妥得很。   “我已经派了人去请知县大人还有那花婆子,刘员外还请在坐一刻钟,想必他们很快就会过来,这事情孰是孰非总是可以断断清楚明白。”迟未晚不想再与他多说废话,这种人估计就是欺软怕硬,与他说再多,他也会想出别的由头来污蔑你。   刘员外曾几次去知县府衙,想要请知县吃顿饭,奈何这知县油盐不进,连个面都不曾见到,所以当迟未晚说这闲云小筑有一成是知县的,他压根不信,更别提让一个小厮去找知县让他办事了,这明摆着就是在吓唬人嘛。再说了,那花婆子早就被他用五两银子收买了,只会照着他教的说,那花婆子一来,只会让事情更利于他。   “那就等等吧,不过你也应该给你未来公公倒杯茶吧。”早就想了个通透,刘员外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安心的坐下,摸着他得两撇小胡子。等吧,看你最后怎么收场。 第四十八章 可是真的   丫鬟给两人收拾出桌椅,理刘员外远远的。半夏泡了桂圆枸杞茶,下头用特制的蜡烛烧着,又往里头放了两勺红糖,“姑娘先喝茶暖暖身子。”   “怎么不见陈大婶?”迟未晚压根不理会那刘员外,只当他说话在放屁。忽然想起前头闹得这般厉害,怎么陈大婶她们不曾出现。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陈大婶她们一直在后厨的,怎么这会不见人影?”于娉婷也心生奇怪,忙对着半夏道:“去厨房瞧瞧,别是出了什么事。”   半夏一愣,忙应了去。没一会便慌乱的跑回来,“不好了,大婶她们全部晕倒在厨房了,我过去的时候,厨房门窗都是关着的。”   两人忙起身往厨房去,路过刘员外的时候,迟未晚暗中关注了一眼,那刘员外神情异样了一瞬,眼神下意识的跟着往后头瞟,双手紧握了一瞬又放开。   迟未晚心中暗暗有了答案,指不定就是刘员外搞的鬼,怕那乡下婆子战斗力太强,坏了自己好事,所以事先将厨房的帮工全都迷晕了。   进入厨房,醉秋几个已经将她们全都扶了起来,可是面对依然昏迷的她们却素手无策,“这,要如何唤醒她们?”   迟未晚挠头,她也不知道啊……   “掐人中,按我说的做。”一年轻男子忽然站出来,只见他面容白净,眉目低敛,并不去瞧姐妹二人,穿着单薄的冬袄,袄子洗的有些发白,却很干净,发髻用木簪尽数挽起,让他有种干净清爽的味道。   他上前蹲在陈寡妇面前,然后在她人中处一按,陈寡妇便悠悠转醒,其他人很快也转醒过来。一睁眼便看见乌压压一群人站在自个儿面前,不由吓了一跳,“这是咋了?”   “大婶可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晕倒的?”   “晕倒?我不知道啊,我就觉得困的很,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不一睁眼就瞧见你们了嘛。”陈寡妇揉着自己额头,一点也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了?”   看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五六个人给放倒了,不过也是,一般人哪里会时刻提防别人使坏啊,“没什么,就是你们都晕倒了,怕是被人给迷晕的。”迟未晚安抚着这几个大婶,让她们先休息一会。   之前说话的男子也不打扰她们,自己在厨房中走了两圈,看了好一会才站定,迟未晚见他站在窗子边上瞧了许久,然后又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不由得也走到他方才站着得地方,没想到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洞,洞口处有一点点灰,像是烟灰,难道迷晕陈大婶她们的就是这个迷烟?   “嘿,你说,到底要我等多久,难道就这么一直等下去,这天都要黑了,你说的知县大人到底请来没有。”大嗓门的嚷嚷声从大厅里传来。   “算时间,陈大哥应该快回来了。”迟未晚见莲花还跟着自己,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带着她过来吃饭的,可碰到刘员外这事,把午饭都给耽搁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咱们就不对外营业了,陈大婶你和各位婶婶重新烧些饭菜,我都饿了。”   “净想着吃。”于娉婷点点她额头,迟未晚吐吐舌头,“速战速决,打到坏人刘员外。”   “我还为你们俩是要跑了呢,这么大半天的不敢出来。”   “放心,你跑了我们也不会跑的。”迟未晚回到大厅,就瞧见外头容哥儿朝自己招手,又往后头指了指,心下了然,“现在你还有机会离开,您要不要先走呢?”   “哼,等了这般久,你让我走,该不会是之前说的都是假的吧,这会看要露馅了,就想着将我吓走。”刘员外嘴角一直高高扬着,他已经料想到这闲云小筑就要成为自己的了,说不定还能得到云客居那些饮料得秘方,让自己家的酒楼一跃成为整个扬武镇最大的酒楼。   “既然你不走,那我们也就只有请知县大人替我们断断案了。”漠然的眼神忽而一转,眼中便闪现出笑意,对着人群盈盈一拜,“民女迟未晚,见过知县大人。”   刘员外面上一滞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人群,人群自然而然分开一条道,武知县连官服都不曾换下,沉着脸大步进门来,身后跟着云客居的掌柜和陈勇,再后面是几个衙役,还有那花婆子也被一并带了过来。   “姑娘不比多礼。”武知县虚扶了一把,“本官听说你派人来报官,说有人打砸了闲云小筑,甚至扬言要你嫁给他儿子,可有此事?”   迟未晚直起身,微微转头看了看陷入呆滞的刘员外,“确有此事,民女从未遇见过此等骇人的事情,心中害怕,便喊了陈大哥去报官,还请大人还民女一个清白。”   武知县双眼如炬,双目一瞪,那刘员外便吓了一跳,“草民,草民给大人请安。大人怎么来这山沟沟里了,待回了镇子上,草民一定亲自宴请大人。”   “不必了,本官虽只是七品县令,却也不会吃不起一顿饭。不过这闲云小筑可是你砸的?为何要做此等之事?还不速速招来。”   迟未晚一个眼神,醉秋便端了凳子让武知县坐下,半夏亦是手脚麻利的上了茶,然后一群人才恭恭谨谨的跟着迟未晚站在武知县的面前。   “这,我……”刘员外压根没想到这武知县真的会来,分明是油盐不进的东西,为何迟未晚叫个小厮一喊就能这么快出现,他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为何会对这不起眼的乡下丫头态度异常?刘员外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但都抵不过他此时的心慌。   “是,是那迟未晚的母亲收了我家聘礼,却又反悔不肯将女儿嫁给我儿子,我一时气不过忙着才失了分寸。”一口咬定,就是她们家不对在先,事已至此,他只有咬着聘礼这事,反正花婆子已经与他对好了口风,不会有错。   “哦?他说的可是真的?”武知县端了茶喝了两口,顿时一觉得自己活回来了,这一路上被那英卓拉着骑马过来,差点没把他给冻死。   迟未晚上前一步道:“不,我们家从未收过任何东西,更别提聘礼了。” 第四十九章 对质一番   “大人容禀,近日我家长工出门,这闲云小筑中便缺了账房先生,我与姐姐便每日轮换着前来记账。近日这刘员外上门,二话不说便将小筑砸了个通透,我家小厮阻拦其恶行,谁曾想刘员外竟叫人将他们都打伤了,更是言语调戏我姐姐,一把年纪的长者,居然做出这等轻浮之事。”   迟未晚言语严谨,讲事情细细道来,刘员外几次想要打断她,都被武知县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民女前来与他理论,他先是污蔑我们家尽数都是女子,开出这样一家小筑必然是与某些男人不清不楚,民女反驳之后,他才说家母曾收了他家的聘礼,反悔不愿嫁他儿子,他才前来砸店伤人。莫说我们家从未收到过他口中的聘礼,便是当真有此事,又岂能上门来就打砸的,刘员外这哪里是为了婚事而来,分明就是来为难恐吓我们的。”   素雅白净的面容上不卑不亢,只是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迟未晚双手拢在宽大的披风之下,只眼神落在刘员外的身上,随即又转回目光看着武知县。   武知县原本刚处理完公事,就被匆匆上门的掌柜拖着上了马,一路上零碎的听陈勇讲了个大概,后面这些倒是当真没有听说过。据他所知,那刘员外的儿子日日流连于青楼,家中模样好些的丫鬟都会遭到他毒手,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像见过匡月楼这般天人之姿的人是如何也看不上那混账的,更别说迟未晚手中有足够的金钱,根本看不上刘家的那点家底。   如是想着,大概也就知道了孰是孰非,只是既然人在这儿,总得判个清楚,不然刘员外出门一宣传,指不定这姑娘家的名声就毁了,等那匡月楼回来还不得将自己抽筋扒皮了嘛。就算是往小了说,这闲云小筑还有自己一成股呢,被他这么一砸,得损失多少银子啊。   “嗯,此等行为确实不妥,刘员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刘员外见武知县的神情转了几转,时而阴沉时而冷漠,最后转为平静,他这心中也是一上一下的,他是真的不敢相信武知县会亲自过来,该不会这迟未晚于其实是与知县有什么关系吧?可是就这么放弃,太丢人了。   “大人,草民说得句句属实,她们家的确是收了我的聘礼却想着反悔,那聘礼还是花婆子给送过来的。”他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花婆子,只要花婆子跟自己的供词一样,那聘礼的是就是板上钉钉了,就算你是知县也不能以权谋私。   迟未晚倒是没有料到,她还没有开口,刘员外就主动的喊出了花婆子。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担心花婆子说出不利于他的话来?难不成――花婆子已经被他买通了?   “大人,不如请花婆子上来对峙一番。”   “带花婆子。”   花婆子穿着穿着一身大花袄,头上还簪着一朵玫红的绢花,一扭一扭的站到武知县面前来,“草民拜见大人。”说着便行了个大礼,圆滚滚的身躯往地上一跪,霸占了好大一块地方。   武知县掩嘴,不自觉的揉揉鼻子,往后微微仰了仰,“起来吧,刘员外说是你给粮价说亲的,可有此事?”   “有有有,刘员外大方得很,还赏了小的二两银子呢。”花婆子起身,挥着手中的帕子高兴的说道,说到二两银子得时候还伸手比划了一下。   见她如此上道,刘员外暗中扯了扯嘴角。   于娉婷想要上前与其理论,被迟未晚眼疾手快的抓住,对着她微微摇头,又轻轻捏了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刘员外可是个大善人,听说她们家没个顶梁柱,两个女儿在外头抛头露面,便想要帮她们一把,这不才找到我花婆子前去说亲嘛。”花婆子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唇边的大黑痣也随着一抖一抖的。   “要我说,她们娘亲,张家妹妹也是很明事理,一听说刘家有娶她们家女儿的打算,当即就应了下来,说是怕女儿长此以往下去,被人指指点点,以后不好找婆家。这不,没多久刘员外就让小的带了聘礼换了庚帖嘛。”   她的话中真真假假,若不是姐妹两当日因为此时与张氏闹了一番,恐怕不明所以之下还真的会信了她的话。   “所以,你在本月初一的时候亲自带着一千两银子到我家,是吗?”迟未晚迈着步子缓缓的走到花婆子身边,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刘员外的目光。   花婆子一愣,这刘员外说的明明是五百两,怎么突然变成了一千两?难道是知县大人在这里,想要将聘礼说得高一点?   “呵呵,是啊,刘员外大方,知晓你们过得不好,就像这补贴你们一点。”花婆子几次去看刘员外都被迟未晚挡着了。   后头的于娉婷了解迟未晚的意图,走了两步将刘员外想要上前的步子给阻断了,为侧了小脸道:“刘员外本就大方得很,不过才一千两银子,您就这么着急了么?”   “对了,花婆子可还记得我那天穿的是否是黛色缠花袄裙。”迟未晚面上露了笑意,杏眼看着她,像是在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花婆子捏紧手上的帕子,眼神胡乱的瞟,“那个,那个,老婆子我记不清了,好像是这么一身。”   “呵。”迟未晚轻笑一声,“可我当日穿的并不是黛色缠花袄裙,花婆子你在说谎。”   花婆子本就有些惴惴不安的心瞬间一顿,嚷嚷道:“那是老婆子我记错了,我每天要见这么多人,哪里会记得你穿了什么。”   “哦?记错了。”温软的语调轻飘飘的往上扬,“那你总不会忘了那天在我家中见过什么人吧?”   “这哪里会记错,不就是你娘和你姐妹俩嘛。”   “确定?”   “自然。”   “可那天,我娘并不在家,她和我姐一同去庙里拜神去了,而且我从一大早就到了闲云小筑,一直与店里的诸人在一起,这事当天来过闲云小筑的客人都可以作证。”迟未晚像是终于戏弄够了,开始了她的反击之战。 第五十章 有点失望   继而她又看向刘员外,“对了,我刚刚也记错了一件事,当时刘员外说的是五百两聘礼。啊,还有,不是初一,是上个月三十。”   她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微微弯着,显示了她心情大好,眼中的嘲讽更是不加掩饰,说到最后的时候一字一顿,气得刘员外差点背过气去。他是真的没有料到这一个乡下丫头居然这般诡计多端,三言两语就匡得那花婆子慌了神。   花婆子也是一脸呆滞,脸色瞬间煞白,怎么会!自己居然落了她的全套!“是,是我记错了,是上个月三十,聘礼也是五百两。”   迟未晚没有再说什么,对着武知县道:“大人,民女的话已经说完了,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还民女一个清白。”   围观的人原先还是一头雾水,当时他们也是听刘员外说得很清楚,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千两银子,最后迟未晚一个翻转,叫他们都回过神来,原来是以退为进,步步引诱那花婆子。   “花婆子,刘员外,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还是需要本官让出个地来,让你们先商量好供词。”武知县算得上是难得得清官,此前镇子上多少人想花钱走他得后门,都被拦了回去,便是这闲云小筑都是匡月楼亲自开口才敢收下的。   几个衙役呼啦啦上前站成两排,将两人围在其中,两人扑通跪倒在地,“大人饶命,是刘员外给了小人五两银子,让小人这般说的,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花婆子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将事情一股脑的全说了,气得那刘员外的脸又是一阵青红,他本想只要继续咬定是那迟未晚花言巧语,没想到全被这蠢婆娘给打乱了。   “那你告诉本官,他为何让你这么做?”   “因为、因为他说那于家的两个姑娘是个会做事的,要是都弄回家来,刘家指不定回更上一层楼。”既然已经开了口,后面的就没有那么难说出口了。   “胡说,我分明就是看她们孤苦,所以才想着帮她们一把。”刘员外大喝一声,忙为自己洗地,“大人,草民也是一片好心啊。”   “好心?”武知县啪的一拍桌子,怒道:“你所谓的好心,就是上门打砸,就是污蔑两位姑娘,就是要毁了两个姑娘的名声吗?你哪里学来的好心!让你做出这般恶行!”   武知县也是怒了,已经是证据在前,这刘员外居然还敢说自己是一片善心,谁给他这么大的脸。   “若不是两个姑娘机敏,恐怕这个时候你的阴谋早就得逞了,你是想逼死她们还是想将她们据为己有。真没有想到,在本官的管辖之下,居然有此等为恶之人。来人,将这刘员外带回府衙,重大三十大板,另外让师爷带上两个衙役,将刘家给我查个通透,指不定背地里还做过多少肮脏事。”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刘员外终于知道怕了,一屁股做到地上,又爬行上前几步,抓住武知县的裤脚,哭喊着要他饶命。他是真的后悔了,若是知道这闲云小筑有知县罩着,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动一分一毫啊。   “花婆子助纣为虐,但念她最后能够迷途知返,带回去打十大板以示惩戒。”   衙役很快就将人带了出去,顺带着将刘员外的一众家仆也给带走了。迟未晚对着武知县娇俏的笑道:“大人真是百姓的青天大老爷,可一定要那刘员外将店内的损失给赔上,不然民女可还要状告他。”   “这是必须的,明日就让刘家人将赔偿款送过来。”两人已经是很熟悉,武知县对着她也没了之前那般严肃。   迟未晚一笑,对着围观的客人道:“今日让大家看了一场闹剧,还望大家莫要见笑。店内几乎被砸完了,我们闲云小筑恐怕要休息两天再重新开业,今日让大家受惊了,我们会给在场的每一位客人分发一块牌子,等重新开业之后凭借牌子可以免费到闲云小筑吃一餐,现在大家依次到柜台这边领。”   看了这么一场好戏,大家都是意犹未尽,看向迟未晚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好几个年轻小伙子明显带着火热的目光,这姑娘如此聪慧,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   醉秋和半夏井然有序的将牌子分发给每个人,剩余的小厮则是快速的打扫起来。迟未晚几人便一同上了二楼的包间。   莲花有些不敢上前,被迟未晚牵着手走,将她安排到了自己身边,又对着于娉婷道:“姐,这是莲花,小姑的女儿。”   “莲花?”于娉婷也是好几年没有见过于小梅了,倏忽说起来一时想不起,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表妹竟然这般大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因着迟未晚的态度,于娉婷对莲花也很友善,怕她面对这么多人紧张,拉着她的手一直在聊天。   “今日多亏了大人赶到及时,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对付那泼皮无赖。”迟未晚安排好莲花,亲自给武知县和掌柜的斟茶,说起来他们也帮了自己很多次,要不是有他们在,自己还真的不敢这般大胆。   “姑娘说哪里话,这闲云小筑可也有我一份,若不姑娘你,只怕我最近日子也不会这般宽裕。”他说的也是实话,虽说很多人会说一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这说的是那些贪官,像武知县这样的清官,一家子仅凭一点俸禄,那可是两袖清风,这闲云小筑的一成利润,足以让他们的日子好过很多。   “姑娘可是有受伤?”掌柜关切的问道,“少当家前些日子出门了,临走前还嘱咐我们要多主意小筑的事情,没曾想一个不经意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谁都不会想到那刘员外居然会将心思打在闲云小筑上,我没有事,就是姐姐受了点惊吓。”迟未晚脱了披风,掌柜这才发觉她似乎又长高了不少,隐隐已经有了少女的风韵。   于娉婷听到有人点到自己,从窗边转过身来,笑道:“我也没什么事,就是以后怕是不能再女扮男装了,不能再勾得那些小姑娘脸红,我还有点失望呢。”   惆怅的话语让大家一齐笑出声来,众人又闲聊了几句,丫鬟们端了饭菜上来,都是熟人,大家也没有男女不同席的说法,一同用餐。 第五十一章 事已办妥   聊了好一会,迟未晚才想起来,居然忘了追究陈寡妇被迷晕的事儿,可这会刘员外已经被带走,再追究下去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不过想起当时站出来叫醒陈寡妇得那位男子,迟未晚暗暗记了样貌,下次见到他,还要感谢他一番呢。   按往常,闲云小筑发生这么大的事,匡月楼一定会出现,如今不见他提一句就出远门了,迟未晚心中不由得生疑,难道是他家中出了什么事?说起来还真的从未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好像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似的,“掌柜的可是知道少当家去哪儿了吗?”   “家中发生了一些事,少当家赶回去处理事情,等事情处理好了,很快便会回来,姑娘莫要担心。”掌柜的垂了一下眼睑,继而面色如常的回道。   迟未晚点点头,果真是家中出了事情啊,认识这么久,自己居然从未问过他家中是做什么的,家又在哪儿。   众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武知县就起身告辞了,县衙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回去处理,掌柜的便也一起跟着回去了。   姐妹俩留了丫鬟在闲云小筑收拾,一同往家中走去。午后的阳光在冬季里大约是嘴温暖的时候了,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舒服极了。   “莲花,今天可是吓着你了?”本想着带她吃点好的,居然还遇到了刘员外这个泼皮无赖,迟未晚也是很醉。   莲花摇摇头,“没有,在两个表姐身上我学到了很多。让我知道女孩子也可以很勇敢,我以后也要和表姐一样。”莲花将拳头握得紧紧的,鼓励似的在胸前摇了摇。   好笑的看着比早上活泼些的小女孩,迟未晚赞许的点头,“不错,谁说女子不如男呢,咱们家的女儿就是要巾帼不让须眉,让那些说我们家是绝户的人好好瞧瞧,嫉妒死他们去吧。”   一番豪言壮语说完,迟未晚还是有那么点心虚的,自己目前还是太弱了,连一个员外都能欺负到头上来,革命还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姐妹仨还是很有共同目标的,回到家中的时候,于小梅已经睡着了,张氏正切着生姜,想要将老姜做成姜末,然后加入刚榨出来的红糖,做最正宗地红糖姜茶,每天喝上一杯,可以缓解每月的例假疼。   让莲花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休息,迟未晚就拉着于娉婷到书房中计算她们手中一共有多少银子了,闲云小筑开出来后,她就没有再想过如何让自己再上一层楼,这段日子有些颓废了。今天这事一出,倒是让她有了动力。   从饮料的分成,到闲云小筑的收入,短短半年多地时间,手中居然也已经存下来将近万两银子,而且极大一部分是饮料的收入,可见这些酒水饮料有多火爆。只是最近两个月天气转冷,饮料有些卖不动了。   冬天,一般还是喝热饮的比较多,比如说奶茶。只是奶茶大多需要打包啊,用什么打包可以既美观又实惠?迟未晚陷入了沉思。   自己也不应该被一个小小的麦和村困住,应该走向更大的舞台,去看看这个命运让自己来到地世界。   于娉婷的绣花手艺很好,当初迟未晚一时突发奇想,画了几张卡通图,按花样剪出来之后做成了几个抱枕,这让她犹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想要在镇子上开出一家专门卖毛绒玩具和抱枕的店。   姐妹俩各自有了目标,开始更加仔细的规划起来。迟未晚开始教她如何写出一份完整的策划书来,于娉婷对于学习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热爱,所以在领会了迟未晚的意思之后当即就陷入了头脑风暴之中。   李开阳和沈温书是在当天的夜里回来的,两人一路披星戴月,连家门都没有回,先敲响了迟未晚家的门。   早在两天前迟未晚就受到了他们寄回来的信,说今晚就能到,所以一直等到了子夜十分,迟未晚也没有睡去,一听到声响,披了衣服便下楼来。   两人的身上还冒着寒气,迟未晚忙让丫鬟生了火,又取了热茶给他们暖身子,好一番忙乱之后大家才见礼坐下。   “事情已经办妥了,我们分别在风珠城的双溪镇、仓河镇,还有我们高林城的扬武镇上置办了几处宅子,总共收紧来将近万担白米。如果战火真的蔓延到我们这边,我们完全可以安然的度过。”沈温书原本是一身的书生气,经过大半个月的跋涉办事,那一股子书生气便沉淀了下来,越发的让人觉得沉稳可靠了。   李开阳的眼睛很亮,褪下了乡下汉子眼界狭小的笨拙,整个人也富有生气起来,这段时间让他见识到了很多,看见了很多未知的世界,让他也变得不一样起来,“对了,我特地观察了一下,咱们镇子上外来的人更加多了,便是高林城内也开始戒严了,我听人说,好像边关出了什么问题。”   边关出了问题?这事情可大可小,万一是有奸细,那武清城必然会破啊,到时候恐怕真的会有大麻烦,“这事你们不要告诉其他人,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这段时间辛苦两位大哥了,时辰已晚,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只怕家中两位嫂子都已经等急了,其他事情,等明天睡醒了再谈。”   两人也是累及,更是念着家中妻儿,说了两句就各自归家去。迟未晚站在窗边,望着漫天星辰,一时心中涌现各种担忧,只怕自己和姐姐的开店计划要延后一段时间了,不然若是武清城破,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记得顾南风曾说他在边关的,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对了,可以跟他打听些消息啊,迟未晚眼睛一亮,转身去了书房。若是边关真的有危险,就让顾南风快些离开了,省的到时候受伤。   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顾南风虽与她见面的次数远不如匡月楼,可是因着是通信状态,迟未晚往往会有更多的话跟他说,好像他就是一个可靠的朋友,而且文书形式往往比言语更能让人放下戒心。 第五十二章 赵二宝来   写了信,迟未晚才觉得心中的那股子担忧给发泄出来了,躺下来很快便睡着了。第二天便托人将信带到云客居,让掌柜的帮自己送出去,顺便还打包了一大包家中做的特色小零食。   因着闲云小筑被砸,重新购置东西需要几天,这两天大家都是放假的状态,更是让几个丫鬟小厮想要回家的回家待几天,想必他们也是想家得很,特地允许他们过了腊八再回来。   两天之后就是腊八节,张氏早早准备了煮腊八粥要用的东西,难得家中如此热闹,她自是开心。   而自从迟未晚提议和离开始,于小梅连续两天都是在纠结之中度过。迟未晚看见了也不说,这事还是得要她自己想开了才行,不然自己能帮她一次,难道还能帮她无数次吗?有些男人,早点离开他,那是止损。   “晚姐儿,晚姐儿。”在楼上迟未晚便听见有人在喊,往窗外一看,是大舅母张秋氏,她一路小跑的朝家中来,面上满是慌张。   “大舅母,您这是怎么了,这般慌乱。”迟未晚跑下楼扶住张秋氏,这大冬天的,她头上头急得冒汗了,张秋氏身子骨本就不好,按着迟未晚之前教她的方式熏蒸了几个月,才感觉好了不少,只是身体到底是虚了。   张秋氏拉着她的手往家中走,“快,让你那小姑和莲花躲起来,村口来了一群人,说是你小姑的男人,知道你小姑在这里,要将她带回家去呢。”   于小梅在她家的事情,张秋氏是知道的,因为张秋氏和二丫在村口摆摊,迟未晚特地让她们留意那赵二宝,这不没两天,赵二宝就找到家中来了。   “大舅母你别担心,先坐着歇口气。”迟未晚扶着她坐下,面上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然后上楼将这事告知了在房中的于小梅和莲花。   于小梅面上闪过慌乱,将莲花推到迟未晚身边,满脸都是坚定,“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莲花你都不要出来,记住了吗?你爹现在正在气头上,指不定又对你动手。”   说着她就整整衣服,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晚姐儿前两天说的,我想了很多,你说的对,与其被卖到窑子里,到死了都不得安生,倒不如与他和离,大不了我带着莲花到一个每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蚂蚁都要拼命活着,况且是我。”   居然能在这个时候做出决定,迟未晚决定高看这于小梅一眼。作为古代女人,打小的教育就是三从四德,换做张氏处在于小梅的位置上,她可能没有这样的勇气,反而会选择去死。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靠近,最前面的那个嘴上骂骂咧咧的,衣服头发都脏乱得很,他脚步虚浮,面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眼里满是血丝,一看就是酗酒过度的模样,想来他就是赵二宝了。后头跟着五六个长相相似的汉子,只是年龄从大到小好像都有,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推进门来。   “于小梅呢,让那个贱女人给我出来!”一进大门,赵二宝就挥着手中的粗木棒子大声嚷嚷道,“这个贱人,居然还敢跑,活腻歪了吧,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莲花没看见她爹,可是一听到这声音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面上浮现出惊恐,哽咽的拉着于娉婷的衣袖道:“表姐,我娘她,会被我爹打死的。”   “放心,有表姐在,你和你娘都不会有事的。”于娉婷是在楼上陪着莲花的,可这会她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这赵二宝可不是什么脑子清醒的人,若是发起狂来,说不定还真的会伤了晚姐儿和小姑。   “莲花,你在楼上待着不要下去,我现在要出门找几个人来,你乖乖的在这儿待着知道吗?”   依恋的眼神让于娉婷于心不忍,可是赵二宝却不会等人,她只得心一硬,拉开莲花的手,将桌上的九连环交给她,“你把这个解开,我就回来了,很快。”   顾不得别的,于娉婷下了楼从后门飞快的跑了出去,她要去叫几个人来帮忙。若是那些小厮在,她也不至于这么担心,偏这两天给他们放假了,一个都不在。   “你就是赵二宝。”迟未晚拉住于小梅,自己率先走出去,目光在他身上看了一下,厌恶的转开眼去,一个大男人居然这样脏兮兮的,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难闻的酒味,是那种酒倒在身上好几天不洗的味道。   “你是谁?”赵二宝流里流气的打量着她,歪着身子指着迟未晚道:“叫那个贱人出来,我知道她在这儿,躲得了一时,她躲得了一世吗?”   “其他人又是来找谁的?”迟未晚看向后头的那些人。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为年长的那个站出来回道:“这赵二宝将她的女儿卖给我们了,钱我们也已经给了,我们现在是过来带她走的。”   说话的人很憨厚,说话也没有像赵二宝那般让迟未晚生厌,看来他们几个就是于小梅口中的山里汉子,“你说赵二宝将莲花卖给了你们,可是有莲花的卖身契?”   山里汉子一听,都愣了,他们大字也不识一个,这卖女娃的钱还是家中砸锅卖铁凑出来的,一般人家根本不愿意将女儿卖到那深山里受苦,只有莲花她奶奶听说了,主动跑过来说愿意将孙女卖给他们的,所以第二天他们就给了一半的费用,只等下次来将莲花带回去,谁料到莲花居然会跑呢。   “这,我们给了钱,当然就是卖给我们了,我们一定要带她走。”山里汉子本想嚷嚷的,可是面对的是画里仙女般的女孩子,根本不敢大声说话,尤其是她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好像能够让你自惭形愧。   “你们跟她啰嗦什么,直接进门将这两贱人给我抓出来就行,抓出来了,那丫头你们带走,把剩下的钱给我,然后那个婆娘就给我留下。”赵二宝才不管迟未晚呢,挥着他手中的木棒指使身后的几兄弟冲进门去。   迟未晚挡在门前,面色一凝,眸中泛起冷意,“谁敢。” 第五十三章 买卖文书   一张俏脸寒霜,本该是如春花灿烂的杏眼亦是眼角眉梢带上了冰冷了的寒意,山里兄弟站在她面前竟是一步也不敢上前。   “我,我们已经给钱了,要么把钱退给我们,要么就让我们把人带走。”他们思想很简单,我已经和你做了买卖,要么还钱要么交货。   赵二宝一听要还钱,短视炸毛了,从后头赶上前来,指着他们道:“是男人就进去把那死丫头给找出来,要钱,我可没有,要么就把她给我带走。”   居然还有这样得父亲,迟未晚也是见识到了,为了一点银子,居然肯将将女卖了,只是这山里兄弟也是无辜,他们单纯只是为了找个媳妇,顾及为了买这一个媳妇,已经让他们负载累累了,谁曾想媳妇还跑了。   “赵二宝,你的意思是你确定要将女儿卖给这山里兄弟吗?”秀眉微动,迟未晚缓和了神色。   “老子钱都收了一半,识相的快把死丫头给我交出来,不然卧连你一块卖了。”赵二宝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这家子没个男人出来主持大局,估计就是怕了他,推了个替死鬼出来,他的胆子便越发的大了。   迟未晚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你便写个买卖文书给这山里兄弟,省的一会你赖账。”   此话一出,倒是让在场的惊了一下,刚才还是一步不让,怎么这会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山里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觉得她这话说的没错,这赵二宝一看就不是什么实在人,一会若是反悔了怎么了得。   “对,我们写个买卖文书,也省的到时候麻烦。”最为年长的汉子发了声,大家也没有意见,点头称是“等写了文书,我们再把剩余的银子给你,让我们把那莲花丫头带走。”   莲花躲在二楼的走廊上瑟瑟发抖,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迟未晚会答应她们将她带走,若是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她该怎么办?小丫头缩着瘦小的身子躲在角落中捂着嘴哭泣。   有银子收自然再开心不过,赵二宝当即就答应了,可他们谁都不识字。迟未晚嫣然笑道:“我曾学过一二,可以帮你们写,只是内容却需要你们自己想好。”   “我赵二宝将女儿赵莲花卖给朱家村朱大柱兄弟,共得银子八两,从此以后父母情分恩短。永乾三十二年冬。”   按着赵二宝的口述,迟未晚将大概的意思给写了下来,又让两方各签了名字,不会签名的则是按了手印。   “快点,把剩下的银子给老子。”赵二宝按完手印,就迫不及待的伸手要银子。山里兄弟各自从兜里都掏了些碎银子出来,大多都是铜板,数了好一会才将剩下得五两银子都数出来,赵二宝哗啦就将所有的钱巴拉到自己身边,揣进兜里,“真是个穷鬼,居然都是些铜板。”   如此一说,羞红了本就淳朴的几个山里兄弟,这已经是他们家所有的银子了,抠抠索索才拿出来这么多,可是听见他这般嫌弃,还是让他们感到一阵自卑。   “钱已经给了,现在是不是要把人给我们交出来。”   “交什么人!到我们村子来闹事,我看你们是不想安然的走出去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群男女老少拎着各种各样的武器进来,虎视眈眈的对着山里兄弟。   “晚姐儿你可别怕,这是咱们村子里,就没有让别人欺负的时候。”李开阳首当其冲,握着一柄锄头,双目一瞪,还真的有几分煞气。   之前都说好了给钱交人,这会儿给了钱居然出尔反尔,山里兄弟也急了,握紧手中的木棍怒对着李开阳他们,“之前你说好了给钱就把人交给我们的,现在是要干嘛,翻脸不认人吗?”   “急什么,不会亏了你们就是。”迟未晚见后头的于小梅恨不得马上跑出来阻止自己,忙往后退了两步,将她堵回房中,又对着李开阳他们道:“各位父老乡亲别急,这事儿还没有结束呢。”   李开阳他们自是于娉婷给叫过来了的,因着之前赵二宝他们气势汹汹,生怕迟未晚拦不住他们。这会迟未晚这般淡定,倒也不心心急了,可站在一边也不敢放松警惕。   “姐。”朝于娉婷招手,于娉婷忙上前来,姐妹两附耳说了几句,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一丝笑容。   “烦请朱家兄弟跟我过来,莲花的事情我们来解决。”于娉婷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几兄弟请到了院子的角落去。   几兄弟都是讲理的,想着两姐妹也不会匡自己,再说便是自己此时不答应,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皆是安生的跟着走了过去。   面前很快就空了下来,独留赵二宝一人站在中央,被大家伙围了个透。赵二宝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转了几转,最后对着迟未晚怒道,“叫于小梅给我出来,那是老子的媳妇,老子今天就要要带她走。”   “走?你还要怎么样!”于小梅打房中冲出来撕扯着赵二宝,她恨死了自己的丈夫,居然为了一点银子真的将自己亲生女儿给卖了,甚至一点迟疑留恋都没有,“莲花可是你亲生女儿,你怎么这般狠心。”   “什么女儿,老子要的是儿子!女儿都是赔钱货!”赵二宝平素对于小梅就是非打即骂,况且今日于小梅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他撕扯,他不要面子的啊!这让他心中火气更大了。   “臭娘们,你还敢给老子跑。老子都已经和宜春院的人说好了,居然让老子到手的银钱都飞了,老子打死你。”   粗目棍子一下一下的扬起,重重的打在于小梅的身上,于小梅像是不知道痛一般,死死的拽着他的头发,张嘴咬住了他的脖子。   “快将人分块。”迟未晚大叫一声,围观的人忙将两人拉开,趁乱的时候,赵二宝被人暗中下了好几个黑脚,疼的他一阵叫。   “小姑你怎么样?”迟未晚扶了于小梅在一边,于小梅脸上好几个红印,惹人注目得很。 第五十四章 与他和离   于小梅冷笑一声,拂开了她的手,“我可担不得你小姑,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居然把莲花往火坑里推。”   这会已经是记恨上迟未晚亲手写下买卖文书了,莲花是她的命根子,她宁可自己替她去受罪,也不想她小小年纪去山里受苦啊,这朱家兄弟虽说长得没有凶神恶煞,可一家五个兄弟公用一个女人,这事要怎么说?   “赵二宝,你丧尽天良,卖女卖妻,我要和你和离!”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卖,于小梅已经要疯了,对着赵二宝不管不顾的喊道。   赵二宝被李开阳和陈勇拉着,如何也挣不开他们的禁锢,本就不正常红色的脸顿时一阵青白,双目通红,“和离?你想得美!你这贱人要不要脸,老子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你,你这个蛇蝎毒妇!老子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赵二宝!我这么多年来为了你赵家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至于对我像是对仇人一样吗?”于小梅颤巍巍的指着他问道,发髻凌乱的散落,面上满是凄苦。   “你杀了我儿子,我儿子!”赵二宝几乎要疯了,他这一辈子本该是和和美美的,就是儿子的死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让他直接崩溃,根本没办法正常的生活,正常的面对自己的妻子。   儿子。于小梅哭出声来,“你以为小宝的离开我不难过吗?小宝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将他生出来,你以为我对他的感情会比你少?”   “可是害死他的是我娘,是我娘啊!”她声嘶力竭的喊,这么多年她心中的苦楚谁知晓,赵二宝可以发泄在她和女儿身上,那她呢?她难道就是铁石心肠,不会有痛觉吗?“你叫我怎么办?难道还去杀了我娘吗?”   其实当年于小梅刚嫁给赵二宝的时候,也过了几年幸福日子。嫁进门的头一年就生了莲花,一直到第三年的时候才怀上第二个,好不容易生下儿子,谁知道何氏知晓之后,竟带着小何氏和刘氏上门了要辛苦费了,说她女儿生了儿子,理应给她这个做外婆的红包。   这本该是个大喜事,偏何氏这人眼里只有钱。见赵二宝的娘不肯给钱,居然动起了歪脑筋,用他们的儿子小宝来威胁他们,结果小宝不下心掉在了地上,当场就给摔死了。   这一幕刚好被进门来的赵二宝瞧见,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在自己面前,赵二宝如何也迈不过心里这道坎,几次到于家要说法,都被于家兄弟给赶了出去,最后只能自我麻痹,将所有的过错归根于于小梅头上。   说起来,这也是于小梅的无妄之灾,她一个还在月子里的妇人,又能怎么办,一个是生养自己的娘,一个是自己刚生出来的孩子,手心手背,她都无可奈何。所以,她只能忍,以至于忍了这么多年,直到前段时间,听说他要将自己卖到窑子里,要将女儿卖到山里,她不能不逃。   “都是你们于家人!你们于家没一个好人!”赵二宝上门要说法的时候,曾被于家兄弟给打得半死,因此他是又惧又恨。   “赵二宝,你便是如今将我小姑带回去又能如何?”迟未晚理解之前于小梅对自己的恨意,她并不清楚自己那般做的缘由,因而也不怪她,“你可知我与那知县大人相熟,你今天若非要将我小姑带走,我边让衙役将你抓到牢里面去,尝尝那打板子的味道。”   “你和县太爷认识又如何,我管教我的媳妇,谁能管的了我。”赵二宝不傻,在赌场里混了这么多年,他也懂的一些,知道这是自己的家务事,别人管不了。   迟未晚施施然下了台阶,“可是你卖了自己女儿,根据大梁律法,若非父死母亡,不得买卖儿女,若有违者,按律当斩。”   其实她也不知道大梁有没有这样的律法,反正她就是乱扯,量这赵二宝也不知道。   “什么?你胡说!那、哪有这样的律法?”赵二宝起先还是一点也不信的,可是看她脸上一丝心虚的表情也没有,一时间也摇摆起来,他大字不识一个的庄家汉子,又怎么会懂的这些所谓的律法,该不会真的是有这样的法律吧。   桃花般的唇微微一动,勾起浅淡的弧度,在阳光下耀眼得有些刺目,“你大可试试,我手中可是有你签字画押的文书,只消我一句话,便能送你进大牢。”   “你,你想怎么样?”他的一点信心已经在迟未晚自信的微笑着消失殆尽,心中充满了恐惧,他曾见过一个与他一起的赌友,被拉到县衙里痛打了板子,当天夜里都没有熬过去,就死了。而他,不想死。   “要怎么样不是我说了算,得问我小姑。”让了舞台出来,迟未晚将机会留给了于小梅,此前于小梅做出了决定是和离,也不知如今是否会改变主意。迟未晚想着,帮她们也就只有这一次。   于小梅抹掉脸上得泪珠,看着赵二宝恨恨道:“我要和他和离!”   “我小姑说了,要与你和离。”迟未晚扬扬手中的文书,光明正大的威胁赵二宝,“你可以拒绝,大不了咱们一会县衙大堂见。听说犯了事儿的人,先是被打十板子,再要经受夹指之痛,最后才被扔到大牢里由狱卒日日鞭打。那滋味,啧啧,估计好得很。”   迟未晚每说一句,赵二宝的脸色就变上一分,到最后几乎是被李开阳他们硬撑着才没有倒下,“你,比别吓唬人。”   “又没有吓唬你,你心里清楚得很。”迟未晚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是承受不住,转而又道:“这样吧,你与我小姑和离了,我给你二两银子,算是分手费,你拿上就尽快走吧。”   “二两!不行,二十两。”赵二宝一听有银子,吓破的胆子也能找回来两分,硬着嗓子说道。   谁知迟未晚淡淡瞟了他一眼,“爱要不要,大不了咱们去找县太爷做主。到时候别说二两了,小心别把命给搭进去。李大哥,带上赵二宝,咱们去府衙找知县大人。”   “等等!” 第五十五章 爱要不要   赵二宝使劲挣脱,发现自己挣脱不了,这才忙大喊了一声,“我现在就写,这臭娘们,老子早就不想要了。”   从前几日的刘员外道今天的赵二宝,迟未晚都觉得自己是大开了眼界,不过心里还是默默的感谢了一番武知县,这名头还真的是好用啊。   “我赵二宝与于小梅夫妻情断,自此之后一别两宽,各奔东西,生死无话。永乾三十二年冬。”   还是迟未晚执笔,一式两份写完后让双方各自按了手印,最后分别交给两人,“这是二两银子,你拿着就走吧。李大哥,麻烦你送赵二宝到村口,省的他迷了路。”既然事情已经解决,迟未晚只想尽快将人送走,又怕这赵二宝半路耍幺蛾子,派了李开阳亲自送他离开。   赵二宝见这儿也捞不到好处了,兜里又有七两银子在,当即就头也不会的走了,他这会一心想的又是去赌坊里大杀四方,再去买上一壶酒,快活快活。   拿着和离书,于小梅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己就这么简单的和离了?她以为和离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在迟未晚三言两语之下,就忽悠的赵二宝签了和离书,也是让她服气的很,可是莲花该怎么办,若是山里兄弟一定要带莲花走,她不顾一切也要跟去。   “姑,姑娘。”朱家兄弟来到迟未晚跟前,面上有些羞涩,黑黝黝的肌肤都有些红的发亮了,“我们先走了。”   迟未晚嫣然一笑,点头,“几位朱大哥一路小心,希望你们能够找到更好的姑娘。”   原本气势汹汹而来的朱氏兄弟也开开心心的离去了,于小梅诧异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完全没有弄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于娉婷就应将之前赵二宝签下的买卖文书给塞到她手中。   “这是梨花的卖身契,小姑你亲自将她毁了吧,这以后你和莲花就是自由身了。”   “这是怎么回事?莲花不是被卖了吗?”   姐妹俩对视一眼,笑道:“晚晚之前故意让赵二宝写下文书,一是她知道朱氏兄弟性子老实,一定能够从他们手中拿回卖身契,若是没有这卖身契,便是给了赵二宝再多的银子也不能填饱他的贪心。二是可以以此吓唬那赵二宝,让他轻易与你和离。”   知晓了迟未晚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和莲花打算,又想起自己骂过她,于小梅脸上有些挂不住,拉着迟未晚的手道:“我以为你是真的想要将莲花卖了,我,晚姐儿小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是真的好,对我和对莲花都好。”   迟未晚与她们于家并没有血缘关系,却这样一心帮着她和莲花,这让她很感动,便是当初于家人都在,也未必会像她这样帮着自己。   “表姐,我……”莲花从楼上下来,刚才的一切她都看见了,她也恨自己居然错怪迟未晚,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作为表姐的迟未晚也没有怪她和她娘一句,反而还尽心尽力的帮她们,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眼圈一红,莲花便落下泪来。   “哭什么,今儿可是好事。虽说闹腾了些,可终归你和你娘以后日子会太平了。便是清苦些,也比在赵家好。”   迟未晚为她擦去脸上的眼泪,“瞧瞧你们俩,快去梳洗一番,一会我娘回来,可要怪我没有招呼好你们了。”   张氏今天一早就和陈寡妇到镇子上赶集去了,这会还没有回来呢。余小梅带着莲花去楼上洗漱,留下姐妹俩在楼下休息。   “大梁真的有律法言明,除非父死母亡才能买卖儿女,否则按律当斩吗?”于娉婷她不喜欢律法,因而根本对这些内容一窍不通,今天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律法,心中也是好奇。   谁知迟未晚哈哈大笑,“哪来这般奇怪的律法,是我胡诌的。你瞧醉秋半夏她们,不也是家中穷苦过不下去才被爹娘卖给人牙子的嘛,若是买卖儿女有罪,她们爹娘恐怕早就被斩了。”   才知道自家妹妹居然就这样子忽悠了赵二宝,于娉婷又是好笑又是替他痛心,这可真的是,被忽悠惨了。   等到张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难得进一次城,虽说家中什么都不缺,张氏依旧买了不少东西。便是棉花也买了五十斤,说要给她们再做几床被子,大过年的也要有东西新一些,喜庆点。   而对于两姐妹来说,但凡能让张氏开心的事情,只管赞同便是。   第二天就是腊八了,一大早张氏和于小梅就起床做起了腊八粥。今天难得丫鬟们都不在,张氏也过了一把下厨的瘾,将粥煮的烂烂的,这才温着火上楼叫三姐妹起床。   这日依旧是大晴天,前几日的积雪已经化了,天气也不似之前冷的刺骨,一家人围在桌边热热闹闹的喝粥,喝完了又道一声来年平安,乐得彼此喜笑颜开。   “有个事,我昨天想了一夜。”于小梅收拾好碗筷,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聊天的时候才开口,“我想带着莲花住到于家去。”   这个问题其她人倒是没有想过,“在这儿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搬到那边去?”张氏怕寂寞,如今有于小梅陪着她,让她每天都很有伴,她有些舍不得让她离开。   余小梅叹了一声,“我和莲花从赵家出来的时候,是真的空无一物,二嫂和两个姐儿已经帮了我们娘俩很多。于家如今也是空着,我们住到那边去也是没有问题的,等过两天我去找个零工,也是能把日子过下去的。”   “娘说的对,虽然我很喜欢和表姐待在一起,可是我和娘也要自己努力生活,不能一直倚靠你们。”莲花是第一个赞同她娘的提议的,消瘦的脸上闪着坚定的光芒,让人不忍心拒绝。   张氏与两姐妹互看了几眼,这才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就过去吧。这于家当时走得冲忙,这几个月下来,恐怕已经乱的很,我跟你一起过去将里面打扫打扫,再从我们家中拿些生活用品,你们也好安顿下来。不过说好了,你要常来我们家走动走动。”   “哎,谢谢嫂子。” 第五十六章 兔子花灯   腊八一过,农村里的年味就越发的重了,各家都开始准备起年货。这年因为闲云小筑的关系,麦和村的家家户户几乎手头都有了闲余的钱,便是买齐东西来都比往年阔绰许多,那脸上的笑意更是遮都遮不住。   而每每闲聊的时候,总会感叹一句:这于家哟,真是眼睛糊了浆糊哟,家里头这么大的金饽饽都要往外头推,这不该悔死他们了。   但是这些对于迟未晚她们家人来说都是浮云,于家的人和事已经如过往云烟,随风飘散而去了。   空置几个月的于家宅子这天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机,迟未晚站在余家的院子里恍如隔世,这个地方是自己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家。当时她在这般陌生的地方心头也是充满了恐惧,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再次活过来,可是她终究是心性坚强的女子,只颓废了两天便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奈何世事弄人,不过待了三天,她就被迫离开了这个所谓的家。原以为再也不会踏入这个地方,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回来,于家曾伤害过原主的人,都被她送入了大牢之中,也算是给原主做了个交代。   “晚晚,快看这个。”于娉婷从院子的角落找出一只破旧的花灯,花灯是一个兔子的造型,用竹签子打的骨架,上头的纸早就不见了,便是骨架也有些破损,脏旧得很。   说来也奇怪,迟未晚乍一见到那花灯,就想起了于大海。这是上一年元宵的时候,于大海花了几天时间特地给两个女儿做的花灯。虽然做工粗糙,但两姐妹拿到花灯时那种欢起雀跃的心情却是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那天拿着花灯,姐妹俩在院子里欢闹了半天,那淡淡的烛光映照在俩人天真的笑颜上,是时光里最难以磨灭的印记。但是当时离家匆忙,这花灯没有被带出来,被于家人丢在了角落之中积灰。   想来,这美好的记忆在原主心中是极为重要的,所以迟未晚一见到这花灯就能想起关于她的一一切。   “没想到还没有被弄坏,咱们带回家,重新将它糊上纸,还会像以前一样。”迟未晚从于娉婷手中接过花灯,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还有一丝怀念,“这是爹亲手给我们做的,今年爹还是会陪着我们。”   有些泪湿的于娉婷看着破旧的花灯点头,她也想起了于大海,那是一心为了她们的父亲,哪怕何氏一次次嫌弃自己是个女孩,是于大海用自己的拥抱和父爱,为她们构筑了一个坚固的城堡,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不让她们受到伤害。可是她们所爱着所敬重的爹爹,早早的离他们而去。   若是他看见自己的妻女过的现在这般好,想必也会很开心吧,“嗯,带回去,爹爹从来没有离开我们。”   张氏在屋里头帮着于小梅整理,于家有前后总共有七八间屋子,单住于小梅和莲花是足够了,甚至还有点过于冷清了。   “这是棉被,前些日子我刚做好的,还没用过,你们先拿着用。家里这些东西这两天都将他理出来,拾掇拾掇还是能用的。”张氏做事也利落,很快就将于小梅出嫁前住的那间屋子给理干净了,“你出嫁之后,这房间就被四弟改成了书房,倒也还干净。”   如今能有这般好的地方住,于小梅已经很满足了,“谢谢二嫂。你别忙活了,放着我和莲花来就好。”她身上穿的是张氏的衣裳,两人的身材相似,张氏怜她与当初的自己一样,总是对她特别怜惜。   她这么些年在赵家生活,原以为家中都是如她亲娘那般吃人不吐骨头的,没曾想极少言语的二嫂却是如此心善,她无比的感激上天,能让她再遇到这样的家人,让她们包容自己。   “舅娘,你休息会,我会娘亲能做完的。”莲花亦是比之前活泼了许多,脸上有了少女该有的笑容,也没有以前那般担小害羞了,这会干活也是抢着干。   留她们再于家整理,迟未晚便到闲云小筑去了。没有雨雪的天气很舒适,阳光正好,暖风微醺。枝头梅花盛开,缕缕清香萦绕在闲云小筑周围。   “晚姐姐。”小鱼儿从凉亭中蹦出,飞身扑在迟未晚怀中,小脸儿有些发红,乌黑的眼睛亮亮的,指着凉亭内的一群人开心道:“我带我的同学来玩。”   迟未晚抱着他缓步走向凉亭,嘴角挂着温和笑意,凉亭内的人都比小鱼儿大了些,连容哥儿也在,看见她亦是起身喊了声姐姐。   “不用拘束,我就是来瞧瞧你们在做什么。”迟未晚怕几人拘束,忙解释道,潜意识中她总觉得自己年岁比他们大,事实上她也不过才十三。   “我们在作诗,先生已经教我如何作诗了,晚姐姐快看,这是我写的。”小鱼儿从迟未晚怀中下来,从桌子上抽了一张出来,得意的将高高举起递给她看。   小鱼儿如今又高了不少,迟未晚接过一看,第一眼就先是看见了他的字,忍不住低头看了眼小鱼儿。想当初他跟着自己学习也是偶然,后来发现了他惊人的记忆力,偏偏他坐不住,耐不下心性,写的字只能勉强算得上工整,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居然已经进步神速了,虽说算不上有风骨,但好歹也要赞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看他的诗句,写的是小筑中的梅花,居然还有股子狂傲的气质,迟未晚赞许的点头,“不错,鱼儿小小年纪就已经有这般能耐,姐姐佩服得很,不过还要跟着先生再接再厉,不可得意忘形。”   “是。”鱼儿得了表扬,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拉着迟未晚走到桌子前,指着笔架上挂着的一块玉佩说道:“姐姐你也来试试,祝家哥哥拿了玉佩做奖励,谁的诗做得最好,这玉佩就归谁。”   原来还有彩头,迟未晚打量了一圈,却没发现他口中的祝家哥哥,“我才疏学浅,只识得几个字,哪里会作诗,就不当着各位小先生的面班门弄斧了,你们玩的开心些。”   “姑娘若是感兴趣,也可以一试。” 第五十七章 咏梅作诗   身后传来声响,那声音如同山间清风,令人心中舒适。迟未晚转身,只见一身材高挑的男子,他披着一身银色狐裘,行动间露出内里的袍子,衣服是上好的丝绸,上头绣着雅致的翠竹,衣襟和袖口皆是竹叶云纹,显得整个人挺拔非常。墨法用白玉冠挽着,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将他整个人衬得温润如玉。   迟未晚见过妖孽如匡月楼,见过冷面冰山顾南风,这是她在这个地方头一次见到这般谦谦如玉般的男子,“公子说笑了,小女子才疏学浅,不敢贻笑大方。”   “姑娘过谦了,能一手支撑起这般繁盛的闲云小筑,又岂会是凡人。”他抬手作揖,“在下祝无相,久闻姑娘大名,近日前来,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祝无相行事及其有理,便是此时也是站在庭外与迟未晚相对,让人根本挑不出错处。   对于长得好看的男子,迟未晚向来都是多一份耐心和宽容的,尤其是这种气质又好的,“祝公子言笑了,我不过是为了讨生活才办了闲云小筑,更没正经度过几天书,哪里比得上诸位小先生,可是孙夫子一手带带出来的得意弟子。”   “我姐姐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小鱼儿对迟未晚向来很拥护,算得上是她的头号迷弟,这会见祝无相与自己姐姐说话,他便更加骄傲了,挺起胸膛对着他的同学说道。   “哼,可她都不会作诗,哪里厉害了,小骗子。”   “就是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是个女人,哪里比得上我们男子。”因着孙夫子偏爱小鱼儿,早有人看他不爽了,这时候便更加想要打击他,与他对着干。   容哥儿瞪了眼说这话的人,“不得胡言!小心夫子听到又该打你手心了。”   那人不服气,硬是顶了一句,“她自己也说了她不会,我哪里说错了。”   “修齐。”祝无相忽然开了口,面上依然带着一丝笑容,只是言语却严厉了许多,“那先生可曾教你何为尊重?何为谦逊?你这般口出恶言,哪里像是上过学堂的人。”   被唤作修齐的学生嘴巴动了动,终是没有再说出一句话,可是脸却转向另外一边不看他们,显然是不服气的。   迟未晚暗中摇头,这世界对女人还真是残忍啊,连这么小的学生都看不起女人,“女子在许多方面确实比不上男子,可是你要记住,是你看不起的女人,怀胎十月不顾生命安危将你带到这个世上,更是你看不起的女子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你从懵懂无知的婴儿,抚养成如今能够独自面对世界的男人。我倒是想要问你,你行吗?”   不想小鱼儿小小年纪便被周围的人带歪了,迟未晚耐着性子在这儿与他们说道,“我是没有上过学堂,甚至我识字的本事都是容哥儿教我的,但今天既然大家伙这般有兴趣,我若就这么走了,才是真的为我们女子抹黑了,那我便随性作诗一首,让大家笑话便笑话一下吧。”   说着,她便走到桌前,重新在上头铺了张宣纸,略微沉吟,手中笔走游龙,不消几息便写完搁笔了。   亭中人觉得她这般快就写完了,必然是乱写的。容哥儿低头一看,面露诧异,急忙将纸拿了起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一首五言绝句,及其简单的描写,却将梅的特性淋漓尽致的跃然于纸上。祝无相听闻,亦是有瞬间的呆愣,顾不得男女有别,上前将容哥儿手中的诗拿了过来。   这会他惊艳不仅仅是诗句的本身,而是纸张中那一手颜体字,若没有浸淫书法十年,是不可能有这般的成就,可据他所知,迟未晚是在几个月前才跟着容哥儿学习的,居然也能练就这样一手好字吗?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班门弄斧了。”迟未晚抄袭前人诗句其实是有些心虚的,只不过那修齐那自大的模样实在让人不舒服,她便也想挫挫他的锐气,“这位公子,我不知自己写的如何,不过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贬低女子,要知道,你们有机会进入学堂,但我们女子没有。倘若我们也哟这样的机会,女子亦不会输给男子。”   言罢,她揉揉小鱼儿的头,又对着祝无相微微躬身,转身离去,徒留一亭子陷入沉思的人。对,姐就是深藏功与名。   小筑前台有沈温书,后头有陈寡妇,外头有李开阳,其实根本不需要迟未晚操心。偏她经历刘员外的事情后,就有些不放心了,小筑越是热闹,便会有更多闲杂的人出现。陈寡妇四五个人能够不声不响的被人全部迷晕,万一再来一次,指不定还发生什么呢。   不过这几天来的大多是如祝无相这般的文人,临近年关,人人都在忙着过年的事宜,并没有什么时间出来闲逛,再者这些天镇子上查询的越发严了,很多人为了少些麻烦也尽量不出门。因而闲云小筑的生意倒是冷清下来。   “晚姐儿来了。”沈温书从算盘中抬起头,正好看见迟未晚进门。   “我瞧着生意似乎有些冷清。”大堂中只有一桌人在,迟未晚走进了柜台,拿了上头的香瓜子嗑。   沈温书放下手中的笔,低声说道:“最近风声有些紧,听说大梁和北戎已经打了好几场,双方损失都大,好多边关的百姓都过来了,镇子上似乎越来越多流民了。”   北戎大军压境已经有三四月,肯定是打了不知多少次,只是听说大梁的北镇将军骁勇善战,一次次化解危机,才让北戎人越发的焦灼,下手也越来越狠。   北戎本就是为了粮食而来,再打下去恐怕又要下起大学,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迟未晚心中想着,便有些担心起来,万一他们来个鱼死网破,也不知那大梁军队能否扛得住。   “沈大哥,我想着在等两天,我们小筑便关门休息吧。一来大家可以回家过年,二来――这管制得越发严格了,我们也没有多少生意,倒不如就早些关门了。” 第五十八章 大舅进山   沈温书以前在镇子上工作,可从来没有这么早关门休息的,由不得担心道:“这会不会太早了些,恐怕对来年生意有影响。”   “无事,来年我们再想写别的花样来。等春天一到,边上的桃林尽数开花,还愁没有人来吗?”迟未晚早就想过了第二年,幸好当初买下来陈大娘家的那十多亩地,让她拥有更多的资本去任性。   见她早已想好了,沈温书便没有再说什么,只得点头称是。   “姐姐,这是你的。”   约莫过了三刻,小鱼儿拿着玉佩来找迟未晚,他就说自己姐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哼,连祝师兄都这般说了,看谁以后还敢说他。   迟未晚失笑,那可是自己抄袭来的文章,哪里敢收这么贵重的玉佩,“鱼儿拿着吧,姐姐不需要。”   “不行,这是姐姐赢的,鱼儿不能要。”虽然很喜欢这块玉佩,可鱼儿却不肯收,郑重的将玉佩挂在迟未晚的腰间,“我看祝师兄就是这样挂的,好看,姐姐不要摘下来。”   拗不过小鱼儿,迟未晚只得应下,“好好好,听鱼儿的。”   姐弟俩又说了会话,迟未晚便带着他回家了。却不知自己方才随性写的那一首诗,被祝无相暗自带了回去,放在书房中每日观看,对她更是越发好奇。   闲云小筑放了假,迟未晚越发的清闲了,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给顾南风写的信过了大半个月他居然都没有回只言片语,不由得担心起来。   就在她准备亲自去云客居询问的时候,掌柜的才姗姗来迟,将信交给迟未晚,临走前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信中只是及其简单了说了几句,北戎猖獗,但让她相信大梁将士必定会守护自己的国家。同时让她放心,自己很好。   看完信,迟未晚信中隐隐觉得有问题,这么长久顾南风从未告诉过自己在做什么,尤其是今天这封信,好像是以一个大梁的将士口吻来说,对自己的军队充满了信心。即使战争残酷,但也勇往直前。   这顾南风究竟是什么人?   “在想什么呢?”于娉婷伸手在她面前晃晃。   “没什么。”收回心神,迟未晚见她手中拿了一个海绵宝宝抱枕,不禁笑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东西。”   “多可爱,还有没有别的花样,快给我多画几个。”造型奇特的抱枕是于娉婷最喜欢的东西了,她现在除了每天练字看书外,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将迟未晚画出来的卡通造型变成各种款式的抱枕、靠枕。   迟未晚想了想,卖着关子道:“有嘛是还有几个,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   “不过你也得给我做一套,我才给你画。”   “好说,现在你就给我画,我改明儿做好了给你。”   迟未晚除了继承原主的记忆之外,那些额外的技能是一点也没有记住,尤其是这刺绣,上次她不相信自己这般没用,拿了针线奋斗了大半天,除了光荣的在十个手指上都戳出洞来,还真没秀出个花样来。为此她仰天长叹,天生我才必有用,就是没教我用针线。   自此之后,她对于针线事情,一律近而远之,只能默默的羡慕于娉婷心灵手巧。   拿到新花样的于娉婷心满意足的回房去了,迟未晚缩在房中继续研究顾南风写给自己的书信,想要在其中研究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张氏和余小梅在厨房中做肉圆,用将瘦肉剁碎了,在捏入几块白豆腐,最后加点盐姜末一起混合,等搅拌均匀之后,用手揉成一个大小均匀的肉圆,放入热油中炸,炸至金黄捞出,那扑鼻的香味便会冲击你的味蕾。   还有便是用剁了肥瘦相间的猪肉,加入切的细碎的胡萝卜和冬笋,搅拌入料酒、盐,混合均匀之后将馅料均匀的铺在豆腐皮上,在四周裹回,下入热油锅中小火慢炸,直至两面金黄。这等到要吃的时候再重新拿出炸一遍切开,便香得很。   各家的女人都在忙活着准备各种菜式,男人难得闲下来,便会将家中该修缮的地方都修葺一遍,希望来年家中能够过的更好。   这天一早,张家大舅和张家二舅就到迟未晚家中来了,说是约了李开阳一同去大凉山中捕猎。正好这几天天气好,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猎到一些动物。   迟未晚看着寒冷得天,并不觉得他们能够抓到什么,不过看在他们如此兴奋的面上,还是不打击他们了,只得叮嘱他们早点回来,不要往深山里走。   这大凉山几乎很少会有人往深了走,因为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以前也有人进去过,只是再也没出来。   张家大舅他们走了没多久,天气就阴沉下来了。   “我看这天气,怕是要开始下雪了。”张氏抬头看天,面上担忧不已。一旦下雪,山路难走,只怕他们会有危险,“不行,我得去看看。”   “娘啊。”迟未晚忙拦住自家娘亲,张氏身体本就没那么好,怎么能进山,别到时候张家大舅他们一行人没事,反倒张氏出事了,“娘,大舅他们又不是傻的,看这天要下雪了,定然会抓紧出山。再说了,你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进山,出了事怎么办?”   “对啊,这会还没下起雪来,我们再等等。若真下雪了,大舅他们还不出来,我们再找人也不迟。”于娉婷也在一旁相劝。   两个女儿说的也没错,张氏只得干坐着等。到了傍晚,阴沉不已的天空果真下起雪来了,可张大舅他们还不回来,迟未晚也不由得有些心急了。   “眼看着要天黑了,这会子又下起雪,大舅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会的。”迟未晚压下担忧,安慰于娉婷。现在是冬天,一般的动物都冬眠了,很少会有攻击性,除非他们进了深山。   雪势越发的大了,家家都关了门窝在家中不出门。   “要不,我们去山脚下瞧瞧?”于娉婷提议,姐妹俩穿了一身厚棉袄,又捧了一个汤婆子,这才撑着伞出门。   谁知还未到山脚就碰见了匆匆回来的张大舅一行人,张大舅的脸上衣服上尽是血迹,吓得两姐妹一时找不到声音。 第五十九章 已经没救   空中飘着洋洋洒洒的雪花,山上下来一行三人的头上都积起了白雪。两姐妹的心神都被张大舅那满身的血迹震惊。于娉婷险些站不住脚,手中的灯笼幅度极大的晃了几下。   “大舅!”   “婷姐儿快让开。”张大舅走在最前头,见到她们愣神了一下,紧接着长舒一口气,伸手往边上摆,示意她们往边上挪。瞧他动作,并不像是受了伤,只是这血迹实在有些骇人。   就着灯笼,迟未晚才注意到张大舅身后的人,李开阳弯着身子,背上似乎还有一人,只是几乎听不见那人得呼吸声。而张二舅也是完好无损的站在李开阳身边,撑着手尽量为他分担一部分力量。   “这是谁?”迟未晚忙向四周观察,如今正是入夜,又有大雪不停,周围没有一个人存在。她拉着于娉婷给他们让了路,又匆匆跟上张大舅得脚步,追着问。   张大舅虽说身上血迹有些吓人,这会走在他身边几乎可以确定不是他身上流出来得血液了,“这人我只看着有些眼熟,不过李兄弟说是你朋友。”   朋友?迟未晚想说她没有朋友啊。   “是少当家的朋友,那天归新家,我瞧见他来给你送过礼。”李开阳喘着粗气,脚步飞快的往前走。   听他这般一说,迟未晚脑中闪过一道光亮,心跳几乎慢了半拍,忙拿过灯笼,往后头那人得脸上照去。   只见那人脸色苍白,透着股黑青的死气,可那紧闭的眉眼让迟未晚再熟悉不得,不就是才给自己写了信的顾南风吗?可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凉山中?而且还是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才给自己写了信的。   她心中有千万个问题,偏这会没有人可以给她一个答案。   “送到我家去。”迟未晚当即做了决定,又立刻吩咐几人,“这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怕到时候给大家惹上不必要得麻烦。”   三人也是这样的想法,他们当时进山,外头根本没什么猎物,便不自知的越走越深,谁知在半道上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壮着胆子往气味来源处摸索而去,一路上瞧见了好些尸体,可把他们吓坏了,最后是一个士兵模样的人看见了他们,垂死之际抓着张大舅的衣服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洞,说了一个“救”便断气了。   循着他指的方向,张大舅发现了一处极小的洞穴,刚一巴拉开洞口的石头,里头得人就倒了出来。好在李开阳看到了他的面容,想起这人似乎是迟未晚的朋友,这才不顾危险将他从洞里带了出来。   这些天家中那些丫鬟小厮都被迟未晚放回家去了,她没有那么深的主仆观念,虽说是买过来的丫鬟,但终究还是将他们当作是员工。所以这会家中也没有别人,不担心人多口杂。   张氏咋一见到张大舅的模样,吓得险些倒了下去,得亏于娉婷动作快,扶住了她,“娘,大舅没事呢,这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直到张大舅再三确认,张氏才缓过神来。跌坐在椅子上抚着心跳,“可吓死我了。”   “楼下没有床位,麻烦李大哥将他背上楼吧,先放在二楼那间空房中。”迟未晚在前头指挥,脑子感觉崩了一根弦,按张大舅的说法,顾南风必然是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也不知能不能挺过来,这回会城门早就关了,根本没有办法给他去请到一个大夫,“对了姐,你快去村头将老徐大夫请来。”   于娉婷应声而去,迟未晚又将一直放在楼下的火盆给端了上去,尽可能让房间暖和些。   几人手忙脚乱的将人放到床上,迟未晚这时候才能够仔细的观察他。他身上也有多处伤口,甚至有几处已经溃烂,血迹混杂着发炎的脓液浸染在他的衣服上,面容消瘦的几乎让迟未晚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早就觉得他不是一般人,可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与他相见。她还记得每一次信上他会鼓励自己,便是上次她让他早点离开边关,他也回信说要相信大梁的将士。不,不对,那封信不是他写,以他身上这些溃烂来看,根本没有机会写下那封信。   “这,要怎么办?”张二舅挠挠头,依他之见,这人伤成这样,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估计也就不回来了。   几人相互看了几眼,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最后只得将目光放在一直一声不吭的迟未晚身上,“晚姐儿,你拿个主意。”   迟未晚也想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是医学院毕业,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救人啊,“大舅二舅,你们先去休息会,厨房中还温着饭菜,你们三先去吃些,省的着凉了。”   推着几人下楼,迟未晚站在床边担忧的看着床上之人,伸手在他额上探了探,滚烫的温度惊了迟未晚,居然还发起了高烧。也是,这般冷的天气,也不知在那山洞中呆了多久,寒气入体,加上他本就重伤在身,不发烧就怪了。   发烧、昏迷不醒、肌肤溃烂。迟未晚的脑子里飞速的转动,她不知道顾南风究竟是发生什么了,但发烧她能够想办法物理降温,昏迷会不是饿着的?她如是乐观的想。   忙下楼取了热水混入盐水,搅拌均匀之后,作成简单的生理盐水,这已经是她模仿的最像的医用品了。只是昏迷着的顾南风根本没有办法吞咽,无论用什么方式往他嘴里灌,这盐水都是一滴也下不去。   “大夫来了。”   清脆的声响让迟未晚心中浮现希望,忙开了门让徐老大夫进门。徐老大夫是麦和村唯一懂得医术的人,很受大家的尊敬,城门紧闭,迟未晚能想到的也只有他了。   “徐大夫,你快瞧瞧,他怎么样了。”   徐大夫是被于娉婷拉着来了,胡子都被风吹乱了,不满的喘着气说她,“老头子一把老骨头,都被你拆散架了,你这丫头,怎么冒冒失失的。”   “徐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和黑白无常赛跑呢。”于娉婷从后头推着他走,嘴里还振振有词。   待看见床上之人,徐老大夫便没有再嘀咕,忙噤声上前,打开自己的药箱,给他把脉。紧皱的没几乎没有散开过,好一会才放开他的手,又将他眼皮翻出来看了看,最后摇摇头,“这人已经没救了,早点准备后事吧。”说罢,收起自己的药箱,备起来便想要离开。 第六十章 挖出腐肉   “大夫,他到底怎么了?”迟未晚哪里肯就这样放他离开,忙拉住他。   “外伤就不必说了,你也瞧见他身口溃烂成这样了。他本就收了极重的内伤,这会又中了毒,这毒是慢性毒,本不该这么快发出来,奈何一路颠簸,五脏俱损,毒气攻心,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可惜的摇摇头,他也想救人,可也要他有这本事才行。   “大夫,你能给我留一些治疗外伤的草药吗?”   ……   目送徐老大夫离开,迟未晚却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肯定是这大夫医术太差,所以才这般说。等明儿城门一开,她就进程去找大夫,一定能将顾南风救回来的。   “晚晚,你……”   见迟未晚状态不对,于娉婷不由得有些担心。她也认识这顾南风,虽说没说上几句话,可她最喜欢的一把匕首就是顾南风托人带回来给姐妹俩找的玩具,这会看他这样毫无生气的躺在这儿,她也难受得很。   含水的杏眼眨巴了几下,从中迸射出坚定的信念,“我没事,我不能看着他死在我面前。你,你先出去吧。”推着于娉婷出门,迟未晚直接将房门从里头锁了回来。   内伤她真的治不了,外伤,她便一样一样的给他治。   迟未晚的玉佩中有一个空间,内力全是各种各样的水池。她记得在里面曾发现过一池浓度极高的酒精,酒精能够降温,也能够消毒,伤口会溃烂,最根本的原因便是感染了。这个年代一个破伤风都可能要了人命,这不得不让迟未晚注意。   从玉佩中取了一份酒精,迟未晚将棉花从保真种拆出。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直接将顾南风的衣服给扒了个精光。看见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迟未晚都有些心境胆颤的,这些伤口看起来有些年数久远,有些又像是新添的。只不过再看见那紧绷有力的肌肉,她默默的红了老脸。   收回心神,将沾了酒精的棉花在顾南风的颈部、腋下、四肢后背、手足心都擦了个便,最后拿了块毛巾,用凉水浸湿之后敷在他额头。   每隔半个时辰,迟未晚便将他重新擦拭一遍,这体温却是只下降了一点点。她有些挫败,难道真的不行吗?   “顾南风,你可千万不要出事,你还答应了我,等你得了空闲,在我家住上一段时间的呢。院子里的花草我都种下去了,只等来年春天,你快醒过来好不好?你这样,我真的害怕啊。”迟未晚坐在床边,边给他擦拭边说。   然而并没什么卵用,电视剧里,女主角只要在昏迷不醒的人身边一顿哭,或者一顿说,床上的人总能够醒过来。看来自己并不是女主,没有女主光环啊。迟未晚跑歪了思绪,如是想着。   张氏已经在门口叫了好多次,迟未晚只得开了门让她进来,“娘,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张氏点点她额头,“我听那徐大夫都说已经没救了,你怎么还不死心。”   “娘啊,当时他也和少当家一样帮过我们,我又怎么能够忘恩负义。”人救不醒,迟未晚本就一肚子担忧了,这会也带上点怒气。   见女儿生气了,张氏叹了声,“但你这样留他在家也没用,我们也救不了他。”   “咦,我感觉他温度降了不少。”于娉婷给顾南风换毛巾,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由得惊喜的叫道,“晚晚,你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这般快的降下去体温。”   “真的?”顾不得娘亲,迟未晚转身跑到床边,探了探果真是降了些,看来自己的法子也是有用的,“姐,把你那把匕首拿给我,快。”   既然没有别的大夫,迟未晚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她记得以前有个好友是学的医科,曾经在电话里教过她如何挖腐肉,又如何包扎的。只是当时迟未晚觉得恶心,就放在心上,这会儿心里一高兴,便全都记起来了。   用酒精做了简易的酒精灯,又将匕首用酒精棉反复擦拭,最后在酒精灯上烧了两遍。迟未晚在心底给自己打起了一番,送走张氏,让于娉婷给自己打下手。   刚下第一刀的时候,刀子切在人肉上的声音和触感,让迟未晚恨不得尖叫着将匕首甩出去。可是她记着自己是在救人,又吞着口水给忍了下来,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将伤口上的腐肉都挖干净。   匕首是顾南风送的,锋利无比,主要还是上头镶嵌着好几颗碎裂的保湿,颜色艳丽,当时于娉婷才那般喜欢的留下。没想到最终这匕首还是用在了他自己身上,也算是结善缘,得善果了。   腐臭味加上血腥味,不断的冲击着两姐妹的味觉,于娉婷终于忍不住,扔下手中的托盘跑外头吐去了。迟未晚也想吐啊,可是事情就做到一半,她还不能倒下,这会后悔没有做一副口罩,还能抵挡一会。   虽是大冬天,可聚精会神的做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迟未晚的额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最后一处溃烂的伤口是在腹部。将蜡烛拿的更近,迟未晚才继续下手。   “嘶――”   许是她下手没个轻重,顾南风终于疼得有反映了。迟未晚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幻听,睁着大眼看着他,可顾南风依旧闭着眼没有响动。   “顾大哥,你是不是――醒了?”小声的询问,她深怕自己听不见顾南风的回答,停下手中的动作,靠近他嘴边,可好一会也听不见一丝声响。   难道她听错了?不会啊,真的是顾南风的声音,“你是不是能听见我说话?如果能的话就动动你的手指。”   几乎是秉着呼吸在等,蜡烛发出噼啪的声音,室内安静得可怕。就在迟未晚以为顾南风其实并没有醒来得时候,他的手指几乎不可见的动了一下。   她想尖叫,顾南风是真的醒了,不像刚才那般犹如死了一样,“我在给你剔除腐肉,你现在醒了,恐怕会很疼,你忍者些。”迟未晚想起自己没完成的工作,忙跟他解释,“只有将腐肉剔除了,你的伤口才会好。”   下手动作更为小心了,因为现在她知道顾南风能够有痛觉,好在肚子上溃烂的伤口没有手臂上的深,她很快便将最后一点腐肉给挖了,然后用酒精在伤口处擦拭。当酒精碰到伤口的时候,顾南风的身体忽然紧绷起来,显然是真的疼了,可是这酒精是消毒的,必须要擦上。 第六十一章 镇北将军   顾不得心疼他,迟未晚尽自己最快得速度给他处理玩,又用徐大夫留下的草药给他敷上,最后用纱布将伤口圈口包扎起来。等结束时候,迟未晚不由自己也发笑,顾南风基本上已经被她裹成了一个粽子。   “他,哈哈。”于娉婷吐完进来就看见一个除了脸,全身被裹起来的人,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手艺,实在是有些好。”   迟未晚满意的点头,“家中可还有吃食?最好是米汤之类的。”   “我去准备些。”   “先拿些盐水给他喝,补充一下能量。”迟未晚,又用酒精洗了便,最后抹了香皂再洗上两遍,这才觉得自己的手干净了,从于娉婷手中接过盐水,亲自给顾南风喂下。   顾南风这会虽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却已经有了意识,能够在迟未晚将盐水倒入口中时下意识得自主吞咽。这让迟未晚放心了不少,只要还有意识,那就一定不会太快的恶化,只要等到天亮,自己就能进城给他找大夫了,而且匡月楼本事大得很,又与他关系这般好,定不会看着他出事。   虽然速度极慢,但最终也喂下了一碗米汤,迟未晚在顾南风身边自言自语说了好久的话,等米汤见底的时候,她活动下身子,才发现东方既白。只是作业下了半夜的雪,道路多被积雪覆盖了。   “顾大哥,我今儿进城给你找大夫,再去云居家将你的消息告诉掌柜的,你可不要再发烧了,我没有这般大的能耐救你,你可一定得撑住啊。”迟未晚自言自语,也不知顾南风有没有听见,最后将房中的火盆子里又加了几块木炭,这才垂着肩膀出门。   一夜没睡,这会突然放松下来,还真的觉得有些累了。迟未晚下楼,门前的积雪已经是被张氏一早起来扫干净了,“先喝些粥,你再回房去睡会。”张氏心疼的拉着自己的小女儿,看她眼下都有些乌青,便越发心疼了。   “我还要进城给顾大哥找大夫呢,虽说退烧了,可也是侥幸,他体内的毒和内伤保不齐什时候就发作了。”迟未晚洗了脸,让自己清醒些,又拿起张氏已经做好的蛋粥,抓紧时间吃着,抽空才和她解释。   “不用去了,这一大早,李家兄弟就过来找我,说他进城去请大夫了。他做事向来妥帖,想来也不会忘了去一趟云客居。”张氏给她解释,让她慢些吃。   李开阳做事的确有章法,也知道迟未晚在担心什么,所以早早的就起来出发了,迟未晚默默地给他又记上一功。   吃了饭,怕顾南风又突然发烧,迟未晚都不敢回自己房中睡,只得搬了凳子趴在他床边睡下,没一会就进入梦乡了。于娉婷几次进门来,给她盖上毯子,又拨弄了火炉,使得室内更加的温暖。   与李开阳一起回来的,除了大夫,还有匡月楼。   匡月楼风尘仆仆的,原本如狐狸般妖娆的眼里全是红血丝,下巴上也冒起了胡渣。他是骑马来了,顾不得与张氏见礼,就飞快的上楼推来了房间门。   哐当的推门声,让迟未晚瞬间清醒过来,警惕的看向门口,“嗯?少当家?”   “他怎么样了?”匡月楼眼睛更本不在迟未晚身上,紧紧的盯着床上之人,又一把将身后的大夫推到跟前,“快去瞧瞧。”   大夫有些害怕他,乖乖的伸手探脉,好一会才站起来道:“这位公子内伤十分严重,我瞧着好像中了某种毒,但好在外伤处理及时没有造成更严重的伤害,只是那毒是什么,我却没办法查不出来。”   “那他为何还不醒?”匡月楼都不像平日那般高高在上像是手握一切的他了,“快说!”   “这。”大夫从他手中拉出自己的衣服,“许是那毒药致使五脏受损,让他无力醒来,不过既然没有发烧,就说明还是有救的。但最多也只有三天时间,若是不能将他的毒都解了,怕是毒素进入心肺,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大夫开了一帖药交给匡月楼,站在一边不敢再说话。匡月楼几乎飞入鬓中的眉紧蹙,还有三天时间,应该来得及的。   “少当家。”迟未晚这会觉得匡月楼不正常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已经尽我所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匡月楼点头,难得没有和她抬杠。让其他人都退下,留了迟未晚一人在房中。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问。   这倒是奇了,迟未晚疑惑的看着他,“顾大哥啊。”   “我是说他的身份。”   迟未晚摇摇头,匡月楼忽而转过身看着她,“你知道吗?你救了一个对我们大梁来说极为重要的人,他不能出事。”   极为重要的人?迟未晚觉得这会自己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依然想不到这是什么人。   “顾南风,大梁镇北大将军。”   犹若一锤重音敲在迟未晚耳边,镇北大将军!就在这一瞬间,几乎一切都对上号了,难怪他总说他在边关办事,还让自己相信大梁的将士,原来他就是大梁将士的精神领袖。也难怪他身上会有这么多大小不一的伤口,那是为了保家护国受的伤。   再看向床上之人的时候,迟未晚只觉得自己心中有股难言的气萦绕在心头,顾南风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越发的高大起来。他不过也二十出头的年纪,居然已经驰骋在兵荒马乱的边关,为了身后的家园国土奋勇杀敌,偏还会抽空给自己写信,甚至有时候自己随口提到的的东西,他也不遗余力的帮自己找到。   这样一个男人,如山一般令人觉得安全可靠,更如风一般,用及其细小的关怀,围绕在你身边。   “十日前,他受伤昏迷。军师暗中派了十数人护送他回京,谁知路中遇袭,所有人不见踪影。我已经找了他很久。”匡月楼倚靠在床边,像是要将心中所有的苦闷都说出来,“没想到,他居然被你救回来了。丫头,这一定要记你一大功。”   “这只能说顾大哥吉人天相,老天也不想真的将他收回去,我相信他这次也一定能够化险为夷的。”迟未晚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功劳,反倒是认为顾南风福大命大。 第六十二章 皇室中人   救下镇北将军是多大的殊荣,可迟未晚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中,只希望顾南风能够早点醒来,“你不是一直不在云客居中?怎么今天会如此碰巧的遇上李大哥?”   “听说顾南风失踪,我一路寻找,今天早上刚回到云客居,没曾想就在城门口碰见了要进城的李开阳,也幸好他认出了我。”匡月楼说道,继而又郑重的叮嘱道:“他在你家中的事,还有谁知道?”   “昨晚下大雪,李大哥和我两个舅舅将他救回来,除了我家中之人,就只有替他诊断的徐大夫了。”想了想,迟未晚答道,她昨晚没休息好,今儿脑子里有些糊糊的,“顾大哥身中慢性毒,你可有找人来医治?”   既然匡月楼如此重视顾南风,想必一定会有后着,迟未晚已经尽自己所能的保住他了,若是要让她解毒,这事儿她还真的办不到。   床上之人面色虽依然不好,但至少没有再像昨晚那般发烧,连几不可见的呼吸都平稳了许多,这让两人也放心很多。   “来之前,我已经发了消息,想必很快就能赶过来。”匡月楼连续大半个月都在奔波之中,这会忽然放松了心神,满身的疲倦涌上来,轻叹一声,“如你所说,他福大命大,这会我也只能等了。”   房中有一会的安静,迟未晚还有问题想问,但是看他满脸得惫倦,脱口而出的话便转了一转吞回腹中“那儿有张小榻,你先休息一会吧,如今我们都没有别的法子,再着急也没有用了。”   “好。”   离开房中的时候,外头已经放晴,银装素裹的世界在阳光下亮眼得很,只是纯白的世界之下,有存在这多少腐朽的生物。或许只有经历彻骨寒,才能在来年越发的生机勃发吧。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暗了下来。时值冬季,白夜显得尤为短暂,几乎呼吸间便又回到了天黑。张氏已经早早关上了大门,将一切隔绝在外。   “醒了。”于娉婷坐在她房中的书桌上,桌前点着两盏灯,衬得房间也温暖了许多了。她从书中抬起头来,嘴角微微扬起,一派的岁月静好。   迟未晚没有起身,侧了身子一手支着头,心情极好的看着她,“吾家有女初长成,姐,你可越发好看了。”   “就数你贫嘴。”于娉婷呸了她一声,放下书本迈着莲步坐到她床边,“我瞧着这少当家似乎也不是普通人啊。”   便是如于娉婷也看出了异样,家中自打匡月楼今日出现在这里,她就发现大门口多了几人徘徊在周围,一切虽没有什么改变,但到底不同寻常。   迟未晚垂着眼,不知道在想写什么,“我们可能被卷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之中。”   待她重新梳洗来到顾南风房中,匡月楼早已经醒来,“顾大哥可有再发烧?”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不放心,自己亲手试探过体温,迟未晚才安心。又拿了一碗糖水,一碗盐水,小心的喂着他喝下,虽说大半流在了枕头上,也好过一直不吃东西。昏迷不醒的人也需要保持体力。   又将他身上的伤口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发炎,又重新换了药包扎起来,“你倒是帮我一把。”迟未晚瞪了眼只站在边上看着的人。   匡月楼摸摸鼻子,“之前这伤口是你包扎的?”   “那是自然。”迟未晚十万分的得意,这可是她花了大半个小时完成了杰作。虽说像一个粽子,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很有学医的天赋,简直就是个天才啊,“是不是很佩服我。”   “那伤口……”   “自然是我给他清洗的,你不知道他刚开始的时候,全身好些地方溃烂,可是我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才将腐肉清理干净,如若不然,他哪里会这般快速的降下体温。”得意的语气不佳掩饰,大有一副你快夸我的样子。   匡月楼默默的看了眼每一处伤口,除了手臂还有腰部,难不成这丫头将他浑身都看光了?她到底是不是女孩字?怎么这般大胆,居然有胆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动手去医治。这会他也不知道该说迟未晚有勇气,还是顾南风运气真的好了。   “那你――挺厉害的。”匡月楼言不由衷的夸赞她,战场上多少人因为伤口感染致死,顾南风没有死在这上头,真的是命大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嗯?”迟未晚不明白他突然的问题是什么一意思,疑惑的看着他好看的眼睛,开玩笑道:“难不成我想要的你都给我呀,你又不是皇帝。”   薄唇微抿,狭长的双眼落在眼前纯净的人儿身上,“我会尽我所能。”   “行了吧。”不客气的打断他,迟未晚白了他一眼,“好好和我讲话,你这可不像原来的你。我救的可是镇北将军,与你何干,难不成你还是大梁皇室,能够因此给我无限嘉奖。”   言罢,她便收起桌上的碗碟,“我娘已经烧好了晚饭,一起下去吃吧。”   “丫头。”匡月楼一把拉住她,双眼中挣扎了一番,终于在她满含信任的双眼中问到,“如果,我就是皇室中人呢,你会不会继续当我是云客居的少当家。”   皇室中人。迟未晚其实也设想过这样的可能信,可她到底是还是否决了,自己一个乡下农女,又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机遇,重生伊始便遇上两个身份贵重之人。但如今一个是镇北将军,一个身份必然不会低,就如她今天刚下来时与迟未晚说的,她们可能被卷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中。   她一直都不敢深究这两人的身份,怕触及什么她不该触及的事情。可如今已经由不得她了,皇室中人啊,据她所知,如今的国姓便是匡。匡月楼这般年轻的岁数,又对镇北将军如此看中,他的身份便已经呼之欲出了。除了皇子,还能有谁?   “我只知道在我最苦难的时候,是你和顾大哥帮了我。无论你们如今是什么身份,最重要的还是我们最初相遇之时,为了蝇头小利相互算计的那一个人。”   在她的思想里,没有太多的等级之分,大家不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么,哪有高低贵贱的区别。 第六十三章 以前见过   “你真是这般想的?”   “难不成少当家的还需要小女子三拜九叩,高呼千岁嘛。”迟未晚揶揄的看着匡月楼笑道,“这我可不愿意,要不您老还是走吧,我家庙小,容不得您这尊大佛。”   匡月楼一怔,随即在她额上弹了一指,“想得美,本公子今儿就住下了,还不快带本公子用膳。我都快饿死了,这几天一路奔波劳碌,都没吃上顿好的。你瞧瞧的这天妒人怨的美丽容颜,都憔悴了。”   大喇喇的率先下了楼,倒像是恢复了原先的风流公子模样。迟未晚最后看了眼床上的人,为他掖掖被子,“顾大哥,我去吃饭了,我娘可是顿了一只老母鸡。你今儿可没口福了,快些醒来,我亲自给你做啊。”   又说了两句,她才出了房门下楼。楼下匡月楼已经吃上了,鸡汤浓郁的香味冲击着味蕾,迟未晚也很快投身于抢鸡汤专列。任何一样东西,只有在抢着吃的时候才会显得尤为好吃。张氏依旧有些害怕匡月楼,另装了些饭菜,躲到厨房中吃。   于娉婷看着两人小孩般的抢食,居然也吃了满满两大碗饭,一时撑得不行,在院子里绕圈子好久才消食,打定主意以后不再吃这么多。   抖落一身寒意,于娉婷忽而想起下午迟未晚说的那句话,目光闪了闪。自家妹妹好像还如往常那般与他相处,想来是不愿意改变两人如今交好的关系了。也罢,无论什么样的事情,自己一家人总是要站在一起的。   晚上留了匡月楼守夜,迟未晚早早的回了房中,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外头有人在很着急的敲门。披了件外套开门去瞧。   “少当家?”   “不好了,南风又发烧了,这会浑身滚烫得紧,我瞧他似乎有些痉挛。”满脸着急,匡月楼的脸担心得有些发白。   忙随意穿上披着的外套,迟未晚便推开匡月楼跑到隔壁房中。只见顾南风浑身肌肉紧绷,还有轻微得抖动,双拳紧握,牙齿也紧紧的咬着。本该是平静的面容紧蹙,似乎十分难耐。   “顾大哥。”迟未晚扑上前,一时手足无措,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缓解这种情况,“我去熬药,少当家的你找东西让顾大哥咬着,可别让他咬着自己。”   说罢又急急忙忙的跑下楼,她记得大夫开的药里面有几味安神的草药,或许有些许用处。她的手几乎都是抖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下午顾南风没有发烧,她都没有害怕的感觉,可就刚刚,她真的怕了。   草药在炉子上熬着,她又从空间中拿了些酒精出来,想着再按着之前的法子给顾南风降温。当她手脚麻利的剥开顾南风的衣服,匡月楼震惊了,这――这丫头真的不知道男女之别吗?   “愣着干什么,拿着这酒精棉给顾大哥擦拭,腋下肚脐全都要擦。”迟未晚拿了一块酒精棉塞到匡月楼手中,指着床上之人说道。   匡月楼只得怔怔的按着她说的做,这东西有股刺鼻的味道。叫什么酒精棉?这又是什么东西?“这样有用吗?”他有点不相信。   “我不知道,不过之前就是这么给他降温的,效果还是不错的样子。”迟未晚一遍遍给在顾南风的手脚心擦拭,“酒精挥发快,能够最快速度的带走热量,使得体温降下来。”   这原理匡月楼还是第一次听,若真的有用,为何御医都从未提起过?   折腾了大半宿,又给顾南风喂了药,外头公鸡都打鸣了,顾南风得体温才重新降下去,平静的睡着了。不过迟未晚发现他手臂上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线,一直从他的手臂穿过脖子,延伸到了心口附近。   “这是什么?”指着他身上的红线,惊疑的叫道,按照电视剧原理,这就该是中毒之后的症状,若是红线完全延伸到心口,那他就真的要一命呜呼了。   “醉黄泉。”阴冷的声音从匡月楼口中吐出,桃花眼倏忽闪过凛冽的光芒,冷笑几声,“居然是醉黄泉,这些人当真是用心得很。”   醉黄泉?这什么毒?“严重吗?还有救吗?需要什么药材,我马上去找。”   “别的毒我可能解不了。”匡月楼轻笑着,可那浑身冒着打从地底下钻上来的寒气,丝毫没有让人觉得他的笑容是温暖的,“可惜了,百密一疏。这毒,等莫遇来了就能解。”   迟未晚没有再问,因为他口中的谷莫遇已经敲响了大门。不对,已经从围栏外跳了进来,径直推开了房门。   “情况如何了?”   不似匡月楼的妖孽,来人五官清秀,虽说带着一身寒意进门,却难言他眉间自然而然流露的温柔。一身牙白锦袍,上头绣了展翅欲飞的仙鹤,用银丝在袖口和衣摆处绣了云纹,不由得让人觉得他便是邻家哥哥,但又有种难以接近的高傲。   “发烧了一个晚上,这会才退下去。”匡月楼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来人,十分快速的将情况都说了便,“不过中了醉黄泉,那毒性才显现出来,正好被我们发现。”   “哦?居然还有人动用了这毒。”谷莫遇行动极为迅速,顾不得看边上还有迟未晚的存在,直接上前替顾南风把脉,又掀开他的衣服看。   瞧见他身身上几乎被裹成了个大粽子,哑然失笑,“若是南风知道他昏迷时被你裹成这般模样,指不定会将你扔到哪儿。”   “打住,这可不是我做的。”匡月楼不背锅,他的水准可不只这点,不过他瞧着这包扎水平有点特别,才没有主动将事情揽到自己手中,他觉得还挺可爱的。   露出原先的伤口,谷莫遇重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恶化的趋势,才重新包扎起来,“伤口处理得极好。”   那是自然。迟未晚暗暗在心中答道,也不看看是谁做。   “南风身上伤口太多,不适宜用药浴。你将他扶起,我为他施针引导他体内得毒气往外走,你用内力将剩余的毒气逼出,期间不能被任何打扰。”   谷莫遇不慌不忙,迟未晚肯定了这就是匡月楼请来得神医,看来顾南风很快就脱离危险了,“我道外头守着,若是有事叫我。”   “等等,你将这药丸拿去用温水化开,然后拿给我。”谷莫遇叫住她,从袖中拿了一个白色小瓷瓶递给迟未晚。   “好。”葱白的玉指接过,没有多一句废话,谷莫遇不由得抬头看了眼这般镇定的姑娘,顿时浑身一怔。熟悉,这面容太熟悉了,他以前一定见过。 第六十四章 数你厉害   “傻呆着干什么。”匡月楼不满他直勾勾的盯着迟未晚看,他发现了,自打这丫头张开了,似乎有做祸水的潜质,总能让人失神。   被这么一说,谷莫遇收回心神,甩甩头将心中得熟悉感甩走,重新凝神在顾南风身上。   很快迟未晚就端了化开的药丸进来,这药丸有种淡淡的清香,好似夏日池塘边的莲花,比莲花还悠远的香味,有像馥郁芬芳的兰花。   带她离去之时,谷莫遇又瞧着她的背影思考了好一会。这才拿着药水小心的喂给顾南风。   门外守着两个黑衣人,笔直的站着,看见她也丝毫不为所动,尽职尽责的守着房间里的人。迟未晚站在走廊上,冷风吹拂而来,让她一个激灵清醒很多。   “这,他们何时出现在这儿的。”于娉婷端了早饭上来,见家中突然多了两人,不由吓一跳,忙拉了迟未晚在一边问。   早饭挺丰盛,还有她最爱吃的麦糊糊,是将面粉与鸡蛋混合,在加入糖水,使得面糊绵绸,锅中刷上热油,再将面糊倒入平摊在锅中,煎至两面焦黄。配着粥或者豆浆,迟未晚能吃好几块。   “是少当家请来的大夫,正在里头救人呢。”迟未晚拉着她坐到一边,边吃边小声的回答她,“这会咱们终于不用再担心顾大哥什么时候突然发病了。”   于娉婷点头,依旧有些担心,“最近咱们家似乎外人来得有点多,也不知是否会被人看见。”   “我们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迟未晚大口的喝着粥,去除满身的疲倦,“而且除了少当家是走正门,我瞧着他们几个是直接飞进来的,就是几个梁上君子,哪有人还会瞧见。”   “噗——”   许久,里头传来吐血声,迟未晚紧靠着窗户听着,有些惴惴不安,该不会是失败了吧?听起来吐血很严重啊。   “终于结束了,可累死本公子了。”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匡月楼使劲的伸展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丫头,我可在里头就听见了你在吃东西,这世上可没有吃独食这事儿。”   “想吃你就直说,我还能少你一口吃的呀。”迟未晚对他可不客气,压根不将他当作是皇子来看待,“顾大哥的毒是解了吗?”   “哎——你,本公子堂堂云客居少当家,你胆肥了啊,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匡月楼气呼呼得指着面前才在自己胸口的姑娘,不停在心中默念,好男不跟女斗,“快带我去吃饭,这都被你顾大哥折腾了一整宿,骨头都硬了。”   想来他也辛苦,迟未晚便没有继续和他抬杠,侧头去瞧他身后之人,“公子可是要一起用些饭菜?”   温柔的双眼落在迟未晚脸上,谷莫遇点点头,“那就麻烦姑娘了,希望我们几位梁上君子没有打扰到姑娘一家人。”   额,迟未晚被他打趣得瞬间脸红,没想到自己背着人家说的话居然都被他听到了,尴尬,大写的尴尬。   “那个,我先下去瞧瞧还有什么吃的,你们慢慢来,不吃也没事。”说罢,提着裙子逃也似的飞快跑下楼。   后头,两人皆是一笑。   农家吃食没有大家族中的膳食精致,但好在谷莫遇也不是挑食之人,倒是如迟未晚一般,对麦糊糊格外喜欢,剩下小半碟全入了他的肚子。   “姑娘可是这个村子的人?”吃完饭终于有时间坐下来聊天,愈看愈像,谷莫遇心中的疑问也越来越大,不由得问了出来。   迟未晚从地窖中拿了几个番薯扔进火盆中,将其掩在最下面,漫不经心的答道:“这是自然,我打小生活在这村子里,去过最远的地方大约便是扬武镇了。”   得了回答,谷莫遇一阵失望,这姑娘跟自己死去的姑姑是长得真的像。虽说他姑姑已经死了十多年,但她死时谷莫遇已经记事,对于她的样貌一直都记在心中,而且家中祖母的房间里一直挂着一副他姑姑的画像,想不记得都难。   “这样啊,我还说姑娘与我以前认识之人有些相像,看来也只是碰巧而已。”谷莫遇笑道。   “不过,我娘说我是弃婴,被人丢在了她家门口,被爹娘捡了养在身边的。”迟未晚丝毫没有觉得这事难以启齿的事情,虽说没有想过找到亲身父母,但谷莫遇说见自己眼熟,说不定他见过自己亲爹娘也说不定。   没想到这内里居然还有这样的缘由,可这姑娘已经十二三岁,自己姑姑十三年前便死了,根本没可能遗留孩子在外头。况且这麦和村距京千里,又怎么可能流落在这边来。如是想着,谷莫遇又打消了心中的想法。   “抱歉。”谷莫遇觉得自己揭了别人的伤疤,羞愧的看着她说道,“我并非故意让姑娘不开心的。”   迟未晚摇摇手,根本不在意说道:“嗐,这有什么,在我们这儿,这可不是什么秘密。况且我爹娘打小就告诉我我不是他们亲生,但他们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伤心的。”   “她在意的大约只有如何赚钱,如何坐拥金山银山。”匡月楼不想在迟未晚的身世上多做纠结,开口打岔,“诶诶诶,我闻着你扔进去的东西是不是焦了?”   “焦了才好吃,你懂不懂。”抢回他手中的木棒,迟未晚又将木炭给盖回在番薯上头,“你这种龙子龙孙是不会知晓我们平民百姓为了讨生活有多不容易的。你是不知道你不在那几天,闲云小筑可是被人砸了个通透,若不是武知县来得快,你估计这会已经见不到我了。”   “嗯?发生什么了?”   前段时间,匡月楼先是回了京城,回来的时候又听闻顾南风受伤失踪,根本没精力关注其他事情,这会迟未晚说起,又说得这般严重,他不禁有些生气。都让英卓照看好闲云小筑和她了,居然还会出事。   “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有大把时光浪费,迟未晚便将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一的给匡月楼道来,最后还自我嘉奖了一句,“幸好本姑娘机智,完美的化解了危机。”   匡月楼听完她的描述,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气那刘员外不知好歹,居然敢对云客居和她下手。又笑她古灵精怪,将那刘员外玩的团团转,最后还直接抄了家。   “就数你最厉害,行了吧。”   “这是自然。”少女好不害臊的点头称是,惹得两人直摇头。 第六十五章 表姐救我   匡月楼原本是想要将顾南风带回云客居的,被谷莫遇制止。顾南风本就身体虚弱,不适合马车颠簸,再加上那背后之人,定然是会盯着他云客居,那并不是什么安全之处。   每日迟未晚要做的事情便是给他换药,喂药。最重要的还是坐在他身边自言自语,希望顾南风能够早些醒来,“听说你是镇北大将军,若是我娘知道,定然会很激动。你们行军打仗一定很艰苦,为了身后的百姓,死守着边关,抛头颅,洒热血。怎么办顾大哥,你的形象在我心里越来越高大了。”   “你快些醒来好不好,听闻边关又打了一场,不过好在守城的将士誓死抵挡。”   “再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我娘做了粉蒸腊肉,顾大哥你要不要尝尝。”   “你若再不醒来,就要变成干尸啦,瞧你瘦的,丑死了。”   一天天的,迟未晚便是在他身边喃喃自语,心中更是着急得很,最近匡月楼和谷莫遇都赶往边关而去,怕是情形越发不好了,武清城大半的百姓都往这边而来,高林城如今亦是风声鹤唳,原本热闹过年的氛围都暗淡下来,百姓们心中皆是惴惴不安,生怕那北戎攻破了武清城。   北戎原是想要在大雪封山之际抢些粮食回去,谁知这一打便是三个月,大梁早已千里飘雪,他们更是没办法回去,如今已是恼羞成怒,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选择孤注一掷。以他们的性子,一旦城破,百姓流离失所事小,最怕还是奸淫辱掠杀人屠城。   “表姐,表姐。”莲花从楼下慌乱的朝迟未晚跑来,原本红润了许多的脸上失尽血色,两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迟未晚忙放下替顾南风擦拭的毛巾,迎上去牵住她的手,“这是怎么了?”   “表姐救我。”莲花像是终于找到了靠山,扑到迟未晚怀里大哭起来。自打于小梅和赵二宝和离一来,莲花平日里已经渐渐开朗,许久没见过她这般慌乱了。迟未晚心中一动,在麦和村因着自家的关系,没人会为难她们母女俩,除非是――   “你爹来了?”   不过是提了这么一句,莲花便紧紧的抓住她的衣袖,抽噎着点头,“他叫了好多人,要把我和我娘带走,我娘拼死护着我,让我逃出来的。表姐,我不想被他们带走,他们都好可怕。”   听了她的话,迟未晚秀眉微蹙,按着赵二宝的品性,她很清楚单凭上次和离一事是不可能将他完全赶走的,只是这些天光顾着照看顾南风,倒是没注意那人直奔于小梅家去了。   “莲花你在这儿呆着莫要出去,我出去瞧瞧。别怕,在我们村子里,他还没这么容易将人带走呢。”迟未晚轻声安抚她,将她带到自己房中呆着,又拿了于娉婷做的抱枕给她抱着,让她更为安心些。   院子里移植了两颗大香樟,在树上头,正好可以瞧见二楼顾南风的房间,迟未晚知道匡月楼离去之前留下了几人暗中看护着他,此时却不知他们蹲在哪儿。眉眼微动,便对着香樟道:“我家中有些麻烦事,若一会我家人有难,可否烦请两位大哥暗中相助一番,小女子万分感激。”   亦不顾他们有没有听见,至少自己心里有点底气了。又让于娉婷去喊了李开阳和村中壮汉,省的一会真闹起来,自己这边吃了亏。   还不等她走出院子,赵二宝已经带了一群人骂骂咧咧的上门来了。只见后头的一群人皆是凶神恶煞,手中拿着木棍,还有几个肩上扛着刀,嘴里叼着根细小的签子,抖着腿进门来。于小梅则是被塞住了嘴,捆着双手被人扔破麻袋似得推着走。而那赵二宝脸上好几处伤口,鼻青脸肿的,几乎被揍成了猪头。   “把莲花交出来。”赵二宝梗着脖子对迟未晚喊道,上次一会去,他就后悔了,那于小梅若是卖到勾栏院,每天自己都有银子可以拿,那里是几两银子就和离的事情。再说莲花的卖身契也已经被迟未晚买回来了,带回家还能卖上一次。只不过当时手里有银子,他便一头又扎进赌场,这么多天输了不知道多少银子,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了,他便想起来自己的妻女了。   张氏站在迟未晚身边,又害怕又生气,指着赵二宝怒道:“小梅已经与你和离,你怎么还叫人将她抓起来。还有莲花,她可是你亲生女儿,你就要这般害她吗?赵二宝你还是不是人!”   这已经是张氏说得最为厉害的话了,于小梅自打回到麦和村,便时常陪着她一道做事聊天,她也知晓了不少于小梅嫁到赵家之后的事情,心疼小梅的同时,又将赵二宝恨得牙痒痒的。当时两人还庆幸,终于离开了那虎狼之家,谁曾想赵二宝却不想轻易放过她。   赵二宝冷笑,“她是我媳妇儿,生是我赵家人,死是我赵家鬼。还有那莲花死丫头,不过是个女儿,值几个钱?今儿就是她报答我养育之恩的时候了。快让她给我出来。”   “可你别忘了,你与我小姑已经和离,你俩已经不是夫妻,她姓于,与你赵家再无关系。”迟未晚盯着他的脸,觉得有些好笑,“再说莲花,她已经被你卖给了山里兄弟,钱你也拿走了,你为何还来问我要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于小梅就是老子媳妇,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多管什么闲事。”赵二宝仗着今日身后有人,底气足得很,猪头一般的脸还要做出凶恶的样子,越发显得可笑了,忽而他心中一动,又贱兮兮的看着她道:“你要不想让她们被带走也行,给我五百两。”   完全无赖的模样,让迟未晚大开眼界,“赵二宝,并非全天下皆你娘,你知道吗?还五百两呢,我不扔水里给不可能给你一文钱。而你今天,更别想将她们母女带走。”   “姑娘,你可劝你一句,最好把人给我交出来,要么就替这赵二宝将欠我们赌坊的八十两银子给还了。不然我身边的兄弟和手里的刀可不是那么好说话。”队伍里头走出来一人,左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眼尾一直到下巴,本就有些狰狞,再加上他目露凶光,倒是将张氏吓了一跳。 第六十六章 拿银子来   于娉婷还未回来,迟未晚便不想与他们发生冲突,只得好声道:“这位大哥怕是有所不知,我小姑早已与这赵二宝和离,而他女儿亦是被他卖了,如今卖身契还在我手上。便是你们今日执意要将人带走,那就是强抢民女了。只要我去县太爷那边一告,你们与这赵二宝恐怕都会有些麻烦。再者说,银子是赵二宝欠下的,你们完全可以将他抵到小倌馆,这每天可都能拿银子。”   讲真,在场的人也没料到迟未晚后面会讲出这般话来,空气都不由得为之一凝。便是不远处的香樟树叶都无风自动了一会又很快归于平静。   “你,你小小年纪居然会有这般恶毒的心思,要我去做小倌。”赵二宝想到这个可能性就浑身起疙瘩,指着迟未晚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可说出这般话之人,却是面上一派淡定,“你妄想着卖妻卖女到那肮脏之地,如今只是让你亲自去尝试一番,不过是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却说我恶毒,试问若不是你先这般丧尽天良,我又如何会想到这个法子。”   “够了,不要再耍嘴皮子。”刀疤脸大喝一声,肩上的刀哗啦一下刀尖扎在地上,讲真,这真刀真枪的迟未晚还是第一次见,还真的有点发怵。“到底交还是不交?我不管他们有没有和离,既然是赵二宝的妻子女儿,今天她们就是不去也得去。”   “不交。”迟未晚想也不想的回答,“这是我麦和村,不是你扬武镇上,你没听过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吗?今天若是想要带走他们,你们也别想着踏出我麦和村一步。”   即使心中发怵,迟未晚面上亦是不带一丝惧色。莲花和于小梅如今也算是她的家人,她又岂能让这伙人将人带走。   也便是这个时候,李开阳带着村中男女老少一同堵在了门口,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充当武器,“对!要么现在带着赵二宝滚出我们村子,要么你们就别想要离开这里。”   麦和村的村民虽然偶有口角,可是乡下人还是在关键时候会一致对外,即使对面是凶神恶煞的汉子,也不肯让一步。   “赵二宝欠了我们赌坊八十多两银子,我们只是为了拿钱,拿不出钱,他才将他的妻女卖给我们,我手中可是有卖身契,还有赵二宝的签名画押。”刀疤脸也不想与他们起冲突,可是更不能就这样空手回去,他必要要拿到钱或者拿到人。   “我之前已经说了,莲花与我小姑已经不是赵家人,他写的卖身契根本就没有用。”有了村民的支持,迟未晚便更加有底气了,“我小姑已经独立开了女户,莲花就在她名下,你若是不信,大可去衙门里瞧瞧。我觉得诸位大哥还是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去到赵二宝家瞧瞧,说不定他老娘或者兄弟姊妹手中还能收回些银子,再不然便卖了他家房子土地,或者卖了赵二宝也还是一条出路。”   “这位大哥,晚姐儿说的据是实情,你们恐是被他蒙蔽了。”沈温书算得上这里最有见识的了,从人群中走出,和颜悦色的对着刀疤脸说道,“这母女的户籍还是我亲自带她们去衙门办下来的。”   刀疤脸面色不虞的盯着缩在一旁的赵二宝,赵二宝顿时浑身一哆嗦,“别听他们胡说,我才没有和她和离!大哥,你快将她们带走,这村子里的人才是在唬你。”   赵二宝很清楚如今要是承认了,恐怕自己真的会被他们折磨死了。眼神未动,趁大家不注意忽而冲到迟未晚身边,一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手中还有一把匕首抵在她雪白的脖子上,恶狠狠道:“不想她死的话就拿一千两银子出来,快点。”   他拿匕首指指张氏,又继续抵在迟未晚脖子上,张氏吓得几乎站不住脚,面色惨败,“你别伤了我女儿。”   “晚晚。”于娉婷缓缓靠近赵二宝,紧张的盯着她脖子上的匕首。   “拿钱!别过来。”赵二宝往后退,不让任何人靠近,而刀疤脸一行人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冷眼看着他挟持了迟未晚,只要能拿到钱,用什么法子都无所谓。而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家人房子都住得这般好,指不定还真能拿出不少银子呢。   迟未晚不懂武功,赵二宝这会又是不管不顾了,只得小心翼翼的防着他的匕首,“赵二宝,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不拿银子给我,你才是自寻死路。你们家不是有很多银子吗,都给我拿出来。”眼里都满是血丝,匕首距离脖子又近了一段,迟未晚犹若凝脂的脖子顿时出现一道鲜红。   这鲜血直接吓坏了于娉婷,外头得村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步也不敢上前。   “爹,你放了表姐,放了表姐。”莲花突然从楼中跑出,一头撞在赵二宝身上,赵二宝一个踉跄,可抓着迟未晚的手却一点也不放开,待他站稳后,一脚揣在莲花身上,“你个死丫头,我打死你!”莲花号毫无防备,连着被踹了好几脚。   “呜呜唔……”于小梅在后头瞧见,想要冲上来,被刀疤脸直接抓了回去,捆着不让她往前。   怕迟未晚脖子上的刀再往下落,李开阳他们都不敢动,好在踢了几脚之后赵二宝就不顾莲花了,“银子呢,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反正今日拿不到银子我肯定活不了了,大不了拉着她一起死。”   赵二宝害怕被赌场的人带回去,此时已经是大不了跟迟未晚她们来个鱼死网破了,而面前几乎全是乡下人,根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更是不知如何是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气氛一时冷凝起来。   “赵二宝,你可知道我们家银子都在我手里。”迟未晚心中惴惴,自然也是害怕,此时不禁有些后悔没有学点武功,“你便是将我真杀了,我娘和姐姐也拿不出一分钱来,所有的银子都是我放的,她们根本不知道放在哪里。”   这般说,赵二宝自是不信,谁家银子会给半大的女儿管着,锋利的匕首轻易的又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你别说话,拿钱!拿钱!”他已经是接近疯魔,时间越久,他越是心中没底,便咆哮着对着张氏喊道。   张氏胆小,开始抹起眼泪,“别,你别伤了晚姐儿。” 第六十七章 我在这儿   “不想我伤他就快拿银子,我只要银子!”赵二宝边说边拉着迟未晚往身后退去。   忽而二楼“咚!”的一声,迟未晚心中一跳,楼上只有顾南风在了,该不会是他出什么事了?这般想着,心中便着急起来。   “你现在将我放开,我马上那银子给你。”   终于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赵二宝心中松了口气,可又不敢真将迟未晚放开,生怕她耍花招,指指张氏,“你让她拿给我,快点。”   “我娘不知道我藏哪儿了,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去拿。”银子都放在迟未晚的玉佩空间之中,张氏根本没办法拿出这么多银子。这儿人又多,迟未晚更是不敢当着他们的面来展示自己握有特别的东西,所以方才一直都不愿意将银子给他。可这会她怕楼上顾南风出事,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赵二宝盯着迟未晚看了好一会,见她神情不变,心中便信了几分,在银子的巨大诱惑下便点头恶狠狠道:“我信你一次,你可别耍什么花样,我这刀可不是摆着看的。”   拉着她往后退,眼看着要迈上门口的阶梯。迟未晚只觉得耳边刮过一道气流,便听见赵二宝的呼痛声,一直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也应声落地。迟未晚顾不得想是谁出手的,猛的将赵二宝推开,飞快的跑向另一边,喊道:“快抓住他!”   赵二宝正好被推向人群,李开阳大手一挥,居然正巧就将他抓了个正着,大家伙一拥而上,你一拳我一脚的就地打起赵二宝来,赵二宝躺在地上是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抱着自己头,呼痛又求饶的。   “疼不疼,都流血了。”于娉婷上前扶住迟未晚,眼里满是心疼。张氏被李周氏扶着,这会终于放下心来。   这会迟未晚才觉得脖子上有丝丝痛感,又怕娘亲太担心,只得道:“没事,只是看着吓人些,倒是不怎么疼,娘,姐,你们别担心。”言罢,又抬眼看看不远处的大树,方才打落赵二宝匕首的应该是树上之人吧。之前自己被挟持,树上之人也没有动静,还以为他们不会帮忙呢,没想到是自己错怪了他们。   被迟未晚在心中念叨的树上之人这会不由得心中一紧,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方才好像光顾着看戏,闯祸了,惹了某些人不高兴。   “别打了。”迟未晚站在人群外喊道,好一会大家才散开,围在迟未晚身边,生怕她又被挟持。   刀疤脸和他身后的人却是没想到事情陡转直下,这么快赵二宝就被人打了个半死,重点是赵二宝突然被打落了匕首,可见这周围还有高手在,他们也不敢真动手。   “这位大哥,这赵二宝你们带回去,要杀要剐是你们的事情,但若真的要将我小姑带走,那我们也是不依的。之前我们也说了,我小姑和莲花都已经不再是赵家人,你们想要银子,应该往赵家去,而不是在我这里叫嚣。”挺拔的身姿,声音清脆响亮,迟未晚目光坚定的盯着刀疤脸说道。   麦和村的村民更是不约而同的将手中的各种武器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刀疤脸犹豫了好一会才道:“我们也只是为了银子,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麻烦,这赵二宝欠下的自然是和你们无关,但这女人可是他媳妇,自然也该要她来还吧。”   “或者你们是需要我小姑将和离书拿出来给你们看才会罢休?”迟未晚心中有些不悦,上前狠狠的在赵二宝身上踩了一脚,“你告诉他们,我小姑到底与你有关系没,你若还不肯说实话,我便现在就杀了你!”   赵二宝被揍得几乎只剩下半条命了,再加上迟未晚这会有脾气,用的力更是十成十的,痛的他是连叫唤的力气都没了,只得用极其小声的声音道:“和离了,和离了。”   以眼神示意刀疤脸,“可是听见了?大哥是个聪明人,与其在我们这会掰扯这些,不如趁着天色还早,快些去赵二宝家中要银子,想来他老娘和兄弟手头也是有些银子的。”   刀疤脸挥挥手,后头的人便将于小梅给推了出来,又将地上如同死狗般的赵二宝给提起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今日打扰了。”   言罢,也不管他们怎么回复,带着一般小弟转身离去。   迟未晚担心楼上的顾南风,又不敢表现出来让其他人察觉,“今日多谢诸位叔伯婶娘,如若不然我们家真的不知该如何送走赵二宝一行人了。正好我前几日在邻村买了头猪,养的可肥了,明天准备宰了留着过娘吃,大家伙若是有空,不如过来打打下手,顺便我们一起吃一餐。”   她们家的菜一直舍得放调料,因此味道总是比别人家好吃,大家伙也是吃了一次就忘不掉了。   “都是一个村子的,不是你帮我就是我帮你,有什么好谢的。”   “就是,不过明天我们一定过来,就冲着你这手艺,我们也是一定要来的。”   寒暄了一会,大家三三两两的散去,于小梅和莲花则是抱头哭了好一会,被张氏留下休息一天再回去。两人亦是这会不敢回家中,生怕那群人转过身又将她们抓了去。   送走大家,关了大门,迟未晚顾不得自己脖子上的伤,匆匆跑上楼。可当她一打开房门,却见床上不见了顾南风。   身形猛的一怔,不见了。该不会是出事了?   “顾大哥,顾大哥……”迟未晚心中担忧,声音里自然而然带上了害怕他出事的情绪,一声声的叫的人心中发颤。   “咳咳。”细小的咳嗽声引起迟未晚的注意,循着声音,终于在门外走廊尽头的转弯处发现了被裹得跟粽子一般的顾南风。   只见他脸色苍白,嘴唇更是干到起皮。他倚在墙上,听到迟未晚的脚步声艰难的转过头来,扯出一丝笑意,“丫头,我在这。”   终于再见到那双深邃的眼,见到满是生机的顾南风,迟未晚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顾大哥,你终于醒了。”   “别哭。”顾南风一见她哭,不由得手足无措,方才他是被楼下的哄闹吵醒的,艰难得从床上爬起来走出房门已经花了他太多力气,可一眼便叫他心中揪了起来,那赵二宝居然挟持了她,还伤了她,这让他忍不住拿了手边花盆上的石头,掷落他的匕首,可惜现在他伤势未愈,不然必定要了他的命。 第六十八章 先处理了   本不想哭的,可是那眼泪却是越擦越多。这么多天,虽说匡月楼和谷莫遇再三保证顾南风回醒过来,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南风迟迟没有醒来,迟未晚心中更是一点底也没有,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他床前,探探他的鼻息,生怕他就这样睡过去。   如今终于见他醒来,心中放下了悬着的大石。心酸有,开心更有。最主要的顾南风还是大梁的镇北将军,他身上背负的是边关的安定,更是战士们的定心剂,他太重要。   “过来给我瞧瞧,伤得重不重?”顾南风并不清楚她心中感受,还以为她事因为方才受伤的事情哭。   迟未晚摇头,胡乱的用衣袖擦眼泪,忙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扶着他,“我先扶你回房间,你才醒来,受不得风,这些天太冷了些,小心又受了寒。”   顾南风是赤着脚站在外头的,除了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这会连件外套都不曾穿上,又在外头站了好一会,手脚早就冰透了。   一回到房中,迟未晚久急忙将他推回刀被窝里,又拿了一个汤婆子塞到他手中,“你先暖一会,我去给你端些饭菜,你昏迷这么久,只怕胃里早就空空如也了。”   说罢,就要出门,却是被顾南风拉住了手,“等等。”   “嗯?”   “过来。”顾南风倚在枕头上,轻声道。   疑惑的依言过去,坐在他边上。顾南风看清了她脖子上的伤痕,眉头微微皱起,“受伤了,先包扎一下,其它的事等会再说。”   “不碍事的,就擦破了点皮,这会已经没有流血了。”迟未晚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受伤了,不好意思的摸摸脖子。   顾南风却是不愿意这般轻易让她离开,“先处理了。”   不容反抗的语调,迟未晚嘟嘴,“好吧。”   无法,只得当着他的面小心的将血迹清洗干净,又擦上了谷莫遇留下的药膏。也不知这药膏是什么做的,擦上去清清凉凉舒服的很。   凑到顾南风面前,将自己脖子露出来给他过目一遍,确定已经处理好伤口了,顾南风才放她离开。   倚在床上,顾南风一点点的回忆起这段时间的事情。其实从他高烧陷入昏迷开始,他就失去了意识。直到迟未晚为他挖腐肉,无法言语的疼痛感,硬生生的将他意识唤醒。以至于这之后迟未晚为他换的每一次药,喂的每一滴水,他统统都能感知到。   最初认识迟未晚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像自己妹妹,小时候也总是古灵精怪,有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念头。可后来渐渐了解了她曾经的经历,不免有些心疼,所以他愿意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宠爱她。可他毕竟是有重担在身,无法在她身边一直看护着她,于是便也唯有与她通书信,看见好玩的玩意托人带回她给她。   这次自己居然阴差阳错的被她给救了回来,再昏迷的这些天里,他最期待的便是她坐在自己身边,絮絮叨叨的说一些可有可无的话,这让他觉得很是温暖舒服。   而几个月未见,迟未晚也有了很大的变化,眉眼渐渐张开,肤色也越发的白皙,身形看起来亦是拔高了不少,已经到了自己胸口了,已然有了少女的味道,这让顾南风一时很难再将她与自己的妹妹相挂钩。   忽而又想到方才她被赵二宝挟持的情景,面色冷凝起来,似是对着空气淡淡道:“出来。”   两道黑色身影不知从何处倏忽出现在房中,面对着顾南风站定,低着头不敢看他。   “方才为何不出手?”即使此时身体虚弱,可冷然的语调依旧令人压力骤升。   两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都想要对方回答。最终在顾南风利箭般的眼神中,略高些的黑衣人壮着胆子道:“属下的任务是保护将军安全,不能为了任何人而暴露将军的藏身之处,任何对将军不利的因素都该杜绝。”   “呵。”一声冷笑,顾南风缓缓抬起眼看着他们,道:“若非她一家相救,我哪有机会让你们保护。九皇子离开时,难道没有吩咐你们同时护着她一家人?”   黑衣人一时语塞,九皇子的确曾吩咐过他们,只是在他们眼里,让他们保护几个女人实在是有些丢人,所以即使之前能够轻易救下迟未晚,他们也不愿出手。   “你们走吧,回你们的九皇子身边去。他的暗卫,我顾南风用不起。”说罢,便不在看他们,阖了双目自顾闭目养神起来。   两人没想到事情会这般严重,立马跪下抱拳道:“将军恕罪,属下认错。”   这边迟未晚下了楼,于娉婷正在厨房中准备午餐,一听顾南风醒了,也是激动得很,“顾大哥果真是福大命大,这下我们终于可以放宽心了。”   “嗯。”迟未晚点头,“他昏迷了这般久,恐怕早就饿坏了,不过肠胃怕是虚弱得很,受不得辛辣,我给他做些清淡的饭菜。”   “灶上还煨着粥,早就煮的稀烂了,倒是正好可以给他吃。”   迟未晚打开一看,脑中便想到了菠菜猪肝砂锅粥,“我记得家中还有一块酱猪肝,可是放在哪儿了?”   “要猪肝做什么?你等着,我给你拿去。”于娉婷不解,还以为她是想炒着吃。   趁着于娉婷拿猪肝的空档,迟未晚便取了一把枸杞用水泡着,另外将地上的菠菜取了几颗,洗净后放入开水中焯至断生,为了保持菠菜得原色,在水中放入了少许的盐和油。待焯好之后捞出,挤干水分,切成小段放在一边。   又将猪肝切成小丁,两种菜一同放入粥中,搅拌均匀,最后放入枸杞。又在炉子上煮了一小会,最后放入适量的盐调味,淡淡的香味便透了出来。   “瞧着还挺好吃的。”于娉婷蹲在炉子边上,眼巴巴的看着迟未晚将粥给装走,舔舔嘴唇道。忽然又想到什么,忙在后头喊道:“谷公子留了几贴中药是让顾大哥醒后吃的,我现在便熬上去了。”   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答案,迟未晚才端着一大碗粥和两个煎得嫩嫩的荷包蛋上楼。等她到房间时,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身影,顾南风瞧见她进来,嘴上带了抹浅笑,“或者你应该让我先喝点水,我有些渴。”   他说起来,迟未晚才想起自己居然完全忘了让他喝水,心情太激动,只顾得给他做吃的了,放了托盘,忙又倒了温水给他,“怪我做事不周到,居然给忘了。” 第六十九章 怕有奸细   就这迟未晚的手将杯中水喝了个精光,笑着点点她的额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已经闻到了香味,可是做了什么好吃的。”   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闲话,迟未晚动作麻利的将大碗中的粥装入小碗,“你大病初愈,吃不得油腻辛辣的食物,这是菠菜猪肝粥,我还放了些枸杞进去,正好给你补血补气,调理调理身子。”   端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吹凉了才喂到他嘴边。顾南风一怔,唇角的笑意有些控制不住的透出来,忙又将它压了下去,“我只是受伤了,双手可没有废,还是你当我是小孩子。”   这事倒真怪不得迟未晚,前几天他昏迷不醒的时候,都是她一点点给他喂下去的,这会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被顾南风一说,面上不由得带上了绯红,“顾大哥你笑话我。”   “我可没有,你这般会照顾人,我夸你还来不及呢。”也许顾南风没有发现,在她面前,自己似乎比往常更容易开心。   菠菜猪肝粥喂到清淡,对于长久没有吃东西的人来说,也已经足够了,加上这白粥在炉子上熬了几个时辰,稀烂得在好吃不过。足足喝了两大碗,顾南风才放下碗筷,本想将剩下的都吃了,结果被迟未晚给拦住了,怕他胃一时受不了太多东西,愣是没给他继续吃。   “我一会让李大哥去镇上给掌柜的捎个信,让他去边关告知少当家的一声,他们怕是一直都在担心你的安慰。”边收拾碗筷,迟未晚一边与顾南风说道。   顾南风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我已经让人过去,你就不必忙活这些事了。”   他其实很好奇,若换做其她女子,在碰上当时几乎毫无生命迹象的自己,恐怕远不会如她这般冷静吧。不仅将自己留在家中,更是不顾男女之别,为自己处理伤口,每天换药的他也能够感知到,毕竟这丫头几乎每次面对自己的时候都喋喋不休,希望用这种方式唤醒沉睡的人。   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才能造就这般特别,这般勇敢的姑娘。   “诶?这么快?你叫谁去的?”迟未晚疑惑地转头问他。   “自然是他留在这里的人。”   “奥。”应了声,又将他整个人塞到被窝中,“你再睡会,等药熬好了我再给你端上来。”说罢,端着碗筷下楼了,徒留顾南风一人无奈的笑出声,不过身体实在虚弱,居然没一会真的昏沉睡去。   等迟未晚拿着药上来的时候,顾南风还在睡,便又将药拿了回去,一直在炉子上热着,只等他醒过来便能给喝了。   “明儿杀猪,只怕来我们家有不少人。”吃了饭,于娉婷收拾碗筷回厨房,迟未晚舀了热水,姐妹俩一同洗碗,顺带着说些家常,“这人一多,只怕顾大哥容易被发现。”   大人还好说些,孩子却是控不住的,指不定一个错眼就跑楼上去了,迟未晚沉思了片刻,便道:“你说的也是,要不一会将最顶上那间阁楼收拾收拾,再烧些炭盆,让顾大哥住那儿去。到时候在楼梯上搭个门板,省的让人跑上来。”   “这倒是行。”于娉婷想问题想的周全,迟未晚解决问题亦是快速,姐妹俩也算是有商有量,“你伤口可还疼?那赵二宝可真不是人!”   “早不疼了,就是看着吓人了些。”迟未晚不在意的回道,“对了。姐,你可知顾大哥的身份?”   “你不是说他是游商么?”   “以前我也以为如此,只是少当家的告诉我,顾大哥是咱们大梁的镇北将军。”迟未晚凑近了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于娉婷大惊,惊叫道,“什么!镇北――呜呜。”   幸好被迟未晚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她才没有继续喊出来。迟未晚盯着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于娉婷点点头,待捂着自己嘴的手拿开了,她才接着小声说道:“镇北将军!我莫不是在做梦,我这辈子居然还能见到大将军,他还住在咱们家了。不不不,我还用了大将军送的匕首。”   “不不不,我肯定是在做梦。”于娉婷甩甩头,怎么也不愿相信迟未晚说的话,她们乡下人,只在戏文里听过王侯将相,哪敢奢望有朝一日会见到他们,这是多大的荣耀。   好笑的看着她,迟未晚将碗擦干放在橱柜中,这还只是个将军呢,若是告诉她,少当家是皇子,她岂不是要激动疯了。   “你可别不信,这可是真的。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前几日少当家和谷公子不是往武清城去了嘛,我瞧着他们离开时候脸色不太好,怕是那边形式越发严峻了。你看如今镇子上人心惶惶的,就连过年都没以前那般热闹了。”   往年于娉婷没在意过边关的事情,她总觉得这事离自己很远,可是前两次去镇子上瞧见背井离乡的百姓,从她们口中听闻了战争的残酷。这才重视起来,而且自打识字之后,她也看了不少的书,知道了北戎人时常会在边关小规模偷袭抢劫粮草,只是没想到今年竟打了这般长久的仗。“如果顾大哥是将军,那将军都在咱们家,战场可怎么办?谁带领他们打战?”   “我要说的正是这个,他们连顾大哥都伤着了,还下了毒,你说是不是他们中间有奸细?”迟未晚看了无数的电视剧得出的结论。   “这――我不晓得。不过若是真的有奸细,只怕城破也是迟早的事情,你说我们到时候该怎么办?”于娉婷面上带了忧虑。   “顾大哥还在我们家中,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的照顾好他。”做完事情,迟未晚又将温着的药端了出来,“只要有顾大哥在,我相信武清城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顾南风已经睡了半个多时辰,迟未晚一推门,他便醒了过来,只脑子里还有些昏沉,“我睡了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吧。”迟未晚倒是没想到他这般快就自己醒了,本还想直接叫醒他的,“药已经熬了许久,你先喝了吧。” 第七十章 有心无力   迟未晚最不爱喝中药,那味道奇怪的很,有的是苦的,有的则是微酸。若每次不得不喝中药,她则是能拖延多久就拖多久。可顾南风坐起身子,接了药碗仰头就将药喝了精光,连眼睛也不带炸一下,让迟未晚很是服气。   “顾大哥张嘴。”顾南风一放下碗,迟未晚便动作迅速的扔了颗糖在他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将苦涩的药味全压了下去。   顾南风转头看了眼边上的少女,只见她笑意吟吟的站在自己身旁,眉眼温柔,粉嫩的嘴唇扬起,脸上浅浅的酒窝如同盛满了甜腻的蜂蜜,令人心头萦绕上如她般的欢喜,“都多大的人了,还给我吃糖。”只是他深觉自己是个男人,哪里有吃了药还要吃糖的。   “苦得慌嘛。”秀气的鼻中娇俏的哼了声,迟未晚上前探探他的额头,“谷公子当真是神医,好几个大夫都说你已经没救了,谁知谷公子一出手,你果真就好了。”   “他乃杏林圣手,当今朝中最年轻的御医。”顾南风与谷莫遇亦是大小相识的好友,“对了,我昏迷了多久,又为何会出现在你家?”   说起这事,迟未晚亦是后怕得很,若是当天不是两个舅舅心血来潮要去山中狩猎,只怕也不会救下顾南风,冥冥之中果真是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当日你的手下带着你好像是要穿过大凉山,只是在半道上碰到了伏击,几乎所有人都丧命了。恰巧我两个舅舅和李大哥去山中,无意间发现了你们。那时候你被藏在山洞中,身体都冰透了,幸好李大哥认出了你,将你背了回来。你这一昏迷就是七八天,我一直都怕你醒不过来。”   回忆起前几天的经历,迟未晚略委屈的看着顾南风,“我都不知道,当我看见浑身是伤的你几乎都不敢相信。你可是我最厉害的顾大哥,居然还让人伤成了那般模样。”   “我也是人,自然会受伤。不过――”顾南风招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边上,即使面庞消瘦,也掩盖不了如星辰般灿烂的眼,“不过,让你担心了,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尽量不然自己再受伤。”   作为征战沙场的将军,又怎么可能不受伤,迟未晚自是知道他不过是在安抚自己,却也只能点头,“那可说好了,下次你若再受伤,我可不给你糖吃了。”   毫无杀伤力的威胁另顾南风忍俊不禁,连连称是,又陪着他聊了会,见他面上带了倦意,迟未晚便扶着他睡下,待他睡去,又在火盆中加了两块炭才出门。   顶层阁楼上,于娉婷带着莲花已经收拾了大半,迟未晚又从自家娘亲的柜子里拿了大红色的窗帘挂上。张氏为了过年准备了不少新用具,连被套都是喜庆不已的红色,总一个红红火火。   楼上的视野比楼下好,只是高度远没有楼下舒服,迟未晚试了试床垫,觉得差不多了才将被床单铺上去,“先拿两个炭盆上来,将屋里暖热乎了,一会顾大哥睡醒了,再让他上来。”   莲花早上闯入房间的时候曾晃到过一眼,心中诧异自家表姐居然留了男人在家中,却是不敢问,暗暗的将这事压在心底,准备谁也不告诉。表姐救了自己两次,还因此受了伤,她也希望能够保护表姐,所以她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个密集。   谷莫遇的药方似乎有安神的效果,顾南风一觉睡醒,天已经擦黑。隐隐听见楼下的欢笑声,透着昏暗的房间,恍如隔世。他曾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场战事中,没想到居然活了下来,睁眼便见到了这个偶然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姑娘。   只是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心中特别的感觉,在自己昏迷之前,边关的粮草便已经所剩无几,而京中送出的粮草亦是迟迟不到,反倒是北戎人,一反常态,粮草居然源源不断,这让武清城压力越发的大了,也不止如今那边如何了,偏自己如今这模样,便是有心无力。   若说恍如隔世,便是他在昏睡前还在边关刀光剑影,而再醒来居然是恬淡祥和的田园之中。   迟未晚之所以在听说顾南风是镇北将军之后对其越发的敬佩,是因为她在前世曾见识过战争的残酷,这是她对军人发自内心的尊重敬佩。   细心的配好营养餐,姐妹俩才一同上楼来,一人先上前点上蜡烛,另一人才端着饭菜进门。忽而亮起的烛光,让顾南风眯了眯眼。   “顾大哥早就醒了?”迟未晚一转身就看见了顾南风正盯着自己看,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方才上来看你没醒,我便先吃了晚饭,没想到让你等久了。”   “刚醒,不碍事。”顾南风回道,于娉婷忙上前扶他坐起,又拿了靠枕枕在他背后。在知晓顾南风的身份后,她就更加不敢造次了,紧张的喊了声“顾大哥。”   顾南风奇怪她为何看见自己如此紧张,侧头未回答她,而是好奇的打量着她,“你紧张什么?”   于娉婷羞红了脸,而迟未晚则是扑哧的笑出声来,“我告诉姐姐你是大将军,她这是激动的呢。”   “我也只是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于姑娘别激动。我还要感激你们姐妹对我的照顾。”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着,顾南风安抚道。在京城中有不少接近自己的姑娘和闺秀,只还是这两姐妹更让他觉得真实和舒服,或许是因为她们对自己并没有目的吧。   放了张小桌子在床上,听着迟未晚与顾南风聊天,于娉婷也觉得是自己反应太大了,即使是将军也是普通人,而且也还是与以前一般相处就够了,如是想着,倒是也放了开来。   “这几天可能要委屈顾大哥住在上头的阁楼上了。”趁着他吃饭的空档,迟未晚将事情说了一遍,“明日我家要办杀猪酒,而且接下来便是新娘,会有不少村民和亲戚走动,怕暴露了顾大哥的行踪,只能委屈你了。”   并不在意睡在哪儿,而且便是不担心自己暴露行踪,也要为她们家几个女人着想,一旦被人发现藏了男人在家中,也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顾南风点头应下,“自是要小心些。” 第七十一章 话说三国   阁楼早就打扫好,房内也已经暖融融的,当天色暗了下来,顾南风便被安排住道了阁楼上。咋一眼看到房内的装饰,让顾南风呆愣了好一会,满屋子红色,喜庆的好像今夜是他的洞房花烛。置身其中,苍白的面色也被映衬得绯红。   顾南风卧在床上,闻着被子传来的淡淡馨香,眼里满是在房中忙活的少女。一身厚厚的袄子也没能将她显得臃肿,发上带着白色兔毛编制的绒球,显得有几分可爱。   “房间是小了点,但好在暖和。”少女满意的点点头,面上带了笑意,“顾大哥若是没有睡意,我给你拿两个话本看会。”   “别呀。”于娉婷拿了汤婆子进来,忙阻止迟未晚的建议,“顾大哥大病初愈,可不能累到。不如你来讲几个故事,你讲的拿些可比话本有趣多了。”   “哦?或许我会更喜欢于姑娘的提议。”顾南风白天睡久了,这会正巧没有睡意,听得于娉婷的话,倒是来了几分兴致,想看看这个小姑娘到底还有多少让人惊艳的才能。   迟未晚想了想,略微沉思的片刻,道:“那我就讲一个天下三分的故事。”   屋内剩余两人皆坐直了身体,静静的看着站在桌子对面的少女,烛火打在少女明媚的眉眼上,令人移不开眼。少女开口却不曾说故事,反倒唱起了歌,“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慷慨悲壮的诗句瞬间将人带入了不一样的情景之中,心头平添了万千感慨。尤其是征战沙场,年少成名的顾南风更是想起自己年少是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以及出入沙场时面对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茫然。   少女的声音并不能完全的诠释这首歌,但正因为是不经世事的纯粹才更让人心中有着各自的理解。   “话说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歌声完结,终于惊堂拍案拉出了故事的开端,迟未晚循着记忆开始讲《三国演义》的故事,当年四大名著中,她看得最多的便是这一本,所以说她的心中一直有着英雄梦,对军人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尤其还是文中有勇有谋被人称之为一代枭雄的曹操。   以前给于娉婷讲的都是一些神话故事,关于战争权谋的却是从未说过。因为顾南风在,她觉得他或许更喜欢这样的话本。   房中除了少女的声音,只有烛火跳动时发出的噼啪声,两人皆是聚精会神的听着故事,从桃园结义,到刻玺北方,无数的人物粉墨登场,在历史的舞台上留下故事。   直到莲花敲响了房门,迟未晚才从故事中跳脱出来,此时房觉说得口干舌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终于停下故事的发展,留了无数的悬念在这儿。曾经记得谁说得,当你对一个人产生好奇心的时候,那你距离丢失自己的心也不远了。顾南风觉得这个姑娘像是一个宝藏,当你在山下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可一上山,就会发现山中有着无数的惊喜在等着你去发掘,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的脑子里还藏着什么。   “表姐,这是药。”莲花将熬好的药递到迟未晚手中,迟未晚忙接了过来,探探温度正好温温的能够入口。   “顾大哥先把药喝了吧。”   三下五除二的喝完了药,嘴里很快被扔进来一颗甜甜的果糖,顾南风无奈的看了眼偷笑的迟未晚,点点她额头,“刚刚那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从未听过。”   “这个嘛,我不告诉你。”卖个关子,迟未晚回头与于娉婷心意相通的眨眨眼,她曾经去过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她只告诉过于娉婷,并且并不准备再告诉任何人。   没想到得了这么个答案,顾南风好笑的摇摇头,却也拿她没办法,“行吧,那你有时间再把后头的故事说与我听,可不准单独先给于姑娘透底。”   姐妹俩嬉笑的抱在一起,“偏不,我今晚就和晚晚睡,让她先说给我听。”于娉婷对顾南风也没了之前的拘谨,难得调皮的反驳他。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见顾南风有了几分睡意,两人便退了出来。顾南风很快便睡去,只是梦里一会是故事里的内容,一会又是烽火连天的沙场,这一觉倒是纷乱的很。   “明儿一早张屠户就会赶着猪过来了,快些睡吧,明天中午少不得还要烧好些饭菜。”于娉婷催促着还在烛光下奋笔疾书的迟未晚。   迟未晚头也不抬,“刚刚说书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边关大战,流民都往高林城来,若是不能妥善安置,只怕会有不少麻烦,我写封信,明儿让李大哥去镇上一趟,交给武知县。”   “若是武知县都不能解决的事情,我们哪有什么法子?”于娉婷不解。   “当你背井离乡,身无分文的时候,最希望自己能得到什么样的救助?”   这个问题,于娉婷想了想,“大概是能够吃饱穿暖,尤其外头这般冷,更想要一个暖和的地方可以容身。”   “对啊,但是作为一个外来之人,若非你有足够的银子,又如何能够安顿下来,一旦被逼到了某种时候,为了生存说不定会破罐子破摔,史书上那么百姓暴动的案例,都是因为穷困活不下去,才会导致。”迟未晚曾经喜欢历史,对于这个基本需求都没有完全达标的时代,她能想到的便是这些。   于娉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我们能做什么?”   “若是灾民很多,我们可以联合武知县拿出一部分的米粮布棚施粥,至少能够降低扬武镇的混乱。”写下最后一笔,迟未晚将墨迹吹干,才小心的装到信封之中。   若是她没有遇见顾南风和匡月楼,她也不会有这般大义的想法,可这天下是顾南风带领着将士在誓死守护,也是匡月楼一家的天下,她也想为他们献出一份力量,虽不能战场杀敌,也要尽可能的为他们稳定后方。 第七十二章 杀猪宴客   第二日一早,张屠户就来了。村民们也三三两两的跑来凑热闹,院子里没一会就围满了人。这会还不需要迟未晚做什么,趁着空档,她便跑到李开阳家中,让他帮自己走一趟。   李开阳这些天都是在家里休息,如今跟着迟未晚,根本不需要离家工作还有休息天,他们夫妻二人自是感激,二话不说就出门去了。   “晚姐姐,我也要去。”刚准备回家呢,裙角就被小鱼儿拉住了,小鱼儿已经长高了很多,这些日子放假在家,一直被爹娘按在家中学习练字,已经许久没有出门找迟未晚了。本就还是爱玩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样枯燥的学习。这会眼巴巴的看着迟未晚,害得她根本舍不得拒绝。   “嫂子,难得我家中杀猪宴客,就放鱼儿休息半天吧。”只得帮他给李周氏求情,“鱼儿聪明,但还是个孩子呢,也不用控得太紧,你和李大哥不用太紧张的。”   她也理解目不识丁的夫妇发现自己孩子是个小神童之后那种惊喜,恨不得让他学的更好,有朝一日能够走出这乡野,去到更广阔的天空,只是这对孩子来说就太痛苦了。   李周氏笑笑,无奈的拍打了一下鱼儿,“他就是鬼机灵,知道只有求你才有用。行吧,在家拘了这么多天,只怕这心早就飞走了,今儿就放你出去玩一会。”   一听自己能出去玩,鱼儿早就一蹦三尺高了,生怕娘亲反悔,速度飞快的溜了出去。   “嫂子在家中无事,不如也去我家,家中宾客多,还要嫂子帮我呢。”迟未晚挽上李周氏的手臂,拉着她往自家走。   张屠户已经将猪倒挂在了架子上,下头放着一大盆,盆中放了些水,以用来装猪血。院子里已经围了个满满当当的,迟未晚有些害怕这血腥的场面,在张屠户准备下刀的时候跑进了厨房,远远的都能听见那猪惨烈的叫声。   “晚姐儿莫不是怕了?”每到家中要宴客的时候,陈寡妇都自觉的会过来帮忙,也正因为如此,迟未晚对她才更加信任。   难为情的瘪嘴,迟未晚点头,“怪瘆人的。”   “你们小姑娘自是不敢看的,我还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看杀猪,吓得连续几个晚上都作噩梦,梦见自己被人架在上头呢。”陈寡妇手脚不停,嘴巴也没闲下来,反倒是安慰起迟未晚。   厨房中张氏、于小梅、李周氏和陈寡妇都在忙活,莲花乖巧的坐在灶台后烧火,也没迟未晚什么事。带上几本之前给于娉婷写的话本跑上阁楼。   楼下热闹得很,顾南风自然也是睡不着的,却不能出去,只得安静的感受这种热闹的氛围。跟军营中血气方刚的氛围不同,与京中数不清的规矩不同,这就是让人心头放松的人间烟火。   “今儿阳光很好,顾大哥可以坐在外头的阳台上晒晒太阳。”迟未晚怕他无聊,将躺椅搬到了阳台,这阳台能够看见下面,下面的人却很难发现上头的人。   下头已经开始拔猪毛了,不少人在边上说着准备买几斤猪肉回去过年。“这是我以前写的话本,顾大哥无聊了可以看,我给你温些茶水放边上,你渴了可以喝。一会若是困了,你便自己进屋睡会。我还得下楼呆着,等烧好饭菜我再给你端上来。”   有条不紊的安排还他的事,迟未晚才下楼。顾南风对她的字迹熟悉的很,自然知道这是她写的。其实他很少看话本,自打入军营开始,他看得全是兵法,这次倒是难得了。   这话本里写的全是一些鬼怪神话故事,有些他听过,有些却是第一次看见,还有几分意思,居然也被他看了进去。   而迟未晚下了楼,张屠户已经将内脏全拿了出来。   “晚晚,今天不如再烧一次猪下水。”于娉婷很怀念猪下水的味道,张屠户一将内脏拿出来,她就抢着捧到迟未晚面前。   迟未晚也喜欢吃猪大肠,两人自是一拍即合,立马动手清洗内脏。   “晚姐儿,这猪肉你准备怎么卖,我想买几斤。”村民上前询价。   迟未晚想了想便道:“镇子上都要十多文一斤了,那我便十文一斤吧。给我留二十斤五花肉和一个猪蹄,其他的都大家伙都能买。”   这卖的也却是便宜,大家倒是很快围到张屠户边上,让他给自己切猪肉,生怕慢了一步。   “今儿我们家请大家吃饭,我娘他们已经烧了不少饭菜,不过还要大家拿些桌椅来,我们家怕是不够。”收拾好猪下水,于娉婷从厨房中出来,对着村民道。   很快,离得近的村民都从家中搬了桌椅,没一会就支起了五六桌,无论买还是没买猪肉的人,都回家或多或少了拿了好些东西过来,有的是几个鸡蛋,有的则是一篮子萝卜蔬菜,正好都能下锅。   迟未晚从闲云小筑中拿了几个火锅来,每张桌子上放一个,勤快的妇人自发的洗起菜。迟未晚则是拿着刚剁出来的猪筒骨熬汤,加入红枣桂圆,熬了一大锅浓浓的骨头汤做底。每张桌上都放了各种各样的菜品,怕大家一会吃不饱,张氏她们已经包了不少饺子。迟未晚又拿了放在两个舅家做的红薯粉丝。   大家伙热热闹闹的坐下吃饭,迟未晚又叫了村长和沈温书一同过来,额外又开了一桌,这桌的菜品自然更丰盛些,红烧肉猪下水也少不了。   “村长,我们家能有如今的日子,也少不得您帮我们。要不是您帮我们脱离了于家,只怕我们早就活不下来了。这杯酒,我敬您。”迟未晚端起酒杯感谢村长,一转眼她已经在这个世界快一年了,遇见过坏人,但更多的都是帮助自己的人,她很感激每一个帮她的。   村长也乐呵呵的,如今麦和村民风淳朴,大家在迟未晚有意或无意的带领下,但凡勤快点的日子都好过不少,他自己每日都开心。   李开阳是在开席的时候回来的,暗中给迟未晚塞了信,这才入座与大家一同吃饭。迟未晚吃了一会借故离席,信是武知县写的,上头写明了这些日子镇子上的情况,同时又表明了他的担忧,像是无处可以诉说,这才对着一个年少的姑娘吐露心烦。   镇子上果真发生了好多起偷窃抢劫案,都是外头过来的灾民做的。武知县作为一县父母,只能将灾民都聚集起来,可是他手中粮食有限,也没办法妥善安置,不少人都有怨言,尤其灾民不少还是年轻力壮的汉子,这让他更是头疼。 第七十三章 未雨绸缪   如今已是寒冬腊月,若平日里没个火堆,迟未晚都觉得日子要过不下去了,可武清城过来的百姓,估计只能在破庙桥洞栖身,想来也是心酸的很。   记得之前让沈温书李开阳两人暗中买下不少粮草,正好有一处就是在扬武镇。迟未晚想了想,决定拿出其中的一部分粮食,再从麦和村运送一部分番薯过去,或许能够缓解武知县的焦虑。   番薯是迟未晚让陈寡妇从周边村子里收购了,张氏娘家和陈寡妇家几乎都堆满了收购过来的番薯。她们一直以为她是单纯的想要多做些番薯粉,其实迟未晚早就未雨绸缪,就是担心有这样一天的发生,番薯便宜,而且能够填饱肚子,再适合不过。   吃完杀猪饭,村民们也三三两两散去,迟未晚留了沈温书他们三人回道书房,其中自然少不得于娉婷一道。   “今天把你们叫过来是有事情要与你们商量。”迟未晚单刀直入,没有与他们客气,“李大哥,你今日去镇子上可有什么发现?”   李开阳其实早就想要说了,不过之前人多口杂,也没有机会跟迟未晚单聊,这会沉思着组织了一下言语道:“衙役全放到街上巡逻去了,我瞧着武知县忙得焦头烂额,我才进镇子没一会,就看见了好几起冲突,总之镇上没以前太平了。而且,我听过来的武清城村民说,武清城的守城将军失踪,如今群龙无首,不少北戎人乔装进了城,还把粮草一把火全烧了。”   “粮草全烧了!”迟未晚不敢置信的重复一遍,大战最主要的就是粮草问题,一旦粮草供应不少,只怕真的要兵败了,这可怎么办?   “先别急,这只是传言,指不定是那人将情况说严重了呢。”于娉婷忙拉住迟未晚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如今我们离武清城也有两百里之遥,便是这会着急也急不出名堂来,况且,也轮不到我们着急呢。当前最主要的难道不是先将扬武镇的事情解决了嘛。”   对,事情得一步一步来,顾南风刚醒,只怕也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还是等会再通知他,与他商量吧,况且匡月楼与谷莫遇早就该到了前线,他们都没有传任何消息进来,估计情况没有严重到自己想的那种境地。   迟未晚稳定心神,重新道:“姐姐说得是,我今天叫大家来还是想谈谈镇子上灾民的事情。如李大哥所说,扬武镇最近从武清城过来的灾民众多,这人一多,民变的事情自然不会少。所以,我想着拿出一部分的米粮用以布棚施粥,将灾民聚集在一起。虽说这事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但牵一发而动全身,迟早我们也会被波及到,不如及早先将可能性压制下来。”   怕他们不答应,迟未晚只能找了个由头,这事情还要他们几个帮忙才能更快的实行,沈温书和李开阳是她的左膀右臂,她完全信任且重用他们。   “再过几天便是过年了,我们能好酒好菜的在家中享用,可是灾民说不定就在冷冻挨饿,设身处地的想,若是有朝一日北戎军真的攻破武清城,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高林城,我们也会希望有人能够在这种时候伸出援手。”   “晚姐儿心善,能想到这么多东西。其实你哪里需要说这么多。”陈寡妇是个妇人,自己受过多少白眼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一路走来也是希望别人能拉一把,所以自然也能理解迟未晚的意思,“你只要吩咐一声,我们都能立刻去做。”   “嗯。”沈温书坐在一边点头应和,“这事情是个利民的好事,况且武知县与晚姐儿相熟,这一举动也会令他感激在心,以后我们闲云小筑做事只怕会更加牢靠。施粥的时候便以小筑的名义,一方面能够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闲云小筑,另一方面还能为小筑积累下不少的美名。”   沈温书能够想到更多利益上的东西,但他说得也没有错,这事情若是做好了,利人利己。   见大家都赞同,迟未晚也放下了心头大石,当即就安排沈温书立马到镇子上找武知县商量待办事宜,又让陈寡妇与李开阳到村子里借了几辆牛车,满满当当的装上整袋整袋的番薯,只等着武知县那边的消息,就能将东西送过去。   安排好大家的任务,迟未晚才想起来这事要跟顾南风告知一番。顾南风用了药睡了一觉,醒来就瞧见两姐妹趴在桌上小声的讨论什么,手中的笔停停画画。   “你们在做什么?”略微沙哑的声音成功的打断了两姐妹的讨论,迟未晚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秀气的面容展露出大大的笑容,“顾大哥你醒啦,我们在讨论施粥的事情。”   “施粥?”   “对。”迟未晚又重新将事情原委陈述了一遍,顾南风却是微微皱着眉,“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只是你与他们素未谋面,为何要这样做?”   一个姑娘若说她是心血来潮,顾南风也事不相信的,因为迟未晚不是这种人,但是在镇子上还没有任何人有行动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做,这叫他很是不懂。   却见他面前的小姑娘嘟嘴,漂亮的杏眼中眸光流转,道:“因为认识了顾大哥你和少当家啊,顾大哥你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我也不能落后,你们军人在前线奋战,我也想要用自己的仅有的力量跟顾大哥一起维护这个国家的稳定。虽然我没什么用,但是我还是想努力一下。”   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顾南风只觉得胸口温热,有一股难言的情愫在热烈翻涌,眼前这个小小的身躯离蕴藏着多大的能量他不知道,但是她那完全信任的眼神冲撞入了他的心中。   “你只是个姑娘,这些事情应该由我来承担的。”温柔的声音响起,顾南风都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还能用这种声音说话,只是他知道,面对着这个看似单纯的小姑娘,他也冷漠不起来了。   “顾大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养伤,其他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吧。”迟未晚郑重的点头,忽而想起李开阳说得,想了想便还是告诉他了,“今天武清城过来的百姓说,大梁的粮草被混入武清城的北戎军给烧了,顾大哥可是有得到消息?” 第七十四章 我要走了   这才是顾南风醒过来的第二天,匡月楼更是没有传过来一点消息,他有哪里会知晓。一听这个消息,顾南风的心便沉了下去,这两天清醒的时候他想了很多。自己会受伤中毒,极有可能就是自己身边出了奸细,否则根本不能有人轻易的接触到自己,或者就是因为自己在京中透露出支持太子的意向,有些人想趁乱要了自己的命。   这两种答案,无论哪一种,对此时的情况来说都是及其危险的。而如今粮草被烧若是真的,只怕军队中已经人心惶惶,脸匡月楼也控制不了。   “我要回武清城。”顾南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想要下地,被和于娉婷给拉了回去。   “你如今这模样,还没到武清城呢,只怕就没命了。”迟未晚没好气的指指他身上的伤,早知道就不告诉他这事儿了。   于娉婷也在一旁劝道:“这消息还不曾确定,若真的问题这般严重,少当家定会传消息回来的,顾大哥你先别急,自乱了阵脚。”   “就是,便是真的要去,也要做些准备,哪有你这样就去的。”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阻止他,顾南风也很快冷静下来,自己的确不适合单独往武清城去,只是他担心自己离开太久,只怕武清城危矣。   不过昨天匡月楼留下的暗卫就有一个被自己派回匡月楼身边,算起来早就该到了,若是真的有消息,估计到了夜里就能知晓了。顾南风如是一想,心中又定了下来,倒是无论情况如何,自己也是一定要回武清城了。   “好了,你们不用说了,这事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顾南风打断她俩的喋喋不休,故作轻松道:“我有些饿了,麻烦两位姑娘替我做些好吃的。”   确定顾南风不会自己偷偷溜掉,姐妹俩才一起下楼。   顾南风轻咳一声,一位黑衣人便出现了屋内,笔直的站在顾南风面前,低头道:“属下见过顾将军。”   “边关如今是何种情形,可是有消息传回来。”淡漠的语调与方才完全不同,这才是平时顾南风该有的模样。   黑衣人恭敬的答道:“三天前主上曾传回消息,下毒害将军的奸细已经找出杖毙,北戎军多次攻打,但都虚晃一枪,并未真正打起来,其他的消息便没有了。”   靠在床头,顾南风面色沉静如水,房内瞬间安静下来,许久才听得他继续道:“准备一下,今晚趁夜回武清城。”   “是。”暗卫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十一立即闪身出去准备事宜。   顾南风与北戎交手多次,对他们也有几分了解,他们多次佯装攻打,只怕都是在声东击西,那么粮草被烧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匡月楼虽是皇子,却不及自己能够调动顾家军,这时候又时至动荡,自己又不在军中,军心必然容易受到影响,所以无论任何他都必须要回去。   果真一入夜,武清城就来人了,不过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匡月楼。匡月楼满脸风霜,被暗卫引着到了阁楼上,见顾南风已经穿戴整齐的坐着了,上前在他肩膀锤了一拳,“你家伙果然命大。”   “死不了。”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匡月楼见桌上还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不管不顾的扔下顾南风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这一路赶的,可把本公子饿死了。”   面是顾南风让迟未晚做的,原本是想着自己带着路上吃的,谁知便宜了这匡月楼。   “那边情况如何?粮草可还安全?”   提到粮草,匡月楼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烧了大半,拼死抢救回来一些,只是也坚持不了多久。而且,不少士兵受伤伤口溃烂高烧不退,莫遇手中的愈伤膏已经没了,让我来,也是让我问问那丫头,之前救你时用的那药水可是还有。”   顾南风不知道迟未晚在替自己挖出腐肉时用了酒精消毒,只是谷莫遇作为大夫,难免会多注意一些,当在战场上看见士兵们因为受伤导致破伤风出现高烧不退的情况,不由得就想起迟未晚用的东西。   本不想告诉迟未晚自己今晚便要走,可这个时候为了将士,又不得不把她叫醒了问。   迟未晚睡眼惺忪的走上阁楼,肩上披着件厚厚的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结果一进门居然瞧见了满脸风霜的匡月楼,顿时清醒了,眨巴了几下眼睛,指着他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本公子还不能来了?”傲娇的语气已然没变,匡月楼原本风流无双的眉眼此时满是红血丝,迟未晚本想要与他斗嘴,可是见他这般疲惫,便只是冷哼一声,“您当然是想来就来,我热烈欢迎。”   “行了,本公子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和你斗嘴。你那种受伤之后涂在伤口上的东西可还有?”   涂在伤口的东西?迟未晚不解的看着他,“谷公子留下的愈伤膏还有一些,我拿来给你。”   “不是,你给南风抹的那种,透明的,水一样的。”匡月楼解释,迟未晚这才明白过来,说的不就是酒精嘛,她手里自然是有的。   “有,你等等,我给你拿些上来。”说罢,她便匆匆下楼了,空间里酒精童谣取之不尽,只是她没办法直接将玉佩给她,只能从中装了慢慢两大罐,小心翼翼的抱上去给他们,“这些你先拿去用,若是不够你再派人找我拿。”   “行,走吧。”匡月楼重新穿上狐裘大氅,大手一挥,就有人将两罐子酒精拿走,顾南风亦是拿起身边的斗篷,随着他们一同出门。   迟未晚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也跟着出门了,却被顾南风拦住,面对着她,低下头认真道:“丫头,我要走了。我是将军,必须要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这才明白原来顾南风是要走了,虽然不舍但她也没有办法阻止,他说的没有错,那是他的使命,他必须去战斗。   少女仰头看他,软软的手拉着他的衣角,“一路小心,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受伤了。”   “好,你也注意安全,凡是量力而行。”顾南风揉揉她的头发,叮嘱道。   “喂,你们俩有完没完。”匡月楼不爽的在后头说道,他是真的想直接站在两个人中间,他怎么就觉得这两人这么碍眼呢。 第七十五章 每人都有   迟未晚回身做了个鬼脸,“你们等我一下。”说罢便匆匆又下楼去,没两分钟便拿了一小袋饼上来,还有几包顾南风的草药。“这些饼是今晚烙的,你们带着路上吃。还有这药是顾大哥每餐都需服用的。”   马上就有暗卫拿走了东西,迟未晚拉着匡月楼问道:“你也小心些,战场上刀剑无眼,别受伤了。”   匡月楼这下心中舒服了些,道:“本公子自是知道,话不多说,还要赶路,我们要先走了。”   几人道别,趁着夜色顾南风一行人悄然离去。望着无边的黑夜,迟未晚靠在栏杆上,微咬着嘴唇,手指无意识的在栏杆上点着。   匡月楼亲自来接顾南风,甚至丝毫不停歇的就要回武清城去,可见那边的情形真的不好了,只是自己能帮什么忙呢?   次日一早,于娉婷才发现顾南风已经不见了。紧张的敲开迟未晚房门,经她解释才放下心来。张氏知道这事,自是松了口气,家中藏着一个男人,这叫她怎么也担心不已,生怕被人发现,如今终于走了,算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   到了下午,武知县身边的徐师爷匆匆敲开了迟未晚家的大门。他行色匆匆,得见迟未晚便客气道:“姑娘的口信,大人已经完全知晓,此时正在镇子上安排。只是流民众多,大人怕只施粥一天两天,反倒会引起更大的骚乱,是以特派我来详询一声,姑娘可有别的法子?”   徐师爷此前市场跟着一同到闲云小筑,迟未晚自是认识。一早沈温书就已经将迟未晚的提议带到了知县面前,武知县一听,自是高兴不已,只是冷静下来一想又担心起后续米粮不够的问题。   “师爷,我只是一介女流,其他事倒还是真的没有考虑过。不过,最要紧的应当是目前的问题,其他事情可以再做思量。”换了一身男装,迟未晚将发冠正了正,“再者说,我相信知县大人定能想到解决方案,此时只是他急上心头,一时找不到正确的法子罢了。”   徐师爷也没办法再问下去,其实他也知道这件事理当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迟未晚能够捐出千斤米粮已实属大义了,只是这镇子上每天都有更多的流民进入,引发了百姓的恐惧,那里早就乱作一锅粥了,他们这也是病急乱投医。   “娘,我与姐要出去一趟,你和小姑在家中不必担心我们。”第一天施粥,迟未晚还是想去看一看的,于娉婷从未见过这场面,自是跃跃欲试要跟着一起去了。   张氏面露不赞同,可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你们自己小心点,两个女孩子家家,也不知凑什么热闹。”   姐妹俩吐吐舌,马上跟着徐师爷跳上马车走了,后头是陈寡妇和她的儿子陈勇一同赶着装忙着番薯的牛车。   武知县将施粥的地点设立在了城门口,一是地方广阔,主要还是能够有效的减少镇子里的骚乱。一路走来,路边上已经站了不少百姓,纷纷翘首看着前面的两大口锅。   粥棚内有四五个妇人在动作麻利的烧火下米,迟未晚几人一下马车,就有不少人围了上来,幸好衙役动作迅速,愣是将她们带出了包围圈。   “快,后头还有好几筐番薯,可别半道上被人抢走了。”忙拉住自己身边的衙役,迟未晚焦急道。是她没有考虑周全,没在牛车上设什么安全装置,这会儿生怕陈寡妇他们因为车上的番薯而受伤。   “快快快!”武知县一拍大腿,急忙安排身边的人前去保护,“这米粮若是被抢了,就真的没有东西给他们了。”   “大人,我想的是在粥中放些番薯块,这样米用得少不说,还更能够饱腹。”乡下人吃得最多的就是这番薯粥,番薯便宜,家中没有米粮的说不定就只放几粒米,再加入切成块的番薯,都能吃几大碗。迟未晚就挺喜欢吃的,还带着淡淡的甜味。   衙役一出动,围观的灾民们纷纷跟着他们去的方向望过去,不少人还跟着过了去,迟未晚和武知县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   “我们为他们着想,却不知他们能否明白。”这两个月来,武知县每日都为这些事情烦扰,百姓自是纯良的,可是耐不住饥饿寒冷,尤其是如今寒冬腊月,不少武清城过来的人为此病倒,也有人不顾一切的抢偷,只是为了活下去。   远远的就看见牛车过来,可一过来就有不少人哄上前去抢,衙役拼命护着两个,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有人抢了番薯躲在一边啃起来,其他人见状,也顾不得其他,同样冲上前去。   迟未晚暗叫一声糟糕,一把拿过武知县手中的扩音筒,也顾不得其他,飞快的朝那儿跑去。   “晚晚,小心啊。”于娉婷见自家妹妹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在后头跟着跑,边跑边喊。   “乡亲们,这两辆牛车上的东西,全部是给你们的,每个人都有,不要抢。”迟未晚拿着扩音筒使劲喊道:“我知道你们都饿了,但请在稍等一刻钟,让我们将番薯与百米一同煮了你们再吃。寒冬腊月,难道你们不想吃一口热乎的米饭吗?便是现在你们将东西全部抢走了,回头看看你们的同伴,你们的孩子和老人还能吃吗?每个人都饿,所以我们来了,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再挨饿。所以你们配合一下好吗?再等一刻钟,每个人都有得吃。”   清凌凌的声音在哄闹中特别明显,还在抢着的人纷纷停下看着站在后头的迟未晚,像是在看她还能在继续说什么。   迟未晚见大家还有反映,心中舒了口气,面上带着郑重,“相信我,我们是来帮大家的。大家同时大梁的百姓,能帮的我与知县大人会尽量帮你们。不止今天,明天、后天,我们依然会在这里设粥棚,每个人都能吃到热乎乎的东西,只是大家若这般哄抢,会寒了我们的心。而且你们抢走了,其他人能够吃到的就少了。”   一身宝石蓝细棉布长衫,外面是玄色长斗篷,纤瘦且清秀的少年面上尽是诚恳,他鼻尖被冻得通红,随着他说话,小嘴里不住的呼出白起,让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爹爹,抱。” 第七十六章 武清城破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安静的时候,后头忽然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女娃的声音打破了安静。于娉婷抱着一脏兮兮的小女孩从后头走上来。   女孩被尽数包裹在她的斗篷中,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信任的趴在于娉婷的肩头。于娉婷面上几分焦灼,对着前面的一群人道:“不知这是谁家孩子,站在路边儿哭,边上还倒着位妇人。”   “什么!孩他娘!”怀中抱着好些个番薯的一位汉子惊叫一声,顾不得其它,将手中的东西全扔了回去。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上前,本想抓住于娉婷的肩膀问她,却又怕自己的手脏了她的衣衫,尴尬又焦灼的双手摩擦自己的衣服,“孩他娘怎么了?”   汉子穿的棉袄有些破旧,双手长满了冻疮,于娉婷忙安抚道:“许是又饿又冷晕了过去,不过大哥不用着急,武知县已经去找了大夫,这会就在那棚子下面烤着火。”   “爹,哥哥,好。”小女孩安静的趴在肩头,澄澈的眼看着自己爹,惹得他爹险些落下泪来。   “大哥您也别站在这儿了,先去瞧瞧你妻子。”迟未晚见状,心中有了计较,又对着其他人微微一笑,“大家伙也别抢了,一起动手将这两车番薯送到粥棚那儿,若是有碗筷的去拿碗筷来,只管往那儿排队去,管饱。”   却放下想其他人皆是转过脸看着那汉子,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汉子深吸了一口气,道:“都放下,听这小公子的。”如是一说,其他人虽有不愿意的,但最终也是悻悻的放下了,偶有几个悄悄拿了几个藏在衣兜里,迟未晚便当作没看见,不过对这汉子倒是多了几分留心,好像还是核心人物。   “陈大婶,陈大哥,你们可有受伤?”解决完事情,迟未晚上前理了理陈寡妇的衣衫,好在其他人的目标是番薯,只是一开始将他们俩从车上巴拉下来的时候在地上擦了下,不过冬天穿得厚,没有受伤。   陈寡妇摆摆手,“没事儿。”不过看看一路上灾民却是叹了一声,“我记得我小时候,那年闹蝗灾,饿死了多少人,做官的不管,百姓们啊真的是活在地狱里。现在好啊,他们能遇上晚姐儿你,还有那武知县,是他们的福气了。”   冬日里百花凋零,一路上寸草不生显得愈发荒凉。迟未晚与于娉婷穿着干净整洁,反倒显得有几分突兀,特别显眼。   “天灾人祸最难躲,只求那战争尽快结束,百姓们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乡。”   武知县自打得到迟未晚要施粥的消息,根本没有休息过,这会见混乱被解决,正靠在柱子上休息。那晕倒的妇人坐在椅子上,正有别的婆子小心的在给她喂米汤。   “孩他娘怎么样了?”汉子冲上前,小心的将妻子揽到自己怀里,面上满是担忧。   婆子瞧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碗勺递给他,“饿晕了,这会儿先灌点米汤,等醒了再吃别的。”说罢便不再管他们,自己跑回到大锅边上看着锅子。   于娉婷抱着孩子来到他们身边,轻柔的将孩子放在长椅上,摸摸她的偷,“桃花乖乖的坐在这儿哦,哥哥给你拿吃的。”   桃花爹感激的看了眼于娉婷,不住道:“谢谢,谢谢。”   “大家都是大梁的百姓,桃花爹莫要客气。”很快便装了一碗粥来,于娉婷小心的吹凉了放在桃花面前,“桃花自己先吃,哥哥有事情要去做,吃完了再叫哥哥,好吗?”   桃花点点头,忙拿了粥来喝,顾不得粥还有点烫嘴,吃得很是满足。   这边拿了番薯,灾民中几个妇人自发的上前帮忙洗,一整框的番薯被切成块放入大锅内,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   “老人孩子和妇人在前面,大家先排队,马上可以吃了。”有婆子扬起大勺对着他们喊道,不消片刻长长的队伍久延生开去。   “我打算在这边上先盖几个简单的茅草房,算是解决了他们吃住的问题。”武知县用冷水洗了把脸,立马冻得神清气爽,与迟未晚并排站着,望着人群说道。   在现代的时候可以住帐篷,这个地方也只能用茅草房了,总好过一堆人挤在破庙里,下雨天还要漏雨,大人受得了,孩子却是受不了的。迟未晚点点头,“大人这个法子好,只是少不得要不少人力。”   “人力简单,叫这些没地儿住的人自己动手,只是给他们圈一块地,算是安顿他们吧。在有两天就是大年夜了,总不能看着他们流落街头吧。”武知县是个好知县,虽说他很多事力所不能及,但总愿意为百姓考虑,即使这些人不属于他的辖区。   “对了,大人可还记得当初大闹我闲云小筑的刘员外。”迟未晚脑中灵光一现,忽而想到个妙招。   “自是记得,只是――有何关系?”   迟未晚侧头看着武知县,眼中流光飞转,嘴角扬起,“刘员外当时被大人你教训一番,她家中还被查了个底朝天,大人可是从他们家查抄出不少好东西。一个员外便能拥有如此财富,那镇子上这般多的乡绅富豪,想必在看见这么多灾民,也愿意出手帮助一二的。”   武知县一时还想不明白,突然一拍自己脑门,“哎呀,我怎么忘了!想来与姑娘一般的人还是有很多的。”说罢,两人对视一眼,嘿嘿奸笑起来,远在家中的各乡绅自是不知为何浑身一颤。   想到便去做,武知县立马叫来了徐师爷,当场写下了多封邀请信,送进了各家富豪家中。迟未晚虽说有这种想法,不过也知晓要从这些人手中拿出一丝半丝来也是不容易,不过终究还是要试一试。   趁着大家排队喝粥的时候,武知县又将茅草房的事情通知了下去,有些人自是不满意要自己动手,叫嚣着不肯。   “我方才见不少人对大哥似乎很是信服。”迟未晚听着叫嚣声来到桃花爹身边,这会桃花酿已经醒过来了,正小口小口的喝着粥。   桃花爹见与自己说话的是方才那个好看的男娃,叹了口气,“我本是我们村子上的村长,武清城城破后带着全村的人逃出来,一路走来,大家齐心协力才到了这儿。”   “什么!武清城破了!” 第七十七章 筹备粮草   迟未晚怎么也没想到回听到这样一个消息,但这也不可能啊,前头匡月楼来自己家接走顾南风,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虽说话里话外情况略危急,但也不曾说武清城破了。   “公子为何这般惊讶?”桃花爹奇怪的看着面前骤然色变的少年,疑惑道,“当日武清城忽然大火,烧了大半个城,听闻那起火之地是军营放置粮草的地方,那时候火光冲天,城内乱作一团,我们趁乱逃了出来。这一路上听说那镇守武清城的镇北将军都失踪了,哎,估计很快就会打到这边来了。”桃花爹悲叹一声,摇摇头,“这打战啊,就是我们老百姓苦。”   听他这般解释,迟未晚心中的焦灼并未减少,万一城破,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准备好退路?张氏她们是否应该安排好?   “武清城是我们与北戎的防线,一旦武清城破,只怕他们会长驱直入,我也是害怕才这般大的反应的。”迟未晚稳稳心神解释道,想了想,顾不得与桃花爹说茅草屋的事情,复又进镇子里去云客居找掌柜的。   一路上行人萧条,丝毫没有过年的氛围,偶有几个小孩拿着竹子点着玩耍。店铺好些都关得紧紧的,似乎是受到了战争的影响,大家都没有了过年的心情。   云客居此时也闭门谢客,迟未晚敲响大门,好一会才有小二哥来开门,一看见迟未晚愣了一下,“本店今日不营业,公子别处吃饭去吧。”   “小二哥,是我。”迟未晚摘下发冠,墨色长发顺滑落下,惊得小二半天说不出话来,“掌柜的可是在里头?”   “迟、迟姑娘?”小二哥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几个月不见变化实在有些大,尤其是她男装的模样,咋一眼还真以为是谁家小公子,“在在在,姑娘里面请。”   忙请了迟未晚进门,又飞快的关上了大门。一路带着迟未晚来到后头的院子里,院子里堆满了成袋的粮食,掌柜的正从后门监督四五人将米粮送进院子里。   即使是大冬天,掌柜的脸上也冒了汗,原本白胖的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嘴里不住的压低了声音对着来往般东西的人道:“小心点,快点!别被人看见了。”   “掌柜的这是在做什么?”迟未晚绕了一圈,确定这些全是粮食,可云客居并不需要一次性囤货这般多,尤其是如今生意萧条的时候。   听见熟悉的声音,掌柜的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先是一惊,确认是迟未晚时又送了口气,“你怎么来这儿了?外头灾民遍地,你可小心些。”   “无碍,他们都在城门口,武知县瞧着他们呢。不过你们这是――”   掌柜的轻咳一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到前头去吧。”   二人一同到了大厅内,掌柜的倒了满满一大碗茶,咕咚咕咚一口气全灌了下去,这才擦着嘴角道:“当家的临走前与我说你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事我也不瞒你。”也是叹了一声,指指院里头的粮食,“前两日当家的来信,让我尽快筹备粮草送过去,可是这个时候风声这般紧,大家伙都攥紧了手中的余粮,就等着发国难财,哪里愿意这般容易将米粮拿出来卖了。就院子里这些,已经是我跑了三天的结果,可与当家的要的数量是远远不及啊。”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武清城的粮草被烧,便是战士们能够以一敌十,没有饭吃,也丝毫没有办法舞刀弄枪。   哎,等等。迟未晚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所以他们如今最需要的就是粮草了,是不是只要能够在最快的速度上供应了粮草,那武清城还有可能保下,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便不会流离失所了。   “掌柜的,若是我有粮草呢。”   “什么!你?当家的要的可是十多万担粮食,你怎么可能会有这般多?”这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便是拿银子出去买,也不能这般速度的筹集到如此多的粮草,掌柜的摇摇头,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迟未晚想了想,道:“如今情况紧急,无论他们需要多少粮草,最主要的还是尽快将东西送到他们手中,我写几个地址,你派信得过的人去我村子里找李大哥和沈大哥,他们会带你们去运粮,不过离得比这远些在风珠城。你再派人先将你手中的这些送到武清城,缓一缓那边的压力。”   这时候迟未晚很庆幸,自己当时为了自己和家人率先准备了这近万担粮食。她不知道顾南风他们能够守住武清城,但至少不能是因为粮食短缺而让守城将士枉死。   有些不敢相信的拿着迟未晚递过来的纸条,“你是说这几个地方都有粮食?”   “这是自然,这是入冬之前我听少当家说要大战了,提前为自己备下的应急粮食,掌柜的你先别问了,先把要紧事做了。”迟未晚催促道,她现在还要去扬武镇上备下的宅子里瞧瞧,也不知就近的宅子里他们放了多少粮食。   若是可以,迟未晚希望能够今夜便出发去扬武镇。算起来如果几天前粮草就被烧了,这几天也不知几万将士拿什么吃了。   掌柜的应了一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转身回了院子里,安排人手去了。迟未晚回头与掌柜的说了声:“我先去别处瞧瞧,等迟些再回来。”   双珠城离高林城约有七八里十的路程,便是骑马来回也需要大半天,更何况还要带上几千斤的粮草,时间只会更加的长。所以现在还是要寄希望在扬武镇现有的米粮上。   李开阳他们买的宅子在扬武镇城北富人集聚处,平日里来往的闲杂人少,环境相对安全。迟未晚按着此前沈温书给我地址,找了好一会才找到,接近了街道的最末端,外头看是很小的一处宅子,可是进入里头才会发现别有洞天,院子里头高大树木掩映,小桥流水很是静谧,最主要的还是他们有一处极大的地下室,或许李开阳两人就是看中了这地下室才买下的。   地下室里堆满了粮食,糙米和白米皆有,整齐的堆放在里头。上头还铺上了稻草和油布,以防止它们受潮。而院子里头空着的房屋中,也成堆的放着番薯粉,这是迟未晚让陈寡妇加工好后放在这里的,有些卖了,剩下的这些则是过年头段时间做出来,还未来得及运送出去卖的。   只是这般多的东西,如何才能更快速的运送到顾南风手中,这还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第七十八章 要住客栈   从宅子里出来,天色渐暗,乌云缓缓的压下,路上行人愈发少了。城门口的粥棚里还冒着热气,孩童们成堆的倚靠在一起取暖,一旁的空地上生了几个火堆,大部分的男人都不在,留下基本上是老弱妇孺。   “晚晚,你去哪儿了?”于娉婷终于见到自家妹妹,略带责备的问到。   迟未晚吐吐舌,才想到自己居然忘了和她说一声行踪,忙挽了她的胳膊撒娇道:“方才太着急,让姐你担心,我错了。”   两人闹了一会,见别人都盯着自己看才尴尬的停下。桃花拉着于娉婷的衣角,认真的看着迟未晚道:“是哥哥,不是姐姐。”   迟未晚捂脸,两人都还是男装打扮,难怪这般亲密的动作惹来这么多人盯着瞧。好在其他人也没有听到她们的聊天内容。忙捏捏桃花的小脸,“对,是哥哥。”   没一会天上又纷纷扬扬的下起小雪来,所有人都往棚下挤。可是终究地方不够大,很多人都只能露天站着。姐妹俩见此情形,皆是露出担忧。   “这雪下的,我们还不如回破庙呆着。这知县不管我们死活,只管将我们仍在这儿,真是坏透了。还有你,你们不是说会保证我们吃的饱,现在下雪了,住处你们也得给我们安排了。”人群中有妇女冲到迟未晚两人面前,一把拽住两人得衣袖,愣是不放手。   “对,对。我们家汉子都被拉去山上砍树了,你们得想把法把我们安顿好。你们有钱,请我们住客栈就行。”   马上就有人附和着围住了她们,原本还在烤手的两衙役瞧见这边哄闹,立刻握紧了佩刀,从外围巴拉开往里面来,“让开让开,干嘛呢!”   可耐不住别人人多,愣是没让他们挤进来,又有孩子哭闹着,两衙役又怕伤着孩子,不敢用蛮力。   “让我们住客栈!住客栈!”   或是觉得两人手无缚鸡之力,一群人嚷嚷着要住客栈。迟未晚心头不高兴了,本是做点好事,怎么就赶鸭子上架了呢。什么叫我有钱就要请你住客栈,我的前又不是天上掉下来,也是自己凭本事赚的。   “够了,让开!”于娉婷护着迟未晚,谁知被人直接推到了地上,顿时惹恼了迟未晚,大喝一声,可这会都是一些不管不顾的妇人,根本每人听她的,一个劲的冲上去抓她们,在两人于娉婷身上踩了好几脚,疼得她直呼痛。   “娘,娘。”桃花被眼前的场景吓哭了,坐在地上直喊娘,桃花娘本是坐在角落里休息,听见女儿的声音,跑过来,瞧见前面早已乱成一锅粥,将孩子抱到一边又跑回来,将人群一个一个的拉开,不住的喊着,“你们这是做什么!快放了两位小公子,怎么能恩将仇报!”   “都给老子住手!”衙役拿了两个碗,哐当砸在地上,佩刀拔出震慑,呼啦砍在一旁支撑着的粥棚木桩子上,粥棚应声而倒,这时候妇人们才感到害怕,生怕砸在自己头上,纷纷跑了出去。   人群散去,两姐妹才露出身影,本穿在身上的斗篷也不知被谁剥了去,衣服上全是脚印。迟未晚护着于娉婷,脸上被指甲刮了长长一道,惊得衙役心头一条,这可是县太爷的座上宾,居然被这些刁民给伤着了。   “你的脸。”一抬头,于娉婷就看见了迟未晚脸颊上的伤口,一阵心疼,姑娘家的脸最重要了,这要是破了相,岂不是毁了。   迟未晚摸摸脸,这会才觉得身上哪儿都疼,忙拉起地上的于娉婷,“你没事吧?”   摇摇头,于娉婷有些心寒,她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人,明明自己是帮了她们,她们却还想要更多,甚至还伤了自己,那帮她们还有何意义,这比赵二宝她们更令她讨厌。   “姑娘,你的脸伤的有些严重,要不先去药店里配些敷外伤的药,小心留了疤。”县衙里的衙役都认识这两姐妹,虽她们极少到衙门里,但每次去衙门都会带不少东西去分给她们,有时候去麦和村报个信儿什么的,也会让他们带上些好吃的回来,所以衙门里的人都爱去麦和村报信。可这会他们去没有保护好她们姐妹,心中顿生内疚与怒气。   “家中还有祛疤膏,一会回去我再处理。”迟未晚摆摆手,招了衙役到面前附耳说了几句,衙役应声而去。牵着于娉婷的手,两人缓缓走到外头,此时雪已经下的更大了。迟未晚面向她们,从她们身上一个个看过去,冷然道:“我原本想带你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雪,可惜了,方才一番事情让我明白,你们就是一群养不熟的无知妇孺。我希望你们能记着,求别人帮忙的时候,态度不要蛮横,至少要谦卑。你以为我们两个年纪轻就容易被你们吓到?错了,你们失去了让我帮你们的机会。”   衙役牵着马车过来,迟未晚朝桃花招招手,桃花抽泣着走上前,仰着头巴巴的望着她,迟未晚蹲下身揉揉她的头发,“你愿不愿意跟小哥哥回家,小哥哥家里有好吃还有暖暖的被子。”   方才迟未晚虽说被围困在里头,但也听到了桃花娘在后面帮自己,这么多人除了衙役,只有桃花娘出手帮忙。所以,她就是要让她们知道,做人心眼别太自私。   “嗯,去。”桃花一听有好吃的,忙不迭点头,主要还有两个好看又温柔的小哥哥,她看看迟未晚又看看于娉婷甜甜的笑。   “使不得使不得。”桃花娘忙拒绝,拉回桃花在自己跟前,“孩子不懂事,两位小公子别见怪。”也许是怕迟未晚带着桃花离开自己,桃花娘害怕的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怀中,强颜欢笑道。   “桃花娘别误会,不仅是桃花,我也想邀请你和桃花爹一起去呢。方才还要谢谢你帮我们。”迟未晚解释道,“马上这雪又下大了,桃花爹他们便是拿了木头回来,只怕也没办法做好茅草房了,不如先去我家避避风雨。再者,我娘喜欢孩子,家伙也欢闹些。”   “这……不太好吧。”   “您看我们,仔细看看。”迟未晚凑到她面前,特意露出耳洞给她瞧,又悄悄做了嘘声的手势,示意她别说出来。桃花娘此时才警觉这两个漂亮的小公子原是姑娘家。 第七十九章 出门一趟   “这是咋了?”一群汉子从山上回来,头上衣服上都积了少许白雪,扔了刚伐的木头在路边,刚一走进便觉得面前的气氛不太对,再转身便看见了被撕扯着凌乱的姐妹俩,不由惊讶问到。   妇人们这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先开口。还是桃花娘看见自己相公回来,拉了他道:“这天下了雪,她们便让两位小公子请她们住客栈,小公子不依,便将他们弄成了这番模样。”   “胡闹!”桃花爹还未听完便怒喝一声,指着妇人们道:“别人心善供我们吃,你们倒好,不知道感谢他们,反倒打起了别的主意,你们是厉害了啊,对两个半大的孩子下手,来来来,我在这儿,你对我动手试试。”   “这,本来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咱们这么多人,没地儿住天又冷,他们当然得管我们了。”有人不服气,小声反驳,或许在她的思想里,别人就该帮自己。   见还有人这般不服气,桃花爹便越发的恨铁不成钢了,打桃花娘怀里抱过桃花,诚恳的对着迟未晚两姐妹道:“是我没管教好他们,让两位小公子受伤,真的很抱歉。”   其实这事怪不到他们家人身上,所以面对她,迟未晚自然还是给足面子的,“桃花爹严重了,这事是她们动的手,与你一家人无关,反倒是桃花娘还帮我们了,我们心中也是明白的。”   说完,复有抬头面对着站在自己对面的所有人,面容冷淡,即使衣着狼狈,也依旧不卑不亢道:“我知道你们是瞧我们俩年少好欺负,若是换个人在这里,想必都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我是有能力帮你们,但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如今生活艰难不是我造成的,我亦没有帮你们的义务。所以,各位还是好自为之吧。”   “让开,让开让开。”外头有人扒开人群进来,却是云客居的小二哥,瞧见迟未晚姐妹此时狼狈样吓了一跳,“迟、迟公子,你们这事怎么了?”   “小二哥是找我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迟未晚问到。距离她从云客居出来已经几个时辰,想来是掌柜的那边有事情在找自己。   小二哥见她不回答,也没有继续追问,道:“我们掌柜的已经准备好东西,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果真是将粮草准备好了,迟未晚想了想道:“我一会便过去,小二哥且先回去吧。”小二哥有些不放心,不愿离去,紧跟在迟未晚边上。他不傻,这会已经看出来迟未晚变成这般定然是跟面前这些灾民有关了。   “若是再不走,这天就要黑了。”于娉婷此时有些累了,尤其是面对不懂感恩的人她更是不想再见他们,“桃花娘,你也和我们走吧,这会确实是冷的慌。”   桃花娘这会纠结了,她发现两人是女子之后便放下了戒心,只是她相公是村长,是他们的领导人,只怕他是不会答应的,“她爹,跟你说个事儿。”想了想,还是将事情与桃花爹说了一通,桃花爹本想要拒绝,谁知桃花恰巧打了个喷嚏,他又迟疑了。   “两位小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身上有担子在,不能跟着离开。我冒昧请两位带着我媳妇儿和桃花一起去,这样他们也少受些苦,等这边安顿好了,我就来带她娘俩回来。”桃花爹有责任担当,不愿意离开,可是也不忍妻女受苦,便厚着脸皮道。   迟未晚想了想道:“自是可以。”又怕自己单单带着桃花母女离开会惹得桃花爹难做,便又大声道:“经由方才的事情,我本想撤了这粥棚。不过桃花爹深明大义,是少有的明白人,看在他的行为上,我也不为难大家,粥还是会继续布施,只是其他的帮助是再也没有了。”   说罢,她便让于娉婷先上了马车,看桃花一家人道别了会,扶着桃花娘上去,回身对着小二哥道:“我要先回家一趟,再晚些来找掌柜的,让他先带着人出城,我会追上的。”说罢,一掀衣摆上车去了。   马车内烧着小火炉,一进去便感觉到暖和。桃花娘有些忐忑,抱着桃花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桃花倒是不怕,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马车。迟未晚好笑的刮了下她的鼻子,从马车壁上的暗格中拿了几块糖果递给她。甜甜的味道在嘴里荡漾开,桃花的眼睛都开心的眯成了一道弯月,“哥哥也吃。”她将自己手中仅剩的糖递给靠在一旁的于娉婷。   于娉婷本是觉得心累的,可是这会看见纯净的双眸,又觉得并非人人都恩将仇报的,便接了糖果对着桃花露出笑容来。   “虽说遇上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我们做这事的目的本就不是让她们感激,而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善良。所以,姐姐不要钻牛角尖了,就当作体验了一番不一样的生活。要知道当年我们面对于家人比这还夸张呢,姐姐该不会忘了吧。”   “就你会说话。”于娉婷戳戳她的额头,心中虽不能说完全不介意,但至少也好过多了。   张氏看着天在下雪,便一直担心她们俩,这会回来了却又瞧见面上带着伤,自是心疼的不得了,可对着她们又是一顿数落,“让你们不要去不要去,女孩子家家的这么皮这什么,瞧瞧,还带了伤回来……”   姐妹俩忙讨好的抱住她,插科打诨了好一会才将张氏给摆平了,又介绍了桃花木女给她认识,桃花没见过这般漂亮的房子,自是不吝奢夸奖,“婆婆好,你们家好漂亮啊,婆婆也好年轻,跟两位哥哥一样好看。”   这可把张氏稀罕坏了,又看她穿着单薄,立即带着桃花母女去整理去了。迟未晚拉着于娉婷也会了房,简单了处理了一下伤口,换身衣服。   “我今天要出门一趟,怕是要小半个月才能回来,这年怕是不能与你们一起过了,家中的事情要姐姐多顾着了。”没有换回女装,迟未晚打从鬼子中选了套更利落的男装,将袖口处用红绳扎紧,头发用发带高高梳起,还将眉毛改了改,如此一看还有几分英气。   “你要去哪儿?” 第八十章 穷乡富路   “武清城。”   “什么!兵荒马乱的地方你去干什么?单今天来说,我们俩对农妇都毫无还手之力,遑论那吹毛饮血的北戎蛮人。”于娉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妹妹莫不是疯了,居然还想要凑那种热闹。   整理好衣服,迟未晚才转过身对着她道:“我是去送粮,可不是捣乱。”说罢,拉过于娉婷的手,“闭眼。”   闭眼,在睁开,这是于娉婷第二次来到玉佩的空间中,与之前有了很大的区别。除去数不清的池子以外,原本约莫一米宽的边缘道路变得更宽了,上头堆放了二十多麻袋的米粮,另外还摆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书写整齐的账本放在上头,边上是一个木盒子,木盒子里还留着约莫大几千的银票。   “据掌柜的说,武清城早已经缺粮,若是用马车过去,少不得还得一两天的时间。而且,顾大哥伤势未愈,我怕他跟将士们同吃同住,这身体如何养的回来。将米粮放在玉佩里,我只要快马加鞭赶过去,明日一早就能到那武清城。只是玉佩的秘密不可告诉别人,唯有我亲自去才行,我送了粮便回来,你别担心。”   迟未晚对自家姐姐,能说的都会告诉她,姐妹俩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尤其是她离开之后,家中更需要于娉婷来安抚。   “只是你从未骑过马,如何快马加鞭?”于娉婷其实想说的是,这运送粮草可是皇帝和那些当官的事情,为何要自家供应这米粮,那可是我们家辛苦赚来的钱。只是又想起迟未晚之前说的,若武清城失守,她们的小家自然也保不住了。心中那话,便又咽了回去。也罢,钱可以再赚,重要的是边关早日平定。   “这个不难。”两人出了空间,迟未晚将玉佩收回揣在怀中,“主要是我还未想到如何将粮草拿出来而不被人怀疑,毕竟我空手而去,总不可能平白个他们变出这千斤粮食。”   这是一直困扰着迟未晚的问题,窗外的雪稍稍小了,看着有停止的模样。只是这天空一直阴沉着,似是马上就要天黑了。   “一会在想这个问题,既然你决定要去,我也不拦着你。不过这会我先给你做些吃食,路上也好带着吃,那边情况也不知如何,既然玉佩中能放这般多的东西,你便再放些厚衣裳,再装些已经做好的吃食,至少得保证你自个儿不饿着冻着。”于娉婷看看天色已晚,怕迟未晚走得急,一边吩咐她,这边便匆匆下楼去做吃食了。   马上就是除夕,家中准备着过年的吃食倒是很多。下了地窖,于娉婷拉了妹妹将东西不要钱似的往玉佩中装,无论是蔬菜还是腊肉腊肠,还有一大块前两天刚杀的猪肉,全让她带去了,“书上说穷乡富路,我没有出过远门,只是你能带的都先带上,至少我也心安些。”   迟未晚没有阻拦,一是安于娉婷的心,另一个也是希望到时候能够给顾南风和匡月楼他们开个小灶,匡月楼一去边关大半个月,也不知吃了多少苦,而顾南风重伤未愈,就怕伤上加伤。   “姐,要不你再给我烙几个饼,饿了我也好直接吃。”迟未晚见她眉头一直不曾舒展,也知晓她担忧自己一人上路,便抱着她的胳膊撒娇,直到惹得自己姐姐笑了才放她离开。   大厅中桃花正烤着火,手中还抱着卡通抱着,看见于娉婷先是愣了一下,不敢叫人,反倒是依旧男装的迟未晚得了好几声“哥哥”,这让迟未晚笑了好一会,指着憋笑的于娉婷道:“桃花不认得这也是哥哥啦。”   “哥哥怎么穿得和女孩子一样?”   “因为你以后要叫我姐姐啦。”刮刮她的鼻子,于娉婷笑着说道,“你娘呢?”   “娘亲和姨姨在灶房。”   留迟未晚和桃花在大厅中,于娉婷便去了厨房瞧自家娘亲在做什么。这会张氏已经蒸了满满一笼的包子,闻着味都是肉香,桃花娘乖巧的在边上帮忙,两人聊着正好。   “姑娘来了,马上就能吃了,再等会。”桃花娘先瞧见了进门而来的于娉婷,只觉得换了女装的她更为好看,真是难得乡下居然能够养出这样的姑娘了。来到麦和村见到张氏以前,她都是认为这两个小姑娘是娇小姐,没曾想居然家中只有一个娘。两人聊着天,从张氏嘴里知道了不少,这一切家产居然还是她们自己挣出来的,这不得不让她佩服。   “不急不急。”于娉婷瞧着桌上还有未用完的碎肉,打角落中拿了腌菜出来切碎,与碎肉混合。又重新和面,醒着,“娘,现在有桃花娘陪你,你是不是又有伴了。”   “可不是,桃花娘正和我说他们这一路上的见闻。哎,这仗打得,都是老百姓遭殃。”张氏开了蒸笼,顿时一片热气蒸腾,香味更是随之飘向更远的地方,“行了,可以吃了。快拿盘子来,那灶上还熬着粥呢,拿两个蛋,给桃花做个鸡蛋粥。”   “使不得……”   “这事儿我做主。”张氏拦下准备推迟的桃花娘道:“大人可以不管,只这孩子可不能马虎,想当初我家两个孩子也和桃花一般,我没能力给她们吃好的,这心里啊,一直觉得对不住她们姐妹两。”   张氏说的是还在于家那些年,姐妹两被何氏嫌弃,几乎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每天总要饿肚子,打小就是瘦瘦小小的,现在自然更加舍不得孩子们重蹈覆辙。   有张氏这样说了,桃花娘自然也没再说什么。跟着张氏将包子和粥端了出去,于娉婷打了两个蛋,趁着锅中白粥还滚烫,迅速装了两勺在鸡蛋上,然后用筷子混合均匀,至于要甜还是咸,便到时候让桃花自己决定了。   匆匆吃了饭,于娉婷又进厨房将醒好的面和腌菜拌肉做成麦饼,饼上粘一点猪油放入热锅中,饼快熟之时挑破饼皮,往里面加了一个蛋,再煎个两三分钟,麦饼就出炉了。   担心饼会冷却太快,于娉婷愣是在油纸外头包上了好几层棉布才让迟未晚装入空间之中。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姐妹俩催着张氏和桃花娘回楼上房间聊天,待她们离开后,迟未晚便牵了马趁着夜色飞快的出了家门。 第八十一章 赶上部队   白天与掌柜的说好了他带着人和粮草先出城,只管往前走,她会在晚上的时候赶上他们。此时已经戌时,也不知他们走了有多远。   不及思考太多,迟未晚夹紧马腹,马鞭一甩,“驾。”   马是之前拉马车的马,算得上是衙门里最好的了,许是太久没有自由飞奔,马儿撒开蹄子跑的飞快。迟未晚只觉得耳边冷风呼呼的吹过,那寒风透过衣服闯入体内,让她几乎浑身冰冷。   讲真,自打从于家出来之后,这一年的时间里,她还真的算得上养尊处优了,几乎没有吃过一点苦头,更别说这般受冻了。这身体虽说是养好了,可终究还是柔弱些。那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可她也唯有咬紧了牙关,只想着快些追上大部队。   从扬武镇出来,沿着官道一直往北,就是前往武清城的路。因为下雪的缘故,今夜连月光都不曾出现,一路上极为阴暗,伴随着道路两旁的树木呼啸,让人心生几分恐惧。   迟未晚也怕,可这会已经是没有回头路了,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只求能够快些赶上大部队。   约莫到了亥时,迟未晚隐隐看见前面有火光,心中顿时有了希望。等追上的时候,掌柜的正吩咐人停车休息,马不停蹄的赶了大半天的路,人困马乏,需要补充粮草。   “总算是赶上你们了。”迟未晚拉紧马绳,稳稳的停在他们面前。小脸早就被冻得通红,一双手还好些,有于娉婷缝制的兔毛手套挡住不少寒风,“快扶我一把,我一双腿冻僵了。”   这会出门在外也顾不得矫情,迟未晚爽利的说道。掌柜的远远就听见了马蹄声,果不其然是这姑娘赶上来了,只是不曾料到,居然是她独自前来,这可把他给惊到了,“小心小心,快到火堆旁烤会,暖和暖和。”说着小心翼翼的扶着迟未晚坐到火堆边上,“姑娘怎么一个人来了,这深更半夜的多危险,早知你一人前来,我也该派个人留在你身边才行。”   “掌柜的别自责了,你最近忙的很,哪里这些小事情还需要你操心的。”迟未晚恨不得坐到火里面,感觉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双腿立刻暖和起来,“我孤身前来也是不放心战场情况,而且忽而想起武清城还有我曾经留下的一批粮草,只是地方隐秘,惟有我亲自去取才行。”   “什么,武清城还有粮草?”掌柜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这姑娘莫不是能掐会算的,早早备下上万担粮草不说,连武清城本就战况连连的地方也敢藏粮,该说她胆大还是冒进。只是她说得若是真的,完全可以给他们缓和的时间,等到双珠城那边的粮草运送过来。   火光照的迟未晚的眼睛亮亮的,被冻僵的脸颊终于有了知觉。迟未晚揉揉小脸,对着掌柜的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自然有,不过其他的掌柜的不要再问了。”   等身体都暖回来,迟未晚跑到马边,伸手进袋子里掏出几个饼分给掌柜的,又在另一边解了一水袋子,动作及其迅速的将水袋子中的水换成了空间中的烧酒。   “更深露重,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烧酒,味道虽不见得是最好的,但至少可以暖暖身子,各位大哥拿着分了吧。大家身上担子重,可别坏了身体。”小手一扬,水袋子便飞向了令一个大火堆旁。   有人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姿势豪迈的灌了一大口,火辣辣的味道从口腔顺着喉咙一路进入胃里,顿时浑身一暖,汉子忍不住道:“好酒。”说罢,又仰头喝了一口才递给边上的人,“姑娘这酒打哪儿买的,回头可要告诉我一声,我可第一次尝到这般爽口的烧酒,爽快!”   “等回了扬武镇,我定让人给几位大哥送上几斤。这可是我们家自己烧的,别处买不着。”迟未晚咬了口还带着温热的麦饼回答道,顿时惹得大家伙一阵叫好。   休整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便又重新上路,这会迟未晚被掌柜的安排进了马车中,愣是不让她继续骑马。迟未晚躺在马车中,身上盖着厚厚的狐裘,与之前那冷入骨髓的感受不同,这会浑身暖洋洋的,她需要有时间来思考到时候该如何拿出她的粮食而不被人怀疑。   扬武镇距离武清城约莫百里的路程,若是骑马的话,大约一夜能够赶到,只是他们一行需要带着五六车粮草,根本不可能行走得快。按现在的脚程走,起码得等到明日下午才能到,而她完全可以先趁着晚上休息一下,再等明日一早先一步离开大部队,想办法将空间中的粮草安置出来,然后再去军营中让顾南风自己派人去取粮草。   如是想出了解决方法,迟未晚安心的入眠了,她需要更好的补充体力才行。   一行七八人轮流在运送粮草的马车上眯一会,每行走两个时辰便会停下来让马儿休整。到了辰时,天色已经大亮,除了她大家几乎都没有休息好。   “先休息一刻钟吧。”终于掌柜的下了令,大家顿时动作飞快的就地生火。迟未晚从马车上跳下来,放眼四周,皆无人烟,萧条得紧。此地距离武清城已经不足三十里了,沿路上的村庄都已人去楼空,在这附近的人早就逃离了家园。   “大家敢了一夜的路,估计早就饿了。我看边上有不少人家,不如去瞧瞧有没有大锅,烧些热水喝。再把我袋子里的那一带包子拿出来热热,大家伙将就着吃吧。”瞧着大家眼下的黑眼圈,迟未晚实在有些不好意思,立即提议道。   这主意立刻得到了大家伙的响应,立马去找了大锅来烧水,又各自拿了些口粮出来,再加上迟未晚的十多个包子,也足够大家包袱了,那包子是头天晚上家中剩下的,全让迟未晚给装了,也不知张氏在第二天知晓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掌柜的,前面就是武清城了,我先走一步,我怕将士们现在也在饿肚子啊。”迟未晚怕掌柜的拦着自己,便提起了将士,这让掌柜的愣是拒绝不出,唯有答应她,本想派个人给她,还被她给拒绝了。   再次上马,迟未晚才觉得大腿内侧隐隐作痛,估计是头天晚上骑马磨的。这次学乖了,又找了件披风从前头围回来,帽子正好可以挡住一半的脸,挡下不少寒风。 第八十二章 鬼鬼祟祟   这一路上,迟未晚不像昨晚那般害怕的策马狂奔,这会有心情观察周围的情况,现在算是已经进入了武清城的范围,一路走来,从人去楼空,到残垣断壁,无一不在诉说着战事的残酷。   隐隐的能够听见战鼓声了,站在高地上眺望而去,远远的能够瞧见黄沙飞扬。迟未晚虽说很想马上见到顾南风,但依然放慢了脚步,四处张望寻找能够委以重任的房子。终于在距离武清城五六里路的地方看见了一座破庙,庙中积满了灰尘与蜘蛛网,佛像也灰扑扑的失去了光泽,除了正中间还坐着一个菩萨,周围的神像早已是残肢断臂。   迟未晚在庙中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能够放下千斤米粮的位置。面对着佛像,终始恭敬的拜了拜,既然她能够死而复生,借尸还魂,说不定这世上还真的有神仙也说不定,这鬼神之事,又有谁说得清呢。   菩萨面容慈悲的看着眼前人,似是有光从她眼中透出。原以为是神迹,就在迟未晚拜了几拜之后,忽的再抬头看她,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急忙忙的跑到神像跟前,道了句:“得罪了。”然后伸手在菩萨佛像周围不停的用指关节敲击。   好一会终于露出笑意,果然一切有神助。这佛像的内里是中空的,也许是铸佛之人偷工减料了,也许设计便是如此,总之最后还是给了迟未晚一个完美的藏粮之处。   佛像之下的莲花座亦是空的,迟未晚将玉佩拿出,先将底下的莲座填满了,再将佛像内里填满,不过依旧剩余了不少粮食。好在放置佛像抬高的石阶下也是空置,乍一翻开跳出几只老鼠,吓了迟未晚一跳。拿了根木棒将里面的老鼠皆赶了出来,这才将剩余的粮食都放了进去。   再次站在佛像前看着毫无破绽的饿藏粮之处,迟未晚满意的点点头,“菩萨,这是我大梁百姓救命的粮草,您可一定要保存好,我很快就会让人来拿走的。多有得罪处,望菩萨原谅。”恭敬的跪地拜了三拜,迟未晚才出门翻身上马。   一路策马飞奔,武清城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清它的模样,城墙已是残破,上头依然竖立着大旗,上写“梁”,可见这武清城如今依然是属于大梁,未曾被北戎军给占领。   城墙上整齐的站着七八人,城墙之下一条宽宽的护城河,上头的桥梁被吊起,外头进不去,里面亦是出不来,城门口木桩做成的门栏横在大门中间。   还未靠近护城河,忽的跳出两个人,一掌将马儿劈倒,迟未晚毫无预兆的被翻下马背,连着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下,立刻就有人提刀横在她的脖子上,“北戎又换新法子了?”   “管他呢,先带回城,让将军审她一审。”另一人回道,也不顾地上是个姑娘,拎起她就拿绳子将她绑了个结实,“把马带回去,兄弟们好久不曾吃口饱饭了,杀了这马,还能喝口热汤。”   迟未晚被甩下马车,本就懵逼,这会听见北戎两个字,脑子忽的冒出一个想法,再瞧他们的衣裳,可不就是统一的军装么,背上还写着一个“梁”,正是武清城中派出来的探子。   “两位小哥,我不是北戎的奸细,我与你们顾将军乃是旧识,是真是假,只需一问便知。”迟未晚踉跄的被推着往前走,这会只怕已经是狼狈不已了,头上的发髻也被打落,凌乱的散着,衣服上自是不必说,在地上打滚之后能有多好看。   “别废话,这边关兵荒马乱的,若不是北戎奸细,你来作甚?城里的百姓能逃的全都逃了,哪里还会有人傻乎乎的往这边跑,这不是找死吗?”拿刀的根本不信她说得话,在她背上推了一把,险些叫她又摔去。   迟未晚没再继续说话了,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的,倒不如再等上一会,他们不是说会将她交给将军审嘛,那肯定能够见到顾南风的。   走进护城河,就有人将悬起的桥放了下来,待他们走过之后,再次将桥收起。入了城,城内是破败不堪,不少地方还有火烧过的痕迹,完整的放在已经没有几个,一路上受伤的士兵三两搀扶着走,还有一些干脆躺靠在墙上,大家的脸上几乎没有别的表情,尽是麻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些腐臭味,一路被两人推拉着,忽而战鼓敲响,城内的氛围顿时凝重起来,无论是否受伤的人,都开始集结往战鼓敲响的方向而去。   “他娘的,北戎那群卑鄙小人,到底有完没完,给个痛快行不行!”拿刀的士兵呸了一声,将迟未晚推给伙伴,“你将她关进牢中,我先去城墙。”说罢,冲冲的跟着人流往东城门而去。   “诶诶诶,别啊,带我去见你们将军,我有要事找他。”一听要关到牢里,迟未晚立刻不淡定了,急忙反抗,对着士兵道。   士兵却是不管她,听见战鼓声心中着急,顾不得迟未晚反抗,直接将她抗在身上,飞快的往衙门大牢而去。   “喂,放开我,快放开我,我不要去牢里。”   迟未晚全身都在抗拒,使劲的扭着给对方制造阻力,即使边上有人多看她两眼,也根本顾不得她,眼看着就要被带到衙门,迟未晚眼光一瞥,忙大喊道:“谷公子,谷公子快救我。”   却是不远处正在棚下为伤兵包扎的谷莫遇,即使在慌乱残破的地方也依旧如世外之人,让人心生淡然。听见有人喊自己,谷莫遇抬头望去,正好瞧见被扛着的一个少年,只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见对方迟疑没有上前,迟未晚急了,“麦和村,梁上君子,快救我。”这是当时她在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时候被谷莫遇抓包的话,这会为了让他想起来,迟未晚已经顾不得脸面了。   梁上君子。这一次倒是真的让谷莫遇想起来了,只是那姑娘怎么会来这个地方?上前拦下士兵,道:“张球,这人我认识,你且先将她放在这儿。”   张球自是认得谷莫遇,好多兄弟的命都是他给救回来的,见他说认识,便将她放下道:“先生认得这小子?他鬼鬼祟祟的在我们武清城边上转悠,被我们兄弟俩给抓了回来。” 第八十三章 光明正大   什么叫鬼鬼祟祟,她分明是光明正大好不好,迟未晚瞪了张球一眼,“胡说八道,你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我抓回来。”   “好了,你先下去吧。”谷莫遇将迟未晚松了绑,对着挠头不知道什么的张球道,张球应声而去,“姑娘怎么来这儿了?还是这副模样。”   若不是走进了看,谷莫遇也很难认出这一身男装的居然会是迟未晚。便是此刻让他想,也是想不出为何她会出现在这儿。   好不容易松了绑,迟未晚理理自己的衣裳道:“谷公子可是知晓顾大哥在哪儿?”   见她坦然的神情,谷莫遇心中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只觉得有些不高兴,明明自己站在她面前,为何开口先问的却是别的男人。可是这种心情一瞬即逝,谷莫遇神情未变道:“方才可是听见战鼓了?北戎再次攻城,南风作为将军,自是在那城墙之上了。”   战鼓。迟未晚自是听见了,如若不然她该是直接被带到顾南风面前,而不是险些被扔进大牢,“我瞧战鼓响起时,虽大家伙都往城门而去,只神情却不见惊慌,可是有缘由?”   虽说方才被人抗在肩上,迟未晚却是眼光六路,连大家的神情也看在眼中,尤其是张球兄弟的表现,那拿刀的汉子说北戎不肯给个痛快,可见这攻城是经常性的,且不见得会太过于伤亡惨重。   谷莫遇望着面上稚嫩的人儿,心中那难以抹去的熟悉之感再次萦绕其中,可偏偏她与自家姑姑再如何相像,也不能是一家人啊,且她的性格与自家姑姑半分相似亦未有。许是这段时间太过忙乱,导致自己心神不定吧。谷莫遇甩甩头,叹了一声道:“姑娘眼光如炬,短短时间里竟能看透实情。自打武清城断了粮草,他们的攻城方式便是如今这般时不时的骚扰,虽不见的火力猛烈,只这连续不断的攻城,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没有粮草,更不见得有援兵,便是巧妇亦难为无米之炊,武清城原本的饿十万守城早已剩下不足三万的残兵,若不是靠着心中那股信念,根本没有办法支撑这般久。   “先生,来了不少伤兵。”   迟未晚原本还想着再说些什么,被匆匆赶来的士兵打断了话头,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不少受伤的士兵或被搀扶着或被抬着放在了棚子搭着的地方。顾不得再说什么,谷莫遇忙匆匆回到自己的岗位。   好些士兵都是被弓箭刺穿了肩膀,血腥味越发的浓重。   迟未晚脱了斗篷挂在一旁,匆匆跟上前去。鼻尖那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面前一个个面色苍白呼痛的士兵让她越发的认识到战争的残酷。   “快去准备沸麻藤。”   “已经没有了,城里所有药铺的沸麻藤都被征用,一点也不剩了。”助理面上着急的回复道,他已经将城里所有能够拿到的药物全拿来了,可伤兵还在不断增加,根本就没办法提供更多,连先生自带的那些药品,能用的也基本上用光。   俊美的容颜上,双眉微微皱起。谷莫遇看着一个个哀嚎呼痛的士兵有些难办,“准备止血药,我拔箭之时你们俩按住他们,切不可让他们有动弹。你们自己也忍者些,是生是死可是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   他即使是医生哪怕是个神医,亦无法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救下一个人,这会也只能靠他们自己忍着疼了。说完,谷莫遇用热水洗净双手,几人神情专注,两人死死的按住榻上之人。   唔。   吃痛的冷哼一声。谷莫遇飞快的将插在他身上的箭拔出,鲜血呼啦的喷涌而出,另一人亦是动作迅速的将伤口按住,瞬间那白布便被染的通红。   “酒精。”谷莫遇冷静的吩咐道,立刻有人递了酒精上来,在伤口处细致的用酒精消毒后再贴上止血药缠上纱布,那伤者早已是满头的冷汗。   望着不断送上来的伤者,迟未晚悄悄的抱起边上已被用完的酒精罐,跑到无人处将其装满了才再次抱着回来。   “伤得轻些的到我这儿来。”顾不得其他,迟未晚挽起袖子对着众人道,可无人认识她,皆是不信的看着她不敢上前,直到谷莫遇开口道:“除去身上中箭的,其余皆往小先生那边去。”   谷莫遇的医术是士兵们最为认可的,所以他的话亦是有用,受伤不重的便来到迟未晚边上,迟未晚自是知晓自己人微言轻,所有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先来的这个士兵半管的袖子都被染成了红色,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刚一走进迟未晚,肚子便咕咕的响了起来,面上顿时一红,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迟未晚。迟未晚浅淡一笑,双手轻轻地扶着他坐下,麻利细致的以刀划开他的衣服,伤口处的鲜血已经凝固,可是衣服与鲜血凝结在了一处,必须先将伤口处洗干净才行。   小心翼翼的将衣服与血肉分离,那士兵疼得咬紧了牙关,迟未晚有些不忍,忽想起空间中还有几块糖果,便伸手在衣兜中假意一摸,道:“张嘴。”   士兵下意识的张嘴,口中立刻有甜甜的味道化开,让口中的血腥味都散去了,连那疼痛都显得每那么疼了。见他露出惊异的神情,迟未晚加快了速度,用酒精将他的伤口清洗一遍,再用白纱布缠上,“好了,下一个。”   还没有反应过来,士兵就已经被人推了下去。后头的人早就看见他嘴里被塞了一颗彩色的东西,这会也想试试,争相抢着要迟未晚为自己治理伤口,一个个的自是少不得讨了块糖吃。这对于在武清城饿了好几天的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好处了。   战鼓渐渐停止,城墙上的士兵也渐渐退了下来。松懈下来之后,一个个几乎都没了力气,全靠着意志力在维持着行走。医疗棚对面的府衙门口支起了大锅开始煮饭,可锅中几乎没有几粒米,清水夹着树皮熬煮着。   “丫头?” 第八十四章 关系匪浅   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棚中忙碌的人儿,顾南风站在门前观望了许久,看那人肌肤欺霜赛雪,一双杏眼灿若天上明月,尤其是那两点醉人的酒窝,除了让他一次次失去心神的丫头还有谁。   只是她怎么在这儿?   “顾大哥。”听见有人喊自己,迟未晚下意识的抬头,正好对上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眼神,露出大大的笑容,“顾大哥你先等会,我忙完了再来找你。”   说罢,便又低头继续包扎伤口了。士兵们面面相觑,刚刚他们听见什么了,不苟言笑的将军居然叫她“丫头”,丫头!等他们反应过来,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原本一堆人围着的迟未晚身边瞬间空了出来,大家伙恨不得离她一丈远。   “你们做什么,快过来,我给你们清洗下伤口。”不明所以的迟未晚疑惑的看着离自己远远的士兵,可没人敢再上前。一方面是惊觉她是个女子,另一方面,自然是将军站在一旁以一种你要凉了的眼神看着你,自然也是没人敢往前凑了。   “行了,有大夫在,你半吊子的人就不用凑热闹了。”顾南风拿下挂在一旁的披风盖在迟未晚的身上,拉着她往府衙而去,“不过你一个姑娘家,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倒是可以和我说说。”   路过门口的大锅,迟未晚往里头瞟了眼,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反客为主的拉住顾南风往一旁,指了指大锅,目光湛湛的盯着他道:“我可不是来捣乱的,而是来给顾大哥你解决心头大患。”   “嗯?”顾南风在谷莫遇的调养下,身体几乎已经没有大碍,就是两天不曾吃好,面色有点发黄,目光却是依然有神。尤其是在看向迟未晚的时候,不自觉带着点宠溺。   迟未晚歪头,嘴角狡黠一笑,“听闻将军粮草短缺,末将今日可提供千斤粮草,将军可愿为了大梁将士以身相许。”   看惯了麻木的眼神,习惯了沉重的氛围,周围亦尽是破败的屋舍。偏面前的人儿小巧精致的脸上挂着满满的求表扬,顾南风低头望进了那清澈的双瞳之中,只感觉胸中那心跳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若是将军不愿,那边是小女子打扰了,小女子换个人再问问。”嘴角的笑意早已挂不住,迟未晚本就是在同他闹着玩,这会说完便是做足了戏,假意要转身离去,被顾南风一把给拉了回来。   “你还想找谁?”   见他这般紧张,迟未晚扑哧笑出声来,抱住顾南风的手臂娇笑了好一会才到:“不与顾大哥玩笑了,你且派人从南城门口去,顺着官道走约五里路,那儿会瞧见一座破庙,庙里有一尊菩萨佛像。你让人从佛像中拿出粮草带回来,还可糊弄过今日的口粮呢。”   “破庙?你怎知里面会有粮草?”顾南风不信,那破庙来往这么多流民商旅,又岂能够藏下这般多的粮草。   迟未晚自是不能够告诉他那是自己刚藏进的去了,白了他一眼道:“那可是我在几个月前派人藏好的,为的就是怕有朝一日武清城破后我们家人无路可去,藏在庙里才不会被人发现。且其他地方我也藏了好多,所有粮草正在送来的路上,顾大哥你可不能小看我。”   该邀功的时候,迟未晚自是不会客气,不过这会儿更多的是在信任的人面前撒娇罢了。   心头不知是该开心还是心疼,顾南风亦是觉得有千种滋味,粮草短缺是他这些天最为头疼的事情,京中主和派为了停止战争,根本不让粮草送出,皇上亦是左右摇摆,便是再有一天,便是不用北戎攻城,城内的士兵就该弃械投降了,“可是真的有粮草?”   “你派人去瞧瞧便知。”端正了神色,迟未晚点头道,“且掌柜的亦是运送了千斤米粮往这边来,估计再过几个时辰便道了,至少将士们不用担心最近几天再饿肚子。”   “来人,立即按迟姑娘给的地址去寻找粮草,再派一对人马前去接应英卓先生。”   “领命。”   立马有跟随在侧的士兵领命而去,剩下的有几人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男装的迟未晚,更是好奇自家将军居然对一个陌生人和颜悦色,这根本不是他们印象中的将军。   “你跟我先回府中。”顾南风自是发现了周围无数的眼睛在打量自己和面前的人,嗯,他一点也不喜欢被人当猴看,更不想这个姑娘被人看见了。   随着他进了府衙,这原是武清城知府的衙门,这知府早就因为趁着战祸贪污受贿被顾南风给斩了,自然而然成了他临时居住的衙门。衙门里也是冷清,除了贴身的随从,一个多余的人也没有。   “怎么不见当家的?”转悠了一圈迟未晚疑惑道,这匡月楼该不会是英勇就义了吧?   顾南风给自己倒了杯水,目光丝毫不离开再院子里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城头损伤有些严重,他带人修补呢。”   原来如此,迟未晚点点头,“顾大哥能否将那个叫张球的士兵叫过来,我有些东西想问他拿。”   其实东西就在迟未晚的空间之中,只是她此刻手中空无一物不能够凭空变出来,所以只能借由之前那匹马了。很快顾南风便喊了人叫了张球来。   张球瞧见迟未晚笑意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心头一个激灵,这、这人真的认识将军,且看起来关系匪浅啊,该不是这会找自己算账来了吧……   千百个念头在心中盘旋,张球抿紧了双唇,不敢再继续看她,只能听天由命了。   “方才被你们截过来的那匹马呢?可还留着?”迟未晚自觉戏弄够了,这才慢悠悠的问到。   没想到她不追究自己,张球惊讶的抬眼看了她一眼,道:“还在马厩呢。”   “行了,带我去,嗨哟重要东西在那上头呢。”   第一眼看见顾南风,迟未晚就有点心疼,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居然在边关饿肚子,简直是白瞎了她的心血。不管怎么样,她还想将他养回原来的样子呢。   跟着张球去马厩,迟未晚那匹马算得上是最壮硕的了,跑到马儿面前摸摸它的脑袋,一人一马腻歪了好一会迟未晚才慢悠悠的转到马腹那儿,伸手在袋子里抹了好一会,从里头摸了一带白米和一块腊肉出来。直接看呆了一旁的张球,很好奇是怎么将这么多东西装在那么小的袋子里,可偏偏就是当着他的面拿出来的啊。   “愣着做什么,快帮着拎着呀。”压下好笑的心情,迟未晚直接将东西扔到张球的怀中,率先往府衙走去。 第八十五章 砍了她手   等迟未晚回到府衙的时候,匡月楼已经毫无形象的瘫在了大堂的椅子上,原本风月无边的公子哥此刻早就被磨砺成了糙爷们,原本一眼便是桃花飞扬的双眸也越发的沉静。   “若不是亲眼所见,南风说的我还不曾相信。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双脚挂在椅子的手把上,匡月楼懒懒道,像是看见她有些不悦,“你一个女人家,凑什么热闹,还嫌这会不够乱吗。”   迟未晚哼了声,没有回他,指指张球手中的粮食,“自是给我们家顾大哥做好吃的了,某些人不想看见我就不要吃。”   说着大喇喇的从匡月楼身边过去,末了还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惹得匡月楼一阵气闷。这丫头不气他是不是就不舒服?   “东西放这儿就可以了。”到了厨房,迟未晚便让张球离开了,有些东西他还要从空间中拿出来,不适合有其他人在场。   这儿材料短缺,她将白米淘好放在锅中,将腊肉切出一大块,切成薄薄的片状放在淘好的白米上,再从空间中拿出几瓣香菇和胡萝卜,洗净切成丁铺在上头,最后摘下一颗番茄放在中间,撒入盐巴酱油,最后盖上锅盖,生火烧上一刻钟。没一会便能闻到香味从里面传出了,开盖将番茄捣烂,所有食材混合搅拌均匀便是成品了。   将所有饭装出放在一旁,迟未晚又打了三四个鸡蛋,烧了一份番茄蛋汤。一份汤一份饭刚好可以下饭,这已经是最简单的饭菜了,而且还有营养。   没有将饭菜端出去,反倒是跑出去将顾南风他们叫道了厨房中实用。远远的匡月楼根本不需要叫,早就循着味儿找过来了,“本公子已经好久没有闻到饭菜的香味了,香,太香了。”   “顾大哥先喝点汤。”拿了小碗装好递给顾南风,“想当年少当家的可是挑食的很,如今可真的是被战场给磨炼成了啥也觉得香的地步,真是不容易。”   匡月楼身为皇子,大小便是没有受过这般苦,便是离开京城到扬武镇也是有人暗中相助,哪里回几天吃不到一顿饱饭,这次战争不仅让他见识到了民进疾苦,更让他深切的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他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等回到京中,那些扣着粮草不发的人,他定时不会放过他们的。   “行行行,你就笑话我吧,本公子现在可是皮厚,随你怎么笑话,有得吃就好了。”匡月楼本就是有些油盐不进,现在更是脸皮奇厚,更笨就是刀枪不入了,“要是早知道你来就能吃好吃的,本公子早就让英卓带你来了。”   口齿不清的说着,匡月楼大块的吃着腊肉,嘴上满是油,直呼好吃。   “莫遇还不曾进食,你莫要一人给吃完了。”顾南风慢悠悠的喝着番茄蛋汤,拿酸酸的口感很好,就着面前那张白嫩的小脸那就更好了。   “我已经给谷公子另外装了些,这些都是留给你俩的。”迟未晚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腊肉焖饭其实也是她很爱吃的东西,不过她胃小,吃不了多少,“顾大哥你大病初愈,多吃点。”   顾南风点点头,正好看见了她脸上那一道粉粉嫩嫩的伤口毫无预兆的跌入他的眼中。顾南风眸光一紧,压了口汤入喉才缓缓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摸摸脸上的伤痕,迟未晚叹了口气,有些受伤的将头天的事情给讲述了一遍,最后撒娇似的拉住顾南风的衣袖,“疼”   听着她的述说,顾南风原本淡然的神情冷凝起来,隐隐有些不悦,可是拿一声软绵的疼又让他一丝不满也不敢对她表现出来,下意识的伸手在她脸上轻轻的拂过伤口,“下次不准再做这般危险的事情了。”   其实伤口早就不疼了,本就不深,加上有谷莫遇留下的药膏,才一个晚上就愈合得差不多了,顾南风不提她险些都给忘了。轻轻柔柔的好似羽毛在脸上划过,迟未晚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心头亦是划过一股异样的感觉。   “喂,你们俩干嘛呢,当我是死的啊。”匡月楼拿筷子直接敲下顾南风的手,一把拉过迟未晚,左瞧右看好一会,才道:“等本公子回去,哪个刁民伤了你,那便砍了她的手,看她还要不要顺带着连脚也不要了。你说你这丫头关键时刻怎么这么笨,这都会被那无知妇人给欺负了。”   匡月楼也不知为何就是看不得他们俩那相互对视的模样,明明心中也是心疼她,偏偏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生气。   好在迟未晚也了解他,知晓他就爱正话反说,吐吐舌道:“有少当家这强大的后盾在,自是每人敢再惹我,等到时你将皇子身份一亮,我看整个扬武镇谁还敢跟我叫板,我那以后走出去可是,可是要横着走了。”   说着她自己便笑了起来,连带着逗笑了面色紧张的匡月楼和顾南风,说笑着将那一盆的饭全给吃完了。刚吃完没一会,前去破庙拿粮草的士兵便兴高采烈的回来了,一回城就将有饭吃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大家伙但凡还能走的都跑到衙门口等着开饭,顾南风大手一挥,今儿喝正经的白粥,树皮啥的今儿不要了。   虽说粮食不多,但难得让将士们吃一顿饱饭,顾南风自然要满足他们的,将士们开心的蹲守在大锅旁望眼欲穿。   谷莫遇终于给最后一个伤患做好了手术,敲敲酸胀不已的双臂回到衙门,却见自己的两个好兄弟已经吃饱喝足的在喝茶了,正气他们不够意思呢,就见那漂亮的小姑娘端了香喷喷的饭菜道自己面前,单凭这香味,就已经让他忘了生气了,肚子早就咕咕作响,顾不得与他们一般见识了。   “谷公子辛苦了,这饭菜我重新给你热了一遍,味道更是好,快些吃点填肚子。”迟未晚用的砂锅重新在炉子上热了,砂锅底下还抹了油,这会结了锅巴,味道更香。   “所以还是有姑娘家的地方更像是人呆的地方。”谷莫遇对此做了一个及其中肯的评价。 第八十六章 恐有奸细   武清城原本十万驻军,几个月战争下来,已经不足三万,甚至半数人皆是伤兵,战斗力早已不及北戎,他们倚靠的不过是顾家军铁一般的意志。顾家军是顾南风祖爷爷手中创立的军队,一直为大梁镇守边关,如今已是第三代将领。   “将军,末将有要是相商。”一人青布长衫,外罩一件灰色大衣,面容清俊,下巴上留着胡子,看起来只是一个读书人。身边一同走来两位身材壮硕着铠甲的士兵,看他们的衣着应当也是副将级别。   顾南风正了正身子,面上恢复淡漠,伸手邀请他们坐下。迟未晚自知站在一旁不妥,端了谷莫遇吃完的饭菜便下去了。来的几人虽说觉得他面生,却也没有问什么,只眼睛在她身上多转了一会。   “何事?”目送迟未晚消失在门口,顾南风开口道。   “那北戎一天天的骚扰又不肯正面开杠,老子早就受不了了,末将请命出城杀杀他的威风。”说话的是钱副将,一双蒲扇般的大手啪的拍在桌上,险些将桌子给震碎了,一张四方脸被太阳晒得黝黑,更显得他此时面色不虞。   北戎如今的战术都是偷袭,三不五时的来骚扰,打的人毫无脾气。钱副将性子本就急躁,早就按耐不住想要痛打北戎一番,奈何之前先是顾南风受伤昏迷,再是粮草被烧,接连小半个月都不曾吃上一顿饱饭,这叫他便是有心还手也没有这个力气,可把他憋屈的呀。   但好在今天大家伙都吃饱饭有力气了呀,因此他便更加安奈不住了,趁着这个机会想要痛打北戎军队一番。   “嗯?”修长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敲击,顾南风脸上不曾有什么表情,抬眼去看另外两人,“你们也是这个想法?”   清瘦些的是胡军师,与顾南风相携作战多年,沉吟了一会道:“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妥,兄弟们连日作战早已疲惫不堪,虽说如今有一口饱饭吃,却也需要休养生息。余以为不可操之过急,过于冒进。”   “格老子了!难不成还要任他们打不还手,老子这么多年还没这么憋屈过。”钱副将不满的嚷道,不赞成军师的意见。   军师不与他吵,只继续道:“自打将军回来,北戎动作便小了。只是你们不觉奇怪吗,为何他们一开始恨不得立即攻城,如今却是像猫捉老鼠一半,只不断的消耗我们的兵力。”   这事所有人都疑惑的地方,更是郁闷的地方。武清城没有了粮草,一次次的绷紧神经去战斗,会让战士们的体力消耗得更加快,而且他们每次攻城都是快速来快速走,就像是走个过场,双方虽有伤亡,但到底极小。这有些不太符合他们一贯的作风。   钱副将也想到这个问题,可想不出头绪,心中更是烦闷,“他娘的,什么时候他们也这么狡猾了。”   “或许他们只是想耗死我们呢,不费一兵一卒。”细长的眉眼微微一挑,薄唇吐出一句话来,匡月楼道出心中的猜测,“粮草被烧,京中一直不曾有援军,武清城如今就像是一座孤零零的死城,若是没有英卓一直一点点的运送粮食过来,我们这么多人早就饿死了。”   “九皇子所言非虚。”顾南风与他的想法也是一样,“只怕京中有人与他们相互勾结,所以一方面压住了援军,一方面为他们提供了便利。哪怕是之前我被下毒,不也是自己人做的?我若是猜的没错,军中应当还有奸细。”   一席话惊了在座的诸位,“什么,还有奸细?”   “所以,此事还需再议。有儒,你将士兵重新排查一番,任何人都不要落下。战军,你且再忍两天,过年之前定让你亲手去削了他们的脑袋。”顾南风给大家分配了任务,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三人一走,匡月楼便直了身子问道。   顾南风点点头,“顾家军虽多数人都是我一手带出来,却也依然没办法保证每个人的忠诚度。”   “那该如何是好?”谷莫遇眉头微皱,打战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奸细就混杂在自己身旁,将自己所有的计划统统透露出去。   指尖在桌上敲击,深邃的双瞳中滑过一抹亮光,顾南风嘴角微微扬起,“若你是奸细,在得到我要攻打北戎的消息,会如何做?”   “自然是将消息传出去了。”   “那谁将消息传出去,那便是谁了。”   “你这不废话嘛!”匡月楼直接在桌下踹了顾南风一脚,“重点是你要查出来是哪个人传了消息啊。”   顾南风勾勾手指头,匡月楼不自觉的凑了过去,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匡月楼恍然明白过来,“喔难怪父皇说你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实际上什么下三滥都能做得出来。”   真不知道这句话是夸人还是损人,顾南风哭笑不得的将匡月楼揣了出去,“滚!”那皇帝也是有这样在背后说人的嘛。   其实顾南风小时候皮实的紧,光是与身为皇子的匡月楼也是打小掐架长大的。只是十年前,顾南风的父亲战死沙场,他才如同骤然间长大了一般,开始没日没夜的操练自己,愣是从普通士兵爬到了镇北将军的位置,这除了倚靠过硬的能力,更重要的还有脑子。   匡月楼大喇喇的出了衙门,直接去找方才那几个人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英卓一行就到了,与迟未晚不同,他们是被士兵欢迎着进来的。迟未晚心中很是不平,凭啥自己送粮是被绑着进来的,而他们就是夹道欢迎。   “将军,我一共征集米粮五千斤,已经悉数运送到位。另外迟姑娘以个人名义捐赠万斤粮草,正在运送过来的路上,估计再有两三天便能到达。”英卓当着所有人的面抱拳向顾南风汇报。   “谁是迟姑娘?”   “个人名义捐赠?”   ……   士兵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根本不相信会有人为他们捐赠这般多的粮食,而且还是一个姑娘。   顾南风转头去看尽可能将自己缩小存在感的人,只见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从人群中移出去,那模样好似犯了错,怕被自己责罚一般,倒真是惹人怜爱极了。 第八十七章 酒是好酒   “丫头,你哪来这么多粮食?”匡月楼可不管她,一把将她给拎了回来,直接将她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大家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个姑娘。可她还给不少士兵都包扎了伤口,难怪顾将军看见之后脸色会那么差。   这也是顾南风心中的疑问,迟未晚吐吐舌,嘟着嘴道:“几个月前,在云客居你无意间透露说要开战了,我那啥怕一打战没饭吃,就趁着秋收时节收了将近万担米粮放着。前些天听说你们粮草被烧,将士们都没有饭吃,与姐姐商议了一番,决定将粮食全拿出来,毕竟将士们吃饱饭了才可能打胜战,将那北戎赶回他们的草原去。”   声音虽然不大,可顾南风偏偏从里面听出了一般女子没有的远见和大义。明明第一次见她还是瘦小的小女孩,一转眼居然成了已经能与自己并肩,并且给自己最大助力的姑娘了。   “若这一场战咱们胜了,我定向父皇给你邀上一功。”匡月楼脸上难以抑制的笑容,“你与你姐姐都是好样的。”   他曾在京中鼓动大家捐款,可那些富得流油的高官一个个都在哭穷,三棍子打出几文钱,偏这乡下姑娘一句话不说便将自己能拿出来的东西好不求回报的全献了出来,两厢对比,这姑娘的形象瞬间就高大了起来。   “我不求奖赏,在场的每一位士兵都是父母生养,家中皆有兄弟妻儿。我家娘亲喝姐姐能够安然的生活,也是因为众将士在战场拼杀搏命换来的安宁,这是我一片心意而已,也是我谢谢诸位为了百姓付出的努力。”从想到捐出粮草,迟未晚根本没想过更多,她只希望战争快些结束,大家都安乐的生活。   士兵们先是一愣,心中又感动不已,原本他们一次次以命搏命还是有回报,有人记着的。说到家人,他们便更加的想念家乡,可是为了家人的安宁生活,他们必须要将那北戎赶回草原,打到他们不敢出来为止。如是想着,心中的豪气越发豪迈,恨不得此时便上战场与人拼杀。   “如今不用再担心粮草问题,大家伙养精蓄锐,准备给北戎一个迎头痛击。好了,都散了吧。”顾南风直接牵了迟未晚的手便往衙门后头走,看呆了一众人。   “哎哎哎,男女授受不亲啊,快放开,放开。”这下不是匡月楼,而是谷莫遇分开了两人,他怎么就觉得自己好友如今这般孟浪呢,心中那股子保护欲是从哪里来的?   迟未晚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再者说她本就喜欢顾南风这一类型的男人,所以牵牵小手什么的他还是很乐意的,偏被谷莫遇给破坏了,幽怨的看了眼他,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藏在袖子中。   “你没事做了?”顾南风只觉得手中一空,那软软的触感便不见了,心头滑过一丝失落,也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很不满,所以干脆不怀好意的瞟了眼谷莫遇。   谷莫遇浑身一凉,嘴角依然挂着招牌的笑容,“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人家姑娘考虑,大庭广众的牵人家手,这要小姑娘如何自处。”   他说的没错,好像自己是孟浪了。只是这么多人看着她,他就是有些不高兴,想要将她藏起来才行。低头去看迟未晚,许是察觉到自己在看她,她便抬头对着自己甜甜一笑,“粮草我已经送到了,明日一早就跟着掌柜的他们一同回去了,届时等着顾大哥你们凯旋而归的好消息了。”   想说这么快就要走了吗?转念一想这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顾南风便点头应下,“我派两个人护送你们回去。”   “哎。”   整个武清城全数住着士兵,可以当成是一个军营了。若不是双方交战,大家也没什么事情做,多是操练,休整城墙,防止突袭。如今又有了粮草做后盾,萦绕在武清城那种浓重的焦虑也消散殆尽。迟未晚自打下午出尽了风头,这会便躲在衙门不出去了。   顾南风他们则是聚在一起讨论战术,对着沙盘不断的演示。想到明天便要回去,迟未晚便准备了一些好菜,晚上还能与他们吃一餐。   厨房中还放着两个土豆,直接做了一盘酸辣土豆丝,最后用葱花点缀了一下,看着还是很有食欲的。腊肉切片上锅蒸,打开锅盖的一瞬间香味扑鼻,每一块肉上都亮晶晶的冒着油。另外又从空间中拿了一大份红薯粉,就着几颗小青菜炒了一盆。   白饭是大家最爱的东西了,只有饿到过的人才直到米饭的珍贵。   天色渐暗,迟未晚打了一壶烧酒装着,简单的饭菜便上桌了。酸辣土豆丝、清蒸腊肉、蚂蚁上树、滑嫩蒸蛋,虽只有几个菜,可在战场这已经是不可多得得好菜了。   “迟姑娘手艺可真好,连这土豆都烧的这般有味道,可比这群大老爷们好用多了。”谷莫遇越看越觉得迟未晚有亲切感,所以说起话来自然也不由自主拉近了许多。   迟未晚笑笑,给大家斟酒,“这酒是我从家中带来,所剩不多了,大家将就着吃一些。”   烧酒很呛,匡月楼乍一喝了一大口,给呛得咳了好一会,“咳咳咳,这酒辣的很,都要把我喉咙给烧着了。”   顾南风还不能饮酒,只是单单问这味就已经觉得醇厚了,好笑的看着呛红了脸的匡月楼,“一口酒就将你烧着了,你当你是纸片人啊。”   “香味浓郁,口感绵厚,比如今市面上的烧酒味道都纯,是好酒。”谷莫遇小口尝了一下,最终说道,他不是爱酒之人,不过品酒还是会的。   在现代,烧酒工艺肯定比以前要精良许多,酒精浓度也要更高。酒精就是更高浓度的烧酒,还能给助燃,在很多时候固体酒精还能够煮小火锅,冬天在家中煮上一锅亦是方便,“这烧酒酒精度含量还不是特别高,但也能够点着了。当然我还有更高浓度的酒精,就是用作处理伤口那个,能够杀毒消菌,减少细菌滋生。浓度再高一些,那就像少当家说的,能够将人烧着了。”   “当真有这么厉害?”匡月楼半信半疑的问道。   迟未晚跑厨房拿了铁勺子,在上头倒上一杯酒,然后又拿了根点着的蜡烛在上头点火,瞬间便隐隐能够看见烧酒上冒出蓝光,每一会就熄了下去。   “现在信了吧。”迟未晚直接拿证据出来,不得不让人相信,“我想要是将这酒卖到草原上,他们应该会喜欢吧。”   “他们烧杀掳掠我百姓,你居然还想向他们兜售酒,你――” 第八十八章 又被挟持   匡月楼有些不满的指责迟未晚,迟未晚吃了口米饭才到:“我自是不喜欢她们,只是解决战争的途径并不仅仅是以暴制暴,这只能治标不治本。他们之所以会想到我们这边来抢东西,最大得原因是因为他们没有。开通两国贸易,既可以提高经济效益,又能够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怎么说?”这样的说法顾南风倒是没有听过,这么些年来,他也厌倦了战争,看见了太多兄弟为了战争而死去,他不希望不断有人前赴后继的死在战场上。   “草原多时牧民,他们身强力壮,耗牛战马无数,只是生活环境恶劣,迫使他们需要不断的迁徙,寻找更适合生存的环境生活。他们没有自主种植粮食的能力,所有想要通过抢夺来获取。而我们大梁地大物博,食物众多,却没有养出北戎的战马,便是有一匹好马,也不及他们骁勇善战。那两国何不物资互换,我的粮食美酒,换你的战马牦牛,你需要的东西充足了,还会羡慕别人拥有的,还会想要去抢别人的东西吗?”   这是最简单的互惠互利了,只是国家之间需要更多的律法去约束彼此。好比现代的地球村,全国贸易体制的一体化,也出条了许多律法来约束每个国家,这有助于各国的经济稳定,同时也能让大家有一个安全的法治。   说起来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其余三人一时陷入了沉默。“当然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先将敌人打趴下,看看谁的拳头比较硬才行。只有这样,才能让别人乖乖按照我们说的做,给个巴掌送颗枣才是最有效的制敌之策嘛。”   迟未晚嘿嘿的笑着说,打战与商业战不同,商业战讲究的是没有硝烟的战争,这冷兵器时代可是真刀真枪,刀刀见血才结束的。不过殊途同归,压倒性的胜利还是在于将敌人变成自己人。   “敌军攻城了。”   外面突然有人大喊,立刻战鼓咚咚咚的响起。脚步声立刻多了起来,顾南风与匡月楼相互对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晚丫头在房中别出去,记住了吗?”   “嗯。”迟未晚应下,三人便一同出去了。   迟未晚知道自己就算出去也是个累赘,只能在房中坐着。只能凑在墙角根听外头的情况,外头闹哄哄的,可是没一会又没了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迟未晚疑惑的想着,这么快北戎军撤退了?   忽然感觉头顶的屋檐上传来脚步声,迟未晚抬头往上看,只听得“pang”的一声,眼前一黑,脖子上就被人架了一把刀,一双手仅仅的抓着她的脖子。   大门被推开,正好看见了迟未晚被挟持,“该死。”顾南风为自己的疏忽自责。   “你们都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她。”挟持之人对着门外的人威胁道,却是不敢上前,抓着迟未晚的手一刻也不敢松懈。   “方副将,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吗?”冰冷得声音缓缓从顾南风口中吐出,当着自己面居然让迟未晚被挟持,这让他很生气。   原来刚才并不是敌袭,而是顾南风与匡月楼一同谋划得一场戏,为的就是找出奸细。没想到这奸细居然会是顾南风的左膀右臂,堂堂一个副将居然成了敌军的人。   方清平此刻已经是没有别的法子了,他知道只要放了迟未晚,自己肯定要死。若是挟持她,说不定还会有一丝逃跑的可能,“你们若是不管她的死活,只管上前来,大不了我拉着她一起死。”   说罢,刀口在迟未晚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迟未晚觉得自己很背,动不动久被人拿刀抵住脖子,动不动久受伤,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   “他娘的方清平,你可是大梁的将军,为何要做出投敌卖国的事情,你还是个人吗?你现在还挟持人一个小姑娘,他娘的真丢人。”钱战军与他在战场上携手杀敌无数次,怎么也想不到奸细会是自己的好兄弟,他气,更恨自己没能早点发现。   “都别说了,快给我准备一匹战马,放下城口的桥,我要出城,出城之后我自会放她走。”方清平眼里全是红血丝,怒看着门口众人,“快啊。”   忍不住挠挠耳朵,迟未晚对着顾南风动动嘴,然后又立刻做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惊叫道,“快快快,我还不想死,快按他说的做呀,都往后退,我们要出门了。”   顾南风想了想她的嘴型,垂下双眸道:“都让他,去马厩给他挑一匹快马。”   士兵自是认识了迟未晚,也不想这个姑娘受伤,听将军做出了决定,立即有人下去办了,没一会便牵了马匹过来。   “哎哎哎,你小心些,刀可别伤着我了。”迟未晚嚷嚷着被拉出房门,靠近马匹之后,方清平翻身将迟未晚一同带上了马,拉过绳子飞快的架马离去。   “你听过垂死挣扎吗?”迟未晚忽然开口问到,居然一丝惊慌也不见了。   方清平疑惑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正想要回答,却见面前的人突然压低了身子抱住马脖子,还不及他反应过来,只觉胸口一痛,低头看时,长箭已经穿透了他的心口。   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直直的倒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马匹没了方向,四处乱窜。迟未晚紧紧的抱着马脖子不敢乱动,小心的挪动身体,想要去勾绳子用以稳住马儿。   鼻尖一阵熟悉的味道,便落入了一个略带凉意的怀中,“好了,没事了。”   沙哑的嗓音透着淡淡的心慌害怕,迟未晚回头便看见了身后的顾南风,嘴边便拉开了笑意,“顾大哥果然看懂了我的意思。”   迟未晚那时候说的是,“马背,杀人。”只有在马背上,方清平才会着急逃跑而顾及不到身后,直接便能一箭射杀,当然这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在射杀之时顾及到迟未晚的安全,所有她才会极可能的压低身姿,以免横穿的箭矢伤到自己。   “对不起。”顾南风抱紧了马背上纤瘦的人儿,每一次自己总是会让他受伤,这让自己很挫败。 第八十九章 诱敌深入   拍拍腰上的那双手,迟未晚笑道:“我没给顾大哥你们惹麻烦就好,要不是我,你们早就抓住他了。而且这一点小伤,我早就习惯拉,有谷公子的药膏,都不必担心会留疤。”   她还是很乐观的,几次被人挟持都只伤了脖子,可见她还是有那么点运气,“不过方副将是一名老将,居然都能够被人策反了,可见对方真的下了血本要你们死,实在太可恶了!”迟未晚思考了一下,问题其实挺严重的,也不知道方副将传了多少消息出去,又对己方的实力了解多少。   “嗯,等明日你回去,我们便与他们开战,定让他们知道什么要害怕。”顾南风心中暗暗给自己下了决定,今后定不让她再受伤。   “实在过分!不行,我们一定要不费一兵一卒的杀得他们片甲不留,让他们知道什么时雷霆之怒!什么叫多此一举!就算他们知道了我们这边的情况又如何,还是要乖乖的做咱们的瓮中之鳖。”迟未晚没有读过兵书,不过三国演义熟悉得很,其中有一出“空城计”,以少胜多的绝妙方式最让迟未晚记忆深刻。“顾大哥,你还记得我给你讲了一半的故事吗?”   “记得。怎么?”   顾南风翻身下马,小心的将迟未晚抱下。迟未晚兴冲冲的拉着他往衙门走,“我再给你接着讲,这一出叫做空城计。”   匡月楼和谷莫遇还时担心她的安危,没想到这姑娘直接下马就拉着人往里头走,便也跟了回去。迟未晚讲顾南风按在椅子上,“你们快坐好,我要接着讲了。”   不明所以的跟着坐下,迟未晚脸上满是跃跃越试的激动,“话说马稷拒谏失街亭,魏江司马懿乘势率领十五万大军向诸葛亮所在的西城蜂拥而来。而西城竟无一员大将,皆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便是士兵也只剩下老弱病残……   迟未晚抑扬顿挫的讲着故事,顾南风暗中命人拿了药膏,轻揉的给她脖子上涂上,一边也是认真的听着。诸葛亮披鹤氅,戴纶巾,印二小童携琴于城楼上,焚香操琴,设空城计吓退司马懿十五万兵马,使得城内诸人安全离去,实乃是妙计。   “这诸葛孔明有经天纬之才,那刘备可真是好运能得如此军师。”匡月楼第一次听,拉着迟未晚又讲了好些个故事,这才惊诧道。   迟未晚双眼亮晶晶得看着顾南风,“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法子很适合我们,不费一兵一卒的瓮中捉鳖。”   “空城计,诱敌深入,再一举歼灭。”   “嗯嗯嗯。”   “你不做军师可惜了。”顾南风笑着点点她得鼻尖,“你先去睡一觉,我与军师他们商议一番。”   乖乖应下,不打扰他们商议军事。在踏出门之时,迟未晚回头道:“我可以是有能让人身上着火的神器,瓮中捉鳖,杀得他们十年内不敢再兴兵作乱。说罢便往厢房去了。   一时间有点不懂迟未晚说的意思,叫了军师与几位将领一同商议,将迟未晚提议的空城计再详细的计划一遍。   “我们可以将城门大开,只是如何才能歼敌?仅靠城墙上的箭矢热油,能杀得了一部分人,便是很快就会被反攻。”军师摇晃这他的羽毛扇子,点出最重要的问题。   “可以再去砍些木头,找些巨石,能多杀一个是一个,大不了咱们跟他们拼了。”钱副将一拳头砸在桌上,大声道。   谷莫遇摸摸鼻子,到现在还是是不是被这个粗鲁的汉子吓到,动不动就砸桌子,也不知多少桌子被他给砸坏了。   “关起城门杀人,还真的让那丫头想得出来。”匡月楼无奈的笑笑,“那是什么脑袋,居然还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故事。”   军师他们不知道匡月楼在说什么,可人家是皇子,也没人敢多问一句。顾南风倒是为此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为何迟未晚走前还要特地强调自己有能够让人身上着火的东西。   “若是――火攻呢。”沙盘上的棋子被拔下,城门大开,城墙上仅余一面旗帜,待敌军全部入内,城门重新上,哪怕不合上,只要城内进入的人足够多,放火,不费一兵一卒,烧到他们魂飞魄散。便是没有被烧着的人,也会大量往外撤,情况一紧急,自己人也能弄死自己人。   军师的摸摸自己的小胡子,抚掌道:“秒啊,我们怎么没想到用火攻,在箭上绑上松油,点上火根本不需要跟他们硬碰硬。”   “你们且先等我一刻钟。”顾南风说完便匆匆往厢房去找迟未晚,迟未晚正在桌上写着什么,一见顾南风也没有惊讶,“顾大哥是来问我神器的事情?”   每一次见到她都觉得这个姑娘身上藏着看不完的秘密,这一次自然也是。顾南风服气的点头,“你早就知道我过来找你了?”   “这可是想到的计谋,自然想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所以我才料定了顾大哥你一定会出现。”其实应该是说迟未晚运气好,随身携带着金手指,完全就跟开挂了一般。   赞许的看着她,“你那神器有多少,在哪里?”   “顾大哥需要多少,那便叫人拿多少水到我房中,让后再准备我枝条上需要的东西,任何人不准靠近我的房间,两刻钟之后再回来拿就是了。”方才她在纸上写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明矾、烧酒、药炉子……任何人拿到方子都摸不到头脑的。其实这些都不过是障眼法,让别人相信这东西是自己临时做出来的。   顾南风拿了纸条看了一遍,发现都一些能够找到的物件,当即拿了吩咐人去寻找,又喊人不断的提了水拿到迟未晚房中,房中放不下了便放在了院子里。等东西都准备好便留迟未晚一人在院中,亲自守在门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迟未晚似模似样的将药炉给生了火,等烟味升起来之后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瞧见,这才拿出玉佩,小心的将每一缸水都换成高浓度酒精,等是多缸水全部弄完,她也累的直冒汗了。灭了炉子里的火,这才打开门,“好了。” 第九十章 百步杀人   白净的脸上此时因为大量运动变得嫣红,细密的汗珠挂在额头,脸上还有不经意蹭上的炭灰,好像一只花猫,不过这就更像是很艰难才完成制作的了。   顾南风直接用自己的袖子给迟未晚擦擦脸上的汗珠,“辛苦了,这场战结束,你有任何要求我都给你办到。”   这算是对迟未晚做出贡献的一个承诺,顾南风不轻易承诺的人,不过他很感激这个姑娘,好像一个幸运女神一样出现在自己身边,便能给带个自己新的希望和助力。   “那我可记下咯。”俏皮的发掉落在耳边,迟未晚随意的将其别在耳后,“我现在累了,你先派人将东西拿走,我需要休息一会。”   “好。”   又有人将东西带走,顾南风看着迟未晚对自己摆摆手进入房中,这才回到大厅。大厅中一个个都依然等着他,尤其是看他面带喜色的出来,钱副将最是忍不住话,问到:“将军怎的进去这么长时间?好似有什么大好的事情啊。”   “传我命令,今夜子时,凡受伤腿脚不便者先行出城,从南城门走,退至三里安营扎寨。剩余的人分成四对化整为零从四个城门口出去潜藏。有儒镇守南城门,战军东门,林城西门。九皇子与我一同开城门迎北戎军,这一次,咱们就痛痛快快的来一次火烧敌军。”   “末将领命。”   将领立即领命,不过目光还是好奇的看着顾南风,大有他不把刚才的事情皆是清楚,他们就不走的架势。顾南风指指后院,“已经有人为咱们准备好了火攻的材料,我已经让军中懂得奇门技巧的人去制作洒水神器。”   难得顾南风卖了个关子,不再继续说下去,“好了,你先去准备吧,剩下的事情,很快你们就会知晓了。”   士兵们有条不紊训练有素的离开,很快城内就剩下一片寂静。掌柜的亦是被安排带着粮食跟伤兵一同从南门离去,在不远处安营扎寨。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夜深了,睡觉。”顾南风伸伸懒腰,好久都不曾觉得这般神清气爽,心头舒畅了。   “嗯,是要好好睡一觉,今晚我可不管北戎怎么叫阵,我都不会再理他们了。”同样打了个哈欠,匡月楼与谷莫遇哥俩好的回了房,养精蓄锐,等明天历史性的一仗。   等迟未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头一天骑马太久,浑身骨头如同散架了一般。洗漱一番,迟未晚生了火熬了一锅粥,粥中放了几块番薯,黄艳艳的看着便觉香甜。她空间中还有很多东西,可到底不适合拿出来了,只能舀了勺白糖配粥喝。   “咦,顾大哥你醒啦。”一抬头便看见了顾南风一身玄色战袍站在自己身后,舀了一碗番薯粥递给他,“刚熬好,还有些烫,小心烫嘴。”   “吃完了今天带你去唱空城计。”这事顾南风想了好久,总觉得这个姑娘可能会喜欢亲眼看见自己的计策成功,因此便决定要带她一起去,这样的空城计唱起来才更加让人心惊嘛。   “好。”   两人久坐在灶台边上喝粥,好似普通的农家夫妇,偶尔说上两句话,满满的都是烟火气,让人心中安定。   “咦咦咦,有白糖。”谷莫遇是第二个出来的,看了一圈终于找到点配菜,开心的倒了许多进去,甜食他打小就爱吃,跟他爹完全不一样,据说这爱好与他那个早逝的姑姑十分相似。   迟未晚也喜甜,只是没有谷莫遇这般夸张,看着便让人觉得甜到了牙腻得慌,“谷公子你这――不甜的慌吗?”   “怎会,好吃得很,不若是不要了,那白糖我全要了。”头也不抬的答道,谷莫遇又伸手将剩余的白糖揽在自己身边。   等匡月楼起来,天已经完全大亮。顾南风已经准备去开城门了,匡月楼着急忙慌的干脆找了一个大碗,直接将剩余的粥全装了去,直接站在城头吃。   北城门口,护城河上的吊桥已经放下,四边城门大开。   北戎军隔着河岸疑惑的观察这边,不知道他们这是唱什么戏,为何突然就城门大开了。城头一个士兵也没有,就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死而复生的镇北将军顾南风,还有一个据说是皇子,对,就是那个拿着个盆吃饭的家伙,剩下的两个嘛……   迟未晚眼珠一转,忽然将自己的发冠给摘了下来,顿时墨发飞扬,与雪白的狐裘形成强烈的对比,朱唇轻启,对着对面喊道:“对面的胆小鬼,你敢不敢过来接本小姐一招,本小姐为你们亮灯。”罢了还对他们做了个鬼脸,即使他们他们看不清,但皮这一下她还是很开心。   “咳咳咳。”匡月楼险些将嘴里的东西给喷了出来,幽怨的瞪了眼迟未晚,“我说你提前通知一声行不行,你想笑死我啊。”   吐吐舌,“快些吃吧你。”   顾南风宠溺的看着她,即使在这种两军对垒的情况下,这丫头也还能让人乐出来,也真是一朵奇葩了。上前将她飞扬的长发压顺了,直接将狐裘披风上的帽子给她盖了回来,“城墙上风大。”   葡萄般的眼睛倒影出他的模样,一玄衣一白狐裘,一刚一柔奇异的和谐。   北戎这才发现居然还有一个女人,当即回嘴笑骂道:“大梁是没人了嘛,派个娘们出来叫阵。小娘们,要不要本大爷让你爽爽,哈哈哈。”   嬴荡的笑声在北戎军队中响起,顾南风忽的拉出弓箭,上弦,“噗。”箭矢直接穿过了方才回话的那名北戎将领。北戎军有一瞬间的静谧,直到有人喊了一声“完颜将军”,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小半个月顾南风的缺席,使得他们一次次偷袭成功,这让他们几乎忘了这个战场杀神的厉害了。   “为完颜将军报仇,为将军报仇。”   不断的嚷嚷声汇集成口号,顾南风如同悬崖上的松柏笔直的挺立在那儿,嘴唇抿成一道弧线,“嘴巴不干不净,该死。”   寒凉的声音从他口中蹦出,迟未晚眨巴了两下眼睛,崇拜的看着他,“顾大哥好厉害好厉害!”   清越的少女音在耳边荡漾开,顾南风心神瞬间回归,脸上漠然的面具瞬间消退,摸摸自己的脸道:“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这么远的距离,顾大哥你一箭就将人射杀了,超酷,超厉害,你简直就是真人版的战神。”迟未晚毫不吝奢的夸赞他,这可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这般百步穿杨,不不不,比这个更厉害。是用弓箭而不是枪,直接射杀了一人,一刀KO,“你就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被她崇拜的眼神和赞美之词夸得脸红,顾南风尽可能绷住自己的的正经脸,“咳咳,这个再简单不过了。” 第九十一章 设空城计   “不管,我眼里你最厉害。”迟未晚身高只在顾南风的胸口,小小的一只,小脸还被兔耳毛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纯净得如同天山上的白雪,令人不忍破坏。   “好了。”顾南风低头压下自己的不自觉扬起的唇,原来让只要露出一点自己的武功就能使得她崇拜不已了,这对他来说还不简单嘛,“回头我可以教你,他们要过来了,去城中心的高楼上。”   心中存了秀一秀的心思,顾南风拦腰抱住迟未晚,“抓紧了,我带你过去。”   迟未晚不明所以的转头看他,下一刻身子便脱离了地心引力,吓得她惊叫着抱紧了顾南风的脖子。风景在不断的倒退,迟未晚侧过头正好看见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英气的剑眉。那双深色是双眼中经常性是冷漠的,可是面对着自己,总尽可能的释放着他的善意与温柔,这样对别人不一样的态度,完全能够令女人为他心动啊。   “你准备抱多久?”耳边略带调笑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迟未晚下意识的看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地上了,之前还觉得他好呢,这会就变得有些痞气了。   迟未晚忙从他怀里退开,小鼻子一动,“哼,这个我也要学,以后可以直接在天上飞。”   “这个不行,你年纪太大了,已经不适合学了。”顾南风直接给她一个死心的答案,在她面露忧伤之前又道:“不过你想要飞,我可以带你飞,不收钱。”   想想这生意还划算,迟未晚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终于吃完了,隔。”匡月楼将一盆的番薯粥都吃完了,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饱过,伸展着懒腰,“本公子也要动动筋骨了。”   望乡楼是整个武清城最高的房子了,远远的就能看见北城门。已经有北戎一小支军队小心的靠近武清城,原以为城内会有诈,谁知在城内看了一圈连个人影也没看见,地上嘻嘻落的散着不少吃饭的家伙,好像是逃跑的途中留下的。   “大梁的士兵居然全跑了,哈哈哈,果然是大梁的虫,这样就怕了咱们了。”有人得意的说道,立刻便有人骑马出去回报情况。   北戎的领军人是北戎四皇子耶律启真,一个最有可能成为北戎下一任君主的人。虽心中有点疑惑,可好奇心终究盖过了心疑,再一想原本安插在武清城的奸细之前传出消息便已经在说武清城已经弹净粮绝,估计逃跑是真的了。今日这一场胜战打下来,那王位非自己莫属了。这样想,他心中便更加得意了,恨不得立即冲进城去。   “北戎的儿郎们,小王今日便带你们踏破大梁的每一座城池,让他们的男人做我们奴隶,让女人成为我们的女人。”   耶律齐真军旗一挥,率先带着亲近部队踏过护城河,来到武清城。果不其然,城内空无一人,偌大的一个城池,居然就留给他们了。很快,十几万北戎军满满当当的挤进城来。   “这儿有人。”终于有人发现了望乡楼上坐着喝茶笑眯眯看着大家的一行四人,惊呼道。   “嗨。”迟未晚趴在栏杆上朝下面打招呼,“下面的朋友你们好吗?”   特属于大梁女子的婉约温柔的容貌,再带上一点女儿家的娇俏,近看之下,方觉得这个姑娘貌美惹人心动。   “谁将这位美丽的姑娘带到我的面前,我便封他做大将军。”耶律启真摸着他脸上的两撇小胡子,色眯眯的看着斥迟未晚,大梁的女人果然比北戎的那些女人更柔嫩美丽啊。   迟未晚可不管他们说什么,青葱般嫩白的手指指前方,“快看那儿。”   话音刚落,无数的水从天上落下,好似下起了一场大雨,只是这雨水中含着浓浓的酒味,还有人直接张嘴尝了几口,入口方觉难以下咽,又呸呸呸的吐出来。   每一会大部分人的身上都被淋了个通透,顾南风往天上虚射一箭,四面城墙上立即站满了人,每个人手中都握着弓箭,点燃箭头上的松油直接胡乱的朝着人群射去。   起先北戎军还躲着,谁知无论躲到哪里去,但凡碰上了零星的火光,身上就着了火。顿时漫天火光照亮了整个武清城。   凄厉的喊声撕破平静,迟未晚此时才觉得有些惊恐,不敢看不敢听,躲在角落里捂住自己的耳朵。这样的场景她只在电视和书籍中见过,自己是不是也成了杀人元凶。那每一条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而自己居然想出这般恶毒的法子活活烧死了他们。   迟未晚不敢再继续往下想,无助的缩在一边。   首先发现迟未晚异样的是顾南风,“丫头怎么了?”   从膝盖中抬起头,她早已泪流满面,“顾大哥,我是不是很恶毒,居然烧死了那么多人。”   或许这时候才反映过来,这姑娘再如何厉害,也只是嘴皮子最厉害,从未见过真正的战场就是这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顾南风笨拙的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得拍着她的后背,“丫头,一将功成万骨枯。百姓的安乐,必须要有一方人马革裹尸。若你不杀他们,他们攻破城门就会杀了我们的父母兄弟。我们可以善良,却不能心软。”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人,这些话是当年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一个老兵跟他说的,后来,那个老兵战死沙场了,连尸体都找不到。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拼命杀敌的原因,因为怕我们自己一心软,死的会是我们的亲人。   空气中酒精味化作了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呼痛声尖叫声依然不断的传入耳中。在城内的人大部分都被烧着了,便是没有被烧到的也被人群撞散,踩踏死了半数。   “我先带你去营地。”顾南风也闻见了那混杂的尸体焦糊味,“传令四个城门将大门都关上,先烧他个一天再说。”   城内大部分建筑物都是木头做的,人烧着了,建筑物也着了,这武清城算是废了。 第九十二章 多有裨益   一到营地,迟未晚便抱着一颗树哇哇吐起来,她只觉得鼻子里那股尸体烧焦得味道久久不能散去。吐了个天昏地暗,脸色惨白。   顾南风看着心疼,偏又不知道该怎么为她缓解难受,只怪自己为何要带她去看这般血腥的场景,让她心理和生理都受到伤害。   “这个放在她鼻尖闻闻。”谷莫遇从自己的侍从那儿拿了一瓷白色药瓶递给顾南风。   大开一闻,先是一股刺激得苦药喂,紧接着是由苦转甜的淡淡香味,很清爽的柑橘味道。闻了好一会,迟未晚才觉得那股味道渐渐散去,心头恶心之感终于缓解过来。眼中因为呕吐被逼的红红的,抬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顾南风,“顾大哥你不会笑话我吧。”   “怎么会,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比你还夸张。”顾南风终于松了口气,扶着她坐在石头上,“第一次上战场回来,我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看见肉便吐,吐得胆汁都出来了,好久才缓过来。后来,渐渐习惯了,就没什么感觉。”   平淡的语气述说着不平淡的经历,顾南风十三岁上战场,从人人不服的纨绔变成战场杀神,需要经历多少次征战才能换来一个称号,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才能换取整个顾家军的信服,这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完的。只是他不愿去将这些事告诉别人,他们知道他的名字便够了。   小意的靠在顾南风肩上,迟未晚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还有两天便是除夕了,他们终于让大梁的所有百姓都能过一个安稳的新年了。她是成了杀人的元凶,只是还有顾南风在身边,她不怕。   “后天就是大年夜了。”冬日暖和的阳光照射在身上,让人身体渐渐暖和起来,迟未晚轻叹一声,“第一次见到顾大哥,我便觉得你冷得像冰山一般,只是你却将第一个龙虾夹给了我,那时候吧我又觉得你没有那么难接近了。可我如何也想不到,我误打误撞进入的一个饭馆,居然会认识一个将军一个皇子,人生真奇妙。”   “是啊,我也没想到有一天那个拎着小竹篮瘦弱的小女孩这般快速的就长成了今日的大姑娘。不仅烧得一手好菜,还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好字。最重要的脑子里还有用之不尽的奇怪点子,甚至心中有着很多男儿无法企及的民族大义。”每次与她在一起,顾南风便会觉得心中平和安定,一转眼居然就是一年了,这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姑娘了,人生真的很奇妙。   “对了,那么多粮食,你哪里来这般多的银子?”   “你忘了,龙虾和饮料酒水让我每天日进斗金,再加上闲云小筑开始迎客,有武知县给我压阵,根本不愁客人,每日要愁的都是准备的东西不够多。”迟未晚解释到,自打两个月前,战事越发激烈,云客居便开始关门谢客,她也没有再继续提供饮料,这两个月几乎就是在吃老本,不过之前赚得银子也足够她们吃喝玩乐好多年了。   “我会将你捐赠米粮的事情上报给陛下,如此一来与你们家更有裨益。”他也想要为她谋取福利,皇上是个明君,心中有他自己的一杆称,想必对大梁有益的人,皇上定然会嘉奖。迟未晚一家尽数都是女人,若能得到皇上的赏赐,哪怕只是口头一句嘉奖,也能成为她们的一道护身符。   “其实不用,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事情,如果一定要报给皇上,不如就写整个麦和村村民吧。收购米粮的事情,沈大哥和李大哥都有出力,这事不能我一人占便宜。”迟未晚想了想道。   顾南风应下,心中自有他自己的决定。   “格老子的。”远远的就听见钱副将的大嗓门,这次他是开心的,扛着他的大刀在肩上,满脸喜意的来到顾南风面前,抱拳大声道:“禀将军,十三万敌军,烧死将近一般,踩踏致死有两万左右,剩余的全被我们俘虏了。还有他们的耶律王子,被老子一刀给砍了。”   说着他就要从自己腰间别着个大布袋中掏出耶律启真的脑袋,吓得迟未晚一声尖叫捂住眼趴在顾南风怀中。   “好了,别拿出来了,将这头颅拿去给那些俘虏瞧瞧。”顾南风护住迟未晚的头,朝钱副将使了个颜色,让他快些拿走。   “得嘞。”钱副将心情好得很,他算是直到为何昨儿晚上自家将军为何这么开心了,原来火攻神器这般势不可挡,据说还是眼前这个有点胆小的迟姑娘做的,人不可相貌啊,自家将军可真有福气,小姑娘自己就扑怀里去了。   等钱副将走远了,迟未晚才敢睁开眼,警惕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头才放下心,“你们打战都这样的嘛?还要砍了别人的头来炫耀一番。”   “这个耶律皇子是北戎的四皇子,也是继位人选中呼声最高的一位。北戎的其他皇子都是一些草包,这耶律启真一死,再加上北戎一夜间损失了十多万兵马,没有十年的修养,他们也恢复不过来的。你说钱副将亲手砍了人家脑袋,是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顾南风耐心的一点点为她分析情况,这是个聪明的姑娘,缺少的是好的环境带给她更多的见识。   “原来如此,那凭借砍了耶律启真,钱副将怕是可以升迁了吧。”迟未晚一点就透,马上就想到待凯旋而归,论功行赏的时候,那可是一大功啊。   顾南风不置可否,他就说这是个聪明的姑娘。   “喂,你们俩怎么有这么多话可聊。”匡月楼随着钱副将一起去收割了不少人头,将这些天被打得心头窝着的火全都散了出去,果然运动运动筋骨还是很舒服的。   不过他从离开时这两人就开始聊,居然到现在都没有聊完,这叫他很是无语,愣是坐在两人中间要一起聊天。   迟未晚一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立即捂着嘴又跑到树下接着吐了,可肚子里的东西早就吐光了,只能吐出一些胆汁。   “喂,干什么!你你你,你居然看着我就吐了。”匡月楼气愤了,他就丑的让人作呕吗?   顾南风忙拿了谷莫遇给自己的瓷瓶放在迟未晚的鼻尖让她闻,又对着匡月楼道:“去换身衣服,你刚战场回来,身上血腥味重,她闻不得,已经吐了好几回了。”   血腥味。匡月楼自己拉了衣服闻闻,根本闻不到什么味道,“哪有血腥味,明明――唔,有那么一点臭。算了,本公子这回不跟你计较。”说这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第九十三章 怪哉怪哉   靠着这瓷瓶,迟未晚才再次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摆摆手,正想要对顾南风说自己没事,他就直接拿了他自己的衣袖替她擦去了嘴边留着的口水,及其自然,一点嫌弃也没有。   有些不好意思的咬唇退了一步,“我自己来吧,脏。”   “脏都脏了,还怕这一下嘛。”顾南风拉住她,小心的擦干净了才放开,“你把之前吃的全吐了,我让人烧些饭菜给你拿过来,你也先回帐篷休息一会。”顾南风将她带回了自己的营帐,然后才出去做自己该做得事情。   清理了战场,武清城差不多都烧光了。望着光秃秃一片乌黑的城池,他有那么一瞬间无语凝噎,这该怎么跟陛下上报,就说自己一时兴起烧了一座城?这样会被陛下直接劈了吧。   城内的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骨灰,还有些没有烧干净的,剩下些胳膊啊腿啊的,恶心点的就剩下一定内脏啥的,总之十分精彩就对了。   “这城内的尸骨让那些俘虏打扫了吧,他们若是愿意可以允许他们挖个坑将他们的兄弟全埋了,若是不愿意,就让他们清理干净。”顾南风在抓了俘虏之后不会坑杀他们,但是能使唤的绝不会浪费,又对着胡军师道:“他们营地上应该还能收罗出不少好东西来,派一对人马去将东西都查收了。”   “将军,林千户已经带人去了,估计这会已经全带回营地了。”军师跟随在顾南风身侧,他跟着顾南风这么多年,第一次用这样不费一兵一卒的方式打了个痛快的翻身仗,这叫他心头也是舒坦,多年以后他还可以跟他的孙子讲讲这传奇的“戎武之战”,大梁是如何在镇北将军的带领下,以少胜多,在一夜之内反败为胜。   “迟姑娘似乎是将军的福星。”胡军师一手拿着他的羽扇,一手高深莫测的摸着他下巴上的胡子,“老夫昨日夜观星象,这迟姑娘似乎不是一般人啊,她命中应有大劫,偏安然长到了这个岁数。怪哉,怪哉。”   军师对星相很有研究,偏偏有些看不透迟未晚的命盘。明明她应该死去了的,怎么还能带来这般好运。而且隐隐有越来越亮的趋势,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度过了那场大劫,今后只会越来越顺畅。   “大劫?会怎样?”顾南风只听进去这个词,忙问道。   “将军放心,迟姑娘的劫数应当已经过去。她的星宫隐隐有指向京城的趋势,许是今后不会困在这样的小地方,会走向京城吧。”胡军师仔细的解释道,他还从未见过自家将军对哪个人这般紧张过呢,将军莫不是对人姑娘动心了?   确认迟未晚不会有什么事,顾南风才没再继续追问,“对了,准备递回京的折子。”   “是。”   上一次递回京的折子上还在请求皇上快点派兵增援,快运送些粮草,才过了两天就要写凯旋的消息了。军师想想也有点小激动,这会他倒是要让那些京中的主和派掉下眼球来。不需要他们的支援,老子就打胜战了。你们嘴里那些凶悍的北戎军现在乖得跟小猫似呢。连粮草他们都有了,人小姑娘都比你们这些饱读诗书的人渣有良心多了。   对,一定要将这姑娘好好写一写,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为了百姓,为了大义,看他们还满嘴仁义道德不。   军师回了营帐,便洋洋洒洒写起折子来,他要穷尽毕生所学去夸赞这一战的神勇,有如神助,告诉皇上他才是天命所归,大梁是任何人不可撼动的。否则,北戎就是他们的下场。   迟未晚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昨日还说与掌柜的一同回家去,没想到一睡便给耽搁了。掌柜的已经去半道上接应李开阳他们了。   营帐中间隔了一块屏风,那边亮着烛光,修长健硕的身影倒影在屏风上,不用猜便能感觉道他是顾南风。伏在案上写着上报的折子,可以让匡月楼明日一同给带回京中。   看了好一会,那头的人放下狼毫,迟未晚才准备起身。   “我去外头将饭菜端进来,你整理好了衣衫便出来吃饭吧。”低缓的声音从屏风那头传来,迟未晚神奇的眨巴两下眼睛,她还没起来呢,他怎么就知道自己醒了?   营帐内烧着两盆炭,倒也不是很冷,迟未晚很快整理了衣服走出,“顾大哥怎知道我醒了?”   “呼吸变了。我还在写折子的时候便知道你醒了,只是你不说话,我便以为你没醒透呢。”将饭递给她,自己也坐了下来,“今日从北戎军营拿了不少好酒好菜,将士都在外头闹呢,知道你不爱凑这个热闹,我便拿了些刚烧好的过来。”   这饭菜是军营的伙夫烧的,都是大锅饭,迟未晚有些吃不习惯,不过肚子里空空如也,怎么样也给自己硬塞了半碗饭进去便没再继续吃了,讲着,她有点想家了。   “我有点想我娘了,明儿回去,她肯定要念叨我,说不定这次更严重点会拿着扫帚把子打我记下。”迟未晚想到了回家的严重性,“我这次可是背着我娘偷跑出来的,顾大哥,我对你们可真的仁至义尽了。等我老了,我一定要告诉我孙子孙女,想你们奶奶当年,千里夜奔,只为了将士们有一口热饭吃。”   说着她便自己被逗笑了,“我也算是蛮神奇了,可比别的姑娘家见到多多了。”   “嗯,你是一个神奇的姑娘。”顾南风也是认可她的说法,“明日九皇子便要启程回京了,你让他顺道送你回去,与你娘解释一番。”   “送我回去可以,别耽搁了他的脚程,其他事情便不用做了。我娘刀子嘴豆腐心,我撒个娇便没事了。”   白天谁久了晚上便没了睡意,迟未晚卧在床上发呆。顾南风将自己的营帐让出来给她,自己跑去与谷莫遇挤一个营帐去了。   回想来到武清城的两天,便如同做梦一般。迟未晚咬了自己手臂一口,确定很痛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她是真的出现在了战场上,还与北戎军来了一个面对面。   想了很多,脑子里什么样的画面都有,根本无法入睡。迟未晚干脆起床,披了件外套伏在外头的书桌上,想了想抽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顾南风抱着她从城墙上掠下来时的侧颜,顾南风挽起弓箭一箭射杀完颜将军的英勇,顾南风坐在灶台边与灶台格格不入的样子……   等她反应过来,桌上已经画满了顾南风。   “啊――”她扔了笔将画揉做一团扔在地上,跑回床上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她居然无意识的就画了这么多顾南风,她该不是中了他的毒吧。 第九十四章 记得想我   “迟未晚,快醒醒,这可是战场,你居然还只顾儿女情长。”她不断的自我拷问,脸红成了一团,幸好此时没人,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见人了。   等冷静下来,迟未晚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心中对顾南风的感情,震惊的发现她居然有那么点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妈耶,这可不是她能肖想的,人家一将军,家世显赫,她只是农家丫头,即使有点头脑,也不过一些小聪明罢了。   不过一般男人似乎也比不上顾南风啊,又这么个珠玉在前,自己岂不是完了,要嫁不出去了!   迷迷糊糊的想着,不知不觉的竟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匡月楼已经准备好出发,迟未晚急急忙忙的穿上衣服,与顾南风告别,“顾大哥我走了,你记得想我啊。”   “你羞不羞,一个大姑娘家让别的男人想你。”匡月楼一直以来就喜欢与她斗嘴,心情松懈下来了斗嘴的时间自然是有了。   “关你什么事。”做个鬼脸,迟未晚朝顾南风摆摆手跳上马车,马车上放了不少食物,就是怕她路上饿准备的。   顾南风笑着目送他们离去,谷莫遇也和月楼一同回京了,原本热闹的营地立刻显得空荡起来。有些不习惯的揉揉太阳穴,顾南风回了自己的营帐。   刚一坐下,便看见角落中团成团的纸张,好奇的捡起打开,目光便被深深的吸引住了。每一张,全是自己,画笔有些稚嫩,只是全是用心刻画的,那眼神或温柔或冷漠,都被她描绘了出来。   “顾大哥我走了,你记得想我啊。”   少女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顾南风只觉得心头不正常的颤抖了两下。自己在她眼中是这个模样吗?为什么会对她不一样,因为她像自己的妹妹?因为她聪明?顾南风不知道,他打小虽说纨绔,却没接触过女人,唯一接触的便是自己的妹妹和娘亲了,自己应该是将她当作了妹妹吧。   想不出头绪,他也不知道问谁。细心的将每一幅画都摊平了放在桌上,用书本重新压好,尽可能让褶皱消失,他想将这几幅画收藏起来,原因,大约是因为画得挺好看的吧。   迟未晚昨晚睡得迟,吃了点东西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又接着睡了。等她睡醒已经是倒了扬武镇,正巧遇见了武知县,告别匡月楼与谷莫遇,迟未晚问候了一番武知县。   扬武镇前面新盖了几间茅草房,虽然简单,但胜在大家都能有居住的地方。   “迟姑娘怎么是要回家?”流民的事情安顿好,武知县轻松了许多,而且有迟未晚在前设立粥棚,别的商贾也不得不得跟着做做样子。特别是镇上最大布匹商祝家,一听说迟未晚做了这样的善事,二话不说率先捐出了八百两银子用作流民的安顿,且捐赠出不少陈衣棉被,使得大家不用受冻。   迟未晚点点头,“离家几日,急着回家,我瞧着武知县心中悬着的石头已经放下了,恭喜大人啦。”   能够这么快解决灾民问题,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迟未晚的提议和帮忙,武知县对迟未晚的好感度自是又上升了不知道多少,这会笑眯眯的看着她,“多亏了迟姑娘给本官提议,不然本官依然是一团乱麻呀。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啊。此时天色渐晚,姑娘先行归家去吧。”   “那我便告辞了,明儿就是新年,先给您拜给早年。祝您在新的一年里青云直上,身体安康,祝您的家人和和美美。”此时也是归家心切,迟未晚便顺着武知县的话回家去了。   在回来的路上没有碰见李开阳他们,听说是走了另一条从双林成往武清城的近道。迟未晚看看天,他们几人怕是今年赶不回来过年了,不过好在战争已经结束,不用担心半道上会遇到危险。   麦和村依然如离开时那般,村子里早已炊烟袅袅,远远的便能瞧见自家的房子了,迟未晚这会恨不得立即飞奔回家,忙催促给自己驾车的士兵,“小哥,劳烦快些,我有些心急。”   “姑娘坐稳了。”小哥马鞭一扬,马儿加快速度进村子去。   “娘,姐姐,我回来了。”不等马车停稳,迟未晚便跳了下去,边跑边叫人。   先跑出来的是于娉婷,手中还沾着面粉,正是扔下擀着的饺子皮就跑出来了,“快让我瞧瞧,可有受伤?我还以为你还需好几天才回来,娘亲前儿知道了,可把我骂了一顿。”抱着她左瞧右瞧,生怕她再战场上受伤了,嘴里也是不停的说着家里的事情。   离家几天方知自己对家人的依恋,迟未晚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和关切的话语,心中溢满了满足感,“我一点事儿也没有,姐你别担心。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大梁已经打了胜战,还俘虏了好几万的北戎军,大家伙这几年都不用担心他们再来兴兵作乱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还亲眼瞧见了呢,咱们可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人全灭了。”迟未晚自豪的说道,“还有啊……”   “咳咳。”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忽而听见两声咳嗽,迟未晚立即停下话头去看,张氏站在台阶上看着她,面色严肃,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般严厉的看着自己了,迟未晚顿时尬笑的叫了声,“娘。”   “还知道回来?孩子大了,翅膀果真是硬了。”前儿回来两个孩子还被人给伤着了,不过伤的不重,张氏念叨两句也便过去了。谁曾想一句话不说,转身居然去了武清城。那是什么地方,兵荒马乱的,刀剑无眼,她一个姑娘家是要多危险有多危险,这次张氏是真的给气着了。   而自己大女儿没拦着小女儿出门,还帮着她隐瞒,气得她拿着扫帚追了好几圈,要不是桃花娘拦着,还真的是要打一顿了。这会看见小女儿安然无恙的回来,自是放下了悬着的心,但依然是没有消气,这胆子这半大,再这样下去,还了得,一定要让她张张记性。   “娘您别生气,气大伤身。”迟未晚上前想要去挽着张氏撒娇,本以为插科打诨几句张氏便能消气,谁知这次没用,张氏啪的打开她的双手进门去,“跟我进来。” 第九十五章 张氏生气   于娉婷朝她挤眉弄眼,祝她好运,桃花娘和桃花站在下头同情的看着她,没有一人敢说话。迟未晚看了一圈自知没人帮自己了,只得耷拉着脑袋跟进去。   “跪下!”张氏怒喝一声,指着于大海的排位让迟未晚跪下,迟未晚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可怜兮兮的看着张氏,“娘……”   “你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咱娘三能够过好,如今日子是好过了,你们姐妹俩倒开始上蹿下跳。武清城啊,那可是打战的地方,城里人一个劲的往外跑,你呢,自个儿往里面冲。”张氏很少大声嚷嚷,便是这个时候也只是声音严厉些,“你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让娘怎么和你爹交代,你知不知道娘这这几天有多担心,生怕你遇上个坏人。”   说着,声音便哽咽了,迟未晚虽不是她亲生女儿,但还是婴儿时期,便是她把屎把尿的带大,中间吃了多少苦,受了于家人多少白眼和冷嘲热讽才将她养大,她早已将她当作了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跟于娉婷相比没有丝毫区别,所以在听见她一个人跑武清城去完完全全就是担心害怕,每日每日的求菩萨让她安然回来。   见张氏掉眼泪,迟未晚慌了,膝行两步抱住张氏道,“娘,我错了娘,我以后再也不做这么危险的事儿了。您别哭,我错了,你再哭,爹该怪我了。”   “娘,您看晚晚不是安然回来了么,您就别生气了吧。”于娉婷此时开口为迟未晚求情,谁知张氏一抹眼泪倒是更气了,“你还说,你这个做姐姐的任由妹妹胡闹,你是怎么做姐姐的。”   “还有你,这次是你运气好没出什么事,万一出点事后悔都来不及,我今天让你们姐妹俩张张记性。”说着,从桌子下抽出一个细细的竹条,作势便要打她们。   姐妹俩惊了,慌忙爬起来到处逃窜,“娘,娘,你打我干嘛呀,我知道错了。”   “这太危险了,娘咱不玩了,消消气。”   “都给我站着别动,知道疼了你们才能给我记住。这些日子,我是太温柔了,事事随着你们姐妹俩自己拿主意,现在倒把你们养成了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啊!疼。”   ……   母女三个你追我赶的好不热闹,迟未晚都没想到张氏还有这样的战斗力,以前都觉得她只会哭呢,这会竹条打在自己身上是真的感觉到疼了,又不敢太反抗,生怕张氏更加生气。   送迟未晚回来的士兵站在外头听着里边这般热闹,一时也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想了想还是冲进去拦住了张氏,挡在迟未晚面前道:“夫人别打迟姑娘了,姑娘也是为了咱们这些兄弟才冒险去了边关。夫人要打便打我吧。”   士兵看起来还还很稚嫩,十七八岁的模样,被边关的风吹的肤色黝黑,眉尾处还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挡着迟未晚笔直的站在张氏面前,目光坚定的看着她,好似无论张氏怎么打,他都不会躲一下。   张氏扶着桌子喘气,一通发泄已经没了脾气,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人奇怪道:“你是谁?”   “我是顾将军派来护送迟姑娘回家的,我叫木头。”木头一点也不木,所有顾南风会放心派他给迟未晚驾车,“夫人不知,在迟姑娘来边关之前,我们已经断粮四五天,每天靠着树皮饱肚子。若不是姑娘送来了粮食,我们怕是连跟北戎作战的力气都没有了。迟姑娘不顾自身安危捐粮送粮,身怀天下大义,我们军师都说了,我们整个顾家军要敬重姑娘。”   迟未晚的事迹早就在军营里传开了,能为迟未晚赶车,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荣幸。虽然他以前也看不起娇弱的女人,但是迟姑娘不一样,让她完全改变了看法,这是个又漂亮又值得让人佩服的女人,最主要还温柔亲和,一点架子都没有。   “他说的是真的?”张氏之前是听于娉婷说了,可是她心里到底不怎么信,想着这种事让别的人做也是一样的,哪里轮得到她,可这会是士兵亲自开口解释的,她也便顺着台阶下来了,“送粮也要主意自身安危,下次不准再做这般危险的事情了,出远门这种事,一定要跟我说。”   迟未晚忙不断点头,保证道:“我保证,以后一定和娘您报备,得了您的恩准再去做。”   娘三算是将这件事翻过去了,张氏这时候才想起锅中的饺子,忙扔下竹条匆忙往厨房去,“我的饺子啊,这为木头兄弟就先留在这儿吃了饭再走,你们还不快给人倒水去。”   桃花已经乖巧的给木头倒了水,“哥哥喝水。”   木头见没什么事儿了本想要走的,可是肚子有点饿,在张氏的热情邀请下,还是留下来准备吃了饺子再走。   “我几天没清理身子了,先去梳洗一番再下来。”迟未晚放松下来方觉浑身难受,与于娉婷说了一声便上楼梳洗了。   泡在暖暖的热水中,浑身舒畅,坐马车被抖得险些散架的骨头都觉得舒展开了,泡了好一会,迟未晚才重新换回了女装。乌黑如泉的长发再雪白的指尖滑动,用一支银钗松松挽起。银钗上挂着几条流苏,行动间在鬓间摇曳。峨眉不扫而黛,肤白如雪,着了一身鹅黄色绣花上襦,嫩粉百褶齐腰襦裙,外披满是绣花的烟灰蓝呢子褙子。虽都是简单的装饰,却越发显得娉婷婀娜,展现了少女的娇嫩。   楼下的人还在等着她一同吃饭,张氏本早就想喊她下楼,被木头给拦住了,边关条件恶劣,姑娘家总是要好好梳洗一番才能够舒服。之前只是见过迟未晚男装的模样,青涩中带了点英气,没想到她换了女装是这般模样,顿时看呆了。   当她的目光扫到木头时,迟未晚露出一个浅笑,脸颊两侧的酒窝便露了出来,“你们不必等我,木头哥吃了饭还的赶回武清城呢,快用饭吧。”   “要不是木头兄弟要等你,我还真的不想等到这会。”张氏戳戳她的额头,“快吃。” 第九十六章 给你礼物   一桌子只有木头是男子,木头不好意思看别处,只管低头使劲巴拉碗里的饺子。张氏又生怕他吃不饱,一来一去居然也有四十多饺子下肚了,险些把木头的肚子给撑破了,张氏还想往他碗里填,吓得木头忙拿了碗说了声抱了就往外头跑。   “哎,这孩子,咋跑这么快。”张氏看着他仓皇而逃的被疑疑惑道,桌上的人早已笑成了一团。   “娘,你都让人吃了两锅饺子,肚子都快破了,能不被你吓跑嘛。”迟未晚支着脸笑道,“对了,木头一会便要回武清城去,咱家还有新鲜的蔬菜嘛?让他带些去给顾大哥。”   “地窖中还有呢,要不再去陈大婶家借一些?”说起来张氏日子也是过得足够悠闲了,凡事都不必费心,两个女儿将家中事情便是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只需偶尔下个厨或是操心下两人的婚姻大事。便是这会也是于娉婷回答了,姐妹两做事向来有商有量。   迟未晚想了想,空间中还放着一部分食材,没必要再去别人家借了,“不必,家中拿一部分去好,我们的心意也算尽到了。”   她此时得想法是,李开阳和沈温书一同送粮去武清城,最起码还需要两三天才能到家,明儿就是除夕夜,最好便将两家人一同喊过来吃个团圆饭,也不会显得他们家中孤单了,因此家中必然要留下一部分的菜品。   “这是将军让我一同带回来的,是前儿我们从北戎人的营地里缴获的,将军说我们老大爷们用不上,都留给姑娘了,险些忘了给姑娘。”木头又出现在门口,手中抱着一个大木箱子,上前几步交给迟未晚,又掏了一块黑木制成的牌子恭敬道:“将军还说了,姑娘是于我们顾家军是有大恩的,以后若是有什么麻烦事只管拿着这信物来找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个她还真的没有想过让别人报答,毕竟善良的起源是她希望战祸停止不要危及到自身和家人的安全,谁知道还会得到这么多的回报,但也不推辞,道:“那我便收下了,替我多谢将军。你且休息一会,我那些蔬菜瓜果你带回去。”   “哎。”木头应了一声,他是真觉得她们家的东西好吃,有家的味道。军营里常年吃大锅菜,什么都是一个味,后来连大锅菜都吃不少,已经好久没吃带肉的东西了,可把他馋坏了,这不还把自己吃撑了。   桃花娘帮着盏灯,姐妹俩在地窖中捣鼓一会,便拿了一筐蔬菜和十来斤猪肉,另外迟未晚又拿了几罐子的烧酒一同抬了上去,马车内里有限,也不能放太多,“先这些吧,你赶夜路可小心些,袋子里还装了些牛肉干,你带着路上吃。”   整装完成了,迟未晚又另外交给木头一包零食,怕他拒绝直接塞在他手中,“快去吧,将军还等着你回去复命呢。”   “是。”   目送马车缓缓消失在也夜幕中,一家人才重新回了家中。打开木箱子,皆是被震惊了,里头居然放着好些珠宝翡翠,闪着人眼花缭乱。   “哇,好漂亮。”桃花第一个忍不住惊叹一声,伸手想要去拿,被桃花娘打了下手,一把给扯了回去,“只能看,不能摸。”   真的没想到顾南风会将这么多东西毫不犹豫的给自己,迟未晚忍不住有点更喜欢他了,这男人,够阔气。挑了一支用碎玉制成的桃花簪簪在桃花头上,笑道:“这桃花簪与桃花正合适呢,这便当作是晚姐姐送给你的,可得好好留着。”   “使不得使不得。”桃花娘忙从桃花头上将簪子拿下塞回去迟未晚,愣是不手下,她们母女能呆在她们家已经是很好了,哪里还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便是将她给卖了,也买不了这么贵重的簪子。   虽说被退了回去,可桃花到底是小孩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没了,眼眶顿时便红了,低着头躲在一边不说话,看得人心疼。   于娉婷记得自己小时,陈蝶刚嫁过来,头上簪着一根银簪,上头做成了蝴蝶的模样,随着走路那翅膀还会随之摆动,她一见便喜欢了,每次都会盯着看,谁知因此还被陈跌嘲笑了好久,那种心酸的滋味现在回想起来都难受。这会看见桃花的样子,不由得也有了感同身受。   “这可不是给你的,是我给桃花的新年礼物,你可没有支配权。”迟未晚一句话将桃花娘堵得没话说,将桃花拉到自己身边,温柔的将发簪插在她的发髻上,“喜欢吗?”   桃花还小的很,哪里会知道东西的贵重,只觉得它好看,这会已经开心的笑了,使劲点头,“喜欢,谢谢姐姐。”桃花娘皱着眉,自是过意不去。   “娘,姐,你们喜欢哪个自己挑,过了年姐姐便及笄了,更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行。”对于自己人,迟未晚向来大方,尤其是于娉婷,她便想着要大办一场及笄礼才行。   于娉婷也不客气,挑了一套蓝宝石制成的发簪和步摇,瞧着里面还有两只一模一样的玉镯,当下拿出来给自己和迟未晚分别带上,“我以前看大户人家的姊妹都有相同的东西戴在身上,这下我们姐妹也有了。”   玉镯质量并没有别的东西好,但胜在成双对,姐妹俩自是喜欢的紧。张氏不愿要,觉得自己年纪一把了,也不适合戴这种花里花俏的首饰,愣是被姐妹俩掏了个拇指粗细的翠绿镯子进去,发间又攒了一支纯金的发簪,这才作罢。   又嬉闹了一会,一行人才各自回房,两姐妹自是去了一处,晚上又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了。   第二天一早,迟未晚是被外头的鞭炮声给吵醒的,几乎家家户户都开始祭祖先,又在被窝里窝了一会才起。张氏已经准备好祭祀的酒菜,从于家分出,他们家需要祭拜的只有于大海。 第九十七章 祝家公子   于大海或许看见妻女过得这般好,也能安心了。张氏今儿穿了新做的衣衫,精神抖擞的,对着于大海的排位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才让两个女儿一同祭拜父亲。   “爹,您就安心吧,我会照顾好娘和妹妹。”于娉婷觉得自己也算是完成了当初离开于家时候给自己定下的诺言,努力学习,跟迟未晚一同让家里过得越来越好,而她自己在为了家人更好的过程中,也学到了更多东西,不再是当初那个胆怯无知的小女孩了。   迟未晚望着于大海的排位,心中千般滋味,或许自己会来到这里,也是于大海在牵引着自己吧,占了他女儿的身体,便会当自己就是她,定会好好保护全家,“爹,我们如今过得越来越好了,您放心吧,不用再为了我们操心。”   母女三祭拜完,又收拾了桌上的饭菜,要开始准备年夜饭了。桃花娘则是想要去找桃花爹,毕竟还是想要一家人团圆的。扬武镇上安置灾民的茅草房已经完成,也不用担心他们一家人没地方住,迟未晚便答应了。见桃花娘不介意,便让她带上祭拜用过的菜一同去扬武镇。   又怕她不识路,自己亲自带着她一同去了镇子上,家中的没有马车,只得走着去。好在一路上有伴,居然也没觉走了很远的路就到了。镇子上可比乡下热闹多了,远远的便瞧见城门口不远处的茅草房前人来人往。   “爹爹。”桃花眼尖,一眼便看见正在前头忙活的桃花爹。   听到女儿的声音,桃花爹抬眼看见了母女俩人,立刻露出了笑脸上前来,一把抱起自家女儿问到:“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过年了嘛,总得一家人吃个团圆饭。”桃花娘亦是温柔的回道,“这不这些天多亏了姑娘一家人,还让我带了好些吃食。”   “的确,还不曾谢过姑娘,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不过只要姑娘一句话,叫我干什么都行。”桃花爹有些局促,如今他身无分文也不知拿什么感谢人家替自己照顾妻儿,“不仅是为了我妻女,还因为姑娘行善,让大家伙如今不仅有饭吃,还住上了屋子。祝家的公子还给我们拿了不少吃食,让我们能一起过年。”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些兴奋,又带着感激。很庆幸自己当初选择来了扬武镇,不然也不知会饿死多少人。   迟未晚倒是才知道祝家为灾民们备下了酒菜,祝家听着倒是有些耳熟,一时也想不起了,“如此最好了,不打扰你们一家团圆,我也该回去了。桃花娘若是要回来,便让桃花爹送一程,路远抱着桃花累人。”   桃花娘应下,迟未晚便准备回家了,想了想又跑到市集上想要买一匹马车,可这会新年,虽说热闹,商贩却很少,贩卖牛马的商贩也是不曾开门。   “迟姑娘?”温文尔雅的问候,似是有些不确定。   迟未晚停下脚步,转头看去,一辆精致的马车在自己身边停下,布帘一掀,露出一张见过一眼便难忘的脸。   “果真是迟姑娘,我还以为我认错了。”马车中人说话很是温和,语气中带着点惊喜,轻撩衣摆下车来。   迟未晚记得他,来这个世界一年,他是她见过第三个特别好看的男人。一个顾南风,一个匡月楼,一个便是他祝无相。闲云小筑以诗会友时,便是祝无相拿了自己的玉佩当作奖励,最终还到了她的手上,至今还留在她的梳妆抬上呢。   “祝公子怎会在这儿?”难怪桃花爹说道祝家,她会觉得耳熟了,原是因为这祝无相啊。   祝无相面色柔和,依然是衣身精美华贵的衣裳,腰间别着一块麒麟的玉佩,言语谦逊有理,“听闻迟姑娘主动搭棚施粥救济灾民,在下听闻深觉得愧读仁义之书,还不及姑娘心中有大爱。因此学着姑娘对灾民们照看一二,方才正是去查看家奴是否将事情办妥善了。”   讲真,迟未晚很不习惯这么文雅的说话方式,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唯有浅笑,“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顺手为之,哪有公子说的那般厉害。不过依然要替他们感谢公子出手相助,才能让他们不再忍饿挨冻,也让咱们扬武镇上重获平静。”   “不与公子多说,我要赶回家去了,公子有缘再见。”说罢,便微微点头,准备离去。   “姑娘且慢。”祝无相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喊住她,一时怔愣,有些狼狈道:“姑娘不如乘坐我的马车回去,我让小厮送你一程,这会走回去还需半个多时辰。”   自知与他没有那么熟悉,迟未晚便拒绝了,“不了,我去衙门借知县大人的马车一用,多谢公子好意。”言罢,她便快速的离去,不再与他多说。   也没有去衙门,迟未晚是自己晃荡回去的。半道上还遇上了前来自己家准备接母女三人去新门村过新年的大舅,正好搭着大舅的牛车回了家。   不过去新门村过年的要求还是被迟未晚给拒绝了,反倒是让于娉婷跟着张家大舅去新门村将一大家子全拉到了自己家中。   迟未晚还将李开阳家和沈温书家中留下的家眷全叫了过来,男人在屋外头生了火盆,自己围坐成一圈聊着天,时不时听见爽朗的笑声,小鱼儿和山儿年纪相仿,跟着村子里的小孩也不知窜到了哪儿。女眷们则是自发的在厨房给张氏打下手。   “大舅娘您在这儿坐着,身子骨不好,可别累着了。”迟未晚搬了张椅子给张秋氏,去年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张秋氏身体还很虚弱,走两步看着便要倒下,如今瞧她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张秋氏摆摆手,欣慰道:“自打用了你教我的那个法子,熏了几个月居然从里头掉出了成块的脏东西,也难怪我那时时常腹痛难忍了。不过如今身子骨倒是好了不少,也能做些活了。” 第九十八章 新年快乐   “是啊,得亏了晚姐儿的法子,我一天天瞧着大嫂的脸色都变好了。”张钱氏在灶台后头烧着火,火苗在她的手中瞬间便的旺盛,她们妯娌俩人在张家虽说以前日子清贫,好在两兄弟都是疼人的,公婆性子也好,从不可以为难她们,所以便是妯娌也是感情好,从不计较别的,看着张秋氏身体好了,她自是开心的,更别说现在有迟未晚姐妹的扶持,家中日子是过得越来越好了。   “可不是,今儿可是要你大舅娘给你包个大红包才行了。”张母从外头进来正好听见她们说的内容,笑呵呵的拉住迟未晚的胳膊,脸上尽是慈祥的笑意。   张秋氏连连点头,“要给的,要给的,晚姐儿可别嫌少。”   “那我可就等着大舅娘的红包了,大家可都听见了,若是没有,我可是不依的。”迟未晚又岂会在意那几两银子,一家人开开心心的那就是她最希望的事情了。   笑闹着谈了许久,迟未晚才从厨房退出来,里头那么多家务一把好手,根本轮不到她帮忙。感受一院子其乐融融的氛围,迟未晚心中尽是满足,如今亦不用担心北戎会突然攻城,美好的日子已近在眼前。   “晚晚快上来。”于娉婷在二楼的走廊上朝着下头的迟未晚招手,从张家回来的一路上就听张母和两位舅娘在说她的婚姻大事。   于娉婷过了年就十五了,换做其他人家早就订了亲,只是他们家情况特殊一直拖到了现在,姐妹俩又一门心思在赚钱上。如今日子安稳了,也该是考虑成亲生子的事情了。   上了楼,二丫和翠桃开心的唤了好几声表姐,瞧她们脸上都挂着笑,这一年有迟未晚的帮衬,再加上她们父母自己肯吃苦,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至少新年能够换上一身漂亮的新衣服了。   “快换上衣服让我瞧瞧。”于娉婷拿了新衣服塞到迟未晚手中,这是她前几天亲手为自己妹妹缝制的新衣服。   迟未晚之前也学过刺绣,但实在不是一块料,之后的所有衣物要么是张氏缝制要么直接去成衣店中买了现成的。过年的新衣迟未晚也早就给一家人备下了,没想到于娉婷还亲手给她做了,立刻拿着衣服去换上。   米白对襟立领上袄,淡蓝暗花比甲相互映衬,配上冰蓝的间色裙,无论是衣服还是裙子上皆绣了山茶花,衣着简单却不失温婉大气。再加上她肤白如雪,眉目间隐然有一股自信,更显得眉目如画,令人移不开眼了。   “把这个也戴上。”在梳妆台上拿了一对晶莹剔透的蓝宝石耳坠小心的为她戴上,想了想又拉着她挽了十字髻,垂下两条长发在两侧,发髻上簪了两只步摇,行动间随着身子摆动,甚是美丽。   看着镜子中渐渐长开的少女面容,迟未晚有一瞬间的恍惚,习惯了古代,她甚至有些怀疑她是真的灵魂穿越而来,还是本就是这儿的人,只是做了一个梦去了不一样的世界。   她的五官很精致,尤其是微微一笑便能显现的酒窝,令人看了便觉得心中柔软,她的生母应该也是一个极美的人吧,否者又如何能生出这般美丽的容颜。   “表姐真漂亮,跟仙女一样漂亮。”翠桃脆生生的说道,站在她面前满眼的羡慕,“脸蛋儿滑滑的。”   被翠桃的声音拉回思绪,迟未晚扑哧笑出声来,“翠桃也好看,只是以后少待在太阳底下,脸蛋儿也会变白喔。”想了想又从首饰盒里挑了两对珍珠耳环给二丫和翠桃戴上,“新年快乐,这是两个表姐给你们的新年礼物。”   两人从没有收过这般精美的礼物,喜欢的爱不释手,“谢谢表姐。”   迟未晚与于娉婷相视一笑,姐妹俩靠着说起悄悄话。楼下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厨房中飘散过来的饭菜香味,还有眼前静谧安逸的氛围,都让迟未晚有一种恍惚之感。记得以前听过一句话:你之所以见不到黑暗,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黑暗。而是因为有人在竭尽全力的将黑暗挡在了你看不见的地方。   战争对于他们来说是多遥远的事啊,只有亲眼见证过他残酷的人才会知道如今的安然都是别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武清城一行,让迟未晚越发的珍惜如今的时光。   天色刚偏黑,厨房中劳作的几位妇人便开始叫唤诸位上桌开席了。自是男女分席各一桌,小孩儿则是安静不下来,两桌窜来窜去,家长们这一天也随着他们去了。   团圆饭虽少了两个人,可菜色却是无比丰富。烛光映照在每个人脸上,皆是幸福满足的笑意,外头的爆竹声声,将气氛渲染得越发的热闹了。   “同样是孩子,我瞧着这小鱼儿就比我家山儿乖巧些,还比山儿小了几岁。”张钱氏在听完小鱼儿的贺岁辞忍不住道,“什么总把新桃换旧符,我虽然听不懂,但听着就是有文化。”   “可不是,读过书就是不一样。以前啊总觉得那些上学堂的事儿轮不到我们,如今日子过好了些,等明儿弟妹把山儿也放进私塾中,我们家也给你添一份学费。”   张家本就日子清苦,当年最小的妹妹张氏嫁出去了,两个哥哥都没有娶媳妇,好不容易张秋氏进了门,生下二丫之后不久又怀上了,谁知还落了胎,身子骨一直不好,至今都没能再生下一儿半女的。张秋氏一直心怀愧疚,山儿是唯一的男丁,她便对他也如自己的孩子一般,再者说这么多年自己身子骨不好,农忙的时候帮不上忙,张钱氏也是一句怨言也没有,她心中都是记着的。   如此一说让张钱氏送山儿去读书的念头越发的高了,“正好还可以与鱼儿做个伴。”李周氏慈爱得看着鱼儿,有这样一个聪明得孩子是她的骄傲,“若是无事,山儿可以先跟着鱼儿学习几天,等夫子开学了再一同去。”   “这个可以,当初小鱼儿可不就是先跟着容哥儿学得么。”还是迟未晚发现了鱼儿的特殊,才没让一个神童泯然众人,虽说山儿未必有鱼儿的聪慧,但是多学点也是好的。   张母笑眯眯的听着两个儿媳妇的聊天,最后拍板下了定论,“学。” 第九十九章 许久不见   一顿年夜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张家人原本要回新门村,愣是被迟未晚给留了下来。张氏与张母说着体己的话,姐妹俩忙前忙后的打理出房间给张家人。   站在顶楼,看着北方的星空,迟未晚轻声道了一句“新年快乐”,尔后才回到房间睡下。远方有人似是想起什么,轻抿了一口杯中酒,目光温柔的看着桌上那微皱的纸张,纸上赫然是他自己的模样。   过了除夕便是新的一年,连续大家都在走亲戚,过了元宵才消停下来。新的一年开始,又没了战争的威胁,迟未晚便想要将闲云小筑重新开门营业,而被她放回家中过年的小厮与丫鬟都三三俩俩回来报道了。   先是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新年红包,迟未晚才安排大家去打扫闲云小筑。沈温书与李开阳是在年初二才到的家,如今依然是回来给迟未晚做工。   小筑边上是当初在陈婆婆手中买下的十多亩地,成片的桃树光秃秃的,还不曾冒出一点新绿,可迟未晚心中已经有了各种想法。在桃林盖上几座亭子,桃花漫天时节,邀请才子佳人前来赏花,再推出各种香甜的花酿与甜品,岂不美哉。   想到了,迟未晚便将事情交给了李开阳和沈温书,自己只管出钱便是,他们俩做事她放心的很。   小筑开门的头几天,迟未晚便在镇子上做足了宣传,在小筑前摆了好些字谜,但凡来吃饭的客人,猜中几个字谜便可减免多少饭菜钱,每个时辰都会推出一个猜谜最多的人,那一桌不仅免单,还能额外送上一份小筑开年礼物。   如此一来便吸引了不少读书人与闺阁中的姑娘,每个人都跃跃欲试。迟未晚还从别处调集了几车鲜花,但凡来吃饭的女子都送上一束,颜色鲜艳的花儿为寒冷的冬季增添了不少色彩。   祝无相是在开业的第三天来的,与鱼儿还有容哥儿一道。他只需站着便能自成一道风景,频频吸引着姑娘们羞涩或是爱慕的目光。   “晚姐姐,我想吃蛋糕。”小鱼儿对迟未晚最近做成功的蛋糕极为喜欢,一有空便会偷偷跑来找她蹭好吃的,迟未晚当他如自己的亲弟弟,便会纵着他。   拉了他去后面洗完手才招呼醉秋从厨房中拿出最新出炉的蛋糕给他,“一整个都给你,祝公子和容哥儿是你的师兄亦是你的朋友,你当如何分配这个蛋糕?”   鱼儿趴在柜台上,吃力的将蛋糕切开分给两人,容哥儿亦是习惯了时不时在这里吃点什么,只祝无相有些不好意思,“我便不吃了,你们俩吃。”   “这是姐姐做的蛋糕,可好吃了,师兄快尝尝。”小鱼儿舔舔嘴唇,其实他也舍不得将蛋糕分掉,可是姐姐说了,要分享才可以,所有他只能忍痛了。   迟未晚站在柜台里面,亦是道:“这是我准备新推出的吃食,还不曾给外人尝过,祝公子吃的东西多,不如尝尝点评一番。”祝无相是一个很难让人讨厌的人,看着他便会觉得温柔,如沐春风。所以即使不是很熟识,只要不是对话太过客气,迟未晚还是很愿意和他说话的。   见迟未晚也这般说了,祝无相便接过了碟子,与容哥儿一同随性的坐在柜台前的高脚凳上。这是他第一次坐这种凳子,笔挺着上身,长发用一根玉簪束起,剩余的则披散在背,即使如此还是有一种隐隐的距离感。低头舀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只觉松软香甜,上面还有一层从未吃过的东西,入嘴即化。   “如何?”   “好吃。”半晌他才吐出两个字,一抬头本想再说什么,便发现周围的人已经笑开了,疑惑的睁大眼看着她们,“有什么好笑的事吗?”   点点自己的嘴角,示意他去擦一下。迟未晚看着他此刻无辜的眉眼,才觉得这人倒也还是食人间烟火的。   修长好看的手指在嘴角擦了一下,白白的奶油便粘在了手上,祝无相还下意识的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迟未晚顿时咬住自己的唇,祝无相这动作未免也太诱犯罪了。   “哥哥!”忽然个黄衣服的小姑娘闯了进来,红扑扑的脸蛋,看见祝无相便开心的跑到他面前,“柳家姐姐到家中找你,可你不在,我便猜你肯定在这里。”说着朝后头招手,兴奋道:“姐姐快来,我哥哥就在这儿。”   随之而来的是着了身妃色襦裙的姑娘,巴掌大的瓜子脸,朱唇琼鼻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显得有些妖娆。看见祝无相时,脸上便挂上了羞涩的笑意,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欢喜。莲步轻移,声音温柔似水,“自京城一别,许久不见,祝公子可安好?”   祝无相敛了之前无意识表现出来的诱惑神情,又恢复了他如玉的温和,起身做了揖,“一切皆好,只是不知柳小姐突然从京中过来,失礼了。”   听他们的对话,这柳姑娘似乎是京城人士,而祝无相的妹妹与其相熟,且她也爱慕祝无相,可见两人关系匪浅,祝无相看来也不是普通人啊。   迟未晚使了个颜色,容哥儿便带着小鱼儿找了个别处坐着吃,留了空间给这两个许久未见面的少男少女,又招呼了半夏给他们上茶,这才施施然离去,却不知背后祝无相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的背影,而他的模样又恰好落入了那柳姑娘的眼中。   那之后,但凡祝无相出现在闲云小筑,不消一会,柳姑娘定然会出现,每次都站在他的身侧,将迟未晚的事情摸了透彻,不过迟未晚身正不怕影儿斜,并未曾在意。   桃林的亭子搭好了,是桃花爹带着他村子里的人一同帮忙盖起来的,不肯收迟未晚一分钱,直言当初若不是她善意出手相助,大家也没有办法有如今的温饱生活,更为当初妇人们伤她的事情道歉,迟未晚便将工钱折合成蔬菜鱼肉让人给送到到他们家中。   因着扬武镇在武知县的带领下,武清城过来的灾民全都安定下来,还辟了一块地给他们盖起房子,那一处便被叫做了新武清。而在别处逃难的人听闻这边能有一个容身之处,纷纷都往这边来,一时间扬武镇外立起了一个新的村子。 第一百章 皇帝诏曰   武清城战事结束的消息很快传了回来,大部分背井离乡之人都三两归家而去,好在边关士兵在顾南风的领导下一同动手,与百姓重建家园。所以,即使面对残垣断壁,大家依然有着信心让生活变好。   时间在每日的忙碌中过去,寒凉的冬日渐渐被温暖的春风代替,柳枝发出嫩条,远远望去青葱一片,赏心悦目。   迟未晚是在三月初的一个正午接到突如其来的圣旨的,当时正与于娉婷在桃林赏花,嫣红的花瓣漫天飞舞,自成一个唯美的世界。武知县亲自带着传旨公公来到闲云小筑,登时小筑里里外外被前来的游客和村民围了个通透,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女迟未晚大义疏财,一助灾民免流离之苦;二助边关将士消体肤之饿,得以使将士驱逐北戎,还我边境太平。特宣尔与班师回朝之军同时进宫觐见,以表圣恩。钦此。”   这一天飞舞的桃花在麦和村久久不曾落下,如同迟未晚被宣进宫见天颜的消息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扬武镇。迟未晚家、张家,与之交好的李开阳与沈温书家顿时门庭若市,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被皇帝召见这是迟未晚从未想到的事情,一时间有点恍惚。张氏即激动又紧张,为她准备行李,恨不得将整个家给搬空了让她带去,生怕路途遥远缺衣少食。又担心她单独去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被人欺负,一再的叮嘱她莫要与人发生口角,能避则避。更怕见了皇帝不小心惹恼了天子,直接就脑袋搬了家。   总之从接到圣旨开始,张氏便没完没了的念叨了。听得迟未晚耳朵几乎都要长茧,只能躲在房中不出门。   “总之,为娘说的你都牢牢记在心中。京城那是什么地方,一脚都能踢到好几个权贵,戏文里都说了,他们说让你砍头你就要被砍头,你可别和在咱家一样鲁莽。”推开房门,张氏还要抓着她念叨。   迟未晚扶额,“娘啊,你都说了几百遍了,我都记住了,你就别念叨念叨了,让我安生一会。”忙抓着张氏的肩膀将她推出房,“现在都已经是深夜,你快回去睡觉吧。”   “你这孩子,娘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还不领情。”看着被关回来的房门,张氏在门口忍不住提高了语调,见里头确实没有再开门的意思,这才喃喃自语的走回自己房间。   房内于娉婷早已笑弯了腰,姐妹俩顿时闹成一片,嘻嘻哈哈的好一会才停下来。   “说真的,明儿你就走了,娘也是真的担心你,我瞧她对着爹的排位都不知拜了多少次,就希望他能保佑你平安。”虽说没有张氏那般担忧,于娉婷也实属有些不放心,本想着跟着她一同去京城,只是家中无论是闲云小筑还是桃林新开发的业务,都不能没有人看管着,便只能想想作罢。   自是知道娘亲的用心良苦,只是实在受不了那一整天的唠叨,迟未晚薄唇微张,轻叹一声,“我自是知晓的,只是我也不放心你们留在这里,明儿我去陈大婶家说一声,让她多顾着咱家一些。我怕这一来盯着咱们家的人就更多了,家中又没有男丁护卫,万一有人作恶当真是危险了。”   “这两天不少人都往咱们家凑,我看连媒婆都要踏破咱家门了。若说会有人趁机湖水摸鱼作乱的话,不定还真的会有。”经历过于家的冷漠和自私,见过刘员外的险恶用心,于娉婷虽然看人没有特别厉害,但至少也有了防人之心。   “不如让陈大婶直接住我们家,也好让她看着咱娘,省得她被那些媒婆三言两语给忽悠了。”迟未晚想了想做了决定,“我想过了,我们也不能一辈子就呆在一个小地方,等这次我去了京城,若是那边合适,这边的事情就彻底交给李大哥他们,我就带着你和娘去京城发展。”   “当真?”   从未想过能够去京城,于娉婷自是惊喜,她在书上看了很多的描写,说京城如何热闹繁华,权贵遍野,说不能还能遇到偷溜出宫的皇子公主。总之,那是一个充满神秘和激情的地方。   “自是当真,所以姐你在家多学点别的,什么琴棋书画都行,莫要一天到晚对着账本了。”   “好好好,不会给你丢脸。”能去长见识,于娉婷自是什么都答应,以前觉得能识字便已经很幸运,后来居然自己做了账房先生,再后来说不定还能到京城去做账房先生,想想都有点激动。   一聊便是夜半三更,俩姐妹才双双睡了过去。天还未亮就被张氏给吵醒了,又是沐浴又是梳妆,那隆重的氛围害得迟未晚差点以为自己要出嫁了。   “快,临行前给你爹说一生,让他佑你一路平安。”直接塞了两柱香到迟未晚手中,张氏面带骄傲的拜了三拜,“他爹,晚姐儿如今出息了,皇上都亲自召见她,真的为咱们祖上增光了,你要护佑她平平安安的回来啊。”   说着,张氏便忍不住哽咽了,抹着眼泪接着说,“你走得早,不然也能瞧见咱们家如今的好模样了,我如今只剩下一个愿望,便是让两个女儿嫁个好人家,那样我也就有脸来见你了。”   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通,迟未晚才劝住了张氏,让她自己保重身体,又与来家中送行的人一一道别,才坐上顾南风派过来的马车离去。   行了约莫十里路才赶上大部队,顾南风着了初见他时的那一身玄色锦袍,长剑佩在身侧,笔挺的身子如同坚毅的雪松一般,远远望去便让人心生安全感。   在马车中闭目休息,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待她醒来,顾南风竟坐在了马车内,身上盖着的正是他的套外。   揉揉眼,迟未晚略无力的支撑其身子,睡眼惺忪道:“顾大哥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正香,又怎忍心叫你。”顾南风坐在对面,见她可爱的模样微微勾起唇角。 第一章 入京师   不还意思的搓搓自己的脸,让自己更加清醒些,这才将衣服还给顾南风,“之前还看顾大哥在骑马呢,这会怎么进马车来了?”   顾南风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其实早就想要见她了,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够轻易调转马头过来找他。当她掀开帘子看着他的背影时,他亦是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去控制自己的心智,到最后他也没能忍住让在所有手下的注视中坐进马车。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会这般想要见她,便只安慰自己,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如同自己想要见自己家人一般。   “嗯,怕你一人坐着无聊。”   淡淡的一句话,不知掩盖了多少情绪才说之于口。   迟未晚也没有深究,从张氏给自己装的袋子里拿了些糕点和肉干递给他,“这是我娘亲手做的,说要带给你尝尝。”   “那就多谢伯母了。”接了肉干,顾南风闻了闻,顿时一阵香味飘入鼻中,还带着麻辣的刺激感,口水忍不住分泌。   迟未晚浅笑,抬眸看他,见他又清瘦了不少,只是面色不见差,道:“这是我娘希望你吃了她做的东西,在一路上和在京城时能够多照顾我一分,不然她才想不起你来呢。”   说罢,动动鼻子,说不出的灵动可人,惹得顾南风直笑,“便是伯母不给我做吃的,我也要多护你几分,不然外头那些士兵也不答应。”   她可是在最关键时候给他们送去粮草的人,又提供了酒精,让他们能够不费一兵一卒的尽数俘虏北戎,最快速度的结束胶着了数月的战争。如今她在军营中的声望估计比九皇子还要高。   迟未晚嫣然一笑,掀开窗帘子望了望外头的士兵,心中满是安然,“我此前送粮,并未想过让他们感激我,只是希望更少的人遭受战乱之苦,更是私心里想要我娘和姐姐安定,还想――”略微一停顿,看他一眼又飞快转开眼,状似无意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想为顾大哥分担些后方的压力。”   不期她竟会说出这般的话来,顾南风原本微扬的唇角猛的一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眼前的姑娘低垂着眉眼,依然难掩凝雪双颊的飞红,一缕发丝吹落在脸上,那柔美的模样竟是有些动人心弦。   什么样的女子他不曾见过,京中闺女,皇家公主,小家碧玉,大家闺秀,都不如眼前的姑娘颔首浅笑令他心动,令他移不开眼。遑论她那一句“想为顾大哥分担些后方的压力”,又有几个女子有这样的勇气。   “你――送粮的时候也又想过我?”   “嗯。”迟未晚点点头,抬脸认真的看着他,“当时你身受重伤便着急回军营,我原想的是没办法为你分忧,正巧看见扬武镇上灾民遍野,便联合了武知县一同搭棚施粥。后来无意间去云客居,看见掌柜的为粮草一事心烦,当时我才知道你们已经断粮许久,这才起了送粮的心思。”   “你们在前线为的是家国百姓的,我也想为你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没有特别的语气,像是在陈述某种观点,迟未晚言语便是淡淡的,不曾为自己加一分功劳,偏就是这份淡然引人侧目。   常年冰封的心本就在遇到她之后有了裂缝,如今更是柔软的一塌糊涂。顾南风伸手握住桌上那肤若柔荑的小手,掌心略带一丝冰凉,“你有心了。”   却见那人展开笑颜,嫣然一笑,“能为顾大哥分忧解难是我的荣幸,而且你瞧如今连皇上都召我觐见,我怕是要出名了,到时候我便让皇上帮我题字,将闲云小筑开遍大江南北,做一个小富婆。”   脸上的小傲娇说不出的洋洋得意,惹得顾南风失笑,这人似乎总能轻易的影响自己的心情啊。   一路上走走停停,接连行走了大半个月,迟未晚实在憋得慌,忍不住央着顾南风让自己一起骑马,抵不过她的撒娇,到底还是应下了。谁知迟未晚一上马,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嗖的飞窜出去,留下半空中一串悦耳的笑声,“顾大哥,快呀,我们比一比,看谁更快。”   无奈的摇摇头,顾南风唯有策马追上去,谁知那人看见自己快追到了,居然一扬马鞭更快的窜了出去。   两人最终离得大部队好长的距离才停下,在镇子上等道天黑才等到了大部队的身影,此时天色一晚,只能在城内留宿一宿再出发。   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了,若是骑马其实约莫十天便能到达,主要是部队人多,只能依靠步行,这才让速度缓之又缓。   距京约莫还有十里地的时候,匡月楼与谷莫遇便已经率着官员等候在那里了。远远的看见了,顾南风便恢复了原先的刚毅淡漠,让迟未晚在马车内呆着,自己策马先一步到他们面前。   下马,衣袍一撩,双手抱拳,“臣顾南风参见九皇子。”   “免礼。”匡月楼忙摆手,“你与我还这般见外做什么,那丫头,怎么不见她?”   “还在后头马车上,这儿人多,先回去吧,这么些天,她也累坏了。”顾南风并不想让迟未晚在她们面前露面,直接拉着匡月楼先回城。   谷莫遇回头望了两眼,才跟着两人前去。心头有一疑问,想找个时间再问问她。自打见过她之后,从军营回府中,再次见到姑姑的遗像,他便越看越觉得两人相似。   尤其是那眉眼,那浅笑时淡淡的酒窝,他还特地问过自己父亲,姑姑是否会有孩子遗留在外,偏自己父亲一说起这事便万分生气,但更多的是思念,说那孩子若是活下来了,已经舞勺之年,那迟未晚不就是如此,可重点是她在边关,而自己姑姑死的时候是在京城啊。   迎接凯旋之师的百姓从城门口一直延生到了城门口,无数的鲜花香袋纷纷扬扬的被扔到顾南风身上,连同匡月楼和谷莫遇身上都挂了好多。迟未晚小心的掀了一点点帘子朝外看,一路上都挤满了人,大家的脸上皆是崇拜,更有不少姑娘脸红害羞的看着顾南风,当真是有些桃花遍野啊。   迟未晚或许不知道,迈进京城的这一步,几乎改变了自己的整个人生,更是让一些陈年旧事。 第二章 九皇子   四月的京城很热闹,被冬衣困了一个冬天的少女们皆换下了厚重的冬装,穿起颜色艳丽的春装上街来。空气中都充满了春天浪漫欢乐的味道。商贩们偶尔吆喝一声,货郎们走街串巷的吆喝着,自带天南地北的腔调,交织成不一样的京城。   大部分士兵被留在城外安营扎寨,不允许进入城内。顾南风只带了几个副将一同进城,早早的被侯在一边的传旨太监给宣进了宫中。   迟未晚被匡月楼径直带到了自己府中,两年前他就已经分府在宫外有了自己的九皇子府,因此才能一声不吭的跑到扬武镇这般久。   原本皇帝是安排迟未晚住在驿站,可手下的人自是不敢和九皇子争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进九皇子府,而这消息没一会便在权贵圈子里传遍了,人人都在好奇这个迟未晚究竟何方圣神,居然连一向不着调的九皇子都这般在意。   显然身为话题中心的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引起的轰动,此时被人服侍着美美的泡了个澡,正无比懒散的趴在床上让侍女为自己晾头发。   这个房间是用心布置了,一柜子最新流行的少女衣服款式,与之配套的还有鞋子和发饰,那满满一个梳妆台上全是各式各样的发簪头饰,各个价值不菲。   “我还从未见过九皇子这般花心思准备呢,姑娘是头一个。”分配给她的两个侍女,说话的这个活泼些唤做静彤,另一个看着便稳重些,名唤静姝。   支起身喝了口静姝递过来的茶,迟未晚总算有了些力气,笑道:“难不成这些都是九皇子为我准备的?”   “可不是嘛。”静彤擦拭着她的长发应道,“早在半个月前,殿下便命了管家准备这些衣物,还去宫中问皇后娘娘讨要了好些首饰过来,瞧那桌上的就是。”   有些不敢置信匡月楼会做这些事,心中有了丝丝在陌生地方的归属感,或许在扬武镇上一同做生意的小伙伴依然还是那时候的模样,不管他是皇子还是少当家的。   “行了,就这样吧。”让静彤不必再继续擦头发,扶着自己起来,“九皇子不是外人,便这样去见他吧,莫要让他等久了。”   静彤愣了一下,她是从宫中跟着九皇子分府出来的,见到的每一个妃子公主,哪个不是希望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去见每一个人,哪有她这样就去见人的,对方还是一个皇子。据她所知,迟未晚只是一个乡下女子,难道是不知道规矩?   迟未晚可不管她怎么想,径直出门去。静姝推了还在呆愣的妹妹一把,匆匆跟上去为她带路。   九皇子可以说是皇帝最喜欢的一个皇子,也是最让他头疼的一个儿子,一方面天资聪颖,另一方面思维跳脱,根本让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前一刻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后一刻就能被他给哄笑了。   所以这九皇子府也大得很,若是一般人还真容易走丢了。内里也是亭台楼榭一步一景,美不胜收。路过桃林,远远的就看见匡月楼和谷莫遇在亭子里下棋,被边关的风晒黑的面庞已经养了回来,艳丽的桃花眼越发的眸光流转,风流多情了。   “民女迟未晚给九皇子请安。”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迟未晚双手交叠在身侧微微福身,长发随着她的身体垂落在一侧。   早就看见她向自己走来,不曾想还来了这么一招,匡月楼也不言语,看着她挑眉。谷莫遇更是摩搓着一颗棋子,但笑不语。   空气安静了片刻,三人目光相遇,终于“扑哧”笑出声来。迟未晚笑弯了腰,指着旷月楼道:“少当家的觉得我刚刚那表现如何,若是进了宫面见皇上,可会被挑错?”   “就你这半吊子的礼仪形态,连你身后的静殊静彤都比不上,可别丢你家九皇子我的脸了。”匡月楼嫌弃的上下审视了一遍道,“还有你这头发,没干怎么就出来了,若是受了风寒可有你好受。”   “还不是怕你久等。”迟未晚走两步坐在边上的石凳上,“而且这会太阳还不曾落山,出来走一遭更快能干了。”   两个侍女惊讶于两人的亲昵和不拘礼节,低着头站在一侧不敢说话。或许这姑娘在殿下心中的分量,比她们猜测的更重,自己可一定要好好服侍才行。   “几月未见,迟姑娘长得愈发好看了。”与我姑姑愈发的想像了,谷莫遇放下棋子说道,只是最后一句却不敢贸然说出口。   “谷公子的嘴亦是越发的甜了,莫不是吃了蜂蜜。”迟未晚对他的感觉并不差,甚至还有种亲切感,因此也与他开起玩笑来。   谷莫遇笑出声来,“论甜美不及姑娘的十分之一啊。”   “你们俩,就别互相恭维了。”匡月楼听不下去他们相互吹捧,直接吩咐下人去备些点心,也好吃点垫垫肚子,等到了宫中说不定就没机会吃了。   “对了,一会你让静姝给你梳妆打扮打扮,顺便也让她教你些宫中的礼仪,省得倒时出错落人口舌。”他就不喜欢在宫里面呆着,总觉得时时刻刻都被人盯着,那感觉是真的不爽,而且还有言官动不动就上谏,恨不得你右脚先踏入金銮殿都给你参奏一本,所以若非必要,都都极少进宫。   又给她说了些进宫的注意事项,三人一同用了些点心。看着天色将晚,谷莫遇便起身告辞准备先回家与父亲一同进宫,“迟姑娘,你我宫里见。”   “好。”   回房中由静姝倒腾头发,静姝的手很巧,将发分股,结鬟于顶,使其自然垂下,并束住结肖尾,垂于肩上,在侧边上插入一只步摇,随着步伐摆动,那模样说不出的娇俏。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如星辰闪烁,微微一笑便露出了浅浅的酒窝,令人打从心底忍不住亲近。 第三章 二皇子   宫内早已灯火通明,训练有素的宫娥手捧珍馐佳肴轻快利落的往来于延英殿,大臣携带着家属亦是依次座落于自己的位置上,与身边交好的同僚时不时聊上几句。   这宴会是为此时凯旋的顾南风和顾家军盛办,歌姬舞女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一派盛世风光。   一路上,迟未晚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匡月楼,丝毫不敢大意,生怕落后一步一会就生事了。然而很多时候越是不想发生的事情,偏偏就是会发生。   还未到达延英殿,匡月楼便被皇后身边的宫女给唤走了,只能让静姝带着她独自前去。偏在路过御花园时,瞧着满园的鲜花迟未晚不由伫足观赏,那大朵盛开的牡丹花展示着它的无尽风采,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令人陶醉。   “姑娘,时间快到了,我们先过去吧。”静姝怕她流连于此,不由得催促道。   “嗯,带路吧。”知晓这并不是自己能够多留的地方,便让静姝带着自己离开。御花园除了数不清的名贵花草,还有假山池沼,小径幽幽,昏黄的灯光倒影着树影斑驳。   “殿下难道不知我的心意?为何总是躲着我?”委屈的声音忽而从假山后头传来,迟未晚脚步一顿,环顾四周,看了眼静姝,见她脸色有点紧张,便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紧接着有人轻笑一声,“迟小姐容颜倾城,多少名门子弟皆向往之,我又岂能例外,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要顾着小姐的名声,若是有机会,我便向父皇求取一道赐婚圣旨。”   本已经迈步离去,在听到一声“迟小姐”,脚步便下意识的停下了,难得遇到与自己相同姓氏的人,居然还是一个勇敢追爱的姑娘,当真是难得了,而这个男的被称之为殿下,恐怕还是个皇子呢。   “当真!”一扫方才的委屈,语调里尽是雀跃,“那我便等着殿下的消息了,再者我父亲乃当今云侯府侯爷,手下门生亦有不少,说不定还能为殿下大业出些小力。”   那边似乎有什么动作,半天不见声响,许久之后才道:“晚宴快开始了,你快先回去吧,小心被人发现了。”   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迟未晚忙拉着静姝飞快的往前走,然后一个侧身便进了一处假山后头。待外面的人走过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走出来。   “姑娘似乎喜欢听别人墙角。”倏忽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迟未晚猛的转身,便看见了一男子从树后走了出来,目光冷漠,嘴角微微向下压,一身紫色锦服,上秀六爪巨蟒,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戾气,偏一眨眼又只觉得是气势凌人。   “二皇子。”静姝惊讶的喊了一声,忙低头行礼,“奴婢给二皇子请安。”   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二皇子,更是自己惹不起的人。也确实是自己不对,迟未晚没有纠结于此,道:“本是无意路过,更无意听墙角,得罪之处还望二皇子海涵。”   “我似乎从未见过你,你是谁家小姐?”似乎刚才那个满是戾气的人并不曾存在过,二皇子匡锦文上下毫不避讳的打量了她一番开口问道,并不觉得自己的目光有多不礼貌。   “姑娘是九皇子的贵客,亦是陛下特召进京。”怕迟未晚害怕,静姝忙替她回答,心中不由有些着急,生怕一会晚宴开始了,二皇子还留着人在这里说话。   “民女见过二皇子。”既然静姝替自己解答了,迟未晚便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按着刚学的礼仪给匡锦文行礼,“在御花园耽搁了不少时间,民女心中惶恐,生怕陛下忽然传唤,就此别过二皇子。”又是一福身,带着静姝施施然离去。   虽说心中对皇权社会有准备,但是之前无论是面对顾南风还是匡月楼都是没上没下,忽然让她认真起来,她还真的有些不习惯,便想着快些离开这个人的视线。   谁知匡锦文在身后亦是跟着她,亦步亦趋不紧不慢的跟着,“我亦是前去宴会,便与姑娘一道。”   也不知她是什么心思,既然这般说了,也不敢走太快,便自觉落后一步,让匡锦文走在前头。那人也不客气,大步的走在她前面,对于这种情况早已习惯。毕竟人家是皇子,除了皇帝和皇后,没人与他一道走的时候敢越过他去。   一路沉默,幸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三人便已经到了延英殿。大殿两侧早已坐满了人,他们一出现,顿时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中一道便是想要忽略都难,那愤怒得几乎要喷火的眼神,恨不得在迟未晚身上钻出个洞来。   顺着目光望去,年龄与迟未晚相似,姿容艳丽国色天香,有一种盛气凌人的美感。若是没有猜错,那姑娘定是方才在假山后头之人,否者也不会因为自己与二皇子一同进入延英殿而有将自己撕碎的愤怒了。   “二皇子的佳人似乎需要哄哄,否则我怕是要被目光戳出几个洞来。”不由得有些怀疑这匡锦文是否故意要与自己一同进来了,心中又暗自恼怒,为何方才自己不等上几分钟,让匡锦文先落座了再进门。   也不等他回答,侧身小声对着静姝道:“我的位置在哪儿?”   静姝对二皇子有些惧怕,可更不敢让迟未晚与二皇子再相处下去,忙低头将她引入位置。她的位置已经是大殿的最末尾了,确也合她的心意,不用被人当成是猴子观赏,只管吃饱久回去了。其实她到现在都觉得自己一介草民,皇帝心血来潮想要见自己,未必就是到现在了还记着,说不定就是让自己来吃一顿就结束了。但她依然可以回去骄傲的告诉别人,本姑娘是进过皇宫的人。 第四章 力能及   离去之前没想到还能听到迟未晚这样充满怨念的一句话,匡锦文不由转了眸子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有意思。   落座之后,虽说得了不少人好奇的眼神,却也没有一个人上前与之搭讪,毕竟谁知道这人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迟未晚乐得清闲,美滋滋的欣赏起歌舞表演。   谁知没一会,匡月楼便穿越重重人群,一屁股坐到了迟未晚身边,“我一会没看着你,你怎么与我二皇兄一同过来了?”   “唉。”迟未晚叹了一声,无奈道:“方才在御花园不小心听了他的墙角,还被他发现了,这不久要我跟着他一同过来了,我瞧着他可比你吓人多了。”   “我二皇兄性格不定,你少与他接近。”听了她的解释,匡月楼才放下心来,又忍不住自得道:“再说,整个皇宫哪有比本少爷更具亲和力的人了。”   “是是是,您老最和蔼可亲了。”看着他傲娇的小模样,迟未晚笑出声来,忙肯定道,又远远的感觉又人在看着自己,循着目光找去,是极远处顾南风正遥遥相望。拿起酒杯半空中与他干了一下,示意自己看见了,抿了一口又放下,“这酒味道可真淡。”   “这是在皇宫,难不成还备烈酒让大臣们一醉方休?朝廷的面子还要不要。”同样也一口给干了杯中酒,“不过说真的,还真的有点想念你做的那些饮料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监忽然高声唱和,所有人当即站起来,恭敬的半弯着腰,面朝大殿主位。   一身金色龙袍的皇帝携着同色系凤袍的皇后款款迈步入座,宽厚雄厚的声音从皇上口中说出,“众爱卿平生。”   “谢皇上。”   学着大家的模样,等大家都坐下了,迟未晚才跟着坐下。皇上看起来年纪似乎也不大,约莫四十来岁,目光如炬,满身威严,一个目光过来,便能让人心中不由得一跳。而皇后更是看不出年龄,保养的很是年轻,嘴角含笑看着众人。   “今日请你们来,是为了庆祝我大梁败北戎,还边境安宁。戎武之战大挫北戎,生擒五万北戎兵,剩余的全部被灭,此等战绩,实属我大梁的一大快事。如今,朕已经收到北戎降书,此后数年我大梁边关必定无战事。”   皇上心情很愉悦,去年与北戎胶着几个月的战事,朝堂上早已吵翻了天,主和派主战派几乎天天都能掐起来,担最终也拿不出一点有效建议,气的他差点将他们拉出去都砍了。   加上自己最疼爱的九皇儿居然一声不吭的往军营里凑,一封封百里加急的信函送到自己桌案上,全是要粮草的,偏吏部筹粮几个月也不见动静,只不断哭穷,气的他直接将礼部尚书给拖出去真砍了,这才让朝廷上的百官安分点。   继任的礼部尚书动作倒是迅速,可那时候战事已经结束,粮草刚出京城,九皇儿便已到了皇宫与自己汇报战事,这也是几个月来最让他痛快的消息了。早就想着将顾南风给召回,可是来信说想要先将武清城重建之后再归京,便也只能再缓缓。   “皇上圣明,天佑大梁。”百官一同起身赞美,迟未晚慢半拍的跟着做,嘴上却一句话也没说,心想着这些人可真会拍马屁,什么天佑大梁,这太平盛世分明是士兵们用血肉换来的,也让他们说得出口。   “行了,都坐下吧。”皇上摆摆手,“顾爱卿。”   “臣在。”听到自己名字,顾南风忙出列跪倒在地。   “你镇守边关,几经生死,实乃我大梁之良将,朕今日便封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掌六十万大军虎符。赏元帅府一座,令钦天监尽快挑好时间,择日动工。”既然是为了庆功,自然也该论功行赏了。   “谢皇上隆恩。”   “朕记得,曾传旨让――那谁一同进京来着。”一时想不起名字,皇后忙在身边补充道:“迟未晚。”   “喔,对对对,迟未晚。”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皇上终于想起了名字,“还是皇后记忆力好,传迟未晚。”谁说是皇后记忆力好呢,其实是匡月楼时不时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不得不记在心里,能让自己儿子这般三句两句离不开口的人,她比谁都好奇。   “传迟未晚――”太监再次高声唱和。   听见自己的名字,迟未晚忙理理衣衫,确定无误后才迈着步子稳稳的上前面圣。这时候她就后悔坐这么后面了,所有人都是好奇的盯着她,各种眼神都有,简直像是将人放在火上烤。   “民女迟未晚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敬的下跪行礼,背脊却是挺得直直的,声音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目光低垂看着地面。   主位上的两人亦是在打量她,迟迟不肯叫她平身。迟未晚便继续趴在地上,春日的夜晚还有点凉快,丝丝寒气钻进她的肌肤之中,大厅内一片安静。   见她即使在自己的目光中也丝毫不见害怕紧张,皇上满意的点点头,“平身。你就是迟未晚?”   “回陛下,民女便是迟未晚。”   “听说你为边关将士送去了万担粮草,才使得他们能够得以战胜北戎。”无论是武清城还是扬武镇送回来的信上,都对这个女子进行了一番表述,不是对她的容貌,而是她的大义行为,这让他不得不注意上她,另外再加上匡月楼的叙述,他便想要见一见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   迟未晚想了想道:“战胜北戎乃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并非是民女的功劳。且民女知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民女身为女儿身,无法如男儿那般征战沙场为国效力,便想着尽可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皇帝一愣,哈哈大笑道:“好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我大梁子民皆如你一般,面对外敌又有何惧。你小小的女子,居然能有这般想法,实属奇特。且抬起头来,让朕瞧瞧,能说出这般言语的姑娘当是何种英姿飒爽的风姿。”   英姿飒爽与她此时的装扮应该是碰不到边了,迟未晚心想,缓缓的抬起脸,却是不敢与皇上对视,微微垂下眼,“民女一介草民,怕是要让陛下失望了。” 第五章 朕的事   大殿内的歌舞早已停下,迟未晚瞬间成了整场的焦点。只见她端庄站立在台阶之下,身穿粉色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巴掌大的小脸白嫩如玉,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得两颊像是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里透红。   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黑白分明,似乎能够倒影你的影子。手腕处带着一个白玉镯子,散发着温润的光辉,将她衬得越发的柔和了。   “这――”皇上打量了一番她的模样,心头闪过一丝熟悉感,不由侧身去问身边的皇后,“皇后,朕怎么瞧着这丫头有些眼熟?”   其实不仅是皇上,皇后亦是有几分熟悉感,却是如何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便笑道:“不瞒皇上,臣妾也觉得有几分面熟,想了一圈却是想不起是谁家的姑娘了。听说这姑娘是边关来的,与京城可是隔了千里,说不定啊,是与皇上和臣妾有缘,让咱们有这份感受。”   “哈哈,皇后所言极是。”听得皇后一席话,皇上心情愉悦的哈哈大笑两声,对着台下的迟未晚道:“你一出手便是万担粮食,可曾心疼过你的银子,这可足够你一家人吃上一辈子了。”   大殿上的两人顾自对话,可坐在大殿下方的庆侯爷却是不敢置信呆愣的看着殿前落落大方的女子,心头有如重击,若不是儿子谷莫遇在一旁死命拉着他,他定是会冲上前去好好的辨认一番,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妹妹,十多年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相像的两人。   “回皇上,民女以为银钱皆为身外物,虽然民女很喜欢银子,但两厢对比,民女认为还是家国安危更为重要。钱没了可以想办法重新赚,可国家若是没了,咱们百姓的根就没了,民女捐粮说到底其实也是为了自己与家人。”并没有高尚的说自己是金钱如粪土,反而毫不避讳的表示自己喜欢银子,如此却是丝毫不让人觉得反感,反而觉得她率性可爱。   皇上在皇宫中每天面对着之乎者也的官员,嘴里说着大道理,说白了个个都在为自己想方设法的某福利。忽然碰见一个这样大方不做作的姑娘倒是起了几分喜爱之意,重要的是迟未晚看起来并不害怕他,虽然不敢看他,可说话声调沉稳,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丝毫也不像是乡下来的野丫头。   “你这说法朕倒是第一次听说,大家不都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国家安危该是朕的事情,怎么你竟会想着去做这件事呢。”   觉得这话问的奇怪,自己方才不是说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么?迟未晚疑惑的抬眸看了皇上一眼,却见他正面带几分笑意的问自己,想来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感到不开心,反而似乎还让他很是开怀啊。   “民女不曾读过什么书,但曾看过这样一段话。君主问将军,吾能率几何兵马?将军回至多不过十万。君主又问,那你能带几何?将军便回答,我呀,多多益善。”说道这儿,迟未晚停顿了片刻,抬头接着道:“皇上与顾将军便是如此。”   “哦?”答非所问,却也让为君者感到了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皇上的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顿时大殿为之一凝,所有人都觉得迟未晚在找死。顾南风担忧的看着她,忙想要站起来为她说话。   “是啊,顾将军能带的是兵,即使千千万万也要为大梁冲锋陷阵。但皇上您指点江山,安排可是能率万千兵马的将才,英才。若无您的英明,您的慧眼如炬,又如何能让大梁如此繁华,让百姓安居乐业。正是皇上您率领的十万能臣良将才换来了太平盛世啊。有了太平盛世,如我这般不出门的农女亦知皇上英明,更将大梁的安危看作自己的安危。”   “所以皇上您问民女为何想去做这件事,因为民女是大梁百姓,是皇上的子民,无论何时但凡国家需要民女,民女都义无反顾去拥护大梁的一切。我大梁国威,不容侵犯。”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慷慨激昂,听得在座的人内心为之一振,更是取悦了皇上。愉悦的大笑三声,连道了几声好,“朕的子民若都如你这般,大梁千秋万代亦不为过了。朕早已得知你的功绩,不仅顾爱卿专门快马加鞭送了军报,连朕的皇儿都在为你说话。听闻你还为灾民搭棚施粥,如此不求回报,当真为天下人的表率。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朕能办到,都赐给你。”   本以为她即使不敢要太多金银珠宝,至少也会跟自己开口要些利益,却见她盈盈拜倒在地,“民女不敢居功,无论是送粮或是施粥,民女只是起了个头。在扬武镇,若无知县大人事必躬亲,施粥一事便不会这般快速的付诸实践。而送粮一事,无论是此前囤积粮草或是后面运粮,皆是民女的同伴顾不得新年与家人团聚不辞劳苦的将粮食运送至将士们手中。”   “民女有足够的能力确保自己与家人温饱,若皇上当真要赏赐民女,民女求皇上免了扬武镇那一片来年的赋税。镇子上的乡绅富豪皆为此出了力,且武新村的村民是武清城迁徙而来,连土地都还不曾开垦,便是来年的口粮都还没有着落。若皇上您能慈悲,百姓们定会更加感恩您。”   “你是说你不要赏赐?仅仅希望朕能减免扬武镇一年赋税?”皇上略带不信的的问了一遍,不知是迟未晚傻还是太精明,想要博得好名声。   匡月楼端着酒杯眯了一口,心中轻笑一声,这丫头,果然脑子里想的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别人若是有这样的机会又如何会如此轻易的放弃。不过也如她所说,若是仅仅为了钱财,只要给她时间,她定能自己赚出来。   “哼,沽名钓誉。”有人冷哼一声,用几乎只能自己可听见的声音嘲讽道,衣袖下的帕子早已拧成了麻花。而她边上的父母此时神情皆是凝重,甚至有一丝慌乱被掩饰得很好。   在座的百官心思各异,欣赏的有,嗤之以鼻的亦有。 第六章 得圣心   “回皇上,正是。并非民女为搏名声才这般说,而是民女生长于乡野,知晓百姓最希望的是什么。民女身为女子,最大的希望便是能与母亲和姐姐安然的过一生。民女已不愁吃喝,所在乎的人皆在身边,又有何求呢?”   迟未晚曾经亦是做过公司的管理者,对于人心的揣摩自然有几分能力,便又大方的解释了一番。最后一个问题抛过去,让人亦是不知如何回答。又有何求?是啊,该有的都有了,何必再贪心呢。   下头跪着的女子,身形单薄,孤身处于陌生的大殿。于问答间不露一丝怯意,甚至偶尔自带浩然正气,即使柔弱也让人无法忽视。   顾南风望着眼前的侧影,很想上前将她抱起在怀中,让她不必再面对所有人各种揣摩的目光。她的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知晓。   “温婉大方,进退有度,婉婉有仪,最主要的还有一颗不输男儿的豪气。皇上,臣妾倒是挺喜欢这个姑娘的。”坐在一边一直不曾吭声的皇后忽而开口道,美丽的双眸透着慈爱,语气温柔,“您来时不也根臣妾是说定是要赏她些什么吗?莫不是还不曾想好?”   有了皇后的开头,皇上自是当即做了决定,“农女迟未晚义薄云天,一介女流却心怀天下大义非凡,乃天下百姓之表率。今封为县主,赐号‘永宁’,命钦天监则良辰建永宁县主府,赏黄金千两,绫罗绸缎百匹,玉如意一对,夜明珠一颗。令永宁县主特为扬武镇百姓说请,朕便免了他们一年的赋税,望他们能够抓住机会尽快安顿好。”   太监又高声唱了一遍皇上的赏赐,一个县主之位直接把迟未晚给打蒙了。这是她绝对没有想到的,自己居然还成了一个职位挺高的古代人了,当真是像在做梦。   “怎么,你不满意?”   见她一脸迷茫,皇上出口相询。   这一问,才将她的思绪给扯了回来,“民女是被皇上的赏赐惊着了,民女谢皇上恩典,更替百姓们谢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谁都没料到的大赏赐,可见此时皇上当真是很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今日回去,是时候让人好好去查查看了,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得圣心。   而顾南风亦是舒了口气,紧绷着的肌肉才放松下来,似乎看着她面圣比自己面对皇上还紧张。   “永宁县主率真得可爱,倒是与京中贵女有些区别。”皇后在一旁打圆场,“皇上您快让她入座吧,可是跪了不少时间。”   皇上自是大手一挥,让她回自己的位置。迟未晚再次跪拜一番,这才退了几步转身往自己的位置走去。一转身便看见了顾南风眸中含着赞赏的望着自己,唇角便微微勾起几分弧度,暗中对他一笑。一路上又见谷莫遇对自己点头示意,便报以微笑。只是他边上的男子目光复杂的望着自己,甚至还带着几分热切,心中不由疑惑,似乎自己并不认识他。   身后一身紫锦袍的二皇子一路追寻着她的,居然将这一路上的情况都看了个清楚,无论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还是杏林圣手庆侯府小侯爷居然都与她交好,连他一向不着调的九皇弟都与她关系极好,这个农家姑娘似乎有点不同寻常啊。   只是没人发现云侯爷面色不自然,以及他身边的夫人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神情。他们边上,云侯府嫡女迟静雅桌下双手紧握,一双凤眸紧紧追随着二皇子的目光。就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抢走了二皇子殿下的目光,该死!   “不错嘛,成了个永宁县主。”莆一坐下,匡月楼便凑到她跟前,妖娆的桃花眼飞扬,斜飞入鬓的眉往上一挑,说不出的风流,“来,这一杯敬你荣升县主,一跃成了皇亲国戚,以后可没人敢小看你了。”   “托少当家的福。”迟未晚举杯与他爽快一碰,至今也不叫他九皇子,依然如最初相识模样,丝毫没有因为身份地位的变化而改变相处的模式,“皇后娘娘好像对我特殊关照了些。”   一声轻笑,匡月楼随意的靠坐在她身边,目光迷离道:“那可是我母后,我今儿可是专门跟她知会了一声。”   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迟未晚倒是真的觉得自打认识了匡月楼自己的生活便一步步的往好的方向发展。无论是落魄时的施以援手,还是如今一路锦绣的暗中相助,皆如微风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却又那么刚刚好。   或许时有匡月楼在她身边的缘故,也或许是因皇上对她态度特别的缘由,前来与迟未晚答话的人便越发的多了。不时有人言语试探,迟未晚便恍若未觉,只管浅笑的与她们顾左右而言他。而那种真心交好的,迟未晚意识暗暗将她记下,或许以后可以相交。   “姑娘明儿若是有时间,我便递帖子邀姑娘明日一同游湖,京郊的月牙湖风光正好,春日暖阳,我正愁无人与我一同游玩呢。”说话的姑娘时顾府的嫡小姐顾玉溪,也是顾南风的妹妹,性格爽朗,上来先是自报了家门,然后不客气的直接挤走了匡月楼,自己坐下与迟未晚对话。   因着顾南风的缘故,迟未晚对她的第一印象便好了,再加上她的性子也合自己的心意,想了想便道:“我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是顾姐姐愿意带着我一同玩耍,我自是求之不得了。你明儿可一定来找我,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俏皮的嘟起小嘴,迟未晚笑着道。如此便被顾玉溪盯着看了许久,心中不由被她看得发毛,“顾姐姐为何这般看着我?”   “听说你从山野之地来,可我瞧着你倒是一点也没有她们的鲁莽,反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意味。”顾玉溪奇怪道,便是平日里上街,许多闺秀也不愿与平民百姓多说话,觉得她们无礼之极,可这迟未晚丝毫没有让人有这种感觉,当真是有些奇怪了。 第七章 狐骚味   这话迟未晚一时不知该怎么接,有瞬间的愣神,紧接着捂着嘴咯咯直笑,“顾姐姐你莫不是认为我们都应当是粗鲁的?山野与京都虽有区别,只是常年混迹的山野的人更加没有约束,所以显得随意些罢了,也并非是粗鲁不堪的。”   深知自己方才说话过了些,却见迟未晚没有生气,反倒还打趣自己,顾玉溪倒是对她的看法越发的好了,“是是是,是我说话了,我罚酒一杯。”说罢便爽直的干了杯酒。   一时间两人说话越发的投机,迟未晚是觉得对方没有一点架子,打从心里想与自己交好,而非表面上如此,而且性子直爽,却也知道分寸,不会让你为难。   而顾玉溪则是认为她与自己所认知的乡下人不一样,从而对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继而接触下来觉得她很合自己胃口,一点也不扭捏做作,可比那些所谓的贵女相处起来舒服多了。   “永宁县主长袖善舞,难怪皇上如此喜欢你。”   聊得正投入,忽然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两人,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对方一身月白流光锦,细腰处用手掌宽的腰带紧束,显示出玲珑剔凌的诱人身姿。   浅粉外衣遮挡白皙肌肤,用极细的银色丝线错落的绣着蝶戏花的样式,随着一举一动,不经意间便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感。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摇曳。   散落肩旁的发丝用粉水晶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弯,轻点朱红,却似娇媚动人。   “这是云侯府的嫡女迟静雅。”顾玉溪见迟未晚面露迷茫的神态,低声在她耳边给她解释。   姓迟。迟未晚瞬间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在御花园中听墙角的迟小姐,并且一进入大殿,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便有些不太客气,只不过这会对方收敛了气势,居然一时没认出来。   “迟小姐谬赞了,陛下看重我,是因为陛下心怀天下,看中的是我的品质,而非其它。”迟未晚起身,面带淡淡笑意,也如她这般一副无害的模样。说来也奇怪,明明对方说一句极正常的话,迟未晚居然也觉得她话里有话,听着便不太欢喜,却又不愿意在她面前示弱一分。   迟静雅也不接话,便将目光放在了边上的顾玉溪身上,“不知顾小姐明日是否有空,雅苑诗社明日在月牙湖举办赛诗会,想要邀请顾小姐一同参加。”说着慢悠悠的看了眼迟未晚,高傲道:“永宁县主一同参加吧,不识字不要紧,毕竟生长于乡野,我会与大家解释,想必大家也不会介意的。”   话里话外在挤兑迟未晚是个不识字的乡下人,可说出来的言语却是一心为她好一样,迟未晚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山不落水。正想回她,边上的顾玉溪便先开了口,道:“不好意思,明日我与永宁县主有约,没时间去你的诗社。再说我才疏学浅,可没能力在你诗社里待着呢。”   这话说得也不客气,直截了当拒绝不说,还反讽了一句,顿时迟静雅的脸色便不好看了,原本温柔如水的面庞怒气一闪而过,“永宁县主果真是好手段,才一会功夫,便与顾将军府的小姐交好了。”   想不通她为何总是要针对自己,迟未晚也不是软柿子,神情依旧笑看着她,“顾姐姐良善大方,可不会耍心机,我乡野农女亦是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我们俩自然片刻便能交好了。”   这和手段无关,而是你这个人太会耍心眼了,所以即使你们认识这么久,依然关系不好啊。迟未晚如今可是县主了,一般的贵女见了她还得行礼呢,所以她也不怕得罪谁,再说这还是她自己主动挑衅的。   没想到她还是一个牙尖嘴利的人,一点也没有乡下人的畏首畏尾,迟静雅一直都是被人宠着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况且这会边上还这么多人盯着围观,似乎都在等她的笑话。深吸一口气,使劲的将愤怒给憋回去。努力的展现出一丝笑意,“既然永宁县主与顾小姐交好,不愿与我一道游玩,那我便不打扰了,改日再让下人拿着拜帖邀请永宁县主。”   言罢转身施施然离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方一坐下,便被自己的母亲安梦盈一把拉过去,“你去与她说什么?”   “哼!”只有在自己母亲面前,她才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面目不悦道:“不过就是个乡下泥腿子,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你以后离她远点,别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事情。”保养得宜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反倒觉得两个人像是姐妹一般,皆是容颜绝色,只是安梦盈更加的妩媚动人。   迟静雅本就不喜欢迟未晚,又见母亲这样说,心中不由更加不满道:“她算什么东西,难道我还怕惹着她吗?”   见自己女儿不高兴了,安梦盈忙安抚道:“她自然不算什么东西,泥腿子根本不配跟你对话。你可是京城第一美人,何必去找她降低自己身份。”   “可她才来京城,便与二皇子纠缠不清,我看她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一股子狐骚味。”说到底看迟未晚不爽还是因为二皇子与她一同进殿,以及之后看她的目光有些玩味罢了。   果然,女子一旦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她完全会因对方的喜怒哀乐而影响自己的心情。   二皇子在大众面前一直表现得温和有礼,性子温文尔雅,至今不曾娶过正妻,连妾侍都不曾有,再加之身份尊贵,自然有不少女子暗许芳心,这迟静雅便是其中之一。   迟静雅貌美,小小年纪便已经是名扬京城,什么样的男人不是她能够召之即来的,所以二皇子她志在必得。如今突然有个陌生人冒出来分走了二皇子瞬间的目光,她便已经无法忍受了,恨不得对方赶紧消失在自己眼前。 第八章 太相似   “二皇子又如何会看上她这种人。”安梦盈安慰自己女儿,语态莫名的说道:“总之你离她远些,少与她来往,就算是县主又怎么样,京城里皇孙贵胄这般多,指不定哪天就惹上别人,没了命。”最后那一句,更是语气阴森,足以令人浑身一颤。   迟静雅从没见过母亲露出这样的凶恶的表情,顿时被唬了一跳,“娘?”   “县主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谁会整天跟她一样,花蝴蝶一般的招呼这个召唤那个去参加诗社,我可不爱去。”担心迟未晚因为迟静雅的话而不开心,顾玉溪忙安慰她。   迟未晚其实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做看戏一般,毕竟自己识字,而且学识未必比她们低啊。只不过在所有人眼里,乡下人就该是目不识丁的文盲罢了。   “姐姐不必安慰我,我可没这般脆弱呢。”自然能够感受到顾玉溪是真心在担心自己,迟未晚也收敛了面对迟静雅的攻击性,坐下来继续与她聊天。不过有迟静雅在前吃了闷亏,不少人便歇了心思不再上前与她搭讪,偶有人来说几句,也是原先便与顾玉溪交好的一些女孩子。   晚宴进行了会,皇上与皇后便携手离去,大殿内的气氛顿时松快不少。丝竹声声入耳,伴随着欢快的笑声一直延续到了戌时三刻,众人才纷纷离去。迟未晚亦是与顾玉溪约好了第二天避开迟静雅,带着她在京城逛逛。   晚上依旧是回的九皇子府,亦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迟未晚毫不在意的上了九皇子的马车,而九皇子则是骑着高头大马伴随在边上。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马车是跟在他们后面,一路后保持着相同的距离,一直将人送到九皇子府,目送她进门了才转身回自己的府中。   如此一来,关于迟未晚的各种消息便如同春日的风一样,一夜之间吹遍了文武百官的家中。不过当事人并不清楚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骚动,甚至有人为此彻夜未眠。   “遇儿,你可是看见了今日大殿上的永宁县主,她与你姑姑长得那般相似,简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庆侯府的书房内,年过三十的庆侯爷激动的抓住身边的桌子,以防止自己因为太激动而失态。   如此激动的人正是谷莫遇的父亲,当年他妹妹谷怜心因难产母女双亡,不久之后谷怜心唯一在世的大女儿亦是无故丧命,从此谷怜心的血脉便再也没有了。只有其娘家人总是时刻的在想念着她,如今见到一个与自己妹妹如此相像的人,如何让庆侯爷不激动。   “自打我第一次见到县主,便觉得她有些眼熟。直到后来回了京城,瞧见老祖宗房间里的画像,我才想起原来竟与姑姑长得如此相似。”谷莫遇将自己当初的想法也与父亲说了一遍,小时候他是见过谷怜心的,只是那时候年纪实在是太小,印象便没有那么深刻了,所有对于谷怜心的记忆都来自于其父亲和奶奶的言语之中。   “不过我也曾打听过,县主打小生活在麦和村,那地方与京城相隔几千里,怕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即使长得很像,但终归没有可能会是谷怜心留下的孩子。   听了儿子这般说,庆侯爷的心情才渐渐平息。是啊,妹妹都走了十多年了,当时他是亲眼见到过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未曾看过这个世界一眼,便已经离去,又怎么可能活生生的再出现呢。   只是这世上真的会有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而长得如此相像吗?   “你先退下吧,为父想要一个人待一会。”挥挥手,让谷莫遇离去,庆侯爷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从袖子里那出半块玉佩,上头赫然是一朵并蒂莲,下头是殷红的红络子。他轻轻的抚摸着下头的络子,目光迷离,像是思绪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而云侯府的梦园内,灯火通明。安梦莹面色不虞的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同样脸色极差的丈夫,云侯府侯爷迟云贤。   “当年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没告诉我?你是不是偷偷送走了那个贱人的孩子?”   本就心烦意乱的云侯爷被这般质问,当即怒了,一脚踹在面前黄花梨茶桌上,顿时桌子倒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茶碗碎了一地,冷哼道:“那孩子可是你亲自动的手,你现在倒是怪起我来了。怎么,怕了?怕当年的事情东窗事发?”   “你当真没有偷偷将孩子送走?”安梦莹见丈夫这般生气,便也不敢与他硬碰硬的,只得软了语气问他,虽然自己的丈夫平日里都顺着自己,可一生气起来当真是什么都顾不到的,因此只要他一板起脸就怕他。   迟云贤不耐烦的肯定道:“自然,我有什么好骗你。何况我又岂会留着她的孩子,这不是诚心给自己添堵吗?”   “那这就怪了。”确定了丈夫没有骗自己,安梦莹心中的疑问便越来越大了,“这世上又岂会有如此相像的人,而且居然也姓迟。我心里总觉得不安,要不我们派人去她出生的地方查一查。若她家世清白便罢了,若是――”她停了片刻,紧接着道:“若真是与那贱人有关,我便再杀她一次,这一次一定不会让她再有活着的机会。”   语气中的厌恶好不掩饰,迟云贤亦是恍若未见,点点头赞同了自家夫人的说法,“现在便派人去麦和村查,来人。”   ……   这一夜,京城未必平静,原本就暗潮汹涌的京城,又被添加进了一道波浪,不知不久以后会变化成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九皇子府内,静姝越发的恭敬,之前是看在九皇子的面子上对她恭敬,如今是因为她的身份以及她之前做出的事情,对她打从心里的恭敬。   “县主真的曾亲自去过边关?”给她梳理头发的时候,静姝忍不住问到,她从未出过京城,对边关的了解只限于戏文之中,“听说那边漫天黄沙,那北戎人还会喝人血,怪吓人的。” 第九章 云客居   静姝和静和齐齐浑身一个颤抖,那模样惹笑了迟未晚,“戏文里都是骗你们的,北戎人与我们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平时吃饭。又不是妖魔鬼怪,怎么会喝人血。不过啊,北戎不比我们大梁富庶,他们的土地种不出粮食,只能养牛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地方居住,过得很是辛苦。所以他们便想侵占我们大梁的土地,为了就是能够如我们一般吃饱穿暖。”   “啊,原来如此。可是他们也不能够想着法子来侵害我们呀。”静和小脸上先是同情,紧接着又气愤的说道。   “所以即使我们羡慕某些东西的时候,可以想办法去努力,而不是眼红别人,就一定要将对方的东西抢过来。”头发被全部散开,迟未晚拿着木梳为自己小心的梳着。   边上两个侍女亦是点头表示赞同,又将她被子打理出来,服侍着她睡下。   这一晚迟未晚倒是沾着枕头便睡了,实在是一路上没怎么睡好,如今被子是软的,被窝是暖的,自然到头便进入了梦乡。   次日,迟未晚才起床,顾玉溪的请帖便已经到了。匆匆梳洗一番便想要出去,被匡月楼拉着吃了份早餐才肯放行。   “这可是我和顾姐姐俩人的约会,你为何要跟着。”甩不掉后头的跟屁虫,迟未晚站住面对着匡月楼,十分不满的瞪着他问到。   匡月楼一身骚包的宝蓝色锦衣,手中放下许久的白玉骨扇又被他拿在了手中,自诩风流的摇晃两下,“我自是要保护你的安全了,你们两个姑娘走在街上,多不安全。”   “难不成京城还没有扬武镇安全?”迟未晚知晓根本甩不掉他,只得任命的往前走,“既然如此,快带路。”   “哪儿?”   “云客居。”   云客居依然还是匡月楼开的,只是在京城极少有人知道这是他的产业罢了。且这个云客居还是去年得到了迟未晚的雪碧饮料之后才开设起来,那特别口感的饮料酒水瞬间就将云客居的名声给传了出去。当初还有人仗着自己是某妃子的弟弟,妄图想要得到制作的秘方,接过直接就被打断了腿扔出去,自那以后就没人敢再来撒野,都在猜测这背后之人是谁。   京城的云客居比扬武镇的大了不少,装饰更为精致,除了楼下,往上三楼全是隐私性极好的包厢。迟未晚顺着帖子里写的,径直来到二楼的听风阁。   推开门,顾玉溪早已等在里头,可第一眼落入迟未晚眼中的是笔直站在窗户边上的顾南风。只见他的肩膀有些宽,很厚实的感觉,墨发用黑玉制成的发冠挽着,给人一种隐忍的狂放疏离之感。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顾玉溪百无聊赖的坐着,终于看见迟未晚的身影,顿时飞奔出来迎接她。   迟未晚抱歉的说道:“今日起迟了些,真是抱歉,让姐姐久等了。”   “无碍无碍,你人来了就好。”忙拉着迟未晚坐下,又让自己的丫鬟从食盒中拿了几盘糕点出来摆在桌上,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   桌上的糕点小巧精致,迟未晚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尝了一块,顿时觉得满口香甜,眼中的笑意便溢了出来“入口酥软,满嘴尽是甜甜的玫瑰花香,真是好吃,姐姐定是花了很多心思做的吧。”   自己做的东西对方能够喜欢吃,并且给予赞扬,顾玉溪越发的开心了,“这些都尝尝。”   匡月楼倒是不客气,没人让他吃,他也不客气的先吃为敬了,塞了满嘴口齿不清道:“嗯,不错不错,比以前的水平高了不少。”   他这行为自然是得到了两个白眼。   吃了糕点,两人才结伴下楼,顾南风和匡月楼也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们。   “诶,你以前出门,顾大哥也是这样跟着你的吗?”很是不习惯里昂尊大佛跟着自己,一路上已经收到了不少不善的目光了,迟未晚拉着顾玉溪在一旁说悄悄话。   顾玉溪亦是用小摊上的假面具遮着自己的嘴,凑到迟未晚耳边悄声道:“以前才不这样呢,今天居然说我已经是大姑娘了,凡是都应该小心点,还担心我被登徒子给轻薄了,死活要跟着我出来。”   几乎都能相像到顾南风说这个话时沉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迟未晚忍不住回头看了顾南风一眼低头偷笑。   逛街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一方面是熟悉一下京城的氛围,另一方面是想要考察考察是否合适在京城发展。她在心中暗自计算了许久,京城的各种店铺更加完善,哪怕是面食都是多种多样的,适合不同人的口味,若是想要在京城发展,要么有别人没有的东西,要么技术要比别人更强才行。   云客居是匡月楼的分店,那是不是可以继续和他合作,夏天将至,小龙虾的季节眼看着就要到了,又该是她大赚一笔的时候了。   皇上还赏赐了自己一座县主府,倒时候接娘亲和姐姐来完全不成问题。要不先将手中的银子买一套房子,让娘亲和姐姐先过来,再与姐姐一起做生意也好啊。   去年便想要做奶茶生意了,现在是否可以现在京城推广了呢,这需要好好规划一番了。一旦她们都来了京城,闲云小筑怎么办?交给谁更加合理?   一路上,迟未晚都在想各种各样的问题,连顾玉溪与她说话都没有听到。   “县主在想什么呢?我与你说了好几遍话你也不曾听见。”伸手在她面前挥了几下,才将迟未晚的魂儿给拉了回来。   迟未晚一个激灵,“顾姐姐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你与我哥哥是怎么认识的?”无奈的摇摇头,顾玉溪在她头上弹了一下,“你可真容易走神。”   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迟未晚看了眼身边不远处正站在小摊面前仔细挑选木簪子的顾南风,道:“说来也巧,当时我与娘亲还有姐姐被爷爷奶奶赶出家门,身无分文的时候,做了吃的拿到镇子上的酒楼去卖,正巧与遇到了九皇子和顾大哥。幸得他们施以援手,才让我走出了困境,不至于饿死,那之后便熟识了。” 第十章 邀请函   顾玉溪生活的地方,虽然父亲在世时,姨娘偶尔会和自己的娘亲争斗怄气,可自打几年前父亲战死沙场,家中便突然和谐了起来,所以她很难相像居然还会又人被自己家人赶出去,“她们为何赶你们出门?”   “说起来可笑,只是为了十两银子罢了。”迟未晚轻叹一声,回想起以前,便真的如同隔世了,没想到自己先是做了农家女,如今一跃成了县主,与将军家的嫡女走在京城的街道上,“那是我爹死亡的赔偿金,我那些所谓的家人为了霸占那点银子,想方设法的想要我们的命,幸好我机灵,不然也不知被卖到哪里去了。”   如今说起来还能开开玩笑,及其轻松。可别人听起来却是能想象出当时该是怎么样的一个困境,而她还能挣扎走了出来。   “诶,你别这般看着我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见顾玉溪满眼同情的看着自己,迟未晚忍不住浑身冒鸡皮疙瘩,她能够这般释然的说起这个事情,表示她真的已经放下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后来将他们都关入了大牢中,至今恐怕还在牢里呆着呢。”   许久没有想到过于家人了,迟未晚在考虑找个时间让武知县将人给放出来,希望这几个月的时间能够让于家那一家子学乖点,不要见钱眼开。   “啊?你当真这么做了?不过他们也时罪有应得,居然联手欺负你们。”顾玉溪也是在家庭氛围的影响下,极具正义敢。   说了自家的事情,顾玉溪倒是对迟未晚越发的亲昵了,心里对她还隐隐有些心疼,还有一些佩服。   逛了整整一天,两人才依依惜别各自回了家中。回到家里,迟未晚便倒在床上,直接睡了两刻钟才行。与匡月楼一同用了晚膳,迟未晚才与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还记得当时我与你说要将云客居开遍大江南北的话吗?”两人逛到了桃花林中,桃林里挂着不少灯笼,让黑夜里的桃花又别样妩媚的美感。   匡月楼靠在桃树上,懒洋洋道:“自然记得,你又有什么想法。”   “我打算将龙虾生意发展到京城中,你派个人到郊区买一片湖与地,在上头做养殖场,这次我们做大一些,直接将附近的几个城全做出来。”   迟未晚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了出来,除了想要开奶茶店这事。这件事她想要自己一个人做,并且将它发展到每一个角落。   但凡能赚钱的,匡月楼自是万分的支持,况且这京城简直就是他的地盘,做起事来更加的方便快捷。迟未晚又让他给自己买了一处房子,不用很大,够五六个人住便好。原本匡月楼是要求迟未晚将接来的娘亲和妹妹都留在就皇子府住下的,直接就被迟未晚给拒绝了,若是真的如此,那还了得,估计有人会想要直接暗杀了自己的。   当夜熄了灯迟未晚再次很快的入睡了,丝毫没有感受到自己屋顶上有人拿着一支木簪子呆坐到了半夜方才离去。   这边养殖场的事情如火如荼的开展了,迟未晚亦是每天空闲得很,几乎也不怎能出门,整日待在九皇子府中看看书,或是被顾南风和匡月楼拉着继续将《三国演义》的故事,连带着谷莫遇和顾玉溪都每日准时准点来报道,显然是将迟未晚当作了说书人,还不准她休息,每天都用着各种办法想方设法的让她接着将故事,而京城里似乎因为她出现而带来的余波已经消散。   时间转眼到了五月,龙虾养殖场已经建造完毕,开始投入龙虾苗试着养殖了。初夏天气还算不上炎热,百花进入全面盛放的时刻。迟未晚忽而接到了云侯府的帖子,邀请人正是迟静雅,说是在府中举办了一场赏花盛宴,邀请了不少名门闺秀。   本想要拒绝的,可迟静雅亲自登门相邀,似乎她不答应就不罢休,迟未晚只得应下,她这才满意的离去。   次日,迟未晚着了一身素锦宫装,外披着水蓝色轻纱,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灵气,三千青丝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支清雅的梅花簪点缀其上。略施粉黛,显得整个人精神气十足,看着你淡淡一笑,梨涡便显露了出来,令人沉醉其中。   这次匡月楼没有跟着她,因为这次人多,且请的都是各家小姐,他去实在是不合适。便叫了静姝一定要照顾好迟未晚,叮嘱了一番才放心让她们离去。迟未晚都觉得匡月楼越发又哥哥的潜质了,而且还是妹控的那种,这段日子,只要有人露出一点对自己有意思的倾向,他一定先跳出来将人赶走了。   马车坐了约莫一刻钟便到了云侯府,刚下车,就有丫鬟上前来接了邀请函,恭敬的请她们进去。   迟未晚到得不算早也不算迟,花园内已经到另一部分人,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聊着天。看了一圈没见到自己认识的,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闲适的靠在栏杆上看着池塘中自由自在的红鲤鱼。   约莫到了巳时,顾玉溪才姗姗来迟,一眼就看见被孤立在一边的迟未晚,与其她人寒暄了两句,便径直跑去在迟未晚身边坐下。   “你来许久了?”   “也没多大一会,就是想着你怎么还没到。”半个多月的相处,两人的感情是越发的好了。   顾玉溪让丫鬟拿了一把鱼食分给迟未晚,与她一起靠在栏杆上往下撒鱼食,顿时引来了一片红鲤鱼争相抢着吃,“这无聊的游戏,若不是知道你在这儿,我才不来呢,还不如在家练剑来得舒坦。”   扶额。这将军府的女儿就是不一样,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女,都喜欢舞刀弄枪的,当日迟未晚到将军府中找她,看见她带着自己的丫鬟一同比试武功,着实把她给惊到了,之后便央着她教自己几招。谁知她说的话居然与顾南风一样,现在才开始学已经太晚了,想要强身健体是可以,别的就不要想了。郁闷得迟未晚当天不管她们怎么说,愣是没给他们讲故事。   “这都老半天了,也不见得主家出现,可真的是无聊啊。”不知是不是阳光太暖和,晒得她只想睡觉,忍不住打了个瞌睡。   等到迟静雅隆重登场得时候,已经是巳时三刻了。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第十一章 好教养   赏花宴的主人公终于姗姗来迟,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远远的瞧见迟静雅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迈着莲步款款而来。   只见她身着一袭浅紫百褶裙,裙摆处绣了几只展翅欲飞的蝴蝶,眉间点了兰花妆,斜插了一支紫水晶的簪子,上头缀着晶莹的流苏,在阳光下随着身体摆动跳跃,增添了几分活泼可爱。   “静雅你可终于出现了,再不来我与仪琳可是准备走了。”立刻有女孩子围了上去,拉着她娇俏的埋怨道。   被点到名的柳仪琳轻哼一声,面上没有丝毫的不满,伸手点点她的额头,“你可别拉上我,就数你最鬼精。”   原本三三两两坐着的女孩子们全都围坐在了迟静雅的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好不热闹。迟静雅只管坐在她们中间,享受着被人簇拥的滋味,时不时的搭上几句话,面上的笑容完美的保持着,且好似完全忘了迟未晚这个人的存在。   “真是好教养。”   趴在栏杆上侧看着她们的表演,顾玉溪不由得冷哼,幸好自己今天来了,不然县主又该受欺负了。   本就没想过跟她们深入交流,迟未晚只觉得她们这种行为很幼稚可笑,像是小学生拉帮结派的孤立某个同学一样。可她早已不是十多岁的孩子了,那消逝的岁月里早已将她的内心磨砺得坚韧。   “何必去在意这些事情呢。”迟未晚将手中的鱼食全扔了下去,直起身子靠在顾玉溪的身上,“我就是有几分好奇,她那般热情的邀我来赏花宴,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孤立我,令我难堪吗?”   这是她这会没有想通的问题,若真的如此,未免也太大费周章了吧。   “哎呀,好啦。我们聊了这么久,竟然将永宁县主给忘了。”约莫一盏茶之后,迟静雅才如同想到迟未晚也在这里,忙叫停了姑娘们的叽叽咋咋,满是愧疚的对着迟未晚道:“给县主请罪,我们姐妹几天未见,一时想念得紧,竟没想冷落了县主。望县主大人大量,原谅我们的一时失误。”   “永宁县主大义非凡,又怎么会与我们计较。再说了,静雅你可是云侯府得嫡女,哪里需要与县主请罪啦,要说有罪,我们岂不是都又罪了。”还不等迟未晚开口,最先与迟静雅说话的王薇薇便先开了口,霹雳啪啦得一顿说,根本看不起迟未晚,好像她但凡说一句不满意,那就是迟未晚的错。   迟未晚安静的听着她们说完,这才站起身子,缓缓开口说道:“迟小姐热情相邀,我自是开心。我初来咋到,与诸位贵女唯有点头之交,自是比不得你们的姐妹情深。不过这园子里倒是花香满园,连水中的鱼儿都正想着抢食,好一派热闹的场景啊。也不知迟小姐准备的赏花宴是从哪里开始,我可是已经等许久,该不会还让我们等下去吧。”   也没说是怪她们还是不怪她们,迟未晚直接便跳过了这个问题,根本不想与她们纠缠,直接问你到要不要赏花的,废话这么多。这倒是让迟静雅无从找点去攻击她,只得收敛了自己的心绪,继续保持着她完美的笑容。   “是我招呼不周,大家快随我来,我去年种下的牡丹可是开花了,那颜色还是绿色的,很是特别。”   说着便招呼着大家一起往院子深处走,“县主第一次来我家中,我理当待着你一同在园子里逛逛的。”   好姐妹一样的等着迟未晚走到自己边上,然后好姐妹似的挽着她的手走在最前边,不停的给她介绍,“这是窈园,里面的一花一木皆是我父亲亲自叫下人修建,窈园内种满了樱花,只因为我娘喜欢樱花,在春日里满园的樱花漫天飞舞,美的像是人间仙境。只是现在花期过了,县主无法看见那美景。但是我想着县主生于乡野,应该也见过漫山遍野的花草吧。”   还真的没想到迟静雅三言两语就像要挤兑自己,迟未晚想不明白,难道仅仅因为自己当时与二皇子一同走进大殿,惹得她记恨自己到现在吗?   “云侯爷定是与夫人伉俪情深。”迟未晚恍若没懂她的挤兑,笑意吟吟的说道:“迟小姐想必也是极得宠的,不知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   迟静雅哑然,自己娘亲只生了自己一个人,便是花了各种办法也没能再剩下一儿半女,父亲虽然不说,可是外头早就有各种各样的谣言,说自己家就是个绝户,父亲是云侯爷又怎么样,一样得断子绝孙了。   “父亲与母亲身体安好,定能够给我再生个亲弟弟的。”自然是比不得迟未晚能够打击人,迟静雅半晌才说道。   这一下倒是直接安静了一会,很没意思的放开她的手臂,到一边与别人说话去了。又往前走了许久,前面豁然出现一个用蔷薇花做成的一个拱形门,一眼望去真的像是仙境一般。   依次穿过花门,先印入眼帘的是葱翠的青草,星星点点的各色小花在青草间交相辉映,在过去一盆盆的牡丹花放在膝盖高的架子上,各种品种的牡丹都盛放着身姿。   迟静雅说的那盆绿色牡丹被摆放在最中间。外部花瓣浅绿,中部花瓣翠绿向上卷曲,心瓣浓绿裹抱,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彩夺目。   “哇,这便是你说的绿色牡丹花?还真的特别,我还第一次看见这中花色的牡丹,是哪里来的种子,竟能被你培育得这般美丽。”柳仪琳是个及其爱花得人士,这会看见从未见过得牡丹花,顿时被吸引了心神。   “是啊是啊,居然是绿色的,好特别。” 第十二章 你识字   “可是有笔墨纸砚,我想要将它得神韵画出来。”有人来了兴致,娇声问道。   果真贵女就是不一样,格外得文艺。迟未晚看着眼前一群兴奋的少女,心中其实有点羡慕,因为她早就没有了这份激情,也一点都不文艺,每天只想着怎么赚钱。   在者说,这绿牡丹,在现代她也见了不少,名字便叫做绿玉,只是颜色特别了点,其它比它更为名贵得牡丹不知凡几,只是她们不知道罢了。   而且据她所知,这绿牡丹大梁境内极少,多数出现与大梁隔壁靖国国内,而且还是皇室才能拥有得尊贵象征。而这云侯府居然能够得到如今社会这么珍贵得牡丹花种,看来这云侯爷也真的是很宠爱自己唯一得女儿啊。   “这花倒当真有几分特别,难怪要特意邀请这么多人来瞧瞧了。”顾玉溪与迟未晚慢悠悠的跟在大家身后,看着一群人如同自由自在得鸟儿般满场飞舞,她亦是没见过这绿牡丹,觉得新奇。   “庭前芍药妖无格,吃上芙蓉静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迟未晚忽而低声吟了一首诗,道:“能够被这般多的人赞颂,牡丹无愧为花中之王了,若是顾姐姐喜欢,我可以帮你培育一些不同的品种出来。”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顾玉溪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身边得迟未晚,见她面色如常,好像自己刚刚吟诗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刚刚做了一首诗?你识字?”   迟未晚眨眨眼回看着顾玉溪,无辜道:“姐姐莫不是一直斗认为我不识字吧?”其实这事也要怪迟未晚自己从未说过,她觉得顾南风知道自己识字,那么肯定是会告诉妹妹顾玉溪的,谁知顾南风却是决口未提,导致闹了个乌龙。   “我……”一时语塞,顾玉溪都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好像自己一直看轻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女孩,“你当真识字?那为何之前迟静雅挖苦你时你不反驳她?”   迟未晚吐吐舌头,上前挽住顾玉溪的胳膊,“我不喜欢将自己的事情大肆宣扬,且之前是以为顾大哥与你私底下与你说我的消息,谁曾想他居然不曾与你说过,没能告诉姐姐是我的错。当时我在镇子上做生意,怕被人暗中动手脚,便于自己姐姐一同去学文习字了。如今我不仅是我,我姐姐亦是不差的,家中账本,全靠她在掌管着。”   怕顾玉溪与自己产生嫌隙,迟未晚忙与她解释,虽不曾说抱歉,可态度却十分诚恳,让顾玉溪心中舒服了不少,伸手在她额头点了点,“说,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别到时候又被我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届时我可饶不了你。”   “还有啊,我想想,大约就是我还是个小富婆这么一件事情了。”还未说完,自己便笑开了,两个人登时闹做一团,嬉笑的闹声惹得其她人频频看她们。   在花园里流连了好一会,有丫鬟前来在迟静雅耳边说了几句,迟静雅便招呼大家一同往雅苑走,“我娘已经为大家准备了午餐,快随我先用了午膳再回来赏花。等我们回来,大家不如以牡丹为题作一首诗如何。”   这提议很快便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她们本就是一直在这种氛围里成长,很是喜欢附庸风雅,第一美人是比不过迟静雅了,但是若能写出一首好诗从诗社流出去,名声自是能够上升一大截,对于自己将来找婆家也有更大的筹码。   “永安县主觉得如何,不如等会你也作一首,让我们姐妹开开眼吧。”王薇薇提着裙角小心翼翼的避开草丛,眼睛一斜便看见了迟未晚不发一语的跟在边上,不知是否是与迟静雅太好了,看她也如迟静雅一般不顺眼,明知乡下人不识字,还要故意邀她一起,明显是想要看她的笑话。   现在知道迟未晚能够咬文嚼字,顾玉溪一点也不担心了,反倒个她一样,觉得这些妄图用不识字这个弱点来攻击别人,显得特别可笑,因为她们根本不了解对方。   “既然大家都参与了,我与县主自然也不能落后,届时我们一同将自己的写的诗拿出来便是。”顾玉溪信心满满,刚才她便听到了迟未晚念的那首赞颂牡丹的诗句,只要拿这首诗出来,定然能让他们无话可说,于是便一口应了下来。   迟静雅心中冷笑不已,终于能够看见她出洋相了。于是面上的笑容愈发的和善,脚步轻盈。   午膳也是别具新意,雅苑中摆了两桌,桌上每一副碗筷边上摆着一朵美丽的鲜花,上头出了各式各样的佳肴,还备上了好几种颜色鲜艳的果酒,甜丝丝的果酒还不容易醉人,最适合女孩子喝。   与迟静雅关系好的自然是想要与她坐在一处,而迟未晚也不去凑这个热闹,找了个距离她最远的地方与顾玉溪坐下。其实按理说,她作为县主,完全应坐在主位上,可她懒得计较这些,毕竟她根基浅薄,完全只是皇上一时兴起才给予的荣耀,比不得这些百年世家。   “县主身份尊贵,还请上坐。”   冷不丁又听见迟静雅的声音,迟未晚抬头见她诚恳的当着所有人的面邀请自己,不由笑道:“我与顾姐姐坐这儿便好,迟小姐今日是主家,自是应当坐主位的。”客气的拒绝了她的邀请,也算是给了她一个面子,若是她真的上坐了,指不定迟静雅心中还要怎么恨自己呢。   如此推脱一番,迟静雅便和颜悦色的坐了下来,举杯对着大家道:“今日赏花会,多谢诸位姐妹能够一同前来,这一杯敬我们的姐妹情谊,愿我们年年岁岁依旧如故。”   浅紫色的流苏在她发间颤动,带着流光溢彩的光芒,加上倾城的容颜,完全让人心里生不出半点不喜欢的感情。众人皆拿起酒杯尝了一口,身后各自的丫鬟小心的服侍着自家小姐,为她倒酒布菜。   静姝跟随迟未晚有一个月的世间了,对于她的口味也大致有了了解。迟未晚不是一个挑食的人,只是爱吃辣,可这桌上的菜肴口感皆是很清单,以至于吃了两口她便放下筷子不吃了,只倒了酒小口的抿着。这酒的口感是真的好,一口酒进入口中,顿时满嘴生香,全是桃花味。换一种又是桂花味,还有梨花酿和各种果酒。   每一种酒都带着甜味,很好入口,不知不觉,迟未晚便喝了好多。虽说是酒精度数低,但喝多了总是回醉人的。这会迟未晚便觉得身子开始有点飘飘然了。   “你一个女子,怎么和酒鬼似的。”顾玉溪见她眼神开始迷茫起来,忙拿走了她手边的酒,又让丫鬟给她舀了一勺菌菇汤,“喝点汤,醒醒酒。”   吐吐舌头,迟未晚也不敢再继续喝下去,这儿不比家里,万一喝多了可就丢人了。 第十三章 跑走了   “几次往九皇子府递了拜帖,都被退了回来,县主大忙人今日能赏脸光临,是我的荣幸。”迟静雅端着酒杯缓缓的来到迟未晚的身边,“这一杯我敬县主,以示感谢。”仰头便喝光了杯中酒,那动作优雅美丽,丝毫不拖泥带水,当真是让人觉得能够记在心中。   迟未晚放下手中的菌菇汤盈盈起身,娇俏的看着顾玉溪,又看看面前空着的酒杯,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顾玉溪无奈的摇摇头,看了眼身边的丫鬟,丫鬟顿时明了,稳稳的给她倒了一杯。   “前些日子有些水土不服,身体不爽利,拒绝了不少小姐的邀请,还请诸位小姐多担待。”有些人虽然来往极少,但做陌生人总比做敌人好,迟未晚亦是仰头干了这杯酒,“改日等县主府落成,我定邀请诸位于府中一聚。”   “那我们可就等着了,县主可别忽悠我们,我们大家伙可都听见了的。”一黄衣女子扎着两条小辫子,扑闪着大眼对着迟未晚说道。   迟未晚见过这姑娘,正是之前与顾玉溪交好的礼部尚书之女欧阳羽恬,性子活泼可爱,看起来有种天真的纯净感。   “这是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县主自是不会骗我们的,来,让我们再敬县主一杯。”迟静雅又倒满一杯,走了两步似是忽然扭到了脚,惊呼一声往边上倒去,手中的酒下意识的扔了出去。只听叮当响了两声,酒杯落地碎成了一片,而杯中酒好巧不巧的全洒在了迟未晚的胸前,顿时晕染了一大片。   “呀,县主的衣服。”欧阳羽恬一声惊呼,才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集中在迟未晚的身上。   迟静雅摔去时被丫鬟给扶住了,倒是没有跌到在地,这会见迟未晚身上的痕迹,立马露出愧疚的神色,忙道歉道:“是我该死,居然将县主的衣服弄脏了。若是县主不介意,不如先去我房间,换身衣服吧。”   “连翘,快带县主去我房中换身衣服。”没有给迟未晚反应的忌讳,迟静雅直接叫了丫鬟带迟未晚去换衣服。   迟未晚也不知她是否是故意为之,只是此时也没办法,总不能就这样等几个时辰吧,于是对边上的顾玉溪交代了几句,便跟着连翘去了。   迟静雅居住的流光苑距离雅苑约莫有半盏茶的距离。一路上七弯八拐的,终于到了流光苑。流光愿亦是挺大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草,还有一座两层楼高的房子,屋内装修极其奢华。   “我家小姐的身材与县主相似,这是我们小姐新作的裙子,从未上过身,县主便先将就一下吧。”连翘从巷子里拿出一套纯白的广绣襦裙,层层薄如蝉翼的白纱美得很。   居然这般大方的给出了这么美的裙子,迟未晚心中对迟静雅的看法稍微改观了那么一点,“你先出去等着吧,我换好了你再进来。”   “是。”连翘弯腿福身,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去,顺带着关上了房门。   待人走了,迟未晚才换上了衣衫,衣服虽然不是特别合身,但是迟未晚的气质都如同改变了一般。一袭白色的曳地长裙,白衣如雪,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纯洁若冰雪。   站在镜前看了一会,迟未晚便觉得酒劲上来了,脑子有些发蒙,忙走到窗子边上想要开窗谁知竟然打不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让自己清醒些,然后走到门边去开房门,可房门已经被外面给锁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迟未晚用发蒙的脑子思考问题,为什么迟静雅要将自己困在这个房间中,目的是什么?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让她有所图的?似乎都没有吧,除了县主这个名头,但这也需要皇上开金口才行啊。   再者说,自己离开雅苑这般久不回去,顾姐姐也是会生疑的,难道她就不怕事情被人知晓?   不对!既然她敢这么做,定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自己觉得不能坐以待毙。迟未晚只觉得脑子越发的懵了。拉开袖子在手腕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让自己保持清醒。按理说她时常喝啤酒,不该是着点酒量。   坐在床上想了好一会,手指无意识的在被子上摩擦,忽然一个停顿,慌忙站起来观察整间屋子,梳妆台、床,无一不干净整洁,可就是太干净整洁了,才让迟未晚觉得有问题,这根本就不是迟静雅的房间!哪这究竟是哪里?   看着桌上嚷嚷升起的熏香,迟未晚一个激灵,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香炉中的熏香给灭了。就是这个东西,侵扰人的神智,让她很想睡觉。   灭掉了目前最具有危险的东西,迟未晚深知这不是自己能够继续待下去的地方,她无法料到迟静雅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所以现在必须马上先跑了再说。   思及此,她操起凳子大步的走到窗户边上,狠狠的砸了几下,窗户便被她给砸开了。此时她站立的地方是二楼,若是就这样跳下去也不知会不会出问题。她想了想,转身将床上的被单给撕成了一条条的布条,然后绑定好一头缠在床脚上,一头直接出窗户扔了下去。   系好了碍事的裙子,迟未晚便一点点从窗户爬下去,刚从窗户出来,便听见走廊里有好几个脚步声,还有男子与女子的对话声。顾不得细听,迟未晚飞快的让自己下到一楼,然后撒腿就跑,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刚刚逃走。   刚落地,房门便被人推开了。他们面对的是空荡荡的房间以及大开的窗户,两个汉子忙跑到窗户边上往外看,正巧瞧见了迟未晚逃窜的身影,“快追,她在那儿,别让她跑了。”   还真的是没有宅斗经验,迟未晚第一次参加宴会便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根本不懂得要防人一手,只觉得她们还是孩子,谁知下手也挺狠了,这倒是给她长了个经验教训。   眼看着自己的行踪被对方发现,迟未晚又不认识路,只得随便看见那条道是通畅的便往哪边去。这会慌不择路的一顿乱跑,后面的人更是穷追不舍。 第十四章 不用活   跑着,迟未晚便发现自己跑到了方才的牡丹园中,左看右看的看了一会,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树丛,便毫不犹豫的躲了进去,屏住呼吸,一手压着心脏,希望她不要跳的这般响。   “我看着她进来了,快找找。”是连翘的声音,那两个汉子马上在院子里搜索起来,迟未晚退无可退,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唯有握紧了自己的手,死死的咬住嘴唇,她不知道若是落入这两个汉子手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只手眼看着在树丛上方出现,迟未晚心神为之一滞,几乎忘了呼吸。   “唉,老太婆,你一直在这里,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姑娘从这边跑过?”另一个汉子忽然在远处大声的问道,听见文化,树丛上方的手便缩了回去,脚步声渐渐又离远了。   只听见啊啊啊的几声,连翘和两个汉子便骂骂咧咧的走了,迟未晚依旧待在树丛里不敢现身,只觉得心跳都快不属于自己了。   过了许久,树丛被扒开,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几乎满头白发整齐的梳起,全数被挽成发髻,灰扑扑的衣服被洗的发白,裙角上有泥土的痕迹,应该是刚沾上去不久。   老妪原本平静无波的眼在看清了迟未晚的面容后,忽然激动得颤抖的伸手去扶她,古井般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颤巍巍的扶起迟未晚。   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看见自己这般失态,迟未晚这会正蹲着脚麻,便随着她的动作起来了,“多谢婆婆。”   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出来,像是看很久远以前的人,老妪的目光先是很激动,接着又像是怀念起以前的人和事。上上下下在她身上打量了好几遍,激动的面容才渐渐平息,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只是眼中闪烁着的光芒,让人知道她终究还是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啊、啊、啊。”老妪开口,迟未晚才明白,原来对方是个哑巴,并不会说话。   “婆婆是管理这个牡丹园的人吗?”看着偌大的牡丹园,再看看哑婆,不由得有些心疼,“牡丹园的牡丹花开艳丽,婆婆的功劳定是最大的。”   哑婆听她安慰的话语,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指指外头,又指指迟未晚,示意让她跟着自己走。   “不,婆婆,我要回雅苑去,我不能就这般走了,不然指不定她们还要怎么编排我呢。”拒绝了哑婆让她出府的建议,迟未晚一定要回到宴会现场去,想要看看迟静雅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哑婆拗不过她,只得带着她避开人多的地方,回到了雅苑附近。到了附近,哑婆便不再继续送她,只能目送她一人挺着脊背往前走去,不知那是万丈深渊还是什么。   理理衣衫,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然些,迟未晚这才迈着步子缓缓进了门。此时已经用完了午膳,大家坐在外头的凉亭中闲话家常。顾玉溪时不时的四处张望,面上带着意思焦虑,静姝亦是站在后头着急的踱步。反倒是身为主人的迟静雅丝毫不受影响,面上含笑的与身边之人低声交谈,丝毫想不起迟未晚已经出去许久还不曾回来,或许永远回不来了才是她最想要看见的。   忽而看见一熟悉的身影从另一个门进来,趴在迟静雅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便见她的脸色陡然一变,又飞快的掩饰了下去,“这不可能,县主不可能做这种事。”   一声惊呼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县主怎么了?”顾玉溪听到迟未晚的消息,忙上前问道,她心中一直觉得不安,就是生怕迟未晚在这里出点什么事情。在京中,各种宴会总能时不时的出点什么事,因此她就更加不爱往人堆里凑了。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迟静雅忙捂住自己的嘴,为难的看着大家,连连摇头,“别听连翘瞎说,县主绝不会在这里与家丁私定终身。”   与家丁私定终身。大家一下就听明白了重点,想想她不过是山野村妇,见识短浅,会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了,如此一来她的名声便也坏了。   “县主在哪儿?你带着县主去换衣裳,为何又是你一人跑回来?我倒是有理由怀疑是你在污蔑县主。”顾玉溪上前一步,紧紧盯着连翘,连翘顿时脸上一阵红白变换,目光闪烁的避开她。   “连翘,难道真的是你在污蔑县主?”见连翘不说话,迟静雅严厉的一声呵,“县主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还不从实招来。”   见自己小姐生气了,连翘扑通一声跪下,“小姐明鉴,我与县主无冤无仇,又岂会污蔑于她。方才我带着县主去换衣裳,谁知过了许久也不见县主出来,我便进门去看,里头居然没了身影,窗户大开,我循着小路一直找寻了过去,就、就……”   “就什么,你倒是快说呀。”   “就看见我与某个家丁互诉衷肠,私定终身。还是发现我与人在院子里无媒苟合,见来了人,就飞快的跑了?”看着她们表演了好一会,迟未晚才想明白其中缘由。   坏了自己的名声,即便是二皇子对自己有点非分之想,到这时候也只能作罢,安安心心的与迟静雅做一对快乐鸳鸯。只迟静雅未免也太狠毒了些,大家同是女子,且她与二皇子不过就是那一次说了几句话,她便这般想害了自己,到底是美如蛇蝎啊。   随着一声轻笑,迟未晚从花丛后缓缓走了出来,平静的看着连翘,好脾气的欣赏她脸上顿时失却的血色,“连翘,如你所说我与你无仇怨,你为何将我引入陌生的地方便走了,害得我在云侯府寻了这般久才找到来时路。不过这云侯府倒也有些奇怪,我走了这么多地方,居然连一个丫鬟家丁也不曾看见。”   迟未晚从来不是别人欺负她只会躲起来暗自垂怜的人,既然她们想要玩,那她便与她们玩玩罢。   “县主,您可还好。”静姝见迟未晚安然无恙的回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忙跑到她身边寸步不离的跟着,之前她便在后悔自己没有跟去,若县主真的出事了,她估计也不用活了。 第十五章 不甘心   “你可吓死我了。”顾玉溪走到她身边,确定她安全之后才以手抚着自己的心口。对于连翘的话是一句也不信,什么与家丁私定终身,自家哥哥与九皇子以及庆侯府的小侯爷时不时的在她面前晃,她丝毫不受影响,难不曾还能看得上那些目不识丁的家丁?简直就是笑话。   迟未晚自是看见了顾玉溪为自己说的话,知她是真的将自己当作朋友,柔和道:“我没事。不过,我还是想请连翘姑娘继续将她看见的故事说下去。来,连翘姑娘,请开始你的表演。”说倒后来,迟未晚脸上的笑渐渐消失,目光冷凝,紧锁着地上脸色煞白的连翘。   丫鬟敢这般诬陷自己,定然是得到了上头人的吩咐,但凡今天自己先走了,一转身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来,三人成虎,自己便是没做过也要一辈子背上这样的坏名声了。   “奴婢,奴婢看见家丁手中拿着县主的贴身帕子,且那家丁说是县主亲自给他的,你们已经……”说到后来,连翘的声音越来越低,这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让她现编也编不出来。事情本不该是如此的,应该是迟未晚种了迷香昏迷,然后被人撞见她与家丁苟合,这才是符合逻辑,可现在也只得迎着头皮按照迟静雅说的去做了。   迟静雅没有想到迟未晚居然这般有胆量的这么快就找了回来,本想着就算事情没按照她计划的那般,也能趁机坏了她的声誉,只是这方法是她临时想到的,根本经不起推敲。   “帕子。”迟未晚不屑的轻笑一声,“连翘姑娘莫不是忘了,我的衣裳被你家小姐弄脏,是你带我去换下来的,那换下来的衣物可尽数还在你家小姐的屋中,连着帕子我也给忘在那儿了。”   “县主竟是连自己的贴身衣物也能忘记?”迟静雅趁机反问了一句,又急忙捂住嘴,好似自己多嘴暴露了什么。   就怕她不说话,迟未晚这才整好以瑕的看向一直站在后头的迟静雅。此时围观的阵型有点特别,部分与迟静雅交好的紧紧站在她身边,而自己身边是静姝与顾玉溪,不过之前那黄衫的欧阳羽恬也下意识的站在了顾玉溪不远处,剩下四五人哪边都没站,静静的看着事态发展。   “说来也怪,云侯府的门窗似乎有些特别,从内里似乎打不开啊。”微微蹙眉,像是遇到了什么大难题,“这不,我只能敲坏了窗户出来了。更奇怪的啊――”   将最后一个字往后一拖,顿时吸引了大家的心神,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更奇怪的是,居然家丁能够轻而易举的进入内院,还准确的知晓了迟小姐的闺房位置,幸好我跑得快,不然指不定会遭遇什么事情呢。迟小姐还是请令尊将家丁好好敲打一番,偷鸡摸狗的家丁可别继续安置在府中了,若哪天撞上了迟小姐便是真的出事了。”   迟未晚只说了家丁闯入闺房偷鸡摸狗,只是这内里的意思大家总是能听得明白,家丁只能在外院待着又岂能往内院去,万一冲撞了女眷该如何。要么这个家丁是被人特意带进去的,要么就是时常进入迟静雅的闺房的,那进入闺房为的是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若不是,那带他进去的目的是什么?与那紧锁的门窗以呼应这就不言而喻了。   一时间大家心思各异,便是看向迟静雅的眼神都有了一丝丝变化。迟静雅更是没想到迟未晚居然这般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就将问题给扔到了自己身上,顿时给气得不轻,可这个时候她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她苦心经营的人设就要崩了。   “县主莫不是在开玩笑吧。”迟静雅袖中手紧紧握拳,对于迟未晚是越发得恨了,她这恨源于男女之情,但如今已经是觉得迟未晚挑战了自己得威严,这就更令人讨厌了,“之前县主不是还说是连翘将你引入陌生得地方便走了么,怎么这会又说是自己敲了窗子跑出来的?这似乎有些矛盾啊。”   “嗯,也是。”迟未晚点点头,像是在赞同她得说法,又一拍自己的额头。   “呀,怪我没说清楚,这整个云侯府于我来说可不就是陌生地方吗,难不曾还要如同自己家的后花园么。不是我说你,迟姑娘在府中还是小心些吧,毕竟是常年在云侯府待着,有些花花肠子的丫鬟家丁在终归还是危险的。今儿她能够因为自己将我弄丢了而诬陷我,我便算了,毕竟长于乡野,胆子大些,若是在坐的其她小姐呢,她们该怎么办?而明儿这些下人说不得胆子越发大了,奴大欺主啊。”   她就是想要逗着迟静雅玩,总之今天就认准了一件事,要么就是你有问题,要么就是你家丫鬟小厮的有问题,终究是还是要你做出点表示,来安抚你请来的各家小姐的。   实在是看不出迟未晚竟是这样难缠的人,而且她明明自己知晓了真相也不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也没有人会愿意去相信,所以她就不说,愣是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让所有人去猜测,因为大家就是宁愿相信自己猜测的也不愿意相信别人说的。   “连翘,你还不从实招来!”知晓自己今天若是不给出一个完美的结果,自己名声定是要受损了,迟静雅一声怒喝,指着连翘伤心道:“我待你如姐妹,你竟然将小厮放入后院之中,你可知罪!”   这时候只能先牺牲连翘了,能为自己挡刀子,这是她的福气。迟静雅如是想着,要怪就怪她没能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要怪就怪那滚刀肉般的迟未晚,总之与自己无关。   “小姐。”连翘不敢反驳,她太清楚若是反驳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了,所以只能咬着唇将所有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是奴婢鬼迷心窍,见不得县主好,明明奴婢也是穷人家的女儿,为何偏偏做了县主的是她而不是奴婢。奴婢不甘心,所以才这般污蔑县主。”   “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痛心疾首的望着地上的连翘,迟静雅眸中泪光闪动,好不伤心,“县主是为边关将士捐米捐粮,深入战场,陛下感念县主大义,才将其封为县主。你呢,你做了什么,一天天小女儿心思,居然这般歹毒的想要陷害县主,你现在就收拾包袱给我滚出云侯府,我再没有你这样歹毒的丫鬟。”   一番唱作念打,迟静雅悲伤的靠在身边的柳仪琳身上,每人垂泪自是惹人怜惜,强忍着伤痛上前几步,几乎每走一步都是摇摇欲坠,最后跪倒在迟未晚面前,“是我御下不严,使得县主蒙受不白之冤,静雅为丫鬟的所做所为道歉。县主大人大量,还望县主宽恕连翘一命,连翘与我情同姐妹,只是一时想岔才犯了大错,她绝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求县主宽恕。”   这一番话说得好似是迟未晚要连翘的命似的,而迟静雅自己则成了为奴求情的好主子。迟未晚不闪不避的任由她在自己面前下跪,眼中带着嘲弄,等她全部说完了才转身满脸天真的对着顾玉溪道:“顾姐姐,原来下人犯了错是要被赶出府的呀?好可怜哦,我还以为只要教训几句就好,我是不是做错事情了,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她做的事情实在可恶,我忍无可忍才将事实说出来的。”   你会装可怜,我会装无辜啊,迟未晚学着她的套路亦是满脸的无辜后悔和懊恼。纯白的襦裙在微风中扬起微微的弧度,清丽的小脸此时看来有不谙世事的纯净,一时间大家竟不知她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了。   顾玉溪拍拍她的手背,状似安慰她,实则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奴才只能是奴才,主子让她往东她是不敢往西的,便是你于她感情再好,也不能失了自己的身份。说的好听是情同姐妹,往深里想,你是将她也当作了主子,还是将自己当作了下人?这只会让她们越发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所以你日后有了自己的县主府,可一定得拿捏好每个下人。”   这话说得也是不偏不倚的,可在场的也是聪慧的女子,立马明白了话中的意思。迟静雅居然为了下人下跪求情,还真的是卑微啊。而且迟未晚之前并没有想要如何处罚连翘,她自己便将人给赶出府去了,还要求迟未晚饶她一命,说起来也是可笑了。再说,被大家族里赶出去的下人,有几个是有好日子过的,根本不会有人家愿意将其再买回去。   迟静雅这会是接着跪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袖中紧握的双手,指甲都扣进了肉里。她就应该听娘的,直接要了她的命才好,省的这么多事了。   “奴婢感谢小姐这么多年的照顾,是奴婢一个人做的事情,小姐不必再为奴婢求情,奴婢愿以死谢罪。”连翘自是要为自己小姐找个台阶下的,说罢,起身往不远处的柱子上撞去。   迟未晚大喝一声,“拦住她!” 第十六章 快跳马   那一声喝充满了命令感,令人几乎毫不犹豫的就冲过去拦人。拉的拉,拦的拦,根本没有让连翘碰到柱子上。迟静雅亦是飞快的起身假作去拉连翘,“连翘,你怎么这么傻,怎能就这么寻死。”   “小姐。”连翘抱着迟静雅低声哭泣,“县主不原谅奴婢,害得小姐也要因奴婢受委屈,都怪奴婢不好,是奴婢错了。”   两人害怕的看着迟未晚,又转开眼抱头哭泣,好似就怪迟未晚害得她们如此的。   “好好的赏花宴居然闹成这般样子,顾姐姐我们还是走吧。这是云侯府的家事,终究不是我们能插上嘴的,日后我都要不敢再去参加她们的宴会了,生怕又出了相同的事情,我不说话倒还成了我的错。”迟未晚才不管她们主仆怎么表演呢,就是不接她们的话。   “小时候我犯错,我娘都是关起门来教育我,她说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我便只是提醒了迟小姐几句,没曾想她们竟就觉得我要喊打喊杀了,我当真冤枉。在我们乡下,只教育一番便作罢了,哪里还有这么多事。”   不是说我是乡下来的吗,那就按着我们乡下的习俗说。反正我就是不了解你们的规矩,我也没想过处罚你们,都是你们自己强加的表演罢了。   这下就尴尬了,迟静雅也不知道怎么表演下去,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哎,我想起家中还有事,怕是要先走一步了。”欧阳羽恬扑闪着大眼忽然开口打破了尴尬,略带歉意道:“真是抱歉,实在是当时给忘了,这时候才想起。”   一时间又有好几个提出了要回家,好好的赏花宴居然就这样散了。迟未晚看也没看迟静雅一眼,带着静姝于顾玉溪一同出了府,根本没看见身后那双冷若毒蛇的眼。   时间还早,两人便没有上马车,挽着手一同在街上逛着,找了个安静的茶馆,将云侯府的事情问了个清楚,在了解到迟未晚种了迷香,险些真的出事时还是下出来一身冷汗。   “真没想到迟静雅居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一拍茶桌,顾玉溪满是不敢置信,“你与她仅在宫中见了一面,为何会让她这般想害你?这有些说不通。”   迟未晚轻叹一声,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然后将听了墙角的事情告诉了她,这才然顾玉溪明白过来,迟静雅只是害怕有人跟她抢二皇子罢了。   “那二皇子虽说长得好看,但是我哥也不差,她以为每个人都跟她一样,非赖着别人吗。”在京中自然对二皇子也熟悉,不像迟未晚对谁都是一抹黑,只不过在顾玉溪眼里,自己哥哥才是虽厉害最好的,“对了,你觉得我哥哥这个人如何?他如今年满二十,我娘可成天里想要给他找个媳妇儿,以前是他在边关,我娘有心无力,如今回来了,怕是躲不过了。”   顾南风要娶媳妇了,迟未晚呆了一下。这般快的吗,她还没有长大啊,连及笄都还要一年。等等等等,自己在想什么啊,他娶媳妇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顾大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能百丈之外取人首级。他笑起来也很好啊,眼睛里像是放入了星辰大海,让人忍不住被吸引。”迟未晚收回自己飘飞的思绪,可是一说起顾南风似乎心里就有点雀跃,她不能否认啊,她是有点心动的。   “我哥笑!起!来!很好看!”顾玉溪如同看外星人一般的看着她,“我哥一个面瘫的人,怎么可能会笑。”   顾南风会笑,只是极少对着别人笑罢了,唯独忍不住靠近迟未晚的时候,几乎连自己也不知道的随着她笑。迟未晚也不知道怎么与她解释,自己是真的时常看见顾南风笑。   “难不成,我哥其实是爱慕着你,所以时常的给你献殷勤?”顾玉溪到底还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有着八卦精神,这会正满脸贼笑的看着迟未晚,“真没想到啊,我哥居然喜欢比他小这般多的姑娘家,老牛吃嫩草。”   “别瞎说。”迟未晚直接将她的八卦精神给灭了,“顾大哥一直都是将我当成妹妹来看待的,刚认识她得时候,他便说我与你相似,将我当成了妹妹。”她至今都记得那天夜里,他带着自己在林子里,也就是那天或许她就将他埋在了心底,可他居然说当自己是妹妹,这叫她很生气。且至今都不敢迈出去一步,生怕又得到一句“你就如同我妹妹一般”。   说起来,迟未晚与顾玉溪性格上是有几分相像,不然两人也无法这般快就成为朋友,也难怪顾南风要这样说了。   两人又凑道一起叽叽咋咋得说了许久,约莫到了酉时,才从茶馆出来,带着丫鬟各自上了马车离去。   靠在马车上,静姝拿了靠垫给她垫着,今日在云侯府的事情,待回去了她是定要与九皇子禀告的,云侯府敢用这中下三滥的方式对付县主,九皇子定会给她讨回公道。   马车走了许久还没有到达九皇子府,耳边原本的叫卖声亦是消失了,只有马车走动的声音,迟未晚不由得警觉起来,撩开窗边的帘子一看,她们居然被带出了城。   “停车!”掀开门帘,迟未晚喊了一声,谁知车夫戴着一个黑斗笠在听到的她的命令行后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扬起马鞭,让马儿飞快的跑了起来。   马车内的两个顿时一个后仰撞在了后壁上,迟未晚深知自己与静姝是遭遇难题了,这荒郊野外的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只能靠自己想办法自救。   她打量了马车一眼,低声问静姝,“马车内可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匕首小刀都行。”   “您左边的暗格内有一把小刀,是平时用作切水果的。”静姝神情紧绷,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这时候很是害怕,可见迟未晚此时冷静的摸样,不由得心中也安定不少。   拿了小刀出来,迟未晚将刀交给静姝,“拿着防身,你可是会驾车?”静姝摇摇头,她学的都是如何伺候主子,从未学过驾车,又从发上拿了发簪握在手里,“县主拿着刀便是了,我有簪子。”   迟未晚一咬牙,“你抓紧窗子,坐好了。”说罢再次靠马车门,快速的掀开帘子朝着车夫的背就是一脚。这一脚是使上了吃奶的力气,车夫毫无防备,一个龋趔掉下马车,可他的一手还紧紧握着缰绳。   马儿吃痛,跑的更加的快了。车夫在地上被拖着跑了好一段路,愣是没有放开缰绳,车内的两人被颠簸得几乎要吐出来,迟未晚拿出小刀,艰难的爬到车外,对着缰绳就是一阵磨。她想要将缰绳给隔了,这样便能自己控制马车,不受车夫的控制了。   谁知车夫一个翻身,一手抓着缰绳,一手直接抓住了迟未晚的手臂,顿时迟未晚半个身子被拉了出去,几乎要与地面接触了。   “县主!”静姝惊呼一声,亦是冲上前来,使劲的拉着迟未晚的身子,不让她掉下去。   “静姝,快跳马!”迟未晚大喊,她看见马儿已经偏离了大道,眼看着就要直接撞进林子里,马车的车身庞大,必然会被林子的树木给撞碎了。   静姝抬头,亦是看见了不远处的大树。一咬牙,将手中的发簪再次紧握,然后绕过迟未晚于她齐平,趴下身将发簪狠狠的插入车夫的手背上,车夫吃痛,瞬间放开了迟未晚的胳膊。   说时迟那时快,迟未晚拉着静姝便直接跳下了马车,两人在地上一连滚了数米才听了下来,悲伤胳膊上都被石子给撞得生疼,最重要的还是跳下马车时候的惯性,让两人的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疼。   嘭!   一声巨响,马车果然撞上了林子中的树木,被撞了个稀碎,那车夫亦是在看见要撞上大树时,飞开的给跳开了。   “县主,您可还好。”静姝强忍着身上的痛爬起来,对着身边的迟未晚问道,刚才千钧一发的时候,她清楚的感受了迟未晚将自己推在了上方,没有先着地,心中不由得感动。   迟未晚疼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放下下马时,她将自己垫在了下面,受创的力道比静姝更大一些。缓了好一会才好一点,眨眨眼,“我没事,你没事吧。”   摇摇头,“奴婢没事。”   “扶我起来,那车夫怕是被人给掉包了,说不定他还要追上来。”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迟未晚艰难的起身由静姝扶着一瘸一拐的往来时的路走去。也不知道两人是被带到什么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相扶着走回去。   “你们以为今天还能活着回去吗?” 第十七章 你得死   安静的道路上,身后忽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两人回身去看,这时那车夫,此时已经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双绿豆大的眼,蒙着脸,叫人看不清他的外貌,且他说大梁话似乎说得有些蹩脚,并不是很熟练的模样。   静姝上前一步将迟未晚护在自己身后,“你是谁?为何要将我们带到这儿。”在迟未晚的印象中,与静和想比,静姝是一个极温柔的女子,知晓自己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这会居然挡在自己的前面,而且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真心想要保护自己,不由得有些诧异。   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紧张,这才对着车夫道:“是谁派你来杀我的?若你是收钱杀人,我可以给双倍。”   车夫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我主子要你死,你就得死。”   看来是说不通了,这人时完全听命与某个人的,用金钱时诱惑不了他的。迟未晚暗中观察了一番周围的,发觉自己与静姝根本逃不掉。   “那你至少得告诉我,你得主子是谁,让我死也得死个明白。”现在能做的便是拖延时间了,希望九皇子能够发现自己到现在没回去而派人寻找自己,迟未晚是真的很后悔自己没能学会一招半式,不然也不至于这般被动了。   车夫步步紧逼,豆大得小眼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看着迟未晚,他的左手手背还冒着鲜血,正是被静姝给弄伤的。   两人一步步往后退去,迟未晚低声对着静姝道:“一会你使劲的跑,我想办法拦住他。”   “不行,奴婢拦着他……”   “他的目标是我,若是你拦着他,指不定我们两个都得出事。你先跑,我看那受惊的马儿这会就在林子前面不远处,你想办法骑马去找九皇子和顾将军,我的安危可就靠你了。”迟未晚没有再让她说下去,直接将自己心中的分析给说了一遍,只有自己再他面前,这车夫才不会先去追静姝,反而会想先杀了自己再说。   静姝不敢应下,生怕自己都了迟未晚便出事了,这样自己真的就是个罪人了。而且换做其他主子,怕是无论如何也要先保命,而不是考虑奴才的生命安全。   “我命令你,必须听我得,不然我们俩都得死。”迟未晚沉着声音说道,令人不敢不从。   说着她拉着静姝小心得退到树林边,然后重重的将她给推进了林子里。车夫正想去追,迟未晚亮出小刀,直指着车夫道:“你今天若是敢动我一根汗毛,天下兵马大元帅定不会放过你。”   车夫被吸引了心神,冷笑着转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出咯咯得声响,“我杀了你,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说着他从腰间抽出挂着的大刀,直接指着迟未晚,一刀便捅进了迟未晚的肩膀上,好在他似乎很喜欢此时戏弄别人的滋味,也没有直接就要了她的命。   “我瞧你长得似乎还不错,不如让你哥哥我先爽一爽,我还从没有上过县主呢,也不知县主得滋味如何。”   淫荡的笑声从他嘴里溢出,迟未晚只觉得听着很不舒服。肩膀上得疼痛更是此时让她几乎跑也跑不了的,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要英年早逝了?   垂在身侧的手忽而碰到了一个硬梆梆得东西,迟未晚心中一喜,忙将那半块玉佩给抓在了手中,跑不掉还躲不起吗?   “你不可能杀了我的,或许你现在将你主子是谁告诉我,我还能饶你一命。”   懒得再与迟未晚说话,车夫将大刀抽出,再次往上一扬,朝着迟未晚的脖子便砍了过来,迟未晚一摸玉佩,顿时整个人都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车夫不傻了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忽然消失。他使劲的擦擦自己的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不断的在原地四处打量。   迟未晚进入了玉佩的空间中,一进去便直接倒了下来,方才跳车的撞击实在是让她受了内伤,浑身上下哪里都疼。肩膀上,鲜血早已染红了纯白的衣衫,她也没有力气给自己止血。轻轻咳嗽两声,鲜血便顺着她的嘴角留下。自己是保住命了,希望静姝也能够逃出去。   只是想要自己性命的又是谁,今天这个杀手明显不是大梁人士,但似乎他的武功也不怎么,难懂是对方觉得自己一介女流,根本只要派个男人过来,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想着,渐渐的意识有些模糊,亦不知过来多久,迟未晚听见外头似乎有声音,挣扎着坐起,感知周围,确定是顾南风喝匡月楼在大声的叫自己的名字,这才悄悄的摸着玉佩,再次出现在地面上,这会她是直接躺在了草丛中,小声的呼叫,“我在这儿。”   顾南风耳聪目明,立刻便听见了声音,顺着声音找寻过来。映入眼中的是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时而温柔可人,时而淘气的姑娘,此时面上毫无血色,而她身上那一袭白衣早已被鲜血染透,那红色似乎要刺道他心里去。   他曾受过无数次伤,便是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却从来没有哪一次让他如此害怕,险些连路都不会走了。   “丫头。”他几乎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能看见眼前这个血泊中的姑娘,毫无生气,如同被掐断了翅膀奄奄一息的蝴蝶。   迟未晚艰难的拉了拉嘴角,想要对他笑一下,可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只得睁着眼望着他。她从顾南风的眼里看见了害怕恐惧,是在为自己担心吗?   像是终于放心了,迟未晚只觉得很累,闭上了眼昏迷了过去。   “啊――”顾玉溪瞧见自己哥哥呆站着,跑过来便看见了地上的迟未晚,立刻尖叫起来,顿时将其他人也吸引了过来。   顾南风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生怕弄疼了她,一路上一言不发,面色阴沉得可怕。匡月楼亦是看见了迟未晚,不由倒吸一口气,到底是谁伤了她?   “还愣着干什么,快回府!拿着本皇子的令牌去宫中将御医全给我找出来,再去庆侯府将小侯爷给我带过来。”一连串的命令传下去,下头的人飞快的带着命令去办事了。   静姝在身后忍不住一直哭泣,都怪她不好,若是她让县主先走,县主便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若是她能够再快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是一个难熬的夜晚,许多人整夜睁着眼睛到天亮,有的人因为担心,有的人则是因为生气。   “你说她凭空消失了?”密室中那车夫跪在主子面前不敢抬头,任由她将桌上的各种东西砸在自己身上,动也不敢动,“凭空消失了那九皇子还能将人找到?丧狗,你知道任务完成不了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奴才领罚。”   九皇子府内灯火通明,御医们几乎都是被拎着领子给抓到九皇子府的,看着迟未晚受伤的部位,一个个都不敢主动去包扎,毕竟她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迟未晚还醒着,她一定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命都要没了,还顾及什么男女之情。   “我曾学过包扎,让我来吧。”面对那些个不知如何是好的御医,顾玉溪站了出来。静和与静姝将帘子放下,在旁协助。   小心的剪开她的衣裳,露出伤口,伤口在左边胸口,约莫食指的长度,好在伤口并没有特别深,只是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顾玉溪心中亦是自责,若当时自己于她一起回来,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即使遇到歹徒,自己好歹也会些武功,能抵挡一阵。   小心将血迹擦掉,然后用上谷莫遇给她的消毒酒精,在伤口处清洗一番,最后才撒上药粉,用纱布包扎起来。   三人轻手轻脚的将迟未晚的衣裳换下,生怕弄疼了她。这才掀开帘子走出去,端出去的盆子里满是鲜红,接连换了几盆才终于是干净了。顾南风站在大厅内目光紧紧盯着帘子里面,他不知道自己对她是什么心理,只觉得若是要他拿命换她的平安,他也是愿意的。   谷莫遇亲自把脉,确定迟未晚已经无碍,只需要好好调理一番才松了口气,又写了药房让人去抓药。御医们见又谷莫遇在也不敢发表什么意见,等匡月楼一声令下,各自抱着药箱飞快的跑了。   他们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个县主恐怕不简单,受个伤居然都能够让这么多人围着转。也不知是谁这般大胆,居然敢对县主下手。   “这件事,查。”这是顾南风这么长时间说的第一句话,顿时两名浑身黑衣的人出现在他面前,“诺。” 第十八章 县主醒   匡月楼惊讶的看着顾南风,他居然将自己手中最隐秘的暗卫给派了出来,他对迟未晚究竟是放了多少心思在里面了。若说自己,他心中暗暗叹了一声,身为皇子,是没有资格对别人动心的,他的婚姻只会是一场交易而已,皇家的水,太深,不适合她,她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所以自己只能站在她身后给予她所有的支持吧。   收敛了自己的心神,匡月楼才安排顾南风在自己家中住下,顾玉溪亦是不肯回去,要陪在迟未晚身边,“县主与京城中所有人都无冤无仇,为何总有人会想要对她动手?”   “总有人是什么意思?”谷莫遇听道顾玉溪的抱怨,不由得奇怪。   顾玉溪便将白天在云侯府发生的事情与他们说了一遍,最后道:“若不是县主机警,只怕这会不管是名声还是性命都没了。”   关于云侯府,谷莫遇很是敏感,当年自己的姑姑就是嫁给了云侯爷迟云贤,只是十多年前姑姑死后,自己家与云侯府也断了来往,每每提到云侯府,自己的父亲与奶奶总是满肚子的怨气,怪云侯爷在自己姑姑死后没多久,便娶了如今的夫人安梦盈,且进门的时候迟静雅都已经三岁了。可见云侯爷在与谷怜心婚姻存续期间就已经养了外室,生了孩子。   “你是说迟静雅想要将县主迷晕了,然后嫁祸她与人苟合?目的就是为了坏了她的名声,使得二皇子不屑看她一眼?”   几乎是很难想象居然会有女子用这种歹毒的方法,目的仅仅是因为嫉妒。小小年纪便这般阴狠,表面上还装做是一朵白莲花,女子当真是可怕,谷莫遇心想。   “换句话说,我二皇兄与云侯府迟早有一天会沆瀣一气。”匡月楼几乎很快就从她们的对话中,听出了更深层次的问题。   三年前太子受伤,半年的时间里昏迷不醒,便是醒来之后也身体没有以前那般好了。二皇子便趁机在朝堂上站稳了拳脚,便是如今,太子做事也时常被二皇子掣肘。只是太子仁善,并不愿与他伤了兄弟情谊,因此也便由着他去了。   二皇子相貌周正,性格和善,给人一种儒雅之感,很容易让人亲近,所以也有不少人暗地里想要皇上易太子,身为成年皇子,难免会有更大的欲望想要得到更多。   “行了,都出去,让县主好好休息。”顾南风不想与他们讨论这些问题,直接将人赶了出去,留自己妹妹与静姝静和照顾迟未晚。   “二皇子要防,只是如今最重要的问题是找出那个想要伤害她的人。”顾南风恢复了淡漠的神情,深邃的眼里深沉一片,似乎暴风雨来临的前夕,轻轻吐出一句话,“我定要他碎尸万段。”   话中的杀气令人浑身一抖。   月儿高悬中空,清冷的光洒在人间,只是许多阴暗的角落未必能够照到。顾南风坐在屋顶,他的身下便是迟未晚的卧室,手中握着一支木簪子,上头刻着一朵玉簪花。木簪很粗糙,只是上头似乎已经被人磨砺了无数次。   他曾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能再让那个时常出现在脑中的姑娘受伤,可是她一次比一次受伤得厉害。这一次是他亲自带着她回到京城的,原想着是让她有更好的生活,是自己做错了吗?她会不会怪自己?   一夜未眠,看着月亮落下,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县主醒了。”   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顾南风突然听见静和的一声叫唤。立刻飞身下楼,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听见门口的声响,迟未晚侧头望了过来,正巧对上了顾南风的眼。只见他下巴上青黑得胡渣都冒了出来,双眼满是红血丝,眼下青黑,完全就是整夜未睡得模样。   “可是哪里还疼?饿不饿?渴不渴?”蹲在她窗前,顾南风毫不避讳得抓住她得手,这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他一刻也不想离开她看不见她。   感受到他得担心,迟未晚浅浅露出一抹微笑,那梨涡便显现了出来,眼里满是温柔和满足,“渴。”   她在昏迷前想的是,若是今后都见不到这个男人了该多可惜啊,自己还不曾跟他表明心意呢,还没有告诉他不能娶别的姑娘,等她长大呢。   昏迷许久醒来,她得声音还有点沙哑。顾南风忙给她倒了杯水,确定水温不会烫到她,才小心得扶起她喝水。   静姝和静雅面面相觑,懂事的退出去为迟未晚准备吃食。炉子上煨着赤米红枣粥,已经稀烂。菠菜猪肝汤也是熬了许久,很是鲜美。迟未晚失血过多,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补血,配合着静养很快便能将身子骨给养回来。   “顾大哥一夜未睡吗?”迟未晚靠在他的肩膀上,侧看着他脸上的胡渣,有些心疼,“是在担心我吗?”生死一线,让她对人生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虽然自己重生一世,但并不代表就能永远活着,难得重活一世,何不痛快的活一场,去浪去爱去疯狂。   即使如今顾南风将她当作了妹妹,那她就借着这个优势,想方设法的让他爱上自己呗,再不然就将他身边的女子全赶走,大不了大家都做一个铁杆光棍。   顾南风摸摸自己的下巴,有些微窘迫,“嗯,怕你出事。”   听见他这般说,迟未晚只觉得自己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如果是别人出事,顾大哥还会这样担心吗?”也许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女孩子总是忍不住去想一些没有发生的事情,然后想要借此得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不会。”立刻给了个斩钉截铁的回答,忽又觉得自己回答太快了,顾南风又解释道,“别人与我无关。”   不得不说这个答案让迟未晚很满意,偷偷的在心底开心了许久。   “喂,你们俩要不要这么酸,我还在这里呢。”顾玉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来刷存在感,“我生病的时候,怎么不见得哥哥你这般照顾我,你莫不是――”   “别胡说。”顾南风忙打断自家妹妹的话头,“县主是我从麦和村带入京城,我就有这个责任保护她。”   “哦”像是赞同自己哥哥的回答,顾玉溪尾音长长的拖着,“照顾――需要这般暧昧的抱着她吗?哥哥,自打我六岁之后,你可就没有抱过我了。”   都说人艰不拆,可顾玉溪就是专门坑哥哥的妹妹啊,她眼睛这般光亮,明显就看出了自家哥哥对县主情根深种,偏生他自己还一点不知道,真的是要急死她!   才反应过来自己动作有多么不妥,顾南风老脸一红,忙站了起来,又怕迟未晚忽然失去支撑会摔去,又小心的一手抵着她的背,拿靠垫在她身后靠着。这才说了声,“我出去了。”匆匆走了出去。   看着他略显狼狈的背影,迟未晚与顾玉溪皆是噗嗤笑出声来。肩膀上的疼痛害得迟未晚连笑也不敢笑的太放肆,只得指指顾玉溪,“就你淘气。”   顾玉溪亦是一晚上没睡,生怕迟未晚半夜发起烧来,这会静和静殊端了饭菜上来,便与迟未晚一同用了些,这才告辞回家补觉。   喝了点粥,另外又喝了碗极苦的中药,迟未晚险些吐出来,幸好喝药的时候顾南风来了,在她喝完的瞬间喂了颗蜜饯在她嘴里,才让那苦味消散。   与匡月楼和顾南风聊了一会,迟未晚便坚持不住直接睡着了。失血过多导致她的身体虚弱,很容易犯困。看着聊天聊几句便能睡着的迟未晚,顾南风不由得心疼,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她能日行百里只为了给自己送粮草,为他分忧。   迟未晚遇袭的事情被报到了皇上那儿,皇上大惊,居然会有人想要对自己亲封的县主动手,这无论如何也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这消息一经传出,立刻有各种各样的猜测。有说是因为见不得她好,所以才有人想要杀她。但被说得最传神的却是永宁县主是因献粮草有功才被册封,说不定是北戎人怀恨在心,所以想杀了她泄愤。   顾南风在听到这样的解释不屑冷哼,若说要报复,北戎该恨的是自己,因为是他杀了他们的主帅,也是他焚烧了他们数万北戎军。为何偏偏他们会去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迟未晚,粮草便是迟未晚不拿出来,最后皇上也定会派人运送而来,届时难不曾他们还要杀皇上?   在九皇子府养伤养了几天,迟未晚便开始疑惑起九皇子派去接自己娘亲和姐姐的人为何还不到,按理说一个多月的时间应该能到了呀。   这天迟未晚刚睡下,两个小厮一身是血的进了九皇子府,直奔九皇子的书房。   “什么?张母身亡,于娉婷失踪了!”书房内九皇子猛地起身,盯着地上浑身浴血的手下,这可绝不是好消息。 第十九章 放开我   一个月前,他派了十多人去接张氏与于娉婷进京,原以为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居然发生这种突发情况,迟未晚在京中遇袭才没多久,连张氏与于娉婷都接连发生了意外,“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手下将情况仔细了说了一番,一个月前他们出发前往麦和村,接到张氏与于娉婷之后,便启程回京,谁知在半道上多次遇袭,一同去的十个人死的死伤的伤,拼了命的保护母女两人,甚至易容走了山路,竟还是被人发现。   最后就是在五天前,一大波蒙面人,将人逼上了悬崖。张氏为了保护于娉婷被人一剑穿胸,当场死亡,于娉婷更是被打落悬崖。两人假死跳下悬崖,却是在下头找了良两天也不曾找到尸体,只能匆忙赶回来,求取援助。   事情不能告诉迟未晚,她与她们母女相依为命,之前努力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娘亲和姐姐能过上好日子,如今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知她会不会疯。这是匡月楼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来人,快去请顾将军。”   可是这件事她迟早会知道,到底该如何告诉她,才能让她不那么伤心。   心中不安的不断在房中踱步,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他定是将什么重要的线索给忽略了,到底是什么呢?   九皇子府消息传的急,顾南风还以为是迟未晚又出事了,刚泡澡跑了一半就爬出来了,身上还带着一股子皂角味。   当他进门的时候,匡月楼猛的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南风,有件事很严峻。”   “出什么事了?”很少见到他这般郑重,顾南风心中一紧。   匡月楼便将事情与他说了一番,顾南风听完也忍不住陷入沉思。张氏与于娉婷在迟未晚的心中占据了多大的分量,他们都很清楚,若此事被她知晓了该如何?   “立刻派人去寻找她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声令下,数十人从九皇子府与将军府发出,只为了寻找一哥生死未卜的人。   迟未晚这几天觉得很奇怪,但凡自己醒着顾南风与匡月楼几乎每天陪在自己身边,每每问起自己的娘亲和姐姐为何还未到京城时,他们总会有一瞬间的波动,即使很快便掩饰过去,迟未晚还是发现了。一开始可以当作是巧合,那每次这样总不会是巧合了吧。   而且按时间算,她们早就应该到达京城才对。   吃了药,迟未晚便躺下了。过了好一会,外头有下人来报,匡月楼出去了一会又回来,对着顾南风摇摇头。   “还是找不到吗?”凝重的语气,顾南风看一眼还在沉睡的迟未晚,心中很乱,她已经生疑了,便是要隐瞒也瞒不了多久了。   “悬崖地下已经找了无数遍,依旧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且那涯底是条河,顺着下游一路找了许久也依然是没有丁点儿线索。”匡月楼也很惆怅啊,这么多天,这么多人派出去,居然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人究竟是去了哪里?   “再继续找,无论上游还是下游,都派人接着找。”顾南风接着说道,“张氏的尸体运回去了吗?”   “已经造了坟,就在她丈夫于大海的边上。”   两人皆以为床上之人已经如往常一般陷入沉睡,却不知此时她是完全清醒着的。迟未晚听到前面几句的时候,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不会是自己娘亲和姐姐出事了,可这会他们完全说出了娘亲和父亲的名字,这叫迟未晚不得不相信,他们口中之人就是自己的亲人。   幽幽的从床上坐起来,星眸含泪,硬撑着不让它落下,紧咬着唇望着他们,“我娘和姐姐究竟怎么了?我不相信她们会出事。”   柔弱的肩膀不住的颤抖,让她的小脸显得更加的无助惹人怜惜。顾南风与匡月楼乍然听到声音,心中皆是一沉,回过身便看见了这般模样,只觉得心中如同被重重击了一拳,酸软无力。   “顾大哥,我娘没事的,对不对?”乞求的望着他,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肯定的答案,希望是自己弄错了,是他们弄错了。迟未晚根本不敢往深了想,为什么?为什么娘亲和姐姐会出事?   千百句话卡在喉咙中,愣是一句也说不出口,哪怕是一句安慰的话他也不敢说,“丫头――”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在骗我对不对,是骗我对不对?”迟未晚大叫着从掀开被子,顾不得穿鞋,紧紧的抓住顾南风的衣袖问他,双目通红,眼中泪光闪烁。   顾南风双手握紧了松开,他太清楚至亲离开自己时是何种痛苦难过的心情了,旁人根本无从安慰,狠了很心,终是亲口将事情告知了她,“你娘亲为了保护你姐姐身亡,你姐姐跌入悬崖,至今生死未卜。”   终于听到了完整且准确的消息,迟未晚宁可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这样便可以不那么痛苦了。泪水决堤般的不断落下,好不容易养回来有点血色的唇瞬间苍白,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忽然她推开顾南风,往门外冲去。   “放开我,放开!”被顾南风一把拉了回来,迟未晚不断的捶打着他的胸口,想要挣脱出去。   “你要去做什么?”顾南风看见这样的她,心中也不好受,却是如何也不敢放开她,生怕她做傻事。匡月楼亦是紧握着拳,看着他们两人纠缠,想好了自己只站在她身后的,可为什么这个时候也很想拥她入怀,给她一丝温暖,甚至心中会有那么一丝嫉妒自己的好兄弟。   迟未晚根本顾不得自己此时是什么凌乱的模样,甚至口不择言,“我要去见我娘,去找我姐姐。顾南风,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讨厌你,我恨你。”   一句我讨厌你,我恨你,让顾南风心中顿时酸痛得厉害。她的确要恨自己,要不自己执意将她上报给皇上,她便不会来京城,张氏与她姐姐便不会遇难了。可时他此时又如何放心让她一个人跑出去,“丫头,冷静点,你娘亲也不会希望看见你此时这般模样的。你若不冷静下来,又如何能够想到办法找到你姐姐。”   冷静点,找姐姐。迟未晚终于听进去几个字,终于冷静下来茫然的望着顾南风,紧紧抓着他胸口得衣服,“顾大哥,我好想我娘亲和姐姐啊,她们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难道连她们也不要我了吗?”   发丝垂落在她脸颊,显得面容越发的苍白。顾南风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不,她们也舍不得离开你。不要怕,你还有我和九皇子,我们都会帮你。”   许久她才终于冷静下来。   “明日一早,我要回村子里去,先祭拜娘亲,再去寻找姐姐的踪迹。”坐在床沿,迟未晚的脸上之余泪痕,面色淡漠,“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说罢,也不顾他们是否还在自己房间里,自顾自的闭上眼睡觉了。   也不知道她是否能够睡着,顾南风与匡月楼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门。两人一路沉默,终是顾南风打破了沉默,“明日我随她一同前去,你留在京中等消息,继续查是哪里派出的人马,一经查到,格杀勿论。”   这已经是触及了他的底线,若说没见过迟未晚今天这般的失态,顾南风还没有这般一股子嗜血因子在体内乱撞,可看见她的无助她的眼泪她的伤痛,他体内那股暴戾便有些控制不住了,恨不得将伤她的人全部杀了。   说罢,马鞭一打,马儿便迈开腿往前飞奔而去,顾南风亦是紧随其后。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街道是亦是毫无人烟,两人一路无阻的出了城门,朝着扬武镇飞奔而去。   京城中,九皇子府杏林圣手谷莫遇时常出入其内,据打听,永宁县主自上次受伤之后,时常昏迷发烧,无论谁上门拜访,全被九皇子挡了回去。而与永宁县主交好的顾家小姐,亦是时常过去一待便是一下午,回来的时候两眼红红,显然是县主的情况不容乐观。   关于永宁县主的故事便被传扬得越发离谱,甚至不久之后还传出永宁县主其实是云侯爷私生女,据说十多年前云侯府还是另一位当家主母,生了一个女儿天姿国色,名字亦是好记得很,叫做迟早早,这不正与永宁县主的闺名相呼应吗,一个早早,一个未迟,连模样都长得十分得相似。只是那主母与她的女儿都红颜薄命,早早没了性命。   果然说百姓八卦得精神是孜孜不倦的,只要给们一个名字,也能给你编造出无数的爱恨情仇人伦故事。 第二十章 上柱香   有天庆侯府的老太君出府拜菩萨,回来时便听见了这个故事,当即回家拉了自己的儿子就要去见传说中这个永宁县主。十多年了,她思念自己早逝的女儿思念入骨,哪怕不是她的骨肉,与她相似的人她也想见见,以解思念之苦。   谷莫遇只得告诉自家老太君,永宁县主家中出事,早已悄悄出了京城。等她下次回来,定是会带她来府上见见老太君的,老太君这才作罢。又听闻了她成为县主的事迹,以及曾经在扬武镇做的每一项事情,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娘便越发喜爱了。   今晚的月色真的是一点也不美妙,匡月楼点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我猜那群人是朝着丫头去的,张氏只是做了枉死鬼,你们一路小心。”   这么多天,匡月楼也终于确定那些人的目标是谁了,只是依然想不出针对迟未晚的缘由是什么,在扬武镇上就好好的,为何一到京城就接连遇上杀手。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迟未晚便睁开了双眼。下床,从柜子里找出衣服换上,着了一身白色,袖口用同色系的绳子紧紧系住,干净利落,发间插了根白色的绢花。   出门,便看见顾南风背对着自己站在门口。听闻开门声便转过头来,不问为何这么早起,什么都不曾问,道:“走吧,马匹已经备好。”   迟未晚诧异的眨了眨眼,一言不发的跟着他出门,匡月楼亦是站在大门口牵着缰绳,手中还抱着一袋吃食,“这是我命厨房连夜做的,你们带着路上吃。”对着顾南风道:“我将她交给你,一定要保护好她,安然无恙的回来。”   说罢,拍拍顾南风的肩膀,像是在两人在交接什么一般。迟未晚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侧过脸望着顾南风问道:“你要与我一同去?”   “嗯。走吧。”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迟未晚亦不知说什么,有他配着自己,或许自己会更加安心吧,于是也一登马鞍上了马,“少当家的,这些日子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铭记在心,若我找到姐姐,定还会回来。”   那厢边故事越传越神奇,这厢边迟未晚根本顾不得歇脚,恨不得每天不眠不休的赶回家中,若不是顾南风强逼着她每日休息几个时辰,她怕是真的会一口气强撑回去。短短的几天时间,便看着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说不心疼是假的,可他根本就没办法帮到她。   如今迟未晚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一天到晚说不了十句话,而顾南风本就不是话多之人,两人几乎都是一路沉默过来的。   接连赶了一个星期的路,两人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麦和村。迟未晚没有一刻停留,便跑到了张氏的墓前,下马直接跪倒在墓前,看着墓碑上刻着的于张氏之墓,忍了多天的情绪终于爆发。   “娘,女儿不孝,害您丢了性命,更没能见你最后一眼,娘――”   悲恸的哭声如杜鹃悲鸣,声声泣血。那一抹白色在墓碑前摇摇欲坠,消瘦的模样几乎风一吹便能倒了。   站在她的身后,顾南风恍惚见如同看见当年的自己,家中一门忠烈尽数战死沙场,他就是这样抱着自己的父亲,感受着他的体温一点点在怀中变冷。那种悲痛和恨意无处发泄,整整一个月他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之后便独自跑到边关参了军,直到亲手杀了当年害死自己父亲的将领,他才如同重新活过来一般。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有人提着灯笼缓缓上了山坡,许久之后才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晚姐儿?”   迟未晚此时已经停止了痛哭,只跪在墓前不肯起身,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转过身望去,灯笼照应出那人的面容,“小姑?”   “真的是你回来了。”于小梅听对方叫自己小姑,确定的确是迟未晚回来了,上前几步走到她的身边,看见她瘦得几乎脱了形,惊道:“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这般瘦了。”   许久没有照过镜子的迟未晚根本不知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了,只知道自己瘦的厉害,“小姑怎么会来这儿?”   于小梅轻叹一声,将手中的灯笼挂在前头的树上,又将折起来的元宝放到墓前,找了个瓷盆将元宝点燃,“今天是你娘的二七,我给她来烧点元宝,上柱香。”   如是说着,迟未晚的心中又悲伤起来,自己居然连今天是娘的二七都不知道,“让我来吧小姑。”   没有与她争,于小梅将东西全给了迟未晚,“你娘这一辈子也算是值得了,看着你与婷儿都出息,她也放心了。她时常和我说,唯一的心愿便是看你和婷姐儿嫁个好人家,那她就能没有遗憾的去见你爹。如今啊,他们只怕是已经在地下相遇了。你还活着,莫要为此伤了身体。”   她都没有问张氏好好的离开,为何会变成如今的一把黄土。看着迟未晚消瘦的身形,便是想问也问不出口,只得这般安慰她。   “嫂子,你是说有人早就盯着我家了?”迟未晚一把抓住李周氏的手臂,本就对娘亲和姐姐的出事怀有巨大疑问的迟未晚此时更是只觉得自己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的飞快。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要盯着她们家?又――“他们在打听我的身世?”   李周氏对这些事情本就不太上心,不过自打张氏出事之后,与自己丈夫李开阳说起,她才突然想起这些奇怪的地方,这才将事情一点点连贯起来,这时候看见迟未晚回来了便忍不住告诉她自己的猜测了。   “可不是,我瞧着几个面生的婆子和汉子那段时间经常来我们村子里,原以为也是往闲云小筑去的,谁知一个个都是在悄悄的打听你的身世。”李周氏家门出得少,难得出门一趟倒是被人给拉着问了许久,这才发现了村子里总有人在打听。   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张氏的亲生女儿,她也曾想过生母生父会是什么样的人,为何会将襁褓中的婴孩扔在别人家门口。   只是她从未想过她的身世居然会惹得张氏与于娉婷出事情,更重要的是在麦和村待了十多年,除了于家人的嫌弃,不曾因为自己的身世惹出过什么麻烦,为何一道京城就马上有人鬼祟的潜藏在自己家附近?   迟未晚想不通,麦和村与京城相距几千里,又如何会惹上关联?   “嫂子,你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吗?”   “这――”李周氏迟疑了一会,当时自己也不甚在意,并没有过多去留意他们长什么样子,“我只记得那些汉子虎口都长了些厚茧,瞧着倒是干多了农活。”   厚茧。这是迟未晚得到的唯一信息,可是手掌上长茧的人不计其数,又如何能够找得到。   “你娘定是希望你和婷姐儿过得好的。”看着迟未晚的模样便知她定是伤心过度了,李周氏不由得心疼的安慰道,“可是京城里过得不好?若是如此,还是别回去了吧,什么县主也不要做了,和以前一样多好。”   迟未晚嘴角微微动了动,本想扯出个笑脸,终究是没有成功。若是张氏没有出事,她定是不会再回京城。可如今,她一定要将太多的问题给弄清楚了,无论是想要暗杀自己的人,还是对娘亲下杀手的人,她都要将他们都找出来。   “嫂子别担心我,京城里很好。”   李周氏又说了一会才离开,迟未晚思绪便飞走了,缓缓的走到桃林间,离开时还是桃花满天,如今已经结满了桃子。   还记得于娉婷那日喝多了桃花酿,醉倒在树下,白皙的脸颊上嫣红一片,花儿飘落在她的衣裙上如同跌落人间的仙子,美得令人不忍惊醒。   再一眨眼人已经不在,密密麻麻的痛楚在心间萦绕,望着那一片桃林,迟未晚忍不住模糊了双眼,却是如何也不愿让眼泪落下,紧紧的咬住下唇,直到口中溢满了血腥味,眼泪便逼了回去。   转身,离开。   “顾大哥怎么在这儿?”一转身便看见了身后不远处的顾南风,迟未晚诧异的问道,好像这些日子只要自己一转身就能看见他在自己身后,默默的看着自己。   身后那人眼里闪过一丝来不及掩藏的心疼,不自觉的咳嗽了一下,“看你一个人在这边,过来瞧瞧你,顺便问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出发去寻你姐姐。”   好像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还不等迟未晚开口,顾南风便先问了出来。   迟未晚垂下眼想了片刻才重新抬头去看着他,“我想用了午膳便出发。”   “好,我去安排。”没有问什么,顾南风便一口应了下来,“你身子骨本就没有养好,又没日没夜的赶路,如今可要注意些,别自己先累倒了。”   对面的男子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衫,好像自打那天陪着自己出发前来麦和村,他便开始穿起了黑色,好像也在默默的陪着自己披麻戴孝一般。   “谢谢你,顾大哥。”   顾南风揉揉她的头发,温声道:“说什么呢,还分什么你我,我的命都是你救下的。”他一直都会记得,在昏迷无法醒来的日子里,期待着耳边响起她声音的那种心情,以及那一句句鼓励的话语带给他的动力。   两人似乎从未一起经历过生死,可是每当困苦绝望时,如今都在尽可能的陪在对方身边,以前是迟未晚陪着昏迷不醒的他,现在该是他陪着孤苦无依的她了。 第二十一章 再出发   得知迟未晚又要出门,大家很是不舍,只是想到于娉婷至今生死未卜也不敢再留她,陈寡妇掌管着厨房,让大家拿出看家的本领,只为了让迟未晚多吃几口,实在是她心疼这会儿几乎风一吹就能倒下的姑娘。   几个丫鬟亦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几人排成排的给她夹菜,直到她碗里几乎堆成山一般才停下。   “你们也坐下吃吧,别站着了。”看着碗里小山一般的菜,迟未晚哭笑不得的让她们坐下,然后对着桌面上得人道:“我这一去也不知还要多久才会回来,小筑和养殖场的事情还得麻烦大家多多看顾,若是又什么事情,可以遣人去镇子上的云客居或是去衙门里找武大人。”   “家里的事情你便不要担心了,独身在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于小梅如今也在小筑里跟着陈大婶在做事,桃林的事情也是她和莲花在打理,如今她们娘两也是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一想起张氏的无故死亡,她亦是伤心,整个于家只有这个嫂子对自己真心,原以为她能够过上好日子了,却是送了性命。   同样身为女人的陈寡妇亦是没有太大的抱负,只想着身边的人安安稳稳,尤其是于家这两个聪慧的姑娘,突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在是令人惋惜,“若是外面过得不好,你就回来,咱们可不缺这一口粮食,什么县主公主的,咱们不稀罕做,最重要的还是自个儿身体。”   “恩,我省得的。”迟未晚听着平常至极的话,只觉得鼻子酸涩的厉害,眨眨眼将泪意逼了回去,“只是我姐姐是一定要找到的,而且我娘更不能这般不明不白的没了,我定是要查探清楚的。”   她们谁都不曾问过为何张氏会突然没了,可是大家心中亦是好奇,只是为了不让这个姑娘太过伤心才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没想到她却是自己说了出来。   饭桌上沉默了好一会,李开阳才率先开口打破了场内的安静,“行,晚姐儿只管去,我们就是你的后盾,嫂子不能不明白的就这么没了,要是有需要我们的地方,你也只管开口跟我们说。不管是多大的权贵也不能这样滥杀无辜的害人,我们也定是要讨回公道的。”   “是啊,小筑的事情姐儿你不用挂心,每月月初,我会派人将账本送到京城,你等会给我留一个地址便好。我们虽然离京甚远,可是但凡需要我们的,咱们也会拼了命的来。”沈温书平日里是个温润的汉子,极少说这么极致的话,这会却也是表达了决心。   “小姐,你一人在外,就让我陪着你去好不好,我就服侍您,绝不给您添麻烦。”醉秋是一行丫鬟中领头的那个,当初家中父亲并重,迟未晚知晓之后毫不犹豫拿了五十两银子给她,老父亲才捡回了一条命,因此她对迟未晚那种感恩之心更甚。   迟未晚看着桌上一双双担忧的眼,对于失去亲人那种蔓延全身的钝痛似乎奇迹般的被抹平的不少,“我知晓大家都在担心我,大家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中。若是有什么需要大家的,我定是不会客气的,所以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后方,我坚实的后盾。”   “至于醉秋,出了咱们麦和村,我也是睁眼瞎一般,若以后有能力了,我再接你们过去,现在你们还是安安心心的在小筑里待着,大家相辅相成才能成事。”   “好了,别的不要再说,我敬大家一杯,希望我不在的日子里,大家能够相互扶持,让小筑越来越红火。”   满桌的人纷纷举杯,这一顿饭吃得有些伤感,只是大家伙脸上都尽可能的保持着微笑,以让对方能够安心。   顾南风此时作为他们之外的看客,亦是深切的感受到她们乡里乡亲之间的纯净的感情,没有京城的相互算计,只有淳朴、干净。   用了午膳,迟未晚便出发了,即使顾南风要求她做马车,可她根本不想浪费时间,执意要骑马。顾南风拗不过她,只能由着她,只是两人说好了,白天赶路,晚上必须休息,决不可像来时那般没日没夜的赶路。   当初负伤回去的侍卫是说在益州境内遭到伏击,张氏为了救下于娉婷挡了一刀,于娉婷却是被打落了悬崖。匡月楼与顾南风派人在悬崖底下寻找了许久依然不曾找到,要么就是她们不曾认真找,要么于娉婷在他们寻找之时便被人救走了。还有一种可能,那也是迟未晚最不想要见到的――尸骨无存。   循着张氏她们进京的路线,迟未晚先是赶到了湖海城,然后放弃官道走山路,接连走了七八天不曾见过一户人家,每日都是在山林间露宿,好在天气暖和了不少,只是在夜间依然是能够冻得人瑟瑟发抖,迟未晚虽说尽可能让自己每天多吃点,可到底还是生活艰苦,身体是越发的消瘦了。   “翻过这座山便是益州了,入夜之前我们应该能到。”顾南风牵着马走在牵头,对着马背上的迟未晚说道。   山路陡峭,多乱石,两人只能弃了一匹马,实在是迟未晚身体太差,顾南风根本舍不得她走路,便是慢一点也要她坐在马背上。迟未晚知晓自己若是坚持爬坡根本走不了多少路程,所以也乖乖的坐在马背上。   “我看这天有些阴沉,怕是没多会就要下雨了。”望着远方阴沉沉的天,迟未晚不由担忧。这一路上除了在一个山洞中发现了一条于娉婷的发带,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发现,就是这条发带让迟未晚心中抱有一丝希望继续寻找下去。   空气有些闷热,浑身都是汗黏黏的很是不舒服,肯定是有一场雨待下,顾南风看看天边,“怕是很快就要下了,我先找个阴凉处让你歇着,再到附近瞧瞧有没有山洞或是猎户歇脚的茅草房,等雨下完了我们再出发。”   迟未晚点点头,与其淋雨,倒不如再等上一点时间,不然两个人都病倒了就真的麻烦了。“对了,既然已经靠近益州,那我姐姐掉落的悬崖在哪里?可是在这附近?”   顾南风看了看地势,将马儿牵到平坦的地方将她放下,然后几步跳跃跳到一极高的树上,四处观察了一圈下来,道:“我们如今在半山腰,再往上走便是她落崖的地方,那底下是一条河流,一直往益州去。”   原来这已经是于娉婷出事的地方了,迟未晚下马,望着山顶沉默了一会,“顾大哥,你先去找歇脚的地方吧,我在这会休息片刻。”   越是临近益州,顾南风其实是有些不放心她的,只是在拖下去估计这雨马上就落下来了,便只能对着她道:“你在这别乱走,我很快便回来。这山中不比镇子上,毒蛇猛兽不知几何,便是你要去找你姐姐的线索,也等着我回来与你一起。”   本不是多话的人,可面对着如今的她却是变成了一个话唠,这是顾南风自己也不曾发觉的事情。   迟未晚无奈的不住点头,这一路上顾南风就是秉承着做老妈子的风格,替她忧心这个担心那个,时时刻刻都要盯着她,生怕她一时想不开似得。   待顾南风离去,迟未晚也不敢走远,便是她真的很想再往前去寻于娉婷也不敢真的乱走,只能在周边瞧瞧。她心里其实也清楚,匡月楼派了数批人马到这里寻找,至今没有一点消息,可见这边是真的寻不到蛛丝马迹。   山腰得位置其实看不见太远得距离,往上只能看见山顶,往下亦是一片林子。益州已经是靠近京城了,快马往前走过两个城池,最多不会超过三天便是京城。   就差这两三天的时间啊,原本一家团圆,竟成了天人永隔。想象着当时刺杀得场景,迟未晚越发觉得心中难受不已,当时他们遭遇刺杀,自己在做什么呢?是在各个府上参加宴会还是受伤昏迷在九皇子府中。   忽而又想起李周氏对自己说的,有人曾探查过自己的身世,这身世又有何种隐情呢?可是无论如何,终究是自己害了娘亲和姐姐。   当杀手拿着刀剑指向张氏与于娉婷时,她们该是怎么样得绝望心情,她们若是知道了真相是否会怨恨自己?   “娘――姐姐――”迟未晚对着山崖大声的呼唤,似乎是要将心中的痛苦与思念都大声的喊出来,似乎这样大声的呼唤,下一刻就会有人回应自己,似乎张氏与于娉婷便会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一样。   “姐,你在哪里?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真的很想你们――”   ……   一声声一句句不住的呼唤,直到嗓子沙哑,直到泪水迷糊双眼,迟未晚不住的咳嗽,蹲在地上无助的不住哭泣,“姐姐,你不要出事好不好,我真的好怕啊,我怕你们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你们真的不要我了吗。”   天地间一片风雨欲来的宁静,迟未晚便真的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孤苦无依,悲伤便越发的浓重了。   一直以来努力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一家人能够开开心的生活吗?如今财富有了,名利地位有了,为何最初想要一起开心生活的人没了,那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第二十二章 一定是   马儿站在不远处不住的甩着尾巴,似乎是这气氛太悲伤,连马儿也受不了了,忽然马儿像是疯了一般不住的往西北方山下的密林飞奔而去。   顾南风本是听见了迟未晚的呼喊声用了最快的速度跑回来的,正好瞧见了马儿往山下窜,心中不由一颤,几个纵跃回到一开始离开的地方,看见迟未晚完好无损的在哪儿,这才放下心来。可当她一抬头,那满脸的泪痕又让他的心狠狠的揪在了一起。   “丫头。”   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眉眼,那盛满星辰的双眸此时正心疼的看着她,迟未晚猛地站起来想要跑到他身边寻求安慰,谁知眼前忽然一黑,竟昏迷了过去。   顾南风只觉得自己魂都要被她给吓没了,忙上前将她接住,见她脸上满是泪痕,眉头紧皱,连昏迷中都不曾松开。几乎不需要用劲便能将她抱起,顾南风甚至有点怀疑,她有没有自己在战场上用的枪重。   茅草房是找到了一间,只是内里被搅得稀碎,似乎是被人抄家过了一般,除了外观,里面没有一样能用的东西。好在床板还在,顾南风脱了自己的外衣垫在底下,小心的将怀中人放下去。   然后飞快的在房子周围找了些柴火抱进屋内,刚一进屋,雷声便响了起来,没一会倾盆大雨落下,密集的雨丝让人几乎看不见眼前的景色。   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生起火堆,顾南风找遍了屋子,终于找到了一个破了个洞的铁锅,好在破洞的地方在上方,还能继续烧水用。   用帕子小心翼翼的为迟未晚擦去脸上的泪痕,然后才自己就着雨水摸了把脸,他是不敢再离开她半步了,才不过一刻钟,她就能将自己弄昏迷了,若是时间再就一点,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跑走的马儿是顾南风的战马,与他携手进退了数年,因此顾南风也不担心它会走丢,相信过一会它便能循着味道自己找过来。   等迟未晚醒来,已经过了几个时辰,因着下雨的缘故,天色亦是完全黑了下来。   睁开眼迷茫了许久,迟未晚也想不起自己呆着了什么地方,感觉浑身腰酸背痛的。想了好一会看见火光照映下那张略显沧桑的脸,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与顾南风一同来寻姐姐的。   “我怎么会在这儿?”她明明记得自己当时是在山腰上的,怎么一睁眼就在这破旧的房子里了?   见她醒来,顾南风走近她将洗好的果子递到她手中,“先吃个野果子充饥,你方才情绪太激动,晕了过去,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外面这雨都下了几场。”   撑着身体坐起,迟未晚再一次的感觉到自己身体之差,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吃东西了,可就是一天天的消瘦下去,不过若真的找不到于娉婷,是不是很快就能随她们去了。   “这会天色已晚,今天是不能出发了,等明日我们再上路。”   “好。”迟未晚点点头,默默的啃起了果子来。   跳动的火光将两人的身影放大在墙壁上,像是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情侣一般。   马蹄声忽然打破了宁静,跑到茅草房的门口,马儿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似乎在告诉他们自己回来了。   “之前红鹰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跑了。当时我心情不好便没有去追,原以为他要走丢在了这山上,没想到它竟自己找了过来。”哭了一场又睡了一觉,迟未晚的心情舒缓了很多,至少不像之前那般一股子气憋在胸口。   “红鹰是我最好的伙伴,他陪着我上阵杀敌闯敌营,找到我这点能力还是有的。”顾南风伸手将她脸上吹落下来的发丝撩到一边,然后才起身往外走去,“我去瞧瞧它身上还有什么吃的,今晚我便不出去打猎了,留你一人太危险。”   靠在墙上,迟未晚捏捏自己瘦骨如柴的胳膊,气馁的叹了一声,是自己拖累了顾南风啊。堂堂天下兵马大将军,居然整天的陪着自己翻山越岭,时不时的要忍受自己突如其来的脾气和悲伤。这样好的男儿,若自己能够找到于娉婷,能够亲自找到杀害张氏的凶手,怕是怎么也不愿放他离开了。   将马背上的袋子都拿了进来,里头还有一包肉干,是离开麦和村之时醉秋做好了放在马背上的,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怎么吃,这会是可以拿来充饥了。   “红鹰也不知跑哪儿去过了,身上竟被人涂抹了一片黑乎乎的东西。”打开袋子,顾南风不由得将刚才看见的与迟未晚吐槽,这荒山野岭的难道还有人在附近?   “画了什么?”   “我也瞧不出来,好像是这样的――”拿着细木棒在地上画了几笔,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像是什么暗号。”   顾南风还在疑惑,这边迟未晚在看见了这样的字之后却是挪不开眼睛了,“SOS”这是她曾经在与容哥儿和于娉婷一起学习时,顺口教他们的,只说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便用这样的求救信号告知对方,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看见了。   慌乱的从床板上站起来,迟未晚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而去,目光激动的看着红鹰,见它背上果真写着这样的符号,呼吸不由急促起来,忙拉住身边的顾南风倒:“这是我姐姐留给我的线索,一定是她,她一定是在这附近,一定是!”   这样是顾南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符号,心中也是疑惑她为何会觉得这是于娉婷留给她的信号。难道也与他们战场上的暗号相似?   “一定是我姐,她没事,她还活着。”迟未晚是又哭又笑,好一会才冷静下来,“我姐一定是遇到困难了,所以在向我求救。顾大哥,你能不能让红鹰带我去他方才去过的地方。”   见她这般肯定,顾南风见雨已经停止,便拍拍马背,示意红鹰带自己去方才它去过的地方。   点着个火把,顾南风没让迟未晚距离自己太远,最多不会超过三步路。两人走了好一会,红鹰带他们去的地方也越来越骗,直到在一处树枝密布的一线崖洞面前才停下,打着响鼻,不肯再动了。   忙蹲下来将树枝都一开,那洞口将将只够一个人进入,下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迟未晚看了一会,跪在地上朝着里面大声呼唤道:“姐,我是晚晚,你可是在里面?”   屏气等了好一会,才听见里面有极弱的声音传了回来。身体虽说虚弱,可在迟未晚听来便如同天籁。   “真的是姐姐,顾大哥真的是我姐的声音,你听见了吗?”激动的眼泪都要落下了,迟未晚撩起下摆便想要跳下去,被顾南风一把给拉了回来,“这是一线天,下头也不知情况如何,你怎么能贸然下去。且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瞧瞧。”   说罢,他将火把交给迟未晚,自己跳了下去。其实在外面的人不了解里头的情况,往往会担心很多。迟未晚此时便是如此,时间越是拖一分钟,她便会想得更多,怕姐姐受伤,怕山洞里的人又不是她……总之会有各种各样的担心。   而里头还是没有传来一点声响,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如是想着,迟未晚便更加担心了,恨不得自己跳下去瞧瞧。   忽然洞内亮起了一点火光,紧接着顾南风抱着一人便飞了上来,先是将人从洞口送了出来,然后自己又下去了。   火把将地上的人一照,迟未晚险些直接将火把扔了出去。地上那人可不就失踪近大半个月的于娉婷吗,她亦是脸色发黄,消瘦了不少。   “姐姐。”迟未晚扑上前去,将人抱了个满怀。   “晚晚。”   姐妹俩历经生死,终于再次见上了面,两人抱头痛哭,似乎要将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一起哭完。   顾南风上来的时候,便是看见了这样的情况,却也不出声打扰,由着她们姐妹哭泣,她们的确是需要发泄。这大半个月以来的非人生活还是得到了回报,如何让人不高兴。   他身边站着的少年比他略矮上几公分,虽说衣衫有些脏乱,面上同样有些欣慰,似乎也在为她们姐妹的重逢感到欢喜。   哭了许久,两人才止住了哭泣,迟未晚这才发现于娉婷左腿用木板固定着,脸上一变,紧张道:“姐姐的腿――”   “已经好了许多,如今只是需要好好修养便好。”于娉婷看看自己受伤的淡定的说道,“多亏了林公子这些天的帮助,否则我只怕早就死了。他不仅将我从溪流中救起,还帮我将骨折的这腿给重新接了回去。”   林公子。   迟未晚顺着她的目光,发现了与顾南风站在一起的林知返,只见他衣着虽凌乱,只是眉宇间的书卷味与一股子的正气却是难以掩盖的,“多谢林公子救了我姐姐,你同样也是我的大恩人,但凡需要我得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姑娘严重了,救人是我的职责所在,再者能够救下于姑娘,也是碰巧了而已。”林知返并不居功,只说是凑巧。   怕他们寒暄太久,顾南风只得打断他们让他们回茅草房去聊,也不用担心突然下起雨来。于娉婷的腿还没有完全好,顾南风便直接将她抱了回去,让姐妹俩坐在床板上聊天。   原来于娉婷当初落下悬崖,被流水冲了一段距离,幸好被山上采药的林知返给瞧见救了回来,原先就是呆在这茅草房中,只没几天就听见有人在搜山,醒过来得于娉婷害怕自己被发现,这才叫林知返带着自己快跑,谁知在跑的途中,两人一同给掉下了这一线大小的山洞。 第二十三章 姐妹聚   由于从悬崖掉下来的缘故,于娉婷本就内脏有些受损,这会又掉进山洞之中,腿也骨折了,幸好林知返略懂些医理,没让她继续恶化下去。   一开始躲在山洞中没有出去,是担心被那些人抓到。等过了几天,没有人继续搜山了,于娉婷发现自己根本出不去。林知返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自己也受了伤爬上来都够呛,别说还要带一个人上来了。   好在山洞里有一湾清泉,还长了颗野梨树,两人才不至于饿死在里面。等林知返伤势稍好,他也曾爬上来两趟,都是为了给于娉婷寻找草药,本想着去找人帮忙,结果都碰上了匡月楼派过来的士兵搜山,两人误以为还是原先那一拨人,便是更加不敢出去,生生给错过了救援。   而就在于娉婷绝望之际,她似乎听见了迟未晚的声音在不断的呼唤自己,于是在这山洞中跟着回应,结果迟未晚没有听见,反倒引来了顾南风的坐骑红鹰。她一直记得迟未晚曾经教过她的救援信号,没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若是来人真的是迟未晚,那她一定会知道是自己在求救。若不是她,也不会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并不会引来任何人。   幸好,上天还是眷顾姐妹俩的,让她们在各自经历了困苦之后终于还是相见了。   “对了,娘呢,娘怎样了?”这大半个月的时间,于娉婷一直都会梦见娘亲扑过来为自己挡刀的场景,心中便会惊惶不安。她亲眼看见刀剑从娘亲的胸口贯穿而出,张氏的鲜血就这样喷涌在她的脸上,还带着温热的血腥味蹿进她的鼻尖。   可是她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便被人推下了悬崖,在掉下悬崖那一瞬间,她听见娘亲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她,“活下去,找到晚姐儿,保护她。”   想到当时的场景,于娉婷的心便不断的在下坠,她很清楚,娘亲一定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只是在没有见到尸体之前,永远都怀有那一线希望,希望她能够活下来。   寻找到于娉婷的喜悦,瞬间被这个问题给淹没,迟未晚不敢看她满是希冀的眼神,低着头,紧咬着唇   “娘她――走了。”   “什么?”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当真的听到答案时,于娉婷还是不敢相信,强忍着悲伤与泪水看着迟未晚,抓着她的手臂,“娘真的走了?”   “恩。”即使很艰难,即使不想肯定,可不得不点头。   于娉婷没有再继续问,一点点松开了手,忽然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都是我,娘是为了救我才出事的,怪我,都怪我。”   压抑着的哭声远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碎,单是在边上听她们两姐妹说话的顾南风与林知返便已经觉得心疼的厉害,更别说是与她有着深厚感情的迟未晚了。   瘦弱的身躯抱着同样消瘦的身子,两人更是抱着狠狠的哭了一翻,“不,不是的,怪我,都是因为我,你和娘才会遭人追杀,才会让娘丢了性命。姐,你要怪怪我,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   姐妹俩皆是相互自责,却是舍不得怪对方一丝一毫。   两人哭了好一会,迟未晚便又觉得脑子昏沉发晕。顾南风一直再关注着她,这会看她脸色发白,心中一突,知晓她定是又一口气上不来了。忙上前扶住她,一手抵着她的背不住的轻拍,“逝者已逝,你们不要太伤心难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好你们自己的身体,这样才能去面对将来要发生的事情。”   “是啊,好在你们姐妹如今重逢了,你们娘亲若是知晓了,才会放心离去。”山洞内达半月的相处,林知返也对于娉婷有了极深刻的了解,无论是她口中的妹妹还是娘亲,还是闲云小筑,他都听她说了一遍又一遍。   只是于娉婷不知道,他也曾去过闲云小筑,也曾见过她,所以在看见她受伤时,义无反顾的救下了她。   安慰了好一会,姐妹俩才停止了哭泣。于娉婷擦干眼泪才发现迟未晚脸色不对,“晚晚怎么了?怎么会这般消瘦?”   她记忆中自打离开于家,她们姐妹就从来没有再被瘦成这脱像的模样,只这会才注意到迟未晚的模样,不由得紧张的问道。   迟未晚靠在顾南风身上,歇了一会,待缓过来才摇摇头道:“没事,只是咋一听闻你与娘出事,从京城一路赶到家中,安置了娘的身后事。又从家中一路按着你们进京的路线寻来,在山中摸索了几天,大半个月没有好好吃饭,给饿的,不小心,把身子骨给弄坏了。”   轻描淡写的只说是一路上给饿的,却丝毫没有提起在京中遇刺,更没有提起这一路上自己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悲伤绝望。   顾南风一路陪着她,自是知晓她这一路上是怎么样度过的,几乎是在惩罚自己,即使将东西全部吃了下去,也会很快全部吐完,而且是不受控制的呕吐,但凡是吃了东西,哪怕胃中已经吐不出东西了,连黄胆也要吐出来,所以后来迟未晚干脆就不吃东西了。   一路上,看着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直到到达麦和村,在张氏的坟前痛哭一场,遇到了前来吊唁的于小梅安慰,迟未晚才如同重新活过来一般。只是那时候已经是身体到了极限,这一路上又是条件艰苦,根本没有办法将身体重新调理回来。   只是迟未晚不说,他也不会多嘴去说别的,“你们姐妹俩如今都是病号,好在这会林公子也在,我出门去猎些野物,晚上你们也可以吃一顿,明天我们便可以到达益州好好休息几天。”   将两人托付给林知返,顾南风一头扎进黑夜。姐妹俩相互依偎着安慰彼此,诉说着分别以来经历的事情。   聊着两人便渐渐睡了过去,等顾南风回来的时候,她们两人还在沉睡,与林知返一起将野物收拾干净放火上烤了上去。火光将整个茅草房都照得透亮,也将外头的风雨都挡了出去。   姐妹俩身体都是虚弱,哭了那么好久也是花了很多力气,这会一睡居然又睡了两个时辰。顾南风和林知返聊了几句吃了烤好的雉鸡各自找了位置眯了会。   当迟未晚醒过来的时候,火堆还燃着小火,室内并不觉得寒凉,只是身下的床板太硬,睡得浑身都疼。   侧过脸看见于娉婷安稳的睡颜,迟未晚才觉得自己的漂浮不定的心安稳下来。还好,还好她还活着,今后定是要保护好她,不允许任何人再来伤害她。   现在于娉婷回来了,她便有更多的精力去思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自己到京城,除了皇上突然给自己安了县主的头衔,也没有别的事情让自己特别出挑显眼,况且自己还是几乎足不出户,除了与顾玉溪一同之外便没有再与人相熟了。   那么到是什么地方惹得暗中之人对自己的亲人下手?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身世?可是在京成中也不曾有人对自己的身世特别关注或者是找到自己跟前来,因此她根本没有关注过自己的身世问题。   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哪里来的杀手,又和自己的身世有什么样的关系?这和自己在京城那次遇刺是否有关联?对方到底是预谋已久还是临时的决定?至少在刺杀自己的时候,对方派出的人并不是特别厉害,否则也不会轻易的让自己逃掉。   这两个多月的种种不断的在迟未晚脑子里如同走马观花一般飞闪而过,却是能抓住的一丝一毫的重点也没有,并没有任何人在自已面前表现过异常,除了因为二皇子而魔怔的迟静雅。   想着她便又迷迷糊糊的睡去,等再睁开眼,外头天已大亮。其他人都已经醒过来了,见她醒来,于娉婷对她露出一个笑脸,“见你睡得沉,便没有叫你。顾大哥摘了好些野果子,你先拿着充饥。”   直到今早于娉婷醒过来,就这天光才正真的看清楚迟未晚如今的模样,原本白嫩有肉的脸颊凹陷下去,眼下带着深重的乌青,头发都没有以前那般乌黑靓丽了,完全不像是她记忆中的模样。这让她心疼好久,或许在这件事里面最痛苦的不是自己,而是她。一边母亲身故,一边姐姐生死未卜,一般人怕是要疯了吧。   迟未晚不好意思的爬起来,昨晚半夜醒来想了太久,导致这会给睡太久了,“若是大家都准备好了,我们便上路吧,早点到达益州也好早些舒服的换身衣服,我拿着果子在路上吃便好。”   将于娉婷抱上马,又扶着迟未晚一同坐了上去,两人都没多少重量,马儿也不会吃力。于娉婷是腿脚不便,迟未晚却是身体太差,不适宜行走山路。   一行四人这便上路了,一路上比来时的气氛不知好了多少,姐妹俩时不时的将两句悄悄话,然后嘻嘻哈哈的笑一场,这让顾南风也轻松不少,在他心中,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迟未晚的身体了。   空间玉佩一直佩戴在迟未晚的身上,她便暗中将水壶中的水换成了牛奶,与于娉婷一同喝。其实他也想要给另外两人,可是不能暴露给他们,只能作罢。 第二十四章 再回京   等到了益州,已经是暮色降临,好在他们在城门关闭之前到达了。径直找了城内最好的客栈,那店小二见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破烂,直接拿着扫把将他们赶出去,顾南风将佩刀往吧台一放,又扔了一锭银子在上头,掌柜的立马变了脸色,点头哈腰满脸笑容的将四人送至上房。   店小二立马准备了热水送到他们房内,迟未晚又给了他一锭银子,让其去成衣店买了几身衣服回来。之前的衣服穿了多天,迟未晚只觉得自己像是一碗馊掉的饭菜,几米之外都能闻到酸臭味了。而他们四个能够彼此容忍,实在算得上是同甘共苦了。   姐妹两一同泡了澡,一个心疼对方腿脚受伤,一个则是心疼对方身上没有几两肉。   忽而于娉婷看见迟未晚胸口害未完全消失的疤痕,不由问到:“你这伤疤是怎么回事?”   迟未晚忙遮住了伤疤,面对于娉婷紧张的神情,只得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被人戳了一刀,只是伤口吓人些,其实没什么大碍。”   看着有些丑陋的疤痕,于娉婷相像着她曾经可能经受的危险或许并不低于自己,心中越发的柔软心疼。   等泡完澡,桌上摆满了一桌吃食,闻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我才觉得自己是重新活过来了。”迟未晚将头发绞干,顾南风与林知返正好来敲门,四人便坐下用起晚膳。   其实迟未晚看林知返很是眼熟,只是一直不曾问,这会他换洗了衣衫露出原本的容貌,便更加的觉得眼熟了,不由问道:“瞧林公子似乎有些眼熟,你我可是见过?”   林知返不由愣了一下,紧接着微微一笑道:“与于姑娘相处大半个月都不曾发现,却是被迟姑娘认出来了。那日在闲云小筑,刘元外使坏,将后厨的厨子全弄晕了,我曾与姑娘打过照面。”   听他这么一说,迟未晚才想起来,那天在后厨,曾有个少年教过她们如何让昏迷的人苏醒过来,还发现了窗户边上留下的香灰。只是他很快便不见了,她也没有太在意,没想到却是在这里重逢了,果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原来是你。”于娉婷惊呼一声,难怪自己看他总有几分面熟,一直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没想到还真的是认识的。   “真是在下。”   “只是林公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往那益州的山林中去?”明明是扬武镇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恰巧救下了于娉婷呢?   面对她的疑惑,林知返面上不变,只淡淡一笑道:“为了参加今年的秋闱,我便打算提前进京。我家中双亲皆亡,身上没多少盘缠,便想着一路上走山路,多找些草药,每到一个城镇便下山去卖,也能赚些银两。那天亦是凑巧,寻到一根人参,本想着在河流边歇歇脚,谁知竟看到了水面上漂浮而来的于小姐,机缘巧合下才救了她。”   原来如此,或许真的一切冥冥中自有注定,于娉婷有次一劫却命不该绝,所以早早的安排好了救她的人。   迟未晚端起手边的茶感激道:“多谢林公子救命之恩,今后但凡林公子知会一声,刀山火海我迟未晚也不坑一声。”   这话说的很是豪迈,偏偏是从弱不经风的她嘴里说出,听起来还蛮有违和感。于娉婷便是不客气的咯咯直笑,“你以为你是绿林好汉,还刀山火海呢。”   经她这么一打岔,大家伙都笑了起来,气氛极好的吃完饭,吃完饭聊了一会便又各自回去休息了。   如今既然于娉婷已经找到,一路上都不再着急赶路,更没有别的心事了。于娉婷想要回去祭拜娘亲,迟未晚自是陪着她一起,只是林知返要进京赶考,便在这里与他们分开了。迟未晚拿了几千两的银票给他,却是分文未收,只说若有缘分,京城再聚。   顾南风自是要陪着她们姐妹俩个,自觉做了马夫给她们赶马车。马车也是临时买的,又配上了一匹好马,与红鹰一同拉着他们三人。马车虽不豪华,但却是及其舒适的,足够她们姐妹两人在里面打个滚。加之两个都是病号,里面还配备了很多的吃食,可以让她们随时补充能量。   一路上尽可能的找客栈歇脚,保证充足的睡眠和体力,即便是不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城池,也会找农户家住上一晚。每到一个地方,便会炖上一些燕窝红枣之类的补充气血,如此一来,迟未晚的身体倒是被养回来不少,至少看着没有那么吓人了。而于娉婷的腿脚亦是可以下地小心得挪上几步,只是还没有完全康复。   在益州与扬武镇之间一来一回又花费了十多天,此时已经是六月初,天气开始闷热起来。   麦和村的人没想到迟未晚这么快便又回去了,当看见于娉婷一同下车时,不由全都激动的围着她们俩。姐妹俩一同祭拜了张氏,又在家中住了几天,这才正式踏上回京之路。   “此去京城,或许并不会风平浪静,姐姐可是真的想好了?”马车上迟未晚略有些担忧的问到,她其实是希望于娉婷能够留在麦和村的,因为她不知道去到京城又会经历什么样的危险,生怕自己又将于娉婷带入危难之中。   “我自是想好了,你也应当清楚我的,既然做了决定绝不会再更改。况且就是因为此去前路难测,我才更要配着你一起。”于娉婷亦是早就做出了决定,一定要在她身边看顾着她,即使有危险,也要两人一同去面对,不希望自己做一个逃兵,她们是一家人,而且张氏也告诉过她,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既然这般说了,迟未晚自是没有再说什么,一家人那就一起去面对所有的风雨吧,至少自己一定要照顾好于娉婷。   等再次踏入京城,距离她离开已经将近两个月。京城内关于永宁县主的各种传言早就被其他更隐秘的皇家消息代替。   早早就传信给了匡月楼,因此九皇子府早早的揪忙活起来,就是为了迎接回来的永宁县主,只是这事情外人却是不知晓的。   正午时分,不知名的马车便在九皇子府停下,马车上下来两个人。只是面上都戴着面纱,在门口停留的时间又极短,大家根本无从辨认来者是谁,只不过跟在边上护送的顾将军却是认识的。   “回来就好。”待看见迟未晚的模样,匡月楼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他是不知道,这与最严重的时候相比,已经长肉回来不少,只是看着依然是消瘦不以。   迟未晚一身纯白的襦裙,巴掌大的脸越发显得小巧了,几乎整张脸揪只能看见那双大眼睛,好在脸色红润不少,看起来不至于太吓人。   “哎,你怎么这幅要哭不哭的表情,我这不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嘛。”心知他是看见自己的模样吓到了,迟未晚扬起笑脸打岔道,“赶了这么久的路,我浑身骨头都散架了,快带我吃好吃的呀。”   “对对对,我可是让厨房准备了不少京城名点,你多吃点,瞧把你瘦的,要从我这走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亏待你了呢。”匡月楼忙将她们迎了进去,特意让迟未晚与于娉婷走在前头,自己落在了顾南风身边,待离她们几步远之后,狠狠的在顾南风肩上锤了一拳,低声狠狠道:“我不是让你照顾好她,你就照顾成这模样?”   无奈的承受了这重重一拳,顾南风吃痛也只能忍着不让前头的人听见,他也怪自己没将人照顾好,可是那一路上过去时的场景,别人根本无从帮忙,只有迟未晚自己走出来才可以。所有对于匡月楼的怒气,他也只能默默承受。   静姝与静和伺候了迟未晚一个多月,此时见她回来,自是时刻照顾周到。于娉婷已经能够行动自如,自是不能够长时间站立或者剧烈运动,因此静和便被派过去照顾她。   “我派出去那么多人都不曾找到你姐姐,你居然这般轻易的就找到了,果真是姐妹之间心有灵犀了。”在听完寻找到于娉婷的过程,匡月楼不由感慨道。自己派出去的人数次在那块地方排查,确实一点痕迹也不曾发现,生生在眼皮子底下给错过了。   于娉婷这时候已经知道了后来搜山的是匡月楼派来的人马,心中也是无奈,笑道:“也怪我当时如惊弓之鸟,看见有人搜山便以为还是那一波人,丝毫不敢露出一点痕迹,因此才错过了少当家的救助。”   关于匡月楼的身份,她也已经知道了,只是如迟未晚所说,当着自己人的面,她也没有改变称呼,只当他还是扬武镇的少当家。   白玉骨扇微微摇动了几下,匡月楼道:“无论过程如何,终究结果还是好的,这就是最幸运的事情”   “没错,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迟未晚亦是赞同他说的,“这几个月谢谢少当家和顾大哥一直陪着我,让我不至于因为太伤心而做蠢事。尤其是顾大哥一路上陪着我,为了我的各种事情操心,谢谢顾大哥。”   这一路顾南风其实觉得比在战场上还累,劳心劳神,只是他心甘情愿的陪着她,“不用说这些见外的话,我的命还是你们姐妹俩救下的呢,我们之间又岂能算得清楚。” 第二十五章 龙虾宴   诚然,他们之间已经说不清楚是谁救了谁,亦是无需再说太多感谢的话语,不然倒显得生分了。   迟未晚的归来,让匡月楼心安,九皇子府来来去去的太医终于有一天忽然像是约好了一般的再也不来了,将军府嫡小姐顾玉溪在同一天出现在九皇子府内呆了许久,离开时又哭又笑,令人摸不透发生了什么。   闭门谢客两月有余的九皇子府终于打开了紧闭的大门,而关于永宁县主的谣言再次喧嚣尘上。而传言说遇刺重伤活不过三月的永宁县主居然邀请了将军府的顾玉溪和礼部尚书之女欧阳羽恬一同参加龙虾宴。   龙虾在扬武镇风靡已久,可是在京城还是未被开垦得处女之地,之前是让匡月楼准备了养殖场,因着发生了刺杀一事,那边便只管养殖着没有继续发展,到如今龙虾已经完全成熟。再加上迟未晚和于娉婷两人皆到了京城,她们有更多得经验,现在开展起来,亦是会顺利很多。   虽说想要找寻身世线索以及刺客的消息,可这种事也是急不来。迟未晚在京城毫无根基,根本无从探查,只能等。若对方真的是冲自己来了,那么只要自己再次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必然会卷土重来,刺杀这种事说不定就会出现第二次。   而她如今最重要的是趁着这间隙不断得发展自己,即使不能与之抗衡,也要尽可能的让自己强大起来。而对她来说,想要强大起来最快速得方式,便是最快速度得聚敛财富。再加上她手中还有九皇子和天下兵马大将军两张王牌,一般人亦是不敢轻易对她动手。   而利用龙虾作为在京城站稳脚步得突破口,这是最为简便的方式。   这只是迟未晚回来的第三天,便邀请了顾玉溪和欧阳羽恬到九皇子府聚上一聚,所谓的龙虾宴不过是一个由头,此前她受伤,顾玉溪陪着演了两个月的戏,而欧阳羽恬亦是时不时的写信到九皇子府,问问迟未晚伤势如何了,所以迟未晚也一同邀请了她。   匡月楼至今还没有娶媳妇,家中有连通房都不曾有,皇后也是着急为他挑选九皇子妃,偏生每次谈到这事情,匡月楼便转身就跑到边关。跑的人影也看不着,为了让儿子在京城多陪陪自己,皇后也只能将这事压在自己心底,无可奈何。   因此九皇子府至今还不曾有过女主人,迟未晚算是第一个如此光明正大的住进来得,府内也有人私语,觉得这县主会成为九皇子府的女主人,因此伺候起来亦是不遗余力了。   龙虾是姐妹俩指挥着厨房一起洗的,足足洗了有二十多斤,由姐妹俩亲自动手烧制,什么蒜泥龙虾、手撕龙虾、红烧龙虾……光是龙虾的样式就有了七八种,香味随着丫鬟们端着的饭菜一路飘香,引出了好些人来。   姑娘们的肚子小,吃不了多少,迟未晚就各种口味的各拿了一盘,剩余的全给匡月楼她们端过去了。   姑娘们则是聚在了迟未晚此时居住的紫御苑,竹林掩映,鸟语花香,最重要的还是龙虾的香味。   四个姑娘没有让贴身丫鬟在旁伺候,直接在边上给她们开了一桌,让她们顾自吃去。迟未晚还额外准备了雪碧与果汁,放入两块冰,顿时一口喝下去浑身舒畅。   “顾姐姐,这就是我曾给你提过的姐姐,娉婷。”四位姑娘一见面,迟未晚便将于娉婷介绍给她们。   一路上也听自家妹妹讲了不少京城的事情,关于顾玉溪她也是知晓的,并且打从心中感谢她在京中帮助陪伴自家妹妹。于她也早就想见上一见,今日终于有这个机会了。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相互打量了一番,顾玉溪凤眸轻眨,道:“你就是县主的姐姐,当真如县主所言,比寻常家的女子多了几分灵气,你们姐妹果真是与常人不一样的。”   于娉婷本就是容貌姣好,加之也读书习字,又掌管着小筑的大小事物,较之一般人多了几分成熟,一个月前的生死一线更使得她对更多的事情看淡了,周身的气质也越发的沉稳娴静。   “曾听妹妹说了不少顾小姐的事情,一路上便心向往之,如今可算是见到了,亦是如妹妹所说让人见之欢喜。”   两人皆是有心交好,自然说了几句便说到了一起,迟未晚对于这结果也是乐见其成。   欧阳羽恬与迟未晚交情也不深,也就是那一次在云侯府交谈过几句,她也没有料到迟未晚竟然会给自己下帖子,只是每每想起在云侯府她不慌不忙得应对迟静雅的陷害,欧阳羽恬便会忍不住叹一声好,便是换成其她常年在后宅中生存的姑娘,也很难会有这般得胆识与用气。   “冒昧给姑娘下帖子,感激姑娘能来参与今日得龙虾宴。”怕冷落了欧阳羽恬,迟未晚转过头与身边的姑娘对话,她其实会邀请了欧阳羽恬,也有一部分利用的心思,诸如利用她将自己回归的消息传出去。   “县主严重了,听闻县主此前受了重伤,本想亲自拜访,只是九皇子府闭门谢客,一直不曾前来探望,失礼之处请县主见谅。”   圆圆的脸上挂着真挚可人的笑容,欧阳羽恬并不觉得自己被冷落,反而还是有些羡慕她们三人,自己的父亲是最近才从地方上被提拔上来的礼部尚书,京中根基不稳,其他人也看不上自己,极少会真心邀请她。因此这次迟未晚帖子一到,她便应了下来。   “且县主主持的龙虾宴我闻所未闻,心中便更加好奇了,便是县主不让我来,我也要来叨扰一番。”   看着满桌子令人食指大动的龙虾,欧阳羽恬娇笑着说道,到现在她还不知道怎么吃呢。单是这香味已经时特别嘴馋了。   没想到她还这般说,迟未晚亦是轻笑起来,“那幸而我邀请了欧阳小姐,不然指不定你心里怎么怨我呢。”   “这龙虾要自己动手剥着吃才更有味道,我教你先剥一只尝尝。”说罢,拿起整只的手撕龙虾,快速的将外壳剥去,露出里面的虾肉,“这虾肉可以直接吃,若是想要味道重一些可以沾着辣椒和醋一起。”   学着她的模样,其他人也跟着剥着吃,一开始还都是矜持的小口小口的吃着。不过迟未晚喝于娉婷是许久没吃龙虾了,这时候吃上根本顾不上别的,绑紧了袖口,埋头狂吃起来,两人抢食一般,根本不给对方超越的机会,没一会面前就堆起了小山一半的龙虾壳。   “我倒是第一次看见有姑娘像你们这样吃东西的。”顾玉溪震惊的看着她们,最后忍不住感叹一句,欧阳羽恬亦是点头表示赞同。   “吃龙虾就是要放开了吃,反正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哪里还需要矜持,矜持着矜持着,好吃的就没了。姐姐们,你们还是快吃吧。”   自从找到了于娉婷,迟未晚便缓了过来,对于吃的胃口很好。虽说没有完全养回原来的模样,至少已经是能看了,消瘦的模样有种我见犹怜之感,且一般人是很难看见她这般吃相的。   丫鬟们本就没有这么多规矩,早就学着迟未晚的模样撒开了膀子使劲吃,差点没有抢起来,尤其是就着冰冰凉凉的雪碧,那爽快的感觉,直接从脚底升刀天灵盖上。   顾玉溪与欧阳羽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轻松的笑意,两人亦是挽起袖子开吃。   名门淑女的标准从小就要求她们吃相要如何端庄优雅,如今对于她们来说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而且她们发现这样吃龙虾果真好吃很多,满满的香味在口中弥漫,配上清爽可口的饮料,简直美得不想再离开这里。   紫御苑吃得火热,外头匡月楼一行亦是热闹不已,刚开始还只是三人,匡月楼、顾南风和谷莫遇,吃到一半,太子殿下亲临,不得不加了个位置,三人便有些不满意了,本身龙虾今儿烧得又不多,还多一个人来分一杯羹,因此完全就是满头苦吃,不想让对方多吃一个。   “我好歹也是一个太子,你们三个居然就这样与我抢吃的,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太子一开始还有些看不上这东西,也不知是不是抢着吃比较有味道,没吃两个就上瘾了,直接动手开抢。   “宫中美味佳肴不知凡几,太子殿下就不要与我们抢这点吃食了。”四人算得上是打小一起长大,感情也是好得很,不然谷莫遇也不敢这般和未来储君说话。   顾南风不言不语,直接将盘子端到一旁,几步轻飘飘的就飞上了屋顶上,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见此,匡月楼也不甘示弱,端着剩下的龙虾跳到另一边独自吃着。这倒是让场面变得不可收拾了,四人为了抢夺一个龙虾,亮出了自己飞檐走壁的真功夫,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   “你想吃让我府内的厨子给你烧一份便是了,这可是丫头亲自烧的,我可不给你了。”匡月楼也不是没有吃过龙虾,可每个厨师少出来的总感觉差了点味道,吃了那么多,还是迟未晚烧的最为好吃了。   “丫头?哪个丫头?”   太子殿下足尖轻点,稳稳的落在了树枝的桠杈上,又哪里有半分传言中的沉疴未愈,身体虚弱呢。 第二十六章 她姓迟   夏日的风吹着有些燥热,飞上飞下的抢了好一会,四人才再次心平气和的坐下,自然这时候每人手中都拿了一大碗冰镇啤酒,不过碗里的龙虾是只剩下下汤汤水水。   “还没告诉我是哪个丫头呢。”   太子殿下名唤匡锦书,因着三年前的事情,身体至今未曾痊愈,因此除了必须的上朝之外,极少出现在大家面前。对于自己亲弟弟府中的事虽有耳闻,却也不曾深入了解过。不过所谓的身体虚弱,此时看来,自然是不成立的。   匡月楼一甩锦袍坐在石凳上,咕咚咕咚几口便喝完了啤酒,待打出一个长长的酒嗝,顿时觉得浑身舒畅,心想:还是那丫头回来的日子比较舒畅啊。   “皇兄莫不是忘了我府中住着的永宁县主,这龙虾正是她做的。当年我在扬武镇,便是靠着这龙虾给你赚了那么些银子。”   “竟是她。”太子殿下惊讶的叹了一声,这会才反应过来道:“难怪父皇问她赏赐之时,竟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养活自己。听闻她前段时间遇刺,如今看来是大好了。”   关于这事,其余三人自是心中有数,没有告诉太子其中真相,顾南风靠坐在海棠树下,一腿弯曲着,拿着碗的手自然放在上头,脑子闪过前几天的种种,语气淡然道:“身体上的伤痛自然能够愈合,只是有些伤害却不是轻而易举的便能揭过。”   “该查的还是要查。”   匡月楼不假思索的接了句,面色有些狠戾。只是对方出手及其隐蔽,即便需找到蛛丝马迹也被他们很快的切断了,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能最终找到幕后之人。   没能参与到之前的事情之中,太子殿下也是很快听出了里面似乎另有隐情,这个永宁县主居然能让这两个人这般在意,似乎有些手段啊。“我记得永宁县主似乎叫迟未晚,她家中可是还有什么亲人在?”   “还有一姐姐,如今正在府内。”对于太子,匡月楼很是敬重,两人一母同胞,自是比其他皇子更加亲近,且匡月楼爱好自由,对皇位更是没有半分兴趣,兄弟俩如此一来便没有任何的利益瓜葛,自然感情更为亲密。   倒是没想到从未让女子在府中过夜的皇弟居然会留这姐妹俩一同在府中,太子看了眼匡月楼,对迟未晚越发的好奇了,当时在大殿之上,他也只是见过一面,不曾了解过,“我记得她姓迟?”   “正是。”   “这迟姓倒是有些特别,咱们大梁迟姓还是比较少见。未晚未晚,倒是与云侯府当年那早逝的嫡小姐名字有些呼应了。”   太子比他们年长了几岁,记着的实情自然也多,当年的事儿他也曾亲身经历到过。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谷莫遇猛然像是被打开了任督二脉一般。自己之前一直纠结于姑姑的孩子不可能从京城千里迢迢被扔到边关的扬武镇,却是忽略了两人极其相似的脸庞和迟未晚那极难见到的姓氏。还有,京城中传得有板有眼的故事,都是说她与云侯府相关。   “该死。”几乎是一瞬间,如清风明月般儒雅的谷莫遇也说了句脏话,起身径直往紫御苑飞奔而去,倒是惊呆了另外几人。   紫御苑内,姑娘四人嘻嘻哈哈的说着体己话,欧阳羽恬虽说才与她们来往,可心思细腻,进退有度,竟也与她们的感情迅速升温了,这会已经能够共享一些女孩子家家的小秘密。   “吃了好些雪碧,肚子装了不少的水,姐姐们在这儿且先聊着。”说着欧阳羽恬起身随着丫鬟去后头如厕。   刚一走到门口,便被一道黑影狠狠的撞了一下,惊叫一声便往后倒去,幸而那人影知晓自己冲撞到了人,忙身后拦腰扶住,才免得对方倒下。   “抱歉,冲撞姑娘了。”这会才清醒过来自己鲁莽了,谷莫遇忙放开怀中香软的人儿,面上顿时带上妃色的红晕,一个劲的拱手作揖。   欧阳羽恬先是受到了惊吓,这会看清竟是年轻男子抱住了自己,顿时两颊红霞飞舞,慌忙道了句,“我先出去了。”便逃也似的提着裙角跑了出去,留下房内的几人一起嘲笑谷莫遇。   “谷公子怎么匆匆来了这儿,莫不是出什么事了?”迟未晚作为主人,自然是要问清的。   想起自己的来意,也顾不上害羞,谷莫遇忙往前走几步,目光灼灼的盯着迟未晚道:“我记得你曾说你是弃婴,被丢弃时可有什么东西伴着你一起?”   冷不丁问这个,迟未晚疑惑的看着他,怎么所有人都对她的身世开始好奇了吗?   “谷公子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于娉婷忙阻止了迟未晚的回答,先是问了一句,如今但凡是关于迟未晚的实情,她都格外紧张,生怕又有人对她下手。   谷莫遇抿了抿唇,知晓自己贸然闯进来问这个问题很是唐突,可是他已经顾不得了,若是这件事真的如自己此时所想,那他之前时犯了多大的错误,明明自己表妹站在面前,却是一点也不曾想到带她回家认祖归宗。   “谷某鲁莽,可是这事情很重要,请姑娘一定坦诚相告,我恐知晓县主的身世了。”   “什么!”猛然站起,迟未晚亦是神色有些凝重的看着他,“你知晓我的身世?”   “这还要姑娘告知是否由信物曾与你一起被丢弃。”   他说不上自己现在时什么样的心理,有些害怕,但也有些期待,更多的是焦灼,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迟未晚想了想,道:“我娘曾给了我一块帕子和一封书信,说那是与我一同被放在襁褓之中。”   她没有将玉佩拿出来,说不定那是最后能够代表她身份的东西,她并不想轻易的将东西暴露于人前,即使是谷莫遇,她也选择了隐瞒,除非真的能够确定对方是自己的亲人。   “信?快拿来我看看。”几乎是更心急了,若是迟未晚说在哪里,说不定他会自己跑去寻找了,之所以这般心急,也是因为他从小看着老祖宗和自己的爹老是看着姑姑的画像而伤神。   老祖宗近两年身体越发的不好了,若是她真的是姑姑的孩子,回到老祖宗身边,说不定她还能心思疏解,身体重新康健。   从扬武镇回来,迟未晚便将信和帕子都带了上来,毕竟当初追杀张氏的就是曾询问过自己的身世,所以几乎是没有思考的,迟未晚便将东西给带了回来。   回房中将藏在柜子最底下的木盒子拿了出来,又将头上的发簪拿下,一转外头的壳便掉了下来,露出内里的一把钥匙。打开,将里头的信件取出递给谷莫遇。   谷莫遇忙伸手接过,打开信件,里面只是寥寥数语,而且落笔很是仓促,交代了女婴名叫迟未晚,家中遭逢巨变,希望她远离是非能安然活下去。   他并不能看出信件出自谁的手笔,可帕子上那一个“心”字却是让他心中咯噔一下,忙将帕子塞到袖子中,抬头道:“我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不敢确定。帕子与信件容我回家中拿与父亲一看,县主且等我一等。”   说罢便有如一阵风似的跑了,真的是极难得看见谷莫遇这般失态。迟未晚眉心微皱,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忧虑,自己的身世就要被揭开了吗?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你――不是你娘亲生的?”听了方才的话,顾玉溪慢半拍的想到这个问题,迟疑了一番才问出口,分明她看两姐妹还是有些相似的,只是她也曾奇怪为何明明是亲姐妹,却要用两个不同的姓氏,一开始还以为是同母异父,没曾想居然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于娉婷见自家妹妹心神在游走,这才替她答了句,“虽然晚晚不是娘亲生的,但娘和爹待我和她都是样的,无论有没有亲人在世,我们都是她的亲人。”   说着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无论前方风雨如何,我都会配着你,娘和爹也会在天上保佑我们,别怕。”   温柔的声音像是带着魔力,将她飘飞的思绪给拉扯了回来。是啊,无论谁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张氏一家是自己最亲的亲人是无法的改变的,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小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迟未晚亦是反握住于娉婷,给予彼此的温度。对着顾玉溪笑道:“我是个弃婴,顾姐姐不会嫌弃我吧。”   “怎么会!”顾玉溪忙辩解,“我只是有些心疼你。”   着急的反驳让迟未晚很是开心,歪头娇笑:“知道顾姐姐疼我,与顾大哥一样对我都是极好的。”   见她并没有因为自己说的话而不开心,顾玉溪这才放下心来,继而又疑惑道:“不过为何小侯爷会这般激动的问你拿信物呢?哦――”突然倒吸一口气,她忙捂住自己的嘴道:“前段时间京城便又谣言,说你是云侯爷的私生女,而你正好姓迟,该不会是真的?”   “也不对,便是私生女也应当是云侯爷着急才对,怎么会是庆侯府的小侯爷?”她又自我反驳了,脑子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十七章 五百斤   “别想了,我们只管等着谷公子告诉我们答案便是了。”也是想开了,迟未晚在她面前的杯中倒了雪碧,道:“我们还是继续自己的活动,别被其他事情给带偏了。”   “九皇子府竟是这般大,若不是有丫鬟带着,我恐怕是要迷路了。”一在门前露脸,欧阳羽恬便对着大家吐槽。   这般不加掩饰的吐槽倒是让三人忍不住笑做一团,几人又聊了好一会,才依依惜别的离去。离去时,迟未晚又让欧阳羽恬带了五斤龙虾一同,顺带着还让她带着一罐啤酒和一罐雪碧才走。   欧阳羽恬自是想要带回家让父母尝尝,因此推脱了两声便也自己捂嘴笑了一会道:“我便不与县主客气了,带回家给我爹娘尝尝鲜,少不得以后还要来叨扰县主。”   “自是极好的,只管上门来找我们便是,不用客气。”迟未晚笑着让人将东西搬到她马车上,又与她在门口说了两句,才目送她上马车离开。   能够多得一个朋友自是舒心的事情,于娉婷与顾玉溪亦是相逢恨晚,两人嘀哩咕噜的在一旁说个不停,迟未晚笑着摇摇头。   “县主,九皇子请您过去一趟。”有丫鬟前来行礼说道。   迟未晚不知这会匡月楼找自己何事,便随着丫鬟一同前去。刚一走进前厅,便看见了三个风采各异的男子各占一位,其中主位上坐了一从未见过得年轻男子。   只见他脸色夹杂着虚弱的苍白,应该是极没有存在感的,偏生那周身的气质与气势,让人几乎一眼便会先关注到他。   身着钦湘丝扣衣,剪裁得十分得体的石青直地纳金褂罩着一件米色葛纱袍,腰间束着朝项太明御丝带,一双与匡月楼相似的桃花眼,只是他的双眸温和不似匡月楼那般妖孽,双瞳却是深不见底,此时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   见迟未晚进门来,顾南风的脸上便露出一丝温和笑意,眼神不自觉的跟着她走。正想要说话,却被上座之人给制止了。   “听闻县主很是聪慧,那你可能猜出我是谁?”   似乎是故意释放了周身明显的威压,迟未晚站在哪个大厅中央,面上的疑惑一闪而过。能够匡月楼都这般安分的人,除了皇上外,还能有几个人是有这种能力的。   “永宁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很快她便微微屈膝颔首给前面的人行了一礼。   上头之人一愣,道:“你如何知道我是太子,莫不是来时路上丫鬟跟你说了吧。”太子明显的不太相信。   “回太子殿下,您与九皇子容貌有七分相似,这世上能如此相像的,应当只有与九皇子一母同胞的您了。况且顾将军官居一品,能够令他不言语尊重的同龄人,应当是身份比他高的人。而二皇子我曾见过,而您显然不是,所以我肯定,你只会是太子殿下。”   随着她双唇的一张一合,梨涡时而显现,虽说有些过于消瘦,可浑身散发着自信的气息,让人也不会小瞧了她,且她分析的亦是简单至极,并没有什么花哨的东西。   太子轻咳一声,赞许的看着她,“那日在宫中,我也只远远的看了你一眼,没曾想你还真的有几分聪慧,也难怪我九皇弟时常将你挂在嘴边了。”   “皇兄你话可别乱说,说不定你这一说,这丫头尾巴能翘上天。”不满的马上应了一句,匡月楼摇着他钟爱的扇子随意的靠坐在椅子上。   “承蒙九皇子抬爱,不胜荣幸。”迟未晚侧过头看着他,飞快的做了个鬼脸,吐吐舌,然后又一本正经的面对着太子,气的匡月楼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子坐在正前方,自是将一切看在眼中,忍不住哈哈大笑,“永宁县主真是个有趣的妙人,快请坐吧。”   “今儿可是有累到?”刚一坐下,顾南风便柔声闻到,与方才面对其他人时的少言寡语不同,似乎在她面前,他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迟未晚摇摇头,“龙虾全是下人洗的,我只是调了秘制酱料,便是烧也只是动动嘴皮子。今天这龙虾我用了与去年不同的调料,顾大哥可是觉得味道还好?”   “色香味俱全,特别是红烧龙虾,辣味足够,配上冰镇啤酒,实在是令人吃不够。”夸赞的话语几乎都不用思考,完全脱口而出,倒是让太子也忍不住侧目,居然能够让言语极少的顾南风都这般变化,实在是出人意料。   “我倒是觉得手剥龙虾吃起来比较带有味道,再给我来五斤我也还能吃完。”匡月楼偏爱完整个头的龙虾,当面前堆起山一样的虾壳时十分的有成就感,根本顾不到汤汁顺着手肘弄脏了衣衫,若是有个人与他一同比赛,估计他还真的能吃个十斤。   听他们各有各的说法,迟未晚心中便有了数,自己的改进版小龙虾估计在京城也能畅销了。   “养殖场的龙虾每天供应五百斤能够供应得上吗?”   “这两个月我又将养殖场扩大了一倍,五百斤应当是可以的,不过你觉得每天都能够卖这么多吗?”五百斤,按照在扬武镇的卖法,两斤十两银子,五百斤每天就能赚两千五百两了,再加上饮料的上市,日进斗金完全不是梦啊,只是真的会有这么多人买吗?   这还是迟未晚的保守估计,京城来来往往的客商货商多,若是自己的龙虾名头打出去,每天出城的货商必然也会带上自己家的龙虾在路上吃,一次所要的量必然也不会少。而且自己还有太子殿下九皇子大将军做活字招牌,害怕名气打不出去嘛。   “只要你能保证每日的龙虾的供应量便是了。”自信的看着匡月楼道:“对了,我此前托你帮我买的房子可是买好了?”   “怎么,你准备搬出去?”   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匡月楼心中很是不愿意她离开,似乎有她在府中,府里才有了趣味。   虽然明知自己将她们姐妹留在府中是不合理的事情,及其容易被人说闲话,可他就是舍不得让她走。且她也是丝毫没有在意过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对自己毫无范备,似乎也将九皇子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府中一切都有,更是将我与姐姐照顾得极好,我为何要走?有便宜不占,我傻么?”迟未晚娇俏的侧头说道,接着解释道:“我只是需要个地方用于大量的酿造啤酒制作饮料。”   迟未晚还担心自己一离开九皇子府没有自保的能力,两个弱女子如果真的被人追杀,那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不过之所以要在独户的院落里酿造酒水,她还是想要提前将一切都准备好,这样还不用担心被人怀疑,只会觉得东西真的是自己做出来的。   听她这般一说,匡月楼心情便好了,两人即使时常斗嘴,可那也是一种日常趣味,还真的怕她就这么走了呢,“原来如此,院子已经准备好了,就与我府里隔了条路,离得近,院落也大。”   “我画几个木桶的模样,你叫你按着那形状连夜赶制二十个。还是老规矩,这次不管龙虾还是酒水,咱们五五分,月底分红。”   “成交。”   两人很快的达成了协议,完全不顾在场的其他两人。关于赚钱,他们是真的合拍,一个点子多方法多,一个全心信任全力执行,这银子自然是要源源不断的往他们口袋来了。   “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太子不似九皇子,能够明目张胆的去做生意,可人情往来却是个无底洞。九皇子赚得的加大一部分钱财都是交给了太子殿下用于巩固地位,所以太子知晓他们要赚钱也是想帮上一些忙的。   “有。”送上门来的宣传者自然是多多益善了,“开业之时希望太子殿下能够亲临云客居品尝,并且那之后连续半月派人买上五斤龙虾回府中,并且还要让所有人知晓您特别爱吃我们这儿的龙虾,至于买回去的龙虾您怎么处理,就随您了。”   很简单的要求,除了第一天需要自己出现,剩下的只要一句话的事情,太子不太相信,“就这么简单?”   “自然。”   “好,具体时间记得通知我。”太子爽快的应下。   “两天之后。”   “好。”   有了太子的宣传,迟未晚越发的有信心了,不由自己暗自点头,忽然看见边上坐着的顾南风,想起几个月前他凯旋而归时,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少女朝他扔帕子鲜花,脑中灵光一现,笑嘻嘻的凑到他面前问到:“顾大哥可否也帮我一把?”   见她贼兮兮的笑容,顾南风心中警觉,不自觉往后微微仰了些,却是不由自主的应了下来,“你只管说便是。”   “那天我在云客居门前支一口大锅烧龙虾,顾大哥帮我吆喝一番呗,想必打包带回家吃的小姐姑娘们也会很多,而且还会恨不得把顾大哥一起打包回家。”   大咧咧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说着便自己忍不住笑倒在一边。 第二十八章 庆侯爷   无奈的看着边上笑得不成样子的姑娘,顾南风亦是忍住嘴角不擒了一抹笑,这都是谁叫她说的话,居然还带了几分流里流气,偏他还觉得这样的她可爱有生机。   “那不如叫上莫遇,他的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开玩笑的回了一句,倒也没有直接拒绝她。   迟未晚仔细想想,深感赞同,“好主意。”   又商议了许久关于如何上新的事情,约莫到了申时,大家才散去。厨房已经准备了晚餐,迟未晚如今也是少吃多餐,中午又吃了许多龙虾,这会便吃不了太多了,勉强喝了点粥,便与于娉婷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县主,庆侯府小侯爷递了帖子来,邀您今晚戌时一刻于云客居一聚。”静姝拿着烫金的拜帖前来,打断了两姐妹的私语。   紫御苑内灯火通明,匡月楼对于迟未晚的爱护但凡有眼睛的人都会知道到底有多深,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真的有种将她宠成公主的错觉。   在迟未晚离开府中的两个月里,九皇子几乎一直在沉默中度过,如今她回来了,才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即使两人时常拌嘴,但在旁人听了也是忍不住发笑。   加上迟未晚本身为人亲和,时常做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分给府中下人,因此九皇子府内的所有人,对于迟未晚的敬重和爱护,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迟未晚想了一会,庆侯府小侯爷?却是想不出他是谁,“小侯爷是?”   “县主莫不是忘了,小侯爷便是谷御医,谷公子。”静姝替她解疑,不由扶额,几乎每天都会见到的人,县主居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实在是厉害至极。   经她这么一提点,迟未晚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来便来了,怎么今日还这般郑重,居然递了拜帖。”   说着,接了帖子过来看。含笑的面容在看完帖子之后已经收敛了全部的笑意,双眉微蹙,纤细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怎么了?”在她身边最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这会又见她模样有些不对,于娉婷不由担心的靠近她。   双唇紧抿,脸上的血色消失。   好一会迟未晚才艰难的抬起头看着于娉婷道:“谷公子说知晓了我的身世,且对方想要与我见上一面。”   “你的亲身父母?”愣了一瞬,于娉婷忍不住开口问道。   摇摇头,眼中满是纠结的神色,“不清楚,谷公子并没有说明,只说其余的一切会在与我见面后告诉我。”   “姐,你说――我要不要去见他们。”   自从麦和村回来,迟未晚便一直都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如何,很想问问自己的父母为何要抛弃她,更想要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因身世而想要她的命。   可事情的真相马上就要揭开时,她又忍不住想要逃避。本能的,她感觉自己这一去将会遇到更大的困难,她有些害怕。   若是没有张氏的性命被搅和在里头,她根本不会去在意自己的身世如何,可是如今还加入了一条性命,这让她不得不去寻找答案。   柔软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略微冰冷的双手,于娉婷将她拉过来与自己面对面,看着她认真道:“娘亲最希望看见的是你今后能够平平安安,所以无论去不去见面,你都不要有压力,若是不想见不见便是了。但你若是想要知道生生父母为何抛下你,你可以去。晚晚,你要记得,无论事情怎么变,你我在这世上依然是相依的姐妹。”   语调清缓温柔,还有那温热从双手一直蔓延到全身,迟未晚才觉得心中没有那么害怕迟疑。   娘亲对自己这般好,无论是想要知道为何父母会将自己抛弃,还是顺着自己身世的线索找到幕后想要自己的命的人,她都不一样退却。   “恩。”迟未晚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心中做了决定,“替我安排一下,戌时一刻咱们再出发。告诉九皇子,今晚我要去赴约小侯爷。”   静姝得了她的答复,福身退下去安排了。   “我一人去赴约便好,姐你留在府中,我们不知这一次赴约是否会有危险,将你留在家中,我才放心。”关于有危险的事情,迟未晚并不想将于娉婷一同拉进来,万一出点事,她怕自己承受不住。   于娉婷本想要陪她一同前去,可她先说了决定,也知晓自己妹妹的性格,这会只能拉了她的手叮嘱她要小心。   拜帖本是门房直接递进了紫御苑的,匡月楼乍一听闻亦是惊呆了,尤其是静姝还说了迟未晚当时与于娉婷的对话。想不通自己的好兄弟怎么突然与迟未晚的身世扯上了关系。   忽而又想起白天太子说到她与云侯爷同姓之后,他便跑了,难道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备马车。”   迟未晚上马车的时候,匡月楼已经举着月光杯静坐在马车里了,马车内的小几上放着一壶醇香的梨花酿,还放着一串晶莹欲滴的紫葡萄,可不就是专门为迟未晚准备的嘛。   “出发。”   见他在马车内,迟未晚丝毫不感到奇怪,稳稳的落座后匡月楼便直接发了命令。马车很是低调,周围只有四个小厮跟着,静姝与马车夫一同坐在马车外头。只是在不知道的暗处,匡月楼早已安排了不知多少暗卫,就是担心有人趁机下手。   “多谢。”   走了好一段路,白皙的手小心的剥着葡萄皮,一串葡萄很快便见了底,迟未晚这才不经意的说道。   “你可是我罩着的人,我是怕你出事,坏了我名声。”匡月楼状似不在意的说道,依然是抿着自己的梨花酿。   两人似乎并不能好好说一些温情的话,心知匡月楼也只是嘴硬心软的家伙,这会她也不与他斗嘴,其实对于马上要见到了人比较心情复杂。   待到了云客居已经是戌时二刻了,这是迟未晚特地安排的,一方面想要再调整自己的心态,一方面也是想晾一晾对方,看看他们的诚意。   云客居今日被包场了,迟未晚进门的时候内里一个人也没有,安静一片。迈着莲步缓缓的上楼。   天字一号。   门口敞开着,迟未晚一出现在门前,里头的人便望了出来。那人站在窗前,面上还有着来不及掩饰的焦灼和惴惴不安。约莫四十出头,穿着一身暗色紫锦衣,上袖云纹样式,身材微微有些发福。   眉眼与谷莫遇有两分相似,只是周身的气质在时光的沉淀中越发的儒雅,手中拿着迟未晚娘亲的帕子。咋见到迟未晚眼中迸发出激动的神情,上前几步想要靠近她,又生生的停了下来,只激动的看着她。   迟未晚站在门前,又打量了一圈房间内的情况,发现除了谷莫遇外便只有这个中年了,心中不由冒出一个想法,自己的爹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人吧?自己和谷莫遇难道是兄妹?   “庆侯爷。”   同样是看见了眼前的情况,匡月楼压下心中的疑惑上前一步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带着迟未晚进门而去。   这时候庆侯爷才发现还有别人的在,忙收敛了神情,行了个拱手礼,“原来九皇子也在,失礼了。”   “见过庆侯爷。”听到了匡月楼的称呼,迟未晚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果然是谷莫遇的父亲啊。   “免礼免礼。”忙伸手虚扶了她一把,迟未晚顺势便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见她的小动作,庆侯爷面上一滞,掩去了片刻的伤神。谷莫遇亦是上前来给两人行礼,这才算开始进入正题。   “小侯爷邀县主前来,不知所谓何事?”坐下后,匡月楼顾自倒了一杯茶,有个迟未晚倒了一杯递过去。   谷莫遇没料到九皇子会跟着一起来,不由看了眼自己的父亲,不知该如何回答。   “事关县主身世以及我早已逝去的妹妹,还请九皇子见谅,这事情只能与县主一人先确认了在能再告诉九皇子您。”庆侯爷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面上很是坚定的看着匡月楼,“您放心,我决不会伤害县主,还请您先避避。”   匡月楼耐心的品着茶,转头用眼神询问迟未晚,见她点点头才起身,“我就在门口等着,若是有事叫一声便可,你们说什么我也不听。”   说罢,便起身离去,顺带着将门带上了。   房内瞬间安静下来,迟未晚不说话,端坐在椅子下意识的一手摩挲着茶杯。即使面上一片冷静淡定的模样,内心也是七上八下的起伏不定。   “像,实在是太像了。”   许久之后,庆侯爷才终于开口,看着迟未晚连道了好几声像,“第一次见到县主便觉得像了,此时近距离一看便更像了。”   不知他说的像是像谁,迟未晚不解的问了声,“不知庆侯爷说的是像谁?”   “像你母亲。” 第二十九章 并蒂莲   短短四个字像是烟花般炸开在迟未晚的脑海中,神色顿敛,目光紧紧的看着庆侯爷,“你如何让知道?”   庆侯爷并不在乎她此时的无理,看着她如何透过她看见了另外一个人,“遇儿说这是你被遗弃时一同放在你身上的信件和帕子,是吗?”   “是。”   “这信件虽不是你娘写的,可这帕子却是你娘的贴身之物,她最爱在她的衣物上绣上她的闺名,谷怜心是你娘的名字,这帕子上正绣着一个‘心’字,用的还是她一直以来管用的针法。”   庆侯爷将帕子缓缓的摊开在手掌上,指着那一处心字说道。   谷怜心,听名字便是一个温婉善良的女子。偏也姓谷,难道说她是庆侯府的小姐?既然家室显赫,又为何要将襁褓中的婴孩丢弃?   “那她人呢?”   问到这个问题,庆侯爷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便是十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自己的妹妹,他依然心中充满着痛苦和内疚。   “十四年前,你出生的当天,她便撒手人寰了,太医说她是产后血崩而亡。”简单的几句话,也让当年的庆侯府痛不欲生,哪怕到了如今,谷怜心依然是府中难以过去的痛。   死了。这是迟未晚怎么也没有想到的,那为何自己又流落在外,无人寻找?“这么多年,你们为何不曾找过我?任我流落在外,难道你们以前觉得我是女子,所以并不曾想要将我带回府中?”   重男轻女似乎是这件事情的唯一解答,迟未晚即使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外来占用了这身体的灵魂,可依然有些为她心疼。   对上她指责的的目光,庆侯爷心口疼痛的无法说话,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被小姑娘的目光给指责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是,当年姑姑突然生产,等我爹和老祖宗赶到,姑姑已经身亡,而云侯府的所有人都告诉他们,姑姑生下的孩子已经死了,甚至将婴儿的尸体一同摆放在了姑姑身旁。”   谷莫遇看了眼迟未晚,轻叹一声接着说道:“即使老祖宗与我爹不愿意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却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而且,在他们还未曾缓过悲伤,你的姐姐,我的表姐早早,突然被马车撞了,消息传到侯府的时候,她已经咽气。接连的打击让老祖宗和爹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所以竟然没有料到姑姑真正的孩子早已流落在外。”   “等等。”迟未晚打断了他,“你是说庆侯爷和老祖宗是亲眼看见了孩子死了?”   这就奇怪了,既然看见孩子的尸体,怎么这会又会相信自己是谷怜心的孩子?   其实庆侯爷会相信她是自己妹妹的孩子,一方面是她与自己妹妹实在太像了,便真的不是她的孩子,带到老祖宗身边也是能另老祖宗不用再继续悲伤下去。再加上她的姓氏,她身上带着谷怜心亲手绣成的帕子,这一桩桩一种种令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起背后的问题。   “是,我的确亲眼见到了那个孩子的尸体。”庆侯爷此时终于缓了过来,接过了迟未晚的问题,“同样是襁褓中的孩子,根本无从分辨。而且当时事发突然,我们根本没想到你早已被送出了京城。”   “自从见到你,我心中便存了疑问,直到今日遇儿拿来了你娘的帕子,我才真正的相信你真的是她的孩子。”隐忍的声音却又有着难以掩藏的激动,即便是儒雅沉静的庆侯爷也难得失态了,“孩子,你娘定是还给你留了其它东西吧。”   迟未晚一愣,下意识的捏紧了袖子中藏着的玉佩,玉佩还带着身体的温度,可她却是不敢将东西拿出来,即便是他们这样说了,可她心中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侯爷为何会这样说?”   “你娘她爱在帕子上绣字,可这个帕子却是有些特别,可能你不曾发现。”庆侯爷将帕子递到她的面前,然后双手各捏住一个角令其挂在半空中,凑到蜡烛边上,“你仔细看。”   迟未晚下意识的便凑了过去,一双杏眼盯着帕子,终于在烛光中发现了帕子上几乎用同色系的绣线绣着的几行字:花开并蒂。   花开并蒂。   迟未晚立即想到了自己手中那半块玉佩,可不就是并蒂莲的模样吗,只是手中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却也不知道在哪里。   “你娘自小与我亲近,有次在娘房中看中了并蒂花开的玉佩,当时我想要将玉佩送给遇儿他娘,谁知在玩闹途中被你娘亲摔坏了,你娘心中内疚,便打了络子挂在碎裂的玉佩上,那只会她便一直待在身上了。”   庆侯爷摸出自己手中的半块玉佩,上头已经缺了一个角,便是剩下的部分也是能够看见明显的裂纹,好似是用胶水将其沾起来的一般,“这是剩下的半块。”   迟未晚接过玉佩,这才相信了庆侯爷的那些话,果真这些才是她的拥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吗?   衣袖中的玉佩拿出,小心翼翼的将两块玉佩的破碎之处放在了一起,连城了一整块的并蒂花开玉佩。   “真的是,你真的是怜心的孩子。”庆侯爷难掩激动的神情,颤巍巍的将玉佩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眼中闪烁起晶莹的泪珠,“我妹妹还有孩子留在这世上,你真的是她的血脉,是我们庆侯府的血脉。”   一瞬间迟未晚亦不知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这个场景,失散多年得亲人抱头痛哭吗?好像她也做不出来,毕竟再如何是亲人,也从未一起生活过。   她只觉得这会心中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奔涌,看着眼前与自己也有几分神似的庆侯爷激动的模样,鼻头竟会觉得有些酸涩,眨眨眼将其中不自觉出现的泪意逼了回去。   “孩子,我是你舅舅啊。”庆侯爷往前一步面对着迟未晚,目光恳切的看着她,双眼通红,令人不由心酸,“这些年你受苦了。”   或许是血脉的力量真的难以解释,随着庆侯爷一句你受苦了,迟未晚眼中的泪竟控制不住的落下,巴掌大的小脸微微仰望着庆侯爷,樱桃小嘴张开吐出两个字,“舅舅。”   “哎,我在我在。”忙不迭的应下,庆侯爷用袖子擦擦自己脸上的泪痕,慈爱的看着她,这会是怎么看怎么欢喜,“好孩子,你娘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的。”   点点头,迟未晚便被庆侯爷给拉着坐到了凳子上,将玉佩还给了她,又对着谷莫遇道,“这是你表妹,还不过来见见。若不是你糊涂,又岂会让我们一家人这时候才相认。”   原本还在为相认而感动的谷莫遇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上前行了个揖礼:“表妹。”   “表哥。”起身回了一礼,心中感觉有些别扭,明明之前还是谷公子谷公子的,居然突然变成了自己的表哥,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何自己对他时不时会有一种熟悉之感了。   “之前是我的错,我在这里给表妹认错了。”谷莫遇接着说道,“第一次见你便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后来想起来与姑姑画像相似,偏偏想着你在高林城,而姑姑是在京城,即便是有孩子也不可能去到这般远的地方,便没有往深里想,谁知就是一时想岔了,竟让表妹你受了伤。”   迟未晚并不怪他,因为她为何会从京城出现在高林城这也是一件很难解释得通的事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表哥不必自责,我的命亦是你救回来的。”在场的人情绪都缓和了些,这会脑子有精力去思考别的事情了。   “只是我有个疑惑,为何当年云侯府会拿着其他婴孩的尸体装作是我的?若是说他们不想要我,完全可以真的将我杀了,为何偏偏还要放过我?”   这也是庆侯爷想不通的事情,为何云侯府要欺骗他们。一想起云侯府,庆侯爷心中揪一肚子的火气,想当年云侯夫人谷怜心去世不足半年,云侯爷便已经猴急的将如今迟静雅的母亲安梦莹给抬到了正房。   当时庆侯府出面交涉,谷怜心尸骨未寒,他便做出这种事情,实在令人不齿。谁知云侯爷竟说这是谷怜心的临终遗言,希望自己能够尽快将安梦莹安排成正房夫人。   就用如此无耻的理由,完全不顾庆侯府的想法了。之后便是谷怜心的大女儿迟早早不久之后出门被失控的马车当街给撞死了。   如此一来,云侯府与庆侯府唯一的联系也断了,甚至在朝堂上,两家也势同水火,根本就是看对方不爽。   只是这些都说明不了云侯爷为何会将迟未晚暗中送离云侯府,又为什么要用另外的婴儿来当作是迟未晚呢?   难道是安梦莹不愿意放过孩子,云侯爷还有一线良知,所以才暗中将人送走?若是送走,完全也可以将人送回到庆侯府,为何又要送到那穷乡僻壤之中?   “那封跟着你一起留在了包被中的信,虽不是你娘的字迹,却也有几分相像,而且写字之人似乎很着急。我猜测也也许是你娘的贴身婢女留下的,或许你是被她带到了高林城。” 第三十章 多疑问   一个贴身婢女将主子的孩子不声不响的送到了高林城,甚至其本人也消失不见了,这又是为何?   偌大一个云侯府居然没有发现孩子被调包了?当时接生的产婆呢,从头到尾在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或者说当时生产的时候,云侯府根本没有给谷怜心准备任何帮助生产的人,所以在最后她会产后大出血而亡。但是问题依然存在,云侯府知不知道那个孩子被调包了?还是他们亲自调包的?   可是存在于包被中的手帕的玉佩都是能够证明迟未晚身份的信物,可见那个将她送走之人还是希望她能够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为什么不直接将人送到庆侯府,明明这个靠山更能让迟未晚今后生活得更加安稳。   “能否找到那个婢女?还有当年接生的稳婆。”虽说认回了家人,可问题却更多了,这时候也只能从最开始的地方查起。   庆侯爷赞许的看了眼迟未晚,能够这般快速的想到问题所在,的确是一个聪慧的孩子,“当年你姐姐身亡之后,我们便去云侯府找了你娘的几个贴身婢女,偏偏是一个也找不到了,便是唯一留下的嬷嬷也是意识不清醒,根本不能从她嘴里问出任何问题。”   “当时我们便发现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等去找寻稳婆的时候,她已经得急病死了。”   “死了?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迟未晚不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就更加证明当年生产一事上有问题了。   “最重要的事情是,云侯府在你姐姐死后,经历了一轮清洗,根本无从探查,且当时你老祖宗她悲痛过度病倒了,这样一来,事情便更加没有了查探的余地。”   庆侯爷无比痛恨自己当年为何没有继续查下去,这样妹妹的孩子便不会流落在外多年,这些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孩子啊,是舅舅对不起你,让你一直流落在外头,明明该是千金小姐,却吃了这么多苦。”   清雅的面容浅浅一笑,“舅舅无须自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虽然晚了些,但至少我们一家人依然还是相遇了。”   “对,你说得对。”庆侯爷应道,“你既然回来了,我们也发现了更多得问题,我定会继续查下去,一定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迟未晚亦是点头称是,问题虽然多,但全都围绕在了云侯府。云侯府啊,当初迟静雅陷害自己,没想到她还要叫自己一声姐姐呢,也不知她知道这件事情,是否要更加生气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庆侯爷邀请她前往庆侯府居住,毕竟如今知道了她的身份,若是再居住在九皇子府,难免被有心人说道。   不过被迟未晚拒绝了,如今她得身份只有庆侯爷和谷莫遇知道,或许她还能在身份一事上做些手脚,总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得自己就认祖归宗了,至少得炸出一波当年的人事。   庆侯爷也勉强不得,只得随着她去做,不过两人也是做了约定,明日定然去庆侯府拜访,见见那个思女心切的老祖宗。   出了云客居,匡月楼便一直在关注着她,见她面上并无伤心之色,这才放下心来。   迟未晚靠坐在马车上休息,脑子里在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这世事无常,自己居然真的是京城人士,甚至还是侯门之女。既然外祖家是庆侯府,按照他们现在这般说起来,断没有害自己的理由,那自己的身份又碍到谁了呢,或者是谁在害怕自己活在这个人世?   云侯府?   也只有云侯府有这个动机了吧,诸如云侯爷并不喜欢谷怜心,于是联合安梦莹害死了谷怜心以及她的孩子。若是这样说起来,谷怜心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刚出生的婴孩送出府,又为何不送到自己娘家呢?   “在想什么?”见她一上车便陷入沉思,匡月楼忍不住问道。   “你十多年前可认得云侯府的嫡小姐迟早早?”   冷不丁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匡月楼不由得一愣,脑子里飞快的转动起来。迟早早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很久不曾听见了,只是最近两个月传得比较厉害,他的脑子里很快找出了关于她的情况。   “算起来她与我年纪相仿,偶尔我会在宫宴中见到她,那时候才不过五六岁的光景,模样挺可爱的。当年云侯爷和侯爷夫人及其爱护她,侯爷甚至亲自教导她诗书文字。只是后来红颜薄命,很快便香消玉殒了。”   匡月楼看着她,心中隐隐有了答案。谷莫遇作为自己的好兄弟,并不会无缘无故的将人喊出来,既然他说关于迟未晚的身世,又叫了庆侯爷出面,难道――她真的是庆侯府的人?不,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真的是京中谣言所说,她是云侯爷与云侯夫人的孩子?   “云侯爷当年与云侯夫人感情极好,只是后来云侯夫人难产而亡,一尸两命,不久之后他们唯一的孩子迟早早亦是死于非命。大家都以为云侯爷将会一蹶不振,谁知突然便变了性情,没多久不顾众人反对,娶了如今的妻子安梦莹。”   若是真的如此,他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关于云侯爷的突然转变,这也是很多人疑惑的地方,若不是他每天活生生的出现人前,没有任何异样,大家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给控制了。   匡月楼这般一说,又让迟未晚心头添了疑问。云侯爷和她娘若是感情真的有这般好,又岂会轻易再娶她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云侯府的秘密似乎有很多啊。   “九皇子不问我什么吗?”想了好一会迟未晚抬起头,正巧对上了匡月楼看着自己沉思的眼。   匡月楼收回目光,淡淡道:“你若想告诉我总是会说的,再者说你是我九皇子罩着的人,量庆侯府也不敢欺负你。”   就是他这幅骄傲又要装作很冷静的模样,使得迟未晚忍俊不禁,这才是她在扬武镇认识的那个少当家啊。   “这件事或许少当家心中已经有数了,只是我不想现在说,再过一段时间我定然会亲口告诉你的。”端正了神情,迟未晚对着他认真道。   匡月楼挑眉,表示理解。   回了九皇子府,又与一直等在房中的于娉婷说了会子话,将自己的身世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她。于娉婷不由惊呆了,没想到自己爹娘当年救下的居然是京城的侯门贵女,很快又因着自己的身份地位与她悬殊,心中不由有些自卑起来。   迟未晚很快便发现了她的情绪变化,三言两语便将她的这种心理给扭转了回来,正如她之前说的,无论如何发生何种事情,她们都是亲人姐妹,任何人都不能够改变。   生恩不及养恩大,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聊到了半夜,两人才睡下。   次日自然是起迟了,等到日上三竿,姐妹俩才一前一后的醒过来。再九皇子府中呆着的日子太过于舒坦,每要做的便是思考如何消磨时间。   今日迟未晚着了一身黛青色广袖襦裙,腰带一系,显得小腰不盈一握,本就白皙的肤色被衬得越发的欺霜赛雪。对着镜子看了许久,她便调皮的用朱砂在额间点了一点,这模样宛若仙子下凡让人挪不开眼。   “县主今儿真好看。”静姝在后头为迟未晚簪上珠钗,只是简单的的珍珠点缀其中,完全不会抢了主人的风头,却越发显得温润。   迟未晚点点她的额头,道:“你是越发的能说了,你倒是说说我哪天不好看了?”   “县主,谷公子来了,正在院子前头呢,九皇子命我来只会您一声。”前头有丫鬟前来汇报,打断了主仆俩的玩闹。   这九皇子府中,谁都喜欢往紫御苑跑,一个是能够时不时拿到赏钱和礼物,还有也是迟未晚没有架子,愿意与她们闹成一团。   “我知道了。”迟未晚整整衣衫,收敛了神情才出了房门。于娉婷站在一边好笑的看着她,也随着一起出去了。   谷莫遇是被老祖宗给打发来了,让他必须快点将人给带回去。若不是规矩在这里,老祖宗恨不得自己亲自跑到九皇子府来见见迟未晚。   简单了吃了几口小米粥,迟未晚便上了庆侯府的马车,原本是想要将于娉婷留在九皇子府中,等自己见过了庆侯府的老祖宗再考虑要不要让于娉婷与其见面的。谁知老祖宗直接让谷莫遇带了话,一定要将于娉婷也带过去,要好好感谢她。   于娉婷心中忐忑,除了九皇子和顾南风,她也没有见过其他大人物。便是这两个人也是一开始不知道他们身份才安然的相处下来,这会要去见侯爷和老祖宗便一直惴惴不安的。   其实不安的不止她一个,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迟未晚也有些紧张。也不知这个老祖宗是否会喜欢自己?不知会不会抱着她痛哭,自己又该怎么安慰才好。   正胡思乱想着呢,马车便到了庆侯府。一下马车,便有两顶小轿子等在一边,两人分别上了轿。只觉得一晃一晃的,悄悄掀开轿帘往外看,只觉得每一处景色都是充满着古朴的气息。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轿子便被放了下来,有丫鬟掀了轿帘,迟未晚缓缓走了出去。   “奴婢见过永宁县主。” 第三十一章 老祖宗   只见两个丫鬟身姿模样姣好,恭敬的朝迟未晚行礼。只见她面色从容,浅浅勾起一丝笑意,目光澄澈,微微颔首示意,“免礼,有劳姑娘与老太太禀报一声。”   “老夫人已经等候两位姑娘多时,命奴婢见着县主了便将您带进去。”丫鬟名唤青黛,是庆侯府老夫人跟前的一等大丫鬟,也曾接待过不少公主贵女,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老夫人这般重视一个县主。   两人随着丫鬟走过长廊,长廊两边种满了挺拔笔直的翠竹,绿意黯然,树影斑驳的洒在长廊上,剪辑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绕过长廊便是庆侯府老夫人居住的合寿居,早早的已经有两个丫鬟侯在那儿。两人刚一走进,她们便迎了上来,脸上笑意满满的朝着迟未晚福身。   “可把县主给等来了,老夫人可是一直在念叨,若不是侯爷拦着,怕是要自己跑出来瞧了,县主快请进。”   姐妹俩对视一眼,于娉婷虽心中紧张,到底是与迟未晚见亲人的忐忑不同,伸手捏捏她袖中紧握的手,浅浅的点点头,示意她别紧张。   “可是晚姐儿到了,快进来。”声音苍老且虚弱,却能听出里头的急切。   迟未晚忙快走了几步进了房门,只见里头上首的位置上靠坐着一满头白头的老夫人,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暗红宽袖袄,外罩着石青银鼠褂,一头银发上插着赤金的簪子,庄重内敛,此时正翘首看着外头。   而她下首坐着庆侯爷和侯爷夫人以及小侯爷谷莫遇和他的不过七八岁的幼弟。   “这,姐儿――快,快到老祖宗面前来。”一看见出现在门前的人,老夫人顿时坐不住了,猛然站起来,颤巍巍的往前走两步,激动的说道。   迟未晚忙快走两步扶住老夫人,“老夫人恕罪,姐妹俩起晚了,竟劳您久等,实在该骂。”   不管之前想过千百种初见面的模样,但都与此时的场景不同。祖孙俩宛若只是好久不曾见面,一见面便已经是没了生疏感。   “不怪不怪,快让老祖宗瞧瞧。”老夫人拉着迟未晚上下的瞧着,双眸涌上泪光,“好,好,好,这模样跟您娘一模一样,就是瞧着瘦了些。好,真的好。”   老夫人不住的道好,目光一刻也不舍得移开,拉着迟未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老祖宗莫要心疼,我身体可健壮着呢,一顿能吃下两碗饭,就是前儿受伤没来得及给养回来。如今有了老祖宗的心疼,哪里还会受苦。”或许真的是血脉浓于水,迟未晚居然真的有种与老夫人及其亲切的熟悉感。   没曾想这么一说让老夫人越发的心疼了,看向她的目光藏不住的心疼和自责,若是能早些养在自己庆侯府,又岂会遭遇这么多事情。   “怪我,怪我老糊涂了,当年居然没有发现你被调了包,害你这么多年流落在外。”老夫人掩面而泣,不知是气自己还是什么,悲伤的捶胸顿足,老泪众横。   “老祖宗,您瞧我如今完好的站在您面前,你别难过了。你若是再哭,我也要哭了。想必娘亲也不会希望看见您这般悲伤。便是我今天回来了,说不定也是娘亲在天上帮着我们家一家团聚呢。”   拿着帕子轻柔的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珠,一手挽着她的胳膊温声道:“而且我这些年虽流落在外,却也遇见了待我极好的家人,爹娘亦是待我如亲身女儿般疼爱,后来因我的身世而遭逢巨变,娘和姐姐都不曾怪过我,反倒一心为了我的安危考虑。如此说来,其实我还比常人多了一群家人的疼爱呢。”   只能捡了好听的说,迟未晚说了好一会,老夫人才平静下来,自己接了帕子擦干泪水,整整衣衫道:“你说的也是,我记得还叫了你的义姐一同过来,她人呢?可是面前这个?”   “给老夫人请安。”于娉婷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们祖孙俩这般亲切相认,心中替迟未晚高兴,又想起自己孤苦伶仃,心中不由有几分悲切。这时候听见老夫人提到自己,忙上前两步给老夫人请安。   虽说一直在乡下待着,对这些礼仪并不清楚,可到底是做生意经历多了,于娉婷便是此时心中有些紧张,也依然是落落大方,此举不由得让老夫人眼前一亮。   “快走近些,让我瞧瞧模样。”或许是爱屋及乌,面对眼前这个乖巧稳重的姑娘,老夫人也很是喜欢。于娉婷上前几步,在距离老夫人两步远的时候停下。   老夫人拉了她的手,慈爱的看着她,只见她肌肤白皙,一双清亮的眸子几乎能够倒影出人影,可见是个心思纯善的姑娘。   “也是个好模样的,你与晚姐儿的事情,我都知晓了,委屈你了。”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晚晚与我一同长大,爹与娘都说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又岂说两家话。况且娘临终前也曾嘱咐我,一定要保护好妹妹,这是我作为姐姐的责任。”于娉婷并没有说假话,因而说起来很是自然真诚。   老夫人感念于他们一家人对迟未晚的爱护,将自己手中的玉镯子褪下直接带到了于娉婷的手腕上,“好孩子,你和晚姐儿是一家人,以后和我们也是一家人,你们都是我庆侯府的的娇小姐。”   “老夫人,这我――”于娉婷忙想要拒绝。   “孩子啊,收着,这镯子跟着我快一辈子了,你与晚姐儿一人一个,便是他们的舅娘我都不曾留给她了。”   老夫人直接将她当成了自己家人,昨晚自己一直等着儿子回家,听他和谷莫遇将所有事情跟自己说了一遍,当时她都几乎忍不住要亲自去九皇子府找人了,被父子俩拉着安抚了许久,这才又硬生生等了一宿。   这一宿几乎没有睡沉,脑子里一直浑浑噩噩的闪现着父子俩说的情况,连同迟未晚受伤,于娉婷母女遭遇刺杀,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脑子里闪。   对于于娉婷她也是有一些了解了,心中也晓得了她的品性,因而今天才会将镯子赠给她。   迟疑了下,于娉婷转眼去看迟未晚,寻求她的意见,迟未晚也是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会当场有这样的举动,心中亦是感念不已,浅笑着对上她的眸子,点点头。   “老祖宗心疼咱们姐妹俩,姐姐咱们可别替老祖宗心疼,只管收着。”迟委婉挽着老祖宗靠在她身上,撒娇道:“老祖宗定是藏着好些好看的首饰,我们以后可得哄着老祖宗,好让她甘心情愿的把东西赠给咱们。”   “你真是猴儿精。”老夫人哈哈大笑,心情极好的点点她的额头,看着与自己女儿极其相似的面容,有些恍惚,如同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女儿还未出嫁时在自己身边撒娇的模样,一转眼早已是物是人非。   “老祖宗是不知,便是在家中,娘亲也是被她这般哄着,如今可算是轮到老祖宗了。”于娉婷收下了玉镯,站在一边配合着迟未晚哄着老夫人。   姐妹俩配合自是默契,一唱一和让老祖宗几乎笑得何不拢嘴。好一会之后姐妹俩给她敬了茶,想起来自己儿子儿媳还在一边呢,又给姐妹俩介绍。   “这是你们舅舅舅娘,舅舅晚姐儿是见过的,不过婷姐儿不曾见过,如今可得先认认模样,莫说一家人还不相识。”   “舅舅,舅娘。”姐妹俩一同上前敬茶,于娉婷心中有些羞耻,只觉得自己是占了迟未晚的光,以前是从来不敢想自己居然能够与京中的权贵扯上关系。   庆侯爷颔首,庆侯夫人亦是面上带着笑,分别接了两人敬的茶,又拿了两个红包分给两人。   “如今可算是好了,一家人今后都能够团聚,我已经命人收拾了你娘未出阁时居住的闺阁沁心居,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只管回来便是。老祖宗想念你们想念得紧,可得回来多陪陪她。”   庆侯夫人是一个极其和善的妇人,几年前庆侯府分家,家中那些妯娌全出府单过去了,如今也是仅剩下他们大房在府中。庆侯爷又不是喜好美色之人,除了一个小妾,家中已经没了令她心烦的事情,心情好了自然面上也显现出来了。   “舅娘辛苦了。”迟未晚感激道,“我们定会时常回来陪老祖宗,只如今我的身份只有我们自家人知晓,还是莫要让太多人知道罢。”   这事自己的丈夫也曾告诉过自己,只是她作为后宅中的管理者,必须要表达出自己的心意,至于对方如何决定,那就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我便是先将沁心居给理出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都成。”   “你们可得时常回来陪我这个老太婆,不然啊,我可是真生气了。”老人家年级越大,越像是小孩子。   姐妹俩掩嘴偷笑,忙一左一右的挽着老夫人,“那老夫人可要容得了我们姐妹俩的聒噪了,到时候可不能嫌弃我们,赶我们走呀。”   “对呀,我们可是脸皮厚得很,怎么赶也是赖着老祖宗,赖在庆侯府不走了。”   几句话就逗得老祖宗哈哈大笑,又聊了一会,丫鬟上来说是午膳备好了,一家人又一同用了午膳。   老夫人很快面上带了疲态,迟未晚便扶着她去睡下,老夫人睡前还拉着她的手,再三叮嘱,一定要在这里等她醒过来,的了迟未晚再三肯定,这才安心睡去。 第三十二章 梅花簪   看着老夫人苍老的面容,迟未晚在边上坐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拿出,替老夫人盖好薄被,又将室内的冰块一出去些。   看了一圈室内的装饰,只觉得并不奢华,很是简单的模样,只是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中的女子嫣然浅笑,身着淡粉衣裙,长裙曳地,细腰以云带束着,越发显得不盈一握。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花容月貌如出水芙蓉。   一双杏眼眸光流转,好似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两颊梨涡浅笑可爱非常。只是这画隐隐已经泛黄,有些地方也被摩擦得几乎看不清了。   于娉婷亦是在看这副画,此时她才真的相信原来两个人真的可以这般相似。只是画中女子比迟未晚似乎多了几分天真浪漫,还有那自小生长在高门大户中培养出来的内敛沉静气质。   “难怪老夫人见了你竟是丝毫没有怀疑你与她们的血脉亲情,便是我若是第一次见到你,或许也会误以为你们时同一人。”   “哪怕是在来之前,我心中亦是有几分埋怨他们竟这般忽略我与我娘。如今亲眼瞧见了,我才了解到,老祖宗对我娘的思念,只怕这么多年,老祖宗才是最难熬的。”   并不是嘴上说看开了就真的是看开了,迟未晚此时才真的是对庆侯府对老夫人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如今你家人找到了,我心中亦是放心了不少,想必我们娘泉下有知也会开心的。且方才我想了许久,你的身份牵扯到的无非是庆侯府和云侯府,如今庆侯府可见也是被瞒在骨子里,并不知晓,且以他们对你的态度并不可能会作出对你下杀手的行为。如此说来,唯一可能不希望你活在世上的唯有――”   “云侯府。”还未说完,迟未晚便接过了于娉婷想要说的话,这个问题似乎开始有了方向,云侯府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嫌疑了。   姐妹俩悄声说了一会,一同到侧厢房休息了。约莫睡了半个时辰迟未晚便醒了,在丫鬟的伺候下洗了把脸,重新梳好妆便又有丫鬟端了冰镇的绿豆汤上来。   “老祖宗可是醒了?”都说由俭入奢易,迟未晚如今也习惯了别人的伺候,端起桌上的绿豆汤问道。   “老夫人昨儿晚上大半宿不曾睡,这会约莫还要半个时辰才会醒来,待老夫人醒了,奴婢便过来告知县主。”青黛是老夫人特意拨过来伺候迟未晚姐妹的,对老夫人的作息也是熟悉。这会迟未晚问起话,也能完全答上来。   听闻老夫人还不曾醒来,迟未晚便安心的吃了半碗绿豆汤才放下,“我瞧老夫人面色似乎不太好,虽说体态看起来富态些,精神头终究是差了些。”   青黛轻叹一声,道:“自打五小姐十多年前骤然离世,早早小姐又死于马下,接连的打击使得老夫人当时大病一场,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可这些年思念五小姐和小小姐们,身子便一直不太好。难得今儿见着县主,这般开心的。”   早上老夫人与迟未晚她们相认的时候,府中的丫鬟都被清退了,便是老夫人的大丫鬟也是没能在现场看到情况,因而大家都在暗地里猜测。不过好在庆侯爷治府严苛,下人也只敢说上两句,断不敢拿到外头去说。   迟未晚暗暗在心中记下了,老夫人也是一个思女心切的老人,如今她回来了,想来多陪陪老人家,她心情好了,身体也能好起来。   没多会,于娉婷和老夫人也相继醒过来了。老夫人醒来便见两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站在自己床边等着自己醒来,心情顿时开怀不少,由着两人扶着她坐起来,又心疼道:“老婆子睡得沉,你们俩丫头怎么还真真就这么站在这儿等我醒来。”   两人扶着老夫人下床,也没让丫鬟动手,拧了毛巾给老夫人擦脸,又端了丫鬟端上来的冰镇绿豆汤,于娉婷则是坐着和老夫人一同用餐。   “老祖宗可别被我们姐妹骗了,方才也是在西厢房眯了会,也就老祖宗醒来前一会才过来呢。”迟未晚没让老夫人吃太多,老人家脾胃虚,大热天的更加不适合冰的吃太多。   见姐妹俩的发髻也是重新梳妆了,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姐妹俩又陪着老夫人聊了许久,捡了在麦和村的一些趣事说给老夫人听,老夫人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的。直到太阳渐渐落山,俩人才准备告辞,老人却是一点也不想她们走,依依不舍的一直拄着拐杖江她们送出了合寿居,目送她们离去。   又与庆侯爷和侯爷夫人辞别,两人才出了庆侯府。刚一出庆侯府,迟未晚便觉得有人在暗处看着自己,凭感觉往边上看去,却见有人飞快的闪身躲进了墙的拐角处,迟未晚心中便越发的确定是有人在跟着自己了。   “九皇子府离得不远,我们便走几步走回去吧。”迟未晚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有什么意图,便拉着于娉婷和自己一起走路。   于娉婷亦是看见了那人,想着的却是和迟未晚相反,希望能早点回到九皇子府,避免可能发生的危险。可这会迟未晚做了决定,也只能随着她了。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感知周围的一切。   马车缓缓的跟在她们身后,俩个丫鬟也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们。   此时太阳落山,天气没有正午那般燥热,不好小摊贩也出来摆摊了,一路上吆喝声不断,热闹的很。   “姐,你来京城,我还是第一次跟你一同出来逛街呢。”迟未晚拉着她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反倒是欢快得很,又凑到她边上小声道:“放松些,大马路上,他们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   “也就你心大。”于娉婷点点她的额头哭笑不得道,与迟未晚不同,于娉婷打小就有一种要保护妹妹的责任感,如今家中已经只有她一个亲人了,张氏在死前也曾叮嘱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妹妹,这让她越发的有压力。   “姐,你看这面具。”迟未晚跑到对面拿去一直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住自己的脸,然后笑嘻嘻的转过来对着于娉婷。   于娉婷亦是被眼前各式各样的面具给吸引了,捡了张满脸通红的关羽面具戴在脸上,然后姐妹俩欢笑着闹了会。   一转身便看见了不远处走来的顾南风,边上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美好的身段让人瞧着便有些挪不开眼,眉目清秀,甚是清丽,最重要的还有一股子弱柳扶风之感,让人忍不住想去心疼爱怜她。那姑娘虽说是端着身子,可眼中的羞怯和喜欢却是怎么了掩藏不了的。   顾南风面上虽是淡淡的,但能够让他这般与一个女子走在一起,并且将身上那股子冷淡收敛,可见他们也是及其熟悉的,而且还有种难言的亲近。   看着不远处拿一对璧人,迟未晚只觉得心头隐隐有些不高兴,瞬间玩闹的心思都没有了。又怕被人看出自己的异样,有得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   放下面具,又拉着于娉婷往远离顾南风的一个首饰摊子走去,“我瞧着这木雕虽没有金银玉器贵重,却也有几分质朴。”   “这梅花雕得栩栩如生的,真好看。”于娉婷捡了支梅花簪拿在手中把玩,“晚晚快转过来,我给你戴着瞧瞧。”   “这位小姐眼光好,这梅花簪是我相公花了整整三天才雕出来的,用的还是上好的黑檀木。”卖首饰的妇人见两人衣着皆是上等,又看她们并不嫌弃自己家的东西。面上满是笑容,忙在一旁推荐,“小姐戴着也好看,好似天仙下凡了。”   明知她也只是可以吹捧,于娉婷想了想,便也掏了钱直接买了下来,不过才十文钱,已经让妇人很开心了。   “当初还在于家,我便见陈蝶有支极好看的发簪,那时候便盯着看了许久,羡慕得很,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我们竟也能够毫不心疼去买下比她好百倍千倍的东西。”于娉婷盯着摊位上的各种首饰说道。   “便是我们如今用的,也是常人不敢想象的。我只是希望无论我们今后身处什么样的环境中,都能够记住当年的生活,坚守本心,不被其他事情给磨灭侵蚀了。”   其实于娉婷心中还是怕的,她有着十多年来所有的记忆,那些受过的苦,以及突然的变故,都让她的内心没有那么安定,没有归属感,这才有了这番话。   迟未晚这才发现自己姐姐其实心中也有很多的忐忑,即使自己一直陪着她,也依然让她有漂泊感。当下便牵住了她的手,下巴抵在她肩头:“勿忘初心,我会记着的。而且有姐姐在身边,我才能安心啊。”   “行了,别贫。”于娉婷抬了下肩膀,姐妹俩又笑了会,“看得差不多就回吧,天还燥热得很,浑身黏糊糊的,我只想回去洗个澡。”   “丫头。”   姐妹俩聊得正开心的时候,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了一声。 第三十三章 顾将军   不必回头,迟未晚便知道是谁在叫自己了。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唯有那个陪自己度过最难熬的那些日子的人――顾南风。   只觉得心中似乎被无形的手抓住,压迫得令她有些呼吸困难。迟未晚抓紧袖子中得手,缓缓转过身,露出一抹温和笑意,“好巧,居然在这里遇见顾将军。”   从未这样生疏的叫过他一声顾将军,顾南风一愣,有些不明白心中的异样来自于哪里,可偏偏对方脸上得笑意也是完美得令人无法挑剔。可就是如此,才让他觉得自己和眼前的姑娘忽然有了万千的距离,这让他很是不舒服。   跟着顾南风一起的姑娘名叫苏子柔,乃是顾南风她爹下属的遗腹女,当年苏子柔的父亲跟着顾南风的爹征战沙场,最后为了救顾南风的爹而死,感恩于他的救命之恩,他爹便将还怀有身孕的苏子柔母亲接到了府中,一直好生养着,直到六岁。后来她娘再嫁,才随着他娘一起进了商户之家。   苏子柔原本是停驻在一处卖帕子的摊位上,看着各式帕子,心中想着如何才能将自己亲手绣的帕子送给令自己心心念念,年少有为的将军。没想到对方直接就抛下自己,朝这边走来,她也顾不得其他,只得赶紧跟着过来了。   谁知他竟然无比亲昵的叫了一声丫头,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甚至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欣喜。   “顾大哥,这位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苏子柔在问这句话的时候,还下意识的朝顾南风靠了一步,两人飘飞的衣摆几乎在空中交缠在了一起。   于娉婷同样奇怪自家妹妹怎么今日突然对顾南风这般生分,只是她不说话,她也不声响的站着。同样作为女子,她却是一瞬间感受到了苏子柔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抬眸看了她两眼。   顾南风双眸只看着她,似乎要将她脸上那完美的笑意给看破了才罢休,偏对方也不回答,只等着自己来介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心烦意乱些什么,这不是他想要的感觉,为什么突然之间那个永远对着自己笑意盈盈的女子就离自己这般远了。   “她是――永宁县主。”迟疑了片刻,顾南风才开口介绍道。   “原来是永宁县主。”苏子柔微微张着嘴看着她,很是惊讶的模样,又道:“永宁县主的事迹在坊间流传极广,子柔一直佩服永宁县主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恨不做男儿能够征战沙场。可惜子柔自小身体弱,连出远门都没什么机会。若是可以,子柔很想和县主做朋友。”   柔柔弱弱的模样却要说着豪气的话,一开始还觉得应当是个爽快的姑娘,谁知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却是佯装难过的看了眼顾南风的反应,这才低下头。   迟未晚不欲与他们多说,便道:“我与姐姐出门甚久,唯恐家人担心,这会便先回去了。顾将军佳人有约,我们不便打扰,告辞。”   说罢,微微福身离开,走了几步便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顾南风心中烦乱得很,又觉得有几分委屈和气愤,她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却说回九皇子府是回家。她把他放在了什么位置?他又是她什么人?   这个问题,顾南风其实自己都没有想清楚,自己将迟未晚放在了什么位置?为什么会在乎她对自己得态度?若是他一直弄不清楚,怕是还要难受很久。   而这厢边,迟未晚上了马车。于娉婷自然是发现了她的异样。轻叹一声道:“你动心了?”   对顾南风的感情,迟未晚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以来,顾南风身边没有别的女人,她才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一直想着不要着急,等顾南风的脑子想明白了,一切都好说。谁知突然冒出一个与他很是亲近样子的苏子柔,这让她瞬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南风了。   对于自己刚才的表现,迟未晚此时也很是懊恼。独自生闷气,颓然的趴在小桌上,“我表现得很明显吗?”继而又生气道:“他就是个大傻子,我之前都暗示得这般明显了,他竟然还是毫无反应!”   于娉婷一直觉得自己妹妹应当会对匡月楼动心才是,毕竟无论是当初在麦和村被于家人欺负他挺身而出,直接将人送到了牢狱之中,还是在事业上对于迟未晚的帮助无疑都是更多的。   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对顾南风先动了感情。不过转念一想,当初在娘亲和自己出事的时候,是顾南风一路上毫无怨言的配着她从京城到扬武镇,又从扬武镇回了京城。这一路上经历的风雨,也许不是其他人能够感同身受的。   “咱们晚晚如今长大了,也懂得男女之情了。”于娉婷刮刮她的鼻子温柔道:“我瞧顾大哥似乎对你也有感情,只是他或许并不清楚自己对你究竟是是何种感情吧。你可知他是如何看待你与他只见的感情的?”   说到这个,迟未晚便来气,顾南风觉得自己性格与顾玉溪相像,打从一开始便认定了把自己当成妹妹,哪有哥哥对妹妹这般在意的?   “他只说把我当成妹妹而已。”   “如此说来,他对你并非男女之情了?”于娉婷也从未经历过感情,因而也没办法给迟未晚更多的建议,“而且你今天这般生疏的与顾大哥说话,他怕是要伤心了。”   “伤心便伤心,我以后再也不同他说话了。”气呼呼的说道。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九皇子府。姐妹俩回到府中好生梳洗了一番出来,迟未晚才觉得烦躁的心情被驱除了。   “我瞧你们俩回来一身汗,可别贪凉吃多了寒凉之物。”   正吃着冰镇西瓜呢,匡月楼进门来,一身红衣如初见,玄纹云袖,随性的长袍一撩坐在了两人边上。以前还时常与她斗嘴,如今相处起来宛若一家人般自在。   迟未晚又忙不迭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勺,然后才放下勺子,“天这般热,连饭菜也不想吃了,只想吃些冰凉凉的东西。”   “那也得少吃,以往在宫中,御厨都会准备好些凉拌的菜,吃起来味道足也好下饭,只是今年似乎格外热,这才六月,便已经热的受不了了。”招招手让丫鬟给自己也上了一份冰镇西瓜,嘴里虽说着别人,身体倒是诚实得很。   迟未晚细想想自己当年在现代是如何抵御炎热的,似乎每天必须要喝上几杯加冰得奶茶水果茶才行。想到这儿,脑子灵光一闪,对了!去年便想要开奶茶店的,自己终于可以开起来了。只是这事,她想要自己与姐姐两个人做,并不想再借着匡月楼之手。   “之前让木匠准备的木桶可是准备好了?我想着明天便可以上龙虾。”   “备好了,都在你家的院子里,只等着你去酿造啤酒果汁。”匡月楼做这种事自然是动作快的很,一天时间便把迟未晚要的十多个木桶给做出来了。   “晚饭我便不吃了,你去龙虾那边确认明天能够出炉的情况,我和姐姐去宅子瞧瞧。”赚钱还是要拍在首位,要让奶茶店顺利开出来,首先要将一直压着没完成的龙虾推广先做起来。   三人兵分三路,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迟未晚与于娉婷在宅子里其实什么事情也不用做,只要心念所动,啤酒果汁便会自动出现在木桶之中。   迟未晚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于娉婷也表示极为赞成,却是不清楚迟未晚说的奶茶要如何做。迟未晚想了想,招了守门的小厮去街上买了几种不同的茶叶,红茶绿茶以及各种花茶都有。   先是将一斤水兑上一斤半的白糖熬制成糖浆装在罐子里备用。再分别将几种茶叶煮开,待煮出茶香,过滤出茶水放到碗中,加入一定量的糖浆,再加入空间中取出的牛奶搅拌均匀,简单的的奶茶便做成了。   “茶香四溢,入口顺滑,居然没有茶叶的苦涩味道,还带着点甜味。若是能够做成冰的,那简直恨不得天天吃呢。”喝了口奶茶,于娉婷惊喜的说道。   迟未晚不慌不忙的取出放在空间中的冰块,奶茶瞬间冰凉,吃起来更加的舒爽,“还可以熬制红豆加入其中,那是红豆奶茶了。或是用木薯粉制成小小的丸子,煮熟之后加入其中,我们便称它珍珠奶茶。”   “那若是加水果呢,难不成是水果奶茶?”于娉婷能够举一反三,只是想着加水果在奶茶里有几分奇怪。   “不,水果茶。”说着迟未晚将之前煮好的茉莉花茶端了出来,拿了一个杯子,杯中加入切好的柠檬、西瓜、橙子、香梨以及不可或缺的百香果,再以糖浆调味,最后加入冰块和茉莉花茶。   于娉婷顿时被杯中五颜六色的水果给吸引了,“快给我尝尝,瞧着颜色便觉得清爽好喝。”   如今没有吸管,只能这样就着杯子喝,这并不妨碍于娉婷对这款水果茶的喜爱之情,“有茉莉的清香,又有酸酸甜甜的口感,闻着还带有柠檬的酸和橙子的味道。哎呀,说不清楚,就是好喝。”   迟未晚见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能被人这样喜欢心中也是开心,对更多奶茶的尝试的信心揪更加足了。   拿了纸笔,将脑子里所有能想到的奶茶和做法都写了出来,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当年她便在奶茶店做过奶茶小妹,因而对奶茶也还算了解。   脑子里想着关于赚钱的事情,倒是完完全全把顾南风给忘在了脑后。以至于顾南风回到家中竟鬼使神差的来了九皇子府,谁知府中竟一个主人也没有,问丫鬟小厮,也是个个摇头一问三不知。   如此一来,顾南风便更加的心塞了,甚至有些心慌。当初那个为了自己孤身运粮至边关的姑娘,难道真的要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吗? 第三十四章 卖龙虾   这厢边顾南风茫然无措,那边两姐妹已经着手开始建立奶茶店的事业了。第二日是龙虾上市的日子,迟未晚早早的起来先制作了一大锅龙虾,将近上百斤,一大锅直接摆在人来人往的云客居门前。   那香味与红艳艳的色泽远远的就吸引了不少客人,迟未晚也没说要多少价格,但凡是围上前来的人全都让小二没人分了几只,觉得好吃的或者是没尝出味道的,自然而然的进了云客居,就是为了大饱口福。   另外准备的几大桶饮料酒水,但凡进了云客居都是免费送一壶。冰镇的饮料配上麻辣鲜香的小龙虾,但凡进了云客居的顾客,要么是兜里的银子花光了出来,要么则是吃撑了抱着肚子意犹未尽的与同伴商量第二天再来。   “怎么样,五百斤龙虾你觉得一天能消耗完吗?”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迟未晚眉毛一挑,得意的看了眼匡月楼。   虽说心中相信会有热闹的场景,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般火热。匡月楼看着楼下忙得脚不沾地的小二,由衷的赞叹一句:“怕是不仅能够消耗完,看样子是还远远不够。今日便已经是这般热闹,一经他们口耳相传,定然会有更多的人慕名而来。”   “明日便让太子殿下开始到店里订购龙虾,一定要在人多的时候来。”迟未晚交代了接下来的事情,基本上这事情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只要每天能够供应足够的小龙虾和饮料酒水便完全不用担心了。   “在扬武镇我便觉得你的法子已经很好了,没想到在不同的环境下,你采用的不同法子异样有效,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很聪明。”听出了迟未晚话中之意,现在小龙虾已经很火爆了,若是有太子殿下这般明目张胆的支持,定然会有更多人闻声而来。   “对了,宅子那边酒水来得及吗?可是需要找几个人帮忙?”   “不必了。”想都没想,迟未晚便拒绝了,关于空间的秘密她目前不想再告诉其他人,特别是如今这种权贵遍地的地方,一旦有消息传出去,只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如今云客居依然沿袭着迟未晚在扬武镇提出的品牌意识,但凡打包带走的东西,全都刻有云客居的标志,即便明天就会有人抄袭,也不必担心大家会不记得云客居,毕竟咱们有牌子在。   “顾大哥。”于娉婷清婉的声音响起,迟未晚转身,正好看见了朝着她们走来的顾南风,眼下有些乌青,面色绝对算不上好,一双深瞳缓缓的划过每一个人的脸上,最后落到迟未晚身上。   想起自己昨天似乎做得有些不太对,迟未晚自觉顾南风并没有义务去承受自己单方面的感情,于是压下了心头的微微酸涩,扬起一抹笑意,“原本还要顾大哥给我们迎客的呢,居然这会才来。”   亲昵的话语,让顾南风有些愣神,怎么也没有想到怎么才过一个晚上,她又对自己转变了态度。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怎么也看不懂。   “我,起迟了。”   昨晚等到了半夜,看着迟未晚两姐妹回来,又在屋顶上看了大半宿,顾南风才回家翻来覆去许久才迷迷糊糊睡去,因此才难得的今天给起迟了。   注意到他眼下的青色,迟未晚也没再说什么,转过身继续与匡月楼说话,匡月楼打量了一眼有些不太正常的两人,疑惑用眼神询问于娉婷,却见她微微摇头,便也不再过问。   “我去将军府,玉溪说顾大哥出门了,没曾想原来是在这里,果真是我与顾大哥有缘。”娇羞柔弱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打断了几人异样气氛,循着声音而来的正是昨天见过的弱不禁风的苏子柔。   顾南风下意识的就看了眼迟未晚,见她脸上淡淡的,根本看不出情绪。反倒是于娉婷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原样,然后靠近迟未晚。   两姐妹交头接耳的说了几句,迟未晚便笑了起来,点点头对着两人道:“我与姐姐还有要是去办,少当家自个儿等会先回吧,顾大哥我先走一步啦。”   语罢,两人手牵着手下了楼,又在大堂上各自带走了一罐冰镇雪碧才上了马车离去。   “县主是因为我才走的吗?我……她是不是讨厌子柔了?顾大哥,我不是故意的。”见两人离去,苏子柔立刻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委屈又可怜的看着顾南风,还伸手拉住了顾南风的衣角。   感觉到又人拉自己衣服,顾南风才收回跟随迟未晚而去的目光,直接将衣服从她手中拉出,冷声道:“跟你无关。”   “真的么?”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不安的搅动着手中的帕子,苏子柔好似不愿意相信似得,原本就好比西子的柔软样子,显得越发楚楚动人,“如果是因为我,我可以和县主道歉。”   看着她矫揉造作的寻找存在感的模样,匡月楼忍不住都要笑出声来,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状似好心道:“哎呀,姑娘放心,县主与姑娘素不相识,决不会对对你有什么特别看待的,且你们俩身份悬殊,你根本不值得她放在眼里。”   说罢,摇晃着他的白玉骨扇狭促的倚靠在栏杆上看着苏子柔。只见她顿时面色一顿,之前做出的楚楚可怜模样几乎破功。诚然,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及迟未晚半分。人家一个县主,根本不需要跟她多说一句废话。便是她如今想要攀着的顾南风也不过是因为年幼时候常住过他家,且因着父亲的缘故,他们家对自己和母亲才好生招呼着。   思及此处,苏子柔目光重新温柔起来,眸中波光粼粼,满是爱恋的看着顾南风,继而又转头对匡月楼道:“我知自己身份低微,不能与县主相比较,但我也会努力让所有人看得我我。”   嗤笑一声,匡月楼衣袍一撩便转身离去。有些人从眼神行为上便能看出她的目的,二有些目的值得让人伸手帮上一把,有些目的则显得眼高手低愚不可及。   他本想着顾南风也对迟未晚有意,便退到最安全的距离,不将自己的爱意表现出来,只是如今自己的好兄弟似乎在两为姑娘之间难以选择啊。若真的如此,他会会拼上不要这皇子头衔,带着迟未晚离开。   这边如何,迟未晚自是不知了。一方面她确实不太喜欢苏子柔,与顾玉溪和欧阳羽恬给她的感觉不同,这人似乎很能来事,就像――迟静雅。   所以当时于娉婷拉着她出来,她便从善如流的走了,既然顾南风如今脑子没有开窍,她便是大骂也没有用,只能等着他什么时候开窍了才行。   “我昨晚想了许久,我们能用的人不多,只有小筑里面那么些人,若是要像你说的那般将奶茶店趁机连锁出来,必然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在这中间周旋,将我们的想法传达下去。”马车内放了两盆冰块,温度也随之降了不少,姐妹俩便让车夫无目的的随意在大街上转。   “小筑如今已经走上了正轨,若是可以,我们可以将沈大哥和李大哥调拨一个出来,再加上咱们大舅二舅,我们便有了可以信任之人。”于娉婷将自己昨晚想到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之前一直有匡月楼在,她便没有说。   听着她的分析与自己想的差不多,迟未晚赞同道:“小筑中唯一懂得算账的唯有沈大哥了,他必然是离不开的。李大哥到时能够调拨出来,将养殖场交给陈勇。我们如今便可在京城中可以先买下一批丫鬟小厮来先培训着,等店面开出来了,马上就能够上手。”   “那我马上写信回去,让陈大哥和大舅他们到京城来。”说干就干,姐妹俩马上就将事情展开了办了。   手中剩余的银钱足够,迟未晚先是买下了东城一处正在出售的店铺,店铺也不大,不过是云客居的三分之一,不过同样也是上下两层,下层可以做柜台买卖,上层收拾出来则是能够做堂食的店面。   最重要的是后门出去就是一处宅子,足够让店员居住,等李开阳他们来了也不用再另找住处。   第二天找了人牙子,挑了四个年龄约莫十三岁的女娃,六个十七八岁年轻力壮的少年,又挑了三个看着手脚勤快衣着干净的妇人,其中一个妇人还带着个体弱的孩子,当场就拿了她们的卖身契,又给他们每人买了身衣服换上。   名字为了好记,全都选择了二十四节气分配在每个人头上,还不用动脑子。   “奴婢(奴才)见过两位公子。”为了不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两姐妹再次女扮男装出动,所有人都以为两人是哪里来的富家公子。   后院中丫鬟小厮贵了一地,迟未晚并没有很快叫她们起身,慢悠悠的喝了一盏茶,烈日在她们头顶照射着,足以将人烤干了,可是下面的人却没有一个敢有别的动作,皆是低着头静静的等着前头的人发话。   “行了,起来吧。”满意于她们的态度,迟未晚才叫她们起身,然后看向于娉婷,将接下来的要说的话交给她。 第三十五章 签合同   之前在小筑,于娉婷自然是有了御下经验。只是迟未晚之所以将事情交给她,也是为了让她更加有归属感。   “我家中排行老大,以后你们喊我一声大公子便是。”于娉婷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在他们每个人脸上一一看了一遍,然后才缓缓开口道:“今天将你们带回来,你们以后便是我茶当酒的人。你们只需记着,与我们一心的人,我们兄弟绝不会亏待,做得好的,卖身契也还给你们。”   说道这儿,于娉婷停顿了会,自然看清了他们脸上的不敢置信,和隐隐的兴奋雀跃。任何一个卖身的人,又岂会真的愿意一辈子做奴才,只是生活所迫罢了,如今有这样的机会,那会不开心。   “不过,但凡损害我们利益的人,我们绝不会放过!在这个京城你便别想要再混下去。”有赏自然有罚,这点她还是知道的,“还有,我兄弟二人的身份不便暴露,不久之后会有掌柜的前来上任,任何事情,你们需要报备于他。”   “奴才(奴婢)记下了。”皆是恭敬的回复。   于娉婷满意的点头,接着道:“从明天起,我会每天教导你们需要做什么,我们的目标不知是京城,而是整个大梁,做得好的,不仅有机会脱离奴籍,还有机会获得一店之长的职位。女子男子皆是如此,在我眼里只有有用无用之人,而无男女之分。”   这话一说,让在场的几位丫鬟亦是惊喜不已,这样的日子瞬间有了盼头。   “大公子,您说的可是真的?”惊蛰是四位丫环中最为大胆的,当即便在于娉婷停顿的片刻问道。   听到声音,迟未晚看了她一眼,惊蛰是几人年级最小的,与她一般大,才十三,长了一双大眼睛,脸颊圆圆的,很有福气的样子。迟未晚当时指所以会选中她,也是因为一群人中,所有人都低头等着被人抉择,唯有她主动的毛遂自荐。   她很有冲劲,身上并没有做奴才唯唯诺诺的模样,且她的双眼中很有灵气,这让迟未晚很是满意。   “自然。”放下手中的茶饮,迟未晚肯定的应了一声,“但凡我兄弟二人说的话,全都算数,我已经拟好合同,你们之中也有识字的,完全可以看上一看,愿意的便签字,不愿意的我们也不强迫,安心的在这里做洒扫丫头,月钱我们也会支付。”   他们不相信迟未晚,迟未晚也还担心他们学会了奶茶制作,被人高薪挖走呢,所以签个合同自然比较心安。   说罢,又拿了合同出来让他们拿下去。   在他们之中,迟未晚尽可能选择了识字的,实在是这种人才比较稀缺。不仅如此,她是真的打算将这一批人培养出来,所以还准备给他们请一个教书先生,让每个人都多学点。   夏至于白露是两姐妹,原本家中有点家底,学了好几年书,后来遭遇变故父母双亡,被坏心的婶娘给卖给了人牙子,好在被迟未晚买了回来。   此时她们正将合同的内容给其他人读上一遍,众人皆是惊喜。迟未晚姐妹俩则是悠闲的坐在一边,等着他们讨论完,她知道这份合同会带给在场的人一个怎样的震惊,所以留给他们时间去消化。   好一会,众人才讨论完,停下来看着姐妹俩。   “讨论好了?”淡淡的问了句。   “回二公子,奴婢们都商量好了,我们愿意签合同。”夏至代表所有人表达了最后的结果。   只要是聪明人,都会愿意签下合约的,毕竟这世上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而且两位主家看起来年级轻轻,并不是会做过分事情的人,所以没有人表示反对。   “你们可是要考虑好了,签了这合同,但凡你们违反了上面的任何一条,我都可以将你们送进牢狱之中,并且要求你们赔偿天价违约款。”   其实卖身契在她手中,她想要怎么处理这些人,根本不需要借助外力,只要步弄出人命,在这个社会,根本不会又任何人多说一句。可迟未晚并没有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想法,因而还是以合约来说。   下头的人互相看了几眼,皆是坚定的表明自己愿意签合同,迟未晚便让他们拿了笔墨纸砚,签了名字又按了指纹,同时也按压了自己的指纹,一式两份,自己手中拿一份,又给他们一份。   “这合同一式两份,我可以保留对你们违约的追究权,你们同样也可以,若我们没有做到,你们也可以去衙门里告我们。”或许这些对他们来说过于不可思议,只是迟未晚还是想要将自己的事业更好的发展起来,所以只能用这种恩威并施的方法。   又给他们安排了住宿的地方,直接将银钱交给夏至让她去安排生活用品,意思是让她做他们的领头人了,“今天你们好好休息,屋内有冰镇的酸梅汤,晒了这般久太阳,先去喝一点,莫要病了。明日一早会有人将东西送过来,我们也会过来教导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又说了几句,姐妹俩一同走了,也不管后头的一群人是否会群龙无首,总之根本就是很放心的将所有事情扔给他们了。   出了茶当酒,姐妹俩受不了这炎热的天气,直接跑进一处茶馆里休息。   “这天气热的有些不太正常,往年都没有这般灼人。”于娉婷看着外头的炎炎日光,无状的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咕咚咕咚的喝完一整杯茶水才罢休。   往年迟未晚是在空调房中度过,只去年是在小筑,不过当时还有匡月楼每天都派人送了冰块过来,所以也没有那么难熬,今年确实是热得有些过分了。   “确实是太热了些,我瞧着那花花草草都要熬不住了,不过这般热得天气正好给我们一个发展得机会,我们一定要好好抓紧了。”虽觉得有些过分,不过迟未晚此时想着得全是怎么让奶茶店营业起来,便也没有往别处想。   “再有几天,大舅他们也就要到了,这么热,也不知山儿他们能不能熬得住。”一想到这个,于娉婷便有些担忧,迟未晚亦是担忧得望向窗户外头。   “没想到永宁县主竟这般有兴致。”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一桌的沉闷,听见自己名字,迟未晚忙转过头。   这一眼便看见了许久不曾见到的二皇子匡锦文和疑似自己血脉亲人的迟静雅。只见二皇子着了一身琉色长锦袍,上面修满了紫色的蟒,显得高贵又优雅,加之他本就是容颜姣好,越发的有仙人之姿了,也难怪迟静雅会这般喜欢。   而边上的迟静雅则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待确定了眼前之人真的是迟未晚,当即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继而继续站在匡锦文身边温柔的笑。   迟静雅的美毋庸置疑,迟未晚这会也是关注在她身上,自己既然与她极有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怎么看起来并无相像之处,难道她像安梦莹,而自己则是想娘亲,因而两姐妹一点也不像?那云侯爷未免也太可怜了,生了几个孩子,居然没有一个像自己的。   心中想着别的,一时竟忘了回复二皇子。于娉婷第一次见到他们,自是不认识的,只是听到他居然能够叫出迟未晚县主,又明显感觉到迟静雅的敌意,不由自主的崩经了神经,生怕二人会伤害迟未晚。   “县主换了身衣服,爱好就不同了吗?”见她不回复自己,反倒盯着边上的迟静雅看,二皇子幽幽的开口道,手中与匡月楼一般拿了把扇子,只是匡月楼得比较奢侈,而他的只是普通的则上,扇面上写着“天下为公”四字。   收敛了神情,迟未晚才起身淡淡道:“京城这般大,不曾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二皇子殿下。一时惊讶,加之我见迟小姐越发的倾国倾城,不由得看呆了。”   她并不喜欢这个二皇子,一时见面时候便不太愉快,二是因为他给自己惹下了不少麻烦,即使不是他有意的,但也因他而起。迟未晚并不想要与他有过多的接触,太难以控制。   “永宁县主还是爱美之人,果然与我相似,难怪乎第一次见县主便觉得投缘。”二皇子自来熟的走过来直接坐在了她的边上,“坐,站着怪生分的。”   无奈,迟未晚只能坐下,也不知这二皇子打什么算盘,便也打起精神应付他。二皇子坐下了,便是迟静雅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跟着坐,身后跟着丫鬟,小心的先用帕子给她在凳子上擦了两遍,这才施施然坐下,端的是大小姐做派。   “不知二皇子与迟小姐在此处培养感情,打扰了两位实在抱歉,一会我们便走。”迟未晚又倒了两杯茶,分别递给两人,又暗中握了下于娉婷的手。   于娉婷起身标准的给两人行了个礼,柔声道:“民女初见二皇子与迟小姐,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在九皇子府这几天,匡月楼一直有派嬷嬷给姐妹俩教导各种礼仪,便是不学精,最起码也要会。于娉婷又是不服输的人,所以即便是累也咬牙学着,就是不愿意给迟未晚丢人。且她此时听到眼前这个女子姓迟,很快便想到这人就是云侯府的小姐了,便也打起了精神来。 第三十六章 不着急   礼仪到位,言语温和,可咱一眼看去却认不出是谁家的女儿,“起来吧,出门在外随意些便好。”二皇子目光在她身上一闪而过,并没有多做停留,继而将目光重新落在迟未晚身上道:“县主的朋友果然也是有意思之人,不知县主可否介绍一下?”   并不希望二皇子过的关注于娉婷,迟未晚淡笑道:“家姐初到京城,因而我才与她一同相伴游京城,方才进来歇脚找口水喝,如今我们也已经休息好,就不打扰二皇子了。”   说罢,便与于娉婷一同起身,微微行了礼便要离开。   “永宁县住似乎是在怕我?”二皇子忽而冷下声音来。   身形忽而一顿,迟未晚深知他此时不高兴了,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道:“二皇子乃陛下之子,我本就是一届民女,怕殿下您也是应该的。再者,殿下的爱慕者就在身边,永宁并不想因为殿下又招惹到一些麻烦,永宁怕自己小命不保。”   说道最后的时候,她还将目光往迟静雅身上转了一转,目光及淡,却又带着一丝令人难以忽视的深究,这让迟静雅瞬间从心底里冒出危险感。   两个月前被迟未晚打脸的情形此时全都出现在脑海之中,此前明明听说她受伤快死了,为此她还开心了好久,没想到居然福大命大硬是给她挺了过来,这时候还能这般牙尖嘴利,又在这里欲擒故纵的对付二皇子,迟静雅心中的那股子妒火与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只是此时二皇子顺着迟未晚意有所指的目光一同看了过来,迟静雅忙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双手叠交在腹前,脸上挂着略带委屈的表情,对着迟未晚道:“殿下天人之姿,爱慕之人不知凡几。县主这般说,可是要毁我声誉?且我与县主毫无仇怨,不知为何话中有话?”   “迟小姐多虑了,我只是觉得小姐你貌美惊人,因而多看了几眼。再者说几个月前,小姐还曾热情款待于我,虽说这两月我卧病在床,却是从来不敢忘了小姐你的好心好意。”想到当初的刺杀和张氏的身亡,迟未晚都她都提不起好感来。   再者她在方才忽然想起,迟静雅年纪比自己还大了两岁,可见在谷怜心还是云侯府的当家祖母之时,云侯爷便已经在外头养着安梦莹,甚至于女儿也生下来了。难道是安梦莹为了能够登堂入室,所以才设计害死了谷怜心和她那从未见过面的姐姐?   如此一来,她对迟静雅就更加的不喜欢了。当初还因为二皇子的关系,害自己身败名裂,真的是新仇旧恨,迟早有天要与她这家人好好算笔账。   迟静雅被她说的面上一滞,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她们两心中有数,只是她是怎么也不可能承认的,“我与县主一见如故,便想要多多亲近,只是县主极少出门,便是帖子一再的往九皇子府递,也从不见县主真颜,当真是比见皇后娘娘还难。”最后这句自是打趣的说的,只是别人听起来就未必了。   “迟小姐莫不是不知我前段时间遭遇刺杀,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好,便是有心想要与小姐一聚,也没有这个这份精力。”嘲讽的语调,迟未晚没压住自己的情绪,“二皇子见谅,我身体不适,当真需要先走一步,该日有空,定当登门拜访。”   说完也不管他怎么想,直接带着于娉婷走了,独留两人在哪儿。二皇子目光落在迟静雅身上,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得迟静雅背脊发凉,险些撑不住脸上的笑意。   出了茶馆,直接上马车换回了女装,两人才回了九皇子府。   “今日那人便是云侯府的嫡小姐?”浑身舒爽了坐在房间内,于娉婷任由静和给自己擦干头发。   迟未晚点头,“当天我就是从云侯府出来才遇袭,紧接着就是你与娘出了事。便是在云侯府也是出了些事情,好在有个哑婆帮了我,我才能顺利躲过。”   想起前两个月的经历,恍如隔世。   自己不曾去主动挑事,没想到他们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迟未晚脑中缓缓成型了一个计策,不着急,总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连续几天迟未晚于于娉婷都是早出晚归的物茶当酒手把手教她们如何制作奶茶,丫鬟小厮各两人在一楼制作奶茶,剩下的四个小厮则是负责运送外卖。   还有两个丫鬟负责二楼堂食的客户,剩下的三个妇人有两个还会做些高糕点,迟未晚便让她们每天做些糕点放在堂食使用,还找了奶油,教她们制作蛋糕,剩下的则是需要负责整个店面的卫生情况。   店员们很快的将整个流程熟悉起来,门面的装修也开始进入尾声,张大舅来信说他们再有两天就能给到达京城,迟未晚和于娉婷便开始等待。   “冰块已经存储足够,每隔两天城西的老李都会送过来。您前儿要的外卖杯子,竹制与陶瓷的今天都已经送了一批,两位公子可以过目。”夏至目前负责了整个店面的对外沟通,怕她独身一人会被人欺负,迟未晚还特地给她搭配了叫做芒种的小厮,懂些拳脚功夫还能保护一二。   迟未晚跟着去看了已经摆放整齐的外卖盒子,如今没有塑料盒,她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个,只是这样成本价格更加高了些,若是想要普通百姓也能吃上,她只能说让她们自带杯子了。   “这些天你们辛苦了,明天休整一天,后天开始我们试营业,为期三天,试营业期间所有奶茶全都免费,到时候也许会很忙。今儿我给大家叫了云客居的大餐,算是先给大家补补身体了。”   免费的东西肯定会有很多人前来,所需要花费的精力只会更多,迟未晚又不便出现在人前,所以也只能在幕后看她们能否顺利支撑起茶当酒了。   大家都是铆足了一股劲,一是两位当家的都是性子极好的人,时不时带些好吃的送给他们,甚至毫无保留的将技术教给他们。再者也是合同上的条件太诱人,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跳脱出来,即便是不是第一,至少也不做最后。   “多谢二公子,跟着两位公子果真有肉吃。”白露脸上肉肉的,最是喜欢吃,开心的跟在迟未晚身边。她年级最小,又能说会道,几乎已经成了茶当酒的团宠。   迟未晚敲敲她的额头,“行了吧,要不请你吃饭,指不定你在背后怎么埋汰我呢。”   “二公子净打我,我才不是这种人呢。夏至姐姐和吴嫂都可以给我作证。”白露马上反驳,又拉着夏至给她作证,夏至无奈的笑着摇头。   “行啦,别说了。云客居已经将菜送过来了,还有超大一盆小龙虾,两位公子真的是破费了。”吴嫂打断了几人的聊天,与大满小满一同拎着食盒进来。   大家忙上前帮忙,移桌子的拿碗筷的好不热闹,看着和谐又团结的一群人,迟未晚甚是满意。   大家伙围坐一桌,又专门调配了一大壶的冰镇水果茶,吃的也是舒服。   “我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遇到这般热的夏季,这还没有进入三伏天,便已经这般热了。”吴嫂擦擦脸上的汗,拉起家常,“庄稼地里的秧苗估计活不了,只怕又是一个大旱年。”   说起这个,迟未晚担忧的往外头看,不期然听见外头一阵惊呼,大家忙往窗户边上赶,居然看见乌压压一大片的飞鸟朝在天上飞过。   “这是怎么回事?”白露仰着小脸疑惑道。   “外头来了些益州的居民,说益州发生了好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这飞禽怕是从益州那边过来的吧。”吴嫂时常会与周边的人聊聊天,增进些感情,加之茶当酒的吃食由她负责,她接触的人也多一些,消息亦是灵通些。   迟未晚心中隐隐有种想法,可是一下又抓不住到底是什么,不由也好奇的问道:“奇奇怪怪的事情?”   “可不是,说是家中猪猡互相厮咬,耕牛直接掀翻了牛棚,还有那老鼠大白天就在马路上乱窜,连着犬狗豆整天吠叫,唬也唬不住,总之就是怪得很。”   吴嫂将自己听来的传闻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这异象她没有亲眼见过,因而也不太相信,“不过也不知是真是假,极有可能是他们夸大了。”   听着她的形容,迟未晚的心一点点往下坠。   地震!   这是她脑子里跳出来的唯一一个想法,当年四川512地震,死了多少人,她的家人便是在那一场灾难中尽数死亡的,所以她才成了一个孤儿。那之后,她格外的关注地震的一切,才知道原来地震是有前兆的,只是所有人都不曾注意。   如今这一切又要重演了吗?不,她绝不会让更多人为此丧命!   “吴嫂,你知道这些异样出现了多久吗?”抓住吴嫂的手臂,迟未晚紧张的问道。   吴嫂也不知她为何会突然这么关注这件事,诧异了一下,很快回答道:“好像有大半个月了吧,就是从天气突然热起来那几天开始。” 第三十七章 地震云   地震前兆会发生在地震前的数个星期或者数月,所以根本不会知道地震究竟什么时候真的会到来。   迟未晚压下心中的的担忧,继续与他们闲话家常,等吃了饭才拉着于娉婷匆匆回去。   “你在听闻那些异象之后,似乎就有些不太安心。”看着眉头紧锁的迟未晚,于娉婷开口道。经过大半个月的修养,迟未晚身上的肉确实是长回来不少,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不少。   微微咬着唇,迟未晚将自己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姐姐可是还记得我去年落水醒来之后,我告诉你我好像在迷迷糊糊间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自是记得的。”于娉婷点头,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从未对别人提起过,只是如今迟未晚再重新提起――   “就是那迷迷糊糊的记忆中,我曾经见过这样的场景,不久之后那地方就发生了地动,死了好多人,无数人因此家破人亡。”沉重的声音缓缓迟未晚口中吐出,带出一个令人心惊的情况。   马车中的人楞了一下,于娉婷一把抓住迟未晚的手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迟未晚点头,“只是我不知道地动究竟在那一天会发现,但是――姐。”同样抓住于娉婷的手,道:“我一定要去益州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一旦地动真的发生了,受难的只怕是数以万计的百姓,又有很多人要为此流落街头。我既然知道了情况,就不能坐视不理。”   话虽如此说,于娉婷却是不想让迟未晚只身赴险,那天灾不比人祸,在老天爷面前没有人能够逃得了。而且她根本不知地动发生的具体时间,又该如何去阻止?   “不行,太危险了。”当即厉声阻止了迟未晚的想法,“你要如何阻止,有谁会相信你,万一他们将你当成妖言惑众之人又该如何?”   迟未晚当然知道危险,可她是亲身经历过地震的人,所以根本没有办法亲眼看着这场灾难再一次让更多的人失去性命。   “无论结果会如何,我一定要去。”迟未晚坚定道,“我会保护好我自己,而且我如今乃是皇上亲封的永宁县主,一般人根本不敢动我。”   自是知道自家妹妹作出的决定自己改变不了,于娉婷便也想要陪着她一同去,至少自己能够放心些,只是同样被迟未晚给拒绝了,“大舅他们马上就要进京,人数地不熟的,需要你留在这边接应他们,而且茶当酒刚准备开业,根本离不得人,即便我们不露面,也得有一个主事的人。这些琐碎的事情,如今也只能教给你了。”   姐妹俩交代了一些事情,便回了九皇子府,迟未晚匆匆写了一封信便动身前去益州。   益州比邻京城,一旦益州发生地动,京城必然也能感受到震动,如今迟未晚也顾不得其它,只拿了县主的令牌,便孤身上路。   于娉婷想要将情况告知匡月楼,谁知匡月楼竟临时被皇上派往别处做事去了,一时居然想不到能帮忙的人。   很快张大舅一行人便到了京城,且茶当酒试营业开始,于娉婷一个人忙成两个人,几乎不上其它事情,只能每天不断的提醒身边的丫鬟,一旦九皇子回来,一定腰第一时间通知她。   这边迟未晚一人独闯益州,刚入益州境内,便发现了天空中几列整齐的地震云,心中愈发着急,只怕真的发生地动也就在这几天了。   当即换上女装前往益州知府衙门,知府正躲在家中避暑呢,听衙役说永宁县主到访,嗤笑一声,压根没理会。迟未晚在衙门中等了几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这才慢悠悠的出来。   “哎呀,没想到永宁县主到访,下官白日里正巧下到村镇前去查巡,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胖乎乎圆滚滚的益州知府刘大全听着个大肚子迎上前来,肥头大耳满脸油光,远远的就能闻到他嘴里油腻的肉味。   迟未晚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这会咋一闻到那味道,顿时一阵反胃,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强忍着。“知府大人心系百姓,这大热天的还亲自去乡镇查巡,当真是百姓的父母官。”   这知府看着便不是什么好人,迟未晚此时也只能恭维他,毕竟自己身后没有权势,靠的不过是一个县主的名头而已,若这知府真的想要刁难自己,她也毫无办法。   “本官身受圣恩,为百姓着想是应该的。”刘知府抚着他下巴上没两根的胡子得意的说道,“只是不知永宁县主今日突然前来是为何?”   迟未晚沉默了一会才到:“知府大人时常出街巡查,可是发现了益州境内有何异样?”   “异样?有何异样?”刘知府想也不想的回答到,挺着他的大肚子道:“在本官的带领下,整个益州府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哪有什么异样。”   忍不住想要翻个白眼给他,迟未晚只能自己接着说:“家中猪猡互相厮咬,耕牛直接掀翻了牛棚,还有那老鼠大白天就在马路上乱窜,连着犬狗整天吠叫,这些难道在大人看来不是异样吗?”   刘知县直接被话头给噎住,嘴巴动了几动才道:“不过是些畜生,县主何须在意。”   “据我所知,动物皆是有灵性的东西,能够预先感受我们察觉不到的事情。而书本上曾言,发生这种异样,乃是有地动要发生,难道我们不应该提前防备吗?”不愿再与他兜圈子,迟未晚直接将事情说出来。   谁知听完之后,刘知县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才止住笑,由着美丫鬟扶自己坐到椅子上,“哈哈哈,县主真是会开玩笑,地动乃是天谴,咱们陛下仁政爱民,又岂会有天谴下来。再者便是真的有地动发生,为何宫中钦天监丝毫不曾发现异端,反倒是县主你先过来了。”   果然是不相信自己啊,迟未晚有些头疼,若是这刘知府如同武知县一般,她就不会如此担心了,至少武知县能够听得进去,而这刘知府能想到的只会是自己,再者是如何恭维上级,根本不见得会为百姓考虑。   “大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一旦真的灾难发生,我们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救下数万百姓。”此时只能动之以情了,迟未晚恳切的说道。   知府面上根本毫不在意,“县主从京城到益州,只怕不曾好好休息。这样吧,县主先随着我府中下人前去休整一翻,我让厨子准备些好菜好饭,算是给县主接风洗尘了。关于县主说的事情,我会派人注意的。”   说着就让人直接将迟未晚带了下,迟未晚本不想住在府衙之中,谁知这刘知府热情的很,根本不给迟未晚拒绝的机会,甚至还找了两个丫鬟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迟未晚这才反应过来,这刘知府是想要将自己软禁了啊。   心中着急,可是在这里自己根本没有可以商量的人,只能干着急的等着。   也不知是为了表现自己清廉还是故意为难迟未晚,刘知府给迟未晚准备的吃食皆是些腌菜土豆,几乎见不到荤腥,迟未晚也无心在这些东西上,以前在于家,吃得比这些还少呢,为了保证体力,也是每顿都吃得饱饱的。   就在迟未晚着急等待的时刻,刘知府一封文书已经加急送到了京城皇上的案桌上。   永宁县主蛊惑百姓妖言惑众,违逆陛下威严,实在是有乱大梁的嫌疑。皇上看完文书后大惊,不及细想,当即下旨叫了天下兵马大将军顾南风入宫,命他立刻启程捉拿永宁县主进京。   顾南风接到圣旨,直接懵了,根本想不到才几天不见,迟未晚就已经只身去了益州,甚至还惹怒了圣上。此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为她求情,只能领了圣旨前去,至少等他亲自到了益州,还能保护她一二,若是换做其他人,根本来不及救她。   率领一对皇上分派的御林军,顾南风便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益州。   迟未晚实在等不住了,这天便硬要出门去,“让开。”   面对阻拦自己的两个丫鬟,迟未晚一股子怒火,“我乃皇上亲封永宁县主,你们竟想要将我软禁起来吗?谁给你们的胆子!”   “县主息怒,大人也是为了县主好,外头天气炎热,县主身娇肉贵容易被晒伤了。”丫鬟也很是为难,谁都不是她们能够得罪的,而她们的卖身契还握在刘知府手中,只能按着知府的命令行事。   迟未晚气结,深呼吸几次,才对着她们道:“好,我不出门,带我去见刘知府。”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知府只交代了她不准出门,却是没说不能去见他,迟疑了片刻道:“奴婢这就带县主去。”   刘知府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与几个美娇娘打情骂俏,房间内放了七八盆冰块,凉爽得很。迟未晚进门的时候,刘知府正抱着一位衣着清凉的女子相互味葡萄吃呢,一双肉乎乎的手在女子的胸前好一番揉搓,惹得女子娇喘连连,这才哈哈大笑的放开。 第三十八章 相信我   真的是活色生香了,这种场景迟未晚只在电视中见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场版的。   朱门酒肉臭或许说的就是刘知府这样的,迟未晚不悦的皱起眉,还说什么下乡巡查,只怕是流连温柔乡无法自拔吧,也难怪乎这般体型。   “知府大人好兴致啊,美人在怀。”嘲讽的看着刘知府说道,迟未晚不知他已经将自己的事情上报给皇上了,只以为她如今将自己控制在衙门是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且这一关便已经是三四天,这不能不叫她心中的忧虑越来越重。   刘知府看见迟未晚进来,也没有起身,直接将女子抱在怀中,懒洋洋道:“县主不在房中待着,怎么跑出来了?可是丫鬟伺候的不够用心,还是不习惯益州的水土?”   “自是比不得知府大人悠闲的,只是在房中呆的烦闷了,想要出门走走,大人总不会想要将我软禁在府中吧?便是陛下不管这事,至少我与九皇子以及天下兵马大将军关系也还不错,若是他们知道我被你软禁在府中,也不知会不会生气呢。”   没有办法,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只能再次狐假虎威,迟未晚搬出这两人来,刘知府脸色变了一变,忽而想到自己已经将文书送入京城,只怕这永宁县主也得意不了多久了,自己随她去又如何。继而又看她身材姣好,面上端庄优雅,与他的这些女人都不同,心中便又起了别的心思。   “哎呀,县主哪里话,本官又岂会软禁县主,实在是天气炎热啊,让县主在房间中躲待着也是为了你好。不过县主执意想要出门也不是不可以,我这就喊几个人陪县主出去走走。”说罢,将黏在自己身上的女子推开,伸手叫了管家,让他挑选几个人陪着迟未晚出门。   迟未晚自是明白自己想要出门定然是要有这么一群人跟着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道了一句:“都说父母官,也往刘知府在享乐的同时多为百姓考虑,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出了府衙,迟未晚缓步迈在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皆没有将要发生灾难的恐慌,反倒即便在这般炎热的天下下,也充满着对明天的期盼。   只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也许在下一秒,就会这一切美好都将会变成废墟。   一点点的看过每一条街道,每一处房子,迟未晚看见不远处有个算命先生支着个摊子,这会阳光太大,摊子前没什么人。   脑中灵光一闪,迟未晚当即走了过去,又对身后的人道:“我要与算命先生聊上几句,你们在这会等我便好,我就你们的视线之中,根本不必担心。”说罢便走过去坐在摊子前。   算命先生昏昏欲睡的靠在椅子上,见有人坐在自己面前,昏昏然道:“姑娘是算姻缘还是算运道。”   “不算姻缘亦不算运道。”   一句话成功的将算命先生的瞌睡给打跑了,睁开眼看着迟未晚道:“不算姻缘又不算运道,那我这里没有能为姑娘做的事情了,还请另请高人吧。”   “不,这件事需要先生帮我方可成事。”迟未晚从空间中拿了一张百两银票放在算命先生的面前,一手咚咚咚的敲击在桌上,“此时事关重大,先生可是能帮上一帮?”   整整一百两的银票,算命先生直接眼睛都直了,好一会才假意咳嗽了几声,将手放在桌上,一点点的将银票移到桌边,然后飞快的折起来揣进了衣兜之中,“不是杀人放火莫财害命之事,姑娘请说。”   “这事不仅不是谋财害命,反倒是极大的善事,若是做的好,先生是要积功德的。”见他受了银票,迟未晚深知此事能成,“从我离开之后,先生需要将益州将要发生大灾的事情广而告之,并且尽可能让所有的百姓前往空旷平坦处。此事无论先生用什么样的法子,总之务必让每个益州百姓知晓。”   没曾想是让自己做这样的事情,算命先生一时觉得口袋中的一票有些烫手,若自己这般传播恐吓人心的谣言,只怕是会被知府抓进大牢。不过怀中的银票吸引力实在是太大,天人交战了好好久之后,算命先生才点头应下,大不了自己舍几两银子出去,让那些乞丐去传播也好。   “事不宜迟,你一定要马上去办,否则无数人会因此而命丧黄泉。”不怪迟未晚这般说,实在是她又耽搁了太多天,这让时间越来越紧张。   “姑娘放心,我既然应下了,定然会完成你交代的任务。”   即使不放心,迟未晚此时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希望这算命先生能够尽可能的将事情传播出去。   这事情一回生二回是,整个益州府逛了一圈,迟未晚硬是找了七八个算命先生给自己办事,银子自然是散播出去不少,不过只要能够躲救下一个人的性命,这银子花的都是值得。   暮色四合,眼看空中的地震云越来越严重,迟未晚心中的忧虑越来越重,生怕下一刻地震就来了。   “县主,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丫鬟催促迟未晚回府,迟未晚也已经将能做的全做了,也没说什么,这便回去了。   刚一到府衙门口,正好碰见了刚到此处的顾南风,一身风尘扑扑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顾南风也是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迟未晚,飞快下马跑到她面前,抓着她的手前后看了一遍,见她完好才放下心,“可是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孤身跑到益州来了?”   终于看到熟悉额人,迟未晚顿时生出一股希望来,忙拉着顾南风道:“顾大哥怎么会来?”   为难的看着她,顾南风面对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根本无法说谎,只能道:“刘知府给皇上上书,说你在益州妖言惑众,动摇民心,皇上大怒,命我来将你押送进京。”   真的是没想到刘知府动作这般快,实事不做,往陛下面前凑倒是积极的很,“顾大哥你相信我吗?”   “自是信的,只是你也要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好在陛下面前为你说话。”顾南风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此时也想不起在京城的时候两个人闹别扭了,迟未晚直接将顾南风拉到一边道:“顾大哥你这次一定要相信我,益州天降异像就是为了警醒我们躲避灾祸,你瞧天上这云,叫做地震云。”   顺着她的手,顾南风抬头,这才发觉天上云的模样自己从未见过,威严的像是在警告人间的一切。   “地震云,告诉我们,地动很快就会发生在这个地方。”迟未晚紧盯着顾南风的脸。   顾南风在听她说道这个时,顿时转过脸看看她,两人四目相对,“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可以跟你回去见陛下,只是顾大哥可否再等上两天,两天之后我定然跟着你回去。”几乎是央求了,迟未晚极少这般求人,顾南风瞬间便心软了,再者她所说的事关重大,若是真的,还能免去一场灾祸。   “好,只是你告诉我,要如何做?”   “寻一处空旷平坦出,立刻让知府派人通知每一户百姓前往此处。”迟未晚立刻说道,也不知是不是小时候经历过,所以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迟未晚很是心慌,她甚至坚定的认为地动就会发生在今晚。   “好。”   一句质疑有也没有,顾南风当即进入府衙,直接将还在温柔乡的刘知府给抓了出来。刘知府一开始还骂骂咧咧的,一看见冷面神一般看着自己的顾南风,当即给吓傻了,连滚带爬的站起来,道:“下官,下官拜见顾将军。”   “刘知府好兴致,陛下都不等有刘知府这般的闲情逸致。”顾南风面色冷然,浑身散发着一股宛若从地底下冒上来的寒气,一双深瞳盯着大腹便便的刘知府。   刘知府双腿抖若糠塞,普通跪倒在地,“下官、下官只是、只是……”   只是了好一会也没有只是出什么来,迟未晚站在一边,嘲讽的看着如同换了一个人的刘知府,果然人都是欺软怕硬,对着自己时还是一副我是天皇老子的姿态,面对顾南风就已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   “行了,其它的不比再说,这件事我会亲自告知陛下。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即派人寻找一处空旷之处。”压根不想多看这肥头大耳的知府一眼,顾南风直接将要做的事情吩咐了下去。   刘知府不懂顾南风让自己找空旷处是为什么,只是既然能够马上避开他能冻死人的眼神,他也是很愿意的,“是是是,下官立即叫人去办。”   此时已经是天色越发的暗了,迟未晚心中也越发慌乱,“立刻派人将百姓从家中迁出,能迁出多少是多少。”   “别急。”自然的握住迟未晚的手,只觉得掌心冰冷一片,顾南风几乎瞬间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恐慌,“我已经派人去安排了。” 第三十九章 地动来   不想在府衙中待着,迟未晚连同晚饭也不曾吃,同样也是挨家挨户的跟着通知。百姓们自然是不理解,可是处于惧怕官兵的心理,即便是不满意,也只能跟着他们出去。   好在下午的时候,迟未晚还叫了好几个算命先生神神叨叨的将事情散播了出去,大部分人也还是很配合的往准备好的空旷处走。   夜色越发的暗了下来,月牙躲进云层不肯再冒出头来,夜空几乎没有一丝光亮,唯独靠着手中的火把照明。   “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师爷被刘知府悄悄拉回府中。   刘知府冷哼一声,油腻的大脸上露出一抹凶狠的恶意,“哼,这顾将军不顾皇命,居然还陪着永宁县主在这里动摇民心,我现在就上书皇上,参他一本。”   嘴上说着,刘知府已经刷刷刷的在奏本上写了一大片,“你派人快马加鞭的将奏折送到宫中,我就不信不能将他拉下马。”   师爷接过奏折,轻叹一声摇摇头,只能按着刘知府的话去做。刘知府翘着二郎腿望向乌黑的夜空,心中冷笑,再让你得意几天,居然敢对他下命令。   刘知府在想什么,奔走了百姓中间的俩个人自是不知道的。迟未晚不停的安抚百姓逐渐躁动的情绪,益州府这么大,除了城内的百姓,更多还是分散在各个乡下的百姓,只是根本已经来不及,便是城里面的到现在也只带出了一半左右。   “大半夜让我们到这个地方,连睡也不能睡,究竟是要干嘛?”人群中有人大声的喊道。   “是啊,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要对我们做什么?”   ……   不断的有人发出疑问,迟未晚疲于应对,哪怕是她现在告诉他们,我是在救你们的性命,也怕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大家且冷静些,我知道此时将你们叫出来是为难你们了,只是还请大家带等等,我一定给大家一个答复。”   站在小土坡上,迟未晚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之前已经花费她太多的力气了,此时连声音都有些沙哑。   百姓们自然是不愿意听她的,尤其是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现场躁动的情绪越发的严重,尤其还有小孩的哭声,止也止不住,惹得在场的人皆是心情浮躁。   “我不管你们是要干嘛,老子现在就要回家,别拦着我。”   有人直接闯过了御林军拦着的地界,跑着往外走。顿时有不少人跟着一起要离开,迟未晚忙冲上去拦住他们。   “不行,不能走。”   “为何不能走,你倒是说出个缘由来。”   “你不愿意走你自己留着,我们可不像你们一般空,我家中还烧着饭菜呢,着急出来,连火都没有灭。”   “哎呀,我家的鸡还在外头,我也要回去了。”   ……   迟未晚拦在前头,愣是不让他们离去,一时竟激起了前面几人的逆反心理,直接与她拉扯起来。   “丫头。”顾南风在远处看见她被一群汉子拉扯着,顾不上其它,一个纵身飞跃过来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就算你们是官老爷,也不能关着我们所有人,今天就要让我们走。”汉子骂骂咧咧的喊道。   忽然远处地平线冒出一道亮光,瞬间将整个夜空照亮如白昼,瞬间又暗了下去。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几乎能够将耳膜震破,脚下的大地剧烈的颤动起来。   “啊――”   尖叫声不断从人群中传出,顾南风感受到地面不断的颤抖,将迟未晚紧紧的护在怀中,生怕她会受到伤害。   便是这短短的一刻钟不到,顾南风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从初遇迟未晚到受伤昏迷她的温柔护理,再到孤身送粮边关,再到入京,受伤,两人闹别扭,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一瞬间,顾南风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跳动,他好像有点明白自己的心了,可是一直以来他都是将她当成妹妹的,怎么忽然之间这般心动?   便是在这种危险的时刻,顾南风也难得开了小差。迟未晚在一个温暖且熟悉的怀抱中,在地震的瞬间脑子居然将眼前的情况与小时候的四川那次地震交叠在了一起,让她一时分不清到底此时是何时。   好一会,地动山摇的震感才逐渐消失,大家才壮着胆子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大量周围。最前面的几个汉子惊恐的发现,就在不远处地面已经裂开了一道约莫一尺宽的地缝,若是方才迟未晚没有拦着他们,他们此时已经跌入地缝之中了。   看着那地缝,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有人几乎腿软站不住脚,直接瘫倒在地上,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许久,顾南风才松开自己的怀抱,将迟未晚放在自己身边,然后一双眼冷静的观察面前的一切。   百姓之中各种哭声安抚声感谢上天的声音都有,顾南风这会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情绪了,既有一种放下心,迟未晚终于不会被皇上问罪的庆幸,又有为百姓们损失的心痛,以及对刘知府不作为的痛恨,若是他早几天按照迟未晚的要求做,会然更多的百姓免受伤害。   这会终于没有人再质疑迟未晚,“各位,之前一直不敢告诉大家,是害怕大家将我当成疯子,只是我真的不想看见这么多人为此失去性命,所以才央求了顾将军派人将你们强制性的带出来。我为我之前的失礼道歉,地动发生必然不会一次就结束,大家务必不要乱跑。”   有了之前的经历,对迟未晚自然只有感激,又岂会再责怪她,“抱歉姑娘,我们兄弟方才对你无礼了。”之前拉扯过迟未晚的汉子不好意思道。   迟未晚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立刻让顾南风安排御林军前去城内看看受灾情况,以及城中还有将近二分之一的未被转移出来的百姓。   御林军现在对迟未晚也是另眼相看,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预知地动的发生,但是拼着被所有人误会也要将人带出来,只为了救他们的性命,这也不是每个人能够做到的。   又将注意事项一一告知御林军,才房他们离去。   如今是地震之后的第一时间,只要速度够快,还是能救出不少人。   这边营救立即展开,顾南风也没有陪在迟未晚身边,参与进救援的队伍之中,又派人府衙中将刘知府给找出来。   刘知府原本还在跟自己的爱妾嘲笑顾南风和迟未晚,聊到激烈是自是干材烈火,谁曾想就在浑身舒爽之际,轰隆一声紧接着地动山摇,头顶屋梁直接砸了下来,索性是落在了床边,没有直接打在他身上。   原本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某物直接瘫软下来,吓得刘知府直接尿了,飞快的抱起床边的衣物,一路狂奔到院子里,颤抖着穿好了衣服,眼看着面前的房子随着震动倒塌在自己面前。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跑的时候,直接被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被两个御林军直接拎走了。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益州知府,你们这是伤害朝廷命官。”刘知府一路又喊又骂,偏两个御林军压根当作没听见一般,将他放在地上拖着走,如同在拖一头猪。   一路上房屋坍塌,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房屋里偶尔爬出几个灰头土脸的百姓,哭天抢地的坐在边上不住大哭。   刘知府越看越心惊,几乎忘了要叫骂,脑子里不住的冒出几个字:完了,完了,完了……   “刘知府。”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刘知府急忙转过头,对上了那双充满了怒气与冰爽的眼,浑身一个激灵。   “我记得几天前永宁县主曾向你告知地动即将要发生,你却将她软禁于府中,更是上书陛下说县主妖言惑众,要求严惩县主。你看看如今的场景,你可是满意?”   一字一句的将话吐出来,如毒蛇的芯子缠上刘员外的心,吓得他根本不敢说话,浑身抖着跪在地上。   益州府作为京城的临城,繁华程度仅限于京城,可是一瞬间便化作了废墟,黑夜被火把照亮,不少之前被御林军带出去的百姓自主自发的一同回来救人,整个益州府一片慌乱。   哭喊声呼痛声,还有各种哭声参杂在一起,一声声的落在在场的每个人心头。   “下官下官知罪,求顾将军给下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刘知府跪在地上使劲磕头,以表示自己的诚心。   顾南风一挥手,两个御林军便退开了,“你最好记着你说的话。”漠然的看着地上吓得跟个死狗似得刘知府,看着他撑着圆滚滚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往远处跑去。   看这身材就知道刘知府平日里是怎么个养尊处优了,顾南风暗中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   刘知府此时自是害怕的,可是更多的是脑子飞快的生长出一个念头,天灾,马上就上书皇上,要求拨款赈灾,又有数不清的银子要往自己的兜里来了。如此想着,只觉得脚步都轻盈了不少。 第四十章 救救我   天色渐明,整个益州府惨败的模样逐渐显露于所有人面前,房屋坍塌十之八九,一个城一夜间几乎成了废墟。   百姓们茫茫然的站在废墟面前,一面庆幸自己还活着见到了太阳,一面又深感绝望,没了,一切都没了。   “快,城东老杨铺子底下还压着好几个人。”   “这边这边,还有气儿还有气儿。”   “娘――娘――你在哪儿?”   ……   不断的有人在周围跑动,跟着御林军去抢救出更多的人,那些凄厉的哭声最为让人心痛,随着被压在倒塌房屋的底下的人挖出的越来越多,大家的心绪也越发沉重。一具具尸体被抬出,有的满身血污,有的被房梁压得血肉模糊。   最让人无法忘记的还是母亲用弱小的身姿死死的将孩子护在身下,背上还是倒塌的梁柱。当婴孩被救出时还在熟睡,根本不知那一晚让他的人生有了什么样的转变。   顾南风与迟未晚一夜未睡,几乎不停的奔走在一线,只一夜两人就憔悴了不少。   “将军。”御林军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处废墟底下底下找到了他,此时他正小心的配合着两人将底下被压断腿的百姓送出。   好一会他才从里面钻出来,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本就淡漠的脸色此时越发的冰凉。   “何事?”   御林军忙凑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登时顾南风眸光一紧,“带我去。”   顾不及擦去脸上的汗水,顾南风飞快的随着御林军前去。两人一路疾行,径直来到了府衙后院。只见后院已经被三五个御林军守住,任何靠近都被劝开。   顾南风直行至里面,府衙也被地震震毁了,唯独留了几根支柱撑着。后院里原先有一处小池塘,水面上种着几朵睡莲,黄粉的睡莲漂浮在上头好不清雅。如今上头的莲花已经不见,反倒是池塘边上明晃晃的放着几大箱子的金银珠宝,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当时属下听见院子里有人呼救,又有好些个丫鬟小厮贼头贼脑的在院子里争抢什么,走进一看,竟然见地底下冒出了好些的财物,当即控制了这些人,又叫了两人将东西清理出来,谁知往下一挖竟挖出了这般多的财物来。”   有个面上略显稚嫩的御林军上前,将事情从头至尾简单的说了一遍。当时他看见这么多银子也是吓了一跳,知府的俸禄才多少,这刘知府竟在地底下藏了这般多的银子,说没有搜刮民脂民膏都没人相信。   迟未晚此时也被人请了过来,先是被惊了一番,紧接着冷哼一声:“果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来人,将刘知府给我绑了丢进地牢中,择日本将军亲自押送京城。”顾南风语气及其隐忍,难怪这刘知府在益州连任了六年也不肯挪窝,原来是在这里享福着呢。   立即有人领命去办,剩下的则是将财物保存起来。   “顾大哥,益州地动,单靠我们根本来不及救助,且受伤的人这般多,还需要请更多的御医前来帮忙才好。如今百姓们流离失所,无论是在吃还是住的方面都是紧缺,我手中已经没了粮草,我不知该如何帮他们才好。”   迟未晚想到的还有更多,可是她能力有限,真的帮不了更多的人。她能预测到地动,本可以帮助更多人逃离出去,结果被刘知府一搅和,显然根本没有什么效果。   “别担心。”顾南风本想在她的头上揉揉的,可一瞧见自己的手掌还沾着污泥,只能放下,“加急信已经送出,皇上很快就会派人赈灾。”   有了顾南风这句话,迟未晚心下放松不少。轻叹一声,“怪我太鲁莽,如若当初直接找到你或者九皇子,事情也许不会如此严重。”   当时一想到要地震,她根本没有别的思绪去思考别的东西,只想马上赶到益州,阻止事情的发生。谁知自己是放了大错,这益州知府根本就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更是直接将人给软禁了,害她错失了更多的时间。   见她眼底隐隐的乌青,顾南风有些心疼,她或许不会知道,若是早几天她这般跑去告诉自己或者九皇子,他们俩人也未必会相信,只会怀疑她是不是魔怔了。   他不知道迟未晚为何会提前预知到这些事情,但是从提前准备粮草,关键时刻送入边关,以及提前知道了地动,这都让人他觉得难以想象,为何她会知道这么多?   “别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语气柔和,与面对别人时是完全不一样的,眼神是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   诚然,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女子,这个时代的女子就该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并不需要去思考任何天下苍生的事情。偏她不仅支撑起一个家,更是心怀天下百姓。   是了,一个能说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样话的姑娘,她又岂是普通姑娘能够相比拟的。   “恩。”迟未晚点点头,转身抬头看向顾南风道:“忙了一宿,顾大哥你稍微歇息一会吧。”   接下来只会有更多的事情,灾民的安置,死者安葬,那些受伤的人又该安置在哪里,吃的用的穿的,哪一种不是需要顾南风操心的呢。   迟未晚甚至都没有想过他来这里原本是为了什么?只要他出现在身边了,便觉得心安,什么也不担心了。   “无事,城里需要有人守着,城外那些镇子里村子里也不知情况如何?”城中已经是如此了,还有那些更偏远的山村里又该如何?   经他这么一提,迟未晚才忽然想起,这场地震不知波及的范围有多大?忙说道:“你派个人跟着我,再给我安排一匹快马,我现在益州府外走,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村镇受到了波及。”   这本是顾南风想要去做的事情,当即反对,“你身子骨弱,在城中看着,我出去巡查动作更快些。”   想了想便也应下了,这时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目送顾南风上马飞奔出城,迟未晚匆匆巴拉了两口送上来的白粥,立即又投入救援当中。   城里昨夜里被带出去的百姓约莫是三分之一多点,虽然没有迟未晚想象的救下全部,至少没有全军覆没。此时他们都是将迟未晚当成了再生父母一般,见到她敬重得很,因而她说的话大多数人都能听得进去。   老弱妇孺依旧是在昨夜里带过去的地方,男人们大多数跟着御林军一起抢救被埋的百姓,剩下的则是在寻找地底下的吃食,至少要保证接下来几天大家有饭菜可吃,不至于饿死。   地震之后,余震不断,这才是迟未晚最担心的地方,好几次救援的人下到废墟之中,余震来袭直接将人埋了进去,险些造成二次伤害,而余震中死去的人也有不少。   时间过得越久,迟未晚的心揪着越发的厉害,这说明接下来即使人被挖出来了,生还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小。   太阳越发的灼热,迟未晚小心的走在街道上,生怕自己不小心踩到了还在废墟之中的人。   “救命……救……命……”   忽而停步,迟未晚屏气听着断断续续的呼救,声音极轻,但她是真的听到了。凝神听了一会,迟未晚顺着声音的来处走去。   “下面有人吗?”   “有,有人,救命……”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且声音越发的微弱。   此地已经是比较偏的地方了,房屋倒塌了一半,还有一半摇摇欲坠,好似下一刻就会倒下来一般。   看看四周,迟未晚立即大声呼喊了一声,“这边有人。”   当即有几个在周边寻找的汉子跑过来,跟着迟未晚一起将周围的东西清理出来。迟未晚不断的跟下头的人说话,“姑娘,我们很快就会将你救出来,你别担心。”   移开上头杂乱的木头,小心又小心的巴拉开上头的杂物泥土,总算能够看见里头的模样,迟未晚很是焦灼,但又怕惹得下面受伤的人更加心情浮躁,只得强忍着心急,面上强装冷静。   “姑娘,不怕,我们马上就能救你出来了。”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下头的人一看见迟未晚的身影,当即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捂着肚子泪眼婆娑的哭道。   迟未晚这才注意到,她的双腿被一个柜子压着,双手却是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肚子,原来还是一个孕妇!瞧她的肚子怕是近一两个月就要生了的。   而最重要的,是她的上头边上还有一男子跪在地上,趴在她的上头,用身子死死的扛着一根倒下来的梁柱。   见到这样的场景,迟未晚只觉得心头一紧,一定不能让这孕妇出事!   “快,将这边的东西移开。”迟未晚立即让人将过来帮忙,“小心些,下头还有两个人,别引起二次伤害。”   说着,也跟着一起,直接用手将不能用铲子的地方巴拉开。终于开出一道可以一人进入的口子。   孕妇的双腿被压住,必须要有人先将她腿上的东西移开。迟未晚当即小心翼翼的钻进去,“别怕,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第四十一章 废墟底   轻柔的言语安抚着害怕的孕妇,迟未晚顾不得顶着房梁的男子,匍匐到她脚边艰难的一点点移开压在孕妇脚上的衣柜。   “怕是会有些疼,你忍着些,很快便能出去了,外头有城西仁德医馆的大夫,他们定能让你们母子皆安。”   说着,猛然抬起衣柜,用自己的肩膀顶着,“小嫂子,你可是还能动一下你的腿脚?”   孕妇试着移动自己的腿,奈何被压得太久,竟是一点也动不了,试了几次依然没有成功,着急得险些要哭了,“我动不了。”   “没事,别急,我来帮你。”迟未晚一肩扛着衣柜,一边挪动着自己的膝盖,弯下腰小心的抱着孕妇的双腿,将她往边上挪动。   孕妇只觉得双腿麻木,任由迟未晚将自己的腿往边上移动,待往外移了几公分,迟未晚才转过身小心的将肩膀抵着的衣柜放下到地上,然后往前爬行几步对着外头的人道:“我将人推出来,你们往外拉,我抬着她的双腿减少伤害。”   “好,县主自个儿小心些,别被这些物件给伤到了。”上头的人应道。   里外的人一起协力,将孕妇往外头推去,迟未晚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一手抵着地膝行向前,尽可能的避开她受伤的地方,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生怕被什么东西勾到她的肚子。   “县主,谢谢你。”   眼看着孕妇被上头的人抱了出去,一直没被迟未晚顾上的男子突然艰难开口道。   心头一惊,迟未晚回头,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可是也顾不得思考别的,只道:“你且再坚持一会,马上就能救你了。”   男子点点头,目光依恋的望着外头。   好不容易将孕妇完全送出去,外头的人亦是一阵轻松,“县主你快上来,剩下那一个我们需要将上头的东西都挖出来才行。”   “哎。”清脆的应了一声,迟未晚往外头爬去,双手扒着外头的石头想要爬出去。   忽然又是一阵极大的震动,她的力气根本比不得突如其来的余震,只觉得身子左摇右摆,抓着的石头好像直接被挖出来了一般跟着她重新落了下去。   “县主――”   在完全昏迷之前,迟未晚好像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可下一秒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哪里都疼,双手亦是被压住了,脸上好像有黏黏的东西流了下来。   “咳咳……”她咳嗽计几声,感觉喉咙被什么堵着一般,只想要把它咳出来。   睁眼打量了一番四周,缓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是被方才的余震给压在了地底下,也不知外头的人怎么样了,应该会想办法把自己救出去的。只是这一次余震似乎比之前几次都厉害些,只怕又有不少人为此伤上加伤。   也不知顾大哥在哪里了?可是有受伤?迟未晚脑子里一时间闪过千思万绪,余震不断,村子里镇子上的百姓怎么办?这次地震到底波及的范围有多大?   被埋在废墟地下,迟未晚竟没有感觉到害怕,只觉得脑壳有些疼,那黏糊糊不断往下流的东西还带着一股血腥味,让她无比肯定是自己的脑壳开花了。   “咳咳,县主。”虚弱的声音在极度安静的情况下显得分外清晰。   迟未晚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与自己一起被埋在了下面,“你可还好?方才余震来袭,我竟没有顾得上你。”   “属下,咳咳……没事。”那人说两个字便停顿好一会才接着说,呼吸沉重,说话声音却是及其微弱,若不是迟未晚一直屏息倾听,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听他声音,便能够猜测到他怕是情况不太妙,可是自己这会也是自身难保,迟未晚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我们一定能够出去的,你要撑住啊。”   “属下的身体如何,属下自己清楚。”那人自嘲一声说道,又停顿了好一会才接着道:“只是连累了县主。”   “无碍,这怪不得任何人,是我命中该有此一劫。”迟未晚安抚他,再说也是自己要下来的,怪不得任何人,也幸好方才那孕妇被送了出去,否则只怕这一家人都要没了性命。只是忽而又奇怪,这人怎么一直自称属下?   黑暗中转过头想要去看清声音来源处那人的样貌,却是一点也看不见,“你是――?”   “属下是刘知府的师爷。”一阵咳嗽之后,师爷才哑着嗓子回答道,“县主初到府衙,属下曾见过一面,只是当时县主一心与刘大人商讨地动之事,并未在注意到。”   诚然,迟未晚在益州府这么多天,根本没顾得上其他,一心想着的是如何转移百姓,如何离开府衙。   “方才那个是属下的妻子,属下万分感激县主救了属下的的妻儿,也让我留后了……”或许是真的情况很不妙了,师爷几乎是在说遗言一般。   “你别这般说,她们母子还等着你出去团聚呢,你可别一心求死了。”迟未晚急了,这人要是连自己都没了活下去的信念,又如何能够等得到别人来救他。   师爷睁着眼看着眼前漆黑一片,自嘲的笑了笑,“我跟着刘大人做了太多错事,或许是老天在惩罚我。咳咳……县主,若是我一开始便能先遇到县主,或许老天爷就不会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了。”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做错了事,那便等我们出去了,你再用你的一生去赎罪,哪能这般轻易的死去。”   “若是可以,我也希望能够用下半生去赎罪,如今怕是晚了……”轻缓而沉重的声音在废墟的地底下缓缓流动,“县主,你一定要小心刘大人,他在益州府这么多年,守刮民脂民膏克扣赈灾银两,往上贿赂京中大臣,让他越发的无法无天。”   迟未晚自是清楚了刘知府的恶性,那几箱明晃晃的金银珠宝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这些我都知晓,顾将军定不会让他再继续为恶下去,等皇上派了赈灾大臣来,顾大人会亲自带押送刘知府进京,等着他的便是皇上那一句杀无赦。”   “不!”激动的反驳道,这一激动又引出不停的咳嗽,师爷平复着自己的心跳接着道:“县主还有所不知,民脂民膏已经无法满足刘知府的欲望,您一定要注意益州府周围,那刘知府不知何时竟安排了……”   即便是很轻缓的声音,可里面的内容也足够让迟未晚震惊,她一点也不敢发出声音打断师爷,只努力的去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师爷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直到声音停止了好一会,迟未晚才突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还好吗?”   师爷呼吸不断的呼吸,“我……时间要到了,县主莫怕,属下是真的撑不住了,能看见燕儿和孩子能安然无恙的出去,我已经满足了,只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娘儿俩能够安稳的生活……”   声音渐渐落了下来,最后归于宁静。   漆黑的世界里,迟未晚知道,师爷是真的去了。带着他对益州百姓的愧疚与悔恨,带着对妻儿的眷恋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很安静,迟未晚感觉自己额头的鲜血通过脸颊流入了发间,然后进入了耳中,耳朵渐渐产生了轰鸣声,有些听不清外界的声音,最后连思绪也逐渐模糊,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哪里都是酸痛,额头上的痛感最是明显,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触碰自己的额头,却是一动双手就是钻心的疼。   “嘶――”   倒抽一口冷气,迟未晚才缓缓的睁开眼。   “你醒了!”   先映入眼帘的是顾南风憔悴的面容,棱角分明的下巴上都冒出了青色的胡渣,眼中满是红血丝,此时正欣喜的看着自己醒来。   看着这样的他,迟未晚瞬间便想起当初陪着有些魔障的自己回到扬武镇的顾南风,也是被自己折腾成这副憔悴的样子。   “顾大哥。”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沙哑成这般模样,好似鸭公嗓一般。   “别说话,先喝点水。”顾南风忙阻止了迟未晚,到了杯水将她扶起,小心的为她喝下去,然后才将她又轻缓的放下身子去。   迟未晚顺着他的动作,自是没有感觉太难受,她也有些习惯顾南风照顾自己。   “我昏迷了多久?”等到顾南风重新坐回到自己身边,迟未晚才小声的问道,这时候她嗓子还未开,根本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顾南风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将她的手放进被窝中轻叹一声道:“四天五夜,你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大夫花了几个小时才将你身上的伤口全都处理好了,只是后脑勺受伤,失血太多。大夫还说,能不能醒来是个未知数。哼,果然是庸医。”   不悦的哼了一声,顾南风显然是很不满大夫之前对自己的惊吓,他自然是不会告诉迟未晚,当看见她再次一身血毫无生机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的内心有多惊恐,那种惊慌几乎将他的理智都淹没。   抱着她一路狂奔到医馆,直接抓出大夫让他为迟未晚医治。不自觉间浑身散发的嗜血气势,让周围的人全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几天的时间比过了一个世纪还要长,好在她醒过来了。   一双柔软的手覆上顾南风在袖中紧握的手,“我与顾大哥还有好多话不曾说完,又如何会不醒来。” 第四十二章 要沐浴   清澈澄净的杏眸带着丝丝依恋,巴掌大的小脸依然苍白,额头上白纱布包裹着的伤口透着鲜艳的红,好在没有继续渗出血来。   四目相对,顾南风只觉得心中好像有无形的手一点点收紧,似要将他的心全都填满眼前这个人的模样。   “将军,膳食已经备好,这是您交代奴婢一直温着的燕窝。”有个丫鬟忽而进门来,直接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两人下意识的抽回自己的手,顾南风略显尴尬的转身咳嗽了两下,“咳咳,那个,就放桌上吧。县主身体虚弱,先用点清粥小菜,你再去将大夫开的药熬上。”   丫鬟领命退下,迟未晚这才打量起自己所在的地方,屋内装饰很是精致,虽不算雕梁画栋,至少也是古朴大方,却是一点也没有被地震伤到的模样。   “这是哪儿?”   “驿站。”本还有些尴尬不知说些什么的顾南风忙接口应道,“这是城里唯一受损不严重的房子,外头倒塌得严重,唯独这这驿站还算的上完好。”   迟未晚点头,许是这个这房梁建造得比较坚固吧,“我昏迷了这么久,外头的灾民可是安置妥当了?皇上可有派人来?还有那个叫做燕儿的孕妇这几天身体如何?”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惹得顾南风无奈摇头,这丫头连自己的身体都没问上几句,居然全是问的灾情如何百姓如何。   “受灾最为严重的并不是益州府城内,而是往西二十多里的丰和城,皇上已经派了二皇子前来赈灾,如今余震到是极少出现了,只是很多百姓生死无踪,依然没有找到。”将她扶着坐起来,又在背后垫了两个枕头。   顾南风这才端了燕窝粥坐到床边,小心的吹凉了喂到她嘴边。说起来顾南风在认识迟未晚之前从未照顾过别人,自打认识她,堂堂七尺男儿,百炼钢化为了绕指柔,一身墨色长衫勾勒出精壮的身姿,却是端着青翠瓷碗细心的喂食。   迟未晚想也不想的就着他喂过来的勺子吃了,“你是说二皇子来了?”   “皇上收到暗位的迷信很是震怒,二皇子得知后亲自请命赈灾,皇上允,昨夜里已经到了益州府。”   边给她喂食,边将这几日的情况一一给迟未晚说了一遍,“二皇子还带了御医以及一些粮草,户部已经在筹备赈灾所需物资,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边上的师爷呢?可是将他安葬了?”没有问是否还活着,迟未晚很清楚师爷已经是没了命,“对了,还有一件事!”   说到师爷,她便想起了师爷在死前告诉自己的惊天秘密。一把抓住顾南风的手腕,若非他定力深厚,险些碗都要给她掀翻了。   “何事?”   “那师爷告诉我,益州城――”   “看来,我来得不是很凑巧。”突然有人从外头进来,话虽这般说,却是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也没有,径直朝着迟未晚走来。从后头看过来,正好是迟未晚拉着顾南风的手,而顾南风则是小心的避开她身上的伤口,一手护在她身后,动作便显得有些暧昧了。   门外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赈灾前来的二皇子,此时他着了一身月白的锦衣,领子和下摆处用银线绣了同样式的云纹,显得他整个人温润如玉。   迟未晚顿时停了话头,松开顾南风的手臂,缓缓的靠回到枕头上,面上也恢复了淡然,对着二皇子道:“永宁身体抱恙,无法给二皇子行礼,请二皇子恕罪。”   “永宁无需多礼。”二皇子毫不在意迟未晚对自己的态度,走近看了看她的脸色道:“路上听闻你受伤,快马加鞭的让御医赶到益州府,好在你如今醒了过来,剩下的事情我会安置妥当,你只管好好养伤,父皇那边定是还要记你一功的。”   他在来时便听说了迟未晚预知到地动的事情,心中对她越发的好奇。而之后益州府衙内因地震冒出许多金银珠宝,两件事齐发,惹得皇上震怒,他这才请旨赈灾。一是想要接近迟未晚,二是奉了皇上的密令查办地下金银的事情。   杏眼微微垂下,薄唇轻轻叹了一声,“未能及时将百姓迁出,永宁心中愧疚不安,不敢邀功。”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随着自己的本心去做,并未想要得到什么,这次亦是如此。   “你已经尽力,无需自责。”二皇子安慰道,“这本该是我们的职责,你尽心尽力的做了那么多,已经很好,如今要做的便是好好休息。”   “那剩下的事情就请二皇子多费心了,百姓们方遭危难,心中应当害怕不安,二皇子前来有安抚民心之用,平日里请一定要多往百姓中走走,让他们知晓陛下会在第一时间给予他们最大的帮助。”   国家领导人对于百姓来说有着一种难言的敬重,对于稳定人心是一剂强心剂,迟未晚此时也将自己能想到的安置灾民的方法全都告诉了二皇子,如今她的身体也不能够做什么,不给他们添乱已经很好了。   二皇子也记得很认真,全部记下后又提了几点疑问,等全都确认无误了才停下,“若是还有问题,我会再与永宁你探讨。”   “好。”说了好一会,迟未晚也有些累了,脑子有些昏沉,勉强又吃了些东西,又憋着一口气喝了丫鬟端上来的药,便直接睡下了。   等她睡下了,二皇子才与顾南风一同离开,顾南风此前一直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于迟未晚还没有说完的话心中好奇,却是奇怪她为何在二皇子来了之后便闭嘴不说了,想着只能再找个时间问问她。   “顾将军与县主似乎关系极好。”出了门,二皇子忽而开口说道。   “救命之恩。”   并没有过多的语言,顾南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却是身为军人重情重义的坚定。直接用态度告诉他,自己与迟未晚关系密切也是因为她曾救过自己的命,自己能够为她去做任何事情。   而二皇子似乎也是随口一问,温和的笑笑,“县主确实是一个令人惊讶敬佩的奇女子,任何人都会被她吸引。”   说罢又停下来看着顾南风道:“事情众多,我先去安置灾民,顾将军几天几夜不曾安睡,如今县主已经无碍,你也好好休息一会吧。”   “多谢二皇子关心。”顾南风亦是颔首,目送他走了几步后,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如今太子与二皇子分庭抗礼,在朝堂上本就是微妙。而作为手握重兵的天下兵马大将军,顾南风的身份无论与他们任何一方多一些来往都会引起朝廷震动。因而在明面上他与任何一方都不曾多来往。虽与九皇子交好,却是从不会让人觉得偏颇。   洗了一把脸,顾南风才回到房间中和衣睡下。他也确实很久不曾休息,眼见迟未晚已经无碍,他也很快安心的睡去。   二皇子确实是以为爱民如子皇子,一到益州府便事事亲力亲为,深入百姓为他们加油打气,遇到危险的地方,亦是毫不退缩的自己往前头去。也无怪乎朝廷中会有接近半数的官员会站在他这一派。   很快二皇子的到来便传遍了整个益州,连日来被伤亡所笼罩着持续低迷的气氛为之一振,又有皇上所派遣的御医随行医治,大家都安心了不少。   唯独如今天气炎热,尸体一天天找出来,多数开始腐烂了。   连续几天,迟未晚几乎都是在昏睡中度过,只觉得醒来就是吃,吃了药便睡,昏昏沉沉的过来四五天,才整个人清醒过来。   “可是能给我准备些热水,连续睡了几天出了好些汗,感觉浑身黏腻难受不已。”待完全清醒,又喝了一小碗猪肝粥之后,迟未晚忍不住提出一点要求,实在是天气太热,一身一身的汗出了,感觉自己都有股馊味了。   丫鬟接过空碗道:“县主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御医说了不能沾水,怕是不能沐浴了。”   “我避开伤口,便是让我擦擦身子换身衣服也好。”一听不能洗澡,迟未晚整个人都不好了,忙央着丫鬟帮自己去打些水来。   “这……”丫鬟也是毫无办法,正巧听见外头有声响,求救似的往门口望去。   二皇子一进门便发现屋内的两人皆是可怜兮兮的瞧着自己,不由哑然失笑,“今儿是怎么了?竟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原以为时顾南风,没想到时二皇子来了,迟未晚一时来不及收回表情,微微有些尴尬,只得佯装镇定,满是忧伤道:“我想沐浴一番,奈何身上伤口未好,我几乎都能闻到身上的臭味了。”   几天下来,几乎迟未晚一醒过来,二皇子便会出现在她眼前,等她再次睡着了,他才会离开,因而迟未晚对他也开始有点熟悉起来,甚至有时候进入睡梦之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迟静雅对二皇子产生了偏见,这似乎对他不抬公平。   见她这般可怜又无奈的表情,二皇子失笑,对着丫鬟道:“去你准备些热水,县主两手受伤比较严重,莫要让伤口碰到水便好,你在一旁伺候着。”   “是,奴婢这就去办。”   得了二皇子的命令,丫鬟也像是有了主心骨,马上就去准备热水了。迟未晚亦是开心的对着二皇子一笑,“多谢二皇子。”   “丫鬟也是为了你考虑,怕你伤口还未愈合又重新裂开了。”丫鬟离开,二皇子便为丫鬟解释道。   迟未晚自是知道她为了自己好,所以从没有怪她,“二皇子事忙,这会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二皇子顾自倒了一杯水喝下,然后才到:“听闻你醒了,我才赶回来。正巧这会日头实在是烈,便在这儿多躲一会偷个懒,大家也不好说我。”   听说了他这几天一直在外头忙活赈灾的事情,迟未晚便也没有多想,以为他真的只是借口来偷个懒。   “对了,当日与你一同被埋在地下,我听闻还是益州府刘知府的师爷。” 第四十三章 真可恨   像是及其自然的谈起这个事情,二皇子拿着杯子看着她问道,复又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迟未晚想起师爷临死前跟自己说的话,一时警觉起来,可面上却是神色不改,略带悲戚道:“若是当时我动作快些,说不定师爷就不会死了,说来都是我不好。”   “你已经救下了他的妻子,这事不怪你,你为了救他们,险些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二皇子放下杯子忙开解她,生怕她又再次因此而自责。   话虽如此,可迟未晚的心情却因此低落起来,二皇子又安慰了一番,丫鬟便拎着热水装满了木桶,表示可以让迟未晚沐浴了。   二皇子不多留,告辞离去,又匆匆参与进救灾的事情中。   连续大半月没有洗澡的迟未晚终于可以换下一身衣服了,两手搭在浴盆边沿上,任由丫鬟小心的给她擦拭,虽说让别人服侍着洗澡好些奇怪,可能够褪下一身脏臭,迟未晚已经很满意了。   她的身子骨依然瘦弱,身上的锁骨很是明显,好在肌肤胜雪,白嫩得很。这段日子又长高了些,一双长腿又直又长,这让她很开心。   “外头的情况如何了?”靠在木桶里,迟未晚开口随意的问道。   丫鬟是顾南风找来专门伺候她的,因而迟未晚清醒的时候便会叮嘱她去外头打听情况如何,等她下次再醒过来一一告知她。   “皇上又派了人送了不少粮食和草药,顾将军与二皇子终日奔波于灾情发生地。还有,昨儿晚上,那刘知府在大牢里自尽了,听闻是用自己的腰带给吊死了。”   益州府如今成了废墟,虽说有些人想要浑水摸鱼,可是有顾南风这尊冷面大佛在,自打上次有人偷盗粮食被顾南风直接狠打了一顿之后,便没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地下作怪了,因而都是一心在抗灾。   如今传得最热闹的就是刘知府自杀一事,从府衙里暴露于人前的那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已经让人又各种各样的猜测了,原本他还每天骂骂咧咧的,只要靠近关押着刘知府的地方,准泵听到他的叫骂,如今突然之间自杀,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惑。   毕竟此前他的一切行为都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会做的事情,而他的家人,也是在地震中死的死伤的伤,他的妻子竟然在听闻他的死讯之后一起赴死而去,独留下四五个孩子,最大的不过七岁,最小还在牙牙学语,这一家人也是让人唏嘘。   “死了?”   秀眉微微皱起,迟未晚有些不敢相信,他这一死倒是一了百了,可银钱从哪里来,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又是谁给他大开方便之门?这一切的线索都突然断了,府衙中主事的两人都死了,怕是查也没有地方去查起了。   丫鬟对于这事也只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具体如何也是不知的,因而也回答不出什么。   好一会迟未晚才从浴盆里跨步出来,换上一身清爽透气的软绸靠在纱窗旁,任由丫鬟给自己擦头发,脑子里便一直回想着师爷告诉自己的秘密。   “顾将军呢?这两天怎么不曾见他?”   “和丰城情况比较严重,顾将军在前儿亲自去了和丰城,许是还要几天才能回来,临走前叮嘱奴婢一定要照顾好县主,若是县主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去办便是。”   地动的情况呈上去之后,皇上便直接让顾南风留在益州赈灾,且不再继续追究迟未晚蛊惑人心的事情,毕竟事实证明她说的是真实的情况,皇上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做错了决定,只将所有的错都归咎于刘知府了,而刘知府若是不自杀,下场也不会太好。   只是顾南风居然一个人跑到和丰城,也没有告诉自己一声,迟未晚有些不高兴,便悻悻的趴在窗户上。   外头没有了曾经的繁华,徒留一地荒凉。   “看你心情似乎不太好。”耳旁忽而又声音响起,迟未晚差异转头,却是二皇子又过来了。   “你不是才走?”不明白为何二皇子这几天在自己清醒时总要出现在自己面前晃荡,如这会,在自己沐浴之前他才来过,沐浴完了竟然又出现了。   “外头的事有下头的人去做,我若一直在他们面前晃悠,反倒会令他们心中惶恐不安,别处我也没地方去,正好你这会醒着,过来找你聊聊天。”   极其自然的在一旁坐下,二皇子似乎与生俱来有一种亲和力,只是以前迟未晚看见二皇子便打从心底里排斥,竟然生生的将这种亲和力给忽略了,这几天二皇子时常出来聊天,又没了迟静雅来扰乱迟未晚的情绪,两人倒也相处得很和谐。   想想二皇子身份尊贵,普通百姓确实是不敢和他过多交流,边上他带出来的侍卫与他也是上下级关系,根本没办法陪他好好交流。   “那你便在这儿坐坐吧,正巧我也无法出门。”迟未晚转过身来,不过依然是坐在窗前。   二皇子像是很喜欢她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语气温和,“方才在路上,我还瞧见了被你从废墟里救出来的孕妇,瞧她肚子似乎就是要生了,只是那状态似乎不太好,很是憔悴。”   随口聊起家常,身为皇子居然也关注着普通百姓,这倒是让迟未晚对他又有一点改观。   “听师爷说起过,下个月便是足月了,她这次又受了惊吓,平日里更要注意些了。而且――”迟未晚轻叹一声,接着道:“师爷的死对她来说打击太大,怕是思虑过重,你回头让人多关注些,别叫她做了傻事。”   孕妇不宜情绪波动过大,只是这次的灾情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迟未晚也帮不了她更多,只能平日里让人多照顾些。   “若是这刘知府早些听了你的建议,益州府便是财务上有些损失,也不至于伤亡这般多的人。”益整个州府至今为止确切的死亡人数已到了数万,几乎占据了整个益州总人数的三分之一,再加上一些受伤严重无法医治的,以及那些至今生死未知的,几乎要将整个益州府给毁了。   “这些大梁的蛀虫,罔顾百姓生死,甚至在职几年里搜刮了这般多的民脂民膏,实在是该死!”   说起这事,二皇子也是及其气愤,这会儿在迟未晚面前也是不曾掩饰他对刘知府的痛恨,“只是如今这般轻易的死了,倒是便宜他了。只是这些钱财的出处倒是需要花好一番精力去寻找了。”   刘知府确实是挺遭人恨的,不仅害了百姓,还一点线索也不曾留下,又要累及查案的人,迟未晚点点头,“确实可恨,为官者熟读圣贤之书却不做圣贤事,反而以权谋私为恶乡里,实属令人痛恨。”迟未晚表示务无比赞同二皇子的话。   二皇子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似乎一直在观察她在自己说话的时候是否有丝毫异样,却是一点也看不出变化,微微合上眼帘,再睁开时有是眸光清澈。   迟未晚自是不疑有他,“对了,二皇子匆忙前来益州府,迟小姐在家中怕是会担忧得很了。”   一时转换了话题,迟未晚并不想要继续之前的话题,毕竟该做的她已经做完了,剩下也轮不到她去做。便不由得开始打趣起二皇子来,毕竟与二皇子初次见面就是源自于不小心偷听了他与迟静雅的墙角。因此还惹上了迟静雅。   “我与迟小姐――”没想到她会突然转换话题,二皇子愣了一下才道:“我与她并不是永宁你想的那般。”   “迟小姐身为云侯府嫡长女,我虽身为皇子,却也不能任性不与之来往。”这说法很是有意思,迟未晚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便听见过迟静雅曾说只要他愿意娶她,整个云侯府变化站到他那一边去,这或许就是二皇子为什么会特别关照迟静雅的缘故了。   不过由此说来,二皇子的野心确实是挺大的,用各种方法招揽官员站在自己一边,只要他与迟静雅来往密切,别人自然会将云侯府及云侯爷那些学生门客当做是二皇子一脉,果真这皇族中人心眼就是比较多。   再者迟静雅本身容貌艳丽,是男人都不会拒绝她的示好的吧,也无怪乎二皇子会从善如流了。   想着便又想到了一直被自己压在心底的身世,自己此时回京,说不定皇上会再次褒奖自己,便是不褒奖,能够让自己再次出现在文武百官出现在皇上的实现之后,这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想着心又静了下来,“迟小姐是性情中人,爱慕二皇子爱慕得真切,若是知晓我这些天您一道和平相处着聊天,她怕是要恨上我了,只可惜如今她打不着我。”说完,迟未晚自己捂嘴笑了起来,额头上还露着结痂的伤痕,换做是别人,定是不能够如她这般坦然的面对别人,偏她笑颜如花,浑身自信。   娇俏的模样惹人侧目,二皇子没见过如她这般的人,心中不由想着,难怪九皇弟与顾将军这两个难搞的人物会对她这般好了。与她作伴,似乎永远也不会无聊吧。   “此前在茶楼,你说的那番话,可是因我而导致她冒犯过你,所以你对我的态度才会那般?”其实那天之后,二皇子便已经派人去查了,那天的事情好些贵女都在场,因而几乎毫不费力的就查出来了,只是二皇子也今天才提起。 第四十四章 姐姐来   这是迟未晚和迟静雅两个人的矛盾了,原本是全怪罪在二皇子头上,不过这会二皇子与她交流多了,迟未晚便觉得是自己误会他了,以至于这会他提起来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吐吐小舌头道:“这事儿是我迁怒了,惹得二皇子您笑话了。”   二皇子轻笑一声,上前去摸摸她的头,迟未晚下意识的便躲开了,目光望着窗外不敢对他对视,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二皇子笑笑收回自己的手,“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都已经过去,还是不要再提起了吧。”迟未晚摆摆手说道,“我还是有些累了,想要歇息会。”   “行,若是有事,让丫鬟与我说一声便好。”没有继续坐下去,二皇子便出去了。   迟未晚躺在床上,一时间也睡不着,脑子里想着师爷告诉她的事情,顾南风又不在,也不知能不能与二皇子说。   “唉。”轻叹一声,翻了个身竟然迷迷糊糊睡去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经黑了,只觉得身上又冒了一身汗,黏腻得好不舒服,睁着眼顶着床帘呆了好一会才想要起来。   “醒了?”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忽而在耳边响起,迟未晚愣了一下,猛然坐起来回头望去。   “姐!”窗边站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可不就是留在京城的于娉婷嘛,“你怎么会在这儿?”感觉自己才睡了一会,怎么自家姐姐就来了。   于娉婷上前来在她身后垫了个靠枕,无奈的摇摇头,伸手在她额头点了几下,“我如何能够放心你一个人来益州,前段日子听说益州地动,你又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恨不得立刻来找你。幸好大舅他们上手快,匆匆交代了事情,我便过来了。正好来时碰见了老祖宗,她知你来了此地,急的上火,立刻派了谷公子与我一同过来。”   “你看看你,来时怎么跟我保证的,这都伤成什么样了,你可是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只是看起来依然可见当时的凶险,双手依然是用纱布包着,还有些使不少力气,好在太医也说没有伤到根本,这才让顾南风放心。   迟未晚自知理亏,知她也是担心自己,也不敢和于娉婷狡辩,只能乖乖的坐着听她念叨完,而后才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姐我知道错啦,当时情况凶险,下头还有一个即将足月的孕妇,若是慢上半拍,就是一尸两命,我真的来不及多想。”   想回去依然是有些后怕,可是迟未晚并不后悔,再来一次只希望自己能够动作快些,连同师爷也一起救出来。   见她如此,于娉婷也无可奈何,只得哼一声掐掐她脸颊,“你看你本身就没几两肉,如今还剩下点什么?”   “这不是要姐姐你照顾我,给我做好吃的,把我身上的肉给养回来了嘛。”   姐妹俩相依为命,感情自是要好的很,亦是深知对方脾气,其它话也不用多说。于娉婷又从京城带了不少好吃的过来,如今是一门心思要将迟未晚给养回来,当晚就做了一桌的菜,连同二皇子和谷莫遇,也是吃得七七八八。   谷莫遇又给迟未晚重新诊断了一番,拿了自己珍藏的清肌雪肤膏给她,保证不会留下一点疤痕,迟未晚便开开心心的收下了,毕竟没有哪个姑娘是不爱美的。   姐妹俩躺在被窝里相互说了一番各自的事情,于娉婷将京城中茶当酒奶茶店开业的事也拎出来重点说了一番,这次她们不靠任何人,也是自己在京城中立足了脚步。茶当酒一开业,新奇的茶水便在京城传开了,每日过来尝鲜的人络绎不绝。   夏季炎热,便是大户人家也是最多吃点冰镇的水果和各种粥,哪里还有奶茶这种东西,想喝热的便是热的,冰的就是冰的,种类繁多任君挑选。   重点还是他们家的饮料能够打包带走,若是下次将打包盒带过来,还可以给他们便宜个几文钱,价格也是高低不等,无论是平民还是达官贵人都是能够买到自己合心意的奶茶。   再加上迟未晚的蛋糕加持,那更加是另姑娘们蜂拥而来,试问哪个姑娘不爱吃甜品呢。   而茶当酒的每一个小厮丫鬟,待人接物不卑不亢,便是有次有个酒店的掌柜来闹事,直接被芒种给扔了出去,直接放言若是不想在京城继续待下去,随时欢迎来闹事。说罢也不管对方什么态度,直接就回了茶当酒继续忙活了。   如此一来,京城都在传言茶当酒背后靠山极大,甚至直指皇宫中的某个人物,只是具体是谁,众说纷纭。不过由此也没人敢再到茶当酒来闹事,毕竟连丫鬟小厮都这般硬气,天子脚下,还没有几个人敢做种事情。   “你都不知,当时我在楼上看着也是及其紧张的,生怕那酒楼掌柜的再派人来闹事,我们可只是个纸老虎呢。”于娉婷至今心有余悸,茶当酒居然靠着唬人的本事,震住了那些虎视眈眈的人。   迟未晚也没想到自己的法子这么有用,还误打误撞的让茶当酒在京城中立了起来。这样也更好,自己也是省心事。   而李开阳与张家两个舅舅一同去的京城,直接让于娉婷关在院子里连续培训了约莫七八天,又将他们扔到九皇子府的管家手上,好好学了一番规矩,希望出来之后虽说不能焕然一新,也至少要没有了乡下人的唯唯诺诺。   安排好他们的事情,于娉婷也就等不住赶了过来,这不又瞧见了迟未晚受伤,心中也是无奈,这个妹妹是个有主意的,也是个不省心的主。   听于娉婷能够将所有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迟未晚才惊觉自己的姐姐一斤能够独当一面了,甚至做事情的魄力已经不落与一般的大户人家,心中惊诧之余,还隐隐有种吾家有女初成长的自豪感。   这边迟未晚又将自己来了益州府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番,其中的凶险自是简单再简单的讲了。于娉婷在来的路上也是看见了城内的情况,知晓她是怕自己担心才说得轻易,心中亦是后怕不已。   忽而迟未晚又想起师爷所留下的话,当即趴在于娉婷耳边说了一番,师爷说的事情事关重大,顾南风不在,她不相信其他人,只能告知于娉婷。   “什么!你是说――”于娉婷惊呼一声,很快尾音被迟未晚给捂了回去,“姐,你这一喊,所有人都知道了。”   于娉婷眨眨眼,自己将自己的嘴巴捂住了,平复了好一会才道:“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师爷告知于我,我亦不知真假,需要探查一番才能够确定。只是他话中意思,却是京中有人暗中帮着刘知府呢,这人是谁我亦是不知,因而我谁都不敢告知。”迟未晚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姐妹俩一时陷入了沉默,忽而迟未晚脑中灵光一闪,趴到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于娉婷眉头微微蹙起,面色亦是渐渐凝重起来,最后想了一会点点头,“好,就这么办。”   “只是姐姐你切记要担心些。”   “好。”   次日,谷莫遇又给迟未晚确诊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便停了太医原来的方子,开了些补血的药方,又教了丫鬟几道温补的膳食,也是与于娉婷一样,立志要将迟未晚给样胖一点。   原本与谷莫遇就是相熟,加之已经确认了彼此的表兄妹关系。虽说还不曾公之于众,两人的行为举止不免也是亲密些,二皇子在一旁关注着,不由心惊,这永宁县主倒是一个秒人,居然能够让这么多优秀的男子与她交好。   若是能将她娶回府中,那她周围的这些势力,岂不是能渐渐的往自己靠拢?   “对了,益州府如今一团废墟,姐姐你还是早些回京城吧。”迟未晚任由丫鬟给自己喂药,她的手使不上力气,因而这些天都是靠别人服侍的,并且一回生二回熟,她居然也习惯了这场景,果然是由俭入奢易易。   于娉婷一听不满意了,道:“我才到益州,你便要赶我走了?你也不瞧瞧自己伤成了什么样子。”   姐妹俩感情好,说话亦是直来直往,倒是让二皇子还以为她们俩要开始吵架了,也不知该怎么劝解俩人,只得个谷莫遇远远的避开。   “我是身上还带着伤,不宜远行,况且我还是陛下亲封的永宁县主,我必须与百姓们同进退。”憋着一口气,药汁实在是苦,迟未晚直接让丫鬟将碗交给自己,一口给焖了,于娉婷立即扔了一颗蜜枣在她嘴里。   虽说行动上是默契,不过于娉婷还是不愿意走,“你是我妹妹,我自该陪着你,况且这地方这般危险,你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我能出什么事,二皇子与谷公子在这边看着,别人也伤不了我。我一人已经是累赘,姐姐便早些回京城吧。”   “什么意思?你说我在这边就是个累赘?”于娉婷呼啦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迟未晚,有些生气又有些伤心。 第四十五章   迟未晚自知说错话了,抿着嘴歉意的看着她,“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里当真是危险了些,都不知这地动何时还会突然来袭,我也是担心姐姐你。”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走!我这个累赘不给你添麻烦。”说着,于娉婷便转身跑了出去,似乎还在抹眼泪。   迟未晚面上也不好过,满是歉意,忙望向谷莫遇求助道:“我姐姐负气离去,怕是被我伤了心,谷公子能否帮我看着我姐姐些,然后派人将她送回京城。”   “好。”谷莫遇也是没想到姐妹俩好好的竟会吵起架,正担心着呢,听迟未晚这么一说,忙转身追着于娉婷而去。   瘦弱的身子站在窗边,担忧的看向外边,樱桃小嘴却是紧紧的抿着,可见内心里她是不可能改变主意。   “为何执意要让你姐姐回去?”二皇子有些不太明白,明明两姐妹前一刻还好好的,突然这会就吵架闹别扭了,这事儿总感觉透着奇怪。   好一会都没有回答,迟未晚目光望着窗外,脸上却不自觉的流露出悲伤神情,道:“我娘就是因为我才被歹人所害,如今只剩下我们姐妹相依为命,姐姐是我爹娘留下的唯一骨血,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她受伤,便是她如今不理解我,我也不希望她再因为我而发生什么。”   话语轻轻缓缓的,好似一阵风便能将身影盖过去,可听着的人却能从中听出坚定的意味。二皇子看着她,想着这姐妹俩,忽然觉得这样的姐妹情真好,是一心一意的为对方在考虑,即便是明知会误会,也依然不改初心。   “你姐姐定是能够理解你的,只是这会她还一时转不过弯来。”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些心疼眼前这个暗自神伤的姑娘,安慰的话语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迟未晚咬着唇点点头。   而夺门而出的于娉婷一直奔跑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停下来,脸上泪痕依旧,低着头站在杨树边上,伤心欲绝。   谷莫遇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生怕她撞上不该碰见的东西。这会见她终于停下来了,便走上前去想要安慰她,。谁知刚走到边上还未开口,她便擦干了泪水目光定定的看着地上对着谷莫遇道:“我没事,谷公子莫担心,还烦请你帮我找一匹马车,我今儿便回了。”   “她也是担心你,你别生她的气。你与晚姐儿皆是我的表妹,我并不希望因为此事你们俩闹得不愉快。”来时的路上,谷莫遇也一路看着于娉婷有多担心迟未晚的,本以为俩姐妹见面会很开心,谁知竟发生这样的事情。   于娉婷点点头,道:“我知道晚晚是担心我安危,方才只是我一时无法接受罢了,为她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才一见面她就要求我走,方才是觉得她没将我当一家人,心中难过。”   “我们先回去吧,晚晚怕是要想多了。”说着,于娉婷看了眼谷莫遇,“回去与她说一声,我便回京城去。”   两人又转身往回走,这时候才觉得天气热得很,空气中隐隐还有一股东西腐烂的臭味。   “那边是什么?”于娉婷遥遥指着远处堆着的东西奇怪的问道。   抬眼往那边一看,谷莫遇忙遮了她的眼,“快回去吧,那是在地动中死去的人,竟是全部都堆在了一起,难怪这味道如此难闻。”   听他这样说,于娉婷忙禁了声,快步的往回走去,谷莫遇回头望了眼,只觉得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回了驿站,姐妹俩先是相互对看了好一会,才由迟未晚开口打破了僵局,很快两人便和好了,又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一会,才找了人送于娉婷回京。   目送于娉婷离开,迟未晚才松了口气,“可是有多派几个人护送?切莫让我姐姐受伤了。”   “你就安心吧,我都安排好了。”谷莫遇回答道。   人到用时方恨少,迟未晚更加深刻的认识道自己手中人脉的稀缺,以及可用人才的紧张,在京城这种地方,若是没有自己的势力,真的是寸步难行,所以一定要加快速度发展和壮大自己。   时间已经到了八月初,天气越发的炎热。京城来的粮草也到了,迟未晚却是迟迟没有见到顾南风,二皇子倒是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刷一下存在感。   谷莫遇作为杏林圣手,几乎所有受灾的地区都会走一遍,每隔几天回来一趟,都会带回来不同的情况,从他嘴里偶尔能够听到顾南风的情况,迟未晚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的等待下去。   “最近出现一些不太好的情况。”一进门,谷莫遇就连续喝了几杯水才停下,脸上冒着汗都顾不上擦去,整张脸红红的,可见是在外头待了好久。   迟未晚如今身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外头阳光太烈,极少出门,若非她心中还记挂这师爷告诉自己的事情,她早就回京城去了。   “什么情况?”   “灾民中又一部分人有发烧呕吐的现象,严重一些的已经陷入昏迷。”身为宫中第一御医,谷莫遇第一次碰见这般奇怪的事情。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中暑加上食物有问题,谁知脉象紊乱,用了多种方子也不见好。   “一部分人?”迟未晚马上抓住了事情的重点,“是中毒还是瘟疫?”   几乎是毫不迟疑的问出这个问题,自然,她脑子里首先偏向的就是瘟疫!大灾之后一旦卫生没有处理好,最是容易引起瘟疫,尤其是这一次死了那么多人与牲畜。   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快的找到问题的关键,谷莫遇亦是这样怀疑的,只是一开始出现的这种情况的人并不多,并且不是集中爆发,而是不同地方偶然出现了几例,并不曾引起御医和他的注意。   如今突然就爆发出来,而最开始出现病症的患者已经陷入了昏迷,让他心中自打来了益州不好的预感顿时坐实了。   “应该不会是中毒。”他沉着声说道。   不会是中毒,瘟疫便是唯一的解释了。迟未晚的心亦是沉了下去,益州经历一场地震,生还人数十之五六,若是再经历一场瘟疫,几乎要成为一座死城了。   而且瘟疫这种东西最是不可控,尤其在这个时代,一旦染上必死无疑。   “马上下令,将发现类似症状的人全都隔离出来,身体健康的人也必须接受检查,确认已经染上瘟疫的又另外找一处地方安置他们,决不能让瘟疫扩展。”迟未晚当即对着谷莫遇说道。   一瞬间从身上迸发的气势竟然谷莫遇有一瞬间的晃神,立即安排下去让他们按照迟未晚的要求去做。   “你在房中呆着不要出去,我现在派人送半个月的吃食进来,我会派两个人的看守着大门,防止任何人的进入。”谷莫遇亦是担心她会跑出去亲自接触那些染病的百姓,当即也下了命令,以阻止她可能会做出的事情,“或者,我现在就派人将你送回京城。”   迟未晚一愣,“不行,我会回去,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说罢又对着他说道:“你自己也小心些,瘟疫并非寻常的病症,若是实在不行,你们一起退出去。”   她也担心身为医者的谷莫遇会不顾一切想要研究出治疗瘟疫的法子,自古以来有多少医者为了救治传染病患者而搭上自己姓名的,她也不希望自己娘且唯一的亲外甥失去姓名。若是他出了事,老祖宗怕是真的要没命了。   谷莫遇低头望进了她的眼中,看见了她眼里的点点担忧,只觉得脑子里轰然炸开,一瞬间无法思考。似乎他的眼里只能看见眼前的姑娘,袅袅婷婷,吾家有女初长成。   “好。”能见到她为自己担心,这一瞬间身体里好像拥有了无穷的勇气是怎么回事?   迟未晚开始呆在房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每日的饮食虽说简单,可也让她身体养回来不少,至少脸上的肉又回来了。   “对了。”她突然想起,忙拉了照顾自己的丫鬟过来,“你快去告诉门口的两位大哥,让他们立刻通知二皇子和小侯爷,所有死去的尸体必须马上火化,切不可继续留在地面上,哪怕是土葬也不行。”   她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一个缘由,动物尸体或者腐尸上会生成很多的细菌和病菌,很容易引起灾病,莫不是这瘟疫就是因此而引起的?   还记得当时自己受伤前,这么多刚挖出来的尸体都是堆放在了一起,莫不是这么久了都不曾将他们火化掉。想到这里,她不由懊恼,自己怎么将这档子事忘了交代。   想着,她不由得在房间里不断的来回踱步,心中着急得很。脑子里不断的想着曾经在网上看到的控制瘟疫的方法。   一个是控制染病人群,还有呢?还有什么?   对了!脑子里灵光一闪,消毒!想着,她立马从空间中拿了一大壶的醋出来,准备好一个炉子,将醋放上去煮,没一会房间中就被满满的酸味覆盖。   虽然这个法子成效不会很大,但至少也会有些用处,接着又动手缝制了几个口罩交给丫鬟,让她带给谷莫遇和二皇子。 第四十六章 黑死病   瘟疫已经爆发,来势汹汹,即便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去隔离人群,可染病的人还是与日俱增,整个益州人心惶惶。   没两天,有个御医也病倒了,昏迷不醒,更是吓得百姓风声鹤唳,所有人近乎绝望,有人想起了往外头跑。   八月中旬,圣旨抵达益州。   益州,封城。   虽然这样的行为近乎将整个益州放弃了,可事实上,皇上也只能弃车保帅,一旦益州的瘟疫扩散出去,整个大梁都要陷入巨大的惊恐之中。   看着满脸麻木的百姓,迟未晚心头也很是酸楚,可自己根本帮不上忙,这儿不是现代,拥有着最先进的医疗,自己也不是什么医生,对于医学一窍不通。此时能够做的也唯有等待,不给他们添麻烦。   “绿儿,外头情况如何了?”   绿儿是这些天一直照顾迟未晚的丫鬟,最近她也被迟未晚禁足在了驿站里,不给她出门,只每天与守门的侍卫交谈,了解每天的情况。   “小侯爷已经连续三天不曾歇息,成日钻研那瘟疫,可目前依然还没有解决的法子。每日都有人在死去,百姓们好多都已经不抱希望了。”绿儿轻叹一声,满脸的难过,“还有些人为了出城,与守城的御林军发生了冲突,直接被杀了,挂在城门口以示警戒。”   武力镇压必然会引起反抗,从一开始皇上就想到了吧,所以直接派遣了御林军来封城,根本就是要将所有人困死在这里,除非谷莫遇能够找到解决瘟疫的法子。   只是这法子若是真的这么容易能够找到,历年来的瘟疫一出现,就不会死去这般多的人了。迟未晚无奈的想,这么久了顾南风也不曾出现,亦是不知他情况如何。   其实这么长一段时间,迟未晚也隐隐有些想到,或许顾南风并不是在赈灾,而是暗中在调查什么,否者不会自己在这里,他都迟迟不肯现身。   现在她最担心的一个是顾南风,还有一个便是谷莫遇了,作为庆侯府唯一的嫡孙,他在老祖宗心中有多少分量可以相见,加之他还是大梁有名的首席御医。年少成名的他,在遇见难以攻克的难题,必然会比普通的御医更加有欲望将其解决。   她怕的就是谷莫遇太过于投入,结果自己病倒了,或者是染病了。这都是让人无法预料的事情,这会她还真的有带着谷莫遇离开的想法。   同样轻叹一声,迟未晚感觉最近自己叹气似乎有些多了,倚在窗户上望着外头,道:“其他的还有什么异常吗?”   “倒是没什么异常。”绿儿想了想,无意说道:“奴婢听守门的大哥讲起,那些染病的人死时皮肤都变黑紫色了,想着好可怕。”   虽说每天呆在驿站里不出去,绿儿也依然害怕,害怕城内的人都死了只剩下自己,又害怕自己哪天也染上这瘟疫,夜里做噩梦都能梦见皮肤变成了黑紫色,总能把她吓醒过来。   黑紫色。迟未晚脑子里下意识的停了进去,一时之间胡思乱想,什么瘟疫能把人的皮肤都变色了?确定不是中毒吗?   “对了,你可是让外头的人去找我要的东西了?”这些天在驿站中无事,迟未晚便叫人去找布料,希望能够多做出一些白大褂,供给御林军和谷莫遇使用,还找了些特殊的料子做防护服。   “呀,奴婢马上去问问!”说罢,立马朝外头奔去。   没一会,绿儿身后跟着两个侍卫,各自抱着重重的布料进来。“县主,可是直接先放在地上?”   “放着吧。”迟未晚点头,二人放下东西又抱拳离去。   迟未晚走过去看布料,他们找的都是白色的布料,这也是迟未晚要求的,穿着白大褂,患者看见了心里也会感觉安心一些。   翻了几层,迟未晚忽而停下了动作,目光盯着白布上头的几个小小的印子,缓缓的蹲下身,将其抽出来。随着她的动作,还掉出几粒黑色的老鼠屎。   老鼠屎,死者紫黑色的皮肤,高烧昏迷……一个个词汇不断的在她的脑子里汇聚,突然脑子白光一闪。   “鼠疫!”   绿儿被她突然的一声惊叫给吓懵了,愣愣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有救了!快!快让人把小侯爷叫过来!”激动的看着地上这些布料,迟未晚高声吩咐绿儿去叫人。   一听说有救了,绿儿心中虽然千百种疑惑,可还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去门口喊人。有救了是什么意思?是说大家都有救了吗?是不是不用再继续死人了?   谷莫遇来的时候,远远地就能闻见他身上的臭味,眼下的乌青都要掉道下巴来了,头发也是胡乱的扎着,根本就不见了他惯有的君子如玉,反倒能让人怀疑是不是个瘾君子。   “表妹,你是说你知道了治疗瘟疫的法子?”这会谷莫遇根本顾不得其他,脑子也一时转不过弯来了,满脑子都是来人将自己从药房里拖出来时说的那句“县主找到救人的法子了”。   迟未晚也不怪他,摆摆手让绿儿出去,临走时又突然叫住她,“绿儿,方才你什么也没听见,记住了吗?”   “奴婢方才什么也没听见,若奴婢多言一句,奴婢天打雷劈。”绿儿慌忙跪下,低着头表明自己的立场,脑子里全是小侯爷叫县主的那一声“表妹”。   摆摆手让她出去,这会儿也顾不得太多。谷莫遇的模样已经够让她惊讶了,倒真是如自己所料,一心沉迷在破解瘟疫的法子中根本顾不上自己了。   “你先喝点茶,我满满跟你说。”迟未晚给他倒了一杯水,这才开始说起自己的发现,“你先前告诉我患者出现了发烧呕吐现象,却是没有将症状跟我描述完全吧?”   “你如何知道?”   “他们可是急起寒战、高热、头痛、乏力、全身酸痛偶有恶心、呕吐、烦躁不安、皮肤淤斑、出血。发病时即可见有些地方肿痛,接着肿痛的地方在两到三天迅速化脓、破溃、于三到五天内死亡。”   迟未晚没有接他的话,继续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她也不能够确认这一次的瘟疫是不是自己猜想的一样,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还有一些更为严重的,急起高热,全身中毒症状明显,发病数小时后出现胸痛、咳嗽、咳痰,痰由少量迅速转为大量鲜红色血痰。最多两到三天内死于心力衰竭、休克。临终前高度发绀,皮肤常呈黑紫色。”   “对!对!就是这样,你怎么知道?”谷莫遇激动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抓住迟未晚的双臂不敢置信的问道。   他就是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两种不同的症状,像瘟疫又像是中毒,这让他根本就没办法从中走出来,整个脑子都是乱的。   听到确定的回答,迟未晚的心便安定了,若是鼠疫,那便知道了传染源与传染的途径,办事情就又好办一些了。   “是鼠疫,由于地震,许多牲畜放任它们随处乱跑,造成了老鼠的大范围繁殖,鼠蚤便出现了。经鼠蚤传播,鼠蚤叮咬,第一批感染的患者出现。紧接着,通过感染者的呼吸、谈话、咳嗽等,借飞沫形成感染途径,开始大范围的散播瘟疫。而由于染上瘟疫而死的人,皮肤会呈黑紫色,故又称黑死病。”   轻缓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吐出,整个人都是自信坚定的,像是浑身能够透着光亮,让人根本转不开眼。谷莫遇有些愣神,“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她当然知道,当年流感那么严峻,她因此也去关注了一些历年来的重大瘟疫。而鼠疫又是属于在古代最常发生的的一种,她便多看了些,没想到此时竟然都能够用到。   “我曾在乡下的时候听一些老人提起过,当时便记在了心中,没曾想竟是被我给碰见了。”随意扯了个慌,迟未晚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而谷莫遇也是信以为真,只觉得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样,你派人去找一处干净的地方,用我给你们的醋全部消毒一遍,再用艾熏上一熏。里面所要用到的所有器具皆要用滚烫的热水煮上一遍才能拿出来用,一定要做到无鼠无蚤!将症状轻些的患者浑身清理一遍再带入那房中,每日不断的给他们进食淡盐水和糖水。”   现在这个时候没有抗菌药物,更没有办法提取大庆霉素之类的抗生素,只能采用最温和原始的方法,“你先让人去做这些事,其他的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对了,还有最重要一点,一定要记住消毒,决不能让同一块毛巾同时给两个人用,入嘴的东西更加要注意干净。”   听她一直在强调消毒、干净这样的词汇,谷莫遇很快便理解了进去,或许病症发作的这版块,跟环境的干净与否也有一定的关系,当即便点头要离开。   却是被迟未晚给拉住了,“等等,我让绿儿你给准备洗澡水,你先将自己打理干净了,再用点餐,这些事我亲自去交代比较放心。”   谷莫遇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散发的味道,面上一红,顿时有些无地自容,尴尬远离了迟未晚。 第四十七章 有血迹   知晓他的难堪,迟未晚也没有多留,出门交代了绿儿准备洗澡水和备下一些膳食,又径直出门去准备寻找二皇子以及那些御医。   她已经许久没有出门了,此时出来只觉得街上越发的萧条,地动刚结束那会还能看见些劫后余生的喜悦,如今每个人脸上尽是麻木与绝望,连同空气都显得特别压抑。即便是阳光赤热,依然没办法温热人心。   迟未晚带上口罩,让守门的侍卫带着自己去找了二皇子,谁知竟是找不到他,问了其他人才知道二皇子已经几天不曾出现。心中疑惑,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去找寻御医。   找到御医,迟未晚将方法说了一遍,其他人却是一点也不曾将她说的放在心上,若是把人洗洗干净了,喝点盐水和糖水就能好,那要御医做什么?不过碍于她好歹是个县主,面上随意应付了过去。   见他们如此不听,迟未晚不由气急,“我的确不是医者,但都说医者父母心,这大半个月来,你们可是找到了治疗医治瘟疫的法子?如果没有,何不尝试一下不同的治疗方法!”   “县主,你也知道人命关天,治疗的法子岂可儿戏!你这简直胡闹!”胡御医吹胡子瞪眼的指着迟未晚大声道,他行医四十多年,眼看着做御医的时间就要到头,能够回家享福去了,谁知竟被这瘟疫困在了益州,也不知今生还能不能活着踏出益州。   他心中本就一窝子火,绝望的想要直接卷铺盖回家,这会迟未晚还这般撞上去,他才不管这人是谁呢,反正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迟未晚不予与他争辩下去,直接出门跑到对面简易搭着的屋子里,屋内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气味,地上满是排泄物,混杂着汗臭味。   一进去,就有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后又转开,继续空洞望着地面或者屋顶。   不少人已经淋巴肿大,或是陷入昏迷。迟未晚进去看来一圈很快便出来了,心情极为压抑,鼠疫一般只能够预防,这种基本上已经没有救了,只能在这里等死。   “你去找几个症状轻一些的患者,将他们带到驿站去。带他们进门之前,一定要先将他们浑身用热水洗干净,尤其是头发和指甲上,必须保持干净,衣服也换新的。”   迟未晚想要试一下自己的方法是否有效,既然不能大范围试用,若是能够有一两个患者痊愈了,想必其他人也不会再有任何意义。   侍卫领命而去,迟未晚又在外头转了一圈,鼠疫的厉害程度已经超过了地震,如今几乎十不存三,可见这一场瘟疫死了多少人。   建筑物亦是倒塌损毁,满目疮痍。行走在废墟之上,迟未晚的心情很是沉重。益州封城,原先的粮食一直在坐吃山空,估计所剩下的也已经不多。若是真的没有办法找到解决的方法,即便不是死于瘟疫,也会活活饿死。   跟着顾南风一同前来的一队御林军,基本上已经退出去,如今留下来的是一直跟随在顾南风左右的手下和谷莫遇带来的几个人。至于二皇子,迟未晚想想也有段时间不曾见过了。可是觉得瘟疫太厉害,先退出去了?   天色渐暗,迟未晚便转身往回走,驿站在城南,她这一路竟是走了大半个益州府。即便是傍晚了,空气中依然带着令人燥热的高温。   “也不知顾大哥如今怎么样了?”迟未晚一人喃喃自语,瘟疫这般厉害,她也是在担心顾南风不小心被感染上了。   忽然她看见地上一路都带着血迹,虽然天色微暗,但靠近了看也是能够清晰的看得分明。   有人受伤了!这是她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当下便随着血迹一路寻了过去。这血迹从马路上一直到了倒塌的房梁上,随后便不见了。   在上头转了一圈,确认是不见了。难道不是人,是某种小动物,这会躲到了地下去?迟未晚想了想,便没有继续寻找下去,小心翼翼的走下杂乱的废墟,继续往前头走。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回到城南,就在靠近驿站的时候,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瞬间消失了。迟未晚一惊,却是在空气中闻到了血腥味,下意识的便随着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忽而她被人捂住嘴巴,一把给抓进了身旁倒塌了一半的房屋中,迟未晚心头悚然,急忙抓住这人的捂着自己嘴巴的手,一手又掰着这只手的小拇指,使劲的一掰。   “嘶――”那人吃痛,抓着她的手松开了一少,沙哑的嗓音却是道了一句,“丫头,是我。”   这声音比迟未晚被抓了还让她惊讶,顾不得尖叫,急忙回头去看。入眼的可不就是许久不曾见过面的顾南风吗?   只见他一身风尘仆仆,肩膀腰上好几处伤口还在流着血,脸色苍白。似乎刚才将迟未晚带过来,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此时无力的靠在身后的墙上。   “顾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无措的看着此时虚弱的顾南风,迟未晚都不敢往他身上去触碰,生怕又让他的伤口更加的严重。难怪刚才血腥味这般重,原来全是顾南风身上的血。   “快,我看他往这边来了,去找找。”外头一阵脚步声,好几个人在外面搜寻,迟未晚立刻看向顾南风,难道这些人是冲着他来了?这些日子他究竟在做什么?身为大将军又岂会被人追捕?而且是谁伤了他,竟然让他受这般重的伤。   顾南风捂着自己的胸口,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便撑不住的倒了下来。吓得迟未晚慌忙上前将他扶住,可她终究力量有限,根本没办法撑着顾南风沉重的身躯,惹得两人皆是跌落在地。   “顾大哥你别吓我,你快醒醒。”担心外头的人听见,迟未晚又不敢将声音放大,只能压着嗓子,看顾南风几乎陷入昏迷的状态,吓得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咳咳……”顾南风强撑着一丝意识,靠在她身上小声道:“你快走,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说完,便陷入了昏迷。   迟未晚无处下手,一人亦是无法将顾南风带回去,可是留他一人在这里,万一被人发现,他便真的没命了。她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是做什么的,但在她眼中,伤害顾南风的都不会是好人。   “这儿有个房子。”原本走远的脚步声又靠近了他们,迟未晚心中越发着急。   怎么办?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们便是有别的想法,想必也不会为难自己,可现在顾南风怎么将他隐藏起来?   “快,有血迹,这边。”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迟未晚几乎只能够听见自己胸膛中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决不能让他们发现顾大哥。   对了!脑中灵光一闪,这时候她也顾不上顾南风是否会发现自己的秘密,迅速拿出怀中的玉佩,脑中心念一闪,顾南风便凭空消失了。   “谁!”   还来不及长舒一口气,外头的人便出现在了门口,一把刀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垂下眼眸平复了心跳,迟未晚才缓缓的站起身转头面对着他们。却见来人皆是身穿官兵服装,心中越发的惊异,脸上却是不显。   “你们这是做什么?”略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迟未晚不悦的看着他们道。   几个官兵也是没想到里头竟然呆着一个女子,看起来年纪亦是不大,环顾四周居然也没有别人。可地上那一滩血迹很明显的告诉他们,这里就在刚才必然是有别人出现过。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人厉声问道,刀子亦是往她脖子上多伸进一分,大有她一说谎就直接要了她命的意思。   迟未晚在他们每个人脸上一一划过,最后冷笑一声道:“我乃皇上亲封的永宁县主,你们竟是连我也不识吗?竟敢拿刀威胁我,可是要反了天了!”   人虽小小个,可在这一瞬间浑身散发的气势却是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得一愣,你看我我看你,又上下打量了迟未晚一番,“县主?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回驿站,听到这边有异响便往这边来了,眼见一个黑影窜进这屋子里,进来查看,只看见了这一地鲜血。这不正想走,就被你们给堵在这儿了。”不悦的盯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迟未晚伸出一只手指,直接将他推开。   那官兵也是顺势收走了自己的刀,他也听闻了驿站里住着一个县主,二皇子与小侯爷皆是看重得很,想来就是她了,“县主若是有别的线索,还请全都告知属下,那贼人可是杀人不眨眼,如今他受了重伤,正是捉拿他的好时机。”   “我只看见他进了这屋子,其他的也不知了,连模样也不曾见过。”说完,她便往外头走去,“对了,你们再找找,这屋子就这般大,总不能飞天遁地,平白无故消失了,既然是极为凶恶之人,定不能放任他继续为恶。” 第四十八章 受伤了   及其冷静的表现,丝毫不曾让他们看出异样。迟未晚说完便走了,脚步不急不缓,愣是让他们一路给目送到了驿站。   “大哥,那县主的衣服上分明沾了不少血迹。”有人开口道,若是没有接触过那人,身上又岂会有这么多的血迹,连同背上也是沾了不少。   “你以为我没看见?”为首的官兵瞟了他一眼,只是捉贼拿赃,他们只看见了她一人,便是问身上的血迹是哪里来了,她随意编一个谎就是了。这样一来,还打草惊蛇了呢。   “去,去给主公放个消息,驿站由小侯爷的人把手,我们却是一点也进不去。”   这边迟未晚回了驿站,门一关,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房间。   “县主,那染了瘟疫的人有几个送进来了,就在后院的西厢房中。您怎么把人往驿站里送,那可是瘟疫!多危险呐。”一见到迟未晚,绿儿便一直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忽而声音顿了一顿,紧接着一声尖叫,“县主,您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尖叫声吓得迟未晚心头一跳,一把将她拉近房中,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将她抵在门口面,一手紧紧的捂住她的嘴巴,“把嘴闭上,不准大声喊叫,记住了吗?”   “嗯嗯嗯。”绿儿第一次见到县主用这般严肃的神情跟自己说话,后知后觉自己似乎险些惹恼了县主,连忙不住的点头,迟未晚这才放开她。   “你去将小侯爷叫过来,不要惊动其他人,若是有人问起,边说我要与他商讨瘟疫一事。另外叫人准备一锅热水,送到我房中,我要沐浴。”即便很着急,迟未晚依然井井有条的将事情安排下去。   绿儿领命而去,迟未晚探出头四处张望了一会,确定没人在往自己这边瞧,忙将房门关起锁上,连同窗户也关得密不透风,房间中能够放下的帘子全放了下来。这才放心些,跑到床上拿出玉佩直接进了空间。   空间中,顾南风紧闭着双眼躺在草坪上,脸上毫无血色,一身夜行衣几乎被鲜血浸透。迟未晚不知道要怎么去帮他治疗伤口,束手无策的站在他面前,心中很是慌乱。   刺目的鲜血在沾染在迟未晚的衣裙上,她只觉得一阵眩晕,她很怕顾南风会失血过多而亡,“顾大哥,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状似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迟未晚才想起将他的衣服解开,看看伤口究竟如何,等谷莫遇来了,亦是可以节省几分钟的时间。   衣服几乎是已经被鲜血湿透,解衣服的时候,迟未晚只觉得满手的黏腻,有些地方凝结的鲜血已经将衣服黏住。等她完全褪开衣袍,入眼上身竟是又七八处伤口,最为严重一处便是腹部,长长一道伤痕,伤口极深,那鲜血便是从腹部一直往外渗。   看着他这般重伤的模样,完全可以想见先前他的处境有多危险。迟未晚都不敢伸手在他身上去触碰,生怕让他更为痛楚。   咚咚咚。忽而外头传来几下敲门声,“县主,小侯爷到了。”   迟未晚忙出了空间,前去开门,又回头确认房间中没有异样,这才将门打开。谷莫遇虽说清减不少,但沐浴一番之后,显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谦谦君子模样。   “你去准备热水,房门口就行。”迟未晚让谷莫遇进门之后对着绿儿说道,绿儿虽有疑惑,却是不敢多问,直接应声而去。   “你这是怎么了?”谷莫遇惊异的看着房中飘飞的纱帘,奇怪的问道。   迟未晚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一直以来隐藏自己的秘密,出了于娉婷知道外,从未跟别人透露分毫,可是现在无论是将顾南风展现在谷莫遇面前,害死带着谷莫遇去见他,这件事终究是要被人知道了。   “表哥,顾大哥受了好重的伤。”一张嘴,她便如同找到了依靠,在空间中看着顾南风伤得那般重,她害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没有人能够帮她,唯有自己一直扛着,这会觉得遇到了自己可以依赖的人,她声音哽咽着,眼泪不自觉的下来了。   谷莫遇一愣,“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这段时间他一直钻研于瘟疫,完全忘了与顾南风联系,这时候才想起,竟然已经几天没了他的消息。   “方才,我发现好多官兵追着他,就将他藏了起来,这会他已经昏迷不醒了。”抬头去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谷莫遇,迟未晚不自觉带着委屈,“有件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只是一会表哥你别将我当做是妖怪。”   见她说的认真又委屈,小脸上还挂着泪痕,谷莫遇郑重的点点头,不知道她有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把手给我。”迟未晚拉住了谷莫遇骨节分明的手,“把眼睛闭上。”   待他完全将眼睛闭上,这才心念一动进入空间。谷莫遇只觉得一瞬间的晃神,很快脚下又踏踏实实的站在了地面上,等手中的温热撤走了,这才缓缓的睁开眼。   这一眼直接让他呆住了,面前是一望无际,各种各样的池子。每个池子都是由一条约莫两人走动的小路分割开,层层叠叠,很是壮观。而此时自己所站立的不远处,摆放着一个大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书架边上是梨花木桌子,上面文房四宝整齐摆放,账本更是叠的高高的。   这完全就是一个新世界!   谷莫遇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只是在闭眼睁眼的瞬间就来到了这个地方。心中一动,惊讶的看着迟未晚,这难道就是她所说的,不要将她当做妖怪?   “我等会再和你解释,你快看看顾大哥吧。”迟未晚当然知道他此时有多惊讶,可是顾南风可等不得,这些事只能等以后再说清楚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将顾南风送出到房间中,可是自己怎么将他带回来了?万一被人发现他在自己的房中又会遭遇什么?为什么官兵要追着他?这都让迟未晚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抱着让所有人发现她的秘密,也不希望顾南风再遭受伤害。   听她这般一说,谷莫遇才反应过来,空气中竟然弥漫这着一股血腥味。低头,自己的好兄弟就躺在不远处,外衣已经被脱了,只剩下亵裤,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此时正昏迷不醒。   连忙走过去查看他的伤口,心中一沉,“我需要药箱,他的伤口必须马上清理。”谷莫遇亦是敛起自己心中所有的疑惑,开始全身心的关注起顾南风的伤。   “我马上去。”   “等等,我去。”谷莫遇忙拦住迟未晚,若是她去要怎跟别人解释拿药箱的缘由,以及需要哪些药物她都是不知道的,“你先将他的伤口处理干净,其他伤口用酒精消毒,腹部这一处,等我回来再做处理。”   “好。”迟未晚点头,将谷莫遇送了出去,又从外头拿了绿儿送过来的热水,小心的将顾南风的身上的血迹清理了,不敢将他挪动,背后伤势如何她也不甚清楚。又打了些酒精,用棉花小心翼翼的在伤口处全都擦一遍。   迟未晚记得酒精触碰在伤口很是疼,可这会顾南风是真的昏死过去,丝毫没有痛感。好几次她忍不住去探他的鼻息,生怕他忽然就停止了呼吸,好在每一次都是虚惊一场。   等她将伤口都处理好,脸上已经满是汗珠,全是紧张吓出来的虚汗,“顾大哥,你之前命是我救的,这一次我也不准你就这样死了。”   在他耳边不停的说着,直到听见谷莫遇回来了,她才出去将他带进来。   “其他地方伤口不是很深,你将这药粉撒上去,可以止血,再用纱布将其包扎起来。我要处理腹部这一处的伤口了,且不能让外人打扰我。”   谷莫遇再次进入空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惊诧,可心中难免还是一声感叹。随后又马上将药箱放在顾南风的身边,一遍查看伤口处理情况,一边跟迟未晚说道。   接过谷莫遇递过来的药粉,迟未晚点点头,在这空间中她还是能够保证不让任何人打扰到他们。   很快空间便安静了下来,迟未晚细致的将药粉撒在上口上,无比惊讶的看着伤口竟然不再继续流血,好一会才晃神过来,继续将包扎。   而谷莫遇则是先将腹部的伤口消毒了,从药箱中拿了一片切好的人参塞到顾南风嘴里让他含着。这才开始动手去缝他的伤口。   迟未晚不敢看,咬着唇背过身去。明明一年前自己还曾给顾南风挖过腐肉呢,怎么这会竟是连缝伤口都看不下去了?   想想他似乎一直在受伤,为了大梁冲锋陷阵建功无数,还要被自己国家的人陷害追杀,果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怎么就不能够照顾好自己呢。   许久,才听得身后长吐出一口气,“伤口已经处理好,如今只能看他自己能不能够醒过来。”谷莫遇收起工具,亦是担忧,失血过多,他也怕顾南风不能够醒过来。可是与他多年知交好友,又打从心中相信这人就是打不死的小强,一定能够扛过每一次危险。 第四十九章 做什么   听他这样说,迟未晚的心依然是揪着。回身看着顾南风,他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完整,整个人毫无生气的躺在那儿,本该面对着自己时微微含笑的双眸紧闭,这都让迟未晚觉得心中难过。   “药方我已经写好,待会儿去药房取药,你便拿了药炉在这里边熬着,外头若是被人发现,定然是要猜测的。”谷莫遇见她难过,亦是不知如何安慰,“你莫要太担忧,你以前不是说过,南风福大命大,定是能够醒过来的吗,现如今也要相信他会醒来。”   迟未晚点头,她唯有这样相信,想他上一次在雪地中被人发现,也是九死一生。这次幸运的在昏迷之前碰见了自己,想来老天也不希望他就在这样丢了性命。   忽而,两人浑身紧绷,相互对看一眼,“有人。”   “恩。”迟未晚神情严肃,确认顾南风已经没事,只是谷莫遇双手尽是血迹,还不曾清洗干净,连同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你现将手中的血迹清洗了,我们快出去。”   很快两人重新出现在房间中,迟未晚从衣柜中拿了一身男装给他,这是之前拿布料时掺杂进来的,迟未晚便将它一直放着,谁知这会竟是排上用途了,“快去屏风后头将衣服换了。”   谷莫遇亦是不推脱,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的血迹,忙接手过来往后头去。   “县主,二皇子来访。”见里面没有动静,绿儿再次在门口喊了一声。   “来了。”迟未晚应声,回头将床上的杯子弄乱,又将自己沾了血迹的外衣也脱了扔进床底下,这才边穿衣服边去开门。   门一开,正是二皇子站在外头,看见迟未晚先是快速打量了她一番,见她面上并无异色,这才笑着道:“竟是叫你这般久才来开门,该罚。”   “谁想到这会你竟是会来我这儿。”迟未晚直接将房门打开,侧了身请二皇子进门来,又状似担忧的屏风后头去看,想着二皇子这几天都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这会又突然出现了,“最近不见你,还以为你已经出城了。”   一直在观察着她的二皇子自然是将她的动作看在了眼中,当即迈步进去,竟是径直往屏风那儿走,“我瞧你似乎将好东西藏了起来,让我看看是什么。”   “诶。”迟未晚正想起拦,二皇子已经来到了屏风处,只见谷莫遇略显慌乱的走了出来,正在绑着他的衣服,及其不好意思的对着二皇子行礼道:“臣惶恐,请二皇子恕臣失礼之罪。”   看着衣冠不整的谷莫遇,二皇子几乎立刻转头去看迟未晚,只见她眼神慌乱的往别处看,脸上竟是奇迹般的涌上两股艳红,咬着唇不敢看自己,反而是一直盯着她自己的鞋子。   房中的气氛凝固,二皇子面上有些难看,一双眼瞬间犹如利刃直逼谷莫遇,竟有一瞬间让两人感受到了杀气,“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县主玉洁冰清,二皇子莫要误会。”虽不太明白迟未晚为何突然要这样表现的让二皇子误会,可他并不希望她的名声受损,“县主姿容清丽又心怀天下大义,遇虽心属之,但绝不会做此等小人之事,便是有心也待回了京城,亲自上门提亲。”   不曾想,谷莫遇竟说出这样一般话来。他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只是依旧难言与生俱来的贵气与温润的气质,一时间不仅是二皇子诧异,便是迟未晚也惊讶的看着他。他说的极其认真,竟不知是真是假。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究是要提防些的。况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侯爷可别认为求取永宁是简单的事情。”二皇子也顺着台阶下来了,加之谷莫遇可是皇上跟前能够说得上话的人,自然不能与之交恶。   “臣从一直将其当做是人生大事。”看着迟未晚说道,目光中是迟未晚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在表明心意,有像是在许一个承诺。   迟未晚早已心有所属,只是别人不清楚罢了,想来自己喜欢的那人一直跟榆木疙瘩一样,还真是让人心焦啊。   “你们当真我的面说这些真的好吗?”迟未晚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与二人谈笑,又喊了绿儿去准备晚膳,“对了,二皇子还不曾告诉我这些天去哪儿了呢。”   “瘟疫严重,父皇密信令我回京远离益州,方才才回来,一路上竟是听闻永宁你找到了治疗瘟疫的法子?”三人坐下一如往常谈论起来,二皇子竟是这么快就听说了迟未晚的事情。   治疗瘟疫的法子,她下午才与御医吵了一架呢,二皇子怎么这么快就听说了?不过说道这个迟未晚也是才想起来,“对了!我让人送了几个症状轻些的患者过来,若是能够将他们医治好,益州才算是有救了。”   说着,也不顾不上与他们多说,自己跑到西厢房前去看那几个患者。病患的染病程度确实是比在草棚中见到的那些好了太多,迟未晚先是让谷莫遇给每个人诊脉一番,然后又去厨房拿了糖水与淡盐水,在房间中摆上了满满两壶。   “我知道你们心中疑惑为何会将你们带到这里,你们应该清楚自己染上了瘟疫。”迟未晚站在他们面前淡淡的说道,看着他们面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才接着道:“我与谷御医商讨出一种治疗瘟疫的法子,只是不能够确保是否有效,需要你们配合我一起去治疗。”   “治疗瘟疫的法子?”其中一个病患,年纪约莫二十多岁,听闻有治疗瘟疫的法子,当即脸上显露出希冀,随即又摇摇头失望道:“这么多御医都没有找到法子,这可是瘟疫,又怎么可能这般容易。”   “我说了,我并不能确定是否有效,只是你们要清楚一件事,若是你们配合还有生还的一线可能,若是不配合,必死无疑。是釜底抽薪背水一战还是听天由命,这是你们的选择,想走的现在就可以走。”   便是有治疗的法子,最重要的也是被治疗的人有求生的欲望、迟未晚之所以这般说,也是想要激出他们求生的本能。   “我配合,我还不想死。”方才那年轻的汉子想了想马上说道,其余的人也是应和,除了一个老者站起身自己走了出去,“我年岁大,家中人都死了,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想随他们去了。”   孤单悲伤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他们面前,难免有些影响了迟未晚的心情,可是她不是神,没有办法救下每一个人,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将治疗瘟疫的法子找出来,以防更多的人失去性命。   “你们从现在开始,每日都要用煮开的热水清洗沐浴,衣服和各种用具亦是必须用滚烫的热水泡过之后使用。”迟未晚收拾好情绪开始给他们讲解,“这儿有我准备的两壶水,你们空闲的时候一定要一直喝,每一餐饭菜我都会让人给你们送进来。还有就是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你们绕着院子跑步,直到浑身发热。”   几人面面相觑,不太理解她这个治病的法子。其实迟未晚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运动增强抵抗力,他们能够将体内的毒素排一点出来是一点。而这边没有抗生素和挂盐水所需的用品,只能用最原始的法子了。   “或许你们心中有疑惑,只是照着我说的法子去做便是了。等我们熬好了药,会拿过来给你们服用。”现在只能说是最简单的救治法子,最主要的还是想出能够治本的方子。   虽然不明白她的法子是否有用,但是既然这么说了,谷御医也没有异议,他们便也只能点头应下。   等交代完了,迟未晚才回来房间,与谷莫遇和二皇子一同用了晚膳,此时夜色已深,迟未晚便直接送客了,便是二皇子脸上探究的神色她也恍若未见。   “今晚还要辛苦小侯爷准备些草药拿到驿站,我想研究一下治疗瘟疫的法子。”临走时,迟未晚交代了一句,便将门给关上了。   绿儿已经准备了热水,迟未晚忙活一天便将自己整个人浸入水中,一方面驱除疲劳,一方面也是接触了瘟疫病人,需要好好清理一番。   坐在浴桶中,迟未晚闭着眼回想着事情。今天下午将顾南风救下,除了那几个官兵怀疑自己,其他人并不会多想,再加上自己不过是一介女流,又如何能够将人藏起来?只是为何几天不曾出现的二皇子竟然这么巧的就在这时候出现了?难道这事情与二皇子相关?顾南风与他又有何种深仇大恨?   想着又想起了于娉婷,自己身在益州府,无法帮助她,亦是不知她现在如何了,可是有遭遇到危险。蓦地,迟未晚有些后悔之前所做出的决定。   许久,她才从水中出来,换上一身轻便的睡衣坐在床上。忽而窗户外人影一闪,迟未晚眨眨眼,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走过去打开窗户,却不见一人。心中疑惑,又直接将窗户关了回来。   “县主可是睡下了?”绿儿来敲门,“小侯爷拿了草药来,问县主可是要拿进来?”   披了外衣开门,迟未晚让绿儿带着谷莫遇进来,数包草药从背后的竹篓中拿出,而在拿到其中两包时,谷莫遇的手指在上面点了两下才移开。迟未晚与谷莫遇对视了一眼,飞快的将视线移开。 第五十章 涤血热   “绿儿,去厨房拿几个药炉来。”迟未晚的手在每种药上一一划过,又对着谷莫遇道:“我方才想起一个问题,这鼠疫皆是因病菌引起,人感染了才加速死亡,若是能够加速解毒活血,是否可以将疫病驱除体外?”   其实是迟未晚在泡澡的时候想起来曾经在网上看见过中药治疗法,只是她当时也只粗略得看了一眼,只记住了几种药材,其他的怎么也想不起了,所以她才这般说。   “解毒活血?”听她所言,谷莫遇陷入沉思,眉头微微皱起,一手不自觉的不停点着桌面,忽而一顿,“我想起来了,得了瘟疫的人大多血热,应想法子洗涤血热。”   说着他便打开了每一种药材,就地抓起药方来,“连翘、生地、甘草、黄连……”他抓的每一种,迟未晚都是默默的在身后记着,谷莫遇连续抓了几种不同配方的草药,时不时停下思考一会,然后才继续动手抓药。   绿儿拿了几个炉子,迟未晚也不去惊动谷莫遇,与绿儿两人自如的将他抓好放在一边的方子放入锅中熬制。趁着绿儿不注意,迟未晚动作及快速的将谷莫遇曾意有所指的那一包药单独拿了炉子熬上。   虽说她不懂用药,但至少能看懂里面大概有什么药方,这就是谷莫遇配好了给顾南风治疗所用。   “绿儿,驿站里可有苦瓜干?”想起今日自己也曾接触过瘟疫的病人迟未晚便想要给自己预防一下。   绿儿摇头:“府中已经不剩多少粮食,只怕要不了多久便只能吃外头的树皮了。”益州府的粮草是两个月前送进来的,如今估计剩下的也不会很多。   “莫要担心,相信在我们粮食吃完之前,小侯爷定是能够将治疗瘟疫的法子想出来的。”迟未晚如今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已经想到了一部分的药方,加上谷莫遇的医术,定是能够解除这次瘟疫的,“没了苦瓜干,你便去泡一壶龙井茶或是银花蕊来,你我都喝上一些,也好预防预防。”   “哎。”绿儿领命而去,她实在迟未晚受伤之后才跟着服侍的,也是顾南风亲自挑选出来,加之迟未晚性格好,从不苛责她。绿儿只觉得跟着迟未晚很开心,因而她吩咐的事情也是做得很认真。   迟未晚一人坐在门前守着四五个炉子,天上的月儿很圆,漫天星河落于中空,美得如同是一副画。   “明月不知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静谧的夜空下,迟未晚缓缓吐出一句诗,心中忽而极有感触。这天上的明月啊,永远这般冷静的看着人间疾苦,世世代代不曾改变,月还是古时月,人世却不知更迭了多少朝代。   感慨着,迟未晚便感觉远处的树枝动了动,可方才明明不曾有风啊。   “县主,快喝茶。龙井喝了怕是晚上会睡不着,我特意寻了银花蕊。”绿儿端着茶归来,径直拿到了房中,之后又倒了一杯给迟未晚。   迟未晚接过茶,将手中的扇子交给绿儿,自己则是进了房中。此刻谷莫遇已经停止了动作,在翻看自己重新抓取的药方。   “我瞧你似是遇上了什么难解的问题。”见他迟迟不肯下定论,迟未晚在边上站了一会说道。   谷莫遇将手中抓起的草药放了回去,轻叹一声,“我总觉得少了一味,瘟疫来世汹涌,若是用温和些的药方,我怕是药效会太过缓慢,从而导致疫病的加重。”   迟未晚看着他抓的药,一一与自己脑子里的方法对照过去,“连翘、葛根、生地、当归、赤芍、桃仁、甘草、川朴、柴胡。”   “红花,是红花。”虽然方子不全,但是至少他抓的每一种药都与自己脑子里的药方能够对上,“红花,加速活血,或许可以一试。”   “红花?”谷莫遇想了会,又将红花加了进去,“姑且一试。”说着又在别的方子里加了几味药材。   见他完全停下来,迟未晚才状似低着头查看药材说道:“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   “嗯,小心些,我来时就发现了,有人监视着你这儿,怕是寻着南风而来,你切记小心些。”同样是低着回答道。   果然。被肯定的迟未晚不由得对自己的警惕心感到庆幸,还好今日冒着被谷莫遇当作妖怪的风险,没将顾南风直接放出在房间中。   “那包药是我专门给南风配置,药渣也不要留着,你先放在那个世界之中,莫要被人发现了。”谷莫遇称空间是那个世界,的确于他们每个人来说,那都是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中的东西。   迟未晚点点头,忽而轻轻一笑,“表哥可是要喝点冰镇的雪碧?”说着杯中的茶水一晃,变成了雪碧递给他,谷莫遇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毫不避讳的将秘密在自己面前展示。接过雪碧猛灌一口,冰凉舒爽,在这燥热的夏夜喝上这样一杯雪碧,瞬间浑身为之一振。   见他喝得开心,迟未晚又给他续上了几杯。等到绿儿在外头喊草药熬好了,两人才走出去。   “这些药汁拿去给后院那几个人喝了,每个人喝一种,我在碗底标记了数字,可别弄混了。”倒好了药,迟未晚对着绿儿说道,绿儿忙认真的记了一番才走,谷莫遇自是跟着去,他需要一直关注着他们有什么变化。   目送他们离开,迟未晚才将桌上的药再次放入洗干净的炉子上,尔后关上房门,散开床帘躲了进去。早早的她就已经暗中将给顾南风熬的药藏进了空间之中,此时她便是将药给他喂下去。   顾南风脸色至少不像白天时那般难看了,迟未晚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顾南风的伤口那些细小的似乎已经开始愈合了,谷莫遇的药粉效果这么好?   喂药,迟未晚夜是在顾南风身上练出来的,之前他昏迷不醒,不知试了多少种法子才能顺利的将药汁给他喂进去,如今也是顺手的很。   “顾大哥,外头瘟疫依然很严重,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表哥他很快就能够找出治疗瘟疫的法子了,等你醒过来,我们定是能够看见御林军撤走的,这里的人不会都死于瘟疫。还有啊,我救了你的事情除了表哥没人会知道,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我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着我。”   像是在自言自语,迟未晚一点点的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跟顾南风说。她记得以前自己便是这样每天守着他,看着他一点点好起来,最后清醒。只是那时候他伤还没好又上了战场,真的是一个好拼命的人啊。   说了许久,迟未晚才离开空间。一出来,她便又想要回去了,里头的温度舒服多了,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空间内的温度似乎一直是恒温,无论春夏秋冬都不曾改变,所以这也会让顾南风的伤口好的更快嘛?   炉子上的草药也熬得差不多了,见绿儿与谷莫遇还没回来,迟未晚便拿了托盘将这几份药端着,准备拿过去。   “县主,小侯爷又让人带了几个瘟疫患者来,这几个可比后院那几个严重多了。”绿儿一路狂奔,见到迟未晚便直接跟她告状。她真的是拦不住小侯爷,可是小侯爷也应该想想县主啊,万一传染给县主了怎么办?   见她满脸宝宝很生气宝宝很不开心的表情,迟未晚忍不住笑起来,“一会我去打他几下,为我们绿儿解气好不好?”   “县主!”绿儿跺脚,县主居然还有时间跟她开玩笑,她到底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那些瘟疫患者才是最严重的事情好吧!   见她急了,迟未晚才将手中的托盘交给她,点点的鼻尖道:“我们都在益州府中,已经比那些得了瘟疫的百姓运气太多。这里约莫已经是益州府最好的一处宅子,我们多注意些,也不会被传染。若是能够治疗好他们,也是功德一件。”   说话声音不急不缓,奇迹般的就让绿儿的心也平复下来,“县主,绿儿错了。”   绿儿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自然想的没有迟未晚多,只是听了她的解释,她便觉得自己太自私些了,当即边走便跟迟未晚认错。   “我没有怪你,你也无需自责,你的想法是人之常情,面对这种难以控制的情况,我们难免会害怕,想要远离的。”觉得她是心底淳善的人,迟未晚便多说了几句,“若是我们能够安然出了益州府,你以后便跟着我回京吧。”   “真的吗?”绿儿惊喜的看着迟未晚,不敢置信的问到,她还以为离开这里,县主就不要自己了,没想到县主居然愿意带着自己回京。   “自然,县主说话,一言九鼎。”迟未晚肯定的说道,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她,“莫不是傻了?还不快走。”   “哎,来了。”   高兴的跟着迟未晚,绿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一定要每天帮着小侯爷熬药,努力让自己发挥最大的用处。   西厢房边上有一个不大的耳房,两名病症严重些的患者正是被安排在了此处。迟未晚站在门口不进去,确认了他们已经浑身都沐浴了一遍才敢靠近些,这时候她有点后悔没带着口罩过来,明天定是要多准备些口罩让谷莫遇戴着才行。   “这几碗是后来加了不同药材的。”指着碗里的药汁,迟未晚对着谷莫遇说道。 第五十一章 生石膏   谷莫遇盯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点点头,他心中也是没底,又无比的希望这方子是最成功的那一份。   “来人,将这药给那两个病患喝了。”见他犹豫不定,迟未晚心知他这是临了了有些害怕,当机立断的让绿儿将药给送了进去。   两个病患被人直接拉倒这个地方,又是洗澡换衣服的,本身很是懵。这会又让自己喝药,还以为是要将自己毒死,一直抗拒的不肯喝,嚷嚷着杀人了。   耳边尽是他们的哀嚎,想想为了他们,自己也是大半夜不睡觉为他们熬药,简直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冷哼一声,“这是瘟疫的解药,既然这两位不想喝,将他们送回去,再选两个愿意配合的。”   几个侍卫本就不耐烦他们了,拎着他们的领子就给拖了出去。这时候两人才明白过来自己错过了什么,不断的喊,“我喝,我喝,我喝。”   “行了,将他们带回房中,一人一碗喝了吧。”迟未晚这时候觉得身处高位是真的好,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的生死,“以后我会让人每餐送药过来,饭菜亦是定时送到,你们每天要做的就是乖乖的按时吃了便好。”   “是是是。”想要活下来的强烈求生欲让他们对迟未晚说的话言听计从,抓过药碗便咕咚咕咚的一口干了下去。   谷莫遇没有说话,被迟未晚拉着走了。夜晚没了白日里的燥热,凉爽的晚风缓缓吹拂着,漫天的星光在眼前铺就着展开。   “你看见天上的星星了吗?”轻柔的声音缓缓在寂静的夜色下响起,迟未晚站在一处废墟的高出指着远方的天空。   宽大的常服将她的身姿勾勒得曲线分明,微微长了些肉的侧脸线条柔和。谷莫遇看看她又顺着她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正是漫天的星河,不悲不喜的看着世间芸芸众生,“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便是人间疾苦万千,它们也分毫不曾为之动。”   有些悲观的言语从谷莫遇口中吐出,他见过不少人死亡,只是亲身经历的瘟疫带给他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他被人称颂杏林第一圣手,却是面对着瘟疫面对着每天在痛苦中死去的百姓毫无办法。他真的很累,也很怀疑自己的能力,他胆怯也惊惧。   “天灾人祸都是无法避免的,几个月前,我娘突然被人所害,我真的恨死了自己为何要进京城,为何要以这副面貌去面对京城明里暗里的一些窥探。可是你看,我因为来京城,也重新与你与老祖宗相逢相认。人生总是充满着各种际遇,好的坏的,都是一场历练罢了。”   并不希望他意志消沉,迟未晚便小意相劝,“我曾听说,人死了就变成了星星。你看这么多百姓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他们想必也是希望我们能够找出治疗疫病的方法,不依靠任何人,不祈求上天,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去拯救这些生死边缘的人。”   “不祈求上天,靠我们自己的力量。”谷莫遇重复着她的话,忽而眼中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从疫病发生已经将近两个月,可我依然没有找出法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更多的人死去。”   “历朝历代发生大大小小的瘟疫多少次了,又岂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决的。你现在要做的是打起精神去面对困难,大家的确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可是――”   说到这儿,迟未晚停顿了片刻,转过身面对着谷莫遇,柔声道:“你在我眼里只是我表哥,最重要的还是照顾好你自己。要知道,老祖宗和舅舅还在外头等着你。想必这么久我们都不曾出城,他们在外面都要急疯了吧。”   是啊,瘟疫已经严重到封城了,老祖宗与庆侯爷只怕在京城真的急死了,只是依然没有派人将他们接回家中,只怕也是强迫自己忍着,希望谷莫遇能够找到解决疫病的方法吧。   “是,我一定不能让任何人失望。”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想必谷莫遇也想到了父亲一直将自己留在益州府的用心了,这个时候他不能退缩。   “我相信你。”月儿般清澈明亮的双眸看着他,浅浅的梨涡在脸颊两侧显现,“我相信今天那一副药方一定会有效果的,你一定成功了。”   她没有叫他表哥,实在是总感觉周围有人在盯着他们,但迟未晚也想要告诉他,那个方子必然会是有效果的。   “恩。”有了眼前这人儿的支持,谷莫遇越发的有了动力和勇气,“对了,南风如何了?”忽而他低下身凑到迟未晚的耳边小声问道,外人看起来,就像是两人在亲密的说悄悄话一般。   迟未晚浅笑着同样在他耳边道:“我瞧他身上的伤口似乎有愈合之势,可是你的药太厉害了,效果这般快。”   愈合?谷莫遇却是知道自己的方子药效如何,之前的药粉能够止血却是不能加速愈合,难不成是那个世界能够让人的伤口加速痊愈吗?且这件事连迟未晚他自己都不知晓。   “夜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醒来了再来找我,我们商谈商谈病症情况。”这话一语双关,谷莫遇站直了身体,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树枝,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后头有人,明日再议。”   “好,你也早些休息。”两人就此分开,迟未晚独自回了房间,直接将门窗关紧,熄灭蜡烛便躺进了床上。   过了一会,外头的人当她睡着了,翘了窗户小心翼翼的靠近床铺。   均匀的呼吸从床帘内响起,那人在床边站了一会,像是做了几个动作,很快屋内就响起了东西翻动的声音。   “没有。”有人说了一声,声音顿了顿,很快关窗声响起,房内便没了声响。迟未晚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确定了房中没人了才长舒一口气。   究竟是谁在监视自己?若是为了寻找顾南风也不至于在房间的犄角嘎达寻找啊,他们在找什么?   想了一会,她又进空间去看了顾南风,确定他身上的伤口在愈合,好几处伤痕浅的地方都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了。这让她很是惊异,“怎么会?”便是谷莫遇的药效这般好,也不至于这么好啊,难道是这个空间还有加速伤口愈合的能力?   迟未晚弄不明白,便不再想,出了空间很快沉沉睡去。   次日阳光灿烂,约莫到了午时她才醒过来,只觉得睡得极累,浑身都酸痛。   “县主醒了!香菇肉丝粥正浓稠呢,奴婢这就给您端上来。”绿儿听见里头迟未晚喊自己,推门进来,伺候着洗漱完了便去小厨房拿饭菜。   迟未晚趁机先去空间瞧了瞧顾南风,又在空间中熬上了药,再次出来给自己随意编了根长长的麻花辫。   “后院可有什么动静?”喝完了粥,迟未晚才开口问道。   绿儿便收拾着碗筷边说,“说来奇怪,昨晚喝了小侯爷开的药方,那两个严重些的反倒睡得比症状轻些的好,今儿一早我又给他们送了一次。听说像他们这种染上瘟疫的,短的不过两三天,长的也不过五六天,必死无疑,可是我瞧他们倒是没有加重病情。”   如此说来,昨晚最后出来的药方是有用了。“这样,原先的药方都停了,全部用小侯爷最后开出的方子。”   “这――”绿儿可不敢应下,她家县主不是御医,小侯爷都没有开口,万一这要是出了什么麻烦,就不好了,“县主,这不好吧。”   还真的没想到绿儿都开始敢反驳自己了,迟未晚好笑的点点她额头,“行了,我与小侯爷商量一番再说。”   “哎。”绿儿清脆的应了一声,迟未晚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起身去找谷莫遇。   谷莫遇昨夜几乎没睡,一直在两个房间游走,关注着几人的情况。发现确实是迟未晚所说多加了一味药的那个方子效果似乎是最好的,目前虽然效果不大,至少有一点值得他欣慰的就是病情没有加重,可见他方子的方向是对的。   他换了一身轻便些的服装,做事情更加方便。门口光线一暗,谷莫遇抬头,正好对上了迟未晚的目光,两人皆是一笑。   今日的谷莫遇似乎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丝轻松的气息,“我听说昨晚的药方出效果了。”   “有些效果,我将药方重新改进,加了一味生石膏。”谷莫遇将自己重新写出来的药方拿给迟未晚看,“效果应当能够更好。”   “马上让他们熬汁,药汁浓稠些,无论症状轻重,都试试这方子。”迟未晚浏览了一遍,将药方交给绿儿,绿儿应了一声马上去做了。   “昨日你写的方子已经有了效果,加上这生石膏,想必效果会更好的。”迟未晚说道,语气中满是信任。   谷莫遇亦是希望如此,这两个月来,他写了不下百张方子。幸好有迟未晚的提醒,清血热,或许自己真的触摸到了解药的法门。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迟未晚将顾南风的情况又说与他听,确定了是自己的空间存在着这种特殊能力。于是每天都在期待着顾南风醒过来,如此这般的,又过了四五天。 第五十二章 别自责   “县主快去瞧瞧。”绿儿激动的推门进来,将还在房中低头写字的迟未晚直接往外拉。   “何事这般着急!竟是毛毛躁躁的,我笔还没有放下呢。”迟未晚边顺着她往外走,边说她,回身将笔扔回了桌上。   绿儿兴奋的拉着她,一遍语调高昂的说道:“后院里那症状轻些的患者都痊愈了!这会小侯爷正在里头给他们确诊呢。”   痊愈了!迟未晚亦是开心起来,一直都坚信这药能够有效果,可这会亲眼见到患者痊愈,对她来说也是一件令人开心和兴奋的事情。这会也不会绿儿拉自己了,提着裙子飞快的往西厢房去。   此时谷莫遇还有一群太医都围在了那儿,一个个轮番上去把脉检查,迟未晚站在一边没上前,一直盯着他们检查。   “如何?”   “竟是已经痊愈了。”之前大声呵斥过迟未晚的那个御医不敢置信的捏着他的两撇小胡子说道。其他御医亦是不断的点头表示认同,这是他们每个人检查过的结果,确定是痊愈了。   迟未晚看着谷莫遇,赞许的点点头,她一直都相信谷莫遇定是能够找到法子的,加上连那个御医都这般说了,她就更加得意了。哼!臭老头,居然之前还跟自己叫板,现在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那就将这药方拿去,现在开始就用这方子。”谷莫遇拿出药方交给他们,让他们马上去做,“还有,县主之前准备的盐水与糖水他们也必须每天持续服用,能够增加他们的体能状况。”   几个御医皆是一副被雷劈到了的表情,尤其以那个小胡子的御医为甚。迟未晚站在一边也不说话,只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这让他们更加难受,好比吃了屎一般。   “恭喜你。”看了他们一会也便转开了视线,迟未晚走来对着谷莫遇说道:“我说过,你一定能够成功的。”   “恩!是你提醒了我,带给我明确的方向,我才能成功,这里面有你一大半的功劳。”两人旁若无人的说起话来,几个御医也不想自讨没趣,灰溜溜的沿着墙根走了。   余光瞟见他们离去,迟未晚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是你有法子治他们,看见他们那样,我就觉得好笑。”   “我说的是实话,你那糖水盐水确实是有些用处。”谷莫遇见她笑得开心,心情也是更好了。如今有了治疗瘟疫的方子,想必很快益州府就能够解封,自己与她也能回京了。   几个被治愈的病患直接跑到两人面前跪下,激动得语无伦次,“活菩萨,县主和谷御医就是草民的再生父母,草民的命都是二位救下来的。”   “对,以后有什么事情,只要一句话,草民一定结草衔环的报答你们。”   “谢谢县主,谢谢谷御医。”   几人不断的给两人磕头,两人急忙避开,上前将他们负扶起,“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皇上虽说封了益州城,却是没有放弃你们。不用谢我们,要感谢,你们只要记着陛下的好便是了。”   没有邀功,直接将功劳推在了皇上的头上。治愈瘟疫已经是很打眼的事情,若是这边的百姓对自己又感恩戴德,反倒记恨皇上封城,那就不妙了,这种虚的名誉与感激,迟未晚还是不要的好。   “诚然,我们一直留在此处,也是陛下关心爱护你们。”谷莫遇亦是明了迟未晚的意思,跟着她的话头应和道。   几人又是对着京城的方向磕了头,说了些感激的话,主动出去帮助外头病患熬药去了。   “这几天可有什么异常?”人都走完了,谷莫遇才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些天他一直关注在瘟疫上,也没有注意其他事情。   迟未晚这才将夜里会有人到自己房中搜东西的事情说了一遍,“也不知他们究竟是要找什么?”   “你想想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是在你手中?或者是只有你知道的东西?”沉思了一会,谷莫遇才开口说道。   如此一说,迟未晚脑子里倒是一瞬间有些清明起来。重要的,且只有自己知道的,出了师爷死前告诉自己的事情,恐怕已经没有别的了。   “糟了,师爷的夫人与孩子!”一直在驿站里呆着,迟未晚竟是忘记了师爷的夫人,瘟疫这般严重,她一个孕妇要怎么办?也不知是否生产了?如今可是还健在?   顾不得与谷莫遇继续说话,迟未晚便匆匆跑出了驿站,阳光赤热,没跑多远就能看见空地上搭了棚子,支起了几口大锅,无疑是用来熬药的了。   “绿儿,绿儿。”迟未晚不清楚师爷的夫人住在哪里,只得呼唤在前头帮忙的绿儿,绿儿见县主喊得着急,亦是扔下柴火就跑了过来。   “县主,你找我?”   “你还记我当时从废墟地下救出来的那个孕妇吗?她在哪儿?”有些急切,迟未晚很担心她会出意外。   绿儿想了想道:“奴婢记得,就住府衙边上的小巷子里。之前县主让人多看顾着她一些,顾将军将她安置在了医馆里。”   “快带我过去。”   两人匆匆赶到了医馆,可是找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有瞧见。只看见了后院厢房里头一个孩子玩的拨浪鼓被丢弃在了地上。上头积了灰,可见有段时间不曾有人住过了。   “县主别急,奴婢去问问。”绿儿见迟未晚脸色有些难看,急忙对着她说道,又动作迅速的跑外头去询问了。   迟未晚的心却是一点点下沉,既然有拨浪鼓,可见孩子已经出生了,距离自己最后一次看见她,不过两三个月。可按照地上这积灰判断,起码要有一个月没人居住了。一个刚生产不久的孕妇,如何能够带着一个婴儿离开?这其中必然是有蹊跷的。   好一会,绿儿才回来,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着迟未晚好一会才说道:“县主,外头的小厮说这位夫人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而且是有天她自己抱着孩子说要去给师爷上香离去的。”   上香?迟未晚是怎么也不相信这个理由,到底是什么使得她独自离开?“师爷的坟在哪里?”   “哪有什么坟呀!”当初迟未晚昏迷不行,那些从地动中挖出来的人,很多都是一家人都没了性命,全被人堆在了一起,这才导致了细菌的增长,以及老鼠的大范围繁殖,最终引发了鼠疫,“当时那些人后来一把火全被御林军给烧了,如今便是连灰也找不到了。”   没有师爷的坟,她又去哪里上香?“去她家中!”明知她的家也在地震中被损毁,可迟未晚依然想要去碰碰运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产妇,如何会凭空消失。   两人又往师爷的家中跑去,没想到中途被谷莫遇给拦住了,“不用找了。”   “为何?”迟未晚捏捏自己的手背,暗示自己不要紧张,可内心里依然是慌张的很,谷莫遇这样的表情似乎就是在宣示着师爷夫人遭遇了不幸。   谷莫遇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悲悯的说道:“人已经没了,染了瘟疫,就在半个月前没的。死在了家门口,她和孩子无一幸免,最后还是官兵发现了给拉出去焚烧了。”   怎么会!迟未晚站在空地上,只觉得阳光真的是刺眼啊。师爷拼了命救出来的老婆孩子,就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死了。这段时间自己明明没有那么多事情的,为什么竟想不到她们!   迟未晚深深地责怪自己,自从到了京城,自己做事情似乎总是不够谨慎,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是不是优越的生活条件让自己的心都变得浮躁起来,竟是最起码的谨慎也做不到。   “你――别自责。”谷莫遇见状,不由担忧,“很多事情,天不遂人愿。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也救下了很多的姓名,很多时候,我们难免会疏忽的。加上若真的有人暗中推波助澜,你便是再慎重也没有用。”   虽说是安慰的话,可是到底是让迟未晚从自责中清明过来。师爷夫人产后独自带着孩子出门已经是很大的疑点了,而对方会因为什么关注在她们母子身上?无非就是师爷最后对自己说的事情了。   对方必然以为师爷夫人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将脑子动在她身上,可事实上那件事除了自己,师爷并不曾告诉任何人。   不过既然他们的目的在于担心师爷说出什么重要的东西,那自己只需要将计就计就是了。   如是想着,迟未晚压下心中的恼意,双眸光华流转,计上心头。   “我想要去他们家看看。”依然是执意要去,迟未晚避过谷莫遇,继续往前头去,绿儿自然是跟着的。见她依旧要去,谷莫遇叹了声也跟着去了。   到了师爷的家中,其实也不过是一座废墟而已。迟未晚站在上头站了一会,四处观察,发现前头一个半倒塌的屋子,闪身躲了进去,没一会就出来,双手藏在袖中绕着房子走了一圈,这才回头往驿站去。   后头的两人不明就里,唯有跟着她回去。 第五十三章 我醒了   “小侯爷,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走了一段路之后,在一处靠阔的地方,迟未晚忽而停下脚步说道,踮起脚尖在谷莫遇的耳边耳语了一番,谷莫遇露出震惊的神色,别过迟未晚匆匆的就走了。   回了驿站,没一会二皇子便拿了冰镇的西瓜来,“天气炎热,我从京城回来,正好番邦进贡了这瓜果,父皇也命我专门拿一些给你尝尝。”   西瓜红艳艳的,迟未晚一瞧见口水便开始忍不住的分泌,“正好热得很,二皇子可算是雪中送炭了。”   说着,便也毫无顾忌的拿起西瓜来吃,冰凉的口感瞬间将酷热给掩盖了下去。只是心中却是想法众多,一时间两人竟是一个人也没有开口。   连续吃了两块,迟未晚又拿了一块西瓜给绿儿,让她也尝尝,绿儿没想到自己也有份,当即小心翼翼的品尝起来。   “父皇听说找到了治瘟疫的法子,很是开心,已经下令让周边各城准备所需的药材往益州送来,永宁你又立了大功。”   二皇子双眼一直关注着迟未晚,言语很是骄傲。迟未晚浅浅一笑,并不居功,“二皇子严重了,这功劳是小侯爷的,我只是从旁协助而已,再者天佑我大梁,让百姓们能够少受些苦难。”   “二皇子往来京城与益州,也是辛苦,陛下想必也是心疼的。”   “为了天下百姓,这点辛苦又算什么。”二皇子大义凛然的说道,随后又叹了一声,脸上浮现出懊恼神色,“只是益州府衙那几十万两白银却是死无对证,刘知府搜刮民脂民膏这般多,竟然他这般轻易的就死了。”   “刘知府的确是死得容易了些,这些事情还需要二皇子多费心血。”擦擦嘴角的西瓜汁,迟未晚看向二皇子,可又很快的转开眼,似乎在考虑心中的事情要不要说出口,十分的为难。   二皇子自然是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盯着眼前的茶杯看了一眼,抬起头说道:“永宁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吗?似乎还有些为难,可是在这里有人欺负你?”   “不曾。”连忙否定了他的假设,迟未晚咬咬牙终于还是开口说道:“只是有件事一直压在我心上,事关师爷,一直以来我都不曾对人说过。当时本想要说的,没曾想受伤了一直浑浑噩噩,接着又是瘟疫爆发,竟是一点机会也不曾留给我去交代。”   一听到师爷,二皇子的眼睛似乎瞬间冒出一丝光亮,“师爷交代了你什么?”   交代了你什么?迟未晚心中一跳,背对着二皇子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希望不要是你啊。“倒也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说他留了一些书信与账本,就藏在他家的房梁之上。今儿我本想去寻找,谁知他们家早已成了废墟,我也毫无法子,只能让二皇子你派人去寻找一番了。”   说着,她转过身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若是二皇子觉得麻烦,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不麻烦,不麻烦!”二皇子连忙说道,“他手中掌握的账本与书信说不定事关大梁,事关府衙那几十万的白银。我身为大梁皇子,本就有这个责任去承担起一切。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将这事藏在心中这么久。既然现在已经告知了我,可不要再继续告知别人了。”   “为何?”迟未晚疑惑的问道。   “倘若被有心人知晓,早我们一步拿走了这些东西,怕是真的是死无对证了。”很是耐心的给迟未晚皆是,忽而二皇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盯着她的脸问道:“你可是有将这事情告诉过别人。”   “不曾。”迟未晚忙摇头表明自己的清白,见她这般说,二皇子才暗暗长舒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我也是为了大局考虑才多问一句。”二皇子解释道:“既然如此,我先去安排人去做事,你在房中好好休息。”   迟未晚点头,将二皇子送出门,目送他离去,轻叹一声关门转身。   空间中顾南风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腹部最严重的部分才开始结痂。迟未晚重新给他换了药,又喂了中药给他喝下,这才边给他擦拭身体边自言自语。   “顾大哥,你已经昏迷了小半个月,何时才会醒过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益州的瘟疫得到了控制,小侯爷已经找到了解决瘟疫的方子,益州很快就能够解封了,等你醒来,我们就回京城去。”   “我与姐姐已经两个月不曾联系了,不知她如今是否安全。若是能够重新来一次,我定是不会再让她去冒这个险了。顾大哥,我好后悔,你快点醒来好不好,带我去找姐姐好不好?”   说到后来,连同声音也微微哽咽了。迟未晚现在是真的怕了,顾南风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于娉婷一介女流,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明明自己说过了不让她犯险,为何又亲自将她推向了危险之地。   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反正空间了也没有别人,迟未晚也不去擦拭,任由自己的情绪放纵。一个昏迷不醒,一个生死未卜,还有一个不知是敌是友,这都让她觉得每走一步都如同如履薄冰。   只是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别样情绪,暗地里更是不知还有多少人在盯着她。   “莫哭。”   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骨节分明的手怜惜的缓缓擦去她脸上的泪珠。迟未晚不敢置信的顺着手看过去,溢满眼眶的眼泪连眨眼也不敢眨,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顾、顾大哥!”   “傻丫头。”顾南风露出一抹笑意,深深的双眸中全是她的模样,“我醒了,你又救了我一命。”   见他说了这么多话,迟未晚才相信顾南风是真的醒了,直接扑到他身上,抱着他,“太好了,顾大哥你终于醒了。”   顾南风被她碰到了腹部的伤口处,忍不住吃痛一声,迟未晚忙放开他,不好意思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顾南风支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迟未晚忙上前帮他。他这才有时间注意到自己所处的场景,只是脸上一片冷静,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诧异。   迟未晚见他如此表现也是心中好奇不已,“顾大哥,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至少第一次将谷莫遇带进来的时候,他完全是震惊的。便是顾南风冷静点,也不会这般冷静吧。   “我一直都怀疑你有特别的能力,只是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地方。”顾南风环顾一圈才回到道。   这下轮到迟未晚震惊了,难道自己早就暴露了?“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你制作酒水饮料,除了你们姐妹,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得知任何配方。一旦你离开,没有人能够制作出相同味道的东西。重点是,我无意间发现,你所谓的制作,只有普通的白水,别的材料根本没有。偏偏你一去,东西马上就换了。”   顾南风心中说不震惊是假的,只是他在昏迷的时候,也曾听了七七八八,该惊奇的惊奇完了。联系上以前的一些疑问,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再者说,她从未借着这些东西去害人,甚至还救了他。   没想到自己小心再小心,还是露出了马脚。好在发现自己不对劲的是顾南风,若是别人,还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去做了。迟未晚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看着顾南风,“顾大哥你不怪我吗?”   “每个人都有秘密,只是你的秘密比较特别而已。”看出了她的窘迫,顾南风安抚道,“对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顾南风只记得昏迷之前遇上了迟未晚,之后一切的感知都消失了。身上的伤有多重他自己清楚,回来找迟未晚,全靠着一丝仅存的意志,好在最后还是遇上她了。   “你昏迷了十多天,不过好在外头的瘟疫找到了解决之法,很快我们就能够回京城了。”迟未晚简单的将这几天的事情与顾南风说了一遍,顾南风目光看向远方,脸色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皇子可是在益州府?”   冷不丁问到了二皇子,迟未晚愣了一下道:“前几天不在,今儿突然又回来了,如今估计在师爷的家中。”   难道二皇子身上真的有问题吗?迟未晚心中如是想着。不过饵已经放出去了,到底谁才是心思叵测之人,很快就能知道了。   还想要再说呢,绿儿便在敲门了,顾不得再说什么,迟未晚便回到了房中。   “县主,那几个症状严重些的患者也痊愈了,他们在外头说要来感谢您呢。”绿儿骄傲的看着迟未晚,这可是她的主子啊,她可崇拜了。   迟未晚想了想道:“告诉他们,救他们的是小侯爷,护佑他们的是皇上,不用感谢我,若真的要感谢,就去外头帮忙照顾那些还不曾痊愈的人吧。只是照顾的同时,也让他们自己注意些,别又感染了。”   “哎。”绿儿应了一声,转身又出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迟未晚想了想,亲自去厨房做了几个饭菜,想着能够与顾南风一同吃。 第五十四章 找姐姐   驿站里原先调过来照顾那些个病患的吓人也都调回帮忙熬药制作瘟疫的解药去了。如今驿站里所在的人并不多,绿儿是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会驿站准备吃食。谁知一到厨房,迟未晚已经烧了三四个菜。   “奴婢该死,竟是让县主亲自动手。”绿儿以为是迟未晚饿了,没有找到自己才亲自动手做吃的,心中惶恐,忙跪下来认错,“请县主责罚。”   “快去看看炉子上的菌菇汤,可是熟了?”迟未晚顾自处理手中的大蒜,眼见边上的炉子不断的冒着热气,忙对着绿儿说道。   绿儿见她说的急,又急忙跑去打开上头的盖子,顿时香味扑鼻,“好香啊!”   “应该差不多了,你拿了碗去将它舀出来。”指指桌上的大碗,迟未晚受伤动作不停,加了香料进去又翻炒了几下,糖醋藕丁就出炉了,“绿儿,过来尝尝,看我手艺如何。”   迟未晚自己先尝了,自我感觉不错,又夹了一块藕丁喂给绿儿,绿儿没想到迟未晚会这般亲和的亲自喂自己吃东西,心中一阵感动,等赤尾催她了才张嘴。   酸甜的口感萦绕整个口腔,“好吃,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奴婢还想吃。”小鼻子动了动,惹得迟未晚发笑,“给你另外装了一小碗,今儿就是让你尝尝本县主的手艺。”   之前绿儿的求罚和认错竟是像没有发生过一般掀了过去。迟未晚让绿儿先将饭菜端过去,自己将厨房中整理好了才端着一小碗菌菇汤边走边喝,味道的确是鲜美的很。   “永宁。”还在院子里,便听见有人喊了自己一声。迟未晚循声望去,昏暗的灯光下,二皇子脸上似乎还带着伤,脸上满上自责。   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迟未晚暗自叹了口气,“二皇子怎么受伤了?”   语气显得有些担忧,但仔细听还是能够听出里头的冷淡来。可惜面前的人,终究还是没注意到。   二皇子上前几步,面对着迟未晚,“对不起,我有负所托。”   迟未晚不解的抬头看着他,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追问道:“难道,难道师爷留下的账本不见了吗?”   “恩。”沉痛的点头,二皇子不敢再看她,懊恼的说道:“我带了几个亲兵亲自在哪儿寻找,本是找着了,谁知突然冒出几个黑衣人前来抢夺,抢夺过程中他们竟是直接将账本全都烧光了……”   咣当一声,手中的小碗被摔在了地上,糖水撒了一地,连着两个人的衣摆上都沾上不少,只是谁都注意不上,“烧光了――”迟未晚重复着说了一遍,“不可能,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迟未晚满脸不可置信,“你知不知道那是师爷冒死留下的证据,知不知道这些账本对我们用处有多大,知不知道凭借这份账本,我们可以抓出更多为祸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狗官!”   连续说了一串,迟未晚又气愤又心疼。二皇子见她如此难过,心中也很是不好受,“你怪我吧,是我没有保护好账本,竟是让那些黑衣人有机可乘。”   摇摇头,迟未晚无力的松开手,一点点往自己房中走去,只是原本一直笔挺的背脊此时却无力的弯曲了,像是在一瞬间被抽干了精气神,如同行尸走肉般往前走,独留二皇子在背后默默的看着。   到了房间直接将房门给锁上了,迟未晚没有叫绿儿伺候,一个人在床上躺了许久。脑中闪过无数的画面,终究汇聚成一声叹息。   我不希望是你,却偏偏是你。   而另一边二皇子却是在迟未晚回房间之后匆匆离去,在路上三转两弯,竟是直接消失不见了。   连续几天,迟未晚都是将自己关在房中没有出去,连绿儿也不曾见到她,不过吃食却是不曾落下。   “顾大哥,我看你的伤口似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帮顾南风换好了药,迟未晚说道,伤口处结了厚厚一层痂,只要动作不要太大,已经基本上没有大碍,不过动作大些说不定容易将结痂出拉伤,形成二次伤害。   顾南风半拖着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此时他脸上满是冷静淡定,自己身体从去年开始就被迟未晚看过摸过了,真的在他面前脸皮都厚得狠。只是都说男女授受不亲,自己与她――作为男人应该要负起这个责任吧,只是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恩,你这个地方的确是养伤的好地方。”点头应和,沉吟了一下,顾南风开口道:“我在这里已经太久,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完成,只怕不能够再等了,明天我便要离开。”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迟未晚有些不舍,他身上的伤口都还没有完全愈合,万一又受伤了怎么办!   “你要去哪里?”   “陛下密旨,要求彻查益州府贪污一案。只是此案牵连甚广,我一时不察,竟是被人所伤,幸好为你所救。”简单的将自己的事情与迟未晚说了一遍,一方面也是不想让迟未晚担忧,“益州的瘟疫已经得到控制,你还是尽早回京城去吧。”   他在外这么久,最担心的就是独自留在益州的迟未晚,只是一直被事物缠身,身不由己,根本顾不上她,索性在她身边留了几个暗卫保护她,多少有个心理安慰。   迟未晚后来是猜测顾南风定是被安排的别的事情,此时他说起来也不觉得惊讶了,“只是你身体未愈,又贸然出去,万一又遇到他们怎么办?”此时她还是比较担心他的身体的。迟未晚想了想又道:“我的确是要离开益州了,有些事情,需要我自己去做。”   听着她的话有些不太对,顾南风看着她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找我姐姐。”   “余小姐?她不是在京城吗?”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很多,顾南风感觉不太好,好像自己对她不了解了。   迟未晚看着他,不敢开口,咬着自己的下唇看了他好几次才说道:“姐姐去了益州的西山那边,我被困在益州将近两个月,与她断了联系,只是之前有人在监视着我,我一直不敢多做行动,如今益州解封,我定是要去找她了。”   “胡闹!”大声的呵斥了她一声,顾南风简直要给这两姐妹给气到了,那西山是什么地方,自己一路巡查,才一步步的循着线索发现了西山的蛛丝马迹,也就是才发现,就被人追杀了一路,险些连命都丢了。那还是个姑娘家,孤身往西山去,那得有多危险!   冷不丁一声和,迟未晚被吓了一跳,往后缩委屈的看着他,“我醒来之后,你不在,我又不知该相信谁。正好那时候姐姐来了,事情紧急,我才想到了这个法子。后来我就后悔了,只是如今也没有法子,所以我才想要去找她。”   大眼委屈巴巴的望着他,顾南风心中一滞,发现自己语气重了些。轻叹一声,走过去摸摸她的头,“我不是怪你,只是那地方着实危险难料,我是担心你姐姐出事情。”   “那里真的很危险?”迟未晚顿时心都提起来了,连顾南风都说危险,那自己姐姐怎么办!“不行,我要去找我姐。”   “你这样贸然前去,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烦。我正好要去西山,去寻找便可。”拉住了着急忙慌的迟未晚,顾南风安抚着说道,声音低沉,令人听了便觉得值得信任。   “可是――”看看他腹部的伤口,顾南风连身体的伤都未曾痊愈,加上他也有重任在身,“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去找我姐姐,虽然我没有武功,但是你看我有这一方天地,若是真的情况危急,说不定还能用的到呢。”   两人都想要将对方给劝说了,最后还是顾南风拜下阵来,“你去也行,只是不能冒进,一定要小心行事。”   “好,一定!”   紧闭了数天的房门终于打开,迟未晚叫来绿儿给自己梳洗了一番,又命她给自己收拾出行李准备回京。绿儿既惊喜又担心,县主在房中独自呆了这么多天,一出来便要回去,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用担心,我很好。”迟未晚见她欲言又止的,对着她说道,“我出去走走,我们今儿就走。”   说罢,出了驿站。外头的房屋虽然依旧,但至少路上已经有行人出现,脸上都带着重生后的喜悦,至少这益州城没有成为一座真正的死城,及时经历过暗无天日的时刻,但它还是存活下来了。   五月份怀着一腔救人热血前来,却依旧不可避免的眼睁睁见证了更多的死亡。短短四个月,恍若走了一遭另一个世界。   一路上都有人与迟未晚打招呼,迟未晚一一回应,最后来到了医馆。谷莫遇正在里头给一个孩子就诊。他面上虽有疲态,但眼里还是欢喜的,“乖,跟小哥哥去把药喝了,明日就不用再喝。”   “谢谢大哥哥。”如沐春风的声音让孩子的眼睛瞬间绽放出光亮来,拉住侍者的手一路小跑着往后头去取药。   “谷御医果真是大小通吃。”迟未晚见他空闲下来,才迈步进去,调笑道。 第五十五章 心口疼   冷不丁听见久违的声音,谷莫遇立刻抬头,正好看见迟未晚满面笑容的看着自己,登时也露出真心的笑容来,“你怎么来了?”   “你是个大忙人,我自是只能自己来找你啦。”迟未晚坐到他对面,将手中盒子里的小点心拿出来放在桌上,“这些是绿儿做的开口酥,味道挺不错的,你快尝尝。”   “你来应该不是简单的给我送吃的吧。”谷莫遇尝了一块开口酥说道。   见他将自己看透了,迟未晚也没哟藏着掖着,“如今瘟疫已除,益州府也解封了,我打算回京,今儿就回去。”   “这么快。”即使想着她应该早些回京,只是对于谷莫遇来说这个消息有些突然了些,“我是说,有些突然。”   “我一直便想要回去,只是益州府风雨飘摇,我若是突然离去,这怕这民心动摇得更加厉害,所以才一直等到了现在。”不敢跟他说实话,迟未晚只得扯了个谎。   的确也是在这里太久了,她一个姑娘家,能够承受这般多,实在难得了。而且这边基本上趋于稳定,自己也快要回京,她先回去也应该的。   “也好,只是你一路上小心,我派几个人送你回京。”想了想,谷莫遇还是赞同她的决定,“老祖宗只怕也想你想得紧了。”   迟未晚笑笑,“这边事情也差不多了,你何时回京?”   “约莫再有五六日,外头的御林军已经走了,皇上也派人送进了粮草来,也是安抚百姓。”说到最后一句,谷莫遇压低了声音,用仅仅两人可闻的声线说道。   自是明白为君者的用心,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明白彼此的意思,“皇上一心为了百姓,乃是大梁之福,百姓们大多心怀感激,不若借此写下万民书,以感激皇上的恩德。”   自己与谷莫遇在瘟疫期间一直在益州不曾离开,不仅计算出了地震的发生,甚至连人人闻之色变的瘟疫都治好了。就这两件事情而言,能将他们送上多高的名利地位,可是为君者心思诡异,谁知会不会对他们产生疑心呢。所以所有的功劳自然是要推给皇上,让天下称颂的只能是宫中那位。   “如此,甚好。”惊讶于她会说出这么个法子,谷莫遇常年伴君左右,自是多少能够摸清那位的想法。再如何厉害的明君,也会想要得到百姓的赞颂,以此名垂千古。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迟未晚才告辞离开,约好了回京城再见。出了医馆,本还想去找二皇子,谁知下头的人说他早就出城去了,约莫是回了京城。迟未晚沉默了好一会,望着京城的方向摇摇头,转身回了驿站。   “县主,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何时走?”将行礼都搬上了马车,绿儿回头去问迟未晚。   其实两人的东西并不多,只有几件衣服而已。连同衣服迟未晚也不想要带走,偏绿儿怎么也舍不得扔掉,只得带上。   “走吧。”说着踩着小板凳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从街上走过,不少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目送着马车离去,午后的阳光依然炽烈,犹如每个人对生活热烈的情感。而离去的马车,没有人会知道接下来她又会经历什么样的惊心动魄,至少在益州,车内的人对他们来说犹如再生父母一般,他们很敬重她。   一路保护在马车周围的是谷莫遇安排的侍卫,前后各四人,马车在中间最是安全不已。马车内的装饰亦是简单,仅仅只放了一个小茶几,上头摆放了两盘水果。窗户边上挂着风铃,随着马车走动,不断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回了京城,你去庆侯府,将这封书信交给庆侯爷,他会安排你住下。等我将事情办完了,就回来找你,在此期间你切莫乱跑知道吗?”写好信,小心翼翼的将其折放进信封之中,用火漆封好了才交给绿儿。   绿儿接过信封,心中惶恐不已,压低了声音道:“县主,奴婢随您一起吧,奴婢不敢……”   “不行。”果断的拒绝了她,迟未晚将她拉到自己对面,坚定的看着她,“绿儿,我需要你帮我,这一路上不要被人发现我不在,从现在起,你要代替我发言,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即使依然紧张害怕,可是自己主子这般信任自己,绿儿还是咬牙点点头,“奴婢一定努力!”   自是毫不吝啬的夸了她几句,之后的一整天里,迟未晚便没有再说话,所有事情全是由绿儿一人去吩咐随从去办,很快她便上手了。   天色愈发的暗了,没能再路上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只得在林子里待上一晚,侍卫距离马车约莫两米远的地方生起了火堆,还烤了几个野味送上马车,迟未晚自是吃了些。等到半夜,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之时,马车内的有人悄声下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去……   县主,您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绿儿在马车内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只能默默的在心里祈祷。   这边迟未晚一路沿着山路狂奔,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确定已经远离了侍卫才停下将顾南风从空间中带了出来。   站在久违的土地上,顾南风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突出之后睁开了双眼,深色的瞳仁犹如深海的漩涡,让人看上一眼便会忍不住被吸引。   “此处应该是大周山,翻过这座山便是益州的西山了。”很快,顾南风便分析出两人所在的位置,冷静的说道“此时夜深,又处夏热时节,林中蛇鼠众多,我们还是找一个地方先休息一会,等天亮了再走。”   迟未晚方才就是凭着一股子的冲动才跑了这么远的路,这会停下来,顿时觉得周围幽静得可怕,忙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好。”   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歇脚的地方,两人只得在一处平坦之处寻了些柴火烧着。九月初的深夜没有了燥热,林间的风带着百花的微微香味,也是怡人。   “顾大哥,你身上的伤口可是还好?”迟未晚从空间中拿了些吃食递给顾南风,她如今在顾南风面前也犯不着藏着掖着了,毕竟有空间也是很方便的事情。   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只觉得腹部微微还有些疼痛,但还是能够承受,顾南风接了吃食,轻松道:“无碍了,这点伤痛也是习惯得很。”只是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己的内力依然还是差了些,没有恢复原有的状态,想来那空间只能治疗皮肉的伤口。   听他这样说,迟未晚才安心。   月光清凉如许,地上的人儿也显得越发的清丽可人。火堆将迟未晚的面容映衬得犹若殷红的桃花,令人心动。长长的睫毛投射下阴影,挡住了目光中的诸多神情。   鼻尖传来少女独有的幽香,顾南风不由得侧头看她。还记得当年,自己回边关前,也曾半夜的时候将她从家中带出,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小的孩子,自己不知哪一句话说错了,她便突然冷了脸。   “丫头。”   “恩?”疑惑的侧头去看他,清澈的眼倒影出此时顾南风的模样。   “我看你与莫遇相处得似乎挺好的。”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要说这话,一出口,顾南风便有一种要将自己舌头给咬了的后悔。只是他在空间中,清醒的时候能听见外头的一切声音,如是,他才发现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两人似乎十分的亲密。   额。迟未晚一时语塞,眨巴了两下眼睛道:“我在益州的这些日子,一直是谷公子与二皇子每日来陪我,因而熟悉了些。且谷公子性子极好,温文尔雅,又待人真诚,任何人怕是都会愿意与他来往。”   “之前你受伤,也是他救了你,更是帮我保守秘密,你说他是不是很好。”   听她这般夸赞自己的朋友,明明应该很高兴才对,可还是顾南风为何觉得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呢?性子极好、温文尔雅,这些好像都不是自己具备的。自己一个粗人,除了打战,连话都不怎么会说,确实是不能与之比较,是个姑娘家的应该都会喜欢莫遇那种性子的人吧。   如是想着,他心中便越发的觉得不好了。与迟未晚相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这般夸一个人。   闷,心中气闷的很。   好像还有一点酸……这是怎么回事?   顾南风一手压在自己的胸口,悄咪咪的吐了一口气,想要将心中的浊气吐出来,偏偏好像盘绕在心头的那不熟感觉怎么也赶不走。   “顾大哥,你怎么了?可是身体又不舒服了?”见他不说话,迟未晚还以为顾南风犯病了,紧张的靠近他。   那股子的香味越发明显,顾南风觉得自己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近乎贪心的想要她多靠近一些,便抿着嘴没有马上接话,眼神却是不敢看她。   感觉到她的柔嫩的手落在自己手臂上,只觉得一瞬间脑子里冲进去一股血,让他有些惊慌,“我、我没事,只是方才心口疼了一下。” 第五十六章 黑衣人   “真的没事吗?”担心的看着他,见他脸色发红,还以为他是疼的,“我这儿还有一些谷公子准备的药,我给你熬上,一会你便吃些。”   说着,又从空间中拿了炉子出来,将药给熬上了。   见她给自己忙前忙后的,顾南风不知道是甜蜜还是心酸。既觉得自己在她心中很重要,又觉得她是否仅是因为自己是个伤者才如此,不自觉得患得患失起来。   自是不清楚身边这个天下人都敬重的大将军在纠结什么,迟未晚埋头在那里认真的熬药,还小心的拿了几块白糖放进去,以免药汁太苦。   喝了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迟未晚只觉得顾南风今儿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可到底想不出缘由来。夜渐深,迟未晚靠在顾南风身边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小脑袋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浅浅淡淡的呼吸落在顾南风的耳边,瞬间让他半边身子都僵硬了,愣是不敢动一下。心中懊恼,自己今儿怎么就这般奇怪。   一直僵坐着看着天色渐亮,火堆亦是早就熄灭了,夏日的清晨有了一丝丝凉意。顾南风怕身边的人儿冻着了,小心的移动了一下手臂,想要将她揽在怀中。   “唔。”很快惊醒过来,睡眼惺忪的抬起头看顾南风,“早啊,顾大哥。”软糯还带着睡意的声音从迟未晚口中蹦出,带着一个迷糊的笑容。   “恩,早。”顾南风马上抽回自己的手,半个胳膊都是麻的,小心的给自己活动筋骨。   寻了一处水源,两人各自简单洗漱一番,又啃了几个野果子,便踏上了前往西山的道路。西山并不是简单的一座山,而是连绵的一处山脉,西山的背后则是与大梁背靠背的晋国,只是两国多年来遵守着条约,绝不越界,这才一直相安无事。   考虑到要走山路,迟未晚早早的换下了大袖衫,穿上干净利落的男装,这会走起路也没有给顾南风增加负担。   山林遮天蔽日,起初在大周山还有些人迹,步入西山地界之后,脚下的草都茂密得挡住了去路。顾南风手持长剑在前头开路,迟未晚艰难的在后头走。   “休息一下吧,我们已经进入了西山,再往里,山道估计愈发难走。”寻了一处地势平坦的地方,两人坐着休息。   迟未晚擦擦额头上的汗水,闷得连话也不想多说。在驿站里住了这么久,即便是环境艰苦,至少她的生活水平一直没有被降低,冰块不断的往房间里运。因而酷暑七月八月,她也没有受过太多苦。   “喝点水。”将腰上的水壶递给了迟未晚,顾南风亦是擦着汗水。举目四望,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迟未晚长舒一口气,心中想着于娉婷,这边环境如此艰苦,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我们接着走吧。”因为担心,迟未晚歇不住了,马上又动身继续往前走。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顾南风忽而停下,一把将迟未晚拉住,神情肃穆,“小心。”   张头四顾,迟未晚心中也警觉起来,“怎么了?”这般荒凉的地方,一般人极少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师爷说的那些人出现了?   “走!”拦腰将迟未晚抱起,顾南风飞速跳离刚才站立的地方。只见连续不断的利箭破空而出,紧紧的跟随着两人的步子。   迟未晚心惊,居然有人发现了她们的行迹,是山林中原本就存在的人,还是――这一路就是有人跟随?   “顾大哥,你将我放在某处,你这样一直带着我,只会让你处处受限。”发觉自己的存在,让顾南风很被动,几乎只能一路逃,都不能进行反击,迟未晚马上就想到了问题所在,目光一直在周围观察,“往后两百米处有一颗大杉树,你将我放在上头,再把他们引到别处,他们也注意不到我。”   顾南风亦是同样的想法,几起几落,脚尖一点,唰唰的就上了树,将迟未晚藏在树枝茂密处,“等我。”   “注意安全。”即便心中紧张,迟未晚依然不敢表现太明显,假装镇定的抱住树枝对着顾南风说道。   长剑出窍,顾南风就站在不远处的地上,茂密的花草、遮天蔽日的树林、一人、一剑,气势倏忽而起,林风呼呼而过。   “何方宵小,竟在这西山之中藏头露尾。”   回应他的只有寂静的山林。犹若深潭的双眸微微抬起眼睑,顾南风身形犹如闪电般飞快的往某个方向而去,而那个方向也刹那间接连射出无数的利箭。   顾南风手中的长剑如同长了眼睛,以极快的速度将所有的利箭劈开,脚步不断移动,一个闪身到树后,顿时后头倒下两个蒙面黑衣人。   见自己的同伴就这样轻易的失去了姓名,躲起来的黑衣人也耐不住了,一个个丢下弓箭,拔刀冲了出来,十多个黑衣人将顾南风围在中间,一点点的逼近。   只见一身玄衣的顾南风面上冷漠如雪,看着他们的眼神如同再看死人。黑衣人感觉到了犹如能够将自己身体分裂的杀气,心中震惊。   “主子有令,他一条命万两黄金。”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就在有人迟疑的时候,立刻有声音响起打消了他们退却的心思。有道是富贵险中求,若是有幸杀了顾南风,自然是几辈子不用干事了。再说,这么多人,还愁杀不了他吗?   “杀――”   不知是谁带头往前冲去,所有人都盯住了顾南风。只见眼前身影飞闪,空气中便弥漫起一个刺鼻的血腥味。眼前的黑衣人一个个都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最后全倒在了地上,抽搐着看着脖子上的鲜血从自己的体内流出。   站在高出的迟未晚眼睛也不敢眨一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顾南风如此近距离的杀人,这完全就是完虐啊!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顾南风在黑衣人的身上寻了一会,什么有效的信息也没有,便不顾他们,回到杉树上将迟未晚带了下来。   在上头还没有这么明显的感觉,方一下来,那血腥味着实是太重了,迟未晚顿时往后头跑了几步,抱着一个小树忍不住想要呕吐。   “我忘了你不太习惯。”顾南风懊恼的在后头拍她后背。   迟未晚摆摆手,吐了一会才稍微好一点,“无碍,我们先走吧。”   “恩,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的踪迹被发现了,只怕后头还有杀招。”扶着她往里一个方向走去,顾南风想起上一次自己就是在这西山中被人所伤,只是那人一直在暗处,自己甚至于连面也不曾看清。   一路无话,两人只顾着加紧往前走。走了没一会,眼前的道路却是好像被人修正过一样,并不像外头那般难走。   “等等。”迟未晚眼睛一瞟,看见了草地中掉着的一块帕子,上前捡起,心中又激动又害怕,“这,这是我姐姐的帕子。”   粉色的帕子上用极细的蓝色绣线勾勒着一只形状奇怪的动作,正是迟未晚曾经画出来给她看过的叮当猫,于娉婷向来喜欢这些可爱的动画人物,所以也会搞怪的在自己用的帕子上绣起来。   姐妹俩还曾开玩笑,以后若是两人走失了,还能靠着在路上话这些别人都看不懂的记号找到彼此。没曾想,今日还真的被迟未晚遇见了。   只是她贴身的帕子都遗落在这里,到底是故意传讯还是已经遭遇了不测?迟未晚不知道,脑子中乱糟糟的,“顾大哥,我姐姐一定是处于危险之中,我们快去寻她。”   就在不久前,他们俩都遭遇了莫名出现的黑衣人,而顾南风是有武功在身的人,于娉婷可是什么也不会,任何一个成年男子,她都完全抵抗不了的。   “别急。”顾南风拉住目前失去了冷静的姑娘,拿过她手中的帕子冷静道:“此处已经接近了西山的中心,既然你姐姐孤身能够进入这里,可见她绝不是鲁莽的人,必然会比你更加小心。而且,方才那些黑衣人,我瞧着是冲着我来的,应当是一路尾随着我们,我们此时露出太多马脚,才会对你姐姐不利。”   自然也希望早一点将于娉婷找到,可是如今两人除了一块手帕毫无线索。加上他总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都是担心则乱,迟未晚此时竟不能思考太多,只能跟着顾南风的意思走。顾南风观察了一番周围的地形,发现两人处与山麓地带,不远处就是一条溪流。可见于娉婷是顺着流水来的,能够寻找水源或许此时她还是安全。   “先去洗把脸冷静一下,天要黑了,我们不能就这么毫无目的的找寻下去。”   拉着迟未晚道溪流洗漱,顾南风一直在注意周围。若是他们身后还跟着敌人,一旦天黑,只怕敌暗我明的状态对他们极其不利。   “你知道师爷死前告诉我的是什么秘密吗?”迟未晚突然开口说道,就是因为这个秘密,她才让自己的姐姐涉险,如今生死未卜现在想来,她真的蠢笨如猪,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又与她们何干呢?那是皇上需要想的事情啊 第五十七章 再遇险   虽然迟未晚说过师爷曾在死前告诉过她一些秘密,却是从来没听她提起过,顾南风看着她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师爷说,他发现刘知府与神秘人勾结,怀疑将大批军队藏匿于西山之中,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去证实。”缓缓的语调将惊天的秘密就这样说出来。是,告诉二皇子什么秘密账本全是假的,那只不过是迟未晚放出去的一个鱼饵罢了,却是没想到还真的有人上当了。   二皇子啊,这般着急的表现,定是与那地底下出来的几十万两白银有不可逃脱的关系。若是这西山之中真的存在师爷口中的军队,刘知府、白银、二皇子、军队,这几样东西串联起来,又会带出多少惊天的消息。   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没想到自己一路寻找,最终断裂的线索在迟未晚这里就能够找到。顾南风真的觉得世事难料,当初他是得到了皇上的密信,要求暗中查证那府衙地下出现的白银来源,没想到越是查询,牵扯出的官员就越多。   最重要的,便是他发现了一丝怪异处,那银子还有一些流向不明,循着蛛丝马迹查到了西山。   查案的过程中,他便已经遇到了无数的阻碍与暗杀。最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来到西山就被人发现,无数的黑衣人对自己展开了围剿。暗卫拼死抵抗,才让自己逃了出去。   等等!顾南风终于发现不对劲之处在哪里了,当初自己才进入西山境内,就遇到了追杀,如今他们都进入了西山的腹地,除了最开始的那些黑衣人,怎么依然不见有人的出现?   “糟了,快走。”说罢,拉起迟未晚就往外头飞奔而去。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想起,迟未晚紧张的抱住顾南风的腰,不明白为何他突然直接用轻功带着自己往回走,“顾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哈哈哈――哪儿也不用去,你们俩都得留在这里。”话音刚落,整个林子里就响起了欲穿破耳孔的声音,没一会地上就齐刷刷的出现了无数个黑衣人,每个人皆是拿着一把长刀,刀刃上画着鲜艳的一簇火焰。   脚步被人阻拦,顾南风回身带着迟未晚稳稳地落在地上,将其护在自己身后,目光冷然的盯着最前头那人。   迟未晚被眼前的架势吓了一跳,之前那些黑衣人与他们相比,简直就是开胃菜。尤其是站在他们面前这个人,虽说只看见他的一双眼睛,但浑身紧绷的肌肉也是令人心惊了。遑论那双眼犹如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深山中树木遮天蔽日,阳光本就难以透进来,此时天色渐晚,越发的显得阴暗了。顾南风记得这个声音,当日在暗处伤了自己的就是他。   “我没想到,你还敢来,还带了个模样不错的妞。”为首的黑衣人阴测测的开口道,语气里尽是嘲讽,看向迟未晚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猥琐。   顾南风将她护在自己身后,隔绝对方的目光,“丫头,场景会有些血腥,你先到里头躲一躲。”   低声的对着身后的人说道,迟未晚瞬间便理解了他说的那处是哪里,可不就是空间中嘛。只是自己平白消失,必然会让自己的秘密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但若是不躲,只会成为顾南风的累赘,说不定两个人都会在这里丢了性命。   如是想着,迟未晚拉住顾南风的手,将玉佩悄悄塞到他的手中,“顾大哥你自己小心些。”说罢,心念一动人便进了空间之中。   身边的姑娘消失了,手中还带着一丝温热的玉佩传来一阵心安,顾南风嘴角微微勾起,抬头的瞬间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变。   “藏于阴暗处的人,不该在人前现身的。”   语音未落,他的身形便动了。强劲的剑气宛若能够撕裂空间,带着肃杀的寒意,直接冲着那黑衣人的眉心而去。   黑衣人还沉浸在迟未晚突然消失的震惊之中,更是没想到他尽是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一句,直接便朝着自己攻击而来。在地上重重一跺,整个人便往后退去。途中猛然挥动手中的长刀,地上便被划出一道极深的裂缝,带着杀气朝顾南风身上攻击而去。   周围的人几乎都没有看清,两人便已经来往了数十招。   越是与他对抗,黑衣人越是觉得心惊。十多天前自己伤他有多重他是知道的,那种伤势之下原以为他必死无疑才没有继续追击,谁知今日竟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西山。最重要的是,他今日招招杀机毕现,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迟未晚躲进了空间之中,顾南风动起手来丝毫没有畏手畏脚的感觉了,看着天色越发的沉下来,便想要快速的解决目前的情况。   “愣着干什么,动手啊!”黑衣人猛然劈开顾南风的一招,往后退了几步,气急的对着还愣在原地的手下喊道,一个个都傻了不成!   自是没有傻了,而是被迟未晚突然的消失吓呆了。明明一个大活人站在自己眼前,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眨眼就不见了!这种功法,他们只在妖魔志里面见过,莫不是见鬼了?   此时咋一听头儿喊一声,顿时回过神来,纷纷围上前冲着顾南风而去。虽说是功夫聊得,但毕竟双拳难第四手,加上还有那为首的黑衣人虎视眈眈,顾南风越发的专注。   很快,他还是将目光对上了为首的黑衣人,只有先杀了他,才可能更快速的完结这场战斗。   身在空间中,迟未晚只听见了外头不断的喊打喊杀声,心中担忧不已。顾南风的伤口结痂还未完全好,不知能不能承受住这么多人的袭击。她是真的没有料到,此处尽是如此的危险。   这些黑衣人与之前那一批人,明显不是一起的,此时的这些人看起来更具有气势和战斗力,最重要的,他们手中的刀看起来像是某个组织一般。   里头的人只能听见不能看见,自是担心不已。而外头的顾南风情况也不太妙,暗处有人开始不断的从各个刁钻的角度释放暗器,他一面要抵挡围攻,一面要应付黑衣人的杀招,一面又要注意自己不被暗器所伤。   对方人数众多,便是他杀了十数个,依然源源不断的朝着他涌来。顾南风内里本就没有完全复原,此时一不注意,竟是被暗器所伤,只觉得腹部的伤口又再一次的裂开,鲜血顿时沾染了他的衣服。   血腥味在这一片林子里弥漫,顾南风凭借一人之力,几乎杀了大半的黑衣人。他深知此时已经不已恋战,当机立断,将内力尽数调动,猛然往为首黑衣人的面门攻击而去。   黑衣人急忙伸手抵挡,顾南风借力使力,飞快的向后退去,朝着地上掷下两枚地雷弹,地雷弹四处开花,扬起大片的尘土木屑阻止了追过来的黑衣人。   趁着他们迷乱之际,顾南风朝着山顶飞快的掠去,一直狂奔数里才耗尽力气跌落在地上。   “你受伤了!”迟未晚出现在身边,立刻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他身上的血迹。   “无碍,先找一处地方避一避,只怕他们这会已经在不停的寻过来了。”顾南风捂住腹部的伤口,手中已经满是血迹溢出,此时依然冷静的安抚迟未晚,“我一直循着流水上来,方才瞧见不远处有山洞,我们先去那儿。”   扶着顾南风,迟未晚摸索着往顾南风所指的方向去。林中时不时的传来动物的叫声,还怪恐怖的。可是这会两人都顾不上其他了。   “这儿?”迟未晚看着眼前完全封闭的山体,疑惑的看着顾南风,这明明就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的,怎么会是山洞?   顾南风上前,艰难的将体内的内力聚集,扶在大石头上,猛然用力,石头被一点点挪开。可终究只是挪一点点的距离,却是让迟未晚相信了这是个山洞,只是用大石头挡住了,一般人很难发现的。   “我帮你。”迟未晚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去推动石头,然而并不能帮上什么忙,石头丝毫未动,“额……”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看着顾南风。   明明此时两人处于被追杀的氛围里,偏偏顾南风见他如此,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暗中吐了口气,一手压在腹部的伤口处,一手再次抬起推动石头。   约莫又推动了十公分便停下了,迟未晚看了看洞口,自己侧身应当是能进了,拉住顾南风的手,心念一动,顾南风便进了空间之中,等迟未晚小心翼翼的挪近了洞内,才再次将顾南风带出来。   “丫头。”顾南风靠在石头上,有些无奈的说道:“下次能不能提前和我说一声再动手。”一来一往的,他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那个――好的。”迟未晚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她刚才的确是动作快了些,这不是看见洞口只能自己这种身材的进来嘛。 第五十八章 巧相遇   进入洞内,光线完全消失了。迟未晚想了想,又不住的在地上摸索了一番,“等一下,我弄点火。”说着从空间中取了点酒精洒在干枯的树叶上,吹了吹火折子烧着了树叶。   有了光亮之后,又找了几根大拇指粗细的树枝,利落的将裙摆撕了一块绑在上头,同样淋了酒精之后点着。   “这山洞中不知会有什么走兽,有火把安全些。”见顾南风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迟未晚不由得解释道。   “之前你给我的酒精也是这里面的?”当初兵不刃血的打败北戎,靠的就是这一点就着的酒精,原以为真的是迟未晚发明的东西,没想到竟是连自己也被她骗了。   被顾南风抓到的小辫子有点多,迟未晚尴尬的扶住顾南风,“我们还是快往里头走,顾大哥你一会先看看你的伤口,这些小细节就不要在意了。”   鬼头鬼脑的模样还真的令人忍俊不禁,即便在这种危难的情况下,顾南风也有种很放松的心情,这丫头真的有点神奇。   走了几步,顾南风便将迟未晚拉住,神情严肃。   “怎么了?”不明白他突然停下是为何,迟未晚疑惑的问道。   顾南风靠在了墙上,示意她将火把往地上照。只见这地上堆着还未烧完的柴火,虽说已经完全熄灭,可是靠近了依然能够感受到地面上微微的温热――方才有人在这里!脑子里蹦出这样一句话来,迟未晚顿时紧张的握紧了火把,朝顾南风靠近一些。   “怎么办?”探头探脑的躲在顾南风身后,迟未晚没敢继续再往前走,万一里面的人冲出来,顾南风现在没有战斗力,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够打败对方。   “别紧张。”顾南风将把火接过,“你在我后面。”说着深吸一口气撑着身体挡在迟未晚前头。   “我们进来这般久,对方都没有动静,可见未必会是对我们构成威胁之人。躲在山洞之中,还知道用山石挡住洞口,说不定,也是为了躲避外头那些人。”小声的将自己的分析说给迟未晚听,脚步一点点的往里头走去。   山洞不大,但是深度还是蛮深的,七弯八拐的走了数米,火把忽而噼啪的晃动了几下。顾南风拉着迟未晚便往后退去。   “打死你,打死你!”衣衫褴褛的一人突然从前头冲出来,闭着眼就不断的挥着手臂粗细的木棍,意图想要伤着来者。   迟未晚跟着往后避去,对方刚冲出来的一瞬间吓了一跳,很快便反应过来对方并没有杀伤力。而听这个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   睁大了眼细看那衣衫褴褛之人,虽说此时外形凌乱,可是手上带着的那玉镯她是认得的,正是老祖宗赠与她和于娉婷的那只。   “姐姐?”不敢置信的叫了一声。   一声姐姐在这个山洞里分外清楚,对方一愣,停下了不断挥动的木棍,同样不敢相信的睁开眼顺着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对面火光映衬之下,站着容貌及其熟悉的人,木棍应声落地,“晚晚。”   “姐姐,真的是你。”冲上前抱住了于娉婷,感觉到她瘦弱的身躯,迟未晚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姐姐对不起……”   她真的很后悔也很后怕,想当然的将自己当成救世主,甚至还将想要保护一生的姐姐推进了危险之中。这一路上她都想过,若是她因此出事,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于娉婷这段时间经历的自是凶险至极,一直害怕死在这个地方,如今见到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哪有不高兴之理,“别哭,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吗。”明明自己也在哭,可于娉婷还是不断的安慰自己妹妹。   姐妹俩抱头痛哭了好一会才平复了心情,“是林公子救了我,只是他受了伤。”三人继续往山洞深处走去,进入到最里面赫然发现最里头居然空间还挺大,放置着一些石桌石椅。而地上堆放着枯草,上头躺着的正是于娉婷口中的林公子――林知返。   “听外头没了声音,提心吊胆了许久,原来是县主和顾将军。”即便是受了伤,林知返依旧是极有风度的,声音不卑不亢。   见他坐在草垛上没有起身,迟未晚才发现,他伤在腿上,用两根木头及简单的做了固定,上头缠着腰带。   看到他想起顾南风身上也有伤,连忙回身去扶顾南风,“对不起顾大哥,我见到姐姐太激动,忘了你也有伤了。”   顾南风无奈的摇摇头,顺着她的手坐到了石凳上,一手也是被腹部的鲜血染红了,却也对着坐在草垛上的林知返点头,“没想到再与林公子见面,依然是情况如此特别。”   还真的是特别,上一次是于娉婷和林知返被困与地洞,这一次是四人都被困于山洞,还受了伤,还真是令人不想再经历的事件。   “多谢林公子再次救了我姐姐。”迟未晚心中很好奇,为何每一次自己姐姐都遇上了林知返,上一次可以说是巧合,这一次呢?这西山可不是谁都会来的,林知返又如何出现在这里?只是这会她顾不上想太多,顾南风身上还有伤亟待解决。   “碰巧而已,若非于姑娘,我也命绝于此了。”林知返看看站在不远处的于娉婷镇定的说道,“我瞧顾将军似乎受了伤。”   “恩。”迟未晚点头,也不顾身边还有别人,直接将顾南风的衣服给扒开了,腹部果然又是血肉模糊。   顾南风无奈的任由她动作粗鲁的将自己衣服给扒了,自己宠的丫头,只能自己继续宠着了。她与自己肌肤相亲,还被别的男人看见了,自己是定要对她负责了的,只是――不知她愿不愿意。   自是不知道顾南风在想什么,迟未晚看看周围,发现这山洞中居然有水滴不断的落下,形成了一处小小的山泉水,“顾大哥,我们往那边挪一些,正好给你的伤口先清理一番。”   山泉水很清澈,迟未晚小心的用帕子给顾南风清洗了伤口,又背着林知返,将空间中的酒精浸满了手帕,一点点的给顾南风又消毒了一遍。   少女垂眸认真的处理着面前的伤口,皓齿咬着樱唇惹人怜爱。顾南风看着已经隐隐有了风姿的迟未晚,竟是身上的伤痛都一点也感受不到了,满心满眼只有她。   好一会,迟未晚才将伤口处理好,从袖子里拿了谷莫遇之前给自己的药粉洒在上头,仔细的包扎好了,才长舒一口气将顾南风的衣服给穿回去。   “你动作小心些,不要再扯着伤口了。”原本那伤口已经结痂,可是因为之前打斗撕扯,又将伤口扯裂了,加上还被敌方暗器所伤,越发的严重,好在暗器上没有下毒,不然还真的是走不出这西山了。   “对了,你们又怎么会受伤到这个地方的?”山洞中燃了火堆,伤者都安顿好了,姐妹俩才靠着说起话来。   迟未晚将自己的外套给了于娉婷,这才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而于娉婷亦是将两人分开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通。   她从益州回到京城之后,等了几日依旧不见九皇子。心中亦是惦记着迟未晚说的事情,便独自前往了西山。   西山山林茂密,又鲜有人迹,她孤身一人自是害怕。靠着以前迟未晚说过的野外生存故事,还给自己制作了吉利服,居然也是有惊无险的进入了西山腹地。谁知有天这西山竟是突然间就像多出来很多人,很快便发现了她。   好在顾南风在姐妹俩身边都安排了暗卫,见她遇险,几个暗卫拼死护着她逃跑。逃跑的途中遇见了带兵进山的林知返。官兵亦是被尽数所杀,两人被护送着一路逃,找到了这个山洞,在这里躲了数天,靠的就是这山泉水和外头的野果子度日。   听她说起这段日子,也是及其惊险。迟未晚很庆幸,也很感激顾南风暗中安排着人手保护自己的姐姐。   “林公子为何会带兵进山?”顾南风与迟未晚不同,很快便听出里面的问题来,一双锐利的眼眸盯着林知返问道。   迟未晚这才品出门道来,对啊!林知返为何要带兵来西山?他手中的兵马又是从何而来?   “顾将军曾传信给皇上,西山疑似藏有大批兵马。皇上任命下官督查,遣三千兵马随下官进西山彻查。”知道顾南风不信任自己,林知返从袖中拿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于娉婷,于娉婷则是拿上前给顾南风。   令牌通体黑色,上头用鎏金刻着一个“天”字,顾南风一眼便认出了这是皇上亲卫兵才有的牌子,当即便相信了他的说辞,“原来是林督查,失礼了。”   姐妹俩一时给两人弄懵了,这林知返怎么突然成了林督查?   “顾将军严重了,下官只是小小探花,承蒙皇上信任,才交给我如此重任,却是没能完成任务,反倒身陷囹圄,实在惭愧。”收回了令牌,林知返轻叹一声,他还没能完成自己的抱负,没想到方一出招便失利,被困在了这山洞之中。   原来林知返之前进京便是为了赶考,还成了皇上钦点的探花郎。或许是他身家清白,身后并无复杂的家族关系,皇上才会大胆启用他这新人。 第五十九章 我去了   如今情况都弄清楚了,顾南风对其也没有那么大的戒心了,不过依然还是没将其当成是自己人。   山洞里什么吃食也没有,迟未晚见于娉婷也是饿瘦了,心疼的很,拉着她往林知返看不见的地方从空间中拿了些吃食让她吃。   “把这些留给林公子吧,这些日子若不是他,恐怕我也活不下来。”盯着手中的白面包子,于娉婷根本没想着自己吃,说起林知返时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淡淡的笑意。   鹅蛋脸都快变成了瓜子脸,迟未晚捏捏她的脸颊道:“你还想着别人,瞧小脸儿都瘦没了。吃食我倒是还有,只是林公子那边怎么解释东西哪里来的?”   “便说是之前带在身上的吧。”她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好久没有吃过这般精细的粮食了,不论如何她都想要与林知返分享。   心中对林知返自是充满感激的,迟未晚点点头,算是赞同了她的说法,又拿了好些个包子和大饼,用帕子包着交给于娉婷,“这些都拿去吧,只是你们长久不曾吃东西了,一下子莫要吃太多了,容易胀肚子。”   “我晓得的。”说罢,姐妹俩便回了开阔处。   即便是林知返此时有些疑问,却也没问出口,这倒是让迟未晚松了一口气。四人一时也不敢出去,心惊胆战了一天,便就地睡了。   迟未晚与于娉婷靠在一处,半夜里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些凉意醒了过来。谁知竟不见了顾南风的身影,心中一惊,不敢惊醒还在睡梦中的于娉婷,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往外走。   山洞很黑,天地一片寂静,偶尔听见林风穿堂而过,带着些微的冷意。越是往外走,便能够听见外头雨声异常激烈,好似那天儿被捅破了,整盆整盆的雨水往下倒一般。   走了好一会,迟未晚才看见眼前出现了微弱的火光,“顾大哥?”小声的喊了一句。   火光里走过来一个人,逆着光,发丝被雨水打乱了,沾染了些许的水珠与雾气,弱化了他一身的刚毅。   “怎么醒了。”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能够击中人心,顾南风脸色并不太好,只是看见迟未晚时,眼神不自觉的温柔起来,仔细看才会发现,他的睫毛也是浓密长翘,显得一双眼格外的好看。   迟未晚搓搓手臂,走了他道:“迷糊醒来不见你,怕你出事,摸索着出来了。只是你怎么独自坐在这儿?”他今天失血如此多,却也不肯多休息在这里怕也是为了守着他们吧。   “睡不着,就在这儿守着。”顾南风将自己坐着的石头让给迟未晚,衣袍一掀,径直坐在了地上,“外头雨这般大,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他们也不会轻易找到这儿。”   想来也是,这么大的雨,外头又黑,连火把也点不着,黑灯瞎火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发现这里。况且于娉婷二人能在这儿躲这般久没被发现,这儿可见也是一个隐蔽的地方。   “顾大哥可是想过我们如何出去?”   “来时我已经将消息放了出去,相信很快我的暗卫能够寻到这里来,我们只需在这里保证自己不会被他们发现。”往火堆上又添了根柴火,顾南风语气冷静,胸中有沟壑,丝毫不乱。   稳重如山的淡然使得迟未晚飘忽的心也瞬间找到了方向,或许自己这般任性莽撞,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有顾南风在吧,相信他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定有办法带她走出困境。这种依赖感和信任感,迟未晚不知道要如何去解释,只是顾南风对自己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把自己当妹妹啊……   不自觉就想多了,迟未晚惆怅的叹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见顾南风奇怪的盯着自己,急忙端正了神色,“那个,我只是觉得自己太鲁莽,又让身边的人陷入了险境中。”   “无碍,至少大家都还活着。”顾南风浅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回去再休息一会,山洞中条件有限,你忍耐些。”   他行军打战早就习惯了恶劣了环境,但在他眼中,迟未晚就该是娇气的姑娘,要用世上最好的东西去供养才行,这会环境他也无法改变,不由得有些心疼。   迟未晚支着下巴不肯走,一双明眸盯着火堆忽而侧头看着顾南风,“我在这儿陪着顾大哥,反正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对了,我还有好吃的呢。”说罢,又从空间中取了两杯牛奶,与顾南风分着喝。   瞧着她变戏法一般的拿出牛奶,顾南风哑然失笑,这丫头真的是在哪里都不用愁会饿死,“我瞧你倒像是一个变戏法的。”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笑意。   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许久,外头风大雨大,伴随着偶尔的电闪雷鸣,山洞中的气氛却是分外的温柔。   “顾大哥可是有喜欢的姑娘?”侧头去看他,刀削斧刻般的脸庞在火光下难得的柔情,睫毛在脸上投射下影子,一闪一闪的。   冷不丁听见她问这个问题,顾南风放松的身体忽然绷直了,下意识的看了眼迟未晚马上又避开她清澈的眼,“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   “我哪里是小孩子,我明年就及笄了!”迟未晚不服气,哼,本姑娘两世加起来的年纪都可以做你妈了!怎么就小孩了!   “别闹。”顾南风温和的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心中莫名的欢喜,可是转念一想她与谷莫遇似乎亦是关系匪浅,这又让他觉得酸酸的,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他不懂,压了压心口让这颗心正常些。   迟未晚白了他一眼,气鼓鼓的走了,临了还对着他哼了一声,“你自己在这里带着吧,男女授受不亲,我可是大姑娘了,咱俩要保持距离。”   看着她生气离去,顾南风睁大了眼极其无辜的眨了眨,自己又是哪句话说错了吗?不过她说的没错,男女授受不亲,自己与她确实是行为过于亲密了些。   以后要不离她远一些吧,如是想着,顾南风便不高兴了,他不想离她远远的啊。他就想她娇俏的叫自己顾大哥,偶尔跟自己撒娇耍脾气。若是有一天她如其她姑娘一般,看见自己客气的叫一声顾将军,那自己才是真的不自在吧。   又想起在边关被遗忘在桌子底下的画像,全是自己的模样啊。这丫头――该不会是对自己有什么心思吧。   难得,顾大将军开了窍。这样一个突然闪现在他脑子里的念头,竟是让他惊喜得差点跳起来,一个人不由自主的抿着嘴偷笑。   等等,为什么这么开心?难道自己早就动心了吗?顾南风很快又陷入自我的质问中。   这一夜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不一样了。迟未晚只管躲在顾南风,还真的应了她那句,我们以后要保持距离,顾南风则是头痛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姑娘。   另外的两人自是不好说,于娉婷得知了两人闹别扭的缘由,憋着笑了很久,最后汇成一句话,“顾将军乃是大梁的英雄,上阵杀敌勇往无敌。只是在男女之事上,怕是还不曾开窍吧。”   这越发的另迟未晚觉得气急,更是苦恼的不理会顾南风了。   如此这般的将山洞困境,变成了两小年轻闹情绪的场所,意外的让大家忘记自己处于危险之中。约莫过了五六天,突然外头喊打喊杀一片,顿时惊醒了山洞中的四人。   “我出去看看,你们在里面别出来。”顾南风提起自己不离身的宝剑,额外的将目光落在迟未晚的身上,紧紧的看着他,“我要出去了。”   奇异的在里头听出了一丝丝的委屈,迟未晚咬咬嘴唇道:“你小心些,你身上伤还未愈合,别又受伤了。”   “好。”心情瞬间好了起来,顾南风恋恋不舍的在她脸上移开目光,转身朝外头走去。   剩余三人则是紧张在山洞中呆着,“听着像是有两批人马在打斗。”侧耳听了一会,林知返忽然开口说道,“或许是援军到了。”   “或许是顾大哥的暗卫!”有了林知返的提示,迟未晚突然想起顾南风说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很快就能够找过来。   “这么说我们有救了!”于娉婷亦是激动的说道,她一直都在担心四人不能走出这西山,却是不敢问有没有法子出去,毕竟两个男人都是受伤的,只能一直憋着,这会知道了顾南风有后招,对他越发的满意了。   一直等着顾南风回来,外头的声音由小到大,在又重变弱,最后归于平静。约莫一整天的时间过去了,山洞口的石头才被人搬开。   “丫头。”熟悉的声音在洞口响起,迟未晚立即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立即从里头跑出来。   “少当家!”飞奔而来直接扑到了匡月楼的身上,匡月楼一时不察,险些给她扑倒了,“诶诶诶,你这丫头,有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还是这般毛手毛脚的。”   话是这般说,动作却是毫不客气的将她抱了个满怀,“哇,这般艰苦的条件,你竟然还是胖了。”   “喂,能不能说句好话!”迟未晚褪开两步,一拳头砸在匡月楼的胸口,“没想到竟是你来救我们。” 第六十章 回京城   依然还是生龙活虎的模样,倒是让匡月楼放心不少。几个月前扬武镇那边突发情况,他原想着几天便能回来,谁知刚到那边,皇上便下了旨意让其马上启程前往北戎的都城,北戎王年岁已大,最寄予厚望的皇子又在戎武之战中身亡,很快便病倒了。匡月楼明里是去帮忙平定内乱,其实不过是去那边选择一个最好把控的皇子做傀儡皇帝罢了。   等他从北戎回来,便听闻了大梁接连发生的地动以及瘟疫,又得知永宁县主和小侯爷皆是被困在益州,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途中遇见了顾南风的暗卫,又传令命镇守武清城的顾家军立即前来支援,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西山。   西山内的人如何也想不到会遭逢如此麻烦,靠在对西山的熟悉,与他们在山中周旋了两天一夜,终究还是被实战技术超强的顾将军给全部歼灭了。   “长能耐了啊你,竟然学会往这么危险的地方钻了!”匡月楼也是不客气的连续在迟未晚额头戳。   迟未晚不住的往后躲,直接躲到于娉婷的身后,“姐,少当家的又欺负我。”遭逢困境之后的放松,使得于娉婷也胆子大了很多,“你啊,就该有人管管,不然还真的能上天。”   三人嬉笑着玩闹,顾南风站在一边看着,可迟未晚竟是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到他,心情莫名的就低落起来,好像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   顾家军半数的人留在西山继续搜山,剩余的则是护送着几人回京。这西山中的情况由顾南风下令不准外传,就是希望能够守着这西山,找到更多的他们背后之人。   被匡月楼和顾南风抓到杀死的,居然很大一部分还穿戴这军人的盔甲衣裳。匡月楼无比庆幸自己找了顾家军一同进山,若是孤身前来,非但救不了任何人,连同自己的命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回到了京城,临分别时林知返忽而叫住了迟未晚,从袖子中摸出一块令牌,令牌样式简单,上头朱砂刻字“晋”,“这是几个月前救下于姑娘时捡到的牌子,那时候忘了给你们,如今回了京城,想了许久还是应该交给你们。”   “多谢。”结果令牌,迟未晚对着他点头真诚的道了一声谢,“不知林公子如今所住何处?改日必然登门道谢。”   “道谢便不必了,至于住宅――皇上赏了府邸,便在静宁路13号。”山洞中多日的生存,使得林知返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只是一双丹凤眼依然有神,说到住宅的时候下意识的看向于娉婷。   忽而迟未晚竟发觉两人的眼睛还有些相似,只是于娉婷更加柔媚罢了,看看她又看看林知返,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一丝弧度,“我们便住在九皇子府,不过应当很快就会搬到县主府中,改日请林公子过府一叙。”   “我等着。”   说了几句,迟未晚便让人将林知返送了回去。拉着恋恋不舍的于娉婷朝九皇子府中走去,挤眉弄眼的说道:“姐,我觉得林公子与你似乎缘分不浅呐。”   “你胡说什么!”被说中了心中朦胧的情愫,于娉婷直接跳脚了,追着迟未晚便要掐她。迟未晚一边欢叫着往里头跑去。   “啊!”   姐妹俩沉溺于彼此打闹,迟未晚一回身便撞到了一堵肉墙,还坚定的很,抬头顺着肉墙网上看去。却见眼前人眉眼冷凝,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自己。如暗夜星辰般的双眸轻轻眨了一下,迟未晚便好像看见了星辰在闪耀。   “顾大哥。”糯糯的嗓音伴着紧盯着顾南风不放的眼神,使得顾南风心脏忽而收缩,什么被忽视的不满瞬间消散。   “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不小心。”刚毅的脸庞瞬间化为了绕指柔,薄唇微微扬起,顾南风温柔的说道:“快进去梳洗一番好生休息,明儿一早,说不得皇上还要唤我们进宫面圣。”   迟未晚点点头,“你也快回去吧,喊大夫将伤口再瞧瞧,莫要留了后遗症。”说着推开了两步道:“顾大哥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还有,谢谢你。”   站起来才不过在顾南风的胸口那么高,看他的时候还要扬着头。迟未晚嘴角依然是微微的浅笑,却让顾南风感觉到了疏离,是真的那种好像两人之间立起了一道墙一般的疏离。顾南风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睁睁的看着她路过自己朝着大门内走去。   “县主――你终于回来了。”九皇子府中的人全都跑出来围着迟未晚与于娉婷进了府,很快一群人便消失在了门前,朱红的大门缓缓的关上,将里面的一切都隔绝了。   心似乎有些疼啊,顾南风一手压在自己胸口,“你是不是终于认清自己了。”喃喃自语的对自己说道。   而府中之人自是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迟未晚也是有些不好受的,只是很夸便被围在自己身边的丫鬟们给闹得压下了心中的不舒服。   “听说益州地动死了好多人,还有瘟疫……县主,你以后可别突然往那些地方跑了,奴婢们都要担心死了。”静和与静姝伺候姐妹俩沐浴,一边在那不停的说,俩人真的以为迟未晚要回不来了,担心得一天天的在求菩萨。   迟未晚靠在浴桶中,享受的闭着眼,洗去了一身的污垢与疲惫,等再睁眼的时候,目光清亮得很,侧过头去点点静姝的额头,“我的好静姝,我的耳朵都给你磨出茧子来了,别再说了,拜托拜托。”   搞怪的模样惹得四人皆是一阵欢笑,洗漱了一番之后,马上有人端着饭菜进来,“九皇子派人来,说他今晚在宫中用膳,县主与于姑娘不必等他了。”   匡月楼回京城,还没等将两人送回到府中,就匆匆的带着消息去往了宫中,到这会也没有回来。想来西山的情况确实过于严重了些,虽说知道的人不多,但就是因为知道的不多,才越发的让人觉得可怕。   大批的军队供养在自己深山之中无人知,他们的幕后之人是谁?大梁人还是隔壁的晋国之人,任何猜测,都令人觉得背脊发凉。   用了晚膳,又与静姝姐妹说了一会子话。迟未晚忽而想起绿儿,自己之前让她独自进京,也不知此时如何了。   “备马车,我要去庆侯府。”   “现在?”看看外头的天色,已是戌时三刻,此时去庆侯府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再者她刚回来就往庆侯府钻,若是被人注意到也终究不太好。   迟未晚想了想道:“罢了,你带上我的帖子去庆侯府,邀庆侯爷云客居一聚。”马上写了一封信交给静姝,让她快速去办,这边又让静和给自己换了身常服。   月白的宽袖锦衣,上袖几朵雅致莲花,腰间别着那半块并蒂莲的玉佩,穿着简单却自有一股子书卷的清气。一双杏眼顾盼生辉,浅浅勾唇那唇边的梨涡便露了出来,自带了邻家小妹妹的清纯感。   没让于娉婷一同去,迟未晚是从后门走的,马车也是及其不显眼,简单朴素的很。七弯八拐的绕了好一会,她才让人前去云客居。   她一到便被掌柜的邀上了二楼,“掌柜的你下去吧,庆侯爷若是来,你直接带到房中便可,再去准备一壶上好的茶水来,其他的就不用了。”   掌柜的恭敬的离去,其实之所以会对迟未晚这般恭敬,主要还是她的龙虾和酒水饮料让云客居这几个月的收益成倍的增长,隐隐的有京城第一酒楼的趋势,这让掌柜的不得不服气。   约莫过了半刻钟,庆侯爷便到了,后头跟着一个年约十二三的小丫鬟。小丫鬟一路紧张的低着头不敢看向别处,便是进了房门也不敢抬头看。   “舅舅,许久不见。”看了眼跟在后头的绿儿,迟未晚压下心头的笑意,对着庆侯爷恭敬的行了礼。   熟悉的声音令绿儿瞬间呆住,激动的抬头来看,“县主!呜……县主你终于来了,绿儿好担心你啊。”   还不等庆侯爷回复,绿儿便从后头跳出来,无比兴奋的抱住迟未晚,左看右看确定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   “好了,庆侯爷还在这儿呢,你倒是胆子大了。”将她拉倒自己身后,迟未晚歉意的看着庆侯爷,“舅舅莫怪,绿儿初次进京,还是被我匡着独自前往庆侯府,许是被我吓怕了。”   “她一个丫鬟,一心想着你我也是理解的。”庆侯爷看着自家侄女,只觉得她身上的气势又变了,怎么说呢,又长大了,成熟了些,“对了,你与遇儿在益州可是危险重重?莫怪我与老祖宗,若是我们执意将你们从益州带出来,只怕皇上那儿将要怪罪到我们庆侯府。”   自是理解的,皇上可以不管百姓死活,但是身为臣子却不能贪生怕死,必须要选择为皇上肝脑涂地,否则一旦皇上什么时候看你不舒服了,有的是借口除了你一个家族。   “我与表哥自是理解的,所以为了庆侯府,表哥几乎成日不休息的将治疗瘟疫的方子给研究出来了。我回来时,表哥曾说等益州的瘟疫稳定些了便回来,舅舅莫要担心。表哥除了瘦了些,一切都好。”   前些日子益州解封,谷莫遇也传了消息回来,庆侯爷如今亲耳听见迟未晚说一切都好,自是更加的放心了。   “对了舅舅,我今日邀你来,是为与你商议明日进宫面圣一事。” 第六十一章 脑壳疼   “明日?”迟未晚才回来就敢说出这一番话,庆侯爷还是被她吓了一跳,“皇上召见你了?”   “还不曾。”倒了杯茶递给庆侯爷,迟未晚邀着他坐下,语气浅淡又自然,“我与九皇子一同回来,加之与顾将军亲身经历了一些事情,皇上必然是要召我一同前去问话的,只是时间问题。”   有些事情,已经推迟了太久,现在她回了京城,自然是要着手去做。再者说如今她才回来,对方必然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快速的就出手,还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能让他们露出马脚来。   庆侯爷一双眼看着她,想了一会道:“及早商量也是应该的,你准备如何做?“   “舅舅觉得我提前预知地动发生,不顾安危疏散百姓,以及瘟疫面前不退却,与百姓一同对抗天灾,这些事总和起来,可有功劳?”没有直接说要怎么做,迟未晚反倒先问了一句。   “身为女子却懂得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解难,这份功绩大家有目共睹,皇上自然是会有赏赐的。”庆侯爷想了想说道,不过他说的是事实,迟未晚这一次做的的确是深得人心。   她目前在所有人面前依然还是那个山沟沟里出来,毫无身家背景,却心怀大义的小姑娘。加上这件事,她在皇上的心中必然会更有分量和印象。   听他这样说,迟未晚心中越发的有了信心,“我想过了,若是皇上要赏赐与我,我便——”凑近了庆侯爷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庆侯爷眉毛轻轻一扬,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而后同样低于几句,两人相视一笑坐会原位。嘴角挂着的那一抹算计却是让绿儿不由自主的感觉脚底有些发凉。   事情交代清楚了,迟未晚也安稳了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醒来居然就是用午膳的时间了。   天气微微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连空气都带着沉闷,树上的知了都躲着不肯再鸣叫。   迟未晚捶捶自己的腰,睡得浑身都酸软,靠在窗户茫然的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写什么,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县主,九皇子在等您用膳呢。”静姝看她穿着一身雪白素净了些,在首饰盒中挑了一番,找出一条红宝石点缀的眉心坠挂在她眉间,又在她唇上点了口脂,顿时整个人鲜活起来,矜贵之气恍若突然之间被完整的衬托出。   迟未晚也不管她怎么捯饬,等她说一声好了才起身跟着出去。   “我昨天带回来的丫头呢?”昨天回来,她便让静姝安排绿儿住宿的地方,到这会还不曾见到她呢。   静姝心中有些吃味,县主出去一趟就带了个丫鬟回来,难不成是要将自己换下去了不成,“今儿一早她便起了,说是要伺候您,做了早膳一直在门口等着您。可您前儿累着,这会才行。我之前瞧她站着都要睡着了,便让她先回去休息一会子。”   虽说是有些吃味,可静姝到底还是对迟未晚带回来的人照顾些,毕竟经她昨晚套话,这几个月在益州都是绿儿在照顾迟未晚。   “回头她醒了便带她来见我。”   一路上遇上的丫鬟小厮皆是热情的对迟未晚行礼问好,迟未晚一一点头表示回应。这些人啊,虽说身为奴仆,对人却有着极大的善意,真的是很淳朴啊。   平地起风,望着那黑云压城之势,大有要落雨的感觉。桂花在枝头一团团一簇簇的盛放,院子里都弥漫着桂花的香味,很是好闻。   “我瞧这脸色,你倒是休息得挺好的。”一进门,匡月楼便摇着他的白玉骨扇骚包的出现在迟未晚的面前,不过如今唯一的变化大概是他的穿衣风格更加的正常端庄,桃花眼也没有最初相识时候那般魅惑,但认真的看着你时,你却容易被他的目光吸引。   迟未晚扬眉一笑,“那还用说,在外头没睡过几天安稳觉,这回了京城睡了个够,爽!”   “行了,你们俩别说了,快来用膳吧。”于娉婷怕他们两又斗起嘴来,在身后笑着说了声,命丫鬟上菜。   两人也乖乖的坐了下来用膳。   “父皇今日一早已经宣了南风进宫,而莫遇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估摸着今晚就能到,父皇的意思是等明儿摆个宴,再喊你们一同入宫加赏。”   吃了饭三人饮茶闲聊,匡月楼将皇上的想法说了一番,昨日他进宫将西山的事情说了一通,皇上大怒,没想到自己眼皮子底下还养着这样一群人,着实是让他捏了一把冷汗。不过西山的事情却是不宜大肆宣扬,因而被皇上压了下来,但是迟未晚姐妹的功绩皇上还是要记在她们头上的,赏赐必然是不会少。   迟未晚心中有数,也没有太多的惊讶,点点头道:“全听皇上安排便是,对了。”她又想起自己刚来京城时候,皇上给自己赏赐的县主府,也不知建造好了没,“我那县主府可是造好了?”   “你没注意我九皇子府边上那刚盖起来的新府邸?”匡月楼好笑的问了一句,这丫头这几个月了都从没有问过一句县主府的事情,他还以为她忘了呢。县主府的位置还是他挑的,这位置绝对非常好,平日里喊一声自己马上就能到,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去。   迟未晚还真的没有注意,“要不这会带我去瞧瞧,正好可以消消食。”   一行人出了九皇子府,没走几步呢,就到了一处新盖的府邸前,黑瓦白墙好不气派,上头的匾额用红绸盖着,还不曾露出给大家看见。   往里走是一个五进的宅子,自是没有九皇子府面积大模样精致,但到底各处景色别致,也是用了心去建造的。迟未晚和于娉婷都挺满意的,看了一圈找了个石凳子随意坐下。   “让钦天监找个日子,你们就可以入住。至于丫鬟,宫里会分派一些过来,你自己也可以再买几个。”   里头虽说景色别致,但到底缺了些人气,匡月楼很快就将问题说了一番,他回头让母后给挑几个好的放进来,可别什么人都往这县主府塞。   “那我可是要问你讨要两个人。”迟未晚看向身边的静姝静和,“我一进京便是她们伺候我,尽心尽力,我也习惯了她们伺候。”   静姝静和在后头听迟未晚回县主府住下,心头还是很不舍的,没想到转眼迟未晚竟是问匡月楼讨要自己,当即期待的看着匡月楼。   见她们俩这般表情,匡月楼便知道这两人是真的愿意跟着迟未晚的。这俩人也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脑子灵活懂事,主要也忠诚,在边上看着迟未晚,他也能放心些,当即点头答应了。   聊了一会,便刮起狂风来,一行人匆匆回了九皇子府。迟未晚与于娉婷院子里看着大雨铸就的幕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她离京前匆匆开设的奶茶店“茶当酒”也不知运营得如何,想来还是要找时间去视察一番。   “对了,舅舅和李大哥呢!”迟未晚只觉得有无数的事情在等着自己去处理,脑壳疼。   “静和,让管家去将我舅舅带过来。”于娉婷回身对着静和说道,离京时间已久,张家两个舅舅应当也学会了不少东西才是。   很快,管家就带着李开阳和两个张家舅舅冒着雨过来了,“奴才给县主请安,县主,三位先生已经给你带过来了。”   管家一进来便先给迟未晚请安,迟未晚摆摆手让他起身,“你先下去吧,我与舅舅许久未见,想要聊会。”   三人站在前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好,毕竟如今迟未晚已经身为县主,身份差距大。   “大舅二舅、李大哥。”迟未晚先开了口喊道,又让静姝去准备些餐点来,娇笑着对着三人说道:“莫不是我脸上长花了,你们看着我不说话。”   “县主,我,草民给县主请安。”李开阳迟疑了一下,学着管家的样子想要跪下给迟未晚请安,被迟未晚一把给托住了。   “李大哥,你这是折煞我。我在你们面前哪里是什么县主,我依然还是那个晚丫头。”轻叹一声,迟未晚忙连声说道。   “是啊,李大哥,大舅二舅,你们莫要拘礼了,我们一家人哪有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于娉婷也在边上开口,招呼几人坐下。   说了一番几人才感觉这两姑娘还是自己麦和村里面认识的两丫头,没变。这才恢复了自然。   当时于娉婷离开匆忙,也没有交代管家应当教他们什么。迟未晚便一一问询了,瞧他们的样子确实比以前少了一些乡下人的唯唯诺诺,做事也有挑理多了。   “可能接下来你们要做的事情会有些难,但是识字确实重要,你们明儿开始学习。我还得分派你们到各个州府去独自经营店铺,这茶当酒的铺子会在大梁的各个角落中开花,我离京难,手上又没有可用能够相信的人才,唯有舅舅与李大哥和沈大哥是我最信任的,你们的任务怕是会重一些。”   迟未晚将情况与他们说明,茶当酒自己没有依靠匡月楼和顾南风,她希望那是自己手中的底牌。 第六十二章 怪罪你   推心置腹的说了心里话,张家舅舅与李开阳才知道迟未晚有多看重他们,皆是表态要好好学习,迟未晚当即又拿了地图,与他们讨论了一番,分别给他们安排到了不同地区,准备马上着手去寻找店铺。   约莫到了晚上,谷莫遇一行人便回来了。刚一进城,迟未晚便收到了消息。这次没有掩饰,直接乘坐着九皇子府的马车前去庆侯府,一路上倒是惹得不少人侧目。   来回这么一走,迟未晚早就回京的消息立马传遍了京城。次日一早,圣旨就下了,宣永宁县主极其姐于娉婷于今晚一同进宫面圣。   “晚晚,我有些紧张。”于娉婷在马车上坐立不安,紧张的拉着迟未晚,小脸儿都有些煞白。   迟未晚温和的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姐姐,皇上与我们一样,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饿了吃饭,渴了喝水,你莫要紧张。再者说,我们问心无愧,皇上若到时候有话问你,你只管照实说便是,他总不可能莫名其妙要我们的命吧。”   其实在迟未晚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君臣的观念,因而面对权贵的时候不会感觉恐惧害怕。可于娉婷与她不同,于娉婷从小生活在这个社会中,接受的都是君主是天的思想,这时候害怕紧张是正常的。   “你看少当家和顾大哥还有谷公子,你与他们不都相处的极好的嘛。他们身份可都是非富即贵,难道你如今还害怕他们?”见自己的安慰有几分用处,迟未晚再接再厉的说道。   “他们自是不一样的,虽说顾大哥一开始像是座冰山一般,可到底心地善良,一直在为我们考虑,而九皇子和小侯爷亦是如此,一个性格跳脱,一个君子端方,相处起来就是让人不自觉忘了他们的身份。”   于娉婷一手不自觉得卷着帕子,还是没能够冷静下来。   “皇上亦是如此啊,姐姐你只需要记着,皇上贵为天子,心怀天下,才不会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计较呢。再者他身居万人之上的高位,其实也是孤单得紧,无人真心与他想对。他也会害怕臣子诓骗自己,害怕百姓不能饱食安寝,其实他身上的压力比我们还大。”   于娉婷觉得迟未晚这些话说的有那么点道理,书上好多都说皇上容易被蒙蔽,其实说起来还是挺可怜的。虽然掌握着生杀大权,却一生只能在皇宫中,极少有机会像普通百姓一般到处游玩,与朋友高歌吟唱。   “你说的好像也对,其实皇上和我们差不多。”有些惆怅的叹了一声,于娉婷感觉自己没有那么紧张了。   姐妹俩亲亲热热的又说了会子话,马车便停了下来。   “县主,到宫门口了。”静姝在外头轻声说道。   这会大部分官员及家属都到了,正排着队的进宫。迟未晚原想等一会,马车帘便被掀了起来。   “县主,九皇子等着您呢。”   迟未晚抬头望出去,匡月楼正站在不远处看向自己,而这一举动顿时就引起不少人看了过来。既然已经一起被这么多人围观,迟未晚也不矫情,小心的就着静姝的手下了马车,又等了于娉婷下来了,两人才一同走到九皇子边上。   “你可真给我姐妹俩拉仇恨。”一走进,迟未晚便不客气的低声说道,于娉婷一开始被这么多人注目着还有点放不开,结果听见这么一句话,登时忍不住捂嘴轻笑一声,心下也松快不少,深感自己不该如此小家子气,怕这怕那的,如此一想,不由得挺直背脊,目光也坚定自信起来。   “晚晚!”刚走几步,后头就冲上来一人,直接挽住了姐妹俩的胳膊,“回来了也不找我,你们俩真是要气死我!”   爽朗悦耳的声音令人立刻就能知道来者是谁,迟未晚看也没看的就直接整个人靠着她走,“玉溪姐姐,我可想死你了。你瞧我,想你想得都瘦了。”   不要脸的说自己是想顾玉溪想瘦的,迟未晚当即就被顾玉溪腰上掐了一把,“你可拉倒吧,一个人跑这么危险的地方,还知道想我呢。”   “她胆子可向来大得很,你是不知道。”于娉婷在边上接了一句,娇笑道:“重点脸皮还厚。”   “姐,你怎么接我老底!”   姐妹几个相遇却是不顾边上还有别人,时不时传来的娇笑引得所有人侧目。顾南风则是和匡月楼一同跟在三人边上,倒像是两个护花使者一般。   “对了,你老实告诉我,你与我哥哥可是闹了什么矛盾?”顾玉溪趴到迟未晚耳边小声的咬耳朵,一边还侧眼看了跟在边上假装一本正经看前方的顾南风。   迟未晚疑惑,“没怎么呀,就是顾大哥一直说我是他妹妹,去他喵的妹妹!我可不想理他了,离他远远的让他去找别的妹妹吧!”同样用俩人可听见的声音在那里窃窃私语。迟未晚可是因为这个事伤了好多次,顾南风就像是不开窍的木头,怎么着都不行,难不成自己要好好起调教一番?   顾玉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我哥这几天不太正常,若非皇上召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娘都担心他怎么了呢。”   俩人说着悄悄话,却没有瞧见匡月楼看了眼顾南风,压下了嘴角的一丝苦涩笑意。而顾南风则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那个活灵活现的姑娘,她的脸颊两侧有两个小小的梨涡,每每笑起来就让人不自觉得跟着心生欢喜。   随着内侍太监入座,姐妹俩坐的位置也在靠前,与迟未晚第一次入宫时坐在末尾完全不同的待遇。   “父皇急招我回京,不曾与永宁道别,还望你莫要生我的气。”皇上还未来,殿内的气氛很是热络,各自都找了熟悉的朋友聊天说话,迟未晚正与顾玉溪聊着天呢,二皇子便忽而上前来说道。   迟未晚微微一楞,很快便恢复了原样,望着二皇子笑道:“难怪我说找不见二皇子,没想到你竟是不辞而别了,还不止一次呢,该罚!”   “好,我自罚三杯。”见她与自己还如在益州时一样,眼中没有丝毫因为弄丢了账本的事情而怪罪或是怀疑自己,二皇子万分开怀,当即满满的倒了了一杯酒给自己一口干了,还连续三次,这一行为顿时使得殿内的悄无声息,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哼!狐狸精!”不远处迟静雅险些被气出血来,才刚一会京就迫不及待的勾引二皇子了,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的跟她宣战,暗暗的又给迟未晚记上一笔。   迟未晚也没有想到开玩笑的话二皇子还当真了,忙道:“我与二皇子开玩笑呢,可别皇上没来,您就醉了,到时候皇上皇后该怪罪我了。”   “我又岂是这两杯酒就能够醉倒的。”二皇子不在意的回道,“再者你此次可是有大功,父皇又岂会怪罪于你。”   迟未晚没有接话,她可不敢这个时候邀功,“二皇子可快别与我说话了,再说下去,我怕是要被众多闺女们用眼神谋杀了。”   说着,还煞有介事的看了一圈边上各种好事者。   二皇子自是知道自己此时与迟未晚这般亲密的说话,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可他就是想要这样的效果。当即宠溺的看了她一眼,抚抚额头无奈道:“是我没考虑周全,恐怕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刚坐会到自己的位置上,皇上便携着皇后一同进殿来了。明黄的龙袍上霸气的绣着长龙,殿下立即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今日朕邀请诸位爱卿前来参加宴会,是为了庆祝益州的瘟疫彻底解除,同时就此事予以嘉奖。”   皇上开门见山,让各位坐下之后便直接颁布了对谷莫遇以及随行御医的奖赏,众人领了赏,谢过之后退了自己的位置。   于娉婷这是第一次见到皇上,紧张又好奇,小心的抬头去看皇上。只觉得对方虽与普通人长得一样,可到底与生俱来的威严就是吓人一些。不过皇上赏罚分明,还是让于娉婷相信他是一个明君,对皇上的恐惧心理也减少不少。   皇上是何等人,有人偷瞄自己也很快被他发现了,见是一个低着头的小丫头,正坐在永宁县主边上,心下便猜到了她的身份。暗暗打量了一番,算得上是眉清目秀,但与永宁县主一样,身上不见乡野村姑的傻气,反倒自有一股子的淡定娴静。   这姐妹俩倒是有些意思。   自己奖赏了这么多人,唯独没有奖赏永宁县主,偏偏姐妹俩还是一派淡然,倒是让他摸不准心思了。   “永宁,到本宫这里来,许久不见,让本宫瞧瞧。”迟未晚正埋头认真吃着膳食,冷不丁就被皇后点了名。   忙擦了擦嘴,提着裙角上前,礼数周全,低垂着眼睛道:“承蒙皇后娘娘挂记,是永宁不好,竟不曾进宫陪娘娘。”   “是个懂事的孩子。”皇后满意的对着皇上说了一声,又接着说道:“上前几步,到本宫这儿来。” 第六十三章 您没错   虽不明白皇后为何突然让自己上前,迟未晚还是恭敬的上前了几步,皇后一身凤袍,精致华贵,眼角处有些微的细纹,增添了岁月在她身上带来的气质沉淀后的那种淡然。   “皇后娘娘。”迟未晚恭敬的走到了皇后跟前,正想要跪下,就被皇后托住了,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好孩子,坐这儿陪本宫说说话,瞧你这模样,还真的让本宫觉得有几分熟悉。”   迟未晚温柔的微微低着头,嘴角带着着浅浅的笑意,“永宁蒲柳之姿,怕是与许多人容貌相似,娘娘您觉得熟悉也是正常的。”   “你这丫头。”皇后拉着她的手又盯着她看了一番道:“此前听闻你孤身去了益州,险些因那地洞丧命,又听说你与庆侯府小侯爷一同研制出了救治瘟疫的法子,你当真让本宫有些另眼相看啊。”   这话――迟未晚心头一紧,抬眼望了皇后一眼,轻叹一声道:“我幼时长于乡野,曾听年长的老人说过,每每天灾来临前都会有预兆。当时年幼不懂,只记得老人家曾说起地动来临前的异象,便记在了脑子里。几个月前听闻益州怪事频发,我才突然回忆起这事儿。只是到底是不确定的事情,我又不敢与人说,怕大家将我当成疯子看待,只能自己孤身前往查探,谁知――竟真的发生了这事情。”   迟未晚之所以将事情解释的详细,便是心中觉得这些话应当是皇上的意思,而皇上就坐在边上看着她们俩表演,她总不能露出什么马脚或者心思来。   “异象?”还真的没有听过这个说法,皇后疑惑的重复了句。   “是,娘娘或许没听过在我们乡野关于地动有这样的说法。”说到这个,迟未晚倒是看起来有信心许多了,直接仰着小脸敢去与皇后对视,“牛羊骡马不进厩,猪不吃食狗乱咬。鸭不下水岸上闹,鸡飞上树高声叫。冰天雪地蛇出洞,大鼠叼着小鼠跑。兔子竖耳蹦又撞,鱼跃水面惶惶跳。蜜蜂群迁闹轰轰,鸽子惊飞不回巢。”   说完见皇后与皇上都是很惊奇的望着自己,迟未晚无辜的眨巴这眼睛道:“这都是那老人家告诉我的,我从没有经历过地动,以前还以为他骗人呢,但经历这次我相信是真的。娘娘,我觉得以后可以将发生各种天灾前的异象整理出来,以后天灾还未发生,我们便能提前知道并且预防。”   “永宁丫头,你是说天灾可以提前预知,并且改变它?”皇上倒是被迟未晚勾起了兴趣,放下酒杯对着她问道。   皇上常年位居高位,便是一句话不说,一双眼看着你便能让你感觉到压力,不怒自威便是这个意思。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在皇上的目光之下,怕是连一句话也不敢说,更别说是谎话了。   皇上声音洪亮,这般一说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迟未晚。   “永宁不知。”迟未晚不敢看皇上,低着头看自己的绣花鞋。   “哦?不知?”重复她这句话,皇上顿时气场全开,威压压在迟未晚的身上,“不知你方才又为何与皇后说那些话?”   在场的人听得云里雾里,便见迟未晚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陛下,民女生于乡野长于乡野,乡下人靠天吃饭,最害怕的便是遭逢天灾。哪怕冬日里多下一场雪,少下一场雨,都极有可能对来年的作物生长有极大的关系。”   “而民女亲身经历了许多灾祸,又亲眼见地动来时的模样,所以才会有所想法,绝非欺骗陛下与皇后娘娘,民女也没有这样的胆量哄骗您与娘娘,求陛下明察。”   没有惊恐,没有害怕,声音张弛有度,令人不由得听进心里面去。皇上看着地上这小小的人儿许久,忽而轻笑,“你这丫头,快起来吧。朕可从未怪罪你,只是你这说法闻所未闻,倒是有些意思。”   目光微动,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殿下的所有人说,“朕的大臣,若都如你这般聪慧有脑子,又何惧天灾?”   这话实在是有些拉仇恨了,殿下的文武百官顿时齐齐的跪了一地,“臣等该死,求皇上恕罪。”   “行了,都起来吧。这事儿就交给钦天监去办吧,若真的能做到如你所说,也算是造福百姓的一大功德。”皇上大手一挥,直接将事情交代了下去。而钦天监则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就又有任务了?   皇后身边的宫女去扶了迟未晚起身,迟未晚恭谨的站在前头。下头好些目光都看着迟未晚,担心的有,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有。其中庆侯爷与顾南风以及于娉婷尤甚,生怕这姑娘一句话不和就被皇上给直接宰了。   乖巧的模样还真的有几分令人心疼的感觉,皇上好笑的指指迟未晚,“行了,别站着了,你这模样搞得好像朕欺负了你一般。”   “陛下是欺负我了。”迟未晚倒是不怕死的接了一句,嘟着小嘴委屈道:“都快差点把我吓死了。”   一句话惹得万人之上的当权者哈哈大笑起来,许久不曾遇见这样直接蠢萌的丫头,居然当真是不怕皇上。   “你的意思那还是朕的错咯。”皇上开玩笑的说了句,结果还真从迟未晚眼神中看出了,“就是你的错”这种意思来,偏偏对方来了句,“皇上您是天子,永宁不敢说您错了。”   “皇上,这丫头合我的心意。”皇后在捂着嘴险些笑出泪来,“难怪小九总在我面前提起她,若早知她如此有趣,本宫早就将她接进宫作陪了。”   见皇后在笑话自己,皇上自个儿也忍不住笑起来,“听二皇子说你在益州又是救灾民,又是研制瘟疫解药的,朕还真的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这事儿迟未晚的确不敢邀功,瞬间正经起来,“无论谁在那样的场景下都会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况且研制解药一事乃是小侯爷与诸位御医日以继夜钻研的结果,与永宁并无关系。”   关于益州的一切,皇上早就听不同的人汇报过了,关于对迟未晚的描述大抵相同,皆是说她好的,皇上如今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行了丫头,你不用谦虚,这些事朕都清楚的很。你说说你想要什么?”皇上对她有疑惑,但是心中那一抹熟悉感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因而对她也是分外的包容。   迟未晚想了想道:“永宁如今身为县主,不愁吃穿,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不过――”迟疑了一下,跪在皇上面前恭敬一拜,“永宁虽对物质已无所求,只是一直有件事情压在永宁心头想要去了解。若皇上真的要赏赐,可否帮永宁一把?”   这倒是齐了,对物质没有要求,难不成是想要权势?“你倒是说说要我怎么帮你?”   “永宁从小就知道自己并非爹娘亲生,乃是一个弃婴。永宁就是想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问问他们为何要将我丢弃?更想知道,他们如今是否还健在,过得可好。”前头还说的有些气愤,可越说到后来,声音便不由得低了下来,听着有几分难以掩饰的悲伤和委屈。   又从衣袖中掏出了那半块并蒂莲玉佩与手帕,端正的捧在头顶,“这是娘亲捡到永宁时,襁褓里放着的,也是这些年来,唯一对亲生爹娘的念想。”   皇后身为女子,自然对这种事情更加的有感触,更容易心软,内心里对迟未晚越发的心疼,“将那玉佩拿过来给本宫瞧瞧。”   宫女将玉佩递了上去,皇后仔细看了一番道:“瞧这玉佩质地做工都是极好的,一般人家可没有这么好的玉。只是这缺口怕是此前被摔成了两节。说不定靠在这线索还能去寻找一番。”   红色的络子挂着,在半空中缓缓的摆动。皇后提着玉佩在灯下仔细的看,想要再看出些端倪。   藕花深处田田叶,叶上初生并蒂莲。   “你先起来吧,净看你在这里跪来跪去了。”皇上示意身边的太监将她扶起,太监眼睛雪亮,扶起之后忽而咦了一声。   “怎么了?”这太监与皇上相伴二十多年,是皇上极其倚重的内侍郭其成,见他竟当众如此表现,不由问了句。   迟未晚这会也不知自己是该回位置坐着还是傻站着,“皇上,奴才瞧这帕子上还有字呢。”郭其成回到皇上身边尖声说道。   “哦?”皇上对这些事情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不过既然郭其成这样说了,便道:“拿过来给朕瞧瞧。”   帕子上绣着什么迟未晚自然知道,这会安静的站着,眼中不自觉得露出点期待,“陛下,这上头绣着一个心字,我曾猜想可是我娘亲的名字。心儿,想必她是一个极其温柔的人。”   “心儿。”喃喃的跟着念了一遍,皇上的心头微微一动,目光不自觉得再重新看向迟未晚。   像,真的像。   “心儿?”殿内忽而引起一阵骚动,“心儿,皇上可否将帕子和玉佩给臣一看。”   庆侯爷忽而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恭敬的说道,但是浑身都紧绷着,似乎一直在隐忍着什么。 第六十四章 相吻合   微微弯曲的身子,颤抖而隐忍的着,庆侯爷满目请求的看着皇上。   皇上心中微微一动,看看殿下的庆侯爷再看看迟未晚。难道……他不敢往下想,当年的事情闹得那般大,那个名动京城的女子早已香消玉殒,且她的孩子也无一存活,这应当是不可能的。   让郭其成将帕子拿过去,皇后亦是心头疑惑,再仔细观察了一会迟未晚,竟然渐渐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了。   玉佩上的络子有些陈旧了,只是与玉佩一起被保护得很好。帕子洗得微微有些泛白,上头绣着得字却是清晰得冲击进了每个人的眼中。   “心儿,我家心儿。”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庆侯爷身后,一身一品诰命服的庆侯府老太太颤巍巍得起身,满是忧伤怀念的将庆侯爷手中的玉佩抓了过去,口中喃喃自语,“这是心儿调皮摔坏的玉佩,怎么会在这里?”   老太太一席话顿时引起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目光几乎是实质性的看向了坐在庆侯爷对面的云侯爷一家三口。   云侯爷与安梦莹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突然转折到他们身上,本就看迟未晚安然无恙的回来心中有一肚子的火气,前一刻还在设想如何将她除去,后一刻这火竟是烧到了他们身上。   “心儿早就死了,连同那个刚出世的孩子,又岂会还留信物在民间。”几乎是想也没想,看到这般多的人盯着自己,云侯爷当即起身大声说道,恨不得让所有人回忆起十多年前的事情。偏生如此一说,倒是让不少官员的家属对其越发的看不上,当年妻子刚走,后脚立刻就将妾室抬成了正房夫人,简直负心薄幸,令人不齿。   迟未晚诧异的看着突然大声说话的云侯爷,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又对着老太太和庆侯爷道:“我瞧老太太与庆侯爷的模样,似乎认得这两件物品,拿你们定是知晓我娘亲和爹爹在哪儿了,永宁恳请老太太与侯爷告知一二。”   像是不知道他们口中说的那人是谁,杏眼中饱含期待的看着他们,“我娘亲这些年可是过得好?”   “我的好孩子。”像是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出口一般,老太太看见迟未晚那幅清纯模样,霎时间老泪纵横,“孩子,你下来,到我这里来,让老祖宗瞧瞧你。”   脸上闪过诧异,迟未晚求救的看着身边的皇上,见皇上点点头,她这才咬咬嘴唇迈着莲步款款走下去。   一身黛色翠烟裳,散花水雾的月牙白百褶裙,腰间配着与衣服同色系的香囊,下头还缀着一个铃铛,行动间铃铛清脆作响,裙裾微微晃动还能看见裙摆处极细银线修成的百谍在随着风儿轻轻飞扬,这装束倒是暗藏了一丝小心机。   “永宁见过老太太。”临近了,迟未晚便微微福身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拄着拐杖在庆侯爷的搀扶下缓缓地靠近迟未晚。   迟未晚见她许久不曾开口,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便见到老太太满脸的泪痕,当即吓了一跳,语无伦次道:“老夫人,您、您别哭,可是永宁哪里做错了?我、对不起老太太,您,骂我也行,可别哭了。”   小脸上尽是紧张,手中帕子小心的给老太太拭泪,这倒是让老太太越发的伤感了。   “县主,你可是说这两样东西是你娘留给你的?”庆侯爷见自家娘亲几乎说不出话来,与儿子谷莫遇一起扶着老太太,一边盯着迟未晚隐忍着问道。   见终于有人和自己说话了,迟未晚忙点头,“我娘亲捡到我的时候,襁褓中便留下了这两样东西,对了,还有一封信,上头只写明了我叫迟未晚,别的信息却是一点也没有。我爹娘收养我之后,便一直延续着这个名字。”   这些话自是甥舅两人早就说过的,原本只是让庆侯爷下场演戏,却是没想到老太太也来了,因而才让迟未晚方才乱了心神。   “你爹娘是何时捡到你的?”或许男人就是比较冷静理智,即便是看见与自己妹妹几乎一样的容貌,以及这几种信物,庆侯爷还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这话迟未晚一愣,垂眸去思考。这般模样倒是让云侯爷抓到了马脚,当即冷笑一声,“说不定就是些江湖骗子,找两个相似的人来想要鸠占鹊巢。”   “是啊,庆侯爷还是小心为秒。”安梦莹端坐着,诚恳的说道,似乎一心在为庆侯爷考虑一般。   一直都知道迟未晚是个弃婴,只是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与庆侯府有关联,若说自己以前觉得她眼熟,难道是因为小时候见过她娘亲云侯府的当家夫人?顾南风心中惊骇,若真如此,那当年云侯夫人的死真想如何?当年云侯夫人的两个孩子可是一个都不曾活下来,那这玉佩又作何解释?难道说其实那个刚出生的婴儿被暗中救下了?   各种疑问充斥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特别是那些个为官多年,十多年前亲眼见过谷怜心的人。大家都是人精,这时候聪明的没有站队,只在场中暗暗交换了神色。   “若民女记得没错,是十四年前的冬天,那时候刚下第一场雪。”见大殿内的人都神色莫名的看着迟未晚,于娉婷如何也坐不住了,便是明知自己突然开口会惹来他人的各种质问,也舍不得留她一人面对这般多不怀好意的眼神。   浅浅淡淡的杏色长裙,浑身几乎没有多余的配饰,唯独发间插着一只白玉雕琢的莲花,一眼看过去有种素净雅致的美感。   袖子底下的手紧张的握着,于娉婷迈着步子缓缓的从位置后头走出,拜倒在皇上面前,“皇上恕罪,县主自打来了民女家中,便每年的生日都是我们姐妹俩一同过的,她虽知晓自己不是娘亲亲生,却不知娘亲何时将她捡起,民女一时情急才替妹妹回答。”   “你就是永宁的姐姐?”皇上自是知晓的,这会不过是特意点出她的身份罢了,“那你倒是说说,具体是什么时候?”   “民女记得爹爹曾与我说过,当年下了一夜的雪,积雪都到了小腿肚。天未亮,爹听见外头有人叩门,一开门却是只看见门前放着一个将将足月的婴孩。襁褓中的孩子已经冻得全身发紫,爹怕她冻死在外头,才将她抱回家中取暖。”微微有些紧张的声音,可坚持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倒是有几分倔强。   “将将一个月?”皇上饶有兴致的品着这句话,“找你这么说,大雪约莫是十二月,往前推算应当是十一月左右了。”   于娉婷抿抿嘴,吞咽了一下口水回答道:“约莫就是那个光景,爹说妹妹那时候营养不良,看着像是一个月左右的婴孩。若是真的营养不良,许稍微大上几天也是看不出来的。”   她这话也是没错,营养不良的婴儿,便是四五个月了看起来也有像是刚出生的。   只是按照这样推算,当年谷怜心生产正是十月中旬,时间线上竟是完全能够重合了。只是一个婴孩到底是怎么样会从京城去到靠近边关的扬武镇的?   场内出现了诡异的安静,老太太推开儿孙的手,一步步颤巍巍的朝着迟未晚走去,迟未晚忙上前扶住她,“老太太。”   “我苦命的儿啊!是娘对不起你,让你的孩子在外头吃了这么多年苦。”老太太竟是控制不住的抱着迟未晚痛哭起来,别的话一句也不曾问起,竟是直接就认下了迟未晚这个外孙女。   迟未晚整个人都石化了,听这意思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有听懂,呆呆的任由老太太抱着。而庆侯爷亦是红了眼眶,握着手中的玉佩像是依然能够牵住那个机灵古怪的妹妹的手。   “老太太此举未免太草率了些吧。”安梦莹只觉得自己脑壳突突的疼,这事儿的确是有些难办了,重点是前头自己夫妇俩还在说这个人是假的,后头庆侯府直接就将人给认下了。这不就是在啪啪的给他们打脸,同时还在怀疑当年的事情有蹊跷吗。   “事情究竟如何,我还想问问云侯爷呢。”庆侯爷目光猩红紧盯着云侯爷,像是被惹炸毛的老虎,恨不得冲上前很揍他一顿。   云侯爷自是不能示弱,面带嘲讽,“仅凭一块破玉佩一张手帕,就能让庆侯府认下一个不存在的人,还真是让人惊讶啊。若是天下百姓知道如此容易,怕是庆侯府会有数不清的孙女来相认吧。”   “玉佩相似的有很多,但若能碎得一模一样,还能与我手中这块吻合。帕子上的绣工与心儿相同,便是长相也与心儿无二。我也想问问云侯爷,这世上可有如此的巧合?”   冷哼一声,庆侯爷从袖中摸出一块同样残缺的玉佩,众目睽睽之下两块玉佩竟是完美的合成了一块,完整的一副并蒂花开样式,这让所有人顿时收起了心中的怀疑。的确,这世上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第六十五章 长得像   “云侯爷贵人事忙,心儿或许不曾告诉过你,这玉佩乃是我娘贴身佩戴之物,当年与我争抢碎成两块,因心中内疚,才小心的将其制作成如今模样。”举高了展示给云侯爷看,庆侯爷盯着他,见他面上有一瞬间的惊慌,如同错觉一般一闪而过,却是让庆侯爷心中越发的肯定了其中的猫腻。   “皇上,老妇人当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终于又找到了外孙女,便是别人不认她,老妇人也是要将她带回府中,她永远是我庆侯府的小姐。”老太太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拉着迟未晚往前走了两步说道。   目光根本没有施舍给边上的云侯爷,倒真真是打脸了。云侯爷一时气得脸色都变了,“皇上,此人冒充我云侯府的千金,心思叵测,请皇上明察。”   他自是绝对不会承认这是他们云侯府流落在外的血脉,一旦事真,云侯府还不要被天下百姓的唾沫给淹死,便是皇上哪里也不好交代。   迟未晚一直不曾开口,面上诧异心中冷静,就是等着云侯爷主动跳出来。这会好像才明白他们一群人在说什么,目光从云侯爷庆侯爷和老祖宗的身上一一划过,最后看着紧抓着自己手的老祖宗,浑身一震,瞬间抽回自己手往后退了一步。   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还透着警惕和惊恐,“不可能的……”   这表现像是真的完全不知情,反倒是因为突然发生的事故而受到了惊吓,垂落在袖子中的手紧张的抓着裙角,戒备的看着所有人。   “丫头。”顾南风心中不忍她一人去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上前以胸膛抵着他的背部,却是奇怪的没有感觉到她的颤抖。   迟未晚亦是没有想到顾南风会突然出现,一个转身抓着顾南风的衣服,抬眸迅速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低头,语带哽咽道:“我只是想找到我爹娘,我没有居心叵测。”   小意委屈的声音,几乎将整个脸都埋在了顾南风的胸口。大家伙这会儿也没有心思说她这个动作有多越界,反倒是一门心思的在想迟未晚到底是不是云侯爷的亲身女儿。   “皇上,十多年前臣妹突然身亡,臣等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没了性命,身边虽有一个孩子,可云侯爷也不曾让我们自信查看便以下葬为由匆匆入土,如今想来却是疑点重重。臣不愿再将前尘往事掀出,只是臣妹的孩子,臣一家却是一定要认下的。”铿锵有力的声音,庆侯爷直接跪倒在地,强硬的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是,永宁这孩子,我们庆侯府是一定要认下的。”老太太亦是表明了心意,又望着云侯爷冷笑一声,“事情真想到底如何,我相信云侯爷比任何人都清楚。”   “皇上,这人绝不是臣的孩子。”云侯爷也急了,抱拳激动地对着皇上说道,又尽可能的让自己红了眼眶,语带伤感,“臣与那孩子父子缘浅,早早的就阴阳相隔。十多年来臣时常梦见那个孩子,绝不是这个村妇能够代替的!她定是对我云侯府有所图谋!”   “定然如此,你说!是不是收人蛊惑才想要陷害我云侯府!”安梦莹直指迟未晚厉声指责道。   迟未晚被指责得泪眼朦胧,“皇上,永宁如今已经是您亲封的县主,便是京城闺女遍地,永宁的身份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永宁又何须为了什么云侯府而撒下这弥天大谎。再者,我也只是想找到我的爹娘,想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永宁一直以为爹娘是因为生活困难才将我遗弃,所以才想要找到他们,如今永宁有能力照顾他们了。”   说到最后,泪水早已无声的低落在地上,浓浓的悲伤与思念宛若铺天的网密密麻麻的网住了在场每个人的心。   是啊,人家现在已经是县主。身份地位都有了,又因为益州一事连同名利也有了,又何必去在乎你云侯府的那点身份地位。再者说比云侯府高贵的门阀多了去了,若真的要碰瓷,如何也轮不到你吧。   十多年前,云侯府的当家夫人谷怜心难产,母子双亡,没多久连同云侯府的嫡小姐也意外去世。而云侯爷在妻子离世不久便抬了安梦莹为平妻,听闻那段时间云侯府的下人还遭遇一番清洗,难道……   再看这永宁县主,活脱脱就是谷怜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那嘴角的梨涡好像随了云侯爷。如此这般的看去,越看越是相似。   皇上看场下僵持着,好好的一个宴会,居然出现了这般狗血的剧情。作为天子,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自是不能够让人看出偏倚任何一方的。   “永宁,你可知如今是什么情况?”没有去回复双方的话题,反倒是对着殿中那跪在地上小小的人儿发问,言语温和,像是在谈家常一般。只是这不自觉流露的态度,让那些猴精的官员们嗅到了一丝不正常。   迟未晚扬起满是泪水的脸道:“永宁虽愚钝,却也听明白了一二,庆侯爷与老太太说我是庆侯府小姐的女儿,可云侯爷说我不是她的孩子,说我乃有所图谋。”泛着水的杏眸像是被雨水清洗过一般明亮,她眨巴着眼疑惑道:“若我是庆侯府小姐的女儿,那与云侯爷有何关系,为何他与云侯夫人皆是这般惊慌?”   一句话让云侯爷与安梦莹的心思完全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诚然,永宁县主来到京城才多久,又怎么会了解十多年前的事情,便是谷怜心也极少极少再有人提起了,俩家的恩怨也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平息。   迟未晚这一问,是真的有种直戳人心脏的感觉,清澈的目光令人无处可逃。顾南风发现好兄弟谷莫遇亦是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只是脸上并没有诧异,反倒是一直难以言说的情谊,心中有一瞬间的清明,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一问让一直说迟未晚是有意接近云侯府的云侯爷也突然语塞,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该死的,一群废物!竟然让这个丫头活着回来。   “云侯爷曾经的夫人正是庆侯府小姐谷怜心。”幽幽的一句话在安静的大殿中响起,匡月楼抱着双臂吊儿郎当的靠在椅子上,只是那双上挑的桃花眼闪着坚韧的波光,及其不爽的瞟了一眼云侯爷。   众所周知,九皇子最是护短不过,而永宁县主几乎全京城的人都清楚明白那可是九皇子罩着的人,也难怪九皇子会看云侯爷不顺眼了。想到这里,又一次深刻的觉得迟未晚绝不是在骗人,毕竟她背后还有一个九皇子和天下兵马大将军,有这两个人护着,哪里还需要云侯府的庇佑。   解答了迟未晚的疑惑,跪在地上的姐妹俩皆是不敢相信的愣住了。   “皇上,我……我是被遗弃在扬武镇的,又岂会是京城大官员家的孩子,这其中定是弄错了。”没想到除了云侯爷,第一个否认的还是迟未晚自己。   她说的的确也是众人最为疑惑的问题,毕竟一个婴儿如何会出现在一个小村庄里?若是被人送走,为何不送到庆侯府,反而千里迢迢送去了扬武镇?   “是啊,我们家离京城千里之远,便是我们如今前来,也要花上大半个月的时间。当年妹妹不过初生,如何被人送到这般远。”于娉婷亦是被眼前的结果给吓了一跳,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提到这半个月的时间。   千里之远,可不就需要一个月的光景吗?那之前说的一个月大也就对上了。   “皇上,想来这只是一个巧合,县主只是碰巧与我夫人长得相似罢了。”几乎没有想迟未晚为何会自己否认,云侯爷马上就顺着杆子上去了。   但在场的可不是这么轻易蒙骗了,如果说人有相似,那玉佩呢?手帕呢?如何解释?   “无论云侯爷如何认为,我庆侯府却是一定认下了永宁县主为我们庆侯府的小小姐。”老妇人看起来年纪大身子骨弱,只是这会拐杖咚咚的敲击着地面,“皇上,老妇人今天失礼,还请皇上责罚。”   老庆侯爷也是为了大梁鞠躬尽瘁,所有皇上还是很敬重老太太的,忙说道:“老夫人你思女心切,朕也是理解的。”说着又看看迟未晚,“永宁这丫头既然合你的眼缘,多来往来往也是极好的,朕瞧着这丫头确实是个心善又有自己主意的。”   “永宁,关于你爹娘一事,朕会替你查清楚。你若是有时间,便多与老夫人相处,陪陪她,可是记着了?”   虽然没有明说迟未晚就是谷怜心的孩子,可皇上这模样倒是完全将迟未晚推给了庆侯府,明显的就是告诉大家,老子相信永宁就是谷怜心流落在外的孩子。   “永宁记住了。”迟未晚低头表示道。   这一场寻亲风波便在皇上的三两句话下化为了平静,只是这是真的平静还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谁也不知晓。 第六十六章 茶当酒   宴会散去,于娉婷和迟未晚则是被留了下来,老太太自是不肯离去,生怕皇上伤害到迟未晚一般,就守在大殿的门口等着,皇上没有法子,只好让皇后将人请进殿内先安抚一会。   总之没人知道皇上与俩姐妹说了什么,等姐妹俩回到九皇子府的时候,皇上的圣旨已经昭告天下。   永宁县主不惧个人安危救下益州府数万百姓,又代天子安抚民心,而民女于娉婷温婉娴静,心思纯善,面对危难不惜以身涉险,以大无畏精神保护了大梁。姐妹俩一切以天下为先的精神,实乃女中豪杰天下诸子的榜样。特奖赏白银万两,绫罗绸缎无数,令封于娉婷为和义县主。   永宁县主与和义县主生长与乡野,深知刚经历深渊的益州府百姓之困难,将皇上所赐白银黄金皆捐出,用于重新修建益州府。   皇上对姐妹俩行为很是欣赏,亲自写下匾额“巾帼不让须眉”,没俩天就挂在了县主府的大堂中。   皇上赏赐迟未晚可以理解,可是将于娉婷也封做县主就让很多人有了猜测。到底做了什么以身犯险的事情,竟是能够让皇上这般奖赏。   而迟未晚关于身世之谜的无数版本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几乎每个茶馆都有说书的在绘声绘色的描述。而每隔几天就会有新的消息突然出现在百姓之中,诸如迟未晚云侯府遇险,诸如此前被追杀在床上躺了一月有于,诸如迟未晚养母在路上被杀一事。总之谣言越传越烈,根本控制不住。   就在谣言愈演愈烈之时,两位县主低调的住进了刚刚兴建完成的县主府中。大开县主府之门,凡是上门的,皆以宾客之礼相迎。   只是九皇子除了前去宫中请安之外,几乎时刻都在县主府之中待着,便是有些人想去打听点什么,也是不敢开这个口。重点还是县主府中的丫鬟小厮,居然调教得跟铁桶似得,根本问不出所以然来。   “永宁,你该不会真的是云侯爷的亲生女儿吧!”顾玉溪围着迟未晚绕了几圈最终还是无比惊讶的说道。这简直就是话本里的故事嘛,富家小姐被狸猫换太子,远离亲身爹娘,最终回来大放异彩。   迟未晚抿了口顾玉溪亲手制作的绿豆酥,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为何我看你满脸的八卦?”   没想到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顾玉溪吐吐舌头收敛了一点表情,“我这不是好奇嘛,这迟静雅如今可是大门也不愿意出了,一天天躲在家中,就怕出门被人指指点点。”   迟未晚自然知道外头谣传得有多厉害,很多消息还有她的推波助澜呢,“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你啊就不要好奇了。”   “好了,九皇子邀我们晚上云客居一聚呢,不是说还要去茶当酒一趟吗?”换了一身轻便男装的于娉婷从外头进来,墨发高束眉毛微微加粗扬起,目光坚毅,倒真的有几分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顾玉溪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不由感叹道:“义和你这模样我要忍不住动心了!还有,你们要去哪儿?我也去!”   丝毫没有将自己当成是外人,顾玉溪紧跟着迟未晚去后头换衣服,瞧见迟未晚用眉粉在眉毛处化了几下,原本柔弱的气势顿时一变,立刻又央着迟未晚帮她画一个。   准备就绪了,三人直接甩下丫鬟从县主府后门出去了。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行走在大街上,立即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目光,偏偏顾玉溪还时刻不忘骚包的冲她们微微一笑亦或是眨眨眼,直接将将一大波人吸引着跟在了后头。   “你能不能安分点。”迟未晚扶额,这人若是男子一定还是个花心大萝卜呢。   走了约莫有一刻钟,还没进入茶当酒,白露便迎了出来,“两位公子过来,怎么不曾提前说一声?铺子里这会正忙呢,怕是没法子好好招呼公子。”   于娉婷摆摆手,“无碍,忙你们的去吧,让夏至将这几个月的账本一同拿过来。”说着便轻车熟路的自顾自的迈进茶当酒,往后头的院子走去。   一时脑子里转不过弯来,顾玉溪是被迟未晚拉着进去的。等进了后院中,她才反应过来,“这茶当酒你姐妹开的?”   姐妹俩无比坦然的点头,“对啊。”   “好啊,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顾玉溪直接扑过去就挠姐妹俩,三人闹作一团,好一会乱战才结束。   “在京城中我们姐妹毫无根基,又不能总依靠九皇子和顾大哥,因而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整理着衣服,迟未晚才跟她解释,“当时才将铺子开出来,我便去了益州,接连几个月不在京城,这茶当酒能过顽强的活下来,也是及其不容易的。”   算起来的确是迟未晚在益州的那段时间,茶当酒才突然以黑马之势强势的出现在大家面前,然后以势不可挡之势赢得了每个人的喜爱,这门口几乎每天都排起长队。而且神奇的地方在于,即便是有人模仿他们的饮料,大家还是认定了就是茶当酒。   “玉溪姐姐,我们就是将你当成了好友,所以才不对你隐瞒,只是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姐妹俩一左一右的挽着她说道。   听她们这样解释了,又不是有心瞒着自己,顾玉溪很快便接受了她们的说法,“那我以后来这里买奶茶,要有优先权,还要免费!”   “成交。”直接让白露去给她拿了张专门定制的会员卡,上头给填上了她的名字,乐得顾玉溪直接跑去行使她的优先权了。   姐妹俩则是开始对账,几个月来第一次查账,工程量还是挺大的。好在夏至记账的时候用的就是迟未晚交给她们的法子,看起来倒是不费力。   “五月底开业到如今十月中,总收入为两万四千五百一十八两,除去日常开销与成本,纯利润为两万一千两。”夏至站在一侧,认真的汇报这几个月的盈利情况。   还真的是不算不知道,仅买饮料就能赚这般多的银子。迟未晚将几处记录模糊的地方询问了一遍才将账本合上,“我不在的这几个月,你们做得很好。将你们买下来之后,我也曾说过,做得好的,不仅有机会脱离奴籍,还有机会获得一店之长的职位。”   说到这,迟未晚抬眸去看着她。夏至先是一愣,很快点头道:“公子的确说过,所以奴婢们丝毫不敢懈怠,认真的对待每一个客户,想要将茶当酒做得更好。”   “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即使我们俩个不在,也能够靠你们的智慧与配合去解决很多麻烦。”毫不吝啬的夸奖她们,诚然,在没有主心骨的情况下,她们还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营业额也完全出乎意料。   “我看每一个我挑选出来的人如今都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我现在的想法便是放你们出去,让你们一人担起一个铺子的成败来。”   虽然一直很期待这一天的来临,但其实她们每个人都很忐忑的,太多主家只会画大饼了。没想到自家公子竟是真的这般有魄力,又对她们放心。   “公子说的可是真的?您真的觉得我们有这个能力?”便是夏至自己也不敢相信,她们只是奴才,真的有这个能力去做一个掌柜吗?   “我自然是相信你们。”毫不犹豫的点头,迟未晚拿了张宣纸,在上头写下几个地名,“这几个地方是我目前预定要你们去的,你们可以自己讨论商议一番。可以一人单打独斗,亦可以两人结伴。做得好的,连锁店还是会不断的往外扩张,你们要记着,你们是我茶当酒开疆扩土的第一批良将。”   平缓的语气却听得夏至浑身血液沸腾,她们一群被奴役被买卖的奴才,居然还能做如此充满希望和野心的事情,“奴婢一定会好好做,绝不辜负公子的期望。”   “对了。”于娉婷听她们说完接话道:“京城的茶当酒便是我们一个起点,且它地处京城,乃是极为重要的一处据点,我们也需要你们中一个人留守在这里。你或者白露,你们姐妹俩决定。”   白露和夏至头脑聪明又理智,京城这个地方一脚能踹出好几个达官显贵,需要有人在这里坐镇才行,而自己姐妹俩又不能时常出现在这里,只能先将她们俩姐妹分开一段时间,再等沈温书抽出身来掌管这茶当酒。   两万多的银子换成银票,也有厚厚一叠了。迟未晚分别给店里的每个人留了一个红包,在里头塞了三百两的银票,算是给他们这几个月的工资了。   外头顾玉溪正吃得开心,嘴角沾满了奶油,还招呼了好几个漂亮的姑娘一同享用。见姐妹俩出来了,冲她们招手,“这个很好吃,快来尝尝。”   “少吃点,容易发胖。”迟未晚无奈的摇摇头,这奶油果然是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够抗拒得了的。   “无碍无碍,再给我打包一个,我拿去给羽恬,她最是喜欢不过。”擦擦嘴角,玉手一挥,毫不客气的又拿走了一整个的蛋糕。   又与几个姑娘依依不舍的一挥,顾玉溪才跟着一起出了茶当酒,别过姐妹俩直奔欧阳羽恬家中去。   “姐,你说九皇子今日喊我们去云客居是为何?” 第六十七章 分银子   “两府这般近,他非得要我们去云客居,约莫是为了云客居的事情吧。”想了想于娉婷回答道,“我们先回府换身衣裳,再出来逛也是一样的。”   男装虽说行动方便,只是也要以防万一浪得太过被人认出来。   “县主,这是云侯府送过来的帖子。”换上衣服,稍微改了个妆面,静姝便拿着一封大红的帖子进来。   云侯府。   迟未晚听到名字的时候嘴角划过一抹冷笑,终于忍不住了吗。   “是云侯夫人邀您下月初一一同去静安寺上香。”于娉婷率先看了帖子说道,眼中微微有点担忧,“怕是来者不善啊。”   “就怕她不来。”自信的声音丝毫不担心到时候可能会发生的麻烦,“静安寺我还从不曾去过,听闻那边的菩萨最是灵验了。初一,也不知那边有多热闹呢。”   最后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姐妹俩对视一眼,瞬间心有灵犀。于娉婷招了静和在她耳边低语几声,静和便笑嘻嘻的走了。   “县主可是乘坐马车?”   “不必了,时间还早,我们走着过去。”拒绝了马车的接送,姐妹俩挽着手出门了。   其实还真的极少逛街,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不过天气还是热得很,但丝毫不曾减少姐妹俩逛街的热情。   商贩们此时都出来了,街道上吆喝声声,充满了烟火气。来往的人群时不时停驻在某个摊位前,讨价还价你来我往的。   “我有个想法。”手中捧着从茶当酒买过来的柠檬冰,于娉婷忽而开口道,“之前我在家中便喜欢做那些玩偶靠枕的,我瞧这路上小玩意都挺多的,那玩偶什么的样貌独特,若是做出来卖也是不错的收益。”   于娉婷对那些靠枕的喜欢,迟未晚一直都知道,当年姐妹俩还曾讨论过呢,如今生活安定下来,自是要支持姐姐的创业想法了。迟未晚忙点头,“可以一试,到时候就在茶当酒边上买个铺子,还能帮着宣传呢。”   又有了赚钱的路子,姐妹俩自是兴奋的,尤其是于娉婷,这可是她想出来的法子呢。说干就干,姐妹俩又往回走,沿着茶当酒附近走,在哪儿瞧可是有铺子在出让。   “永宁、义和,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身后忽而响起一道疑惑的声音,只见二皇子从马车上下来,“你们出门也不多带几丫鬟,我在后头瞧你们在这里转了好一会,可是有什么事情?”   温和的言语以及话里话外毫不掩饰的好奇,这直接又不讨人嫌的度的确很容易让人喜欢,“我与姐姐想找个铺子,用作开店呢。”同样也是不掩饰,迟未晚笑着说道,又指指对面紧闭着的房子,“我瞧这屋子正在转卖,只是敲了好一会门也不见得里头有人出来,正和姐姐商量明日再来呢。”   “原来如此。”二皇子看看她所指的店铺,忽而笑道:“这铺子的主人我倒是认得,家中独子病了,所以才想着将铺子卖了看病。等明儿我让人将他喊回来,在铺子里等着你。”   惊喜的看着二皇子,迟未晚忙道谢,“那我改明儿请二皇子吃饭。”   “那可就说好了,你赖不掉的。”二皇子亦是很开心她能够说出这话来,“对了,你们要去哪儿,我让人送你们过去。”   看看天色,不知不觉也快到了与匡月楼约定的时间,“不必啦,只是去云客居,再过条街便是,我与姐姐晃荡过去,正巧可以看看京城的风貌,来京城这般久,极少有这机会。”   见她拒绝,二皇子也没有继续要求。三人道别之后,看着姐妹俩时不时发出欢笑的背影,二皇子冲着身边的人低于了几声,那人便很快的随着她们走的方向而去。   一进云客居,掌柜的便将人迎上楼,“县主先喝杯茶,九皇子正在后头清点账目。”   果然如于娉婷所说,匡月楼就是为了云客居分成的事情喊她们来的。在包房中休息了一会,匡月楼便让掌柜的抱着两个大盒子进来了。   “等久了。”   偌大的桌子上瞬间摆满了账本,迟未晚直接往后仰了仰,“什么意思?”   “这几个月的账本,你可以算算,另外这本是我最后算出来的结果。”说着,从里头拿出一本最薄的放在上头。   迟未晚直接拿了上头这本看,里头的收入实实在在的吓了她一跳,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居然总营业额达到了四十多万两,而酒水另算的金额也达到了三十多万,“这几个月在别的州府也开设了云客居分店,所以从中抽取了几万两作为开店资金。纯利润为三十四万两,酒水为三十一万两,按合同你我分成,这盒子里的银票是你的那部分,你可以自己清算一下。”   不用算迟未晚也相信他的,而且京城云客居得事情除了最开始上龙虾得时候提过建议,以及提供酒水之外,她根本没有做过任何事。说起来,其实她占了很多便宜。   “难不成九皇子还给我缺斤少两不成。”迟未晚看也没看,直接将盒子放到了一边,“我想了想,咱们之前定制得合同还是更改一番,我给你提供酒水,你们负责买卖,我只抽一半得金额,不过除了我家得酒水,你们云客居不能够用别家得,否则你们要赔偿我巨额银钱。”   桃花眼明显一愣,忽而长翘得睫毛微微眨动,眼睛里顿时如荡漾开了出水一般,“你该不会是心疼我吧?”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迟未晚很开心得赏了他一记白眼,“以前我家中情况不太好,为了补贴家用,我才不得不要求过分了些。如今我生活无忧,云客居又一直是你在打理,我哪有这般厚脸皮的还继续要求维持原先的合同。”   原来是这样,匡月楼哈哈一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酒水利润庞大,我早就想要分一杯羹了,不过这样,以后云客居开设分店算你一半,所有利润你我平分。”其实说起来迟未晚根本不会吃亏,反倒又赚了。   关于云客居的分店,两人又商谈一会才叫人摆了晚膳。龙虾在京城实在火爆,特别是到了晚上,几乎出一锅瞬间便抢光。云客居的大门外直接摆上了好几桌,文雅些的就着雪碧,爽快些的则是大碗喝酒,这喧闹声几乎传出几里地去。   三人大块朵颐,吃龙虾直接上手最是吃得开怀,“对了,今早我进宫碰见我二皇兄,似乎找父皇求圣旨呢。”   经历过益州一事,对二皇子的印象一改再改,迟未晚如今却是不太敢相信二皇子了,“什么圣旨?”   “不清楚,约莫着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夜曾和皇上打听过,奈何皇上根本就不透露给他,反倒看他的目光都有点诡异,他便没敢再问,“这几日我瞧着你与南风似乎有些矛盾?”   “哪有。”迟未晚想也没想的直接给否认了,自己只是和他保持一点距离而已,而且顾南风自打回来之后,也极少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听顾玉溪说,家中正在给他相看适婚的姑娘呢,“你们为何都觉得我与顾大哥发生矛盾了?我与他只是朋友罢了。”   门外,正想要推门进来的人,手举在半空,愣是没有继续推进,反而站在门口凝神屏气的继续听了下去。   朋友!匡月楼可不是这么想的,自己当初放手可不就是希望这两人能够在一起嘛,毕竟相较与自己的身不由己,顾南风家人口简单又能护着她,再好不过。且两人那一路上的亲密无间,又岂是一句朋友能够概括。   “你真的觉得你们之间是朋友?”   这话问的惊了迟未晚的心,直接扔下了手中的龙虾,洗了手,“否则还有什么关系吗?顾大哥性子好,愿意照顾我,乃是我的福气,我感激在心。且他将我当成妹妹,我又岂能辜负他待我的好。这话以后可别再问了,不仅坏了我名声,连顾大哥也牵连了。”   平缓的语气,除了最后一声轻轻的叹息有些令人觉得言不由衷外,还是很容易被她这般坦然给骗过去。   房内安静了好一会才幽幽响起匡月楼的问题,“这事儿,你与南风可是谈过?”   “谈什么?我一个女子去问他么?”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迟未晚轻轻一笑,“罢了,可别说了。明儿我还有事情呢,吃完了便回去吧。”   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外头的人站了好一会转身离去。   次日一早,二皇子便派了小厮前来,说是那米铺的老板在铺子里了,她直接过去谈即可。   姐妹俩动作迅速的梳洗了一番坐着马车过去了,米铺不是很大,面宽约莫两米,进深大一些有四五米的光景,倒是南北通透,光线极好。上头还搭建了一个阁楼,可以存放东西。   迟未晚直接花了三百两买下了铺子,原先铺子的老板只要二百两便够了,只是迟未晚知晓他独子重病一事,才硬是多加了一百两。老板千恩万谢的走了,店内所有的东西直接留给了迟未晚,又生怕她不肯要,跑的是飞快。   “今天能够如此顺利的买下这铺子,还得感谢二皇子相助。”让于娉婷收起房契,迟未晚松了一口气对着二皇子说道。 第六十八章 心疼你   “谢就不必了,说好了请我吃饭,不用改明儿,就今天吧。”二皇子双目含笑的看着迟未晚,只觉得她似乎脸上长了些肉,杏眼如清水洗过一般,明眸善睐。望着她,心中那股子的占有欲便愈发的强烈。   说好了请他吃饭,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迟未晚点点头,“二皇子想吃些什么?我请。”   阳光下少女豪气干云,二皇子樱花般的唇角勾起,脑中闪过昨日侍卫告诉自己的信息,眸光微动,“如今京城中最火热的莫过于云客居了,那儿的龙虾可是使得整个京城无论达官显贵还是普通百姓,无一不是流连忘返的。”   这还不简单,那几乎就跟自己的地盘一样,“行。”   临近中午,云客居外头已经排起了长队,门前搭着棚子,放着一口大锅,两个店小二正忙得热火朝天。   “县主,里边请。”店小二全都认得迟未晚姐妹,见她们进门忙热情的迎了上去。   “瞧着生意不错,店里可是还有空位?”外头等号的人见他们直接插队进去,皆是窃窃私语,结果被门前俩小二堵了一句,“那可是永宁县主和义和县主,这龙虾就是她们想出的法子。”   说真的,这龙虾在麦和村人人皆知是迟未晚发起的,可是在外头所有人只知是云客居最先开始售卖,因此一听到这个消息,大多不敢置信,但是连人家店小二都这般说了,总不会有错的。   二皇子走在最后面,外头的议论声自是听了一个仔细。眉眼微微一挑,显然对迟未晚越发的感兴趣了,一个有商业头脑还能预测天灾的县主,依靠一人之力赢得了无数百姓的敬重,若是能够得到她,那简直如虎添翼啊。   掌柜的认得二皇子,也不敢怠慢,急忙让人理了一个包间出来,“二皇子县主久等了,恕罪恕罪,这些日子一到饭点都是忙乱得很。”   “无事,是我们没有提前通知你。”迟未晚拿着菜单递给二皇子,“说了今儿我请客,二皇子只管点菜便可。”   每当迟未晚说话时,二皇子总是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这会轻轻一笑如沐春风,“掌柜的,把你们这儿最贵的最好吃的人气最高的都给我上一份,今儿我可是要让县主大出血一番。”   得了迟未晚首肯,掌柜的便下去准备了,二皇子抿了口茶说道:“我这二皇子的身份在这里居然还比不上你,掌柜的似乎还要看你脸色行事。”   这话似乎是随口说的,可迟未晚却觉得听着有些奇怪,不由笑道:“你又不是不知,这龙虾可是我先发现的,带给他们这般好的生意,他们自然也尊重我。”   很明显二皇子根本不相信,可是面上却是不显,像是完全被她说服了一般,“我听闻你在老家也开了一家铺子,似乎生意还挺好的,你们姐妹俩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了。”   关于迟未晚的事情,二皇子全都摸了个透,因而才越发的想要得到她,尤其如今她还极有可能是谷怜心和云侯爷的女儿,这分身可就更加的吸引人了。   被如此夸赞,姐妹俩不好意的低头浅笑,于娉婷与二皇子接触少,便极少开口,几乎都是迟未晚在与他你来我往,因而于娉婷作为看客,倒是更加能发现二皇子隐藏极深的异样。   没聊一会,丰盛的菜品便上来了,迟未晚便顺势跳过了话题,招呼二皇子用菜,“这个龙虾可是连太子都爱吃,东宫几乎每天都有人来买呢。”想到了什么,迟未晚剥着龙虾状似无意的说道,“大家都是有眼光的。”   桌边的人动作一滞,嘴角微微动了几下,“倒是没想到连皇兄也不能避免,只是他身子骨不太好,太过辛辣的食材总是要少吃些。要与厨房说一声,给东宫的龙虾里少放辛辣。”   “这我倒是没有注意,还是二皇子心细了解太子殿下,我一会与厨房说一声,让他们下次注意些。”   “今日能够这般快速的买下那铺子,还得多谢二皇子。我以饮料代酒,敬二皇子一杯。”于娉婷难得开口说话,就方才的话题很快便跳了过去。   约莫用了半个时辰,三人才用完这午膳,只是桌上留下了不少饭菜来,二皇子不好意思的叹了一声,“竟是浪费了这么多,拿出去给外头那些乞儿分了吧。”   没想到还是一个节省的皇子,迟未晚看了一眼他,很快便移开了目光,亦是赞同了他的建议,让掌柜的将剩下的另外装起来拿出去送给外头的乞丐。   “民间都说二皇子心忧天下百姓,凡事为百姓着想,我今儿也算是体会到一点了。”清澈的目光看向二皇子,迟未晚嘴角噙着笑,“你是一个好皇子。”   侧眸浅笑,阳光洒在她侧脸,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似乎能够透过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好像在二皇子的心上也酥酥柔柔的轻抚而过。粉嫩的樱桃小嘴一张一合,她说“你是一个好皇子”,只这一句话击中了他的内心,浑身一颤,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他一个好皇子吗?匡锦书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想得到她,很清楚很明白的知道。   “走吧,方才你吃了挺多,去走走消消食。”这语气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温柔。   今儿没有太阳,只是微微还有些燥热。三人的穿着打扮具是精美,模样亦是不俗,很容易让人侧目。而二皇子在京城又是极有名望之人,不少人都认出他来,纷纷上前与他打招呼问好,面上没有一丝不耐烦,即便是普通百姓也会一一回应他们。   难怪他在百姓中极有名望,一个没有架子的皇子,总会比常年深居简出的太子容易让人亲近接受,也难怪朝堂上会有这么多官员支持他,甚至会有废嫡立贤之说。   迟未晚心中轻叹,你有如此好的条件,为何还要自取灭亡呢?   “静雅见过二皇子。”就在迟未晚心中替他惋惜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及其柔媚的声音,回神看去,可不就是好久不曾见到的迟静雅嘛,不得不说又变好看了,很有她母亲安梦莹的风格气质,皆是美艳逼人。   “方才在绸缎铺子里看见二皇子,还以为看错了,没曾想竟真的是二皇子。”这似乎是在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眼神根本就没有看一眼迟未晚,像是完全看不见两个人。   迟未晚也不会上去自讨没趣,再说她们姐妹可是县主,有品级的,还等着迟静雅给她行礼呢。如是想着,迟未晚又想起上次自己被这人陷害的事情,果然更没有了好心情。   “二皇子佳人有约,永宁先走一步。”说着微微福身便与于娉婷要一同离去,谁知二皇子竟是忙说道:“不再逛一会儿吗?”   这倒真的是气到迟静雅了,脸上的神情差点保持不住,紧咬着的后牙槽还能看得见。“没想到永宁县主与义和县主都在,是静雅失礼了。”似乎这会才注意到两人一般,微微躬身给两人行礼,只是脸上的表情确实不太好看罢了。   迟未晚微微一笑,保持着仪态,“迟小姐安好,许久不见,又变美了,也难怪注意不到我们姐妹俩。”因着她脸上的梨涡,这种微微带着嘲讽的话听起来也挺可爱的。   “那迟小姐可是挑好了料子?”见迟未晚没继续说要走,二皇子才端着如沐春风的笑容看向迟静雅。   “正挑着呢就看见二皇子了,便忍不住先来给二皇子请安。”漂亮眼睛里的爱慕似乎要溢出来,迟静雅是真的很迷恋这二皇子啊,至少在二皇子面前毫不保留的表现了出来。   二皇子的凤眼对上了她的目光,柔得像是能化出水来,“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去挑一些,我让人送到你府上,当做赔礼。”   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迟未晚俩姐妹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心中的嫌弃。   “还是二皇子心疼静雅,那静雅不客气了。”说着又挑衅的看了迟未晚一眼,炫耀道:“县主也去挑一些,我让二皇子也给你送点儿,殿下可是应我的要求?”   说着,手还去拉二皇子的衣袖,娇媚的声音简直让人寒毛都竖起来。迟未晚微微一笑:“不必了,陛下前些日子又赏了好多绫罗绸缎,我们姐妹俩都来不及用呢,还是不浪费了。再者,二皇子心疼你,可不是心疼我呢。”   瞧她那模样,倒是有点像在争风吃醋一般,二皇子心中开心,脸上的笑容便真实了,“那永宁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你都给我买吗?”迟未晚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迟静雅舒心,这才无比配合着二皇子的话。   “自然。”   “那就――”杏眸转动了几下,小脸上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我看那儿有个做糖人的,我要你亲手做一个,做一个兔子吧。” 第六十九章 幺蛾子   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有个小摊位,上头插着好多活灵活现的动物。二皇子失笑,他堂堂皇子,哪里做过这种东西?难怪她脸上会有这般狡黠的神情。   “你确定?”   “你该不会反悔吧!”大眼一瞪,控诉的看着他。   “好好好,依你。”   旁若无人的对话,加上二皇子完全宠溺的眼神,真的是很惹人注意了。便是街上的人都忍不住被两人吸引,尤其是那些少女,无一不是沉醉在二皇子宠溺的目光之中,恨不得自己魂穿迟未晚。   这真真是气坏了迟静雅,雪白的胸膛上下起伏,恨不得直接撕了迟未晚那张脸。藏在衣袖中的手几乎要把自己的指甲给折断了。   二皇子虚心的跟摊贩请教,摊贩更是没想到自己小小的一个平民百姓居然还能被二皇子虚心求教,诚惶诚恐的在那里教他。   “大哥你别教太难的,我怕二皇子学不会!”迟未晚还不怕死的在一边嫌弃二皇子的学习能力,摊贩简直是替她捏一把汗,“二皇子天资聪颖,姑娘可别乱说。”   “她呀,净会胡闹,你别听她的。”无奈的摇摇头,二皇子虽说第一次做这个,可是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没一会就给迟未晚捏了一个糖人,“可看仔细了,你说我做得如何?”   结果糖人看了几圈,勉强道:“第一次做勉强还可以吧。”说着与二皇子对视了一下,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引得某二楼的人不由往下看去,瞳孔微微一缩,手中的茶杯瞬间被捏得粉碎,惊得边上的人吓了一跳,正想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呢,直接被人给一脚踹了回去。   “将军,你这是干嘛呢!还踹我一脚。”被踹的那汉子年纪不大,稍稍比顾南风年长了几岁,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自己的肩膀很是懵逼的问顾南风,可是看他臭着一张脸又不敢再继续过去看外头的场景。   窗边的人目光紧锁着街上那笑颜如花的少女,连掌心被杯子划破了都没注意到。心中压抑着的情绪几乎喷薄而出,还要被他硬生生的控制住,因而周身那生人勿进的气息越发的浓厚。   路上的人自是不知道自己的表现都被人看在了眼里,拿着那糖人指指迟静雅,“二皇子还是先陪迟小姐去买料子吧,我与姐姐去别处逛逛。”   二皇子正要回答,就来了个人,面色凝重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只见他脸色瞬间铁青,温和的眼转向那侍卫时犹如淬了毒一般。侍卫亦是不敢说话,低头恭敬的站着。   “我有些事要去处理,没办法送你们回去,永宁义和在外头别玩太久,早些回去。”平复了几个呼吸,二皇子转过身强自露出一丝笑意对着她们说道,又转而对迟静雅道:“迟小姐先挑选,银子我会让人付的。”   说罢,便跟着侍卫匆匆离去,留这三人在一起也不管了。迟未晚心中疑惑什么事情竟然能让他如此心绪起伏,显然已经不是小事了。   “县主可真是了不得,连二皇子都着了你的道。”柔媚的声音这会听起来充满了攻击性,迟静雅冷哼一声嘴角噙着冷笑看着迟未晚。   迟未晚收回心神转而看着气急败坏的迟静雅,“多谢迟小姐夸赞,我也觉得我了不得。说起来――”微微靠近了她的耳边,用几乎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说起来,我们俩姐妹还有点相像呢,到时候啊――云侯府……恩,无论是你还是我,对二皇子来说不都一样嘛,而且我还是一个县主呢。”   “你不要脸!二皇子殿下才不会收你蛊惑!贱人!狐狸精!我云侯府永远只有我一个小姐,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你长得与爹有点相似就真的是我云侯府小姐,你不配!”几乎三言两句就完全挑起了迟静雅的怒火,甚至不顾还在街上便大声指着迟未晚嚷道。   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无辜的眼中强忍着泪水不肯落下,贝齿轻咬着下唇,“我乃永宁县主,岂是一个云侯府名不见经传的小姐能够比拟的!迟小姐大可放心,你云侯府我从未想过高攀。至于二皇子,乃是因为前段时间益州一同经历过生死,才交情深厚些罢了,何来蛊惑一说,你这样,既是贬低了我,亦是看轻了二皇子。”   虽说眼中含泪,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条理清晰,义正言辞。惹得众人很快便在他们两人的对话中明白了她们说的意思。无非是迟静雅因为前段时间迟未晚认清一事而在迁怒于她,可人家是县主,哪里会在乎一个云侯府小姐的名头。   至于二皇子嘛――无论怎么说,也轮不到迟静雅来指责迟未晚吧。很显然大家伙直接就偏向了迟未晚这一边,看过去的眼神都是一副嘲讽的样子。   “不要说的这么好听,你就是一个乡下村姑泥腿子!贱民!”说着一把将迟未晚手中的糖人抢过去,扔在了地上使劲的踩了几脚。   迟未晚心中直笑,那样心思深沉的母亲居然教出一个如此喜怒形于色的草包,当真是辛苦她了。虽是这样想,可她还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尤其是糖人被踩得一塌糊涂的时候。   眼泪便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我出生乡野有错吗?谁不想出生显赫如你这般生来不用为了吃穿愁,可这天下多的是普通百姓,难不成我们努力生活的在你眼里就成了贱民?我们同是陛下的子民,迟小姐话说得未免太过分了!”   说着拉着于娉婷的手,“姐姐我们走,不碍着迟小姐的路,毕竟在她眼中我们不过蝼蚁。”说罢拉着便走,一边还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眼睛红红的好不可怜。   这些话几乎是要一棒子打翻了这边上所有的百姓,诚然除了为数不多的官家之外,大多还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平民。一句贱民完全就是在激起民愤啊,迟静雅还完全没搞清楚仍在气头上。   “小姐,小姐快走吧。”边上的丫鬟拉着她走,因为她已经完全感觉到了其他人不友善的目光,只怪自己小姐真的太容易因为二皇子而受影响。本来最近云侯府就有点在风口浪尖,迟静雅还这般不管不顾,当真是给火上浇油。   被拉着走了好一段路,等到进了铺子里,迟静雅才一巴掌扇在丫鬟的脸上,“贱婢,方才居然也不拦着我,让这么多人看本小姐笑话!”   “小姐饶命。”丫鬟普通跪在地上,除此之外一句话也不敢说,捂着脸直掉眼泪。   而拉着于娉婷走开的迟未晚动作飞快的就跑远了,姐妹俩靠在巷子的墙上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想不到你也能演。”   “当初从于家分家,可不就是靠我们姐妹的演技么。”迟未晚自豪道,俩姐妹又手挽着手走了。   很快,关于迟静雅的言论便在京城传开了,难听点的连怎么倒贴二皇子,二皇子都看不上的言论都有。气的迟静雅在家中砸了好多东西,房中的装饰是一天一个样。   只是这些与俩姐妹都没什么关系,一些扑在她们经营的铺子上,茶当酒如今有了主事的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京城外的地方扩散而去,几乎任何一个城镇都能见到她们的身影,并且生意都不差,源源不断的消息从四面八方传回,最终汇聚在茶当酒这一家小店面中。   而关于茶当酒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竟是始终没有探查到,只有传言说是背靠天家,其他的便是讳莫如深,大家隐隐有你我心知肚明就够了的默契。   于娉婷的铺子也开张了,开张前两人还特地往皇宫和庆侯府走了一趟,皇上常年伏案批阅奏章,有了护颈枕简直开心得不行,赞扬姐妹俩手巧心细。而皇后娘娘则是送上了粉嫩的小熊抱枕,喜得皇后的少女心又冒了出来。庆侯府的老太太自是得了一个靠枕,平素靠着腰背也能舒服很多,再加上还是自己外孙女亲手做的,能不喜欢嘛。   如此一来,两位县主的铺子完全是打开了市场,三位带货大王的能力不是盖的。才开业,便火爆到不行,库存险些跟不上,最后还是迟未晚限制了每天出售的数量,才能让后头的针线工们松一口气。   而这自然是赚了一个盆满灌满,不过两位县主非但没有自满,反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修桥铺路,许多百姓都受过她们的恩惠,因而她们也被百姓们称为民间公主。善良、亲和、仁义,自是所有人都拥戴她们。   期间自然又不少龌蹉事情,只是都被人给挡了下去,丝毫不曾伤到她们。   “上回安梦莹邀你去静安寺,因着皇上召见没去成,这次怕是避不开了。”将帖子递给迟未晚说道。   这一忙便是两个月,天气渐渐冷了下来。迟未晚抱着账本正看着入神,随手便将帖子放在了一边,“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第七十章 你怎样   “约你赏花呢。”秀眉微微一挑,几个月安稳的生活,于娉婷出落得越发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也隐隐贵气逼人。   等看完所有的账目,迟未晚才将笔放下,端着一杯姜茶依靠在椅子里,“这段日子的谣言是越发厉害了吧,估摸着总是快承受不住了呢。”   “那你要不要去?”   “去,怎么不去。”目光并不曾抬起,只是盯着手中的杯子,氤氲的雾气在她的脸周围弥漫着,宛若隐入了迷雾中看不真切。   同样靠坐在椅子上,于娉婷几乎将整个身子都埋入了毛茸茸的毯子里,抱着前几天九皇子那边拿过来的兔儿毛制成的抱枕,好不温暖,“静和去准备吧,就在明儿中午。”   “是,县主。”静和领命而去。   天气渐渐转冷,姐妹俩越发的懒洋洋起来,平日里若非必要都不出门。不过茶当酒的生意是真的好,遍地开花,尤其是在迟未晚有意识的将每一家铺子都联结起来,几乎隐隐形成了一个情报网,不出门便能知天下事。   由于急速扩张,迟未晚直接将闲云小筑转手给了麦和村的村民,而小筑中愿意跟随着她的人,全都被分散安排进了茶当酒,等学成之后又快速给他们开设分店。张父和张母则是跟着张家两个舅舅一起去了外地生活,也好彼此帮上一把。   “县主,顾将军递了拜帖。”屋内很是静谧,静姝都有些不忍心打破这份安静的氛围,在门外站了一会才进门来。   顾南风。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名字了,咋一听到,迟未晚只觉得心头一颤。自从几个月前在山洞中,自己生气之后没怎么再见过他,而他也从来不曾找过自己。好几次曾自嘲的想过,原来在他眼里,自己连妹妹也算不上吧。   “县主,县主?”许久也不见迟未晚有回应,静姝便看她走神了,连续叫了好几声才让她回神。   “请他在大堂等一会,我这就过去。”   “我困得很,休息会,你自己去吧。”见迟未晚看向自己,于娉婷直接将毯子往身上一拉,径直在长椅子上躺下来了,一副你自己去见的模样。   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和顾南风空间去面对,无奈的摇摇头,迟未晚只得理了理自己的妆容往外头走去。   一个多月前,迟未晚便搬到了县主府。虽然没有九皇子府那边富丽,但也是精雕细琢了。尤其是有她们俩个姑娘家时不时整改一下细节,这里添几盆花,哪里添两个秋千,越发显得有烟火气。   天气转冷,原本青翠的叶儿许多都开始凋零,一路上走来还是能够感觉到那些微的寒意。迟未晚拢了拢外头罩着的披风,站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迈步进去。   此时正直午后,阳关从门外照进,落了一地的明亮光影。顾南风听见有脚步身,回头盯着门口出现的姑娘。眉宇间凌厉尽散,浑身笼罩在冬日柔和的阳光中。   咬唇想了会,迟未晚才对着他微微行了一礼,“顾将军安好,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本想上前一步的顾南风生生因为她的话停住了脚步,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心中的感情,可是她似乎不想再靠近自己。尤其是看见她与二皇子那般玩闹,他觉得自己嫉妒得快疯了。   想他顾南风,在战场上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偏偏到了她这里,居然怯懦成了胆小鬼。多少次曾想要站在她面前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告诉她,并不是将她当成妹妹,是想要让她做自己的妻子。   可是他胆怯了,她的笑对着其他人。她站在了更高的地方,不再是当初那个人人可欺,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农女。她身份显贵,能力超群,便是皇上和皇后都及其喜欢她。她成了京城里人人称颂的县主,自己好像就不敢再靠近了。   如今的她,出落得越发的动人,一举一动都很完美,完美得像是闺秀的复刻版。在他面前都没有了最初的那亲昵灵动。   “许久不见县主,冒昧打扰,县主恕罪。”   掩下心头的苦涩,抱拳回以一礼。   两人皆是端着姿态,迟未晚让静姝上茶,谁知顾南风看着她,微微低沉的声音便盖住了她的声音,“日头正好,县主可愿意陪我出去走走?”   诧异的回头,迟未晚在他眼中看见了一丝恳切,竟是下意识的便跟着点头,“好。”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着顾南风站在了大街上。迟未晚懊恼不已,怎么这么久了,他还是能轻易的影响自己!   “那一年我重伤,还是你们在冰天雪地中将我救回。”实在是找不出话题,顾南风绞尽脑汁了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那时候迟未晚与他也不是很熟悉,只是心中隐隐佩服他为大梁抛头颅洒热血,谁也没想到后来关系会这么密切,最后又变成如今的相敬如宾。   “是顾将军你命不该绝,所以这般难逢的机会也能够遇到。”这样一回想,迟未晚觉得这一年恍若在梦里一般,经历了不知多少事情。   顾南风一下又语塞了,指指路上有姑娘拿着奶茶在喝,“要不要喝点?这茶当酒的饮料很是不错。”   下意识的捏了一下帕子,迟未晚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的,又很快掩藏自己的表情,“好像要排队挺久了的,还是算了吧。”   “无碍,我们过去,你找个地方先坐着,我给你去排队,你想吃哪一种?告诉我就好。”终于找到了一个不尴尬的话题,迟未晚似乎还看起来听喜欢的,顾南风自然是很积极的说道。   说着,便带着她直接往茶当酒走去。看着茶当酒门前排着的长队,便指指楼上,“你先去找个位置休息一会,我一会就上来。”   进门,迎面对上了在铺子里的夏至,夏至一愣,只觉得这人眼熟得很。   “可是还有位置?”   “有的,您稍等。”说着便主动将迟未晚往楼上带去,一路上几次看向迟未晚,欲言又止。   迟未晚心中好笑,想来这夏至是觉得自己有些眼熟,又不敢认自己才这样的吧。也没有点破,毕竟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以男子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平素里女装也是能避开就避开这儿。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没没。”夏至忙转开眼,紧张的说道,“这是我们铺子里唯一剩下的包间,您可以在这边稍等,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我马上给您去准备。”   “不必了,顾将军在楼下排队等着呢,若是可以,请你一会将他带上来。”温和的看着她。   当初让她们姐妹俩留下一个,最终留在这里的是夏至。而且她是和小满一同留下的,看着她们俩之间的眼神往来,迟未晚心中也开心。没有再将沈温书留在京城,反而是留在了高林城开拓市场。   如今的茶当酒,夏至做的很好。不仅京城的这铺子发展的好,便是所有的线路上都统筹得很好,迟未晚很满意她。   “夏至,你做的很好。”   临近夏至出门,迟未晚忽而在身后说了一声。夏至猛然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却见她杏眼明亮,嘴角玩着柔美的弧度,“有些真相,不用去验证,不用怀疑,不用担心。”   说罢,摆摆手让她出去。   浑浑噩噩的出了房门,小满叫了她好几声,夏至才回过神。激动的拉着他的手,却是说不出话来。一直以来外头关于茶当酒的背后之人传言不断,也有人曾一次次在她跟前探查。她心中没有底,却也只能强硬的表示出后台的坚硬。   如今她是真的有这个底气了。   没多久,顾南风便端着奶茶上来了,违和自己也拿着一杯。   “这蛋糕是茶当酒的特色甜点,玉溪很是爱吃,你可以尝尝。”将东西递给迟未晚,顾南风才坐下来。   迟未晚很少来茶当酒,因而蛋糕什么可能还顾玉溪吃的多。当下心中开心,便也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几乎是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顾南风的嘴里,甚至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确定和一丝丝委屈。   诧异的抬眼看着他,迟未晚眨巴了两下眼,“没有啊。”   “你为何叫我顾将军?好像很生疏的样子。”   “我――”迟未晚被他问无语了,难道要自己说是因为生气吗?不可能不存在的!“我明年便要及笄了,也要懂得男女大防。而且听玉溪姐姐说,顾夫人在给你挑妻子,希望你能在来年娶亲。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你拖后腿,让人误会的。”   垂下眼帘,拨弄着面前的蛋糕,迟未晚压下心中的苦涩。当时顾玉溪跑过来跟自己说顾南风跟别的姑娘约会去了,当时险些跑过去亲眼瞧瞧。以前还期盼着顾南风来找自己,那之后,迟未晚便没有再提起过他。   “谁告诉你我要娶亲了?!”心中一股子火气冒出,声音也不由得冷硬起来。顾南风漆黑的眸子盯着面前这个人,恨不得马上告诉她,老子只想让你做我妻子!   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般大的火气,迟未晚抬眼无辜的看着他,“难道我说错了?顾大哥年纪也不小了,顾夫人着急也是应该的啊。若是,若是顾大哥什么时候定了婚期,我、我――”   “你怎样?”粗暴的打断了迟未晚的话,顾南风直接逼近她,几乎要将她脸上的每个细微神情都看清。 第七十一章 吃醋了   迟未晚没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顾南风,被他忽如其来得压迫逼着步步往后退去,甚至直接靠在了墙上,“若真的到那一天,我――祝福你。但,怕是不能去参加你的婚礼了。”   这是真的没想到她会这样轻易的就说出这话来,顾南风觉得自己体内的怒火几乎将理智给烧完了。是了,以前她隐晦的喜欢自己不明白,如今她周围这么多优秀的男子,自己怎么比得上?二皇子的无尚权利地位,九皇子的亲密无间,谷莫遇的温柔和善。   “既然我成亲,为何你不能参加我的婚礼,毕竟我与县主交情匪浅。若是怕我妻子误会,大可不用担心,既然我选择的,想必也是能识大体的。”   几乎是想也没想的,顾南风只想将心中那一股火气给发出来,以至于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清楚。   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清澈的眸子里瞬间被难过淹没,眼泪倔强的在眼眶中打转,房间安静了下来。   看见她悲伤的神情,顾南风才反应过了。该死!自己在做什么?正想要放开她,就被重重的推了一把,一时不察,竟被撞到了桌子上。   “只要顾大哥高兴,届时喊我一声便是。”说罢,擦着眼泪跑了出去。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对话,也是第一次顾南风这样的痛恨自己。刚刚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明明说要保护她的,怎么自己成了让她伤心的那一个?   等他追出去的时候,迟未晚早已跑的不见了踪迹,顾南风急的在路上到处寻找。   而迟未晚则是躲进了茶当酒的后院中,平复了好一会才缓过来。顾南风今日是犯了什么病,非得来刺激自己吗?   “那个……二公子,不,县主。”夏至进门,一时不知该叫什么好,这模样倒是让迟未晚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随意叫什么都行,只是这事儿除了你和小满知晓,不要告知其他人了,我不想将所有的底牌都暴露在人前。”   “是,二公子。”还是习惯叫二公子,或许这样才让夏至觉得不显得那么没有真实感。   “顾将军可是走了?”   “走的很急,一直在找您。”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看着迟未晚抹着泪出来,估计是俩人有什么矛盾,夏至也不敢多说,便道:“您要不在这里休息片刻,我给您套马车。”   迟未晚摆摆手,“你自个儿忙去,我一会便从后门走。”   拢了拢夏至拿过来的披风,外头的阳光已经藏入云后,这天倒像是阴沉了。十二月,已经算是隆冬,估摸着也是要开始下起第一场雪了吧。   出门没有带丫鬟,不过路上行人认识她的不少,她只得挑着小路走。还没走到县主府呢,居然真的飘起了细微的雨丝。本想着从前门走,谁知远远的便看见了顾南风在门口徘徊,不想与他对上,迟未晚转身便走了后门。   原本因为顾南风来寻迟未晚,于娉婷着急得很,这会见她盖着帽子,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轻叹一声,“你俩没谈妥?”   “顾大哥怕是疯了。”这是迟未晚最想说的一句话,这会终于吐槽了出来,以前那样不动声色的男人,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得。   “你不见,他可是急死了。”直接将汤婆子塞到迟未晚手中,又接过她的披风抖了抖,拉着她往火炉边上坐,“外头冷得突然,你也不找个马车。”   迟未晚吐吐舌,又往门外看了看。直接被于娉婷给点了点额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其实她也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将过程原原本本的对于娉婷说了一遍。还不及说完呢,于娉婷便捂嘴笑倒在贵妃榻上,“你这还不懂?顾大哥分明就是吃醋了嘛。”   “吃醋!”不相信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他也会吃醋?诶,不对!吃醋的缘由因该是喜欢对方才是,可顾南风分明只将自己当作妹妹呀,怎么可能会有吃醋这种情绪?   “肯定是,不然为何他要说这些话来气你,分明是先被你给气着了才失去了理智。”笑完了于娉婷才压着自己胸口调节气息说道,“这两个月你越发的忙碌,周围追求者亦是只多不少,但是面对顾大哥你却是恍若忘记了有这个人。我想他这么木讷的性子,这么久估计也能反应过来了。这不,找你来了,只是让他说出喜欢这种词,怕是有点难,还得逼上一逼。”   直接化身爱情专家,于娉婷分析得头头是道,这让迟未晚陷入了沉思。也没有去打断她,让她自己好好想清楚了才是,不然还真的怕自己妹妹因此而错过喜欢得人。   “县主,皇上有口谕。”   急忙收拾好,俩人匆匆前往大厅。郭其成手持拂尘正站在那儿,一见到俩人急忙先行了个讨喜得礼,“奴才给两位县主请安。”   “公公无需多礼,陛下可是有何事召唤我?”迟未晚忙虚浮了他一把问到。   却见郭其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得表情,“皇上宣您入宫,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见问不出什么来,迟未晚只得随着他坐上了马车,往皇宫里去。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最近发生得事情,确定没有问题才放心一些。只是皇上为何独独召见自己,往常可都是姐妹俩一起招进宫的。   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干脆迟未晚也不想了,今天情绪波动有点大,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会恢复能量。   外头依然飘着雪花,只是还好不是很大,天地微暗,路上行人埋首匆匆往家中赶,真的有点萧条肃杀模样。   甬道深长,迟未晚从轿子里看出去,觉得皇宫也压抑得很,幸好自己重生在了农家,而不是皇室中,不然自己也不知能够活多少集。   随着轿子得平稳落下,迟未晚才缓缓提着裙角走了出来。抬眸,居然是在御书房门口。心中诧异,面上却是不显,难道是什么家国大事?   “永宁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平缓得语调,恭敬的跪下给皇上行礼。   许久不见皇上发出声音,迟未晚疑惑的偷偷抬眼去瞧,却见皇上正一副探究的表情看着自己。这一看,倒是让她心头一跳,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几乎没有在脸上表现出心惊,便眨眨眼将险些涌上眼的情绪给压了下去,流露出一抹好奇疑惑的神情,忙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见她如此,皇上哈哈大笑起来,“起来吧,地上凉。”   起身,恭敬的站在一边等着皇上开口。谁知皇上竟是又埋头继续批阅奏折了,而身边伺候着的宫人竟也不知何时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实在拿捏不准皇上究竟要做什么,迟未晚纠结了好一会,才走到书案边,一声不吭的给磨起墨来。   御书房内烧着地龙,将迟未晚的脸颊烧得红红的。几乎是在她觉得要开始冒汗了,皇上才终于停了下来,将奏折合拢归置到一边。   “皇上,您累不累?要不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眼看终于批完奏折,迟未晚这下是忍不住要说话了,这一直沉默着,还真的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仿佛松了一口气,皇上到底还是觉得她嫩了些,连自己的情绪都不懂得隐藏,不由得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朕瞧是你饿了吧。”   “皇上,永宁连晚饭也不曾吃,就瞧您在这里日理万机的批阅奏折,连肚子叫也让它强忍着了,您还笑话我。”不满的看着皇上,迟未晚好不掩饰的表达了自己肚子饿。   正是这样的毫无芥蒂的情绪外放,反而让皇上越发的觉得她真实,不会一味的恭迎自己。当即叫了郭其成准备些饭菜送到御书房来,才刚吩咐下去呢,外头的宫女便鱼贯而入的在里头摆上了一桌。   迟未晚主动上前去将皇上扶到了主位上,郭其成在一边伺候着。   菜肴很是精美,不过迟未晚食之无味,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努力的将碗里得饭吃了一个精光,最后还满足得打了一个饱嗝,简直一点淑女得样子都没了。   皇上哑然失笑,干脆也大口得吃完了碗中的饭菜,然后让人撤了下去,又上了两杯茶给他们俩。   喝着茶,迟未晚心想,这会皇上总该有事儿说事儿了吧。总不能是叫自己进宫陪着吃晚饭吧。   “永宁啊,你觉得我大梁的男儿如何?”   来了,终于来了!   “嗯?”疑惑的抬眸与皇上对视,可惜皇上直接无视了她对视的请求,低头喝茶了。想了想道:“大梁的男儿――要看是谁吧,优秀的男儿不知凡几,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引得无数人为其倾倒。只是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有一些不求上进的人,像一颗蛀虫一般苟活着。”   不明白皇上话里的意思,迟未晚亦是及其官方笼统的回答道。反正皇上这话问的范围就是大,她这么回答没有任何问题。   “哦?那你眼里优秀的男儿是什么样的?”皇上也不急,缓缓的继续追问。 第七十二章 皇子妃   “至少应该俯仰无愧于天地,能够为家人为朋友为百姓谋福祉。”想想了迟未晚认真的回答道,继而停顿了一会问道:“皇上您为何要问我这个问题?难不成您还要我给您推荐优秀的大梁男儿嘛?”   一双水汪汪眼透着疑惑,歪着小脑袋时一缕发丝淘气的从她耳旁垂下,飘在了她的唇边,被她下意识的用手勾开,这毫无防备的模样像极了十多年前那个与自己有过情愫的姑娘。皇上心头微微有一丝拉扯的疼痛,心中一声轻叹,“明年你就及笄了,家中又无长辈做主,你与你姐姐可是有看上的男儿?”   冷不丁话题就变了,迟未晚一时懵逼,眨巴了几下眼睛,“皇上可是要做月老吗?”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倒是让皇上哈哈大笑起来,连同边上的郭其成也捂着嘴笑着对皇上道:“县主性子爽直,皇上您这招在县主这里怕是没有用了。”   “你这丫头,不害臊的吗?”皇上点点她的脑袋瓜,笑了许久才无奈的摇头。诚然换成别的姑娘家,估计在听到这么问,早就羞得脸红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了,哪里像她这般还能问出这种话来。   迟未晚无辜的看着皇上,难道自己问错了?“那要不皇上您重新问一遍,我换个答案?”   没想到还引来了皇上更大声的笑,还真的是将之前胸口的那一股子郁闷都给笑出来了。这丫头连点心机也没有,必然不可能与他暗地里扯上关系的。   “行了,你别说了,朕怕是要被你笑死在这里。”皇上抬抬手冷静下来,端起身边的茶杯押了一口,“你觉得朕的二皇子如何?”   二皇子。   迟未晚心中一跳,为何皇上独独将他挑出来问自己?当初在益州二皇子以为自己放在师爷家中的那几本账本是真的,明知很重要,却依旧将其毁了。这件事迟未晚不曾告诉过皇上,只是这并不妨碍她对二皇子心底里的抵触与怀疑。只是他依旧是朝中能与太子相匹敌的皇子,所以她也不敢将一切表现得太明显。   后来的益州西山,即便自己不知道幕后养兵的人是谁,但师爷曾告诉自己,那是刘知府暗中接触过的,而刘知府的账本二皇子那般紧张,这其中极有可能有二皇子的手笔。若真的如此,这个皇子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二皇子――亲近百姓性格和善,能去体味人间疾苦,深入百姓中间,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而且他能文能武,样貌又得皇上您的真传,实乃人中龙凤。”几乎是思索着说的,迟未晚实在是不想再皇上面前昧着良心说他是一个好皇子,也不想与二皇子牵扯上什么,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很轻易的听出了她言语中的勉强,皇上不由得也感到奇怪,难不成是为了消除疑心故意这般说的?这丫头虽说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县主,可事实上以庆侯府对她的爱护和愧疚,倘若她真的要倒戈往哪个皇子那一边,只怕整个庆侯府都会跟着倒戈。而云侯府与自己的二儿子一直关系密切,这样以来,只怕……   “他乃朕的皇儿,大梁的皇子,本就是人中龙凤。”皇上的目光犹若实质盯着迟未晚,令人顿感压力。   不明白他为何又突然变了脸色,迟未晚当真是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这玩的就是心跳啊。   “若是朕让你做二皇子妃,你可愿意?”   不愿意!迟未晚险些直接将话给皇上扔过去,到了嗓子眼生生的给憋了回去。站起又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去看皇上,“皇上,一会永宁回答了,您别生气,别砍我头好不好?”   乌黑的长发垂落在地上,与一身杏色的绣花袄子颜色对比鲜明,清雅的白玉簪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几乎看不出精心装扮的隆重,反而像是简单的及其日常的装束。   “在你眼里,朕就是这般草菅人命的君主吗?你只管说便是,朕岂会砍你头。”   “回皇上,永宁不愿意。”   剪短又坚定的回答,让皇上有一瞬间的愣神。这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也是这样跪在自己面前,倔强的不肯让眼中的泪滑下,然后定定的看着自己说,我不愿意。然后他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她满含情意的眼,再后来,她就嫁给了别人,为他生儿育女,最终香消玉殒。   不知道此时该气还是该延续内心对那个女子的愧疚,皇上沉默了一会,道:“为何?”   “二皇子虽说样样具好,无数女子趋之若鹜。可是在永宁看来,两个人在一起成婚生子,都应该立与彼此喜欢之上,倘若没有感情,即便是父母之命或是您的金口玉言,也只是早就一段没有感情的姻缘罢了。世上大多女子任何事都听从父母的安排,可永宁希望自己能够嫁一个与我彼此相爱的人,无论他富有还是贫穷,如此人生才有期待往后每一天的意义。”   情绪没有起伏,只是语调温柔,像是怀春的少女对未来最美好的期盼。只是――她对自己的二皇子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吗?倘若做了二皇子妃,以目前的形式来看,极有可能有机会成为将来的皇后,毕竟如今朝堂上废太子的呼声并不少。   “如此说来,我的皇儿并不能得到你的亲睐。”像是在肯定,又像是在试探,“如今太子身体是越发虚了……”   “太子殿下身体虽弱一些,可他有您的庇佑,定然会越来越好,您不要太担心。”听到皇上忽而说到太子,迟未晚越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可是又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只能安慰他。   又道:“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九皇子,他们都有自己的特色,且我与二皇子的交情仅限于当初在益州时候的彼此鼓励。皇上您为何要问他?便是九皇子小侯爷,与我的交情只怕都会比之更加深厚。”   很坦然的望着皇上,便是言语亦是坦荡。诚然无论是与匡月楼还是与谷莫遇都比这个二皇子来得让人能够亲近啊……便是皇上怀疑自己要踩着他们上位,也不至于直接提到二皇子吧?   等等!他刚刚说太子身体虚?难道是想要告诉自己二皇子极有可能顶替太子入主东宫!有了这个认知,迟未晚几乎整个人都不好了。皇上是在怀疑自己与二皇子勾结?所以才会在自己进入御书房之后态度诡异。所以,以他种种态度表明,他并不希望自己与二皇子有所牵扯!   如是想着,迟未晚心中越发警醒。无论是皇上的不希望,还是本身二皇子极有可能存在的问题,这都让迟未晚想要对他敬而远之。   或许是她的坦然让皇上也开始相信她对二皇子确实没有什么不该存在的想法了,只是两个月前在大街上她与迟静雅因二皇子争吵一事,也是很多人亲眼见证的,难道真的是误会了?   “如是说来,还是朕乱点鸳鸯了?”敛起自己外放的威压,皇上淡淡的说道,一手在大拇指的玉扳指上缓缓的摩擦,让人看不出喜怒。   迟未晚想了会,抬头诚恳的看着皇上,“皇上您是因为爱护我嘛,您就像是我的长辈一样,定然也是因为我没有爹娘在身边而替我担心。只是,您没有想到,我主意大,居然还敢反驳您。”   说着,自己便忍不住窃笑起来,微微捂着小嘴,还要偷偷抬眼瞧自己看看是不是被发现了,活像一只偷找到小鱼干的小猫咪,令人当真是不忍心责罚。   皇上真的在她面前一点脾气也没有了,轻轻一叹,微微摇头,“跪着干什么,起来吧,也只有你在朕的面前敢这般胡说八道了。”   “我哪有胡说八道!”迟未晚嘟着嘴从地上站起来,“您虽然是皇上,可也是永宁的长辈嘛,才不会怪罪我呢。”   “那刚刚是谁让朕不要砍她脑袋的?”这马后炮,皇上真的是要给她气笑了。   吐吐舌,迟未晚及其不好意思的冲他讨好的笑笑,简直皮得要死。皇上亦是对这种相处方式感觉到新奇,又有点放松?   “那您为何突然要将我与二皇子配对嘛,简直就是吓人!”   这个问题一问出,皇上脸上的笑意渐渐隐了下去,思绪瞬间回到了下午时刻。二皇子踏着日光求见自己,目的竟是想要自己赐婚,而人选则是永宁县主。   “父皇,永宁县主心思纯善又胸怀大义,儿臣心悦之,望父皇能够成全儿臣。”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大殿上久久回荡,望着底下恭敬跪着的皇儿,皇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皇上不给回应,二皇子着急的诉说了自己对永宁的心意,以及想要好好照顾她的决心。只是、倘若自己之前不知道他做的那么多事情,或许自己真的会成全他的吧,毕竟这也是令自己骄傲的优秀的儿子。 第七十三章 心上人   只是这永宁虽说表面上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但实际上身后的势力已经极为复杂。这二儿子如今来求娶究竟是真心如他所说,还是有所图谋?亦或是两个人共同图谋?   前些日子送进宫的密报之中,这孩子终究是暗中去了益州西山啊。皇上心中叹息,实在是觉得悲伤又痛心。或许是年纪大了,见不得兄弟相残吧。   因而也没有当面拒绝二皇子,让他退下后立刻召见迟未晚。由于心中疑虑加上觉得这丫头实在是能够招惹人,故而一开始对她态度不够好。   只是如今看来啊,终究是自己想多了,她对自己的二儿子似乎敬而远之。   “永宁,这事儿朕也直接跟你罢。方才朕的二皇子来求娶你,希望朕能够给你们俩赐婚。”   “难道您应了?!”记得直接上前一步拉住皇上的衣袖,迟未晚简直脑子要炸开了,二皇子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他就算要求娶也完全应该是迟静雅,怎么会成了自己?   白嫩的手紧紧的抓着,皇上明显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与不愿,心下越发的相信她不是装出来的,“若朕答应了呢。”   “那您收回成命吧。”央求的对着皇上撒娇,不住的摇着他的袖子。小嘴嘟嘟,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皇上简直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生了这么多孩子,从未有一个敢这般与他近距离接触,当真让他有了一种享受天伦的感觉。   “朕可是君主,朕的旨意岂是说改就改的。”假装板着脸拒绝迟未晚,眼看着面前的姑娘一脸沮丧,赌气的哼一声,“那我就――抗旨!大不了,您把我贬回麦和村去。”说着跑到书案前,抱起之前送给皇上的颈枕,“这个我也拿回去,不给您了!”   气鼓鼓的抱着枕头表示自己的抗议,迟未晚无非是在赌皇上是在逗自己。倘若真的已经应下了,何须再将自己叫进宫多此一举呢,因而才敢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皇上直接被逗笑了,指着她对着身后的郭其成道:“你瞧瞧这丫头,朕的威严在她面前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简直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嘛。”   “也就是县主敢跟皇上您这般置气呢,显然啊将您当亲人呢。”郭其成亦是个人精,见皇上非但没有生气,而是还心情愉悦,自然是挑拣好听的话说了。不然其然,皇上是越发的高兴了。   走到迟未晚身边,直接上手去抢那枕头,“行啦行啦,你既然与朕的二皇子没有这个缘分,朕也没这个喜好做红娘,由你们自己去吧。还有啊,送给朕的东西你还有拿回去的道理?”   两人抢了一会,最终还是迟未晚在听完皇上的话后无比开心的直接放手,甚至还往皇上怀里塞,“我就知道皇上您是天底下最英明神武的君主了!您是永宁心中最高大不可逆的人间君王!”   这时候好听的话简直不要钱,迟未晚是一个劲的往外冒,惹得皇上是一阵无奈。   “行了,别说了,朕都替你脸红。”说罢,皇上坐会到椅子上点点一旁的凳子道:“坐着,你这般不愿意嫁给朕的皇子,可是心里有人了?”   本来还是眉飞色舞的迟未晚瞬间抿住了嘴巴,闪躲着避开了皇上的目光。心里么有个人住了很久,只是一直不知道对方什么样的态度罢了,今天经过于娉婷的一番解答,她心里又隐隐有了一点希望,所以之前的心急也并不是全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很不希望在自己还没有弄清楚顾南风的心意之前,就不得不断了念想。   难得见到她如此扭捏的作态,皇上倒是奇了,左看右看好一会才恍然大悟。嘿,这丫头还真的有心上人了!   “让朕猜猜,这个被永宁看上的大梁男儿到底是谁呢――”放下了心头大石的皇上也有了跟迟未晚开玩笑的心思,准备要逗一逗这个丫头。   迟未晚急忙一跺脚,红着脸望着皇上道:“皇上您可是英明神武的君主,哪有这样欺负我一个小姑娘的!您别猜了,这传出去,永宁都没脸啦。”   少女的表情含羞带怯,杏眼里如同春日里的风在水面轻轻吹过,便荡漾起无数的涟漪。这才是一个少女懵懂爱恋的模样吧,当年啊――皇上又忍不住想起以前,最后还是控制住了发散的思维。这也许真的是她的孩子吧,才能然自己一次次想起她。罢了罢了,便替她好好爱护着她的女儿吧。   “你这丫头还真的动心了,你若告诉朕,说不定朕还给你赐婚呢。”   “别,我都还不知道对方什么心思呢。便是真的有这个意思,那也应该是他先说,哪有我一个姑娘家主动的道理。”迟未晚也是很有骨气的,否则早就将自己的心意告诉顾南风了,哪里还会一直跟自己置气,跟顾南风置,“若真的我们两情相悦,那您一再赐婚也不迟。”   没想到她在感情方面也这般有主意,皇上虽觉得一个小姑娘说这样的话挺违和的,但是想想姐妹俩能够想到做生意,想到给边关赠送粮草,如今又给百姓做这么多的事情。若没有点主意,还真的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心里终究还是有一丝赞赏的。   于是乎也就点头应下了,俩人跳过这话题,又聊了一会,皇上才放迟未晚回去,另外又给她赏了两件进宫的银狐狐裘披风,不知又惹得后宫多少宫嫔羡慕不已。   迟未晚进宫迟迟没有回来,于娉婷便一直左立难安的担心。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只是温度是越发的低了。她倚在榻上盯着书本大半个时辰了也不曾翻动一页,让静和是出去看了又看。   “永宁县主回来了。”外头一声娇俏的嗓音立即让于娉婷惊醒过来,顾不得穿上外衣,便匆匆的往外头走,反倒是身边的丫头拿着外衣一路追着她跑。   见她安然无恙,于娉婷才放下心,“怎么这般久?可是吃饭了?皇上叫你进宫何事?”连珠炮似的发问了一串。   迟未晚刚走了不少路,身上还有些微的凉意,没敢靠她太近,只得笑道:“姐姐你问这么多,要我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也顾不得让迟未晚回答,于娉婷又发了一连串的命令,将丫鬟们都给使唤了起来。   等迟未晚洗漱一番身体暖了些,才将宫中的事件与于娉婷完全说了一遍,几次让于娉婷的心紧张的揪起来,最后戳戳迟未晚的脑袋瓜子,“你啊你,竟然敢与皇上这般说话,当真是不要命了。”   虽说现在于娉婷没有那么怕皇上了,可到底还是步入迟未晚这般没头没脑的胆大,因而每次迟未晚独自进宫,她都要担心。   “姐。”迟未晚没接她的话,眼中流光一转,拉着于娉婷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最终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眉毛一挑,“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可行!”   说罢,姐妹俩对视一眼,露出小狐狸一般的笑容。   次日醒来,银装素裹,天地间一片纯白,望着皑皑白雪,赤着脚才在毛茸茸的毯子上,迟未晚第一次觉得飘雪的冬天没有那么讨人厌。   随意用了些早饭,姐妹俩便回了书房。书房中炭火早就烧上去了,房间里暖和如春天般,穿着常服便足够了。   各自坐在书桌上看账本,看着从各地发上来的信件,时不时还交流一番做了批注之后才放到一边,“白露说丰城的雪已经到了小腿肚,这冬天才开始呢,我想想便觉得冷得慌。”   “你小时身体便弱,体寒得很,所以才一直怕冷。”于娉婷停下笔看着迟未晚说道:“如今条件好了,回头让表哥给你诊个脉,抓点药调理调理身子。”   迟未晚确实是怕冷,甚至每月的那几日总是腹疼的很。因为于娉婷这般说,她也没有反驳,点点头,“等明儿我们去看看老祖宗,顺便让表哥给我诊脉。”   姐妹俩一直以来便是这样做事有商有量,因而极少吵架。互相为对方着想,彼此信任。   约莫巳时一刻,顾玉溪便与欧阳羽恬一同进了县主府。见她们俩还悠闲的在吃着蜜饯,简直也是服气。   “外头都传开了,二皇子求皇上赐婚,想要将你娶进府呢。”顾玉溪根本就藏不住事,一进来便径直朝着迟未晚走去,“今儿那云侯府还邀你们俩去赏花,显然就是个鸿门宴嘛。”   自打上次在云侯府迟未晚被陷害之后,顾玉溪对云侯府的印象本就不好,加上此前还传言四起说迟未晚极有可能是云侯爷正房的流落在外的女儿,全世界都相信,唯独云侯爷死活不肯相认,甚至还想要害死迟未晚。这完全让顾玉溪的侠女三观受到了冲击,完全就是看不上云侯府了,总觉得他们做任何事,就是想要害迟未晚。   迟未晚将口中的梅子干咽下去了才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淡然道:“该来的总是会来,难不成我还怕了他云侯府不成。”   “你这么说,二皇子的事情是真的了?”女人的思维就是比较厉害,瞬间就听出了迟未晚话中的肯定,那自己大哥怎么办?这可不行,一定要将这事告诉他,那个榆木脑袋,简直就想要将他敲开了看看嘛。再不主动,她看重的嫂子都要被被人拐跑了。 第七十四章 赏梅宴   也没有想要隐瞒什么,迟未晚便粗略的将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通。一听完,顾玉溪就炸了,二皇子这不是作弊嘛!哪有不经过正主同意便叫皇上赐婚的!   “那你答应了?”   比之顾玉溪的焦躁,欧阳羽恬显然冷静得多,圆圆的大眼在迟未晚的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才松了口气接着道:“是我多此一问了,县主分明心中有主意的。皇上既然询问了你的想法,想来也不会不经你同意便给你牵着一条红线。”   这倒是难得了,欧阳羽恬显然不觉得迟未晚嫁给二皇子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但她不清楚顾南风与她的纠葛,更不清楚二皇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何在知道自己不会被赐婚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为何看你的模样并不觉得我嫁给二皇子是一件好事?”直接将心中的问题给问了出来,迟未晚在京城没有几个这样的小伙伴,因而她也不想失去这个难得的朋友。   欧阳羽恬的皮肤很白,脸颊上抹了淡淡的胭脂,像极了将将成熟的蜜桃。一双眼又如葡萄般剔透,“二皇子与云侯府的迟小姐往来一直密切,甚至迟小姐心仪二皇子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总觉得,迟早有一天他们俩会成婚。到时候即便你是县主,但也是皇子妃,只能倚靠了二皇子,那迟小姐能在自己家中便污蔑与你,可见不是心思绝不是简单的人,后宅中那些事,会把你消磨了的。”   几乎是很简单的想法,只是不希望迟未晚卷入那些是是非非中。这是真心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在替她考虑。   迟未晚心头微微一暖,笑着道:“我的确不曾答应,只是没想到事情这么快便人尽皆知了,想来这后面定然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想要我不得不答应了去。”   原本迟未晚是想要将这件事透露给顾玉溪,然后使其“不小心”的告诉顾南风,那顾南风若真的有心,肯定会找到自己来求证,或者是表白什么的。只是她还没有开始做呢,一个晚上的时间,已经全城都知道了,这速度要说没人指使她都不信。   “如今大家都知道了,你不若去外头澄清一番,不然只怕今后没人敢上县主府提亲来了。”秀眉微皱,欧阳羽恬便想了个法子。   “你真没有答应皇上!”顾玉溪在一边听了这么久才反应过来,嘿,看来自己的嫂子目前还是可以保住的,“那一定要澄清,不然单靠这些舆论就能将你淹死。”   谣言猛于虎这个道理迟未晚还是懂的,只是她贸然出去澄清,只怕还会伤了二皇子的脸面,指不定会让他做出什么事情来呢。最终还是摇摇头:“不急,我们先看看那幕后之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吧,我身上又无可图的东西,莫不是真的就为了逼着我嫁给二皇子?”   又说了几句,姐妹俩便让人给自己梳妆打扮,等打扮好差不多赴宴的时间也到了,四个小姑娘便坐了一辆马车,一同前往云侯府。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街道上的积雪已经铲在了两边,只是天寒地冻,积雪又给冻住了。马车也不敢走太快,生怕连同马儿也打滑。好在县主的马车也是专门定制,里头舒适的很,四人还在这一路上来了两句迟未晚特制的飞行棋。反正也不想看见云侯府的人,恨不得这马车走得再慢些才好。   不过即便再怎么不愿意,约莫在午时一刻还不到些的时候马车便到了云侯府门前。   云侯府早早的就有人在门口相迎,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与迟未晚不对付的迟静雅。原本招呼别人还笑意盈盈的,在看见县主府马车稳稳停下的时候,迟静雅还是忍不住变了几本脸色,美艳的脸上几乎能够映出她咬紧的后槽牙。   先跳下来的是顾玉溪,一身妃色襦裙,外罩了天青色的长风衣,长发用紫檀木簪子挽起,利落舒爽令人眼前一亮。   紧接着是小巧可爱的欧阳羽恬,脖子上围着一条红彤彤的狐狸毛围脖,映衬着小脸是越发的可人。   迟未晚与于娉婷是一左一右一同下来的,便是身边照顾的丫鬟都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相貌,一眼便能让人知道这是俩姐妹。   两人皆是罩着纯白如雪的披风,正是昨儿皇赏赐的银狐皮制成的。黑发白衣,宛若从这银装素裹的世界中走出来一般。只是轻轻撇过的一个眼神,又能很快让人分辨出俩人的不同来。   于娉婷温和如水,好似没有一点攻击力。迟未晚则是脸上梨涡清浅,第一眼看向你时你会觉得那眸光是冰凉的,可再去探寻时又觉得那分明是遗世独立的淡然。   四人皆下了地之后才一同往云侯府走。   “哎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县主来了,静雅见过永宁县主。”很快,迟静雅身边的丫鬟就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她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是保持住了端庄美丽的笑容。往前走了几步,迎了上去,只是请安的时候却自动忽略了一边的永和县主于娉婷,好像没见到这个人一般。   别人或许会因为她的忽视而生气或自卑,偏偏于娉婷没有这个认知,在她心里自己就是来保护迟未晚的,因而才不管迟静雅说话恶心人呢。   但迟未晚可不愿意自己的姐姐受委屈,一手搭着静姝的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强装笑脸的迟静雅,“哎呀,还有谁呢。这不是云侯府非得邀请我们来嘛,怎么就派了迟小姐一人在门口迎客,可是忙得过来?不过以迟小姐的天人之姿,大家便是被忽视了,也会忍不住原谅迟小姐的。”   这话说的有些扎心了,几乎是在调侃迟静雅是在青楼迎客一般,偏还说的让人无从反驳。眼看着永宁县主一上来就气势汹汹的挑起战火,不少应邀前来的姑娘都结伴三两的站在一旁围观。   “永宁县主说笑了,今日赏花会乃是我娘亲举办,我身为云侯府嫡小姐,自然要担起迎接各位贵客的担子了。”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之后,迟静雅狠掐着身边丫鬟的腰笑道。   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只不过看边上的丫头疼的快哭了,迟未晚淡淡扫了一眼,“迟小姐是要我们在门口站着赏花?”   “抱歉,是静雅失礼了。两位县主,顾小姐、欧阳小姐里面请。”说着往边上一个侧身,做邀请状。   四人款款的从她身边走过,迟未晚目不斜视,脚步平稳,不过在路过迟静雅时,往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脚,还不着痕迹的捻了几下。最后嘲讽的给了对方一个斜视,端庄的进门去了。   迟静雅脸完全是臭了,站在那儿的脚藏进及地的长裙中,疼的险些要叫出来。方才她就是想趁着大家不注意伸脚绊倒迟未晚,让她丢人,结果对方不知怎么的好像脚上长了眼睛一样,直接就踩着她过去了,脸上甚至连一点异样也没有。   这是迟未晚第二次来云侯府,上一次迟静雅想要毁了她的名声,所幸被一个哑婆所救,也不知如今那哑婆可还好。   里头已经有不少姑娘在了,一见到迟未晚,好奇的有嫉妒的也有。与上次不同的是,不少人主动上来与之攀谈,毕竟按照风向,皇上对她的态度甚至比不少公主还好了,若能够与她交好,说不定还能得到皇上或者皇后的青睐呢。   而且她们开设的铺子也是热闹非凡,虽说很多人不齿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可源源不断的金钱入账也是很让人羡慕的。   迟未晚虽不喜欢交际,但不代表不会,很快便如鱼得水般的与大家聊了起来,气氛也热闹不少。等迟静雅收拾好进来的时候,迟未晚这边已经聚了不少人。不过她一进来,也有些面色讪讪的退开了去。迟未晚也一一记住了她们的模样。   “这一入冬,我家梅园的梅花便尽数都开了,幽幽的花香几乎让人沉醉。”安梦莹容貌美艳,曾经也算得上艳冠京城了,如今即使年纪大了些,到底还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比之迟静雅更有种蜜桃成熟的诱惑力。   只见她站在亭子中央,眉间都用朱砂画了一朵梅花,倒真的是想要与梅花交相呼应了。只是她今日邀请的都是些姑娘家,不往庄重了打扮,到底显得有些轻浮了。   “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才将给位小姐姑娘邀请到我云侯府来。正值昨日下了场雪,梅园的风景反而更美了。大家随意走动观赏,若是觉得冷了,可以到下楼中休息,里面准备了不少吃食,大家便如同在自己家中,不必客气。”   看着安梦莹在那里发表讲话,迟未晚靠着于娉婷,隐隐觉得有些好笑。云侯府的风评不太好,因而今天过来的大多是家中不太受宠的孩子,无非就是不撕破脸皮,差不得给她一个面子的意思。   便是欧阳羽恬和顾玉溪,也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生怕她又使幺蛾子才一定跟着自己过来。既然话也讲完了,差不多迟未晚就要等着她们到自己面前表演来了。   “一会我们往人少的地方去一些,不然人多她们找不到几会的。” 第七十五章 认识我   显然迟未晚是来玩的,于娉婷失笑的捏捏她的手背,“小心些,毕竟是在别人府上,别玩脱了。”   “我懂些武功,一刻也不跟你分开,看她还怎么耍手段。”紧挨着迟未晚,顾玉溪如临大敌,虽说比迟未晚年纪大了一岁,可到底将军府中人口简单,顾玉溪自然不懂后宅中人的手段。   “敌暗我明,这到底不太安全。”捧着汤婆子的欧阳羽恬险些将自己迈进围脖中,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她很嫌弃这装模作样的安梦莹,她想要装清高,好歹也保证一下大家的温度好不好,非得将她们聚集在这四处通风的地方。   “我觉得我们应该明面上散开,暗地里关注着永宁,一旦有任何问题,我们才能迅速的做出反应来。”   见她们这般谨慎如临大敌,迟未晚便捂着嘴咯咯直笑,“万一真的只是请我们来赏梅而已,我们是不是太多戏啦。”   “走吧,去走走。这么骄傲她们家梅园,我还真的想要去瞧瞧有多美呢。”说罢便起身往梅林深处走去。   梅园几乎一眼望不到边,迟未晚忍不住在心中感慨,果然这世界土地就是不值钱啊,随便都是占地几百亩的。   昨夜的雪在树上堆积,有的在梅花上凝结成了晶莹剔透的冰晶,包裹着红色梅花,咋阳光下泛着光芒,当真是美得很。   迟未晚站在梅花树下,抬头望着树上繁盛的花朵,心思很快便飘远了。若自己娘亲真的是谷怜心,那她当年可是也有站在这里看这一片梅林?那时候她的目光是不是温柔而明朗?那个时候她可是知道自己如花儿般的生命,亦是如花般短暂。   “这天冷的很,还是往亭子那儿取个暖吧。”于娉婷担心迟未晚身子,指指不远处的亭子。亭子里生着炉子,四边用白纱围着,还是能挡挡风,但是并不会遮挡了风景。   外头也着实是冷,迟未晚当即便同意往亭子里去。坐下来烤了好一会,才觉得冰凉的手脚暖和了些,“往后若是在大雪天邀我出门,除非地星撞火星,否则我绝不应下。”   出来的时候害怕穿太多臃肿难行,迟未晚还不敢多穿一件袄子,这下把她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她们这一路无意识的走,还真的完美的将自己与其她人分开了。这亭子也是比较偏僻,不过云侯府能够在这个地方都准备好这些东西,也真的挺有心了。   炉子上的热气不断的在外冒着,白烟从上面缓缓冒出。不过实在是天气寒冷,很快这热气便散了下去。好在又丫鬟在炭火熄灭前,又马上上前来重新添置了一番,顺便还给四人上了花茶。   “午时都过了,云侯府不给我们准备点午膳么?我都饿了。”顾玉溪倚在栏杆上,宽大的长披风披在身上,手拿白玉瓷杯目光望着远方,还真的有一种侠女的感觉,当然排除掉她这句话的的情况下。   “走,回去瞧瞧。”迟未晚放下杯子起身,忽而一阵头晕目眩,忙用手撑住了桌子。突然身边东西落地的声音不断想起,迟未晚强睁着迷糊的眼睛看去,其她三人居然全都昏迷了过去。   该死!茶里有迷药!   这是她昏迷过去时唯一的想法。   不知道昏昏沉沉了多久,迟未晚只觉得脑袋疼,浑身还冷。意识一点点回拢,睁着眼盯着屋顶许久,才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东西布置并不算差,只是看它们的样子似乎年数已久,房子里有一股难闻的霉味。迟未晚手脚并没有被绑着,就是浑身有些发软。前后的窗户和门都被锁住了,迟未晚叫了几声也听不见回应,也不知道另外三人怎么样了?可千万别因为自己而受伤害!   坐在椅子上想事情,连忙摸摸腰间。幸好玉佩还在,这会也顾不上别的了,迟未晚直接钻进床底下,瞬间就进入了空间之中。   空间好像是会自己不断的往外生长,至少迟未晚觉得现在比最开始的时候还大了不少,甚至连温泉都出现了。   顾不得想别的,迟未晚先进入温泉泡了一会,等到肤色都成了粉色,冰冷僵硬的身子终于是暖和了起来,那种无力感才渐渐消失。又不敢泡太久,生怕自己晕在这温泉之中,迟未晚爬出来躺在草地上想事情。   自己对云侯府的看法似乎还是太简单了些,他们居然敢直接就将四个人都给药倒了,简直就是雄心豹子胆嘛!两个皇上亲封的县主,一个将军的妹妹,一个御史的嫡女,难不成一点都不担心皇上的怪罪?   忽而她睁开了眼,目光紧紧盯着半空坐了起来。不是别的,她听见房中有人进来。   “你不是说她人在里面吗?人呢?”压低了的声音还是让迟未晚心中一寒,这声音太熟悉了。   对方似乎是不相信凭空人就不见了,四处找了一遍,哪怕是床底下也没有放过,偏偏什么也没有,“不可能的!我亲自让人将她送到房间,亲眼看着房门锁回来的!”   迟未晚几乎是要笑了,居然是他们俩个联手。迟静雅啊迟静雅,你还真的是为了嫁给二皇子无所不用其极的去讨好他。定然是二皇子知道了昨天自己的回复,然后才想到了用这么一出来逼自己就范。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迟静雅居然还真的会配合他!   “那你告诉我,人呢?”二皇子压抑着怒火,只觉得这人空有一身美貌,连点事情都办不好,真是蠢得可以。可是脸上又不能表现的过分,深吸一口气安抚道:“静雅,你相信我。永宁对我来说就是一把制衡顾南风的利刃,一旦她成为我的人,顾南风必然会顾忌她而不敢轻易倒向太子那一脉。我现在太需要顾南风手中的兵权,你相信我,你才是我的真爱。”   迟未晚将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全听了进去,原来二皇子想要求娶自己的目的是这个,他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用以制衡顾大哥,简直就是笑话!不过他这般说起来,想要做储君的目的也很清晰了,果然在温柔的皇子也拥有着与天齐的野心。   “殿下,我爱您,静雅相信您。”迟静雅在二皇子面前简直就是脑子不够用,无论二皇子说什么,她都愿意听,所以才会背着她娘将迟未晚给药倒了,“只是殿下您也相信我,我真的将她关在了这房中,昏迷不醒的怎么可能会突然消失不见!”   “你确定她是在这房中?”   “我确定!”   “那去别处找找。”   没一会,房间中的声响便消失了下去,迟未晚久久的沉浸在二皇子的目的中。兵权,他想要做什么?不对,以前他可都是很冷静淡定的,为什么现在会显得急躁急功近利?难道――西山消被镇压的那一匹军队真的是他养的?现在发现尽数被端,狗急也要跳墙了?   迟未晚出了空间,在床底下又待了几分钟,确定没人了才敢爬出去。门口的锁已经打开,又往外瞧了一会,约莫已经申时,看来自己这一觉睡得时间有点久啊。   不敢在这个地方久留,同样也不敢大大咧咧的到处窜。迟未晚如今最想要知道是剩下那三人被转移到了哪里!这里位置比较偏,积雪都不曾打扫,因而往哪边去只要顺着脚印去就行。   躲躲藏藏很快便发现前面的脚印变多了,迟未晚一个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假山之后,紧紧贴着壁沿不敢发出声响。   “怎么可能平白消失?接着找!”着急的而充满怒气的声音,迟静雅不停地在原地踱步,这会已经让她焦头烂额,二皇子那边又不好交代,她真的是又急又气。   “小姐,义和县主醒了,她和顾小姐闹着要去找皇上,说我们府杀人灭口。”一个丫鬟飞奔而来,飞快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让迟静雅更是头疼得厉害。   听到丫鬟的说辞,迟未晚悬着的心就放下来了,看来自己姐姐她们并没有事情。于是她便偷偷遁去,趁乱想要直接去找三人。谁知这府宅确实是不太熟悉,没一会便转晕在了后院中。   背后一双眼一直在注视着迟未晚,见她站在原地左看右看不曾挪动脚步,会儿一把将其拉到了大树后面。   突如其来的拉力让迟未晚险些尖叫出来,却被那人飞快的捂住了嘴。惊恐的顺着手看去,只见那人样貌枯荣,眼角皱纹丛生,只是看着她的眼中却没有一丝想要伤害她的意思,反而满是高兴与满足。   “哑婆?”不敢置信的叫了一声,哑婆啊啊啊的点头,看看迟未晚的容貌,又颤抖着小心的将她垂落在耳边的发丝挑到了后面,干枯的眼中闪现泪光,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尽数憋了回去,只是两眼红红。   不明白为什么她在看见自己之后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好似上一次见她,她也是这般激动,“哑婆,你认识我对不对?或者,你认识我娘。” 第七十六章 倾心苑   这两个问题几乎是带着肯定的语气,整个云侯府中只有这哑婆一次次出手拉自己一把,也只有她看见自己会不自觉流露出激动开心的神情,似乎还带着一种透过自己看着别人的缅怀。   哑婆在听到她的话之后更是抓紧了迟未晚的手,嘴巴张了又张,终是一个声音也没有发出来,眼泪却不自觉的往下流。   “哑婆,您别哭。”迟未晚急忙安慰道,拿出手帕去替她擦眼泪,心下对哑婆认识自己娘亲的猜测越发的肯定了。还不等她多问,哑婆便拉着她往外头走去,似乎要将她送离云侯府。   “哑婆,我还不能走。”迟未晚不肯走,对着哑婆道:“我朋友还在这里,她们找不到我很着急,而且云侯府的人一次次想要伤我,我若这么轻易就走了,他们定是还有下一次的。”   迟未晚本就没准备这么轻易的离开,只是在云侯府中一点也不熟悉,如今遇上哑婆,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想了想,将自己的手指咬破,在手帕上写了几个字交给哑婆,“哑婆,你能不能帮我将这手帕交给我朋友。她们就在梅园中,一个是顾府的小姐顾玉溪,一个是我姐姐义和县主。”   哑婆并不想将她留在云侯府,可是见她面色郑重,目光坚定,不由也清楚她的决定不容更改。想了想将帕子藏在了袖子中,又拉着迟未晚七弯八拐的走了一会,居然到了一个破旧的院子中。   将迟未晚推进院子,哑婆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院子挺大的,只是草木杂生,便是连匾额也破旧的不成样子,隐隐还能看见上头写着的几个大字“倾心苑”。院子里长着两棵枣树,冬日里虽说已经光秃秃了,但它们的枝桠已经交叠在一起。可以想见若是在枝繁叶茂之时会是何种繁茂的场景。   树下摆着石桌石椅,如今被厚厚的白雪所覆盖。迟未晚踏着白雪,很快便觉得冷得厉害。踏着积雪一点点靠近房门,屋檐下挂着个鸟笼,孤零零的在风中摆动,沿着墙角拜访的花草早就不见了踪迹,只剩下光秃秃的土盆子放在那里。   不知为何,迟未晚看见这样院子便有一股悲伤荒凉的感觉,素手覆在房门上,冰凉的触感使得她的头脑越发的清醒。   门上落锁,并不能进去,便是连同窗户也被钉子给封住了,可见这院子曾经一定遭受过什么,以至于败落成这般模样,以至于在这个云侯府中被遗弃。   哑婆为什么要将自己带到这里来?迟未晚心中产生了一个疑惑。若是她认识自己的娘亲,那是否表示这个院子与她的身世有关?或者与她的娘亲有关?   等等!“倾心苑”!   迟未晚脑子里突然闪过进门时看见的那块匾额,倾心苑,谷怜心,难道这是曾经自己娘亲住过的院子?   如是想着,迟未晚便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只是这门窗紧闭,该如何进去才好?这锁……想起电视中看见的,开锁大师随便用什么工具都能将锁打开。将发上的金簪摘下,迟未晚便试着往钥匙孔中插去,运气好说不定还真的能开出来呢。   想着,簪子还不曾完全插入,更不曾用力,那锁便自己给断开了。迟未晚拿着锁站在门前愣了一会,有些懵。这也太简单了些吧!想来可能是年数久了,这锁便自动脱落了。   推门进去,并没有想象中灰尘漫天的呛人感觉。屋内摆设的饰品少了很多,只是每一样东西都摆的整整齐齐的,即便是光线极差,迟未晚还是能感受到这屋子定是有人时常会过来打扫。   往里走,床边放着贵妃榻,塌边上放着一个小孩子的摇篮。走过去,轻轻推动它,摇篮便吱呀吱呀的晃动起来,在安静的屋子里,冷不丁的还真的容易让人冒出一声鸡皮疙瘩。只是迟未晚却恍若未觉,缓缓的在屋子里走动,几乎要将每一个角落都看清楚。   床边摆着一个小几,上头放着一些绣花用具。掀开上头盖着的布,便露出了只做到了一半的小虎鞋,鞋子最前头还缀着一颗圆滚的珍珠,好似制作鞋子的人想要将最好的东西都给马上要出世的孩子。   摩挲着鞋子,迟未晚几乎能够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女子,面上挂着恬淡满足的笑意,低着头给自己的孩子缝制鞋子,偶尔停下来摸摸肚子,这时候她脸上的笑便更加柔和灿烂。   虽说房中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可整个房间看起来依然是处处都透着柔和安心。这屋中的主人定是很热爱生活,深爱着自己过着的每一天的人吧,所以房间的各处总透着烟火气。   房间很大,外头还放着一张梨花木的书桌,桌上文房四宝依然在,还摆着两本不知从何处淘来的话本。话本里头还被标注了好些地方,甚至还有批注,诸如“小先生一介书生,又岂会不分青红皂白便冤枉姑娘,此处有疑”,亦或是“昨夜大雨,枣子掉了一地,心疼醉枣少两罐”。   充满天真欢乐的语气,让再翻开这本书的人都忍俊不禁,便是迟未晚也不由得嘴角随着扬起。那时候她的生活一定很轻松愉快吧,所以才能在字里行间体现出来。只是为何到最后会突然死亡,自己又会被送走?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样的隐情?   便是那云侯爷,若是一开始能够待谷怜心这般好,让她的日子这般惬意,又为何突然转变得这么快?与安梦莹想比,谷怜心无论是身份地位都完全超越她,正常的男人还会因小失大吗?   为此,迟未晚又产生了重重疑惑,这个云侯爷在这突然转变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说是一直在欺骗谷怜心,那也应该继续欺骗下去,而不是这般大胆的与庆侯府反目成仇,甚至连名声脸面都不要了,这完全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不知在里头待了多久,外头的天色渐黑,迟未晚是被外头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惊醒的,急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恢复原样,又及其快速的将门关上,走到床边上直接躺了下去,假装昏迷不醒。   约莫也就几个呼吸之间,房门便被推开了,“快找找!”   “这院子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顾将军您这是何意?”云侯爷愤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比之更冷漠压抑,顾南风几乎未将他的怒吼放在眼中,“永宁县主受邀前来赏花,却无故失踪,你云侯府非但不立即寻找,反倒一再阻止义和县主与我妹妹寻找。这又是何意?本将军奉皇上口谕,寻找永宁县主,云侯爷又三番四次的阻挠,难不成是心里有鬼不成。”   一字一句轻缓的吐出口,偏偏又让人没能反驳,云侯爷自知理亏,不敢多言。可是他身为侯爷,却被一将军这般当着下人丝毫不给面子,他心中还是气的很。   “谁知道永宁县主是不是跟哪个男人跑了,若是找不到顾将军你还是想想怎么给本侯爷道歉吧。”   回应他的是门外树枝断裂的声音,“再敢多说一句污蔑她的话,死。”   若是周身的气势能够杀人,想必云侯爷已经千刀万剐了。看着外头被劈断的树枝,以及顾南风那恍若一下秒便要杀人的表情,云侯爷也不敢再说一句。   “晚晚!”   “县主!”   几乎是同时,于娉婷和静姝发现了她,大叫一声冲上去。而比她们更快的是还在门口的顾南风,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将迟未晚抱在了怀中。   迟未晚身上本就冰凉,尤其是还在地上趴了好一会,更是几乎要冷到骨子里了。顾南风一碰到她冒着寒意的身体,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此时恨不得将云侯爷直接给宰了才能泄愤。   只感觉身上一暖,迟未晚便闻到了还带着顾南风身上独特味道的披风盖在了自己身上,顾南风如同她是易碎的珍宝一般小心的将她抱着放在自己腿上,然后用自己暖和的手去温暖冰冰凉的手和脸。   “丫头。”温柔缱绻的呼喊让迟未晚心头一跳,下意识的紧缩了一下手指。顾南风一愣,显然是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迟未晚不由懊恼,只得暗中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他自己其实还醒着。   “云侯爷,你们云侯府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何我妹妹会在这荒无人烟的院子里昏迷不醒!为何我们要来这院子检查时,您却一再的阻拦我们?”   于娉婷很心疼,也很生气。在昏迷中醒过来时发现迟未晚不见了,她着急得都要哭了,云侯府卑鄙得竟光明正大的使用迷药迷晕这么多人,简直置王法于不顾!   “或者应该让迟小姐给我们解释一下,为何我们用了你云侯府的茶水,竟然会昏迷不醒?你们云侯府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说话的是顾玉溪,她可比于娉婷更加的有气势,一边说还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几乎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击中在了她的身上。 第七十七章 没爹养   “在我们要寻找县主之际,甚至还被人软禁在屋内,各种蹊跷问题,我回家之后定是会与爹仔细说上一番,云侯爷还请仔细调查清楚了。”   说话的是欧阳羽恬,原本她就是在人群中很是低调的人,只是今日这事实在让她太生气,云侯府的所作所为让她的三观受到了严重的挑战,以至于她都忍不住站出来说话了,再者也是将迟未晚当成了自己的朋友,让她有了这样的勇气去叫板云侯爷。   几人的一番说辞让原本就聚集在这里不肯离去的各家小姐都窃窃私语起来,这让云侯爷与后面赶来的安梦莹脸色都青了。   “这院子废弃多年,从不曾有人踏足。永宁县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们又岂会知晓,难道我们还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定是有人在陷害我们云侯府。”   云侯爷不欲与这些女子说话来自降等级,安梦莹自是当仁不让的要站出来了,“我倒是想要问问几位小姐,为何大家都好好的,唯独你们几个会被人迷晕了,这难道不是蹊跷吗?说起来,似乎只有永宁县主与我云侯府有那么些仇怨了,说不定……”   这话说的就很耐人寻味了,自然是说陷害他们云侯府的是迟未晚几人在自导自演了。迟未晚心中冷笑,事到如今了,这安梦莹还能巧舌如簧,那就要看她乐不乐意如她的愿了。   “娘,娘不要走,娘、不要扔下晚晚,娘——”像是在说梦话,一句句呼唤都显得悲伤,其她人还来不及细品安梦莹话中的意思,就被迟未晚的呼唤声给吸引了。   紧闭着眼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痕,嘴唇由最开始的青紫好歹因为温暖恢复了些,只是依然显得苍白。素净的小脸在宽大的斗篷中显得不过巴掌大小。   “丫头,丫头。”顾南风心知迟未晚是醒着的,心下自然是放轻松不少,虽说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不过还是陪着她演下去。   像是听到了喊声,迟未晚一点点睁开了眼,然后一把抱住顾南风痛哭起来,“我看见我娘了,她就在这个房间里,她说她很想我。呜呜呜……顾大哥,我好想我娘啊”   并不是很大声的哭泣,可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沉默着看她,一点点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尤其是她说的那句“我看见娘了,她就在这个房间里”,简直能让人寒毛都竖起来,尤其是云侯爷和安梦莹格外觉得瘆人。   这房间的确就是当年谷怜心居住的,是云侯爷特意为她建造。当年这就是云侯府的中心,只是后来谷怜心身亡,安梦莹成了当家主母,直接就将这院子给封了,加之当年基本上的奴仆发卖的发卖,死的死,这地方更是成了云侯府的禁地,几乎不会有人经过。   “这院子荒废了十多年前,怎么可能会有人,县主不要危言耸听。”安梦莹心中气愤,就该早点解决了这个死丫头,一天到晚的给她添堵,“这儿阴凉,大家伙还是先出去吧。”   “云侯夫人,我可否问问这院子当年是何人曾居住?”依靠在顾南风的怀中,迟未晚擦去脸上的泪珠,及其认真的问道,甚至还对安梦莹都没有带上一点点敌意,好像真的只是对院子感到好奇。   安梦莹一愣,抿了抿嘴,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只是在火光中很快便散去,“县主问这个做什么,我进门的时候,这院子便已经封了,至于以前是谁住的我明儿得去询问府中老人才知道。”   “原来如此,那是我问错人了,云侯夫人见谅。”说罢,迟未晚便看向了一直在边上不说话的云侯爷,“云侯府乃是侯爷一手执掌的地方,云侯夫人可以不清楚,这么大的院子,侯爷不会忘记曾经有谁居住过吧。”   云侯爷自然不会忘记,只是他又岂能告诉她,“这是我云侯府的家事,县主莫不曾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多?”   “我身后虽无人撑腰,但云侯爷同样也莫忘了我乃皇上亲封的县主。我在你们云侯府被迷晕,甚至醒来便出现在了这陌生的地方。若真如您夫人所说,这院子被封十多年了,而我却被扔在这毫无人烟的地方,难道不是你们云侯府想要对我杀人灭口?便是我死了,又有几个人知晓!”   声音虽轻柔,说的一字一句却是丝毫不让,迟未晚盯着云侯爷接着道:“天子脚下,云侯府也敢无视王法,果然是好样的!今晚我便入宫,求皇上为我做主,我到时要看看,整个京城,到底是对我有这般大的仇恨。”   说罢,便从顾南风怀中退出,紧了紧拖在地上的长斗篷,杏眼寒凉的扫过云侯爷与安梦莹,“顾大哥,烦请你叫几人守着这院子,莫要让云侯府的人破坏了现场。”说着便径直往外头走去。   “永宁。”刚一出门便能看见了二皇子一身紫袍进门而来,迟未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下午的事情,她还记着,真的没有想到二皇子求娶自己的目的竟是为了身后的顾南风,甚至在知道自己拒绝他之后,相处这样一个卑鄙的法子。若当时自己醒过来晚了,被他得逞了,这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迟未晚不敢想象。   “听说你在云侯府失踪,找了你许久,我很担心你,此时身体可是有不适?”   微微福身,迟未晚避开二皇子的目光:“多谢二皇子关心,永宁身体并无不适。”   在听见二皇子的声音,顾南风便走到了迟未晚身边,几乎是下意识的将他的目光给挡住了,“二皇子怎么会在这儿?”   “自然是担心永宁。”毫不掩饰的目光中包含着爱慕与担心,二皇子将怀中的汤婆子递给迟未晚,“这是我特地带过来的,正好你可以暖暖手。”   尴尬地看着递在半空中的汤婆子,迟未晚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毕竟暖和还是重要的,“多谢二皇子。”   见他们如此,顾南风便想起了这一整天在外头听到的传言,顿时恨不得将迟未晚掳到别处去,好好问她一问,是不是真的答应了二皇子?不,不对,便是她答应了二皇子,他也不会如她意的。   “呀,这儿有名字。”顾玉溪诧异的大喊一声,从后头的书架上拿了本本子,“院子的原主人应该是叫做谷怜心,你看这儿的好多书上都写着名字呢。这本本子应该是她平时所见所闻,都记录在上面呢。”   “这儿还有未做好的虎头鞋呢,真可爱。”   “咦,这帕子上的字好些眼熟。啊,好像是晚晚娘亲留给她的帕子上也有这绣法的一个‘心’字”   在大家关注迟未晚三人头上的时候,另外三人已经在房间中翻找了起来,这会自是不负众望的给了大惊喜。迟未晚低头,不露声色的勾了勾唇。   “给我瞧瞧。”几乎是抢在所有人之前,迟未晚冲到于娉婷面前拿过了帕子,对着烛光看了许久才泪盈盈抬起头,“真的一模一样,难怪我会梦见娘亲一直在这房中,一定是她在保护我。”   “简直胡说八道,上赶着与我云侯府攀亲戚,永宁县主还是注意下言辞吧。”云侯爷气的直甩袖子,恨不得将她的嘴给堵上了,这么多人她居然敢这么大喇喇的说是她娘在保护她,还有没有一点姑娘家的脸面了。   脸面,迟未晚自是要的,这又不是她丢人,现在觉得棘手的只有云侯府罢了。原本在认亲之后,所有的风向都是向着迟未晚而看不上云侯府的,只是那时候两位正主都不曾将话拿到明面上来说,他们自是只能够在私底下悄悄的讨论。   不过如今既然迟静雅想要算计她,那就大家一起入局好了。没算计到她,也该轮上她反击一下了吧。今天这一过,想来若是云侯爷既然不肯认迟未晚,那基本也是要被舆论的口水给淹死了。   “胡说八道?云侯爷如此生气是为了什么?说我高攀您云侯府,那您还真的是高看您自己了,您手中既不曾握着重兵,门下弟子又不及庆侯府,家中只有一女,无兄弟相互扶持,便是如今,只怕您在朝中也已经是有心无力。我若真的要攀亲戚,也绝不会挑中你你一衰败的云侯府。”   简直就是在啪啪的给云侯爷打脸,迟未晚完全就是将云侯府的现状给大家摊开来说了,并且告诉他,她不屑做他云侯府的孩子,她所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找到自己娘亲存在的证据,“我要找的是我娘,而不是您,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也敢这般跟我说话,我倒是想要看看到底谁教出来的孩子会像你这般无理。”没有别的可以反驳,只能挑刺了。   迟未晚将帕子小心的收起来放入怀中,嘲讽的嗤笑一声,“我娘生我便死了,打小生活在乡野,没爹养,您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呢。”   几乎在告诉大家,我就认定了云侯爷就是我爹,但是他把我抛弃了,如今非但不认我,还想要致我于死地。   平时除了庆侯爷,云侯爷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拿话堵着了,“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不需要您云侯爷认亲,永宁就是我庆侯府的孙女,是我女儿怜心的孩子。”老态龙钟的声音从大门口响起,众人急忙往身后看去,只见庆侯府的老祖宗拄着拐杖,竟是亲自来到了云侯府。 第七十八章 我不屑   自打谷怜心大女儿迟早早丧命,庆侯府已经许久不曾踏足云侯府一步,更别说老祖宗亲自上门了,众人急忙让出一条道来。   “老夫人。”一见到老祖宗,迟未晚浑身的张牙舞爪瞬间便收了起来,上前几步扶着老夫人。   “还叫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老夫人语态温和的说道,“要叫老祖宗,你可是我庆侯府的孙女呢。”   私底下早就已经认亲了,只是这会做给大家看而已。迟未晚从善如流,微微有些害羞的叫了声“老祖宗”,顿时让老夫人开心不已。   “谷老夫人年岁大了,容易被奸人蛊惑,难道庆侯爷也是如此放任?”不好直接说老夫人,云侯爷只能将炮火对准庆侯爷,希望他能够出来阻止。   可是显然他是要失望了,庆侯爷一声冷哼,“云侯府家大业大,我们自是不敢高攀的,我庆侯府认亲,哪里需要云侯爷同意了。哦,对了,怜心的孩子似乎也是你的孩子,哎呀你瞧我这脑子……”   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庆侯爷才恍然道:“都是母子连心,想来父女也应该一样的。云侯爷这般否认,难不成这永宁县主真的不是我妹妹的孩子?”   “正是,本侯爷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又如何会是我的孩子。”其实说了那么就,云侯爷一直都没有说出过这个是我孩子的这样的话来,这是第一次如此正面的否认。迟未晚有些疑惑为何庆侯爷要这般说,但也毫不担心,只管站在老夫人身边冷静的听着他们往来说道。   庆侯爷亦是不急不缓,应和这云侯爷,“哦这样,那真的是居心叵测了。正巧,犬子对医术略懂一二,昨儿提出了滴血验亲的法子,我觉得可以一试,云侯爷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口,直接让云侯爷给呆愣了一下,反而是安梦莹面上一喜,很快又掩盖了下去。只是那瞬间的表情还是被迟未晚给捕捉到了,心中顿生疑惑,若是没有错,她就是云侯爷和谷怜心的孩子,为何在说到滴血验亲的时候,安梦莹非但不担心,反而还在窃喜呢?难道自己真的不是他的孩子?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只见安梦莹拉了拉云侯爷的衣袖,两人飞快的对视一眼。然后云侯爷面上便出现了笃定的神情,“既然庆侯爷这般说了,那我为了自证清白,同时为了掀开那奸人的真面目,唯有按照庆侯爷说的滴血验亲了。”   很快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正厅而去,一路上,迟未晚都跟在老祖宗的边上,谷莫遇则是在另一边扶着老祖宗。   看着云侯爷那自信的身影,迟未晚心中疑窦丛生。一旦滴血验亲证明自己是他的孩子,那云侯府真将面临被千夫所指的地步,并且在这么多人面前只能认下自己了。可为何他毫不担心?不担心的缘由只能说明――他绝对可以肯定这次滴血验亲的结果是对他有利的。   那么为什么他能这么肯定?难道当年谷怜心的孩子真的已经死了?或者是她是谷怜心的孩子却不是云侯爷的孩子?种种想法不停地在迟未晚的脑子里跳动,可是今天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是真是假,都必须是真的。   想着,迟未晚暗中拉了拉谷莫遇的手,就在进入大厅之时,于娉婷从后头跟上,代替了迟未晚扶着了老祖宗进门,而迟未晚与谷莫遇则是落后了一步。   “表哥,我看云侯爷似乎有诈。”   “放心。”温柔笃定的看着迟未晚的眼睛,谷莫遇的眼里似乎一满着令人安心的水波,“答案永远只会有一种。”   似乎连同庆侯府也有这自己的一手准备,迟未晚这才放心。只是很快又产生了疑惑,难道庆侯府也是不相信自己?只是这个时候需要报复云侯府,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事情给它做真实了。   “那碗清水来。”   还不及细想,便听云侯府一声令下,迟未晚便很快与谷莫遇分开,沉默的走到了老夫人身边站定,一众官家小姐难得碰见这么精彩的情况,自是不肯离去。而安梦莹和云侯爷为了在接下来让迟未晚丢人,自是不会主动让她们离去。   二皇子与顾南风皆是站在一侧,一人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一人则是满目担忧。   很快丫鬟便端了水来,迟未晚伸手,谷莫遇便用银针在她指尖戳了一滴血滴进清水中,而后又走到云侯爷面前示意他伸手。   “若我与永宁县主不是父女关系,烦请县主在我家门前跪上三天三夜,以表对我死去妻儿的悔过之心,以及赔偿对我云侯府名誉的损害。”在伸出手之前,云侯爷紧盯着迟未晚冷笑着说道。   迟未晚面上淡淡,丝毫看不出情绪,“云侯爷,请吧。”   既然是谷莫遇在中间做传递,迟未晚自是不担心了,无论庆侯府此时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大家都是统一战线的,所以云侯爷所想要的结果永远不会出现。   如此,云侯爷也是大方的自己动手,将血滴进瓷碗中。   一瞬间正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一个结果。无论场上每个人的心思如何,结果依然会出现。   云侯爷与安梦莹自信的站着,面上挂着不可一世的笑,像是在等着结果出现,然后好好嘲笑一番他们。而庆侯爷亦是冷静的站着,目光中隐隐带着仇恨,很快又消失不见。   迟未晚看着清水中的两滴血一点点靠近,缓缓相融,最终合为一体,心中大石顿时放下,同样嘲讽的看了眼云侯爷,然后转身走到老夫人面前,恭敬的跪下,“外孙女迟未晚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莫怪晚晚多年来不曾孝敬您,今后晚晚一定时常陪着您。”   翘首以盼的众人没有看见碗内的情况,却见迟未晚看了眼碗内的情况后便做出了之后的一系列反应,顿时都明白了过来,感情这滴血验亲是成了!   方才还十分笃定的云侯爷一愣,不敢置信的自己去看碗中的情况,顿时大叫一声,“不可能!这不可能!”   同样,安梦莹美艳的脸上也浮现出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去看云侯爷,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下一句话,只是脸上那种被背叛的恨意持续了好一会才缓缓落下,同样道:“这其中一定有诈,不可能的,她绝不是侯爷的孩子。”   “是或不是,不是你们说了算,而是事实说了算,难道云侯爷还要不认账?”庆侯爷冷然的看着他们俩,“被你们隐瞒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已经无从查证,我妹妹究竟是怎么死的,早早那孩子又是怎么死的,我一定会一点点的查出来。”   阴狠的语气让安梦莹有一瞬间的惊恐,抬头看了眼云侯爷便往后退去,躲在云侯爷身后不敢做声,显然是心中有鬼。   “孩子,起来吧。”老祖宗眼中含泪,她是真的开心,失而复得的外孙女,与死去女儿长得几乎一样的外孙女,让她原本干涸的内心又重新活回来了一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不!她不是我的孩子!”云侯爷依然不肯认她,怒目圆睁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了一般。   迟未晚无惧的看着他,“云侯爷放心,此前我也说了,我不屑进你们云侯府,甚至我还担心到你们云侯府会让我丢了性命呢,所以你人或是不认与我来说都可有可无。事实证明谷怜心的确是我娘亲,这就够了。”   说罢,便扶着老祖宗道:“老祖宗,舅舅,表哥,我们回家吧。云侯爷要如何做,那是他的事情了。”   庆侯爷很满意迟未晚的傲骨,这才是他们庆侯府的孩子。当即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身边的下人,道:“当年我妹妹嫁入云侯府带了一百一是一抬嫁妆,如今我妹妹走了,便是她的女儿也不在你们云侯府,那么还请云侯府将当时的嫁妆如数归还,这是嫁妆单子。荣归,将单子给云侯府好好念一念,然后尽数抬到县主府。”   “是,侯爷。”   恭敬的接过册子,荣归便扯开嗓子一条条的将嫁妆给报了出来,没报一样,安梦莹的脸色便苍白半分,可见这嫁妆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这些事自然是与其他人无关了,迟未晚一行人连一句辞行都没有,径直出了云侯府。顾南风紧随其后,反倒是二皇子幽幽的坐在那里听着单子一点点的唱完。到最后的时候,安梦莹已经站不住了,坐在椅子上几乎要把把手给整块拧下来。   一直躲在后头的迟静雅更是生气,凭什么!这些全是她的!凭什么要搬到县主府!   迟未晚先是将老祖宗给送回了庆侯府,心中疑问众多,等伺候着老祖宗睡下了才跑去找庆侯爷,她想知道今天谷莫遇到底有没有动手脚。   “没有。”谷莫遇道。   看着他的眼,见他眸光清澈,的确不像是在撒谎。既然没有,为什么当时云侯爷会那般笃定验血不会有结果?   “虽说相信你是怜心的孩子,可是就怕云侯府会动手脚,因而我才让莫遇小心些,便是他们动了手脚,我们也能不找他们的道。”   这是庆侯爷解释的,只是连他也没有想到,这次滴血验亲竟这般简单就成功了,真的出乎他们的意料。 第七十九章 不允许   别过庆侯爷,等迟未晚回到县主府的时候,早已是月上中天。未化的积雪在月光下泛着光亮,晃眼得很。好在道路上的积雪早已被铲得干干净净,马车行走起来,也不至于艰难。、   沐浴一番躺在榻上,迟未晚与于娉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两人这才感觉到后怕。人心叵测,真的不能拿着自己去涉险,这算是给她们俩上了一课。关于二皇子,迟未晚更是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拒绝了皇上,以他这样阴狠的性子,只怕很快便会狗急跳墙了。   “经此一事,只怕这云侯府真正的成了众矢之的。”   “倘若我真的是云侯爷的孩子,那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导致谷怜心在生产之后马上将自己的孩子送出。只是――那个死去的男婴又是谁?”   这是迟未晚最为疑惑的事情,记得当初就是这个男婴让庆侯爷好老祖宗没有起疑。还有便是今日云侯爷和安梦莹那般笃定的神情以及后来安梦莹那一瞬间看向云侯爷的怨恨憎意,这都让人觉得疑惑。   “你如今想破头,也想不出原因的。”于娉婷将手中的抱枕放下,起身道:“不早了,今天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先早些睡下吧,明儿再考虑这些。”   胡乱的应了声,房间内的地龙烧得暖暖的,迟未晚觉得两颊有些发热,。起身开窗,顿时一股冰寒侵袭而来,让她浑身一个激灵,脑子便清醒了不少,云侯府中她曾想安排人混入,只是安梦莹把持侯府多年,即便是混进去了,那人也拿不到有用的消息。   “对了,哑婆!”   脑中灵光一闪,迟未晚顿时想起了几次帮过自己的哑婆。这一次于娉婷她们能够这般快的找到自己,也是依靠她在中间传讯,说不定哑婆这里会是一个突破口。而今天也是没想到连顾南风也会来,生生让她有了倚靠,才敢那般与云侯爷说话。   如是想着,思绪又飘忽到了别处,想来顾南风今日也应该听到了外头的传言,嫁给二皇子啊,他可是会有心慌?会有所动作?   迟未晚很期待,也很害怕。   望着沉沉的夜幕,迟未晚一声一叹,这感情啊,还真的让人头大。倘若他真的没有作为,自己可是要主动出击?会不会太掉价?   想着好一会,只觉得手脚有些冰凉,她才重新将窗户给关上,回身想要去吹熄蜡烛睡觉,只是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猛然一回头,险些叫出声来,直接往后退了几步。   “是我。”很快便落入一个微微有些凉意的怀抱,低沉黯哑的声音在她的头顶炸开。   熟悉的味道传入迟未晚的鼻尖,缓缓从他的怀中退出,“顾大哥?你怎么――”   话不曾完全说完,自是想要问他为什么大半夜的出现在一个小姑娘的房间中,还是这样不声不响的,简直能吓死人。   顾南风面上一红,撇开眼不敢去看她这双清凌凌的眼,“你――身体可还好?”   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好一会顾南风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迟未晚感觉到了他的局促,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忙又往后退了几步,“没事,挺好的。”   “怕你受寒,我给你熬了点驱寒的药,你趁热喝了。”说罢,变戏法似得拿出一小罐的药,只是他脸上很快又一滞,这药罐不知该递出去好还是缩回来好。   迟未晚心中疑惑,伸手去拿,忍不住笑出声来,这里面的药分明已经凉透了。可是转念一想,连药都凉透了,是不死他在外头待了许久,一直不曾进来?   “你该不会是在屋顶上偷窥了我许久吧?”将药放在桌上,又很快走到衣架边找了件外套给自己穿上,“我这县主府的安防未免也太差了,明儿我一定要问九皇子多讨些侍卫来好好给我守着,以防如顾大哥这般武功高强的人在我府上来去自如。”   娇俏的语气说的一本正经的,臊得顾南风险些绷不住,他好像还不止一次的出现在县主府,只是每次她都不曾发现罢了,难不成以后自己连这点小小的心思都不能满足了?   “我……我给你找几个吧,我手中的人不比月楼那些侍卫差。”在她说找匡月楼要人的时候,顾南风心中不由得还是冒了酸泡,即便脸上臊得慌,还是忍不住说了这样的话。   看着他郑重的模样,迟未晚脑中灵光一闪,道:“你莫对我这般好哦,嫂子便是再通情达理,你这般亲近一个女子,便换做是我,我也是要生气的。”   几乎是又被她给堵了嘴巴,顾南风想起上次两人在茶当酒不欢而别,忙解释道:“我从未想过与别人成亲,你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竟、竟是因此而疏远我。”   “顾大哥你如今二十有三,便是你自己不急,你娘亲只怕也是急的。再者那日你还与丞相家的游小姐一同游湖呢,我都看见啦,你可别否认。”迟未晚才没有看见什么游湖呢,这都是顾玉溪跑过来跟她说的,原本顾玉溪还要拉着她去偶遇顾南风,只是她觉得没什么意思,没去。   顾南风急了,将她拉着与自己面对面,“那日是我娘诓骗我去了北行湖,到了我才发现游小姐也在,出于礼貌,我不曾转身离去,只是随意走了半刻钟,我便走了,我从未与她联系。”   “无论联系还是不曾联系,顾大哥你都不用跟我解释,毕竟我之于你来说,只是如同妹妹一般的人罢了。”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便是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儿般,甜美的模样去吐出让顾南风心中无比闭气的话语来,骗骗他还不敢再与她生气,生怕又将她惹哭了。   好看的眉皱起,顾南风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脑子里尽数是她那日在街上与二皇子娇笑狡黠的模样,她已经许久不曾对自己露出那般可人的样子了,难不成她真的已经答应了二皇子的求娶。   “不行,我不答应。”将她拉像自己,禁锢在怀中,顾南风紧紧的抱着她,“我不答应,你不准嫁给他。”   迟未晚先是一头雾水,很快心中甜蜜便层层荡漾开去。哼,让我心中难受这么久,总算是给自己报了仇。   “顾大哥,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是做什么?”   “哼,你我之间难道还清白得了吗?”不知是不是第一句话开口了,后面的话再说出来就容易多了,这样的强势且充满占有欲的顾南风迟未晚第一次见,“你救我几次,早就将我的身体看了遍,摸了遍。如今跟我来讲授受不亲,晚了。”   “那是情况所逼,形势危急,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也不能赖我!”没说出迟未晚想听的,她才不能如了顾南风的愿呢,既然事情到这一步了,一定要摊开来将得明明白白才行。   怀中的人挣扎着要退出来,顾南风便更加用力的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吃醋道:“我会对你负责的,你不准嫁给二皇子,我不允许你嫁给他。”   “负责。”这倒是把迟未晚给点着了,感情他说这么多,就是大男子主义在作祟!“谁叫你负责了!这事儿除了你和我家里人,没人知道,大家只会觉得你我之间比常人熟悉些罢了,所以顾大哥你无需如此委屈。再者我嫁给谁,又与你何干?无论嫁给二皇子还是九皇子,只要我自己愿意都行!”   赌气的话音被柔软的唇堵在了舌尖上,迟未晚瞪大了眼睛看这个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强吻自己的人,只见他如深海般的眼闭着,长长的睫毛随着他不安的情绪轻轻抖动着。   顾南风不会接吻,一开始只是气她说那些话,想要将她的嘴给堵上了,只是一碰上那柔软带着少女馨香的唇,他便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多汲取一些她的气息。几乎是凭着本能去追逐她不断逃离的丁香小舌。   如此场景,迟未晚脑子里如同烟花炸开,一瞬间不知自己应该推开他还是继续下去。   “顾、顾大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南风已经缓缓睁开了眼低着头看她。两人的唇舌间还勾出一丝液体,在烛光中显得分外旖旎色情。   迟未晚瞬间红了脸,不敢去看他。反倒是顾南风,此时恍若将星辰揉碎了放入他眼中,细细碎碎的光亮在眼中不断的闪烁,薄薄的抿着勾起好看的弧度,将想要逃离自己的迟未晚再次拉回到身边。   “我,好久以前便想要这样做了。”凑到她的耳边缓缓的说道,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嘴巴一张一合中还几次碰到她的耳垂,“丫头,我想对你负责,也对我自己的爱意负责。”   温暖的呼吸打在耳朵上,迟未晚瞬间半边身子都酥麻了,尤其顾南风似乎在这一吻中开了窍,居然让迟未晚觉得现在的他有点邪魅,真真是让人疯魔。而且他说对她负责,是在对他自己的爱意负责,这是不是说,他爱上自己了?   “你、爱意?”迟未晚干脆不逃了,半边身子酥麻直接靠在顾南风的怀里。只是仰起头去望着他,表示自己的不理解。   盛满了星辰的眼同样低头看她,迟未晚便觉得自己要被他的眼神给溺死了。 第八十章 应下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将你当成妹妹,习惯了你在身边在眼前。当你对着别人展露笑颜,当你远离我,我才知道,我根本就是一直将你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只是我从未接触感情,不懂心中那些酸涩与生气都是哪里来的,这么久我才明白,我原来早就遗失了一颗心在你身上。丫头,我爱你啊。”   我爱你啊。   迟未晚不记得他前面说了什么,最后这一句话已经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呆愣楞的看着顾南风,一双杏眼不悲不喜的模样,倒是让顾南风心中忐忑起来。   “你、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迟未晚不解的问道。   “你不要答应二皇子,更不能嫁给九皇子。”   “那我嫁给谁?”   “我。”   眨巴两下眼睛,迟未晚笑了,“顾大哥你还不曾问我对你是什么心意呢,怎么能如此武断的决定我的婚姻。”   顾南风本以为自己亲都亲了,她也没有反抗,那么她定然也是愿意嫁给自己的,怎么这会她又不愿意了。当下脸上露出一丝慌乱来,他可是恨不得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剖开来捧到她的面前。   “你不愿意?”有些酸涩的问出话来,顾南风觉得胸口有一只手在抓着他的心,使得他几乎难以呼吸,可是很快他又抬头定定的看着她,“不准你嫁给其他人,否则,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看他支吾了半天也没有下文,迟未晚忍着要险些要笑出声来,假装好奇的问道。   “我就坏了你们的婚礼,再把你抢走,便是将你绑起来,也不准你见其他人。”这已经是三观超正的顾南风能够做出最过分的事情来了,这毫无威慑力的恐吓让迟未晚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我发现这样的你比以前好玩多了。”   小心的扶着笑的直不起腰的迟未晚,顾南风也不明白自己说的那句话好笑了,眉头皱起,难不成她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做?   “不过――为了大家伙的安全,以及我自己的名誉,我只能迫于顾将军的淫威之下了。顾将军,以后可好好指教啊。”   还在思索自己话中问题,冷不丁听见她接下来的话语,顾南风眨巴了两下漂亮的眼睛,棱角分明的五官瞬间鲜活起来,激动道:“你这是答应我了!”   “那要不我再考虑考虑?”   “不行。”带着霸道,顾南风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欣喜的将她抱在怀中,感受着鼻尖萦绕的少女馨香。   迟未晚亦是反手抱住顾南风,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感受那强有力的心跳。真好,肖想了这么久的男人,最终还是来到了她的身边。   “那你不准答应二皇子的求娶,我明天就进宫求皇上赐婚。”   虽说美人在怀,可关于赐婚一事还是让顾南风如鲠在喉,不先将事情定下来,他不安心。尤其是在二皇子如今明目张胆的对她表达心意之后,觉得自己已经慢别人太多步了,一定要抢在前头才行。   这倒是让迟未晚急了,她才十四,换做现代才开始上初中呢,怎么能这么快就嫁人。再者说,她与顾南风才确定情侣关系,还没有认真相处过,轻易成亲这绝不行。   “别吧,那个我昨天才跟皇上拒绝了二皇子,你就这么巴巴的去了,你说我是应下好还是不应的好。应下了二皇子脸上无光,若因此记恨你我就不好了。”   这时候也只得将昨天在皇宫中的结果给说了出来,毕竟她之前忍着不说就是为了逼出顾南风来。   “你,你是说你没有应下?”一瞬间的诧异很快被狂喜所替代,这他悬着的心就放下了,没答应好啊,他就知道这丫头绝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二皇子的。   迟未晚点点头,“自然。我――便是一生不嫁,也不愿意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着顾南风,眼里似乎有光,似乎是在表白,又似乎只是简单的说一个想法,在顾南风看过来时,很快又低下了头,嫣红爬上了她的耳根,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正大的表达心意。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又落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许久,顾南风才从袖中拿了一个发簪出来,簪子是木质的,看起来便觉得廉价,只是上面被磨得光滑平整,显然这发簪经常被人拿在手中反复抚摸。   “这簪子是几个月前逛街的时候,我见你多看了几眼,便买了下来,一直没敢送给你。”   迟未晚接过发簪,心中隐隐有些窃喜又有点委屈,这家伙真的是暗中不知道为自己做了多少事,偏偏一张木鱼嘴不和自己说,若不是这次二皇子神助攻,他恐怕还要再等下去。   “我很喜欢,快给我簪上。”说罢又塞到顾南风手中,急着要他戴上,顾南风自是面带甜蜜的将在脑子里做了千百次的动作给完成了。   四目相对,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星星点点的爱意。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唯有房中有情人窃窃私语。迟未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摸摸枕边的发簪,终于确认了昨晚的一切不是梦,于是一醒来便是一天的好心情。   “县主,二皇子亲自到府上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说是给您压惊。”静和进门来传话,迟未晚正由着静姝给自己梳头呢。   又是二皇子。迟未晚微微垂下眼眸,这般时候明目张胆的上门来,难不成还想要营造自己与他关系极好的样子给百姓们瞧吗?   “我姐呢?”   “义和县主正在前厅招待二皇子呢,特特命我来与您说一声。”   “附耳过来。”   在静和耳边说了几句,末了迟未晚又从梳妆台上拿出一张银票交给静和,“照我说的去办便是了。”   “对了,昨天的事情已经在京城都传开了,听闻今日一早欧阳御史联合好些个御史大夫弹劾云侯爷呢,说他抛妻弃女,还纵容家人伤害朝廷命官的孩子,更是无法无天想要只手遮天掩藏事情真相。重点是庆侯爷还请求重查当年前云侯夫人死亡真相,希望能够开棺验尸。”   静和一走,静姝便一字不落的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一遍,“咦,县主,这簪子是哪里来的?我们这儿比它好的不知有多少呢,您喜欢哪一根?兰花簪么?”   眼见迟未晚手中拿着不放的发簪,静姝的心思一下便被吸引了去,迟未晚忙阻止她,“不必了,就用这个吧。”说着自己将发簪给插在了发间,用久了金银珠宝,骤然用这朴素的木簪还真的有些奇怪。   “云侯府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目前没有,不过云侯夫人今日一早便去了城郊的寺庙,也不知是不是求神拜佛去了。”   前往正厅的路上,迟未晚又问了些问题了解情况,一直快到门前了才理理衣裳跨进门去,“抱歉,让二皇子久等了。”   “无碍,昨日你受了委屈,我特地过来看看你。”二皇子坐在上首,见迟未晚进门忙起身,面上挂着担心,“看你眼下有些乌青,可是没睡好?”   昨夜与顾南风不知聊了大半夜,眼下的乌青被静姝用鸡蛋滚了一会,已经消了不少,“多谢二皇子挂心,只是昨晚回来想想有些后怕罢了。您说这万一在我昏迷中途有人对我意图不轨,只怕我这会都没有颜面活在世上了。”   二皇子不知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总觉得心中有点虚,怀疑她是否是知道了昨天事情的起因,可是看着她清亮坦然的眸子,又觉得应当是自己想太多了,只是独独对自己说这种话,难免让他多想。   “还好你吉人天相,非但没有遭遇这些不测,还找到了自己的爹娘,恭喜你。对了,我还带了些贺礼给你,你也可以当做是对你昨晚遭遇的一些安慰。”跳过这个话题,二皇子指指边上的几个大箱子说道:“都是些小女生的玩意,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   “让您破费了,不过我只有娘,没有爹,希望二皇子能够记着,云侯爷他不认我,我也不会认他。”关于认亲这一事,迟未晚还是很强硬的,便是云侯爷认她,在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她也不会认这个背信弃义的爹。   昨天在云侯府也是差不对将事情看了个全,二皇子自知说错了话,便闭了嘴,本想喊她出去走走,结果还是被迟未晚以身体不适给拒绝了,又聊了几句起身告辞。   刚出县主府便看见顾南风骑着高头大马来到县主府,不用通报便进了门,便下意识的在角落里看了一会,只见迟未晚欢欢喜喜的跑出来,挽着他的手便进去了。   原本如玉的脸上顿时一片阴霾,温润的眼里如暴风雪雨疯狂大作,望着那远去的两人眯了眯眼。 第八十一章 你也跪   冬日的天气寒凉,积雪未化。这是第一个在京城过的冬天,姐妹俩对于火锅也怀念了许久,趁今儿天气好,便命着丫鬟去准备了不少酒菜,又邀了谷莫遇和匡月楼一同来品尝。   谷莫遇倒是第一次吃这火锅,鸳鸯锅上头浓香四溢,半边还飘着火红的红油,看着便让人觉得口水不停的在舌尖分泌,又觉得有些牙疼。   “你不要却碰那冷水。”正想去帮忙呢,迟未晚便被于娉婷给拉了回来,“在里头待着,今儿冷的很,你别到时又肚子疼。”   吐吐舌,迟未晚乖乖的坐回了位置,捧着于娉婷递上来的汤婆子。然后就被顾南风给点了点额头,“我来时路过茶当酒,让她们送些奶茶过来,这会也应该到了,你坐着等菜上齐就是。”   迟未晚点点头,果不其然没一会就有小哥送了许多的奶茶来,即便路上有段路程,奶茶也依然热乎。顾南风瞧见眼前姑娘头上居然簪着昨夜送她的发簪,便是没有喝奶茶,也觉得心头暖呼呼软软的,想要将她抱在怀中好好疼爱一番才好。   “永宁快来,瞧我给你堆个雪人。”外头匡月楼兴致颇高的在那儿堆雪人,谷莫遇亦是不知从哪儿找了根胡萝卜往雪人脸上插。   “块去拿我那块红丝巾来,给雪人穿上。”看着那胖乎乎圆滚滚得雪人,迟未晚也来了兴致要给它装扮一番。   大家伙依次上手,没一会雪人身上边穿金戴银不伦不类的站在那里了。众人一看,登时大笑起来。正好这会火锅都准备就绪,顾玉溪亦是拽着欧阳羽恬上门了,狠狠得嫌弃了迟未晚这般迟才叫她们,然后速度极快得先抢占了位置。   “见过九皇子、小侯爷、顾将军。”欧阳羽恬没有顾玉溪那般的自在,一看这么多男子在这,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于娉婷忙上前将她推到顾玉溪身边,然后自己坐在了她边上,这样也不至于让她太尴尬。   火锅在扬武镇虽说已经很普及,但是在京城到底还是不曾大范围的推广,因而欧阳羽恬夜是如谷莫遇一般新奇。虽说看起来文气,却是爱吃那红油的锅底,几块肥牛下嘴,便放开了胆子使劲吃。   谷莫遇亦是对这辣油又爱又恨,吃得额头冒汗,喊着:“表妹快给我加一杯雪碧,我要喷火了。”然后就一口冰镇雪碧又大快朵颐,不住的说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   “这冬天吧,我觉得火锅却是是个好东西。”匡月楼去年在扬武镇不知吃了多少次火锅,因而也没有这两人这般夸张,想起之前赚的满盆金箔,心思又起来了,边说边看着迟未晚。   两人一对视,嘿嘿一笑,“龙虾热潮已过,火锅烧烤当然得跟上。”   没过几天,云客居又出了新菜式,吃多少大家说了算,价格低的才不过几文钱,高些的也不上六十文。重点还可以自己动手烫菜,想吃哪一种自己决定。   锅底高汤用老母鸡小火慢炖六个时辰,加入各种中药药材,还有食疗作用。其他口味亦是多种选择,只要你想要的,就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此菜品一出,连九皇子顾将军他们,也是接连几天出现在云客居,当时没了座位,还就在大堂里用食的。如此一来,这名人效应是越发有力量,云客居从中午饭点开始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若是不爱吃火锅,没关系,店门口热热闹闹的给你烤上各种烧烤,简直是香飘十里,连宫里头的皇上都派了公公来给自己外带几份,你说你这东西好不好吃吧!你说你要不要也近距离跟皇上接触一下吧!   当皇上听说外头的这些消息,先是愤怒了一下,然后真的派人悄悄给自己带了几份回去。嘿,还真的不赖!又听说这点子是永宁县主给想出来的,在皇后宫中歇息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下了朝便带着皇后微服私访到了县主府。   彼时迟未晚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顺便逗弄顾南风送过来的小狗呢。   “瞧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不待下人通报,皇上便自己挽着皇后进了门,正好瞧见这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不由心下一松,整个人都感觉放松了。   迟未晚闻声抬头,一惊,地上便齐刷刷的跪了一地的人,“永宁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罢,这不是在宫中,你们自在些。”可不愿意出了宫还要虚来虚往的礼节,“丫头,听说你在外头可是打着朕的旗号在这里为所欲为呢。”   一起身,正招呼着皇上皇后坐下呢,皇上便来了这么一句,直接把迟未晚再次给惊到了,“皇上,我没有。”   “怎么没有!这外头可是传朕贪吃的很,还要派公公出来觅食。你可说说,这是不是你谣传的。”皇上直接坐到了迟未晚原先坐着的位子上,顺手还逗逗趴在自己脚边上不肯走动,胖的跟猪一样的饿白毛狗。   迟未晚挠头,这还真的是她传的,就是为了给云客居添点噱头嘛。原以为皇宫中这位不会在意这些事情,顶多不多笑笑就翻篇了,哪里想到还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府中,这简直就是来亲自讨伐啊。   “那个、皇上、我、我――哎呀,您饶了我吧,就当作我是一个屁,把我给放了吧。”   这哪里是一个姑娘家会说出来的话,两位主子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还是皇后心善,“皇上您就别吓唬这丫头了,保不准您再吓唬她,她还冒出什么惊人得话来。”   皇后这话里得意思,显然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迟未晚顿时放心了不少,吐吐舌,“皇上大人大量,绝不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的。”   “不计较也行,你带着朕去尝尝你们那所谓的连天子也流连忘返的东西。”   “要不这样,为了表达永宁的歉意,我亲自给皇上您做一份?”迟未晚可不敢带着皇上皇后出门,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她的脑袋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皇上有点不敢相信,“你?”   “皇上您这是什么表情,这云客居的烧烤可是我教他们的,我可是他们的祖奶奶。”这一点迟未晚是很自信的,立刻让下人去准备烧烤用具。   又带着皇后在县主府中逛了一圈,最后拿了瓶刚研制出来的香水送给皇后。香水是迟未晚看见满树的梅花一时兴起做的,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就是留香不太久,还需要改进。   皇后闻着那清冷的梅花香,欣喜不已,好似少女般的照着迟未晚教的方法,在空气中喷两下,然后转圈圈。皇上站在远处看着展露笑颜的皇后,心中亦是开心。多少年了,自从当了这个皇后,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笑过。   “老远我便闻到了香味,你这丫头不厚道啊,自己开小灶也不叫我一声。”声音比身影更快的从外头传进来,匡月楼便从天而降了,怀里还抱着两个奶娃娃,紧随其后的是一身紫色锦衣的太子殿下。   迟未晚站在烧烤架面前捂脸,完了!皇上这下全发现了。   “皇爷爷皇祖母。”还是匡月楼抱着的两个孩子先发现了在一边坐着的皇上皇后,开心的挣脱开匡月楼的手,朝着两人喷跑而去。   太子与匡月楼亦是一愣,“参见父皇、母后。”   皇上抱着小公主轻抚着她的头发,目光停留在太子身上,好似要看透他一般。皇后拉着小皇子不敢说话,面上担忧。   “儿臣认罪。”太子跪倒在地,不敢给自己解释什么,他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今天就是跟着九皇弟胡闹,接过就把自己给暴露了。原本他就常跟着匡月楼一同来县主府,谁能想到这县主府这么受欢迎,连极少出宫的皇上都来了呢。   “皇上,快尝尝我亲手烤制的羊肉串,孜然味,很好吃哦。”硬着头皮,迟未晚抓着刚烤好的羊肉串上来分担火力,其实太子身体非常好的事情她也是清楚的,毕竟大家这么熟了。   皇上的目光果然从太子身上转到了迟未晚身上,又看看自己九儿子,心中顿生一股怒火,感情就自己被蒙在了鼓里,像个傻子一样被欺骗。   “你――”   正想发火呢,就被迟未晚直接在嘴里塞了一根羊肉串,香味顿时溢满了口腔,迟未晚舔着脸笑道:“皇上您出来可不是为了生气的,这可是我特地给您做的呢,凉了就不好吃了。你就让太子殿下先跪着,咱先吃完了再骂人。再说了,小公主和小皇子还在呢,别吓着孩子了。”   也不管了,反正第一句话她已经说出口,加上总觉得皇上对自己格外宽容,迟未晚便壮着胆子,不管不顾的插科打诨起来,“娘娘你也尝尝。”   皇后感激的看了眼迟未晚,心下想着这丫头也是个懂得感恩的。   “你也给朕跪着。”皇上气啊,这几个小辈和着伙骗自己,到现在了还沆瀣一气呢,指指地上让迟未晚也给跪下了。   迟未晚脸色一拉,委屈的跪了下来,“皇上您让我跪着,可就没人给您烧烤了,您吃什么呀!还是让我给您先烤好了我再跪吧。”   这会她庆幸的是,幸好于娉婷一早就被林之返给约走了,不然还得跟着自己受罪呢。皇上还真的没想到这人脸皮这般厚,胆子这般大,还敢和自己讨价还价。 第八十二章 来不及   “父皇,您要打要骂就冲我来吧,别为难永宁了,都是我不让她跟您说的。”匡月楼可是众多皇子中最皮的一个,偏偏这么多年来皇上还一直由着他,这其中自然也是因为他及其会看皇上脸色做事。这会便是见他即使这般让他们跪着,可也没有很生气,才敢这般说。   皇上直接将手中的羊肉串给扔了过去,“好啊,真的皇儿真是个有责任的人,你……”   “就罚九皇子把那些食材全烤了!”还不等皇上将话说完呢,迟未晚又大胆的截断了他的话,然后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问皇上,“皇上气多伤身,我们这些小辈不懂事,您打也好骂也好,就是别伤着你自己了。”   “皇爷爷,您别生气了,沫儿喂您吃。”皇上怀里的小公主也是个人精,圆鼓鼓的包子脸天真的望着皇上,又从桌上拿了羊肉串喂到皇上嘴边,自己动动鼻子,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皇爷爷吃。”   明显就是自己很想吃,偏偏还忍着先喂皇上,加上那乌黑透亮的眼睛,皇上便是生气也气不起来了,就着小公主的手吃了一口,然后温和的说道:“皇爷爷吃了,沫儿也吃。”   “皇奶奶也吃。”小公主虽然想吃,可还是挣扎着要下去喂给皇后,皇后看了眼身边的人,见他没说什么反应,忙伸手将其抱过来,小小的咬了一口,“真香,沫儿和哥哥吃吧。”   小公主和小皇子这才舔舔嘴唇,自己吃起来,很快便吃得一嘴油,那好吃的模样还真的让人忍不住想吃。   “父皇,我手艺也好得很,我马上给您和母后去烤更好吃的,那就是人间美味。”匡月楼脚步一滑就溜到了烧烤架边上,迟未晚亦是被拉着走了,留着太子一人跪在地上。   站在烧烤架边上,迟未晚只觉得膝盖冷,这大冷天的跪地上还真的不是人做的事情。手上动作不断,一双眼却是滴溜溜的盯着前面的情形,只等着关键时刻冲出去灭火。   皇上拍拍怀里小皇孙的肩膀,让宫人先带他们俩出去玩一会,等他们都不见了身影,才端起茶杯缓缓的抿了一口,淡淡的看着太子,“你倒是说说,你的病什么时候好的。”   “一年多以前,九皇弟从关外带了草药回来,本以为又是无用的方子,谁知身体竟真的慢慢好了。只是未查出当时害儿臣之人,儿臣不敢轻易表现出来,便一直瞒着。深居简出,却也让儿臣浮躁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太子不敢隐瞒,只得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皇上的面容一直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所以你故意示弱,就是为了加重朕对锦书的防心?”   “不,儿臣没有。二皇弟在儿臣重病期间对朝廷所做的贡献所有人有目共睹,朝堂上竟渐渐有了不同的声音,儿臣当时想着若是真的死了,二皇弟做太子,也是天下百姓之福。只是没想到身体渐渐的好了,儿臣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去做,若是告诉所有人我的身体无恙了,那二皇弟该如何自处?”   太子平素里表现得病怏怏的模样,这会一口气说这么多,又跪在地上诚心的认错,低着头却挺直着脊背,倒是让皇上想起了曾经还是意气风发时候的太子,那时候不经风雨,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到底还是嫩了些。经历了生死起落,终归还是有长进的,他从未起过废太子的念头,如今气的不过是太子隐瞒自己病情这一点罢了。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扇着火,迟未晚如同自言一般的念起诗来。也不管看过来皇上审视的眼神,自如的将烤好的茄子拿出来,快的放到了盘子里,“皇上您一定没有吃过这烤茄子,快尝尝。”   皇上冷哼一声,还是接了筷子,尝了两口才对着身边的皇后道:“你也尝尝,味道还不错。”   “皇上您都这般说了,那说明这丫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接了筷子,还不曾尝呢,皇后便浅笑着说道:“你刚才念的是什么?”   “七步诗呀。”迟未晚眉眼一扬,“我曾看过一本书叫做三国演义,里头的文帝尝令东阿王七步中作诗,不成者行大法。他们乃是两兄弟,东阿王心中悲怆,七步成诗,文帝也被诗中寓意所感,终是放过了东阿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相信太子殿下这般隐瞒自己的病情,也是不想与二皇子日渐丰满的羽翼杠上,这样一来,只怕朝中会掀起腥风血雨。”   “放肆!”皇上猛拍桌子,怒道:“朕给予你优待,但谁给予你议论朝廷议论皇家的权利了!”   皇上一声怒喝,顿时又跪倒了一地,皇后娘娘担忧的看了眼迟未晚,怪自己多问这一句,便也跪了下去,“皇上息怒。”   “行了,回宫!”   大步离去,皇后亦是不好再多留,看了眼他们便紧跟着皇上走了,迟未晚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自己的膝盖,“静姝静姝,快将架子上考好的食材装起来,让公公带回去给皇上,他还没有吃多少呢。”   众人不解迟未晚为何这个时候了还要将东西给皇上,可是静姝对迟未晚的话很是听从,即便不明所以,还是动作飞快的追了出去。   “多谢。”太子起身,对着迟未晚道,今天若不是迟未晚,也许皇上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虽说是气呼呼的走了,可到底不曾降罪。   太子与迟未晚其实说不上熟稔,只是因为匡月楼,迟未晚也下意识的爱屋及乌,又在几次相处下来,觉得太子虽说隐瞒着自己的病情,却也不曾有过害人的念头,相对于二皇子更加的真实些罢了。   抱住丫鬟递上来的汤婆子,迟未晚指指剩下的食材道:“皇上其实挺好的,我几次三番的忤逆他,他也不曾怪罪于我。如今大约只是气你们两兄弟隐瞒着他,让他心中不舒服罢了。吃了这一餐,待到晚上,我建议殿下私下里去跟皇上请罪,将事情摊开了说清楚才好。”   这会皇上正在气头上,自是不能去的,太子也清楚这一点。点点头,让人将两个孩子找回来,几人气氛诡异的吃完了这一餐饭。   太子后来怎么和皇上解释的迟未晚不知道,只是第二天皇上和皇后便前后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到县主府,又惹了不少人羡慕。   “县主,云侯府来了帖子,邀您去府中一叙呢。”   “回了。”想也不想,迟未晚便拒绝了,已经和云侯府撕破了脸皮,这时候他们还找自己,要么就是还想害自己,要么就是想要退一步把自己给认下了,毕竟以目前自己在御前受宠的程度,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就不怕他们借着此事重伤你呀。”于娉婷嘴上叼着牛肉干,从书堆里抬起头来揶揄的说道。   迟未晚抬眸,道:“舅舅准备过些日子开棺验尸,那云侯府想来也是紧张了。若是真要以此中伤我,只能说明他们心中有鬼。”   说着,又继续起各地送上来的情报。忽而看到一处,眉头微微皱起,“姐,把前几日丰城那边传回来的信都给我。”   见她眉头紧锁,似乎是有什么问题。于娉婷也没有多问,忙走到书架前,迅速的翻找前几日的情报消息,“侬。”   翻开一目十行的浏览一遍,“果不其然。”   “怎么了?”   “前段时间,丰城便连日大雪,中间停了几日,如今已经连续下了四五天。积雪已经到了小腿肚,只怕再这样下去,雪灾不远了。”这是她自己推测出来的,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经不住这连日的大雪,普通百姓连御寒都难。   “雪灾?”惊讶的重复道,“马上派人传讯给丰城的铺子,今天开始先别营业了,若是能够回来便先回来,若是大雪封路就真的困死在那里了。”   这是她能够想到的第一件事,无论是哪一个在丰城,她都必须保证每一个员工的人身安全。   “怕是来不及了。”耳边是迟未晚冷凝的声音,“我手上这一封乃是四五天前寄出来的,之后便再也没有丰城的一点消息了,只怕里头传不出消息来。雪,已经封路。”   如今临近年关,在京城中日子过的悠闲,根本没有想到外头的形势会这般严峻。迟未晚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不曾早一点发现这封书信,“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迟未晚赶到了皇宫之中,可到了宫内,脑子才清醒过来。皇上若问起自己如何知道丰城的事情,难不成自己要说出这情报渠道?不然养在深闺的姑娘怎么可能这么快的知道消息。   “县主,您也是来找皇上的?”郭其成站在御书房外,看见迟未晚面色不太好的朝自己走来,当即拦了她问道。   迟未晚一愣,“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第八十三章 护国寺   “今儿怕是不行,皇上在和会正召集太子和大臣议事呢。听闻这外头大雪,形势有些严峻。县主您若不是大事儿,还是先回把。”郭其成拦在前头好言相劝道。   看来皇上已经知道了丰城大雪之事,迟未晚当下便放了心,这会也无需再暴露自己的势力了,于是浅笑道:“既然皇上有要事,我便不打扰了,多谢公公。”说罢转身离去。   回到家中,于娉婷已经叫人去准备了不少粮食,迟未晚盯着将丫鬟们指使得团团转的于娉婷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呢姐,搞得好像要打战了一般。”   “多准备些粮草,找一队人马护送到丰城,别的人我们顾不上,但是茶当酒的伙计确实不能因此而受伤的。”一张张纸条被传下去,于娉婷才转过身道:“你不是入宫了吗?皇上如何说?”   “我去时皇上已经叫了太子和大臣在商讨此事,估计很快便会有结果。”抿了口温热的牛奶,迟未晚望着窗外轻叹一声,“天灾人祸,今年大梁也是出了不少的事情,礼部估计又要开始哭穷了。要不咱们让各城铺子里收些粮草,从各地运送过去,多少也算帮些忙吧。”   之前几次,姐妹俩都曾出钱又出力,她们如今每天不知有多少银钱入帐,说起来银子也只是一个数字了。且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本着善心能做多少是多少吧。   就在姐妹俩收集粮草之际,皇上的圣旨下了:“丰州连日大雪,已造成数万百姓受灾。太子殿下请命亲自前往赈灾,皇上应允,征集粮草万担,即日前往丰州。”同时连下数道罪己诏,希望上天能够不要怪罪于百姓。   “殿下,这是我们姐妹筹集的部分粮草,这是我们能目前能做到最好的了,烦请您带给丰城得百姓,另外还有几批粮草在路上,届时需要您关注一下。”姐妹俩早早的站在城外十里亭等太子,这会正将他拦了下来,指着前方那千担粮草说道。   太子望着那仅凭俩个姑娘家便能筹集得这般多的粮草,心中不由队她们手中的实力第一次产生了如此深刻的理解,“我替丰城的百姓谢谢你们。”   “我们此番做法,其实是想要太子殿下帮我们一个忙。”迟未晚这才将她们的要求说了出来,“丰城有我们的几个伙伴,我们如今与他们失去了联系,太子殿下若是到了丰城,可否将最后那两辆马车上的东西交给他们,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见她说的这般郑重,太子亦是郑重道:“我应下了。”   “这牌子和信您保管好,到了丰城找一个叫做茶当酒的铺子交给他们便好,其他的事情里头的人自是知道怎么做的。”想了许久,还是将茶当酒的令牌交给了太子,有这令牌,太子殿下到了丰城或许做事也好有对情况熟悉的帮手。   太子一听茶当酒便愣了一下,见她们目光坦荡,又不好多问,便怀着疑惑接过了两样东西,妥善的放在怀中,“时间不早,我也该走了。”   浩浩荡荡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官道上,迟未晚此时才觉得极冷,细小的雪花飘落在长睫毛上化成了水珠,“下雪了。”   这一场雪,一下便是一天一夜。路上的积雪即便一直有人在打扫,已然还是立了起来,凝结成了厚厚的冰层,行走在上面如同在冰上舞蹈一般。若无要紧事,没人愿意出门。   姐妹俩亦是整天躲在房中,里头炭火不断。迟未晚无比的庆幸这是在京城,各方面的条件都好,不然她真的怕自己冻死在这个冬天里。   “咦,县主这是什么?”静姝在给迟未晚整理书柜,上头扔着的一块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看了许久也不曾看懂这是什么。   通体乌黑的令牌,迟未晚这才想起有这么一茬子事情来,当时从西山回到京城,林知返交给自己,说是在第一次救下于娉婷时候捡到的,只是当时回来将它随手一放,事情又多,便给忘记了,“拿来给我。”   翻来覆去看了会亦是看不懂是什么,脑中忽而灵光一闪,“派人将这给顾将军送去,另外再把我前儿刚做好的手套一并带给他。”   这几天顾南风喝匡月楼被皇上叫在跟前,极少与迟未晚碰面,每次碰面几乎都在迟未晚快要睡着的时候,顾南风做那梁上君子翻墙进来见上一面,然后又匆匆离去,迟未晚也不知他究竟在做什么。   不过这令牌的事情,应当还是顾南风懂一点,顺便还能表达一下自己的情谊,告诉他自己在想他嘿。   “晚晚。”于娉婷抖落身上的飘雪进门来,轻轻呼吸,便冒出白气来,“皇后娘娘明日前往护国寺祈福,百官女眷全部随行,我们也要一同去。”   祈福?估计是为了丰州大雪一事,同时也是想为太子殿下祈福吧。迟未晚心中很快便想到了其中的意思,“可是说要去多久?”   “三天。”   “静姝静和,快去准备要用的衣物用具。”忙吩咐了人去准备,这消息也来得紧急,估计各家都在手忙脚乱得准备。   第二天早早得便起床了,迟未晚恨不得将所有得衣服都穿在身上,直接把自己裹成了一个雪球。静姝震惊的看着她艰难移动,“县主,您是去祈福,不是去做狗熊的。”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迟未晚直接将手中的抱枕扔了过去,笑道:“这不是太冷了嘛,你以为我想要这样哦,居然还敢调戏你家县主,胆肥了啊。”   静姝吐吐舌,又急忙奉上了小手炉,“宫里头传话,皇后娘娘已经出发了,您也快些。”   一行四人,姐妹俩也没有带太多丫鬟前去,毕竟是祈福,不是游山玩水。索性她们到的时候皇后还不曾到达,只是一眼便与安梦莹两人碰上了。   “看你呢。”从别处跑出来的顾玉溪用胳膊顶顶迟未晚努努嘴道,现如今她知道了迟未晚与自己哥哥在一起,对她是越发的亲昵了。同时还无比真诚的跑去表扬了一下他哥哥终于开窍,另外不停的在自己娘亲耳边说迟未晚如何好,导致顾夫人恨不得马上找媒婆上门提亲,生怕这么好的儿媳妇被人给抢了。   自是早就看见了那母女,迟未晚不在意道:“眼睛长在她们身上,我还能阻止她们不成。我长得美,让她们瞧就是了。”   圆滚滚的身材加上那傲娇脸,直接便让顾玉溪笑倒了,顿时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害得迟未晚又得捂着她的嘴,免得她笑裂了。   被完全无视,而周围又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自己,安梦莹恨不得直接撕了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只是面上却依然要保持着完美和善的微笑。   待皇后一到,众人才重新上路。道路难走,一路上也是行走得及其缓慢。幸好迟未晚准备了不少零食,也不用怕饿着,“这牛奶还是热的,你拿去给皇后娘娘用一些。“   虽说是不值钱的东西,可到底还是要表达一下对皇后娘娘的关心之意。在这皇后与她们姐妹的关系还算不错,不仅不为难她们,甚至还时常赏赐些东西下来以至于她们在京城也飞快得打入了各贵妇得圈子里。   山路难行,到了护国寺已经是下午时分。做了一整天马车,各家小姐太太早就腰酸背痛了,只是皇后在前,她们丝毫不敢表型出来罢了,还得保持着庄重,仪态万千的紧跟在后头。   “啊弥陀佛,皇后娘娘为百姓祈福,乃是百姓之福。”一身袈裟的和尚早早的便侯在了寺门前,见皇后下轿,飞快上前请安。   皇后面上淡淡一笑,“任何一个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本宫只是尽自己一份心意罢了。大师先领我们进去吧。”   进门,顿时感觉到了寺庙的庄重,淡淡的檀香弥漫在上空,令人心态都不自觉平和。木鱼声声不断回响在耳边,迟未晚原本无所谓得心态也随之变得恭敬起来。   随即想起自己亦是一个已死之人魂穿至此,对于鬼神之事更是越发的恭敬。   拜过了众神,所有人才一一被安排到了厢房中。因着皇后祈福,原本居住在寺中的人也早早的被请走了。   房间内燃着檀香,味道是极好的,就是冷了些。迟未晚一进门便开始担心这两天自己会不会冻死在山上。   “快把炉子给烧伤,不然你们家县主就要浑身颤抖而亡了。”看着不停在抖得迟未晚,连早就习惯她怕冷得于娉婷也忍不住打趣起来。   静姝静和自是忙活起来,姐妹俩亦是没有闲着,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整理好了。刚整理好顾玉溪于欧阳羽恬便结伴上门来,“哎,你知道你们边上住着谁嘛?”   “吏部侍郎家的母女几个。”   “不啊,我看云侯府那母女住着呢,我方才路过时,还忙将门给锁上了,若不是我眼睛好,还看不真切呢。”一进门,顾玉溪便在房间里找吃得,看见糕点直接坐在了炉子边上吃着。   迟未晚倒是没有想到,安梦莹竟然将房间换到了自己边上,难不成又准备搞幺蛾子了? 第八十四章 有男人   “那她们知晓你瞧见里头的人了嘛?”   “这倒是不清楚,约莫着当我没看见吧。毕竟我比普通人多点武艺,看得清晰些。”想了想,顾玉溪才慎重的说道。   这么说她们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吧,迟未晚恶劣的想,“我记得你身边的丫鬟懂些武功?这几天借我一用如何?”   “你要做什么?”见她秀眉微挑,露出一副小狐狸般的笑容,顾玉溪莫名的觉得这个人要搞事了,心中骤然一紧。   迟未晚却是不说,只道:“放人之心不可无,我只是正当防卫罢了,若是她们安安分分的,大家便皆大欢喜。”   稍微歇息一会,皇后娘娘便领着众人在大殿内祈福了。这祈福无非就是念念经抄抄经书,顺便添点香油钱。迟未晚姐妹俩倒是舍得很,各添了两千两,使得护国寺的大师也不由得多看了她们姐妹一眼。   “无法在前线替皇上分忧,我们姐妹俩也唯有以此表达一点心意了,愿诸天神佛保佑我大梁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太子殿下平平安安归来。”   “你们有心了。”   皇后露出一抹诚挚的笑意,拉过姐妹俩的手说道。这是多少贵女想要的殊荣,有皇后娘娘一句夸赞,比外头什么头衔都有用,偏偏这姐妹俩会钻研,轻易的让皇后上了心。   其实重要的不是前面说得多好听,而是最后那句希望太子殿下平安归来。迟未晚已经找了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咨询了情况,之所以皇后突然决定道护国寺祈福,乃是头天晚上做梦梦见太子出事了,这才临时决定上护国寺。因而才会有那一句希望太子平安的话。   太子走时,迟未晚看见他带了不少贴身侍卫。只是这一路上天气恶劣,少不得要吃些苦,如今已经过去十天,也不曾有太子的消息传回来,约莫着已经到了丰城。在迟未晚看来,有时候没有消息也是一种好消息,毕竟这天气恶劣,没有要事根本不会传消息回来。若是真的传回来了,那必定是天大的事情了。   即便众人艳羡或是嫉妒,姐妹俩亦是不曾有过多的表达。若无事便在房中抄写佛经,或是怀着敬畏在殿中跟着和尚们念经,倒真的做足了姿态。   天色渐暗,于娉婷被顾玉溪拉着去后山还不曾归来,迟未晚跪在地上望着一脸悲悯望着众生的佛祖,轻轻一叹,若真的有神佛,为何遭苦难受罪的偏偏是最为脆弱的百姓,而不是那些为非作恶的歹人。   “施主为何叹气?”在一旁如同入定一般的高僧突然开口,声音缓缓荡漾开,宛若那清晨里的钟声回向。   “都说佛渡众生,可众生皆苦,她渡了谁?”没有转头去看问话之人,迟未晚依然抬头望着眼前的佛像。   “渡一切可渡之人,便如施主这般,心怀善意,方可跳出轮回。”   这一句令迟未晚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说跳出轮回!是不是他知道自己魂穿于这具身体之上,是不是他看出来了?   佛殿中唯有木鱼声声,安抚着人心的檀香历久不散,萦绕在周身。迟未晚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强颜欢笑一声道:“大师慧眼独具,是我孟浪了。”   “世间一切事皆有因果,施主乐善好施也是在为自己积德。也愿施主前程似锦,平安一生。”   说罢,那高僧便不在开口说话了,闭上眼继续敲着木鱼,如同从未与他对话过一般。迟未晚恭敬的对着佛祖拜了三拜才起身离去。   外头已经完全黑了,几盏烛火在风中飘摇着。迟未晚回身,佛殿内昏黄的烛光好似一方不会被打扰的净土,自成一方天地。行善积德,原本只是因为有这个能力而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居然也给了自己新的生命。或许能来到这个大梁也是佛在渡她吧。   厢房距离佛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外头天冷,迟未晚用帽子将自己整张脸都给围了回来,至少还能保暖一点。   “县主。”忽而又人将她拉到了阴暗处。等再出来的时候,迟未晚的脚步便快了很多,几乎不用边上的静姝扶着自己,不过还是冷的只露出一双圆鼓鼓的眼睛。   屋内一直烧着炉火,因而一进门便有暖气铺面而来。迟未晚只是稍稍洗了一番便躺床上去了,静姝小心的将床帘放下,吹灭了蜡烛才到外间一同睡下。   这一晚并没有月光,万籁俱寂,唯有山间寒风呼啸,叫得人心中发慌。这山林间虽说远离尘嚣,到底还是不太习惯的。   外头似乎有猫儿在叫,而后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屋内的人都睡熟了,均匀的呼吸生昭示着她们此时或许在睡梦中做着极美的梦。   “此事若是成了,自是少不得你的好处。”外头的隐隐有压抑着的声响,很快便有人鬼鬼祟祟的打开了房门,猫着腰进来了。   先是在外间看了看,一双手在静姝的滑嫩的小脸上摸了摸,忽而像是想到什么。立马抽回了手往里间摸索而去,从腰间摸了火石,噼啪的打了两下便将烛火给点亮了。不过只燃了一盏,虽然昏暗到底还是能够看清屋内的情况   “我刘七上过这么多女人,还是第一次尝名门贵女的滋味呢。县主,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一便说着,刘七便迫不及待的掀开了床帘,手中亦是忙乱的去脱自己的衣服。   没一会便将自己扒了个差不多,只剩下一条亵裤,“县主,我来了”   淫、荡而激动的冲着床上背对着自己的人扑了过去,刘七的脑子里已经不止一次的想象下一刻手中会有何种细滑的触感,那种毁了高贵神明的心理几乎占据了他的正个大脑。   谁知还不曾碰到那柔软,便被床上之人一脚给踹飞了出去。而床上一直背对着他的人,缓缓的坐了起来,回身冷冷的看着他,宛若在看一个死人。她头发散着,只是眉眼却与迟未晚没有丝毫的相似。   “你不是县主!”刘七被撞得生疼,可是在震惊之后很快便反应过来,转身便想要跑。   身后长鞭一挥,便将他直接拖了回去扔在地上。还不待他呼喊,便被堵住了嘴,结结实实的给绑了个紧实,最后这人还赏了他一个白眼。   “县主,这人如何处置?”   “既然他已经脱光了,想必此时欲火焚身,我可是一个善良的县主,得帮他降降火。”伴随着甜美的嗓音,迟未晚从床后头走了出来,摇了摇下唇,忽而回眸一个大大的微笑,“就将他挂在后头那棵大树上吊上一个时辰,凉快凉快。”   刘七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怎么可能!自己明明看着她进屋的,而且屋内还燃着迷香与催情香,她怎么可能安然无恙!怎么办?外头这么冷,她是想要冻死自己啊。   “唔唔唔。”挣扎着想要说什么,迟未晚才不管,直接让人给扔了出去,这不过也就是个棋子而已,按照定律,估计后头还有别的套呢。   “接下来我们做什么?”每一会,于娉婷和顾玉溪便从床底下给爬了出来,两人毫无形象的拍拍身上的灰尘,皆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她们看过许多宅斗剧,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冷眼旁观呢,能不兴奋嘛。   迟未晚无奈的扶额,这两人是来看戏的吧,“我们只管安安心心的在这里等着便是了,若是有一壶茶也许就更好了。”   原来是顾玉溪的丫鬟一直守在这后厢房中盯着安梦莹母女,发现她们居然在房中还藏着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往迟未晚房间中调换了香炉。那丫鬟也是个厉害的,待他们走后查看了香炉内的东西,发现是这两种肮脏东西,直接被她给换了回来。同时让另一人去将回来的几位主子给拦住,换了下来。   “啊――”果不其然,没一会外头就有人尖叫一声。   屋内几人对视一眼,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   “怎么了?怎么了?”   不断有人惊醒跑到外头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偏偏那尖叫的人怎么也不说,只管哭。一直到几乎所有人都出现了,甚至皇后娘娘也派了侍女来咨询,那人才止住了哭泣,害怕道:“我方才看见有男人进入了县主的房间,而且这般久了县主也没出来。”   “男人?你莫不是看错了?”   “就是,这可是咱们女眷住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男人进来,你当守门的都是吃干饭的吗?   “迟小姐,莫不是你弄错了吧。”   几乎没人相信她的说辞,大冷天的将人都喊了出来,还要所有人都到齐了才肯说。大家又不是傻子,便是真的有男人,她这做法估计也是想就此将县主给踩得翻不了身。因而没人敢先提出一句,进去看看。   “我真的看见了,你们,你们若是不信,我们可以进门去瞧瞧。我们也是为了证明县主的清白,想必县主也不会介意的。” 第八十五章 当犬吠   外面便是吵翻了天,里头也是安静,就在大家对峙着要不要进门的时候,里头忽然发出茶杯碎裂的声音。   “呀!说不定还是恶人,万一伤害到县主就不好了!”见大家不为所动,迟静雅假装担忧的叫了声,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神,丫鬟意会,当即也不管其他人怎么决定,朝着门口走去,作势要推门进去。   “你干什么!”静姝忽然从里头开门出来,面色慌张的看了眼外头的众人,挡在那丫鬟面前丝毫不肯让,便是她们想要朝里头看也看不到情形。越是这样藏着掖着,越是会让人觉得有问题。   那丫鬟也是不甘示弱的,抓着静姝的手便要将她往外头拉,“大家伙都在外头,怎么县主不出来,莫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们这是担心她,还是让大家进去瞧瞧吧,”   语罢,一个用力便将静姝给拉了出来,然后自己推开门招呼着众人进去,静姝直接被推到在地,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进门,“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迟静雅则是慢悠悠的走在了最后,里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她都完全可以预想到了,这时候可不需要她继续往前凑。   “迟小姐可是听过偷鸡不着蚀把米?”忽而身后传来一个极小的声音,迟静雅回头,却是看见静姝从地上爬起来,脸上不见了分毫的慌张之色,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笑着说道。   见她如此冷静,迟静雅心中一跳,顾不上与她对话,飞快的跑进去。却见里头所有人都尴尬的站着,而对面三人坐在桌子前浅笑的望着她们,衣裳整齐,没有一丝不工整的地方。   “三更半夜,诸位夫人小姐不睡觉,骤然闯入我房中是为何?”放下手中经书,迟未晚状似疑惑的问道,尤其是面对那个刚进来的丫鬟,“你是谁家丫鬟,竟是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谁给你这般大的胆子?”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丫鬟心中紧张,却是不相信屋里头什么也没有,也不管迟未晚在问什么,不停的在屋中翻找起来。   “你怎么可能安然无恙?人呢,那个人呢?”同样是不相信,迟静雅冲到前面问道。   静静的看着她表演,好一会迟未晚才开口道:“哪个人?除了我姐姐与顾姐姐,房中便没有别人了,也不知迟小姐说的是哪个人?”   “我明明看见有个男人进了你房中,怎么可能会不见!”   “迟小姐您看岔眼了吧,房间就这么大,你们一眼也就看完了,可是有看见别的人?”看着迟静雅,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就这种段位实在是太弱了,根本不想再跟她继续玩下去,便对着众人道:“换了地方,认床睡不着觉,若是各位夫人小姐也还不曾有睡意,欢迎一同来我房中聊会天。”   众人眼看着永宁县主一副了然于胸的态度,可不想参与进两人的争斗中,纷纷摆手表示自己要回去睡了。   “啊――”就在这时,外头一声尖叫又起,而且好像就在隔壁。   “好像是隔壁有人在叫喊呢,既然大家都还在,不如过去瞧瞧。”起身邀请大家一同前去,根本也没有给其他人反对的机会,迟未晚三人便已经率先出门去了,而皇后身边的侍女亦是马上跟了上去。   隔壁房间瞬间灯火通明起来,迟未晚则是站在门前不上去,咬咬唇轻叹一声道:“我记得隔壁住着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可是有谁与她们关系好些,先进去问问情况。不然我们这般多的人闯进去,便是无事也要被我们吓出事情来。”   这倒是与方才迟静雅的行事方式不同,还比较能够让人接受。谁知人群中人站了出来道:“县主,今儿还未入住呢,匀后夫人便与我换了房间,因而里头应当是云侯夫人,还是让迟小姐进去瞧瞧吧。”   说话的是吏部侍郎的夫人,身形有些消瘦,面色也不太好,由一个丫头搀扶着。   一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迟未晚将身上静姝刚给自己披上的风衣给脱了下来,“快去给侍郎夫人穿上,入夜比白日里还冷些,可别冻着了。”说着也不管侍郎夫人如何想,又看向了迟静雅,道:“既然是云侯夫人的房间,想必如迟小姐这般见义勇为的人能够解决事情的,大家伙还是散了吧。”   “急什么,方才迟小姐不是说看见男人了嘛,说不定不是进了我们房间,而是隔壁这房间呢。”顾玉溪将她也拦住,非拉着她往房间去,“进去看看,方才叫得这般惨烈,可别出事了才好。”   迟静雅还真的没有想到事情翻转得这般快,她还没有开始表演呢,怎么就落到了自己头上,撞开迟未晚两人先一步跑进了房中,“娘!”   咚!一声闷响。   只见安梦莹和一丫鬟正费力的想要将衣裳不整的男人从打开的窗户扔出去,没曾想被突然闯进来的人给惊吓到,直接被扔在了地上。   那个男人浑身泛红,目光紧闭,可是私处挺立的那根东西却是明晃晃的矗立在那里,惊得刚进门的夫人急忙捂住身边自家女儿的眼睛,生怕被污了去。   “佛门清净之地,云侯夫人这、这真的是污人眼睛。”   “原来迟小姐紧张的那个男人是云侯夫人身边的啊――”   “跟娘出去,这地方不是你们姑娘家能待的。”   很快未出阁的姑娘都被自己娘亲给带了出去,留下几个爱八卦的,看着安梦莹的眼神都变了,完全就是赤裸裸的鄙视。不仅偷男人,居然还偷到了寺庙中来,简直胆大包天。   也不知云侯爷可是知晓,自己头顶一片青青草原纳。   “这男人是刚刚突然被人扔到我房中,我才想将其丢出去,我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安梦莹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急忙收回自己的手,嫌弃的在帕子上擦了擦,端正自己的身体冷静的说道,“定是有人要陷害我。”   这男人正是刘七,之前被仍在雪地中冻了一刻钟,就在所有人进入迟未晚房中的时候,顾玉溪的丫鬟便趁大家不备,喂了药扔进了安梦莹房里,因而才惹得她一声尖叫。   迟未晚心中冷笑,这母女现在就叫做偷鸡不着蚀把米。想来是云侯爷多年不曾在府中添上个美人,她安梦莹一家独大,导致连宅斗的功力都下降了。否则就以她这种头脑,如何能够轻易害死了谷怜心还不留下蛛丝马迹,同时快速上位呢。   “这事儿,我们几个似乎留在这里不太合适,还是等皇后娘娘裁决吧。”倒是没有落井下石,只是无比不赞同的看了眼安梦莹,迟未晚便转身离去。临走时看着惊呆的迟静雅嘲讽的勾了勾唇角,似乎挑衅一般。   “是你!一定是你在陷害我娘,这男人分明就在你房间里的。”瞬间被那表情刺激到的迟静雅拉住迟未晚怒斥道。   “迟静雅你做什么!”顾玉溪就站在她边上,立刻将她的手给拍开了,护在迟未晚身前道:“什么叫这个男人应该在永宁房间,你是眼睛瞎了还是怎么着,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他现在就在这里,就在你娘房间里,你娘方才手还在上头流连呢。你怎么就一屎盆子扣到了永宁身上。再者,我们三一直在房间里头,没出现任何一个外人,若不是你的丫鬟突然带着一堆人闯进来,谁理会你娘亲在房中尖叫。你这人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最先暴脾气上来的事顾玉溪,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说,又对着留下得几位夫人道:“诸位夫人可要给我们三人作证,我们在房中好好的,如何揪平白被冤枉了。如今是人就在云侯夫人房中,还要被诬陷成我们扔给她的,这不就是欺负我娘亲不在,俩位县主又无人相护不便在这等肮脏事情上多做言语嘛。”   三人都还是不曾婚嫁的黄花大闺女,着实是不方便多说话。伺候在皇后身边的侍女全程都在场看着,又时常见到迟未晚姐妹,因而心也是向着她们的。   “这事儿奴婢会禀明皇后娘娘,至于这男子将他先绑上让嬷嬷拎着去交给寺中的大师,明日再做决断。”   皇后身边的宫女都发话了,其她人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依然站着想要看好戏。   安梦莹冷眼瞧着刘七被抬走,“静雅方才言语冲撞了县主,也是一时着急,希望县主不要放在心上。”   “迟小姐护娘心切的心情本县主自是了解的,不过我同样希望她以后说话前三思而后言。毕竟我不放在心上的,唯有犬吠罢了。”   “你!”迟静雅气急,那云淡风轻的脸上居然还说着骂人的话,真的是可恨至极。偏偏自己还无话可说,今天那男人就是她带进来的,原以为这般周密,定是能够让她名誉扫地,甚至直接要了她的命,谁知竟是这般轻易的被她给破了,还将事情推到了她们身上,令人头大。   迟未晚漠然的看着她,“没有谁在被诬陷之后还能心平气和的与之对话的,我没有治你的罪,已经是对你们的容忍了。况且那……想来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们母女去处理,我夜不打扰了。”   言罢是终于看也不看她们一眼走了,而从始至终,安梦莹都没有乱了阵脚,甚至在说完最开始那话之后,一句辩解的都没有再继续说。 第八十六章 死士   “你怎么如此轻易的就放过她们了?”一回到房中,顾玉溪便忍不住开口,如果换做是她,非得将她们送到浸猪笼不可。   使了个眼色,静姝便守门去了,迟未晚这才道:“方才所有人都看出她们在针对我,若我在这个时候紧追不放,还容易被人说闲话。你看皇后身边的瑾瑜姑姑在场,代表了娘娘的意思,有她在,我们何须出头?再者今天众多夫人小姐在场,你还怕不会有人落井下石吗?”   “我知道,有一招叫做借刀杀人。”原先也有些不解的于娉婷在听完迟未晚的话后很快便反应过来,唇角微微弯起,“倒是还成全了晚晚的好名声。”   诚然,迟静雅先挑起的事端,偏偏结果翻转了一下,而被诬陷的人却没有落井下石,两相对比,大家会向着谁?加上迟未晚与云侯府原先的纠葛,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云侯府那边做妖想要害她了。   “话虽如此,那为何又要住到我的房中?”这她也不解啊寺庙厢房的床就那么点大,三人睡还真的有点挤呢。顾玉溪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迟未晚非得悄悄的带人住到自己的房中。   “佛曰,不可说。”   言罢,又让人打了热水稍稍熟悉一下便上了床。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三人挤一挤了。白日里颠簸了许久,晚上又经历了这么一档子事,三人居然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是被皇后身边的侍女瑾瑜姑姑给叫醒的,“县主,醒醒。”   迟未晚觉得头脑有些昏沉,睁开眼迷茫了好一会才与另外两人一同坐起身来,“瑾瑜姑姑怎么在我们房中?”   “没事就好,县主真是吓死奴婢了。”长出一口气,瑾瑜才让了位置出来,让丫鬟们给三人梳洗。   三人不解,只是睡了一觉,而且睡觉的地方也没有发生转移,怎么就吓人了?   “哥!”   “顾大哥?”   一出门,便看见顾南风站在门前院子的树下,白雪洋洋洒洒的飘扬而下,他一身白色厚披风,上头还洒着星点的红色,好似梅花般错落。走进了看,才发觉那分明就是干涸的血迹。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几乎是立刻走到了迟未晚面前,低下头紧张的看着她。   迟未晚见他眼下还有些乌青,估计是一整晚不曾睡下。摇摇头,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为什么所有人都很担心我们的样子?”   “对啊哥,你怎么会在护国寺?难不成一大早就来了?”   确定三人都没有任何问题,顾南风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来,“约莫三更天的时候,你们原来的房间进了歹人,正巧我赶过来碰上了,没曾想还有不少人,等我将他们尽数抓住,赶回房中,也看不见你们人影,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果然是还有后手啊,迟未晚不由对自己昨晚的明智而赶到庆幸,“那那些歹人可是都送官了?对了,瑾瑜姑姑,皇后娘娘可是有受到惊吓?”   “县主挂心了,娘娘并未受到惊吓,此时正在房中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呢。两位县主如今皆安,奴婢先行告退,告诉娘娘让娘娘安心。”瑾瑜恭敬的福身,又看看顾南风与迟未晚亲近的行为,隐隐看出些什么。   “我与姑姑一同前去,娘娘上护国寺本为了祈福,不想却还要为我担忧,永宁心中有愧。”说罢,看了眼顾南风,便跟着瑾瑜一同去了皇后房间,说了一会子话才了解到,若非顾南风突然出现,皇后带来的侍卫还真的没有发现有人混入了寺庙中,所幸迟未晚昨夜并不曾在自己房中休息。   “永宁,本宫一直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才能躲过一劫。昨夜的事情本宫定会查清楚,绝不会让这些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人继续为所欲为下去。”皇后手中拿着一串佛珠,跪在蒲团上闭着眼不曾看她,只是言语却是坚定。   迟未晚垂下眼,想来皇后浸淫后宫数十年的人,一眼就看出了昨晚迟未晚被陷害一事,只是不确定深夜想要害她的人是否还是她们罢了,“谢娘娘,永宁让您担心了。”   摆摆手,皇后没有继续说下去,即便闭着眼,她的细长的眉毛依然皱着,手中佛珠不断的转动,似乎心神不宁。没有继续多言,迟未晚便退了出去。   外头的雪已经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若是这样下去,只怕回京的路要难走了,这事儿怕是有些难办了。   “先吃点早餐,我有事与你说。”迟未晚回来的时候,大家伙正等着她用膳呢。都是自己人,顾南风也迟未晚也没有遮遮掩着,好像已经是生活在一起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自然的说话。   昨晚睡得沉,三人都没有听到打斗声,因而半夜没有露面,倒是让顾南风担心许久。吃了饭他才从怀中摸了令牌出来,正是迟未晚让人带给他那块。   “这令牌属于晋国皇族死士。”   一句话便让迟未晚和于娉婷都愣了,难道当初追杀她与张氏的黑衣人,竟然是晋国人?可是她们与晋国更是搭不上边了,怎么会惹上晋国皇室?   “你确定?”   “我曾与晋国军队打过交道,当时他们也派了死士想要刺杀我,只是没有得逞而已。”顾南风昨日一收到这令牌的时候便觉得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罢了,“不仅如此,昨晚那些人,也属于死士。”   死士。迟未晚倒是真的迷糊了,原本以为会是安梦莹她下的手,怎么又牵扯到了晋国死士身上。那这安梦莹便是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一个后宅的妇人,绝不可能手伸得那么长。如此以来,晋国有谁与她们有如此大的仇怨,几次三番的要对她们下手。   事情一下子变得迷幻起来,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会不是她们晋国认错人了?”怎么也想不出缘由,这大概是迟未晚能够猜测到的唯一原因了。   “认错一次倒是有可能,但是为何又要杀我,又不肯留你?”于娉婷反驳,不可能这般巧的同时认错了两个人,晋国人又不瞎,“我们姐妹俩除了做些买卖,在别的事情上似乎也机会与人结仇了。”   “还有一个问题,晋国人为何能够在我们大梁如入无人之境?倘若大梁境内无人给他们做保护伞,他们敢这般大摇大摆的在京城内行凶?甚至连皇后在场也毫不在意。”迟未晚又提了个疑问,这事情里面疑点重重,若真的像她说的有人在大梁做内应,那简直就是可怕!大梁直接就要被人里应外合了。   她这般一问,顾南风也飞快的想到了事情的关键!“这事儿,我要马上上报给皇上。”   “县主,皇后娘娘刚下令,立即回京。”静和进门,快速的将皇后的旨意说了一遍。迟未晚一愣,招呼丫鬟整理衣物,“不是要祈福三天,为何这般着急的要回去?我去问问皇后娘娘。”   “县主不必去了,娘娘已经先行回宫,方才已经下山了。”静姝制止迟未晚出门,将自己方才打听到告诉大家,“好像丰城来信,皇后娘娘看了便匆匆离去。”   丰城。   能够令皇后如此失态的,唯有太子殿下了。一直没有消息传回,难不成太子殿下出事了?“顾大哥你可有收到消息丰城出了什么事?”   顾南风摇头,他昨夜想起令牌的事情便匆匆赶到了护国寺,一直到现在也不曾收到任何消息。   一行人又匆匆离开护国寺往京城赶去,迟未晚原本想要骑马回去的奈何实在太冷,还是缩回到了马车中,摇摇晃晃的走了大半天,身子骨都快散架了才回到县主府,此时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顾南风第一时间便赶往皇宫而去,迟未晚则是回去好好泡了个热水澡,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将今天于昨天丰城那边传过来的信件都拿给我。”   很快,静姝便上呈给她。快速的浏览了一番,果不其然,太子出事了。距离丰城约莫五十里地的时候,遇上劫匪,太子下落不明。   而据今日已经过去整整五天,一直找不到人,那随行的官员害怕真的出事才此时宣扬开,并且直到宣传开的时候才上书告知皇上,自己则是当场寻了短见,以求皇上不要祸及家人。   皇上看见这八百里加急的信件,气的险些将御书房给拆了,当即便下令将那官员上下一百多口全下了大狱。太子失踪,居然不立刻上报,还一直隐瞒到了无法继续隐瞒才想要上报朝廷,这官员怕真的是个傻的。   太子失踪,朝野震荡。二皇子自荐前往丰城,寻找太子殿下,同时兼顾丰城赈灾一事。皇上怕这个儿子也出事,压着不答应。   天下兵马大将军顾南风请命,皇上允。   九皇子与太子手足情深,暗中跟着顾南风一同前往,离京百里之后,才让人告知了皇上与皇后,气得皇上险些叫人去将他拖回来,皇后终日闭门不出为两个皇子祈福。   县主府中,数道消息接连传向不同的州府,几个月来编织的网络终于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迅速动了起来。 第八十七章 走一遭   临近新年,京城却因太子失踪而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丰城大雪封路,那气温足以将人给冻死,太子失踪已经半月有余,依然没有好消息传回,十有八九凶多吉少。   朝廷中原本因为太子出来主事而偃旗息鼓的废太子一派又开始蠢蠢欲动,国不可一日无太子,希望皇上能够从众多皇子中再挑选一个备用的,一旦太子真的出事,马上便可入主东宫。面对不断跳脚的官员,皇上忍而不发,却也不曾明确表达反对,这使得他们越发的激烈上奏。   只是朝中如何,对于百姓们来说却是不知情的,他们只想要过安定富足的生活罢了。   很快,一个消息传回,石破天惊。   “晋国突然出兵西南,攻大梁之不备,如今已接连攻下两城。”   皇上震怒,堂堂大梁几十万的兵马居然毫无用处,连失两城,“废物,全是废物!”   “皇上,如今大梁内忧外患,臣认为应当议和,不可与他们对上。”又大臣飞快的站了出来,恳切道:“凉州地动、瘟疫,丰城雪灾,使得国库空虚,一旦开战,百姓又该受苦了。”   “他们这是趁火打劫,若不教训一番,只会变本加厉。臣以为应当立刻发兵,扬我国威!”作为武将,绝不愿意在国家危难被他国欺负之时选择退缩言和,后头一脸络腮胡的官员大喇喇的站出来反驳道。   “他们势如破竹,几十万大军都挡不住他们的脚步,你以为再拍几个人去就能够阻止他们的脚步吗?”   “哼,酸腐书呆子,你怕死就是怕死,何必说的这么好听。”   ……   很快朝堂上便吵了起来,皇上看着下头掐架的官员只觉得头疼,“够了,晋国军队还没打到你们跟前呢,你们自己倒是打起来了,成何体统!”   “臣等知罪。”   “顾爱卿你与朕说说你的想法。”   一直冷眼看着其他人争吵的顾南风此时才站出来,掷地有声道:“陛下,大梁的一草一木皆不可退让,臣恳请率兵出战。”   及其简单的一句话表明了心中意愿,皇上如今虽说看起来一团和气,但是年轻的时候也是及刚的一个人,晋国在此时发动战争,显然就是想要趁虚而入。若是跟他们议和,指不定狮子大开口,倒不如直接与他们一战。   显然皇上也是主战派,加之顾南风征战多年,从未有过败绩,那还有什么理由放任晋国的这般欺负到家门口来。   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集结军队,准备粮草,第三天顾南风便踏上前往西南的征途。   “顾大哥定要平安归来,我等你凯旋。”城门口,迟未晚望着马上意气风发吸引着所有人目光的顾南风,在心中默念。   似乎是心又感应一般,顾南风回头,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一身青衣墨发的迟未晚,嘴唇微动,不发出声音,却能让人看得清他在说什么。   他说,等我。   紧急集合的十万兵马浩浩荡荡的往西南出发,带着未知的结果,带着家人的不舍,终是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迎接他们的将是浴血沙场,生死不知。   一个个都走了,迟未晚忽然觉得京城都变得空荡荡起来。没有了匡月楼突然来蹭饭与自己斗嘴,亦不见了顾南风的温柔目光,县主府都安静了起来。   “我哥他年年在边关,你不用担心,他定能平安回来的。”看着提不起劲来的迟未晚,顾玉溪以为她是担心自家哥哥,忍不住安慰道。   迟未晚点头,望着难得放晴的天空,“去逛逛。”   连日的阴沉天气,难得今日放晴,不少人都出来逛街。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摊位,吆喝声不断,似乎京城的百姓并不曾因为晋国的攻打而害怕紧张,依然是闲适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那句话或许说得没错,这世上不是没有黑暗,而是有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为你打破了黑暗,挡住了一切伤害。   府中该有的东西都有,逛街也没什么要买的,无非就是感受一下街上的气氛罢了。三人走走停停,看见新奇的才会停下来看一番,合眼缘便买。   恩?迟未晚忽而停下了脚步,看着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便不见了,四处看了一圈,找了个方向忙追了过去。   “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一个及眼熟的人,只是他一眨眼便不见了。”不断的在脑海里回想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他,迟未晚记忆力极好,见过一面的人下次再见到便能认出来,这会她就是觉得那人自己见过。   “或许只是在街上见过一面吧,走吧。”于娉婷将她拉了回来,顺便还将手中的糖人喂到她嘴边,“快尝尝,甜的很。”   迟未晚下意识的张嘴,顿时甜味溢满了口腔,“这也太甜了吧!卖家是跟糖有仇吗?”恨不得将那一口糖人给吐出来,偏偏在大街上不好做如此粗鲁的动作,只能皱着眉硬生生的吃了下去。   等等!想到糖人,迟未晚脑中灵光一闪,那人她真的见过!而且还不是什么好地方,而是西山。当时追杀她与顾南风的两拨人,其中一拨就是这人为首的,只是后来她躲在山洞中,顾南风与匡月楼联手扫荡西山。只听说人都已经抓了,怎么这人还能自由行走,甚至还来了京城。   若是他还安然无恙,那是否还有一批人隐藏在京城中?他们要做什么?迟未晚脑子里浮现无数的问题,“不行,我进宫一趟,你们逛吧。”   也不顾其她人,迟未晚便动作迅速的坐上马车赶往皇宫。   “她怎么了?”   “不知道。”   迟未晚进宫直奔御书房,谁也不清楚她与皇上聊了什么,只是自她出宫之后,皇上在御书房一人呆坐了许久。   一连几天,西南消息传回,大军已经抵达战场。只是关于太子的消息依旧没有,这使得朝廷中人心越发的浮躁,关于太子已经身亡的消息亦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皇上似乎也渐渐的不抱希望。   二皇子如今势力越发的大了,以往隐藏在温和表象下的野心逐渐显露,几乎开始自觉地接手曾经太子所做事宜,官员们亦是开始向二皇子一脉靠去,而皇上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京城渐渐开始转了风向,迟未晚见状便直接大门一关,谁来也不见了。   “县主,这是云侯府送过来的信,云侯爷交代一定要您亲自打开看了才行。”门房从外头送了信进来,静姝交到一直在房中不愿出门的迟未晚手中。   这云侯府自从上次护国寺一事闹出来之后,已经许久不曾找过自己麻烦了。而安梦莹听说也是被云侯爷禁足在家中,连同唯一的女儿迟静雅也被牵连得不能出门,怎么这会又开始找上门了?   纤纤素手打开信件,里头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上头言辞恳切的写明了云侯府已经查清迟未晚真的是他与谷怜心的孩子,只是当初被恶仆所惑,才一直不肯相认。如今既然事情真相大白,他作为父亲,是一定要认回这个女儿的,若是她心中还有恨意,云侯爷愿意答应她的任何条件,只希望她能再去一趟云侯府。   而去云侯府也不只是要认回迟未晚这个女儿,云侯爷表明自己还想要将她娘亲留下的所有东西都交给她,以表达自己的歉意。   “这云侯爷突然转了性子?”同样看了信的于娉婷对此表示深刻的怀疑,之前滴血验亲,证据就在眼前,云侯爷都死不承认,这会就突然良心发现了?   迟未晚亦是不信,使出反常必有妖。只是连云侯爷都亲自下场了,想来定是要放大招了。去还是不去,这倒是个问题。   “还是别去了。”于娉婷开口,每次遇到云侯府总没有什么好事,上次夜里闯进护国寺想要害她们的黑衣人全都自尽了,一点消息也问不出,即便身上带着晋国死士的令牌,谁知道背后到底是谁,万一和云侯府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呢,“太危险了,我怕那云侯爷想要对你不利。”   云侯爷究竟是为什么不肯认自己,又为何此时突然向自己示弱?自己的样貌与谷怜心这般相似,若是有人一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那谁比较有动机想要先杀了她,毁掉那些极有可能知道自己身世的人?   答案不言而喻,唯有云侯爷了。若真如此,那晋国死士又如何解释?云侯爷指示得了晋国人士?他可是大梁的侯爷,即便是皇上不看重,至少在这里生活也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土生土长于大梁,又如何能与他国的人扯上关系。   “不,我要去。”   想了许多问题,亦是每一个问题都需要去解答,迟未晚还是决定再走一遭云侯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顾南风离去前还是给迟未晚留了几个暗卫保护她,所以迟未晚也敢独自赴约。于娉婷本想要跟着她一同前去,愣是被迟未晚给拦了下来,同时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亲自将她送到了庆侯府,希望她能够在那待到自己回来。   “这两个丫鬟也懂些武功,你带在身边我也放心些。”庆侯府拍拍手,两个模样普通的丫鬟便到了迟未晚跟前,恭敬的给她行礼。   迟未晚自是知道多带一个会武功的,对自己来说多一份稳妥,当下便接受了,同时将静姝留在了府中,带着那丫鬟便上了马车。 第八十八章 不恨她?   冬日里天黑的总是特别快,这会才不过酉时,天色便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上行人极少,便是偶尔出现几个,也是行色匆匆。   迟未晚抱着小火炉坐在马车中闭着眼,将每一件事情串联着思考。自己初见二皇子的时候,迟静雅便已经对着二皇子示好,表示自己爹也会支持他。云侯爷什么德行?自打与庆侯府交恶,皇上对他也没有以前的恩宠,二皇子缘何这么多的官员不挑,非得挑一个几乎被边缘化的名声并不太好的人?   当日自己被迷晕,二皇子同样堂而皇之的能够在云侯府中行走,是不是表明其实他与云侯府关系极好,甚至如在自己家后院一般。   如此说来,二皇子与云侯爷关系匪浅?云侯爷身上他有什么可图的?且那日滴血验亲,云侯爷夫妻前头如此自信是为什么?即便是血脉相融,也绝不承认。正常情况下,即便再讨厌这个孩子,但这么多人在眼前,如何也应当认下来才是啊,他这个反应就是很不正常。   想着,马车便到了云侯府,丫鬟青儿小心的扶着迟未晚下了马车。门前相迎的只有迟静雅和一众丫鬟婆子,她面上不甚好看,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盯着容貌姣好的迟未晚,眼里情绪即便掩藏了又掩藏,依然流出些许的恨意与快意。   “参见永宁县主。”   “起来吧。”声音浅淡,让人听不出喜怒,“迟小姐可是准备让我一直站在这儿吹吹晚风?”   对她的目光,迟未晚回以浅笑,似乎两人关系一直挺好的。迟静雅同样笑了起来,这一笑宛若夏日艳阳,美艳不凡,“妹妹哪里话,姐姐在这儿也是等了妹妹许久,爹正在里头等你呢。”   姐姐妹妹的叫得亲热,迟未晚心道:我只有一个姐姐,但绝不是你。“迟小姐还是喊我一声县主吧,毕竟我这身份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认亲戚的。”   “你!”迟静雅还真的没想到迟未晚这般硬骨头,即便云侯府递过去橄榄枝,她也真的像之前那般,居然还不认,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只是她又不知想到什么,愣是没有将接下来的话骂出来,闭上嘴带着她往后院走去。   云侯府的后院很大,迟未晚这是知道的,这会七弯八拐的终是到了眼熟的地方——倾心阁。上次哑婆便是将她带到了此处,且是谷怜心的住处。   只是这次前来,院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干枯颓败的草木也被清理了,即便没有栽植繁盛的花草,至少看起来没有那般萧条了。屋内燃着烛火,远远的便透出了光,这才是有烟火气的地方啊。   云侯爷背对着门口站在书架前,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在翻阅。听闻又声音才转过身来,见到迟未晚的瞬间扬起了欣喜的笑意,“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云侯爷有什么事儿请尽快说吧。”才不会与他客套,迟未晚站在房间中央,目光清明的看着她,显然她在告诉云侯爷自己的态度,决不可能认她做爹。   “以前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你要怪爹,爹也无话可说。”云侯爷轻叹一声,可是心酸,自责愧疚的看着迟未晚,“当时你娘和那个孩子是我亲手盖棺下葬的,又怎么可能从边关来一个莫名出现的人成为我的孩子,还说是流落在外的,我是如何也不相信的。”   “当年从府中离开的那些下人,我一直在找,现在终于找到了几个知情的,才知道你是被那些胆大包天的下人调包带走的。”说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是你娘身边的大丫鬟秋梅,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享受富贵,才将你和她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调包,谁曾想,那孩子竟然死了。”   听着他的解释,迟未晚并不曾完全相信。谷怜心生产的时候,这么多人看着,如何这般容易的就被调包了?那时候他云侯爷又在什么地方?还有啊,为何当年谷怜心一死,云侯府就开始大规模的换人,很明显就不是因为孩子调包被发现,那又是什么?   “那秋梅呢?谁告诉你这些事情的?”迟未晚并不为所动,无比冷静的问道。   云侯爷目光一闪,“带进来。”   很快便有一妇人被带了进来,只见她穿着灰旧的袄子,身上还打着补丁,形容枯槁,手掌上厚厚的老茧,畏畏缩缩的跟在婆子后头进来,一进来便直接跪倒了地上,浑身颤抖不敢说话。   “把你之前跟我说的,全都再说一遍。”云侯爷往前一站,双目一瞪,便是没有厉声呵斥,那妇人也是恨不得缩到了地底下去。抬头飞快的看了眼云侯爷,然后才小声一卡一顿的说起来。   说的内容与云侯爷说的大同小异,只是有些地方说的更细致点罢了。迟未晚不发一语的看着她,等她全部说完了才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算起来你离开云侯府也有十四年了,想来是过得不太好。”   “是是是,小人小人过得不太好,县主和大人都有眼光。”那妇人直接趴在地上,不断的应和。   “她是秋梅?”转头去问云侯爷,云侯爷眸光凉凉的扫过地上那妇人,闪过一丝厌恶,“正是。”   “让她走吧。”   “你不恨她?”没想到迟未晚竟是这般轻易的就放过了这人,云侯爷疑惑的问道。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她如今过得也不好,又何必再去为难她。再者,有些事儿,谁说的清呢。”说道最后,迟未晚看着被带出去的妇人,语调悠长,似乎话里有话一般,只是让人挑不出问题在哪儿。   云侯爷只觉得这人一直让自己看不清,面上却带上来愧疚焦灼,“现在你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难道你还不愿意认爹吗?都是爹的错,让你在外受苦多年,你娘定是不希望你流落在外的,以前是我这个做爹的没有尽到责任,以后爹一定好好补偿你,回到云侯府好不好?”   说得诚恳,迟未晚却不愿意接话,“云侯爷尤有妻有女,一家人过得也是幸福美满,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不过既然您已经承认了我是您的女儿,那我娘的东西是否可以给我了?”   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认亲,再者刚才那个妇人根本不像是大家族里调教出来的丫鬟。谷怜心可是庆侯府的掌上明珠,她身边的大丫鬟必然也是极有能力和魄力的,否则如何能够当得起大丫鬟一职。偏这妇人唯唯诺诺的,明显就是很怕云侯爷,回的话亦是乱用词语,简直就是在光明正大的告诉她,我不是大丫鬟秋梅!   只能说这个云侯爷到底还是太轻视她了,随便找了个人来冒充。谁告诉他,只要说了,她迟未晚就一定要信的?   眼前人目光坦然的看着他,眼中竟然丝毫不为自己说的话动容,云侯爷心中哽了一下,目光红红的盯着她与之对视,希望她能够心软一分。偏这人竟是一点感情也不露,同样冷静的看着他。   最终还是云侯爷拜下阵来,指指房中的,“这个房间是当年你娘住的,当时我太伤心,便将院子封了,这么多年里头的东西我一直不曾动过。你便是不认我,也是会想念你娘的吧?我便将这一切都送给你,只要不带离云侯府就是了。”   说的好听,就是换了种方法让迟未晚回到云侯府罢了。迟未晚一轻笑一声,绕过云侯爷。这房中的东西,她上次都曾翻看过,只是当时光线暗,并且门窗皆是被封锁着的,她看不真切罢了。   这会也是真真切切的能将一切都看清,她走到床边,将竹篮中的虎头鞋拿了出来,握在手中缓缓的抚摸着。若是谷怜心还在,她或许就不会被送到麦和村了吧。不过府中有安梦莹在,也不知谷怜心能不能斗得过她,斗不过的话或许自己也会死的很惨。   “天色已晚,府上已经做好了晚膳,你留下来陪我一起吃顿饭吧,哪怕就这一次。”有人进门在云侯爷耳边说了几句话,云侯爷脸色一变,微微点头,那下人才下去。   即便是侧着身子好像沉迷于对谷怜心的怀念中,事实上她一直在关注着云侯爷。她不相信云侯爷花这么大的力气让自己来府上,就是为了给自己表演个迟来的父爱。   这会听见他开口,缓缓转身好一会才点点头,“好。”   云侯爷听闻,面上一喜,连道了三声好,“好好好,快让人传膳。”   将虎头鞋带在身上,迟未晚便随着他一同往前厅去。两个小厮在前头打着灯笼,弯着腰带路。迟未晚小心的观察着周围,两个丫鬟亦是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   “县主小心!”青儿突然轻斥一声,将挡在迟未晚身前,就在那瞬间被一个雪球给砸中了,雪球顿时散了,尽数落在了地上。   “谁,给我出来!”云侯爷眼见着有人伤害迟未晚,一声怒喝,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了一般。   好一会才窸窸窣窣的从树后面走出一个人,低着头,害怕的不敢说话。   “算了,黑灯瞎火的,想来她也不是故意的。走吧,我也饿了。”迟未晚看了那人一眼,不在乎的说道。 第八十九章 杀出去   妇人紧张的捏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不敢看他们。云侯爷紧皱着眉,挥挥手让她离去,“县主心善不与你计较,还不快滚!”   妇人也不说话,不断的点头哈腰,然后感激的看了眼迟未晚便跑了,一手还握着一把铁铲,上头沾满了泥头和雪花。   迟未晚眉眼微动,不再看她。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厅堂,迟静雅早早的站在那儿,温柔的冲着云侯爷和迟未晚行了个礼,不过安梦莹却不曾出现,想来还在禁足中不曾放出来。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即便是三个人,也有十多个菜品,香味扑鼻色泽诱人。丫鬟列队站着服侍,这排场倒是堪比皇上了,云侯爷还真的会享受。   “快尝尝这桂花鱼条,府中的掌勺可是宫里头出来的,应当会合你口味。”刚一坐下,云侯爷便热情的想要给她夹菜,迟未晚浅笑着指指眼前的蜜饯青梅,“方才在外头站了会,嘴巴干涩的厉害,我先吃颗青梅寻寻味。”   见她并不承自己的情,云侯爷脸上有一瞬间的不爽,很快便恢复了原样,“行,你爱吃什么,或者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我让厨房给你做。”   “多些侯爷,这些菜已经足够了,您快吃。”   一桌子的菜,迟未晚并不敢胡乱吃,万一这里头有什么迷药又如何了得。只在嘴里放了颗青梅,看着这父女俩吃了什么菜,默默的记在了心中,而后才让人给自己夹相同的菜品。   “爹,她今天是住在这里吗?”餐桌上的气氛原本还挺热闹的,云侯爷时不时表达一下自己的父爱,迟未晚也一来一往的配合着。迟静雅只觉得自己被眼前的一幕给刺痛了,不由得开口问道,瞬间场面便凝固了。   云侯爷希冀的看着迟未晚,迟未晚则是优雅的吃完了嘴里的东西,这才擦擦嘴角缓缓道:“算起来,云侯府也有我一份。不过迟小姐大可放心,比起云侯府,我还是更喜欢我的县主府,毕竟皇上亲自赏赐,还给我提词了,便是每日在里头,妖魔鬼怪也不敢靠近,毕竟有皇上护佑我。”   每一次与迟未晚交锋,她似乎都是要输的,这会儿亦是瞪了她一眼,“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你天天说。我云侯府百年基业,哪一点比不上你县主府。”   “行了静雅,晚晚是你妹妹,你怎么还和小孩子一般要与妹妹闹脾气。”云侯爷有点头疼,这姐妹俩似乎很爱吵架,每次一碰头就要吵,谁也看谁不顺眼。   被亲爹这般说,迟静雅越发的难受,“爹,我也是你的女儿,我为什么要让着她,我不吃了。”筷子一扔便跑了。   “她被我宠坏了,娇气的很,晚晚你别生气。今晚就留在府中吧,我让人给你把方子打扫出来了,天色也迟了,外头又是冰天雪地的。你难得回来一趟,就多住两天。”云侯爷看着迟静雅消失在眼前,这才将眼神放在迟未晚身上,笑着说道。   迟未晚看着他,“我似乎一直都说不会住在云侯府,云侯爷为何执意要将我留在府中?再者,别叫得这么亲切,您还是喊我一声永宁吧。”   直接被打脸,云侯爷终于还是拉下了脸,“让你在云侯府呆着自是为了你好,如今太子失踪,九皇子顾将军皆不在京城,你以为谁还能护着你?你还是乖乖的在府中待着,该让你走,自然会放你走的。”   这脸变得实在是快,不过他说的确实没有错,如今除了谷莫遇还在京城,其他人居然都离京了。不对,应该说是太子一脉主要人物都被分散出去了。而手握重兵的顾南风即便在外头不曾表示站位太子,也因为晋国突然攻城而主动离京。   “带县主下去!”   周围的丫鬟顿时围了上来,迟未晚这才发现,原来这些丫鬟的作用不是服侍,而是对付自己。青儿当即想到反抗,迟未晚一个眼神过去才冷静下来,由着这一群人将她们送回了倾心苑。   又是倾心苑,这云侯爷倒是个妙人,里头除了稍微干净点也没有再添加什么东西,不是说好了让自己住在云侯府的嘛,这也叫准备好让她住下了?   “县主,你为何……”兰儿关上门窗,确保其他人离开了才转身去问迟未晚,这云侯爷明显就不正常,说了这么多废话,突然发难,明显就是早就决定了要将迟未晚留在府中。   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不断的点着,“我就是觉得这府中有很多疑问,这云侯爷也有问题,想要再看看他究竟要如何。”   屋内藏书很多,好像除了书籍以外,之前的好看的东西,全都被拿走了。迟未晚在烛光下翻看着谷怜心留下来的书籍,两个丫鬟则是守在她身边。   蜡烛渐渐烧短了,迟未晚才从书本中回过神来,揉揉眼外头已经两更天了,想来这晚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便转转脖子上床睡觉。   烛火很快便熄灭了,躺在床上迟未晚却睡不着了。这张床曾经躺着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子,她还不曾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世人便香消玉殒了。不知她最后离去的时候,可是有遗憾和不甘。   “县主。”   黑夜中青儿忽然跑到床边叫了声,“快用帕子捂住口鼻。”   迟未晚立马完全清醒了,急忙在黑暗中接过手帕,“怎么了?”   “是迷药。”   说完屋内又陷入了安静,而外头窸窸窣窣响起了不少的脚步声,“快,全摆上,再把那油浇上去。”   或许外头的人以为里头的人皆陷入的沉睡,声音即便有所低下来,却也不担心被听见。事实上迟未晚将他的话听了一个通透。浇油,看来还想要将自己烧死啊。   “怎么办?”   “自然是趁火还没有起来,杀出去!”弄明白了外头的人想要做什么,迟未晚当机立断的说道,“走窗户。”   青儿推推窗户,发现竟是被钉死了。当即从边上操起凳子哐的砸向了窗户,窗户一破,蓝儿便带着迟未晚跳了出去。   这声音顿时便将人给吸引了过来,众人一愣,为首的大喊一声:“愣着做什么,县主逃了,你们各个提头去见侯爷。”   话音未落,十多人便围了上来,迟未晚忙往边上退去,两个丫鬟一直护在她身边。   即便对方人多,好在这两个丫鬟皆是会武功的,倒也一路往外退去,“快,这边!拦住她们!”   很快,又从外头赶过来一批人,与原来这些人不同,他们各个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朝着三人杀过来。原本一直躲在暗处的暗卫也顾不得隐藏,皆是加入了战场。   迟未晚被护在最中间,也使得一行人处处受限,偏她又不懂得武功,且这云侯府他们并不熟悉,只能艰难的边打边退。   寒冷的寂静的夜晚被打破了原本的静谧,刀剑碰撞闪烁出冷凝的光。迟未晚心中着急,暗自后悔自己的轻敌,这云侯爷心思的确难猜,整个云侯府似乎任何一个人都想要让她死。   一直退到了不知何处的,迟未晚突然被人拉住了手,心中一惊想要甩开,低头一看却是晚饭前还见过的哑婆。   “跟我走。”宛若破铁锅摩擦发出沉闷嘶哑的嗓子,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迟未晚顾不得思考这时候她怎么开口说话了,小心的跟着她跑,假山群中七弯八拐的,那些个黑衣人也没有这么快追上来。   哑婆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带着他们一路躲避,若非从头追追兵跟的太紧,她还真的想要问问她。   这是通向花园的路,第一次遇见哑婆便是在那里。这里应当是她平日里工作的地方,迟未晚不知她为何要将自己带到这里,这而不应该是没有出口的吗?   “穿过这花园往北走,那里有个偏门,那里极少会有人走动。”边跑,哑婆便解释道,忽而脚下一滑,顿时倒在了地上。这地上全是鹅卵石,积雪化作冰,本就是及其容易滑到的。   迟未晚忙去扶她。   “小姐你快走吧,老奴的脚崴了,走不快,只会拖累你。”哑婆恨恨的在自己腿上拍了一下,推着迟未晚快走。   她叫的是小姐,而不是县主。迟未晚相信,她定是谷怜心身边的人,所以才一次次的救自己,她又如何能够放任她不管,留在这云侯府因为今天这一事她也已经暴露了,定没有好果子吃的,“不行,我一定要带你走。”   “县主,我们要挡不住了,您快走!”青儿身上已经有数道伤口,鲜血不断的往外流。其余的几个情况也不太好,而黑衣人人数众多,招招杀机,他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大不然大家都得死。   “这门外老奴准备了两匹马,小姐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哑婆自是感恩与迟未晚不愿放弃自己,但自己已经如此了,不能再连累了她,“小姐,你一定要告诉侯爷,这云侯爷是假的,真正的云侯爷早就被害死了!” 第九十章 当年事   这一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震得迟未晚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云侯爷是假的?那这府中的到底是谁?   “县主,快走啊!”   一声喊才将迟未晚的心神给寻了回来,这事情不能没头没尾的,哑婆必须要带走。对了,玉佩!一段时间不用,迟未晚几乎忘记了还有这个,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忙掏出玉佩,心念间哑婆便不见了,“往北走!”   不断的有人倒下,一路杀出来,身边已经尽数都是伤员。马匹也只有两个,根本没办法全身而退。   “县主上马,抓稳了!”青儿将迟未晚扔上马,重重的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马儿吃痛,飞快的跑了起来。马背颠簸,迟未晚下意识的抱住了马脖子。回头去看他们,暗卫和两个丫鬟具是拼死挡着黑衣人。   都是为了救自己。迟未晚一咬牙,马鞭一扬,更快速的在街道上飞奔起来。好在这会天还未亮,街道上行人无几,马儿横冲直撞也不用担心。迟未晚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去庆侯府,只有到了那里才可能安全。   庆侯府本就因为迟未晚迟迟没有从云侯府回来担心,之前还派了人去问,谁知那门房却说县主要在府中住下了,还说什么要认回云侯爷,别的竟是一句话也没有再透露了。庆侯爷本想要亲自上门,被夫人给拦了下来。想着云侯爷做事即使再这么混账,总不至于害死自己的女儿,再加上迟未晚本就是一个机灵的人,想来是不会出事的。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迟疑,还真的是出事了。   “开门,快开门!”迟未晚几乎是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又爬起来往门口跑,边用力的拍门边喊。   里头的人本是在睡觉,这会寒冬腊月的被叫醒,脾气便不太好了,“谁啊!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吗?”   门方打开一条缝,迟未晚就用力的推门进去了,“快去把侯爷和小侯爷叫起来,立刻派人去云侯府救人。”   守门的是府中的家生子,对迟未晚也熟悉的很,一瞬间的呆愣之后,看见迟未晚一身狼狈,顿时一个激灵睡意全消。急忙关了门,开始喊人。   在没人的地方,迟未晚便讲哑婆从空间中带了出来,哑婆一脸迷茫的看着周围,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哑婆,我今日动用这东西救你,一是你救过我,二是你曾经是我娘亲的婢女,为了我娘亲我也要救你,最重要的,你知道云侯府的秘密,这件事必须由你去说才行。只是方才看到的一切请你烂在肚子里,不然我也留不得你。”   抓着哑婆的手臂,迟未晚说得认真,说道最后的时候亦是脸色一拉,闪过了杀机。哑婆一愣神,似乎在她脸上看见了自家小姐当年的模样,连忙点头,“小姐放心,老奴是跟小姐一起骑马逃出来的,其他的老奴什么也没有看见。”   也不知她是否能够帮助自己保住秘密,迟未晚心中也是没有底,可这会情况紧急,也由不得她再多想了,“这是庆侯府,一会你讲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我舅舅说一遍。”   很快,府内便灯火通明。庆侯爷扶着老夫人从后头出来,“晚姐儿,你可有受伤?”   “老祖宗放心,我没有伤着,多亏了青儿兰儿两丫头。”迟未晚急步上前扶住老夫人,安抚她的心绪,“舅舅,快派人去救他们,不能让他们因我而死。”   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看她面上着急,庆侯爷当即一挥手又派了几人出去接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啊,你怎么这会这般模样的回来了?”   由于一路上东躲西藏的,迟未晚衣服被勾破,发髻凌乱,连脸上都有着划痕,狼狈至极。   “夫人,夫人……”一直跟在后头的哑婆终于看见了熟悉的面孔,顿时哽咽着叫了几声,上前两步扑通便跪了下来,“奴婢终于见到您了,呜呜呜……”不知隐忍了多久的眼泪终于落下,哑婆那沙哑的嗓音如同拉破据一般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叫人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难受。   老夫人看着地上的人,认了好一会,只觉得似乎有点眼熟,可是如何也想不起她是谁。   “奴婢梅香啊,当年小姐出嫁,奴婢作为陪嫁丫鬟一同跟着去了。”想到自己如今早已变了模样老夫人未必会认出自己来,哑婆自己道了名字。   “梅香。”老夫人念叨了几遍才想起,“对,你是梅香,当年心儿出事,你们跟着的所有人不都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你如今怎么?”   “当年奴婢是死了,被扔到了乱葬岗,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奴婢没有死透,硬是活着回来了。”想起当年如同炼狱一般的日子,梅香心中涌上一股恨意,那云侯府的两人根本就是毫无人性的东西,“夫人,小姐是被害死的!”   “什么!”   “你说心儿是被害死的!是不是迟文彬那个混蛋!”庆侯爷一直想要开棺验尸,每次都被云侯爷用各种方法给挡了回来,如今哑婆一说,一股子怒气便上来了。   哑婆摇头,“不,不是侯爷。侯爷死了,被他们害死了。如今府上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真正的云侯爷,是假的!”   这个消息对于在场的每个人来说,皆是无异于惊雷,唯独之前便听过一次的迟未晚好一些,没有像庆侯爷和老夫人那般震惊。   “你是说,真正的云侯爷早就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是替代品?”毕竟不是当事人,还是一旁的于娉婷更快速度反应过来。   哑婆这才将当年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谷怜心身怀六甲,眼看着就要生产了,却发现身边人连日行为诡异,与平日里大相径庭。于是暗中查探了一番,这才发现令人惊恐的事实――云侯爷已经不是原来的云侯爷了,现在这个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   云侯府的老夫人当年曾游历晋国,两年后才回来与原来的老侯爷成亲,后来生了云侯爷,便也一路过来了。直到流落在晋国的那个孩子找上门,还想法设法把自己的容貌变得与云侯爷一模一样,最后设计害死了云侯爷,李代桃僵,而安梦莹便是在府中与他里应外合之人。最重要的是,他们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就是自己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当谷怜心知晓这个消息时,又惊又怒又悲,还不等她交代事情逃离出府,便已经动了胎气,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她硬是强忍着痛苦,不肯叫一个产婆,只自己与几个丫鬟在房中将孩子生了下来。   才生下来,那冒牌的云侯爷便回府了。谷怜心没有将这件事跟任何人说起,几个丫鬟不知自己夫人为何不肯叫人,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拼着最后一口气,谷怜心告诉她们快跑,这侯爷有问题,并且求着她们一定要将孩子送走。   还是当时谷怜心的奶娘机警,用自己儿媳妇刚生下的孩子悄悄的替换了刚出生的迟未晚,将她藏在运送蔬菜的牛车里送了出去,那玉佩是谷怜心亲手放在孩子的襁褓中的。   就在那一天,云侯府内所有人都没有逃过死神的光顾,整个云侯府如同炼狱一般陷入绝望。冒牌云侯爷便是嗜血的魔鬼,手起刀落,血流成河。在边上看着的,还有如今的云侯府人安梦莹。至于云老夫人,则躲进了佛堂眼不见为净,从那以后一直到死去,再也没有踏出佛堂一步。   谷怜心死了,被安梦莹灌了毒,她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个孩子,但能追随云侯爷而去,她也算是坦荡。梅香以为自己也要死了,冰冷锋利的剑没入胸膛,几乎能够听见献血源源不断流出的声音。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地间只剩下黑暗。当她从无数尸体中爬出来也不知用力多久,但是活下来的意志支撑着她走出了乱葬岗,幸而被人所救。   等她伤势痊愈,回到京城的时候,云侯爷已经坐稳了府中的位置,安梦莹也成功成为了当家夫人。她本想要去庆侯府,谁知还不曾靠近,就发现庆侯府附近有人在不断的逡巡,手中还拿着很多的画像。   她怕自己被发现,逃离出城,改头换面。只是这个时候,她想要做的,是亲自去揭开云侯爷的真面目。当年迟未晚虽说云侯爷是假的,其他事情却不曾交代清楚,梅香想要做的,便是查出这人到底是谁。   至于被送出去的迟未晚,那菜农听了奶娘的话,悄悄交给了奶娘的儿媳妇。奶娘的儿子也是在云侯府做事,第二天奶娘儿媳妇便听说他们出事了,心中害怕,带着迟未晚便跑了。只是到底是用自己孩子换来的,她如何也没能过了心中那一关。刚生产还不曾修养的身子,在大雪天连日奔波,加上心中郁结,很快便撑不住了。   到了麦和村,不得不将她放在于家门前。而梅香在痊愈之后,先是去找了奶娘儿媳妇,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最后打听到她是边关逃难来的人家,一路寻过去,正好发现了病入膏肓的她,得知迟未晚在于家生活,这才放心的回到了京城。   她在改头换面,在云侯府一呆便是十多年。直到迟未晚第一次踏进云侯府被她撞见,她多想告诉她真相,可是她还没能拿到证据,决不能在最后关头毁于一旦。   就在前几天,她终于拿到了云侯爷与晋国来往的书信,正想办法要将东西送出来,结果发现了更大的秘密。   二皇子与云侯爷早就勾结在一起,甚至与晋国来往密切,似乎有逼宫的打算! 第九十一章 暴发户   “你是说二皇子要逼宫?”哑婆说的每一个情况单独拿出来,都是惊天消息,而此时就像是炸弹般接二连三的扔在了大家面前。   二皇子与云侯府来往密切,云侯府又与晋国关系极不寻常。是了!迟未晚忽而想起那块令牌,顾南风曾说那是晋国死士才拥有的东西,所以不是她们与晋国又仇怨亦不是被认错,而是当初要杀人灭口的就是云侯府。   “你可有证据证明你说的这些?”庆侯府到底经历的事情多,很快便冷静下来。若是没有证据,即便他现在就去告诉皇上,皇上也不会相信的。   哑婆从衣袖里掏出几封信件,以及一个黑玉扳指,“他们做事隐秘又小心谨慎,每次书信看完就烧了。这是我十年来想尽办法得到的书信,这扳指好像是什么信物,我才一起给偷了出来。”   扳指是难得的黑玉,大梁极少看见这种玉石,正是晋国产出的玄玉。庆侯爷接过书信快速浏览了一番,气的险些跳起来,“好啊,这奸细竟然窝藏我大梁十多年,多少机密都被透露给了晋国,我现在就去皇宫禀告皇上,凌迟处死都便宜他了。”   言罢,庆侯爷便叫丫鬟立刻给他换衣服,定要赶在上朝前将此事告知皇上。这会已经是酉时,天虽未亮,马上就是上朝的时间了,庆侯爷若是快些赶过去还来得及。迟未晚担忧的看着他乘着马车消失在眼前。   庆侯爷一走,老夫人终于撑不住的倒了下来。   “老祖宗!”   众人手忙脚乱的一阵鸡飞狗跳,抬着老夫人回到房中,谷莫遇连着施针,约莫一刻钟才悠悠转醒。原本因为迟未晚的出现而养回来不少的精气神似乎在一瞬间都被抽干了,一睁眼泪水便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我可怜的女儿,是为娘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你当时该有多绝望,若是那时候多给你安排一个会武功的丫头,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谷怜心的死一直是老夫人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如今又听闻她在最后时刻绝望赴死,老夫人的心早就被撕扯碎了,她的女儿啊,竟是被害死的。   这么多年,除了想极了谷怜心,老夫人才会落泪。这还是第一次毫不掩饰的呜呜大哭,光听声音便能感受到那一直压抑着透骨的伤痛。当年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自己打小最疼爱的女儿,竟是还要再经历一次。   庆侯夫人嫁入侯府多年,与自家小姑子关系也是好的,此刻也在一旁抹着眼泪。迟未晚毕竟没有真的与娘亲相处过,心中虽有悲伤,但更多的是怒气。一个女人和未出世的孩子他都不放过,到底是什么样冷血无情之辈,真的该死。还有那安梦莹,蛇蝎心肠,决不能轻易的放过她。   做到床边,等老夫人哭得差不多了,迟未晚才接过丫鬟刚拧好的毛巾,小心的给老夫人擦脸,“老祖宗,娘亲定是不希望你为她这般难过的,您别哭了好吗?那些害了我爹娘的人,我定不会放过他们,连死也是便宜他们了。”   轻缓的语调依旧如平时一样,只是那种不自觉散发出的强烈杀意却是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我们若是只知道哭,他们只会更猖狂。若是哑婆说的没有错,京中很快要动荡起来了,我们要有所准备才是。”   晋国准备了这么久,突然发动进攻,武将多被顾南风带走,能抗事儿的并不多。朝堂上偏向二皇子已经占了极大多数,若他真的要逼宫,估计皇上也要花费不少精力吧。   “对,你说的对!决不能让过他们。”老夫人像是终于找到了活下来的信念,顿时有了力气,“把府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老夫人要如何做,迟未晚并不清楚,因为这时候庆侯爷回来了,眉头紧锁满目愁容。   “皇上如何说?”   “压根就没见到皇上,便是连上朝都不曾出现,说是突然犯了病,所有太医都在宫中呢。”关键时刻皇上病了,庆侯爷心中总觉得有问题,今早上报的太监,也不是皇上身边的郭其成,而是陌生的面孔。那郭其成跟着皇上数十年,皇上的旨意向来由他传达的。   病了?迟未晚同样嗅出了其中的问题,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了?该不会是二皇子在捣鬼?“我进宫去找皇后娘娘打探打探,前朝进不去,后宫总是能够进的吧。”   先回了县主府梳洗一番,又匆忙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迟未晚才上了马车。   “公子,小满求见。”马车还没走几步路,就被小满给拦了下来。   关于自己是茶当酒幕后老板一事,他们一直都是秘而不宣的,所以小满一直在茶当酒,极少会主动前来找她,更别说是半路拦截了。迟未晚掀开帘子,只见他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公子,丰城八百里加急,城门一开便送了进来。”   一听是丰城送来的,迟未晚也顾不得他的鲁莽了,忙接过信看了一遍,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心中一块大石算是放下了,难得有一个好消息。退回马车中,略微一沉思,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重新塞回到信封中交给小满,“现在你马上送出城,一刻也不要耽搁。”   静姝认得那小满,分明就是茶当酒里头的伙计,怎么叫县主公子?“县主,你――”   “什么都不要问,不要说,把嘴闭上。”直接在她嘴里塞了一刻蜜饯,迟未晚说道。自己是茶当酒幕后掌柜这事儿,迟早是会暴露,只是终究还是不愿意太多人知晓罢了。   递了牌子,迟未晚便下了马车进宫了。一路上的气氛都很微妙,所有人低头在忙自己的事情,即便是迟未晚走过,也不敢多言,连请安都不会了。   “永宁求见皇后娘娘。”站在坤宁宫外,迟未晚等着皇后的召见。很快,门便从里头打开了,瑾瑜恭敬的将迟未晚给迎了进去,只是脸色似乎不太好。   皇后靠在塌子上,眼下有浓浓的黑眼圈,精神显然是不好了。看见迟未晚一惊,道:“你怎么进宫来了?”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没有回话,迟未晚担忧的问道,这还是她以前认识的皇后嘛,竟是这般憔悴。   皇后不赞同的摇头,“你快走,这里不是你待得地方。瑾瑜,快把永宁送出宫。”竟是要直接赶走她了。   “为何?”迟未晚不解,反手握住了皇后的手臂,“娘娘,永宁今日进宫就是为了跟您打听事情的,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你要打听什么事情?”   “皇上今日没有早朝,可是真的病了?”   皇后脸色一变,一眼扫过一旁的瑾瑜,瑾瑜会意的开门查探一番,皇后这才不安的叹了一声,“本宫已经三天不曾见过皇上,那匡锦书如今似乎已经掌握了整个后宫,便是我也寸步难行。所以你如何能够轻易进宫来,这不是羊入虎口嘛。你现在快走,想办法联系楼儿和顾将军,让他们尽快回来救驾,本宫担心他们对皇上不利。”   他已经开始了吗?迟未晚心中一沉,真的没想到他的动作竟然这么快,不声不响的就控制了后宫,这该如何是好?皇上如今也不知是何情况,希望二皇子不要伤害了皇上。   “今早舅舅想要进宫见皇上,就是想告诉他,二皇子准备逼宫,而云侯府早已不是原来的云侯府,他们全是晋国人士。”皇后在后宫对这些事一点也不了解,迟未晚还是极简单的将事情讲了一遍,“娘娘,你在后宫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也定要想办法见皇上一面。另外――”忽而,她声音一顿,俯身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   “什么!你是说――”急忙捂住了嘴,皇后眼中迸射出惊喜的神情来,看着迟未晚的眼,希望她再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等她点点头,双眼瞬间便红了。“好,本宫一定会见到皇上,定不会给他们得逞。”   心中有了希望,皇后很快便振作精神,皇后的威严顿时回归到了她的身上。迟未晚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当即便准备出宫。   “永宁县主,我们家主子有请。”坤宁宫刚出来,迟未晚便被一宫女拦住了去路,且大有一副,无论你应不应,我都要请你去一趟的架势。   一路上不见了争奇斗艳的宫嫔,冷清得厉害。迟未晚这时候才发觉宫中各处都站着不少御林军,腰间佩刀在侧,神情严厉。迟未晚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皇后说的,整个皇宫已经被二皇子把持了。   只是当时自己进宫,为何他不拦着?难不成就不怕自己坏了他的事吗?   宫女带着她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一直到了如绘宫才慢下了脚步,“县主,我们家主子就在惊鸿殿内等您,奴婢告退。”   那丫鬟说完便走了,想来这会自己也是没有办法轻易离开皇宫,迟未晚便想要去惊鸿殿会一会这人,将静姝留在外头,自己抬着脚步便进去了。   惊鸿殿内装饰极其奢华,皇后的坤宁宫可以说是低调的奢华,而这惊鸿殿完全就是告诉全世界,我很有钱。汉白玉铺就的地面,珠宝玉石为帘,一人高的完整红珊瑚随意的摆放着,便是连同梁柱也是镶金嵌玉。   真是个暴发户啊…… 第九十二章 惊鸿殿   屋内烧得暖暖的,没一会迟未晚便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只是看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出现,心下倒是有些惊奇了。将自己请来,难不成就让她在这里罚站吗?   正想着,里头便响起一阵清婉流畅的琴声,仿佛汨汨流水,又带着淡淡的忧伤。迟未晚循着琴声往后头走去,白纱随着透开的轻缓的摆动着,后头似乎坐着一个人,微微倾斜着靠在椅背上,一只腿弯曲踩着凳子。   “不知这位……请问来所谓何事?”她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人,即使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也不敢将心中猜测的说出来,只得如此略显不礼貌的相问。   里头人仰头喝尽杯中酒,轻笑一声,刹那间那白纱幅度极大的扬起,里面那人的样貌便露了出来,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也足够看得清楚了。迟未晚脸色不变,垂下眼眸,微微福身,“永宁给二皇子请安。”   “你不惊讶。”里头人说的肯定,似乎还带了点愉悦在。   “不声不响控制了整个皇宫,能让人将我众目睽睽之下带如惊鸿殿,且任何一个看守的士兵都不曾表现出异议。除了而今后宫的主宰二皇子您,还有谁呢?”若是迟未晚进入皇宫中前不曾发现问题,那么从皇后那儿出来也反应过来了。   后宫虽说妃子居住的地方,但这般大胆的请自己前来,除了二皇子还真的没有别人了。   似乎哪句话取悦了二皇子,他轻笑一声,手中一直把玩着的杯子扔在了桌上,从椅子上起来,掀开白纱走了出来,微微往后瞟一眼:“你退下吧,本王与永宁县主把酒言欢。”   很快琴声便停了,有人抱着琴快速的离去。殿内只剩下他们俩人。   “县主聪慧,我一直都知道。”温润如白玉的面容上多了丝丝邪气,眼尾微微上挑,这时候倒是觉得有几分迟未晚初见匡月楼的模样,难怪初来京城,匡月楼便曾提醒自己,这二皇子邪气的很。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吧。   整个皇宫没有人能够帮到自己,迟未晚此时很清楚,所以她不能够惹怒眼前之人。不仅要稳住当前的情况,还需要想办法将宫里头的情况传递出去。   说话间,宫女鱼贯而入,没一会美酒佳肴便已经满满一桌。   “许久不曾与你一同用餐了,想起来还是挺怀念在益州的日子。”邀着迟未晚落座,二皇子亲自给她倒了杯酒。   微微一笑,道:“那时候生活可比在京城艰苦,几乎每天都要面对不断死去的百姓,二皇子竟也会怀念吗?”   “但至少还能每日看见你,与你说话,同你一同吃饭。”毫不掩饰的看着她,好一会二皇子才掩下眸中的情绪,“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感到意外的人,忍不住让想要多了解一些的人。”   “二皇子夸赞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还记得几个月前二皇子曾求皇上赐婚,只是当时被自己拒绝了,之后的事情……似乎想起来关于二皇子的都不是很好的回忆啊。   二皇子勾了勾唇,没有继续说下去,示意她吃些东西。两人也吃不了不少,很快便让宫女撤了下去。   “你觉得这惊鸿殿如何?”   “富丽堂皇,人间富贵皆在于此了吧。”跟着二皇子漫步在殿内,迟未晚毫不掩饰回答道。   二皇子停下脚步,侧头去看她轻笑一声,“只要你愿意,这一切都是你的。”   迟未晚心中一突,扯开嘴角笑道:“您说笑了,我担待不起。”一直没有想通的便是为何在她进宫的时候,二皇子毫不犹豫的就让人准许她进来了,或许这个时候她有点理解了。   都说求而不得的时候,往往会产生执念,她不由担心二皇子是否有也是如此。明明他得到自己的目的是想要以此来控制顾南风,而今他既然已经控制了皇宫,为何还会将目光对准自己?   “本王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只要你愿意。”不顾迟未晚说的,二皇子霸道的指着坤宁宫的方向道:“你若是想要,那个位置我也可以给你留着。”   此刻真的已经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了,他就是想要坐上皇位,如此一来他才可能让迟未晚当皇后。这下迟未晚也笑不出来了,他简直大逆不道!   都说皇家无感情,可是在迟未晚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皇上与皇后虽说不知道带着什么样的心思,但至少是从不曾为难过她与她的家人,甚至很多时候,她都觉得皇上像是一心为自己着想的长辈,即便是自己气着他了,他最多也呵斥几句,不曾伤害过她。   而九皇子与太子,亦是与她往来密切,两年多来,一直各种帮着她,若非有九皇子,她恐怕根本就没有办法在这个时代活下来。   最重要的,皇上在位期间,年轻时候开疆扩土,如今也是励精图治,也算的上一个难得的明君了,怎么还会有人想要推翻他,自己坐上这皇位呢?   “怎么,你不愿意?”见她一直不回应自己,二皇子猛然转身盯着她。见她面色冷淡,丝毫不曾为这巨大的诱惑而动容。   “二皇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迟未晚回视他的目光问道。   “我只是知道。”二皇子一甩袖冷哼一声,“站在万人之上,做人上人,执掌生杀大权,所有人臣服在我的脚下!包括你。”   占有欲极强的目光使得迟未晚惊惧的往后退了一步,刚才的他似乎如猛兽一般,只要再进一步就能将她给猎杀了。   看她害怕自己,二皇子张扬的笑了,“当日我求父皇赐婚,偏他要你同意才行。我堂堂二皇子什么样的女儿没有,偏偏你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原想着是我做的不够,直到那日在你府中,看着顾南风与你亲昵的模样,我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他的表情控制得极好,前一刻还很张扬,后一秒便已经是咬牙切齿了,只是除却那阴狠的语气与目光,面上的肌肉都不曾变化几分。   “你想要得到我的目的,无非是想利用我控制顾大哥,如今你已经控制了皇宫,顾大哥与太子殿下皆在千里之外,便是要赶回来救援,机会也极小,你又何必还要得到我?”为了减少二皇子对于顾南风的恨意,迟未晚想了想,终是将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二皇子一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轻轻眨了眨,似乎就在眨眼的瞬间恢复了最初的纯良模样,“是谁告诉你的?迟静雅?”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您来说确实没什么用。”她总不能告诉他,我躲在床底下听见的吧。   像是知道了什么也别令他开心的事情,眼里冒出来光亮来,“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在生气?”   迟未晚一愣,怎么好像他抓错重点了吧,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我若要对付顾南风,为何要利用你?求娶的目的,自是因为你,而不是因为其他。”二皇子站在她面前,面带笑意的解释,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靠近她。   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防备意味十足。迟未晚并不关心他说什么,至少在这之前他也想过用下流的手法得到自己,而且他暗地里做这么多事情,危害大梁,伤害皇上,就绝不是好人。   看她如此防备自己,二皇子也不急,停下脚步,伸手在将她额前的发丝撩到了后面,“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先在这里住下吧,我会调拨宫女照顾你的,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担心。”   说罢,他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开心的离去了。   “静姝一直伺候我,她就在外头,我有她就够了。”甚至这时候自己反对也没有任何意义,又担心二皇子会对静姝下手,迟未晚沉声说道。   这对二皇子来说不过是小事情,一个丫鬟而已,能掀出多大的风浪来,二皇子当即便应下了。   “县主。”二皇子刚走,静姝便匆匆跑进屋来,紧张的查看迟未晚是否有受伤,她都没行到方才走出去的会是二皇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迟未晚心头忧虑重重,她如今被困在宫中,该如何传讯给外头?二皇子对自己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若是时间一久,就怕他会不顾自己的意愿,不管不顾的对自己做一些事情。   “静姝,接下来我们可能会过的有些艰难。”看着身边唯一的自己人,迟未晚有些难过,她是真的对皇宫中的一切都不熟悉,从未想过在宫中大展身手,因而她从未在这里安插过眼线。   “只要县主好好的,静姝什么都不怕。”   “你是九皇子府出来的,那你可知道,九皇子在宫中可是有能用的人手?”这时候唯一能够寄希望的应该也只有九皇子了吧,或许联系上皇后才是现在最先要做的。毕竟皇后在后宫多年,总是有办法送消息出去的,但是如今要先让她知道,自己也也被困在了宫中。 第九十三章 他死了   静姝虽是九皇子府中的丫鬟,事实上还是从皇宫出去的。当年九皇子建府,皇后特地将她们姐妹挑给了九皇子。只是九皇子性子不定,常年不在府中,因此她们俩便空了下来。直到迟未晚被带入九皇子府。   算起来,她应该算是皇后的人。   “有。”   惊鸿殿外一直有人把守,最多只能在如绘宫的花园里走走。迟未晚一般只在殿内待着,外头实在是冷,另外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除非实在闷得狠了,才会抱着琴在花园里弹上几曲。每每这个时候,二皇子便会出现在她身边,或远或近的看着她,几乎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好东西往惊鸿殿送。   琳琅满目的珠宝几乎能晃花人的眼,二皇子从外头进来,正好看见了坐在窗边灯下的人儿,慵懒的靠着美人榻,手上捧着本书。如墨长发尽数垂落在身侧,飘逸的纱衣将她的身姿展现的淋漓尽致,却又因为她安静的眉眼显得清雅万分。   屋内燃着熏香,正是迟未晚最喜爱的迷迭香,每每她因为被困宫中无法作为心中焦灼时,闻一闻这香,便能将她心中的烦闷给祛除。   “我看完这页便睡了,静姝你身体不适,自己先歇息去吧。”不曾抬头,迟未晚对着外头的身影说道。   好一会不见外头有动静,这才疑惑的看了过去。急忙放下了手中的书,站得端正了道一声:“二皇子。”   “你身上怎么不见我送你的那些首饰?不喜欢?”二皇子想要扶她,迟未晚顺势便起身了。   “我整日在宫中,又不必见任何人,又何必如此繁琐。而且,您送来的东西贵重,我最多不过是县主,哪里能过用那般尊贵的东西。”   被困在宫中已经许多天了,迟未晚能做的事情,能传的消息,也已经想尽办法传了出去。静姝是皇后宫里头出去的,虽说出去的年数已久,但到底还是有些法子联系的,能用起来的都用了,如今也只能看外头的人能否瓦解二皇子了。   二皇子对迟未晚也的确是偏爱,几乎将宝库中的珍宝全都送到了惊鸿殿,甚至于皇后的凤钗也一并送了过来,迟未晚如何敢用这中东西?   凤眼微微眯了一下,二皇子近身一步,撩起她垂落的长发,“我说你能用,就是能用。再等几天,等我拿到退位诏书,马上就登基为帝,到时候你就是我的皇后。”   温热的气息落在迟未晚的耳边,令她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二皇子极少这般靠近她的,往后微微靠了一步,她都不知道如何回复他方才说的。他的野心大家心知肚明,只是这般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还是令迟未晚不知如何是好。至少,她并不认为二皇子是对的。   “皇上正值壮年,二皇子您又何必着急?”想了想,迟未晚到底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别人谋朝篡位都是有原因的,这二皇子未免也太突然了吧。   原本还想要靠近她的二皇子在听到这句话顿时僵住了身子,抬起眼盯着她,骤然直起身,“不急,我怎么不急,我早就恨不得他死。”克制的语气,最终化作嘴角的一抹冷笑,“从他害死我母妃那一刻起,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将他千刀万剐,哦,还有那个假惺惺的皇后。”   这一刻,迟未晚再次明显的感受到了他身上带出的那股子邪气与恨意,二皇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咬牙切齿道:“当年我外祖一家为了大梁出生入死,功高盖主,最后你们那好皇上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吴家满门抄斩,我娘为了吴家跪在殿前整整三天三夜,最后――求来一条白绫,多英明的皇帝啊。   为了凸显自己的宽宏,皇后将我养在了梦嫔膝下,那梦嫔原本就是她的爪牙,对我非打即骂,皇后明明什么都清楚,却放任她为所欲为。呵,不过还好,最后那梦嫔也死了,死得很惨,很快,就会轮到她了。”   直到这个时候,迟未晚才了解了二皇子的曾经经历,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这么多年来,他藏起自己的恨,收起全身的锋芒,摇身成了大家口中温文尔雅的二皇子,步步为营,险些将太子废了。   而今太子失踪,便不需要他动手,这皇位也极有可能是他的,他又何必做这为天下人不齿的篡位一事?况且他也忍了这么久,还差这一时半刻吗?   “我不知道您曾经经历这么多事情。”摇了摇唇,迟未晚说道,“只是,按您所说,您已经忍了十多年,为何事到如今,反而这般急切?”   像是难得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二皇子此刻并不介意她这般直白的问题,反而想要将她拉道自己身侧慢慢说。   迟未晚见状忙将他按在身后的塌上,然后自己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递给他,顺便搬了只凳子坐到他身边,大有一副听他说话的架势。二皇子看着手中的茶杯轻笑一声,将杯中茶一饮而下。   “我本来不急,一点也不急。我要看着他励精图治的大梁被他国的铁骑踏穿,万里山河血染,我要这国不成国,家不成家!”   “所以,你就勾结晋国,用大梁的粮草养着晋国的兵马?”迟未晚觉得这个人疯了,为了家恨,要拉上整个大梁来陪葬。如此一来,她便能够想到当初西山上那兵马究竟谁才是幕后指使了。   听她这话,二皇子一愣,“那是我养了多年的兵马,竟被人悄无声息的一窝端了。一直查不出到底是谁下的手,没想到竟然你也知晓。”想了想自嘲了笑了几声,“我的怀疑果然是没有错啊,不过可惜了,他没有对我动手,那该死的就只有他了。”   这事儿皇上封了几个当事人的嘴,完全是无声无息的解决了几万人的老窝。没想到二皇子竟然时至今日也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谁做的,皇上更是没有下文,甚至连对二皇子的额外控制都没有,导致了如今的场景。   “不过也好,替我解决了晋国这碍事的白眼狼。自从父皇说你拒绝了我的求娶,我觉得做个皇帝也挺好。只要我开口,任何女人都必须是我的。”   扔下手中的茶杯,二皇子眼神一变,伸手一拉便将迟未晚给拖到了自己身前,一转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带着凉意的手指在她的眉眼间一点点划过。   迟未晚没想到他如此的突然,不住的挣扎想要挣脱开,“你放开我!”   “多亏了你,我才改变了主意,有权利多好啊。我要你留在宫中,你就必须留在宫中,反抗不得。”说着便俯下身去亲吻她的脸颊,迟未晚那点力气在他眼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要,你走开!你放开我。”不住的挣扎着,迟未晚心头涌上恐惧,这二皇子根本就是可以用常理去解释的,杏眼顿时蓄满了泪水,不住的往外流,“我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难不成你还要等着那顾南风回来吗?别做梦了,他死了,他在了战场上不可能回来找你了。”抓着她的下巴,二皇子说得格外愉悦,当天看着她被顾南风牵着手走近县主府中,他就恨不得上前将顾南风给撕碎了,忍了这么久,终于就要结束了。   “今天我来这里,就是想要告诉你,我刚刚收到消息,永城一战,大将军顾南风受伤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战场上刀剑无眼,说不定早就被踏成了肉泥了吧。”说着他便忍不住嗤嗤的笑了起来。   迟未晚的心却在不断的下沉,顾南风出事了?不,不会的,他说过一定会平安归来,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的。   可是颤抖的声音却骗不了任何人,“我不相信,你在骗我,他不会出事的。”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你还是乖乖的做的女人吧。”   迟未晚看着他,一双杏眼里带着悲痛伤心以及一丝绝望,即便他的唇落在了自己的额间脸上也毫无动作。不出几息,二皇子的动作忽而缓了下来,甩甩自己的头,像是站不住了一般。说时迟那时快,一直放在榻上的汤婆子被迟未晚拿在手中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头上。   “你――”   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还不及说什么,二皇子便倒了下去。迟未晚望着屋顶好一会才爬起来,拢好方才挣扎时弄乱的衣裳,看着倒在脚边的二皇子,想了想蹲下来将他怀里的令牌给拿了出来,又艰难的将其拖到了床上。   “你立刻带着这封信出宫,去茶当酒找一个叫夏至的人,她知道该怎么做。”迟未晚将信交给静姝冷静的说道。   “不,县主您出去,奴婢在宫中代替您。”静姝并不愿意自己离开,这皇宫中迟未晚孤身一人,方才二皇子险些对迟未晚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她根本不愿意将迟未晚留在这儿。   迟未晚看着床上的二皇子轻叹一声,“倘若我走了,你我都走不了。二皇子不知何时会醒过来,你不要再迟疑,若真的想要将我就出去,你的动作一定要快!”   给他喝的水是加了蒙汗药的,主仆两人几乎每天都准备着这壶茶,就是想要找这个机会罢了,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第九十四章 后悔了?   “站住,做什么?”方一出宫门,静姝就被守卫给拦住了。   静姝冷笑一声道,“二皇子对我们家县主有求必应,县主今夜……”说到这儿,静姝停顿了片刻,含糊带过,却也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毕竟二皇子进了惊鸿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二皇子特派我回府中去取县主平素常用的衣物,怎么?你想拦我?”   那守卫面面相觑,静姝直接拿出令牌在他们面前一晃,两人立刻让开了道。静姝便如同战胜的公鸡一般,趾高气昂的从他们身边经过,连一个眼神也不肯给他们。   一直用如是的法子出了皇宫,一出宫便飞快的狂奔起来,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将信封交给夏至的姑娘,然后回宫救县主。   她们在宫中被困了半月,外头发生了什么根本毫不知情。一直到了茶当酒,拍了半天门,才从里面出来一眼神锋利的男子。   “公子让我传信给夏至姑娘。”   如是,才知道了这半个月来的情况。皇上多日不曾上朝,由二皇子监国。朝中大臣无论谁想要面见皇上都不得其法,而二皇子对于朝中原本的太子一党大肆打压,已经有不少官员被打入了天牢之中。   天下兵马大将军顾南风出征,非但没能将晋国驱逐大梁,反倒又失一城,据说军中出了奸细,大将军被奸细所害,如今下落不明,眼看着晋军就要将大梁尽数拿下了。偏偏朝中二皇子毫无作为,庆侯爷多次问及永宁县主的下落,被二皇子软禁在庆侯府中。云侯府一跃成了如今最为火热抢手的地方,据说,二皇子马上就要迎娶云侯府嫡小姐迟静雅。   而之前因为赈灾失踪的太子至今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前去寻找线索的九皇子和林知返亦是没了消息。   静姝觉得自己才在宫中待了几天,外头竟然完全变了天。难道二皇子真的要坐上皇位了吗?收到了信的夏至立刻按照信中所言办事去了,将想要回宫的静姝硬是留在了茶当酒中,哪里也不允许她去。   而宫中,迟未晚看着窗外高挂着的明月不知在想什么,自己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只求宫外的人尽快完成。至于顾南风,他多少次命悬一线都活了下来,这次也一定不会出事的!若真的出事,那她无论如何也要先杀了二皇子!   “你竟敢对我下药!”许久,二皇子才缓缓醒过来,一摸自己额头感觉一阵疼痛,很快便将昏迷之前的事情给回想了起来,顿时一阵怒意涌上心头。   迟未晚回头,丝毫不惧的看着他,“你指使益州知府等官员搜刮民脂民膏用以填满你的私欲,又让晋国屯兵马于西山,以大梁粮草养之,若非师爷临死前告知于我西山异常,这些兵马只怕早就调转枪头在我大梁腹地作恶。你如今软禁皇上与皇后,使得大梁群龙无首,太子失踪,边关战火不断。你口口声声为了报仇,为了我,其实无非是为了你心底那丑恶的欲望罢了。”   这是她方才冷静的思考了许久才想清楚的,从见到二皇子那一刻开始,他便是在利用迟静雅了。之后益州地动,他请命赈灾,知府便在牢中突然身亡。而当二皇子知道师爷死前最后见得人是她,于是他便一点点靠近,几次三番想要套话。以假书信相骗,他心急入套,使得迟未晚因此对他有了防备心。   事实上,师爷死前真正说的,是西山有异象,恐有大批人马隐藏于此。而小小知府能够将事情做到这般滴水不漏,恐京中有人相助。   一直以来迟未晚都不相信会是二皇子,即便是他搜刮民脂民膏,到底还是大梁的皇子,家国大义总该懂的。可之前他自己也认了,西山的兵马是晋国的,也是他暗中引进。   这一切都让迟未晚心中谜团层层解开,为什么云侯府会与二皇子走得近,因为彼此知根知底,同为晋国谋划罢了。   深深隐藏的心思突然被眼前的姑娘毫无顾忌的展露于面前,二皇子浑身震颤,怒意与羞恼之意一同涌入脑中,几步便到了她面前,狠狠的一巴掌落在迟未晚的脸上。   迟未晚根本无法抵抗他用尽全力的一掌,顿时倒在了地上,半边脸高高的肿起,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出。只是一双清丽的眸子依旧不卑不亢的盯着他,“你恼羞成怒,证明我方才说的都正中了你的心思,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够了!”他一直都觉得迟未晚骨头硬,没想到真正对付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恨不得将她这一身硬骨头全都敲碎了,让她就此臣服在自己的脚下,“你骨头硬是吗,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还能硬多久!”   “来人来人来人!”   很快就有守卫听到了里头的声响闯了进来,“永宁县主蓄意伤人,将她关入天牢之中,任何人不得探视!”   守卫不知发生了什么,对视一眼,不敢上前,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迟未晚自己站了起来,极轻柔的用帕子在自己嘴角将血迹擦去,而后朝着宫外走去。   一身月白的宫装无一点装饰,黑发如云垂至腰际,衬得纤腰不盈一握,微风拂过吹起她的裙摆与长发,她却毫不在意的继续往前走。黑夜不曾离去,这一走便像是走进了暗无边际的虚无中,令人有种抓不住的空灵感。   二皇子看她这幅模样,气得在后头不住的砸东西,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将心头的怒火发泄出来。   “去,把云侯爷给我宣来。”   天牢在皇宫之外,里头关着无数的犯人,还不曾走近便能问道一股难闻的阴冷潮湿味道。里头很是阴暗,迟未晚坐在最里头的牢中,望着头顶一线光影。待关注着自己的目光渐渐消失了,才将自己缩进阴影之中。   用手帕小心的从空间中浸湿,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又喝了点牛奶,而后才靠着墙闭目养神。在宫中她一直担心二皇子的突然出现,如今即便是身处囚牢,也能安心的睡一个好觉了,唯一一点有些难以忍受的,大抵是太冷了,那寒意有些刺骨。   宫中,二皇子与云侯爷密谋了许久,直到天亮之际云侯爷才回了侯府之中。没多久,京中便有传闻,太子早已死于赈灾途中,大将军顾南风勾结晋国,致使大梁连失多城,如今顾南风下落不明,说不定已经进入了晋国之中,不会再管大梁百姓的死活了。   皇上重病在床无法继续掌握朝政,立二皇子为太子,择日登基为帝。   “天牢这肮脏的地方,你堂堂县主应当很不习惯吧。”牢房被人打开,很快有狱卒点上了数支蜡烛,阴暗的牢房瞬间清晰起来。二皇子嫌恶的看了眼周围,这才迈步走进去。   迟未晚原本是靠坐在墙角的,听见声音睁开了眸子,安静的望着眼前得意的男人,他身边还跟着艳丽的迟静雅,外头罩着一件火红的毛领披风,几乎将她整个人罩了回来。   “当县主之前也是艰难苟活,如今不过是重温一遍罢了,何来不习惯。”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悲喜,“牢中简陋,恕永宁接待不了二皇子了。”   “你还是如此嘴硬啊。”看着不曾因为在牢中待了几天便失去神采,反倒越发淡然的迟未晚,二皇子只觉得心中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挠得他的心肺难受得厉害,“我说过,不要希冀于别人救你,无论是顾南风还是我那太子哥哥,都不可能来救你。”   “二皇子,您可听过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并不会因为他的言辞而内心产生波动,迟未晚一直都是用很冷静淡然的心态去面对他,这才更令人觉得恨,“您如今每一步都如同在钢丝上舞蹈,稍有不慎,便会跌落悬崖。我想,这么久,您也没有找到他们的尸首吧,否则又何必要在我面前来获取信心。”   “你!”   果真是被迟未晚说中了,无论是太子还是顾南风,二皇子的人都没有找到尸首,只能说是失踪了,没找到尸体,对于二皇子来说便像是一根刺在心中,生怕何时突然就出现了。而且,那两个还都是他所忌惮的人物。最为重要的,他一直在京中等着九皇子回来救父皇,偏偏九皇子也失去了消息。   “呵,县主还是先考虑自身的处境吧。二皇子已经将庆侯府所有人都下了大牢,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够来陪你了。”身后的迟静雅终于忍不住开口,她就是很讨厌这个人,殿下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该死的!   这才赏了眼神给迟静雅,而那一眼便如同刀子一般刮过她的脸,而后看回二皇子,“你对老祖宗和舅舅做什么了?”庆侯府里她最担心的无非是年纪大了的老祖宗以及自己的姐姐于娉婷,但她也不敢直接开口提及于娉婷,生怕为此又额外给她带去伤害。   终于见她变了神色,二皇子像是赢了一场战斗,得意的笑道:“怎么,后悔了?我对他们做了什么,还不是取决于你吗?”说罢,在她的身上毫不掩饰的看了一遍。 第九十五章 逃出来   那是一种充满侵略性的眼神,令人不由自主的感觉排斥。缩在衣袖中的手握紧,迟未晚眉头紧皱着,“他们与你并无仇怨,你又何必牵连到他们?”   “仇怨,哈哈。”二皇子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大笑几声,“当你站在高处,当你拥有无上权利的时候,做事情只要凭心情就够了。你可以好好想想清楚,是等着你的顾南风回来救你,还是做我的女人。”   迟未晚是真的不懂,为何二皇子对她就有这般执念,难不成还真的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殿下!”一听二皇子的话中意思,迟静雅便急了,她才是要做皇后那个人,决不能是迟未晚!   “有事?”   二皇子的一个眼神便让迟静雅想要撒泼的心顿时如浇了一盆凉水冷静下来,“我、我想与县主单独谈谈,毕竟做殿下的女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端着温婉的笑容,迟未晚看着倒是要佩服她了,从第一次见面就与自己不对付的人,还能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春风和煦的微笑,当真是修炼了一段时间了。   二皇子本就说完那句话要走了,这会转过身打量了迟静雅一番,吃不准她要留下来做什么,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想来也最多言语刺激一下迟未晚,说不定还能让她给想清楚呢。当即便应下了,“我先回皇宫了,一会你自己回府。”   “是,殿下。”   恭送了二皇子离开,迟静雅又挥手让狱卒也退出去。靠近了迟未晚几步,嘲讽的看着眼前身陷囹圄的人,“我告诉你,二皇子是我的,皇后的位置也是我的,而你只配在牢里待着过猪狗不如的生活。”   这些话自然是激不了迟未晚,毕竟这都是她从未想要得到的东西,不由笑道:“迟小姐这般张牙舞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心虚呢。你方才看见了没,二皇子可就等着我做他的女人呢。自己送上门的啊,他不稀罕。”   “迟未晚你个贱人!”这真的是戳到了迟静雅的痛脚,这么久以来她想尽办法接近二皇子,若非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他根本不愿意与自己多往来。而这迟未晚根本什么都没有做,二皇子就一再对她念念不忘,感兴趣的很。所以她才无比的想要毁了她,凭什么跟自己抢!   看着张牙舞爪朝自己扑过来的人,迟未晚看准了她的动作往边上一避,迟静雅直接扑到了草垛中,正愤怒的想要爬起来,就被迟未晚重重的在脖子上敲了一下,顿时趴在那儿昏迷了过去。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了吧。”摇摇头,迟未晚直接扒掉了迟静雅的衣服给自己换上,然后用腰带将迟静雅手脚紧紧的绑着,最后在在嘴里塞了一团的干稻草。   吹灭了牢中的蜡烛,迟未晚披上她几乎能将整个人裹住的披风,低着头走出自己这间牢房。   “姑娘,你这事儿,不地道啊。”刚踏出此间牢门,对面便有人缓缓的开口说了句,听声音十分的沙哑,还有气无力的样子,迟未晚抬头去看,发现他这儿正好可以瞧见方才发生了什么。   静静的看着隐在黑暗中的陌生人,“你想要什么?出去?你知道我帮不了你,最多你此时大喊一声招来狱卒,将我重新关回去罢了。”   那人没想到迟未晚这般直接冷静,愣了一下,笑了,“小老儿在这牢里面待了半辈子了,可没想过再出去。听你这女娃娃说话,还有点意思,你若是能够活下来,托人给小老儿送些好酒,大半辈子没喝酒,馋得很呐。”   “好。”想了想,迟未晚蹲下伸手往他的牢中轻轻一放,很快便起身了,“身上还带着点,你可以先馋馋。”说罢便盖上帽子离去了。   狱中的小老儿虽说全身脏兮兮的,可一双眼去亮的很。动作飞快的趴到迟未晚方才蹲下的地方,伸手一捞,居然还真的给他捞到了一壶酒。惊诧的打开一闻,扑鼻的香味钻进了鼻子里,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轻笑一声,“还真是个特别的丫头,这大梁终究还能走下去啊。”   “去城西。”走出天牢,刺眼的光亮让迟未晚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低头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的走动了,迟未晚撩开马车的帘子一角,看街道上行人极少。本该是热闹的春节,居然也是这般冷清。   “小姐,您去城西哪儿?”外头跟随着的丫鬟扬声问道。   迟未晚沉了沉声音,故意捂嘴轻咳了几声,“你替我去药铺抓几幅风寒的草药来,我就在徐娘的成衣铺子瞧瞧,一会你过来。”   “是。”丫鬟领命而去,迟未晚这才下了马车,目中无人的挥挥手,让车夫将马车赶走,自己则是提着裙角袅娜的进了成衣铺子。   成衣店掌柜的立马迎了出来,“这位姑娘是想要挑布匹呢还是成衣?我们这儿什么都有。”如今生意不好做,好不容易有客户上门,瞧这穿衣打扮也是富贵,当即满脸笑意的迎了出来。   “给我一套我能穿的男装,这是银子。”迟未晚不肯露脸,直接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掌柜的手掌心。掌柜的一双眼盯在银子上,不住的点头,“哎,马上给您去拿,您稍等。”   飞快的换下衣裳,迟未晚用木簪将长发统统挽起,然后一声不响的从后门出去了。一路上马不停蹄的直奔茶当酒。   茶当酒关门许久了,门前早就没有原先的门庭若市,迟未晚绕道后门进去。   “公子。”   “县主!”   里头的人一同惊呼起来,飞奔到迟未晚身边,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容,静姝激动的落下泪,“县主您受苦了。”   迟未晚浅笑着摇摇头,并没有说自己经历的牢狱之灾,“无碍,我这不是出来了吗?外头的情况怎么样了?”   夏至飞快的将这几天的情况与迟未晚讲述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二皇子应该就在这一两天准备动手了。”   “那边可是有消息传来?”   “约莫明日就到京城了。”回话的是小满,传递消息的事情一直由他在处理。迟未晚点点头,“这就好,如今最重要的是救皇上,皇上皇后在宫中无外援,只怕他们独木难支。”   当然,她最担心的还是二皇子对皇上不利,毕竟要想安枕无忧,皇帝必须死。不顾要想名正言顺的坐上皇位,还是需要皇上的诏书吧。到如今二皇子也没有将诏书拿出来,想来皇上也还是用了些手段的。   “庆侯府的人如今在哪里?”迟未晚并未在牢中见到他们,生怕他们已经出事了。   “那天二皇子派人闯入庆侯府,不过――侯府已经人去楼空。”夏至略略有些得意的笑起来,小脸上挂着你快表扬我的表情。   这倒是让迟未晚有些惊讶,“你安排的?”   夏至得意的点头,“我一收到公子的信,立刻想办法告知了大公子。大公子与小侯爷连夜带着侯府上下撤离了。二皇子知道后,险些将守卫全砍了。如今他们正在小姐原先买下来的宅子里。   当时宅子买下来,是为了存放酒水,还真的没想到可以让他们有躲藏的地方。迟未晚一阵庆幸,道:“等入夜了,小满你去将小侯爷请来,我要与他进宫。”   带着谷莫遇去皇宫,若是皇上真的有点什么事情,有他在至少还能帮上忙,“现在你们去药店收些草药来,每一种都要。”   将事情安排出去,迟未晚才泡了个热水澡,安心的躺下来很快的睡去了。   等她再醒过来,一睁眼便看见放大的两张脸,吓得她惊坐起来往后退去,“你们想吓死我!”   “啊啊啊――”于娉婷尖叫着扑上去抱住她,“我担心死你了,那皇宫我们根本进不去,只知道你被二皇子困在里头,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急死我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迟未晚拍拍她的肩膀,安抚着说道,“倒是你们,这段时间可还好?”   “我们没事,就是担心你,老祖宗更是担忧得成日里睡不着。”   “你是如何从宫里逃出来的?”谷莫遇如今穿着极为朴素的衣衫,没了以往华丽的服饰却依然难掩风华,“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为何还要回去?”   迟未晚轻叹一声,“我不是从宫里出来,是从天牢逃出来。”这才这般那般的将事情从头到位的说了遍,惊得在座的还以为自己是在听书呢。“我从牢中逃脱,二皇子必然派人搜寻,此时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在皇宫,他绝对想不到。”   “宫中都是二皇子的爪牙,我们如何进宫?”   “那个――我知道有个地方。”于娉婷忽而想起了什么,略略有点尴尬的举起了手,“我之前听顾姐姐说过,小时候,她与九皇子时常在一起玩耍,就是从某个隐蔽的地方偷偷溜进溜出,就是那地方……不太好听。”   等她说出那地方,迟未晚只觉得脑壳突突的有点疼,不过这时候也没有办法了,能找到进宫的法子就一定要试试了。   “行,等到子时,我与表哥就进宫。” 第九十六章 县主跑了   是夜,月上中天。   天牢中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顿时火光照亮了阴冷潮湿的天牢。没一会便有狱卒匆匆的从天牢里跑出去,朝着皇宫飞奔而去。   彼时宫中正完成了最后的商议,太监领着牢头匆匆赶往二皇子商议事情的宫殿。   “县、县主,跑、跑了。”牢头第一次到皇宫来,本就害怕得要死,更何况还是来汇报这样一件必然惹来二皇子大怒的事情,跪在地上整个人都伏在了那儿,动也不敢一动。   原本还是心情极好的二皇子顿时眼中暴风雨积聚,手中的白玉杯猛的砸向了牢头身上,“一个大活人都能不见,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牢头自是不敢躲的,只能硬生生挨了这一击,额头上顿时鲜血冒了出来,“县主弄晕了迟、迟小姐,穿了她的衣裳,伪装成她,跑跑了。”事情到了这会,只能硬着头皮将情况说了一遍。   之前在牢中,那迟未晚已经将他们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心中虽说也蛮讨厌这个人的,可到底是他们的工作失误,挨骂挨打也只能忍了,只求别丢了命。   “跑了,那还不快去找!还愣着干什么!不找回来,全都提头来见!”暴躁的踹了牢头一脚,直接将他踹飞了出去。牢头急忙爬回来往地上磕头,然后倒退着往外跑去。   “殿下,方才这牢头说静雅被打晕了,臣先回家瞧瞧她,怕是吓坏了,您若是――”一直不曾开口的云侯爷等人都走来才站出来说道,最后那一句却是没有说完,反而抬眸看着二皇子,似乎在等着他开口。   “朕得了空会去看她的,等这事儿结束,自然会替她找回公道。”二皇子敛了面上的情绪,没有去看云侯爷,漫不经心的说道。   云侯爷得了口头上的许诺,便没有继续说什么起身离去。二皇子看着远处消失的身影,丹凤眼微微眯了眯,神情难测。几乎没有几息时间,便起身飞快的往宫外而去,显然就是天牢的方向。   而迟未晚则是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她不懂武功,出了茶当酒找了个暗处,将玉佩交给谷莫遇,瞬间便消失在了眼前。谷莫遇将玉佩藏于怀中,趁着夜色,动作飞快的往皇宫方向飞奔而去。   永宁县主的突然逃离,使得天牢中气氛压抑,反倒是让皇宫多了一分有机可乘。谷莫遇来到于娉婷说的那处,看着地上一点点大小的狗洞觉得有些头疼。若是有机会再见到匡月楼,他可一定要好好嘲笑那小子一番了,堂堂九皇子居然还爬过狗洞。   总之他是不会想从这个地方进去的,往后退了几步,四处观察一番,突然一个纵跃直接翻上了墙头。而后顺着围墙一路飞奔,几个纵跃消失在了夜幕中。   后宫戒备森严,不过约莫一月的时间,从未发生任何情况,自然也没有一开始那么警惕。遑论天寒地冻,所有人都恨不得躲到屋子里去烤火,这会最是夜里寒冷的时候,又冷又困,守卫便走了神。   谷莫遇时常进宫,对后宫自是十分熟悉,几乎是挑着最为隐秘的道路在走,一路多躲藏终于来到皇上的承乾宫外。   守卫比别处多了三倍不止,一个个精神十足,一刻也不敢松懈,还有两个小队来回不断的巡逻。谷莫遇躲在暗处,不敢乱作动作,生怕引起他们的注意,坏了事。   月儿高悬,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着大地。谷莫遇在等,看着天上的月儿缓缓的沉入了浓重的云层中,大地忽然失色的之时才骤然出手,往四处飞速的扔了无数的石头。   “谁?”   守卫听到声响,顿时警惕起来。巡逻小队循着声音往两边而去,谷莫遇则是顺着墙根脚尖一点整个人飞上了墙,犹如壁虎般趴在屋檐上。   好一会大殿内传来阵阵咳嗽声,谷莫遇袖中银光一闪,飞刀穿透窗户钉入殿内的墙壁。没一会里头就有人开门出来,望着外头的守卫道:“皇上咳血,你们快去拿些热水来。”   “咳血就咳血,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了。”守卫不屑的往里头看了眼,嘲讽道,压根就不管瑾瑜说什么。   “你!不管你是谁手中的走狗,如今那人还没有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皇上在一天他就是皇上,若是陛下有三长两短,你们的主子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你们自己想想会有什么后果。”多日来的受气的瑾瑜终于在这会全都发泄了出来,指着守卫怒声道。   一直都是受气包一般,守卫也不知道在这几天说了多少难听的话,原以为她还是会如以前一样忍下去,谁知道竟然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了,顿时吸引了不少守卫的注意力。虽说这话难听,可到底她说的没错。   他们是二皇子的人,可到底里面的如今还是皇帝。二皇子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好像就是在等着里头的人将什么重要东西交出来,至今还没有结果。如是想着,发现自己确实不应该为难他们这么点小事,毕竟出事了自己担不起。当即,为首的指着下头的一人,让他去备水去了。   瑾瑜一直等那人拿了水,自己接过之后才端着水进去。   里头,迟未晚正扶着一脸憔悴的皇后站在床边,同样担忧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皇上。皇上脸色有些蜡黄,瞧他的样子已经瘦了不少。双目紧闭,鬓角似乎也长出了不少的白发,肉眼了可见的苍老了。   谷莫遇放轻了呼吸,给皇上把脉,眉头微微皱着不发一语。许久,他才站了起来,小心的将皇上的手放回了被窝之中。   “如何?”   他们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被外头的人听见了,只得靠近了着急的看着谷莫遇,希望他能够将情况告诉他们。   “陛下这是风寒入体,加之心思郁结难以消除。”   这倒是出乎了迟未晚的预料,原以为二皇子会对皇上不利,居然一点事情也没有做,只是将他软禁了起来,这又是为何?与他说的千般恨意不同啊。   “不过――”还没等迟未晚想明白呢,谷莫遇又接着说道,“陛下体内还中了一种慢性毒,毒素会满满的进入五脏六腑,显现出的病况一般看不出来,只会像是久治不愈最后将身体拖垮了。”   “那你可是能救?”果然是不能将二皇子想的太好,一个能够隐忍十几二十年的人,又岂会是鲁莽的。   “药量不大,如今还不曾侵入肺腑,能救。”   “小侯爷,你们一定要救下皇上,本宫感激不尽。”皇后撑着身体望向谷莫遇坚定的说道,这些天照顾着皇上,忍受着二皇子时不时的嘲讽,若非心中那一点心念,这遥遥无期的等待她还真的等不下去。终于,她等来了。   迟未晚扶着皇后,柔声道:“娘娘您放心,表哥定会竭尽全力的。”   谷莫遇亦是点头,很快便写了方子。将从外头带进来的包袱拿上,拉着迟未晚一同往偏殿走去。   没让任何人进来,迟未晚按照他写的方子,飞快的将空间中藏着的药材找了出来,封闭了门窗开始熬药。   “皇上真的会没事吗?”迟未晚盯着炉火有些惆怅,若自己能早一些知道二皇子便是通敌卖国之人,那皇上是不是就不会躺在那儿被软禁于此,皇后娘娘也不会被几个不入流的守卫嘲讽。   看着药熬得差不多了,谷莫遇才将其倒了出来,“我的医术你还不相信吗?皇上虽中了毒,只是似乎早就已经服用了与之抗衡的解药,因而毒素才一直没能进入五脏六腑,否则以他体内的剂量早就没命了。”   这才是谷莫遇觉得奇怪的地方,皇上又是如何能够提早服用解药?他的话令迟未晚诧异,可是又想不出答案,只得端着药先去给皇上服用。   等让皇上服用了解药,迟未晚才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与皇后说了一番,皇后爱怜的摸摸她的头发,真心道:“委屈你了。”   迟未晚摇摇头,“是娘娘你委屈了,等皇上醒了,定要那些贼人好看。”   承乾宫有了迟未晚和谷莫遇的加入,皇后与瑾瑜也是松了口气。怕晚上被突然进门的守卫发现,迟未晚直接躲进了床底下,倒是让皇后惊讶,想要将她叫出来,愣是抱着被子不肯不来。谷莫遇无奈的让皇后由着她去,自己则是翻身上了房梁,靠着横梁抱臂闭目养神。   这两人皆是不按着常理出牌,皇后与瑾瑜也只能摇头,无奈的守着皇上睡下了。   次日,阳光明媚,这几天都是难得的好天气。迟未晚是被突然推开的踩下地的皇上惊醒的,揉着眼正想要从床底下爬出来,刚冒出头呢,就被皇上一手给推回了床底去。   就在这时,宫殿门被突然推开。一身明黄的二皇子背着手款款的进门而来。看见床上坐着的皇上先是惊讶的一下,很快又冷哼一声,“你命还真是大,这时候了居然还能起身。”   “朕亲自养大的孽障还未清除,又怎么能先你而去。”虽然皇上醒了,只是声音依然中气不足,即便是凶狠的话,也不能让人感觉到威胁,便像是垂死挣扎的狮子一般,即便有着令人害怕的身形,却吓不到人。 第九十七章 大结局   “呵,孽障,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孽障,永远都比不上这个贱人生的孩子。”二皇子阴冷的目光注视着皇上,手指猛然一指,指向皇后。皇后面色不变,站在皇上身边冷静的看着他。   忽而二皇子又轻笑起来,最后转为大笑,好不容易才将笑意停止了,道:“不过,到最后,赢得人还是我,我这个孽障。”   “朕自认多年来并未亏待你,你竟能做出逼宫夺位之事,当真是朕的好儿子啊。”皇上精神不济,一手撑着床沿缓缓的说道。   二皇子冷笑,那丹凤眼便如同淬了毒汁一般,终于将心中隐藏多年的心事说了出来,“我吴氏满门,还有我娘,就因为你尽数丢了性命。没有亏待我,呵,你不过是不曾将我一起杀了,留我在这世上,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亲手要了你的命嘛。”   听他这般说,皇上才恍然,“你祖父一家通敌卖国,朕留了他们全尸已经是最大的宽恕。”   “你胡说!是你怕他们功高盖主,想出这么个法子害了他们!你觉得你这种自欺欺人的话,我会相信你吗?”   他并不信,皇上怜悯的看着他,“朕没必要骗你。”   “够了!”二皇子突然大喝一声,“现在你说什么都没有用,识相的就把玉玺交出来,说不定我也能够给你们俩留个全尸。”   “你不是自诩心思缜密嘛,朕的好儿子难道连这么点事情也办不好?”皇上也没继续解释,毕竟已经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了。当年那件事,自己问心无愧。   这一句倒是踩到了二皇子的痛脚,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找遍了可能的地方,都不曾将玉玺找到。若是手中握有玉玺,他又何至于一直等到今天。为了一句名正言顺,他还得忍受着这两个他厌恶的人。   “来人!”二皇子大叫一声,“皇上身体不适,把药给我端上来。”   立刻便有太监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进来了,弯着身子,头也不敢太,端着药碗的手不住的颤抖着,几乎将大半的药汁给晃了出来。   二皇子满脸不悦的看着这小太监,将药汁亲手端了过来,直接一脚将小太监给踹飞了出去,“没用的东西,滚!”   “你要做什么?”皇后看着那药汁忙挡在皇上身前,“他是你父皇,你怎么能下毒害他!你这会遭天谴的。”   “天谴?呵,滚开。”一把将皇后甩到了一边。皇后不过是女子,又哪里能够挡得住二皇子的推搡,直接被扔到了地上,重重的摔倒在哪儿。   听着皇后落地的声音,迟未晚心中一惊,这二皇子是想要直接下毒害死皇上了!想着便手脚并用的想要爬出去。还不及她露头呢,就被皇上又给暗暗推了回去,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迟未晚心中着急,却也无法忤逆皇上的意思。想来皇上不让自己露面,总有他自己的想法。   “这药可是儿臣亲手熬的,父皇还是乖乖的喝了吧。您放心,这大梁的江山,儿臣一定会守好的。”   一步步靠近皇上,二皇子脸上很是享受,他隐忍这么久,马上这天下就是他的了,“还记得你跟儿臣说的嘛,只有站在最高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过了今天,我就是大梁的王,天底下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那个女人。”   “你是说永宁。”   几乎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问话。皇上这一声永宁惊得迟未晚动也不敢动,难不成他们之间还发生过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对话?   “没错。儿臣要的不多,就是想娶她罢了,你也要阻止我!站在最高处是吗?我马上就站到万人之上的位置了,你觉得够不够!”   “人世间很多事情强求不得,那这一句你可是还记得?”   “只要是我要的,就没有强求这个问题。”二皇子无比肯定的说道,“她不过是促成了我加速的完成这件事情罢了,只要你今天一死,无论天上地下,我都会将她给找出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到时要看看她能躲到哪里。”   话中之意,二皇子对迟未晚是势在必得,这可真的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你是自己把药喝了,还是我亲自给你喂。”站定在皇上面前,二皇子直接将药放在了他眼前。   皇上一声冷哼,扬手便趁着二皇子不注意直接将药打翻在了地上,“朕的去留,还容不得你决定。”   “你!”二皇子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亦是将衣袖一挥,直接便将皇上给打落到了地上,毫不留情的一击,皇上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二皇子,云侯爷急事觐见,事关那位。”正当二皇子想要继续攻击,外头急匆匆跑进来一太监,在二皇子耳边低语了几句。二皇子当即愤然收手,道:“你去将药再熬一碗,等我回来,亲自给皇上喂下。”   说罢,一甩衣袖便离开了。等所有人都退去之后,迟未晚才急忙从床底下爬出来,谷莫遇亦是翻身而下,两人一同将皇上扶上床。   皇上本就体弱,这会躺在床上不住的咳嗽,“臣这就给陛下熬药,陛下切勿动气,否则会加速体内毒素的游走。”谷莫遇把了脉急忙说道。   “你给皇后也瞧瞧吧。”皇上平复了一会,才对着谷莫遇说道。   皇后没什么大碍,就是手掌心破了点皮,这会听见皇上还念着自己,心中感动,忙走进了坐在床边:“臣妾无碍,皇上莫担心。”   退了下去,熬药也没有轮到迟未晚二人,这会药材都放在偏殿,瑾瑜早就手脚麻利的去做了。两人坐在一边,迟未晚看着皇上,不由想起了顾南风,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二皇子这一去,竟是一直到了夜幕降临也没有回来,“难道他们到了?”   迟未晚正疑惑,忽而谷莫遇神情一变:“有人来了,快躲起来。”说罢将迟未晚推进了屏风之后,自己才翻身又上了横梁,警惕的看着门口。   进来的是二皇子与云侯爷,气势汹汹的径直走到皇上身边,“有他们两个在咱们手中,我就不信他们不会束手就擒。”   “那就先断了他的一根手指头给外头的人送过去。”二皇子神情疯狂,冷笑着问道:“父皇,你说他看见你的手指头,会不会听我的话,乖乖去死呢?还是会选择救你?”   “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有用了。书儿,你已经输了。”皇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靠坐在床上望着二皇子说道。   自打二皇子的娘亲死去,皇上再也没有叫过他一声“书儿”,这会语气中满满都是怜惜与心痛。反倒让二皇子心头一颤,登时眼眶便红了一圈,回视他,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就算我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将皇上的手从被子中抓了出来,“你说砍哪一只比较好呢,这只?这只?还是这只?”一一从他的手指上划过,带给人一种颤栗感。   皇后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的,上前一步想要推开二皇子,“他是你父皇,你怎么能伤他!”   “哦?也是。那我就用你的好了,毕竟外头那两个可是你的好儿子呢,他们总会更加顾忌你吧。”看见皇后,二皇子倒像是又想起了更有用的法子。拖过她的手放在桌子上,“我就将你整个手给剁了,等下次再剁另一只。”说着动作几块就要切了下去。   “住手!”迟未晚在屏风后面看得真切,这二皇子此刻是真的想要剁了皇后的手,如何也忍不住了,忙大喊一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二皇子侧头,居然看见了那个逃走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很快速的便反应过来,恍然一声笑:“难怪怎么也找不到你,没想到你竟然躲到了宫中。果然是我看重的女人,聪明。”   “听你刚才言中之意,想来这外头的局势必然不受你控制了,所以你才想要利用皇上和皇后来威胁他们。”迟未晚上前,不敢靠的太近,可是却又要想办法吸引二皇子的心神,这会便只能靠着自己的猜测来激他了。   “这天下都是我的,怎么会不受我控制!”二皇子猛地将皇后推开,而后靠近迟未晚直接将她紧紧的禁锢在胸前,“明天你就是我的皇后。”   迟未晚挣扎着从他怀中出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别做梦了!”   才不管他说什么呢,二皇子占有欲极强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移开,下巴微抬,身边的云侯爷立刻便明白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我突然又想到一个更有用的法子,只要父皇交出玉玺,外头的人说什么都没用了。”接过瓷瓶将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这是晋国皇室才有的‘迷心丸’,但凡吃了浑身便会想蚂蚁一样咬,然后疼痛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直到将人活活痛死过去。便是死士都承受不住,让他说什么便说什么,一句假话都不敢说,我觉得给父皇试试倒也不错。”   说罢,走到皇上身边强行去掰他的嘴,迟未晚与皇后想要去阻止,却被云侯爷死死的给拉住了,“你快住手!”   二皇子才不听她们的废话,强行想要将药丸喂进去,皇上自是不会遂了他的意,使劲的躲着。二皇子一下便没了耐心,“你最好自己张嘴。”   还未说完,手背顿觉一疼,下意识的松开了皇上,“谁?”   回应他的是呼啸而来的剑气,二皇子急忙一个闪身,堪堪躲开了从背后来的剑气。还不及细想,抓起身旁的茶杯便朝来人掷去,趁其分神躲避的一瞬间拉下帷幔,利落的搅成一股,那白色帷幔如同有的生命,直直的朝着来人飞去。   来人不躲不避,锋利长剑利落的挥舞,没有一丝多余花俏的动作,刹那间白色帷幔片片凋落。   二皇子这才看清了对方,一身夜行衣的谷莫遇。如玉的面庞神情严正的盯着他,“一个个竟都躲进了皇宫中。”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句话,我告诉你过你的。”迟未晚见谷莫遇出手,安心了大半,即便自己还被抓着手臂,也不在意的开口道。   微微上扬的丹凤眼紧盯着利落的谷莫遇,二皇子心中其实是慌乱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将一切都控制在手中,偏偏如今没有一样是如他所预计的那般。   “你以为你控制了一切,其实你并没有。想想失踪的太子,下落不明的顾大哥,以及突然失去消息的九皇子,人去楼空的庆侯府。你当真觉得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稳妥的吗?”迟未晚已经听见了外头打斗的声响,只要再拖一会,他们攻进来就够了。   听她这般说起来,二皇子才想明白。是自己大意了,以为一切都抢占着先机,便没有赶尽杀绝,没想到给了他们一个反扑的机会。   “哼,只要你们还在这里,我又怎么会输。”便是到了最后,二皇子也绝不会认输。说着身形微动,突然向谷莫遇发起攻击,谷莫遇本就一直关注着他,当即飞速的往后退去。脚步如行云流水几步便跃上了房梁,长剑翻飞,回身便与二皇子胶着。   那两人在打斗,迟未晚肩膀碰了碰皇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皇后意会。两人突然一左一右,重重的踩在云侯爷的脚背,云侯爷顿时痛的放开了两人。两人得了自由,当即跑开,而躲在后头的瑾瑜拿着花瓶哐的便砸在了他的头上。   云侯爷瞬间便被打的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而还在打斗的两人竟是从屋内打到了屋外,就在这时,承乾宫的宫门破了。顾南风与太子率领着大批军队而至,很快便与守在承乾宫最后的一部分二皇子的手下打了起来。   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有了顾南风的加入,二皇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没一会便身上中了数刀,发冠被挑落在在地。站在空地上,二皇子看着将自己围城圈的人,终是知道自己彻底输了。他准备了这么久,预谋了这么久,结果不堪一击罢了。   “你为什么没有死?”   这是二皇子被抓之后唯一的问题,明明太子是他派人下了动的手,身上中了毒,又在冰天雪地中,明明就没有可能活下来的。   太子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怜悯的将一切道来。   他的确是中毒昏迷,因为他身上那迟未晚给的令牌,机缘巧合的被茶当酒的伙计给救了。还设法将地址传给了九皇子,九皇子与林知返趁机与找寻太子的队伍断了联系,前去与太子碰头。   后来又收到迟未晚的信,紧赶慢赶去找顾南风。顾南风虽说在对抗晋国的军队,其实压根用不到他,晋国之所以能够这般快速的连下两座城池,是皇上授意故意佯装兵败,目的就是让二皇子动手。   果然,二皇子发现京城对他有威胁的人都离开了,马上便动了手。   至于为何皇上会设计让二皇子动手,其实是在给他最后的机会。从西山发现有人屯兵,透过蛛丝马迹,皇上便已经查出背后之人是谁了。只是皇上念在他打小失去母亲,一再的放任他,给他机会。   没想到,终究还是没能明白皇上的苦心罢了。   二皇子在听完所有的一切,疯狂的大笑,最终被打入天牢。皇上不忍杀他,便将他流放南疆,终身不得离开南疆半步。   云侯府中假云侯爷的事情被爆出,众人才只原来真正的云侯爷早已没了姓名,如今的不过是假冒的罢了,甚至还是晋国奸细。自此假云侯爷一家被尽数斩于午门,云老夫人的尸首亦是被挫骨扬灰。   迟未晚亲自将云侯爷与谷怜心的尸首合葬,夫妻分离十多年,终于团聚。   永宁县天生聪慧,护驾有功,皇上皇后万分喜爱之,认作义女,特封为永宁公主,赐公主府。   “儿臣谢父皇母后。”迟未晚一身公主服,恭敬的拜倒在地。   皇上自是越看这姑娘越喜欢,有勇有谋又心思纯善,竟是谁也比不上,“永宁啊,当时朕说过,等你遇到中意的男子,朕一定给你赐婚。今日,朕的天下兵马大将军可是向朕求娶你。你说朕应还是不应。”   调笑的语气,惹得迟未晚顿时红了脸,下意识的往身边跪在地上的顾南风看去,眼中说不出的羞涩,“儿臣,全凭父皇母后做主。”   “哦?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皇上,你若再说下去,臣妾瞧着永宁这丫头都要钻入地底去了。”皇后忍不住开口笑道。   有了皇后的说请,皇上这才放过了迟未晚。   承永二十三年,永宁公主与天下兵马大将军顾南风成亲。皇上亲自主婚,十里红妆艳羡了天下女子。   承永二十五年,永宁公主生小公子顾思齐。   承永二十六年,皇上退位,太子登基。改国号乾元,乾元二年与晋国一战,大将军顾南风斩敌军将领十数人,活捉晋国君主,晋国降,归顺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