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冲喜的真千金》 作者:不听话的喵   文案   一朝穿越,傅星发现自己穿成了假千金文中的真千金女配。   然而亲身父母更偏心假千金,在假千金为了真爱想要悔婚的时候,果断让她代替假千金给体弱的病秧子裴璟冲喜。   小说中,女配嫁给裴璟后,心中惦记男主裴钰,疯狂勾引男主陷害女主,将病弱的裴璟活活气死,最后落得个千夫所指,众叛亲离的下场。   但是这些都跟傅星没关系,她是带着任务穿越的,她要给末世基地运输绿植种子。   然而她穿来的第一天,病秧子病发,阴差阳错把她的种植能量球吞了 。   傅星:?   裴璟:你安分守己不惹事,我可以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傅星:先把我的能量球给吐出来!   裴璟:咱们夫妻之间何必计较那么多!   【小剧场】   裴璟得知傅星把院子的花全拔了,他跑到她面前问道:你又要种花啊?   傅星拿着种子笑道:不,是你要种花!   裴璟:花是你拔的。   傅星:咱们夫妻之间何必计较那么多!   阅读指南:   1.全文架空,书中背景皆为私设,不要太在意。   2.此文为婚后日常流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婚恋 女配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星裴璟 ┃ 配角:预收《盛宠美人娇》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夫妻共同种绿植   立意:穿越异世,不忘初心,夫妻携手种绿植 第一章   偌大的喜房里,龙凤红烛微微摇曳,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清香,甜腻而清雅。   定北侯府的二小姐裴珍看着大红喜被上坐着的纤细身影,神情复杂。   今日是她大哥裴璟成亲的日子,作为他最疼爱的妹妹,她本应该为他高兴,但是一想到这亲事的由来,她就高兴不起来。   大哥他天资聪慧,风华绝代,可惜自小体弱多病,整日与药物相伴。在她的记忆中,大哥总是活得小心翼翼,稍不注意便又缠绵病床,而身为他最亲的他们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罪。后来有一术士提出,找个八字相合的女子冲喜,便可保大哥身体安康。   原本冲喜的是齐国公的假千金傅敏,但因为一些事,这亲事便落在真千金傅星的头上。傅星虽然是齐国公府的千金,但她流落在外十几年,性子泼辣如同乡间野妇,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如风如松的大哥。况且她不知廉耻,当众表白二哥裴钰的事人尽皆知,裴珍打心眼里觉得这样粗鄙不知羞的女人配不上大哥。   可是这亲事已成定局,她就算心中再不愿意,傅星也成了她大嫂,大哥并不知道傅星单恋二哥的事,母亲担心傅星再出什么幺蛾子,便让她来敲打一番。   裴珍的视线停在她端放在膝上的小手上,指头圆润,细嫩纤长,艳丽的喜服衬得那小手洁白如雪。好一双漂亮的手,可惜上面那几道隐隐约约的细痕破坏了这双手的美感,流落民间十几年,肯定吃了不少苦。   原本对她很是不满的裴珍瞧着那双手,心里叹了声。   她眼含怜悯地看着端坐在喜床上的傅星,柔声劝道:“我知道你不愿嫁给大哥,但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你好好的跟他过日子,我们侯府自然不会亏待你的。但是,”裴珍顿了顿,语气变得凌厉,“如果你还整日肖想着不属于你的东西,对我大哥不好,我们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随着她的话落,屋子里的红烛晃动了一下,屋子里一下子沉寂下来,隐约能听到外面的鼓乐声。   倏忽,红盖头下的新娘子身形动了动,伸出手将这红盖头扯下。她的动作很快,待裴珍反应过来,傅星已经将大红盖头攥在手中,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带着一丝懵懂和茫然,好似听不明白她的话。   新娘子的盖头怎么能自己揭开?裴珍骇然惊呼,“你怎么自己把盖头掀开了!快盖上!”   说罢,她疾步上前拽着绣有鸳鸯的红盖头,想要夺过来给傅星盖上。   傅星瞧着比自己娇小,原以为夺过这红盖头很容易。谁知她的力气居然这么大,裴珍用了全身力气都没有拽动分毫,她怒瞪着她,跺脚叱道,“你松手!”   傅星瞧着面前这小姑娘都急红了眼,以为这东西对她很重要,很是听话地松开了手。   裴珍拽红盖头是用尽了全力,她虽然让傅星松手,但也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听话。红盖头的一方毫无征兆地卸了力,另一头的她顿时被摔了个四脚朝天。她是名门贵女,一举一动都要端庄优雅,这还是她第一次摆出这么不雅的动作,当即红了眼怒瞪着罪魁祸首。   傅星歪着头看着她,不明白自己都已经听了她的话,为什么她还这样看着自己,但是初来乍到,还是不要惹事。她看着红盖头,眼珠子轱辘转着,然后她蹲下将盖头给面前这女人盖上,动作迅速,一气呵成。   “傅星!”裴珍一把将盖头扯下,咬牙道:“闹够了没有!就算你再折腾,这亲事已经成了,你……好自为之!”原本想要说些狠话吓唬吓唬她,但是对上那双无辜的眼睛,裴珍一时间心软。   瞧着她暴躁的样子,傅星终于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顺着对方的意思,她抢过红盖头,很是乖巧地坐在喜被上,然后自己将红盖头盖上。   姿态娴静而乖巧,仿佛刚才发生的是她的错觉,裴珍被她的动作气笑了。她深吸了口气,看着乖巧端坐的傅星,叮嘱她不准掀开,这盖头必须由他哥掀开!   傅星盖着红盖头,上下晃了晃!   脚步声远去,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傅星伸出手想要掀开盖头,但是想到刚才那女子的话,将盖头理了理。她垂眸盯着地面,能看到红漆的木桌木椅腿,古色古香,跟电子图书馆上的一模一样,不过这些瞧着要比图书馆的精致贵重。   这是穿越成功了!   傅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记得自己在时空隧道被雷电击中,大抵是雷电袭击的后遗症,她现在脑子里木木的。   她敲了敲脑瓜,试着联系自己的机器人管家,“小绿,你在吗?”   小绿是她的机器人管家,这次她被选做志愿者穿越时空,小绿跟她绑定后也跟着她一起穿越。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她脑中响起了一道清脆但无力的声音:“主人!小绿说过与您同在,绝不会食言。”   “你现在怎么样了?”听着它表忠心的话,傅星一阵感动,如今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她只能与它相依为命了!   “我没事,只不过能量不足需要休息。”小绿笑着安慰她,“但是由于雷电袭击,我们来到了小说的世界,待会儿我就将小说的内容传给你。”   它说完,小说的内容便呈现在她的脑中。   她此时的身份是假千金文中的真千金女配傅星,这名字倒跟她相同,只不过命运不怎么好。流落民间十几年,好不容易被齐国公府认回去,却处处被优秀的假千金压一头,府中的众人都向着傅敏,连她的亲生父母都向着假千金。这冲喜的亲事原本是傅敏的,但是傅敏跟裴钰两情相悦,齐国公府便把这亲事推给了她。   小说中,女配嫁给了裴璟后,心中还惦记着男主裴钰,对裴璟很不好,一不顺心就责骂他,但裴璟脾气好没有跟她计较,两人倒也相安无事。然而没过多久,男主便娶了女主,两人恩恩爱爱,羡煞旁人,女配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本来应该是她的,要不是傅敏占了她的身份,她就可以早点认识裴钰,让他爱上自己。女配一边疯狂勾引男主,一边设计陷害女主,裴璟想要阻止她,却被她活活气死。最后奸计败露,她被定北侯处死,而男女主因为她的算计反而更加恩爱。   书中的爱恨情仇傅星看得一阵唏嘘,但是看完后没过一刻她便将它抛之脑后。她这次穿越可不是来旅游的,她是有任务要做的。   由于天灾人祸,原本绿水青山的蓝水星球变成了一片荒漠,自然资源日渐匮乏,绿植几乎绝迹,这样下去蓝水星球迟早药丸。   为了拯救蓝水星球,基地的科学家们开启了异时空计划。利用时空隧道的磁场,派遣志愿者去异时空运输绿植种子,而她便是选中的志愿者之一。   因为是两个不同的时空,为了确保他们运输的绿植种子能够完好无损的穿越时空隧道,基地科学家们专门设计了一个能量球。只有拿着这个能量球种植地绿植,才能够穿越时空隧道。   这般想着,傅星在脑中呼唤小绿,“小绿小绿,把我的能量球拿出来!”   大脑一片安静。   傅星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小绿的回应,料想它是能量不足,便悄悄挑开红盖头一角,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房间。   屋子里全是红色,红烛、红绸和红纸,连家具都是涂了红漆的。蓝水星球大多被黄沙雾霾所笼罩,很少见到这样热情而鲜亮的颜色,傅星眉眼弯弯,她喜欢这个时空,喜欢这亮丽的颜色。   未几,她打量的视线落在红木桌子上,准确是红木桌子的点心上。精致而小巧,带着诱人的香甜,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傅星摸了摸有些发瘪的肚子,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抵住肚子的哀求,黑黝黝的眼珠子一转,她动作极快地拿了两块点心,一边吃一边警惕是否有人来。吃了两块后,舔了舔嘴唇,她又忍不住伸出白嫩的爪子。   突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这脚步声虚弱无力,向着房间走来。傅星一愣,慌张地将点心塞在嘴里,端坐在喜被上。   来人是今日的新郎官,定北侯的长子裴璟。他正经历着人生三大喜事之一,但是此时的他并没觉得多么开心,反而有些头疼。他自知自己活不长久,原本没打算成亲,但是当姨母兼继母的侯夫人哭得泣不成声地哀求他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他母亲生他时难产,姨母是母亲的嫡妹,原本可以成为正妻的,但为了照顾他,她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嫁给父亲做继室,这么多年,姨母尽心尽力的对他,这恩情他都记着。这门亲事他以为对方是自愿的,直到几天前,他才从堂妹口中得知真相。   这门亲事并非傅星自愿,她不喜欢他,她喜欢他二弟裴钰!   他虽然没打算成亲,但听姨母念叨着成亲有多好,他心中也有了几缕憧憬和期待,如今堂妹的话却给他泼了一桶冷水,将他的心浇得透心凉。   看着门上贴着的红囍,裴璟深吸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安静,他推门的声音格外突兀。傅星一边咀嚼着嘴里的点心,一边顺着声音望去。   透过红盖头,傅星隐隐可见一道高挑纤弱的清俊身影朝自己走来,最后停在离自己只有几步的地方。   裴璟看着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床边的女子,眼里划过一道讶然。堂妹给他说了她的事后,他又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她。他知道她不愿意嫁给他,这亲事是齐国公硬塞给她的,他也曾找过父亲想要退了这门亲事,但是父亲劝道,“能被亲生父母推出来冲喜,可见是个不受宠的,指不定暗地里受什么委屈呢?还不如嫁入我们侯府冲喜,做个人人尊敬的大少夫人。而且如今喜帖已经发出去了,要是现在悔婚,可不是害了人家吗?”   知道这亲事并非她情愿,裴璟早就在心里最好了准备,他以为自己会见到一张情绪激烈,充满恨意的脸。但是此时她却安静端坐着,在清幽的烛火下,让人无端的生了几分平静。   外人都道她泼辣刁蛮不讲理,可是如今看着这安静柔顺的女子,很难与那些传闻相结合。   但是就算她安静柔顺又如何,她又不喜欢自己!这世上没有谁会喜欢一个病秧子的!   裴璟自嘲地笑了笑,从桌上拿起玉如意,缓缓走到床边,用玉如意轻轻挑开盖头。四目相对,他的心脏微微一缩。 第二章   裴璟失神地看着红盖头下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很特别的眼睛,清润透亮,黑白分明,恍若星空一般璀璨。   世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能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怎么可能是堂妹口中那个泼辣蛮横的女人。   裴璟的心开始向傅星这边倾斜。正如父亲所说,能在这个时候推出来冲喜,可见她在齐国公府的日子并不好过。世家贵女们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名声,都恨不得捂得严严实实的,她回齐国公府不过半年,名声就如此不好,要说这里面没有什么人出力,他可不相信!   烛火发出噼啪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打嗝声在这安静的房间响起。这个声音不算大,却足够让裴璟回神。想到自己居然看她失了神,裴璟脸色有些不自然,黑眸微动,他压下脑中的心绪,略惊讶地看着她。   这还没吃饭就饱了?余光瞥向桌上那只有小半碟的点心,心下了然,看来还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找吃的!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吩咐人送些吃食,一道清甜软糯的声音飘入耳中,她说,“我可以喝茶吗?”   她在询问他,还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这是怕他生气?连喝茶都要询问,那她以前生活的日子多么艰辛,裴璟抿嘴,眼睛瞧见她细嫩手指上的几道疤痕,心里有些不舒服,对齐国公府也多了几分不喜。   “如今我们成亲了,这也是你的家,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裴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不用拘束。”   傅星偏偏头,清亮的眼珠子瞅着他,确定他没有说笑,这才走到红木桌上倒了杯茶,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眼睛余光瞥了眼桌子上的点心,点心很好吃,是她从未吃过的口味,但就是有点干,这样一想,她又喝了几杯。她一边喝茶,一边暗自打量着这个原主的夫君。   眉飞入鬓,眸如漆星,面若冠玉,风姿特秀,举手投足间时不时地流露出高贵典雅的气质,这般翩翩公子,还真是令人挪不开眼!可惜这样的玉人在书中却是个短命鬼,傅星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裴璟见她坐着喝茶,本着君子之风,他也陪着她坐下。见她怪异地摇着头,好奇地询问,“怎么了?可是这茶不合口味?”说是茶,其实是白开水。这屋子以前是他住的,他脾胃弱,喝了茶身体就受不住,所以下人们都心照不宣地上了温开水。   “这水挺好喝的!”傅星灿然一笑。她可没有说谎,在蓝水星球,黄沙漫天,像这样清澈甘甜的水已经很少了。这般想着,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脑海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傅星手指捏着杯子,眼睛看着这不染尘埃的男人,心里有点遗憾。要不是因为她有任务在身,她还真想陪着这个玉人走一阵,谁让他这般赏心悦目!   “你要不要喝一杯?”傅星取了个茶杯,倒了杯温水向他递去。   裴璟接过茶,温声朝她道了句谢。   烛光清幽,长长的睫毛在白皙小脸上呈现出一个半圆的弧度,裴璟轻啄了一杯手中的热茶。   傅星收回目光,心中道了句可惜,这么好的美色,她却无福消受,她还有基地的任务没有完成。   毕竟他现在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她要离开也应该给他打声招呼。璀璨的眼睛凝视着他,“那个……”她刚一开口,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她。   喉咙中的痒意控制不住,裴璟站起来侧过身子,不想让她见到自己的难堪。她本就不愿意嫁给自己,如今看到他这般没用,心中恐怕更是后悔吧!后悔嫁给他!如果不是他,她就可以有一个白头到老的夫君,有一段圆满的幸福,他不应该妥协。如今她被自己所祸害,在花一样的年纪就要成寡妇,裴璟心绪一激动咳得更加厉害。   大脑眩晕,眼前一阵模糊,眼看着身子就要倒下,裴璟暗叹不好。突然,身子一轻,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横打抱了起来。   她居然抱了他!   裴璟看着眼前相貌娇美的女人,俊脸瞬间像着了火一般,呼啦啦地发烫。他怎么能让她抱呢!他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让她一个小小的女子这样抱着呢?这传出去他该怎么见人!   “放……放我下来!”裴璟哑着声音挣扎,“我可以自己走。”   连说这句话都有气无力,傅星不赞同地睨了他一眼,身子骨瘦成这样还逞强。她坏心思地将怀中这人颠了颠,想要吓唬吓唬他。   裴璟没想到这小姑娘瞧着身子娇小,这力气却不小,在他的挣扎下,居然还是稳稳地将他抱着,她还故意吓他。他垂眸继续挣扎,不过这一回,他挣扎的力度微不可察的小了些,因为这个怀抱确实很温暖安全。   傅星没有理会他的挣扎,自顾自地抱着他往喜床那走去,瞧他还不听话,她朝他屁·股一拍,“老实点!”   她怎么能……怎么能……   裴璟感受到某处还微微有些发疼,当即又气又恼,俊脸的温度又高了,他咬牙低吼道:“傅星,放我下来!”   说罢,他挣扎着更厉害!   傅星才穿到这个身子没多久,力气还没有彻底重合,如今被他这么剧烈地挣扎,隐隐有些吃力。她看着不老实的病美人,又给了他一巴掌,“都说了让你别乱动,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被她打得地方烫得似火,裴钰咬牙,她这是打上瘾了?   这个女人这么可恶,他刚才就不应该同情她,裴璟俊脸通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他拼命地挣扎,可是他越挣扎,对方抱得越紧。   两人一边走一边较量着。   离床不过几步路的地方,傅星脑中小绿的声音突然出现,那声音依然有气无力,“主人,我刚才能量不足,不是故意不回您消息的,您稍等,我马上就把能量球传给您!”   傅星的注意力全都在怀中这人身上,陡然听到小绿的声音,脚下一顿,然而怀中这人不老实,还在奋力挣扎,一不留神,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时间不过一瞬,裴璟睁大着眼睛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唇上温凉的触感清楚地告诉他,他们之间发生了多么亲密的事。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好似下一刻就要跳出来,这是他第一次跟女子接触这么亲密,裴璟整个人都傻了。虽然他们是合法的夫妻,但这样的进度是不是太快了,而且刘大夫告诉他要克制。   傅星看着身下傻眼的美人,欲哭无泪。她不过是一时心善想要抱这个美人去床上,谁知这代价竟这么大。她的能量球,她的任务,全基地的希望,现在全没了……   美色害人,古人诚不欺我!   小绿不停地用着它那有气无力的声音道歉,“对不起,主人,是小绿的错,小绿没看准时机,居然让这个古人把能量球吞了。对不起,小绿太没用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小绿不配当这个管家。”   说到最后,声音都带着哭腔。它都这样自责了,傅星也不忍心去怪它,而且这次本来就是一个意外,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会能量不足,他们俩会以这样的姿势摔在一起,能量球会从她的嘴里跑到他的口中。大脑飞速寻找补救方法,她看着身下这个绝代风华的美人,满心的复杂,她支起身子,声音带着一种哄骗,“啊~,跟我一起学,啊~”   裴璟:“……”   对方这般不配合,傅星撸起袖子直接开干。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一手试着去掰开他的嘴,察看能量球是否真的被他吞了下去。   下巴被抓住了,裴璟紧闭着嘴唇,一脸傻眼地看着她,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个奇怪的举动。傅星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把他嘴给掰开,可是口中什么都没有,她检查了好几遍仍然是一无所获。   她半起身打量着他的身子,琢磨着如何把能量球从他肚子里取出来。   裴璟躺在喜床上,见她打量自己的眼神奇怪而危险,后背忍不住一凉,他犹豫片刻,识趣地张开嘴,“啊~”   傅星:“……逗比!”   裴璟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他虽然读书万卷,但还是没有听说过这句话,不过读书人应该不耻下问,他一本正经地问道:“逗比是什么?”   “……这是夸你很聪明的意思!”傅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裴璟闻言一笑,温声朝她道:“谢谢,你也是逗比!”   傅星瞧着他一脸无辜样,深吸了口气,才压制住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她站起来,坐在玫瑰椅上神游天外,实则是跟小绿商量对策。   小绿提议趁着能量球还没有被他消化,将他肚子抛开取出能量球。傅星看了眼裴璟,恰好这时裴璟也看向她,两人视线相撞,他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迅速地移开视线。   傅星盯着他泛红的耳尖,否决了这个提议,她来这个世界是来做任务的,而不是来添杀孽的,更何况,他确实也是无辜!   “我倒还有一个办法,您像刚才那样跟他嘴对嘴,我帮助您从他嘴中把能量球吸出来。”   “这倒是个好办法!”傅星眼睛微闪,起身一步步地朝他逼近。烛灯把屋子里照的透亮,以至于裴璟能清楚地瞧见她脸上的……激动。   “抱歉!我还没有准备好,太医说这种事要等我身体好些再做,”说到这里,裴璟有些不好意思地盯着屋里的双面锦绣屏风,“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待我明日问过刘大夫后,我们俩再……”“圆房”两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三章   烛灯把屋子里照得透亮,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裴璟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仿佛下一刻就要点着似的。   “明日太久了,我等不了!”傅星面色不耐地说道。   她的话让裴璟的脸上更加绯红,裴璟看着略有些兴奋的女郎,放在喜被上的手微微攥紧。   如果这是她的所求,那么他如她所愿。   傅星站在床边俯身看着他,床上铺设着大红的牡丹花喜被,连枕衾都是红色的,而他大概是因为常年生病,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白皙。裴璟将头上的发冠取下,乌黑柔软的长发铺在艳丽的喜服上,红、黑、白三种颜色交相辉映,衬得他的五官更加俊美,烛光照射下,傅星觉得喜床上的那人勾人之极。   屋子里静寂无声,一股暧昧在两人之间缠绕。见她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裴璟偏头,微微有些不自在。   他取下发冠后,又将手指移向腰间……   “等等!你干什么!”傅星终于察觉出他的意图,连忙制止他。   裴璟目光扫了一眼屋子里的红绸和喜烛,微咬着下唇,那两个字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脑子里的小绿在不停地催促她快点,傅星盯着他微微泛红的眼尾,深吸一口气,一把把他压在身下,“我只是想取回我的东西,若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往你多见谅。”   说完还没等他反应,一下子将他的嘴堵住,脑子里却在呼唤小绿,“小绿小绿,可以开始了。”   再一次品尝到那温软的红唇,裴璟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他闭着眼睛开始回应。他们是夫妻,如今这般亲密是正常的行为。   屋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敲响了,“大少爷,您吩咐的晚餐我给你备好了。”   裴璟睁开眼,试着推了推身上的人,见她没有反应,便咬唇示意她停下。傅星和小绿正在关键时候,他们都感受到能量球了,如今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唇上传来微微刺痛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她不过是想从他嘴里取出能量球,这家伙居然咬她,傅星不服气地报复回去。   屋外的青叶还在不遗余力地敲着,屋子里静悄悄的。要是以前大爷早就出声了,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她心下着急,一把将屋子的门推开。   屋子里的烛灯明晃晃的,她一眼就瞧见了喜床上的场景,当即羞的小脸通红,动作飞快地退出去关门。   被丫鬟瞧见他们亲·热,裴璟心里羞耻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身上这人还沉浸在其中,手指更加攥紧身下的喜被。未几,他脸色骤变,一把推开身上的人,在傅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偏头吐了一口血。   屋子里霎时间飘散着丝丝甜腻的血腥味。   傅星脸色咋变,飞快朝那滩血望去,除了殷红的血丝,她什么都没有看到。与此同时,小绿那有气无力地声音再一次在脑中响起,这一次,它的声音带着惊恐,“不好了,主人,经我检测,这个古人的体质特殊,吸收能量球的能量比常人要快数十倍。能量球如今恐怕已经被他吸收得差不多了!”   傅星盯着那一滩血,静默不语,小绿还在继续说:“我们想要取回能量球恐怕是不成了,就算此时刨开这人的肚子也取不回来了!”   听了它的话,傅星心里更是绝望,愤愤然地看着还在吐血的裴璟,在脑中问小绿,“那他现在吐血是什么情况?”   “多半是因为一次性吸收太多能量,身体受不住。”   傅星瞧着他瘦弱的身子,暗骂了句活该。谁让他这么贪心,将她能量球中的能量一次性的吸收那么多。但骂归骂,傅星瞧着他那吐血的可怜样,还是心软,将他扶了起来,又朝外喊人进来。   丫鬟青叶刚退出来,就碰见大少爷的贴身小厮长福,因为都是伺候大少爷的,两人也是相熟。长福扫了眼她端着的晚餐,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又出来了?少爷没在屋子里?”   “在!”青叶面色羞红,她看着廊下的红灯笼,“他们此时……不太方便。”   后面几个字说得意味深长,长福机灵,一点就通,他眼睛霎时亮了,随旋一暗,眼睛划过担忧,“可是大夫说少爷的身子……”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少爷人那么好,待他们下人也好,可惜老天不长眼,长福焦急地看向贴了囍字的屋子。   青叶经他这么一提,也担忧的看向屋子。   这时,屋子里传来清甜地喊叫声,他们立即推门而入,瞧见屋子里的场景,瞳孔微缩,长福立即转身去请大夫。   裴璟常年生病,侯府中专门给他配置了一名大夫。为了看病方便,刘大夫住的院子紧挨着他的院子。   没过一会儿,长福就拉着一个白胡子的老头进来。   老头听见长福焦急的催促声,心中不以为然,以为他是夸大其词。因为裴璟要成亲,他提前将他的身体调理了一番,按道理成个亲应该没多大问题啊!可是他一走近,瞧见那一大滩血,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脉,又望闻问切了好一会儿。   裴璟吐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定北侯府。不一会儿,屋子里就挤满了人,还有些心慈的女眷瞧见他那虚弱的模样,拿手绢擦着脸上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眼泪。   裴珍怒目瞪着傅星,厉声喝道:“傅星,你就是这样照顾我哥的!我哥又没有做错什么,要被你气成这样!你有什么不满朝我发,我哥都这样了,你就不能给他几日安生日子吗?”   一想到她脾气那么好的大哥,被眼前这个女人气得吐血,裴珍眼里的怒火就快要化作实体了。   “我没有气他!”傅星语气淡淡地陈述着事实,虽然他吐血确实有她一部分的责任,但她并没有气他。   “你没气他他会吐血?”裴珍见她这样还在狡辩,气得青筋直冒,“昨日刘大夫亲口保证了,大哥的病被他暂时调理好,绝不会病发,可是他才跟你待一会儿,就吐了那么多血。现在你告诉我们,这不是你的错?”   傅星没有反驳,转而看向坐在床沿的刘大夫,平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没事,只不过是情绪激动,休息一下就好了。”刘大夫端得一脸平静,其实内心早就慌成一片,从脉象上来看,裴大公子的身子骨还是一如既往,按照他的推断,他不应该吐血啊!但是听到裴大小姐的话,原本想要如实说的话就被噎在喉咙里,他不想让侯府的人认为他医术不精,所以偷偷瞒下来这个异样。   “别猫哭耗子假慈悲,”裴珍冷笑挖苦道。   一旁的侯夫人听见刘大夫说裴璟没事,一直紧提的心才落了地。她听见女儿的挖苦,拉长着脸斥责女儿,又转而将傅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能够熟视无睹珍丫头的怒气,这丫头确实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裴璟就是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正好看到姨母打量着傅星,心下一紧。他咳了咳,侯夫人的注意力瞬间被他吸引了,温声问他的情况。   裴璟一边回答她的话,一边用余光瞥向一旁神游天外的傅星,注意到她的眼睛盯着的地方正是他二弟裴钰的位置,心下有些不舒服。他们刚才还那么亲热,如今见到旧情人她就挪不开视线,那么他究竟算什么?这样一想,脸上的笑意淡了,神情露出一丝疲惫。   但事实上,傅星正在脑海中跟小绿商量,接下来他们应该怎么办?两人瞎扯皮了半天,最后得出的办法是,先种一些植物试试,也许他们能找到不被时空干扰的绿植种子。   然而她的出神却被裴璟误会了。   侯夫人瞧他神情疲惫,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临走前,她朝裴璟笑道:“你还在病中,明日里就不用去敬茶了,让你媳妇去也是一样的,你的情况特殊,我想他们会理解的。”说完,她若有似无地睨了眼安安静静的傅星,让小姑娘一个人去敬茶确实不太厚道,但是只有敬完茶,她才算裴家的媳妇,所以只好暂时委屈她了。   裴璟也知道她的意思,点头示意自己知道。目送他们离开后,将视线落在还在神游天外的某人身上。裴钰都走了她还盯着那处看,就那么喜欢他吗?裴璟越想心里越堵得慌,索性移开视线,瞥向红木桌子上的食物,他进喜房前料想傅星定没有吃东西,因此他让厨房准备了一些膳食,“你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傅星被他的话唤回神,吃了点心后,她原本也不觉得饿,可红木桌上的饭菜味道实在是太诱人了,令她顿时饥肠辘辘。   这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傅星吃了一口后就停不下来,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裴璟被长福扶着起来,坐在她对面。他的脾胃弱,只能喝着没什么滋味的白粥。   瞧着自己面前这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又瞧着他面前那寡淡无味的白粥,将饭菜朝他面前挪了挪,傅星轻声问道:“你要不要吃?”   “谢谢,不用!”裴璟语气疏离淡然。   傅星也没在意他的拒绝,哦了一声继续吃着,倒是一旁的长福大着胆子解释道:“我们家少爷脾胃弱,平日里只能喝些白粥。”   裴璟斜了他一眼,安静地喝着白粥。原先觉得白粥没什么大不了得,可是现在看着对面那女人吃得津津有味,顿时觉得口中这白粥难以下咽。他鬼使神差地往那色香味俱全的菜中伸筷子,这才刚伸进去,筷子就被打了。   “这些都是我的,你不能吃!你只能吃那。”傅星用下巴点了点他面前的白粥。看着那寡淡无味的白粥,裴璟抿嘴,缓缓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第四章   余光扫了眼还有大半碗的白粥,傅星歪着头问道:“不吃了?怎么吃这么多点?”她盯着他的胃,心中暗忖,跟小鸟胃似的,怪不得那么瘦,抱着都硌手。   下人立即伺候他漱口,傅星低着头继续吃着饭菜,裴璟不好率先下桌,坐在一旁等她。   她兀自用的香甜,裴璟在一旁看得倒也有些饿,今日不知怎的,胃口比以往要好点。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白粥,静立在旁边的长福机灵,立即出声劝他在用一些白粥。   傅星闻言,抬眼认同的点点头,顺嘴劝道:“是啊,你确实应该多吃点,太瘦了。”她顿了顿,“你胖点更好看,当然现在也好看。”   听见她前面的话,裴璟的嘴紧抿,以为她嫌弃自己。但是听她说完,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高兴,“那就再用一点。”   长福一喜,转身吩咐下人再去拿一碗热的白粥。   热粥上桌,屋子里又静了下来,他们相对而坐,裴璟一边用着白粥,时不时地用余光看着她,一不小心就多吃了半碗。   天色不早了,傅星洗漱完,径直往铺好的喜床上走去。她坐在喜床上打了个哈欠,明亮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似的,她揉了揉眼睛问道:“你睡里面还是我睡里面?”   裴璟将目光移到喜床上,他睡眠不好,大概是丫鬟们担心他被她吵醒,所以将他的被子放在里面。他眼睛盯着那床锦被,那是他惯用的锦被,眼睛微微发暗,其实他更想睡外面的,而且他想让她睡他的锦被,沾染他的气息。他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到她脸上,“看你!”   傅星抻了抻细腰,娇声道:“你睡里面吧!”她睡觉有些不老实,万一把他挤到床下,他这娇弱的身子可受不了地上的寒气。   他将选择权交给她,但是听到她这样安排,裴璟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微微有些失落。   屋子里一片安静,耳边是微不可察的呼吸声,裴璟盯着大红纱帐,直到这一刻,他还有些不可思议。   他成亲了!他现在是有妻子的人,余光偷觎了眼脸朝自己的妻子,心头微微发热。他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可是现在他却有人陪着;他以为她嫁过来定不会甘心,可是他们却已经那么亲密。她应该不讨厌他吧!裴璟翻身面朝她,看着她熟睡的面容,心情很好,轻声地道了声,“晚安!”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未过片刻,便酣然入睡。所以他不知道,在他道晚安不久,她也睁开眼睛学着他道了声晚安。   而侯府的西院,侯夫人程氏躺在床上跟侯爷闲聊,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傅星,“那丫头瞧着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只是她心中还是念着钰哥儿,刚才一直盯着他看,我还生怕她不管不顾地闹了起来!好在那丫头似乎认命了,没有再继续纠缠。”   裴侯爷将她搂在怀里,闻言冷哼道:“要不是齐国公府不厚道,咱们璟哥儿怎么会娶那丫头,也是委屈他了!堂堂侯府大公子却娶一个野丫头。”   说起这个,程氏眼睛一热,“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姐姐也不会难产而死,璟哥儿也不会早产留下病根。”   “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你们姐妹俩。”裴侯爷叹了声,“要不是我当年认错人,也不会闹出这么多的事。”他眼睛看着屋子里的翡翠玉兰摆件,将眼里的情绪压下,半响他低声叮嘱道:“这些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咱们就不要再提了,免得璟哥儿知道了多想。”   程氏柔顺的点点头,这个话题暂搁,夫妻俩又聊到了二儿子裴钰的亲事上。他们知道裴钰喜欢齐国公府的傅敏,要是以前他们肯定支持,但是如今傅敏的身世被揭穿,她的身份配不上裴钰,而裴钰是个死心眼,就是认定了她,因此他们也很为难。   裴璟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绳子绑着,醒来的时候,看着八爪鱼似的挂在自己身上的某人,眉头微蹙,余光扫了眼床那边空了一截的地方,幽幽叹了声,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让自己睡里面了。   被她这样搂着,他是没办法起身。裴璟盯着大红喜帐,有些无聊,便在脑子里开始默念诗书。   他才默读几页书,身上的被子就被扯走了,身上挂着的某人也离开了。他松了口气,正准备起床,刚才离去的那人又将被子给他盖上。裴璟还以为她醒了,定眼一看,那人眼睛闭得紧紧,将被子盖好后,她的手就直接搭在他身上。   睡着了都不忘给他盖被子,裴璟心里有些发胀,又有些发酸。这一次,他终于理解枕边人的意思,他眼睛盯着酣睡的她,慢慢地,眼皮越来越重。   他再一次醒来是被唆唆地穿衣声吵醒,他盯着跟衣服斗智斗勇的某人,静静地看着。   傅星不知道这古代的衣服这么难穿,她琢磨了半天都没有弄明白,还把沉睡中的病美人给闹醒了,她略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吵醒你了,这衣服太难穿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发明这样的衣服。”   裴璟轻笑地摇摇头,他其实也睡饱了,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他看着被她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叫丫鬟进来?”   “我不太习惯别人伺候。”傅星一边解释,一边继续跟衣服斗智斗勇,一刻钟过后,这衣服还是没能成功套在她身上。   裴璟将衣服穿戴好,抬眼望了眼窗户。瞧着天色不早了,他起身拿过她手中的衣裙,将它整理好后,便让她站好。   傅星听话的站好,“你会穿!”   听着她惊讶的声音,裴璟心里泛起一丝丝骄傲,他神色淡然地道:“这有什么好惊奇的,瞧一眼就会了!”   傅星哦了一声,然后任他摆布。   一刻钟后,傅星看着自己身上挂着松松垮垮的衣裙,试探地提议道:“要不还是让丫鬟进来吧?”   “不用!”裴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完成了!”   半盏茶后,外面已经大亮,丫鬟们在屋外催促他们起床。裴璟拿着翠绿色的腰带,淡定地道:“还是让丫鬟们进来伺候吧!”   傅星:“……好。”   傅星只有两个陪嫁丫鬟,红枣和花生,这名字是原主取得,但是取得时候还得意洋洋,花生红枣多好啊,能填饱肚子。可是后来被府中人知道后,没少嘲笑她乡下来的,草包美人!   名字虽然不好听,但是她们的手艺是真的好,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们就将衣服给她穿戴整齐。看着穿得整整齐齐的衣裙,傅星沉默,既然这么简单,为什么他们要花费那么久的时间自己折腾。   今日是新婚,丫鬟们给她准备的衣服颜色艳丽,正好符合她的喜好,傅星转了个圈,朝一旁观看的裴璟问答:“好看吗?   “好看!”裴璟毫不吝啬的夸赞道,逗得小姑娘笑得牙不见眼的。   衣服穿好,红枣花生又开始给自家主子拾掇,而裴璟却在一旁优哉游哉地瞧着,他的眼神专注,傅星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想学?”   裴璟笑道:“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学习,专门为你!”以前读到书中描写的夫妻画眉之趣,心中并不能体会,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反倒勾起了那丝丝兴趣。   红枣和花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着。主子夫妻和谐,她们这当下人的心中也为他们高兴。   傅星看着铜镜里模糊的自己,想到他刚才穿衣裙时的样子,心中有些嫌弃,面上却笑嘻嘻地回道:“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识一下你的手艺。”   因为穿衣服耽搁了太久的时间,一梳洗完毕,红枣和花生就开始催促主子去正院。傅星瞥了眼红木桌上的点心,手无意识地摸摸肚子,她饿了!   裴璟自然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吩咐下人们摆饭。看着桌子上的各种早餐,傅星的眼睛一亮,裴璟是吃不了这些的,也就是说这些东西都是给她准备的。裴璟一招手,她屁颠屁颠地坐在他旁边,正准备吃的时候,他出声制止了她。   他不准她吃!傅星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换上了怒气。   “你不是说我们成亲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傅星有些委屈地控诉着他,“你说话不算数!”   “我说话自然算数,这些东西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裴璟好笑地解释,“我只是想跟你说一些事。”   “我知道,这叫夫妻间的体己话。”听到他并没有克扣自己的食物,傅星也恢复了之前的朝气,笑盈盈地抢先回道,眼睛却立即看向桌上的美食。   裴璟一愣,随即夸道:“你说得对,我们是夫妻,你应该叫我什么?”   傅星的注意力全被桌上的吃的吸引住了,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裴璟却误会了,他幽幽叹了口气,“你要是觉得叫不出口,你可以叫我璟哥。”见小姑娘没有回应,他又重复了几遍,得到的无一不是小姑娘敷衍的点头。最后直到这顿饭结束,裴璟都没能成功听到傅星叫自己一声“璟哥”   正院离他们的康乐院不算很远,但是对于裴璟来说也是一段不小的距离,因此,他们一出来,下人就推着木轮椅走来。   裴璟神色平淡地看着木轮椅,没有动,傅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抗拒。看在他早上请自己吃了顿美味的早点,她凑到他的耳边道:“你要是不愿意坐,我可以抱你,我力气很大的。”   昨日的记忆立即在脑中重现,裴璟略微有些不自在,相比于被她抱着,他情愿坐轮椅。 第五章   定北侯府并没有分家,老侯爷共有三子一女,大儿子和女儿是原配所生;二儿子是继室所生,也就是如今侯府的老夫人所生,喜欢附庸风雅;小儿子是由府中姨娘所出,因是庶子,平日里在府中低调本分,连带着三房的人都没什么存在感。   家中虽然是侯夫人管理中馈,但是最有话语权的还是正院那位年迈的老夫人。老夫人虽然是继室,但这些年来她为侯府鞠躬尽瘁,很受侯府众人的敬重和爱戴,不过自老侯爷走后,她一直在府中吃斋念佛。   今日是傅星进门的第一日,所以正院才一改往日的冷清。   裴珍一边和母亲说着话,一边往屋外望去,如今天色不早了,那女人怎么还不来,该不是又闹了起来吧?想到昨晚大哥吐血,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当初她就不赞同那女人冲喜,大哥人中龙凤,就算身子骨不好,喜欢他的多得是,为什么非要选择一个心中有人的,裴珍扫了眼舒朗挺拔的二哥,微微叹了声,孽缘啊!如果是柳姐姐嫁给大哥就好了,如果大哥没有生病就好了……   她正感慨着,老夫人扶着丫鬟进来,屋子里顿时安静,所有人都站起来向她行礼。   老夫人站在上首环视了一圈屋子,缓缓坐下,又压了压手示意大家都坐下。丫鬟上了杯温茶,她慢饮了一口,闲谈般地问起:“璟哥儿媳妇呢?”昨晚璟哥儿吐血的事她也有所耳闻,璟哥儿再怎么样也是侯府的大公子,哪能由她一个野丫头欺负?   老夫人得知今早只傅氏一个人敬茶,暗自决定敬茶的时候要给新妇一点教训,好磨磨她的脾气,让她知道定北侯府也不是好欺负的,因此她故意晚了半个时辰,就是为了让新妇难堪尴尬。   二房的裴珠道:“祖母,我们也没见到人呢?”   瞧见老夫人脸色不好,裴珠无视裴珍眼中的警告,继续煽风点火道:“都这个时候还没有敬茶,这分明是不把祖母您放在眼里!”   她的话音一落,老夫人的脸色顿时沉如黑墨,将手上的茶盏重重一丢,冷哼道:“看来我们这位少夫人的架子挺大的,还非得老身去请,来人,去请我们的大少夫人!”   裴珠瞧着老夫人的心腹李嬷嬷气势汹汹地离开,眼中划过一抹得逞的笑。她与傅敏自□□好,得知傅星在府中刁难傅敏,就想教训傅星帮她出气。定北侯府是武将,她自幼跟着父亲屁股后面,跟着府中的武师父学了几招,原以为教训一个野丫头很容易,谁知那丫头力气贼大,打起架来又不要命地狠,她半点好处都没讨着,反而被父亲知道后罚了一顿。   她将这仇算在傅星头上,得知她要嫁给大房那个病秧子,她幸灾乐祸之余,又好心“帮”她一把,将她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裴璟。裴璟一气之下将亲事退了,那傅星就成了弃妇,想要再寻一门好亲事怕是不容易,要是裴璟没有退亲,这些事也会在他心中留下一根刺。   屋子里静寂无声,侯夫人的脸色也不好,裴珍更是暗自剜了裴珠好几眼。裴珠一开口,她就知道这个堂妹没安好心。不过,这傅星也真是胆子大,进门第一天就得罪老夫人,这以后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她悄悄瞄了瞄上首,暗自为傅星捏把汗。   没到半盏茶的时间,傅星就扶着裴璟慢悠悠地进来。裴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因此进了院门,就弃了轮椅自己走。傅星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伸手扶着他。裴璟不愿,她就拿抱他威胁,最后他拗不过,只能妥协。   李嬷嬷一行人才走到正院游廊,还没出院子,就碰见裴璟他们夫妻俩。新嫁娘小心翼翼地扶着大公子,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什么,大公子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但是她能瞧出他眼里的纵容。瞧着他们亲昵的样子,李嬷嬷眼里溢满笑意。裴璟是侯府这一代的第一个孩子,还没出生就备受期待,可惜发生了那么的事。李嬷嬷眸子微动,上前向他们福了个礼,又将正堂里的情况简单给他们说了下。   小姑娘晶亮透润的眼睛朝他看来,裴璟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轻声道:“别怕,就按照我给你说的办,祖母一向宽容,不会为难你的。”   李嬷嬷微微有些惊讶,她们家大公子看似温和有礼实则清冷疏离,府中的小姐们从来没得过他这样体贴的安慰,看来他对这个冲喜的少夫人很满意。老夫人虽然在院子里吃斋念佛,但外面的大小事务都大致清楚,而她身为老夫人的心腹,自然也知道一些关于这少夫人的传言,她原本对这个名声不好的少夫人很没好感,但是她家大少爷明显对她不同。   李嬷嬷这才认真打量着这位少夫人,眉目如画,肤白如雪,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如水般透润的眼睛,眼珠灵动,明净清澈,别有一股动人的气韵!好一个绝色佳人,怪不得让一向清冷的大公子也动了凡心,李嬷嬷看着站在一起的一对璧人,满意的点点头。   傅星他们一进入正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的身上。这个出场万众瞩目,傅星被那些或打量、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视线盯着有些不自在。   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收入眼底,她扶着裴璟走到正中央。上首的老夫人瞧着进来,就一直憋着气,待他们走到正堂中央,忍不住讽刺道:“咱们这大少夫人脸还真大!”居然让这一屋子的长辈等她一个小辈!   “老夫人,其实我的脸不大!”傅星摸了摸自己巴掌大的脸,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长得挺小的!”   老夫人被她乱七八糟的回话一噎,脸色更是不虞地看向她。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沉了下来。   好歹也是当过几十年的当家夫人,一身的气势让旁人忍不住腿软生寒,但是傅星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担心她听不明白,她又补充道:“跟老夫人的脸一般小。”   她这话又捧了一把老夫人。   裴璟也被小姑娘的话逗笑了,他不动声色地将傅星挡在身后,跪下向老夫人请罪,“是孙儿不孝,耽搁了众位长辈的时间。”屋里众人被他的举动吓着了,他的身子骨可受不了这地板的寒气,当即拉他起来。   裴璟瞥了眼跟他一起规规矩矩跪下的傅星,没有起身。瞧他这样,老夫人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他这是在众人面前表明他要护着这丫头,心中又气又恼,但最终还是心疼占了上风,“都起来吧!李嬷嬷,让丫头们奉茶。”   得了准信,傅星拉着裴璟缓缓起身,还悄悄问他疼不疼?见她的关心不算作假,老夫人的脸色稍缓。   丫鬟们端来茶,傅星不懂这些规矩,学着裴璟的动作跪下敬茶,老夫人有心想让她吃点苦头,可是这大孙子明显护着她。她神色冷淡的接过茶,心中对这个长孙媳妇并不满意,摆手让丫鬟送上红封,便让李嬷嬷带着傅星认人。   路过裴钰的时候,屋子里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在她身上,不少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裴璟的手微微握紧。   傅星看着书中的男主,身躯魁梧,眼若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俊美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脸型,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不愧是作者笔下的男主,确实有让人喜欢的资本。不过他虽然长得不错,但是这样的长相基地一抓一大把,不太符合她的审美,她微微颔首便从他面前略过,转而走向二房。   裴珠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忽然开口道:“傅星,一个月前你还说要嫁进我们侯府,如今终于如愿了,我真为你高兴。”   当初说这话的时候,原主痴念裴钰,而如今她确实嫁入了侯府,却嫁给了心上人的大哥,如果是原主,听了她这话恐怕早就受不了了。但是现在她是穿越而来的傅星,对裴钰没半点感觉的傅星。   裴珍和裴钰诧异地看向她,连一向温和的裴璟脸上也冷了几分,警告地乜了她一眼,看得她心发虚。   傅星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这人,裴珠,裴璟的大堂妹,傅敏的手帕交。曾经仗着自己会一点花架子想要教训原主为傅敏出气,只不过她没料到原主是个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她根本就没在原主身上讨到好,还被她父亲惩罚了一番,之后虽然安分了没再找茬,但两人的恩怨却这样结下了。   “裴珠,我昨日已经跟你大堂哥成亲了,你应该叫我大堂嫂。”傅星语气淡淡地说道:“连称呼都叫错了,看来二婶应该好好教导你了,不然在外面出错丢了侯府的脸。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最后这句话是问裴璟。   裴璟还没说话,一旁的二夫人霎时就反应过来,立即拉长着脸呵斥女儿,“平日教你的规矩呢?没大没小的,还不快给你大嫂道歉。”   二夫人平日里很疼这个女儿,但是也对这个女儿很严厉,裴珠对于她的话还是听的,不甘不愿地喊了大嫂道了歉。   傅星大大方方地摆手,“没关系,身为长辈的哪有跟晚辈计较的道理,这次幸好是我,要是遇见别人,可就不一定这么好说话了。”   听着她老气横生的摆着长辈的谱,裴璟阗黑的眸子中笑意点点,很快又隐没了。   傅星说完,又朝二夫人露出甜甜地笑容,“二婶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二夫人身为长辈,哪能跟她一个晚辈计较,而且她又占着理。二夫人亲热地朝她笑了笑:“哪能呢?是我没有管教好珠姐儿,这还多谢你呢。”她说罢又转头朝裴璟笑道:“你这媳妇瞧着不错,跟你也般配。”   裴璟笑笑,侯夫人听见她这话,脸色不是很好。傅星一个在外长大的野丫头,要不是因为璟哥儿身体不好需要人冲喜,她哪有机会嫁给他。二房这话是暗示裴璟只配娶野丫头吗?   老夫人坐在上首一直打量着这新妇,瞧着她规矩行礼,从容得体,面对珠姐儿的刁难能不动声色地化解且反将她一军,眼睛闪过满意。这丫头也没传说中那么不堪! 第六章   敬茶完毕,其他人都离开了。老夫人又将这个长孙媳招到面前,语气依旧是冷淡威严,但是脸上却比刚才多了几丝温和,她淡淡地说道:“既然你已经嫁给了璟哥儿,那就好好伺候他。从前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如果被我知道你还心怀不轨要作死,我老婆子也不是吃素的。”   吃斋念佛不吃素!   傅星的视线落在她手上的佛珠上,又慢慢移到她瘦弱的脸颊上,心中对她偷吃荤腥的事很是理解,瘦成这样,确实应该好好补补。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安慰道:“吃素太久人确实受不了,俗话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心诚,菩萨是不会怪我们的。”   她的话再一次逗笑了旁边的裴璟,老夫人神色莫名地盯着傅星,又听见她继续说:“老夫人太瘦了,李嬷嬷应该给她多补补,多做点肉汤补充营养。”   李嬷嬷温声应道,看向傅星的目光慈祥而柔和。老夫人敲打她,她并没有心有不满,反而关心老夫人的身体,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老夫人原本还想要再敲打几句,但是裴璟捂着嘴咳嗽,一阵一阵的,她担心他的身子,摆手示意他们回去休息。   长福在院门前等着,瞧见他们来了,立即将轮椅推到他们面前。裴璟的好心情在看到轮椅的那一刻消失殆尽,余光对上傅星看过来的视线,担心她真的不管不顾地将自己抱起来,识趣地坐下。   来得时候是长福推着轮椅,傅星在一旁看得心痒痒,也想要上手推,但是想到时辰不早,老夫人他们还在正院等着,便将这念头按捺住。现在他们又不着急回去,傅星朗声道:“我来试试?”   虽然主子身子骨瘦弱,但也是个成年男子,长福看着娇小的主母,怀疑她真的把这个轮椅推得动吗?   “这等费力气的事还是奴才来吧。”长福低声劝道,“要是累着少夫人您,就是奴才的不是了。”   “不用担心,我力气大得很,不信你问裴璟!”傅星大大咧咧地笑道。   瞧见长福询问的眼神,裴璟木着脸点点头,他确实见识过小姑娘的大力,至于是如何见识的,他并不想回忆,但是小姑娘却总是让他想起那一幕。   “有劳你了。”裴璟温雅一笑,笑容极具感染力,引得傅星心跳快了一拍,再一次感叹这病美人俊美的容貌,该死的合她心意。   傅星笑呵呵地走到轮椅后面,一边推着,一边跟他叽叽喳喳地议论所看到的风景。正值春季,园子里花团锦簇,小姑娘像是第一次见到似的,兴奋地同他感慨花多么多么好看,这树木多么多么可人……他要是没反应不说话,小姑娘就会停下来看他,非得让他附和才罢休。   裴璟一向喜欢清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小姑娘同自己分享喜悦却没有半点不悦,小姑娘嘴里吐出的话恍如吟唱般清脆悦耳,连带着他的心情也轻快了几分。   阳光落在院子里,形成一道道的光柱,绿叶被阳光照得更加碧绿。裴璟也开始给傅星介绍府中的院落,“这拱桥过后一直往前走便是珍姐儿的院子,往右走便是大堂妹的院子,我们现在如果从这个方向一直走,前面有个小花园,穿过花园就是我们的康乐院。那个方向,就是往二弟……”他刚介绍到裴钰的院子,就瞧见裴钰跟他小厮立在一棵翠柳树下,“二弟,你在这里干什么?”   裴钰其实是专门在这里等他们的。他在这里有一会儿了,他们一进来他就看到了,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气氛太好,他没有出声打断。瞧着他们相处和谐,裴钰暗自松口气。裴珠将傅星单恋他的事告诉大哥,而大哥却还是让亲事继续,他还以为大哥会心怀芥蒂,可是现在亲眼见到他们的相处亲昵,心中的那点愧疚也就消散了。   裴钰余光瞄了眼巧笑嫣然看着大哥的傅星,心情莫名怅然。以前她的目光总是追逐自己,可是现在她那明亮的眸子却落在了他大哥身上,不过一瞬,他收回视线,恭声道:“大哥,我有事想问大嫂。”   裴璟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傅星,她笑容一如刚才那般灿烂,但他却觉得这笑容晃得人眼睛疼,心里莫名抑郁,他冷淡地开口:“你说吧。”   裴钰目光扫了眼周围的下人,“大哥,我能跟她单独说两句吗?”   “二弟,她是我妻子,你大嫂,你觉得你现在的要求合适吗?”裴璟声音平稳,没有半点起伏,但是裴钰知道他这是生气了。他居然会因为傅星这个外人生自己的气,裴钰心里微微有些难受,但也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只得作罢。   他从小厮手上拿过一个精巧的黑色木盒,木盒打开,一把寒光泠泠的匕首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匕首在下受不起,现在物归原主。”   傅星瞧着匕首,眼睛欣喜。这把匕首是原主义父何光送给原主,原主跟义父感情很好。当初傅敏的亲生父母想要将原主卖了,要不是何光心软将她买下,她很可能会被那对狠心的夫妻卖到那脏地方去。   她长得漂亮,何光为了买她花光了积蓄,父女俩因此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艰难日子。这也是原主为什么会针对傅敏的原因,她的父母给傅敏锦衣玉食的生活,而傅敏的亲生父母却从小对她非打即骂,还把她高价卖了换钱,这怎么让原主心里平衡。   他们镇子上发大水,原主跟何光走散后,多亏了这把匕首,原主才能安然走到京城。可惜,原主被爱情冲昏了头,在其他人的怂恿下,将这匕首送给裴钰想讨她欢心,如今有机会拿回这匕首,傅星自然不会客气。   这匕首一看就很贵重,裴璟压下心里的燥闷,用眼神示意长福接过,谁知傅星动作迅速地拿过这匕首。   裴璟心里翻涌着一股戾气,冷着脸道:“既然事情已经说完了,那我们就像走了。”然后又朝长福斥道:“杵在那里干什么!”   长福还从来没见主子发这样的火,当即一愣,好在他机灵,很快就跑到裴璟身后推着轮椅。   裴钰瞧着傅星细细摸着匕首,眼前不知怎的又浮现出她颤着手将匕首狠狠地捅进小混混胸口的场景。她明明自己也怕得要死,手都微微颤动,却还强装镇定地应付小混混的骚扰调戏,然后趁其不备一击毙命。也许是因为她的狠触动了他,从来不管闲事的他将这丫头带回了京城。当初只是为了让她活下去,谁知会给自己和敏敏带来那样的麻烦,好在一切都回归正轨了,裴钰吐了一口浊气。   回到康乐院,裴璟的脸色一直不好,压着怒火等傅星的解释。可是某人明显心情不错,一点做错事的悔悟都没有,看来他对她太好了,让她记不清自己的身份。他看着还在自顾自地玩着匕首的傅星,眼里多了几分冷意,沉声开口道:“如今你嫁给了我就是我的人了,要是你安分守己,我自然会护着你的。”他眼睛看着傅星,眼里多了几分凌厉和阴沉:“要是你还惦记着二弟,休怪我不留情面。”   他话一落,忍不住咳了起来。傅星急忙给他倒了杯温水,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他生气,生气原主跟裴钰的事,可是这些事又不是她做得,这般一想,杯子便转了个弯,往她嘴中送去。那些都是陈年旧账,他还翻出来干什么,一个大男人,心眼儿怎这么小!   傅星心里也有些不快,冷着声音道:“我不是你的人!”她是她自己的人!   都那么亲密了,还不承认她是自己的人?裴璟被她气得心肝脾肺都疼,刻薄地冷笑道:“你不是我的人你想是谁的?裴钰?人家可不稀罕你!”   说完,裴璟自己也微怔,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会是自己说的话,看着一脸震惊的傅星,他想要道歉,但是目光触及她手上的匕首,冷着脸出去了。然而下一刻,袖子被拉住了。   她这是想要示弱道歉?裴璟嘴角勾了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压抑住心里的欢喜,他冷着声音道:“你现在知道你是谁的人了?”   傅星拉着他的袖子,大声道:“你把我的能量球给我,我马上离开,不需要你的稀罕,也不需要裴钰的稀罕。”   “胡闹!”裴璟没想到她都嫁给自己了,还想着离开,这简直是做梦!他甩了甩袖子,但是小姑娘抓得有点紧,没有甩开。   “还我能量球!”傅星愤愤然地盯着他,不断重复这句话。   “我没有拿你能量球!”裴璟黑着脸。   一个咬定对方拿了,一个否决说没拿,俩人就这样在门口胶着了半刻钟。半刻钟的时间,裴璟理智回笼,看着抓着自己的袖子不让自己走的小姑娘,暗自笑了笑,他一个大男人,跟她计较什么!   也许这是小姑娘随便找出的借口,就是为了让他留下来,想到这里,裴璟心里涌出一股隐秘的欢喜,他耐着性子说道:“你我既然是夫妻,何必计较这么多!”   傅星冷笑,松开手将他推了出去,“你走!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第七章   小姑娘这是生气了?裴璟低头看着将自己往外推的小姑娘,眉头微挑,好性子的退出房间。他刚退出房间,门就被吱嘎一声关上了。   他盯着紧闭的房门,又斜了眼忍笑的长福,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若无其事地提步去了书房。   他的脚步声很特别,低钝虚弱,傅星靠在门上听着他离去,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也越来越远。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她背靠着门慢慢蹲下,将脑袋藏在臂弯里。其实这个争执真的没什么意义,能量球已经被裴璟吸收了,她没办法取出来。   没了能量球,她就没办法帮基地运输绿植种子,那她这次穿越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小绿正在休息,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作为她最贴心的小伙伴,这个时候怎么能冷眼看着主人难受,它用它那清脆地孩童音安慰道:“主人,您别担心,说不定其他志愿者安全到达其他世界,给基地运输种子。”   “同是志愿者,他们为基地做贡献,而我却什么都不能干。”傅星一下子就走到死胡同里,认为自己愧对基地的栽培,才来异世界的第一天就把能量球给弄没了,一颗种子都没有给基地运输,她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鼻尖微微发涩,“小绿,我是不是很没用?”   “主人,小绿也很没用,要不会因为我的能量不足,也不会闹出那样的乌龙。”小绿也被傅星的情绪感染,垂头丧气地自我怀疑,“呜呜~小绿好没用,小绿是基地最垃圾的管家!”   小绿那嘈杂的哭声听得傅星脑子疼,思及以往小绿哭凄凄的悲惨往事,她瞬间将低落的情绪整理好,温声细语地劝道:“不要难过,小绿最棒了,你是基地最优秀的管家,不然我也不会选中你了!”   “真的?”   “真的!”才怪,她当初就是被小绿好看的外表所蒙蔽,选了给爱哭还总出错的管家,要不是没办法解除绑定,她早就换管家了。不过如今,傅星自然不会将这些话告诉小绿,毕竟小绿太能哭了,她不想接下来几日都忍受小绿魔音的摧残。   傅星将小绿安慰好,门就被敲响了。因为蹲久了,腿脚微微有些发麻,她扶着门慢慢地将门打开,一开门,就对上了青叶略不满地眼神。   这是再为裴璟抱不平?傅星神色冷漠地问道:“什么事?”   “大少爷让少夫人去库房选东西,算是他给你的赔罪!”青叶早上还在为主子们感情好而开心,谁知去了一趟正院,两位主子就吵了一架,大少爷还被少夫人撵了出来。相对于长福独善其身地看好戏,青叶的心要偏向自家大少爷,大少爷的性子那么好,一定是少夫人的错。因此见着傅星,眼里就有几分不满。   “不要!”傅星干脆利落地拒绝,刚才的事裴璟也没错,原主痴念裴钰的事确实存在,他心里不舒服很正常。“你们大少爷呢?”   青叶道:“在书房!”说罢,还用手指了指书房的位置上,“少夫人要去吗?奴婢带你去吧。”   傅星颔首点头,像是随意一般说起:“我看你对你家大少爷很上心啊?”   青叶脸色一白,连忙解释道:“大少爷为人宽厚温和,对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很好,我们无以为报,只能更加尽心地伺候大少爷。”   傅星暗自翻了个白眼,揪着原主的旧事不放,她还真没发现他宽厚温和的一面,倒是发现了那男人小心眼的一面。她颔首点头,没有继续再说话。   青叶偷瞄了眼少夫人,见她神色如常,似乎刚才的话真的是临时想起的,暗自吁了口气。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少夫人再敲打她,但是她确实对大少爷只有主仆之情,所以还是尽早说清楚点好,免得以后成为麻烦。   傅星走到一半,眼睛忽然瞄向角落里的红蔷薇,颜色艳丽,阳光照射下,格外娇媚惹人眼,顿时吸引了她的视线。在末世基地里,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漂亮的花。   青叶等了一会儿,瞧着少夫人还有没继续走的意思,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少夫人,大少爷在书房看书。”   傅星抬眼看着青叶,“青叶,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忽然想起有点事,就不去书房了。”说罢,她又温声问道:“你知道哪里可以有种子吗?”   担心她不明白,傅星补充道:“花啊草啊什么的都可以!”   “花农那里有。”   傅星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找个丫鬟带我去。”她虽然没有能量球,但是多学习一门种植技术,等哪天有奇遇回到末世基地,她也能尽尽绵薄之力。   裴璟坐在书房看书,他过目不忘,以往一个时辰就可以读完半本书。今日不知怎的,总是走神,效率比往日要低很多,当他将手上的书读到三分之一,微微侧目,发现窗外阳光西斜。看着手上还未读的那一叠书,他伸手揉了揉眉间,“少夫人人呢?”   “在院子里跟红枣她们种花。”长福回道,瞧主子揉着眉间,担心他坐久了受不住,轻声提议道:“主子要不要去瞧瞧?”   裴璟放下书,站起来朝院子走去,走到屋檐下,小姑娘正蹲着挖坑,一边挖着一边指挥着丫鬟撒种子。满院子都是她清脆的声音,裴璟眉眼也染上了悦色,扫了一眼旁边指导她的花农,她这样种下去能成吗?   傅星将花种下去,又转身询问花农她做得对不对。她是主子,一切都是她说了算,就算她做得不对,花农也不敢指出来。傅星开始听着花农夸奖的话,还以为自己在种植这方面很有天分,但是连着几次都被花农夸着,她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不对劲,板着脸道:“如果这些种子没长芽,你就收拾东西离开侯府。”   这话说得嚣张,长福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主子,主子一向待下人温和宽厚,要是知道少夫人在私下这样对待花农,担心他心生不喜。长福跟在裴璟身边十几年,还从来没见过他那样细心地对待哪个女子,心中默默担忧,他正准备帮少夫人说些好话找补找补,就见主子眼睛荡着丝丝笑意。   裴璟早就听出了花农的敷衍,他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他把小姑娘逗得很开心。小姑娘终于反应过来,亮出爪子威胁花农,赫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让他心情愉快,嘴上说着不是我的人,还不是把这里当成了她自己的家,哪有昨晚上的拘谨。   夕阳西下,晚风有些冷,裴璟站了一小会儿就起身回了房。   傅星沉迷于种花种草,一下午都干着那事,最后还是丫鬟们唤她吃饭,这才意犹未尽地起身。红枣和花生松了口气,暗自捶了捶酸痛的腰,这一下午两人深刻意识到,当丫鬟真是太幸福了。然而她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傅星说:“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明早继续。”   两人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啊?还要继续啊!”   不去管她们的哀嚎,傅星心情愉快地回了房,晚上还多吃了半碗饭。   但是,次日早上,她的表情也垮了。种花种草的酸痛虽迟必到,傅星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裴璟醒了很久,侧目看着还没有起身的她,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决定起床。昨晚他还是睡在里面,因此下床需要越过小姑娘的身子。   傅星其实也醒了有一会儿了,但是她一动浑身就像被车压过一般难受,因为裴璟身体不好,侯夫人让他们不用每日去请安,她可以大大方方地睡懒觉,原来嫁给病秧子还有这种好处,傅星暗忖。   裴璟起身的时候她知道,但是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已经醒了,所以她闭着眼睛假寐。   人一旦闭着眼睛,五官都格外灵敏。淡淡的草药香袭来,她感到他慢慢朝自己一动,自己身上一片阴影,她闭着呼吸,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暴露了,可是这人像是跟她作对似的,动作慢得她牙痒痒,更让她难以忍受的事,他的头发垂了下来,其中有一缕从她脸上扫过,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裴璟小心翼翼地越过她,可是身子骨实在是太差了,又担心把她惊醒,因此动作比蜗牛还慢,眼看身子都垮过大半了,谁知她被突然睁开眼说了这句话,惊得他手一软,直接倒在她身上,瞧着她一副“我说对了”的表情,尴尬地说了声抱歉。   傅星突然把他拉着扯回来里侧,“陪我再躺一会儿,”他们俩都赖床,她就可以把睡懒觉的事推给他,是他睡了懒觉,跟她没有关系!傅星机灵地想着。   但是裴璟这次并没有那么好说话,他抿着嘴摇头拒绝了。   裴璟洗漱完毕,看着还赖在床上的傅星,轻声问道:“你要不要起来吃早点。”   傅星一听早饭,晶莹的眼睛顿时又亮了几分。末世的绿植珍稀,食物短缺,他们平日里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那些营养液也仅能维持生命,口感难吃得要命,因此她在这个时空吃第一顿饭就彻底爱上了。   如今听裴璟提起,馋虫不由自主地勾了出来。但是身上的酸软告诉她,她现在起不来,心中流了半天泪,她试探地问道:“能让红枣端进来吗?我想在床上吃。”   “不行!”裴璟想也没想地拒绝了,“我不许你在床上吃,床上是睡觉的地方。”   “这是我的床,我有权利决定它的用途。”傅星怒瞪着他,“裴璟,你说过这是我家,我可以做主的!”   “这床有我的一半,你不准自作主张!”裴璟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他冷冷看着床上的人,就是不妥协。 第八章   “我在我这边吃,又碍不到你,你管我!”傅星原本也只是一时兴起,但是裴璟拒绝的态度太过坚决,反倒激起了她心中那股不妥协的劲儿。   “傅星,你不要无理取闹。哪有人吃饭在床上吃的?”裴璟沉着脸低喝道。在他的认知中,吃饭就要在餐桌上吃,哪有人懒成那样,连吃饭都在床上解决,“时辰不早了,你快点起来!”   傅星气得坐起来,怒瞪着他:“我就不相信你之前生病就没有在床上用过餐?”因为起得太快,身上酸痛被扯得一阵一阵的,痛得她不由自主地呲了声。   裴璟这才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将她扶着,又用软枕抵在她背部,脸色稍缓地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   “没有。”他突然这样温柔,傅星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生气,她嗡着声音解释,“就是身上有些不舒服!昨儿下午干活一下子干太多了,身体承受不住。”   裴璟知道前因后果,一时间哭笑不得,他看着苦丧着脸小姑娘,没好气地骂了句活该!   她都这样了,他不安慰自己就算了,居然还落井下石,傅星狠狠剜了他一眼,十分不客气地指使他,“我渴了。”   裴璟好脾气地给她倒了杯温水,傅星瞧他这么好说话,得寸进尺地又话题重提,“我现在身体不舒服,现在床上吃早餐,你让红枣她把早饭端进来。”想到自己身体都这样了,红枣她们也陪着自己干了一下午的活,补充道:“红枣她们身体不适,让她们先休息养好身体,你随便找个小丫鬟把早餐端进来就行了。”   听着她有条不紊地安排,裴璟笑了笑,旋即坚定地道:“不行!你可以吃完早饭再继续休息。”   傅星瞪大了眼睛,明亮的杏眼满是难以置信,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裴璟继续道:“我知道你身体难受,但是你能够从躺着变成坐起来,也一定能得坐着变成站起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起来吃早餐的。”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傅星轻咬着下唇,抓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杏眼里满是可怜兮兮的。   裴璟无情地将袖子扯回去,转头朝外喊青叶进来伺候。   傅星怒瞪着那无情男人的背影,像是要把那洁白的外衫给瞪穿似的。说什么夫妻之间不要计较,全是骗鬼的话!她不过是想在床上吃东西,又没用他那半张床,他就小气成那样,一个大男人,抠抠搜搜的。   傅星越想心里越堵得慌,她伸腿砸了砸他睡得那边床,一时间忘了腿还酸软着,疼得她面色扭曲,裴璟转身,正好撞见她这恐怖的面孔,迟疑地问道:“真的很难受?”   傅星扭头,不去理会他。听着他离去的步子,她伸着脖子朝外望了望,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她将软枕放下,又兀自躺下了。他让她起来她就一定要起来吗,她偏不听!   裴璟出去吩咐丫鬟们去摆早饭,又招人去请刘大夫,余光瞥着院子里泥土翻新的那块地方,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朝屋里走去。   他走到房间,不出意外地看到小姑娘又躺下。青叶看着背对着他们的少夫人,傻眼地叫了声:“大少爷。”   裴璟摆手,慢悠悠地坐在床沿,“你要不要青叶给你按摩一下,她手艺很好的。”   小姑娘没有动静,裴璟也如雕像般坐在床沿,青叶的视线在两位主子身上转悠,昨儿闹别扭不是和好了吗?怎么今早又闹开了?压下心中的疑问,她温声道:“是啊,少夫人要不要按摩一下,青叶别的不敢保证,但是这按摩的手艺可是府上数一数二的,保证让你浑身舒畅。”   听她这么一说,傅星心里头也来了兴趣,她歪头看向青叶,“那就麻烦你了。”   “少夫人这是折煞奴婢了,奴婢伺候主子,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青叶笑得谦和。   “你怎么还不走。”傅星乜了床沿上的某人,“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裴璟瞧着她把锦被捂得更紧,心口一堵,忍不住还击道:“你那小身板有什么便宜好占的!”说罢,还给了她一个嫌弃的眼神。   青叶震惊地看着主子,这么孟浪的话是她那个熟读孔孟之道的大少爷说的吗?她是不是还在做梦?   “我现在还小,身子还可以再长的!”傅星不服气地回道,她这个身子才十几岁,在后世正是个长个的时候,她多吃点饭,补充营养,一定不会成为小矮子的!   裴璟呵了声,摸了摸她的头,敷衍地鼓励道:“对,你说得对,虽然你平日里吃得够多,但你可以吃更多长个,总有一天可以长青叶那么高。”   青叶是丫鬟中最高挑的,大概是有一米七五左右,傅星之前在末世也没有那么高,她怀疑他在嘲讽自己,但她没有证据。   青叶看着自家大少爷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对坐在床上的少夫人说:“小丫头,多吃点,蹿高点!”说完还幼稚地比了比少夫人的身高。她家大少爷从来都是成熟稳重的,这么可能这么幼稚,青叶眼皮子一跳,自己一定是还没有睡醒。她狠狠扭了把自己的嫩肉,剧烈地疼痛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她家大少爷真的变幼稚了。   裴璟察觉到青叶那惊讶的表情,他若无其事地咳了声,又恢复了往日端庄冷淡的样子,淡淡地道:“你给少夫人好好按按,免得某些人那么大了还躲在床上偷懒。”   尾尖儿咬得很重,意味深长地睨了靠在软枕上怒瞪着自己的某人,心情很好地离开。   裴璟缓缓踱出了屋子,在他身后,傅星的怒吼声突兀地响起,“裴璟!”   长福在外面,不知道屋内发生的事,但是听到少夫人那声怒吼,心肝不由得颤了颤,暗暗叫苦,这少夫人脾气怎么那么暴躁,连大少爷都敢吼,大少爷虽然待她有几分不同,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他心慌慌地偷窥了主子一眼,面色如常,眼睛似乎还带着丝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他这是看错了吗?长福眨眨眼,努力一看,大少爷那阗黑的瞳眸中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悲不喜。他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被吼了还高兴的,泥人也是有三分脾气的,何况他家大少爷清高倨傲,这下他们夫妻的感情多半悬了。   长福刚分析完两位主子的感情,丫鬟们就上来询问裴璟是否用早餐。裴璟身体不好,每日用餐的时辰都是刘大夫规划好了的。裴璟朝屋里看了眼,平声吩咐丫鬟们摆膳,就在内室里吃。   傅星趴在床上,任由青叶给她按摩。不得不承认青叶的手艺是真的好,所按之处酸爽异常,但是痛过之后却意外地舒服。   没过片刻,屏风被丫鬟拉开遮挡,傅星正疑惑着,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未几,屋子里飘荡着饭菜的美味,勾得傅星唾液分泌。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饭菜摆得位置很投巧,恰好能让傅星围观饭菜的全貌,屏风是纱制的,她能隐隐约约瞧见桌上的美食。都说雾里看花花最美,要是食物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傅星可能还没这么有食欲,但是此刻闻着饭菜的香味,听着裴璟边吃边向长福介绍这食物的由来和怎么制作。   他的声音温润清冽,如同春日桃林的风,将美食的制作和口感说得泠泠入耳,将傅星的馋虫勾得一愣一愣的。   对于傅星来说,按摩再舒服也没有美食来的吸引。她轻声问青叶还要多久,青叶自从丫鬟们端着食物进来她就猜到了主子的小心思。看着眼睛直盯着桌上食物的少夫人,微微一笑,“快了。少夫人不要着急,有些东西是值得等待的。”   傅星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食物,透过屏风,她能清楚地看到饭菜在肉眼可见的减少,心中隐隐有些肉痛。这些美食近在眼前,她却没有口福!   瞧着碟中的佳肴越来越少,傅星终于忍不住出声:“裴璟,你好歹也给我留点!”   “你自己起床下来吃,我又不苛刻你的吃食。”裴璟眼睛露出点点浅笑,声音却平淡听不出情绪。   工具人长福坐在旁边将大少爷自导自演的这场戏尽收眼底,默默吐槽了一句幼稚。亏他刚才还在担心他们夫妻俩的感情,结果人家好着呢!长福看着多了些少年人的活泼和朝气的大少爷,脸上不由得浮上笑意,暗自往屏风后面瞄了眼,心中对傅星这个少夫人更加恭敬。   大少爷以前虽然温和有礼,但是他跟着他身边十几年,自然能感觉到他温和面具下的淡漠疏离,每日做什么都规划好了,整个人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但是自从少夫人来了,主子脸上的表情明显多了起来,也多了几丝人气。无论外面传言少夫人多么不堪,单凭着这点,他长福就感激敬重她。   傅星终于受不了了,她猛地坐起来,围着锦被就下了床。裴璟看着她这打扮,冷声喝道:“回去!衣服穿好后再来!”   长福在少夫人出来那一刹就很有眼力见地低头,拱手退下。   傅星扫了眼自己,严严实实,不露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好,但是瞧着他脸色不好,撇了撇嘴回了里面。   待她把衣服穿好,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桌前,瞧着空荡荡的桌子傻眼了,“饭菜呢?”   “你来晚了!”裴璟喝了一口白粥,漫不经心地道。 第九章   “裴璟,你说话不算数!”傅星气呼呼地坐在他旁边,一把将他面前的白粥夺了,在他一脸震惊下,一咕噜地将白粥下肚。吃完后还得意地将碗倒扣着向他示威,“没了,这下你也没吃的了!”   裴璟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傅星继续炫耀自己的战绩,丝毫不在乎自己这个举动给旁边这人多么大的震惊。她是孤儿,蓝水星球的环境恶劣,想要活下去她什么没吃过,而且这碗粥对她来说也算是美味,“这粥软软糯糯的,还挺好喝的。裴璟,粥这么好喝你居然不早点告诉我,亏我还把你当好朋友,半夜还给你盖被子,生怕你着凉!”   “你真觉得这粥好喝?”裴璟神色莫名地看着控诉自己的小姑娘,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低着头笑了,那笑容不同于往日的温煦,反倒多了几分势在必得的嗜血,眸子微瞌遮住了里面的情绪,他朗声道:“来人,还不给少夫人盛粥来!”   傅星听见他的吩咐,杏眼弯成了月牙,笑眯眯地道:“裴璟,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然而此时的她不知道,就是因为这句话,导致接下来的半个月早上,都只能用着跟裴璟同款早粥。   刘大夫来的时候,俩夫妻正好用完膳。他将药箱子放好,语气恭敬地问道:“大少爷可是哪里不舒服?”他这一问,傅星歪着头忙问道:“你不舒服?”   裴璟摇摇头,“不是你说身子酸软,让刘大夫给你瞧瞧。”   “我这是劳累过度,又不是生病。”傅星嘟囔着:“而且青叶给我按摩了,现在身上也不酸痛了!”   她的话一落,刘大夫立即红了脸,痛心疾首地看着裴璟,“大少爷,老夫知道你这个年纪火气重,又新婚燕尔,但是你现在的身子不能折腾,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傅星听得懵懵懂懂的,裴璟却被刘大夫的话羞红了脸,脑子不自觉的闪现成亲当晚的场景,他偷瞄了旁边的小姑娘,心里有些发虚。刘大夫瞧他没有吭声一脸心虚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不善地看了傅星一眼。虽说他们闺房的事他一个外人不该插手,可是这件事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病人的身体,他是一个负责人的大夫,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少夫人……”   他才刚将话题转向傅星,就被裴璟不耐地打断,“好了刘大夫,你还是好好给少夫人瞧瞧。”   刘大夫隔着丝帕搭脉,他一摸便知道自己误会了,神色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眼裴璟,旋即他神色有些凝重。   “少夫人怎么样了?”   “少夫人身体亏空严重,若不好好调理,恐日后难有孕。”刘大夫扫了眼裴璟,那淡漠的脸上好似覆上了些许看不清的怒意和狠厉,刘大夫霎时收回视线,低着头走到旁边写药方。   裴璟摸着小姑娘乌黑的秀发,温声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刘大夫的医术很好,他一定会把你的身体调理好。”   “那我是不是要跟你一块喝药啊?”傅星想起裴璟那苦涩难闻的药,脸上顿时皱巴巴的,那么难喝的药裴璟怎么是怎么面不改色地喝了这么多年。   “习惯了!”裴璟听着她的问话,淡淡道。他从记事起就开始喝药,一直喝到现在,也没觉得有多么难喝,瞧着小姑娘痛苦的表情,他低着声音哄道:“咱们是夫妻,同甘共苦不好吗?”   “不好!”   裴璟听她脱口而出的拒绝,脸上的表情一凝,却听见她继续道:“既然你已经习惯了,你就把苦得都吃了,我吃甜得就可以了!”   呵,小姑娘还真是会想!裴璟收回被小姑娘扯着的袖子,冷声吩咐刘大夫多下几两黄连,去火!   事情了了,刘大夫提着他的药箱走了。离开之前,他劝诫道:“听说你今日吃饭晚了半柱香,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爱惜,如今你已经成亲了,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少夫人多想一下,饭菜和药要按时吃,还要多注意休息,不要整日抱着书啃。”   瞧着裴璟神情淡漠,压根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刘大夫无奈地摇摇头,做大夫地就怕遇见不配合的病人,他侧头对傅星道:“大少爷身子需好好保养,少夫人你平日里多上点心啊!”   傅星很认真地保证,刘大夫一走,她就让长福取来笔墨将裴璟每日的作息都写下来。原本她要自己写的,但是在蓝水星球用惯了签字笔,拿着毛笔她无从下手,为此还得了裴璟一个嘲讽的笑。   在蓝水星球好歹也是个高材生,谁知到了这里却成了文盲,傅星郁闷地托着腮,视线落在宣纸上,她不懂书法,但是裴璟的字笔锋凌厉,跟他本人温润的性格很不相同,不是说字如其人吗?   裴璟察觉出她的打量,抬眸朝她笑笑:“这字怎样?”   “也就那样吧!”傅星想到他的嘲笑,将夸耀的话吞下,故意摆出嫌弃的眼神,“还没有镇上的夫子写得好。”   裴璟将纸扔给她,神色如常地起身净手,好似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傅星拿着这作息紧跟在他身后,声音多了几分软糯:“裴璟,既然纸笔都摆在这里,你再写帮我写个东西吧?”   裴璟结果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脸上是惯有的淡然,“我写得不好,你去找镇上的夫子写去!”   “没事,我不嫌弃!”傅星露出一个讨巧的笑,拉着他的袖子不住地晃着,“裴璟!你帮帮忙嘛。”   裴璟斜了她一眼,平声道:“傅星,你该叫我什么?”   “夫君~你就帮帮我吧!”傅星听他这么一提,立即反应过来,弯着眼睛喊了他一声。   她的声音本就甜软,如今这样温声撒着娇,更是让裴璟心中舒舒服服,十分受听,他浅笑:“写什么?”   “你不是说以后这院子是我的家,我可以做主吗?我要把你所有地承诺都写下来,”等他不认账的时候拿出来,这样他就不好赖账了!傅星嘿嘿笑道。   裴璟自然也听懂了她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淡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模样,他沉着嗓音道:“你还是自己去找夫子写吧!”   说完,他就转身去了书房。   傅星朝长福看过去,“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又不写了?”   长福看着不在状态的少夫人,心里暗暗叫苦,但是这是主子们之间的事,他不好插手,“大概是少爷累了吧。”   傅星没多想地认同了他的解释,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作息表,柔声交代道:“你可要记得提醒裴璟,千万不要让他看久累着了。”   虽然少夫人不开窍,但是她还是想着主子,长福脸上乐开了花,恭敬地点点头。   今日阳光明媚,天空碧蓝如洗。阳光投过来的光柱落在屋里,光柱里的微小浮尘在上下漂浮着,傅星透过窗户瞧着她们昨日开垦的泥土,眼神微动,她虽然现在身上没有今早那么痛,但是她却不敢再轻易去干活了,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院子里的树木花丛,她唤来青叶陪她出去走走。春光这么好,怎么能待在屋子里辜负了呢!   给院子里其他丫鬟留了话,傅星带着青叶逛园子。   水榭花开,蝶飞鸟鸣,花草树木都露出勃勃生机,这种美景在蓝水星球是见不到的,傅星一出院子就像是放出笼子的小鸟,蹦蹦跳跳地朝着花奔去,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闻闻那个,活泼地像个孩子。   这些景色青叶常见,并没觉得有什么可惊喜的,但是看着活力无限的少夫人,她心情被她感染了,觉得这些美景今日格外的好看。她忍不住建议道:“这些花可以摘的,少夫人不如摘些花回去,少爷见了一定很高兴。”   傅星想到裴璟待在院子里不能见到这样的美景,确实有些可怜,她笑着将眼前一朵艳丽的花摘了,“你们少爷喜欢什么花?”   “我们少爷什么花都喜欢。”只要是少夫人摘得。后面一句青叶故意没有说出来。   两人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花花草草上,并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裴珠。裴珠看着兴高采烈的傅星,觉得那杏眼中的笑莫名刺眼,她以为对方嫁给裴璟,应该是一副愁眉苦脸,生无可恋的丧气脸,可是她却红光满面地逛着院子。一切并没有照她预料的方向发展,裴珠脸色有些不好,忍不住开口道:“哟,这不是大嫂吗?怎么就你一个人,我大哥呢?”   “你找裴璟啊,他在康乐院。”傅星本不想理她,但是想到自己是个长辈,不应该那么小气,所以她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前面那条鹅卵石路之后向右拐……”   裴珠听着她一副女主人的样子给她指路,心中窝火。这是定北侯府,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她一个外人怎么敢在她面前摆女主人的角色,压住心中的火气,她讥声笑道:“大嫂,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让大哥陪你,该不是想着在这里偶遇什么人吧!不是我说你,你已经跟大哥成亲了,就不要再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免得到时候两手空,连你这大少夫人的位置都保不住!”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珠姐儿还是好好想着怎么学规矩。免得到时候出去丢了心定北侯府的脸。”傅星看着手中的花冷声还击。   她一提起,裴珠就想起了昨日的难堪,又气又恼,跺脚娇喝道:“傅星!你一个冲喜的有什么好得意的,心心念念的裴钰过几日就要娶阿敏了,你就躲着哭吧你!”   傅星不耐烦地皱着眉,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总是揪着原主的以前不放,照这样下去,原主就算是想放手也被他们逼得放不了手。她冷眼直视地看着裴珠,“我再怎么不堪也是你大嫂,裴珠,看来你的规矩还是没学好,要是二婶教不好你我不介意帮忙!” 第十章   不过是个乡下的野丫头,凭什么教训我,裴珠怒瞪着她,“傅星,你别小人得志,等我拆穿你的真面目,有你哭得时候!”   “我就喜欢小人得志,裴珠,你不认也得认,我是裴璟名正言顺的夫人,府中的大少夫人,”傅星眼里划过讥讽,毫不留情地还击道:“而你要是名声坏了,可不一定有我这么好的运气。”   她的这话直接戳中了裴珠的心,她现在年纪不小,二夫人正在给她相看人家,她脾气火爆不受拘束,高门大家不喜欢这样的主母,而其他寒门新贵她又看不上,如今因为亲事上的事没少受人取笑。可她们取笑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傅星这样一个野丫头也敢嘲笑自己,“傅星,我一定会让大哥休了你!”   “裴璟才不会听你的话呢!”小说中裴璟发现原主陷害傅敏的小动作都没有休妻,而她穿过来一直都安分守己,他怎可能会休了她!傅星嚣张得朝她抬抬下巴,又转身朝池塘边摘花。   裴珠脸色气得青白交加,眼中的怒火都快喷出来了。她看着离池畔越来越近的傅星,眼里划过一丝恶毒。   “傅星,你去死吧!”她用力朝傅星推去,然而下一刻,眼中的得意顿时变成了惊愕,因为傅星身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飞快地避开她的手。   时间不过一瞬,裴珠就自作自受地栽到了池塘里。傅星蹲在池塘看着在水中扑腾地裴珠,在她面前当众演示了什么叫小人得志,“裴珠,这太阳虽然大可你也不用跑到池塘里洗澡啊,哎呀,你洗澡就洗澡,怎么还喝起来了。”   裴珠的丫鬟们急了眼,但是她们都不会水,纷纷朝四面八方呼喊求救。傅星趁着这段时间狠狠地嘲笑水中的落汤鸡。   不一会儿倒是来了不少小厮,可是瞧着池塘里的是裴珠,面露犹豫,不敢下去。这要是下去救了裴珠,非但得不了奖励反而会被惩罚,这桩买卖小厮们心中清楚,纷纷看向傅星,希望她能给个准话。   瞧着裴珠快要力竭,傅星遗憾地收回视线,朝旁边人吼道:“你们愣着干嘛?还不救人!”   小厮们为难地看着池塘,最后还是青叶提醒道:“裴珠小姐是闺阁女子。”   她的话刚说完,一个中年嬷嬷拿着竹竿走来,裴珠抓了好一会儿竹竿,最后才被拉了上来。   看着瑟瑟发抖打着喷嚏的裴珠,傅星啧了一声,一改刚才的嚣张,低声劝道:“珠姐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想要洗澡回房间去啊,在这里就洗澡,啧!看来确实应该让二婶好好教教你了。”   “傅星!你……阿切~”裴珠打着哆嗦看着幸灾乐祸的傅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后,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连狠话都说不出来了,傅星挑眉,朝傻站着的丫鬟斥道:“你没瞧见你家小姐都冷成这样,还不快带她回去,回去让刘大夫开点药。”   这是咒自己感冒,裴珠眼睛升起一股戾气,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傅星并没有给她机会,笑着闻了把花香,步子轻快地走了,浑然不管身后想要用眼神射穿她的裴珠。   青叶回头看了眼被众人围着的大小姐,被她那阴狠的眼神吓得一抖,她不安地问道:“少夫人,她不会记恨上您吧!”   “她早就记恨上了我,有没有今日这事都是一样。”傅星不以为然地拨了拨花瓣,深吸一口花香气,无辜地笑道:“而且她落水确实跟我无关,我从头到尾可没碰过她。这点你可要为我作证!”   青叶点点头,瞧着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暂时将心中的不安压下,“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少夫人你先将这件事给少爷说一下,以免外人乱嚼舌根,让大少爷误会您。”   傅星觉得她说得在理,笑着点点头。   她们回了康乐院,裴璟还在书房里待着。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休息,傅星想到刘大夫的叮嘱,捧着花就朝书房走去。   阳光璀璨,透光窗户落在书案上,裴璟垂头静坐,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上的书,屋子里透着一股安静祥和。   听见有人走进屋子,裴璟的目光仍落在书页上,随意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你该休息了。”   小姑娘的声音如铜铃般清脆悦耳,裴璟抬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浅笑道:“你又跑哪儿玩去了?”   傅星将花递到他面前,炫耀似的问道:“好看吗?”   “给我的?”   小姑娘笑着点点头,随着她的动作,耳坠一晃一晃的,晃得裴璟心都跟着快了一拍,她说:“我瞧你整日待着这院子里,这好好的美景就这样错过了,所以我就带了些回来。等我身体好了,我就在这院子里种上满院子的花,到时候你不用出去也能欣赏到这些艳丽的花。”   一股暖流直涌心口,裴璟心口热热的,他将小姑娘搂在怀里,下巴磕在她的头上,正感动着,就听见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裴璟,你看我都对你这么好了,你是不是应该帮帮我的忙?”   裴璟以为她说得是早上那事,想也没想的答应了。   傅星将刚才在池塘边发生的事没有隐瞒地告诉了他,末了还再一次表明自己的无辜:“她真的不是我推下去的。”   听到裴珠想要推小姑娘落水,裴璟墨玉似的眼睛升起一缕戾气,看来是他平日里太过温和,都以为他好欺负!以前他可以不管不顾,但是现在……裴璟看了眼小姑娘,温声安慰道:“既然她落水不干你的事,你怕什么?”   傅星想了想也是,一转眼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侧目朝书案上瞧,但是这些字认识她,她却不认识这些字,略微一扫便收回了视线。   她的小动作裴璟自然注意到了,忽然来了兴致,想要教她识字,“星儿,侯府的少夫人不需要太多的文采,但是字应该要认识。”   傅星没想到自己在蓝水星球好歹也是个高材生,谁知到了这个时代,居然成了文盲,她也知道裴璟说得有道理,因此没有反驳,“那你给我请给女夫子吧!”   裴璟视线落在书案上的宣纸上,神态没什么变化。傅星没心没肺地让人把花插好,又跑到裴璟面前闹道:“裴璟,我瞅着你整天没事干,要不你叫我识字吧!”   裴璟将视线从纸上移开,眼睛荡着笑意,“我收费很贵的。”   “你我夫妻,何必计较这么多。”傅星笑嘻嘻地道,“而且你这么聪明,肯定是个好夫子。”   她的这句话让裴璟心里乐开了花,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三字经》递给她,“你先看看,有哪些不懂地就问我。”   傅星搬了个玫瑰椅坐在他旁边,接过他的书,随手一翻,一对灿如星子的眼睛直盯着他,坦诚而直白地道:“我都不懂。”   裴璟略有些诧异,她都被认回齐国公府了,他们居然没有给她请女夫子!裴璟瞧着小姑娘那明亮的眼睛,好性子将书翻开,柔声细语地教她识字。   他的声音清冽如碎玉,尾音略微气息不足。傅星根据他的读音默默在脑中给那些字按上拼音,没过一会儿,他教得这些她都会认了。裴璟也发现了这点,他微微侧目,原来自己这个小姑娘读书的天分也不错。   过犹不及,小姑娘虽然识字天分高,但他担心一次性教太多了她会吸收不了,教了两页字就停了下来,开始让她练会儿字。   读,她能靠着拼音作弊,但是写,傅星看着宣纸上不堪入目的墨迹,干笑地看着裴璟,抱怨道:“这笔成精了,不听我使唤!”   裴璟也好笑地摇摇头,抓着她的手提笔写道。入手是细腻的触感,裴璟看着小姑娘笑盈盈地眼睛,眼睛微弯。   有他带着,这次的字比刚才好看多了。傅星自己写完,立即仰头看向他,裴璟很上道地夸了句不错,逗得她信心高涨,垂眸坐着写。   屋外日光融融,花木盎然,屋内一个看书,一个练字,和谐美好。裴璟抬眸瞥了眼认真写字的小姑娘,一种岁月静好油然而生。   最终这种和谐是被青叶打破,她眼含担忧地看了眼没心没肺的少夫人,“大少爷,夫人请少夫人去一趟北院。”   侯夫人是她的婆婆,既然她让自己去,傅星想也没想就起身往北院去。但是裴璟拦住了她,看着她衣衫上的墨迹,建议道:“你还是换一身衣服吧。姨母仁厚,这点时间她是不会计较的。”   傅星顺着他的视线瞥了眼自己身上,艳丽好看的衣服此时却被墨迹染脏了,她挠挠头笑了笑,转身就去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就见裴璟立在院子,身边是长福推着轮椅。   “你也要去?”傅星诧异地看着裴璟,她记得丫鬟们说过他平日里喜欢呆在自己的院子,很少外出!   “嗯”裴璟瞧她出来,自觉地坐在轮椅上,解释道:“我也去给姨母请安。”   青叶偷笑,平日里大少爷很少往北院去的,今日分明是担心少夫人受委屈。   傅星没有多想,点点头,从长福手中接过轮椅,慢慢推着他往北院去。她一边推着,一边给他介绍沿途的美景。裴璟平日里很少出门,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好好让他观赏品鉴。 第十一章   小姑娘叽叽喳喳地给他介绍美景,原本也没觉得这院子有多好看,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一切都格外的有趣。裴璟坐在轮椅上,听着小姑娘说着那些花花草草多么好看多么清香?   夫妻俩优哉游哉地在府中走着,可怜了一边暗自着急的北院丫鬟。夫人和二夫人都在正堂等着他们呢!要是去晚了,最后遭罪的还不是她们当下人的。   那丫鬟瞅了眼游玩似的少夫人,又暗瞟了眼面上看不出情绪的大少爷,出声催促道:“少夫人我们还是走快点,这院子里的美景什么时候都可以观赏,但是夫人们还在正堂里等着呢!”   这话虽然是提醒,但细细听来却夹杂着一股轻视,有些刺耳。长福自少夫人抢了自己的活,他就一直低调地走在他们后面。俩主子一个说得生动活泼,一个听得津津有味,多么和谐美好的画面,谁知被这没眼色的小丫头给破坏了,他暗自瞪了一眼煞风景的丫头。   他好歹也是个管事的,小丫鬟这点小心思他一眼就看破了,无非就是看在他们大少爷脾气好,待下人宽容,要是其他主子,她能这样胆大吗?长福的眼睛浮现一丝寒意,就算他家主子再宽厚,也不应该让一个小丫头欺负到头上。青叶注意到了他的戾气,暗自扯了扯他的袖子,无声地摇头制止了他。   “这院子的风景太美了,我一下子也介绍不完,母亲在北院里等着咱们,也不好让长辈们久等。等回来的时候,我再推着你在这院子里好好逛逛。”傅星的兴致被丫鬟的语气给破坏的一干二净,但她知道这丫头的话没错,上一次他们去晚了,夫人她没有责怪他们,他们不应该得寸进尺,次次让长辈们久等。傅星笑了笑,俯身朝轮椅上的裴璟说道,他这么小气,要是被小丫头的话给刺激了,还不得在心里生闷气。   那小丫头听见她这样说,暗自松了口气。少夫人跟大小姐发生争执后大小姐落水的事已经传遍了全府,而如今大小姐正在北院闹着,她出来的时候苏妈妈可是打了招呼,尽快将少夫人请来,早点把事情解决了早点让主子休息。   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可得罪不起苏妈妈,少夫人才来府中几天,不会生气在她的意料之中。府中都说大少爷脾气好,他应该不会计较这点小事吧!小丫头悄悄打量了坐在轮椅上看不出喜怒的大少爷,没想到被正主抓个正着,那眼神不复之前的温和,阴沉沉地,吓得她身子一僵,等到他的视线移开,她才暗自吐了口浊气。   小丫头那口浊气还没有吐完,就听见她没放在眼中的少夫人继续道:“小丫头挺忠心的,我挺喜欢的。就赏你站在这里好好的帮我们观赏风景吧!这美景这么好,两三个时辰恐怕是看不完的。”   她语气说得随意,却让那丫头脸一下子白了。她去请人,结果人到了而她却不见了,苏妈妈肯定会以为她在偷懒,而且她还有那么多活要干,要是做不完就没饭吃。小丫头跑到他们跪下,“求少夫人收回成命,这院子的美景甚美,但是奴婢人贱,只想回去干活,求少夫人成全!”   她虽然说着自己人贱,身体却挺得直直的,眼睛不屈地看着傅星,纤长的睫毛沾着水泽,原本清秀的容貌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在她这副姿态下,傅星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小说中的恶毒女配,她挑眉,将这个难题抛给了裴璟,“她是你府中的丫鬟,你说该怎么赏?”   有好处的时候就是她家,遇难处的时候就成了他家,裴璟都快被她这逻辑给气笑了,“什么我府中,这也是你家,既然少夫人忘了,那小的就再提醒你一次!”他没好气地转身瞥了她一眼,威胁道:“要是你再忘了,康乐院的东西你就不准碰,昨儿你种的东西我让长福给挖出来扔了!”   “你敢!”傅星一听他要把她辛辛苦苦种的绿植给扔了,当即怒瞪着他,警告道:“你要是敢把我的绿植给扔了,我就把你给扔出去!”说完,她又侧目瞪向后面的长福,“你要是把我的绿植给扔了,我就揍得你满地找牙。”   担心自己这话没什么震慑力,傅星现场表演了什么叫大力出奇迹。   个头小小的少夫人居然把大少爷给抱了起来,还是连人带椅子,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把椅子举得稳稳地,青叶不可思议地瞪着傅星,心尖颤抖。而被警告的长福此时眉头狂跳,丝毫不怀疑她话的真实性,“少夫人,奴才知道了,您还是快把少爷给放下来吧!”虽然这个高度不是很高,但他还是心颤颤,生怕少夫人一个不小心就把大少爷给摔了。   “没事,我力气大着呢!摔不着你主子。”她的话刚落,手上就晃了几晃,吓得长福他们忙上前帮忙把轮椅放下。   身体落地好一会儿,裴璟抓着扶手的手这才微微松了,他指尖微颤地指着傅星,“你……”   “我错了!”傅星将他伸出来的手包裹,蹲在他面前,眼神恳切而无辜地看着他,“要不是你先威胁我把绿植扔了,我也不会为了增加威慑而将轮椅抬起来,你就不会受此遭。”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裴璟从小姑娘眼中读出了这些话,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小姑娘就是个爱较真的性子,他没事威胁她干嘛,裴璟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他木着脸,“走吧,姨母还在等着我们呢!”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连音调语气都没有变化,但是傅星知道他还在生气,外人都说裴大少爷性子温和,可是这几日的相处,傅星觉得流言真的不可信。裴璟这家伙最是小气了,她要是不把他的气消了,他一定会闷在心里闷很久的,他的身体已经差成这样了,可不能再郁结于心。   后面的路都是长福在推轮椅,傅星一边走着,一边装可怜认错,而裴璟那个无情的家伙,一直沉默冷面,让人看不出情绪。至于北院那个不长眼的丫头,青叶转身看着她笔直挺拔的脊背,嘴角扬起一丝讽笑。   傅星他们刚走到正堂门口,屋子里裴珠煽风点火的声音就从内传到了外面,“大伯母,都这个时候还没有来,这傅……大嫂分明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这个当婆婆的可要好好管管她,否则她就要爬到你头上了。”   “娘,那个女人确实不像话,这才刚进门几天,就闹出了这么多事,要是不教训教训,恐怕她今后都不把你放在眼里!”   这个声音是裴珍的,傅星想到新婚夜见到的那个娇俏的女孩,原本的几分好感被这几句话给消磨掉了。   这几日她自认为安分守己,可是这府中一个个还是觉得她有错,傅星有些烦躁地皱着眉头,忽然,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她侧头看向那人,他面上还是一贯的木着脸,看不出什么。   傅星回握,嘴角微勾,悄声凑到他耳边道:“我发现你们真的好爱翻旧账。我都已经嫁给你了,她们还是看不惯我,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看来在她们心里,你这个大哥也没多大的分量,所以连带着我这个嫂子也能随意编排。”   裴璟这一次没有沉默,他俊眉微敛,乜了她一眼,肃声道:“你别胡说!”   傅星听着屋里裴珠她们还在说自己的坏话,暗自翻了个白眼,扶着裴璟慢吞吞地进去。裴珠正提起她掉入池塘的事,在她的口吻中,这件事全都是傅星的错。自己好心去提醒她已经成亲了,就应该安分守己好好陪着大哥,夫妻俩借机培养感情,这话大抵触及了傅星的伤心事,所以对方恼羞成怒,一把把她推入池塘。   这是揪着以前的事没完了!傅星可不愿意接受她破的脏水,跳出来高声斥道:“你胡说!明明是你记恨我昨日敬茶的事,想要推我入水,结果你自己反倒落了水,要不是我让下人们救你,你恐怕不知道还要在那冷水池塘里跑多久?早知道你会恩将仇报,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她的这话半真半假,避重就轻,反而比裴珠那话更有说服力。裴珍原本被堂姐的话洗脑,认为傅星并不适合大哥,但是此时听了她的话,她又心生怀疑。   傅星那话确实符合她的性子,察觉到侯夫人投来怀疑的视线,裴珠又急又气,颤着手指着傅星尖声道:“分明是你自己不守妇道,想要偶遇纠缠二哥,被我识破恼羞成怒,推我入水,现在却在这里颠倒黑白……”   “裴珠!”侯夫人一听她把那事捅破,忙打断了她,“你是着凉发烧说胡话吧!”说完,还拼命给她使眼色,此刻的侯夫人还以为裴璟不知道傅星喜欢裴钰的事,还想把这个秘密瞒下去,可是裴珠并没有称她的意,“大伯母,大哥早就知道那些事了。”   侯夫人朝坐着喝水的裴璟望去,但是她这个侄子一向喜怒无色,她也看不出他的半点情绪。   一切都说破了,裴珠瞧傅星没吭声,以为自己找到她弱点了,更是揪着她喜欢裴钰这件事说。   噼啪一长串地说着傅星为裴钰做得的各种没脸没皮的事,而在裴璟听来却是傅星对裴钰各种痴情,心里闷得难受。   傅星也听得烦腻,黑着脸冷声道:“够了,你们一个个都揪着我之前的事不放,是不是因为在你们心中,裴璟不如裴钰!我想跟裴璟好好过日子就是想借他接近裴钰,可是现在我告诉你们,在我心中,裴璟比裴钰好上千倍万倍,我不喜欢裴钰,我现在喜欢裴璟了,之前那是因为没有遇上他!” 第十二章   她这话炸得裴璟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开出七彩斑斓的花。墨玉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傅星,此时的她格外的夺目耀眼,灼得他眼睛发烫,涩涩的。   世人皆知侯府有个鲜衣怒马的二公子,年纪轻轻便封少将军,战功赫赫,威名远扬。而他虽然能过目不忘,肚有书万卷,可外人提起他裴璟,也不过是侯府大公子,裴钰的哥哥。   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他弟裴钰的光环下,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如裴钰,连他自己也曾这样认为,可是今天,有一个人告诉他,他比裴钰好上千倍万倍!   裴璟,你其实没有那么糟糕!看吧,不是还有人识货吗?   裴璟看着手上的青瓷茶盏,偏着头笑了。   傅星这话一出,屋子里连空气都带着安静,裴珍看着大哥眼睛荡着笑意,又看着一脸笃定的傅星,眼睛弯弯,但是高兴不过一瞬,她又敛起了笑容,微微发愁,大哥现在是幸福了,可是柳姐姐怎么办呢?她那么喜欢他。   话说得这么漂亮,但是她裴珠一个字都不信,一个前途光明的少将军,一个是随时断气的病秧子,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选哪个?“你胡说!你昨日分明就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清脆的杯盏破碎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发声处望去,裴璟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手滑!”而后朝小姑娘招手。   侯夫人嘴角一抽,刚才还拿得稳稳的,偏偏这个时候手滑。傅星的话她自然不信,但是瞧着裴璟一招手,那丫头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关心,心里感慨,傅星这丫头还真是能屈能伸!   裴璟听着小姑娘的关切的问候,动作不太温柔地撸了把乌云般的秀发,无视小姑娘不满地谴责,他抬眸朝裴珠望去,平声道:“我知道在你们心中我这个当大哥的没出息,你们看不上,觉得我给你们丢面子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神一改先前的温柔变得阴冷,“既然我是你大哥一日,你就得敬我一日。而星儿是我的妻子,你大嫂,裴珠你是侯府的大小姐,该有的尊卑还是该拿出来。我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已经学好了规矩,否则……我不介意找皇后娘娘帮忙!”   当今皇后是裴璟生母的好友,这些年来对他照顾有加,他想请她帮忙也是很容易。裴珠咬着嘴唇,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裴璟这句威胁正好掐住了她的七寸。   皇后被尊为天下女人的典范,要是被她呵斥的贵女,嫁入高门望族那是微乎其微,而她本就亲事艰难,要是皇后娘娘再插手,她这辈子就要成老姑娘了!   侯夫人瞧着屋子里气压有些低,眸子微动,出声打着圆场,“裴珠,这件事确实是你的不对,还不快道歉。”   裴珠紧紧捏着手帕,知道自己应该立即认错,但是一想到自己要对傅星这个野丫头认错,她心里就气得直呕,嘴皮子动了几下,却难堪地说不出一个字。良久,她含糊地道了歉。   傅星瞧着她双眼挂着水珠,心中有些好笑,她故意将手放在耳廓边娇声道:“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裴珠向来心气高,能这样认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原本以为傅星会想昨日敬茶那样不跟她计较,没成想傅星仗着有裴璟撑腰,得寸进尺地羞辱她。裴珠强忍的泪水就这样留了下来。   她虽然是侯府的大小姐,但是平日里向来不拘小节,哭得时候也不顾及着好不好看,直接大大咧咧地嚎着,哭声凄惨,闹得人耳朵疼。侯夫人被裴珠的阵势吓了一跳,暗自翻了个白眼,她不明白二房是怎么教出裴珠这般泼辣无礼的性子,不过想到一个花天酒地,一个关起门来不管事,教出裴珠这样的大小姐也不奇怪。   屋子里裴珠的哭声像魔音似的徘徊着,傅星听见这声音就想起了小绿那头疼的魔音,生怕她把小绿给感染了,她蹙着眉冷声喝道,“够了!你闭嘴!”   裴珠听了她的话反而哭得更大声了,赫然一副要把屋顶震垮的架势。然后,又一声清脆的瓷器声响起,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裴璟神色无辜地看着地上的摔得七七八八的茶盏,淡然地道:“手滑!”   一次能说是手滑,接连两次都这样,裴珠也算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裴璟,他的眼睛幽深似一汪寒潭,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想到他的警告,裴珠抽抽泣泣地打了个嗝。   裴璟牵着傅星起身朝侯夫人福了个礼,转身离去,期间没有给裴珠一丝丝眼色。他们走到门口,傅星顿了顿,转过头看着脸上挂着泪水的裴珠,“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是裴璟是你大哥,我们夫妻间如何也轮不到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来指手画脚!要是我再听见你揪着以前的事不放,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完,她亮出了自己的拳头,凶狠地朝她呲牙。   两人走到门外,就听见侯夫人怒斥裴珠的声音传来。傅星抬头看着高大的裴璟,正想夸他几句,就听见他急促地咳嗽声,紧接着,他半个人的重量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也亏得她现在力气大,要是原主,早就被他压倒了。   傅星给他顺着气,两人走得慢,侯夫人罚裴珠抄佛经的事随着风声飘来,“她怎么不趁我们在的时候罚裴珠,偏偏等我们走了才算总账,一点都不解气!”   “你还想看啊,那咱们回去!”裴璟听见小姑娘的嘀咕声,故意逗她道。   “别介,我就是说说而已!”傅星急忙拉住他,侯夫人不当着他们的面惩罚裴珠,给裴珠留面子的同时又帮他们把仇恨值拉满。看来裴璟这个便宜继母也不如外面那么看重他嘛!傅星看着纤瘦的裴璟,心里升起了丝丝怜悯,既然这家伙这么可怜,她以后就对他好点。   在北院耽搁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已经夕阳西斜,嫣红的晚霞把池柳水榭照的似抹了一层胭脂,艳丽非凡。傅星喜欢这样的景象,坐在回廊的木椅上,安静地欣赏着。   裴璟看多了小姑娘闹腾的时候,这样安静地时候还是很少见到,夕阳的余晖落在小姑娘坐的木椅上,落在她的身上,裴璟忽然生出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他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小姑娘在北院说得那话,眼神光芒跳跃,他走近,假装不经意地问起,“你在北院说得话是真心的吗?”   傅星想都没想地问道:“你说的哪句?我在北院说得话可多了!”   裴璟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就是你说我比裴钰好,你不喜欢他喜欢我。”他说完这句,眉上不由自主地染上喜色。   他这一提示,傅星顿时想起了这话,她歪着身子忙解释道:“前半句是真的,后面那半句是我胡诌的。”担心他误会,她再一次补充道:“我们才认识多久?我又不是花心大萝卜,怎么可能见一个爱一个。”她是喜欢他……的脸!   裴璟脸上的笑渐渐隐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样子,阗黑的眸子划过自嘲,原来是他想多了。   正值春季,虽然白日里阳光明媚,但是傍晚的春风还是微凉。傅星蹦蹦跳跳地跑回屋子里,独留裴璟失神地看着慢慢暗下来的天色。   一小会儿后,身上被覆上了一层暖和的大氅,裴璟侧头看着给自己整理大氅的傅星,无神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听着小姑娘絮絮叨叨的话,裴璟好脾气地点头认错,听话地跟着小姑娘一起进了屋。   她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她要跟他同床共枕一辈子。裴璟看着身上的大氅,眼睛闪过势在必得,既然是她自己撞上来的,他就不准备放过。他这辈子想要的东西很少,而她恰好是最迫切的那个。   裴璟躺在床上,估摸着小姑娘已经睡着了,他从锦被里伸出手抓着那白嫩的小手,持子之手,与尔偕老!他嘴角挂着微笑睡去。   傅星是被小绿给闹醒的,“主人,您快醒醒,裴璟好像有点不对劲!”   屋子里留了一盏琉璃罩灯,清幽的灯光透过纱幕照到床上,昏昏暗暗,但是傅星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身旁这人睡得不踏实,将手从他手中挣开,又覆在他额上,这上面的温度烫得她手一缩,她慌忙起身朝外面唤人请大夫。   康乐院的灯火明亮,院子里的下人如临大敌,要知道大少爷可是很久都没有病这么重。瞧着刘大夫一脸凝重,摸着山羊胡不停唠叨着不应该,青叶急红了眼,忙问道:“大少爷究竟怎么样了?老头你行不行啊!”   要是从前刘大夫可能会反击几句,但是此时他的心神都被裴璟这突然的高温给占据了。他自认自己医术高超,但是这两天却给他沉重的一击,大少爷这两次病发他竟然查不出半点缘由。   傅星瞄了眼刘大夫为难的表情,又将视线落在床上生病的那人身上,眸色深沉。而她的脑中,小绿正在跟她普及裴璟生病的缘由,据小绿推测,裴璟接连的病发是因为能量球的缘故,而且它猜测,裴璟接下来还会生几场病,但是不用在意,这人命大死不了!   都烧成那样了,要是再不降温,这家伙就算不死也会烧成傻子。裴璟已经够可怜了,傅星可不愿意他成为傻子。 第十三章   满世界都是火,火光烟雾混杂,裴璟睁开眼就看见自己被大火包围,火势不算大,要是他现在奋力一搏还是可以出去的,但是瞧着火舌舞蹈,他释怀的笑着,终于可以对这个无聊的世界说再见了。   然而在他闭眼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现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睛和那句“我觉得你比裴钰好上千倍万倍”的话,他不是孤身一身,他还有小姑娘。裴璟猛地睁开眼睛,火势一瞬间变得很大,温度灼热,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烤化似的。   火势太大,裴璟捂住口鼻,瞧着离他越来越近的火苗,心里满是不甘。他这一生平淡如死水,傅星的出现就是将他这汪死水搅起波澜,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将这波澜细品,他就要离开了。裴璟苦笑,被烟呛得眼睛发红,他绝望地看着火舌离自己越来越近,头顶的横梁砸了下来,眼看就要砸在他身上,傅星不知从哪里跑来扑在他身上。   看着呼吸越来越微弱的小姑娘,活泼的生机一点点消耗,裴璟疼得不能呼吸,睁着眼睛任由泪水溢了出来。   慢慢地,整个画面越来越模糊……   裴璟睁开眼,天已经大亮,缕缕亮光透过缝隙闯入屋里,旁边的床被是已经冰凉,想来那人已经起床多时了吧。忆及刚才那个梦,裴璟缓缓吐了一口浊气,还好是梦!他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总感觉自己哭过似的,而且浑身无力,他想要起身都很困难。   那真的是梦吗?裴璟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慌乱,被子一掀直接跑了出去。   青叶正在廊下和红枣她们清点回门的礼物,瞧见大少爷行色慌张地出来,脸色骤变,“大少爷,您怎么出来了?这外面天气冷,您还是赶快把衣服穿上,小心又着凉了!”   她这话刚说,裴璟就很应景地咳了一声,吓得她眉心一跳。昨晚的惊险还历历在目,要不是少夫人提议用烈酒给主子擦身,她家大少爷恐怕……青叶着急地跑到屋里将披风取来给裴璟披上。   院子里所有人都在,唯独他心中想得那个人不见踪影,裴璟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却固执地认定小姑娘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美景。   他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可是却不敢问院子里的其他人,生怕从他们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   大少爷一起床就在院子里乱窜,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而且早上寒气未散,他这大病还没好,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身子支撑不下去。青叶咬着唇,转身朝西厢房跑去。大少爷性子倔强,如今也只有少夫人能劝住他了。   傅星昨晚提议用烈酒降温,刘大夫直接拍板定砖让她动手,理由自然是这事是她提出来的,她比其他人熟悉,让她来放心。傅星没有错过那老头眼睛里的精明,心中哼道,这老头恐怕是怀疑这法子没用,怕被怪罪,所以这才让她这个少夫人动手,如果裴璟有什么好歹,到时候就让她顶着。   这算盘打得精,傅星不喜欢老头子的算计,但是把这病秧子交到其他人手上她确实不放心,只好认命地亲自动手。   裴璟的体温忽上忽下,直到天际吐出鱼肚白,那家伙的高温才彻底降了下来。青叶瞧她神色疲惫,就建议她去西厢房去眯一会儿。裴璟当初知道傅星喜欢裴钰的事,就已经命人把西厢房整理好,谁知成亲后两人相处还不错,谁也没有提起这茬。   傅星是真的累了,一躺下就睡着了,直到青叶把她唤醒。得知裴璟一大早醒来就发神经,傅星顿时清醒,连头发都未来得及梳洗,披着鸦羽般的秀发气冲冲地朝他奔去。外面雾气湿漉漉的,他那破身子怎么遭得住!   “裴璟,你要想死就早点说,免得耽搁大家的时间。”傅星远远瞧见裴璟优哉游哉的漫步,气得肺都快炸了,她昨晚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把他从阎王殿里抢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他这样糟蹋的。傅星跑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他一把抱了个满怀,“原来你没死啊!”   “我当然没死,你都还没死,我怎么可能死在你前面!”傅星没好气地推他,然而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烧坏了脑子,把她搂的很紧,她随手一推居然没有推开。   傅星在他怀中挣扎,裴璟哑着声音道:“别动!”   他的声音一如既然,但是傅星却从里面听到了丝丝脆弱,想到昨晚他拉着自己的手哭的样子,没心没肺的傅星难得心软,任由他抱着。   凉风吹来,携裹着些许清晨的雾气,傅星因为太着急并没有穿外衫,如今被这凉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的这声喷嚏将裴璟从梦魇中唤醒,他看着怀中这个娇小的姑娘,捏了捏软乎乎的面颊,瞧着她疼得面目扭曲,心情这才顺畅了几分,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想要给小姑娘披上。   傅星嫌弃地斜了他一眼,“你还是自己披吧,就你那破身子要是着凉了,到时候又要麻烦我照顾!”   裴璟也没计较她的话,反而问道:“你去哪儿了?”   他不提起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傅星就来气。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好地将昨晚的事全须全尾的说了,“要不是我,你现在恐怕已经归西了,所以你这条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胡乱糟蹋!”   裴璟瞧着虎着脸奶凶奶凶的小姑娘,心情好地揉了把那乌云般的秀发,朗声笑道:“好好好!我这条命现在属于你了。”   他的口吻随意,一点诚意都没有,傅星不满意地斜了他一眼,娇声叱道:“严肃点,我是认真的!”   裴璟抓着小姑娘的肩膀,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准备把那句话认真庄重地再说一遍,但是傅星瞧着那双幽深如寒潭般的眼睛,心跳快了几拍,有些不自在地偏过脑袋,含糊道:“哈哈,我跟你说笑呢!这外面还挺冷的,我就先回屋了。”   裴璟瞧着小姑娘慌张的背影,看着自己的手,笑了,那笑容意味不明,夹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霸道。他裴璟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想要的东西必定要拿在手中才心安。   ——   傅星不明白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难闻的中药,她嫌弃地将黑乎乎的药汁端得远远的,可怜兮兮地望着青叶,“能不能不喝?我身体很好的,用食补就可以了。”   青叶好笑地看着少夫人皱成一团的脸,态度坚决地摇摇头,“少夫人还是快喝吧,要是药凉了喝着更苦。”   青叶这条路走不通,傅星又把视线转向面不改色一口将药喝下去的裴璟身上,将手中的药递到他面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夫君,咱们是夫妻!”   裴璟眼底溢着笑意,故意压着声音笑道:“娘子,为夫一直都牢记着咱们是夫妻这事,不用提醒。”说完之后他却觉得还是叫她星儿顺口些。   “既然咱们是夫妻,那夫君帮助娘子天经地义。”傅星理直气壮地说道,“这药太苦了,你帮我喝吧!”   青叶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她望向浑身透着愉快的大少爷,还真怕他色令智昏,一口答应少夫人这要求。   好在她家大少爷还有理智,全心为少夫人着想,“刘大夫是你身体有亏,这药是给你调理身体的,我这个当夫君的自然想要你好,所以这药我是万万不能帮你喝的!”   所有的后路都堵住了,傅星磨了半天还是难逃喝苦药的命运,她苦大仇深地瞪着那弥散着苦味的药汁,心情抑郁,就连裴璟让青叶取来蜜饯也不能缓解她的不快。   瞧着小姑娘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裴璟心情好得不得了,没忍住又捏了把小姑娘的脸。   傅星本就心情抑郁,这家伙居然还来招惹她。傅星将脸上的手拍掉,觉得不解气,又爬到他怀里捏着他的脸。裴璟微微挣扎,但是他这幅度在傅星的大力镇压下不堪一击。   瞧着俊美的脸在自己手上变成各种形状,傅星觉得心口的那气顺畅多了,满意地拍了拍俊脸。白皙的脸慢慢转红,她难得泛起丝丝愧疚,对上他谴责幽怨的眼神,傅星理直气壮地道:“是你想捏我的脸,我只不过是把之前的补回来。而且我也没用多大的力,是你的脸太嫩了!不过,你的脸怎么保养的,摸着比我都舒服。”为了验证她的话,她还上手摸了一下,感慨道:“柔滑丝嫩,像豆腐一般。”   说起豆腐,傅星肚子饿了,招手让青叶摆饭。   他们吃完早饭已经巳时,裴璟将衣服换好,瞧着傅星还稳坐在太师椅上,讶然问道:“你怎么还不去换衣服?今儿不是你回门吗?”   “回门?”傅星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中找到,原来古代女子成亲后是需要回门的,但是想到原主的成亲当日就立誓跟齐国公府断绝关系,傅星脸色一冷,“不去!你这身体还没好,瞎折腾什么!现在你这条命是我的,你给我好好待在屋里休息!”   从这两天的只言片语中,裴璟也推断出齐国公府对这个流露在外十几年的女儿的态度,他理解小姑娘的心思,但是他们毕竟是她的长辈。   裴璟耐着性子劝道:“世人皆知齐国公府是你娘家,要是你今日不回门,外人可不管什么原因,一定认为是你的不对。但是如果你去了,别人就算想要拿这件事做筏子也没那借口。咱们虽然看不惯齐国公府,但也不应该给别人留下把柄,为那些人承担污名不值得!”   瞧着眉眼温柔的裴璟,傅星的态度松缓,“那好吧,不过你上半夜才高烧,身体还没有复原,回门就不要去了。”免得那一大家子人把他又给气病了。   “那怎么行!”裴璟讶声道,因为情绪激动,没忍住又咳了几声,“你回门,我要是不去,外人该如何想你!”   “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情况,你现在身体最重要,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带着你风风光光的回齐国公府。这次就让我先给你开道!”傅星见他还想再挣扎,直接冷声威胁道:“你要是再继续说,我就不去了!”反正她对齐国公府那一家子没什么好感。   裴璟坐在屋子里,面无表情,傅星知道他这是在生闷气,忍不住想要逗逗他,“其实我觉得,你们读书人心眼特多!我虽然大字不认识几个,但是性子直白,不用你费心思去猜高兴或者不高兴,所以你娶了我不亏!”   她这是在暗讽自己生气却闷在心里,裴璟抬眸,直白地道:“我现在不高兴!”   “那我哄你!”傅星眼睛弯弯,晃着他的袖子,“裴璟,你别生气了!好好在家里待着,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第十四章   早上雾气大,但是这会儿太阳明媚,又是个好晴天,傅星叮嘱了几句就在红枣花生的簇拥下往侯府大门走去。顾及下人们装回门礼物,她故意慢悠悠地走着。   当她走到马车,下人们已经把礼物放好了。傅星撩开车帘,原以为空荡荡地马车此时却多了一个纤瘦的男人。“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让你乖乖在院子里待着吗?”傅星边上马车边怒声质问。   裴璟没有吭声,像个小媳妇一般低着头承受着她的怒火。   车轱辘缓缓滚动,傅星朝帘子外吼道:“停车!”马车并没有如她所愿地停下来,傅星侧头怒瞪着缩着脑袋委委屈屈的裴璟,“你让他停下来!”   “他是我二叔的人,一向只听我二叔的话,别人的话都不管用!”裴璟眸子微动,声音带着委屈。   他的说话声有些小,但还是一字不差地落入了驾车小厮的耳中。明明是大少爷自己吩咐,待少夫人上了马车,就一直往齐国公府去,期间听到什么都不能停。现在却将这锅甩到主子身上,幸亏现在主子不在这,否则定要拆穿他的诡计。小厮在心里叹了一声,手上的动作越发麻利。   马车离侯府越来越远,现在让这病秧子回去已经不太可能了,傅星狠狠剜了裴璟一眼,见他身上的衣服足够暖和,心中的怒意稍缓,但是她脸上还是怒意腾腾。   裴璟瞧着离自己远远地小姑娘,幽幽叹了声。他知道她生气自己自作主张不听她的话,但是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他要是不出现,小姑娘指不定被外人怎么议论呢。他能给她的不多,但是其他新嫁娘都有夫君陪着回门,他不想小姑娘因此而受非议!   车帘被风卷起一角,灿烂的阳光丝丝缕缕钻入马车,傅星心中还生着气,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身上,多了几分温度,裴璟悄悄移在她旁边,将手放在她手的旁边,瞧着两个袖子紧挨着,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傅星察觉到他的呼吸声,睁开眼睛睨了他一眼,挪了个位置。她现在还在生气,不想理这个固执的病秧子,她扭头“不准过来!”   裴璟心情有些沉郁,抿着嘴听话地坐在原地。   齐国公府的正院。国公夫人蔡氏坐在塌上揉着没有,柔声问道:“二小姐回来了吗?”府中嫡出的就一位大小姐,但是抱错事拆穿后,蔡氏不愿傅敏离去,便将她留了下来,她还是大小姐,而傅星则成了二小姐。   蔡氏嫁入齐国公府三年无所出,外面隐隐传言她生不出孩子,齐国公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喜,她每天做梦都是梦见自己被休弃的画面,只能每日烧香拜佛祈祷。终于有一天,菩萨见她心诚,赐给她一个孩子。   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她是千般疼万般爱,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她身上,可是十几年后突然有人告诉她,她疼错了孩子,孩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这十几年的陪伴做不得假,所以她极力把敏儿留下来。   傅敏自小被她养在身边,一颦一笑都是按照标准的贵女培养,而傅星虽然是国公府的骨肉,但是在外流落的日子把乡野泼妇的性子学了个七七八八。   一个温柔娴淑,善解人意,一个刁钻蛮横,尽给她添堵,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所以她偏心敏儿是人之常情。   可是这两日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还能听到星丫头成亲那日平静的质问,她说,“夫人,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蔡氏闭眼,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我情愿你不是,那样敏儿这些日子就不用受那些流言风语。而且我也没有你这么心狠手辣不知廉耻的女儿。”当年抱错的事又不是敏儿的错,傅星那丫头却将所有的恨都怪在敏儿身上,一边设计陷害敏儿,一边勾引敏儿的心上人,闹得人尽皆知,把国公府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一道低钝的声音响起,“你不用再抱有期待了,那个逆女就是个白眼狼,咱们给她吃给她穿,让她嫁入侯府当少夫人,可她偏不知好歹,闹着要嫁给少将军,也不瞧瞧她自己什么样!”   身为一个父亲,并没尽到半点做父亲的职责,反而对自己的女儿言辞刻薄,一点肚量都没有,而蔡氏身为母亲,也并没觉得他说的有什么不对,反而赞同的顺着他的话说,“可不是,那丫头在外面,那根早就学坏了。还是我们敏儿好,聪慧识大体,怪不得引得少将军倾心多年。”   齐国公府的头衔听着风光,其实在这个遍地都是高门贵族的京城也就那样,而且最近几年国公府并不受皇上器重,已经逐步被边缘化。因此得知定北侯府的大公子需要人冲喜,他们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因为大公子背后还有个皇后娘娘撑腰,而他们之所以赞同将亲事推给傅星,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傅敏背后有个少将军。傅星跟他们没有多少感情,多半不会为国公府着想,但是敏儿不同,她在他们身边长大,从小给她灌输着以国公府为重的想法,嫁给少将军后少不得要拉扯她弟弟一把。   俩夫妻把算盘打得贼精,心照不宣的露出一个微笑,朗声朝外问道:“大少爷呢?又跑哪里去鬼混了?”   他口中的大少爷就是傅言,只比傅敏小两岁。齐国公只有这一个独子,自然宠着捧着,没成想捧成了一个纨绔子,整日游手好闲,跟着狐朋狗友鬼混。骂不听打不动,死性不改,这么多年他们也死心了。虽然儿子不成器,但俩姐弟感情好,也不怕傅敏成亲后不帮扶她弟。   而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给那不成器的儿子铺好路,让他顺顺畅畅的。   傅星他们到的时候,齐国公府的大门紧闭,一点都没有欢迎她的意思,傅星给红枣打了个眼色。   裴璟在长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瞧着这大门一点打开的意思都没有,傅星让长福把轮椅取下来。做女婿的第一天上门,他不想在他们面前露弱,但是今天先斩后奏已经惹怒了小姑娘,裴璟偷觎了眼傅星,瞧着她脸色不是很好,识趣地坐了上去。   红枣敲了半天都没有半点动静,傅星走到轮椅旁,咦了一声,“你瞧见那门上的几个大字了吗?”   棕褐色的大门上,只有铜制的兽纹门环对称地坚守着岗位。裴璟看着红枣一下一下地敲着门环,转头狐疑地看向傅星。   “大门上写着‘这府上不欢迎傅星!’”傅星煞有其事地给他解释。裴璟白了她一眼,嘴角生硬地扯了一个弧度,招手让长福俯身,悄声吩咐了几句。   傅星虽然离他很近,但是还是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长福脸上带着不可言说的坏笑,点点头跑了。他的这副表情反倒引起了傅星的好奇心,她用手戳了戳裴璟,“你说了什么?”   裴璟放在膝上的手一顿,分给了她一丝丝轻飘飘的目光,“待会儿就知道了!”   还搞神秘?傅星切了一声,装作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跑到马车上去,未几,挑开车帘问道,“你要不要上来等,外面风大!”   裴璟自己推着轮子走到马车,站起来将手递给她。傅星一愣,随即一把拉着他上了马车。   不同于刚才两人位置隔得老远,现在傅星忘了她生气的事,趴在车窗上看外面的风景,一边看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裴璟聊着天,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说。   一刻钟之后,长福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后面还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你们究竟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且看着就好了。”裴璟平声道。他说完这句,又让赶车的小厮把马车驾到旁处,将府门前这块空地流出来。   乞丐们摆好架势,坐在府门前敲着破碗,一边敲着一边唱道:“桃花香,梨花香;女儿女婿上门啦。国公府,门敞开,孝顺礼物送进来!开门开门快开门,全家齐心乐开怀。”   傅星觉得有些稀奇,诧异地看着神色不改的裴璟,“你可真是个人才!”   裴璟将她的夸奖照单全收,平淡的神色中透露出些许得意。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空地里围了越来越多的人,眼尾抹上了几分戾气,他们既然这样欺负小姑娘,那就不怪他不留情面了。   乞丐们的歌谣不停在耳边循环,傅星歪着头,有些狐疑地问道:“这首歌谣我听着全是捧他们的话,他们都这样对我们了,为什么还要对他们那么尊重?”   尊重吗?裴璟目光扫了眼议论纷纷的人群,捧得越高摔得越惨,这首歌谣将他们的姿态放得低,就算国公府的人想要算账也不占理。百姓的眼睛又不瞎,国公府的大门紧闭着,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喜欢同情弱者,他们越可怜,大家就越同情他们。   裴璟捏了把小姑娘的嫩脸,没有吭声。小姑娘心思单纯,这些弯弯道道就不要给她说了,以免吓到她。   如他所料,百姓们的正义之心被这首歌谣勾了出来,站在国公府门前要为他们讨公道。   “你说他们会开吗?”傅星刚问完这句,国公府的门就开了。 第十五章   齐国公在正院跟妻子闲聊,畅想着傅敏嫁给裴钰会给傅家带来多少好处,两人说得兴起,就被没眼色的小厮给打断。   “大少爷吩咐把门关着不准二小姐进府,但是现在府门被二小姐的丫鬟敲着,瞧着动静不小,因此奴才特意来请示老爷。”   傅星那死丫头回门了?蔡氏讶然的看着自家老爷,那丫头成亲那日放言跟他们国公府恩断义绝,让他们齐国公府在宾客面前扫了颜面,这才几日,她居然好意思上门!   不是不稀罕他们吗,现在回门干什么?齐国公冷哼,那日颜面扫地的气还没有消散,他挥着袖子冷声道:“我府上可没什么二小姐,那个孽女出嫁的时候就跟府中断绝关系,现在她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守好大门,别整天放一些阿猫阿狗进来,我们这里是国公府,可不是乞丐窝!”   听着他隐含怒气的话,小厮跪下连连认错。虽然这个半路出来的二小姐并不得国公爷的喜欢,但是她好歹也是他们的亲生骨肉,想着血脉骨肉总归是断不了的,他这才大着胆子前来禀告,谁知非但没有讨着好,反而差点惹火了国公爷。小厮心里有些懊悔,对外面那个二小姐也多了几分怨气。   因为这一遭,齐国公的好心情就打断,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狠狠瞪了眼一旁的蔡氏,厉声呵斥道:“瞧你生得好女儿!”   蔡氏心里委屈,她捏着帕子揩了揩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柔顺地给他顺着气道:“是妾身的不是,生了那个孽女。老爷就不要生气,为那个孽女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齐国公瞧着她示弱委屈的样子,隐隐升起几分愧疚,那个孽女在外鬼混十几年,长成那样确实怪不到蔡氏。他抬眸凝视蔡氏,一把抓住那纤细的手。虽然蔡氏已经三十多岁,但是她这些年保养得当,又是个有手段的,否则又怎会在风流的齐国公心中占下不少的地位。她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脸上浮现恰当的羞涩,勾得齐国公一阵心猿意马,拉着她就往内室走。   两人在内室痴缠,正在兴头上,门外忽然传来管家慌张的声音,“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所有的兴致被他这几声给破坏完了,齐国公脸色沉的如墨汁一般,披着内衫就出来,还没等管家说清什么事就先给了他一脚,“狗奴才,你一整天鬼叫什么,信不信老子将你那舌头给剪了!”   齐国公是个文弱书生,这一脚并没有多少力气。但是管家知道自己扰了他的兴致,担心他事后算账,故意装成很疼的样子,狗腿地恭维道:“老爷要罚奴才何必动手呢,伤着老爷怎么办?不过老爷力气不减当年,老奴这一把骨头是不行了。”   他的话一落,齐国公的脸色稍晴,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这才抬眼问道:“何事让你慌张成这样?”   管家将府门前发生的事给他细说,半点都没有隐瞒。   瞧着他那慌慌张张的样子,齐国公骂了一声没出息,不慌不忙地浅饮了半杯茶,“不就是几个刁民,让京兆府的人赶走就是了。”   “可是,姑爷也来了!”管家面色为难的搓了搓手,他是齐国公身边的老人,平日里也见多了大场面,要是普通人他也不至于这么慌张。那位新姑爷背后可是有皇后和太子撑腰,在这京城谁不给他几分薄面,而他们却把他挡在门外,这样一想,管家那本就布满皱纹的脸上更难看了。   “姑爷?”齐国公正想问姑爷是谁?大脑猛地一个灵光,他身子前倾问道:“定北侯府的病秧子?”   得到准确的回答,齐国公坐着身子,眼睛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倏忽,他眼睛划过一道精光,忙招人伺候他穿衣打扮。   原以为那野丫头是个没用的弃子,没成想她居然有那么大的能耐,这才几天居然就能让病秧子拖着病体陪她回门,看来他要重新估计那丫头的价值了,齐国公心里感慨。   蔡氏从内室出来,瞧着齐国公一脸喜色,她上前一边给他整理衣服一边柔声问道:“什么事让老爷这么高兴?说出来也让妾室沾沾喜气。”   “裴璟来了,你吩咐下人们好好伺候。”齐国公心情好的交代她,“待会儿你好好劝劝傅星那丫头,让她多提拔提拔言哥儿,他们是亲姐弟,言哥儿好了她在侯府才有靠山。”   蔡氏虽然嘴上时常骂着傅言,但是府中谁不知道傅言是她的宝贝心肝。她对傅星还有怨气,但是思及她能为傅言带来好处,蔡氏也乐意虚与讨好,她笑着点头应好。   收拾交代妥当,齐国公看着铜镜里儒雅的男子,满意地提步往外走,到了门前,他理了理衣冠,吩咐下人把门打开。   傅星抬眼望去,一群小厮鱼贯而出拦着情绪激动的百姓,而正中间立着一位中年男子,浑身透着一股书生儒雅的气质,只不过那微微突出的肚腩削弱了这文弱儒雅的气质,这便是原主的便宜父亲齐国公!   他虽然是原主的亲生父亲,但是原主跟他少有的几次见面都不太愉快,不是他呵斥责骂原主就是他逼原主接受冲喜的亲事。傅星侧目看了眼神色淡淡的裴璟,对方恰好也在看她,“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冲喜?”傅星歪着头,眼神灼灼地看着他。在她看来,冲喜这事就是不靠谱的,在小说中,他虽然身体不好,但如果不是真千金气他,他也不至于那么快就挂了。   她的声音直白而清脆,没有一丝的阴暗情绪在里面,裴璟凝视着她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眸子,沉默了半响,最后挪开视线。   大概是太孤单了,想找个伴吧!   他自幼身体不好,所有人都对他小心翼翼,长辈们碍于他的身子话都不敢说重一丝,府中的弟弟妹妹们对他尊敬有余却总有距离。没有人在他面子放肆,他们的小心翼翼总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他的特别,提醒着他是病秧子。都说夫妻是世间最亲密的伙伴,所以他在姨母的劝说下心动了。他希望能找个人把他当正常人对待,哪怕是吼他骂他都行,他觉得这样才真实。   裴璟捏了把傅星的脸,感受到手背上的微痛,笑意慢慢爬上了嘴角。   傅星也不过是随口一提,他既然不想回答她也不逼迫,但是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就算了,反而还捏她的脸。傅星没好气地将他的手拍开,却瞧见他嘴角的笑,她再一次肯定这家伙是真的有毛病,该不是昨晚把脑子给烧坏了吧!傅星连忙在脑海中呼叫小绿,想让它帮忙检验一下。   小绿自己的能量还没有恢复,自然不肯花费能量给裴璟检验,一人一机器就这件事在脑中瞎扯皮了半天。   在他们扯皮的时候,齐国公在仆从的簇拥下来到马车,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你们来了,快进府吧,你母亲早就把回门宴给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呢!”   傅星眼睛睨了眼笑得有些谄媚的齐国公,陪着裴璟继续稳坐在马车上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自己都给了他们台阶,他们居然一脸无动于衷,齐国公心里暗恼。要是其他小子他可能早就甩袖而去,眼前这人虽然是病秧子,但他除了是定北侯府大公子,还有皇后太子罩着,哪能是他一个不得宠的国公爷能得罪的。   他讪笑地又将话直接转向傅星身上:“星丫头,你母亲一早就念叨着你,你还不随我去看看。”   裴璟知道不能太过,捂着嘴咳了一声,将手放在傅星的手上轻拍了一下,“国公爷客气,星儿也早就念叨这二老。昨晚照顾了我一整晚,今早还惦记着回门的事,连饭都没吃就来了,谁知到了府门前瞧着贵府府门紧闭。”说完,他又狠狠咳嗽了好几声。   人家拖着病体上门,你却把府门紧闭不让人进。他的话一落,齐国公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周围围观的人也议论纷纷,谴责他的眼光向他袭来,射得他心里一阵堵得慌。压下心里的不满,他温声道:“这是个误会,误会!傅言那臭小子昨日惹我生气,我一气之下就吩咐下人把门关上,不准那小子出去。”这是解释为什么齐国公府的府门关闭着。   齐国公顿了顿,眼睛睨向傅星继续道:“当初星丫头放言说跟我们恩断义绝,她的话太过坚定,守门的小厮是个实性子居然当了真,因此便没有开门。当然,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一大早就在正厅里等着,要不是瞧着天色不早,还真不知道这小厮怠慢了你们。”   这是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小姑娘头上,裴璟眼神微眯,咳了几声,傅星顿时上前将他的大氅给他系好,把他围得严严实实,转头望向便宜爹,“可是我们都叫了这么久,父亲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星丫头,你也知道府门距正厅有一段距离。”   “府中这么多小厮,难道都这么胆大,自作主张吗?”傅星眼睛直视着便宜爹,笑道:“外人都说母亲治家有方,没想到私下里仆人胆子居然在这么大,看来还是母亲太宽厚了,父亲你要劝劝母亲,免得以后被人耻笑齐国公府奴大欺主。”   这是给蔡氏扣上一个治家不严的帽子,他的本意是将关门的事推在小厮身上,未料这丫头居然扯上了蔡氏。齐国公瞥着笑容温和的裴璟,将想要为蔡氏辩解的话吞下去。   罢了,瞧着裴璟一脸纵容,明显是支持那死丫头,他又何必多费唇舌辩解,反正又不关他的事。   齐国公假装没有听懂傅星话中的讽刺,好言好语地再一次邀请他们进府。瞧着时候也差不多了,傅星扶着裴璟下马车。   裴璟在众目睽睽之下,神色平静地坐着轮椅往国公府去。 第十六章   齐国公在前面引路,傅星他们慢悠悠地在后面走着,他们今日上门闹的动静有点大,一路走来免不了引人注目。但是两人对于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俱装作没瞧见,神情闲适,没有半点紧张和心虚。   傅敏立于廊下,微微发怔。傅星为了摆脱冲喜的事,绝食、跑路、自杀……所有的手段都用尽了,还是徒劳。那些日子傅星的疯狂她看在眼中,她知道傅星喜欢的是裴钰,但是裴钰是她的。所以她在傅星得意挑衅的时候,演了一出苦肉计,让全府的人都心疼自己,又在傅言为自己抱不平的时候,装作不经意间提起傅星跟自己生辰八字相同,借傅言的嘴让亲事落在傅星的头上。   结局如她所料,傅星嫁给了裴璟。她原以为这次回门,她会看到面容憔悴,愤世嫉俗的傅星,可是这一次,事实并非她想象中那样。   傅敏看着笑容灿烂的傅星,眼睛刺得有些发疼。如果不是傅星出现,她就还是齐国公的嫡女,也就不会因为身份的事惹人嘲笑。所以她是恨傅星的,恨不得她去死!   傅敏的手攥紧,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瞧着他们越来越近,收敛起心里的不痛快,她莲步走上前,朝齐国公行了个礼。她的礼仪是蔡氏亲自教的,一举一动都带着美态,齐国公满意地笑着点头。同样是女儿,一个见面就冷落他,一个见面恭敬守礼,也怨不得他更喜欢敏丫头。此时的齐国公显然忘了,当初才进府的傅星也曾对他恭敬孺慕,只不过他的一次次冷漠下消散了。   “妹妹终于来了,我们等了你一早上,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跟齐国公打完招呼,傅敏亲切地上前想要拉住傅星的手,但是傅星避开了她的手,一副爱搭不理的样,毫不留情地讥笑道:“呵!一个鸠占鹊巢的假货,也配做我姐姐!”   原以为傅星会在裴璟面前稍微收敛,谁知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蠢,傅敏装作一副伤心的样子道:“我知道妹妹你记恨我抢了你的身份,虽然当时的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但是让妹妹跟父母分离这么多年,确实是我的错!”   “那你如今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婴儿,怎么还死皮赖脸地赖在侯府当你的大小姐?”傅星翻了个白眼,冷声笑道,“怕是舍不得这齐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舍不得这傅家的锦衣玉食!”   她的话刺中了傅敏最隐秘的神经,傅敏脸色变得难看,这么多年来她早就习惯了被奴仆伺候的小姐生活,如今让她舍下一切去过每日为吃穿发愁的贱民生活,她怎可能愿意!   “够了傅星,你说话注意点!”齐国公终于出声制止,“敏儿好歹也是你姐姐,当年的事又不是她的错,你怪她干什么!”   齐国公顾忌裴璟对傅星的宠溺,他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打断她的话,谁知傅星说得越来越离谱,看着被她欺负傅敏,他忍不住出声。他偷瞄了一眼看不出神色的新女婿,心中安慰道,他这不是为了给敏丫头出头,星丫头那话太过刻薄嚣张,他是担心裴璟听到她的话会对她生厌,他这是为她好。   齐国公声音很是平静,但是他们还是从那话中听出他隐含的怒气,傅敏的脸色稍缓,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她就知道父亲不会任由傅星欺负她的。而裴璟在听完齐国公的话后,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不出情绪,但是如墨的眼睛泄露出点点寒意,他侧目招手将小姑娘唤到身边,捏了捏她的小手表示安慰。   傅星早就知道这个便宜爹的态度,她对他并没有报什么希望,因此也谈不上失望。小手被捏了捏,她知道裴璟的意思,心中一暖,故意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瞧着他脸色一凝,露出得意的笑。   齐国公被傅敏挡住了看不见他们的小动作,但是傅敏离他们很近,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她倒不知道傅星的能耐这么大,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把裴璟这个病秧子勾到手。   傅敏的目光落在傅星那洁白如玉的脸上,天真和妩媚两种矛盾的神情却在那张脸上完美的融合,没有半点突兀。傅敏以前得意自己那出众的容貌,可是傅星的出现却抢走了她的风头,这也是她为什么费尽心思算计傅星的原因之一,世人对容颜姣好者,皆多几分宽容,要不是她早早算计傅星,傅星这个在流落在外的千金小姐迟早要取代她的位置。   可是她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可不是为了让傅星过得如意的!傅敏垂眸遮住眼底的不甘,她怎么允许傅星这个草包美人过得比她顺心,“我不怪妹妹怨我,因为我知道妹妹流落在外,吃了很多苦,也受了很多欺负。听钰哥哥说,当初要不是他在流民中救了妹妹,妹妹不知道还要遭受了欺负呢!”   这个“还”字说得很有灵性,傅星抬眸凝视着她,察觉到她躲避的视线,兀自笑了,“我这人喜欢睚眦必报,谁欺负了我我就当场欺负回去,所以倒也没怎么受委屈,不过……”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确实应该感谢裴钰,要不是他出现,我也到不了京城,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被一个小偷占据了十几年。”   说完,她推着裴璟朝宴客厅走去,分毫不在意自己的话会在傅敏跟裴钰感情间留下什么影响。   当初傅星来京城,进而被认回齐国公府,傅敏心底确实有些埋怨裴钰的多管闲事,但是那点埋怨在傅星的一点点嫉妒中消散了。就算她是真的千金又如何,她有把握让傅星身败名裂,可是如今瞧着自己谋划了那么久,傅星的日子反而顺畅,她的心里堵得慌,心里的那点埋怨又升起了,且在傅星的点破之下越发严重。   齐国公温声宽慰道:“你妹妹就那个性子,你别跟她计较,在我们心中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女儿,不要想太多。”   可是他自以为的宽慰之词并没有让傅敏地心情好起来,反而更加糟糕,因为她发现齐国公对傅星的态度变好了,要是从前他早就帮她训斥傅星了,可是如今他居然帮着傅星说话。傅星柔声应是,齐国公忙着追傅星他们,因此没有注意到傅敏眼中的那抹嘲讽。   宴会正厅,蔡氏扯着傅言的耳朵叮嘱道:“待会儿你二姐姐来了,你多跟她亲近亲近,可不要依着性子乱说,否则有你小子好果子吃!”   “娘,那个女人不是说要跟我们恩断义绝吗?怎么又回来了,这是赖上我们了?”傅言一连串的问题直接冒出来,他的语气随意且带着不满。   “什么那个女人,那是你二姐姐!”蔡氏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别胡说!待会儿要是说错了话,接下来的半年你别想从我这里拿一个子!”   她说得认真,傅言迫于她的施压勉强点点头,一双黝黑的眼珠子却咕噜噜地转个不停。对于这个半路跑出来的姐姐他可没有半点好感,因为她的出现,让姐姐伤心,让他被朋友取笑,让家里丢尽脸面。前几日她自己扬言跟傅家断绝关系,他高兴得多吃了两碗饭,可这才过了几日,她又厚脸皮回来了,还让父母亲的态度变了。想让他对那个坏女人好言相待,做梦!就算她有裴家那个病秧子撑腰,他也不会认输的!   不一会儿,齐国公就引着傅星他们进来。傅言瞧着傅星对着那个病秧子关怀备至,眼里划过不屑。为了让病秧子给她撑腰,她还真是能屈能伸,也就那么点骨气,他心中冷哼。   蔡氏笑着跟傅星他们打招呼,又将傅言推出来,笑道:“你出嫁后,你弟弟天天念叨着你,盼着你早日回来,知道今儿是你回门,他一大早就唠叨着,追着问我你怎么还不来。”说完,见傅言态度冷淡,蔡氏暗自瞪了他一眼,“如今你二姐姐来了,你现在如意了!”   傅言被她一瞪,立马想起她刚才威胁的话,不甘不愿地喊了声“二姐姐,二姐夫”后,就安静地在一旁当个好的背景板。   蔡氏瞪了他好几眼都被他忽略,蔡氏没法,只好笑着圆场,“你弟弟这是害羞了。”   傅星早就知道傅言不喜欢她,因此对于他的态度早就在意料中,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齐国公夫妇对她的态度一改往日。傅星敷衍地应付着蔡氏虚伪的关心,一边暗自思忖他们的目的。   蔡氏见傅星对自己的话心不在焉,就找了个借口让傅星跟着她去后厢房。   傅星不放心留裴璟一个人在正厅,而且她又不想跟蔡氏单独相处,虽然在原主的记忆中,蔡氏对她不错,但是正是因为这种不错,让原主始终无法国公府死心。但是傅星看来,蔡氏的这种做法只不过是为了吊着原主,给原主施点小恩惠让她死心塌地地给国公府谋福利。   新嫁娘回门时会被娘家人叫到一旁说些体己话,这是以往的风俗,因此裴璟拍了拍小手,轻声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蔡氏见状打趣道:“你就放心吧,这里有你父亲,保准将姑爷照顾得妥妥的。”   就是因为有他,她才不放心。   傅星无视他们的打趣,招手吩咐长安好好照顾裴璟,这才跟着蔡氏一起去了后厢房。 第十七章   厢房内,蔡氏拉着傅星的手询问她这几日在侯府的情况,傅星也没有隐瞒,将这几日的情况大致说了。   得知裴璟连着病发了多次,蔡氏看向傅星的眼神多了几分愧疚和同情,言语间也多了几分亲近,要说之前她还有生气傅星成亲当日下了她的面子,如今听到她过得并不好,胸口的那口气也就减了几分。   傅敏得知傅星的处境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顺心,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瞬间通畅。她就说,像傅星那样的草包美人,又蠢又毒,老天怎么可能让她过得比自己幸福。存着她过不好我就开心的心理,傅敏看向傅星的眼神也顺眼了几分,正想安慰她几句,就听见她继续道:“不过前几日的病是意外,要不了多久,裴璟的病就会康复的。”   她的语气笃定而认真,蔡氏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你确定?”   小绿说得那还能有假?傅星笑着颔首,裴璟可是把她的能量球给吸收了,这几日病发也是因为身体适应不了那能量,等过几日身体适应了,也就不会病发。有着能量球能量的蕴养,只要裴璟还有一口气,那破身子迟早会被养好的,至于小说中那英年早逝的结局,肯定不会出现的!   傅敏一听裴璟的病会康复,心里也吃了一惊。她暗地里向裴珠打听了好几次,裴璟这病是好不了的,世子之位终究是裴钰的,可是现在裴璟的病会治愈,那么世子夫人就成了傅星,等她以后进了门,她还得被傅星压一头,傅敏一想到那个场景,心里就怄得发慌。   这么多年因为裴璟身体不好,太医断定活不了几年,因此定北侯才没有早早定下世子。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待裴璟魂归西天,这世子之位就是二公子裴钰的!可是如今她们却听说裴璟的病要康复,难道真的冲喜有效?蔡氏心里转了七八个弯。她原先看好裴钰,除了他是少将军之外,还因为他能继承定北侯府,但是裴璟痊愈,那世子之位指不定落在谁的头上!   蔡氏掀开眼皮凝视着这个便宜女儿,本以为她就是个没用的赔钱货,没想到反倒有了这样的际遇,大公子因为她冲喜而病愈,侯府好歹也是名门大户,这救命之恩多半是赖不掉的,而国公府是星丫头的娘家,好处自然少不了。蔡氏回想起侯府下聘礼时的豪爽大气,眉眼都染上了喜色,“如今你既然是侯府的大少夫人,你可要好好侍奉公婆,服侍大公子,可不能再像以前思忖那么任性了。”   傅星敷衍的点头,心思早就飘到了正厅裴璟那里。他今早才退了烧,身体虚弱成那样,正厅又不像康乐院那样暖和,他虽然穿得厚实,但是免不了有风吹。   今日的天气不算暖和,也没有前几日的阳光明媚,傅星瞄了眼外面的天气,吩咐红枣给裴璟弄个火盆。   蔡氏如今有心讨好傅星,给随身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就随着红枣一块去了前厅。   没想到她这么在乎那个病秧子,蔡氏暗自思忖,片刻,她神情微敛,一副全心全意为傅星着想的样子,“如今你们是新婚,夫妻俩感情好很正常,但是自古男子多薄情,女人不能寄托于男人那一张嘴。”   傅星在她的话落下之后就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其实她的心里惦记着裴璟的身体,担心那个便宜老爹给他气受。   蔡氏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眼睛荡起点点笑意,“女人还是得靠娘家,只有娘家强大了,你在婆家才有底气。”   这句话傅星听懂了,眼睛落在蔡氏身上,“那如果娘家不争气怎么办?”   她的问题一出,蔡氏的脸色一僵,假笑道:“没有那种假设!”   “可是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女子出嫁从夫,为什么还要靠娘家?”傅星歪头,明亮的眼睛满是狐疑。   蔡氏再一次被她的话给噎住了,旋即微恼道:“父母好歹养了你那么多年,怎么能一出嫁就忘恩负义,那样的女子出门是会戳脊梁骨的!”   傅星听出了蔡氏语气中的怒意,正准备顺着她说几句应和过去,一旁的傅敏却认同地点点头,“母亲说得在理,女子就算是出嫁也不能玩了娘家,不然就辜负了父母亲对她多年养育教导之情。那样的女子畜生都不如!”说完,她还不怀好意地瞄着傅星,“妹妹,你说姐姐说得对不对!”   都说了她没有姐姐,这女人脸皮怎么这样厚,净想着占她便宜!傅星气鼓鼓地踢了踢脚,直白地道:“傅敏,我虽然大度,但是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你别把我的容忍当作你不要脸的资本,要是你再继续占我便宜我就揍你。”   傅敏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威胁,表情一如刚才,然而,在傅星用拳头演示一遍推手捏碎杯盏后,她的脸色瞬间不带半点血色。   蔡氏也担心傅星这孽女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地揍敏丫头,忙出声和稀泥道:“哎呀,都是自家……女人,何必闹得那么僵”她原本想说都是“自家姐妹,”但是触及傅星那冷冰冰的视线,她心一虚,将“姐妹”改成了女人。她没想到这才几日,傅星居然这么有气势,她这个当了几十年国公夫人在她面前都有些害怕。   傅星扭头,目光落在蔡氏身上,“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正厅了。”   蔡氏连忙拉着想离开的傅星,她让她来厢房可不是为了陪她扯一些没用的废话,她拉着傅星的手,面上一片真诚:“如今你已经是少夫人,我瞧裴璟对你也算满意,但是男人的话听听就罢,可不要陷进去了。要是受了欺负不要忍着,你要记得有娘家,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坚实的靠山。”   她的这番话并没有勾起傅星的感动,反倒让她更加警觉,在原主的记忆中,蔡氏经常给她画这样的大饼,勾得她全心全意为她办事,可是她的大饼却一次没有实现。   同样的把戏玩多了就不好玩了,傅星也没有耐心再跟她继续兜圈子,她直接了当地问:“你究竟想说什么,要是再磨磨唧唧,我可就走了!”   在自己女儿面前被另一个女儿下面子,饶是蔡氏再好的脾气,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她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僵硬的嘴角道:“既然你都这样说,我也不兜圈子了,如今你弟弟年纪不小了,可是整天还是无所事事。”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是你的儿子,又不是我的儿子!”傅星无语地看着她。   “可他是你弟弟,血脉相连的亲弟弟!”蔡氏蹙眉,她知道傅星冷血,但是没想到成亲后傅星变得更冷血,“你这么变成这样?这还是我认识的星丫头吗?”   “你认识的星丫头早就被你们逼死了,现在这个可跟你没半分关系!”傅星嘴角扯起几分讥笑,毫不介意地将事实告诉她。但是她越是这样坦然地说,蔡氏越是不相信。将手用力拍在小几上,蔡氏厉声喝道:“别以为你嫁入侯府我就奈何不了你,你身份再高也是我的女儿,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她的话刚落,就见管家急匆匆的跑来,“夫人,宫里来人了!老爷让您们去前厅接旨。”   蔡氏跟傅敏对视一眼,整理了一下微微有些乱的衣裳,分花拂柳地朝正厅走去。   当她们到达正厅,裴璟正跟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多岁的妈妈聊着,瞧见傅星来了,当即招手让她过来,拉着小姑娘的手向那位妈妈介绍,“周妈妈,这是星儿。星儿,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周妈妈。”   简简单单的介绍,但是傅星能明确感受到裴璟的心情愉悦,她露出一个讨喜的笑容向周妈妈打招呼,引得周妈妈眉眼欢笑。   府中所有人都来了,周妈妈这才将皇后娘娘的懿旨拿出来。   裴璟初次上岳父家被拒,乞丐不平敲贵门!京城从来不缺八卦,这事也早就传遍了,如今连宫中的皇后娘娘也听说了。裴璟母亲当年救过皇后一命,又跟她是多年闺蜜。如今她不在了,留下个病弱的儿子,皇后娘娘怎么能允许一个不起眼的国公府给他难堪。一听说那事,就派人去齐国公府给他撑腰。   齐国公早在周妈妈来的时候就猜到了皇后娘娘要为裴璟出气,心中气得想要把罪魁祸首的傅言给撕了。他虽然渴望再在贵人们面前露脸,但不是因为这样的事,如今他在贵人面前留下了坏印象,想要扭转形象恐怕是不容易的。齐国公心中悲切,又忍不住将求救的目光落在新女婿身上,他在皇后娘娘面前有几分薄面,要是他能为自己说好话,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那么这个事就迎刃而解。齐国公眼里冒出精光,炙热地看着裴璟。   周妈妈宣完旨,又跟裴璟闲聊叙旧了几句后走了。傅星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会为他们出气,笑嘻嘻地跟周妈妈道谢后,又让她帮忙给皇后娘娘道谢,等裴璟身体好些之后就去宫中看望她。   周妈妈笑着看着那对璧人,眉开眼笑的点头。   周妈妈走后,齐国公就开始把主意打在裴璟身上,希望他能帮自己求求情。裴璟面上温和恭顺,似乎并不在乎之前的那点怠慢,齐国公心中暗喜,拉着他联络感情,顺便让他帮自己说说好话。谁知每次说到关键的时候他总是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你来我往了小半会儿,饶是齐国公心再大也瞧出他的意思,脸色慢慢变得难看。   他想要借长辈的身份说教一番,但是想到裴璟背后的皇后娘娘,想到皇后娘娘敲打的话,只能将这满腔的怒气压下。   傅星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蔡氏突如其来的关心,听见裴璟咳了几声,她熟练地给他顺了顺气,抬头望了眼天色,就提出回家。   裴璟陪小姑娘回门本就是做个外人看的,如今他也更深认识到小姑娘在这国公府过得什么日子。既然他们不疼小姑娘,他就来疼,裴璟勾着小姑娘的尾指轻声道:“回家!”   回家,回到属于他们的小家去!   裴璟以自己身体不适为借口,牵着小姑娘离去,丝毫不顾外人那青白交加的脸色。   齐国公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克制不住的怒气上涌,气得他话都说不出,偏偏一旁的傅言还在抱怨傅星他们的无礼,所有的怒火就像有了宣泄口,他甩手就给了旁边的傅言一巴掌。要不是这个惹祸精,他也不会得罪裴璟,宫中贵人专门来敲打他,明天早朝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落井下石!   齐国公虽然平日里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非打即骂,但是也是全心全意为他打算,因为国公府子嗣不丰,他是他唯一的儿子。可是这一刻,他看着捂着脸用眼睛指责的傅言,心累地闭了闭眼,将偌大的国公府交到这样的人手中真的可以吗? 第十八章   马车缓缓前行,驾车的小厮技术不错,傅星他们没有受任何颠簸。微风夹杂着说话声,吆喝声和叫卖声穿过车帘,傅星挑开帘子往车外大街上望去。在蓝水星球的博物馆,她见过古人街道的繁华,但是那是静态的一幅画,原没有亲眼见到来得生动震撼。   这样的感觉太爽,以至于她一看就入了迷,忘了身边的一切。马车里静悄悄的,裴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安静,但是这几日小姑娘的叽叽喳喳一直伴着他,如今她的注意力却被外面的热闹吸引,一丝一毫都没有留给自己,裴璟心里微微不得劲。   他抵着拳轻咳一声,小姑娘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着外面的风景。真这么好看?裴璟暗忖,学着小姑娘的样子将帘子挑开,一股清风撞了他个满怀,撞得他一阵猛咳。   傅星立即将车帘子放下,马车里瞬间比刚才暖和。以为他咳嗽是自己的错,傅星不好意思地给他顺气,又给他倒了杯温茶。   裴璟看着规规矩矩在马车里坐着的小姑娘,脑中浮现的是她刚才看外面放松欢喜的样子,如墨的眼珠子微动,他慢悠悠地将手上的温茶放下,“外面很好看?”   “好看!”傅星想也没想的回答,“虽然没有侯府华丽富贵,但是多了几分烟火气,而且那些人脸上的喜怒哀乐是真实的。”不再是博物馆里的一幅古画。   “要是能亲自去看一看就好了。”   裴璟假装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他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半瞌着眼睛不接她的话。   马车穿过最繁华,眼看离侯府越来越近,傅星眼里的失望越来越大,自己如今的身份,想要出府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出门不知道是何时,作为一个穿越者,连古街都没有逛过,这不亏大了。   明亮如星的眸子望着旁边休息的人,她凑在他旁边,手拉着他的手臂不停地摇晃着,“裴璟,裴璟~”   小姑娘的声音清甜,像骄阳下的清风,温凉舒爽。裴璟被她拉着手臂撒娇,心中欢喜,但是面上却依旧看不出什么变化。   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傅星就继续磨着,声音也越来越软,听得裴璟浑身顺畅,眉眼中克制不住的笑意流出了一二,但是傅星眼睛此时盯着车窗,因此并没有看到他那抹笑意。   “夫君~我想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就一小会儿!”   整块手臂都快被她摇麻了,裴璟无奈地用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如墨的眼睛凝视着她,片刻,他无奈地点点头,“就一小会儿,要是说话不作数,你下次就可别想再求我帮忙!”   听他一松开,傅星原本苦丧的小脸顿时如花开般笑了,担心他反悔,忙承诺道:“你放心,我说话算话,等我回去给你带礼物啊!”   裴璟笑着撸了把她的发顶,“让长安跟着,早点回来!”长安会拳脚,有他在一旁陪着,自己也放心。   傅星的心早就飘到了热闹的集市里,敷衍地点点头,就招呼丫鬟们陪她逛街,长安是裴璟钦点的,自然老老实实地跟在她们后面。   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背影,裴璟笑着摇摇头,待看不见他们的背影才收回视线,空荡荡的马车安静地有些过分,裴璟咳了一声,要是他能陪小姑娘一起逛街就好了。   人声鼎沸的集市,络绎不绝的行人,这些从来自在古画中见到的场景今日活生生的浮现在自己眼前,傅星像是出了笼子的小鸟,左看看右瞧瞧。   长安是裴璟的贴身小厮,平日里跟在主子身边,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闲情逸致地观看这繁华热闹的集市,心情略微有些激动,但是在激动之余,他没有忘记大少爷让他跟着少夫人的原因。凡少夫人拿起小物件观看几眼,他就掏出银子卖了。动作利落毫不犹豫,要不是知道这银子是花得裴璟的,傅星都要夸他几句。   傅星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因此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长安身上已经挂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可是这繁华的街道他们才逛了一小半。长安瞧着兴趣不减半分的少夫人,将身上的东西找人送到定北侯府,又交代了几句,一转身,红枣花生俩丫头身上又提着不少东西。   “少夫人,出来逛得够久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等下次再出来。”长安瞧了一眼天色,趁着傅星歇息的时候提议道。主子让他跟着少夫人,除了让他帮忙付钱拎东西,还让他时刻保护着少夫人的安全,在合适的时候提醒她不要玩疯了,早点回府。   作为一个称职的小厮,他自然谨遵主子的命令。少夫人的情绪很兴奋,一路走来,连步子都透着轻松欢快,他也不想扫她的兴致,但是大公子的命令他也不敢违背。   傅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才刚逛得起兴,自然不愿意回去,她垮着脸看向长安,明亮的眼睛满是祈求,“我们在逛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都走到这里了,还有那么一段路不走完我心里总惦记着,惦记着就睡不着觉,睡不着觉就没好心情陪你家公子玩……”   听着她说了一长串的话,总之一个意思,那就是她不把这段集市逛完,康乐院就没有之前的欢歌笑语。虽然知道她夸大了,但是想到大公子确实在乎她,态度就软了几分。   长安这里一松口,傅星眉眼弯弯,笑着夸道:“长安,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要是大少爷在这里,也会同意的。”她那灿烂的笑容晃了长安的眼,心脏都不由自主地快了一拍,不知怎的莫名多了几分心虚,他连忙将裴璟的名字提出来。   “我知道。”傅星将从小贩那买的发钗插到头上,歪头看了眼他们身上提的东西,这些小玩意或精巧或稀奇,但是好像都不太适合裴璟。他喜欢看书,傅星目光忽然落在不远处的书店处,牌匾上的几个大字颇具雅致,一看就很有文化底蕴。   店门口不知怎的围着一群人,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傅星想要进去都没办法。她蹙眉看着围着的那群人,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他们有散开的意思,耐心告罄,她准备找另一家书店去看看。她的时间很少,可不能浪费在这样无聊的事情上。   在她转身的时候,围着的那群人忽然散开,棋局的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大约四十多年纪,鼻梁挺直,五官凌厉,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让他在冷硬中添了几分风流多情。瞧着有些眼熟,傅星没忍住多打量了几眼,就听见对方问道:“这位美人,要不要来一局?”   她这是被调戏了?傅星讶然地看着他,“我赢了有什么好处?”   她的话引得众人哄笑,围观之人起哄道:“小娘子,这还没开始就想着要好处,你这是看不起我们二爷吗?裴老二,给她点颜色看看。”   那位中年男子嘴角含着笑意,指着旁边的一块血砚道:“小美人,瞧见这砚了么,你要是赢了我,它就是你的了,但是若你要是输了我,那你就是我的了。”   说完,他还轻挑地笑了笑,红枣花生担忧地冲主子望去,“主子,咱们还是走吧!”   傅星对这个世界的棋局并不熟悉,因此没有立即答应,红枣花生她们这一劝,她也就顺势准备离开,谁知这群人看出了她的意图,将她们团团围住。坐在棋盘上那中年男子笑道:“要是小美人怕了,也不打紧,陪二爷我喝一杯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这血砚二爷也送给你了。”   “这血砚我家里多得是,一点都不稀奇!”傅星随意扫了眼这血砚,语气中含着不屑。   众位听着哗然,这血砚虽然不是很稀有,但也算珍贵,至少普通人家是难见到的。他们打量着眼前这个明目皓齿的美人,发现她的衣服是京城珍贵的软烟罗,这是王公大臣家才有的。他们刚才只大致扫了她的头上,乌黑地头发上插着廉价的发钗,他们没仔细瞧就以为她是普通人家的夫人。   众人将眼睛落在裴二爷身上,只见他眼睛盯着对面人群,旁边有人道:“那不是裴璟身边的长安,他怎么在这里?”   此时的长安欲哭无泪,他不过是趁机偷个懒找人将东西送回侯府,回来的时候,就听见那个老不羞的二爷居然调戏少夫人,要不是仅存的理智拉出了他,他早就出手教训他了。   裴二爷此时心里也跟他同款苦涩。冲喜这件事他一直不同意,因为他觉得这事对两位新人都不公平,但是他的意见向来是不重要的,这几天他一直在外面,还没有看过新嫁娘长什么样子,但是听裴珠说,那个傅星丑不拉几的。裴二爷看着对面这个容貌秀绝的姑娘,这长相要是丑,那世间长得好看的就没有几个了吧!   他性子向来风流,见到好看的美人总是忍不住想要调戏几句,谁知这次这么衰,调戏到了自家侄媳妇身上,这张老脸丢尽了!   裴二爷跟长安交换眼神,不过一瞬,两人达成一致,绝不要让外人知道裴二爷调戏侄媳妇!   傅星讶然地看向长安,长安无声地朝她摇摇头,黑眼珠子一转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微笑着平声道:“我现在还有事,就先告辞,待下次有机会,咱们再一起手谈一局。诸位,再见!”   不知是不是错觉,裴二爷总觉得她已经看穿了一切,他心一虚,忙避开她的视线。 第十九章   傅言是齐国公唯一的儿子,从小是被人捧着哄着,这次他不过是嘀咕了两句,就被父亲迁怒。被打了一巴掌后,他看着暴怒中的父亲和傻眼的母亲,气不过红着眼跑了出去。   被狐朋狗友一顿安慰后,他的心情明显好多了,但是心里的那口气还是咽不下去,如果不是傅星那贱人,他怎么可能受那种气。他在心里咒骂着,一抬头,就瞧见那小贱人被一群人围着,而病秧子没有在他身边。   这可真是有意思,傅言露出幸灾乐祸的坏笑,他也是京城纨绔界的一员,自然认得围着那贱人的人是京城的纨绔子弟。他离得有些远,并不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是一个长相貌美的女子被一群纨绔子围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他很期待这样的结果,傅言故意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观看傅星的惨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处。但是剧本并没有按照他想象中那么演,傅言看着面带微笑安然离去的傅星,傻眼了,未几,裴二爷在一众纨绔的簇拥下,笑嘻嘻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这场纨绔调戏傅星的好戏变成了裴二爷跟晚辈打招呼,傅言失望地瞪着那群离去的纨绔子,真是白高兴一场,刚才顺畅的心情瞬间又郁闷起来,傅言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傅星,他招来身边的小跟班,悄声吩咐了几句。   那好歹也是齐国公府的二小姐!   小跟班面露犹豫,明显有所顾忌。傅言瞪了他一眼,不耐地踢了他一脚,“出了事老子担着,还不快去!”   ——   花一旦离了土地就走向凋零,裴璟坐在书房看着昨日小姑娘摘得鲜花,昨日还灿烂夺目,今日却多了几分无精打采。他将手上的书放下,起身给花浇了水,抬眼望着小姑娘种的花。小姑娘一时兴起,才种一下午就丢在了一边。想到小姑娘志气满满地说要亲手将这康乐院都种满花,裴璟看着那一小块翻新的泥土,哑然失笑。   青叶端着药进来,就看到主子立在窗户边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将药放好,一道清冽的声音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青叶瞄了眼旁边的沙漏,还没回答,就听见他继续问道:“少夫人的药熬好了没?”   少夫人的药早就熬好了,但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因此并没有热她的药。青叶偷看了一眼神情没变化的主子,轻声道:“刚才小厮把少夫人买的东西送来了,瞧着不少,奴婢给放在西厢房了,少爷要不要去看看!”   裴璟冷哼了一声,心里骂了声小骗子!离开时保证得好好的,只玩一会儿,结果这么久了她还没回来,说话不算数的小骗子!   他心里埋怨着,身体却很诚实地往西厢房去。   西厢房内,各种各样地小玩意摆满了木桌,裴璟拿起一个拨浪鼓,随意地摇晃着,一边摇着一边嫌弃地道:“你们少夫人还真是什么东西都往屋里搬,连着稚子的东西都不放过。”   青叶看着自家少爷随意地翻弄着桌上的东西,眼皮子直跳,生怕他一个不顺心就将这些玩意给摔了或者弄坏了,那样她可没办法给少夫人交代。待裴璟将手上的东西一丢,她立即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摆好,一抬眸,精巧雅致的木船就从桌子上滚了下去,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发出突兀的声音。   不祥的预感应验了,青叶呆滞地看着罪魁祸首。裴璟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愣怔了片刻,然后装作无辜地样子看着傻眼的青叶,“你们是怎么放东西的,怎么不把这些东西放好呢!现在这玩意摔坏了,等你们少夫人知道了定会哭鼻子的。”   从来没看到主子这样无耻的一面,青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接着,她家无耻的主子并没有牢记这次教训,依旧自顾自地在桌子上挑挑拣拣这些小玩意,每一个都要手上去弄一下,看得一旁的青叶胆战心惊。   事实上,裴璟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连着损坏了好几样玩意。青叶凝视着淡定从容的大公子,深吸了好几口气克制住心里的暴怒,之前的木船可以说是以前,但是后面的“意外”分明是大少爷故意的,故意拆坏包装,故意手滑,故意没放稳!   为了保住少夫人的这些小玩意,青叶大着胆子提议道:“少爷,这些东西没什么好看的,要不咱们还是去书房看书吧!”   “书房有什么好,我早就呆腻了,你们少夫人这些东西多稀奇,我就在这里看着,等你们少夫人给我讲讲外面的趣事!”   青叶现在是明白了,自家少爷这是恼了,恼少夫人说话不算话,这是在拿桌子上的玩意出气呢!   但是这些东西是少夫人买的,要是被大公子弄坏了,她一定不会高兴的。为了康乐院接下来日子的和谐,青叶不得不硬着头皮劝一劝她家这个幼稚的大公子,“这些东西都是少夫人精心挑选的,要是她回来看着东西毁坏了,肯定会伤心的。”   “她有什么可伤心的,一出府就像玩疯了,哪还记得这些东西!”裴璟嘴角噙着冷笑,“出尔反尔的小骗子!”   青叶默然,静静听着自家少爷怨妇般的抱怨。要说这少夫人还真是厉害,这才几天就让她温润尔雅的大公子变得这般……幼稚。   而他们口中的傅星却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辞别裴二爷他们,傅星又找了另外一家底蕴深厚的书斋逛逛。   刚进大门就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扑面而来,傅星还暗喜找对地方了,但是她逛了一圈,才确定这家书斋并非她想象中那样买高端文房四宝的,他家是走亲民路线,一走进去,一水儿的话本赫然呈现在眼前。   裴璟是定北侯的大公子,书房里的文房四宝多得是,书籍古典这些比书店还要丰富,但是有一样东西他没有,那就是话本!   傅星挑了几本市集上卖得火热的话本,满意地跟店老板打招呼,让他一有新的话本就给定北侯府送去。老板看着她出手阔绰,又肯给定金,满脸笑容地应下。   出了书斋,长安又一次催促她们回府,红枣惦记着傅星还没有喝药,也跟长安统一战线。傅星想着也逛得差不多了,旋即打道回府。   马车被裴璟一行人驾回了侯府,傅星她们是没有车坐的,她原本想步行回侯府,但是红枣花生她们说这不符合她少夫人的身份,死活不同意,最后傅星拗不过她们,长安让傅星她们在原地等候,而他则去找辆马车。   长安离开没过多久,傅星她们再一次被一群来路不明的男人围住。瞧着眼前这面目猥琐的地痞,作为颜控的傅星觉得自己双眼受到了污染,她蹙眉看着这群来者不善的地痞流氓。而花生将傅星护在身后娇喝道:“你们干什么?这是天子脚下,你们不要命了!”   她虽神色镇定,但丝丝颤动的尾音泄露出她的紧张。那领头的小混混闻言哈哈大笑,“小姑娘,你说我们想干什么?”   “老子当然要命了,但是老子更要要钱,谁让你们运气不好得罪了人,有人想要教训教训你们!”   周围围观的人想要上前帮忙,但是被那群凶神恶煞的混混一吓,缩着不敢吭声,只能在一旁小声谴责他们,更有好事者在外面起哄,帮着小混混一起调戏傅星主仆。   傅星这才知道在天子脚下居然还有这么嚣张的混混,她一边呼叫小绿,让它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一边不动声色地评估小混混们的战斗力。红枣花生被这群混蛋吓得两股颤颤,但还是将傅星护在身后,色厉内茬地朝那群人恐吓道:“你们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我们主子可……”   没等她的话说完,傅星就打断了她,刚才那人已经说了是有人出钱想教训她,即使她们说出身份,对方未必会停手,对于这些混蛋,又何必多费口舌。   待小绿将她的能量提到最佳状态,傅星毫不留情地出手招呼这群臭流氓。   长安跟驾车的小厮说好,便往傅星她们等待的地方赶去。见那地方围着一圈人,听着路人八卦那里有人打架,长安心一紧,脸都吓白了。要是少夫人因为他而出事,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扒拉开人群,还没看清眼前的情景,一个庞然大物从他眼前飞过,落在他的另一边。看着倒在地上哎哟求饶的流氓,又看着身材娇小的少夫人,长安傻眼,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他家少夫人虽然力气比常人大了几分,但是那流氓的身材魁梧,她究竟是怎么把大自己两倍的地痞给掀飞的?   看着那小小身躯里蕴藏的大力气,长安开始为自家少爷担忧,他那病恹恹的身子可经不住少夫人这样折腾,要是哪天少夫人不高兴了,他家少爷岂不是要遭大罪?长安纠结到时候要不要帮忙。   所有的地痞流氓都打得屁滚尿流,傅星整理了一下因修理他们而微微有些乱的衣裳,扫了一眼地上跪地求饶的地痞,语气有些不满道:“你们也太弱了,我这才刚热了热身,还没正式开打呢!”   跪地的地痞闻言瑟瑟发抖,求饶声音响得更大了。   见证了全程的众人听见她的话,嘴角忍不住地抽了下,给地上哇哇大叫的地痞们一记同情的眼神。 第二十章   一切尘埃落定,长安扫了眼倒在地上哀叫的地痞,目露担忧地跑到傅星她们旁边询问她们有没有受伤。期间路过倒地的地痞时还故意踩了几脚,杀猪般的嚎叫声响起,长安冷着脸喝道:“闭嘴!”,那人顿时紧闭着嘴,一脸委屈的看着他们。   红枣还牢记着刚才那地痞说的话,朝那倒地嚎叫的地痞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个地痞闻言看向他们的老大,还未得到指示便被长安将手反折背于身后,疼得他哭天喊地,直接向他们老大求救。   那老大此时自己都自顾不暇,听见他的求救声,将身子蜷缩得更小,恨不得原地消失。他们这群人各个都会点拳脚,在这京城小巷里是横着走,谁知今日碰上了个硬茬,被一个女人打得如此狼狈,那老大后悔接这单生意了。但是他们做生意是讲究诚信的,他暗自发誓,就算这人将他的手扭断了,他也不会出卖买主的。   长安的动作粗鲁,下手毫不留情,没过一会儿,那泼皮就眼皮子一翻,晕过去了。   长安没料到这小子这般没用,嫌弃地松开手,将目标放到了那个蜷成一团的老大身上,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在对方还没反应的时候用同样的手段审问他。下定决心跟他们反抗打底的流氓老大被长安这么轻轻一折,鬼哭狼嚎的声音响起,毫不犹豫地将幕后买家抖出来,他才刚说了半个字,巡视的京兆卫来了。   刚才需要他们的时候尽躲着,现在事情解决完了就冒出来,长安看着这群将自己围住,厉声呵斥自己的捕快,不甘不愿地松开手。   那捕快将这场面环视了一圈,吩咐手下将所有闹事的人都抓回去,其中也包括动手的长安。瞧着他们要抓长安,红枣娇喝道:“你们凭什么抓长安,闹事的是这些人,你们可不能是非不分!”   随着她的娇喝声,旁边围观的群众也附和着。那捕快从百姓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目光落在身材娇小的傅星身上,似乎很难将眼前这人和百姓口中那个暴力女联系在一起。   有百姓作证,傅星他们安然退场。长安将傅星她们送上马车,又转身跟着那群捕快回京兆府。那群地痞口中的幕后之人还没有吐出,身后一直隐藏着这样一个随时找麻烦的人还真是让人如鲠在喉,而他作为忠心的小厮,自然要为主子分忧,长安看着被捕快押着的地痞们,嘴角含着残酷的冷笑。   傅星一回康乐院就询问裴璟的位置。忽略这个不完美的小插曲,傅星第一次逛古代的集市也算是一次愉快地体验,这个体验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人诉说。   裴璟原准备在西厢房等那小骗子,他倒要看看那丫头要在外面疯玩多久,但是等了半个时辰没等到那小骗子回来,反倒等来了裴珍和程家表妹。   对方好心来看他,他自然要陪她们叙叙旧。他们在正院聊得正欢,虽然大多时候都是裴珍她们说,而裴璟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几句。   叽叽喳喳地声音钻入他的耳朵,裴璟眼睛扫了眼门口,心里有些烦躁。都这么晚了,那丫头还没有回来,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脑中蹦出乱七八糟的念头,裴璟心一紧,时不时地望向门口。   一旁的程意柳今日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回忆童年,嘚吧嘚地说起他们小时候的事,边说还边笑,而且她们笑就笑吧,还专门问他记不记得。裴璟看在裴珍的面上,压着不耐言不由衷地敷衍糊弄着,那些记忆都是她们的,他并没有参与,像个旁听者一样,因此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小时候为了不让府中的人担心,压抑着想要出去玩的念头,一个人独自静静坐在书房,那时候的他能活动的范围很小很小,每天抬头看着那三寸天空是他仅有的乐趣。为了消磨时间,他开始读书,在别人在外面游览繁华时,他在读书;在别人骑马逍遥时,他在读书;在别人广交好友时,他在读书。那个时候没有人给他讲外面的风景,他知道的所有风景都是从书上看到的。   “裴璟!”   一道欢快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小骗子终于舍得回来了,裴璟提着的心落了下来,眉目中不自觉地染上悦色,但是一想到她居然丢下他这么久,俊脸一沉,在傅星进来之前,换上了一副冰冷难接近的面孔。   程意柳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裴璟身上,自然将他的变化全都收入眼中,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她自幼对这个长相俊美、温文尔雅的大表哥心生爱意。可惜他身体不好,她的父母并不支持他们在一起,可是她喜欢他,不愿就这样放弃。在她跟父母抗争的时候,傅星却差了一脚毁了她的绮念,程意柳口中苦涩和恨意蔓延。她听裴珠说,傅星还惦记着二表哥,对大表哥态度恶劣,这才成亲几日就把他气病了好几回,她心中担心大表哥的病情,茶饭不思,母亲觉得她跟裴璟已经没有可能,这才大发善心放她出来见见大表哥。   她满心欢喜的来到侯府,听说傅星不顾大表哥的身体,硬要他陪她回娘家,心里又气又怒,傅星不过一个乡下的野丫头,凭什么糟蹋大表哥!得知大表哥一个人回了府,她开心极了,拉着裴珍一起来看望大表哥。如果裴璟对她还有那么丝毫情谊,她就算不要这高贵的身份也要跟他在一起。   来到康乐院,一切都如她想象中那样发展,她故意提起往事勾起他们的回忆,她一直关注着裴璟,对方耐着性子陪她说话,程意柳心里开心得快要飞起来,大表哥看似文雅实则冷漠,要是其他人他早就出言谢客,她终究在他心里是不同的!   可是在她还没有高兴痛快够,傅星回来了。   她不善地瞪着裴璟旁边的傅星,她还从来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女人,一进屋就跑到大表哥身边坐着,还得寸进尺地动手动脚。   傅星一进屋就紧挨着裴璟坐着,她笑嘻嘻地诉说着外面好快活。裴璟看着她笑得牙不见眼的,心里莫名堵得慌,他收回被她拉着的手,神情冷漠地提醒她:“你回来晚了。”   他一提起这个,傅星就有些心虚,她讨好地将话本塞到他的怀里,“喏,我给你的礼物!”   裴璟扫了一眼怀中那东西,冷淡的表情更冷了。刚才程意柳她们聊起了小时候的事,那些事大大小小都夹杂着裴钰,当时没什么感觉,但是不知怎的,见到傅星这一刻,他的脑中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裴钰。裴璟将话本从怀里拿起扔在桌上,冷笑道:“这就是你送我的东西!傅星,你对我可真好!”   傅星原以为会得到他的感谢和夸奖,但是他对自己的心意分毫不领情,还阴阳怪气地讽刺自己,这再怎么样也是她亲手选得,他就嫌弃成那样,傅星也生气了。脸上的笑意慢慢消散变成了一张冷淡的脸,“怎么?你对这话本不满意?”   “你说呢?”裴璟被气笑了。给裴钰送的礼物是一把精美的匕首,给自己送的就是这玩意。   傅星气鼓鼓地将话本拿起来,“既然你不要,那这东西我就收回来!”但是她抓着话本还没离桌,话本的另一端就被裴璟扯住了,她娇声怒瞪着他:“放手!”   “这是你送我的。”裴璟神情平静,但是抓着话本的手上青筋隐隐鼓起,可见用力之大,“哪有送人礼物又拿回去的道理!”   “你不是不满意吗?”傅星踢了他一脚,“我拿回去不碍你的眼。”   裴珍以为大哥和傅星只是闹着玩,但是看傅星居然对大哥动手动脚,她再也忍不住指责道:“大嫂,大哥身子这么弱,你怎么能欺负他呢!”   “身为妻子怎么能打夫君呢!”一道温柔的指责从旁边传来,傅星这才察觉屋里还有个陌生的女子,容貌清秀,温婉大方,眉宇间透着几分书卷气,但是此时她的脸色布满怒意,指责的声音有些尖锐,生生破坏了那几分温婉。   有外人在这里,傅星也不好跟裴璟在继续争执,她松开手,目光落在那陌生女子身上,“这位是?”   “她是程家表妹。”裴璟将话本给青叶,让她收好,听见傅星的问题,也顺势回答了。   程家是裴璟母家,傅星点点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打招呼。担心她误会自己对裴璟不好,回去给程家众人说了,那她的形象就全没了,傅星清了清嗓子,挽着裴璟的手解释道:“表妹好啊,我刚才跟你表哥闹着玩呢,没有欺负他,不信你问你表哥。”   无视她投来的暗示,裴璟神色认真地感叹道:“原来刚才是假的,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小气,连个话本都舍不得送我!”   他话一落,傅星立即给了他一肘,轻斥道:“你胡说什么,我哪有那么小气!你别坏我名声。”   她的力气并没有用多大,裴璟却忽然一阵咳嗽,傅星连忙又是给他顺气又给他倒温茶,动作相熟一看就做了很多遍。   裴珍也快及笄,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看着大哥看傅星的眼神,她心里叹了一口气,瞥了眼失神的柳姐姐,识趣地拉着程意柳走了。   傅星看着她们离去,一回头,面前出现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她诧异地看着裴璟,“你还没喝药?都这么晚了。”   裴璟淡淡瞥了眼桌上的药,不紧不慢地说道:“哦,那是你的药!” 第二十一章   小姑娘垮着脸看着冒着丝丝热气的药,眉头紧皱,仿佛这药喝下去就会要了她命似的。裴璟有些好笑,不过这药是调养她的身体,就算她再怎么撒娇还是跳不过,倏忽,看着小姑娘动作迅速地将这药喝下去,他还是稍有些意外,原以为要费些口舌哄小姑娘喝药,结果这次她倒没有磨叽,裴璟满意地点头。   傅星喝完药,青叶就机灵地给她送上蜜饯。看到这些蜜饯,傅星就想起了今日她买的东西,其中有不少糕点小吃,将口中的味道压下去,她笑着问道:“我买的东西呢?”   想到大少爷破坏了好几样东西,青叶头疼,埋怨似的看了眼淡定如松的主子,祈祷少夫人看不出少了那些东西。   将所有的东西完好地平摊在桌子上,傅星招呼红枣她们将这些东西分类,率先将糕点小吃给挑出来,然后又捡了几个精巧雅致的玩意给府中各院送去。   裴璟瞧小姑娘并没有察觉出少了东西,微微松了口气,又见各院都有份,连青叶长福他们都有份,也凑热闹问道:“有没有我的?”   “没有!”傅星幽幽看了他一眼,“我不是送了你话本吗?”   “我是你夫君,就一个话本打发了?”裴璟目光落少了一大半东西的桌上,凑上前捡起拨浪鼓摇着。   “你喜欢这拨浪鼓啊?”傅星大方的道:“那就送你了!”   拿着拨浪鼓的手一僵,裴璟将快速拨浪鼓放下,嫌弃地道:“这是小孩子才稀奇的。”   傅星眼睛看着他看了许久,直把裴璟看得心里发虚,才收回了视线,继续清点着桌上这些东西。   她神色认真地打量着这些小玩意,碰上有趣地还会停下来仔细欣赏,眉眼弯弯,眼底的笑意点点。裴璟看着那耳垂上摇摇晃晃的耳饰,心也不受控制地跟着摇晃。   俊脸一红,裴璟低着头暗自唾弃自己,片刻,头顶传来小姑娘的轻问:“你看没看见这么大一个木船?”   他抬头,就见傅星朝青叶比划着,而青叶的眼睛却下意识地朝他看过来。   她的这个动作正好被傅星捕捉,小姑娘的目光顿时朝他望去,“你拿了?”   “我要那玩意干什么?”撞上小姑娘的眼神,裴璟不慌不忙地摇摇头,没有一点心虚的模样。   “哦”确定他没有说谎,傅星收回视线,嘀咕道:“那应该是小厮他们送的时候遗落了,原本还打算送你的。”   裴璟没想到那木船是小姑娘准备送自己的礼物,想到被摔得破烂的木船,他心里微微愧疚,为了转移小姑娘的注意力,他闲谈般地问起小姑娘在今日在集市上的事。   傅星被他这么一问,顿时忘了木船的事,笑嘻嘻地将今日见到的趣事说给他听。她说得生动形象,随着她的声音落下,那一帧帧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那是一种很特备的感觉,裴璟闭着眼睛感受那美好的画面。   裴珍看着康乐院送来的双面绣团扇,杏眼弯弯。程意柳见她对傅星送来的破扇子爱不释手,一股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眉宇间的温婉此刻被戾气所取代。她一把将团扇打在地上,对上裴珍惊愕的神情,厉声质问:“珍姐儿,说好的要帮我嫁给大表哥,不过一把破扇子你就被她收买了!我对你的那些好你都忘了?”   “不是的,柳姐姐,你的好我都记着!”裴珍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但是念及两人的情谊,她忙上前安抚道。   听见她的保证,程意柳的怒气稍缓,脸上是一贯的温柔:“抱歉,珍姐儿,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傅星给刺激了,我一想到她半途抢了自己的爱人,心里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发火。我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   大哥这门亲事是怎么来的,裴珍是一清二楚,但是柳姐姐对大哥的情谊这么多年她也是有目共睹的,按亲疏远近,她自然想柳姐姐成为她的大嫂。可惜他们有缘无份,大哥现在有了枕边人。   “珍姐儿,你帮帮我,我是真的爱大表哥!”程意柳拉着裴珍的袖子,眼神哀求地看着她,“我这辈子就只认定他了!”   裴珍看着楚楚可怜的柳姐姐,面露为难。如果傅星名声差,心不在大哥身上,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撮合大哥跟柳姐姐,但是这几次见面她发现傅星变了,而大哥看傅星的眼神分明带着情谊,这让她怎么忍心出手破坏大哥的姻缘。   裴珍深吸一口气,柔声劝道:“柳姐姐,要不就放弃吧!舅舅不会同意你嫁给大哥的,大哥如今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放弃!”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程意柳拔高了声音笑道:“我喜欢他喜欢了这么多年,为了他跟父母抗争那么久,现在你居然叫我放弃?”程意柳站起来指着裴珍道:“裴珍,我以为就算所有人都反对我,你是站在我这边支持我的,可是你居然劝我放弃!裴珍,你算我什么好姐妹!”   说完,她一把将裴珍推开,哭着跑了出去。裴珍听着她的哭腔,心里一阵难受,拒绝了丫鬟想要搀扶她的手,眼睛微微发红地看着院门口。良久,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团扇上,上前踩了几脚,吩咐丫鬟们将这东西拿出去烧了。   傅星并不知道裴珍院里发生的事,她正语气欢快地跟着裴璟说集市上的事,她前脚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北院的苏妈妈就带着侯夫人送的东西来了。   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摆满了半张桌子,这侯夫人的手笔不小,自己送得那精巧的小玩意在她这手笔面前霎时间变得寒酸,她招手让红枣在她嫁妆里面挑几样东西算作回礼,裴璟却不满意她的做法,让青叶带着红枣去他的私库里挑几样东西给北院送去。   傅星这次没有反驳,齐国公府原本就打算舍弃她,因此给的嫁妆虽然贵重但不稀有,能拿出手的东西不多。   不过她也不贪北院送得这些东西,让人给收到裴璟的私库里。在裴璟心中,他的私库就是他们夫妻共同的财产,因此他也没有拒绝。   除了珠宝这些之外,侯夫人还送了一本调养身体的食谱,傅星一听说这是做吃的,眼睛瞬间亮了,她拿着食谱问长福这些食物厨娘可以做出来吗?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又转头看向裴璟,“夫君~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喝那又苦又难闻的药了?”   有事相求倒知道服软,裴璟笑着慢饮了一口温茶,“不可以,你的身体损耗严重,食补来得太慢。”   “可是,是药三分毒!”傅星将食谱放在桌子上,托着腮看着他。   裴璟轻扣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夸道:“不错,都知道跟我讲大道理了,看来我这个夫子教的不错,今日的功课还没有做,别忘了,不做完不准睡觉。”   看着小姑娘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表情,裴璟好心情地翘了翘嘴角,“你先去书房把昨日我教你的几个大字练几遍,我去问问刘大夫是不是可以用食疗代替汤药。”   裴璟走在游廊,正好碰见刚回来的长安,他皱着眉询问:“你这是去哪里?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他的声音透着股怒意,长安不敢隐瞒,将少夫人在集市里遇地痞找茬的事说了。大概是为了不让他担心,傅星并没有将地痞找茬这事跟他说,因此裴璟听长安这么一说,眼睛的怒气快要盛不住,完全没有往日的淡定,眉头升起一缕戾气,他沉声问道:“那幕后之人是谁?”   “齐国公府的傅言!”   裴璟一听嘴角泛起冷笑,如墨的眼睛满是冷意:“你去告诉京兆尹,这事要是敢徇私,他的乌纱帽本少爷要了!”他虽然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少爷,但是他好歹也是定北侯府的嫡子,程太傅地亲外孙,身后有皇后太子撑腰,要想整治一个京兆尹那还是不难的。   傅星正在练字,虽然她字写得差,但是她态度端正,练字的时候认真专注,等到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裴璟站在不远处,神情温怒。   她狐疑地看向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刘大夫同意了?”她犹豫了一下,“要不,我还是陪你一起喝药吧。食补也安排上,双管齐下,这样身体也快点。”   裴璟原本还在为她抱不平,但是听见她这话,哭笑不得。他走上前瞄了眼她认真练的字,嫌弃道:“你这字可千万别说是我教的,免得坏我的名声。”   “我这不刚学嘛,等以后一定比你写的要好看!”傅星不计较他的嘲笑,笑嘻嘻地给自己找借口。   “嗯,有志气!”裴璟撸了把她的脑袋,抓着她的手写了几个字,“我刚学写字的时候可比你现在这字好看多了,所以……你加油。”   傅星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这么可恶,就知道打击自己的积极性,傅星气鼓鼓地将他赶走。   裴璟又写了几个大字给她示范,这才走到一旁取出她送得话本看了起来。他原本嫌弃这话本是不正经的事,打发时间看看,结果一低头一抬头,天暗了,旁边多了个毛茸茸的脑袋,裴璟抬眼问道:“这话本你看得懂吗?”   这是□□裸的嘲笑,傅星哼了一声,想她也算是蓝水星球的高材生,居然被一个故人再三嘲笑,她夺过话本,高傲地还击道:“虽然我现在看不懂,不代表我以后看不懂!” 第二十二章   傅星对自己很有信心,仅仅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她就将话本上的字认全了,连那狗刨似的字也进步不少,至少写的字在宣纸上能认得出。   “所以,你得多亏了我这么个英明神武的夫子,要是其他人教,你能进步得这么快?”裴璟看着小姑娘炫耀自己的字迹,那得意的小模样看得他心痒痒,忍不住笑道。   “胡扯,分明是本姑娘天资聪慧。”傅星将练字的宣纸摊开,满意地欣赏着,越看越欢喜,经过半个月的努力,她这字总是也拿得出手了,嘿嘿。   裴璟看着她得意地傻笑,伸手捏着她肉乎乎的脸。经过半个月的调养,小姑娘终于长了点肉,捏着更舒服了,他捏了一下不满足,又继续捏了捏。   不知什么时候,裴璟养成了捏她脸的坏毛病,傅星没好气地将眼前的手拍开,她也是服了,自己都制止了他那么多次,可是这家伙就是不长记性,依然我行我素,要不是看他身板太瘦弱了,她早就伸出拳头揍他丫的!   这半个多月傅星是长肉了,但是院子的另一个主人却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将那家伙的吃得抢了,傅星看着瘦得有些脱相的裴璟,有些担忧地问小绿,“小绿啊,这家伙真的没事吗?这才半个月就病了近十次,这次数可比去年半年都多!”   “放心吧主人,这是正常现象,等熬过了这段时间,裴璟的病就治愈了!”经过半个月的时间调整,小绿也恢复了不少,现在说话也清脆入耳,不再是之前那有气无力地样子。   练完字,傅星又跑到院里她种花的地方。裴璟知道她喜欢种花,专门给她在康乐院圈了块地随她折腾,傅星也没辜负他,这半个月将那块地全种了花。但是半个多月了,她连一小截青苗都没看到。今天那泥土一如既往,没有多任何东西,哦,多了几根小羽毛。   裴璟紧跟在小姑娘的身后,这天气越来越热,但是他还是披着个大氅,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接连几次生病让他再一次深刻认识到自己身体的脆弱,为了多苟活些时日,他亦小心翼翼地保养身体,不敢有半点怠慢。看着小姑娘蹲在那花地里叽叽喳喳地跟花联络感情,裴璟笑骂了一声,傻丫头。要不是他刚才还跟小姑娘说话,他都要怀疑小姑娘时不时脑子有病!跟花联络感情,它听得懂吗?   不过说来也怪,小姑娘种的花地半点绿苗苗都看不见,连半根杂草都没有。   这样诡异的现象傅星自然也注意到了,但是她自欺欺人,不愿承认自己没有种植天赋这个事实,傅星还在跟花儿们唠嗑,恳求它们给自己几分薄面,快点长出来见见她,她长得一点都不丑,不会污了它们的脸。   裴璟就在她身后,她的声音不小,全钻入了他的耳朵里。逗得裴璟一乐,“你几天前也是这样说的,但是它们没给你半点反应,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些花啊,草啊听不懂你的话。”红枣在旁边暗自吐糟,她也决定自家主子有些不正常,哪有人天天给花聊天的,第一次听见主子跟花交流,她还以为自家主子撞邪了,还提心吊胆了好久,后来瞧着院子里其他人神色如常,她才松了口气,但是她还是不能理解主子的行为。   “说明那些花嫌你烦,它们还没出来就整天被你魔音摧残,要是出来了,还指不定遭多大的罪!”裴璟幽幽说道。   小绿也认同他的话,“主人,我也觉得你太在意这片花地了。”   “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给基地运输绿植吗?现在种了半个多月的花连片绿芽都没见到,我能不心急吗?”傅星扭头横了裴璟一眼,将手上的枯木戳了戳泥土,“你们怎么还没发芽啊?花花,给个面子行不行!”   小绿犹豫了良久,在傅星离开之前说道:“主人,我刚才扫描了一下这地面。”   “它们好久出来?”傅星的注意力还是在这片花地上,没有注意到小绿声音的不对劲。   “这辈子是没机会了。”小绿仰头叹息。   “什么意思?”   “刚才扫描了一圈,这片泥土里没有生命迹象。”为了烘托这悲凉的气氛,小绿故意说得很伤感。   傅星坚决认为这些花草活不了跟她没关系,是这块土的问题,她不信邪地又开辟了一块地,经过半个月的种植,她现在不用花农指点也知道怎么种绿植了。   这一折腾一中午就过去了,傅星喝了药,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花生担心太阳太大把她那娇嫩的小脸蛋给晒伤晒黑,硬要给她带上纱帽。都说是晒太阳,把浑身上下都遮住了算什么晒太阳,傅星只是不肯,她嫌太麻烦了,但是在这件事上,全院的人跟花生达成空前的一致,以多胜少,她拗不过,躺在躺椅上还得把全身遮住。   她闭着眼享受阳光沐浴,院门就传来吵闹的声音,她睁开眼,就见裴钰怒气腾腾地站在自己面前。   好不容易才将原主以前的烂摊子给压下,傅星现在一点都不想跟他有半点牵扯,她下意识跳起来远离这麻烦的家伙,一脸戒备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她的语气很不好,裴钰闻言脸色更是难看,他厉声质问道:“傅星,齐国公府是你的娘家,好吃好喝地供养你,你为什么恩将仇报陷害他们?早知道你是这样一头白眼狼,我当初就不救你,让你死了算了!”   “齐国公府不是我娘家!”傅星一听他提起齐国公府,眼神顿时变得冷厉,她不卑不亢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很感谢你当初的救命之恩,但是傅星也偿还了你一条命,恩怨两清了。”说完她不耐地挥手让长安送客。   裴钰可不会这么轻易放她离去,他一个转身拦住了想要离开的她:“怎么?你心虚了,被我说中了事实害怕了。”   傅星被气笑了,她索性直接将话摊开道:“我又做了什么?这些日子我安安分分地待在康乐园里哪里都没去,你一来就没头没脑地指责我,利用当初的救命之恩羞辱我,原来堂堂少将军就是这样难为一个弱女子!”   “傅言的事不是你做的?”裴钰也不再绕弯子,直接询问道,“不是你给京兆府尹施压,让他严惩傅言吗?”   傅星还一头雾水,她对着傅言那个纨绔子没什么好感,但是他没有犯到她头上,她还没那么闲功夫去教训他。“他犯了错被府尹抓着严惩很正常啊!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看来这府尹还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官啊!”   “傅言被京兆府打断了腿,而府尹说这是大哥指使的!”   “府尹说是裴璟指使的,你去问裴璟啊!这又不关我的事。”傅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大哥一向仁慈善良,他才不会做这样的事,一定是你借着他的名字在外面胡作非为。”   事情真相都不弄清楚,根据喜好厌恶去评断人的善恶,他这个少将军究竟是怎么了,在原主的记忆里,裴钰应该是有勇有谋,而不是不带脑子的武夫,傅星翘着嘴角道:“裴钰,脑子是个好东西,你值得拥有!”   裴钰听出了她的嘲讽,剑眉一凝,戾气不要命地往外冒,他眯着眼睛警告道:“傅星,别以为你嫁给了我大哥我就奈何不了你,你要是伤害敏儿半分,我一定千倍偿还给你!”   “哟,我好害怕啊!”傅星露出一个夸张地害怕表情,然后趁其不备将他绊倒,用簪子抵在他的喉咙处道:“我现在跟齐国公府没关系,只要傅敏不找我的茬,本姑娘懒得搭理她,但是,要是她惹了我,管她是谁的小情人,本姑娘照打不误!”   裴钰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威胁,又羞又恼,眼里的怒火都快化成实物,他咬牙吼道:“傅星!”   “叫嫂子!”傅星面上笑盈盈地,手上的动作却没那么温柔。   看着她那明亮的笑容,他微怔,恍惚中眼前浮现出那流民群中那拿着匕首的小姑娘,那双如星璀璨的眼睛看得他心快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心神恍惚,裴钰自我检讨一番,扭头不理会她的威胁。   “你不会还对我余情未了吧?”傅星轻挑地用簪子抬了抬他的下巴。   他们的动静不算大,但也惊动了正在休息的裴璟。裴璟身体差,傅星在他的日程表上给他安排了一项午睡,经过半个月的时间,他也养成了午睡的习惯。当他走在廊下角落,正好听到傅星这句话,脚步微顿,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裴钰听见她的问题,先愣了下,旋即瞪大眼睛,而傅星抢在他面前道:“做梦!”她嫌弃地将簪子扔在地上,“眼瞎一次就够了!”   这还是裴钰第一次被人嫌弃成这样,他气得直接坐起来指着傅星道:“傅星,你……”   “二弟,她是你大嫂!”没等他的话说完,旁边一道温雅的声音打断了他。 第二十三章   “你怎么来了?睡醒了?”傅星小步跑到他旁边,将他外面的大氅整理了一下,又侧身指着已经站起来的裴钰说道:“你二弟不太懂礼貌,我就稍微教训了他一下。我是他的大嫂,这个不过分吧!”   裴璟点点头,目光落在神色尴尬地裴钰身上,眼睛微不可察地划过一丝不悦,他抓着小姑娘的手,像是宣誓主权似的,平声道:“二弟,星儿现在是我的娘子,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瞒可以说出来,她只是一个弱女子。”   裴钰闻言嘴角一抽,想到刚才她刚才把自己按倒在地的劲儿,感觉自己身上更痛了。他走到大哥身边,低声道歉:“对不起。”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裴璟神色平淡地看着他,眼睛也不见往日那种亲近,裴钰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亲兄弟自小感情那么好,他在边关两年都没有变淡,可是现在不过短短半月,他们之间居然生分了。“大嫂,对不起,是我太过鲁莽了。”   “哦。”傅星点点头,他刚才的无礼她已经教训了,现在听着她的道歉,感觉有点怪怪的。她不自然地扫了眼没什么表情的裴璟,想了想再一次解释道:“这半个月我很忙,没空搭理那个什么傅言,不信你问裴璟。”   太阳有些大,傅星遮阳的幕纱落在地上脏了,裴璟嗯了一声,拉着她进了旁边的凉亭坐下,机灵的下人们马上给他们端上温茶。   裴钰也随着进凉亭,他坐在他们对面,将那俩人的动作全收入眼底。看着自家大哥亲手给傅星倒了杯温茶,又将水果剥皮递给她,而傅星居然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裴珠说得没错,他大哥被傅星迷得晕头转向。身子骨那么差了还要伺候傅星这个女人,看这熟练地动作不知道撕下来做了多少遍,裴钰满心复杂地瞥了对面一眼,他清了清嗓子,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问道:“大哥,傅言腿被京兆府打残了,府尹说这是你的意思。你那么宽厚仁德的人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命令,肯定是傅……大嫂借你的名字在外胡闹。”   “你别乱说坏我名声。”傅星气呼呼地踢了他一脚,“你要是再乱说,小心我揍你。”   她的话裴钰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将目光看向淡定的大哥,等待他的答复。   裴璟倒了杯茶递给裴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轻呷一口,不紧不慢的道:“是我!”   “……为什么?”裴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实在难以想象善良的大哥居然下了这样的命令。不止他惊讶,傅星听了也一脸讶然,凑在他耳畔悄声问道:“你什么时候下了这样的命令?会不会有麻烦?”   “要是有麻烦呢?”裴璟侧目看着小姑娘,墨玉似的眼睛星光点点,日光洒在他身上,让他俊逸的美貌更加惑人,颜狗傅星被这个画面闪的心一跳,她调笑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要是真的有麻烦你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收拾东西跑啊!”   “放心,再大的麻烦也不会忘了你的。”裴璟呵了一声,“谁让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娘子,想跑,做梦!”   看着大哥跟傅星打情骂俏,将自己完全冷落在一旁,裴钰心里又酸又涩,大声问道:“大哥,傅言他怎么得罪你了,你给小弟我说,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不用!”裴璟谢绝了他的帮忙,“我喜欢自己亲手讨公道。”   裴钰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身子前倾继续问道:“大哥,傅言那小子究竟是怎么得罪你了?”   “他没得罪我!”裴璟慢悠悠地道,“他得罪了你大嫂,我只让京兆府尹按律法来办。”   所以傅言残了是咎由自取,裴钰深吸了口气,将嗓子眼的脏话吞了下去。齐国公夫人哭哭啼啼求在他面前,说傅言腿被京兆府的那帮人打残了,再不治疗那腿就废了,确认傅言是无辜的。看在傅敏的份上,他答应帮忙将傅言救出来。他去取人,却被告知这是他大哥的意思,所以他气冲冲地跑来质问,可是现在大哥告诉他,他只是让府尹按规矩办事,避免他们放水。   傅星用眼睛询问旁边那人,傅言什么时候得罪她的,她怎么不知道?裴璟在她手上写了“回门”。   “你是说他指使门房不给我们开门那次?”傅星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落入了耳力较好的裴钰耳中,他脸上蕴着寒气,他知道傅言那小子不成器,但是他以为那小子跟二叔一样,纨绔却有分寸,没想到他居然敢暗自给大哥气受,裴钰对傅言那小子的好感顿时少了一大截。   裴璟摇摇头,低声道:“再猜!”   傅星努力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出来,看得小绿暗自着急,忍不住帮忙,“那天你不是还遇见地痞找茬吗?说不定就是傅言那个坏东西指使的。”   经它一提醒,傅星立即想起这件事,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裴璟,她还以为他不知道,所以她并没有往那想。傅星瓮声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裴璟反而一副不承认的样子反问她,眉眼弯弯,傅星笑道:“谢谢你。以后你要是遇到了麻烦,”   “你不跑了,陪我一起面对?”   “还是要跑”傅星看他脸上笑意淡了,忙补充道:“带着你一起跑。”   裴钰忽然觉得牙疼,酸的。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原想趁此机会跟大哥叙叙旧,但是瞧着大哥没分给自己一丝丝眼神,他灌了一肚子水郁闷地走了。   上次吩咐长安给京兆府尹打招呼后,他就没管这件事。有他的警告在,府尹不可能让傅言那小子好过。将手上的茶放下,裴璟冷睨着傅星,“我们还是不是夫妻,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也瞒我了吗?”傅星小声嘀咕,但是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讨好地朝他笑了笑,“我错了,你别生气,小心身体。”   ——   裴钰气势汹汹地去康乐院的事传到侯夫人程氏的耳中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听说二儿子是为了傅言而去质问裴璟,侯夫人程氏那温婉的脸上溢满了怒气。苏妈妈跟在她身边几十年了,自然知道她的担忧,柔声劝道:“夫人莫气,奴婢瞧二少爷是有分寸的人,况且大少爷一向宽厚,他们兄弟俩感情那么好,不会因这点小事产生隔阂的!”   “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程氏叹了口气,“我看钰哥儿是被傅敏那个死丫头给迷了心智,连这么多年的兄弟之情也不顾。幸好当初不同意那个死丫头嫁给钰哥儿,否则这侯府还不被她闹得个鸡犬不宁的!”   苏妈妈听她说起二少爷,仅笑了笑,机灵地没有随她一起抱怨。侯府中两位少爷,都说夫人对大少爷更上心,但是苏妈妈知道,夫人她其实更看重二少爷,毕竟他才是她的亲生骨肉。比如这亲事,夫人可以给大少爷聘一个八字相合的野丫头,但是她死也不会赞同二少爷娶一个假千金。   在真假千金没有爆出来之前,夫人对知书达理的傅敏小姐很喜欢,对她像亲女儿一般疼爱,婚事都在私下里讨论了好几遍,几乎要定下来了,然而这时傅敏小姐身份暴露,夫人对她的态度直线向下,偏偏二少爷是个痴情人,一心只想着傅敏小姐。夫人对傅敏小姐早就不满,得知她的生辰八字很合大少爷,心里可是高兴坏了。终于可以让二少爷摆脱傅敏小姐!   但世事无常,齐国公府最终将少夫人推了出来。夫人明显不虞,不喜欢傅敏小姐的算计,但她不能明说,只能忍着。因为这件事,夫人对傅敏小姐更是不喜,她绝对不会同意她嫁给二少爷的。   苏妈妈听着夫人骂傅敏小姐不知羞耻,狐狸精,心里微微叹息。前些日子少夫人回门,齐国公府将他们拒之门外,随着皇后娘娘为她撑腰的事早就在京城传开了,紧接着,齐国公被众大臣参一本,皇上将他好一顿臭骂,罚他在府中好好反省。   明眼人都看出来皇上厌弃了齐国公,傅家多半要衰败了,有一个衰败的国公府作岳家对二少爷的仕途没半点好处,就算二少爷再喜欢傅敏小姐,夫人肯定不会同意的,这件事她念叨了好几晚了。   苏妈妈其实对温婉大方的傅敏小姐很有好感,以前傅敏小姐来府上玩的时候送了她很多首饰和赏钱,也对她很尊重,但是她只是一个奴婢。   程氏抱怨完不听话的儿子,喝了杯茶润了润口,又问道:“你说傅星那丫头用簪子抵在钰哥儿脖子上?”   苏妈妈还在感慨二少爷跟傅敏小姐的爱情,听见她的问题,回神说道:“听下人说是这样的,少夫人趁二少爷不备将他按倒在地,用簪子威胁他,二少爷不愿跟女人计较,听说被少夫人欺负惨了,最后大少爷出来也帮着少夫人,最后二少爷是一脸挫败地出了康乐院。也不知道少夫人给大少爷灌了什么迷药。”   苏妈妈对傅敏有好感,因此对于与她作对的傅星就心存不满,如今有这个机会抹黑傅星,让她这个名义上的婆婆对她心生不满,苏妈妈自然不遗余力地下手。   程氏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想到上次见面裴璟对她的维护,没有怀疑苏妈妈的话,她眼睛晦暗不明地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绿枝,片刻,她平声道:“你去太傅府一趟,就说我请意柳那丫头来府上做客!” 第二十四章   傅星像往常一样做完功课,抬头就见裴璟垂眸看书,日光融融,洒落在地上,把屋子里照得暖洋洋的,连人也添了几分暖意。   她看着那清瘦脸庞上的认真专注,微微失神,对方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将她的视线抓个正着,“怎么?又被我迷倒了?”   这话是他从傅星那里学来的,第一次说的时候略有些羞耻,但是说多了,脸皮也变厚了,如今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脱口而出。   “瘦得跟猴似的,有什么好看的!”傅星撇撇嘴,将他手中的书抢了,从书架上拿了本话本放在他面前。   裴璟倒也没在意她的嫌弃,将话本放回书架,又随手拿了本书摊在面前继续看。   傅星又将他的书换成了话本,“看这个,你整天读着那文绉绉的书,别把脑子读坏了,看点话本洗洗脑,放松放松。”   小姑娘的声音如铜铃般悦耳,裴璟看着面前话本,这半个月来,他已经将市面上的话本都看腻了,无非就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还不如《三字经》好看,但是小姑娘喜欢看,还喜欢拉着他一起看。   裴璟无奈地翻开话本,轻声细语地读了出来。他的声音清冽如泉水,听得傅星如痴如醉,她将椅子搬到裴璟旁边,脑袋凑上去瞧,遇见不认识的字她还会指出来询问,而裴璟也相当有耐心地教她。   阳光散在屋子里,落在他们身上,使人顿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青叶悄声进来将花瓶里的花换了,又无声地离去。   清冽的声音从书房里慢慢飘远,院子里的人都很识趣,没有人打扰他们。   程意柳由丫鬟簇拥着来到康乐院,刚一进院就听到这清冽的读书声,眼睛侧头看了眼丫鬟提着的食盒,那里面是她精心熬制的汤。   青叶瞧见她们,笑着迎了上去。表小姐喜欢大少爷她知道,之前还给表小姐大开方便之门撮合他们,但是现在大少爷跟少夫人幸福和谐,她不希望有人来破坏这幸福的画面。青叶眼里划过意味不明,拦住了想要进去禀告的长福,自作主张地放她进去,屋子里那副温馨的画面应该能让表小姐知难而退吧!   程意柳递给了青叶一个满意赞叹的眼神,接过丫鬟手中的食盒笑着进了书房,然而屋子里的那一幕刺得她眼睛发红。看着屋子里俩人头紧贴着头,亲密无间的样子,饶是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是忍不住难受。她瞪着那抢了她位置的贱人,眼睛极快地划过狠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喊了声:“表哥。”   声音甜软,带着一股亲昵的撒娇意味。裴璟抬眸,神情不变地看着她,旁边的傅星也听见了她的声音,抬头笑着跟她打招呼,“原来是表妹,青叶,还不快给表小姐上茶。”   程意柳看了一眼裴璟,看着他愈发清瘦的身子,眼底冒出心疼。听说他这些日子生了好几场病,她早就想要来看他,但是上次来侯府被她父亲逮到了,连着禁了她半个月的足,这次是姑母请她做客,她才有机会来看他,他应该不会怪她吧。程意柳眸子微垂,将所有的情绪敛下,笑道:“谢谢你啊。”   “我是你表嫂,跟我客气什么。”傅星不太在意地说。   刚才她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并没有让程意柳难受,但是这句“表嫂”却让她心脏一缩,脸上的笑容也变得不自然。   她将食盒打开,清香顿时在屋子里弥漫,“听说表哥前些日子生了几场病,我因为有事没有来看你,表哥不会怪我吧。”说完,她还不好意思地冲裴璟笑了笑,“这汤是我问了刘大夫后特意做的,就当是小妹的赔罪。”   傅星闻见这汤的清香,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练了字之后她也有些饿了,这汤来得正好,但是这汤是送给裴璟的。将眼珠子从这汤上挪开,她暗自感叹,这程家表妹对裴璟这个表哥真好,她也想一个会煲汤的表妹,“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多见外啊,裴璟虽然小气了点,但你不是我,他不会跟你计较的。”   程意柳舀汤的手一顿,心里气得吐血。这个傅星怎么那么可恶,总是抢大表哥说话的机会,还明里暗里显摆自己跟大表哥的亲昵,她深吸了口气,将目光落在裴璟身上,“大表哥尝尝。”   裴璟朝她温和的一笑,晃的她心快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接着,她脸上的笑凝住了,因为裴璟将她辛辛苦苦熬的汤递给了傅星那个贱人。   傅星看着面前的汤,汤的清香钻入鼻腔。这是让她试毒?她扫了眼微笑的表妹,又看了眼神色平淡的裴璟,一边喝着在心里感叹这汤的美味,一边朝裴璟抱怨,“这汤没毒,现在你可以喝了吧。”   程意柳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下去了,眼睛红红地看着裴璟,欲拒还迎地喊了声“表哥。”   “瞎说什么!”裴璟轻敲了敲小姑娘地抬头训斥一声,又转头对程意柳解释道:“我现在没胃口,但是这汤是表妹你的心意,因此我就借花献佛,表妹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程意柳不自然地笑着,又将整个食盒递到傅星面前,“你要是喜欢喝,这里还有。”   她这样说,傅星也没有跟她客气,将这汤一滴不剩地喝了个干净,看得裴璟嘴角一抽,扭过头不忍直视。   乡野丫头就是上不得台面,程意柳鄙视地瞥了一眼喝得尽兴地傅星,温声劝道:“慢点喝,小心呛到。”   傅星笑道:“表妹你真好,又温柔又贤惠,谁要是娶了你就有福了。”   温柔贤惠又如何,还不是比不上你手段高超,程意柳听了她的话心里一阵堵得慌,要不是她半路横插一脚,自己就可以跟表哥双宿双飞。   喝完汤,一个满足的喟叹后,傅星看向汤的主人更加友善,拉着她联络感情。程意柳看着她不设防的蠢样子,心里更加不屑,面上却亲昵地叫着嫂嫂,哄得傅星眉开眼笑。   程意柳离开后,青叶听着少夫人念叨着表小姐人多么温柔贤良,眼皮子一跳,明里暗里地叮嘱少夫人要小心表小姐,但是她是奴婢,不好议论主子们的是非,所以说得很隐晦,傅星没听她说出个所以然,也就没见她的劝告放在心上。   裴璟听着她说着程表妹的各种好话,心里有些吃味,自己对她那么好,她却总是气他,而外人不过一碗汤就将她给收买了,他心里的郁闷无处发,于是接下来的三天,傅星发现自己的功课比往日要多了一倍,她想要抗议,被裴璟用几个笔迹遒劲的字给打击了,“等你写得像我这般好,那你就可以不写了。当然,你也可以放弃。”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傅星横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将功课做完。看在她这么努力地份上,裴璟吩咐厨娘给小姑娘煲汤,然后,傅星喝了好几天的汤。待程意柳再一次拿着煲汤前来康乐院,闻着那汤的香味,傅星一阵反胃,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饿。   “表嫂这是嫌弃我煲的汤吗?”   “怎么可能?表妹手艺这么好,熬的汤比我们院里的厨娘还要香!”美人垂泪就是好看,瞧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人心肝一颤一颤的。傅星有些愧疚,表妹亲手精心熬制的汤,自己就这样拒绝确实不太好,她笑着舀了碗汤,转手递给了一旁的红枣她们,“表小姐赏你们的,还不快谢谢表小姐!”   “少夫人,您怎么能这样践踏我们小姐的心意呢?你知道为了给您煲这汤,我们小姐天不亮就起来了。”先是拿自家小姐跟厨娘比较,现在又将自家小姐的汤赏给下人,程意柳身后的丫鬟再也忍不下去,出声为自家小姐抱不平。   程意柳对丫头的忠心维护很满意,她抬眸,一双眼睛水汪汪地望着裴璟,期待着他能为自己做主。   傅星听见小丫鬟的指责,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最近喝了太多的汤汤水水,现在一点也喝不下去,但是这汤是表妹精心熬制的,就这样倒了有些可惜,所以我才借花献佛。我这是杜绝浪费,怎么算糟蹋呢!”   裴璟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没忍住笑了。   她这样一解释,程意柳也不好揪着这个事情不放,但是心中总是堵着一口气,看见裴璟那笑容,心里更是堵得难受,也没什么心思再继续跟傅星闲聊。   傅星感谢她亲手帮自己煲汤,让青叶从她库房里选几样东西送给她。傅星的库房都是齐国公府给的嫁妆,虽然值钱却很老气,青叶故意选了几件又贵又俗的首饰。   程意柳笑着道谢,一出院子整张脸都黑了。眼睛像淬了毒一样盯着丫鬟手中的东西,盯得那丫头浑身起鸡皮疙瘩,颤巍巍地喊了声“小姐。”   丫鬟的声音唤回了程意柳的理智,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满腔的怒气压下去。   她原先展现自己的优秀让傅星知难而退,谁知那个傅星根本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人。程意柳看着不远处的两朵花,其中一朵鲜艳夺目,另一朵已经奄奄一息,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给她阳关道她不走,偏要自寻死路,那就不要给她心狠手辣,程意柳将那朵奄奄一息的花摘下践踏,又笑着拨了拨那朵鲜艳的花。   那笑容虽然灿烂却多了几分残忍,看得随行的丫鬟心生恐怖,连忙垂目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第二十五章   傅星没想到表妹这次这么快就走了,她托着腮看着表妹没拿走的食盒,斜眼问裴璟,“你说,表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裴璟想到小姑娘的借花献佛,笑意再一次爬上了他的嘴角。   傅星看着一直笑的裴璟,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什么,而且他这幅样子看着好傻。她乜了他一眼,“别笑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裴璟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意,他撸了把小姑娘散下来的秀发,慢悠悠地说道:“你都把人家的心意借花献佛了,还不许人家生气啊?”   “可是我这不是杜绝浪费吗?再说了,你那日将汤给我,她都没有说什么!”傅星听他这么说也开始自我怀疑,小声辩白。   “你是主子,而红枣她们是奴婢。”裴璟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你直接当着她的面将汤给红枣她们,表妹会以为你在羞辱她!”   这该死的古代阶级制度!傅星仰天长叹,在他们蓝水星球就没有这么多弯弯道道,她正在心里感叹,脑子里休息的小绿跳出来反驳,“主人,其实在蓝水星球这样直接借花献佛也是不可惜的。这是一种情商很低的表现。”   “胡说!”傅星大声反驳,“我之前将院长的画送给院长夫人,院长明明是一脸笑容。”   “那是因为院长得罪了院长夫人,他想要借你的手给夫人赔礼道歉!”这么多年这个秘密都快把它给憋坏了,终于等到了可以说出这个秘密的机会,小绿迫不及待地将真相告诉她。   “院长居然利用我!”傅星大嚎一声,“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呢?”   裴璟瞧着小姑娘在发呆,以为她心里愧疚,温声安慰道:“表妹一向大度,过不了多少日子她就会忘了的。”   “真的?”傅星一听他的话,眼睛又亮了。   “假的!”裴璟暗自翻个白眼,他一点都不喜欢小姑娘这么看重程家表妹,“就算她不原谅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想要吃什么找厨娘,觉得无聊可以找珍姐儿一起玩,再无聊可以种些花花草草,这康乐院随便你折腾。”   听他一提起花花草草,傅星就想起了自己前几日种的那几株绿植,当即跑到了种植的地方,土地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光秃秃,连根杂草都没有。小绿在脑海中看到这样一块寸草不生的泥土,忍不住问道,“别人再不济也会长几根野草,主人这块地里居然这么干净,小绿很好奇您是怎么做到的。”   傅星不理会它的嘲讽,哼唧道:“别废话,赶快扫描!”   她的语气不好,小绿也没有磨叽,将地面扫描了一圈,看着显示屏上灰色的汉字,很是应景地播放了一声悲伤的音乐。   再一次得到这个结果,傅星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到了出发当日博士的嘱托,想到了蓝水星球上的黄沙漫天……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加之因为渲染的悲伤氛围,傅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没法完成博士老师的任务,没法种植绿植给蓝水星球建设出一份力!   青叶在一旁学着她的样子看着这泥土,叽叽喳喳地讨论这次花会不会开。突然,旁边一道哭声传来,吓得他们一惊,反应过来连忙安慰她。   裴璟在屋子里也听到小姑娘的哭声,一度以为自己听出了,他循着声音走去,就见小姑娘明丽的大眼睛被水雾笼罩着,抽抽噎噎地打着哭嗝。   “这是怎么了?”他诧异地问道。   原本已经被丫鬟们劝住了的傅星听见他的问题,哇得一声又哭了起来,边哭边钻到他的怀里,埋怨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把我的能量球吞了,我就可以给基地运输种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吐字不清,裴璟只隐隐听见能量球三个字,想起之前她也抱怨自己拿了她的能量球,忍不住暗忖自己真的拿了她的东西。他拍着哭声凄惨的小姑娘的背,眼里温柔如水地安慰着:“别哭了,待会儿让厨娘给你作荷花糕。”   “我还要桃花糕,要吃一碟!”傅星埋在他怀里嗡着声音说道。   平日里小姑娘吃东西没个克制,像点心这种东西他平日都给小姑娘限了量的,因此听到小姑娘跟自己讨价还价,裴璟第一反应是拒绝,那东西吃多了,她又不会认真吃饭了。但是想到小姑娘刚才那哭声凄惨的样子,还是妥协了。   情绪慢慢平复,傅星听着裴璟轻声哄着,声音如碎玉般悦耳,脸不仅一热,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失态。她将脸在他怀中擦了擦,推开他道了句谢。   裴璟看着自己面前鼻涕眼泪,有些嫌弃地移开视线,温声细语地问小姑娘怎么了。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也许是傅星需要一个听众,她将这件事告诉了裴璟,但是她隐去了小绿和基地的存在,只说自己喜欢种绿植,但是她种的绿植没有一株活了下来。   她居然因为这件事哭,裴璟觉得有些好笑,他让长安拿些种子,拉着傅星一块儿种绿植。傅星原本不肯,她已经死心了,但是听着那句清冽的“试一试,也许下一次就成功了。”   傅星被他的话说心动了,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反正最坏也就那样了。   她终于重绽笑颜,大眼睛弯弯,灿烂一笑,笑容极富感染力,引得裴璟嘴角微微上翘,他还是喜欢小姑娘笑嘻嘻的样子。   寻了快空地,裴璟拉着傅星一块儿种绿植。   没想到那么聪明的裴璟也有不懂的时候,傅星在学习读书的时候被裴璟打击得怀疑人生,现在终于逮到机会找补回来。她学习的种植技术虽然没办法给基地运输绿植,但是她将这知识教裴璟,一种难言的喜悦从心底里冒出来。她耐着性子地向他介绍种绿植的步骤,介绍完一遍后就问他听懂了没。   裴璟眼里的笑意稍纵即逝,神色懵懂地看着她道:“你再说一遍。”   “这么简单都没听懂,你怎么那么笨啊!”傅星嫌弃地扫了眼裴璟,又继续给他讲解。她抱怨归抱怨,当老师却还是尽心尽力的。   讲解了半个时辰,裴璟终于记住了种植的要点,傅星看着他熟练地种植绿植,既欣慰满足又忍不住心生怀疑。   “你是不是早就听懂了?”傅星看了一会儿问道。   “没有,都是你教得好。”裴璟否认道,他头低着,傅星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因此也没看到他脸上的笑意。   裴璟虽然将种植的步骤和要点牢记在心,但是他身体虚弱,种了几株就头脑发昏,多亏傅星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有晕倒。手上还有一些花种子,裴璟想把这些种完,傅星虎着脸夺过他手中的东西,让他回房休息。小姑娘平日里软软糯糯的,但是一生起气来,裴璟心里也微微发憷,不敢不听她的话。   傅星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回房的时候正好撞见青叶在跟裴璟汇报,她已经将西厢房的床铺好了。   “西厢房又没人住,青叶你铺它干什么?”自从上次她在西厢房睡了一觉后,裴璟就仿佛下人将西厢房的床铺给撤了。如今怎么又给铺上了,傅星不解地看向青叶。   青叶则看向自家少爷。   “你今晚去西厢房住一晚?”裴璟犹豫了片刻后试探地说道。   “不行!”虽然这病秧子抱着硌手,但是傅星都已经习惯了,而且裴璟今天种花的时候晕了一下,她担心这家伙半夜病又发了。   “星儿,”裴璟故意拉长了声音,尾音还带着一股祈求,“我今晚想一个人自己睡!”   “你这是向我撒娇?”   被傅星这样直白地点破,裴璟脸色微微有些发烫,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就听见她继续道:“撒娇也没用,我是你的娘子,屋子里的这张床我也有一份。”   “那我今晚去西厢房?”   “不准!”傅星眉头一凝,语气冷了下来,“裴璟,你这是要跟我分房睡?青叶,将西厢房的门给我锁好!”   裴璟声音小了些,闷声解释道:“我今晚可能要病发,又会耽误你休息了。”   “耽误就耽误,这点睡眠我明天补回来就是了。”傅星细声宽慰道:“你别多想,今晚也可能不会病发。”   皎洁的月色从窗户外飘了进来,裴璟睁着眼睛看着菱纱帐子。他们成亲半个月,菱纱帐子取代了喜帐,他侧头看着眼睛闭着的傅星,长长的睫毛交叉,在她白皙的小脸上落下半弧形阴影。美人如花,犹如那晨露浇灌的花,夹杂着清丽,又沾染着晨辉,美的动人。   “你又在觊觎我的美色!”   她陡然出声,吓了裴璟一跳,心快速地跳动着,俊脸微红,他小声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傅星闭着眼睛将锦被给他盖严,像哄小孩子一般轻拍了拍他的脊背,“睡吧,早睡早起身体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安心,裴璟闭着眼睛睡觉,一觉到天亮。   他醒来的时候小姑娘还睡得香甜,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烧,他悄悄吐了口浊气,眉角带着轻松。   今日阳光晴朗,万里无云,傅星做完功课就有些无聊,坐在书房里发呆。裴璟的视线从书上挪开,嘴角微平地凝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须臾,他提议道,“要不你跟着青叶一起去逛一逛花园吧?”   “可以吗?”傅星自从上一次逛花园碰见裴珠后,她就没有再去逛花园了,“不会又会出什么事吧?”   “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给你兜着!”裴璟漆黑的瞳孔中含着点点鼓励。“这书房的花也焉了,你顺带给带点鲜花回来。” 第二十六章   上次来花园这里的花还有花骨朵儿没有绽放,现在花园里的花枯萎了不少,傅星带着青叶一起逛着,心情也略微跟上次有些不同。上次是她刚来这个时代,对很多东西都很好奇,特别是这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但是已经有半个多月的适应期,傅星再次见到这些植物也没有第一次见到那么稀奇,但是还是很兴奋。   她一边走走停停欣赏美景,一边挑着含苞待放的花。边挑还会边询问青叶好不好看,新鲜不新鲜,一时间院子里全是她叽叽喳喳地询问声。突然,一只带翅膀的动物从天而降,一下子飞到傅星怀中,将她好不容易挑好地花给糟蹋给不成样。   傅星气得跳脚,抓着这罪魁祸首一看,是只灰毛鸡,又丑又小,比蓝水星球的鸡小了好几倍。   “这是鸡?”傅星迟疑地问青叶,她虽然喝了很多鸡汤,但是她还没在见过这个时代的鸡。   青叶听见鸡咯吱咯吱地叫着,担心它把少夫人伤着了,大着胆子劝道:“少夫人,还是将它交给奴婢吧,小心别被它啄伤了。”   蓝水星球那么大的鸡她都不怕,更何况这小了几号的迷你鸡,傅星对着这咯吱咯吱叫的鸡说道:“你把我辛辛苦苦摘得花给弄坏了,现在我就让你赔偿,青叶,咱们今晚吃鸡汤。”   青叶答了一声,正准备从少夫人手上接过这灰毛鸡,旁边窜出一个机灵的小厮,他跪在地上道:“少夫人赎罪,这畜生不长眼惊了您,是奴才没有管教好,请少夫人息怒,奴才一定会好好教训这畜生的。”   “不用,既然是这畜生惹了事,就让它自己赎罪。”傅星看着还在扑腾地灰毛鸡,呵斥道:“别挣扎了,挣扎也没用,躲不过的!”   那小厮没有从傅星手上讨回这只鸡,眼睛闪过挫败,低着头偷瞄了眼旁边花木遮挡的某处,给了那处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傅星见小厮迟迟不肯起来,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弄丢了鸡而害怕,很善良地给他找了个理由,“这只鸡将我的花都毁坏了,就这样放过它太便宜它了,你主子要是问起,你就说是我想吃鸡肉。他们应该不会难为你的。”说完,她又让青叶拿出点银钱给小厮,“这钱就算是我买鸡的钱。”   手上的银子买一只普通的鸡是完全足够的,但问题是那是一只普通的鸡吗?那是他家二爷花了五百两银子买回来的斗鸡,小厮看着手上的银钱,为难地看着傅星。   裴二爷没想到自家奴才那么没用,眼看侄媳妇要走了,他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心一横,直接跳出来将她们拦住,傅星看着这熟悉地身影,眉毛轻挑,“二叔,你有事?”   她居然认识自己,裴二爷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她。想到自己不仅没认出侄媳妇,还调戏了她,裴二爷老脸一热,不自然地避开她的视线。“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在这里给你说一声抱歉。”   “没事。只要二叔下次别再认错就行了。”傅星不在意地朝他笑了笑,目光扫了一眼面前这个儒雅风流的男子,犹豫了片刻劝道:“不过,二叔以后还是多收敛点,感情讲究你情我愿,像那日一般调戏强迫民女,早晚会栽跟头。”   裴二爷虽然纨绔,但一直都有分寸,上一次调戏傅星是因为跟好友们赌输了,愿赌服输这才拦着美人,对她言语不规矩。但是他可没有强迫过民女,只不过嘴上占占便宜。   如今被一个晚辈误会成那样,饶是脸皮再厚也忍不住脸红,裴二爷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想要解释的话就在嘴边,可是转念一想,他一个长辈何须像一个晚辈解释这些东西。   傅星自认为已经做到了一个晚辈的劝诫职责,她跟裴二爷不熟,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开。   裴二爷的目光落在青叶提着的那只鸡上,见她们要离开急忙叫住了她们,那鸡名叫“威武大将军”,是他废了大力气从养斗鸡的老伙计那里买来的,就这样炖了汤也太可惜了。   “这只鸡长得不错,小星啊,你看你也没给二叔什么见面礼,不如就把这只鸡送给二叔吧!”   “二叔是长辈!”不是应该长辈给晚辈见面礼吗?   裴二爷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脸上的温度又升高了,掏了掏身上,发现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玩意,有些尴尬地朝她笑了笑。   最后,裴二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星将他的“威武大将军”拿走,小厮看着愣怔的主子,问道:“二爷为什么不抢过来?”   “我一个长辈,怎好意思跟一个晚辈计较。”裴二爷没好气地敲了敲他的脑袋,“都怪你,要不是你没将‘大将军’拿好,也不会给那个小丫头留下话柄。”   “当时分明是爷拿着的,怎么全怪在奴才头上呢?”小厮摸着微微泛疼的脑袋瓜,小声抱怨着。   他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耳尖的裴二爷听到了,他斜了他一眼,小厮立马换上一副愁容:“现在‘大将军’被少夫人拿走了,那过几日的斗鸡比赛怎么办?”   “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给老子找斗鸡,要是比赛输了,老子就将你的皮给扒了。”裴二爷原本心里就不痛快,这家伙还不长眼地提醒他,一想到过几日比赛没有斗鸡拿出来,他就堵得慌,“那丫头也是个没眼色的,我平日里对裴璟那小子也不错,她是裴璟媳妇,都不知道孝敬孝敬我老人家。”   “爷那斗鸡的技术在这京城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可能会输?”小厮笑着吹捧道。   实话就是这么动听,裴二爷给了小厮一个“算你机灵”的眼神,嘴里哼着小曲回了院子。   裴珠在院子里散心,见父亲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便想跟他打招呼。她走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裴二爷直接略过她从眼前走过。   她父亲虽然总是不着调,但是平日里见了面都会打招呼寒暄几句,今儿怎么这么奇怪?裴珠猫着身子跟在父亲身后,看着父亲将血砚交给小厮。   听着裴二爷的交代,裴珠眼珠子都快气出来了,父亲居然将血砚送给傅星那个贱人!   她将小厮拦下,二话不说将血砚夺走,并威胁小厮不准告诉裴二爷。裴珠是裴二爷唯一的子嗣,她的话在裴二爷心中很有分量,小厮不敢不听。   空着手出去逛园子,回来提着一只灰毛鸡,裴璟挑眉看着青叶手中扑腾翅膀的鸡,“你不是去逛园子了吗?”   “对啊,我还选了好多漂亮的花准备插在花瓶里,可是被这只畜生给毁坏完了,今晚就将它宰了泄恨。”傅星气鼓鼓地瞪了眼那灰毛鸡,那鸡仿佛有了灵性,被她的话吓得翅膀扑腾地更厉害了。   “这么凶残?”裴璟啧了一声,“我以后都不敢惹你生气了。”   “最好不要惹我生气,否则我……”她露出一个凶狠地表情,“你可要小心点。”   裴璟笑着点点头,随意地扫了一眼那灰毛鸡的喙,又尖又断,瞧着像专人饲养的斗鸡。   他将这话告诉傅星,乌溜溜地眼珠子一转,她问道:“你说会不会是二叔的。”   “这又关二叔什么事?”   傅星将上次集市遇见二叔的事告诉了他,“每个家中总有一两个不成器的,可是二叔也太不成器了,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幸好遇到的是我,要是遇见其他人,他的罪孽又要多添一桩。”   “他是你长辈!就算他再怎样,你一个晚辈不应该这样说他的不是。”等她吐槽完,裴璟才慢吞吞地教导着。   他的话傅星却并不赞同,“就是因为他是我长辈,我们应该好好劝诫他,一个人过怎样的人生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任何人都无权利干涉,但是我绝不赞同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就毁了别人的人生。”   “你说这话也有道理,二叔虽然行事不着调,但是他是有分寸的,他当纨绔几十年,我还没听说过他干过什么出格的事。”裴璟将她的话细品了一番,温声道,“二叔人很好,等你以后就知道了。”   “看来你对他的感官很好嘛?如果你病好了,是不是也要学他当一个纨绔子。”想到外界关于裴二爷的流言,傅星朝他暧昧地笑道,“美人环绕不是你们男人的梦想么?”   “我都这样了你还打趣我。”裴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辈子你一个就够我折腾的了,你还想让我多找几个?傅星,我是你夫君啊!”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快,傅星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我就胡乱说说嘛。”   “这话怎么能乱说,傅星,你是不是没把我当夫君!”语气中带着诘问,傅星讪笑,生硬地转移话题,她指着青叶手中的灰毛鸡道:“那这畜生就这样放了?”   “多行善事给你谋福报!”   “拉倒吧,”傅星叹了口气,“我就希望下一次逛园子的时候不要再横生事端就可以了,让我好好赏个花不好吗?”   裴璟微笑,就让长福把鸡给裴二爷送过去。   “现在我的战利品被你当人情送了,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傅星看着长远去的背影,幽幽问道。   “你不是喝腻了汤汤水水吗?还想喝,我让厨娘给你煲。”   听他一提起汤,傅星又一阵反胃,连忙摆手谢绝:“别,我从今以后都不想再喝那玩意了。”   “话被说得太满。”裴璟提醒道。   在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瞎扯皮的时候,程意柳分花拂柳地来了,身后带着一位熟悉的妇人,“表嫂,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第二十七章   话一说完,她侧身露出了身后的齐国公夫人。蔡氏穿着对襟玉色的长袖褙子,湛蓝色长裙,头上只简单插着几根头饰,相比于上一次的隆重,今日这装扮显得有些寒酸。   “星姐儿。”蔡氏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旋即亲热地上前想要挽着傅星的手,但是傅星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侧身躲过了她伸来的手,神情冷漠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蔡氏也没想到傅星当着外人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她神色尴尬地用余光瞟了眼一旁的程意柳,尖声道:“我是你母亲,来看看你怎么了?”   “现在看到了,可以离开了吗?”傅星伸手,毫不留情地摆出送客的意思。   她居然输给这样一个冷漠无情人。程意柳心中对傅星更是厌恶不屑,偷瞄了一眼裴璟,想要看一看他是否后悔娶这样无情的女人。但是裴璟的脸上平淡如常,没有丝毫变化。   “表嫂,夫人再怎么也是你母亲,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呢!”程意柳的声音虽然清丽婉转,像唱曲儿似的,但是落入傅星耳中格外的不舒服。   她对程表妹的好感因为这句话给破坏了大半,原本看着赏心悦目的美人,现在瞧着却不那么顺眼,假装没有听懂她的谴责,“表妹今天怎么来了?可是来拿食盒的?”傅星让红枣将食盒取来,“不过一个食盒,你派个丫鬟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她一提起食盒,程意柳就想起傅星借汤侮辱她的事,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不过片刻她又换上一副全心全意为傅星好的表情,“表嫂,国公夫人是你亲生母亲,生育之恩不能忘。我初一看就知道表嫂为人孝顺,你快给夫人解释清楚。母女俩别闹别扭坏了感情。”   她这是在讽刺自己吧!傅星皱眉,不耐地看着她:“这是跟你有关系吗?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管我的事!”   她的声音如吟唱般悦耳,但是嘴里吐出的话却毫不留情,程意柳红着眼睛,眼框含着泪水,“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给夫人好好相处。”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她摆出这样一副受欺负的样子给谁看,自己可没有欺负她,傅星烦躁地皱眉!   “青叶,送客!”傅星不耐给她虚与委蛇,简单粗暴地让青叶送客。红枣有眼力见地将食盒递给她。   “表哥,你就看她这样欺负我吗?”程意柳眼睛落在没有说一句话的裴璟身上,眼睛的幽怨藏都不藏不住,像是看负心人似的,傅星却被她这个眼神戳中了笑点,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别指望你表哥帮你出气,我是这康乐院的女主人,这点主我还是能做的。而且他不会因为一个外人对我不满的。”   她的话一落,裴璟就很给面子地嗯了一声表示她说得都是真的。   接连受了两次打击,程意柳将视线落在蔡氏身上,自己都是因为帮她说话才落入这样尴尬的处境中,希望她能帮自己说几句话。   蔡氏躲开了她的视线。   程意柳双唇嗫嚅了两下,傅星送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而表哥也被那贱人迷惑得分不清南北,没有出声解围。她难受的咬着嘴唇,红着眼睛将手上的食盒一扔,哭着跑了。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蔡氏提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眼睛复杂地看着傅星,“知道你有自保能力我也放心了,不过你不应该得罪她的,她再怎么也是程太傅的女儿……”   傅星不耐地打断她的话,再一次冷声问道:“你来侯府有什么事?”   蔡氏被她这直白的话一噎,眼睛微闪,用大声掩盖心里的情绪,“我是你母亲,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蔡氏一口咬定自己是想女儿了,这才上门来看看她。   “那现在已经看了,你可以走了”,傅星也不客气地抬手请她出去,丝毫不顾念母女之情。蔡氏借着余光朝裴璟那里瞄了瞄,当即嚎啕大叫道:“我真是命苦啊!夫君不疼惜,儿子不成器,连生的女儿都如此不孝,我还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她这一副样子瞧着不像是大家妇,反倒跟傅星见过的泼妇相似,傅星双手抱胸看戏,没有半点想制止的意思。   蔡氏哭闹了一阵,发现事情并没有向她设想中那样发展,且傅星一脸冷漠地看戏脸上还带着嘲笑,她气得脑袋发昏,指着傅星骂道:“我就知道你是个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当初我就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把你掐死。免得你祸害你兄弟,你这个死丫头,言哥儿可是你亲兄弟啊,你怎么那么狠心,将他的腿给打残了。”   终于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出来了。傅星早就没有对蔡氏他们抱有希望,因此听见她的大骂,心里没有半点涟漪,倒是一旁听着的裴璟闻言脸上一冷,漆黑的眼瞳中翻涌着一股戾气,“夫人,慎言!傅言的腿是京兆府下得手,你也是名门贵女,嘴下还是留点情。否则这报应指不定报应在谁身上!”   幽深的眸子冷睨着她,听着他森冷的警告,蔡氏的脸又是一白,但是想到牢狱里正在受苦的儿子,她大声嚷道:“傅星,我是你母亲,现在我命令你把你弟弟给放了,否则我就在侯府的大门前去闹!”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蔡氏的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儿子被抓进狱中受苦,夫君被皇上所厌弃,娘家生怕跟她沾上半点关系,连低贱的妾室也爬在她头上耀武扬威,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齐国公也自暴自弃,出入青楼赌坊,家里那点家产都被他挥霍地差不多了。   “你去闹啊!”傅星听见她的威胁冷笑一声,还真没带怕的。   “大公子也不担心星姐儿的名声。”蔡氏很聪明,看出傅星油盐不进,她又将目标转移到裴璟身上,“看来大公子也没那么在乎星姐儿,可惜,星姐儿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闭嘴!”傅星听她诅咒裴璟,脸上怒意顿生,情绪激动地呵斥道:“我告诉你,裴璟一定会长命百岁!”   蔡氏心中冷笑,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回门的时候她还告诉自己裴璟的病有救了,结果呢?半个多月连着病发好几次,外面现在都传遍了。   裴璟眼睛盯着蔡氏,直把她看得心里发毛才不紧不慢地道:“想要救傅言出狱,可以。”   蔡氏一喜,倏忽她狐疑地问道:“你不是骗我的?”   “但是我有一条件。”裴璟顿了顿,余光看了眼不高兴的傅星继续道,“让齐国公写个断绝父女关系的文书送到府衙,星儿以后跟你们没有半分关系!”   “我已经跟他们没有半分关系了。”傅星不满他就这样放过傅言,她这人小气,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必还回去。   “那只是口头上的,不作数,要府衙盖章了才算。”裴璟温柔地给她解释。   蔡氏看着眼前这对夫妻,眼睛划过一丝莫名,大概是念及最后一丝血缘,她尖声提醒道:“傅星,你可要想好,要是真的签了这断绝关系的文书,以后你在侯府受了委屈可没人给你撑腰。”   “说得现在你们国公府给我撑过腰似的。”   蔡氏被她讽刺的无话可说,看着傅星全心全意信赖裴璟的样子,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准备提出告辞,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叫骂声。   “傅星,你个不知廉耻的贱人,招惹了我大哥二哥不够,现在还来招惹我父亲,齐国公府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女人。”   蔡氏听见这话脸色变得难看,傅敏跟裴珠是好姐妹,因此蔡氏对裴珠很熟悉,往日觉得这小姑娘不过是性子娇蛮一些,但是今日她才发现这小姑娘嘴还这么恶毒。   傅星神色不变地还击道:“裴珠,叫大嫂,是不是抄写佛经还没有抄够?”   上一次是她落水,结果最后的赢家却是傅星那个小人,裴珠一想起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就恨得牙痒痒,“傅星,你别得意,我早晚拆穿你的真面目。”   “我等着!”傅星笑着接下了她的挑战书,“只不过你别到时候哭鼻子就行。”   裴珠脸一僵,想到上次当着大家的面被她逼得嚎啕大哭,脸上又红又紫,“我不会再哭鼻子了,倒是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我定会拆穿你的真面目,到时候你就等着被休弃吧!”   说到最后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眼睛已经浮现傅星被休弃后的惨样。   “裴珠!她是你大嫂,你学得礼仪尊卑学到鸡肚子里去了。”裴璟听她越说越难听,冷着脸沉声呵道。   “大哥,她才不是我大嫂,程表妹才是。你们俩郎才女貌,傅星她不过是一个冲喜的小玩意,而且这才冲喜半个月,你就接连病了好几次,我看她根本就不是冲喜,她是专门克你。这样的女人你还是尽早休了吧!”裴珠直接将厌恶表现在脸上,狠狠剜了一眼傅星。   “那可就要让你失望了,你大哥才不会休了我。”傅星笑得有些嚣张,挑衅似的朝她做了个鬼脸。   “大哥,你不要被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给迷惑了,”她明显被傅星的挑衅给激怒了,急切地想要拿出证据将傅星勾引人的罪名给坐实了。她将手上的灰毛鸡提起来,“你看,这就是证据,她嫌你身体不好,急忙找下家,如今居然找到我爹头上。啊!” 第二十八章   一声尖叫,刚才还被她捉在手上的灰毛鸡恢复了自由,煽动翅膀在康乐院里乱飞乱叫。裴珠看着被这野鸡啄脱了皮的手,咬牙暗忖,她定要这畜生偿命,怒道:“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本小姐抓住这畜生。”   丫鬟仆役们闻言纷纷上前抓鸡,裴珠看着他们这么多人连只畜生都抓不住,气得胸前起伏不定,骂了句没用的东西,亲自下场为自己报仇。   一时间,康乐院里人喊鸡叫,好不热闹。傅星看戏看得起劲,没有注意到裴璟给长福使了个眼色。   这院子里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府中的侍卫,没过一会儿侍卫也加入了抓鸡的队伍中。这么多人连一只鸡都抓不住,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傅星在一旁看得可乐,她暗自感慨一声这鸡真聪明,然而这聪明的鸡最终还是没逃过被死亡的宿命。   傅星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鸡和拿着剑的裴珠,幽幽叹道:“裴珠,你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你以为我怕你啊?一只扁毛畜生,难道你还要我给它偿命啊。”裴珠抬着下巴挑衅地看着她,又装作被吓到的样子朝裴璟望去,“表哥,你看她居然恐吓我,我好害怕啊!”   裴珠那夸张的表情看得傅星一阵无语,指着地上的灰毛鸡好心提醒道:“这鸡可不是我的,这是二叔的!”   她说得是事实,但是裴珠心里认定她这是借口,将手上带血的兵刃扔给侍卫,自鸣得意道:“这畜生是你送给我爹的,想借机勾引我爹。傅星,你别以为有大哥护着你,你就可以在侯府为所欲为。我会老老实实盯着你,早晚会拆穿你的真面目。”   傅星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得意的表情,欲言又止。裴璟听她还在给星儿泼脏水,脸上阴沉沉的像是在盘算什么。   傅星没有说话,裴珠以为她是被自己戳中心思心虚不敢说话,神情更加得意,勃勃劝道:“大哥,这个女人都给你戴绿帽子了,你怎么还能忍受下去,赶紧把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给休了。”裴璟的眸子一改往日的平和变得锐利,裴珠在他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   此时阳光明媚,院子里风娇日暖,裴璟看着裴珠脸上的喜意,心里蔓延着疯狂的戾气。大哥?他算什么大哥!裴钰前几天来闹一会,裴珠今儿又来闹一会,他们真的把自己当做大哥了吗?呵,裴璟嘴角噙着讽刺,一面安慰他好好保重身体,放宽心好好过日子,一面又不停地搅合他平静的生活,用他的病一次次伤害他。他们是他的亲人,可是他们却以亲人为名伤害他的妻子,星儿已经做得够好了,他们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裴璟心里戾气翻涌。   “她真是你们侯府的千金,别跟我一样是抱错的吧。”傅星细声问道,裴璟不愿她看到自己眼睛的戾气,现在的他肯定不好看,他垂眸胡乱嗯了一声。   “你这么聪明,而她这儿”傅星指了指脑袋,“有问题!蠢成这样还真是……”   自己也不聪明还好意思说别人,裴璟捏了把她的脸,蓦然轻笑,心里的戾气被她这句话一下给冲散了,她的声音总是这样,带着安抚他的魔力。   “大哥,程表妹跟你才是一对,傅星她不过是一个水性杨花的野丫头,你快休了她,我们侯府可没有那么丢脸的媳妇。”裴珠还在不依不饶地劝道。裴璟却没有再继续听下去的耐性,他沉声喝道:“闭嘴!裴珠,你给我滚出康乐院!”   裴璟脾气一向温和,这还是裴珠第一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下意识地想要离开,然而一双腿像定住了似的动都没法动。   傅星也没想到裴璟发火这么恐怖,大概是潜意识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心里反而有点欢喜,她温柔地安抚暴躁的裴璟,“好了,你别气了,为这蠢货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裴珠听见她说自己的坏话,当即不高兴地道:“傅星,你骂谁蠢货呢?”   “谁应我骂谁。”傅星目光一直落在裴璟身上,看都没看她一眼,“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   “你……”裴珠被她那一声声蠢货气得跳脚,又说不出话来反驳,转而将话题对向裴璟,他刚才那一怒确实吓到她了,但是他一向温雅,裴珠还是下意识觉得他好说话,“大哥,你不管管她吗?就任由这个贱人欺负我吗?爹爹对你那么好,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吗?”   那声贱人将裴璟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戾气又勾了起来,嘴角勾起一丝残忍,他笑道:“既然你认我这个大哥,我自然要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卑有别!长安,给我们大小姐教教规矩。”   裴二爷来的时候,就看到平日里骄纵的女儿双眼红肿地跪在太阳底下,脸上被太阳晒得通红,身上的衣裳脏乱不堪,可怜又狼狈。而自家大侄子和侄媳妇从容淡定地稳坐在凉亭里,这画面太有冲击性了,他狐疑地问道:“珠姐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跪在太阳底下呢?”   “问你的好女儿。”傅星心里还存着气,也不管他是长辈,毫不客气地给他甩脸色,“你自己听听她是怎么辩解的!”   “爹,大哥欺负我。”裴珠一看裴二爷来了,心里的委屈全涌上来,她直接膝行抱着裴二爷的大腿,“我满心为他打算,他却让人压着我跪下,不准我起来,爹,我的膝盖好疼。”   裴二爷知道自己闺女性子娇蛮,但是这是他从小娇养的闺女,听着她哭着喊腿疼,心疼地拉她起来,“你大哥这是跟你开玩笑呢!璟哥儿,你说是不是啊。”   裴璟笑笑没应声。   裴珠一听父亲都开口了,忙起身,但是因为跪着有一会儿,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这一踉跄可又把裴二爷给心疼坏了,伸手扶着她,半抱怨道:“璟哥儿也真是的,珠姐儿是你妹妹,就算她又再大的不是,你这当大哥的也不应该让一个小姑娘跪在太阳底下。”   “有你在背后给她呐喊助威,怪不得裴珠长成那样。”傅星听他说裴璟的不是,她顿时就不乐意了,嘲讽地瞥了他们一眼,对正在上茶的青叶说道,“既然二叔是来帮裴珠的,那么青叶你还是将这茶给撤了,我们康乐院可不欢迎一个帮着裴珠的帮手。”   裴二爷被她讽刺的话羞的脸一红,桃花眼里也带了一丝恼怒,裴璟定声道:“长安。”   站在太阳底下的长安上前将还没缓过神的裴珠又给压着跪下。   “我不跪,爹救我,爹~”裴珠挣扎着想要起身。   裴二叔反应过来怒踹了长安一脚,吼道:“长安,你想犯上?”   长安笑着解释道:“我家主子说了让大小姐跪两个时辰,这还没过半个时辰。”所以要接着跪。   裴二爷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裴璟,对方温润的浅笑,只不过那眼底没有往日的亲昵,裴二爷心疼女儿占了上风,厉声质问道:“裴璟!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二叔,比谁声音大啊!”傅星直接站起来,双手叉腰努力想做出很有气势的样子,但是身材娇小的她在魁梧的裴二爷面前就显得有些滑稽,裴璟轻笑地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傅星示意他不要捣乱,继续道:“是你女儿不分青红皂白污蔑我勾引你,我好心将那灰毛鸡送给你,裴珠却将那鸡杀了,还满腔恶意地挑拨我跟裴璟的夫妻关系,这才跪了半个时辰你就心疼了,你是没看见她刚才骂得有多狠,她给我们造成的伤害可不止这一两个时辰能弥补的。   裴珠是你的女儿,你偏心她很正常,但是二叔,这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乱指责裴璟的理由。裴璟的心也是肉长的,他也会疼,他一直很看重你,可是你却这样伤他的心,我们从今以后都不稀罕你。”   听着她全心维护自己,裴璟心里酥麻胀痛,感觉十分微妙,他顺从心意地将小姑娘按在怀里。   傅星正说得起劲,谁知身边有个捣乱的,将她的组织好的语言又给打乱了,她挣扎着捅了他一肘,娇声喝道:“哎呀,你别捣乱!”   裴二爷被她指责的话说得脸红,看着他们夫妻俩打情骂俏,眼睛浮现一抹复杂,他扭头看向裴珠,声音平静地问道:“她说得是真的吗?裴珠,那些事你做过没有?”   “没……没有。”裴珠不自然地躲开他的视线,否认道。裴二爷平日里交往的市井地痞不少,她这点小把戏他一眼就看破,一想到自己刚才对裴璟无端的指责,气得他扬手就想给裴珠一巴掌,但是看着狼狈又可怜的女儿,想到小时候她软软糯糯叫爹的样子,这一巴掌怎么都下不去手。   裴珠没想到疼爱自己的父亲居然要打她,她梗着脖子辩解道:“我又没说错,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大哥二哥都跟她惹上关系,现在她还费尽心机地想要勾引你。”   “啪”地一声,裴珠难以置信地捂着脸,“爹爹,你还不承认自己被那贱人给迷惑了,你以前从不会打我的。”   “我就是后悔以前没打你,才养成你这种目中无人的蠢样子。”裴二叔原本有些后悔自己打她,但是见到她没有半点悔恨认错的样子,那点后悔也没了,他失望地看着女儿,痛心疾首地道。 第二十九章   “我是蠢,但那也比你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强,”裴珠扯着嗓子吼道:“你知道外人都怎么说你吗?他们都说你自甘堕落,跟流氓地痞称兄道弟,把侯府的脸都给丢尽了。都是因为你,我去宴会都没人给我玩!”   这些年来他活得潇洒自在,他以为女儿是理解自己的,就像他理解裴珠想要学武的心一样,但是这一刻听着她的指责,裴二爷心里伤心难掩,整个人像是太阳晒焉了的花似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她的茬吗?”裴珠指着傅星道,“这个女人一看就是给不安于室的人,这才嫁进侯府几日,就跟大哥、二哥还有你纠缠不清。她手段了得,我担心大哥会因为她而受伤,我也担心你被她勾引闹出丑闻,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调戏她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害怕,我害怕外面人提起侯府是鄙视恶心的表情。”   裴二爷解释道:“那天是个误会,我跟星丫头没什么,在我眼中她只是一个晚辈!”   “晚辈?”裴珠冷笑一声,“私下里都互送礼物的晚辈!别人可不管这个,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然后将这些事情无端放大。”   “呸,你才不安于室呢!本姑娘宜室宜家,娶了我是八辈子偷来的福气。”傅星一听她说自己不安于室就不乐意了,她自认从嫁过来一直遵照着古代好媳妇准则,对裴璟也尽心尽力,裴珠凭什么这么冤枉自己。   院子里的气氛原本有些凝重,但是她这话一出,整个气氛都轻松了不少,裴璟轻笑给她顺毛道:“是是是,你最贤惠了,能娶上你是我八辈子偷来的福气。”   傅星的不满就被他这样给顺没了,她哼了一声,“你知道最好。”   “这些都是你自己的胡思乱想,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高尚,也别把别人想的那么不堪!”傅星看着占了上风的裴珠,从容反击。   “珠姐儿,星丫头说得对,这些不过是你以为的结果,可是事实上,你大哥跟大嫂过得很开心幸福,虽然有些人会酸上几句,但是大部分人提起侯府也是满口夸赞的。你说的这些一样都没出现,你现在还觉得理直气壮吗?”裴二爷看着女儿正色劝道。   “可是这些都在我的梦中真实存在,傅星成亲后还惦记二哥,气死了大哥,她还设计陷害敏姐姐,陷害我……侯府被她搅的乌烟瘴气。”   “那都是梦,梦都是反的!”裴二爷温声安慰道,得知女儿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梦,他又好气又好笑,心里的怒气也没有了,事实上,当裴珠说起她因为自己纨绔而在外受委屈,他的怒气就消了大半。   傅星一怔,裴珠梦到的应该是书中的内容,但是现在她来了,书的内容早就被她改得七七八八了。她不露声色地摸了摸裴璟的手,决定以后都不气他,免得他被自己给气死了。   然而她下得这个决定,没过半个时辰就破了。   裴珠最后还是被裴二爷领了回去,她回去之前朝裴璟问道:“大哥,你确定她不会辜负你吗?”   这句话让裴璟神色不属,傅星看出他心不在焉,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她单手支着脑袋,乌溜溜的眸子瞅着出神的裴璟打趣道:“看不出来你清瘦成这样还有人喜欢。”   裴璟被就因为裴珠的话而内心烦躁,陡然听见她这句话,心里仿佛被捅了个洞,心拔凉拔凉的。原来在她眼中,自己这样不应该有人喜欢,裴璟苦涩地笑了笑。   “表妹其实长得不错,又有一股书卷气,跟你很配的。”不过现在她来了,表妹是没机会了。   她的后半句还没说完,就别裴璟冷声打断:“够了,我知道你想摆脱我去找裴钰,但是现在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就算再惦记他也没用,这辈子你别想摆脱我!”   他的声音冰冷,眼尾下藏着戾气。   什么叫她想摆脱他去找裴钰!   傅星也被他的话勾起了怒意,她成亲以来一直安分守己,跟裴钰见面他也在旁边,她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他,他一个大男人却总是翻着过去的老黄历,“裴璟,你给我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惦记裴钰了!你不能平白无故地往我身上泼脏水!”   “有没有泼脏水你心里清楚!”裴璟冷睨了她一眼,心里越想越难受,担心自己说出更刻薄的话,他起身离开。在他身后,一道裹着怒意的骂声传来,“裴璟,你混蛋!”   两位主子冷战,全院的丫鬟奴仆都不好过,整个康乐院都被阴冷所笼罩,下人们说话都下意识轻了些。以前大少爷还没有成亲的时候,康乐院一直冷冷清清的,但是少夫人来了,院子里欢声笑语不断,这才半个月他们已经习惯热闹,蓦地一下子又恢复冷清安静,青叶觉得哪哪都不习惯。她唤来长福询问大少爷的情况,她现在主要服侍少夫人,少夫人又搬到了西厢房去找,两人可以回避对方,因此她也很难见到大少爷。   长福也是一脸愁容地叹气,大少爷虽然一如既往的吃饭看书睡觉,像个没事人一样,但是这几日的胃口明显下降了不少,连睡眠都少了,这样下去身子恐怕吃不消,别到时候病又发了。   他们在这里担心两位主子的事,红枣花生也在担心自家主子,这几天都待在屋子里,再这样待下去怕是要出问题,花生将雕花窗格推开,让屋子里更亮堂。红枣一边绣着花,一边朝发呆的主子劝道:“主子,要不你先服个软,再这样下去,我怕你们的感情生疏,给了别的小妖精可乘之机,我都见表小姐私下里找了好几次姑爷,虽然姑爷没见她,但是保不齐以后。”   “这分明是他小气揪着以前的事不放,凭什么要我先去服软。”傅星听她一提起裴璟,心里压下去的怒火又冒了出来,不服输地道。她当时虽然生气,但也没觉得什么,可那个小气的男人居然将她撵到西厢房,还不准她去书房,她被他这举动气得半死,想要轻易原谅他是不可能的!   “可姑爷是病人,要是心情不好的话容易发病,到时候还不是你吃亏。”红枣大概是估计着外面的丫鬟,声音压低道:“这里是侯府,姑爷的地位比你高。”   傅星找不到反驳的话,但是她现在气还没消,不想去给他服软,她拿起花生手中的络子,岔开话题,“花生,这个是怎么做,你教教我。”   红枣和花生对视一眼,眼里带着无可奈何。   灯烛暖橘色的微光明明灭灭,裴璟看着桌上的饭菜神色不属,良久,他放下筷子,摆手让长福见饭菜撤下去。   长福扫了一眼还没动两口的白粥,轻声劝道:“主子再吃两口吧。再这样下去您身体受不了的。”   “这破身子……”裴璟自嘲的笑了笑,“又没什么人在意!”没有人真的担心他的死活,没有人真的喜欢他。   “主子您生气归生气,又何必拿自己身体开玩笑。”长福实在不忍心大少爷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你要像少夫人学习,听厨娘们说,少夫人这几天胃口不错,每次做得饭菜都吃光了。”   裴璟眼前又闪现了她吃饭的样子,两个粉腮鼓鼓的,杏眼弯弯满是幸福,他不自主地轻笑,待反应过来他冷着脸,“她胃口好管我什么事!”   明明在意对方,还闹什么别扭,长福暗自吐槽,别以为他没看到嘴角那抹笑,在她面前你眼睛都发着亮光,还嘴硬!   跟着花生学了打络子,傅星学了一个下午就能自己做了,看着手上的络子,傅星第一反应就是给裴璟炫耀,但是想到他们还在吵架中,她的好心情顿时也没了。在屋子里待着无聊,她又带着红枣她们晒太阳,去了两次花园都遇上不好的事情,傅星也没那个心思逛花园,就在康乐院里逛了一圈。   见少夫人眼睛总是不受控制地往书房里瞟,青叶暗自好笑,摸了摸袖中的络子,准备找个时候以少夫人的名义给大少爷送去。   外面的好阳光并没有让傅星心情好起来,反而因为自己不争气总是往书房哪里瞄而心情烦躁。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裴璟陪她一块儿种绿植的地方,脑子忽然冒出他那句清冽的话,“试试,也许下次就成功了。”   “啊!!!”小绿忽然尖叫一声,吵得傅星脑子一疼,她沉声道:“小绿,你在鬼叫什么?要死啦?”   “主人,这里有绿植能量波动,”小绿高兴地转着圈,“我们可以给基地运输能量了!”   傅星因为这个消息心情刹那间转晴,惊呼道:“真的?太好了,我终于种植成功了,没有辜负博士院子的期望!”   “主人,这绿植是裴璟种植成功的,跟你没关系,你种的还是没有检测到生命迹象。”小绿纠正道。   当头一击,傅星不相信地再次重复问道:“这绿植是裴璟种成功的?”   “嗯,”小绿笑着点点头,心里对裴璟的好感蹭蹭往上冒,不停地怂恿她,“主人,你快让裴璟帮我们种绿植啊!”   “可是为什么?”傅星还是不相信裴璟能种出适合蓝水星球的绿植。   “大概是因为能量球。他不是把能量球给吞了吗?”小绿猜测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帮她们种植绿植。 第三十章   小绿高兴地在原地转圈,但是傅星却有些苦恼。如果之前她知道这件事,她可以随意找裴璟帮忙种绿植,但是现在他们在冷战,他那么小气的人估计不会帮忙。   “那你可以跟他和好啊。”她的顾忌在小绿那根本不值一提,比起运输绿植给基地这个惠及全蓝水星球的大事比起来,她的委屈不值一提。   “小绿,我才是你主人!”傅星有些委屈,明明是他小气翻旧账,现在所有人都让她先去服个软,凭什么!   “主人,我当然站你这边,如果裴璟他不道歉,我们永远不要原谅他。”小绿立即站在傅星这边,“会种绿植了不起啊,会种能穿过时空隧道的绿植了不起啊!”   确实了不起啊!基地的科学家们还等着她们的绿植呢!   傅星想到院长们的嘱托,心里自责又愧疚,她深呼吸,脸上大义凌然,兀自说道:“为了全蓝水星球,我受这点委屈算什么。”   “主人好棒!”小绿很捧场地夸赞道,“此处应有掌声和鲜花,末日的兄弟姐妹会记住你的功劳的。”   傅星被它夸得不好意思,提步往书房走去。日光透光窗户落在书案上,他垂眸静坐,眉头微微皱起,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傅星走到门口就打了退堂鼓,就这样去找他求和是不是太随意了?犹豫片刻,她脚步一转又离开了。   长福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少夫人来求和了,谁知走到门口了她又转身走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埋头看书的大少爷,少夫人已经服了软,大少爷怎么就不知道把握机会叫住她!   裴璟虽然眼睛盯着书籍,但是书上的一个字他都没看进去,傅星的到来将他克制住的感情又放了出来。他苦涩地笑了笑,还是放不下,裴璟,不要再奢望更多了,像之前那样的相处不好吗?   傅星回到西厢房,坐在塌上眼睛随意一瞟,就看到红木桌上那一个精致的木盒,外面的花纹很漂亮,但这个木盒很陌生,“这是哪来的?”   “是大少爷送来的。”青叶瞥了眼盒子,眼里划过一缕心痛和不舍。这盒子确实是大少爷的,但是在这之前,大少爷已经将它当及笄礼送给她了。青叶心头滴血,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东西之一,但是一想到用这东西能换来康乐院的欢声笑语,这东西也值了。   傅星上前将盒子拿了起来,嘴角肉眼可见地往上翘,说:“既然他率先低头,我也不再揪着那些事,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小气。”   青叶眼睛时不时地瞄向那木盒,傅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问道:“你很喜欢这个?”还没等她回答,傅星又继续道:“要是其他的我就送你了,但是这个不行,你家少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青叶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傅星将木盒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朝青叶问道:“你家少爷喜欢什么东西?”   “少夫人喜欢的,大少爷都喜欢。”青叶闻言眼睛一亮,不动声色地在少夫人面前为自家少爷增加好印象。   午后,裴璟有些无聊地依靠在椅子上,一手捏着眉间。这几日睡眠不好,他现在感觉浑身都酸软无力,忧心自己病发,他在长福的劝解下去了内室。   小姑娘走后内室骤然变得空荡荡的,裴璟心里也空荡荡的,看着那紧闭着的门,他又想起了成亲那日他推开了它,原以为等待的是无礼地指责谩骂,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名义上很坏的女人意外地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苦涩。   摇头将脑子里的情绪晃走,他随意地推开门,旋即呆住了。   满世界都是红色,像极了成亲那日的样子,裴璟如墨的眼睛翻滚着什么,没有动。坐在屋里等候他的傅星还以为他的气没消,疾步将他拦住,二话不说将他抱了起来,就像成亲当晚那样抱着他,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反抗,乖乖地任由她将自己放到床上。   那日的情景和今日的场景在他脑子里相互交错,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是真是假。   傅星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一副呆滞的样子,瞧着傻乎乎的,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吓傻了,这些都是我花费了好久布置的,喜欢吗?”   “这是干什么?”裴璟眼睛翻滚着热意,盯着拔步床上的喜帐一眨不眨。   “没看出来吗?我在讨好你。”傅星趴在他身上,担心自己压着他还专门用手支着脑袋减轻重量,“青叶说我喜欢什么你就喜欢什么。我喜欢吃,但是你胃口不好;我喜欢玩,但是你身体不好;我喜欢花草,但是我觉得给你送花太俗了,思来想去,我就把拔步床上的菱纱帐子给换了。我喜欢红色的帐子,我喜欢色彩鲜艳的装饰,我们俩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的场景下,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将屋子布置成这样,你喜欢吗?”   裴璟没有说话,直接将她扣在怀里。傅星的小脑袋瓜紧贴着他的胸口,能听到胸腔内咚咚地心跳声,如雷鸣般响亮,她戳了戳他月白的衣裳,实诚地说道:“你心跳得好快哟!”   裴璟嗯了一声没有否认,反正他已经认栽,就这样吧。良久,他用手拍了拍旁边的床空出来的部分,“陪我睡一会儿。”   傅星其实不困,但是她想到自己正在讨好他,顺从地脱鞋上床睡觉。她刚躺下,就被裴璟搂在怀里,她有些不习惯地挣扎了一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侧卧着,“那你现在不生我气了?”   “不生气了。”裴璟垂眸凝视着离自己只有几寸的小姑娘,他们鼻息相缠,紧紧挨着,即便隔着衣物,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彼此身上的温热触感。小姑娘的秀发调皮地钻到了他的脖颈间,引得他脖颈处痒痒的,连带着心也跟着痒痒的。   “那我们以后也不要再冷战了,好不好?”听他一松口,傅星又开始提另外的要求,“我不喜欢吵架,一点都不好玩。就算以后咱们忍不住要吵架,也不准像这次这样不说话!”   “好,以后再也不跟你吵了!”裴璟温柔地向她许下这个约定,胸腔内又涨又暖,看着她璀璨如星的眸子,眼神幽深,最后他伸手覆盖在那双眼睛上。   “你干……”后面的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就被他给堵在嘴里,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但是这一次明显比前两次要投入,傅星眼睛被遮住了,但其余感官比平时灵敏,她能听到咚咚地心跳声,只是不知道是他的心跳还是她的。   亲吻过后,裴璟看着她嫣红莹润的嘴唇,眼睛幽深,情·欲在其中疯狂地肆虐着,半响,将所有的疯狂都压下,他慢慢松开了小姑娘的眼睛。   明亮的眼睛瞬间露了出来,晶莹剔透,还夹杂着一丝雀跃,她说:“能再来一遍吗?”   刚才那个吻已经用光了他的勇气,裴璟搂着小姑娘,不自在地道:“咳,咱们来日方长。”   傅星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目光瞥见他微红的耳尖,想了想,伸手回抱着他。几日没见,这身子骨又清减了不少,傅星唤出小绿,“小绿小绿,你有没有办法能让裴璟的身体快点好起来。”   “有能量球的能量,他不会有事的。”小绿漫不经心地安慰道,语气有些敷衍,傅星顿时有些不满,“我们现在运输的绿植能量可全靠他,如果他身体不好,怎么能种植绿植?”   “他现在身体里已经被能量球的能量修补得七七八八,你可以让他多吃点,多运动,身体自然好。”小绿一听运输绿植,立即收起敷衍的态度,认真地给裴璟做了个全身的扫描。   裴璟这几日没睡好觉,如今抱着小姑娘,闻着她的清香,睡意慢慢上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傅星没有睡意,但是担心惊醒他,她也闭着眼睛假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挪开,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赖在床上看着他。   裴璟醒来,偏头看着玩自己头发正玩得起劲的某人,舒了一口气,长臂一伸将人搂在怀里,傅星正玩着头发,被他突然这样袭击,惊呼一声,急忙松开头发。   “你要起来吗?”她抬眸问道,裴璟从来都不赖床,但是现在他将自己搂在怀里,傅星这才多嘴问了句。   “不起,陪我在躺会儿。”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丝丝沙哑,苏得傅星心微颤,她搂着腰感叹,以前裴璟可是个严于律己的人,像这种赖床的事绝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但是现在,傅星生出一种自豪感,她居然感染了这严于律己的家伙。   终于雨过天晴,青叶看着和好后比往日更腻歪的俩夫妻,欣慰地笑了笑,她的木盒终于没有白牺牲。   傅星心中惦记着小绿说得,瞧着裴璟又一次喝着没什么滋味的白粥,傅星边建议他可以试着喝点肉粥。裴璟也觉得肚子有些饿,看着她吃得开心痛快,心里也有些痒痒,就吩咐厨房弄点肉粥。   长福看着色令智昏的主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阻止,等裴璟连喝了两碗肉粥,他眉心一跳,急忙派人去请刘大夫。   裴璟也被自己的胃口吓到了,心里略微有些担心,但是傅星笑颜如花地让他陪着她一块儿种绿植,那笑容璀璨夺目,让人不忍心拒绝。   人一忙,脑袋就不容易想其他事,等刘大夫提着药箱子气喘吁吁地来,他才想起这事,但是他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任何不适。   “你这是病好了!”傅星杏眼弯弯,“也就意味着,你以后可以慢慢吃其他东西。”   裴璟也被她的笑感染了,如墨的眼睛笑意点点。 第三十一章   刘大夫摸完脉还是老一套的说辞,傅星听了暗自翻了个白眼。什么叫裴璟的内脏衰竭,好好按照他的药方,还能活个一两年?这个庸医,裴璟的身体分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小绿是智能机器人管家,是高科技,它的话比眼前这个姓刘的要靠谱可信得多。   傅星现在认定这姓刘的是一个庸医,在脑子里跟小绿琢磨着,怎样才能让裴璟同意她不喝药,至少不喝这姓刘的开的药。   她在一旁跟小绿聊天,在外人看来她是在出神。裴璟担心小姑娘自责,带着安抚意味地冲她笑了笑。这个小动作被刘大夫捕捉到,他笑着打趣道:“啧,小两口感情好啊。”   裴璟笑了笑,那笑容中多了几分羞赧。接着,刘大夫又继续说,“那你更应该好好听我的话,不要乱吃东西,凡事也不要逞强。”   傅星正好“回神”,听到刘大夫这句类似指责的话,心里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眼咕噜一转,她问道:“刘大夫,我的药是不是可以停了,是药三分毒,我们完全可以用食疗代替。夫人给的食谱我也吃了大半个月,效果还不错。”   “不可以。”刘大夫笑眯眯地说道,“少夫人不要心急,这才半个多月时间,若少夫人认为夫人送的食谱不错,您也可以吃着,双管齐下,效果可能更加明显。”   谈判失败,傅星冷哼一声,直接将不满表达出来。   等刘大夫打道回院她溜了一眼面不改色喝药的裴璟,半抱怨道:“我觉得你现在的身体没有他说得那么夸张,虽然看着消瘦,但实际上气色不错,今日吃了那么多肉粥也没事啊。这个刘大夫就喜欢夸大其词,我看他就是一个庸医,人要多吃五谷杂粮身体才好,他居然让你这么多年只喝白粥,你能活下来还真是个奇迹!”   裴璟笑着为刘大夫辩解,“刘大夫是太医院的太医,能进太医院的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你不要乱说,这么多年他对我也是尽心尽力,要不是因为他,星儿现在已经见不到我了。”   说到最后,语气明显低落,低落中透着一丝伤感。   傅星听他这样说,心里对刘大夫的不满散了些,但是他这几次给裴璟看病都说得模棱两可,让她很难相信他的医术。在她心中,自然是小绿的话更可信一些,她怂恿道:“要不,你悄悄去外面请给医术高超的大夫来给你看看,我还是觉得刘大夫的医术不靠谱。你看,成亲的时候他不是说把你的身体给调好了吗?可是接连着生了好几场病。”说起这个,傅星心里有些发虚,她自然知道他生病的原因,但是现在她要说服裴璟,只能将这些锅扔给刘大夫了。   裴璟目露犹豫,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能感受到它在好转,但是从小到大他也请了不少大夫,每一次他都要经历从希望到失望,这个过程将他的期待一寸寸磨掉,他不再去请什么神医了,因为他怕,怕自己又一次失望。   长福也赞同少夫人的话,刘大夫虽然是太医院的太医,但是这么多年大少爷的病还没有治好,长福心里也焦急,忍不住怀疑他医术的真假,现在少夫人提出另找一大夫,他举双手赞同,高手在民间,说不定就撞上一个能治好大少爷的大夫。   裴璟在一屋子人的劝说下同意,让长安悄悄出府找个医术高超的民间大夫。刘大夫是他生母的好友,好几次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两人感情不错,他担心刘大夫知道自己怀疑他医术会难受,因此他特意吩咐此事悄悄进行。   傅星始终记着小绿说的让裴璟多运动,待他一有空便拉着他逛院子。开始的时候,长福还将轮椅推了出来,在裴璟刚要坐下的时候,傅星拦住了他,建议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就先不坐,我们先慢慢走着,长福你在后面推着轮椅,要是裴璟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咱们再坐它。”   裴璟不喜欢坐轮椅,坐在上面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是个没用的病秧子,傅星的建议正中他下怀,他摆手,长福无奈地推着轮椅。   康乐院其实不小,裴璟逛了一小半就气喘吁吁,长福赶紧劝他坐下来。裴璟没有坐在轮椅上,反而拉着傅星坐在游廊里的红木椅子上,他虽然很累,但是眼睛明亮有精神,没有半分病气。   两人歇了一会儿,乌金西沉,院子里的花木被夕阳照得殷红,仿佛染上胭脂似的,裴璟牵着傅星走走停停,竟然比去时要轻松许多。   正厅里,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精瘦老头正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他虽然年纪大,但精神抖擞。傅星坐在老头对面,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盯着那老大夫,“你的医术怎么样?”   裴璟双手虚握抵唇轻咳了一声。   哪有人上来就问人医术的?长安嘴角一抽,有些担心这老头发脾气不医了。主子吩咐悄悄请个大夫来,京城医术好的大夫都入了太医院,剩下些医术不错的又都背后有人,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这个老头的,要是被少夫人一句话给破坏了,他就真的该头疼了。   那老头闻言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的反问傅星,“你觉得我医术怎么样?”   傅星歪头想了想,认真地道:“我觉得你的医术虽然不怎么样,但肯定配得上你这满头的白发。”   “你这女娃娃说话真有趣!老头子喜欢。”那老头摸了摸自己的白头发,嘿嘿笑道,他将屋子扫了一圈,朗声问道:“你们谁病了?”   “是在下。”裴璟拱手朝老头说道。   “你这礼老夫可受不起。”老头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身子却挺得笔直生生受了这一礼。   “你好好给他瞧瞧,他这礼就没有白给。”傅星抓着裴璟的手伸到老头面前。   老头将手搭在他脉搏上,须臾,他冷着脸收回手,“你们是不是瞧我这老头子好骗?”   “……?”傅星跟裴璟对视一眼,又讨好地冲老头子笑道:“你别生气,我们是真的请你看病,没有骗你。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我们也不忍心骗你啊!”   老头子被她这话安抚下来,但语气依然很冲:“这小子虽然身体有些虚,但是没什么大毛病,哪有那小子说得那么严重。”他口中的那小子是指请他来的长安,在来的途中他问病人病情,长安就将刘大夫的诊断告了诉他,身体亏空,内脏衰竭,活不了多长时间。可是他一摸脉,一个都没对上,他下意识觉得他们在糊弄他,这才生了气。   “所以老先生,在下的身体无碍!”裴璟惊愕,再次确认。   “对,”老头又给他把了一次脉,面色凝重地喃喃自语道,“奇怪。”   “怎么了?”傅星看着一脸深受打击的裴璟,听见老头的自语,好奇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老头收敛神色,又换上了嬉皮笑脸。傅星不相信刘大夫的医术,又让老头给她把一下脉,诊断结果跟姓刘的差不多。他这么一说傅星放下心,又开始闲聊,“老头,你姓什么?我们以后生病了就找你看,照顾你生意。”   “老头子姓鬼。”   “哄鬼呢!”傅星哼了声,“我是看你很合眼缘,想跟你交个朋友,我真诚待你,你居然还藏着掖着!”   “哈,老头子没骗你,我确实姓鬼,人称鬼医!”鬼医摸了把自己的花白胡子,笑呵呵地道:“你这小娃娃也确实合我眼缘,老头子我交你这个朋友了。”   长安没想到自己随便请了个大夫,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鬼医,想到自己之前对他的无礼,他连忙恭声道歉。   鬼医摆摆手,不甚在意地收拾东西。事情了了,他提着药箱就打道回府,丝毫不在乎自己这一趟给的信息让这位侯府大公子多么大的震惊。   傅星看着自老大夫走后就一直发怔的某人,难得懂事地没有打扰他,安安静静地坐着陪他。   黑夜吞噬最后一抹夜色,屋子里的橘黄色暖光隐隐约约,裴璟脸上的神情也晦暗难辨,傅星吃完最后一块点心,终于出声打断他,“你现在的病好了,这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吗?你怎么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裴璟终于从自己的世界挣脱出来,笑了笑。   傅星看出了裴璟心里难过刘大夫骗了他,她上前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像抚摸小狗似的拍拍他的头安慰道:“不要伤心,你还有我。我不会背叛你的!”   裴璟贴在她怀里,心里的寒冷被她的话给融化,她不会背叛他的,这是她给的承诺!他眨眨眼,笑意慢慢爬上了他的嘴角。   怀中这人还是没有反应,傅星以为他还心里难受,她像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一个络子,是红丝线打的,她轻声哄道:“好了,我把这个送给你,你就不要难过了,不值当!”   裴璟看着歪歪扭扭的络子,这是他收过最难看的络子,他一边将络子收到怀里,一边嫌弃地道:“谁做的?怎么这么丑?”   “你要是嫌弃那就还我!”傅星不满的哼道,转身坐回原位,“我都没嫌弃你送的木盒子丑呢!”   他什么时候送过木盒子?裴璟狐疑,就瞥见青叶神色有意,他黑眸微闪,又听见小姑娘继续道:“那不是你先给我送盒子,我才不会原谅你。所以,下次我生气了,你一定要尽早给我送礼物赔罪。不,你不准惹我生气,否则拳头伺候!”   “好,下次再惹你生气,不用你出手,我自己打自己。”裴璟笑着将小姑娘示威的拳头包裹,放在嘴边亲了亲。   傅星将手收回来,笑盈盈地道:“不,我改变主意,要是你再惹我生气,就罚你种绿植!” 第三十二章   书房内,青叶偷偷瞥了眼立在窗户旁观看少夫人的主子,暗自猜测他把自己叫来的目的。   屋里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终于,一道清冽的声音划破了这寂静,“你知道我今日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青叶眉头一跳,心中隐隐有了猜想,昨日少夫人将木盒子的事给捅了出去,少爷那么聪明,肯定已经猜出来了。   “谁给你的胆子敢假借我的名义行事?看来是我平日里太放纵你们,各个都以为我好说话是吧!”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那种平静,青叶骇然,一下子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见少爷和少夫人明明都想着彼此,却抹不开脸面和好,这才自作主张,奴婢知错,求少爷惩罚。”   屋外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游荡,裴璟看着跪在地上认错的青叶,手捏了捏椅子扶手,半响,他平声道:“起来吧,这次就不计较了。”   青叶暗自松了口气,恭顺地起身,垂眸立在一旁,没有往日的活泼胆大。敲打了她一番,裴璟将书案上的木盒朝她推了推,“你的嫁妆没了,这是我补给你的。下次可不要再轻易送人了。”   最后一句话又几分打趣的意味,要是之前青叶肯定会冲他回个笑脸,但是经过刚才的事之后,她不敢放肆,恭敬而生硬地道谢。   裴璟也没在意她语气中的疏离,起身去找小姑娘。傅星正在院子里处理花草,她将花农精心种植的花草树木全给拔了。裴璟看着光秃秃地院子,嘴角一抽,他走到傅星身边问道:“你又要种绿植啊?”她种的绿植从来都没有活过,还不死心呢,裴璟脑补了一下未来康乐院寸草不长的样子,脸上写满了拒绝。   “不,是你要种绿植!”傅星抓着她刚才拔的花,冲他笑得灿烂。   “这花不是你拔的吗?”   “咱们是夫妻,何必计较那么多!”傅星又扯了一株花,“这不是你说的吗?”   裴璟:“……”他好像是说过这句话,但是他看着小姑娘辣手摧花一上午的杰作,身上已经开始隐隐酸痛了。他是个文弱书生,一个刚刚病愈的文弱书生,她居然这么狠心让他种绿植,她不怕累坏他吗?他蹲在傅星身边装可怜。   他说得这种结果是不存在的,傅星暗自翻了个白眼,他的身体有能量球调理,怎么可能累坏他。傅星又祸害了一株芍药,抬头看着他,“你说得对,为了让你早日将这院子的绿植种完,我决定督促你每天运动。早日把身体锻炼好,那样你就不担心自己胜任不了这份工作了。”说完,还冲他笑了笑,仿佛在说,看吧,我聪明吧!   知道自己不能推脱掉,裴璟起身,趁着能偷懒的时候偷会儿懒。他有预感,以后这样悠闲的日子不多了。但是他才起身,就被小姑娘抓壮丁种植绿植。   于是,康乐院的下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少夫人辣手摧花,大少爷认真种花。   傅星到底顾忌着裴璟的身体,种了半柱香就拉着他去休息。下人们将她祸害的花花草草收拾,看着秃了一片的康乐院,裴璟幽幽叹了口气,他其实也没把握将小姑娘拔了的花草补种回来,但是这光秃秃的瞧着确实太不堪入目了。   傅星洗完手,红枣就神秘兮兮地将她拉在一旁,悄声说道:“主子,我刚才看到青叶从书房出来,手里多了个木盒。”   “那木盒有裴璟给我的那么好看吗?”傅星笑着问道。   红枣见她居然还有心情打趣,狠狠戳了她一下,“主子,那木盒是从书房出来才有的,你啊多长点心吧,要是再不注意姑爷可就被狐狸精给勾走了。”   傅星耸肩,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刚进府的时候就问过青叶了,她说她对裴璟没想法。”   “那是之前,姑爷现在身体好了,他博览群书又长得好看,青叶改变主意很正常。”红枣苦口婆心地给她分析,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现在可要好好将姑爷看好,可不要让其他女人给勾走了,表小姐那里你也要多留几分心。”   “你是不是惦记着裴璟?”   红枣看着一脸防备的主子,又欣慰又无语,欣慰她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这么快就学以致用,但是又不用见人就防备,还防备地这么明目张胆。   之前傅星从来没有想过裴璟会有其他女人,但是红枣分析得对。以前裴璟还是病秧子的时候,就有人惦记他,如今他病好了,那明里暗里肖想他的人还不排成一长串。一想到这个结果,傅星心里就闷闷的,但她并没有深究其原因。   他现在要帮自己种绿植,如果他有其他女人,那他肯定会陪那些女人,那样他就没时间帮自己种植绿植。   傅星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她蹬蹬地跑到裴璟面前,眼睛弯弯,笑得有些讨好,“裴璟,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裴璟坐着轻敲有些酸痛的身体,听到她的话下意识就想拒绝。之前的经验告诉他,她商量的事准没好事,比如,她之前让自己帮她写承诺,还有这次让自己帮她种绿植。   “我现在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裴璟神色平淡,但是语气中却有一种抗拒。   他是不是早就想着要其他女人了?傅星心里难受,就没忍住将这质问吐了出来。   裴璟震惊,“你怎么会这样想?你一个就够我折腾了,要是再来几个,我这条命还不得交代了。”   这下傅星心情瞬间顺畅,她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傲娇道:“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们男人不都坐着左拥右抱的美梦吗?”   “你这是吃醋了?”裴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喜地将她抱在怀里,此时也顾不得身上的酸痛,心里甜滋滋的。   “没有!”傅星矢口否认,“我只是担心你有了别人就不帮我种绿植了。”   “这样啊!”裴璟失落的垂着眸子,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看得傅星心里愧疚,她难得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别的女人的。”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他这样说,傅星反而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她想要说自己不在意的,但是看着那双如墨的眼睛,她心一跳,不自在的别开眼睛嗯了一声。   “那你刚才是不是想跟我商量这件事?”裴璟摸了摸她的秀发,手中柔顺丝滑的触感意外的舒服,他又没忍住继续摸着,心里的那点失落和郁闷也随着这丝滑的秀发给顺了下去。   “我刚才想让你暂时先不把你病愈的消息传出去,咱们先瞒着,那样就可以避免别的女人自动贴上来。虽然你承诺不会有别的女人,但是防不胜防,所以想委屈你继续扮演你的病秧子,等我们院子里的绿植种好了,咱们再对外公布这个消息。”傅星没有将自己的小心思隐瞒,直接坦白。   “为什么要等咱们院子的绿植种好后公布?其实也可以一直不对外公布。”裴璟不动声色地揉了揉手,又将小姑娘的手拿着揉了揉。   “这样不就委屈你了吗?要是你继续病下去,那就意味着你不能出去玩,不能实现你的志向。”   “你怎知道不能实现我的志向?”裴璟反问道。   “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傅星哼唧一声,“你那些书上可是批注了那么多想法。”   “知我知,星儿也!”裴璟捏了捏她秀挺的鼻子,轻笑道,“但是我就算满腔抱负,也只是一介白身,要想为民请命短时间是不行的。”   “谁说的,你不是侯府的大公子吗?咱们可以走后门啊!”傅星真诚的建议道。   她还知道走后门这事,裴璟哑然失笑,“咱们不是讨论装病的事吗?”   “对哦。”傅星经他提醒才发现他们将话题扯远了,“那就先委屈你这段时间了。”   “既然你说都委屈我了,那不知道这委屈有没有什么东西补偿?”裴璟靠近她的耳侧,语气暧昧。傅星被他呼出的热气熏得耳尖一热,不自在地略微挪远了点,“那你想要什么补偿?先说明,必须是我有的,可以拿出来的,要是你要天上的月亮,我可没办法将月亮摘下来。”   “我可不要什么月亮,我已经有星星了。”裴璟意有所指的瞥了怀中这人一眼,又故意凑上去呼气,看着那耳尖上的小绒毛慢慢变红,恶作剧得逞地笑了笑,觉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悠悠地提出要求:“上次裴钰不是将一把匕首还给你了吗?我就要那个匕首!”   那个匕首是义父送给原主的,原主跟义父走散,她只有这个与义父有关的东西了,她想留着做个念想,傅星摇摇头,“要不你换一个,那把匕首不能给你。那是义父留给我的。”   虽然已经答应不准翻旧账,但是裴璟心里还是像喝了陈年老醋似的,酸得掉牙。但是既然是她义父送的,他也不好再索要,只能换一个要求,但是在他还没有想到该换什么补偿的时候,正院的李嬷嬷来了。老夫人准备明天去城外的千枫寺烧香祈福,担心她在府中无聊,特意叫上她一起去。 第三十三章   傅星有一段时间没有出门,能够有机会出府去见见这古代的寺庙,她自然不会错过。为着明天一早能早早的出门不迟到,傅星这天晚上早早地就开始洗漱睡觉。   她自从李嬷嬷走后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裴璟一想到明天她将抛下自己去游玩,心里就不舒服,他坐着不动。   傅星以往都是他陪着一起睡觉的,今日也不例外,她洗漱完看着还稳坐不动的裴璟催促道:“你怎么还不去洗漱,快点睡觉!”   他斜了她一眼,冷声道:“现在时辰还早。”他什么时辰睡觉什么时辰起床都有规律的,这个时辰离他睡觉的时辰早了些。   “那你也可以先上床,闭着眼睛瞌睡马上就来。”傅星鼓着她的大眼睛真诚地建议道。   裴璟淡淡瞥了她一眼,沉默不语,也没有什么动作,傅星没什么耐心,直接将他抱起来,裴璟已经习惯了她的动手动脚,但是……他无奈地挣扎了一下,提醒道:“我还没有洗漱,今天种了绿植,别把床弄脏了。”   傅星把他放下,朗声催促道:“那你快点洗漱,我先去床上躺着等你!”   裴璟洗漱完,走到床边,刚才还说等他的人此刻已经酣然入睡,他失笑地摇摇头,小声笑骂了一句,“没良心的小混蛋!”一听说明天能出去,魂都飞没了,那还记得自己啊!   早睡早起!   天际刚泛白,傅星就自然醒,侧头瞧裴璟还在睡觉,长长的睫毛在他白皙俊俏的脸上落下阴影,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她眉眼弯弯,小心翼翼地起床,经过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她已经能够自己穿衣服,因为今日要去千枫寺,佛家圣地,红枣昨晚给她准备的衣服较素雅。   傅星以往穿着艳丽的衣服,但是素雅的衣裙她穿上也很好看,红枣花生一边给她梳洗,一边吹捧着。这个时代的铜镜不如她们蓝水星球镜子清晰,傅星也不知道自己穿这身衣服怎么样,她就在脑海里骚扰着还没起床的小绿。小绿艰难地睁开眼睛,敷衍地夸奖了她几句,逗得她牙不见眼的。   女人都喜欢听好听的,小绿原以为随便夸几句好听的就可以应付过去,谁知她信以为真,不停地让它夸赞她,说得小绿口干舌燥。哦,机器人是不能喝水的,小绿它只能补充能量,这一刻,它非常庆幸自己能量足够。   红枣花生给她梳洗完毕,傅星也大发慈悲放过小绿,她走到装有清水的铜盆前,看着水中明眸皓齿的美人,脸上又一次爬满了灿烂的笑容。   梳洗完天已经大亮,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在外面催促,傅星晃了晃头上的珠钗,准备前往大门处,她刚走到正厅,裴璟已经坐在桌上吃早餐,早餐是普通的包子稀饭。她略有些诧异他今日怎么也起这么早,裴璟斜了她一眼,那眼中的幽怨都快溢出来了,傅星一想就明白了,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他打完招呼便准备离开。   “老夫人已经派人来催了,我一个晚辈让她老人家等候多不好啊!”傅星看着将自己拦着的长福,自然知道他没胆子拦自己,她转头看向吃东西的裴璟说道。   “再着急也不能不吃早饭!”裴璟声音平淡没起伏,但是态度很坚决。   傅星也没时间吃东西,她伸手拿了个包子,一边往口子塞一边往外冲,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裴璟眉头微皱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正声吩咐长福,“把准备的东西给少夫人送过去。”   昨天晚上他就料到了这样的场景,所以他提前就让厨娘做了她的早餐。他刚才打算让星儿提着准备好的早餐,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她拿起一个包子就跑了。   长福提着食盒走了,没过一会儿他两手空空的回来,裴璟将筷子放下,随意般地问起,“少夫人什么反应?”   “少夫人让小的给少爷你带句话。”   “什么?”   长福斟酌了一下,组织好语言,“她让你不要往了种绿植,我们康乐院的绿植都是归你种,外人不准插手,你不准偷懒。”   裴璟被这话给气笑了,他看了一眼昨日种的绿植,又暗自估算了一下要种满这康乐院要花费多长时间,最后得出他就算不眠不休十天半个月也种不完,“你们少夫人对我有多大的怨气啊,自己出去玩还吩咐我种这破东西。”   而他抱怨的对象此刻正坐在马车上美滋滋地吃着早餐。裴珠裴珍俩姐妹跟她坐在同一辆马车,马车里弥漫着包子馅的诱人香气,傅星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还很有公德心的把帘子撩起来。   裴珠她们姐妹俩今早起来只用了几块点心裹腹,现在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   傅星吃得欢快,等吃了一半早餐之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吃独食不厚道,“你们要吃吗?”   看着她手上的早餐,裴珠很有骨气地哼了一声扭头拒绝。裴珍则没什么顾忌的接过早餐,柔声道谢。   傅星甜甜地一笑,继续手上的美食。   今日来上香的人很多,除了她们定北侯府外,还有长公主府和蔡氏的娘家工部侍郎一众女眷。傅星刚吐槽她们像约定好似的,青叶就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长公主府的毓茹郡主喜欢二少爷,看着老夫人和夫人那表情,今日多半是两家相看。”   毓茹郡主是书中的另一女配,以前原主追求裴钰的时候,这女人可没少给原主使绊子,当然,原主也不是吃亏的主。傅星目光扫了那穿着青色衣裙的圆脸女郎,恰好被对方给抓住了,原主跟她的恩怨因为裴钰,现在她不喜欢裴钰,反而对这个痴恋裴钰的郡主冒出一丝丝同情。注定炮灰成全别人爱情的女配何苦再为难,她索性大大方方地冲她笑了笑,那女子居然不好意思地先挪开视线。   裴珠注意到她的动作,心里极其厌恶她这样谄媚的样子。   傅星没有见过这古代的寺庙,她好奇地看着这些古建筑风景,不知不觉就被她们落下了,从美景中回神,就见裴珠眼神不善地看着她,“傅星,没看出来你还挺会有心计的,知道毓茹郡主将来要嫁给二哥,提前讨好她。不过我看你的心思是白费了,就凭你们之前的恩怨,现在才跟她搞好关系,晚了!”   刚才在马车上裴珠虽然对她没有好脸色,但是一直安安静静,傅星想着自己是长辈也不还为难她,但是她得寸进尺,自己不过随便笑一笑就被她阴阳怪气的讽刺。傅星又想到上次她辱骂自己的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撸起袖子,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裴珠的脸上。   裴珠没想到她居然敢打自己,一个乡下的野丫头居然刚打自己,她气得脸都发紫,当即想要还回去,但是傅星没有给她机会,直接一手抓住她攻击的手,另一只手又是一耳光扣下去,“裴珠,我之前念你是晚辈才容忍你良久,但是既然你不知感恩,那我今日就教教你怎么做人!二叔心疼你只打你一巴掌,你不是我女儿我可不心疼。这第一巴掌是为你想要推我入水打的,第二巴掌是为你坏我名声打的,第三巴掌是为你破坏我们夫妻和睦打的,最后这一巴掌是我看不惯你打的,下次看到我记得走远点,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裴珠此时已经被气疯了,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报复回去,然而今日的傅星力气比以往的要大得惊人,裴珠自己也会些武功,自认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在傅星手下如砧板上的鱼肉,用尽全身力气都挣扎不开。手被抓住了,裴珠开始用嘴咬,此时的她已经被气疯了,也顾不得什么贵女形象了,满脑子都是要报复回去!   “你是狗啊!”傅星看着她朝自己扑来的嘴,一边叫嚷,一边用手推开她的头。   双颊火辣辣的,头也被大力推开,裴珠怨恨地瞪着傅星,要是她的眼睛能杀死人,傅星早就死了七八百遍了。   傅星将自己的仇报了,这才松开手,她打裴珠的时候暗地里让小绿动了手脚,因此她打了裴珠好几巴掌,但是裴珠那白嫩的脸上半点都看不出痕迹,她也不怕她拿着这伤告状。   裴珠手一得自由,又开始作死地想要报复回去,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但傅星早有预料,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又松开,等她又伸手的时候又给她抓住。如此几次,裴珠也明白自己这是被她当猴耍了。   傅星等她情绪稳定,这才用手帕揩了揩手。裴珠双眼原本就在眼眶里打转,这时被她的动作一刺激,那水珠在就哗啦啦地往下落。“傅星,你混蛋!”   她骂完觉得不解气,又举起手来准备教训傅星。上一次是傅星趁她不备,这一次她才不会那么轻易被她欺负。正在这时,一道清甜的声音传来,“大姐姐,大嫂,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啊,祖母和母亲都在后面的禅院等你们呢!”   傅星抓着裴珠的手一甩,“我现在没空搭理你,我相信,恶人自有天收!裴珠,我等着那天!”   说完就带着青叶她们往裴珍那边走。裴珠被她这么一甩,人直接被推倒地上,等她起来的时候,就看见傅星已经走到裴珍她们面前,现在她冲上去报仇,她们不会相信她的。   裴珠暗恨,看向傅星的眼神像淬了毒一般,阴狠毒辣!   傅星跟裴珍她们汇合,闲聊了几句,又提出想要逛逛寺院。她这一路走来看到了不少小树苗,稀密不起,一看就是大自然的馈赠,她准备挖几株回去让裴璟种下,让蓝水星球给感受感受大自然的馈赠。   她随意地走着,穿过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就听到两道熟悉的声音。透过草木缝隙,她看到了裴钰正温声细语地哄着梨花带雨的傅敏。而另一处草木从旁,毓茹郡主脸色如墨地瞪着那对狗男女! 第三十四章   看出毓茹郡主在爆发的边缘,傅星心里为裴钰他们默哀一下,身为长公主唯一的女儿,毓茹郡主可不会忍下这个委屈。   为了避免不殃及自己这条小鱼,傅星悄悄给青叶她们打个手势,准备撤退,突然小腿一痛,毓茹郡主那个方向跑来一个石子击中了她的小腿。傅星往毓茹郡主那边望去,对方用手势示意她去前面等着。脾气骄纵的毓茹郡主见到这样的场景没有大吵大闹,反而选择了视而不见,傅星在心里感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毓茹郡主也改变了不少。   傅星瞥了一眼还在谈情说爱的俩人,一个明明在跟别人议亲还跟人勾勾搭搭,一个明明知道对方在议亲还跟他卿卿我我,别说这俩人还真配。她啧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到毓茹郡主指的位置,一点都不担心惊动那俩人,毕竟做亏心事的不是她,心虚也不应该是她啊!   “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还没有对少将军死心?”毓茹郡主一到那就厉声质问傅星,眼睛还有些微红,傅星猜测这应该不是因为自己,她语气轻松带着一丝嘲弄:“我之前眼瞎不代表我一直眼瞎,我现在喜欢我夫君裴璟。裴钰不喜欢我,我干嘛还自甘下贱去喜欢他!”   这话刚一说出口,她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道:“我没有骂你的意思,我就是自嘲自己之前眼瞎,明明知道裴钰喜欢傅敏,还不知羞耻地追他,最后落得名声扫地。”   她这解释的话还不如不说,毓茹郡主原本就微红的眼眶因为她这话浸满了水珠,一颗颗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哎呀,你别哭啊!”傅星看着对方因为自己的话哭得凄惨,顿时手足无措。   傅星提起裴璟的时候,眼中下意识带着点笑意,毓茹郡主知道她没有骗自己,因为爱是藏不住的。大概傅星同她一样都单恋裴钰,对方理解她那种卑微的思想,毓茹郡主这才无所顾忌地在她面前剖白自己,“我知道他喜欢傅敏,但是我就是自甘下贱喜欢他,知道侯夫人在跟裴钰挑媳妇,哭着求母亲上门说合,撞见傅敏跟他在这里约会,半点都不敢戳破,就怕他裴钰破釜沉舟不要我!”   听着她卑微的单恋,傅星沉默。   “傅星,我还羡慕你能够从这苦涩的单恋中潇洒脱身,而我……”毓茹郡主摇摇头,表情尽是苦涩。   “他有什么好的?以你的家世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傅星叹了口气,裴钰啊裴钰哦,你还真是个人形花朵,招蜂引蝶的本事不小啊!   “他是裴钰啊,是那个年少出名的大英雄!救了边关数万百姓的大英雄。”毓茹一提起他,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自豪。当年边关胜利班师回朝,她坐在茶楼边上,众人皆喊着少将军的名字,她往下一望,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英雄一下子就入了她的心。   “大英雄多得是。可是婚姻只有一次,你要想清楚。”傅星看着她,语气很认真,眼神也很真诚。   “我知道,我想清楚了,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一辈子是我梦寐以求的,傅星,我不会放弃,还有谢谢你。”毓茹郡主深吸了一口气,刚才撞破裴钰他们而涌出来的伤心此时也渐渐平息。   “谢我什么?”傅星看着她神情轻松,心里也松了口气。   两人往日的情敌今日却言笑晏晏的聊着天,毓茹郡主笑了,小圆脸因为她这一笑,更加可爱甜美,傅星一向对美的事物没有抵抗之力,这笑容直接戳中她的萌点,她真想用手戳一戳那圆脸上的小梨涡。正在她暗戳戳伸出魔爪的时候,旁边窜出一个的丫鬟,她一边喘气一边说道:“郡主,长公主让你去禅房一趟。”   毓茹看向傅星,“那我先走了!”   傅星有些遗憾地扫了眼她脸上的小梨涡,招手挥别。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傅星感慨裴钰的桃花运怎么这么好!多好的姑娘啊!   傅星感慨完又继续找自己的小树苗,她改道换了另一条路,走着走着就是红泥路,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小路,蓝水星球的路要么是水泥石板,要么是沙土沥青,红泥土她只在博物馆的影像里见过,她慢下脚步欣赏风景,同时还不忘自己的任务。   没过一会儿,青叶她们手上都拿着小树苗,见主子还有继续的趋势,青叶连忙出声劝道:“少夫人,这树苗已经够多了,再多大少爷短时间也种不啊。”   她们都知道手中这树苗是让大少爷一个人种的。大少爷虽然病已经好了,但是让他一下子干这么多活,他也干不了啊!   “都这么多了?”傅星回头一看她们手上的树苗,自己都吓了一跳,为了实现物种的多样性,她每种树苗都只挖了一棵,这千枫山的树苗还真多!傅星眼睛往山坡上望去,高耸入云的青松,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峦,下次她还要继续来挖树苗!   傅星带着她满满的收获回到禅院,还没见小树苗简单处理就听到一声尖叫。将树苗处理好确保短时间能存放,她才往声音传来处走去。   场面闹哄哄的,傅星戳了戳毓茹郡主的肩膀,轻声问怎么了?毓茹郡主瞥了眼周围,凑在她耳边小声给她八卦发生的事。   毓茹郡主她们逛禅院,碰上了工部侍郎的女眷,几人客套几句,工部侍郎夫人边邀她们一同去给寺庙的师父求求姻缘,正好路过一禅房,蔡二被突然窜出来的野猫抓了一爪子,她身边的丫鬟就想去禅房问问有没有伤药,结果就看到身无寸缕的裴珠和同样没穿衣服的和尚躺在一起,现在老夫人正在处理此事。   傅星一听这事就知道裴珠被人陷害了,她那样好强重名声的人遭遇这种事,先是她自己那关都不好过,更何况这外面的风言风语。   傅星岔开话题跟毓茹郡主聊起了吃的,毓茹郡主也爱吃,一说起吃得便滔滔不绝,傅星对这个时代的美食光半个多月也只是了解皮毛,因此对她口中的美食很感兴趣,两人站在原地讨论地热火朝天,一点都没理会禅房里发生的事。   老夫人出马,经过半个时辰的审问,终于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蔡二的未婚夫被蔡五抢了,蔡二不服气,设计陷害蔡五身败名裂,但是蔡五察觉到了蔡二的毒计,祸水东引,让裴敏帮她挡灾,为了防止事发后被查出牵连,蔡五特意让丫鬟在寺庙里找了个小沙弥带话,谁知这时裴敏恰好没在屋子里,屋子里的是裴珠,所以说裴珠是待人受罪,傅星听完真相,震惊地看着裴珠,她这运气也没谁了!   裴珠是定北侯府的大小姐,老夫人的嫡亲孙女,被她们蔡家这样陷害,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工部侍郎夫人为了消她的气,暗示回去就会处理这两心如蛇蝎的女人。   老夫人给李嬷嬷一个眼神,李嬷嬷直接将蔡二和蔡五绑了。工部侍郎夫人不理会她们的求饶,这件事本就是她们蔡家的错,现在她只盼着老夫人不要迁怒她们蔡家,其余的她才不会管,也没法管。   侯夫人知晓这件事跟傅敏扯上关系,心里对她的不满又多了几分。小沙弥找傅敏她不在,而她的儿子也不在,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这里面要是没什么猫腻她才不信。她眼含警告地瞪了傅敏一眼,就看她又在跟钰哥儿眉来眼去,气得鼻子都歪了。   为了防止这件事外扬,老夫人将在场的人都敲打了一遍,长公主很给面子的当着她的面子敲打了手下的人,一时间气氛恢复了和谐,仿佛之前的都不曾发生。   傅星偷看了眼哭凄凄的裴珠,却被对方抓住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傅星看在她是受害者的份上没有跟她计较。然而,等到没人的时候,裴珠拦住了她,一脸戾气地看着她,看得傅星浑身不舒服。   “傅星,这下你满意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傅星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阴狠的裴珠,就听见她继续说:“恶人自有天收,傅星,现在我这句话送给你,我等着你的报应!”   这句话她不过随口一说,这事不过是巧合撞上去了,这也要算在她头上,傅星无语地看着她,看出她精神不稳,傅星也没有跟她废话。   因为这件事,众人也没心情再继续呆在寺庙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傅星担心裴珠突然发疯将自己好不容易挖得小树苗给毁了,她就跟侯夫人程氏提出换马车。   老夫人常年礼佛,手上戴着一串佛珠,傅星瞥了一眼,脑袋里灵光一闪,她轻声问道:“老夫人,我有东西忘记拿了,您等我一下啊!”   说完,她就疾步如风地又折回寺庙,这次出来她什么都没有带就回去,裴璟那么小气他肯定会生气的。   “主人,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他?”小绿感受到她的波动,忍不住出声问道。   “没有,他帮我们种绿植,我送个礼物感谢他怎么了!”傅星说得理直气壮,至于她心里是不是这样想,小绿就不得而知了。 第三十五章   千枫寺又不像城里的集市有那么多东西可选择,寺庙的东西无非就是签文和符纸。   傅星在来的时候听裴珍说起这个千枫寺的平安符和姻缘符最灵验。裴璟已经跟她成亲了,短时间她还需要他帮自己种绿植,自然不希望再有一个女的插在他们中间,所以送姻缘符这个直接被她否决。   傅星眼波一转,求了两张平安符,一张给老夫人,她年纪大了又喜欢吃斋念佛,送这个也算是尽一份孝心,另一张则是为裴璟准备的。她原本还准备给侯爷和夫人也求一张,但是想到侯夫人今日也来了,她是个仔细周全的人,应该会给侯爷求平安。一个人有一张平安符就足够了,太过贪心则容易得不偿失,因此她就熄了帮他们求平安符的心。   求平安完毕,路过大雄宝殿前院,一位胡子花白一脸皱纹的老和尚悠哉游哉地坐在大榕树下,他面前摆着一个地摊,地摊前竖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只卖有缘人,二十两不二价。   这字倒有几分风骨,傅星有些好奇地走过去。   老和尚察觉有客来了,微睁开眼睛懒懒地扫了她们一眼,又闭着眼睛继续养神。   傅星在摊子上挑了一串佛珠,准备送给老夫人,又将摊子上的东西扫了一圈,最后,她扔了四十两银子走了。那老和尚在她走后,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将银子收起来又数了下自己卖出去什么东西,结果发现帮他喊价的木牌被拿走了。   那东西不卖啊!   老和尚看着那女施主拿着自己的木牌,很想追上去将木牌夺回来,但是目测了一下两人的距离,他想了想还是算了,他懒得动。   傅星到达马车时,收拾东西的人还没有收拾完,她上了马车,笑嘻嘻地将佛珠和平安符送给老夫人。   “我老婆子也不管事,你讨好我也没用。”老夫人手转着佛珠,语气不算亲热地说道。   “您是裴璟的祖母,也是我的祖母,这不是讨好您,这是孝敬您的!”傅星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将佛珠塞到老夫人的怀里,“我们不图您什么,所以用不着讨好您,也没打算讨好您!”   虽然知道她说的是心里话,但是这话怎么这么不顺耳!老夫人让李嬷嬷将东西收好,继续闭着眼睛念着佛经。   马车缓缓移动,傅星挑开帘子看着远处的树往后移,她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放下帘子端坐着。她是个闹腾的性子,在这安静的马车里觉得很不适应,就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李嬷嬷。她托着腮好奇地打听李嬷嬷擅长什么,她也没想真的打听什么,纯粹是没事找事闲聊。   李嬷嬷之前就对她很有好感,刚才她送老夫人礼物又无形之中增加了不少好感,李嬷嬷也没藏着掖着,基本上是有问必答,而念经的老夫人也默认了她这个做法。   得知李嬷嬷居然会双面绣,傅星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顿时一亮,双面绣这种技法在蓝水星球早已经失传,这种技法在傅星看来只存在传说,而如今她有幸见识这种技法,傅星摸着白娟上栩栩如生的万寿无疆,眼睛都不舍得眨。   李嬷嬷听着她的夸赞,笑得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她听过夸赞无数,比少夫人有文采又动听的比比皆是,但是少夫人的夸赞无疑是最讨她欢心的。李嬷嬷瞥了眼顿了一下的主子,笑道:“其实老夫人的绣技比奴婢的要好,奴婢在她面前只不过班门弄斧。”   “……”这么好的绣技在老夫人面前只是班门弄斧,那老夫人的绣技该有多好。傅星脑子不够用,想想不出来那个画面,李嬷嬷补充道:“当年主子靠一幅刺绣引来万鸟齐欢!”   “……祖母这么厉害?”傅星惊讶,眼睛看向老夫人,然后对方眼睛睁开,冷声道:“怎么,不信?”   “没?我就觉得祖母好厉害!”傅星眼睛睁大,努力让自己眼中的真诚表现出来。   “你也挺厉害的。”之前还叫老夫人,一听说她绣技好,立马就换称呼套近乎。   “嘿嘿”傅星单纯地以为她在夸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祖母,现在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什么?”傅星的这个问题直接问得老夫人一头雾水,她在想是不是自己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脑子,她们刚才不是讨论另一个问题吗?怎么忽然又跳到了这个问题上?   “我刚才做了一个决定,我决定要讨好你。”   她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小心思摆在老夫人面前,李嬷嬷闻言嘴角微翘,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慈爱。勾心斗角久了,如今见到一个单纯天真的孩子,她的心也轻松了好几岁。   老夫人也被她的坦率给逗笑了,她语气中多了几分亲近,“想要学习双面绣,让李嬷嬷教你就可以了,李嬷嬷虽然技术没我好,但教你应该足够了。”   傅星机灵的喊了一声李嬷嬷师父,吓得李嬷嬷连连摆手,直言自己是个奴婢,怎么能做少夫人的师父?   老夫人知晓她的顾忌,她劝道:“你教她刺绣,她叫你一声师父是应当的。别再推诿了,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也没成家,老了之后有星丫头给你送终,你就心里乐吧!”   李嬷嬷还想再推辞,傅星直接拉着她的手撒娇。她长得绝色乖巧,这么一撒娇李嬷嬷看得心都化了,她是真心喜欢这孩子的,也就半推半就答应了。   出去一趟,多了个师父。傅星一回到康乐院就将自己多了个师父的事向裴璟炫耀,“以后你敢欺负我,我就让我师父撑腰!”   看着她嚣张的表情,裴璟毫不心软地戳破她的美梦,“你师父她听我的!我是大少爷。”   傅星这才想起面前这个人是侯府的大少爷,除了几个长辈就他最大,她师父干不过他,她气鼓鼓地瞪着他,语气警告道:“大少爷,你不能欺负我师父,我要给我师父撑腰!”   “少夫人,想要本少爷答应你的要求,你是不是应该给本少爷一点好处!”裴璟眼睛微眯,李嬷嬷是这丫头的师父,他是不是可以期待这丫头给自己做个荷包什么的。   经他一提醒,傅星起身将从老和尚那淘来的木牌拿出来展现在他面前,同时还伴着自带“当当当当”的背景音乐。裴璟看着上面地字,嘴角微抿,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说:“如果你要是真喜欢,我可以给你做成千上万个。”   “那不行,累着你怎么办?”裴璟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见她继续道,“你就安安心心地给我种树苗就行了,别想一出是一出的。”   裴璟想到她回来拿的那一株株小树苗,脸上的笑容微凝。看着那块破木板更不顺眼,他幽幽问道:“你拿这玩意回来是给厨娘烧柴的吗?厨房里的柴火是足够了,不需要花费你这么大的力气从千枫寺把它运回来。”   “什么柴火,这个可是我花了二十两银子买的。”傅星横了他一眼,“我要把这个挂在房间里,这个可是沾了佛气的。”   “就这块破木头,二十两?”饶是裴璟再淡定,也被这个价格给吓到了,他半开玩笑的道:“傅星,花银子可不是这么花的,再这样下去我们可就要喝西北风了,那样你的小树苗可就种不了了。”   他的话正好掐中了傅星的死穴,她惶惶然地看着他,“我们没钱了?”她对这个时代的银钱没什么了解,之前买东西也不是她掏钱,所以被裴璟这么一说,她就信以为真了。   裴璟点点头,一副苦恼的样子道:“是啊,我们没钱了,院子里还有一大群人要养,怎么办?”他瞥了瞥为难的小姑娘,心里划过一丝心虚,但是想到花二十两就买了块破木头,裴璟那点心虚就没了,虽然他并不差这二十两银子,但是小姑娘太容易被忽悠,他得给她上一课,让她知道人心险恶。   傅星感受到了养家的压力,裴璟要帮她种绿植,她就把他的那份压力也扛在了自己身上,顿时觉得身上的担子太重快要把她给压垮了,傅星问着小绿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小绿的法子很多,在蓝水星球上很适用,但是在这个时代,什么都是原始生产力的时代,它还真想不出赚钱的法子。   她就知道关键的时候小绿靠不住。傅星又将这问题抛给了裴璟,“裴璟,你那么聪明,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有!”   “真的?”傅星闻言眼睛亮了,灼灼地看着他,“什么法子?”   “你好好跟李嬷嬷学刺绣,”裴璟指着那个花了二十两银子的破木头,“每绣一副,我就给你二十两。”   “我们不是喝西北风吗?你哪拿的钱?”傅星狐疑地打量他,然后惊声道:“你居然藏私房钱?裴璟,你太不够意思了!”   听着小姑娘的控诉,裴璟沉默,私房钱是什么?应该跟私库是一个道理吧,他暗忖。   “之前我不是就有私……房钱吗?你知道的。”他又接触到了一个新词语,有点不太习惯。   傅星控诉地看着他一小会儿,又转头问红枣,“红枣,我的嫁妆真的没有了吗?” 第三十六章   红枣围观全程,知晓姑爷是在说笑的,但是自家主子却偏偏当真了,她无语地看着主子,又看着温润的姑爷,一时间不知道帮谁,红枣沉默。   但是她的沉默在傅星看来就是默认,心里戚戚然的,她不得不认清自己是真的穷了这个事实。皱着脸苦闷了半响,她哒哒地跑到内室,将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抱着跑到裴璟面前,“裴璟,我用这些首饰跟你的私房钱换!”她指着这个木牌,“就按这上面写的,每个二十两不讲价。”   裴璟看着面前这盒首饰,哭笑不得,他也就一玩笑,这丫头还真的把它当真的。看着她一脸不舍的样子,裴璟很干脆痛快地点头,让长福去取银子。   然后,俩夫妻将这盒首饰按一个二十两交易了。   盒子空荡荡的,傅星摸了摸头上的珠钗,思考着是不是把这些也给换了。   裴璟看出了她的想法,淡然地劝道:“你是少夫人,手上没有半点首饰也不好。”   傅星放弃了这个念头,眼睛看着他面前那一堆首饰,不舍地对他叮嘱道:“裴璟,你以后要好好待它们,别把它们弄坏了。”   这语气软软的又带着不舍,听得人一阵难受,裴璟也不逗她了,将这些首饰全推到她面前,“还你!”   “不行,你要言而有信,”傅星下意识地抓着刚换来的银子,“我们刚刚做了交易,你不能反悔。”   “放心,这些首饰我一个大男人也用不到,现在送你了,至于那些银子,咱们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   傅星听着他的话,嘴角上翘,笑盈盈地看着他,“那这些银子我就先给你保管着,等你以后需要银子的时候就告诉我一声。”   她将首饰收好,抱在怀里不放,又自以为很隐秘的打听裴璟还有多少私房钱。   裴璟还从来不知道她有这么财迷的一面。   “那是之前以为当少夫人就可以不愁吃喝,谁知道当主子还要养一院子的人,我得提前存银子,免得到时候大家跟我一起喝西北风。”   她说得情真意切,但问题是,关于喝西北风那个是他骗她的。裴璟满心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裴璟的私库存货不少,大多都是字画和药材之类的,珠宝布匹之类的很少见,但是也够傅星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人眼红。   存着几分愧疚,裴璟大方地表示傅星可以在他的私库里随便拿东西,傅星也不客气,直接要了一把私库的钥匙。   因着这次“濒临破产”,傅星咬咬牙,又给自己添了一门管家的课,而夫子还是裴大少爷。   “没想到你连管家这种事都会。”傅星惊讶地看着他。   听着她的夸奖,裴璟心里溢出一股满足和自豪,但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以前没事干,就顺带学了一下。”   “顺带学一下,”傅星犹豫了一下,试探道:“要不,你专门给我请个嬷嬷吧!”   裴璟没想到自己的自谦被她当真了,现在她居然怀疑自己的能力,他皮笑肉不笑地继续道:“虽然是顺带学了一下,但是教你足够了。”   傅星哦了一声,开始拿出好学的态度认真跟着他学习管家。但是第一天,她就被这古代的数字给打败了,蓝水星球上的数字方便好记,哪像这个时代的算术,密密麻麻地字光看着就眼睛恍惚。她暗戳戳地将这些字用蓝水星球上的数字做了另一本账本,痛并快乐着地学习管家。   这几天傅星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跟裴璟学写字管家,裴璟种绿植的时候她就去正院跟着李嬷嬷学双面绣。期间齐国公写文书跟傅星断绝父女关系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但是傅星在院子里学习,没空听那些流言八卦,这些流言来的时候傅星不知,走的时候她还是不知。   这日,裴珍抱着一丛清雅的玉兰花来了康乐院。傅星喜欢花花草草全府皆知,因此看着她抱着玉兰花来,傅星给出了十二分的热情。   裴珍跟她热络地聊了半天就回去了。她看着大哥他们相处美好,心里也有些开心,但是一想到这些日子表姐遭受的相思之苦,心里升起对爱情的憧憬又一下冲散了。两情相悦才好,要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样的日子才苦,裴珍忽然觉得像大哥大嫂这样成亲之后慢慢生出感情也不错。   傅星将花搬到了内室,又摸出在千枫寺给裴璟求的平安符。之前因为“破产”问题,她就把这平安符给忘了,今天见到珍姐儿,她才想起这个。   她让李嬷嬷帮她绣了一个装平安符的小袋子,还是个星形的,她又亲自编了条红绳,回去的路上她遇到了侯夫人身边的苏妈妈,两人打了招呼便各回各院。   她回到内室,裴璟已经坐在红木桌前休息,青叶在帮他揉肩。   看着这一幕,傅星警铃一响,想起红枣之前说的,裴璟给青叶送了一个木盒,虽然知道他们不可能,但是情感上还是有些难受,她并没有细想这些难受的原因。摸了摸袖中的平安符,傅星笑着上前将它递给裴璟,“喏,这是奖励给你的礼物。感谢大少爷了每天帮我种绿植。”   “少夫人吩咐的,大少爷自然要遵守。”裴璟摸着星状袋子,溜了她一眼抱怨道:“这礼物一看就不是你绣得,既然是奖励,好歹要亲手做啊。一点诚意都没有。”   “你也知道我的绣技还在学习中,目前还拿不出手,但是这里面的平安符可是我亲自求得,这红绳也是我编的,连着星星也是我画的,你就不要嫌弃了。”红枣的话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傅星一想到旁边就还有个青叶在,她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   “你什么时候求的平安符?”裴璟听见她的解释,眉眼间染上悦色,他温润一笑,语气中有些不满:“是在千枫寺?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啊。”   瞧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傅星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当时要不是你将话题拐到了没钱上,我也不会忘了。”   所以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怨他。傅星瞪了他一眼,就将视线挪向青叶,她准备学习按摩,多学一项技能她就能少一份危机。   嗯,她才不是担心青叶勾走裴璟,她只是担心裴璟被勾走了就没时间和精力帮她种绿植了,对,就是这样。   这些日子小绿给基地运输能量还得到了基地博士发来的感谢信,再多运输一点能量,她就能成为蓝水星球的英雄,载入史册的那种。   一想到这个结果,傅星心里激情澎湃,浑身上下透着使不完的劲儿。但是作为真正出力的裴璟,一向举止优雅的贵公子此时没形象地坐着让青叶给自己按摩,不然这身子骨坚持不到将院子种完的那天。   她的目光太过热烈,青叶按摩的手没有停顿,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她试探地问道:“少夫人,要不要来试一试?”   在康乐院中,所有下人都知道像这种小事一般都是少夫人做主,大少爷也得听少夫人的。   傅星上前站在青叶刚才站的位置,学着她的动作按摩。她的手劲儿比青叶要大,又在青叶的指导下找准穴位,这么轻轻一捏,裴璟疼得脸都扭曲了,贵公子形象彻底崩溃。   “疼,疼~”裴璟眼尾发红地嚷着,“轻点,傅星,疼!”   “疼就对了,这说明我找的穴位正确,你先忍着,等疼过了这阵,明天保证你浑身舒畅。”傅星见他不听话地挣扎乱动,直接用武力镇压。   屋子里的人都眼含同情地看着裴璟。   漫长的受刑终于结束了,裴璟倒吸了一口气,用手揩了揩因疼痛而挤出来的眼泪,红着眼尾活动了一下身体。神清气爽,他惊喜地看着傅星,青叶很有眼力见地夸道:“没想到少夫人学东西学得挺快的。”   “关键是你这个师父指导得好。”傅星笑着回敬她的夸奖。   “你们难道不应该夸夸我配合得好吗?”裴璟见她们吹捧彼此,没忍住插了一句。   “嗯,裴璟好棒,都痛哭了还坚持配合没放弃。”傅星满足他的要求。   夸得一点都不走心,裴璟横了她一眼,兀自坐着给自己倒了杯温茶,又将平安符递给傅星,指使道:“帮我戴上!”   “你不自己有手吗?”   “我肩膀刚才被你用力按麻了,现在手上使不上力气。”裴璟装作双手抬不起的样子,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傅星,那眼神中有虚弱,谴责和委屈。   傅星理亏,夺过平安符,动作并不是很温柔地给他戴上。   她白天送裴璟一个平安符,裴璟晚上还她一条金玉良缘的项链。   傅星开始囤钱,接过项链就准备将它收进首饰盒,但是这不是裴璟想要的结果。他戴着小姑娘亲自设计的东西,小姑娘也应该戴着他亲手设计的项链。   傅星站着,任由他将项链给她戴上。这些日子裴璟没有喝刘大夫开的草药,但他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草药味,清香淡雅,傅星没忍住又多呼吸几次,让这淡雅的草药味钻入鼻腔。接着头发被撩起,她能感受到冰凉的项链划过脖子,像触电般的,那触感从脖子一直传递到心脏。   四周的温度开始升高,傅星脸上慢慢发烫,她能感受到他的指尖划过她的后颈,酥酥麻麻,不仅他碰的地方开始发痒,连带着浑身上下都开始发痒,傅星侧头躲了下。   “别动!”裴璟低喝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   “可是真的很痒!”傅星用手摸了摸脖子后面,又挠了下。然后,裴璟就见刚才还白皙一片的地方冒出了几个红疙瘩,像雨后春笋一般。   他一惊,担心傅星把皮肤抓坏了,立即将她的手抓住,让长安吩咐去请刘大夫。   “裴璟,你送的什么破项链!”傅星现在全身都痒,忍不住将怨气撒在裴璟身上,要不是他非要她戴这破项链,她也不会遭这罪。 第三十七章   身上的痒意越来越严重,傅星被折磨的受不了,挣扎着想要用手挠,这时候她也顾不得会不会抓破留疤什么的,现在满脑子都是想要止痒。   她的力气一向不小,裴璟感觉她快要挣脱了,看着她哼哼唧唧带着哭腔的声音,他俯身将那张小嘴给堵住了。   傅星睁着眼睛,整个人都傻了。上一次她被裴璟亲吻感觉已经隔了很久,那个吻很美妙,她意犹未尽地想要在亲回去,裴璟却告诉她来日方长。然后他所谓的来日方长就没有了下文,要不是她今日出了这事,他的来日方长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兑现。傅星报复似的咬了咬他的唇,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接着,门口响起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火热的气氛。   “哎哟,你们叫老夫前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出,小年轻的火气重很正常,要不要让我开点黄连去火啊!”刘大夫啧了一声,眼神揶揄地看着裴璟他们。   顾不上他的打趣,裴璟着急说道:“刘大夫,你看一下星儿这是怎么了?”   红疙瘩在白嫩的皮肤上格外注目,刘大夫皱眉,“你接触了什么东西?”   “就这条项链。”裴璟将项链递给他。   刘大夫将项链看了几眼,给了傅星一盒薄荷药膏,抹手上后手上的痒意顿时消了。这药膏的效果这么好,傅星拿着药膏迫不及待地去内室让红枣帮她在有红疙瘩的地方都抹上。   红枣看着这满身的红疙瘩,眼眶红红地含着泪水,一边抹着药膏一边心疼的安慰着她,说着说着倒先把自己的眼泪给弄出来了。   身上的痒意止住了,傅星的心情由阴转晴,还有心情去安慰红枣,仿佛这长红疙瘩的不是她似的。   红枣将她全身都抹了药膏,又见她脸上也在开始冒,又在她脸上涂了一圈。傅星没想到自己脸上也长了这东西,刚才裴璟吻自己还吻得那么投入,他怕是眼睛真的有问题吧!不过这次毁容都是因为他,要是真的好不了,她就赖他一辈子,让他给自己种一辈子的绿植,傅星如是想着。   她出来的时候,刘大夫已经在写药方了,傅星一想到自己又要喝那苦哈哈的药,小脸都皱成一团。抱着几分侥幸,傅星走到刘大夫面前,商量的语气说道:“刘大夫,你看我现在已经不痒了,你多给我几盒药膏就够了,这中药就算了吧。”   “药膏只能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治疗,还得吃药。”刘大夫将药方写好,想到刚才进门的那一幕,又提笔添了一味药材进去。   傅星跟裴璟学认字,刚好认识他添的那味药是苦得发麻的黄连,脸顿时垮了,可怜兮兮地望着裴璟,眼睛充满埋怨,都是他非要让她戴项链。裴璟微微挑眉,用手将项链甩了甩,微笑道:“刘大夫说了,这条项链没问题。是你自己不知道接触了什么怪东西才冒出这玩意,星儿,你可不能把这脏水跑到我身上。”   傅星现在被那张药方弄得心情不好,就算知道这条项链并不是让她冒红疙瘩的罪魁祸首,她也没半点心情。   知道躲不过,她老老实实地喝了药,躺在床上睡觉。   裴璟看着她微动的睫毛,担心那药膏半夜失效她忍不住用手挠,直接让青叶将她的手用布裹住。   傅星看着自己包成一团的手,感觉很不方便,“其实这药膏效果很好,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你把这个解开吧。”   “以防万一。只是一晚上,明天天一亮就给你解开。”裴璟语气温柔,但是态度很坚决。傅星费了很多唇舌也没有将他说动分毫,气得她牙痒痒。   “你是不是嫌弃我,嫌弃我长得不好看。”傅星说不动他又开始胡搅蛮缠,“我知道你早就对我不满了,早就想娶小老婆。”   “小老婆?”听着她又冒出一个新词,裴璟顺着她的话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啊,我早就知道你想找小妾了。”傅星语气幽怨,多了几分怨妇的味道,“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说完还斜了他一眼。   “星儿,你真的位俊杰……”识时务者的那个俊杰!   高兴的时候或者有事相求的时候就是“裴璟你最好了”,而不高兴的时候就是“裴璟你混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傅星的情绪莫名地就被他这句话给安抚了,她侧头看向他,过了半响,她突然很认真正经地来了句,“裴璟,你现在病才刚愈,不易贪恋这男女之事,身体容易虚脱。”   她突如其来的大胆发言把裴璟吓了一跳,随即耳朵像火烤了一般,连带着脸上也爬上了热意。他想要解释自己没那想法,就见傅星忽然翻到他身上,黝黑的眼珠子全是他,“刚才那个吻感觉还不错,现在反正也睡不着,要不,咱们继续!”   说完不给他任何反应就直接覆上去。裴璟刚要说些什么,唇就被她犹带着温凉的柔软双唇给堵上了。   屋子里的烛灯发出橘黄色的光亮,烛灯微闪,朦朦胧胧中添了几分暧昧。   少女的唇瓣如花般娇嫩,又如蜂蜜般甜美,跟前几次亲吻不同,这一次他一吻长醉。裴璟从来没有尝过酒,但是他看过不少书,此刻他的表现就如同醉酒的人,整个人都仿佛踩在云端,轻飘飘的。   一吻结束,傅星灿烂的眸子如水洗一般清澈透亮,眼珠里的他眼尾微红,眉间带着几分春情,裴璟眸色渐深,沉迷这情·欲中,抬头想要继续。可是嘴被布裹着的手给堵了,傅星笑盈盈道,“咱们来日方长。”   这是回敬上次自己亲她的事,裴璟不由得笑着摇摇头,直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傅星仰首看着他,大眼睛里微微有些诧异,在她印象中,他在俩人亲密时从来都是害羞的,这次这么大胆吗?她笑着,眼睛多了几分挑衅。   裴璟接受了她的挑衅,俯首亲了下去。被那双大眼睛盯着,他用手遮住那双仿佛直击内心的眼睛,这时候他才大大方方地露出眼睛中的柔情缱绻,吻得也深情投入……   裴璟的以防万一还是发生了,傅星好不容易才睡着,又被身上的痒意给弄醒了,她想要用手挠,但是手被布包着,身上痒得难受,气得她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裴璟,裴璟!”   裴璟一醒来,就看小姑娘扭着身子试图用手挠痒痒,而她脸上挂着泪水,瞌睡瞬间没了,他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怎么了,是不是身上又痒了起来?”   说完,他就起身将药膏给她抹上,他先给她抹了脖子等外露的地方,但是这一次,药膏许久都不见效,傅星被折磨得眼泪哗哗地掉,不停地叫着裴璟的名字。   裴璟摇了摇床头的摇铃,又不耐地朝门外喊长安他们。长福披着外衣就往刘大夫的住处跑,裴璟不放心又让长安去请鬼医。   康乐院灯火大亮,青叶她们帮忙按住傅星,而裴璟就耐着性子哄着小姑娘,但这一次什么办法都用上了,连昨晚的亲吻也在第一时间使用,但是这一次就如同那药膏,半点效果都不见。   看着小姑娘哭着挣扎,裴璟心里一阵阵难受。脾气温和的他难得朝刘大夫发脾气,“怎么回事?你不是大夫吗?开得药怎么没用,你没看她都痛苦成这样了。”   一连串的质问直接朝刘大夫砸下来,砸得刘大夫冷汗直冒,他一时间也查不出什么问题,但是见傅星这么痛哭,他只能施针让她昏睡。   失控的场面终于恢复正常,刘大夫吁了口气,刚才暴躁的裴璟正抓着少夫人的手,眼神温柔如水。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又给傅星把了一会儿脉,反复确认得出她这是中毒!   中毒?红枣如临大敌地望向主子们,她整天跟在主子身边,居然让她不知不觉地中了毒,眼睛溢满着自责,她开始回想主子最近接触的东西,凡是主子单独用的她都给扒拉出来。   青叶也开始反思。   灯烛噼啪一声惊醒了红枣,她的目光落在窗户边的那盆玉兰花,这盆花是裴珍小姐送来的,她之前对主子很不友好,而且她身边还有个惦记姑爷的表小姐。   青叶难以置信地看着红枣让刘大夫检查那盆玉兰花,心也紧紧地揪着。她不相信二小姐会害少夫人,但是她把少夫人近日接触的东西都想了一遍,只有这盆花是昨天才接触到的,她又忍不住赞同红枣的怀疑。   她偷看了一眼大少爷,他跟二小姐感情那么好,应该不会同意查吧!裴璟眼睛一直盯着床上的人,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他声音平淡,“查查吧!”   刘大夫点头摘了片玉兰花的叶子尝了尝,神色凝重,半响,他语气轻松地道:“这花没问题。”   青叶紧提的心才缓缓落下,手心已经浸满汗渍。二小姐没有陷害少夫人,大少爷也不用左右为难,青叶脸上的神情放松。   一炷香过去了,刘大夫还没有查出傅星中毒源头,裴璟一直神色温柔而平静地看着床上昏睡的傅星,也没有给他施压,但是这屋子里的气氛还是让他感到沉闷和窒息。   “小娃娃是怎么了?”一道浑厚而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诡异气氛。 第三十八章   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鬼医他真的很喜欢,平生被很多人夸赞医术高明,但是这个小丫头那句“你的医术肯定配得上你这满头的白发。”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还是有人懂他,鬼医摸了摸垂下来的白发。   半夜被人扰了美梦,要是其他人他早就发火将人赶出去。别整那套“医者父母心”的话,他这个年纪什么没经历过,如果有病人他就医,那凭他这鬼医的名号,他恐怕就得累死了。   但是生病的是小丫头,来请他的是她的小厮,鬼医压下怒气,跟着那个叫长安的小厮往定北侯府的康乐院跑。   路上长安已经将傅星的情况大致给他说了,用了药膏也不能止痒,鬼医边走边在心里琢磨,他是真的担心傅星,人刚走到门外就急切地询问她的情况。   屋里的人除了刘大夫外,其余人都知道鬼医,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鬼医坐在床边伸手把脉,又望闻问切一番,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所有人都闭住呼吸,刘大夫也没有吭声,视线直直地盯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不知名的大夫。   半响,严肃的神情慢慢转缓,鬼医摸着胡子神情悠然感慨道:“你们侯府还真是藏龙卧虎,连红颜枯骨这种北地禁药都有。幸亏你遇上了我老头子,要是其他大夫还真的不一定能查出来”   这话他就是随口一说,但是落在刘大夫耳边就很不是滋味。他在医书上了解过红颜枯骨,凡是中了此毒者全身发痒,即使用手挠也只是杯水车薪,而且被挠破的地方会溃烂,最后成为一座枯骨,少夫人的表现倒跟这毒有几分相似,不过那毒不是已经绝迹了吗?他不服气地想要质问那老头,但是触及大少爷那温润中夹带的警告,他识趣地将质问吞了下去。   “我先给她开一张解毒药方,她喝下去就没事了,至于这些红疙瘩,你们侯府应该有太医院的雪颜膏,用上十天半个月,保证她身上半点印记都没有,肌肤比之前的还要光滑细腻。老头子我平日里也爱用那玩意,你看我这吹弹可破的肌肤,这都是那雪颜膏的功劳。”鬼医将袖口扯上去露出细腻的手臂。   屋子里所有人的心神都在床上那昏睡之人身上,她没有醒,没人有心情同他调笑。鬼医见没人给他半点反应,道了声没意思,噘着嘴去写解毒药方。   刘大夫担心这老头胡乱开药糊弄裴璟,这老头一看就是个半吊子,也不知道大少爷是从那个旮旯里找来的,他就不相信这老头真的会解红颜枯骨。刘大夫自持自己是太医,打心眼里看不起这半吊子医术的老头。他眼睛瞥向老头开的药方,就几眼,他的态度立即从不屑变成惊叹钦佩。   他也是大夫,这解毒药方他虽然开不出来,但是药材的用途他是了如指掌的,他知道什么药材和什么药材在一起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这药方确实写的很好,要不是这药方是治少夫人的,他现在就想夺过来收藏。   长安拿着药方去抓药,青叶给鬼医上了茶和点心。裴璟还抓着小姑娘的手不放,鬼医喝了一口茶又看着床上昏睡的女娃娃,拿着点心问裴璟,“小子,你要不要吃点,这丫头没事,你不用时时守着,毕竟你现在身体才刚好。”   刘大夫一听这话,心里很震惊,脸上也泄露了一丝丝,眼睛愣愣地看向神色平淡的大少爷。刚才已经见识了这位老大夫的医术,所以他对这话丝毫没有怀疑,“大少爷,你的病好了?”   “瞧刘大夫这话说的,你是我们家少爷的专用大夫,少爷病好没好你不是比我们更清楚吗?”长福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经过这两次,他已经不相信这个太医院来的太医了。   他治疗大少爷这么多年也没治好,长福很怀疑这姓刘的就是故意的,故意不治好大少爷。姓刘的想要大少爷死,长福被自己这个念头骇了一跳。但是转念一想,大少爷好几次走到鬼门关都是这姓刘的拉了回来,他要是真的想大少爷死,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力气救大少爷呢?他最多算是医术不济!   裴璟没有分给刘大夫一丝丝目光,眼睛转向一旁的玉兰花,“鬼大夫,您能看出星儿因何物而中毒?那玉兰花是否有问题?”   鬼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长福机灵地将花抱到他面前。   花朵清雅,亭亭玉立,鬼医俯身闻了闻,又掐了段叶子尝了尝,漫不经心地道:“这花里没有红颜枯骨。”   青叶神情放松,她就说二小姐不可能害少夫人。刘大夫闻言脸上浮出了悦色,接二连三地打击后,他终于还是扳回了一局,勉强挽住了身为大夫的颜面。   鬼医将叶子吐了继续道:“你们闻到了吗?这美人香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雅幽香,谁能想到这玩意配上那千年雪莲,两味药一混合,就成了红颜枯骨。所以说,研究红颜枯骨的人还是很聪明的,但是老头子我也不差,研究了几年就把这玩意给研究透了,还把解毒药方给弄出来了,你们说那人要是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语气中有些得意和嚣张,但是屋里的人都见识了他的医术,他说得是事实。   青叶心里还在为二小姐辩解,也许二小姐不知道这花有美人香,而且她也没送少夫人千年雪莲,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真的是巧合吗?红枣跟二小姐不熟,但是她能看出来二小姐不喜欢她们家主子,而且少夫人吃得雪莲还是表小姐送的。   大少爷那么在乎少夫人,如今已经查清楚毒物的来源就是这盆玉兰花,看着大少爷碰了碰这盆花,他的眼底戾气翻滚着,青叶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要把这盆花碎尸万段。   但事实上,裴璟只是用力折了一朵玉兰花,所有的情绪被压下,他神情淡然,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长安将药煎好端来,裴璟将屏风放好,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着,怀中的人没有半点反应,药也从嘴边慢慢流了下来。   “小子,要是喂不进去就用嘴渡,反正你们是夫妻,不要不好意思。”鬼医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朝屏风里大声说道。   裴璟正有此意,但是被他这样直白的点破小心思后,他反而真的不好意思。脸上浮现出可疑地红晕,他压下心底的羞意,遵从自己的本心……   看着碗里空荡荡的,裴璟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微微失落,眼睛落在那略显苍白的小嘴上,眸色渐深。   外面刘大夫跟鬼医的谈话惊动了他,裴璟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暗暗唾弃了自己几句,神色如常地将锦被给星儿掖好,端着空碗出去了。   屋外的天色蒙蒙亮,鬼医边吃点心边开解这个被自己打击的晚辈。这晚辈实在是运气不好,一晚上遇上的全是罕见的毒,他作为前辈还是应该提携一下晚辈,鬼医良心发现地安慰刘大夫。   但是他实在是没安慰过人,什么“见识浅薄这不你的错,以后不能多读书,还要多走走,见见世面。”什么“虽然你比我徒孙的医术差远了,但是你的医术也不错,治个头痛脑热还是可以的。”……   刘大夫被他的话刺激地怀疑人生,偏偏鬼医还没意识到自己在打击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长串他认为安慰的话。   听着他说他的徒弟医术多么高明,刘大夫心一动,一下子跪在他面前,“老先生,求您收在下为徒!”   “老头子我都这把年纪了,实在是有心无力啊!”鬼医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咽下口中的点心,又喝了杯温茶,装作苦恼为难的样子道。   正在此时,裴璟出来了,鬼医连忙转移话题,“裴璟,你这院子里的点心真不错,老头子我吃过不少点心,你这点心算是个中翘楚。”   “既然老先生喜欢,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让厨娘给你多做点您带回去。”裴璟很上道,温和地笑道,“您要是那天想要吃,自己上门来吃,我跟星儿随时欢迎。”   鬼医给他一个奖赏地眼神,打了个哈欠,“小丫头醒来就没事了,老头子年纪大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身强体壮的,老头子要回去补觉了。记得给小丫头涂雪颜膏,红疙瘩长着怪不好看的。”   裴璟笑的真诚,“既然老先生累了,那不如就在此歇息,等星儿醒了,要是知道您来了,她一定很高兴,她昨儿还念叨您来着。”   “也行,老头子也想跟她说说话,这女娃娃对老头子的胃口,跟她说话我自己都觉得年轻了不少。”鬼医略一沉吟便同意了,他抻了抻老腰,跟着长安去休息。   屋子里刘大夫还跪着,裴璟慢呷了一口温茶,轻描淡写的道:“刘大夫,听说你跟我母亲是旧相识?”   他口中的母亲指的是他的亲生母亲程云霓,刘大夫抬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个。   “母亲相信你的医术,才把我托付给你,现在看来似乎是所托非人啊?”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缥缈,但却重重地砸在了刘大夫心里,“是下官才疏学浅,辜负了云霓夫人的信任。”   裴璟没说话,眼神盯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三十九章   今日的天气阴沉沉的,裴珍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天气,看得人心里也阴沉沉的。但是此刻她的心情不错,就算这阴沉沉的天气也没破坏她的好心情,因为大哥裴璟一大早就派长福来请她去康乐院做客。   大哥他喜静,两人感情虽好但担心打扰他休养,她平日里很少去找他联络感情,大哥也很少找她说话,更别提他主动邀请她做客。   裴珍笑吟吟地看着康乐院的花木,上一次来的时候康乐院生机盎然,这一次她却看到院子里的泥土是新翻的,小树苗也是新栽的,以前花匠设计好的鲜花树木全没了,这院子的设计看得她眉头紧皱,“这院子谁弄的,这么难看?长福,你也是大哥身边的老人,要记得自己的职责,别让那些不长眼的仗着大哥脾气好就糊弄欺负他。”   “其实这院子里是大少爷的吩咐。”准确地说这是少夫人的吩咐,但是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大少爷疼少夫人,少夫人的意思也就相当于是大少爷的意思。   “这院子细看还挺别致的,大哥眼光不错。”裴珍一听是她大哥吩咐的,语气立即转了个弯,不住地夸耀道。大哥能分出心思做别的事,就算做得不好,她这个当妹妹的也要给他面子夸几句。   长福听着二小姐夸这院子的设计好看,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当初他看着少夫人将这生机盎然的院子给折腾成光秃秃的,半句夸奖的话可都说不出,这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他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夸好看。好在少夫人陪着大少爷种绿植,共同建立属于他们的家,他相信过不了多长时间,院子里又会恢复往日生机。   裴珍进入正厅,一眼就看到大哥身边的那盆玉兰花,清雅芬芳,香远益清,“大嫂把这盆花照顾得不错啊。”她知道傅星对他很特别,所以故意提起傅星,是为了拉近她跟他的关系,让他能有话题聊。   裴璟并没理解到她的苦心,听她提起傅星,刚软下去的心又冰冷似玉,他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个妹妹,简单地嗯了一声。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裴珍早就知道大哥清冷的性格,也没在意他的敷衍,就像找话题聊:“这花是我送的,大哥您觉得好看吗?”   “这花是你送的?”裴璟又再次重复了一遍,像是再确认什么,“你知道你表姐送的汤我让星儿喝了的事吗?”   “知道,柳姐姐都跟我说了,”裴珍细声点点头,她眼睛溜了他一下隐晦地提点道:“大哥以后就不要收其他女人的东西了,大嫂会不高兴的。”也别给其他女人留希望,柳姐姐就是因为他收了她的汤,这段感情才越发难以割舍。   其实她并不知道她的柳姐姐骗了她,不是傅星厚脸皮抢了程意柳送裴璟的汤,而是裴璟不愿喝程意柳的汤见傅星有些嘴馋便借机让给她喝。   裴璟无缘无故地背上这个从天而降的锅,他没有解释,因为他目前脑子里想的是刚才他吩咐厨娘的事。   “今日请你来做客,一是感谢你送星儿的这盆花,她非常喜欢。二是想让你尝一尝我们院的厨娘新想出来的煲汤,这汤你可得好好尝一尝,我让厨娘专门弄了千年雪莲在里面,你们姑娘喝了美容养颜。”他可以将“千年雪莲”四个字加重,就是为了试探她的反应。   裴珍闻言眼睛亮晶晶的,“那我可要好好尝一尝,你这院里的厨娘可是我们府上手艺最好的,我早就馋她的手艺了。”   她的神色没有半点异样,裴璟眸子一闪,眼里闪过挣扎,这时,青叶端着厨娘煲好汤进来,她放在桌上的时候手微微抖了一下。   这个动静虽小,但桌前坐着的裴家兄妹都看到了,裴璟咳了一声以示警告。裴珍也有些诧异青叶的这次失误,她是大哥身边的老人,不应该会犯这样的错误,她笑道:“青叶啊,虽然咱们感情不错,但是你也不用见了我就这么激动吧!”   青叶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顶着主子警告的眼神退下。   裴璟舀了一碗汤,笑着递过去,他再一次特意点出“千年雪莲”,惹得裴珍打趣道,“大哥该不是舍不得您这雪莲吧?这雪莲虽然稀有,但小妹我又不是吃不到。大哥不必再三强调。”   说完,她就笑着接过汤碗。   神情还是没有半点异样,裴璟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汤勺,看着那碗离她的嘴越来越近,心也跳得越来越剧烈。他正准备伸手打翻汤勺制止,裴珍将勺从嘴边挪开,“既然大哥舍不得,那小妹就不喝了。”   裴璟心里一沉,笑道,“这康乐院什么都可能缺,就是药材不缺,这千年雪莲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他虽然笑着,但眼睛却是一片冰冷。   裴珍笑着将汤勺送入口中,将那碗汤喝得一滴不剩,喝完还感慨道:“你们这厨娘手艺真好,喝了之后更嫌弃我们院的厨子了。”   裴璟没有接她的话,反而说了另外一件事:“星儿中毒了!”   他突如其来的话像是一道惊天大雷砸向裴珍,因为太过惊讶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震惊道:“大嫂中毒了,怎么会中毒呢?什么人下的?她现在怎么样了?……”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裴璟眼睛直直盯着她,她眼睛里的关心不似作假。   “你不是不喜欢她的吗?”   “咳,大哥您知道啦。”裴珍不自在的笑了笑,她虽然没有掩藏过自己的心思,但是被大哥这样直白地点破,心里还是有些尴尬,她解释道:“那是之前,大嫂的名声那么差,我信了外面的传言误以为她是那种厚颜无耻的人,担心她会伤害您,可是相处下来发现她人没有传闻那么糟糕,而且大哥您喜欢她,我爱屋及乌。”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亲近之意,裴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向开得灿烂的玉兰花,面无表情地问道:“那盆玉兰花都有谁经过手的?”   裴珍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因为这盆玉兰花?大哥,我没有下毒害大嫂!我没有!”她一把抱着玉兰花小跑着将它扔在外面,气喘吁吁的埋怨道:“既然这花有毒,您怎么还把它摆在跟前?大哥,您怎么那么不小心?”   她心里一急,就忍不住朝裴璟说教。未几,看着神色莫名的大哥,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嫂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这毒虽然罕见,但是刘大夫已经将它解了。”   “那就好。”裴珍松了口气,“还是刘大夫医术高明。”   裴璟斜了她一眼,裴珍坐直身子正色答道:“这花其实不是我想送的,这是大姐姐让我送的。她说她知道错了,想要用花赔罪,但是她跟大嫂关系不好,担心大嫂不收这花,就让我送来。她又担心大嫂知道这花是她送得会扔了,所以她嘱咐我一定不能告诉别人是她送的……”   裴珍脑子一道白光闪过,“不会吧?大姐姐虽然脾气骄纵了点,但她心眼不坏,大嫂跟她也只是小摩擦,不至于吧!”   “她送你花可有什么人看见?”   裴珍也知道事情的严重,丝毫不敢有半点隐瞒,就怕大哥将大嫂中毒的事情算在她头上,兄妹间因此生分。   听着她说的那些人,裴璟又让长福去求证,他没有说话,眼睛看着那汤碗。良久,枯瘦的手敲了敲桌面。青叶端着苦涩难闻的药进来,“这是解毒的!”   裴珍也没有怀疑什么,端起药碗直接一口喝光。   她的动作这么干脆利落,真应该让小姑娘来好好学习学习,免得到时候喝药推推妥妥,就跟要她命似的,裴璟一边愧疚自己试探她,一边又忍不住想到跟她同龄的傅星。   就在这时,他心里念得那个人正顶着一脸的红印记走进来,“裴璟,你怎么把我的花给毁了?”   “大嫂,你别怪大哥,那花是我毁的,大哥说那花上有毒,”裴珍细声解释道,抬眼看到她脸上的红印记,吓了一跳,对上她震惊的视线,脸一红忙辩解道,“不是我,我没下毒。”   傅星点点头,走到裴璟旁边坐下,很自然熟稔指使道:“帮我倒杯水。”   裴璟给她倒了杯茶,就听见她小声嘟囔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后嘴里一股药味。”   裴璟手一抖,随即神情自然地将茶递给她。傅星接过茶,目光扫过他的时候一顿,诧异道:“你耳朵怎么又红了?我还没有碰你。”说着她就故意用手在他手背上摩挲。   裴珍看到大哥大嫂的相处,有些不自然地道,“那个既然事情了了,我就先走了。”   “不急,陪我去一趟正院。”裴璟将小姑娘把玩的手抽出来,不紧不慢地说道。   “啊?非得这样啊?”裴珍脸上露出不忍。   “我要是心软放过她,那以后谁都可以欺负到我头上!”裴璟眼睛一凝,眼尾划着狠厉,然后又将视线落在傅星身上,“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院子里,要是敢乱跑,那院子里的小树苗你一根也别想我帮你种。”   傅星闭嘴,将想要跟着一块去的话吞下,脸上有些不高兴,转头朝青叶吩咐道:“青叶,我饿了。我要吃桃花糕!”   青叶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这个小动作被傅星抓个正着,她不满地瞪着青叶,“是我要吃桃花糕,你看他干什么?我是少夫人,连吃个东西的自由都没有骂?”   以前少夫人吃桃花糕都是被少爷禁止的,青叶这也是下意识反应,但是她很有眼色,“大少爷为了照顾少夫人,忙碌到现在,早餐也没吃,奴婢想问大少爷要不要吃点东西?”   傅星听说他因为自己连早餐还没吃,心里有些愧疚,她咬着咬唇,笑容十分讨巧,“你还没吃饭啊。那不行,你的身体受不了的。”她又责怪青叶他们:“你们也是,他没吃早餐,你们也不知道劝劝。”   裴珍心疼大哥,又跟着她一起数落青叶他们。   青叶乖巧地听着她们的数落,心里却默默吐槽。他们又不是没劝,但大少爷除了少夫人谁的话都不听,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第四十章   透过格子窗,日光把屋内照得清亮。裴珍静坐在玫瑰椅上吃着水果,眼睛瞥向坐在书桌前抄写佛经的丫鬟,冷声催促道:“快抄,不要偷懒,要是三日后没抄到一百遍,本小姐受罚,你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她的话一落,抄累了准备抬头活动颈脖的丫头又埋头苦写。裴珠这才满意地移开视线,但是眼尾的那抹戾气还是久久没有散去。   那日千枫寺发生的事情想噩梦一般日日夜夜缠着她,即使祖母已经将当日的那些人封了口,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裴珠日日夜夜担心自己会成为那些无聊人口中的八卦,她担心自己会成为定北侯府的耻辱。   自千枫寺回来后,祖母就罚她在屋子里抄佛经。按照祖母的说法,当日虽然是蔡家姐妹互相算计,她是无辜牵连,但她一个侯府小姐被害成那样,她也应该好好反思。   可是自那日起,裴珠的心根本就静不下来,噩梦时时折磨着她,心里的戾气总要有个发泄的对象,而傅星就是她发泄的对象。   当日要不是傅星诅咒她,她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喜欢一个人总会为她找各种借口辩解,而讨厌一个人也总会为她找各种借口泼脏水。裴珠就是不喜欢她傅星,要不是因为她那日打了自己,自己也不会去找傅敏,也就不会遭遇那样的事情。   当长安来请她去正院的时候,裴珠发现自己的内心很平静,她还专门换了一声干净的衣裙,打扮得像是出席宴会似的。她是侯府的大小姐,下毒的事情败露后她若表现出自己已经知错悔改的样子,再哭得伤心一点,祖母他们肯定会大事化小的应付过去,她受个不轻不重的惩罚后还是风风光光的大小姐,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事情败露。   正院又一次热闹了起来,裴珠走到正厅门口,眼睛将屋子众人打量了一圈,瞧见傅星并没有在其中,平淡如湖水的眸子终于产生了点波澜。那贱人没来,说明她下的毒成功了,裴珠嘴角微微上扬。   她神色如常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住下,察觉一股埋怨谴责的目光朝自己射来,裴珠抬眸正好跟裴珍的视线对上,她大大方方地喝了一口茶,目光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侯夫人身边的程表妹,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因为有共同的敌人,这些日子的相处很愉快。   裴璟自她进屋就一直关注着这个堂妹,当她“好意”将傅星的事告知自己,他就知道她不喜欢傅星。想着两人平日里也没多大的交际,而且裴珠好歹也是侯府大小姐,这点气量还是有的,他相信她们能够自己解决,所以他没有主动去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可是他错了,他高估了这个堂妹的肚量也低估了她对傅星的厌恶,看着她嘴角翘起的那抹弧度,裴璟垂眸挡住了眼尾的那丝狠厉。   “璟哥儿,今日你叫我们来正院可是有什么要事?是不是你病好了?”侯爷看着脸色比以往红润的大儿子,笑着问道。   他这么一提,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朝裴璟望去,虽然进屋的时候裴璟还是坐着轮椅进来,但是他的气色红润,瞧着确实不像是病重的人。   “是刘大夫的医术高明,孩儿现在自我感觉好多了。”裴璟温和的笑了笑。   定北侯爽朗大笑,连说了好几声好。在旁边的侯夫人高兴得喜极而泣,看向裴璟眼中含着欣慰,“太好了,要是姐姐泉下有知,肯定会为你高兴的。”   裴璟微微动容,这么多年来姨母对他的恩情他一直铭记在心,如果不是母亲临终前不放心他,姨母也不会为了更方便照顾他而委屈自己嫁到侯府作继室。想到这么多年她对他的好,裴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与此同时,程氏旁边的定北侯听着她的哭腔,心疼地侧身安慰她。他们举止亲昵而自然,屋里人见此无不羡慕他们夫妻俩的恩爱,只有裴珠的母亲朱氏坐在位置上垂眸,眼底是一片讥讽。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她笑道:“璟哥儿的病快好了,这侯府的世子之位是不是也应该定下来了?”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   半响,定北侯斜了一眼大儿子,正准备说什么,裴二爷进来了,朗声道:“你们都来了?璟哥儿你叫我回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因为这件事有关裴珠,裴璟特意让人去请裴二爷回来。   朱氏见刚才那个话题就这样岔开了,心里微微有些失望。这么多年她被程氏压着早就心存不满,好不容易有机会给程氏添堵,可惜没成功。她瞪了一眼整日不着调的夫君,裴二爷接受到她的眼神但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将自己身上环视了一圈,然后一头雾水紧挨着她坐着,小声耳语道:“我今日跟老谢他们游湖,这才来晚了。”   虽然他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是这么多年对朱氏也不错。朱氏用手掐了他一下,没好气道:“谁管你干什么!”   晚辈们都来的差不多了,李嬷嬷就去小佛堂请老夫人。   老夫人走到上首坐下,一手转着佛珠,平声问道:“璟哥儿,你把我们叫来可是有什么大事相商?”将屋子扫了一圈她又语重心长的劝道:“你现在年轻,有时候不要意气用事。”   老夫人没有看到傅星那丫头,还以为他们夫妻俩闹矛盾了,他要跟那丫头和离,担心他们后悔,这才出声劝一句。   “祖母,我已经想清楚了。”裴璟恭敬的答道,又转身朝屋子里的众位长辈拱手道:“能够出生在侯府跟各位成为亲人是璟的福气,这么多年璟身体不好,能活到今日多亏各位爱护,璟感激不尽。”   裴二爷摆手笑道,“你要是身体康健,这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感激。”   他的话带有几分起哄瞎闹的意思,但是却是他的真心话。上一次因为裴珠大闹康乐院,他跟裴璟的关系也因此有了隔阂,但是他是真的希望裴璟身体健康,他们侯府的子嗣不丰,裴璟是侯府的嫡长子,他把他当儿子对待。   裴璟温雅一笑,继续道:“我知道二叔希望我身体康健,但有些人并不是这样想的,今日我请诸位来正院,是想让祖母和各位长辈给我做主。”   屋子里的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向来大大咧咧的裴二爷此时也禁了声,目光将屋子里的人扫了一圈,当他的目光扫过裴珠的时候,心里莫名的慌了一下,冒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但是转念一想,裴珠虽然脾气骄纵,但她对裴璟这个大哥还算尊重,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要说她对璟哥儿媳妇,那还有可能。等等,璟哥儿媳妇?裴二爷没看到她的身影,心里一咯噔。   “璟哥儿,星丫头呢?”老夫人坐在上首问道。   “祖母,有人给我下毒不想我病愈,星儿阴差阳错替我受过,刘大夫束手无策,鬼医正在康乐院给她解毒。”裴璟哑着声音道,他的声音清冽但尾音轻颤,令听者忍不住心生同情。   裴珍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他居然为了傅星撒谎。这一刻,她才惊觉大嫂在他心里可能比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重要,先是自爆病情好了不少给大嫂刷好感。冲喜过来没多久他病就好了不少,就算他说是刘大夫的医术高明,长辈们还是会把功劳算在傅星头上。   接着又明着感激大家的照顾关心,实则提醒大家他生病多年的事,将他们的不忍勾了出来。最后将大姐姐想害傅星的事变成了有人想要害他,傅星替他受过,原本就算为傅星讨回公道,这破坏家庭和谐的罪名还是按到了傅星头上,但是如今他这样说来,傅星非但没有什么损失,反而在长辈心中她还是有功之人,大哥还真是全心全意为傅星打算啊!   裴珍将手帕捏紧,虽然理智上理解他的做法,但是情感上很难理解他撒谎加重大姐姐的罪行。大姐姐才是跟他们有血缘关系的啊!她看着他,心里忍不住生出不满。   “是谁?谁这么大的胆子?”定北侯一掌拍到旁边的小几上,怒意腾腾地道。当初为了让裴璟好好养病,也为了防止有人给他下毒,他和云裳决定让裴璟自己管理康乐院,府中要想从康乐院打听什么消息或者下毒那么绝不可能的。   因为这个决定是他和程氏一起想的,所以他并不怀疑云裳,倒是朱氏闻言看了眼神情如常的侯夫人,在心中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裴璟中毒谁最有利就是谁呗。”   “朱氏,你什么意思?”程氏温婉的脸上浮出了怒意,“璟哥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姐姐将他托付给我,我自认对他尽心尽力没有半点私心,朱氏,你不能因为自己平日里不管事,不知道府中的事就胡乱诬陷我。泥人还有三分脾气!”   “别用泥人自比,也不怕脏了泥人这名声?”裴二婶抬眼呛回去。裴二爷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闭嘴,朱氏没理会他,嘴角含着讽意:“别说得那么大义,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好了老二家的,你给我闭嘴。”上首的老夫人瞪了朱氏一眼,又将目光移向大孙子,“璟哥儿,既然你把大伙儿召到这正厅,说明已经查清了下毒的人,你也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是谁吧!”   老祖宗发话,屋子里自然也没人敢插嘴,裴璟拱手应是,朝长安使了个眼色,当日见证大小姐让二小姐送花的下人鱼贯而入,一个挨着一个跪在正厅中央。   见证了大哥对傅星的看重,裴珍原本还想有所保留为大姐姐开罪的心也歇了,她怕大哥因此怪罪她,毕竟是她把花送给傅星的,大姐姐利用她,她又利用了傅星对自己的不设防。   大哥这次下了狠心,大姐姐怕是逃不过了。裴珍坐在隐晦地看了裴珠一眼,暗暗说了声对不起。 第四十一章   屋子里连空气都静了下来,裴珍起身走到正厅中央,忽然跪下。   “珍姐儿!你这是干什么?”程氏大惊,指着她问道。   朱氏用手帕压了压眼角的幸灾乐祸,“珍姐儿平日里看着温温柔柔的,应该是弄错了吧!”   “闭嘴!”裴二爷平日里看着和气,很少跟她发脾气,但是一旦他生气,朱氏心里还是杵他。不过她看着程氏那张青白交加的脸,眼里闪过痛快。   “不是珍姐儿!”裴璟不愿屋子里众人再胡乱猜想,朝正厅中央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们还没有开始说,裴珠就走到正厅中央,眼底划过讥讽,“大哥,为了傅星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彼此彼此,你还不是为了星儿用心良苦,都知道掩人耳目将毒一分为二。   裴璟到底是顾及裴二爷他们,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不用审了,下毒的人是我,但是傅星不是替大哥受过,我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裴珠算是看出来了,裴璟铁定要帮傅星报仇。   下毒害傅星和下毒害他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傅星她到底是外人,自己是侯府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就算查出来她还也就受点罪这事就过去了,但是裴璟是侯府的长子嫡孙,他在皇上那里也挂了名字的,要是将她下毒害他的罪名定下来,她这个侯府大小姐也就到头了。裴珠她是傻了点,但她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所以不用下人们说,她就自己主动认罪!   “不是说是下毒害璟哥儿吗?怎么变成了璟哥儿媳妇了?”程氏善解人意的形象早已深入大家的内心,因此她这话一出,定北侯没忍住看了她一眼,程氏忙解释道:“我就是太过震惊了。”   这句话补救及时,定北侯也没多想,眼睛看向正厅中央的裴珠,眼含不喜。他早就知道二房珠姐儿性子娇蛮任性,但是姑娘家的性子娇宠点也没错,他家珍姐儿就被云裳教得太过端庄贤静,少了点小姑娘的朝气,所以对于外界的传闻他也没在意,可是看着神色没有丝毫愧疚的裴珠,定北侯心里有些后悔,后悔没有早些给母亲提一下,任由二房将这姑娘给养歪了。   裴珠还是没有丝毫悔改,裴璟眸子冷凝,想要按照原计划将她下毒的对象按在自己身上,但是触及二叔哀求的目光和老祖宗警告的眼神,他没有继续下去。   “珠姐儿,是不是搞错了?”朱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下毒害傅星。傅星是大房的儿媳妇,跟他们二房又没什么关系,又不存在姑嫂矛盾,这丫头为什么想不开要去下毒害她啊!   夫君整日在外不着家,府中的中馈她也插不了手,自己又生了个女儿。朱氏在外面参加宴会经常被人明里暗里的嘲笑,渐渐地,她就不想出去了,也不管事,整日待着自己的院子里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过活,女儿跟傅星的恩怨她也半点没有察觉。   “为什么?”裴二爷痛心疾首地看着她,“当日的误会不是给你解释清楚了吗?我是平日里不务正业,但是在女色上从不胡闹,珠姐儿,你糊涂啊!”   当日裴珠误会傅星勾引父亲,后来裴二爷已经将这件事给她解释清楚了,并向她保证这辈子只她娘一个女人,裴珠这才消停。   “不是那件事,”面对父亲的质问,裴珠的眼睛终于不再平静,她眼睛移向窗外,看着院墙外面千枫寺的方向缓缓说道:“傅星跟毓茹郡主不对付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是那日我看到她讨好郡主,觉得她没丢脸就说了她几句,结果她不仅打了我几巴掌,还恶毒的诅咒我。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遭遇那样的事!凭什么她在府中开开心心的,我就要每日受噩梦的折磨!”她的声音开始还很平静,但是提及千枫寺发生的事,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狂。   “千枫寺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日朱氏并没有去千枫寺,老夫人又下了封口令,因此她并不知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女儿自千枫寺回来后被老夫人罚抄佛经,她以为是裴珠又犯了什么错,这样的事往日经常发生,所以她训了她几句,又让娘家大嫂帮她找几个教养嬷嬷。   “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难过,但是这件事自始至终都不管星丫头的事,她在寺院里忙着挖树苗,没有时间去陷害你,况且这件事是你自己蠢,人家没有算计你,是你自己撞上去的。但凡你长点心,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目光一凝,看向正厅中央的裴珠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和失望。以前她觉得这大丫头虽然性子刁蛮任性,但是心还是好的,就算她在裴璟成亲前几日将傅星的真面目告诉他,老夫人也还是这样认为,但是这次,分明是她自己不长心眼,非要去找傅家那个假货,这才着了道做了那假货的替罪羊,但她不去怪那些罪魁祸首,反而揪着自家人不放。   “裴珠,我们定北侯没有算计自家人的规矩!这次的事你认不认错!”老夫人厉声道,老夫人常年待在小佛堂,身上沾染了一些佛气,但是早年她管理侯府的时候也曾是一位手段狠厉的当家主母,佛气只是将她的的戾气掩盖。   “我没错!”裴珠梗着脖子硬声道,“这件事是她傅星的错,要不是她嘴贱,我也不会给她下毒!是她逼我的!”   “放屁!”裴二爷将手上的茶杯朝她扔了过去,鲜血从她额头上冒了出来,在她白皙细嫩的脸上格外注目,要是之前裴二爷他早就心疼的哄她了,但是这一次,他非但没有心疼,反而觉得这丫头死不悔改,气得他又将朱氏的茶杯拿起来,朱氏看着女儿那骇人的伤口,忙抓着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老爷,她是我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啊,是我什么掉下来的一坨肉啊。”   “早知道她长成这样,老子当初就不应该让她生下来。”裴二爷拍了拍小几,气呼呼地乱坐在椅子上。   “她长成这样就是你的错,你生了她又不好好教她,你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说。”定北侯大声朝弟弟吼道。   “我让她吃好喝好平安长成现在这样,我怎么不好意思说她。”裴二爷不服地说道。   “这些吃的喝的全是侯府的,你什么时候往府里拿半点东西回来?”定北侯毫不客气地拆穿他。   这下裴二爷可不乐意的,他虽然不是长子,但这侯府也有他的一份,他用他的东西养自己的闺女,怎么不好意思说了。兄弟俩往日和睦没有半句争执,今日因为裴珠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裴二爷争不过兄长,渐渐有些势弱,但朱氏也加入其中,局势一下子反转过来。   正厅一时间闹哄哄的,其余的人看着年纪不小的三人还像小孩子一般争吵个没完,各个都傻眼了。所有人都关注都在三人身上,没有人记得他们刚才在说的事。   裴璟捂着嘴咳了几声,袖子将放在小几边上的茶盏给扫在地上,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他阵阵咳嗽的声音。   “是璟的错,璟不该将这件事情拿出来,让二叔和父亲费心演戏来岔开话题。”不去理会他们来说的尴尬,他咳了一声继续道:“父亲和二叔对璟一直很好,璟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但是璟身体已经这样,星儿没有半点嫌弃,反而对璟尽心尽力,璟看着躺在床上没有半点生气的星儿,心里难受,这才一时冲动,给各位长辈添麻烦了。”   他主动退了一步,反而逼得裴二爷他们没话说。   裴珠看着咳嗽的裴璟,又看着神情尴尬的父亲,冷笑一声,“你们不用为了再废其他心思,我裴珠做了的事自己认。裴璟,是我讨厌傅星,给她下毒这事是我一个人做的,跟其他人没关系,爹爹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对待,你不要怪他。”   “既然裴珠已经承认,那就请祖母给裴璟一个公道。”裴璟走到正厅跪下,向上首的老夫人磕了一个响头以表示自己的决心。   “裴璟!”裴二爷声音提高了几分,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额头和眼角,又有几分气短,“真的要这样吗?”   为了侯府的繁荣昌盛,裴氏的祖先早就立下家规,凡是残害自家人者,轻者棒打三十棍剔出族谱,重者直接杖毙。   侯府的人从小就熟知这家规,一直兄友弟恭,姐妹和睦。因为这条家规,侯府从来没闹出什么兄弟内斗的笑话。   侯府的家规裴珠自然知道,但在她心中傅星是外人,这条家规是约束侯府的人,她这才敢下毒。但是听着裴璟的意思,裴珠灿然一笑,他是真的被傅星给勾得六亲不认了,丝毫不在乎血肉至亲,“爹爹,不用再多说了,我自己做的事自己认。” 第四十二章   话落,她就决绝地往屋里的柱子撞去。   她犯了家规,无论轻重都逃不了被逐出侯府的命运,但她是侯府的大小姐,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在侯府。她看了一眼一直支持她的爹爹,一滴热泪从眼角划过。   “拦住她!”裴璟看出了她的意图,让在她附近的长安出手拦住了她。裴珠存着死意撞去,长安虽然出手卸了一部分力道,她还是撞上去晕了过去。   她一昏过去,朱氏立即哭着上前抱着她嚎哭,裴二爷和侯爷也上前查看裴珠的情况,老夫人的目光也落在她身后。   “这下你满意了!”裴珍看着昏过去的大姐姐,难得语气很冲地朝他说道。她虽然对傅星改观,但在她心中还是大姐姐重要,看着敬重的大哥一步步把事情闹大,逼得大姐姐撞柱,裴珍心里也说不上的难受。   裴璟没有说话,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直直的。这件事他不觉得自己有错,是裴珠先下毒害星儿的,他只不过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地板上的凉意透过薄衫传到他膝盖上,屋子里的人都在关心裴珠,没有人记得他这个病人还跪着。要是星儿在,她一定会拉着他起来,然后絮絮叨叨都数落他不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裴璟一想起她,心里就一阵暖和,连带着膝盖也没有那么凉了。长福看着主子摸了摸膝盖,机灵地跑到侯夫人身边小声提醒道:“夫人,大少爷还跪着,奴才担心他这身子着不住。”   侯夫人望着上首的老夫人,裴珠是她的亲孙女,就算她对她失望也改不了这个事实。裴璟这件事确实办的不好,如果这件事他悄悄透露给老夫人,老夫人绝不会容忍裴珠下毒害自家人的,那样裴璟自己想要的结果也有了,还能抽身事外,获得二房的感激。但是现在他这样当众捅破裴珠的事,虽然为傅星讨回来公道,可一下子得罪了老夫人和二房,到底是年轻冲动了些。   她知道老夫人这是故意没叫裴璟起来,就是想出出气,但是……侯夫人温柔地上前拉起裴璟,先是说他这事冲动了,看着老夫人眼底不满散去,她送了一口气,又柔声安慰他几句。   因为有家规在,老夫人虽心生不忍,但她是府中最大的执行者,不能留下把柄,她冷声吩咐李嬷嬷,待裴珠醒后便继续执行家法。   最后裴璟还是心软,出面求了情,这事以裴珠送去城外庄子赎罪结束。   ——   傅星在院子待得无聊,又将自己落下的刺绣拿出来。她才绣了小半会儿,手已经被扎了五六次,耐心也被扎没了,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鬼医是被肚子的饥饿给闹醒的,他摸着肚子找吃的,就看到小丫头坐在院子里闷闷不乐,脸上的红印子还没消,一块红一块白的,确实不太美观,他以为她在为这事伤心,走上前去安慰道:“小丫头别担心,让你家那个病秧子给你弄几盒雪颜膏,不到三五日,保证你漂漂亮亮的。”说罢,他又把自己的袖子撩起来秀了一把自己的肌肤。   “哎呀,谁要看你这个。”傅星嫌弃地说,“鬼大夫,你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你是少夫人,还缺钱?”鬼医有些吃惊地将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全身上下随便拿一件都够普通人家一年多的嚼用,“你要钱干什么?”   “养家啊!”傅星斜了他一眼,幽幽叹道,“院子里这么多人要养,裴璟虽然不养小老婆,但他的东西都是上好的,没有千儿八百的银子还真的养不起他。”自从她跟齐国公断绝父女关系后,她就把从齐国公府带出来的东西全还给他们了,所以她现在很穷,手上的银子还是裴璟上次给的。   “你养他干什么?他不是你夫君吗,让他养你啊!”鬼医被她的话逗笑了,别家的媳妇都是夫君养地,这丫头却独出心裁想要养那病秧子。   “我让他帮我种绿植,但是不好意思让他免费帮忙,总要付出点报酬,至少要供他吃喝不愁啊!”傅星一想到上次自己只有那么点银子,心情很不美妙,看向自己绣得那刺绣更不顺眼,她发泄似的将它团成一团,大叫一声。   鬼医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这块刺绣,好奇地摊开,然后乐了,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丫头,你这手艺该练练了,小孩子都比你绣得好。”   傅星将绣帕拿回来,对于他的嘲笑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才刚练吗?”当初她刚练毛笔字的时候,裴璟也嘲笑她写得丑,但是现在她的那手字不是她吹,放在蓝水星球怎么也是大师级别。   “但是这是在古代,不是蓝水星球!”小绿对蓝水星球的感情很深厚,一听傅星有贬低蓝水星球的嫌疑,也不顾她是自己的主人,还不留情地出声反击她的话。   “臭小绿,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至于这么护着蓝水星球吗!”傅星不满地吐槽,又将视线落在鬼医身上,殷勤地吩咐人给鬼医准备吃的喝的,讨好的意思显露无疑。   她的这种笑容反倒让鬼医内心发毛,总觉得她不坏好意,他忍着饥渴说:“你到底有什么事?先说。”免得到时候他吃了东西又没办法完成她的事。   傅星嘿嘿搓了搓手,也没有矫情直接说出自己的心思,“你药铺里是不是有很多药的种子,给我分一点呗!”鬼医的医术这么好,他家的药种子肯定也好,到时候她让裴璟种下去,基地就能用这些药治病了,傅星暗喜,看向鬼医的眼光更加热诚。   他那药房里的药种子都是精挑细选的,各个价值不菲的,分她一点,她还真敢说!鬼医灿然一笑,在她以为他同意的时候坚决地拒绝道:“不行,老头子很穷的,平日里就靠着这些药材养家糊口,要是分你一点,老头子的药铺可就看不下去了。不过……要是你用钱来买,老头子倒可以看在咱俩的交情上给你匀点。”   傅星知道自己占了鬼医的便宜,但是想到院子里还有这么多人要养,她一脸肉痛地跟他讨价还价商量买药种子的事。   裴璟从正院回来,就看到一老一小争得面红耳赤的。待听懂了他们争执的内容,裴璟哭笑不得地扬手,大方地让长福见他库房里珍稀药材拿出来让鬼医选。   这么多年他生病,皇后娘娘和姨母给他送了不少药材,其他人来看他也送药材,所以他手中的药材还真的够多。鬼医看着那一流水的药材,眼睛都亮了,特别是听见裴璟那句任他随便选,乐得他眼睛都成一条缝。   傅星对于他这么败家就不怎么高兴,但是这是他的私产,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小嘴撅得老长。裴璟目光落在她面前的那副刺绣上,也不嫌弃它丑,自然地将它收了起来。傅星注意到这个动作,提醒道:“那是我的!我绣得,没说送你!”   小绿发现裴璟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以前被主人一调戏就双脸通红,现在偷拿东西被发现居然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提出用银子跟主人换,它啧了一声,越发觉得这人啊潜力无限啊!   傅星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入自己的口袋,也不在乎他偷拿自己的东西,笑呵呵地跟着鬼医一起选药材,一边选着还不忘占便宜让鬼医分她一点药种子。   “你家这病秧子又不缺药材,你要那玩意干什么?种着玩?”鬼医挑了一根老人参,挑眉看她,神情难得认真:“你要真的种着玩,随便去其他药铺买点就行了,我的药种子是千挑万选的,可不是让你闹着玩的。”   “当然不是闹着玩了!我是真的有用。”傅星语气正经起来,真诚地看着他,“要不这样吧,你给我一些药种子,然后每天来府上教裴璟这么种,我们供你三餐外,你今日选得药材也免费送给你。”   “那小子不是说这药材是免费送我的吗?”   “前辈,在下说得是任你选,但是没说不要钱。”裴璟一直听着他们的谈话,听到他的这句疑问,他好心地解释道。   “好哇,你们夫妻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老头子,还有没有天理啊!”   “其实你也可以不选,没人逼你。”裴璟又冒出来一句。   “老头,要不要交易,这个买卖很划算,你不吃亏的。”傅星又将一把药材胡乱塞到鬼医装药材的布兜里,声音带着诱哄。   “这是好药材,别糟蹋了。”鬼医嫌弃似的瞥了她一眼,将她塞进来的药材一一掏出来。   将药材理顺摆好,眼睛精光一闪,鬼医露出奸计得逞的笑:“既然你们耍诈,那就别怪老头子我不客气了,这些药材我全要了。小子,让人全送到我药铺。”   “如果你真的这样做的话,那你药铺里的那些药种子我可也就不客气了。”傅星也没有阻止他拿药材,只是幽幽的说道。   她的这句话正好掐住了鬼医的七寸,裴璟这小子的药材虽然稀有,但大部分他的药铺也暂时不缺,而那些药种子是他废了几年的时间精心挑选的优良种子,要是全给那丫头他可舍不得。   鬼医不舍地看了眼这些药材,又从兜里将不太需要的药材放回去,挑选自己没有的。   他挑选的越多,傅星脸上肉痛的表情更明显。裴璟见状有些好笑,拉着她认真宽慰道:“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的私库够你几辈子吃喝不愁了。” 第四十三章   “你这么有钱?”傅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裴璟轻笑点头,然后小姑娘脸上的惊喜也就一瞬,随即又被黯然失落代替,“那是你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已经跟她说了很多遍,他们是夫妻,他的也就是她的。可是她居然还要分个你我,裴璟脸上的笑意也淡了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他将傅星手上拿着的药材夺过来,冷声道:“你说的对,这些东西跟你没关系,不准你碰!”   傅星傻眼了,难以置信地扭头看他,“裴璟,我对你那么好,碰你点东西怎么了?”   他不让她碰,她就偏要碰。   傅星气呼呼地将药材碰了个遍,又哒哒地跑到内室拿私库钥匙,准备将他私库里的东西碰个遍。   看着木匣子里的钥匙,傅星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嗯?他好像说过他的就是她的!傅星终于忆起他的话,哒哒地跑到裴璟身边。   离开的时候气鼓鼓的,回来的时候却满脸春风,怀中还抱着一个木匣子,“裴璟,这是我全部的东西。我的也是你的。”她边说边将木匣子痛快地塞到裴璟的怀中。   裴璟看着怀中这个匣子,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矜持的嗯了一声,将匣子里的钥匙递给她后,就不客气地让长福见匣子收起来。   而刚才为了几枚铜钱跟自己唇枪舌战的,如今将自己的全部东西毫不犹豫地送给这个病秧子,孤家寡人的鬼医被这一幕深深地刺激了,清了清嗓子提醒道:“你们注意点,这里还有个受不了刺激的老人家。”   傅星将钥匙收好,又笑着问裴璟正院的事。裴璟将事情简单地给她说了,他故意说得很轻松,但是傅星还是感觉到他心里不好受,她听着心里也不好受,“其实你不用这样做,我可以自己讨回公道的。”   裴璟抬头看着院子上方那阴沉沉的天空,二房的院子就在那个方向,傅星拉着他的袖子,陪着他一起看着那个方向发呆。   鬼医被这对夫妻的相处酸得牙疼,准备多敲诈几株药材,但是抬头看着那小子萧瑟落寞的背影,想到外界关于侯府大公子的传闻,心还是软了,又将几株不太需要的药材还回来。侯府有个优秀的二公子,这世子之位恐怕落不到这病秧子身上。要是这侯府真的容不下他们想夫妻俩,这些药材还可以帮他们救救急。   东西挑好了,他又让下人准备点心,他要带回去。傅星虽然陪着裴璟一起发呆,但是她生性好动,看了一会儿天空什么都没看出来就将四处乱瞄,听见鬼医熟练而自然地吩咐青叶他们准备点心,明亮的眼睛一动,她问道:“老头,你准备回去了?”   “不然呢?”鬼医没好气地反问道,“看你跟这病秧子秀恩爱啊!”   “他的病好了,不是病秧子!”傅星细声反驳,她扯了扯裴璟的袖子,询问他可不可以跟鬼医一块儿出府拿药种子。   裴璟回神看着她,还没有回答,一旁的鬼医就插话道:“丫头你好狠的心啊,这小子情绪明显不对,你居然还放心留他一个人,你就不怕他出什么好歹。”   傅星被他这么一说,脸上也有些犹豫。裴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没有吭声,眼睛扫了精神抖擞的鬼医,对方给他一个“我这是帮你”的眼神。   “那我今日就不去你药铺了,等以后有空再去。”傅星看着明显一喜的鬼医,补充道:“你不要着急,我很快就上门拜访。你也不用担心我找不到位置,到时候我让长安陪我一起去。”   鬼医原本打算劝小丫头留下,他将药种子送来。如此一来送多少还不是他说了算。谁知道这丫头看着傻乎乎的,自己居然没把她骗过。   鬼医将东西收好,走到院门口又返回来叮嘱裴璟将那解毒的药多熬几副给那死丫头。傅星自醒来还没有喝他开的解毒药,但这并不妨碍她抗拒喝它,“怎么还有药啊!老头,你医术那么高,有没有什么不吃药就解毒的方法,或者你把药做成药丸。”   “你如果想要像昨晚那样全身发痒,可以不喝。”鬼医斜了她一眼,看着她垮着脸,心情不错地离开。   他前脚刚走,朱氏后脚就来了。   傅星跟这个二婶没接触几次,听府中老人提起她以前性子掐尖要强,但是自从大小姐出生后她就不爱管事,整日待着自己院里不出来。但是再不管事,这裴珠也是她的女儿,裴璟这次将裴珠下毒的事情闹大,害裴珠被送到城外庄子上。   虽然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但是二房就算再明白事理,短时间内恐怕也无法心无芥蒂地跟他们相处。傅星对她的不请自来感到好奇。裴璟解释道:“她恐怕是给裴珠求情的。”   “你不是已经帮裴珠求过情了吗?”傅星蹙眉,不满道:“她犯了错,如今这样的惩罚已经够轻了,要是真的再让她减轻惩罚,那我的罪不就白受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受这罪的。”   “要是真的为难,你就答应他们算了,我们住在一个府中,还是不要撕破脸皮的好。”难得听到她这么识大体的话,裴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就听她继续道:“我的仇自己报,到时候再打裴珠几巴掌,直接打得她见我绕道走。”   简单粗暴,一如既往她的风格。裴璟沉默,将口中对她的承诺咽下。   朱氏进了正厅,也没有客套寒暄拉近关系,直接将自己前来的目的说出来。正如裴璟所猜想的那样,她是来为裴珠求情,让裴璟松口免了裴珠的惩罚,她跟裴二爷带着裴珠离开京城,离他们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他们面前。   裴璟看着杯盏中浮浮沉沉的茶叶,平声道:“二婶,这府中最大的长辈是祖母,管家的是姨母,我就一顶着侯府大公子名义的病秧子,将裴珠送到庄子上是长辈们的决定,我一个晚辈可插不上手。”   听出他语气中的推诿,朱氏就算心中早有预感,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望,她看着他,语气略森冷道:“裴璟,有些事不要做得太绝情了,免得以后没有半点退路。”   “裴珠下毒按照家规应该出族撵出府去,裴璟已经心软帮她求过情。”傅星站起来看着她,语气有些不耐:“你们怎么不讲理啊!他要是真的把事做绝,就应该以牙还牙,让裴珠她浑身溃烂而死。”   朱氏的目光从裴璟身上转移到傅星身上,看着她脸上还未消退的红印记,心里也惊了一下,听着她对裴璟的维护,暗自感叹了一句难怪。难怪他冒着得罪二房的风险也要为这丫头讨回公道。裴璟看向这丫头的眼神温柔如水,她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事是珠姐儿做得不对。”朱氏看着傅星的脸,裴珠的错她不会否认的,“但是她是我女儿,没有那个做母亲的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庄子里孤独终老。”   “裴璟,要不我们做个交易!关于你母亲的。”朱氏看着裴璟的手顿了顿,心里知道自己赌对了。虽然程氏花了很多心思在裴璟身上,但是有些人对于亲生母亲有着特别的感情,裴璟就是这样的人。她笑道:“你不会以为程云裳真的对你好吧!”   “什么意思?”傅星当初也曾怀疑侯夫人对裴璟的关心是作秀,但是能几十年如一日的作秀而不被侯府众人发觉,这大概是不可能的。裴璟对他这个姨母的感情很深,傅星相信他。但是听着朱氏的意思,似乎事情另有隐情。   朱氏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下人,傅星意会让他们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朱氏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咱们做交换,我告诉你们这个秘密,你们放过珠姐儿。”   “二婶太看得起我们了,送裴珠去庄子是老祖宗下得命令,我们哪能做她的主。”裴璟温和地笑着,但是眼睛里并没有笑意。做错事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否则其他人都以为他们夫妻俩好欺负。   “只要你松口,母亲那里我去说!”朱氏假装没听出来这是他的借口,顺着他的意思将他话中的后路给堵了。“你该不是怕了吧,怕我说得这个秘密将毁了你跟程氏的关系。但是裴璟,你这样对得起拼命生下你的程云霓吗?”   程云霓是他的亲生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   傅星看着沉默的裴璟,自作主张地答应朱氏这个交换,“好,但是裴珠这辈子不准出现在我们面前,现在你可以说了。”   “程云裳对你说,她是为了她姐姐临终托付,这才嫁给你父亲做继室的。”   “难道不是?”裴璟一直神色不属,不知道在想什么,傅星倒听得津津有味,还恰到其好地给她一点反应。   “呵!”朱氏讽刺一笑,“咱们这位温婉娴静的侯夫人啊,还是一如既往地会收买人心。” 第四十四章   她的这句嘲讽傅星没有接,竖着耳朵听她说着定北侯和程云霓姐妹之间的恩怨。   定北侯年轻的时候长得英俊,又年少成名,鲜衣怒马的样子不知道撩起了多少少女的情丝,这些少女中就有程云霓姐妹。朱氏跟裴二爷早早地定了亲,又跟程云霓交情不错,偶然知道她的心思后就起了撮合他们的心,还拉着裴二爷一起。那个时候定北侯的心思一直在练武打仗上面,对云霓也不冷不热,渐渐地,他们也看出定北侯对云霓没想想法,于是就歇了撮合他们的心,太傅家也开始重新给云霓说亲。   可偏偏这个时候,定北侯求到老夫人面前,说想求娶程太傅长女云霓。他们以为他开窍了,朱氏那时还高兴地拉着裴二爷一起讨论这事。听说定北侯该主意想娶她,云霓高兴坏了。那时的她已经跟另一位赵公子说亲,两家隐隐有定下来的意思,程太傅夫妇也更满意那位赵公子,但云霓性子倔,非要嫁给定北侯,因为这事她跟父母产生了隔阂。   成亲后半年里,他们确实过得很幸福,定北侯将云霓捧在手心,这一度还引得朱氏嫉妒。接着,云霓怀孕了,定北侯为了让她安心养胎,不仅专门向皇上请示这一年都守在京城那里都不去,还将她的亲妹妹程云裳接到府中陪她,这一行为又惹得不少贵女眼红,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恩爱下去。   然而没过两个月朱氏就在府中撞见程云裳跟定北侯拉拉扯扯的画面,而且还不止一次,她曾想要提醒程云霓,但是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样子,朱氏不忍心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   后来朱氏忙着自己的亲事,等成亲后再一次见到云霓,已经是半年后,她整个人都变了,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清亮的眸子里郁气沉沉,眉宇中的那股愁容也挥之不去。朱氏猜测她已经知道真相,大概是因为愧疚,她之后很少去见云霓。   再后来就是裴璟出生,云霓血崩。   朱氏说得口干,想端起茶杯喝一口,发现杯中的茶已经没了,看着白瓷茶盏道:“云霓已经知道程云裳跟侯爷背叛她的事,不可能放心将刚出生的裴璟交给他。虽然但是程云裳确实在产房独自待了一段时间,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大伙都不知道,说不定是那个女人胡乱编的,别看那姓程的温婉端庄,要真是端庄也做不出在姐姐怀孕的时候勾引姐夫的事。”   她早就看不惯程云裳,因此说这句话的时候恶意慢慢,“要不是因为侯府在乎名声,老夫人放话将这事压下去,我倒是很想让众人看一看她程云裳的真面目。”   傅星没想到看着正直的公公居然是个渣男,她眼睛看向裴璟,想着要是裴璟以后如果做了这事,她绝不会像云霓夫人那样委曲求全,她才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直接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主人,别忘了我们是有任务的,”小绿发现傅星最近脑子念叨裴璟的次数很频繁,借着这个时机忍不住出声提醒,“男人都靠不住!”   “可是,我们的任务需要靠裴璟。如果不靠他我们就没法完成任务。”傅星幽幽道,“而且,现在裴璟是受害者。他一直很敬重的父亲和姨母,忽然发现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还一直合起伙来骗了他,他肯定很难受。”   朱氏说完后等了半天,屋子里没人给她半点反应,连刚才敷衍附和她的傅星此时也傻傻地坐着,似乎还没有消化她刚才说得事实。大概是侯爷和程氏平日里的形象太好,陡然发现了他们的另一面,他们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既然这次的目的达到了,她起身回去,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转身走到傅星身边。傅星这时已经跟小绿结束对话,但是看着她走近,心里不知为何冒出点点怯意,怕她又砸下一个大秘密。   朱氏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她不动声色地扫了裴璟一眼,对上傅星那双黑溜溜的眼睛,语气温和地说道:“我来之前问了珠丫头,关于美人香的香气加上千年雪莲可以变成剧毒红颜枯骨这个说法是她听程意柳无意中吐露的,我看那丫头一直惦记着璟哥儿,这毒方多半是她故意透露的。那丫头跟她姑姑一个样,都是面甜心苦的,星丫头你可要小心点,别着了她的道。”   傅星对这个二婶没多大好感,她用这个秘密交换裴珠的自由,未尝没有让裴璟给程氏添堵的心思,亏她还说自己跟裴璟亲娘是好姐妹。但是朱氏好意提醒她注意程意柳,无论她怀着什么目的,她确实提醒了,而傅星承了她的情。   “谢谢二婶,我会注意的。”傅星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我这也是有私心的,程意柳那丫头利用了珠姐儿,虽然也怪珠姐儿太蠢,但这件事我到底是气不过,如今我跟你二叔准备带着珠姐儿离京,想要报仇是没有机会了,”朱氏想起程意柳利用女儿的事,眼里冒着恨意,她家珠姐儿虽然性子不好,但心肠不错,如果不是她唆使,珠姐儿怎么会犯下那样的错事。   听她说出自己的心思,傅星越发不想跟她打交道,怀着想早点打发她的想法,遂她的意露出一副怨恨程意柳的样子,朱氏见此果然满意地走了。   傅星一向喜欢有仇自己报,知道自己中毒有程意柳的一部分功劳,气得头发都快炸起来。   她不仅惦记裴璟,还想搞掉自己好上位。   想得美!   傅星看了裴璟一眼,见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打扰,走到廊下让长安给鬼医送信,找他要一盆美人香,她要以牙还牙。之前的那配美人香被裴珍扔了,想到这是一盆有毒的花,傅星也没有将花重新养着,如今花已经被处理了,想要找这花不容易,只好让长安去鬼医那里碰碰运气。   “你为什么非要给她下红颜枯骨,只要报仇其他的毒也可以啊,犯不着为那样的人浪费这珍稀的美人香。”小绿听着她的吩咐,忍不住插嘴道。   “我这是以牙还牙,你一个机器人不懂。”   “主人,你人身攻击!”小绿扯着嗓子控诉,傅星担心它哭起来没完没了,好言好语地跟它道歉认错,又说了很多好话,终于止住了小绿的嚎叫。她还没来得及呼吸,就听见小绿幽幽地道:“原来狗咬了你一口,你要以牙还牙去咬狗一口!”   “……?”傅星想要解释程意柳不是狗,但是想到自己跟她是敌人,不应该帮她说话,因此对于小绿的话竟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反击。   傅星去刘大夫的院子时,刘大夫正努力苦读医术,鬼医给他的打击太大,他迫切需要读几本医书增加信心。傅星来了后,刘大夫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目光热烈地盯着她,仿佛她是什么稀有药材。傅星晃头,将这可怕的比喻从脑海里甩出去,他不过是想从她这里打听鬼医的来历。但是鬼医是长安误打误撞请来的,她其实现在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刘大夫打听无果,垂头丧气地继续钻研医书。   “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毒可以让人半死不活的?”傅星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屋子里满是药草的味道,让她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要喝得药,她也没了闲逛的心,直接将来意挑明。   “少夫人,下官是医者,怎么会有毒呢!”刘大夫不赞同地看着她,“医者治病救人,我只会救人不会害人。”   “但是裴璟的病不是你救的,我的毒也不是你解的。从我进府到现在,还真的没看出你救了谁。”傅星淡淡地扫了一眼他,分毫不留情面地点破他医术不好的事实,“听说你是太医,太医院的太医都像你这样的吗?”   被她的话羞得满脸通红,但是刘大夫还是坚持自己医者本心,坚决不给她毒药。   傅星深吸了口气,好言诱哄道:“你给我份毒药,我给鬼医求求情,让他收你做徒孙。”   刘大夫有些心动,但最后还是摇头拒绝。   傅星气恼,咬牙命令道:“我是少夫人,现在命令你给我弄一份让人半死不活的毒药。”她很少拿身份压人,但是这个刘大夫医术不精还迂腐,她软磨硬泡都从他这里拿不到毒药,要不是府中就他一位大夫,她才不会来找他。   傅星就没有看到过比这姓刘的还要死脑筋的人,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使了他就是不松口。   傅星费劲口舌磨了好半天,终于从刘大夫这里磨来了半包巴豆。   回到院子她就将长福招到一边,将这半包巴豆塞给他,让他找机会给程意柳的饭菜加点料。干完坏事,她又心虚地看了眼正厅,叮嘱他不准告诉裴璟。   “你这是怕裴璟看破你坏女人的本质!”小绿啧了一声,感慨道。   “不,我这是不想让他再费神,他这些日子受到的震惊够多了。”傅星笑的一脸真诚,“我担心他接收不过来,至于我的本质,我根本就没想掩藏。”因此也不担心他看破。   “他现在一个人在屋子里最容易胡思乱想,你要不去陪陪他。”小绿建议道:“让他出来种绿植,只要有事情做,他就不会胡思乱想钻死胡同了。” 第四十五章   “你还真是会算计,都这个时候还不忘让裴璟帮忙干活,你怎么能这样呢!”傅星没忍住刺了它一句。   小绿不服,小声辩解道:“我虽然有私心,但这也是为他好,你就忍心他一直困在自己的情绪里。”   裴璟的性子内敛,要是放任他自己想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些事做错的又不是他,为什么要用他们的错来惩罚他。   傅星也被它的话给说服了,提步找裴璟种绿植去。让他忙起来就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但是刚才还安静待在正厅的人此时却没了踪迹。问了青叶,她也不知道。裴璟心情不好想要独自一人静一静,就吩咐下人不要跟着。   “哎呀,你说那病秧子会不会想不开啊!”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小绿急的原地转圈,“他要是死了,我们的任务怎么办啊!”   “闭嘴!”都这个时候还念着那个该死的任务。傅星低声呵斥它一句,眼神轻蔑地睨着它:“你以为裴璟像你啊,屁大点事就要死要活的,他只是一时心情不好,想要散心静一静。”   “主人,那我们赶快去找他吧,让他忙起来就不会心情不好了。”   “小绿,你就不能不惦记着那任务吗?裴璟是人,又不是机器,让他歇息一下怎么了!”傅星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冒起一股烦躁,没忍住朝小绿发了脾气。   安静了半响,小绿委委屈屈的声音传来,“可是主人,我们的任务本就是种绿植,运输绿植。你是不是把裴璟看得太重了,我们完成任务后可是要回去的。你忘了当初选作志愿者发下的誓言吗?”   “没有”傅星想要下意识的反驳,但是想到那个清瘦温雅的人,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情绪,她没有回答小绿的质问,垂着头漫无目的地走着。   康乐院占地不算小,傅星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处水榭凉亭,而那个清瘦温雅的人正站在凉亭中间眺望着远处,那四角屋檐上的天空阴沉沉的,根本没什么好看的。傅星准备走过去陪他,但一想到小绿刚才的话,脚步一顿,转身准备离开,而清瘦的那人叫住了她。   两人就像两蹲石像一般静立着不动,谁都没有说话。   朱氏说得这个秘密对于裴璟来说确实太过震惊,比他得知自己的病已经痊愈还要震惊。   父亲和姨母对他来说是一种很特别的存在,他这人生性慢热冷漠,但是自他有记忆起,程云裳对他就一直尽心尽力,好得连她亲儿子裴钰有时候都酸上几句。他小的时候曾一度把她当作自己的母亲,甚至在生病脆弱的时候还叫她“母亲”,然而事后程云裳很认真地告诉他,她不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一位很伟大的母亲,她虽然很愿意当他的母亲,但是他如果改了称呼就对不起拼命生下他的那个女人。   因为这件事,裴璟对程云裳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虽然他嘴上叫她姨母,但是在他心里他把她当成了母亲。他有两个伟大的母亲,裴璟曾经在心里自豪过,但是今日听到朱氏的话,他忽然对他敬重的姨母产生了怀疑。   她真的是因为母亲的临终交代才委屈嫁进府中的吗?人一旦有了怀疑,总会从之前的细枝末叶里抠出点什么。他现在开始怀疑程云裳的每一个关心的背后是否有其他的用意和私心。   他没有人可以吐露心声,因为连那么亲近的姨母和父亲都可以骗他,那么他康乐院那些人又有几个可以相信!   裴璟看着一改往日活泼安安静静陪着他的小姑娘,开始慢慢将他的心思困惑跟她分享,他不求她能听懂安慰他,他只是想跟她发泄情绪。   “可是二婶也只是一面之词,她也可能骗你或者看错了呢?”傅星明亮的眼睛含着疑惑,“你为什么听她这么一说就认定她说得是真的,你都不去查一查吗?”   她的话如醍醐灌顶,裴璟的大脑瞬间清醒。对啊,这些事他都可以查的,等一切都有了结果之后再慢慢想,现在只是一面之词,就这样跟姨母他们下结论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裴璟略带愁容的脸上重新恢复轻松,他心情激动地抱着傅星,“星儿,你真是我的大福星。璟一生能有你相伴真好。”   他熟读诗书,像这么直白大胆的话他之前绝对说不出口,但是今日情绪激动,他不由自主地就将这句话说出口。但是说出口后,他迟到的羞涩还是来了,热意慢慢爬上了俊脸。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前弥漫,傅星经小绿提醒后才察觉自己好像对裴璟动了念头,但是她注定要离开,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以前不知道这种感情,她能心无旁骛地跟他亲密,但是如今知道自己的感情,反而束手束脚,不习惯他的亲昵。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从裴璟这个怀抱里挣扎出来,转身不让他看到自己微热的眼眶,“既然你现在想清楚了,那就帮我种绿植吧,今日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   说完也不等他,快步跑了。   “主人,其实你可以跟他谈恋爱的。”小绿没想到她会这么伤心,心里也很不好受。主人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因此她跟裴璟亲昵的时候它就应该制止,但是那时它的能量不足,等它察觉的时候两人已经举止亲密,要是冒然提醒她疏远裴璟,别人一定会怀疑的,所以它想慢慢让她疏远裴璟,结果又发觉裴璟能成功种植他们需要的绿植,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可是我们绿植运输完毕是要回去的,到时候裴璟要怎么办!”傅星其实被小绿劝得有些心动,但是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跟他注定要分离,到时候留裴璟一个人在这里该多难过,她不能这么自私,还不如他们就没有开始过。   “按照我们现在运输绿植这速度,等运输完已经是几十年后了,这么多年可能发生很多事情,人的感情一般维持七年左右,也许到时候裴璟有了别的人……”   “不行!裴璟不能有别人,他答应过我的,这辈子不会有别人的!”傅星一想到裴璟以后有别人,心里就很不舒服,控制不住地打断小绿的话。   小绿一言难尽的看着已经弥足深陷的她,沉默了好半会儿才道:“我赞同你的话,你现在最好跟裴璟疏远一下。”   还说没谈恋爱?现在就占有欲这么强,这样子像能控制得了的吗?它这次就不阻止她,让她自己切身体会一下自己内心的感情,看她到时候还嘴硬吧?   今日的天气一直阴沉沉的,但一直没下雨,天黑得比往日要早。傅星回了内室就让红枣她们把西厢房收拾出来,她要跟裴璟分房睡。   这一吩咐,底下的人哗然,以为主子们又吵架了,红枣苦口婆心地劝她想清楚,不要使小性子让别的狐狸精钻了空子。她这一提醒,傅星又想起了程意柳惦记裴璟的事,转身交代长福将裴璟照顾好,不准其他苍蝇蚊子粘上来。   听她这样吩咐,众人也松了口气。既然少夫人心里还记着提防大少爷身边的女人,说明她心里在乎大少爷,这次闹别扭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裴璟今日的种植任务还没有完成,天黑了还在院子里继续种着。长福来报告小姑娘的吩咐,语气还带着些许埋怨,怨他又惹少夫人生气。可事实上,裴璟也不知道小姑娘在闹什么,他让她种植绿植他就乖乖种着,连天黑都还没回房。   傅星也知道他在院子里摸黑种绿植的事,长福为了让她心软,故意将裴璟说得很惨。   种绿植是她拜托他的事,一想到他到现在还在种绿植,傅星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热热的,又闷闷的。   虽然知道他大少爷不可能摸黑种绿植,但是心里还是不放心,提着灯笼走到院子里。   清幽的灯光落在地上,明明暗暗,树木被橘黄色的光照得隐隐约约,晚风一拂,树叶簌簌作响。傅星看着蹲着身子刨土栽种的裴璟,灯光下的他越发的清瘦脆弱,时不时伴着几声明显的喘息,看见她来了,抬头笑了笑。笑容已经温和端方,但傅星却瞧出了几分傻气。   眼泪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傅星上前抓着他的手扶他起来,“天已经黑了,明天我们再继续。”   她尽量用生硬冷漠的语气跟他说话,但是刚才那一幕给她的印象太深,她一开口就忍不住软了语气。   接过青叶手上的披风给他披上,两人手挽着手回了房,所有人都以为别扭结束,他们和好了。但是看着非要去西厢房睡觉的少夫人,青叶他们不解地对视几眼,又朝同样一头雾水的大少爷望去。   裴璟听到小姑娘要去西厢房,也很惊讶。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抬眸静静凝视着她,“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分房睡?”   他的眼睛幽深如寒潭,傅星不敢跟他对视。她避开视线,指着自己的脸理直气壮道:“要不是因为你招蜂引蝶,我也不会受这样的罪。我现在使点小性子不可以吗?”   裴璟没有反驳,笑着送她离去。等她离开后,整个脸直接落了下来,冷声吩咐长安,“表小姐思念家人,身为她的表哥自然要满足她的愿望,以免别人说我们侯府不近人情,长安,你现在亲自送她回去。” 第四十六章   屋外的风呜呜的吹着,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傅星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不习惯地翻了好几次身。但是越翻大脑越清醒,她睁着眼睛,入目的是白净的菱纱素帐,她有些怀念那艳丽的红纱帐子,那样的颜色看着才顺眼。   傅星怎么看这素净的帐顶都不顺眼,胸口里突然冒出一股不知名的气,她猛地坐起来,接着昏黄的烛灯,动手将这纱帐给拆了。   “噼啪”一声,烛火发出一声哀鸣,在这空荡荡的屋里格外响亮,吓了她一跳。她跳上床,还没来得及躺好,烛火就被风吹熄了,满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白日里就有下雨的征兆,如今外面狂风大作,吹得树木门窗嘎吱嘎吱作响。傅星不习惯有人守夜,就让红枣她们下去休息了,如今西厢房只有她一个人,听着外面这动静,她心里多了一丝怯意。她将被子裹上,一道闪电直接闯了进来,把屋子照得透亮。   她本就睡不着,如今闪电雷鸣齐上阵,她没有半点睡意。扒拉着小绿闲聊,但是小绿此时正在睡它的美容觉,任她呼叫没有半点动静。   傅星无聊得数羊催眠,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不大,要是傅星睡着了肯定听不见,但是如今她醒着,这声音就难以忽略,她气恼地冲外面吼道:“谁啊?”   “是我。”熟悉的声音自外面传来进来,伴着一声闪电,傅星看清楚门外一道清瘦的影子,立即将被子一掀,起身给他开门,途中因为看不到还踉跄了几下。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傅星一边说着一边侧身放他进来。裴璟将灯笼放在桌上,屋子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眼睛看向光秃秃的床架。   “我看着这素帐不顺眼,就拆了下来。”傅星看着他,低声解释了一句。   裴璟嗯了一声,又坐在床上道:“外面电闪雷鸣的,我担心你睡不着,就来看看。”   傅星想回一句她怎么可能睡不着,但是想到自己今晚莫名的失眠,又没将这句怼回去。   屋子里的蜡烛被点上了,屋子里恢复了亮堂,傅星躺在床上侧头看了一眼睡在身旁的某人,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他们不是分房睡吗?怎么又睡在一起了?   清冽而温柔地声音钻入她的耳蜗,他闭着眼睛柔声道:“这么晚了,快点睡吧。”   傅星听话的闭着眼睛,闻着他身上浅浅的药草香,睡意慢慢袭来。在睡着之前,她还挣扎着下决心:明天一早,她一定要疏远裴璟!   她这个想法终究还是没有实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傅星感觉浑身无力,比第一次种花还要累。她一动,额头上的帕子就掉了下来,她抓着湿漉漉的帕子,在脑海中询问小绿发生了什么时候。   “你生病了你知道吗?”小绿复杂的看着她,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要是真的喜欢裴璟,我也不会反对,你犯不着将自己弄生病。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要保护好。”   “我生病了?”傅星很惊讶,她的身体一直很好,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没想到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多久,她居然生了病。肯定是她天天喝药把体质都给喝差了,她就说这药不能随便乱喝的。   感受到她的想法,小绿淡定的道:“你现在已经不是蓝水星球的那个你了,这个身体在外流落吃苦了十几年,底子本就差,生病这种事很正常,没必要大惊小怪的。不过你不是跟裴璟分房睡,怎么又睡在一起了?”   傅星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些来掩盖其中的心虚,“昨晚是个意外,我决定今晚再继续执行这个计划。”   “你现在生病了,需要人照顾,要不,等你病好后再继续执行。”小绿托腮,真诚的建议她。   “不用,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多了。”说着,她挣扎着起身想要证明自己没多大问题,这才刚一坐起,裴璟就端着一瓷碗进来,带着食物的香气,一下子就见傅星腹中的饥饿给诱了出来。   她脑袋又昏又胀,想要起身有些困难,但是裴璟不喜欢她在床上吃东西。眼睛巴巴看着裴璟将手上的那碗吃的放桌上,傅星摸了摸咕咕叫的肚肚,最终还是想吃东西的念头取胜。她挣扎着起床,才刚掀开被子下床,就被裴璟按住,“干什么?你生病了,不好好休息下床干什么?”   “肚子饿了。”傅星摸着自己的肚子,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因为生病她脸色苍白,配上她这样的表情更加可怜兮兮的,裴璟道,“你在床上坐在吃就可以了。”   她倒是想啊,但这不是他不喜欢吗?傅星幽幽地斜了他一眼,眼里带着怨气。   等到裴璟去端那碗吃的,傅星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弯着眼睛,乖巧的任由红枣她们给她洗漱。   一碗白粥,要是之前她可以一口气喝光,然而今日她明明肚子很饿,可是喝了几口就不想喝了,在裴璟的半哄半劝中吃了半碗就再也吃不下了。   傅星终于体会到身为一个病人的痛苦,浑身发软没胃口不说,看到裴璟大快朵颐地吃着桌子上山珍海味,肚子还不争气地叫了几声。   风水轮流转!   傅星悲愤地瞪了他一眼,躺下背对着他,眼不见为净。   ——   裴璟连夜送走程家表妹的事在侯府中泛起了不小的涟漪,其中反应最大的应该是请程意柳来做客的程氏。   程意柳是连夜被送走的,当时侯爷在她屋里,下人们也没敢给她禀报,因此她是次日才知道这个消息。   程意柳是她主动邀请的客人,要是以前裴璟想送走柳丫头一定会提前给她打声招呼,昨晚他却什么都没说,直接让人将柳丫头送走,这是直接打她的脸啊!   程氏心里自然气恼,但更多的是一种裴璟变了的恐惧。他不再懂事温顺,也对她没有以前那么亲近,自从她发现裴璟瞒着自己病愈的消息她就有这样的预感,这一次他的行为让她这个预感越来越强烈。   偏离掌握的裴璟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特别是听到苏妈妈说起朱氏曾在康乐院待了好久,回去之后裴珠的惩罚就变了。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她的心不可控地慌张。当年事情就像一把悬挂在她头上的刀,但凡稍微不注意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苏妈妈,崔嬷嬷的身份没有人知道吧!”程氏尽量控制内心的不安,再一次向苏妈妈确认。   苏妈妈温声宽慰她,认识崔嬷嬷的人都在天山,京城没有人认识她。   程氏喝了杯茶,将不安顺着茶水流到肚子里,眉头还没完全放下,她又低声问了句裴钰最近的事。知晓他还跟傅敏那个假货有来往,温婉的脸上浮起怒意,程氏将茶杯重重放在小几上,“还是尽快将钰哥儿跟毓茹郡主的亲事定下来。”   苏妈妈轻声附和她,心里还是为傅敏感到可惜,但是如今齐国公府已经不比当初,只是个空有爵位的不得宠的末流世家,她又只是养女,想要嫁给自己二少爷做二少夫人确实不合适。原本支持傅敏的苏妈妈也慢慢转变了风向。   傅星最近都在跟李嬷嬷学习刺绣,今日生病了就派人给她说一声。朱氏已经将裴璟他们同意放过裴珠的事告诉了老夫人,她不敢将自己用秘密交换的事说出来,只好将这事的功劳算在裴璟他们身上,称他们念及骨肉血脉,回去想了想还是决定放裴珠一马。   老夫人一向在意家族团结,听到她这样说,心里对裴璟的不满也消去了。听说傅星生了病,还派人送了东西慰问。   傅星没想到自己生一场病可以收这么多东西,看着一匣子一匣子地往她私库里塞,眼睛的光都遮不住了。“原来生病有这好处,早知道我就多生几场病。”   “胡说!”裴璟皱眉呵了她几句,“哪有人希望自己生病的,你要是真想多生几场,我让刘大夫给你多开点黄连,让你好好感受感受。”   “别,”傅星露出讨好的笑,“我就说说而已。”她可一点都不想喝那苦滋滋的黄连。   裴璟这才满意地放过她,转身吩咐长福去将私库里的那座开了光的佛像做回礼送给老夫人。   “他这孩子也真是的,我不过送星丫头点东西,他硬要回礼,半点礼数都不落。”老夫人端详着佛像,一边打量一边笑着跟李嬷嬷说笑,“你收星丫头当徒弟也好,他们夫妻俩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听着她的夸奖,李嬷嬷想到傅星时不时送来的吃食,眉眼也含着满意的笑容。   主仆俩闲聊了一阵,老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裴璟这小子身体痊愈了吧?”   傅星没有将她当作外人防备,所以李嬷嬷也早就知道裴璟身体康复的消息。但她不是碎嘴的人,既然他们夫妻俩没有主动向外透露,她也假装不知道,如今主子问起,李嬷嬷犹豫了一下。   老夫人自然看出了她的顾及,佯怒道:“星丫头的本事还真大,这才几日就将老身身边的得力嬷嬷给哄走了。”   听出了她的打趣,李嬷嬷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意,恭声笑道:“老奴这辈子就赖在主子身边了,谁都哄不走,就算是您腻了老奴想赶老奴走,老奴也要厚着脸皮赖着您。” 第四十七章   两主仆说了会笑,老夫人又开始去小佛堂诵经祈福,临走之前吩咐下人,等侯爷回府后就将他请到正院,她有事相商。   一场大雨过后,天空碧蓝如洗,空气中的风都裹着湿漉漉的气息。傅星还在蹭着微风,雕花窗户就被裴璟无情地关了,然后又给她塞了一个软枕。傅星坐在软塌上抱着软枕蹭了蹭,刚才喝了一副药过后,她身上恢复了些许力气,刘大夫的医术还是可以的,她收回以前对刘大夫的偏见。   小绿在脑中读出了她的心声,冷笑一声,呵,女人!还是善变的女人。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晚上要跟裴璟分房睡,结果人裴璟一劝,心就开始动摇了,然后用几两银子一哄,口就松了,半点志气都没有!   然而它也只是敢在心里默默吐槽,要是被傅星知道了肯定会争个没完,虽然它占理,但是这家伙歪理一大堆,仗着有个学富五车的老师教,经常偷换概念将它说得哑口无言。   傅星玩了一会儿软枕,又开始骚扰坐在旁边看书的裴璟,爬到他旁边揪着他垂下来的发髻玩。   裴璟被骚扰地没法,终于将目光从书上移到她身上,两双黑黝黝的眼睛对视,最后是裴璟认输,将头发从她手中解下来,无奈地问道:“你现在想干什么?”   他刚问完这句话,青叶就进来禀告:长公主府举办宴会,侯夫人派人来问少夫人去不去?   傅星闻言眼睛一亮,正准备应了,裴璟抢先一步答道:“不去!你去回了姨母。”   “为什么?我在府中待得无聊,好不容易有机会去找毓茹郡主玩,你为什么要帮我解决!”傅星不满地瞪着他。   她对他没有半点隐藏,所以裴璟也知道她跟毓茹郡主从情敌变成好友的事,他冷睨着她,“你现在是病人,要是把病气过给郡主,长公主肯定不会再让郡主跟你接触的。”   傅星听他这么说,才想起自己还是个病人,气鼓鼓地捶了捶软枕,好好的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生病,她还没见识过这个时代的宴会呢!   发泄够了,她又过河拆桥地将软枕扔在一边,拿起书塞到裴璟手上,熟练地指使他给自己读。   裴璟也没跟她一般见识,听话地读着。他的声音如溪水潺潺,清冽而温柔,听得傅星心情平静,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读书声飘荡在康乐院,青叶跟长安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喜意。院里的小树经雨水冲洗的清爽透翠,被雨后阳光这么一照,越发苍翠欲滴。   定北侯回到府中已经是傍晚的时候,他才刚进府就被正院的人请到了正院。老夫人虽然是继室,但他对她还是恭敬尊重,一听说她有要事相商,直接提步往正院走去。   老夫人先是跟他聊了会儿家常,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裴璟身上,“璟哥儿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侯府的世子之位是不是也该定下来了。”   定北侯有些犹豫,这侯府的世子之位理应由长子继承。但是如今二子在朝廷深受器重,如果由他来继承侯府,说不定能够带侯府更上一层楼,而且定北侯是武将世袭,长子没有半点武功,继承侯府他怕朝中之人笑话。   “糊涂!”老夫人听了他的话气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难道由裴钰这个次嫡子继承就不会惹人笑话?”   老夫人继续转着手上的佛珠,平声道:“我知道钰哥儿像你,你偏心他很正常,但是璟哥儿也是你的儿子,他是长子,如果越过他将侯府交给钰哥儿,你让璟哥儿怎么想?你是不是想要他们兄弟产生隔阂甚至反目成仇。老大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一日,我就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定北侯没想到自己就这么随口一说,老夫人的反应就这么大,他忙起身认错,“是儿子糊涂,母亲别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要不是因为你们的糊涂账,璟哥儿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如今钰哥儿深受器重,他的功名可以自己挣,你得应该为璟哥儿考虑一下。”老夫人眼光一凝,肃容道:“立世子这件事你好好考虑清楚,老大,慎重决定,别毁了侯府。”   “儿子知道,回去一定好好考虑清楚。”   待他离开后,李嬷嬷上前就听到自家主子冷哼了一声,“程云裳那个女人的枕头风还真是厉害!昨天我瞧老大都准备将立裴璟为世子说出口,今儿一下子就转了念头,这里面要说没有那女人的手笔,我可不信。”   主子家的事做奴才的不好插嘴,李嬷嬷没有应声,心里忍不住为傅星他们夫妻俩担忧。当初璟少爷生病的时候,侯爷对他不错,甚至比钰少爷都要好,可是璟少爷病一好,一切都变了。她只识得几个大字,但是长幼有序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这大少爷没犯什么错,要是把爵位给钰少爷,这让外人如何想大少爷他们。   昔日的宠爱在这爵位面前就成了笑话,希望侯爷好好想清楚,不要被枕头风影响,将这个笑话弄成真。李嬷嬷叹了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侯夫人程氏并不知道自己的枕头风被正院俩主仆猜到了,她现在浑身都是怒火,连一贯的温婉都维持不下去。   她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就是为了将儿子跟毓茹郡主的亲事定下来,但是谁知道傅家那个假货居然厚着脸皮跑到宴会上勾引钰哥儿,还没脸没皮地闹得人尽皆知。她前脚刚跟长公主保证儿子跟傅敏已经断了,后脚他们约会的消息就传来,她都不敢去看长公主的脸色。   “把裴钰给我叫过来!”程氏怒声道。她费尽心思给他谋算,他偏偏不争气,非要跟那个假货纠缠在一起。裴璟已经痊愈了,要是他继承了侯府,这府中可就没有他们母子的容身之处。   裴钰就在院门口,很快便到了正厅。   “跪下!”程氏将茶盏重重地放在小几上,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问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我费尽心思为你打算,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我。”   裴钰跪着没有吭声,他知道母亲希望他娶一个门当户对对他有利的妻子,但是他是人,不是她手上的傀儡,他喜欢的是傅敏而不是毓茹郡主。他不想跟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生。   母子俩无声地对峙着,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谁都不肯认输。   定北侯回到北院就看到二子跪在娇妻面前,身子挺拔直立不肯认输。“这是怎么了?”   对于这个跟自己年轻时很像的二子,定北侯最是喜欢他,对他也最是看重。   程氏在定北侯进屋之前已经将脸上气得扭曲的表情收了起来,换上了温婉浅怒的表情,听到他的问话,她那玉手揉了揉自己的头。   苏妈妈机灵地上前帮她答话,将宴会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诉他。谁知定北侯听完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夸道:“钰儿像我,痴情。”   程氏知道他说得是什么,挤出点笑意。当初她以爱的名义嫁给定北侯成了侯夫人,作为当事人她是很高兴欢喜的。但是如今儿子要步侯爷的后尘,为了个女人不要前途,程氏心里很不乐意。   听见父亲都这样说了,裴钰脸上一喜,期待地看着母亲,他知道母亲不会拒绝父亲的话。   程氏柔声笑道:“钰哥儿跟侯爷一样,都是重情义的人。”她看着儿子脸上明显的喜色,心里冷笑,话一转道:“我其实也喜欢傅敏那丫头,知书达理,但我跟长公主已经交换了生辰八字,将毓茹郡主定下了。既然钰哥儿非要娶傅敏那丫头,那只能委屈傅敏那丫头做妾。”   “什么妾室?母亲,我……”裴钰惊声问道,想要反驳母亲的话,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程氏打断了,“钰哥儿,我已经跟长公主议了亲,你要是退了亲,这是将毓茹郡主置于何地,你是不是像逼死她!你要为你的爱情逼死一个无辜的姑娘吗?傅敏那么善良肯定不会同意的。”   程氏知道儿子看重傅敏善良,她故意用这点来压他们,她就不信傅敏为了嫁进侯府当二少夫人会撕破她伪善的面皮。   裴钰为难,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父亲,希望他能帮自己说说好话。   有些事放到自己身上可以宽容放肆,但是一落到别人身上就必须严格要求,定北侯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为了爱情逼死一个无辜的姑娘,特别是这个姑娘还是长公主的爱女,一旦退了亲,就是得罪了长公主,那样的结果不是定北侯想要看到的。   “你要真的不愿委屈傅敏那姑娘,你就跟她断了。”定北侯沉声劝道。   “钰儿,你不是说傅敏那丫头是真心爱你的吗?母亲相信她一定会体会你的苦心的。”程氏得到了定北侯的支持,底气更足,劝说地语气更加软了。 第四十八章   屋子里静了下来,定北侯夫妇都在等裴钰的表态。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傅敏受点委屈,入府为妾,另一条则是他狠心放手,他们相忘江湖。   但是这两条路裴钰都不想选,傅敏是他喜欢的人,他想给她最好的。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程氏软言软语地劝道:“虽然背后说人不厚道,但是齐国公夫妇的人品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亲生女儿尚且如此对待,傅敏不过是他们的养女,别看他们现在对她不错,那以后的事情谁又能保证!而且我听说齐国公最近跟户部的李大人走得近。”   后面的话她没好说出口,但是裴钰已经知道她的意思。李大人年过半百却喜好美色,府中已经有了十七房小妾,齐国公跟他走得近,保不齐那天就将主意打在敏儿身上。   要是那样,还不如他将她纳回来护在翼下。有他在,自然不会让敏儿受委屈的。至于毓茹郡主,娶回来放着就行了,侯府又不会少她一口吃的。   敏儿那般善解人意,一定会理解他的苦衷的!裴钰自我安慰着。   程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面上有些抹不开,她也顺势给了一个台阶,“你先回去好好想想,等想好后再给我答复。”   解决完一桩心事,程氏的心情转晴,就将目光转向了定北侯,像往常一样柔声询问他今日上朝怎么样?有什么趣事之类的?   夫妻间的闲聊不仅可以增进感情,还可以让她知道哪些夫人可以深交,哪些夫人仅点头交往即可。程氏靠着定北侯透露的些许信息在夫人圈里混得风生水起,也间接帮了他不少忙,定北侯很乐意跟她讲朝中之事。   夫妻俩闲话了一会儿,定北侯见妻子心情不错,就将老夫人提到事情也说了。   “母亲让你立裴璟做世子?”因为太过震惊,她的声音拔高了不少,听着有些刺耳。在定北侯的印象中,她总是一副温婉懂事的样子,少有见她这么失态,他心里有些疑惑和不满,她不是把老大当亲生儿子吗?怎么听到这个消息震惊成这样?   程氏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瞧见定北侯在看她,连忙缓和神色,挤出笑容解释道:“侯爷,璟哥儿做世子,妾身也很高兴,只是我担心他以后继承侯府,那件事会被他查出来。”   定北侯知道她口中那件事是指当年他们瞒着云霓偷偷在一起的事,这件事一直是他们俩的心病,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定北侯心里对云霓的愧疚又冒了出来。   “不会的,当年知晓的人已经被我解决了,没有人知道那件事的。”定北侯温声安慰道,“你放心,璟儿虽然喊你姨母,但是在他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亲生母亲,就算他日后继承侯府,也不会亏待你的。”   亲生儿子和继子怎么可能相同,程氏脸上的笑淡了。她被程云霓压了这么多年,如今自己儿子是年少有为的少将军,深受皇上器重,前途无量,凭什么还要被程云霓生得病秧子压一头,她怎么甘心!   “侯爷,母亲怎么提起这事?璟哥儿不是还在生病吗?现在立他为世子我怕他身撑不住。”   说起这个,定北侯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他理想中的继承人是裴钰,但是侯府历来的规矩是立嫡立长,以前他以为裴璟的身体撑不了多久,加之愧疚,他也就没有立世子,但是如今裴璟的身子突然好了。   “母亲也就提一提,还没有准备定下来。”定北侯心里有些烦躁,“我想起还有些事没处理,你早点休息,今晚我在书房里将就一晚。”   说完,他就双手背后,踱步而去。   程氏在他走后,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当年程云霓心思恶毒抢了她的救命之恩,让她从正室变成了继室,如今她儿子也不让她省心,一个短命鬼也好意思抢她钰儿的爵位,当初她就不应该心软放过那短命鬼!不过现在也不晚,程氏冷声问苏妈妈,“崔嬷嬷现在怎么样?”   得知她一切都好,程氏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裴钰如程氏所料,没有坚持几天就同意了她的提议,但是他有要求,要先接傅敏过门。齐国公府如今乌烟瘴气的,李大人去做了几次客,他不放心将敏儿一个弱女子放在那府中,担心夜长梦多。   还没娶妻就想纳妾?程氏自然不同意,如今老夫人已经提议立裴璟为世子,而儿子偏偏还不争气,沉迷于男女情爱。她心里将拐带儿子的傅敏骂了个遍,恨不得她被齐国公送给李大人糟蹋才好。   但是她又怕傅敏真被糟蹋了,儿子肯定会找李大人拼命的,便退一步提议将傅敏接到外面住着,等毓茹郡主进了府再把她接进来。但是裴钰不同意,让敏儿做妾已经够委屈了,哪还能让她委屈做外室。   这还没入府就开始忤逆她,要是入了府裴钰恐怕被那个假货给迷得不认她这个亲娘,程氏半点也不让步,还想拉着定北侯一起跟儿子对抗。   但是这一次定北侯支持裴钰,哪家的儿郎成亲前身边没有几个女人,就是他成亲前也有几个通房,成亲后才打发走了。   父子俩统一战线,程氏拗不过,只能点头同意。   老夫人虽然不管事,但是她在府中也有不少耳目,自然听说裴钰要在成亲前纳傅敏为妾的事,她骂了一声糊涂,想了想,吩咐李嬷嬷将裴璟请到正院。   这些日子傅星一直乖巧听话地养病,刘大夫在治感冒方面的医术不错,她喝了两三天就好得差不多了,那药太难喝了,觉得自己差不多痊愈后她就不肯再喝,任由他们费尽唇舌,她就是不喝,死也不喝!   刘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慢慢养也可以彻底痊愈。裴璟无奈,只能让红枣她们多注意点。傅星这几日待在康乐院里养病,没事的时候就骚扰裴璟,让他给自己读书,读话本。至于她自己说要远离裴璟的话,早就被她忘得一干二净,而小绿看在裴璟这些天一直帮他们种绿植,也就没有提醒傅星,就当是给裴璟的报酬。   裴璟走后,朱氏带着裴珠上门,说是道歉。傅星正懒洋洋地待在软塌上,听说裴珠来了,立即让红枣她们给她梳妆打扮,她要盛装出场碾压她,她要让裴珠知道自己中了她的毒非但没死,反而明艳动人,气死她!   青叶她们早就习惯了她的孩子气,对于她这样的念头并不觉得讨厌反而瞧着可爱的紧,她们笑着满足她的要求。   青叶她们的手艺从来都不会让她失望的,傅星看着铜镜中的美人,满意地去了宴客厅。   之前的几次见面,裴珠总是活泼骄纵,虽然不讨喜但也生机勃勃,但今日见到的裴珠,整个人憔悴苍白,灿烂的眼睛黯然无神,眸子下面还带着浓浓的黑眼圈,瞧着不想十几岁的少女,反倒像二十多的女人。   傅星原本还想为自己报仇,但是看到苍老了十几岁的裴珠,心里反倒觉得没意思,她也不兜圈子,淡淡问道:“听说你是来道歉的?”   裴珠还没有说话,朱氏反倒先替她答了,“璟哥儿媳妇,多谢你们夫妻俩求情,母亲已经同意让我们带着珠姐儿一起去江南。明天就走,所以今日想着来给你们道个歉,顺便道个别。”   女儿这些日子一直受噩梦折磨,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朱氏心里很不好受,这才和自家夫君商量着离开京城,离开这个对裴珠来说噩梦一般的地方。原本还想等定北侯的生辰过后再离开,但是眼看着女儿眼里的戾气越来越重,朱氏又难受又担心,就跟裴二爷商量尽早离开。   朱氏扯了扯女儿的衣袖,给她使了个眼色。裴珠不甘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   “没关系,身为长辈哪有跟晚辈计较的道理。”傅星歇了想要刁难她的心,微笑地看着她。   似曾相识的话让裴珠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她陪大哥敬茶的那一天早上。   自己费尽心思陷害傅星,结果人家没有半点事,而自己却落入这样的境地,裴珠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当初她没有找傅星的麻烦,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她还是侯府的大小姐,父母也不用因为她被逼离开京城,裴珠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说来还真是可笑,她当初拼命贬低的傅星过得比谁都快活,而她拼命捧着维护着的傅敏,现在沦落到为妾的地步。想到今日听到的消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出声朝傅星说道:“傅星,要不了多久,傅敏就要嫁给裴钰,到时候你们姐妹可以好好叙叙旧了。”   “裴珠!”朱氏喝住她,又歉意地朝傅星笑了笑。   “裴珠,我不知道你告诉我这件事的用意,但是我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傅星冲她笑得温和,看起来纯良无害,“另外我再重申一次,我没有姐妹,傅敏跟我没关系。”   说完,她又将青叶手上的盒子拿了过来,拿出长辈的架势语重心长地道:“这一别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面,你是裴璟的妹妹,虽然我是真的很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但是作为一个长辈,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一说。”   傅星歪着头看了朱氏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继续说:“你有疼你爱你的父母,有高贵的身份和自保的能力,你一生太过顺畅,所以一点打击就受不了。”她看着裴珠,那双眼睛明亮如星,裴珠能从那黑黝黝的眼珠里看到自己的身影,苍老憔悴,哪像侯府骄傲的大小姐?   裴珠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就听见她嘲讽道:“千枫寺是个意外,祖母下了封口令已经将后路给你铺好了,结果你还因为这事把自己折磨得不人不鬼。裴珠,你可真蠢!” 第四十九章   裴珠,你可真蠢!   这句话就跟魔音似得在她脑子里徘徊,裴珠的脸顿时就白了,她抓着手帕的手颤了颤,厉声反驳:“你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自然说得那么轻松。”   “我从漠北走到京城,比你更糟糕的处境不是没经历过。”傅星冷笑一声,眼睛直直逼着她问道:“你啃过树根,喝过狼血吗?裴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吃过?”   “我是逃难来的京城,你觉得我吃过没有?”傅星不答反问她。   裴珠看着笑容灿烂的她,呆怔了良久,她一直生活在京城。天子脚下,再穷的人也能吃穿不愁,她实在无法想象出啃树皮是什么情况。而傅星年纪小小的就经历了这些,但她并没有怨天尤人,反而整天活得潇洒开心,裴珠那她一对比,眼里满是复杂。   “今日一别,你成亲的时候我跟裴璟不一定到场,这就算是送你的新婚礼物,谁让你叫裴璟一声大哥。”说罢,傅星就将青叶手中的盒子拿过来塞给她身后的丫鬟。   上次在千枫寺被打耳光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裴珠震惊地看着她,原以为今日上门道歉定会被她羞辱一番,但是她这次却不按套路来。   她什么时候改走以德报怨的路了?裴珠的视线在盒子和她之间转悠,暗自猜度那盒子里是什么。   一旁的朱氏浅笑道:“这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了!珠姐儿,还不谢谢你大嫂。”   谢她送得这份礼,也谢她费心点拨珠姐儿。   朱氏虽然有十多年不管事,但也是从后宅中历练出来的,当傅星骂裴珠蠢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在点拨裴珠。身为母亲,有些事朱氏不好开口,但是由跟裴珠不对付的傅星来说却恰巧合适,所以朱氏承了她的这份情。   “不破费,这里面就是些不值钱的玻璃珠子。”傅星很耿直地说道,期间还不动声色地扫了傻眼发呆的裴珠一眼,“我现在手头有点紧,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但这也算是一份心意,二婶你们不要嫌弃啊。”   “不嫌弃,不嫌弃~”朱氏笑呵呵的,她也知道傅星将嫁妆还给齐国公府的事,但是她能不计前嫌送这份礼物,他们又怎会嫌弃。   裴珠将盒子打开,看着这半盒琉璃珠,眼睛闪过一丝什么,未几,她轻声吩咐丫鬟将盒子收好。   这算是接受了,傅星挑眉,没忍住又看了裴珠一眼,得到对方一个不友善的眼神。不过她也没在意,拿出主人家的样子跟朱氏聊天。   朱氏跟傅星聊着天,眼睛也时刻关注着女儿。裴珠虽然还是没有喊傅星大嫂,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对傅星的态度改变了。至少没有冷言恶语相对,自己给她使眼色的时候,她也时不时地附和几句。   三人聊了一小会儿,朱氏就带着裴珠离开。阳光透过树荫落下来,石板路上斑斑驳驳,裴珠看着骄阳下的藤蔓,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一句:“娘,我想尝一尝树根和野菜。”   朱氏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想法,看着眼尾戾气消逝的女儿,微笑着点头答应,回到院子就让厨房准备。   心里感激傅星,朱氏又从自己的妆奁里拿了一套头饰送给傅星,送礼的时候她没有瞒着裴珠。裴珠的眉头微蹙,朱氏还以为她不愿意,还想劝她几句,就听她吩咐丫鬟将她房里的那块血砚拿来一起送去。   那血砚是当初裴二爷送给傅星,被她截下的那块。如今她对傅星的怨恨消了,这块血砚也该物归原主了。   朱氏不知道这块血砚还有这样的渊源,但是女儿愿意主动跟傅星交好,她欣慰地笑了笑,拉着女儿一起清点东西。   傅星送走了二房的人,又去了书房准备练会儿字。她才刚练了一张,二房就来人了,送给她一套首饰和一块血砚。这些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至少比她那玻璃珠子值钱,傅星托腮,裴璟库房里的玻璃珠子还有很多,要不要各院都送点,如果他们各院都像二房这么大方,她就发了!   青叶看着坐着美梦的少夫人,思索该如何她其实这琉璃珠子很值钱,全京城也只有十几盒,大少爷这两盒还是主子七八岁的时候皇后娘娘担心他无聊,送来给他解闷的。   “就这玻璃珠子,很值钱?”傅星听青叶说这珠子很值钱,第一反应就是她骗她。这珠子不就是玻璃做的吗?在蓝水星球随处可见,送给她她都不要。青叶居然说它很值钱,傅星将拿起的珠子放好,小心翼翼地交给她,让她收好别弄坏了。   好歹抱住了这些琉璃珠,青叶送了口气,将这些珠子收好。就听见少夫人拿着二房送来的东西问,“这些东西和那珠子哪个更值钱?”   琉璃珠是有市无价!青叶小声地给她普及知识。   “你说我现在去找裴珠把那半盒玻璃珠子要回来。她会还给我吗?”傅星苦丧着脸,想了又想,肉痛地看着手中的小半盒玻璃珠。她以为那玻璃珠子不值钱,这才大方地送给裴珠,要是早知道它这么值钱,她肯定不会送得那么爽快!   小绿想纠正她,那珠子在这个时代叫琉璃珠,但是看着她那一张苦瓜脸,想想还是算了,她现在心情不好,现在去招惹她容易引火上身。   青叶眉头一跳,连忙劝说制止她这样的念头,“少夫人,那半盒琉璃珠是你送给大小姐的祝福,收回来就不吉利了,况且大少爷库房中还有不少琉璃珠,”实在不必为了那半盒琉璃珠闹得不愉快。   这道理她知道,她也就随口说说罢了,傅星讪笑解释。   小绿呵了一声,别人不了解她,它还不了解吗?自从知道要养家糊口,整个人都钻钱眼里去了,满身的铜臭味,再也不是它那个干净的主人了!   “闭嘴!”听到了小绿的嘲讽,傅星恼羞成怒,“你以为我想这样,我这不是要养家糊口吗?”   “有裴璟在,这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裴璟要操心种绿植的事,他才没空操心这些事。”傅星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股自豪:“你不要小看我,我已经在跟裴璟学习管家了。”   “知道,管家婆!”小绿故意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声,傅星丝毫没犹豫地接受这个称号,“呵,我就管家婆!”   一人一机器瞎扯皮了一会儿,小绿收起玩闹的心,板着脸认真地说:“裴璟最近种的全是树,你要不要让他种点其他的,比如说粮食蔬菜什么的。”   “可是在院子里种粮食蔬菜,会不会很奇怪?”傅星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跟鬼医要了药种子就是为了让裴璟种,在院子里种药材别人不会怀疑,但是忽然种粮食蔬菜,这……   “我记得裴璟他们在城外不是有庄子吗?你这几天向他撒撒娇,争取将裴璟哄到庄子上去。在庄子上种粮食蔬菜总不会有人怀疑吧!”小绿略一思忖,向她建议道。   “那我试一试。”裴璟虽然身体痊愈了,但他还没有出过府,她也没把握将他哄到庄子上去。   “必须成功,基地的希望就落在你身上了。”小绿疯狂地给她打气画大饼,傅星虽然被它的话逗得眉开眼笑,但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表示自己尽力而为,答不答应就看裴璟自己。   而裴璟此刻在正院,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老夫人将他叫去正院,就是为了告诉他裴钰要纳妾。裴钰他要纳妾是他自己的事,他只是同父异母的兄长,除了恭喜也做不了什么。   “你知道他纳的谁吗?”老夫人顿了顿,看裴璟没什么表情继续说道:“傅敏,那个差点成了你媳妇的女人。”   “祖母别乱说,孙儿的媳妇就星儿一个,她现在在康乐院好好地待着。”裴璟不满意她把自己跟别的女人扯在一起。   老夫人眼神揶揄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开开玩笑也不行啊!”   就算只是玩笑,裴璟还是不能忍受。他虽然没说,但是从他的表情老夫人还是看出了他的意思,感慨道,“当初听了术士的话让傅星冲喜,原本还担心你们婚后不美满委屈你,如今看到你身体痊愈,夫妻感情好,老身也就放心了。”   提起傅星,裴璟的眉眼柔和了不少,“她很好,孙儿不委屈。”   老夫人笑了笑,继续道:“星丫头跟你二弟的传闻你是知道的,那丫头也从来没有否认这些事……”   裴璟听她旧事重提,眉头微蹙,他不喜欢听到傅星跟裴钰的流言,不耐地打断她的话,“那些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老夫人看着保持不了淡定的长孙,低声质问,“你要是真的觉得那些都过去了,为什么心里还在排斥我说起这些事?”   裴璟沉默,心脏酥麻胀痛,用手攥着胸口那个星形的平安符,这种难受才舒缓一些。他确实在意傅星之前单恋裴钰的事,一想到她曾为了裴钰做了那么多,他这心里又酸又涩,同时还有心疼,心疼她做了那么事得到的却是恶言冷语的嘲笑。   “有些事情不说就不代表它不存在。”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劝道:“星丫头对傅敏的敌意很深,她性子坦荡直率,我担心她知道这件事后会闹。”   “因为星丫头,你跟裴钰的关系不似从前,我不想你们兄弟俩再产生隔阂。”   裴璟垂眸没有说话,但老夫人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我老了,不想看到家宅不宁。”   “祖母的意思是?”   “你身体刚好,去城外的庄子住一段时间,那里清静,适合你养身体。等钰哥儿将傅敏纳了回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你们再回来。”老夫人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怕他多想,她又补充道:“当然,这只是老婆子的一个建议,你要是觉得不妥,听听就行了。”   裴璟手指微动,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 第五十章   裴璟一向不喜欢坐轮椅,之前答应小姑娘先隐瞒病愈的消息,为了不穿帮这才不得不继续坐着,如今府中的人都知道他的病快痊愈了,他也没有再坐轮椅的必要了。   今日阳光灿烂,晒得园子里的花木无精打采的。   裴璟自正院出来,神情一直恍惚。以前故意忽略的那些关于傅星的传闻,此刻却争先恐后地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大脑的意识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告诉他,星儿不如今喜欢的是他而不是裴钰,另一部分告诉他,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改变的,如果感情可以控制的话,他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心里的嫉妒和戾气在疯狂地蔓延,裴璟攥着傅星送的平安符,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他心底的戾气。   长福看主子痛苦纠结,忍不住出言劝道:“其实老夫人的提议也不错。庄子上安静适合主子养病,主子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跟少夫人好好培养感情。”   “你也觉得星儿她喜欢的是裴钰。”裴璟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停下脚步看着长福,看得长福心里发虚,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急忙跪下认错。   裴璟摆手,心情不好地回了康乐院。   康乐院里,傅星同样心情不好,除了伤心自己败了次家外,她还苦恼怎么劝裴璟离京帮她种粮食。   裴璟一进门,就看到小姑娘皱着眉苦着脸,看见他来了,眉眼瞬间换上喜色。   傅星立即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又是吩咐青叶她们准备茶点,又是卖乖讨好的嘘寒问暖,这殷勤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虽然知道她目的不纯,但裴璟不得不承认他很受用这一套,不好的心情被她这一套折腾下来也由阴转晴。   “说罢,你又想我干什么?”享受了她的伺候,裴璟心情很好地眯着眼睛问道。   “你走了之后,二婶和裴珠上门来道别。”   “你惹事了?”见她有些心虚,裴璟伸手将她捞在怀里,想要撸一把秀发发现今日的头发高高束起,无处下手,只能改捏她的肉脸。经过这一段时间地喂养,原本有些营养不良的小姑娘长了软乎乎的肉,摸着还挺舒服的,裴璟心里溢着满足。   因为有事相求,傅星没有阻止他的动手动脚,闷声道:“也算是吧!”   “惹了事就该受惩罚。”裴璟淡淡瞥了她一眼,拿出夫子训学生的样子一本正经道。   “我已经自我惩罚了,写了十几篇的字。”傅星露出讨好的笑容,“放在书房里,你可以随时去检查。”   “这么乖?”裴璟略有些惊讶,这还是她第一次自我惩罚,他将小姑娘板正凝视着她,有些好奇,“你究竟惹了什么事?”   傅星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道:“裴珠不是要离京吗?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堂妹,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从你库房里拿了半盒琉璃珠给她,那珠子就一玻璃,我以为不值钱,可是青叶告诉我,那琉璃珠是皇后娘娘送你的,很贵重。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在他的注视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声如蚊呐。   裴璟听完有些好笑,他还以为她犯了什么错呢。那琉璃珠她要是不提,他都想不起还有这珠子,看着小姑娘愧疚难过,他想要安慰她不要紧,但是脑子一闪,他定声道:“既然你承认自己犯了错,犯错就要受惩罚。”   “我知道。”傅星垂头看着鞋尖,乖巧听话。   裴璟看着她的发髻,眼里荡起笑意,声音还是一贯的严肃正经:“既然这样,那我就罚你,罚你陪我一起去城外的庄子住上一阵!”   他的话一落,傅星顿时抬起头瞪着他,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因为太过震惊而微微轻颤,裴璟却误会她不愿意,体贴地说道:“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没,我很乐意!”怕他反悔,傅星急忙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你说的,可不能骗我哟!”   她还正愁怎样才能把他哄到城外庄子上去,谁知这个机会就自己送上门了。傅星眉眼弯弯,心里的开心激动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只能用脑袋蹭裴璟发泄。   既然已经决定去庄子上,傅星她就开始指挥红枣他们收拾东西。他们要住上一段时间不是一两天,因此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少,好在离他们离京的时间还有几天,可以慢慢整理。   裴璟同意带着傅星去庄子养病,老夫人一点都不意外,她早就看出来裴璟在乎他媳妇,在意她跟裴钰的往事,不会给她机会让她再跟裴钰纠缠。   担心傅星听到傅敏入侯府的风声,裴璟以她养病为借口,让她好好待在康乐院里。   傅星因为他们要去庄子上,高兴得不得了,也听话得不得了,乖巧地待在院子里跟青叶她们一起收拾东西。   裴璟带着长福去北院,他们要去庄子上住的事应该给父亲他们说一声。他去的时候很巧,裴钰正好也在。   老夫人说得对,他跟裴钰确实不像之前那么亲近,但也不全是因为傅星。定北侯是武将出身,作为侯府的大公子,他却没有半点武功,而他的弟弟继承了父亲的武艺,上阵杀敌,年少有为,人人都夸定北侯生了个好儿子,而他这个大公子却成了个尴尬的存在。   即使知道他没错,可每次听到捧他的言论,裴璟心里并不好受,控制不住心底的嫉妒。那些嫉妒一直都在,只不过被他很好地掩藏着,遇到一个锲机就会喷涌而出,而傅星就是那个锲机。   “恭喜二弟得偿所愿,过不了几日就可以跟所爱的人在一起。”裴璟他这话是真心话,但是落在程氏的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她看着这个越来越脱离掌控的继子,手中的帕子捏紧,随即又送开,巧笑嫣然地道:“璟哥儿你可不知道,钰哥儿这几日可高兴坏了。连练武都积极了不少。”   自从朱氏告诉他程氏勾引姐夫的事后,他总是忍不住怀疑程氏的一言一行,比如现在,他觉得她是故意提起裴钰练武的事,意在讽刺他这个不会练武的侯府大公子。   裴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不知道我最近都快紧张死了,一想到以后要跟敏儿朝夕相对,脑子就特别兴奋。大哥,你成亲的时候紧不紧张?”   他这话刚一说出就后悔了,大哥跟傅星两人虽相处和谐幸福,但他们的亲事是盲婚哑嫁,大哥成亲的时候并不认识傅星,自然也没法体会他现在激动的心情。   裴璟也不高兴,但他不是生气裴钰提醒他成亲的时候,而是气恼裴钰纳妾跟他娶亲相提并论。傅敏怎么能给星儿比呢!   气氛有一丝丝的尴尬,好在程氏反应过来笑着岔开话题,“璟哥儿,你今日怎么来北院了?你媳妇呢?”   “她前几日生病了,我就让她在院子里休息。姨母不会怪她偷懒不来请安吧。”裴璟不动声色地扫了裴钰一眼,温润地笑道,但是眼睛却透着疏离。   程氏听了他的话,脸上有一瞬的僵硬。自从傅星进门,她来请过安吗?虽然自己说过免了她的请安,但那时是因为裴璟生病,如今他病好了,傅星她还偷懒不请安,哪家的儿媳像她这样的。但是裴璟都这样说了,程氏也不好再继续揪着这事。   “既然她生病了,就让她好好休息。”程氏温柔浅笑。   裴璟跟她话了会儿家常,就将自己要去庄子养病的事说了。   “怎么突然想去庄子?府里养病不好吗?”不光程氏诧异,裴钰也惊讶地看着他。   “现在身体好多了,想出去走走。”   “既然如此,你把刘大夫带上。”程氏见他意已决,也没有再劝,柔声叮嘱他注意身体,话里话外全是为他着想,裴璟看着温婉贤惠的姨母,心里升起一丝丝感动,但是很快又消逝。   裴璟回到院子,就看到傅星在跟小树苗浇水,看着这些日子种下的小树苗,感慨道:“没想到这才几日,我们就种了这么多树苗,你说我们要是走了,这些树苗怎么办,又没法将它们一起带走。”   “你担心什么,院子里留了人的,让他们照顾着点。”种小树苗就是为了让小绿收集绿植能量,如今绿植能量到手,傅星过河拆桥运用地不要太熟练了。   裴璟也觉得自己说了傻话,轻笑了声,又问她将他的书收拾好了没?收拾东西这件事是小姑娘主动包揽下来的,她跟着自己学了一段时间的管家,正好借这个机会实践实践。   傅星将自己之后要学的书全带上,还拿了几本新出的话本,至于裴璟的书她一本都没带。裴璟要去种粮食,肯定很忙,哪有时间看书啊。   裴璟看她闪躲的表情就立刻心领神会,哑然摇头,准备自己去收拾书籍。   “裴璟~”傅星软着声音,扯着他的袖子不停地晃着。   “什么?”裴璟看着她讨好的笑容,微微挑眉,她这样的表情也就在她有所求的时候才会出现。   “你帮我一件事呗!”   “……”他就知道,裴璟深吸了口气,将袖子收了回来,“我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不用花费你太多的时间,我就说一句话。”傅星拉着他不让他走,眼睛哀求地看着他。   裴璟对她这样的表情毫无抵抗之力,他叹了口气,如墨的眼睛凝视着她,用眼神示意她往下说。   “你能不能帮我种粮食?” 第五十一章   裴璟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就一刚病愈的书生,她不仅让他种花种树苗,现在还要让他种粮食,“你没开玩笑?”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拿来开玩笑?”傅星嘟着嘴,哀求地看着他:“裴璟,你帮帮忙嘛!”   “……种粮食干什么?”知道她没开玩笑,裴璟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件事关于基地的秘密,傅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她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但傅星想到裴璟那么认真地帮自己的忙,她就不想骗他。   看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裴璟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傅星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坦白直率的,她在他面前从不掩藏自己的秘密,可是现在,她居然有了小秘密,裴璟讨厌这种自己被她排除在外的感觉。   “等你想清楚怎么说,我们再继续谈这件事。”泛凉的声音传来,裴璟面无表情地将袖子上的手扒拉开,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心里的戾气,露出狰狞的一面。   看着他冷漠无情的背影,傅星急了,忍不住问小绿:“小绿,裴璟生气了,他会不会不理我了?”   现在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吗?小绿一眼难尽地看着因为裴璟生气而心慌神乱的主人:“裴璟性子那么好,他不会不理你的!”   听它这么一说,傅星心里头的慌乱瞬间散去了大半,这才想起了正事,“小绿,裴璟不帮忙种粮食了,现在该怎么办?”   “裴璟什么时候说不帮忙种粮食了?”   “我让他帮忙种粮食,他没答应,还生气了。”傅星一想到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心里有些委屈。   “他生气是因为你没告诉他种粮食是干什么。”小绿心累地看着陷入爱情的主人,耐着性子给她解释。   “但是我们确实不可以将基地的事告诉别人啊!而且我也不想骗他。”   “要不你去揍他一顿,揍得他同意帮忙。”小绿心里堵着气,随口乱说。   “我觉得还是揍你一顿比较好!”傅星一听它说揍裴璟,顿时不干,化身护夫狂魔瞪着小绿,“裴璟帮了我们那么多忙,你居然还想揍他,小绿,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小绿:“……”机器人是没有良心的!   被她用死亡视线凝视着,小绿挠挠头,建议道:“要不你用美人计吧,用美色征服他!”   “在裴璟面前使用美人计,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傅星幽幽斜了小绿一眼,面若冠玉的谦谦君子,只要他用美色征服自己的份,自己可没把握征服他。   小绿想到那遗世独立的玉人,也觉得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嘿嘿笑了笑,又开始想其他的主意。   书案上几本书籍整齐地叠放着,裴璟坐在雕兽纹黄花梨木椅子上,无聊地翻着话本,眉宇间镌刻着的烦躁倒是有些不显了,但是话本还是半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长安看着神丝不属的主子,跟长福对视一眼,又默契地挪开。主子又跟少夫人闹别扭了!   时间缓慢地流逝,裴璟心情慢慢平静,他关上话本准备回内室,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喧闹,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长福出去一趟,找人问了下,回来的时候语气有些着急:“主子,厨房着火了,少夫人也在厨房。”   “她怎么样了?”裴璟想到她可能受伤,心一紧,也顾不得生气,脚步急切地往厨房奔去。   一人一机器想了半天,最终确定用美食讨裴璟欢心。小绿手里有不少美食食谱,既有文字版的步骤又有视频讲解,傅星虽然从来没有下过厨,但是按照步骤来她有信心做出来,所以一人一机器很快就敲定了这方案。   然而理想很丰满,小绿的食谱都是现代化的机械制作,而这个时代全是纯原始手工。傅星看到灶台就彻底傻眼了,她不会生火,但是刚才她已经将厨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找人帮忙都找不到。好在小绿是只能机器人,从它的资料库中搜索出生火教程,瞧着挺简单的。傅星一看就会,一做就废,终于将这厨房给点燃了。   裴璟来得时候,青叶她们正安慰傅星,见他来了自动让了位置。傅星小脸脏兮兮的,发髻歪斜,头发左一揪右一揪的胡乱垂着,看着狼狈极了,但是身上没有明显的伤,裴璟松了口气,眉头紧蹙,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话刚落,怀里猛地钻进来一个人,“裴璟,好可怕,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刚才还跟她们嬉闹说笑的少夫人见少爷来了瞬间变成胆小无助的小可怜,青叶跟红枣的视线撞上,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笑意。   小绿看到这一幕,疯狂地吐槽自家主人的没节操,明明是个大力女装什么小可怜!   傅星呆在裴璟的怀里,假装没有听到小绿的吐槽。她现在不需要用美食讨好,裴璟就原谅她了。   “裴璟没说原谅你!”小绿看不惯她的厚颜无耻,冷笑着戳穿她。   “抱都抱了,那离原谅还远吗?”像是向小绿示威,她将裴璟抱得更紧。   裴璟还以为她在害怕,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惹得傅星更加贪恋他的怀抱,赖着久久不离开。   待厨房的火彻底熄灭,裴璟将怀里的人松开,眼睛将四周扫了一圈,视线落在厨房的管事身上,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起火?”   厨房的管事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嬷嬷,被裴璟这么一质问,脸上的冷汗都出来了,傅星心存不忍,主动站出来认错,“不关嬷嬷的事,是我,我想做点吃的,结果把厨房给点燃了。”   说道最后,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得知是她惹出来的,裴璟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做就是了!”   “你不是生我气嘛,我就想做点吃的讨好你,”傅星抠着小手,小声嘟囔,“我瞧着挺简单的。”   既然这件事跟厨房没关系,裴璟也没为难厨房的管事,拉着罪魁祸首回正屋算账去。   一进屋子,傅星就先声夺人的认错,今日她认得错够多,但是裴璟最想要她道歉认错的事她偏偏漏了。   “傅星,一句认错可不行!”裴璟看着屋里的鎏金兽形花瓶,余光瞟了瞟认错态度良好的小姑娘。   傅星也知道自己今日犯得错够多,让他们康乐院损失了财产,她愧疚地看了眼裴璟,哒哒地跑了。   裴璟被气笑了,他还没怎么样呢,她就这样跑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月白的衣服前面的那一团污迹,决定先换身衣服再去找小丫头算账。   傅星回来的时候,正屋已经没有人,问了青叶才知道裴璟在洗澡,青叶还提醒了她脸上有脏东西。   将戒尺交给青叶,她也准备沐浴。这戒尺是回门的时候逛街买的,但是当稀奇玩意买的,谁知某一天会用到自己身上。   青叶看着戒尺傻眼,还以为她要拿戒尺打大少爷,趁着她洗澡的时候 将戒尺毁了。她原本想藏起来,但是怕自己到时候经不住她的询问,将它交了出来,索性将它毁了一了百了。   傅星洗完澡,就看到裴璟披着头发坐在软塌上,脊背挺得直直的,红木雕花孔雀双飞的灯架上,烛光闪烁,清幽的烛光柔化了他的眉宇,给他添了几分温柔。   傅星感觉他没有那么生气,悄悄地蹭到他身边,轻轻扯了扯衣袖。没反应?她又继续扯了扯。   裴璟刚洗完澡,衣服仅松松垮垮地系着,被她这么一扯,领口就松开了。小绿在脑中看到得就是打了马赛克的画面,“主人,你又干了什么坏事?”   “……我不是故意的!”傅星看着衣服滑落,立即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之前她能面不改色地强吻他,现在不过是扯了下衣服就让她嫌弃成这样,裴璟心情微有些沉郁,也不将衣服拉好,故意露出半截脖子。   “傅星,账咱们还没算呢!你跑什么?”   他这话倒提醒了傅星,她跑出去想找青叶要戒尺,但是这次裴璟早有准备,一把拉住了她,“你还想跑?”   傅星的眼睛不小心看到他细嫩白皙的脖颈,又飞快的移开,低声解释道:“我没想跑,我就想找青叶拿戒尺。”   裴璟挑眉,唤青叶进来。   傅星原本还低着头,不知想到了什么,伸手将裴璟露出的脖子捂好,她这个动作成功取悦了裴璟,他也任由她折腾。   青叶进来,看大少爷和少夫人之间的气氛很好,不像吵架要动手的样子,但是戒尺已经被她毁了,接下来就必须死不认账。   “我让你帮忙拿着的戒尺呢?”傅星看着她两手空空,余光瞄了瞄等着解释的裴璟,娇声问道。   青叶茫然地看着她,矢口否认:“什么戒尺?少夫人没给奴婢戒尺啊?”   “我沐浴前交你保管的,红枣她们可以作证,”说罢,她又唤红枣进来。青叶的神情如常,早在进来之前她就给红枣她们交代了,少夫人的戒尺不是打大少爷就是打自己,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她们想要看到的,因此很快就统一战线。   红枣她们是她的贴身丫鬟,异口同声地否认这件事,看着裴璟没有表情的脸,傅星情绪激动地为自己辩解:“我真的将戒尺交给她了,裴璟,你要相信我!我没有说谎。”   “嗯,我相信你。” 第五十二章   他话虽这样说,但是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傅星觉得他在敷衍自己,嗡着声音又一次重复道:“裴璟,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不知道青叶她们为什么不记得这件事,但是我真的把戒尺交给她了。”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哭了。裴璟无奈,温柔地看着她,语气里充满着认真,“我相信你。”   傅星听着他这句话,白嫩的脸上换上了灿烂的笑容,“裴璟,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她的笑容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裴璟看着看着也笑了,他本就相貌清俊,皮肤白皙,一身的文雅气,如今这样一笑,傅星心忍不住快了半拍,眼睛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直勾勾地盯着他。   暧昧在两人之前缠绕。被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注视着,裴璟不由地溢满着开心,他很满意自己能吸引她的视线,没有主动破坏这样的气氛。   橘黄色的暖光照到两人身上,平添了几分暧昧,小绿看着这甜腻腻的粉红场面,担心下一刻又会给它马赛克。趁着气氛正好,它脆声道:“主人,现在裴璟的心情不错,你快让他答应帮我们种粮食。机会难得,你就不要再花痴,他这个人都是你的,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傅星回神,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白净的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她跟裴璟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按道理说她应该对他的美色免疫了,但是刚才他笑的那一瞬间,绝代风华,傅星知道他的美色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免疫。   身上那道灼热的视线收了回来,裴璟略有些遗憾。小姑娘眼里全是他的感觉太好了,让他忍不住的沉溺其中,心里也不受控制地生出另一种贪心,他要她眼里心里全是他!她是他的妻子,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完成这个贪心。   “裴璟,你现在不生气了吧?”傅星软着声音试探地问道。   “不,我现在很生气。”裴璟故意板着脸,但是眼神中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因此瞧着并没有什么可信度。   “骗人,你刚才还笑了。”傅星得意地看着他的脸,得寸进尺地动手扯着他稍平的嘴角,想要手动让他恢复刚才的弧度。   裴璟将她的手抓住,又空出来一只手报复似的捏了捏她的脸,看着她吃痛地嗷了声,这才不紧不慢地道:“谁说笑就不代表生气,”   说着,还当场给傅星表演了一个生气的冷笑。   傅星:“……你刚才不是这样笑的。”   “你以后出去别说我是你夫子,免得坏我名声。”裴璟也不管她的控诉,幽幽叹道。   傅星想到自己还有事相求,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咬死他的念头压下,眯着眼睛威胁道:“你帮我一个很小的忙,我就满足你这个要求。不然我见人就说我是你学生,把你的名声都给你坏了。”   小绿不忍她犯蠢,忍不住提醒道:“主人,要你的名声坏了才能连累他的名声。”   以此同时,裴璟的声音也响起,他惊讶地看着她:“心这么狠啊!我教你读书写字管账本,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恩师。好可怕啊!”   如果只他有的话,傅星还可以勉强说服自己他这说是真心的,但是小绿的话还没有散去,她听出了莫名的嘲讽。   傅星再也忍不了,直接将他按倒……   天已经大亮,裴璟起床正在穿衣裳,而傅星瞥了眼他脸上残留的牙齿印,心虚地移开视线,她盯着艳丽的纱帐顶,昨晚的记忆开始回笼。她气恼裴璟故意逗他,就咬他泄恨,咬着咬着就到了床上。   眼睛又偷瞥了眼裴璟,看着他脖颈间的红痕,傅星眯着眼睛笑得像个偷腥成功的小猫,虽然裴璟也在她脸上啃了好几口,但是她给他白皙的脖子留了点纪念品,不过他的脖子是真的好看,骨肉均匀又白皙细嫩,比她在蓝水星球看到的那群男人的脖子要好看几百倍上千倍。   裴璟穿好衣服,就听到某人嘿嘿地傻笑声,他回头隔着被子拍了下,“起床啦,我叫红枣她们进来了。”   傅星抓着锦被点点头,眼睛又偷瞄了眼他脸上的牙齿印。这印子在他的俊脸上挂着,非但没有折损他英俊的形象,反而给他添了几分可爱。   青叶她们进来,一眼就看到他脸上的牙齿印,隔了一晚上,印记淡了不少,但是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   大少爷跟少夫人感情好,这种事早晚会发生,青叶她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看到大少爷大大方方,她们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见到青叶,傅星想起昨晚她们几个合伙隐瞒她去拿戒尺的事,冷着脸不让她们伺候,自己动手。   初来这个时代的时候她不会穿衣,但是已经过了这么久,她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了。动作利索的穿好衣服,但是发髻这种复杂的东西,她实在束手无策。   青叶她们也知道少夫人生气昨晚的事,有眼色地趁机认错,红枣辩解道:“主子拿戒尺,无非就是打大少爷或者您自己,您们千金之躯,何必受这罪呢!还不如将这戒尺毁了,免得破坏您们夫妻感情。”   她们一认错再加上她这一解释,傅星心里的气也消了,其实她本来也没有多生气。她拿出戒尺就是想让裴璟出气,如今他已经消了气,而自己也不用挨打,两全其美。但是她学习了管家后,觉得应该拿出主子的威严,这次必须给她们一点教训,免得将她们的心养大了,以后不听她的话。   傅星故意冷着她们,头发也没让她们动手,自己拿根发带松松垮垮地系着。   裴璟顶着那贝齿印走了出去,长福机灵地给他道喜,想讨个彩头。“恭喜大少爷,贺喜大少爷。”   “喜从何来!”裴璟的心情不错,眉梢带着几分暖意。   “嘿嘿,大少爷和少夫人圆了房,康乐院要不了多久就要有小主子了,这还不算喜吗?”   “谁告诉你我们圆房了?”裴璟斜了他一眼,自己跟小姑娘成亲这么多时日还没有圆房本就是裴璟心里的一道伤,如今他还故意那这事给他撒盐,裴璟的好心情都被长福的抖机灵给破坏了。   “……”长福眼睛看着主子脸上的印记,陷入深深的怀疑中。   裴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脸上的印记没消,清了清嗓子,吩咐厨房早餐准备白粥,并强调只准备白粥。   长福下意识地想要提醒,少夫人不喜欢白粥。但是瞟到主子略冷的眼神,将这句提醒吞了下去。   裴璟若无其事地回了房,看到罪魁祸首,如墨的眼睛微动,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坐着。   等到长福把早餐端上来,傅星看着寡淡的白粥,眉头紧凝地舀了舀:“长福,今早厨房怎么只做了白粥。”她之前刚吃白粥觉得还挺好吃的,香软又带着食材自有的清香,但是一连吃了半个月,她就对这白粥敬谢不敏。   “我吩咐的,不想吃啊?”   温雅的声音响起,傅星点点头,余光瞄了眼他脸上微不可见的贝齿印,笑得讨好。   “不想吃那就饿着,等什么时候饿到受不了了就不会在意这些了。”裴璟语气很温柔,但是说出的话却很恶劣,傅星闻言立即端起碗,囫囵吞枣地喝完了,又让长福给她添。   裴璟皱着眉轻斥一声,“慢点,我又不会亏你吃的。”   都让她饿着还说没亏她吃得,傅星暗自诽腹,手上的动作却还是听话的慢了下来。   夫妻俩用了早餐,裴璟看着傅星头上松松垮垮的头发,忽然来了兴趣想要帮她梳头。   新婚次日他帮她穿衣服的事还让傅星记忆深刻,她嫌弃地捂着自己的头发不让他糟蹋,她越这样裴璟越要证明那日的事只是一个意外。   最后在裴璟连哄带骗的保证下,傅星半信半疑地坐在梳妆台前。将鸦羽般的秀发解下,她又不放心地叮嘱红枣她们看着点,别让裴璟将自己的头发折腾成不成样子。   女子的发髻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饶是有青叶她们在一旁指点,裴璟还是觉得手忙脚乱,刚才的信心被打击得七零八落。   他没有将自己的头皮扯痛,傅星也就任由他折腾,自己跟着小绿瞎扯皮打发时间。等到头发梳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看着勉强能看出点形状的发髻,傅星昧着良心夸了句好看。   裴璟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被她这么一夸,信心倍增,又闹着给她画眉。这次傅星说什么也不干,顶着他梳好地头发跑了,期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还将没插好的簪子给甩了下来。   簪子一落,发髻就自然而地垮了,整个头发乱糟糟的,傅星生无可恋地抬了抬自己的头发,谴责似的看着某人。裴璟被她幽怨的眼神逗笑了,咳了一声,示意青叶去给她重新弄一下。   浪费了半天时间什么都没办好,傅星看着铜镜里青叶梳得飞天髻,嫌弃地朝还在笑着的裴璟道:“你看看人家青叶梳得,再想想你自己刚才梳得,多学学。”   “这不是你的头发吗?你自己不会梳还好意思嫌弃我。”裴璟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不是你非要闹着帮我梳头的吗?你说你会梳头的。”   “我说了吗?什么时候?”裴璟伸手捏了她脸一把,无辜地看着她,“你别乱说。” 第五十三章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厚颜无耻,自己说过的话不承认!傅星气鼓鼓地瞪着他,要不是因为青叶她们正在给她梳头限制了她的行动,她早就上前糊他一爪子。   她的视线并没有半点威力,裴璟笑得愈发灿烂,也愈发碍眼。傅星气不过直接伸腿踢了他一脚,直接在裴璟月白色的袍子上留下显眼的脚印,然后嘚瑟地冲他抬着下巴示威。   裴璟看着袍子上的污迹,笑着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奈:“你还真是半点亏都不吃!”   “本姑娘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裴璟眼珠子一转,“既然你什么都吃,那我让刘大夫给你开点黄连。”他意有所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去火!”   傅星一下子就想到昨晚的事,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裴璟换了身浅蓝色的袍子。他一向喜欢素净的颜色,正好跟傅星互补。他换好衣服,傅星也梳洗完毕,开始今日的功课,他们才刚走到廊下,就见裴珍红着眼睛跑了进来,眼中带着怨恨:“这下你满意了?”   她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质问直接让傅星蒙了,她抬眸凝视着她,蹙眉问道:“珍姐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干了什么?”   “大姐姐走了,今早走的!”裴珍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眼里也多了几分怨恨:“你们怎么这么狠心,都不知道送送他们。”   “裴珠走了?”傅星是这才知道这个消息,略有些惊讶,她昨天还跟二婶她们在一起聊天,她们并没有告诉她这个消息啊!她询问地看向裴璟,发现他的脸上很平静,她悄声问道:“你知道他们今早离开?”   裴璟眼睛看向远处,许久,傅星才听到他嗯了一声,那声音轻飘飘的,要不是她一直注意着他,恐怕也听不到。   “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也好送送他们。”傅星想到二婶昨日还给自己送了套首饰,她虽然对她并不感冒,但是看着这套首饰的份上也应该去跟她道个别。   裴璟没有说话,眼神缥缈。昨儿他从北院回来的时候碰见二叔,二叔还是有些怨他不留情面地拆穿裴珠的事,将他说了一顿,可是离开的时候,他扔给了自己一个令牌。   裴二爷这些年看似不着调,整日游手好闲,其实他心里自有沟壑,这么多年纨绔非但没有惹出什么事,反而交了一大群五湖四海的朋友,三教九流都会给他几分薄面。他为了他纨绔之首的排面,亲自养了一批手下,如今他要去江南,这些人又带不走,念及裴璟刚病愈手下没人,就将这群人交给他。   裴璟原本婉拒他的好意,但是裴二爷难得认真地告诉他,“你以前生病不管事,也就没有给你培养手下,如今身体痊愈,手上没有人办事不方便,难道你每次做事还要从大哥或太子手中借人吗?二叔离开京城,这些人也用不到,你性子虽清冷,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信任你将他们交给你,你要好好待他们。”   他这话正好戳中裴璟内心,二婶爆料说姨母很早就跟父亲有了首尾,他想派人求证去发现手下没人。他目前确实需要人手,所以他没有拒绝裴二爷的好意,语气郑重地保证以后好好待他们。   裴二爷送他人是瞒着府中众人的,担心裴钰知道后心里不舒服,也担心定北侯惦记他的这批手下,裴二爷将令牌送他之后,不准他去给他们送行。   裴珍原以为他们是不知道,心里还在为他们说话,如今听到大哥自己承认了,心里凉意顿生,似乎不明白大哥怎么变得这么不近人情了,“大哥,二叔从小就疼你,就算你怨恨大姐姐,可是二叔他是无辜啊!”   裴璟沉默,没有为自己辩解。傅星可看不惯了,将他护在身后,“裴珍,我们跟二叔他们的恩怨是我们的事,我们自己心中有数,不用你一脸谴责地来质问你大哥。”   “傅星,就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大哥也不会跟二叔他们闹僵,大哥也不会变得这么不近人情!”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裴珍将所有的怨气全撒到了傅星身上。   “呵!”傅星被气笑了,“当初下毒害我的是裴珠,我是受害者,凭什么要我忍气吞声的!我只是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这也有错吗!裴珍,你熟读诗书就是让你这样明白是非的。”   裴珍被她嘲讽的哑口无言,轻轻地抽泣,不知道地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傅星无端的升起一股烦躁,挥手让青叶送客,“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孰是孰非。”   送走了裴珍,傅星看着静默不言的裴璟,心里替他委屈,软声安慰道:“你别伤心,珍姐儿她只是一时伤心这才口不择言,这只是她的气话。你很好,裴珠做错了事该受到惩罚,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裴璟被她的安慰逗笑了,他本来也没有伤心。昨日决定不去送行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心里有了准备,但是看着小姑娘心疼安慰他,裴璟忽然改变了注意,他垂眸遮住眼里那微不可察的笑意,声音低落,尾尖儿还带着颤音,“傅星,我只有你了!你不要离开我。”   他的声音让傅星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下意识就想答应他,话都冒到了嗓子眼,傅星猛地想起自己的任务,及时刹住,她哈哈笑道:“怎么可能只有我,你还有长福青叶他们,还有康乐院的这些人。”   漆黑的眸子泛着冷意,裴璟静静看着她,看她视线闪躲,生硬地顾左右而言他,他认真地看着她,“傅星,你知道我说得什么意思……”   傅星觉得他接下来的话她可能不好回答,故意娇声打断:“哎呀,肚子好饿啊,都怪你早上让厨房煮白粥,肚子饿得不行了,我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裴璟看着她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抑郁的看着她良久。   两人开始冷战,准确说是裴璟单方面地开始冷战。傅星还会主动拿东西问他是否要吃,得到一个轻飘飘的冷眼,她也不上赶着往他面前凑。当作没事人一样地跟红枣她们收拾东西,也没那闲功夫讨好裴璟,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怕他旧事重提,她真的不好回答他,只能装傻。   去查程云裳和定北侯的人回来了,他们并没有查出侯爷夫人在成亲前就有来往的消息,裴璟听了眉眼稍霁。但是这个好消息之后,他们又探听到一个古怪的事。云霓夫人身边留下的老人要么病死,要么神志不清,能说出当年的事一个人都没有,这事他们觉得很古怪,所以禀报给主子。   裴璟静静思忖了片刻,眼睛看了眼北院,许久,嘴角牵起一抹讽笑。又让人去打听他母亲的事,这一次,他用上了裴二爷送他的人,那群人中三教九流都有,打探消息最是方便。   接下来的日子,傅星明显感觉裴璟对自己的态度改变了,虽然他们一起睡觉,一起吃饭,但是傅星还是觉得不一样。他没有故意逗她,回答问题也只是简单嗯一声,敷衍冷漠,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裴璟。   傅星以为他气消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可是她错了也认了,娇也撒了,裴璟还是一副冷漠的态度对她,傅星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生气,跟以往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次是认真的,不给人半分讨好他的机会。   想尽各种法子都没能成功让两人相处回到从前,傅星心里既难过又委屈,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埋怨。   就这样两人平淡而又别扭的相处着,很快便到了他们去庄子的日子。这日天际刚泛白,傅星他们就去正院给老夫人请安,又去了北院向定北侯他们请安,之后才在裴钰他们的目送下,登上马车。   马车缓缓移动,傅星看着离自己老远的裴璟,悄悄挪了挪位置,慢慢移到他旁边坐着,伸长脖子看他手持的书。   裴璟淡淡瞥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拿书的手往远离她的方向动了动,他这动作大大方方,没有丝毫掩藏的意味,傅星心里又一阵难受。   他不让自己看,她就偏要看。   傅星伸着脖子望去,这些日子她识的字不少,书上的字她认得差不多。但是裴璟看得是正经杂文,傅星不感兴趣,耐着性子看了半页就放弃了,主要是一直伸着脖子难受。   她泄怨似的冲他扮了个鬼脸,坐在车窗边挑开帘子往外往。如今他们已经远离闹市,人越来越少,聒噪的蝉鸣和清脆的鸟叫交相呼和。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了下来,参差斑驳,蝉鸣和鸟叫渐渐小了甚至听不见。傅星拿了块点心跟小绿瞎聊,“以前在博物馆的影像里才能看到这么美丽的树林山野,如今我们可以亲眼见识”说起这个她有些得意,“那些影像里总会冒出一群不长眼的来破坏这美景,今日我们眼前的这些美景可没人来破坏,你说我让裴璟停下先游玩一圈怎么样?”   “话别说得太满!”小绿幽幽地睨了她一眼,看了眼安静地有些过分的树林。   “什么?”   “不长眼的来了!”小绿不紧不慢地说道。   随着它的话落,一根利箭自朝马车射来,穿过马车从傅星面前擦过。 第五十四章 裴璟在马车里看书,听到动静抬头,正好看到利箭从小姑娘脸上擦过,吓得脸色苍白,身上的血都凝固了,手上没有半点力气。   看着射在离自己不过两三寸距离的车壁上的利箭,也顾不得自己还在跟她冷战,动作飞快地将她搂在怀里,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她就受伤了。   他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别怕!”但是微微颤动的尾音还是泄露出主人的后怕。   而他安抚的人此刻并不害怕,明亮的眼睛里反倒比刚才亮了几分,这是她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传说中的刺杀,有一些惊奇也有一些刺激。要不是裴璟将她扣在怀里,她都像下马车去感受一下。   “你可以将裴璟推开自己下去感受一下,绝对刺激!”小绿听到了她的心声,看热闹怂恿道。   “不要!还是裴璟怀抱里待着舒服!”傅星想也没想地拒绝,她跟裴璟闹了几天别扭,现在好不容易才关系缓和了点,她要是推开裴璟自己下去,裴璟肯定又会生气,她才不要呢!   无缘无故飞来一支利箭,所有人手握着兵刃警惕地看着四周,长福敲了敲马车询问里面的情况,裴璟眼睛看着车壁上的利箭,淡淡地道了声无事。   长福松了口气,又肃容吩咐手下警戒。他们去的庄子离京城不远,所以带的侍卫很少,谁知道中途会遇见刺客。   不过会是谁要害他家大少爷?长福想不明白,他家大少爷性子和善又常年居住在康乐院,能见到的人就那么几个,跟别说得罪谁了,除了……长福脸色一凝,看着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四周,心里不好地预感越来越强。   恰巧此时旁边有个侍卫打了个哈欠,长福沉着脸踢了他一脚,冷声呵斥他几句。长安见周围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心里的警惕慢慢松了,听见长福的冷斥,不以为然地劝道:“长福,你也别训他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动静,我看这箭指不定是哪个家伙乱射的,咱们这多半是误伤。”   随着他的话落,利箭如雨般射来,这次除了利箭还有一批蒙面的黑衣人。他们的人不多,但各个身手不错,侯府侍卫隐隐有些吃力。大白天就敢行刺,长安咬牙扫了眼被刺伤的手,一剑刺中对面的黑衣人,骂了一声脏话,侧头大声让长福带着裴璟他们先走。   长福走到马车旁准备驾车离开,一黑衣人窜了出来,一刀砍在马身上,马吃痛嘶鸣,疯狂地跑了起来。   裴璟他们趴在马车上躲避飞来的羽剑,谁知马突然失控。马车颠簸,裴璟扶着傅星慢慢爬了起来,看着飞快往后倒退的树木,暗暗思忖往下跳的可能性。   傅星刚从小绿口中得知后面有黑衣人追,裴璟就搂着她一块跳了马车。他选择的是一块弧度不大的斜坡,两人运气很好,滚下来的时候除了被灌木石子划伤之外没有其他严重的伤。   知道身后有刺客在追,傅星不敢放松半点,拉着裴璟就往前面深林冲。但是裴璟是文弱书生,怎么跑得过专业的杀手,不一会儿他们便被追上了。   兵刃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裴璟将傅星护在身后,看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黑衣人,一边镇定地询问谁派他们来的,一边暗自思索如何脱身。   似是瞧出了他的打算,其中一黑衣人将亮出兵刃,语气不耐地道:“想要知道谁要你们的命,自己下去问阎罗王!”说完就朝裴璟他们砍去。   寒光泠泠的刀刃在裴璟的脸上留下一道白光,如墨的眼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寒刃,裴璟紧紧攥着小姑娘的手,临死的时候能有她作陪也算没有什么遗憾了。   然而下一刻,利刃离他不过半寸就停住了,因为迎面而来的兵刃被小姑娘徒手给抓住了,细嫩的小手上的殷红血色灼烧了裴璟的眼睛,他红着眼睛一把撞开黑衣人。   傅星仗着自己力气大,又会几招势,硬是杀出一条道出来。小绿已经将这附近的地图给研究遍了,她飞快地拉着裴璟,按照小绿地指使跑。   黑衣人一直穷追不舍,裴璟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把挣开傅星的手,“他们的目标是我,我留下拖住他们,你快走!”   “我伤了他们好几个同伴,你以为他们会好心放过我吗?”傅星实在没时间跟裴璟磨叽,不待他反应就扛着他跑。   看着黑衣人步步紧逼,裴璟示意傅星放他下来,小姑娘虽然力气大,但是自己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这样下去迟早要把她的力气耗尽,他不希望到时候小姑娘有机会逃跑,却因为体力不支而失败。   傅星发现这样将他扛着速度比刚才要快点,就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她现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跑到悬崖边他们就安全了。   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裴璟往前探了探,脚下的石块滑落。看着悬崖间的云雾,他咽了咽口水,这要是跳下去他们可就尸骨无存了,而他们身后,黑衣人已经追上来了。   一边是深不可见的崖底,一边是冷漠嗜血的黑衣人。裴璟仰天看着远处天际的飞鸟,没想到他病了这么多年几次过鬼门关没死成,反倒在病愈后被人杀死。他侧目看着一脸淡定的傅星,有些愧疚,要不是他提议去庄子上,她还开开心心地待在康乐院里,“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放心,我们死不了的!”傅星冲他笑了笑,他们有小绿这个外挂,肯定不会死的,小绿还需要他们种绿植呢!   “要是这次大难不死,你以后让我干什么都可以!”他只当这话是在安慰他,不过看着这么明媚的笑容,裴璟的心脏酥酥麻麻的,又有些温热难言,他抬眸凝视着她,“对,我们死不了!”他若有似无地余光瞥了眼步步紧逼的黑衣人,向她保证道:“要是这次大难不死,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若是不幸赴了黄泉,那他们就来世再续前缘!   “真的?”傅星闻言眼睛一亮,正要说些什么,裴璟忽然扑在她身上,二话不说地拉着她往悬崖倒去。两人身体快速下降,傅星原本还想调笑几句转移裴璟的注意力,方便小绿做手脚,但是看着面色难看的裴璟,心没来由的一慌,同时小绿告诉她,裴璟中毒箭了。原来黑衣人担心他们跳悬崖还有生还的可能,就一不做二不休地朝他们射毒箭。   “他们既然有毒箭,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傅星问道。   小绿无语地看着她,“现在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吗?你不担心裴璟吗?这毒箭我可解不了的。”   听它这么一说,害怕慢慢袭来,傅星想摸他的后背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裴璟的嘴唇已经失去正常的颜色,变得黑紫色,脸色惨白没血色,他艰难地露出笑容,安慰眼睛红了的小姑娘,“别担心,我没事!”   然而他才刚说完自己没事,整个人就昏了过去,傅星眼疾手快地将他搂在怀里,催促小绿将能量罩给放出来。   因为有能量罩的保护,傅星他们安全着地。在附近找了一个山洞,将裴璟安置好,傅星又呼叫了几声小绿。小绿因为能量透支,陷入昏迷,裴璟也昏迷了,现在就她一个人清醒着。傅星吐了口浊气,找了些干柴回忆着原始生火的步骤,开始钻木取火。   裴璟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的小姑娘埋头认真地钻着木头,期间有零星火苗亮起,小姑娘高兴地大叫,然而火星没过片刻便归于黑暗,小姑娘叹了口气又开始继续。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这么鲜活,忍不住莞尔。   傅星也察觉到他醒了,转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你稍等,我马上就把火生好了。”   像是印证她的这句话,刚才跳到干草上的火星慢慢成了燎原之势。傅星没想到它这么给力,小心翼翼地护着这火。待火生好,她又跑去将裴璟扶到火堆旁坐下。   “裴璟,我们没死成,你还记得跳崖前说得话吗?”傅星挨着裴璟坐着,让他靠着自己。   裴璟点点头,火光映照下,他的眉眼温柔地不像话。他低声道:“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啊!”傅星甜甜一笑,用棍子扒拉了一下火堆,良久,她问道:“裴璟,你这次为什么跟我冷战?”   大概是经历了生死,裴璟也看透了,也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他头靠在傅星的怀里,平声答道:“星儿,虽然你看似直白坦率,但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我讨厌这种被你排斥在外的感觉,我怕你有一天会丢下我离我而去,我不知道未来没有你该如何活下去,所以我想疏远你,想要将这份在意淡下去。可是……”裴璟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他失败了,他贪恋这种温暖,舍不得放手,也放不下手。   “你不用疏远我。裴璟,”傅星装作不在意地说道,“我喜欢你,只要你不辜负我,我这辈子就不离开你,你给了我这么多承诺,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第五十五章   这几天被他冷落的滋味并不好受,傅星已经习惯什么事都找裴璟,以后要是没有他在她身边,她肯定会活得很无聊。况且裴璟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那么合她的口味,人一生难得遇上这么合适的人,要是错过了该多么可惜。   就在刚才他昏迷的时候,傅星将他们从初识到至今的所经历的每个片段都过了一遍,她发现自己真的放不下他,她喜欢他,想跟他过一辈子。   裴璟大脑嗡地一声,仿佛百花绽放,没有什么比得到喜欢的人的回应更让人觉得欢喜,他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回应自己,可是她现在跟自己告白了。   激动的心情无法用语言表达,他坐直身子灼灼地看着她的眼睛。傅星的眼睛黝黑透亮,好似无数星光揉搓在其中。她不避不躲地跟他视线对上,大眼睛中柔情缱绻。   她是真的喜欢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裴璟心里控制不住欢喜雀跃,眼睛落在那嫣红的嘴唇,灼热而深情,最后,他遵从本心的覆了上去……   傅星从不是扭捏的性子,既然他想要亲吻,她很乐意陪他一起,何况她也喜欢,傅星闭着眼睛热情的回应。大概是她太热情了,待她回神的时候,发现裴璟被她给亲晕了。   小脸一红,傅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么色·急的一天,好在没有什么人看见,她扇了扇有些热的脸,将裴璟平放好。安静的空间最容易滋生欲·望,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傅星没忍住戳了戳他略微上扬的嘴角,又厚着脸皮覆上去。   火光忽明忽暗,山洞墙壁上影影卓卓。   裴璟醒来,火堆还没有熄灭,而山洞里空无一人,他猛地起身,因为动作太急反而扯到伤口。但他并不在意,所有的心神都被担心给填满着,担心星儿遭遇不测,担心星儿丢下他自己离开,也担心刚才那个告白只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美梦一醒,全是荒芜!   他捂着伤口晃悠悠地走到门口,就见担心的对象笑盈盈地抱着一堆枯树枝,身上的衣衫被撕扯的破破烂烂,头发也松垮地垂着,脸上还沾着不知名的污迹,但是那一双眼睛却黑得发亮,一直亮到裴璟心里。   “你去哪了?我一醒来没有看到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傅星原本还想说他乱跑的事,但是听着他这么委屈脆弱的声音,她心软成一片,将手上的枯树枝扔了,上前扶着他解释道:“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出路,顺便找了些干柴,山洞晚上有些冷。”   裴璟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只有真实确定她在自己的怀里,恐慌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傅星虽然不能感受他的恐慌,但是他想抱着自己,她也任由他抱着。将他搀扶着送回他刚才躺的位置,傅星又将干柴抱了进来。   看着她忙前忙后,裴璟想要帮忙,只不过身上的伤太重,有心无力。只能眼睛一直注视着心上人,一点都不舍得眨眼。   吃了一些野果子充饥,傅星靠在裴璟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然后意识越来越迷糊。   小绿能量不足进入休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更别提什么地图引路了。而长福长安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崖底,所以想要出去只能靠自己了。傅星先是经历了刺杀,又是生火找路,又是找野果吃得,早就累惨了,如今这一歇下,睡意就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   见小姑娘睡着了,裴璟将她放好,又添了几根木柴,搂着她睡了。虽然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但是此刻有她陪着,他亲了亲她的头顶,轻声道了声晚安。   傅星是被热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个大烤炉,还以为洞里的火烧到了他们这边,猛地睁开眼睛一看,火已经将熄,热源不是来自火而是身上将她搂紧的某人。   天已经蒙蒙亮,傅星吐了口浊气,闭着眼睛准备继续睡觉,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她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裴璟的额头,发现那里温度太高,烫的灼手。   他发烧了!   傅星努力想要将裴璟摇醒,但是喊了数十声也没见半点反应。她不会医术,小绿现在也昏睡,傅星咬唇,看着没有意识的裴璟,眼泪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之前在外面找野果的时候,傅星看到有山泉小溪,她用采了几片大树叶舀了点水给裴璟渡入口中,又将外裙撕了块沾湿给裴璟降温。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裴璟终于降温了,傅星站在山洞外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峦,隐隐发愁,他们现在是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如今走不出去,这捡来的命迟早要交代在这里。   就在她发愁的时候,风中夹带着说话声传来,隐隐约约,听不大清楚。傅星心微沉,担心是刺客找来了,准备抱着裴璟去更深的山林。她刚走到洞门口,来人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长福他们,但是她担心有诈,抱着裴璟躲在一棵古木大树后面。   不一会儿,那群人就找到了山洞,傅星瞧来人是长福他们,提着的心才慢慢落了原地,从树后出来招手回应。   ——   终于找到主子,长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得知裴璟中毒昏迷,心一紧。长安二话不说就去京城找鬼医,这地方离侯府的庄子不远,长福就将傅星他们送去庄子。   这一次多亏了裴二爷留下的人,长福他们才能找到崖底的自己,傅星这才知道二叔将自己的人留给了裴璟,心里有些感动,也有些感慨。她跟二叔的几次见面都不太好,她还曾怀疑过二叔他对裴璟的用心,他真的是裴璟口中那个对他很好的二叔吗?但是这一次她相信了,在对裴璟有怨气的情况下还不忘帮他考虑,在侯府中恐怕没有人比他对裴璟更好了。   青叶看着坐在床沿边眉头不展的少夫人,这次刺杀肯定发生了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因为少夫人看大少爷的眼神多了几分缠绵。她给长福使了个眼色,轻声上前劝道:“少夫人,长安已经去请鬼大夫了,很快就会回来,要不你先下去包扎一下伤口顺便换身衣服,在崖底这么多时辰恐怕累坏了吧。”   傅星点点头,看了裴璟一眼准备起身梳洗换身衣服。谁知还没起身,手便被昏着的人紧紧地抓着,刚才睡得安稳的人此刻脸上满是抗拒挣扎,像是再经历一场噩梦似的。傅星回握着他的手,又轻声安抚了他几句。裴璟脸上慢慢平静,但是手依旧紧紧地攥着她,攥得傅星有些痛。   青叶眼睛瞄着两人相握的手,机灵地端着水进来,就在屋子里给少夫人洗漱上药。   鬼医来的时候傅星身着一身破烂衣裙坐在床沿,将药箱放下,他走到床沿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嫌弃地扫了傅星一眼,“行了,这里有老头子我呢,你先去换一身衣服,脏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哪里跑出来的乞丐呢!”   傅星不好在这里耽搁他诊断,挣扎着将手抽了出来。手上握着的东西没了,裴璟不安地胡乱抓了抓,脸上浮现难受抗拒的神色。   傅星不忍地看着他,想要将手放回去。鬼医可不管这些,给长安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将她带下去,见昏迷那小子还在抓,故意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上,谁知这小子明明已经昏迷了,手上却像是长了眼睛,摸着感觉不对就将他的手挥开。   鬼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手,故意作对似的将自己的手伸到裴璟手上,紧握着他的手。他越是挣扎地厉害,鬼医越是紧握着他的手。   大少爷都中毒了,鬼医还有心情逗趣他,长福清了清嗓子,低声提醒道:“鬼大夫,大少爷还等着解毒呢!”   鬼医回神咳了咳,一本正经地把脉看诊,又仔细将伤口看了几遍。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谁都不敢出声干扰他。   傅星因为担心裴璟,将衣服换好后就去了内室。一进门就看到鬼医脸上凝重,疑惑不解的样子。   “鬼大夫,如何,这毒能解吗?”她走上前柔声问道。   鬼医收手摸了摸胡子,一脸严肃地摇摇头,“这小子中的毒又是奇毒,牵机子,鬼见愁,见血一封喉。老夫还从来没见过中了此毒的人活下来的。”   傅星手一紧,眼框有些发烫,明亮的眼睛冒出点点水渍,她看着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裴璟,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你哭什么?”鬼医轻斥道,“这小子还没有死呢!”   “我没哭!”傅星将眼泪收了回去,倔强地看着他。她是没哭出来,一旁的青叶听见鬼医的话,眼泪早就留了下来,连长福一个大男人听了也忍不住红了眼。   “鬼大夫,您不是神医吗?肯定有办法的对吧!”长安跪在鬼医面前,不住地哀求道:“求求您救救我家大少爷吧。他这辈子受的苦够多了。”   “要是能救我肯定会救的,但是这牵机子是世间罕见的奇毒,中了它的人没有生还的可能,老头子我也没办法。”鬼医一脸苦恼地揪着胡子。   他这话相当于给裴璟下了死亡通知书了,傅星没想到他们才互通心意就要生死永别,眼泪再也控制不止地流了下来。全身像是泄了力气,她趴在裴璟身上哭得好大声,似乎要将所有的伤心都哭出来。   裴璟在睡梦中,忽然听见一阵凄惨的哭声。那哭声他听得心不由得揪了起来,挣扎着睁开眼睛,见心爱的人趴在身上哭得撕心裂肺,他沙哑着声音安慰道:“别哭!我没事!”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他猛地翻身吐了口黑血。 第五十六章   这口血吐出来后,裴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他冲着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小姑娘笑了笑,“我真的没事!”   都吐血了还说自己没事,傅星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明亮的眼睛浸瞒着水渍,她转头看向脸上略有些惊愕的鬼医,催促道:“老头你别愣着了,他吐血了,你快看看他!”   大概是因为刚才哭了一阵,声音里带着严重的鼻音,不似往日那么清脆。鬼医被她这句话唤回神,他上前抓着裴璟的手仔细摸了会脉,又认真询问裴璟吃了什么。   裴璟吃得都是侯府厨娘备的精致食物,还有在崖底的时候吃了几个野果,其余的没有什么不正常的。鬼医听他将那些野果形容出来,发现只是普通的果子,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脉搏怎么解释?   鬼医不死心,看着裴璟脸色慢慢转红润,神情一顿,脑袋里快速闪过什么,他抓着裴璟的手,正色问道:“女娃娃中毒那次,我记得你也食了千年雪莲,你怎么半点事也没有?”   裴璟喝得药里一直都有千年雪莲这类药材,之前他只顾着女娃娃,忽略了这个病秧子,这才看到他种了牵机子才想着这茬。   裴璟也被他的话弄愣了,他的药里面有千年雪莲他是知道的,但是当时他的病已经好了,所以有半个多月没有喝了。经他一提醒,裴璟这才想起星儿喝千年雪莲的时间远早于自己停药的时间,但是他确实没有中毒发痒的症状。   他们一头雾水,傅星听了他们的话后忽然想到什么。裴璟不用死了,难过的情绪慢慢平静,她假装并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老头,裴璟怎么样了?”   这次的声音没有之前的急切,裴璟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锐利而深幽,傅星被他看得心里发虚,还以为他是知道了什么,毕竟她刚来的时候还找他要过能量球。   好在他审视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就移开了视线看向鬼医,“大概是在下从小吃药吃太多了,无形中将这毒给解了吧!”   他给了鬼医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迎上鬼医古怪的目光,他温雅地笑着,不慌不张,从容淡定。   鬼医收回手摸着胡子,神叨叨地晃着脑袋道:“老头子还从来没见过有人中了牵机子还能活下来的,病秧子,你的人将老头子从大老远的京城抓来,现在虽然不用老头子解毒,但是这报酬可不能少啊!”   “什么时候少了你的!你上次还从裴璟那里拿了那么多药材,怎么也抵了你这次的诊费吧!”傅星现在对钱财看得很紧,一听鬼医提起诊金,心中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不能混为一谈!”鬼医优哉游哉的摸着胡子,余光瞥了眼温柔看着女娃娃的裴璟,眼珠子一溜,他又道:“老头子这次不需要钱或者药材,只需这病秧子的一碗血就可以了。”   “一碗血?”鬼医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在傅星看来可比失去药材还让她心痛,“不行,你还是要钱吧!”   鬼医原以为她会松口同意,谁知这次小丫头想也没想就拒绝,他不甘心地再一次蛊惑道:“老头子我的诊费很贵的,没个千儿八百别想打发我。你舍得?”   傅星半点不受他的蛊惑,毫不留情地拒绝。“裴璟身体不好,又是中毒又是吐血,还不知道要补多久才能好,你居然还想要他给你一碗血?”她瞪大眼睛控诉他,“老头,药材你可以随便选,但是裴璟的血不准你打主意。”   他又不缺药材,他现在就想要裴璟的一碗血研究,想要弄清楚他的血是不是可以解百毒。鬼医见傅星这条路走不通,他将希望寄托于裴璟身上,裴璟性子和善对他也算尊重,应该不会拒绝自己这个小小的念头。但是此时的他忘了裴璟还有一个属性,那就是傅星的话他基本不会反对,所以在鬼医期待的眼神中,裴璟温雅的笑着摇头。   鬼医不死心,试图用大道理来劝说他们夫妻俩:“你们知道要是这件事成真了,可以救多少人吗?”   傅星将屋子环视了一圈,发现全是自己人才放心继续说下去,“那又怎样?你难道要裴璟成为药人吗?”   说到最后,眼色中变得锐利且带着几分狠厉,鬼医毫不怀疑他一点头,小丫头就立马翻脸将他拿下。余光瞄了眼紧握着兵刃的长安小厮,鬼医哈哈大笑,“我要是真的想这样做,就不会傻乎乎说出来。小丫头,这只不过是一个痴迷医术的正常反应。你放心,我只是自己私下里研究,绝不外泄,不会让你家情郎成为药人的!”   傅星还想再说说什么,裴璟将手放在她手上,示意她不要着急,他温润地看向鬼医,“鬼大夫,不过一碗血的事,璟其实也不在乎,但是星儿的顾及也不是没有道理,要是真的如你所料想的那样,璟就不成了药人。璟几次三番从鬼门关回来,可不是为了作一名药人的。”   “我不会外泄的!”鬼医喃喃保证。   “要不这样,鬼大夫你入我家大少爷门下,奉我家大少爷为主,这样我们就不担心你泄露出去,你也想研究什么都可以。”长安接收到主子的示意,状若无意地提议道。   “不行!老头子一生爱自由,最讨厌受制于人了!”鬼医闻言瞬间拒绝,眼睛还狠狠地瞪了眼提出这馊主意的长安好几眼。   傅星也被长安这话给点拨了,她笑了笑,柔着声音劝道:“老头,你看这才多久,我们就让你见识了这罕见的奇毒,你跟着我们说不定还能见识更多的奇毒,你难道不想挑战一下吗?”   长安无语地瞄了少夫人一眼,虽然早就习惯少夫人的语出惊人,但是听到她说他们身边将会有更多的奇毒,还是没忍住嘴角一抽。这话可不太吉利,长安偷瞄了一眼主子,然后发现主子眼神温柔地看着少夫人,他又看了眼长福青叶,两人神色如常。好吧,就他一人多想了!   鬼医被她说得有那么点心动。傅星见这事有门,蛊惑得更起劲了:“你想要自由和奉裴璟为主并不冲突,你还是可以做你的鬼医啊,裴璟还免费给你药材,我们平日里的小伤小病也不需要你。这样算下来还是我们吃亏了。”傅星顿了顿,继续道:“我们没想限制你自由,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多一层保障。”   鬼医摸着胡子不说话,眼睛盯着傅星,他要看她究竟会说出什么花样。   自己说了半天也不吱一声,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傅星觉得鬼医的眼神古怪,她往裴璟身边凑了凑,“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现在是有主的人。”   裴璟闻言轻笑,手放在她头顶轻摸了摸。   鬼医嫌弃地移开视线,嘲讽道:“你长得这么丑,也就这病秧子眼瞎才看得上你,老头子眼睛好得很,还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   “你个糟老头子一把年纪的,眼神才不好呢!”傅星不服气地冲他扮了个鬼脸,“本姑娘天生丽质,裴璟这是眼光好!还有,”她顿了顿,语气明显比刚才认真了几分,“裴璟现在身体康复了,你不准叫他病秧子!”   “病秧子就是病秧子,身体痊愈了也是病秧子!”鬼医挤眉弄眼地念叨着,“就他这样的又是生病又是中毒的,我才不要奉他为主呢!”   “要不,我认你为主!”   “不要!”傅星拒绝,“我养不起你也不想养你。你这么坏,让长安将你关起来,这样你也没办法将这秘密给泄露出去!”   “小丫头,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恩将仇报,你忘了上次是谁给你解得毒吗?”鬼医伤心地控诉道,又将视线转向裴璟,“病秧子你瞧瞧,这就是这丫头的真面目,你跟这样的蛇蝎美人同床共枕,你就不怕她哪天看你不顺眼就你给害了。”   “解毒的报酬给了你了,你别在这里瞎说。”傅星剜了他一眼,故意挨得裴璟更紧,大大方方地秀恩爱,挑衅地瞪着鬼医:“我才不会害裴璟呢!”   裴璟也温润的笑笑,抬眸看向耍宝的鬼医,“前辈,要是你真的想认星儿为主,晚辈就在这里替星儿做主收下您了。星儿天性率真,不会亏待前辈的。”他看了看怀里的小姑娘,又抬眼看着鬼医,承诺道:“当然,前辈想要什么璟都可以满足。”   “那我要得血?”   “不过区区一碗血,璟自当满足前辈。”说完给长安使了个眼色,长安点头下去准备东西。   “你干嘛要答应他。”傅星摸了摸他才刚长了点肉的手,补了这么些日子还没补多少,这下一放血,又回到从前。   “小丫头,你不要担心,这点血很快就给补回来了,你要是担心,老头子亲自开药方给他补。”鬼医朗声安慰道,他见小丫头还满心心疼地皱着眉,出于对新主子的示好,他语重心长地劝道:“小丫头,咱们才是自己人,这病秧子虽是你的夫君,但自古多少痴男怨女,夫妻成仇的事发生,你可不能傻乎乎地全信这小子,好歹要自己长个心眼。”   刚才还一脸温润的裴璟一听他这话,眼神瞬间变得阴狠,冷冷地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骇得鬼医心一跳,这才想起自己没有避开另一当事人,他想要笑笑缓和一下,未料对方收回了视线,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小丫头,“不会的!”   夫妻成仇的事绝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第五十七章   “老头,谁给你是一伙儿?”傅星鼓着腮帮子,对鬼医的话有些不满,“你别挑拨离间,我跟裴璟好着呢,不是你想挑拨就能挑拨的。”   裴璟不虞的情绪被她这句话给安抚了。   鬼医还以为自己刚才的话得罪了裴璟,他不会同意给自己血,心里一直想着这事,也没在意傅星说的话。   既然血是交换条件,裴璟自然不会言而无信。长安将放血的工具拿了进来,看着病秧子伸出手腕示意他取血,鬼医激动地上前抢了长安的工作。对于一个狂热的医者,普通的治病救人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荣誉感,他想挑战更刺激而神秘的东西,裴璟身上的秘密正好符合他的要求。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特别是看着碗里殷红的血液越来越多,他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眼睛也越来越亮。傅星甚至怀疑要是他的猜测成真,这老头子真的会将裴璟当药人对待,她皱着眉担忧地看了裴璟一眼。   裴璟知道她的担忧,安抚性地笑了笑。   经过这次刺杀后他发现自己除了侯府大少爷的身份外什么都没有,手下能用的人也寥寥无几,所以他同意鬼医的条件不仅为了招揽他,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有更多的后手。   鬼医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血液后,也没耐心跟他们在这屋里瞎耽搁,端着陶瓷碗就离开了。   傅星倒是很心疼裴璟失了这么一碗血,转头吩咐长福,让厨房多准备一些补血的食材。   大少爷既然没事,长安他们扫了眼床边,很有眼色地退下了。屋里只剩他们夫妻俩,裴璟抓着傅星的手臂,神情严肃地看着她,“你就没什么想要跟我说的!”   “什么?”他的表情太过严肃,傅星心没来由的一跳,墨玉似的眼睛清润透亮,仿佛能将她心底的秘密全给看得一干二净。但事实上,除了关于蓝水星球的一切不能说之外,傅星自认对他坦诚相待,她疑惑地看着他,却在与他对视中隐约察觉到他的意思,将眼睫垂下,她假装没听懂他的话。   为什么他的身体会自动解毒?为什么她总是一脸笃定地坚信自己病会好?而且他生了这么多年的病,却在她嫁给他之后痊愈了。裴璟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看着那双如水般清亮的眼睛,他只问出了他最在乎的那个问题:“你后悔吗?”   “你后悔吗?”因为她让他成了一个怪物,因为她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因为她还总是让他帮忙干各种离谱的事。傅星忽然觉得裴璟对自己真的很好,对她的无理取闹总是包容,还无怨地帮她种绿植。   两人对视一笑,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件事翻了篇,两人又腻腻歪歪了一阵,傅星担心裴璟刚失血过多,体内的毒并没有完全化解,就让他躺下休息。   裴璟确实有些累,听话地躺下,只不过手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陪我会儿,等我睡着后再离开好吗?”   这次刺杀后,两人一起死里逃生,裴璟发现自己对小姑娘的占有欲越发严重,虽然她一再保证自己不会离开他,但是他还是觉得她身上的秘密太多,让他忍不住心生恐慌,只有抓着她,才能让他安心。   傅星也有些累,原本打算先找青叶换下药就去休息,但是现在改变主意了,她用手推了推他,“你往里面点,我也上来躺会。”   ——   傅星的伤不重,刘大夫给的伤药疗效又好,不到几天她的伤就半点痕迹都看不到了。裴璟的身体自我调节能力强,又有鬼医亲自开方子调养,喝了几天药之后,整个人比在侯府还要红润。他这一康复,傅星就暗戳戳地琢磨怎么开口让他帮忙种粮食。   这几天她除了养伤之外,还跟庄子上的农夫们讨教如何种粮食,听了好几位农夫的经验后,傅星觉得关于种粮食的理论知识她已经熟记于心,只差动手实践了。   这日天朗气清,傅星拉着裴璟逛庄子,假装不经意地将他往农田边带。偏她的手段太过拙劣,没过多久就自己说漏了嘴,然后暗恼地咬着唇。裴璟其实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故意不戳穿。这些日子她做了什么他都知道,但是她一直没开口求帮忙,他也装聋作哑装作不知道,就是在等着她开口。   “松嘴!”裴璟笑着用手摩挲着她的红唇,“下次你想要我做什么直接说,星儿,我说过以后都会听你的。”   “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吗?而且你之前还说过我们不冷战,结果你还不是没守信用。”傅星低着声音嘟囔道。她的声音很小,本就是自己抱怨,但是还是清楚地飘入了裴璟的耳朵,他环视了一圈周围,见四周无其他人便凑到傅星耳边轻声道:“抱歉,是我的错,星儿这次就原谅我吧!”   他故意压着声音道歉,清冽的声音中夹杂着几丝温柔,如同风如竹林,似乎还带着玉碎的余韵。傅星被他的声音闹得耳朵微痒,她其实也没有生气,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那你要帮我种粮食,在这庄子里你要听我的。”   “好,星儿说什么都好。”裴璟宠溺地笑了笑,拉着小姑娘继续走着。走了半公里,他又道:“可是星儿,现在这个时节好像不是种粮食的时候。”   傅星沉默片刻,“那就先不种粮食,种这个时节可以种的蔬菜。”粮食不可以种还不能种其他农作物吗?   两人参观了一下庄子农夫们种田,裴璟还亲自体验了一把挖地刨土,在田埂边上看热闹的傅星看得心痒痒,恨不得自己也上前体验一把,但是念及自己那种什么都活不成的本事,只能将这念头歇下。   当天回庄子的时候,农夫们得知裴璟要自己种这些蔬菜,将自己家去年留的种子分给他一些,又反复叮嘱他注意事项。   “现在你想不种都不行了?那些老农们就等着咱们大少爷种的菜呢!”傅星没想到裴璟这么受欢迎,老农们对待他比对待自己热情多了,心里忍不住酸溜溜的。偏这事还不是人家的错,老农他们也热情邀请她去体验一下种田,可是因为那古怪特殊的种植本事,她只能拒绝,之后老农们的态度就冷了下来。   “怎么?不高兴了?”裴璟听出小姑娘语气中的酸意,他也想到了今日老农们邀请的事,想到她那种什么死什么的本事,很不厚道地笑了。   傅星哼了一声,“我才没有!”   她话虽这样说,心里还是不服气,回了房间就呼叫小绿,让它将后世的农具图纸给翻出来,她是种不了农作物但她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势要将裴璟压一头。   小绿昏睡了几天后已经醒了,虽然能量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找个图纸还是可以的。   小绿将图纸给调了出来,傅星明目张胆地将裴璟的书房给占了,还神秘兮兮地不准任何人进。   裴璟笑着去了厢房,进了屋看着等候在屋里的长安,脸上的笑容消逝变得面无表情,“查出来了?”   长安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道:“是齐国公夫人,傅言腿废了,她把这账算在主子身上。至于那牵机子,那刺客矢口否认,那毒跟他们没关系。”   裴璟坐在雕花兽纹太师椅上,身子微微后倾,嘴角牵起一丝冷笑“齐国公欠了一大笔债,蔡氏还有闲钱□□。长安,将这件事透露给齐国公,想来齐国公很乐意知道知道这个消息。”手指在梨花木制的桌子上轻扣了几下,他嘴角露出一丝残忍,“既然蔡氏想要为他儿子讨公道,那我怎么也该把她口中的罪名给坐实吧!长安,找人将傅言的另一条腿给我废了。随便告诉他,这次的罪都是因为他那个狠毒的母亲,再有下次,废得可就不止是腿了!”   长安点头应是,正准备退下,就听见主子仿佛闲谈般地问起:“我出京的消息只有府中的人才知道,蔡氏她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时间还拿捏得那么好。”   长安眸子微闪,没有吭声,然后听见他继续道:“是裴钰吧!”   “二少爷大概是无心的,”长安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为裴钰说话,“他也是被利用的,要是知道蔡氏会□□,他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不知道那句话戳中裴璟的笑穴,裴璟笑了。先是轻笑,然后越来越大,长安不安地垂着头,有些琢磨不透主子笑得意思。   裴璟笑够了,慢悠悠地将眼角笑出的眼泪揩了揩,看着食指上的水渍,意味不明地捻了捻,“你怎么知道他是无心的,说不定他就是故意的呢!”   这话吓得长安一抖,心里还在琢磨他这话的意思,身体已经先跪下认错,“是奴才愚笨,主子赎罪!”   “我就给你开个玩笑。”裴璟笑吟吟地道。但是他的眼睛里满是冰冷,长安敢肯定他那话并不是开玩笑,他真的怀疑二少爷,可是他们兄弟间感情不是一向很好吗?   长安退出来的时候还在纠结这个问题,长福看着他额前冒着冷汗,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他跟长福也一同伺候裴璟好多年了,想到刚才的事,怀着几分提醒他的意味,长安拉着长福小声道::“你没觉得主子对二少爷的态度变了吗?” 第五十八章   瞧他一脸神秘,长福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你现在才知道啊!”说着还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长安震惊,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你知道我刚才,我……”   “挨冷眼了吧!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不是自认是世上最聪明的人吗?怎么这件事都没能看出来!”长福有些幸灾乐祸,他其实也是不久前才察觉出大少爷对二少爷的态度似乎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好,也因为这事犯过蠢,当然,他才不会将这事告诉长安的。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少夫人啊?”长安小声问道。以前大少爷虽然对二少爷不热情,但两人感情不错,可是现在大少爷不仅对二少爷冷淡,言语中还带着一丝丝厌恶。少夫人跟二少爷的恩怨他也知道,当初还是大少爷让他去调查少夫人的。不过那都是成亲前的事情,大少爷成亲后,少夫人肉眼可见地改变了不少,他以为她改性子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长安从小在侯府长大,受府中祖训影响,一直讨厌搬弄是非,破坏府中和谐的人。一想到活泼可爱的少夫人其实是他最讨厌的那类人,胸口就涌出一股厌恶和烦躁。   长福跟他一块长大,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所想,想到大少爷宝贝少夫人的样子,忍不住出声警告:“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少夫人心地善良人又坦率可爱,才不是那种搬弄是非的小人,你最好将你那些心思收起来,要是被少爷知道了可不会像今天这样放过你。”   长福用力地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可别犯蠢,人心隔肚皮,你知道二少爷他们就是真心对大少爷的!大少爷夫妻恩爱和睦,要是你去插一手破坏他俩感情,我长福第一个不放过你。”   “你也就随便胡思乱想了一下。”长安理亏,听了他的提醒加威胁后,嘿嘿笑了笑,“不过你说这次刺杀跟二少爷有没有关系?”   “这是主子们的事,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长福不放心地叮嘱道,“长安,我们的主子是大少爷。”   傅星将图纸画好,暗自欣赏了片刻,又生出找裴璟炫耀的念头,她已经习惯什么事都给裴璟分享,小绿看着她傻呵呵的样子,也没有拦着,最主要的是它也拦不住。   她去的时候很巧,正好碰见鬼医在跟裴璟商量事情。她不是外人,他们也没瞒着她。   鬼医这次来除了告诉他们,裴璟的血确实有解毒的功效外还带来了一个大发现。   第一次给裴璟把脉的时候他就发现裴璟的脉象有些奇怪,当时没在意,昨晚他研究毒经的时候忽然想到,裴璟之前生病其实不是病,很有可能是中毒。   “鬼幽兰,据说生于极寒之地,能让健康的人身体渐渐地衰败而查不出原因。老头子之前有幸在天山遇到过中此毒的人,那人中毒不深,老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救了回来,这小子的脉跟那人的脉有些像,不仔细摸还真的摸不出来。”   裴璟原以为自己缠绵病床是因为早产的缘故,可是现在鬼医告诉他他其实是中毒,他根本没有病。被人明里暗里地嘲笑他短命鬼,他也曾自嘲自己病秧子,可是现在想来却讽刺之极。   “前辈你确定我是中毒?”   “当然,要不是因为你这特殊的血,我也想不起这毒。”鬼医听他怀疑自己的医术,当即吹胡子瞪眼,“这毒很少见,老头子一下子没想起来也很正常,不过老头子刚确定你之前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前一段时间有奇遇,这才将这罕见的鬼幽兰给解了。”像是想起了什么,鬼医摸着胡子笑道:“丫头,你说得还真对,在这病秧子身边老头子确实可以见到很多稀有的毒药!”   “……”她当时就随便那么一说,傅星无语地看着鬼医,细声纠正道:“裴璟的病已经好了,你不要叫他病秧子。”   鬼医感慨道:“没想到你们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使毒的高手,老头子真想跟他过过招。”   “放心,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裴璟淡淡一笑,但是笑容中的嗜血让鬼医一抖,溜了一眼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姑娘,笑道:“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走了几步他又转身提醒道:“别忘了将那个高手留给老头子,我可很久没遇到这么厉害的毒术。”   听说他遭的罪都是因为有人给他下毒,傅星心疼地看着裴璟,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居然对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下毒,要不是裴璟命大……傅星吸了一口气,顺从心意地搂着裴璟,“别怕,你还有我。我不会让那人欺负你的。”   裴璟眼里荡起笑意,他将小姑娘抱在怀里,任由她安慰着自己不怎么难过的心。他贪念那种满心满眼全为他考虑的感觉,贪念那种在他为觉得冷就提前给他盖被子的温暖。   余光瞄到她手上的画,他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傅星将这画摊在他面前,“这是改良版的农具,有了这个,老农们可以轻松很多。”   “这些都是你想的?”裴璟眼神灼灼地盯着她,傅星被他看得晕乎乎地,但是理智还没有丧失,想要告诉他这不是她的功劳,但是小绿已经提前知道她的想法,抢在前面劝道:“这个时代并没有在这些东西,就算你不承认这是你想的,裴璟也会将这些当作是你的。你还不如一开始就承认算了,免得还要找其他的借口糊弄他,多说多错,裴璟这么精明,已经在开始怀疑我们了,你就不要再继续露馅了。”   傅星想到之前裴璟的话,纠结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将这成果给认下了。   “你觉得这些改良可以推行吗?”傅星歪着头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要先让工匠做出来试一试,得到准确的结果之后才好普及推广。”   傅星一想到自己能为这个时空做点贡献,心里也很激动,拉着裴璟给他细说这些农具需要注意的地方。裴璟听得认真,时不时地还会询问给一些意见。他读书很广,稍微一点就掌握了这些要领。   听她介绍完这些农具,裴璟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我想将这些东西交给太子,你会不会介意啊!”   这次刺杀后他深刻意识到自己需要权力,而鬼医刚才告诉他中毒的事,裴璟知道侯府还有个人随时看着他,他不会让他得势的,所以他不能走侯府路子,而科举又历时太长,他等不及,只能借太子的势,这图纸是他给的诚意。   睿王最近不知受何人点拨,干了几件震惊朝野的大事,而太子却接连办坏了好几件事,被皇上在朝堂上训了个狗血淋头,太子党也被打压地厉害,急需做点什么破了这颓势。   太子和皇后娘娘对裴璟不错,所以他还想借这图纸让太子一党稍微喘口气。   傅星不认识太子,但她相信裴璟,而且皇后娘娘还让周妈妈给她撑腰送礼来着,傅星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这些图纸够吗?我还可以画水车的图纸,水车可以让引水灌溉。我看了下这周围的老农们灌溉还需跑那么远挑水,要是水车造出来了,就可以省很多力。我们还可以造出滑轮,到时候拉东西也不用费那么大的力气……”   裴璟听着小姑娘嘴里吐出的各种奇思妙想地点子,越听越心惊。小绿没想到自己就打了会儿瞌睡,自家主人又把老底给漏了,看着裴璟那危险的眼神,小绿连忙制止道:“主人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我们待会儿就圆不回来了,你看裴璟的眼神很不对劲,你还是想想怎么把这关给过了。”   傅星回神,看着裴璟古怪地眼神,心虚地闪了闪眼睛,干笑地解释道:“那个……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具体的还要靠工匠们商量实践。”   小绿看着她的表现,生无可恋地仰天长叹,这话说出来它都不信,肯定糊弄不了裴璟,这下他们要掉马了。   裴璟盯着傅星看了一会儿,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这样没有反应反而让傅星感到奇怪,她小声试探地问道:“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小绿还在悔恨自己刚才没有拦着她,结果她又作死犯了蠢,主动问裴璟有没有怀疑自己!   它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小绿闭着眼睛不忍再去看她的蠢样,她还总是骂自己蠢,结果现在不仅将自己的心给了裴璟,而且基地的秘密也即将不保,小绿木着脸在空间操作器上快速设置了一些程序,关于基地的事它设置了禁令,傅星想要将这个秘密说出去对方也未必听得到。   “这些想法咱们慢慢来实践,不急!”裴璟不紧不慢地说道,“咱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小绿长吁了一口气,看着笑得傻乎乎的主人,又看了眼眉眼温柔的裴璟,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有叹完,就听见裴璟又说:“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但是星儿,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有信心等你全身心信任我,主动将秘密告诉我的那一天。”   看着笑得牙不见眼的主人,小绿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它很庆幸自己刚才给傅星那个傻妞下了条禁令,不然早晚被这病秧子给哄得晕头转向,他们的秘密很可能会被傅星主动捅出去。 第五十九章   小绿的心思傅星并不在乎,她现在满心都是眼前这人,面如冠玉,眸如漆星,她第一眼就觉得这男人该死的合她心意,如今听到他说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合她心意,明亮的眸子弯弯,傅星笑的有些挑衅:“那我就等着那一天!”   她这话不仅承认了她确实有秘密瞒着他,同时也承诺了她不会离开他!   裴璟看着手上的图纸,笑了。笑容里的势在必得也懒得掩饰,因为他有信心将这话变成真的。傅星见他脸上那自信甚至自傲的神情,非但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更加欢喜,她喜欢他脸上那种迷人骄傲的光芒。   小绿看着自己眼前又一次出现马赛克,气得哇哇大叫,蹲在角落里怀疑人生,他们不是在讨论秘密的事吗?怎么变成了这样!就欺负它一个孤家寡人,呜~他也要找个伴。   傅星将图纸送给裴璟就撒手不管了,带着红枣花生她们在庄子里找乐子。她原本还想去附近村庄里转转,但是青叶担心又遇见刺客,拉着红枣她们一起劝她歇下这念头。   裴璟这几天除了找工匠做农具之外,还帮她种各种农作物,他们的人手就那么点,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了。傅星的要求被满足了,她也就很好说话,青叶她们一劝她就歇了那念头。   庄子虽然不小,但是傅星逛了十来天已经将庄子逛得差不多。最初的新鲜劲儿一过,傅星终于良心发现,看着整日回来瘫软在床上的裴璟,生出了跟鬼医学推拿的念头。青叶虽然会按摩,但是那都是最基础的,在以前或许足够,但是最近这几日裴璟在田里一劳作就是几个时辰,运动量太大,简单的按摩已经不能纾解他的疲倦。   “那干嘛那么拼?其实我不着急的,慢慢来。”傅星揉着裴璟的肩膀埋怨道,“你休息几天吧,小心把身体要给折腾坏了。”   裴璟拼命种植的这几天小绿成了最大的获利者,不仅收获了不少绿植能量将自己的能量填满,它给基地运输了好多农作物,还得到院长的赞扬。如今它整个人都仿佛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裴璟再拼命多干点,可是傅星却拖它后退,劝裴璟休息,小绿就不高兴了,“主人,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裴璟要是休息了我们的任务要怎么办?”   “任务又不会跑,慢慢来就是了,要是累坏了裴璟,以后谁帮我们种绿植啊!”傅星看不惯小绿满心都是任务,几乎是它的话一落就直接怼回去。   “他身体里有能量球,怎么可能累坏!”   “但是裴璟是人,不是机器人!”   小绿:“……你又人身攻击!”   不去管它的控诉,傅星继续劝道:“那图纸是我自愿给你的,你不用觉得愧疚或者亏欠。你说过咱们是夫妻,你我不分彼此的。”   “可是~”如墨的眼睛荡着笑意,裴璟故意拖长声音,“咱们要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侯府里恐怕就没办法种这些农作物,……”   他这话一出口,刚才还劝他休息的傅星态度立马变了,“做任何事都应该一鼓作气,要是那口气彻底松了,要想重整旗鼓可就难了,所以裴璟你加油,再坚持几日,等回了侯府再慢慢休息。”   裴璟抻了抻有些酸痛的身体,一把将这善变的小姑娘抓在怀里。图纸上的农具被工匠们做了出来,经试验发现确实很好用,能够大大节省老农们时间和精力,他已经将这些农具拿给太子。   这几天他在农田里劳作确实抱着几分弥补小姑娘的心,他知道她在乎自己种的东西,那他就多种点给她。除此之外,他也是为了感受一下农具改良前后的差异,到时候太子问起他也能说得详细具体。   裴璟看着怀里笑得讨好的某人,眸子微动,用力地撸了把那乌黑的秀发。庄子里的女眷都是一些农妇丫鬟,她们的发髻简单素雅,傅星虽然喜欢艳丽的衣服,但是对于头饰发髻一般要求简单,在侯府的时候顾及着少夫人的身份,但是到了庄子,她就无所顾忌,让红枣随便弄了个简单的发髻,这正好方便裴璟,有事没事的时候在她头顶上撸一把。   “裴璟,都给你说了好多次,不准碰我的头发,”傅星从他的魔爪下逃了出来,恶狠狠地警告。裴璟扬眉,笑着点点头,只不过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敷衍。   傅星气急,跳在他身上抓着他的头胡乱地揉着,看着漂亮的发髻在她的手下乱成一团,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她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要是你在不遵守承诺乱摸我的头发,我就像这样摸回来。”   “好啊!”裴璟一把将她抓在怀里回敬她刚才的报复。看着彼此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两人相视一笑。   裴璟照例去了田里帮她种蔬菜,傅星就去骚扰沉迷毒经的鬼医,跟着他学习灸针按摩。看在她虚心求教的份上,鬼医跟她讲了一遍各大穴位后就扔给了她一本医术,让她先把这上面的穴位认清楚,之后再教她推拿按摩。人体那么多穴位,等她全记住恐怕已经回了侯府,她学这个是为了帮裴璟纾解这几日的酸痛,等会了侯府裴璟又不像现在这般拼命种菜,她那个时候学会也没用啊!   傅星随意翻了翻就放弃了,磨着鬼医要学推拿,鬼医的心思全放在毒经上,没功夫搭理她,被她骚扰烦了直接拿出蛇想吓跑她。   花花绿绿的小蛇对着傅星吐着芯子,鬼医得意地等待着小丫头惊恐的表情,但是他没有等来傅星的惊恐反而等到的是自己的惊讶,因为小丫头不仅将蛇抓着摸了摸,还一脸高兴地将它团成个圈放在手上。   “你不怕?”鬼医看着被弄成各种形状的小蛇,故意恐吓道,“它是活得,有毒的,会咬人!”   “我知道!”傅星笑着抓着蛇的七寸,将它猛地伸到鬼医眼前,因为太过突然,鬼医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傅星恶作剧成功地哈哈大笑,又将蛇物归原主。   将蛇放好,鬼医看向傅星的眼神亮堂堂的,“丫头,你怕不怕蝎子□□这些毒物?”   “不就是些虫子吗?有什么好怕的!”她在蓝水星球选拔志愿者的时候专门做过这样的训练,傅星不以为然地从他装毒物的坛子里拿出了一条绿油油的小蛇把玩,这季节天气炎热,这些冷血动物身上冰冰凉凉地最是舒服了。   鬼医眼珠子一转,诱哄道:“嘿,丫头,要不你跟老头子学毒术吧,要是你家病秧子又中毒了你还可以帮他解毒。”   将小蛇放了回去,她摇头拒绝,裴璟现在身体百毒不侵,她学那毒术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学推拿按摩。   “老头,你叫我学针灸推拿吧!”   针灸推拿这是大夫的基本功,随便找一个大夫都会,既费时又费力还体现不出他的医术高明,他才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鬼医一听傅星又在这事上跟着自己磨,顿时翻脸无情,埋头研究自己的毒经,假装没有听到她的任何话。   鬼医下定决心不教她,傅星磨了一阵就放弃了,拿着他给的医术去找隔壁的刘大夫,虽然他解毒功夫不怎样,但是针灸按摩已经不错,不然她就要怀疑他是怎么混到太医院的。   刘大夫并没有让她失望,傅星学完后就准备在裴璟身上试验。因为她摸了蛇,青叶她们说什么都不肯让她碰她们,她们是女子胆小怕蛇她也理解,但是裴璟一个大男人问什么也怕啊!   傅星看着离自己几米远,一脸防备的裴璟,很难想象刚才他们还亲亲热热的腻在一起,像往常一般闲聊着。傅星喜欢跟裴璟分享自己每日的所见所闻,所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鬼医,聊到了她吓鬼医的事。然后裴璟一听说她的手碰了蛇,直接跳起来远离她。   “你怕蛇?”傅星看着自己还没有落下的手,又看着一脸警备的裴璟,讶然道。   裴璟原不想承认,但是想到傅星的性子,他还真怕她会哪天放一条蛇在屋子里,想到那样的场景,他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问道:“怕蛇很奇怪吗?”   “不奇怪,但是蛇那么可爱,又凉又滑,摸着可舒服了。我还想着你要是不怕蛇,我就在咱们屋子里养几条没毒的。”傅星略带遗憾地说道。   裴璟光听着她的描述都感觉头皮发麻,心里庆幸她提前问了自己,要是她无声无息地在屋里放几条蛇,哪怕是没毒的,他恐怕再也不想踏入那房间了。   傅星再三保证自己以后绝不碰蛇,裴璟这才放下心靠近她。因为这件事,他们夫妻俩当晚没有搂在一起睡。   “你看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还是放点心在任务上吧!”小绿看准机会就怂恿傅星,这几天时不时来个马赛克,它一个孤家寡人受到的伤害不以计数,想找个伴都找不到,那就只能拆CP。   “我不是在劝裴璟种绿植吗?既然恋爱任务两不误,我为什么要放那么多心在任务上。”   小绿说不过她,只能蹲在角落里生着闷气。好不容易气消了再一看屏幕,刚才还各睡一边的两人又不要脸地搂在了一起。   哼,它也要找个伴抱着睡觉,小绿捶着怀里地抱枕冷哼。 第六十章   傅星学推拿按摩的时候偷了个懒,只记推拿手法和一些常见的穴位,因此学得很快,没过两天就出师了。   鬼医知道她不怕毒物,就一直想要将她诱拐成为他的徒弟,让她学毒术。见识过鬼医的医术后,刘大夫一直想拜他为师,可是鬼医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收他为徒,而傅星却入了鬼医的眼,刘大夫羡慕之余也不忘劝说她拜鬼医为师。   傅星原本还想在药房里待几天学习巩固一番,但是这两人齐上阵一起劝说,她不堪其扰,拉着红枣她们跑了。   在庄子里闲逛了一会儿就听见婆子们议论庄子又来了个大人物。前几日裴璟曾告诉她,他们在这庄子里住不了几天,如今一听来了个大人物,她还以为是侯府派人来接他们回去的,也没去管这大人物,随心所欲地闲逛着。路过一游廊,她被清雅的小花给吸引了,蹲下慢慢欣赏着,她看得入神,并没注意到对面来了一群人。   小姑娘琼姿玉貌,眉目如画,一双明亮的眸子极具灵气,眼睛不眨地看着那清淡雅致的墙角花。   “阿璟,那是你夫人吧!”一玉冠华服的男子用扇子指着傅星问道。   裴璟还没有回答,一旁的毓茹郡主就抢先回道:“殿下,她就是傅星,裴大公子的夫人。”   那华服男子侧目,裴璟温润一笑,点头承认:“回殿下,那是内子。”   与此同时,傅星也歪头看到了他们,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毓茹郡主提着裙摆轻声喊了声“殿下!”   “阿璟在这里,你还担心他夫人不过来吗?”   裴璟顶着两位贵人揶揄的眼神,朝蹲在的小姑娘招招手,傅星拍了拍手,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就站在裴璟旁边。   裴璟看出她有些拘谨,笑着向她介绍那华服男子。单一眼傅星就知道这男子身份不简单,虽然他笑得温和,已经将气势收敛了很多,但是那举手投足中的贵气和威严还是泄露了出来,现在听到裴璟告诉她这位是太子,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不吃惊,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   傅星的名声太子略有耳闻,裴璟婚事初定时他还为他叹惋,阿璟有才有貌,这样一个泼辣粗鄙的女子实在配不上他,但是听周妈妈说傅星本人并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他心里稍稍放心,如今一见到真人,心里最后那点抵触也没了。一个钟灵毓秀,一个温润端方,两人虽然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但是眉眼流转之间,还是感受到他们的恩爱。   阿璟能找到心爱的女子相伴,他跟母后也就放心了。   太子毕竟是外男,傅星得了太子几句夸奖之后,就矜持地告退。毓茹郡主也趁机溜了出来,她心里有很多话,但是找不到人倾诉,他们都不能体会她的感情,只会一味地劝她坚持或者放弃。她需要的不是劝说,她只需要将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倾诉出来。   本来有很多话想要倾诉,但是当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毓茹郡主却不知道怎么说,看着傅星好久,话还没想好,眼泪就先流了出来。   傅星最怕人哭了,尤其是漂亮的美人,“你别哭呀,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你这样哭得我心慌。”   看着她温柔地将自己脸上的泪珠擦干,毓茹郡主所有的情绪像是有些宣泄口,“傅星,裴钰他纳妾了!”   “哦!”傅星没有多意外,但是顾及面前这人的心情,她义愤填膺道:“什么?裴钰纳妾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毓茹郡主听了她的话更伤心,刚才还是轻声哭泣,结果现在立即变成了嚎啕大哭,而小绿原本在空间里玩着光脑,一听哭声也跟着一起嚎。脑袋外面和里面全是哭声,吵得傅星脑仁一阵一阵地疼,抱着头大叫一声:“闭嘴!”   小绿闭嘴,毓茹郡主含着眼睛巴巴地望着她,打了个哭嗝之后,抽咽道:“傅星,我以为不吭声不理会,他们就会断了,可谁知道那个贱人那么不要脸,顶这个妾室的名号也要抢先一步嫁给裴钰。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傅星“啧”了一声,“你看看你现在这疯狂的样子,那么刻薄的话居然是从你毓茹郡主口中吐出来的,毓茹,你还要坚持吗?就是变成你最讨厌的那一类人也在所不惜吗?”   毓茹的心有一瞬间的动摇,意志也没有从前那么坚定了,“当然,他是我的梦,嫁给他是我这辈子的执念。”   “你才多大点啊,这辈子还早,你先别下结论。”傅星轻笑,将手帕递给她,语气变得认真,“既然你喜欢他,决定跟他共度一生,那你就要学会接受他所有的不好,包括纳妾。假如你觉得接受不了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我能就是他纳妾,可是为什么那个人是傅敏?”   “他的心不在你身上,是傅敏还是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吗?”傅星看着情绪激动的毓茹郡主,慢悠悠地问道。   毓茹郡主沉默,片刻后她道:“傅星,我现在很伤心,你就不能说说好话安慰安慰我吗?”   “我劝你放手你说你放不下,这条路是你自己选得,我安慰你之后这些事就不存在吗?”傅星给她倒了杯凉茶,“你选择了裴钰就是选择了一条不好走的路,委屈难受多正常啊,先喝口水吧,以后哭得时候还多着呢!”   “傅星,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毓茹郡主拔高声音,恨恨地盯着她。   自知失言的傅星闭嘴,乖巧地给她顺气。就听见她又问道:“傅星,你是怎么抓住裴璟的心的?你教教我。”   “啊!我也不知道哎。”傅星自己其实都是一头雾水,她就平日里正常跟裴璟相处,然后不知不觉就熟悉了彼此,真要让她说出来她也说不清楚。   毓茹郡主瞧她确实懵懂茫然的样子,又换了个话题问:“现在裴璟身体好了,会有很多女人想要自荐帘席,要是他纳了妾你怎么解决?”   “裴璟他才不会纳妾呢!”傅星想也没想就反驳她的话。   “我是说假如,假如裴璟纳妾,你该怎么办?”毓茹郡主柔声安抚道。   “我也不知道。”傅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看着毓茹郡主一脸期待的表情,她想到后世不知道哪里看到的话,随口一说应付过去,“他找女人,你就找男人,要是不想找的话就阉了他。女人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毓茹郡主听过很多离经叛道的话,但是她这一句也太过大胆,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傅星,你这话裴璟知道吗?”   “之前不知道,之后应该会知道吧!”   “你放心,刚才那话我绝不会说出口的。”毓茹郡主很义气地拍着胸口保证道,“裴璟绝不会知道这话的。”   “不,我准备今晚就告诉他。”傅星淡笑道,“我没打算瞒着他。”   “你傻啊!这话说了你就不怕他接受不了而远离你。到时候你们夫妻感情破裂可不能怪我。”   “裴璟虽然小气,但是他答应我不纳妾的,所以我刚才的话也就说说而已。”傅星对于裴璟还是很有信心的,她知道裴璟对自己有占有欲,而她对裴璟也有独占欲,要是他真的触碰了她的底线,她才不会委屈自己呢!   毓茹郡主还想再劝一句,但是看到傅星一脸笃定的样子,心里忽然冒出几分羡慕,不再揪着这个话题。   太子在庄子上待了半天就走了,毓茹郡主也跟着一起离开。   琉璃罩灯发出清幽的光,两人像往常一样睡着,傅星闭着眼睛还没睡着,就听见旁边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你已经知道了?”   傅星睁开眼看着他,就听见他补充道:“裴钰纳傅敏进府的事。”   “哦!这件事啊,”傅星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裴珠跟我说了,就我送她琉璃珠那天。”   来庄子就是为了瞒着她这件事,花了那么大的功夫,结果人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裴璟哭笑不得,“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你也没问啊!”傅星回答地理所应当,“你要是问了我肯定会给你说的,我没有瞒你。”   “我知道。”裴璟拍着她的后背,沉默了一小会儿又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困,咱们早点睡吧!”傅星闭着眼睛往他怀里钻,片刻后,她猛地推开裴璟坐起来,用软枕砸他,“裴璟,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你起来咱们说清楚。”   裴璟还以为这事翻篇了,没想到小姑娘反应慢,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裴璟抓着软枕,抬眼瞧着她,即使是嗔怒之中,那双眼睛依然晶莹璀璨,明净清澈,眼波流转之间,别有一股动人之气。   看着这样生动灵气的傅星,裴璟突然涌动着一股强烈的渴望,他想把她吞入腹中揉为一体,让她全身心都属于自己,那样他就再也不会胡思乱想想东想西的。   如墨的眸子幽深晦暗,傅星的手慢慢停了,本能地察觉出危险,身子还没来得及后退,就被裴璟扑倒。四目相对,她能清楚看到他眼中克制不住的情·欲,紧接着汹涌而刺激的亲吻袭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吞了,大脑昏沉沉的,她只能凭着本能去回应…… 第六十一章   天色大亮,清晨的朝霞已经退去,明媚的阳光挂在正中,又是一个艳阳天。青叶看着院子里绣花的红枣,凑在她身边闲聊道:“你说少夫人怎么这个时候还没起床,她昨日不是还念叨着早点去张嫂家看兔子的吗?”   “我也纳闷呢,按道理少夫人往日这个时辰早起来了,今儿怎么还没叫咱们去伺候,厨房那边的早饭早就做好了,半刻钟前就派人来问什么时候送来,要不咱们进去叫醒她,再睡下去一早上就过去了。”   而她们口中的少夫人其实早就醒了,正躺在床上怀疑人生。   “小绿,你说裴璟是不是不想跟我生崽崽?”这问题傅星已经想了一大早上了还是没想明白,都说当局者迷,她只能求助旁观者小绿。   被马赛克折磨了一晚上,如今还要被她秀恩爱折磨,单身机器人小绿拒绝说话。   这些闺中事不好给红枣她们说,而她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就只有小绿了,所以小绿不说话,她就逼着它说。   被骚扰得没了脾气,小绿愤愤地横了她一眼,“还能为什么,你家裴璟不想跟你生崽崽。”   “啊,崽崽那么可爱,他为什么不喜欢啊?”在蓝水星球,幼崽是十分珍贵的,那代表着一种延续,傅星也喜欢幼崽,又香又软的,抱着可舒服了。   “他或许不是不喜欢崽崽,他只是不喜欢跟你生崽崽。”小绿记恨她给自己塞狗粮,誓要将它的拆cp 事业坚持到底,逮着机会就抹黑裴璟。   其他事情上傅星可能会反应慢一点,但是在裴璟喜欢自己这件事上,她是信心百倍,所以小绿说裴璟不喜欢跟她生崽崽她就知道它在胡诌。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小绿啊,我看你是在空间里待得太舒坦了吧!你有那时间说裴璟坏话还不如多充会儿点,省得下次再需要你的时候又没能量。”   计谋被戳穿,小绿略有些遗憾,眼珠子一转它又胡诌道:“或许不是裴璟不想跟你生崽崽,而是他不能。”   “什么意思?”   她的视线让小绿一虚,但是想到自己昨晚上受的折磨,目光瞟闪,它说道:“裴璟喝了这么多的药,是药三分毒,说不定这些药将他某些男性功能给损坏了,”见傅星还是没听懂,它直接了当地道:“简单来说,就是他不举!”   “胡扯,你才不举呢!”傅星被它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维护裴璟:“你个机器人懂什么啊!别整天瞎说。”   “那你说裴璟为什么不跟你生崽崽?”小绿被她又一次歧视也不在意,不慌不忙地跟她分析。   傅星:“……”她要是知道就不会这么纠结怀疑人生了。   在小绿有理有据的分析下,傅星终于被它说服了,相信了它的话。身体出了毛病就要吃药,傅星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完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去找刘大夫开方子。   刘大夫一见她又开始劝她学医,傅星木着脸让他开方子。大概是她的表情不太高兴,虽然疑惑她要这男子的补药有何用,刘大夫还是忍住没多嘴问她。将药方写好就给她抓药,隔壁的鬼医闻声赶来,絮絮不停地劝她当徒弟。无论他说得如何口干舌燥,傅星从头到尾一个态度:没兴趣!   鬼医说累了,端起桌上的茶润润喉咙,眼睛一瞥药方,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丫头,这药方……病秧子的。”   “都说了不准你叫他病秧子。”   “哈哈~”她这是直接承认了,鬼医乐了,拍着桌子笑弯了腰,好半响才道:“他都不行,怎么不能叫病秧子。丫头,你给我学医,到时候像这种私密的病你可以随时开药方。”   刘大夫正在抓药,听见鬼医的话,惊得手一抖,手上的药就撒了出来。要是以前他准保一脸心疼可惜,但是现在他的脑子被鬼医透露的秘密给吓到了。作为医者,他见过不少男子有隐疾,但是大少爷光风霁月,如翡君子,一想到他居然跟这隐疾沾上,清风明月的形象轰然倒塌。   红枣她们也被这秘密惊得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后眼眶就红了。她家主子好不容易才熬到大少爷病愈,眼看好日子就要来临,结果大少爷又有了这隐疾。   傅星自己倒没什么感觉,蓝水星球的医院还有男科呢!她凝眉斜了眼笑岔了气的鬼医,又将目光定在傻愣着的刘大夫身上,催促他快点将药抓好。裴璟要不了多久就要回来,她得在他回来之前将药煎好。   身为医者,要有严格的职业操守,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准透露患者秘密。但是鬼医是个不合格的医者,怀着看热闹的想法,他将这事告诉了裴璟院里的人,于是全院的人都知道大少爷身有隐疾的事。   天气炎热,裴璟回到庄子发现下人们看他的眼神很奇怪,若有似无的打量,偶尔小声嘀咕。裴璟想忽视都难,看着自己跟往日一般的打扮,他脚步一顿,低声问道:“我吩咐的事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长福保证道:“主子放心,这事是我亲自做的,绝对没有其他人知晓。”   他的办事能力还是值得相信的,裴璟满意的点头。   裴璟回院子傅星也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药已经煎好了。又将药检查了一遍,端着药就往书房走去。   裴璟洗完澡就坐在书房看长福收集来的书。长福刚守在书房门前,就见长安一脸神秘地招手,示意他过去。   “你知道吗?咱们大少爷不举!”   “你胡说八道什么,主子是你能随意编排的吗?”长福冷着脸呵斥道。   “不是我胡说,现在院里都传遍了,而且少夫人还去找刘大夫开药方。”长安小声辩解道。   长福被他话一惊,正要询问清楚,就见他们话中的少夫人端着药迎面而来。   “长福,裴璟在里边吧?”   长福还在消化长安说得那个大消息,没有回答。傅星端着药就径直进去,裴璟的书房她一向是自由进出的。   待长福回过神,她已经进去了。长福暗叫了一声不好,看着伸着头一脸八卦的长安,捂着肚子道:“哎哟~”   “你怎么了?”长安回头看着一脸痛苦的他,出声问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忽然疼了起来,要不你先帮我看着点,我找刘大夫看看。”   他表现得十分难受,长安想着这也不过是顺手的事,笑着答应了。长福弓着身子走到他看不到的角落,立即直起身子,哪还有刚才的痛苦之色,他回头看了眼长安傻乎乎地望着书房里,心说兄弟对不起啊,接下来的场面有点危险,他还是早点躲远些。   裴璟读过万卷书,可是这种书他从来没有看过。才看一眼他就迅速将书一扣,呼了一口浊气,热意慢慢爬上了他的俊脸。他从小身体不好,夫妻床帏之事他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个大概,因此昨晚他跟星儿都动了情,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却不知道。所以他一大早就吩咐长福收集这些讲男女之事的书,昨晚那样的尴尬经历一次就够了。   压下心底的羞涩,他又翻开书继续研读。开始的时候觉得难以接受,但是定下心读下去,将书中的两人幻想成自己跟星儿,他慢慢地沉入其中。   傅星来的时候他正看得入迷,脑子里全是那些绮丽羞耻的事实,而跟他做那些事的对象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裴璟素来淡定的脸上染上慌张,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心虚,俊美的脸上绯红一片。   傅星已经走了进来,来不及思考,他随手将书案上的几张宣纸盖在上面。   “你很热吗?”傅星看着他脸上的红晕,她这一说,裴璟稍平缓的心又泛起涟漪,特别是她将她细嫩的手覆在他的额上,书中那些旖旎的画面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心里的□□越来越不受控制,在自己失控的前一刻,裴璟强迫自己转移视线,眼睛瞄到她手上黑乎乎的中药,“这是?”   “哦,这是刘大夫给你开的补身体的药。”傅星笑吟吟地将这药送在他面前,补充道:“你身上的毒才刚解,又一直忙着种菜,专门给你补身体,我亲手熬的,你尝尝。”虽然不是她动的手,但她全程监督,这样算下来也相当于是她熬的。   她最后那句话让裴璟很感动,就算是毒药他也要喝,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可是当他接过药,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这碗药怎么也入不了口。   这药他没喝过,但是他知道这是治男子隐疾的药。   “你怎么不喝啊?”傅星瞧他将这药都送到嘴边又端走了,没忍住问道:“你是不是嫌弃刘大夫医术不好啊,不用担心,这药方鬼医也掌眼了,说这药方上的药对你最有效。”   “鬼医也知道了?”   “我找刘大夫讨药的时候,恰好碰见鬼医,然后他一眼就认出了这药是干什么的。”傅星还想再将院子里的人都知道这药的事告诉他,但是看到他不淡定的神情,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没病!不需要喝这药。”裴璟脸上绯红,但这次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傅星见他脸色不好,心想他这是在维护他男人的尊严,她善解人意的道:“裴璟你放心,就算你真的不行,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第六十二章   她的眼神清澈而真诚,显然这是她的真心话。裴璟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胸腔的那口怒火压下,他挤出笑容,尽量使自己表现得友善:“星儿,谁告诉你我不行的?”   “我自己猜的。”他的声音温柔而清冽,让傅星产生自己猜中的错觉,怀着一种邀赏的心思,她弯着眼睛答道。   她这话一落,裴璟脸色一凝,未几,他半眯着眼睛道:“你猜的?”   看着步步紧逼的裴璟,听着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傅星咽了咽口水,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裴璟不着急,像是捕猎一般,将猎物逼到陷阱里。她退裴璟进,两人始终留着半寸距离,直到傅星没有退路,身子抵在书桌上,猎人裴璟才慢慢将猎物圈在怀里。   裴璟黑眸凝视着怀里的小姑娘,语气森冷而危险地问道:“我不行?”   傅星已经慌了,胡乱地摇摇头。裴璟偏着头笑了,凑在耳边语气暧昧道:“你要不要试试?”   他这话吓得傅星手一哆嗦,忙说道:“你行!你最行!你天下第一行!”与此同时她飞快地收回手,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将书案上的书籍给带了下来。   裴璟还未细想她的话,书案上的书掉了下来,他刚才看的书赫然就在其中,且刚好翻到那页有图画。眼皮一跳,在傅星看过去的时候他迅速将书捡起来。大约是太过紧张,他失了往日的镇静,虽第一时间将书捡了起来,但是他的神情和动作太反常,傅星疑惑的看着他:“这些书?”   “一些四书五经。”这些日子傅星读书识字就是用的这类书,如今除了学习之外,她一点都不想看这类书,裴璟深知她这点,所以故意这样说。   傅星一听眼里的兴趣果然淡了不少,又开始从他书架上选其他书看。话题岔开,裴璟提着的心慢慢放松,将手上的书放好,而选书的傅星见他没有继续问刚才的问题,那慌张的心也慢慢平复。   裴璟的话骗得了单纯的傅星,但骗不了有作弊器的小绿。在傅星选书的时候,小绿清脆的声音说道:“主人,你不要跟裴璟好,他刚才撒谎骗你,那书才不是什么四书五经呢?屏幕上都打了马赛克,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书。没想到裴璟居然是这样的人,主人你还是不要跟他在一起了。”   傅星挑书的手一顿,回头看了面如冠玉的裴璟,对方给了她一个如沐春风的笑意,傅星忽然没忍住笑了,余光不着痕迹地瞄了眼他放好的不正经的书,又收回视线继续选书。   她眼中的讶然让裴璟生出不好的预感,眼睛若无其事地瞟着他刚才看的书,还没有收回视线,就听到小姑娘突然来了句:“其实我们可以一起看的。”   突然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裴璟心一骇,忍不住怀疑她是否已经知道自己看那种书。傅星并没有让他猜测多久,直接将话挑明,“裴璟,我陪你一起看春宫图。”   吓得裴璟心里一咯噔,心里存着侥幸,他道:“现在没有这书,我待会儿让长福去买几本回来,等有了书咱们再看。”   “那不是就有吗?”傅星回头用下巴指着他放书的地方,“何必麻烦长福再跑一趟。”   裴璟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没了,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将书翻开,他闭着眼睛不想面对这尴尬的现实。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含蓄的,傅星随意地将书翻了翻就合上了,绘图的人画工粗糙,没有她在蓝水星球看得视频清晰。她语重心长地劝道:“裴璟,虽然你成年了,但是这种书看多了不好!”她当初也只是看了一小会儿视频,还是上生理课的时候。   第一次看这种书就被抓到了,裴璟不想说话,听到小姑娘的劝诫,他直接夺过书将它撕了扔在废纸篓里,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傅星静静地看着他扔书的全过程,眼神一顿,似是想到什么,她问道:“你昨晚是不是不会啊?”   “傅星!”裴璟咬着牙看着她,脸上绯红一片。   “那你为什么突然看起了那种不正经的书啊?”没有理会他的警告,傅星继续问道。   不想再继续揪着这个话题,裴璟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不给她丝毫反应的机会,低头,将那吐出惹人羞耻的话的小嘴给堵上。   再一次被马赛克折磨,小绿在空间气得哇哇大叫,但是傅星沉迷于亲吻,自动将它屏蔽。   一吻完毕,傅星目光晶莹透润,眼含秋波,娇羞中带着流动的美。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裴璟心头微动,低头再一次堵了上去,相比于前一次带着恼怒和羞意,这一次他吻得更投入,也更情动。   书中的那些旖旎的画面争先恐后地转出来,裴璟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想要的也更多……   “病秧子,老头子来给你看病了?”一道响亮的声音打破了旖旎的气氛。   被人打扰好事,一向脾气不错的裴璟此时也略有些不满。看着怀里这人眉宇间的春意,眸子微暗,伸手将眼尾的水雾擦掉。   她的眸子更润了,懵懵懂懂的眼睛比刚才更加撩人,勾得裴璟心底的热意更甚。喉间不自主的动了动,裴璟将那双引人犯罪的眼睛蒙着。   外面鬼医和长安的说话声传来进来,傅星挣扎着从他怀里推出来,将微乱的衣服整理好,又将他的衣服理了理。   他们是夫妻,这种事名正言顺,可是看着小姑娘的表情,裴璟忽然冒出一种偷情的感觉,被自己这个古怪的念头逗笑了。   长安尽职地守在门外,鬼医在门口跟他纠缠了半天才找到机会溜进来。屋子里两夫妻相对而坐,各自手上拿着书看着,瞧着一切是那么的自然。   “既然病秧子你在房里看书,怎么不吱声啊?”鬼医埋怨地走了进来,眼睛迅速的打量着屋里的一切,最后目光停在那碗已经凉了,黑乎乎的药碗上。   “哎呀,这药都凉了你怎么还不喝啊,这是小丫头专门给你熬的补药,你可不要辜负人家的心意。”鬼医揶揄地看着裴璟,还故意不嫌事大地将药碗送到他手边。   已经知道这是个乌龙的傅星借着书的掩饰,偷偷觎了眼裴璟,他神色淡定,没有丁点不自在,傅星松了口气。   裴璟将药碗端起来舀了舀,“这药确实是好药,但是璟不需要,前辈若是喜欢的话,璟可以让青叶帮你多熬一些。”   “我也可以帮忙!”傅星自告奋勇道。   “去去去,小丫头就别添乱了。”鬼医嫌弃地冲傅星挥手,“你这病秧子坏得很,老头子一把年纪的你还不放过。嘴皮子利索不得了啊!你们夫妻俩就知道欺负我一个孤寡老人。”   “裴璟这是实话实说。”   鬼医一噎,心想不能被他们夫妻俩打败,眼珠子一转又道,“你们夫妻成亲这么久还没圆房,要不要老头子帮你们一把,这补肾壮阳的药老头子药房里不少,那些闺房秘药老头子也会配,保证对身体没有一丝伤害。要不要老头子给你们弄点?”   裴璟淡定的神色终于挂不住,声音略有些阴沉:“不用!”   扳回了一局的鬼医满意地欣赏裴璟那副面如墨玉的表情,在他生气前连忙补救道:“老头子这是跟你们开玩笑呢,你又百毒不侵的,我就算给你弄了那种药也没用啊。”   “那种毒他身体也可以解啊?”他俩交锋傅星在一旁当观众,一听鬼医说这话,没忍住插了一句。   “当然!”鬼医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小丫头我跟你说,他那血可神气了,什么奇毒都可以解,更别说那小小的魅香春毒。”   “这么厉害!”傅星一想到是自己给了裴璟这奇遇,胸口微微发烫,歪头看了裴璟一眼,嘴角翘起。   裴璟一言难尽地看着明显关注错误的傅星,眼睛微凝,语气警告道:“鬼大夫,璟知道你医毒双绝,但是你现在是星儿的人,要是你胆敢给她下毒,璟就算死也要拖着你陪葬。”   “对哦,老头,你不准对我们自己人下毒,否则我就将你药房的那些毒虫全给你扔了。”傅星也从刚才那个话题跳出来,严肃而认真地威胁着鬼医。   鬼医药房里的那些毒虫是他的宝贝,花了他几十年才培养成功的。这次来庄子上住,还专门让长安去药铺给接来。   虽然这是威胁,但是因为有裴璟的那个警告在前,傅星这个威胁太过温和,鬼医暗笑,假装露出被她恐吓住的样子,连声说不会,“我怎么可能会给自己人下毒呢?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头子也不会这么干的,不然小丫头就该生气了,你不跟我做好朋友那我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傅星被他这句话哄得高兴,努力压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她板着脸道:“你知道就好,要是你真的乱下毒,我就不跟你做好朋友了!”   裴璟看着被鬼医哄得眉眼开心的小姑娘,被她的傻样也逗笑了。书房里笑声一片,这场因误会而闹出的风波终于过去了,而定北侯的生辰也即将来临,也就意味着他们在庄子里的日子结束了。 第六十三章   傅星他们是在定北侯生辰的前两天回侯府的。天蒙蒙亮,空气中裹携着山里的雾气,趁着这时候凉爽,一群人开始收拾东西。马车上除了他们自己的东西外,还有老农们给裴璟送的农家特产和干货。   傅星坐在马车上,歪着头挑着帘子看慢慢远去的庄子,久久没有收回视线。别说她,就是裴璟在这庄子上种了几天田,跟那些老农打了几天交道,心里也略微不舍。   给她倒了杯温茶,裴璟贴心地提议道:“你要是真的舍不得,等父亲生辰过后,咱们再回庄子上。”   傅星双手接过温茶,牛饮般的喝了干净,将茶杯递给他,明亮的眼睛凝着他,“比起这庄子,我更喜欢咱们的康乐院。我只是在想,咱们这次回去会不会再遇到刺客。”   裴璟听她说更喜欢“咱们的康乐院”,嘴角微勾,不由自主地翘起一个明显的弧度。他喜欢她说这几个字,这是将他与她圈在一起,心里那点因她要跟裴钰见面的小疙瘩因为这句话给磨平了,又给她倒了杯温茶,听见她说起刺客的事,眼睛飞快地划过一丝暗芒,“不会!”   上次的刺客是齐国公夫人□□,裴璟没有告诉傅星,蔡氏不仅买了他的命,连她的命也没放过。因为这对她来说很残忍,而他不想让她伤心。裴璟抬眼看了她一眼,温柔地安抚道:“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上次的事再发生。”   要是其他女子,听了他这话多半会感动,可惜他遇到地是我们不解风情的傅主子,小绿刚感慨完,就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波动,她现在居然也要那么一丝感动,小绿木着脸将屏幕关闭。它忘了它的主人已经恋爱了,恋爱中的女人和平时是不太一样的,她不再是那个不解风情的傅主子了。   “我没担心,你不是让长福回侯府叫了一批侍卫护送我们吗?这么显眼的一大群人,哪个刺客会这么不长眼睛。”   说到最后,她这语气有些欢快,晶莹透润的眼睛火星点点,细小明亮,长长的睫毛如同蹁跹的蝶翅,裴璟眼神微暗,抬手一拉,刚才还坐在他旁边的小姑娘一下子就落在他怀里,他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骂道:“小机灵鬼!尽拆我的台,你就不能假装配合我一下。”   “好,”傅星点点头,伸手就往他怀里钻,夸张道:“裴璟,我好担心啊,上次的经历太可怕了,天子脚下那些刺客就敢行刺,我太害怕了,你再多安慰安慰我。”   裴璟面无表情地将怀里的人扒拉开,“……太假了!”   夸张的表情一瞬间恢复正常,傅星淡声道:“这不是你要求的吗?我这是配合你。要不要我再配合你一下,我演戏很好的。”   “谢谢,不用。”裴璟嫌弃的意思显露无疑。   “真的不用吗?免费的。”   在两人的嬉笑打闹中,离别的不舍淡了下来。   马车缓缓行驶到定北侯府的大门前停下,傅星一挑开车帘,就看到侯府大门前一大群人立在那,这么多人迎接他们?她有些受宠若惊。   看着众人簇拥着的侯夫人,裴璟眼睛微闪,拉着傅星走到她面前行礼。长福回侯府叫侍卫的时候,也没将裴璟途中遇刺地事瞒着,所以侯夫人眼泪汪汪地问他伤势如何,又将他细细打量一遍,心疼地道:“黑了,也瘦了!”   这话听得傅星有点心虚,裴璟是为了帮她种菜才被晒黑的,她天天跟裴璟待在一起,也没觉得他晒黑多少,但是一回到侯府,对比这一大群皮肤白皙的人,裴璟的肤色就有些出众。她乖巧地跟在裴璟旁边看他跟侯夫人话家常,实际上却是一心二用跟小绿聊天,裴璟被晒黑了,她得负责将他恢复原样。   “你找鬼医问问吧,我们空间里的东西不能随便给其他人的。”   “他帮我们种绿植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他是其他人?”傅星暗自翻个白眼,没好气地冲它说道,裴璟可是因为帮他们种绿植这才被晒黑的,他们帮他恢复原样不是应该的吗?为了那点东西还推三阻四的,一想到这,傅星给了小绿一个鄙视的眼神。   “他是男子,皮肤黑点也正常,要那么白干什么,当小白脸?”小绿为保住自己空间里的东西费尽心思努力说服她,“你不会因为他晒黑了就不喜欢他吧?”   它一副看渣女的表情看着傅星,“主人,你不能这样!”   “你胡说什么?在你心中我就是那样一个人?”傅星无语地瞪了它一眼。   小绿点点头,掰着手指小声道:“你之前跟我说好要做彼此的大天使,可是你一转眼就有了裴璟,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它可怜巴巴的控诉让傅星有些愧疚,正要安慰它,手被牵着了,她回神,撞上裴璟关切的目光,他一脸关心的问她:“你怎么了,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坐马车太累了?”   傅星想说自己不累,但是抓着她手的力道重了些,余光不着痕迹地溜了眼裴璟,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但是她还是看出来他的不耐烦。到嘴的话一转,她装出一副累了的样子,半抱怨道:“今早天没亮就起来了,又做了那么久的马车,不累才怪。”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上不了台面,程氏心里松了口气,有这样的妻子拖后腿,裴璟就算病好了又怎样,还不是比不上她钰哥儿。心里百转千回,面上还是一贯温婉贤良,程氏体贴地说道:“既然星丫头累了,那你们就先回去歇息吧,等你们歇息好了咱们再继续聊。”   以前裴璟感动于她的体贴,但是自从得知她在他生母怀孕的时候跟他父亲有了首尾,他只觉得讽刺。   不想跟她继续虚与委蛇,裴璟拉着傅星离开。   他们不过去了庄子半个多月,如今一回到侯府,发现什么都变了。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大概是因为后日是定北侯的生辰,府中的一切都翻了新,人还是那些人,景还是那些景,但是这些熟悉的东西却让裴璟感到很陌生,眼不斜视地往康乐院走,因为只有那里才属于他,是他们的家。   傅星感觉到裴璟的心情忽然变得不好,没有多嘴,乖巧地跟在他回了康乐院。虽然去庄子上住了半个多月,但是康乐院的一草一物让傅星倍感亲切,连休息都顾不上,带着红枣她们开始巡视她的地盘。   侯府的一切都翻了新,但是他们康乐院一草一物都没有变。哦,还是有变化的,傅星走在游廊上,望着那茁壮茂绿的小树苗,一别半个月,它们变得更加生机盎然。   裴璟帮她种的绿植长得这么喜人,傅星眉眼染上悦色,大方地挥手赏照顾它们的花农。虽然她的钱不多,但是裴璟说他的私库也是她的,她可以随便拿,所以相当于她也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小富婆。   裴璟站在书房窗前,也看到了那一棵棵翠绿的小树,眼尾带着喜色。瞧见傅星一蹦一跳地跑到小树前,他皱眉,抬眼望着那灿烂过度的阳光,低声吩咐青叶把她给叫回屋,等太阳下山后再慢慢逛院子。吩咐完后,他又坐回书案前。因那些改良的农具,太子有意推荐他去工部,他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傅星正看小树看得起劲,就有双丫髻的小丫鬟上前禀告,“莲姨娘来了。”   傅星微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记得府里没有什么莲姨娘。红枣小声提醒道,“少夫人,是敏小姐。”   红枣一进府就跟府里的小姐妹八卦,她们离开这段时间侯府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傅星这才想起傅敏已经成了裴钰的妾。眼里划过讽刺的笑,当初裴钰对原主可是言之凿凿地说他爱的人是傅敏,他要娶的也只有傅敏,可是如今,傅敏确实进了他的房,但是却是以妾的身份。   虽然已经决定不跟他们再有牵扯,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看热闹。她睨着红枣,道:“红枣,什么敏小姐?你们只有一个小姐,那就是我,下次可不要再犯了。”   “那主子要去见她吗?”   “不见,我为什么要去见一个跟我没关系的人。”傅星想也没想地拒绝,她才不要去见傅敏呢,免得待会儿裴钰又气冲冲地跑来乱咬人。   “原来你怕裴钰啊!”小绿幽幽地说道。   “你在说笑吗?”傅星挑眉,不高兴地横了它一眼。   “那你为什么不见她,你跟她在一个府上,早晚会见面的,躲是躲不过的。”   “裴璟不喜欢我见他们。”傅星拍了拍手,不紧不慢道,“我也不想见她,她说话太气人了,我怕自己见了她会忍不住揍她。”   小绿:“……”   她不去见傅敏,让丫鬟们将她请出去。然而半个时辰后,傅星坐在正屋里练字,裴钰就气冲冲的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眼眶红红的傅敏。 第六十四章   “哟,麻烦来了。”小绿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傅星横了它一眼,蹙眉看着闯进来的裴钰,冷声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这里是康乐院,我跟裴璟的院子,你们这样闯进来合适吗?裴钰,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嫂子,我不求你对我多么尊敬恭顺,但面上的尊重怎么也该拿出来。不然我就可要找祖母好好讲讲裴璟这些弟弟妹妹多么不把他放在眼里,对我这个大嫂多么无礼。”   “傅星!”在傅星冷眼射过来的时候,裴钰又改口不情愿地叫了声“大嫂”   虽然换了称呼,但是语气中并没有多少尊敬,他高声责问道:“为什么欺负敏儿?我知道你怨恨我们让你嫁给大哥,可是现在大哥身体已经好了,对你也言听计从,你为什么还要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傅星被他无耻的话给气笑了,她冷笑地睨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傅敏,一字一顿问道:“傅敏,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你给我说清楚!”   傅敏没有应答,兀自垂着头小声抽泣。裴钰轻声安慰她:“别怕,有什么委屈你说出来,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敏儿,我说过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   傅星冷笑一声,坐在玫瑰椅上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冷眼看着楚楚可怜的傅敏,将手中的杯盏重重地放在小几上,“别哭了,我的耐心有限,你快点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免得你家疯狗又出来乱咬人。”   被骂作狗的裴钰眼里的戾气重了几分,阴冷地看着傅星,而傅星并不怕他,不慌不忙地正对着他的视线,甚至还挑衅的笑了笑。   傅敏终于止住泪水,沙哑着声音道:“钰哥,我是一想到言哥儿这才忍不住流泪。”眼眶中还挂着泪珠,她高声质问道:“傅星,你怎么那么狠心,言哥儿已经伤了一条腿,你居然还派人将他的另一条腿也给毁了,他是你的亲弟弟,跟你骨肉相连,你怎么能这样做?”   她说得义正言辞,端得理直气壮,用傅星的心狠手辣衬托自己的心地善良。裴钰听后看向她的眼神柔意绵绵,而射向傅星的目光却是冷意中带着厌恶。   裴璟并没有将刺客的事情告诉傅星,傅星也没多问,因此并不知道这事,如今陡然听到傅言腿毁了,还有些惊讶,“傅言腿废了?”   她因为惊讶而拔高的声音在裴钰听来却成了幸灾乐祸,对她的厌恶更甚,他痛心疾首地看着傅星,“真是你,自己亲弟弟都能下手,你怎么变成这般心狠手辣,傅星,我当初真不该救你!”   傅星无语地看着他,也没有辩解。瞥了眼楚楚可怜的傅敏,她冷笑一声:“当初你确实不该救我。那样我就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被傅敏这个假货占了十几年,还替她忍受她父母这么久的非打即骂。”看到脸上有一瞬僵硬的傅敏,她讽刺一笑,“裴钰,当初欠你的,傅星早就还了,你一个大男人别总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那我们不提之前的事,那傅言呢?就算他找人想要教训你,可那是之前的事,他已经受到了惩罚。现在你却无缘无故地派人将他的另一条腿给毁了,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谁说他的腿是我派人毁的?你看见了?”傅星眼睛一眯,声音尖锐了几分。   “下手的人就是康乐院的侍卫,除了你还有谁?”   他这话刚落,门口一道清冽的声音砸来,“是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门口望去,裴璟越过站在屋中间的裴钰他们,径直走到傅星旁边坐着,喝了口她亲自倒地茶,这才慢悠悠地看向屋正中的裴钰,“是我让人取傅言的另一条腿,你有什么问题!”   他说得风轻云淡,仿佛毁了傅言一条腿是件很平常的事。他还是自己那个温润善良的大哥吗?裴钰难以接受,“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傅言最近一直在傅府,他没有再犯什么错啊?”   半个月前齐国公因为在青楼跟镇南王世子争花魁而大打出手,齐国公将镇南王世子打伤,镇南王就上奏将齐国公的爵位给削了,所以现在齐国公府成了傅府。   “他是没有犯什么错。”裴璟声音温润,不急不缓地道。   “那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你知不知道傅言他好不容易才从上次的阴影里走出来,准备好好生活,你现在这样不是把他逼上绝路吗?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狠心,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裴璟了。”裴钰说着说着情绪激动,声音拔高了几分,有些发颤。   裴璟低头看着白玉般的杯底,神色不属,却没有解释任何一句话。   他愿意被误解,傅星可不想他背上心狠手辣的名声。裴璟才不是狠心的人,他是她见过最善良的人,傅星看着怒目指责他的裴钰,心里的愤怒涌出来,“裴钰,你不知道就别乱说,裴璟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忘了你上次来康乐院质问的事了吗?我记得你当时可是灰溜溜的离开的。”   听她这么一说,裴钰的理智慢慢回来,他平时没这么冲动的,大概是因为涉及的人是裴璟,所以情绪激动,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的理智回笼了,但是傅敏却被刺激的心口剧痛。在蔡氏的刻意下,她跟傅言的感情很深厚,一想到言哥儿的双腿被废了,她就心如刀割,也不顾老夫人警告她不准去康乐院的话,听说傅星一回来她就急忙去找她,想给言哥儿讨回公道。   还没见到傅星的面就被康乐院的下人给请了出去,傅敏感到很难堪,这些日子她虽然经受了不少难以忍受的事,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傅星,如果不是她,自己的身份也不会被拆穿,也就不会遭遇这些事情。她恨傅星,她觉得傅星亏欠她,对不起她,这次她都压下心中的恨屈尊主动去找傅星,傅星竟然不见她。   傅敏越想越委屈,加上心疼傅言的遭遇,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正好被裴钰撞见。傅星喜欢裴钰的疯狂样子她见识过,因此根本就不信她这么快就移情别恋,怀着一种报复的心思,她故意没阻止丫鬟们误导裴钰。   裴钰气冲冲来找傅星,接着问出伤傅言的罪魁祸首。   听到裴钰这么不甚在意地说出是他让人傅言,傅敏心底痛意泛滥,这阵子所有的屈辱都在这一刻爆发,她脱口骂道:“裴璟,你这个狠心的病秧子,言哥儿那么乖的人你怎么就下得了手,怪不得你一出生就克死你母亲,你就是造孽太多才会被老天惩罚病了这么多年……”   “闭嘴!”傅星直接将手边的茶杯砸过去,眼神狠厉的瞪着她,“你要是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被她凶狠的眼神吓住了,傅敏消声下意识地往裴钰怀中缩。要是从前,裴钰早就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但是这一次,裴钰无情地将她推开。他记忆中敏儿一向善良懂事,要不是亲耳听到,他很难相信这话出自她的口。裴璟是他的大哥,她这样说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傅敏脸色惨白,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抓着裴钰的袖子忙补救道:“钰哥,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只是太冲动了,你知道我跟言哥儿一向感情深厚,一想到言哥儿今后生不如死的活着,我就心如刀割,这才冲动失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裴钰不忍地别过脸不看她,将袖子从她手中扯了出来。   裴钰冷漠的态度让傅敏更慌张,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走到裴璟面前跪下,哭道:“大哥,我刚才那是胡说八道的,我是被气急了才乱说的,大哥你不要生气。”   裴璟神色不变,看不出什么情绪,裴钰见她哭得那么伤心,终究心软了,也随着她一起求裴璟原谅。   过了好久,又好似只过了片刻,裴璟看着面前的两人,轻笑道:“我怎么会怪你们呢,我还要感谢你们。我一直待在康乐院里,还不知道外面世人这么说自己的。原来我的生病在外人看来是老天的惩罚。”   “大哥,那些人都是乱说的,而且你现在病已经好了,这些流言自然不攻而破。”裴钰看着他有些自嘲的笑,胸口像是堵了什么,闷闷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傅星伸手抓着裴璟的手,担心地望着他,得到对方一个没事的眼神,又将目光落在傅敏身上:“傅敏,这康乐院不欢迎你,你马上给我滚出去!”说完,她的视线掠过傅敏,落在想要求情的裴钰身上,“裴钰,裴璟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闯进康乐院为一个外人来质问他。这康乐院也不欢迎你,你也给我滚出去,长安,送客!”   刚才挂着笑容的裴璟此刻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裴钰想说什么却临到最后将话咽了下去,拉着傅敏离去。   他们走到门口,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从背后飘来,他说:“我跟星儿在离京的时候遇到刺客,要不是命大,你现在估计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裴钰惊愕地回头,听见他继续道:“是蔡氏将傅言的腿伤算在我头上,□□。傅言那条腿是代蔡氏受过,我让侍卫取他腿的时候将这事给他说了。” 第六十五章   裴钰抓着傅敏的手慢慢松了,嘴唇嗫嚅,半天都没将那句对不起说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璟拉着傅星进入内室。   长安刚才一直在屋里,将裴钰如何误会主子的过程全都收入眼中,心里对他的好感全无。   要不是他给蔡氏泄露了他们主子离京的消息,他们也不会遭受那样的刺杀,他现在还有理来质问他家主子,长安想到自己之前为了帮他说话差点惹恼了主子,心里一阵懊恼。   他知道二少爷现在心里肯定对主子很愧疚,但是伤害已经造成。长安隐晦地扫了眼脸色略有些僵硬的莲姨娘,心中冷笑,这姑娘瞧着也不是什么善茬,刚才骂主子那话虽是气急才口不择言,但是能脱口而出,说明平日里没少这么想过,说不定还曾在背后议论过。   将所有的心思敛去,无论心里怎么想,但是长安面上的恭敬还是让人挑不出错,“二少爷,请吧!”   裴钰点头,温声叮嘱道:“好好照顾大哥。”说完就离开了,期间没有给傅敏半丝眼神。   当天夜里,京城发生一件大事:酒楼燕阁被裴少将军带兵给抄了。人们这才知道这燕阁不仅是酒楼,还是个□□的贼窝。天子脚下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做着□□的买卖,众人闻之哗然,皇帝闻之震怒,将京兆府尹狠狠地批了一顿,又将这功臣裴钰好好地夸了一番,将拿下杀手余孽的事交给他。   所有人都夸定北侯生了个好儿子,连最近风头无两的睿王给凑上来恭喜定北侯,借机拉拢。   定北侯府这么多年圣宠不衰,就是因为他们忠心,只忠于皇上,从不卷入皇权争斗中。定北侯笑呵呵地道谢,假装没有听懂睿王的意思。寒暄几句,他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睿王顿时沉着脸,骂了一声老狐狸。又招手悄声吩咐贴身小厮去查一查定北侯府,他就不相信那定北侯就没有半点过错,等他捏到他的把柄,看他还能不能像今日这么嚣张。   听着太傅夸赞裴钰,定北侯立世子的心又动摇了。二子有出息,由他继承侯府才是众望所归,至于璟哥儿那里,他是明事理的人,相信他不会反对。可是他现在苦恼怎么过老祖宗那关,虽然她久居佛堂,但是她的余威还在,如果不说服她,这世子之位还是落不到钰儿头上。   很快就到了定北侯的生辰,这日,府中热闹非凡,傅星原本喜欢热闹,但是她现在却有些怵了。程氏头天就派人打招呼,让她跟着一起招待上门做客的女眷。傅星之前的名声不好,但是自从裴璟的病痊愈后,她的名声就被洗白了不少,如今女眷们将她看作福星,似真心似假意地拉着她,开玩笑要蹭蹭她的福气。她们的玩笑傅星只能笑呵呵地应付着,一圈下来,整张脸都快僵了。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傅星正准备溜出去歇歇,忽然来了一位身穿淡紫色绸衫的妇人,约莫三十五六左右的年纪,容色清秀,眉目间依稀与程意柳有些相似。   那妇人一出来,裴珍亲热地迎了上去,撒娇道:“舅母,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你这孩子真会说笑,今儿是你父亲的寿辰,我怎么会不来呢?”那妇人笑道,看向裴珍的目光慈爱而温柔,瞧着是个和气的夫人。   裴珍的舅母也是裴璟的舅母,傅星走上前去想给她打招呼,结果时机很不凑巧,她刚走近,那妇人正好转身跟另一夫人交谈。刚开始她还想着是意外,可是接连几次都这么巧合,傅星不傻,这个舅母不喜欢她。既然对方不喜欢她,她也不再自讨没趣。   等到程意柳进来的时候,傅星终于知道这舅母为什么不喜欢她,因为这个妇人是程意柳的母亲,而程意柳当初被裴璟毫不留情地送走,她因为这事迁怒也正常。   她以为程舅母怨恨裴璟,而她只是被裴璟连累的,可是等到裴璟跟程舅母打招呼,那妇人一脸欣慰地看着他。傅星终于知道她是单纯的不待见自己,无关裴璟。   既然她不待见自己,那自己也不要跟她打招呼了,傅星赌气地想着,所以在裴璟招手换她过去的时候,她故意坐着不动。   “你现在不过去,那你就钻入那妇人设计好的圈套中。”小绿劝道。   “什么圈套?”   “你没发现吗?那个妇人故意先冷落你,将你激怒。等裴璟来得时候她再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让裴璟介绍你,你要是因为刚才的事不去跟她打招呼,你这刚洗白的名声又要毁了,还会破坏你在裴璟中的形象,”小绿耐着性子跟她分析,“你要是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去打招呼,那刚才的委屈你就得自己暗自咽下。”   “这人怎么这么坏!”傅星瞄了眼笑容和蔼的程舅母,心里一阵恶寒,这才第一次见面她居然给自己挖这么一个坑。   “这才是大宅院出来的,收拾人的手段不着痕迹。”小绿感慨道,“主人,你学着点,别整天满脑子全是裴璟,否则指不定哪天你就被这些宅斗高手给算计了。”   听它这么一说傅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跑着凑到裴璟身边,亲昵的挽着他的手。   在她的潜移默化下,裴璟已经习惯跟她亲昵,虽然在大庭广众下被外人看到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这样也可以告诉众人他们是一对。裴璟轻摸了摸手臂上的手,笑着将她介绍给程舅母。   程舅母一脸亲热地跟她寒暄,“你就是璟哥儿媳妇吧,乖乖,长得真好看。”   明亮的眼睛混着喜色,细碎点点如星子,傅星笑道:“我也觉得自己好看。”   她的声音有几分俏皮,周围的夫人被逗笑了。程舅母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眼里极快地划过一丝鄙视,脸上却露着跟周围夫人同款的微笑。   傅星一直注意着程舅母,没有错过那一抹鄙视,她眼珠子一转,仰着头天真的道:“夫君,我刚才一见舅母就猜出了她的身份,第一时间就想跟她打招呼,可是每次都不凑巧,正好舅母有事。我还担心舅母知道我没跟她打招呼会不喜欢我,但是现在听舅母夸我好看,才知道自己想多了,舅母人这么好,怎么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不喜欢我呢?”   她有事相求的时候喊他璟哥,平时的时候喊裴璟,“夫君”这一词从她嘴里吐出来,似乎带着魏紫的腻香,裴璟眸色渐深,废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心底的火热,他温声道:“你这么可爱,舅母肯定会喜欢你的!”   “璟哥儿说的不错,你这么可爱,嘴又甜,我这么会不喜欢你呢!”程舅母没想到她居然将刚才的事大大咧咧地说出来,而且说得很有艺术,不由得又暗自打量她一番。   意柳被裴璟连夜送回太傅府,她刚开始确实很生气,虽然是他们让他远离意柳,但是他也不该不顾念亲情连夜将她送回去。她家意柳那么优秀,凭什么被他嫌弃成那样,当初可是程云裳派人邀意柳去侯府做客的,回来却被他这样羞辱。   程舅母还是心疼裴璟,从女儿口中断断续续了解了事情的原委,知道他是受傅星那野丫头的蛊惑,心里的气消了。这次来见傅星,早就准备给她来个下马威,她故意在她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借故走来,给她难堪,逼她生气失控。她打听出傅星又蠢又没脑子,所以特意想了这算计,可那野丫头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居然将这委屈咽下没有闹起来。   可是现在她话一出,程舅母知道她这不是将委屈咽下,她这是将自己的委屈说出来,让裴璟心疼她。   看来她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没脑子,程舅母眼皮一眨,笑容和蔼道:“这张小嘴可真甜,要是意柳有你一半会说就好了。”   “哪里,这些可都是真心话。”傅星笑得矜持,两人虚伪地客套着。裴璟从傅星的话中猜出了程舅母的意图,但他见小姑娘能够应付,也就没有插手,只不过看向程舅母的眼神疏离了一些。当初他生病的时候舅舅他们确实对他不错,但也仅限于不错,比起亲生女儿还是差远了。程意柳想要嫁给他,舅舅亲自上门,让他拒绝她。因为他们的女婿不应该是一个随时都可能丧命的病秧子,虽然理解但也觉得心寒。   他们对他如何都无所谓,但是他们不应该暗地给小姑娘使绊子。裴璟看着笑得和蔼可亲的舅母,抓着小姑娘的手,眼睛幽深,当初程云裳跟父亲的事他不信他们没察觉出半点?   人与人之间很难建立信任,却很容易摧毁信任。裴璟自从知道了程云裳的谎言,现在跟她亲近的人他都忍不住怀疑,怀疑他们知道当初的事,怀疑他们这些年说的话是否是真的……   就在他思绪纷杂的时候,外面忽然传出吵闹声,动静不小。他敛去心神走向那处,正好撞见被侍卫架着疯婆子似的蔡氏。   蔡氏如今面色憔悴,又黄又瘦,比上一次见面要苍老几十岁,丝毫看不出之前的雍容华贵,旁边有不少认识蔡氏的人,见此纷纷议论八卦。   看见裴璟过来,蔡氏疯狂地挣扎着,将捂着自己口的手重重一咬,趁着间隙破口大骂:“裴璟,你个短命鬼,天煞孤星害人精。将我儿一双腿全毁了,你心思狠毒早晚要遭报应……”   周围人指指点点,侯夫人皱眉让侍卫赶快将蔡氏拖下去,眼里厌恶地看着蔡氏离开,又飞快扫了眼傅星,不过片刻,她神色如常的跟在场的人赔笑打招呼,宴会恢复了之前的热热闹闹。   裴璟待在原地,风中还裹挟着蔡氏的诅咒,“裴璟,你不得善终!” 第六十六章   傅星担忧地看着愣神的裴璟,扯了扯他的袖子,柔声安慰道:“你不要在意她的话,凡是那种骂人的话全都不作数,你身上有我给你求得平安符,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裴璟扯了扯嘴角,挤出笑容想要告诉她自己没事,但是傅星不等他说话就拉着他跑了,“裴璟,咱们‘私奔’吧。”   脚下一打滑,裴璟一个踉跄,他们已经成亲了,名正言顺,私奔什么鬼?   “你不是在意外人怎么说你吗?咱们去集市,哪里人最多,什么八卦言论都有。”傅星解释道,“你亲耳听这些外人的言论,让你一次性听个够,免得你以后被其他人再骂一顿,你又要伤心一次。”   什么叫再骂一次?他就这么讨人骂吗?裴璟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往府外走的小姑娘,他问道:“现在?”   “对,你在这里不开心,那我们就离开这里。”傅星脚步一顿回过头,扫了眼府中的红绸,“他们是给侯爷祝寿,你已经露了面,将寿礼送给了公公。府中有夫人张罗,我们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人家也不见得希望咱们夫妻在那里抢裴钰的风头。”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小声,裴璟离她很近,刚好能将这句话听清。   招手让长福给父亲打招呼说一声,说他忽然想起鬼医让他去药铺再诊断一下。   定北侯他们也并不清楚裴璟的身体具体如何,所以这个借口很容易让他们相信。   一出侯府,傅星就像刚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地别提多开心了。裴璟很怀疑她不是为了让他散心,而是满足自己想要逛集市的愿望。   “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让你散心,我的愿望是顺便的。”傅星嘿嘿道,将摊子上的兔子灯笼放在他手上,“看着这繁华热闹的集市,有没有觉得心情放松啊?”   今日太阳不小,街道上的商贩被晒得汗水直冒,连吆喝声都有气无力的,“繁华热闹我没看到,我只看到一个傻妞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兴奋地逛着集市。”   “哎呀,你不准说我傻,”傅星拍着他的肩膀,“说多了我就真傻了。”   她说得很认真,语气里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裴璟失笑的摇摇头,“傻姑娘!”   “傻小子!裴璟是个傻小子。”傅星报复似的在他耳边一直嚷着,像只蜜蜂似的,说着说着自己率先说累了停下。   裴璟意有所指的笑道:“傻小子配傻姑娘,嗯,绝配!”   “谁跟你绝配啊?傻小子,咱们还是找个茶楼喝茶吧,顺便听听八卦,让你一次性听个够。”傅星鼻子哼了一声,将手上的东西全给他,又将青叶他们手上的东西塞到他手上,这下裴璟的双手不空,她语气郑重地拍着他的肩膀:“傻小子,本少夫人信任你才将这些东西塞给你,不准弄丢一件东西,也不准碰坏一件东西,我相信你能行的,加油!”   说完,她满意的拍手,心情通畅地往茶楼走去。   小姑娘那骄傲的小表情比今日的太阳还要刺眼夺目,裴璟看着双手的东西,哑然失笑,转身学着她的动作将手上的这些全塞给长安,“这是少夫人信任你才将东西塞给你,我相信你能行的,加油!”   长安苦着脸看着手上的东西,这明明是少夫人让主子拿的!青叶他们给了他一记同情的眼神,上前拍拍他的肩,“加油!”   ——   茶楼分两层,一楼大堂坐得都是散客,此时天气炎热,进来乘凉喝茶的人很多,座无虚席。跑堂端着托盘在各个席位穿梭,看见他们进来,立即殷勤地迎上来询问。   大堂里三教九流混杂,吵吵闹闹的,裴璟更喜欢坐二楼的雅间。但是傅星直接略过他的意见,在大堂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听外面这些人怎么议论裴璟的,要是坐雅间,怎么可能听得到这些。   裴璟沉默,他其实并不在意外界怎么说,但是小姑娘误会了。蔡氏骂的话确实触动了他的心,因为那句“天煞孤星”,他身中剧毒这么多年,要不是因为遇见星儿,他对这个世间没什么留恋,可能真的会早早离去。所以星儿对于他来说,比命都重要,他母亲生他难产而死,他担心星儿也会离开他,星儿身上的那些东西太过神秘,因为不知,所以惧怕,惧怕她拿出那些东西会不会有什么代价要付出?   裴钰昨日拿下燕阁成了热门话题,大堂里不少人都在谈论他,几乎都是溢美之词。聊着聊着就扯到了裴钰的兄长裴璟身上,有人惋惜裴钰生迟了成了定北侯的二公子,将要侯府继承没他的份;而另一拨人则嗤笑这说法,难道要一个没有半点武功的文弱书生去当定北侯世子,他能统领将士上阵杀敌吗?还有人则在恶意地诅咒,裴璟怎么没死。   裴璟听了这诅咒神色淡定,傅星反而气得坐不住,要不是他按着她,她当时就跳出来找那个算账。   暗自将说话那个打量了一番,裴璟给长福使了个眼色。茶可以乱喝,但话不能乱说,既然说了那就要承受后果。   长福会意,从茶桌上捡起半个干果壳,手一弹。刚才诅咒裴璟的那人吃痛地捂着嘴,站起来大声嚷道:“谁?哪个龟儿子朝老子扔这玩意的?”   他话音刚落,一把匕首从天而降,寒光泠泠地直插在他桌上。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狗东西,你要是在管不住你的嘴,老子就帮你把它缝上!”   傅星一直关注着那边的情况,看到长福出手教训了那个嘴欠的人,心里一阵痛快,跟裴璟痛快地碰了杯,陡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熟悉的匕首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眸光盈盈,她激动地看着说话的人,那人虽然带着斗笠并不能看到全貌,但是她知道这就是原主的义父何光。   原主在傅敏父母家过得比畜生还要惨,挨饿受冻是常事,稍不注意就非打即骂,原主的身体底子就是在那个时候给折腾坏的。后来原主长开了,那对黑心的夫妻见原主貌美,就想把她卖到烟火之地去,是何光买了她。在她心中,何光是她最亲的亲人,镇上发大水走散后,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何光在那场大水中活了下来。   傅星受原主情绪的影响,神情激动难掩。她迫不及待地走向那人,红着眼睛看着他,还没有说话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这匕首裴璟觉得有些眼熟,还未细想就见傅星跑到那戴斗笠的人面前,哭了。她居然当着他的面对一个陌生的男人哭,裴璟狐疑地打量那人,眼神中多了几分戒备和敌意。   他掏出帕子将她脸上的泪水轻柔地擦着,就听见她带着哭腔喊了声:“义父。”   那陌生男子将斗笠从头上摘下,语气亲昵道:“星丫头长大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再哭就不好看了。”   这是他以前常逗原主的话,傅星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好不容易稳住的情绪再一次爆发,她上前将何光抱住,撒娇道:“星丫头没有长大,星丫头永远都是义父的小丫头。”   将手放在她头顶上揉了揉,欣慰道:“星丫头就算是长大了也永远都是义父的小丫头。”   裴璟看着小姑娘头上的手,莫名觉得碍眼,他上前将她从何光怀里拉了出来,温声劝道:“好了别哭了,你跟义父重逢是一件高兴的事,我们应该开开心心的。”   何光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男子,审视的目光一直落在裴璟身上。长得太好看了,容易招蜂引蝶,不好;身子太清瘦了,不能保护星丫头,不好;听说还是个什么病愈的高门贵子,大户人家规矩多,不好……   仅仅几眼,裴璟已经被何光全盘否定。   傅星正要跟何光叙旧,突然一支羽箭横空射来,裴璟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已经率先替她挡着,将她安全护在身下。   突然的袭击让大堂乱成一片,长福他们警惕地看着四周,谨防敌人再一次袭击。   裴璟的动作被何光全收入眼底,在防备袭击人的同时,眼睛余光扫了眼他身上插着的羽箭,眸子里闪过满意。在危险来临时,人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这小子就算是再不好,但是凭着他对星丫头这份心,何光还是很欣赏的,但是这也仅仅是欣赏,想要他接纳他,这小子还尚需努力。   四处乱窜的人群中跳出几位刺客,他们衣着打扮跟普通百姓差不多,要不是他们自己跳出来,长福他们根本认不出他们。   大堂又小又乱,担心误伤百姓,长福他们护着傅星他们离开。身后刺客穷追不舍,裴璟今日出门就带了长福和长安两个会武功的,长福他们既要应敌又要护着青叶他们,渐渐有些吃力,不过倒也没坚持多久,京兆府衙役就来了,局势一下子逆转,刺客被缉拿。   当时说出来找鬼医只是个借口,而如今却变成真的。傅星看着给裴璟拔箭的鬼医,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轻点老头,这是人,不是木头。”   “老头子吃得盐比你吃得米多,你就不要在这里指手画脚耽搁老夫治伤,你出去等着,我保证到时候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病秧子。”   “都说了不准叫他病秧子。”傅星收到裴璟让她出去等的眼神,听话地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纠正鬼医的称呼。   她这一走,鬼医脸上顿时浮现兴奋的表情,“臭小子,恭喜你,你又中毒了!” 第六十七章   裴璟低头看着他正在处理的伤口,闻言苦笑道:“前辈不要打趣我了,哪有恭喜这种事的?”   “你这中毒的次数也太频繁了,那死丫头说得真准,跟你在待在一起真的可以见识很多奇毒,”鬼医将伤口包扎好,摸着下颌慢悠悠地道:“不过这次你中的毒是罕见的奇毒,只不过是一种很常见的鸠毒,只要沾上一点,不出三个时辰立即毙命,当然那是对于常人而言。你这百毒不侵的身子,把它当饭吃都没事,老头子嫉妒得眼红,臭小子,你这是有什么奇遇,给我透露透露,老头子也去碰碰运气!”   “前辈说笑了,”裴璟笑得有些自嘲,“要不是前辈告诉晚辈病已经好了,晚辈还在傻乎乎地喝着药,哪里知道什么奇遇啊?”   这些日子鬼医对他的处境也有所了解,见他不愿多说也没再多问,将东西收拾好,打开门。刚才还不情不愿离开的死丫头现在却不见半个鬼影,旁边厢房里传来她跟另一中年男子的交谈声,隐隐约约,听不大清楚,鬼医啧了一声,回头朝裴璟喊道:“病秧子,你家娘子不要你了!她连下家都找好了。”   裴璟的手一顿,继续如无其事地穿着衣服,没有见到想想中的场面,鬼医兴致了了地瘪着嘴,“没意思!”与此同时,裴璟的声音响起,他说:“前辈,下次不要再开这种玩笑,被别人听到了对星儿名声不好。”   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温润如玉,跟他人一样让人如沐春风,但是鬼医却听出了一缕警告,想到上次他那阴冷的眼神,鬼医咽了小口唾沫,但是嘴上还是不认错,小声嘟囔道:“这里就我们俩,哪有什么其他人啊!”   而他口中的傅星正在另一间屋子跟她的义父叙旧。自他们走散之后,何光一直都在打听她的消息,有很多人劝他放弃,一个弱女子在天灾人祸面前多半活不下去。但是星丫头是他养大的,他相信她一定在某个地方活着。   靠着这个信念他从漠北走到江南,在江南的官道上他遇到裴二爷他们,从他们口中得知京城有一位叫傅星的女子,跟他想找寻的人经历相似,所以他才来京城碰碰运气。   他其实已经摸进过定北侯府,但是定北侯戒备森严,他只在厨房后院打转,摸清傅星他们所住的康乐院却没时间靠近。今日是定北侯的寿辰,来往人群多,他准备天色暗一点的时候趁乱摸进去,结果就在茶楼碰见他的小丫头。   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何光感叹道。   将自己这段经历大致说了,何光又问起她走散后这段时间的遭遇。傅星想风轻云淡地说,但是对上义父那温柔而关切的目光,鼻子一酸,所有的委屈像是河水决堤一般的涌了出来,情绪不受控制,傅星干脆趴在他怀里哭个够。将她被地痞流氓们欺负的委屈,将她初次用匕首杀人的害怕,将她被亲生父母推出去冲喜的心寒全都哭出来。   裴璟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没形象地嚎啕大哭,他还从来没见过她哭成这样,有些慌神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又哭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傅星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打了个哭嗝,“裴璟,怎么样?老头怎么说,你有没有事啊?”   一连串的问题砸了下来,裴璟的心软成一片,刚才因她全身心信任何光的醋意瞬间消逝,他轻声道:“只不过中了一箭,没什么大问题。”   还真是女生外向,这臭小子一出来就将自家白菜的目光给吸引住了,哭成那样还惦记着那小子的伤,何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养了这么多年水灵灵的小白菜就这样的被拱了,小白菜还被拱得这么开心,老父亲何光心里很不是滋味,看拱小白菜的裴璟很不顺眼。   将她从何光怀里拉了出来,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给他擦着她脸上的泪,“你不是最不喜欢别人哭吗?怎么自己却哭成这样?”   “是不是很丑啊?”傅星带着哭腔问道,“我跟义父重逢,控制不住嘛!”一说起这个,她忽然想起还没给他们介绍彼此。抢过裴璟的手帕将自己眼睛的泪水胡乱地擦了擦,“裴璟,这是我的义父,我唯一的亲人。义父,这是裴璟,我给您找的女婿。”   何光目光带着一抹威严和审视,看得裴璟心头紧张,担心他不满意自己反对自己跟星儿在一起。   等到打量的视线离开,裴璟轻吐了一口气,接着,何光没带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   义父不喜欢他!裴璟心里微沉,脸上那抹温润的笑意更加灿烂,“义父您好,我是裴璟。”   何光点点头,淡淡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自家大白菜,“义父也给你找了个义母,她很好,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喜不喜欢无所谓,关键是义父喜欢就好了。”傅星也看出义父不太喜欢裴璟,隐晦而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得到对方一个微笑的眼神,她笑了笑,转而对何光调笑道。   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何光的眼睛,暗自叹了口气,他也没有点明。   在何光的刻意下,裴璟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父女调笑。但他并没有感到不自在,因为他能看出小姑娘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眸子里那灿若星河的光芒是骗不了人的。   小姑娘高兴他也高兴!   何光给傅星找得义母闺名玉娘,是个温柔商量的姑娘,只不过她之前脑子受过伤,前尘尽忘,但最近不知怎的头又开始疼得厉害,所以他也想在京城找个大夫治一治。   傅星一听,眼睛一顿,笑道:“义父,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谁?这臭小子。”何光用下巴指向安安静静的裴璟。裴璟被突然点名,身子不由得挺得更直,待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脸上露出点点不自在,“小婿惭愧,并未习得半点医术。”   “小子,别乱说话,你跟小丫头这桩婚事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可没有承认!”何光横眉立对,口吻很不善。   裴璟身子微动,傅星心疼地勾着他的小手,不满地朝何光喊道:“义父……”   “你不是说有现成的大夫吗?哪儿呢?”见她急了,何光连忙转移话题。   “你现在就身处于药铺,别看这药铺外面不太讲究,但它的主人医术可高明了。”   她这句话刚落,鬼医就嬉笑着脸走进来,“原来臭丫头对老头子的医术评价这么高,丫头,要不你跟我学医术吧?老头子保证将自己毕生的医术全交给你,到时候你也就成了医术高明的大夫了。”   “不要,我对学医不敢兴趣。”傅星还是坚定自己的内心,拒绝鬼医的诱哄。   鬼医的医术有多高明何光没见着,但是他不着调的性子从他言谈举止中窥得一二。何光暗自怀疑他真的能治好玉娘的伤吗?   鬼医跟很多人打过交道,其中不乏有老奸巨猾的权臣和心思深沉的首领,但他都能从他们手中全身而退,其中不乏与他会看人有关。而何光太过淳朴,他隐晦的打量并没有逃过鬼医的眼睛,略一想就知道他的想法,鬼医也不生气,反而坐在裴璟旁边询问他的病情,且不着痕迹地透露自己去过什么地方,给什么人治过病。要不是看在小丫头的面子上,他才不会这么费尽心思,鬼医没好气地剜了一眼眼神揶揄的裴璟。   他透露的这些在何光看来仅仅是吹嘘,就像乡下汉子吹嘘自己本事有多了不起一样,实际上没多少可信。但是看在这是星丫头的朋友,何光还是很给面子的捧场,至于心里,已经决定再另外给玉娘找个靠谱的大夫。   他这一捧场,鬼医还以为他真的信了,就慢悠悠地喝着茶等他求自己给那个什么玉娘治病,可是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他开口,鬼医按捺不住,主动出声道:“咳,死丫头,老头子很忙的。”要让治病就赶快说出来。   何光听了他这句暗示,非但没有请他给玉娘治病,反而顺势道:“既然老先生繁忙,在下就不好意思打扰先生,那玉娘的事在下再另想办法。”   主动治病居然被拒绝,鬼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而裴璟却笑意难掩,何光跟星儿不愧是父女,说话都这么直白。   鬼医瞪了一眼裴璟,又将目光挪向何光,想要说些什么,就被长福打断了。刺客被京兆府衙的衙役抓住,长福也跟一块去了府衙,去弄清楚刺客刺杀他们的目的和背后之人。   长福牛饮般的喝了半壶茶,将审讯结果告诉他们。原来这群人是燕阁的漏网之鱼,裴钰因为他们刺杀裴璟的事端了他们的贼窝,他们自然怨恨,但是裴钰身手太高,刺杀他无意于以卵击石,所以他们才把目标转向裴璟。他们有裴璟的画像,所以当他们在茶楼大堂时,杀手们临时起意刺杀他。   “病秧子,你瞧你弱成什么样,刺客都知道捏你这个软柿子。”鬼医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有些幸灾乐祸道,这是报他刚才嘲笑之仇。   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瞟向裴璟,裴璟神色如常,淡淡瞥了眼挑事的鬼医,似笑非笑道:“是啊,谁让我太弱了呢?” 第六十八章   “裴璟才不弱呢,他只是之前病了太久,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傅星听着鬼医那话极不顺耳,跳出来反驳。未几,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她又道:“老头,你有没有什么药浴,那种专门给人洗髓换骨的药浴?”   “洗髓换骨?你见过。”鬼医摸着胡子,饶有兴趣的盯着她问道。   “当然……”傅星原先承认,但是小绿在空间疯狂地提醒她,不准将这东西向外透露,话在嘴边一顿,否认道:“没见过,我怎么可能见过。我就是在话本上瞧见过,听说很厉害,老头你不是医术高明吗?这药浴肯定能制作出来的!”   “呵,”鬼医闻言冷笑一声,没好气道:“你还真当我是神医啊,洗髓换骨,那可是相当于第二次重生,老头子可没有那样的本事,这世间也没有人有那样的本事!”   “这样啊!”傅星有些失望,他们蓝水星球就有这种洗髓换骨的营养液,但是这种营养液很稀少,连她也只见过两次。都说古代的中医博大精深,她还以为能够将这药浴制造出来。   “洗髓换骨的药浴老头子配不出来,但是强身健体的药浴老头子信手拈来,”鬼医眼珠子在傅星和裴璟身上打转,不知道想到什么,嘿嘿直笑。那笑容有些猥琐,裴璟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忙出声道:“多谢前辈好意,璟身体很好,不需要药浴。”   鬼医还没说什么,傅星就抢先拆台道:“你怎么不需要药浴,你病了这么多年,身子底子亏损严重,我们还没将这亏损给你补起来,你又接连受伤中毒,裴璟,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折腾,你必须好好泡药浴,将身体养好。”   说到最后,情绪有些激烈,语气也略微大了点。何光没忍住偏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眶微红,暗叹一声,看来他家白菜陷得不浅,想到这,他又乜罪魁祸首裴璟一眼,心里慢慢冒起一个念头。   小绿在空间看不下去,提醒道:“主人,裴璟身上有能量球保护,能量球会自动温养他的身体,就算有再多的沉疴暗疾也会治愈的,你不要担心。”   傅星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深吸了一口气,道:“但是他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康复,外人会怀疑的。要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他身体的异样,那就会费尽心思迫害裴璟,这样裴璟就没办法帮我们种绿植了。”   这下小绿哑口无声。   她这样当众扫男子的面子,要是从前何光一定会训斥她,但是这一次何光想知道裴璟的态度,所以他并没有出声。   裴璟并没有觉得难堪尴尬,反而心里一阵熨烫,她这是在关心自己,裴璟朝看戏的鬼医道:“那就有劳鬼大夫了。”   “呵,老头子忙得很,没工夫给你配药浴,要不你去找你们院里的那个小刘吧,他是太医,手上的药浴多得是。”接连被两个人拒绝,鬼医脾气上来,阴阳怪气道。   “老头,你医术高明,刘太医他怎么比得上你啊”傅星用好话捧着鬼医,见他无动于衷,又开始打感情牌:“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给裴璟配几副药浴吧,你忍心看这么可爱聪明的我伤心吗?”   “忍心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鬼医瞧她捧着脸鼓着眼睛装可爱,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病秧子死了你再找一个就是了,保证比他身体好,你义父在这里,你还担心他不给你找个健康的吗?”   “鬼医!”傅星不高兴他说的话,也不装可爱了,不善地看着他,“你不准咒裴璟死。”   “那你赞同老头子说的话,重新再找一个。”鬼医故意逗她,“你说你啊,人家裴璟都还没有说什么,你着什么急啊!是吧,她义父。”   被突然点名,何光不知痕迹地看了温润如玉的裴璟一眼,笑着附和。义父开口,傅星乜了眼鬼医,没有说话。   当着他的面挖墙脚真的好吗?裴璟斜睨着鬼医,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是他心里就是不爽,不爽的后果就是,“星儿,你之前不是要找鬼医要药材种子吗?我们现在就在他药铺把种子选好,省得以后还要再跑一趟。”   他这么一说,傅星也想起这件事,娇声催促道:“对哦,老头,你快点带我们去你放药材种子那里挑种子,这个是咱们之前说好的,你可不能耍赖不认账哟。”   他不过是开个玩笑,这病秧子就让他大吐血,鬼医幽怨地瞪了裴璟好几眼,在小丫头的催促声中,不甘不愿地带着她去药柜。   屋子里只剩下何光和裴璟两个人,房间中连空气都安静下来,何光脸上的笑渐渐隐去换上了一种威严审视的表情,而裴璟稳坐着任由他打量。半响,何光率先打破安静而诡异的局面,“裴大少爷,你……”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裴璟打断,“义父不用客气,唤小婿裴璟即可。璟知道自己不太好,让义父看不上,但是我跟星儿是彼此喜欢,两情相悦,还望义父成全。”   这话谦卑恭敬让他挑不出什么错,何光有一瞬间的不忍,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不想成全,我们星丫头只是一介布衣平民,没什么心机,适应不了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你现在身体已经好了,看在她为你冲喜的份上,你就放她离开吧!”   “为什么?”裴璟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同患难都过来了,轮到共富贵的时候却要他放手。   “你们身份相差太大了,”何光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现在你们是很恩爱,可是十几二十年后,你能确保你们相爱如初,到时候你可以琵琶别抱,而星丫头却只能在后院等死枯萎。”   “不会的,璟发誓,此生绝不辜负星儿,一生只爱她一人。”裴璟言辞恳切,伸手发誓。“要是裴某辜负星儿,那就天打雷劈,让我不得……”   “义父!”傅星从屋外跑进来跪在何光面前,温软却掷地有声:“义父,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因为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但是现在我很快乐。我喜欢裴璟,我想跟他在一起。人这一辈子很短,指不定哪天就离开了,所以我们能把握的就只有当下。”   何光没想到自己这才刚试探,自家白菜就不争气地给破坏了,他叹了一声,将傅星拉了起来,“星丫头长大了,能自己做决定了。”他目光看向裴璟,锐利而极具锋芒,“要是裴璟敢伤害你,你就找义父,义父帮你出气。”   鬼医躲在门后,闻言跳出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你一个猎户,打不过病秧子身边的两大侍卫的,我看啊还是星丫头跟我学用毒,到时候要是裴璟欺负你,你就用毒!”   “鬼大夫,你就别添乱了。”长福将鬼医的嘴捂着拖下去,鬼医含糊道:“放手,小心我下毒给裴璟。”   “我家主子不怕。”长福冷冷地提醒。   那病秧子百毒不侵,鬼医气闷。被长福拖到院内,他气鼓鼓地坐在长凳上,抱着踩在长凳上的那条腿生闷气。不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鬼医露出诡异的微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得意鸣鸣的看了一眼厢房,既然病秧子百毒不侵,那老头子就不用毒,咱们用药浴,这仇老头子早晚要报!   屋子里,裴璟向何光承诺,要是这辈子欺负了星儿,他人站在这里任由他教训。他的声音和神情没有丝毫破绽,但是何光还是不放心把自家白菜交给他,眉头依旧是拧着。   傅星见此道:“义父放心,要是裴璟真的负了我,我就回来找义父,咱们也不出气什么了,咱们就躲得远远的,让他一辈子都找不到咱们。”   她这话本是随口一说安何光的心,但是裴璟一想到那个画面,整个心痛意泛滥,恐慌害怕全都涌了出来,他紧紧地抓着傅星的手,似乎这样才能平静内心的情绪。   何光终于被说服了,没有再反对他们。趁何光不注意,裴璟低声问道:“星儿,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的吗?”   “对啊,我说过你不负我,我就不离开你。”傅星歪头娇声道,“你会负我吗?”   “不会!”裴璟心里的惧意减淡了不少,慢慢吐出一口浊气,他抬头看了眼天色,瞧时辰不早了,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挡,小声提醒。   父女俩好不容易重逢,这才聊了一会儿就又要分别,傅星有些不舍,“义父,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侯府住吧,我们康乐院还有很多房间。”   她的提议让何光哭笑不得,何光道:“傻丫头,哪有父亲去女婿家住的道理,裴璟虽然身体弱了点,但对你还算不错,你凡事要跟他多商量。”刚才的一番试探他发现裴璟对星丫头的在乎并不比自己少,星丫头能找到这样的人,他也就放心了,“你要是想我了,可以去这个地方找我。”接着,他说了一个地址,离侯府不算太远。   跟他们一起回侯府的还有鬼医,裴璟中了毒,虽然他身体百毒不侵,但是在外人眼中他是中了毒的,避免其他人察觉出什么,他请鬼医帮忙打掩护。   傅星毫不手软地从鬼医那拿了大把的药种子,可把鬼医心疼坏了,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偏偏裴璟自己送上门,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第六十九章   皓月当空,整个院子被皎洁的月色笼罩,仿佛罩了一件玉色的纱衣,院里的树木在月色下影影卓卓,随风摇曳。   傅星在院子里跟红枣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心神早就跑到了屋内裴璟那。她拿了鬼医那么多药材种子,鬼医不仅不生气,还主动重提给裴璟泡药浴,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而且他当时的笑容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傅星忍不住怀疑他会在汤浴中做什么手脚。   “主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鬼医好心好意帮裴璟配药浴,你居然还怀疑他。”小绿看不下去,出声为鬼医抱不平,“裴璟的身体百毒不侵鬼医也知道,他怎么可能再胡乱添东西,你当他傻啊!浪费药材。”   听它这么一说,傅星的担忧消了不少,在心底默默对鬼医说了声对不起。   好不容易逮到一机会可以说傅星,小绿却不甘心就这样善罢甘休,兀自说教道:“人家鬼医对你那么好,精心培育的药材种子说给就给,你不知道感恩不说,还一天到晚威胁人家,这就是你对待好朋友的态度?主人,你这样是不对的!”   傅星被它说得一阵愧疚,让花生给厨房打声招呼,准备好酒好菜等鬼医出来好好招待他。   “就这样啊?一点诚意都没有。”   它语气中的鄙视太重,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傅星斜睨了它一眼,“小绿,你是鬼医的人吗?吃里扒外,尽帮助外人找我的茬。”   小绿一看玩脱了,忙补救道:“主人,我不是找你的茬,我这是在你犯错的时候提醒你,我是友军,你别误伤。”   它的话傅星只有两个字以对:“呵呵!”   小绿还想再辩解,院门外一阵吵闹,傅星的心神已经不在它身上,小绿只好蹲在角落里形单影只地抱头。   傅星给青叶使个眼色,让她出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没过多久,长福回来小声道:“少夫人,是莲姨娘在外面闹。”   前几次的见面都闹得很不愉快,傅星一点都不待见这人。一听她又跑来康乐院,傅星眉头一皱,冷冷地吩咐道:“康乐院不欢迎她,不准让她进来。”说完就继续在院子里歇凉,任由它门外聒噪,她自无动于衷。   裴钰在成亲前就纳妾,长公主已经很不满,要不是毓茹郡主坚持,这亲事早已经作罢。为了让长公主消气,也为了不让其他夫人笑话,程氏并没有让傅敏参加侯爷的寿宴,所以蔡氏大闹的事傅敏是过后才知道。   听到裴璟毫不留情地吩咐下人将蔡氏拖走,让她颜面尽失,傅敏心中怒火中烧,特别是知道傅星当时就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狼狈不堪地离开,求情的话没有为她说过半句,怒火更是控制不住,他们夫妻俩还真是绝配,都是冷心冷肺没良心的家伙。   要不是傅星他们早早地出了府,她当时就会过来找他们理论。这事已经过了一下午,傅敏的怒火不但没消下去,反而因为时间的发酵越来越大,在院里跟裴钰大吵一架后,她又跑到康乐院来。   上一次他们闯进院子后,裴璟把守院的人都罚了,又冷声警告:“要是再有下次,就不要在康乐院当值了。”所以这一次无论傅敏如何在外面闹,下人们就是不让她进去。   看着撒泼怒骂的傅敏,红枣心不忍,劝道:“莲姨娘,你还是回去吧,我们少夫人不会见你的。”   她口中称呼让傅敏心中大恸,初见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千金,而傅星那贱人不过是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可是如今两人身份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成了侯府少夫人,而自己却成了以前最不屑的姨娘。这样的落差让傅敏心底狠狠一痛,痛得她忍不住尖叫。   裴璟泡好药浴出来,正好听到她这声尖叫,眉头微蹙,“门外怎么回事?”   傅星给他和鬼医都倒了杯温茶,这才不紧不慢地将情况说了。裴璟听后脸色一沉,冷声让长安请裴钰来把他的人带回去。   鬼医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就听见小丫头道:“鬼大夫辛苦了,这是感谢您的,这些天你就好好在这康乐院待着,缺什么药材就给长傅他们说,不用客气。”   她殷勤地有些过分,鬼医的心一跳,下意识以为她知道了自己做手脚的事,但是转念一想,鬼医又理直气壮,他这也算是帮他们的忙,他们确实应该感谢他。鬼医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裴璟,露出一种身藏功与名的微笑。   傅星问完鬼医就坐在喝茶,一点都没有要关心自己的意思,裴璟将她手上的茶杯夺过,幽幽道:“你这借花献佛的也不知道问候问候这花原来的主人吗?”   “咱们不是夫妻吗?你的不就是我的吗?”傅星歪头,眼睛水润透露,笑意点点。皎洁的月色落在她身上,整个人泛着薄薄地一层光晕,比月色还要迷人。   裴璟看得心底一阵涟漪,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你还知道我们是夫妻啊!”   这是怨念自己冷落了他,傅星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眉眼弯弯,又殷勤的嘘寒问暖。   鬼医看着他们俩的动作,深觉自己太多余了,他啧了一声,将手中的茶一干而尽,起身离开。孤家寡人还是不要看这种画面,看多了容易受刺激。他领走前意味深长地拍着裴璟的肩:“小子,不用太感谢我!”   鬼医回屋,傅星让厨房的人将备好的饭菜给送到鬼医房里去。   长安请裴钰的时候,裴钰刚准备出门。听了长安的话,他疲惫地想要扯出笑意可是却徒劳,他太累了。今日这一整天都在前院跟着父亲陪宾客,他不喜欢跟那些官员打交道,但是母亲用傅敏逼他。   他为了他们的安生日子一直在努力,回院的时候,傅敏却无理取闹,认为他冷血无情,喜新厌旧!他厌恶她,所以才对蔡氏视而不见,任由侯府的下人欺侮她。可是他在前院一直陪着客人,连蔡氏来侯府都是从她口中才得知,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误会自己,裴钰觉得很寒心。   这些日子傅敏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蛮横不讲理,敏感又多疑,他不敢对她多说一句重话,不然她就会哭着控诉他负了他,拿以前的山盟海誓来提醒他,让自己对她愧疚。因为提前迎她入府,他得罪了长公主,长公主在朝中认识的人不少,给他使了不少的绊子。他在外面要应付朝中的刁难,回府还要跟母亲周璇,回院还得跟她纠缠,他很累,累得话都不想说,他在为他们的幸福坚持,她去无端埋怨他,裴钰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皇上将捉拿燕阁余孽的事交给他,京兆府刚传来消息,他们今日在茶楼捉拿了燕阁余孽,他是负责人,怎么也应该去瞧一眼顺便审问一番,可是他还没有出门,就听长安通知他,傅敏又跑去康乐院哭闹。   裴钰到的时候,傅敏还在康乐院哭闹,发髻凌乱一脸泪痕地对着青叶他们骂道,话语难听,哪像记忆中那个温柔贤淑的姑娘。裴钰脚步一顿,疲惫地摆手,让下人将莲姨娘拉走,又下了关她禁闭的命令。脚步一转,去了京兆府。   他的背影依旧魁梧高大,可是脚步却沉钝而吃力,哪有之前鲜衣怒马的少年样,青叶一阵唏嘘,摇着头转身回了院。   傅敏在康乐院哭闹的事也传到了北院,定北侯沉着脸冷斥道:“这傅氏太不像话了!云裳,你不仅是钰儿的母亲,还是侯府的主母,不能因为疼他们就坏了侯府的规矩,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   他这是告诉她应该好好教导傅敏,不能因为裴钰喜欢傅敏而爱屋及乌,任由他们胡闹坏了侯府规矩。程氏恨不得天天给傅敏立规矩磋磨这个拐带她儿子的假货,要不是儿子护着,担心破坏跟儿子的关系,她早就动手了。如今侯爷发话她有了挡箭牌,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程氏柔声应道,又趁机说起了蔡氏大闹宴会的事。定北侯原本余怒未消,听了这事后怒火中烧,拍着桌子吼道:“当初就不该同意傅氏进门!瞧瞧这傅家都干了什么事,姐弟相残,□□,大闹宴会……这一桩桩的哪一个不是百姓的饭后之谈。还连带着败坏咱们定北侯府的名声。”   程氏温柔地给他顺气安慰他,待他气消又感叹道:“这傅家最近几个月确实太不像话了,不过蔡氏的这些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儿子,要是璟哥儿媳妇当初能忍下那口气,不把她亲弟弟抓进京兆府,也就没有后面那些事了。”   定北侯原本没想到这茬,经她这么一说,立即对傅星很不满,不悦地道:“傅家那两位确实做得绝情,璟哥儿媳妇的做法未免太不近人情!哪有做人女儿的这么冷血,将自己娘家逼成那样。”他眉头一凝,叹道:“当初璟哥儿还私下里找过我,让我退了这门亲事。看来我应该听他的话,傅星虽是真的小姐,但她毕竟在外面长大,比不上京城中的闺阁小姐,确实委屈璟哥儿,况且现在傅家又成了这样,她这个身份配不上裴璟。只不过裴璟的病刚好,要是现在让傅星离开,外人指不定该怎么议论咱们侯府呢!”   程氏眼里划过一丝暗芒,温温柔柔地说道:“侯爷,咱们其实不一定休了傅星,还可以让她继续当璟哥儿的妻子,咱们可以再给裴璟找一个知书达礼识大体的姑娘当平妻。” 第七十章   定北侯心一动,看向程氏,鼓励她接着往下说,程氏柔着声音继续道:“这一来可以让傅星收敛收敛性子,以免她拿裴璟的救命恩人说事;二来也是为裴璟好,他现在身体好了,以后肯定是要跟其他官员打交道的,有个知书达礼的妻子替他在夫人中打探消息,他也轻松许多。”   她这么一说,定北侯又想起了她这些年做的事,心中一暖,看向她的目光又柔了几分。她的提议让他心动,侯府不能交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所以他决定让钰哥儿继承侯府,这事是他亏欠璟哥儿,所以他不想再在他未来妻子身上再亏欠他。   “那这人选夫人可有什么建议?可不能委屈裴璟那孩子了。”   “侯爷觉得意柳那丫头怎么样?”程氏早就等着他问这句话,他话音一落立即问道:“那丫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知书达理懂礼貌,又跟璟哥儿青梅竹马感情好。而且她又对璟哥儿情深意切,当初我嫂子跟我私下里说过这事,只不过当时意柳丫头太小,嫂子想再留她几年,所以这事我也没告诉您。”   “你大哥他们能同意这件事吗?会不会太委屈意柳那丫头了?”定北侯被程氏说的心动,但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程家怎么也是名门望族,让他们嫡系唯一的女儿当平妻,他们定北侯府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意柳那丫头脾气倔,跟我当年一样认定了就不放手。我大哥他们只愿她幸福开心,哪里会反对啊!”程氏说程意柳的事还不忘带上自己,勾起了定北侯跟她当年的回忆,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如水,心里对程意柳的好感又增了不少,他对程氏这个提议很心动,面上却淡淡地道:“等过几天我跟大哥联络一下感情,探探口气,这事再提。”   傅星还不知道他们正准备给自己弄一个第三者,她正在院里跟裴璟闲聊。今晚不知道怎么了,裴璟的眼睛总是不敢正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声问道:“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还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心虚,所以不敢正视我。”   “都没有!”为了验证他话中的真实性,裴璟眼睛不慌不忙地直视着傅星。那双眼睛温柔如水又饱含深情,傅星被看得心慌意乱的。而裴璟现在心里也有点慌,眼前的女子玉雪清姿,月光皎洁,衬得她黛眉琼鼻,勾人心魄,一双黝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瞅着他。   看着这样顾盼生辉的星儿,裴璟只觉得全身上下涌动着一股强烈的渴望,他想靠近她,想肌肤相亲合二为一……   裴璟被自己这强烈的渴望给吓住了,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压下心底那股邪火,再一回神,傅星已经走进屋子里。   不知怎的,今晚格外难以入眠,裴璟闭着眼睛又一次翻身,即使已经离傅星有半臂的距离,他四周还是被她身上的馨香包裹,刺激得他一阵心猿意马。   “都这么大晚上,你怎么还没睡?”傅星已经睡了一觉,被他的动作惊醒,有些诧异。裴璟睡觉极其老实,不像她睡觉像炒菜似的,但是这么老实的裴璟,今夜居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裴璟听见她的声音,翻身面朝着她。   大概是因为刚醒,乌溜溜的眼睛懵懵懂懂地瞅着他,暖黄色的烛灯透过红色的纱帐落在她身上,恬静俏丽,静美不可方物。傅星性子跳脱,很少有这样娴静的时候,他被这样的星儿迷得移不开眼,眼睛微动,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幽深的眼波。   傅星的睡意已经完全消退了,看着呆呆望着自己的裴璟,她盈盈一笑,生出几分玩闹的心思,她将微凉的手伸进裴璟领口里想要捉弄他,裴璟如她所料地偏着脑袋,将她的手夹住,轻斥道:“别闹!”声音低沉而暗哑。   傅星恶作剧得逞,笑得像个偷腥的狐狸,且暗戳戳进一步将手伸进去捉弄他。   裴璟如墨的眼睛飞来划过一丝暗芒,幽深而危险。傅星此时的心神全都在她的恶作剧上,因此并没有察觉那一抹危险。   心里的□□越来越旺,偏偏那细嫩的小手还在他脖子上不停的滑动,裴璟不自主的滚了滚喉结,翻身将这不听话的小姑娘压在身下,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炙热的太阳在天空中挂了这么多天,终于休憩。久违的大雨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清凉如溪,青叶从抄手游廊走来,看着紧闭的屋子,跟守在外面的长福对视一眼,眉眼都染上悦色。   他们家主子终于圆房了!别问他们是为什么知道,昨晚主子大半夜叫水的事已经在康乐院传遍了。   红枣疾步小跑到廊下,将伞收好又整理了下衣裳。走到正屋门前看着紧闭的门,略有些担忧,“都这个时候主子怎么还没起床?再不起来午饭都要错过了。”   青叶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劝道:“饭错过一顿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别打扰主子们帮正事,要是惊扰了小主子投胎,那你就成康乐院的罪人了。”   红枣无语地看着一脸欢喜的青叶和长福,“这不才刚圆房吗?怎么小主子又蹦出来了,我先警告你们啊,不准给我家小姐施加压力,也不准阴阳怪气瞎暗示什么的。我家小姐心思单纯,你们可不能欺负她!”她今天去正院给李嬷嬷送东西的时候就遇到几个不长眼的奴仆躲在一起瞎八卦,而八卦的内容就是她家小姐,说她乡野长大性子粗鄙配不上大少爷,呵!当初小姐冲喜成功,大少爷病愈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才过了几日就满口胡言。   红枣一想起这事心里就是火,她也是个藏不住事的,心里不顺畅,脸上就露了出来。青叶和长福都惯会看脸色,一瞧她这样忙不迭问她怎么了。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的关系也亲近不少,红枣就将她遇上的事给他们说了。   青叶听了很生气,扬言要那些碎嘴的奴才好看。主子的事何时容下人插嘴的,鞋只有穿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合不合脚,她家大少爷自从娶了少夫人,心情也顺畅了,身体也康复了,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这些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要她说,大少爷和少夫人是天生一对!   相比于青叶的义愤填膺,长福的表情则淡定从容,“少夫人为人和善,那些下人不会平白无故地说起这事,这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指使,你们不要自乱阵脚。”   听他这么一分析,红枣青叶也冷静下来,三人凑近商量如何平息这府中的流言,如何找出幕后之人。   屋子里昏暗暗的,傅星看着红帐顶,昨晚裴璟跟她做了生崽崽的事,他们在不久之后就有小崽崽了,可是她觉得自己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崽崽,怎么养得了那么小的崽崽。   不过她也就苦恼了那么一小会,心情又由阴转晴,歪头看着熟睡中的裴璟,看着那长长睫毛交缠的阴影,她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一个弧度。昨晚缠绵的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傅星红着脸小声骂了句“流氓!”看着文弱书生,没想在床帏之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睫毛微颤,察觉裴璟要醒,傅星连忙闭着眼睛假眠。还以为他醒后会有什么惊喜,结果等了半天都没动静,傅星没忍住睁开眼睛,他正盯着红纱帐顶发呆,神情似失落,似遗憾,还有其它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这是不想跟自己亲热生崽崽吗?傅星心里有些难过,没忍住问出来。   听到她的问题,裴璟很惊讶,“星儿,你怎么会这么想?”他那么喜欢她,每时每刻都想要压在身下肆意揉搓,想要跟她合二为一再也不分离,他怎么可能不想跟她亲热,如果不是害怕吓着她,他早就将这些想法化为现实了。   “可是我们成亲这么长时间,你病也好了这么久,我们有很多机会可以做那种事,但是每次情动的时候你总会及时刹住,我感受到你也想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傅星想到他们的几次亲热,裴璟总是到了关键时候就住手,她之前还以为他不行,结果不过是他不想,他不想跟她同房!一想到这个事实,傅星就委屈,越想越委屈,眼泪不争气地冒了出来,她倔强地不让它落下:“你是不是瞧你自己现在病好了,毒解了,我这冲喜的作用用完了,你可以甩掉我了。裴璟,你怎么这么渣!”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傅星用手将眼泪胡乱揩抹,带着哭腔道:“你要是不想要我了就直说,我保证麻利地给你挪地,绝不耽误你。我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你不用废那么多心思摆脱我……”   那张红唇饱满诱人,但是说出的话怎么那么可恶,什么叫他不想要她,什么叫他想甩掉她?他对她还不够好吗?想要什么都满足她,就算是种地那种要求他都答应了,裴璟也微恼,带着一种惩罚的意思,他翻身覆在她身上,不由分说地堵住她的嘴……   屋子里传来隐隐约约地哭声,长傅他们目露担忧,想要进去劝一两句。结果没过多久,屋子里又闹了起来,暧昧的呻·吟让青叶她们不由得脸一红。   长福跟青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轻笑。照这样下去,他们心心念念的小主子很快就会来了! 第七十一章   傅星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雕花窗格外还是灰沉沉一片,暖黄色的桌灯把屋子照得朦胧暧昧。大约是刚睡醒,这个人还有点迷糊,她愣愣地看着红纱帐顶。   “你醒了?”旁边一道清冽的声音袭来,如夏日清风。   傅星闻言看向他,说话声音很平静,“裴璟,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   还惦记着这个问题呢!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满头青丝,将她整个人都搂在自己怀里,鼻尖尽是她身上的馨香,裴璟轻嗅了两口。   傅星在他怀里轻微挣扎,轻拍了拍怀里这不听话的人,他轻斥道:“别动!让我抱抱。”事后沐浴完,他想要抱着这小妖精,她非嚷着热,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刚歇下的邪火又被她蹭出来了,但是念及她的身子已经承受不住,这才压下邪火,如她所愿的松开手。如今醒来,那可就由不得她了,裴璟低头亲了亲面前这人的青丝,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之前明明情动,却没有继续吗?”   怀中挣扎的人一听顿时安静,支起耳朵听。说起这个裴璟有些不自在,但是不说怀里这小妖精肯定会跟他闹,他清了清嗓子,这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她讲清楚。他不是不想跟她圆房,事实上,自从他明白自己的感情,他无时无刻不想跟她圆房,特别是发现她很神秘的时候,他担心她会头都不回地离开,所以他还曾想过用个孩子将她拴住。   可是他们的相识始于一场荒唐的冲喜,因为他,她没法想其他女子那样有一个美好的洞房花烛,这是他的遗憾,也担心成为她的遗憾。所以他想要弥补她一个洞房花烛,结果他忍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裴璟醒来后才有些挫败,有些懊恼。他不是在懊恼昨夜跟她圆房,他只是在懊恼自己没忍住,将原本的计划给破坏了。   傅星听他这样说,心里的疙瘩也没了,她仰头亲了亲裴璟,柔声安稳道:“没关系的,我不在乎这些。而且咱们这床幔就是大红色,相当于喜帐,所以昨晚也算是咱们的洞房花烛。”说起昨晚的事,那些旖旎的画面争先恐后地在脑子里冒了出来,傅星脸微红,将脑袋凑在裴璟怀里。   虽然已经穿上了寝衣,但是夏日的衣衫单薄,两人紧挨着,裴璟原本就一阵心猿意马,她还不自知地将他怀里乱动,如墨的眼睛汹涌深邃,眼尾的□□越来越重……   终于察觉出危险,傅星抬头,正好撞上他如深潭般的眸子,她心一紧,忙娇声娇气求饶:“裴璟,我难受!”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裴璟深吸了几口气,眼睛看着雕花窗外慢慢平息心底的欲·火。   怀中这人的诱惑太大,裴璟松开她,起身下床。   傅星趴在床上支着脑袋看着他穿衣服,待他衣裳整洁,她又作死的问道:“裴璟,你昨晚为什么没有保持住,是不是因为我太迷人了?嘿嘿。”   裴璟看着她自恋的样子,没忍住轻笑,“是啊,都怪星儿太迷人了,把为夫迷得把持不住。”   傅星红着脸小声回道:“昨晚你也很迷人!”说完,她不好意思地扯着锦被将脸遮住。   裴璟将她从锦被中捞了出来,低头吻了吻,贴着她的耳朵问道:“你要不要起来吃饭?”   傅星摇头,娇气道:“我难受,不想起。你让青叶她们把饭菜给我端进来。”   她眉眼春意点点,娇艳欲滴,犹如雨后的蔷薇。那些暧昧旖旎的□□又在他眼前掠过,裴璟神色如常地替她压了压被角,“那你先休息,我让她们将饭菜端进来,你趁热吃点。”   傅星乖巧地点点头,等他一出门,被屏蔽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小绿终于吱声了,“主人,你们昨晚又不打招呼地开车。”   “我跟裴璟是合法的,你管不着。对了,你那空间有没有什么安胎的东西。”傅星摸着自己的肚子,声音都甜了不少,“我要跟你生小主人了,小绿,你高不高兴?”   “我有小主人了!”小绿高兴地在空间里转圈,又不计较自己被屏蔽这么多时辰的事。   它望着傅星平平的肚子,还伸手摸了摸屏幕,“小崽崽!主人你要生小崽崽了?你稍等,我记得空间里有生崽崽的注意事项,我找找。”   傅星一想到未来有个跟她和裴璟长得相似的崽崽,心就软成一片。她跟裴璟长得都不差,这崽崽一定很好看。   裴璟走出房门,长安他们上前道恭喜讨彩头,一连串的吉利话听得他身心顺畅,大方地赏了康乐院众人三个月的月钱。又让青叶她们送点柔软易消化的吃得进去,嘱咐她们好好照顾少夫人。   将所有的事安排好,裴璟这才状若无意地问起:“鬼医呢?”他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但是眼睛却没什么温度,长安默默给鬼医一记同情的眼神。   裴璟到鬼医的屋子,他正在摆弄自己的那些蛇虫宝贝。毒蛇虫蚁赫然陈列在梨花木圆桌上,像是展览似的。裴璟看得头皮一麻,脚步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进去,只不过身子始终距离圆桌有几寸距离。   听见脚步声,鬼医抬头,眯着眼睛打趣道:“病秧子,昨晚上过得怎么样?不用太感谢我,只要让小丫头跟我学医术就可以了,或者你们努努力,生个小娃娃给我当徒弟。”   裴璟听得嘴角一抽,给长安使了个眼色,然后长安想土匪似的将鬼医的宝贝全给抢走了。   “病秧子你干什么!”鬼医一边护着自己的宝贝,一边气呼呼地跳脚,“我好心帮你,你就这样恩将仇报,我告诉小丫头你欺负我,我让她给我做主!”   “鬼大夫,晚辈也是为你好,你看你这么大的岁数,要是老眼昏花一不小心被毒蛇咬了,那可就不好了。”裴璟面上露出一副全心全意为他考虑的表情,“你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大夫,能解很多毒,但是其他大夫可没有你这么大的本事,医者不能自医,你身体又不是百毒不侵,要是你中毒了,星儿肯定要哭晕。所以鬼大夫,为了你的安全,在下这才让人帮你把这些东西保管好,等你哪天百毒不侵或者配出能解这些毒地解药,晚辈再把这些东西归还于你。”   他的话刺激的鬼医哇哇大叫,“病秧子,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在下牙齿挺好,能吃能嚼。”裴璟咧嘴笑道,露出他洁白的贝齿。   “你们读书人嘴皮子利索,老头子我说不过。”鬼医坐在圆桌上给自己倒了杯凉茶降火气,“我算是知道你是怎么把那小丫头哄到手的,你这利索的嘴皮子忽悠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小子,老头子劝你善良点,要是被小丫头知道了她可是要揍你的。”   裴璟眼睛带着冷意,直生生地凝视着鬼医,语气认真而庄重:“鬼医,你无论给我如何开玩笑我都不跟你计较,但是你不可以胡诌质疑我对星儿的感情。”   “你们有什么感情,开始于一场荒唐,连圆房都还要我老头子出手帮忙,结果你还怨老头子出手帮忙。呵,这感情!”鬼医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笑。   “正是因为始于一场荒唐,所以在下努力想要弥补星儿,给她一个正式地洞房花烛。”裴璟解释道。   “哎呀,你要是有这打算怎么不早说。”鬼医在他刚说完,就懊恼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早说,老头子也不会帮倒忙了。”   所以说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他,裴璟哭笑不得地看着耍赖的鬼医,他这推卸责任的本事跟星儿倒是有得一比。   “不过我瞧那丫头性子爽快,也不是那种在意这些虚伪仪式的人,她一定不会怪你的。”鬼医支着下颌幽幽安慰道。   裴璟想到小姑娘安慰自己的话,神情不由得柔和。就听见鬼医继续道,“男女阴阳调和是人之常情的事,更何况昨晚我是做了手脚,但是你不是体质特殊吗?那药最多也就催情的作用,是你自己把持不住,所以不能全赖老头子头上,也不准给小姑娘说这件事。要是她知道你们圆房还得靠老头子,她指不定要怎么伤心。”   “前辈,你是担心星儿知道你在药浴里做手脚,跟你生气吧!”裴璟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小心思。   “这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最主要的不是担心小丫头多想吗?”鬼医讪笑,但是也没有否认。   “这次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没有下次。鬼医,你现在是星儿的人,我不希望你让她伤心,也不希望你的毒用在我们自己人身上。要是真的如此,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裴璟微笑,用最温和的语气警告。看着他眼里的寒意,鬼医知道他没有开玩笑。   “病秧子你放心,我这次也就是开开玩笑,下手还是有分寸的。”鬼医嬉笑解释,但是目光触及他眼中的冷厉,正色道:“你放心,这样的事情保证不会再犯!”   裴璟神色稍缓,又恢复了他往日的温润如玉。鬼医身子前倾问道:“你们俩已经同房了,那什么时候生个小娃娃供我玩……当我小徒弟。” 第七十二章   裴璟斜睨了他一眼,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动,但是鬼医明显觉得周围的空气冷了几分,他小声道:“你不会不准备跟小丫头生娃娃吧?你可千万别,你跟小丫头长得都这么俊,要是不生个小娃娃出来多浪费啊,要是你担心小娃娃占据小丫头的时间,你可以将小娃娃扔给我,老头子愿意帮你养着。”   鬼医兀自苦口婆心地劝道,裴璟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他站起来走到雕花窗格前,看着外面的雨幕,许久道:“孩子的事顺其自然。”   “这才对嘛!小丫头一看就喜欢小孩子,上一次她还给我说你不愿跟她生崽崽。笑死人了,她居然把孩子叫崽崽,哪有人这样称呼自己孩子的。”听了他的话,鬼医紧提的心才慢慢落了下来。裴璟的母亲是因为生他难产而死,他还真的担心他会不愿意生孩子,幸好他最终还是松口了,他未来的小徒弟保住了,鬼医摸着胡子微笑,“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小丫头的身体交给我。”   “鬼医,你有男子喝得避孕汤药吗?”裴璟的视线落在院子里被雨水冲洗地碧绿的小树,淡淡地问道。   “你说什么?”鬼医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不是说孩子的事顺其自然吗?”要是用了避孕的东西,他的小徒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到这世间。   “星儿现在还小,她身体的亏损还没有养好,现在不宜要孩子。”对着鬼医谴责的目光,裴璟耐着性子笑着解释。   “要什么避孕汤药,不知道是药三分毒啊?你要是真的不想要孩子可以不同房啊!”一想到他的小徒弟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出世,鬼医心情就不那么美妙,语气不快道。   裴璟被他这么说,神色如常,“男女阴阳调和是人之常情的事,这不是前辈告诉晚辈的吗?”   那他之前说的话堵他的嘴,鬼医噎住了,用鼻子哼出几个字,“你好色就好色,拿什么男女阴阳当借口。”   裴璟微笑,没有反驳他的话。他其实说的也不错,自己确实好色,好星儿的色。男女之事没尝过还好,但是一旦开了荤,枕边人又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想要再让他克制他可克制不了。   鬼医没好气地瞪了厚脸皮的裴璟,起身给他开方子,一边写着一边骂骂咧咧地念叨着裴璟,写完方子,他又让他把自己的宝贝给还回来。   “前辈,璟真的是为你好,你不再考虑考虑?”裴璟眼神真挚,要不是鬼医就是当事人之一,恐怕也要被他这副衣冠禽兽的样子给骗了。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他一老实人玩不转。   裴璟今日春风得意,而裴钰却惨了,因为昨日去京兆府去晚了,被长公主的人参了他一本,说他没把皇上的旨意放在心上,贪图享乐不好好办差。昨日是定北侯寿宴皇上知道,他也理解裴钰当儿子陪老子的心,但是长公主府跟裴钰的恩怨皇上也同样一清二楚。人有亲疏远近,皇上自然偏向长公主,认为裴钰私德有亏,想要借机敲打他,所以今日上朝,当着众大臣的面狠狠数落了裴钰,还罚了他半年的月饷。   定北侯瞧出了皇上在敲打裴钰,因为昨日傅敏大闹康乐院确实不像话,他有意让儿子受点打击,所以没有出声帮衬。   尽管今日下着大雨,程氏没有出门,但裴钰在大殿上被皇上数落的事还是很快就传到她的耳朵中。她的钰儿从来都是被皇上夸着,很少受到这样的难堪,程氏将这一切都算在傅敏身上,要不是钰儿硬要在毓茹郡主进门前纳她进府,钰儿也不会得罪长公主,也就不会有今日之难堪。所以这一切都怪傅星!傅敏这个扫把星,她是天生来祸害她家钰哥儿。   重重地将小几上的茶杯全都扫下去,觉得还没有发泄够,程氏又将屋里摆放的青瓷抱凤瓶摔了,她还想将装饰用的翠玉孔雀瓶摔了,苏妈妈抢先一步拦下了她,“夫人,这是侯爷送你的!”   程氏将这翠玉孔雀瓶放下,又将屋子里的软枕重重地砸在地上,终于发泄够了,程氏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婉娴静,平静地道:“苏妈妈,加大剂量,那个贱人就是个扫把星,如果不早点拆散他们,钰哥儿早晚会被她给害惨了。”   苏妈妈恭顺地低头应是,给她上了一杯温茶,想了想说道:“府中关于康乐院那位的流言咱们还继续放吗?他们已经在查了,奴婢担心他们会查到夫人身上。”   “那就先收手吧,现在主要收拾傅敏那贱人。”程氏淡淡地道。   “奴婢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帮助意柳小姐成为大少爷的平妻,那不是帮大少爷增添助力吗?侯爷现在还没有下决定让二少爷继承侯府,要是因为太傅他们,侯爷又改变主意,夫人,咱们不就得不偿失了?”   程氏横了她一眼,“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要多想,苏妈妈,你只要做好我吩咐你的事就够了,其余的不要多嘴!”   她的警告让苏妈妈身子一颤,忙跪下赔罪认错。待她跪了有一小会,程氏这才开口让她起身,温声道:“这么多年你的功劳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放心,等我儿掌握了侯府,就放你回家让你跟你的儿子团聚。”   苏妈妈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至于心里怎么想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傅星吃完饭后又躺下休息,等到终于睡饱起来,天色还是暗沉沉的。外面的雨仍旧没有停歇,淅淅沥沥的像一曲江南小调,屋子里被清幽的烛光照得朦朦胧胧的,透过纱帐,她一眼就看到塌上挺直脊背那人。床上的光线有些暗,可单裴璟坐在那里,挺拔细瘦的身影仿佛照亮了整个屋子,令傅星的心不争气地一跳。   裴璟从书上抬头,隔着床幔与她那明亮而炙热的眸子对上,“醒了?还要睡吗?”   “不了!”傅星就着内衫就下了床,走在他面前将书夺过看了看,好奇地问道:“你在给崽崽取名字吗?”   裴璟被她这话惊了一跳,“孩子就孩子,叫什么崽崽!而且你不觉得现在就取名字太早了?”还没有影的事呢!   “不早啊!”傅星娇笑,笑容带着母亲的光辉,将他那骨节分明地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你感受到了吗?”   “你饿了?”   “不是!”傅星娇嗔地跺脚,“崽崽,孩子。你没感受到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了吗?”   “哦……感受到了。”裴璟不忍戳穿她,含糊道。   “现在我们有崽崽了,都说头三个月是危险期,为了小崽崽,裴璟,我要跟你分房睡,等三个月过了我们再同床。”傅星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本正经地宣布这个决定。   她的话却让裴璟一懵,刚开了荤就让他吃素,那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容易。   他看着一脸深信自己怀孕的妻子,斟酌了片刻开口道:“谁说的你怀孕了?咱们昨晚才同房,哪有那么快,你要是想要宝宝,咱们多努把力,很快就有了。”   “不准动手动脚,小心伤了宝宝。”傅星将身上的手拍开,从他怀中起身,搬了个杌子坐着,“昨晚上咱们做了生崽崽才能做的事,肚子里不就有了吗?造孩子又不是生孩子,当然很快啊!”她生物人体课可是满分的,这种事她自己就知道,哪还用被人说啊!   接收到她鄙视的眼神,裴璟沉默,半响,他还是不死心地解释道:“星儿,你真的没有怀孕,就算真的是也要一个月后才能知道。”   “那咱们现在开始分房睡,等一个月之后让鬼医检查,要是真的怀孕了咱们就继续分房睡,要是没有咱们就继续同床。”   “不行!”裴璟想也没想地拒绝,“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咱们现在吧就让鬼医来看诊,他是大夫,咱们听他的。”   傅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略一沉吟就答应了。   鬼医正在房内用餐,听见他们唤自己去正屋,还满脸疑惑,裴璟的药浴他已经泡了,他身体也没问题。难道是病秧子刚开荤把小姑娘给折腾坏了?被这个想法给乐到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小徒弟不仅指日可待了吗?   走到正屋听到傅星说自己怀孕了,鬼医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他记得他们昨晚才圆房吧!眼睛同情地看了眼裴璟,贱兮兮地问道:“谁的啊?”   “当然是裴璟的啊!”傅星蹙眉,明显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一道锐利的眼睛如箭般的射向他,鬼医清了清嗓子,“你们不是昨晚才同房吗?这么快啊!老头子还从来没见过。”说着他便抓着傅星的手把脉,然后神色古怪的看着她,“你确定你怀孕了?”   傅星回了他一个不然呢?   “我觉得裴璟昨晚可能把你脑子给折腾坏了。”   “鬼医,你才脑子坏了呢!”傅星一听他骂自己,当即就反嘴回击。   “星儿,你确实没有怀孕,正常女子怀孕最早都应该在同房后一个月后。”裴璟无奈地看着一脸笃定自己怀孕的傅星,耐着性子给她解释。   “真的没怀孕?”傅星还是不死心地追问,得到两人的回答,心里冒起一股失落。在蓝水星球,崽崽是很珍贵的,她喜欢崽崽,又香又软的崽崽多可爱啊!虽然她自己也才刚长大,但是她有裴璟,有鬼医青叶他们,她可以把崽崽养得很好的。 第七十三章   “你要是真的想要孩子,老头子这里有几个生孩子的方子,男孩,女孩,或者龙凤胎都可以。”鬼医抹了把自己的胡子,笑眯眯地怂恿道。   “不用!”裴璟微笑,皮笑肉不笑地拒绝,“是药三分毒,我们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不理会他的话,鬼医将目光转向傅星,“丫头,你不给我当徒弟,那你必须得赔我一个徒弟。”   傅星也就失落了那么一小会儿,很快又恢复往日的开朗,听见鬼医讹上自己,她道:“老头,你就那么缺徒弟吗?刘大夫一直很想当你的徒弟,你何不把他给收了,这样既然满足你的要求也满足了他。”   “小刘啊!”鬼医摇摇头,斟酌了一番才开口说道:“他太正派了,不合老头子的胃口,你当老头子是什么啊,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做老头子的徒弟啊!”   傅星冲他撇了撇嘴,过河拆桥道:“既然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就先走吧。”   “你这死丫头,还真是没良心,用完就扔。”鬼医冷笑,重重地敲了下她的头,看着她红着眼睛捂着头,心情顺畅道:“下次要是再遇上这种小事情,找小刘就好了,老夫很忙的,没工夫跟你们瞎耽搁。”   “忙什么?忙着喂你那些毒蛇蝎子,还是忙着喂你自己?”傅星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你不是学医的,你不懂。我的那些宝贝可是千金不换的,当然要好好养着。我自己嘛,是世间少有的名医,自然要好好养着。”鬼医将自己的药箱收拾好,摇晃着脑袋歪歪斜斜地走了。   屋子里又剩下他们俩夫妻,裴璟看着明眸皓齿的傅星,眼神晦暗,他问道:“星儿,你喜欢小孩吗?”   “当然,小崽崽多可爱啊。”傅星想也没想就脱口回答,“你难道不想生个跟我们很相似的小宝宝吗?”   听着她语气中的憧憬,裴璟不忍破坏,他微笑道:“当然想,不过……”他顿了顿,继续道:“你现在身体没养好,等以后咱们再要孩子可以吗?”   她这个身子虽然及笄了,但是在蓝水星球也不过是个高中生,确实太稚嫩了,古代的医疗条件差,生孩子就相当于在鬼门关走一遭,她还是等过几年再要。他的提议是为她好,傅星自然不会拒绝。   接连着几日的大雨,他们从鬼医那拿了药材种子也没办法种,傅星支手撑着脑袋看着外面如珠帘般的雨幕,叹了口气,“老天再这样下下去,恐怕又有地方要遭殃了?”   裴璟知道她以前住得地方就是被洪水给淹没了,还以为这雨触及她的伤心事,无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傅星道:“还早,瞧着阵势,没个三五天是过不去的。”她发现自己在这个时空待得越近,对这个时空的归属感越强,也就越容易心软。   她的预料极准,这雨确实又下了五天才歇了,院里的小树被雨水冲刷地苍翠欲滴,挺拔地站立着。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院里的花木周围形成一圈彩色的光晕,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天晴了,裴璟也开始去工部当值了。裴璟自从得知自己要被安置在工部,很早就开始翻阅一些资料,他有那几套改良的农具在手,又有太子罩着,工部的人不傻,自然不会找他的麻烦,有些官员还会主动跟他攀关系指导他,因此裴璟在工部的日子过得很不错,没过多久就跟他们打成一片,除了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韩大人是个正直得有些古板的人,最恨人拉帮结派,裴璟是走太子的路子,韩大人对他很看不惯,没事就爱冷着他,但是裴璟也不在意,每日按时当值,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裴璟在工部当值,日子过得充实,可是傅星却感觉整日提不劲儿,连胃口都小了许多。   “老头,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傅星无聊,被鬼医抓来当壮丁,她想着消磨时间,也没有反对。   “人苦夏的时候胃口是会比平日差一点,但是你今日不过比往常少吃了半碗饭,至于念叨这么久吗?”鬼医继续喂着自己的宝贝,眼神都没给她留一丝。   “那我浑身提不上劲是怎么回事?”   “热啊,你看阿彩还不是一眼蜷着身子不动。”阿彩是鬼医养得一条彩色的毒蛇,傅星又被他说服了,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己病了。   “你是病了,相思病。让你家病秧子回来陪你,保证你立马活蹦乱跳。”鬼医似笑非笑道,将手上的东西喂完后,他伸手给了傅星一响指,“我说死丫头,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念着裴璟啊?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就跟我学医。”   “你才不是想让我学医,你是想让我帮你喂你的宝贝。我才不干呢!”傅星捂着被他打的地方,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知道就知道,干嘛说出来!”鬼医没有丝毫被拆穿的尴尬,反而不以为然地埋怨她拆穿自己。   “老头,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傅星斜了他一眼,讽刺道。   “多谢夸奖!”鬼医假装没有听懂她语气中的嘲讽,嬉皮笑脸。   傅星也觉得自己一天太闲了,就把丢下的练字捡了起来,还跑到正院跟李嬷嬷继续学习双面绣。这样一来,确实想裴璟的时间少了很多,整个人也恢复了之前的朝气。   之前的一场雨之后,不少地方爆发山洪,朝堂为了这事争执不休,工部也为这事忙碌,裴璟每晚回去的时候,傅星已经睡了,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去上朝了,所以傅星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   这日傅星沐浴完准备休息,就见长安扶着醉醺醺的裴璟走了进来。裴璟之前身体不好,滴酒不沾。没想到这才去工部当值几日,居然学会了喝酒,还喝醉了,傅星好气又好笑,上前接过走路摇晃的裴璟,简单粗暴的将他抱到床上,“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裴璟傻笑着伸出手指比了一指,长安在旁边补充解释道:“太子被睿王那一派的人推出去救济灾民,他明日就要启程去江南,所以就找主子叙叙旧。太子知道主子不胜酒力,也只闹着他喝了一口。”   所以他一口就醉成这样,傅星讶然,没好气地瞪了眼傻乎乎看着自己的裴璟,小声嘟囔道:“一口就醉,裴璟,你可真出息。”   回应她的只是裴璟咧着嘴的笑。   替他掖了掖被子,傅星转身准备给去拿帕子给他净脸。裴璟却以为她要走了,连忙起身环着她的腰,嘴里还念念有词道:“不准走,你是我的!你答应过不准离开我的。”   傅星无奈,转身柔声细语地安抚道:“好好好,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你快快躺下休息。”   在她说话的时候,长安已经机灵地将洗盂铜盆端了过来。裴璟乖巧地躺在床上,手却执意地抓着她的一只手,傅星试着想要将手抽出来,结果换来的是这人的两只手,他坐起来瘪着嘴控诉,“傅星,你是不是想要离开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最近都没有关心我,绣了那么多手帕我一个都没有……”说道最后居然还红了眼睛。   她从来不知道醉酒的裴璟居然这么可爱,傅星的心软成一片,忙轻声哄道:“是我的错,我真是太可恶了,我是个大坏蛋。我怎么能让我们的阿璟伤心呢?”   “不许你这么说,只准我一个人说。”裴璟伸手捂着她的嘴,还横了她一眼。   长安听着醉酒的主子跟主母嬉闹,低头看着脚尖。   好不容易哄着他喝下解酒汤睡着了,傅星打了个哈欠,走在塌上开始给他绣手帕。前些日子将丢下的绣技捡起来,可是一朝回到解放前,这些日子她反复练习,终于在前两日将这刺绣又练回之前的水平。大概是因为她的心一直扑在这上面,所以裴璟才控诉她冷落了他。想到醉酒后的裴璟,傅星嘴角不自住地上扬,手上的动作更加认真。   裴璟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察觉到身边没有往日那熟悉的味道。他心一惊,猛地睁开眼睛一看,床上就他一个人,飞快地将屋子扫视一圈,将视线落在不远处塌上那凸出的一坨不明物,他松了口气。宿醉的头晕乎乎的,他吐了口浊气,伸手揉了揉,边揉边走到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酣眠的小姑娘,伸手点了点琼鼻,看着小姑娘无意识地耸了耸鼻子,他轻声道:“就那么嫌弃我了,好好的床不睡偏要睡塌。”   小姑娘睡得昏天暗地,回应他的只有那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屋外传来长安叫他起床的声音,裴璟看着睡得乖巧的傅星,弯腰亲了亲鸦羽般的发顶,起身出去。要不是还要上早朝,他好想跟她一起再睡个回笼觉,不过快了,快到休沐的日子了。   裴璟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还是将熟睡的傅星惊醒,她迷迷糊糊地喊了声裴璟,裴璟脚步微顿,就见她眼睛半睁半闭地从软枕下摸出什么,睡意朦胧地朝他走来。担心她摔了,裴璟忙上前扶着她,将她扶稳,未几,他被残忍的推开。傅星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又转身一头栽进舒服的被窝,脸在软枕上蹭了蹭,接着均匀的呼吸声就传来了……   裴璟呆愣了片刻,失笑地摇头,转身离开的时候,身上掉下一条白色的手帕。 第七十四章   当天夜里,皓月当空,整个院子像是裹上了玉色的外衣,傅星坐在院子里跟青叶他们闲聊,闲聊的内容主要还是今日刺绣,她们正聊着起劲,院门开了。   今晚的月色很美,但是傅星却觉得院门那人比月色更耀眼,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心跳快了一下,她浅笑道:“你回来了?”   终于听到了这声问候,裴璟心里溢着满足,眉眼染上悦色,他颔首点头,跟她打完招呼就去了内室。   傅星继续跟青叶她们闲聊,但她明显心不在焉,整颗心都跟着裴璟一起飞到了内室。在她偷瞄了内室好几眼之后,青叶善解人意地提议道:“少夫人,瞧着时辰也不早了,您还是早点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去正院李嬷嬷那么学刺绣。”   她这一说,傅星也顺着台阶下,颔首起身。   傅星洗漱完出来的时候,裴璟披发倚在塌上,看见她出来了,抬眸凝视着她,半响,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闲谈般地说起:“星儿,我昨晚喝了酒,不知道那个女人给我塞了个帕子,上面的刺绣还那么丑。”   “裴璟!”自己熬了半夜做成的成品被嫌弃成那样,傅星又羞又气,直接上前抢夺手帕,“你要是不想要就还给我。”   “原来是星儿绣得,怪不得……这么好看。”裴璟表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将手帕揣进自己怀里,“星儿要送为夫手帕怎么不直说,醉酒醒来突然对了一女子的手帕,这么私密的东西,可把为夫吓得半死,还准备将这手帕扔了,但是想到我答应星儿不会对你撒谎,所以我这不就给你坦白吗?要是我稍有私心,毁尸灭迹,那不就毁了星儿的一番心意吗?”   看着他一脸邀宠得意的样子,傅星气得牙痒痒,他分明就是知道这是出自她手,故意这么说的。“裴璟,你说得对,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不对,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之前你也见识过我的刺绣,我以为你能立即认出来,所以才没有解释,没想到夫君你从来没见我放在心上,是我的错,是我自作多情。”说着,她低着头就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裴璟就慌了,忙认错,承认自己这是故意逗他的,结果哭声反而越来越凄惨,鸦羽般的秀发挡住她的脸,但是听着她的哭声,裴璟一阵懊恼,温声细语地安慰她。   见时机差不多了,傅星这才抬头,明亮的眸子溢满笑意,那有半点伤心的样子。   “好啊,你居然敢骗为夫!”裴璟佯怒,一把将她抱起。走到床边,轻轻把她放在床上,傅星一得自由就在床上滚到了最里面,用锦被将自己团好。   裴璟也不着急,将衣服脱了紧挨着她平躺着,虽然隔着锦被,他还是感受到她身上柔软的触感,鼻尖充斥着她的馨香,裴璟歪头看着将自己静静裹着的星儿,温柔地问道:“你不觉得热吗?”   “热!”傅星娇声道,狠狠地瞪着他:“但是我要是松手你就要欺负我。”   裴璟见她即使嗔怒之中眼睛依旧明亮璀璨,如星如水,眼珠流动,说不出的动人。   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裴璟哑声道:“你不松手我照样欺负你。”   屋外树叶簌簌作响,皎洁的月光将地面染上玉色的妆。青叶打了个哈欠,听着屋里的动静,吩咐厨房把水备好。照这样下去,她家小主子应该很快就会来吧!   又过了几日,傅星终于完成了第一幅双面刺绣,她忍不住向裴璟炫耀,自己终于入门了,然后裴璟将这幅双面刺绣给抢了,美其名曰他帮她保管。这种保管多半是拿不回来的,这是自己第一幅完整的作品,她要留下作纪念,傅星不干,伸手就要把那刺绣给抢回来。   裴璟仗着身量长,将手举得高高的,傅星跳起来都够不着,气得眼睛都圆了,直接勾腿将他绊倒,成功将手帕夺了回来,看着躺在地上的裴璟,得意地晃着手上的手帕。   “星儿你不是说你的全是我的吗?怎么一个手帕都舍不得?在你心里是我重要还是手帕重要?”   “当然是手帕重要!”傅星站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浅笑答道。   裴璟露出一副我看错你的表情,慢悠悠地爬起来,淡定从容地喝了杯茶,“原本我还想着明日帮你把药材种子种了,既然这手帕在你心中更重要,那你还是让这手帕帮你种吧。”   “你明天休沐?”傅星露出乖巧讨好的笑容,补救道:“裴璟,在我心中你是最重要的,这个手帕是我第一幅成功的双面绣,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   裴璟看着善变的小姑娘,嘴角扯起一抹冷笑,但是对于她的讨好他还是照单全收。   那些药种子是鬼医精心挑选的,各种子种植的土壤水分各不相同,为了避免自己搞砸浪费种子,裴璟专门请鬼医来指点。   裴璟的身体早就完全康复,但是鬼医这些日子被康乐院的厨娘的手艺勾住了,赖在院里蹭吃蹭喝。   然而蹭吃蹭喝久了,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一听裴璟找他指导如何种这些药材种子,立马将手中的鸡腿大口塞进嘴,抱着剩余的烤鸡就去了院子。   他在旁边一边吃着烤鸡,一边吐字不清地说着什么种子适合什么土壤。吃完了鸡,他将手擦干,蹲在裴璟旁边一脸神秘地道:“我在侯府瞎逛的时候,碰见一眼熟的妇人,当时也没在意。昨日我翻毒经的时候忽然想起她是谁?你不是中了鬼幽兰、牵机子吗?这些奇毒都来自北边极寒之地,而那妇人正好在天山一带很出名。”   裴璟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支起耳朵听他说。   鬼医叹了口气,继续道:“那妇人姓崔,人称崔娘子。天山那一带不像京城,他们信奉山神,每过一段时间族人们就会祭祀山神,而祭祀的祭品就是族里的女子。那些女子都是山神自己选的,每逢山神选中女人就会托梦给族里的巫神,族人们就会根据巫神的指示将人从山崖下扔下去。   崔娘子也是那些女子之一,她原本有一个相爱的恋人,他们都已经定亲了,可是巫神突然宣布她是山神选中的祭品,她不甘心拉着恋人一起逃跑,结果逃跑被告密,她的恋人被族长当着她的面活刮,而她还是没逃过献祭。被扔下山崖后她没死,且不知从哪里学成一身毒术,将那些族人全杀了,全杀了,连小孩都没放过。”   鬼医说到这,摸着胡子感慨道:“这女人心多狠啊,连小孩都没有放过。裴璟,你完了,你居然惹上了那个毒妇。”   “前辈不是说过璟把这用毒的高手留给您吗?现在知道是崔娘子,前辈害怕了?”裴璟神色淡定,对于鬼医口中那个心狠手辣的崔娘子,他并没有觉得多害怕,让他害怕的是躲在崔娘子背后的人。   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鬼医气得跳起来,大声嚷道:“笑话,我堂堂鬼医会怕她,老夫当年用毒的时候她还是没出生了。老夫会怕她?”   “好汉不提当年勇,长江后浪推前浪。前辈是怕自己使毒本事不如她,砸了招牌吧!”裴璟将药种子播下,头也不抬地继续激他。   “老头子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你别在老夫面前卖弄聪明妄想激怒老夫,让老夫帮你对付崔娘子。”原本很气愤的鬼医听了他的话反而冷静下来,幽幽地斜了他一眼。   裴璟手上的动作不停,也没有否认,鬼医见状冷哼一声,“我就是知道你们读书人心眼多,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想杀人于无形。”   他又不理自己了,鬼医无聊地在周围转了一圈,又蹲下好奇地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这么费尽心思地害你?”   “不想!”眼帘微垂,遮住眼底那一丝别人看不懂的情绪,“天道轮回,那背后之人想要我死,我便偏要活得好好的,让他自乱阵脚,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眼睛的情绪虽然看不到,但是语气中的肃杀和寒意让鬼医啧了一声,“幸好老头子没得罪你!”   将眼中所有的情绪敛去,裴璟听见鬼医的感叹,扯嘴轻笑,继续为他的种植大业奋斗。小姑娘去正院李嬷嬷那学习绣技了,他要做她回来之前将这些种子种好,那样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她。她的练字和管家也被她落下一段时间,是时候该让她捡起来了。   傅星并不知道裴璟已经将自己今日剩下地时间都安排满了,要是知道她一定会对他大叫一声“你是魔鬼吗?”   她只知道自己跟侯府的花园真的八字不合,逛一次遇见一次糟心事。傅星看着将自己拦下的傅敏,又睨了眼眼神飘忽的裴珍,冷漠地问道:“你们有事?要是没事就给我起开,我现在没心情跟你们瞎扯。”   “大嫂,你怎么能这样说,都是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说话这么刻薄?”裴珍眉头紧蹙,一脸不悦地道。   “我这人就是这样,你要是看不惯可以离开!”傅星皮笑肉不笑地道,然后略过她们继续走着。   “傅星,你这样根本就配不上我大哥,要是还有自知之明就赶快自请下堂,免得到时候被休了丢人。”裴珍听说江南那一带洪水泛滥,时疫肆虐,而二叔他们一家正好在江南。她在为裴珠担忧的同时,也免不了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傅星身上,要不是她蛊惑大哥,大哥也不会不念旧情将大姐姐逼得江南,落得这样的局面。   傅星被她的话气笑了,转过头看着她,嘴角含着讽笑,“自知之明是什么?我傅星从来没有那玩意。裴珍你是不是最近学规矩学傻了,哪有小姑子管兄长房里的事。你羞不羞啊!” 第七十五章   裴珍是侯府千金,平日里走到那里都被人捧着,她又性子温婉可人,从不主动与人交恶,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这么难听的话,眼角微红,她倔强地不让那眼泪落下来。之前傅星说教裴珠的时候她也在,但是那时她是观众,置身事外,并不能体会到裴珠的那种愤怒和羞恼,反而觉得她无理取闹,可是现在同样的事落到她身上,裴珍终于体会到那种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难堪。   裴珍红着眼看着傅星,她心里产生强烈的羞恼,不仅是因为傅星说她不知羞地管大哥房中事,还因为她堂堂侯府千金被一个流落在外的野丫头给鄙视了。   如果不是她生辰八字好,她也不嫁进侯府作妖,将侯府闹得不得安宁。想到这,裴珍又有些气恼傅敏,当初要是她嫁给大哥,就没有傅星的什么事了。大姐姐也不会被逼出京城,而二哥也不会因为她而得罪长公主,害得他现在在朝堂上被皇上责骂,她暗瞪了傅敏一眼。   裴珍是裴钰的胞妹,裴钰对她甚是疼爱。傅敏最近跟裴钰闹得有些不愉快,两人已经分房睡好几晚了,劲松院的下人最会审时度势,她得罪侯夫人,如今又失了裴钰的宠爱,他们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敷衍,吃穿用度都下降了好几个档次。   被冷落后的这几日遭遇让傅敏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小姐,她现在只不过是裴钰后院的姨娘,今后所有的风光荣辱只能靠裴钰的宠爱。所以她不得不低下自己高傲矜贵的头,向裴钰认输求和,但是裴钰一直躲着她,傅敏只好从裴珍身上入手。   她现在在讨好裴珍,自然要帮着她说说:“傅星,你怎么能这样说珍姐儿,珍姐儿这么说也是为你好,你怎么狗咬吕洞宾啊!”   “呵,傅敏,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傅星冷笑地睨了她一眼,转身欲走,明显不想跟她说话。   即使侯府所有人都说大少爷和少夫人夫妻俩感情好,但是傅敏仍坚信傅星心里还有裴钰,而裴钰则成了她的男人,就算她过得比自己好又怎样,在这件事上她赢了她。那她就永远没输!然而最近她跟裴钰吵架,傅星的话落在傅敏耳中就是嘲笑,她在嘲笑自己受裴钰冷落,她在嘲笑自己输了!   傅敏被她的嘲笑刺激到了,又觉得她让自己在小姑子面前失了面子,气得脑袋发疼,尖声到:“傅星,你个白眼狼野丫头凭什么笑话我,你怎么不去死啊!”   傅敏推她的动作太突然,饶是离她最近的红枣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傅星还是因为惯性踉跄了几下才稳住身子。   傅星眼底冒起一层火焰,她没想到自己对她的一再容忍换来的却是她的变本加厉,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病猫。傅星撸起袖子从旁边假山上搬了块大石头,厉声警告道:“傅敏,别以为我不敢动你,要是你再发疯惹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说罢,就将石头重重地砸在她面前。   大石头擦过傅敏的脚尖砸在地上,发出雷鸣般地巨响。傅敏看着脚尖前的那块大石头,像放茶的小几那么大,差一点就砸在她脚上。只差一点,她的脚就废了,想到傅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亲弟弟的腿给废了,傅敏浑身发寒,想要后退却发现颤抖的腿像是定住一般怎么都动不了。   杀鸡儆猴的效果达到了,傅星满意地拍手准备离开。这时,傅敏忽然捂着肚子喊疼,叫声凄惨,傅星还以为这又是她的把戏,正要警告她几句,忽然瞧见她裙底慢慢浸出血来。   “血,流血了……”裴珍捂着嘴尖叫,脸色惨白没有半分血色,随着她的一声尖叫,花园里的所有人都叽叽喳喳地闹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像群麻雀似的。   青叶和红枣对视一眼,脸色有些凝重,担忧地望向吩咐丫鬟去请刘大夫的傅星。而傅星此时正全身心都在傅敏身上,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表情。   青叶抿嘴,又给院里的小丫鬟使个眼色,让她去通知大少爷。   裴璟刚种完种子准备休息,长福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主子不好了……”   “你家主子好着呢!刚把从我那抢劫地种子给种上!”鬼医无聊,听见长福的话没忍住插嘴道,裴璟一个白眼后他才消停。   长福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能让他慌张程这样,肯定是发生了大事,裴璟心里涌起一股不好地预感,示意他继续说。   长福喘了口气继续道,“少夫人和莲姨娘在花园里气了争执,莲姨娘推少夫人一把没成功,反而把少夫人惹恼了,少夫人就搬去假山上的石头想吓吓她。”   “这丫头确实是个不吃亏的主,这事像她的作风。”鬼医的手支在下颌角,笑着感慨。   又被打断了,裴璟给了他一记冷冷的眼风,示意长福继续往下说。   “说想到莲姨娘正好有孕,这么一吓就流血了。现在大伙都在劲松院,青叶见事情大了,特意派小丫鬟将这事告诉你。少夫人本意是杀鸡儆猴,并不想伤及莲姨娘腹中的胎儿。”   他的话刚说完,院里已经不见裴璟的身影。长福气都还没有喘匀又开始往劲松院跑,结果刚走到院门口,大少爷又回来了。   “长福,你去正院请祖母,就说少夫人有身孕了!”他的语调平静而淡定,但是落入在场的另两位耳中却是平地一声雷,砸得他们脑袋嗡嗡响。长福惊讶道:“少夫人怀孕了?”   别说长福一脸惊讶,鬼医身为大夫也惊住了,傻乎乎地问道:“你不是喝了男子避孕的汤药吗?那孩子是……”   裴璟现在担心傅星的处境,没功夫跟他们解释,看着还没有动的长福,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长福离开后,裴璟又拉着鬼医一起往劲松院跑。鬼医的医术高明,星儿怀孕这件事从他口中说出来大家更容易相信,而且刘大夫被他的医术打击了几次,由他说出口,刘大夫才不会怀疑。   “所以你让我骗人?”在去劲松院的路上,裴璟就将自己的打算给鬼医说了。   “在侯府谋害自己人是大罪,傅敏肚子里的孩子虽然是庶出,但也是侯府这一代第一个孩子,要是保不住,这罪名星儿承受不起,除非她怀孕。怀的孩子是嫡出,父亲就算为了这事生气,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裴璟解释道,语气郑重,“所以前辈,这件事关系星儿的安全,请您务必配合!”   “臭丫头的事就是老头子的事,这事就交给老夫吧!”   裴钰的劲松院,自从刘大夫说孩子没了,裴钰就一副看杀人凶手的表情怒瞪着傅星,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生吞活刮。   傅敏坐在床上哭,哭这个还不知道就已经失去的孩子,而裴珍正在柔声宽慰她。程氏虽然有些可惜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但是听着傅敏那哭哭啼啼的声音,心里一阵厌烦,自己没本事保住孩子,在这里哭有什么用!不过也幸亏这孩子没有保住,不然长公主知道后,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程氏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屋子里锡金七彩香炉,又将目光落在跪着的傅星身上。   “璟哥儿媳妇,我知道你看不惯莲姨娘,但是就算你们有再大的仇恨,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啊!你怎么能下这样的毒手呢!”程氏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但是说出的话却句句针对傅星。   傅星虽然跪着,但脊背挺得直直的,她并不认为傅敏流产这事应该算在她头上,她从始至终都不想理傅敏,是她自己凑上前来故意惹怒她的。她该不是故意用肚子里的孩子陷害她吧?傅星睨了眼床上,隔着床幔,傅敏哭得肝肠寸断不似作假。但是这个念头一起,在她的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定北侯从进屋后问了句刘太医傅敏怎么样后,就一直板着脸一声不吭。听到程氏质问傅星的话,他终于开口了,“傅氏,花园里那么双眼睛盯着,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的声音夹杂着杀气和寒意,强大地气场铺天盖地的渗透过来,青叶她们脸色惨白,不敢动作。傅星自觉这件事不是她的错,是傅□□动来挑衅她的,她没有碰她一片衣角,连扔的石头都没有碰到她。她不紧不慢地与他对视,神情没有丝毫害怕,语速不快不慢地道:“花园里有那么双眼睛盯着,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碰傅敏,是她先挑衅惹怒我,我才搬石头的,但是我不认为我砸石头就能把她吓流产。”   “刘大夫都说是因为情绪不稳才导致的小产,你要是不去吓她,她怎么可能情绪不稳?”程氏见定北侯被她的狡辩说动了,忙出声继续煽风点火。   她这话一落,刚才神色明显缓和的定北侯又恢复了冷厉,眉眼间尽是冰冷,“傅氏,我们侯府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从来没有自家人害自家人的道理,如今证据确凿,看在你冲喜璟哥儿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己主动下堂自请和离,二是受三十棍子送到庄子上去,你还是侯府少夫人!”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这些日子府中有流言说她配不上裴璟,要不是冲喜进门于裴璟有恩,她早就被休了。傅星看着摆出为她着想的定北侯,从来没觉得他的表情这么假,假得令人作呕!   “主人,你惨了!”小绿在空间看到外面的情景,幽幽地叹道,“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你的错,你说病秧子会不会也这样认为?”   “不会!”傅星很肯定地回答。 第七十六章   屋子里连空气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傅星身上,或幸灾乐祸,或同情怜悯,或着急担忧。   倏忽,傅星笑了,“侯爷,儿媳还是那句话,傅敏流产我也很难受,但这件事不是我的错,我不认。我没有想过害侯府一人,您不能拿侯府的家规来惩罚我。”   “放肆!”定北侯早就听闻傅星心狠胆子大,但是他没想到她心狠大胆成那样。在侯府众人的目光下恐吓傅敏,害得她情绪激动早产,如今证据确凿,她却还在狡辩,真当他糊涂好糊弄是吧!“傅氏,你要是不选,本侯就帮你选。来人,将这个毒妇给本侯拖下去打三十大棍。”   “父亲,手下留情!”屋内和门口同时响起。   傅敏难以置信地看着出言求情的裴钰,眼底爬上了一层痛苦,恨声道:“钰哥,她杀了我们未出世的孩子,你居然帮着一个杀人凶手。裴钰,那也是你的孩子,他还未来到这世间看一眼就被那贱人给杀了,你现在居然还帮着她!”她捂着肚子状若疯癫:“裴钰,你听见了吗?孩子在喊疼,他说‘娘,我疼,爹,我好疼’你听见了吗?”   她的声音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听得人毛骨悚然,裴珍被她疯狂诡异的表情给骇住了,想要劝说的话就堵在嗓子眼,怎么都吐不出来。   “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但是敏敏,这件事错不在大嫂身上,她并不知道你怀孕了,如果不是你主动挑衅,她也不会搬石头吓你。”裴钰也恼傅星搬石头害了他未出世的孩子,但是他知道知道这件事确实是意外,傅星不应该为这个意外赔上性命。   这三十棍对于他一个常年练武的男子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傅星早年流落在外,身体早就亏损得厉害,这三十棍下去她一个弱女子多半会去大半条命,甚至是整条命。   一想到那个明媚单纯的女子将会想过了花期的花一般凋零,裴钰心里一阵窒闷。从前被他遗忘的那些同她相处的日子如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裴钰很清楚地确认,他不想她死,不想那个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般向他示爱的女子死!   他们才是最亲密的爱人,可是裴钰居然帮着害他们孩子的毒妇说话而指责自己,傅敏气得五脏六腑都扭曲,心像是被刀凌迟似的疼。   如果不是他把傅星带到京城,她会落得今日这样的局面吗?傅星毁了她幸福美满的人生,让她从天堂跌落到地狱,她不怨恨她难道还得小脸相迎吗?傅敏脑袋一片空白,她大声质问道:“裴钰,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贱人,所以才帮着她说话!”   “傅敏,你在胡说些什么!”裴钰又惊又怒,余光不自然地朝傅星那个方向望了望,发现对方并没有看不过,心松了口气。他凝视着眼眸存着愤恨之色的傅敏,眉心皱了皱,半响,他压下心里的不悦,温声劝道:“我知道你刚失去孩子心里很难过,可那也是我的孩子,我的痛苦不比你少。但事实就是事实,咱们不能冤枉无辜。”   “无辜?”傅敏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眼里带着一缕讽意,冷声道:“裴钰,你是被那个贱人给迷了心窍吧。一个害得亲生父母爵位被夺,害得自己亲弟弟成为废人,这样的人你现在告诉我她是无辜,裴钰,这话你自己听着不觉得好笑吗?”   裴钰这番话听得程氏眉头紧皱,一脸不赞同。帮一个害自己孩子的凶手说话,他之前的恩怨分明去了哪里?   傅星表面上确实表现得纯良无害,可她要是真的没有点心机手段,怎么会在裴璟知道她喜欢钰哥儿的情况下,还能心甘情愿地跟她在一起,夫妻俩还能恩爱成那样。程氏瞥了眼情意绵绵的裴璟夫妻,最后落在傅星身上,暗骂了声狐狸精。   狐狸精勾引人的手段了得,钰儿不会真的如傅敏所说,被她迷了心窍吧。程氏黑目蒙上一层冷意,看来真的不能放任那丫头逍遥快活!   傅星听到裴钰帮自己求情,心里略有些惊讶,她惊讶裴钰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脑子正常,善恶分明的人。但她也仅仅惊讶了一瞬,因为裴璟来了,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   裴璟虽然清瘦修长,但是只要他在自己的身边,傅星就觉得什么都不怕。明亮的眸子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更明亮了。   裴璟也瞧见她眼睛的变化,走上前挨着她一起跪着,“父亲,手下留情!”   定北侯看着这个芝兰玉树的儿子,眼眸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半响,他冷声道:“璟哥儿,你知道你媳妇她做了什么?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你还帮她求情?”   “父亲。”裴璟侧头看了眼傅星,看到她眸子里满是信任的笑容,他回头语气坚定地道:“孩儿相信星儿,她不会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毒手,况且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也听说了,这事不能怪她!”   “不怪她怪谁?”定北侯冷笑地看着还有脸笑的傅星,厉声道:“怪我,怪我当初在你想悔婚的时候拦你……”   “父亲!”裴璟忙出声打断他的话,“父亲,孩儿感谢你当初让我娶了星儿。”   如墨的眼睛夹带着一丝哀求,定北侯不忍心地别开视线。他们这边静了下来,正好听到傅敏他们的争执。傅敏冷讽的话语不多不少全都钻入了他们的耳中。傅星顾念定北侯是长辈,所以没有顶嘴反驳,但是傅敏给她胡乱扣帽子,她可不依!   “傅敏,我怎么不无辜?齐国公的爵位是皇上下旨夺了的,你要是有什么不瞒可以去找他,傅言的腿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算在我头上。你占了我身份十几年,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却处处找我麻烦。傅敏,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反而是你,你扪心自问你自己是否有愧对我的地方?”傅星眉梢冷漠地斜睨这床上的那人,冷哼一声,“算了,恶人是没有心的!”   “傅星,你要是真的觉得对得起我,为什么处处忍让?你这是心虚。”傅敏恨声道。   傅星被她无耻的话给气笑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容忍在对方眼中成了心虚的表现。她没好气地道:“我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可心虚的!”   “你有!”傅敏抓着锦被大声道,“你觊觎裴钰,大家都知道裴钰喜欢我,你害怕惹裴钰不高兴,所以你处处忍让我。可是你得知我怀孕了,心里嫉妒得发狂,所以你故意激怒我,然后名正言顺地恐吓我,让我的孩子流掉,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   她的这话条理清楚,有理有据,屋里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傅星,想要知道她是如何辩解。定北侯在听完傅敏的话后,整张脸都沉了下来,肃容道:“好了,无论傅氏是有心还是无意,这谋害自家人的罪名是摆脱不了的。根据家规,轻者罚三十大棍撵出府,重则杖毙。”   “父亲不可!”裴璟出声道,瞧着定北侯脸色不虞,解释道:“星儿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要是这三十棍下去,你的嫡孙可就没了。”   这话不仅定北侯他们大吃一惊,连傅星都一头雾水,鬼医不是说她没怀崽崽吗?怎么又蹦出一个月的身孕了?手上被重重捏了下,傅星机灵地配合他,摸了摸肚子,因为之前的乌龙,她不用人教就知道露出怎样的眼神。   傅星又蠢又毒,那样充满母爱的眼神她是演不出来的,所以她肚子里真的有了裴钰的孩子。   程氏手紧紧地攥着,指甲戳破了手心都没有任何感觉。侯府的嫡长子只能是裴钰的孩子,一切的绊脚石都该死!眼睛闪了闪,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阴狠。   “怀孕了?”定北侯眼里冒起一丝欣喜,看向傅星的目光也暖了几分,毕竟她肚子里的是他的嫡孙。傅敏那个孩子虽然可惜,但是那只是庶出,哪有嫡出的尊贵,“既然怀孕了,那就好好养胎,至于今日这事……”   “侯爷,”在他准备说今日这事作罢的时候,程氏打断了他的话,“太好了,璟哥儿有后了!姐姐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的。”她脸上笑意盈盈仿佛真的为他们高兴,然而短暂的高兴之后,她眼底的光黯淡了一些:“只是……可惜了莲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然他们兄弟俩同时有后,这也是一桩美事!”   定北侯这才想到傅敏失去的孩子不仅是他的庶孙,也是二子的第一个孩子。脸上的喜色淡了几分,他定声道:“至于今日这事,等傅星生下孩子再继续受罚。”   他的话刚落,门外一道清甜活泼的声音传来,“什么?傅星你有身孕了?”   傅星抬眸望向声音来源处,看着身着淡紫色襦裙的毓茹郡主讶然地望着自己。她笑了笑,没有吭声,因为她不好说谎欺骗她,但是现在这个局面也不好告诉她真相。   她的沉默在毓茹郡主看来就是默认,她一脸惊喜,像是想到什么,她笑着赔罪道:“侯爷,我跟傅星是好姐妹,陡然听到她怀孕的消息,一时间太过兴奋,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郡主她都这样说了,定北侯也不好再揪着这事。他笑着寒暄几句,又将目光移到门口,看着李嬷嬷扶着进来的老夫人,问道:“母亲怎么来了?”   老夫人没回他的话,只给了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略过他径直走到傅星旁边,拉着她起来,“好孩子,你受苦了!”   傅星笑着摇头,轻声道:“祖母,我没事。”   “刚才侯爷说让你生完孩子再受罚,受什么罚?”毓茹郡主不着痕迹地将屋子环视了一圈,余光隐晦地瞟了眼屏风后面的人影,眼神讳莫如深。未几,敛去眸子里的情绪,她一脸天真地问道。 第七十七章   她的话一落,程氏脸上的笑容一僵,抢在傅星开口之前道:“郡主,不过是后宅之事,说出来怕污了郡主的耳。”   她这是暗示毓茹郡主不要再问了,可是郡主仿佛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不甚在意地笑道:“没事,夫人就尽管说吧,我现在跟傅星交好,若她真的品行不端犯大错,我也好及时止损远离她,免得她将我给带坏了。”   “哈哈,主人,听见了没,她说你品行不端!”小绿在空间里无情地嘲笑,“看来主人你风评不行呀!”   “机器人听不懂话就不要吱声,免得出来丢人现眼,人家毓茹郡主说得是假设。这是假设!”傅星幽幽斜了它一眼,叹息一声,她家机器人管家越来越蠢了,总是自作聪明地想看她的笑话,结果自己成了笑话。   小绿感知了她对自己的评价,蹲在角落里埋头伤心。它家主人那么蠢,它不是担心她伤心毓茹郡主的话,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吗?小绿抬头瞪了眼傅星,愤愤暗想,下次它再多管闲事它就不是人!   程氏没想到毓茹郡主会将自己的话给驳回,脸上的笑意差点维持不住,她心里恼怒,隐晦地朝自己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开口转移毓茹郡主的注意力或者带她离开。长公主已经因为他们让傅敏提前进府的事不满,要是再听说侯府为傅敏的孩子撑腰,心里恐怕更不舒服。   程氏对于傅敏流的那个孩子没什么感情,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她半点都不期待,她儿子身体康健,毓茹郡主也被长公主精心教养,俩人未来地孩子肯定多着呢!   程氏之所以这么卖力不惜撕破脸,就是为了打压裴璟他们。自从裴璟病好后,他就越来越不受控制,如今更是抢先一步怀上孩子。侯爷迟迟未下定决心立世子,他又正值壮年还能当个几十年的定北侯,那个时候裴璟他们的孩子也应该大了。裴璟虽然没法习武,但是他的儿子可不一定。所以她故意添一把火,让侯爷彻底厌恶他们夫妻俩,下定决心立她的钰哥儿为世子。   程氏不知痕迹地扫了眼傅星,黑眸微动。   傅星身体不好的事她听苏妈妈说起过,还特意去核实这件事。三十棍下去傅星不死也会去半条命,到时候裴钰一定会怨上下令的侯爷,父子间产生隔阂。   一个是怨恨自己又没有武功的长子,一边是前途无量又有长公主府这样强大的岳家的次子,只要人不傻,肯定会选后者。   然而眼看算计就要成功了,毓茹郡主出现了,局面一下子逆转。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的夫君宠爱别的女人且抢先一步怀孕,而且她还是郡主之尊。   程氏现在已经顾不上裴璟他们,如今是将毓茹郡主先糊弄过去,将长公主府的这门亲事保住。   裴钰接收到母亲的暗示,但是他并不喜欢毓茹郡主,想到她对自己的纠缠,裴钰眉心拧紧了三分,一脸抗拒。   傅敏在毓茹郡主进来后,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了僵,然后眼眸一闪,瞬间换上楚楚可怜的样子,拉着裴钰的袖子不让他离开。   裴钰眼眸凝视着将自己紧紧攥着的傅敏,脸色惨白,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泪珠,惹人爱怜。她才刚失去孩子,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要是他现在就带着毓茹郡主离开,敏敏心里该多伤心。   脚下像定住了似的,裴钰怎么都动不了,他用另一只手轻怕着傅敏的脊背轻声安慰。   自己使了那么多眼色儿子都不理,瞧他魂都被傅敏那个狐媚子给勾住了,程氏气得咬碎了牙,狠狠剜了眼裴钰怀中的莲姨娘。   担心毓茹郡主多想,程氏慈爱的笑道:“原来郡主和璟哥儿媳妇是好友,那感情好,以后成了妯娌之后更能好好相处。”   毓茹郡主娇蛮地道:“那是之前,现在她不是犯了大错了吗?我还要听听她犯得错,才能考虑要不要继续和她做好朋友。”   她的这话听得定北侯眉头微皱,想到她身后的长公主府,他又眉头慢慢舒展,有那样强大的母家,性子刁蛮些也正常,她对钰哥儿一片痴情,等嫁过来让钰哥儿好好教导她。   程氏转移话题失败,余光睨了眼躺在儿子怀里的傅敏,眼眸飞快闪过什么,她道:“不过是璟哥儿媳妇跟她妹妹口角争执了几句,吓着傅敏了。”   “吓得好!”毓茹郡主大声喝彩,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大,她不好意思地冲程氏他们笑了笑,但是没有丁点补救的意思,朝屏风里嗤笑一声:“傅敏一个鸠占鹊巢的假货算什么傅星的妹妹。也就是傅星脾气好,人善良,要是本郡主出手,这京城哪有那假货的地啊!”   “够了!”裴钰看着摇摇欲坠的傅敏,没忍住出声喝道:“毓茹郡主好歹也是郡主之尊,还是给自己留点口德吧!”   “裴钰!”毓茹郡主嘴角含着笑,不疾不徐地道:“我是郡主,我想怎样就怎样,虽然咱们已经定亲了,但是还没成亲,你管不到我!所以你看不惯本郡主也只能憋着!”   毓茹郡主说完又将目光落在定北侯身上,笑道:“母亲一直称颂侯爷治家有方,侯府上下尊卑有别,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而惩罚府中的少夫人,这样的事想来侯爷是不会做的。”说完还朝傅星挤挤眼,向她邀功。   傅星轻笑,张着嘴无声地道了声谢谢。她们的这个小动作被老夫人看在眼里,眼神有些意味不明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假货”、“上不得台面的玩意”这些词像是魔音一样萦绕在傅敏的耳边,让她想要忽视都难,脸色被气得惨白没有半点血色,手用力地攥着,她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忍耐。   “住口!”裴钰听着毓茹郡主口中吐出的那些带着侮辱性的词,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声音又冷又硬地朝毓茹郡主砸了过去,“毓茹郡主,如果你今日是专门来侮辱我们的,现在目的达到了,请你离开,这劲松院不欢迎你!”   “我怎么侮辱你了?我说得不是实话吗?”毓茹郡主声音不急不缓,眸子里含着讽刺。未几,她目光落在扯着嘴角笑得有些勉强的程氏,跺着脚告状:“夫人您评评理,我说得有错吗?姨娘本来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可裴钰却为这上不得台面的玩意撵我走,现在还没进门就护着这狐狸精,以后进了门哪还有我说话的份!”   正室和妾室天生就不对盘,程氏虽是继室但在她心中一直认为自己是正室,自然赞同她的话,冷着脸冲裴钰轻斥道:“裴钰,还不快给郡主认错!”   定北侯也是板着脸让次子给毓茹郡主道歉。裴钰默不作声,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如果不是因为她横插一脚,敏敏也不会被迫成为姨娘。敏敏为他们的爱情受了太多的委屈,所以他不想让她更委屈。   然而他的苦心怀中的人并不能体会到,傅敏只知道如果裴钰不认错,毓茹郡主受了委屈,长公主将会更加疯狂地报复他,而侯夫人就会将这些账算在她头上,她的日子将会更加难过。   “钰哥,这样对一个女子确实不好,你给郡主道歉吧。”傅敏压住心里的难受和愤恨,语调温软地劝道。   裴钰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要我认错?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要是认了错,就承认郡主的话是正确的。那她就成了郡主口中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傅敏咬唇,她自然知道,曾经她还是齐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她也曾这样认为,可是那时的她并没有想到这难堪的话会落在自己的身上,眼帘将眼里的屈辱压下,她装作不在意地劝道,“钰哥,妾受点委屈没关系,你别委屈了郡主。”   裴钰还想再说什么,程氏抢先催促道:“还是莲姨娘懂事,钰儿,你还不快点给郡主道歉。”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表态,裴钰嘴唇蠕动,那句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母亲和敏敏祈求的目光都看着他,裴钰甩开傅敏,走到屏风外,冷硬着嗓音道:“你现在满意了吗?”   “算了,本郡主肚量大,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你愿意宠莲姨娘是你的事,我只求你不要闹出庶子比嫡子大的笑话。我是喜欢你,但是裴钰,长公主府也是要脸面的!”这句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程氏听着她的话,心下一咯噔,隐晦地打量了她一眼,瞧她神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傅敏怀孕的消息他们也才知道,毓茹郡主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到这个消息,这话多半是她随口一说用来提醒裴钰,同时也是警告侯府,要是真的闹出庶子比嫡子大,长公主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程氏冷眼斜了眼床上的傅敏,她不应该一时心软,她当时就应该给她灌下绝子药。好在那孩子已经流了,只要给府中的下人打好招呼,再让裴璟他们守口如瓶,毓茹郡主保证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傅星一直在旁边,好几次想要开口帮毓茹郡主都被裴璟制止了,她以为他这是为了帮他的好弟弟,眼底冒出一股火气,要不是顾及现在场合不对,她早就跟裴璟理论了。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力拍开他的手臂,走到老夫人旁边静静地看着毓茹郡主。   她现在很生气,不想跟他说话! 第七十八章   屋子里安静地有些诡异,程氏朝儿子使了个眼色,裴钰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别开视线假装看着屋子里的富贵锦绣图。气得程氏狠狠剜了眼他,余光瞄了眼毓茹郡主。   毓茹郡主说完这句话后似笑非笑地朝屏风后面望去,良久都没等到回应,长长地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将自己心里的情绪压下,她眼角微挑,目光在裴璟身上顿了顿,笑嘻嘻地跑到傅星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嚷着要去他们的院子转转。   傅星自然应好,朝屋子里的老夫人福了礼,带着她回了康乐院。   一场危机化解,程氏看着提步要走的裴璟,温声叫住了他:“璟哥儿,今日的事情姨母只是就事论事,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裴璟垂下眸,不让眼底的情绪泄露分毫。   他回答得这么利索,程氏脸上笑容深了几分,语气亲昵地跟他联络了会儿感情,这才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她想裴璟不要将傅敏怀孕的消息透露出去。   裴璟眉眼飞快地划过一丝讽意,轻笑着点头,随便应付她几句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老夫人在劲松院外小凉亭里等着他,转着手里的佛珠,她细细地将裴璟打量,瞳孔散发着锋锐的光芒。   强大的气场铺过来,裴璟嘴角含着微笑,眼底波澜不惊,他抬眸看着凉亭外的烈日,“外面天热,祖母还是早点回正院,小心中暑。”   听着他一如既往的关心,老夫人叹了口气,“裴璟,我知道你委屈,但是作为侯府的一份子,我希望你以后无论做什么事之前都应该以侯府为重,咱们定北侯府的名声经不起折腾,老身也绝不会轻饶那种吃里爬外败坏府中名声的人!”   她开始还是慈爱的目光,等说到侯府名声的时候,眼神变得锐利而富有光芒,掷地有声。   “祖母说的是,败坏府中名声的人确实应该严惩。”裴璟脸上还是一贯的微笑,仿佛并没听到她言外的警告。   老夫人见他还在给自己装傻,嗤笑一声,轻飘飘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等看不见他的背影,这才挑挑眼眉,朝李嬷嬷道:“你瞧瞧,你瞧瞧,这才几日他都开始跟老婆子我耍心眼了。”   李嬷嬷听她语气中并没有生气,眼睛一顿,佯怒厉声指责道:“大少爷确实不该,怎么能跟老夫人耍心眼呢?不过是三十棍吗?傅星那丫头瞧着娇娇小小的,三十棍下去也就半条命,大少爷怎么能为大少夫人的半条命惹老夫人生气呢。真是太不孝了!”   老夫人听出了她在说反话,笑骂了她几句。走在回正院的路上,老夫人突然冒出一句话,“其实知道耍心眼也好,不会受欺负。”   裴璟在劲松院耽搁了一小会儿,回到康乐院就见小姑娘拉着毓茹郡主叽叽喳喳地向她介绍康乐院,她们玩得起兴,连他回来也只得到小姑娘一丝轻飘飘的眼神。   当傅星给毓茹郡主介绍到那苍翠茁壮的小树时,被冷落的裴璟插嘴道:“这些都是我种的。”   毓茹郡主惊讶,“没想到你一个文弱书生竟然还会种树啊!”仿佛第一次认识他,她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笑道:“裴璟,这次本郡主帮了你的忙不是免费的,我也不要你其他的谢礼,将你这院子里的树送我几棵就可以!”   要是其他的要求,裴璟也许会答应,但是这种树是小姑娘让他帮忙种的,这些树在他心里有特殊的意义。   毓茹郡主眼里含着几分漫不经心地玩味,“裴璟,你让本郡主那么伤心,几棵小树都舍不得,你这买卖倒是会做啊!”   “臣不是担心郡主吃亏吗?”裴璟微笑,目光落在傅星身上,温柔如水,“星儿知道郡主吃亏,会责怪臣的。”   “毓茹,是裴璟请你来的吗?”傅星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出几分不对劲,跟小绿分析了半天都没分析出结果,她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有问题就会问出来。   “不然你以为我干嘛来啊?”毓茹郡主反问道。   明亮的眼睛夹杂着几分不明的情绪,傅星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毓茹郡主一愣,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眉眼笑得轻松,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脸,笑道:“傅星,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可爱。”   “我是自愿帮忙的,你没有对不起我,裴璟也没有。”毓茹郡主轻笑,声音缥缈,“我反而感谢裴璟,感谢他给了我一个认清现实的机会。傅星,我累了,我不想坚持了。”   年少的时候她惊鸿一瞥遇到她的英雄,她拼尽全力追逐却把自己伤得浑身都疼,得来的确实英雄的厌恶,所以还不如放手。她是郡主,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不值得。   她不想让母亲为她伤心,不想长公主府因为她而成为京城饭后茶余的谈资。   就这样吧,两人成为陌路也好过成为怨偶。   毓茹郡主笑着说出这话,可是脸上却挂满泪水。   如今京城皇储之位争斗厉害,母亲想让她嫁到外地去避开这些事,这个提议她之前拒绝了,但是今日她改变了主意。   傅星看着笑容苦涩的毓茹郡主,心里闷闷的,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别难过,你这么好,一定会有更好的在等着你。”   傅星因为小时候的亏损,身材比毓茹郡主娇小一些。她这样搂着她,反倒有些不伦不类之感。毓茹郡主弓着身子埋在她的怀里,听着她的安慰没忍住喷笑,伤感的情绪在她这别扭的姿势下消弭无形。   “傅星,你家裴大公子虐待你了吗?怎么几个月了还没长高?”毓茹郡主推开她的怀抱,有些嫌弃地说道。   傅星知道她这是转移话题,顺着她的话附和道:“毓茹,你好厉害,一眼就看出了裴璟虐待我。你不知道他多可恶,每天压榨我睡眠,扰我清梦,还不准我吃糕点。”   听着小姑娘数落自己对她的不好,裴璟嘴角一抽,无语的看着她,“小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虐待你了,你别乱说坏我名声!”   “你有名声吗?”傅星歪头,笑得有些嚣张。   眼见两人开始旁若无人地斗嘴,毓茹郡主忙出声制止,“够了你们,等我离开你们俩再打情骂俏行不行,在一个刚失恋的人面前秀恩爱你们好意思吗?”   傅星用鼻子哼了一声,又拉着毓茹郡主闲聊。瞧着天色差不多了,毓茹身边的丫鬟出言提醒,她们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话题。   毓茹郡主拿着裴璟另选的谢礼,分花拂柳地走了,走到院门前她脚步一顿,朝送她的傅星叮嘱道:“你现在也是有身孕的人了,平日里好好待着自己院子,免得发生意外。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可要防着其他的狐狸精。”   她这话并没有刻意避开裴璟,或者说这话她就是故意对着裴璟说的。   裴璟面带微笑,没有任何不悦,“郡主放心,璟一定好好照顾星儿,把她喂得白白胖胖的。”   “白白胖胖,你当是喂猪啊?”傅星不满,没好气地捅了他一肘。   “不是吗?”裴璟轻笑反问。   傅星刚想反驳,话还没说出口,旁边就传来一声咳嗽,她不好意思地看过去,意料之中看到某人幽怨的眼神,“我说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我还没走呢?”   “算了,我还是走吧,免得惹人嫌!”毓茹郡主叹道,她目光落在裴璟身上,小声提了句,“最近睿王好像在查定北侯府,你们多注意点。”   送走了毓茹郡主,傅星整个人都萎了,就像外面被太阳晒焉了的绿植,没精打采。   “怎么了?”   傅星偷偷打量了四周,然后小声道:“我不是没怀孕吗?你现在告诉他们我怀孕了,那我在哪里去弄一个崽崽?”   “想要孩子还不容易?”鬼医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突然插话道,“老头子手上有好几副生子的药方,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免费赠送。这些方子都是妇人实验过的,只要你们夫妻和谐,不出一个月,保证怀孕!”   裴璟脸上木然,想也没想就拒绝,“前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是孩子的事我跟星儿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可是现在这怀孕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你总不能又跑去告诉他们,星丫头没怀孕,你是骗他们的?”鬼医摸着胡子正色道,“星丫头还是帮凶!”   “为什么不可以?”裴璟神情始终保持平静,“经过毓茹郡主这么一遭,父亲不会再罚星儿,但心里肯定对她不满。如今我将真相说了,让他把不满发泄出来,省得把他给憋·坏了。”   “哎呦,你这是担心定北侯憋·坏了还是担心他对星丫头不满?”鬼医啧了一声,拍着他的肩道:“病秧子,我就喜欢你小子!”   “不行!”傅星抬手将鬼医的手拍掉,“裴璟是我的!你喜欢也不准跟我抢。”   “死丫头,你一天在想什么呢?”鬼医看着微红的手背,对着呼了口气,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我说得喜欢跟你口中的不一样,你一天不防着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防我一个老头子干嘛!”   傅星刚才在想毓茹郡主的叮嘱,听见鬼医一说喜欢,大脑一抽就喊出来口。   如今反应过来小脸绯红,像是天边的云霞。裴璟嘴角噙着笑,温柔回道:“嗯,我是你的!” 第七十九章   这话一落,傅星脸上的热度更高了,那温柔清冽的声音太勾人了,勾得她心尖酥酥麻麻的,傅星别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空间里的小绿不甘认输,听完这话也忙出声表白:“主人,我也是你的。”   现在它能量充足,声音清脆而富有情感,但是落入傅星耳中却没什么感觉,她冷酷拒绝,“不需要!”   被她又一次嫌弃,小绿自闭地蹲在原地画圈圈。   裴璟的视线一直落在小姑娘的身上,嘴角含着笑,眼神温柔如水,傅星虽然目光停在院里的绿植上,但余光还是忍不住偷瞄裴璟,正好撞上他那裹着深情的眼眸,心尖一颤,嘴角微微翘起。   两人都不说话,但是眼神缠绵如水,四周安静而缠绵。鬼医瞧着两人之间那甜腻气息,牙疼。他不满地出声打破两人眼神游戏:“喂喂喂,这还有个孤家寡人在呢,要秀恩爱回屋秀去,这么腻歪怎么也不见给老头子生个徒弟?”   “老头,你还在这啊?”傅星故意假装惊讶,扫了他一眼淡声道:“还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可以离开了!   鬼医愤恨地瞪着她,“死丫头,没良心!跟那病秧子学坏了,下次有事别求老头子!”   “我这没病没痛的不需要找大夫!”傅星哼声笑道,张扬而挑衅。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打脸了。   一小厮上前将一封信交给裴璟,那信来自江南,太子寄的。自古洪水过后多时疫,江南也没逃过这一定律。如今的江南时疫肆虐,且隐隐有些失控,太子带去的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向朝廷求救。太子想起裴璟这里有一医术高明的鬼医,特寄了急函借鬼医一用。   裴璟将目光停在鬼医身上。   鬼医虽医术高明,但是为医者的医者仁心他半点都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他兴趣缺缺,打了个哈欠就走。   “鬼医~”傅星拖着声音撒娇道,“现在证明你医术的时候到了。”   鬼医淡淡睨着被她拽住的衣袖,哼道:“老头子的医术不需要尔等凡夫俗子来证明。”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为自己积福。”傅星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祈求,任谁都不忍心拒绝,但是鬼医将她的手拍掉,理了理被她抓皱的衣袖,冷漠的道:“老头子这一生救人无数,该积的福都积的差不多了,太多我怕承受不起。”   哪有人嫌弃自己积的福多啊,傅星撇撇嘴,还想再劝,裴璟拉了她一下,温声道:“既然前辈不愿,那晚辈就不勉强了。”   “还是病秧子好,”鬼医摸着胡子嘿嘿笑道,目光落在傅星身上,语气就多了几分恼意,“不像某些没良心的,不管老头子死活。”   说完,还气不过地敲了一下她脑门。傅星鼓圆了眼睛,摸着被他叩痛的地方,小声喃喃,“医者仁心,你是大夫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他们蓝水星球要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医务人员肯定义无反顾地往第一线跑。   “大夫怎么了?大夫就不是人非得往那要命的地方转,老头子我如今也一把岁数了,想安享晚年不可以吗?”   鬼医说着还把自己的头发往前撩了撩,让她更清楚地看见自己这满头白发。   那银丝确实刺激到了傅星,水汪汪的大眼睛升起一抹愧疚,她低声道:“对不起鬼医,我错了。”   任何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她不应该仗着跟他关系好就将自己的意思强加给他。   小丫头年纪小,心又软,一听江南那边时疫肆虐心里为江南人担忧这很正常,鬼医理解她的想法,但是却不想这么轻易地原谅她。   他沉着眸子,“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让我去送死。死丫头,老头子的心都被你戳的千疮百孔,光动动嘴皮子就想要老夫原谅你,想得美!”他余光偷觎了眼愧疚的傅星,话锋一转:“除非你帮老头子喂宝贝喂一个月。”   他的宝贝就是那些毒蛇虫蚁,一般人见了都害怕,根本不敢上前去喂它们,鬼医只好亲自出马喂养它们。如今多了个不怕这些家伙的,鬼医可不费尽心思想要拐过来当免费的劳工。   裴璟一听他提起他那些宝贝,身子不着痕迹的僵了僵。听到小姑娘清脆的答应声,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傅星身上已经沾染了那些东西。   小绿在空间一直关注着外面,正好将裴璟的小动作收入眼中,记恨他抢了它的主人,小绿故意挑拨道:“主人,裴璟退后了半步,他嫌弃你。这样的男人你还要来干嘛,尽早甩了,下一个更好!”   傅星丝毫不受它挑拨,还专门分神回答它的话,“他不是嫌弃我,他是害怕鬼医那些宝贝。”   裴璟一向对鬼医很尊重,既然他不愿意涉险,裴璟自然不会逼他。太子已经向皇上递了折子,太医院有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裴璟其实也不愿让鬼医涉险。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也处出感情,比起那些不认识的外人,他心里更倾向于做事全凭喜好的鬼医。   江南的事有皇上做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裴璟睫毛扑闪两下,回书房给太子回信。   信还没写完,长安就拿着一封信神色慌张地进来了,“主子,二房来信了。”   笔一顿,裴璟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将信打开,待看清里面的内容,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裴二爷染上了时疫!   裴璟脸上再难维持以往的淡定,眼前闪现二叔离京前的模样。他那个时候分明有怨气,可是还是担心他在府中以后的生活,将自己精心培养的手下送给了他。   浑身突然被抽走了力气,裴璟瘫坐在太师椅上,挺拔的脊柱弯了下去没有了往日的精神气。   半响,他才找回自己的意识,嗓音沙哑,他问道:“这事府中还有谁知道?”   “除了咱们,还有正院老夫人。”   裴二爷染病,江南所有的名医都束手无策,朱氏在伤心之余猛地想起裴璟身边有个厉害的大夫,连裴璟这么多年的沉珂旧疾都医好了,这时疫说不定也能医好。像是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朱氏给裴璟写了求助信,又担心裴璟不肯让那大夫来江南,又给老夫人写信做另一手的安排。   长安也是从裴二爷以前留下的人口中得知的。在他们那些人眼中,裴二爷毕竟也是旧主,不忍他就此丧命,那些人也有私心,所以没有拦截信笺,但是又怕生出其他乱子,这才将这些事上报给裴璟。   裴璟到达鬼医的屋子时,正好听到鬼医在跟傅星念叨:“死丫头就是心狠,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凡是都想着你。可是你呢,不仅过河拆桥,还居然让老头子去犯险!老头子就这一条命,又没有病秧子那等奇遇,万一不小心染上瘟疫,我看你这辈子心安不?”   傅星默默听着鬼医的抱怨,她以前就见识过鬼医的啰嗦唠叨,跟那怨妇有得一比,但是现在看来,怨妇的嘴哪里比得上他啊。他那张嘴完全可以杀人于无形,自他们进入这屋,他就一直没停过他的抱怨。   “前辈,晚辈身上的血可以解百毒,那时疫呢?”裴璟站在门外听他说起自己这诡异的体质,没忍住出声问道。   鬼医将手上的医书扔在桌上,叹气道:“江南时疫肆虐,就算把你的血放干又能救几个人?”   “病秧子,你好不容易才解了毒,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要想不开啊,老头子的小徒弟还没出来呢!”   傅星也听出了他的意思,大声嚷着不行!她不准他以身犯险,就算他的血真的能解时疫,但是正如鬼医所说他这血又能救几人。怀璧其罪的道理傅星知道,裴璟现在势微,要是消息走漏了,他以后的生活将永无宁日。   裴璟的神情始终保持平静,他淡淡的道:“二叔染上时疫了。”   裴二爷对他的好傅星也忍不住动容,裴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她知道自己劝不了他,只能水汪汪地看着鬼医,“鬼大夫,你的小徒弟还没影,他的父亲要是出事了,你就没小徒弟了。”   鬼医被她无耻的话给气笑了,他没好气地道:“现在知道找我了,之前不是嫌弃我嫌弃成那样吗?”   “不嫌弃,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忘恩负义没良心,我……”傅星一听他松了嘴,忙狗腿地讨好认错。   “行了行了,把你那虚伪的嘴脸给我收起来。”鬼医嫌弃地睨着她,“看在我未出世的小徒弟份上,我陪他走一遭,但是我只答应陪病秧子去看看,可没保证能配出病方治好这时疫。”   他一说病方,傅星脑子飞快冒出一个想法,让小绿把古今中外所有治时疫的方子都找出来。   裴璟去正院安抚老夫人,二叔是她的亲生儿子,虽然她嘴上总是骂二叔不成器,但是心里还是在乎他的。老夫人年纪大了,裴璟担心她陡然知道这个消息会受不了地。   傅星没有跟他一起去正院,而是一头钻进书房。半个时辰后,她拿着一摞纸急匆匆地跑到鬼医屋里,“鬼医,这些方子都是治疗时疫的,你看看能不能从上面得到什么启示。”   “病人都没见到,具体什么病症都不清楚,我又不是神仙在,怎么可能知道?”鬼医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一边漫不经心地接过她递来的药方,只一眼,视线就挪不开了。 第八十章   鬼医早就将各种草药的药用价值记得滚瓜烂熟,只需一眼就知道这些方子的价值,爱不释手地研读。良久,他终于将视线从纸上移开,惊讶地问道:“丫头,这些方子你从哪儿弄来的?”   他眼里的喜爱藏都藏不住,傅星有些愧疚,也有些发虚,听见他的问题,眼神错开他的视线,含糊道:“我之前流落在外的时候,碰见一赤脚大夫,这些方子都是他给我的。”   “鬼医,高手在民间,你虽然医术高明,但是人外有人,你的医术还需要继续钻研,争取成为一代名医。”   “老头子吃过的米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这道理不需要你教。”鬼医嗤了一声,“而且老头子不需要钻研,现在已经是一代名医了,你个内宅的小丫头,别整天把心放在那病秧子身上,多出去走走,听听别人是怎么夸老头子的。”   鬼医白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药方,越细读越惊喜,忍不住沉迷其中。终于将这些药方看完了,鬼医小心翼翼地收好,语气埋怨,“你给没良心的臭丫头,老头子帮了你爱多少忙,结果你有这好东西居然还藏着掖着,要不是这次病秧子要去江南涉险,你恐怕还不知道藏多久!你个没良心的,满心就只有你家病秧子!”   最后一句话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傅星心虚,语气讨好地笑道:“哪能啊?您在我的心中跟裴璟同等重要,我这不是想找个特殊的日子将这些东西当作礼物送给您嘛!”   鬼医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冷笑一声,“老头子向来自由散漫,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虚礼,又不是你家病秧子。”连圆房都要算好日子,整那些没什么实际作用的仪式。   “既然鬼大夫不在乎这些虚礼,那为什么还在乎我送不送您这些药方呢?”傅星歪着头,黝黑的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咱们俩的感情好,岂是这些外物可以衡量的。”   鬼医被她的话一噎,随即恼怒,心中胜负欲被她激出来,不肯罢休地要跟她争论个输赢。然后他持‘送礼代表心意’的观点,傅星持‘感情好不许送礼来维护’的观点,两人就此展开激烈的辩论赛。   裴璟从正院回来,问了下人傅星的去处后就往鬼医屋里走。走到廊下就听到两人唇枪舌战的争论声,两人都嘴皮子利索又惯会扯歪理的,裴璟脚步一顿,立在廊下。   半个时辰后,傅星说累了,率先认输。坐在兽纹椅子上喝茶润喉,又给鬼医斟了杯,“想不到老头一把年纪的,老当益壮啊!”   “去去去,”鬼医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嫌弃道,“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说,你家病秧子不是学富五车吗?怎么教出的学生……”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那一言难尽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裴璟教傅星读书认字早就不是秘密了。   傅星轻啄了一口,没有半点心里负担地甩锅,“那是他当老师的没用心。”   与此同时,裴璟在门口说道:“老师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言外之意就是这个学生太笨了。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鬼医脸上的笑纹更深了几分,看好戏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小绿在旁边拱火道:“主人,裴璟再说你笨,这样的男人要来干嘛,你还是早点甩了他吧,下一个更好。”   “小绿,你别一天瞎逼逼,要是没有裴璟,我们的任务怎么办,你的能量怎么办?就算要过河拆桥也得等河过了再说,现在任务没完成,你就被基地院长给夸飘了是吧!……”   把小绿狠狠说了一顿,直说得它哑口无言,傅星这才满意地住嘴。虽然她在小绿面前维护裴璟,但是裴璟说得这话还是让她不高兴,傅星眼神瞪着他,语气危险,“裴璟,你刚才说什么?”   鬼医在一旁看得激动,高声呐喊道:“裴璟不要怂!”   “我说我这个老师当得不称职,”   傅星满意地勾着嘴角,然后听到他继续道:“没有把学生教好。”   她脸上的笑就这样凝住了,鬼医乐得哈哈大笑,颇为赞同地点头,“确实没教好。”   傅星咬牙看着罪魁祸首,愤愤道:“裴璟,你要的衣服没了!”   鬼医见识过傅星的刺绣手艺,眼里飘起一抹嫌弃,“你那手艺也好拿出来见人,丫头,我要是你我就不拿出来自取其辱了。”   傅星淡淡睨着他,哼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现在在师父的教导下手艺突飞猛进,早就可以拿出手了。”   语气有些骄傲和嘚瑟,鬼医见状顺势说,“既然你会做衣服,那给老头子做一套,老夫正愁没衣服穿。”   傅星眼睛瞄了瞄裴璟,她答应将自己做的第一件衣服送给他。   鬼医一直注视着她,正好捕捉到她的目光,脸色顿时落下来,语气生冷:“怎么,老头子帮了你那么多忙,如今要你帮我做一件衣服都不肯!”   “老头子不去江南了,谁爱去谁去!万一不小心感染时疫死了,每年清明都没人给老头子上坟祭拜。有些人需要你的时候,说得比什么都好听,结果找她办点小忙,就推三阻四的。人啊,老夫早该明白的。”边说边意有所指地乜了眼傅星。   傅星忙柔声哄道,“我不是我不愿意,我只是手艺差没做过,怕你嫌弃。我没有不肯,你不要多想。”   “你做的衣服老夫怎么会嫌弃呢?”鬼医被她的话安抚下来,淡声说道,得到她的许诺后,他又拱火挑拨道,“病秧子刚才骂你笨,你就不要给他做了,免得累到自己。侯府中那么多绣娘,他不差那一两件衣服。”   “前辈!”裴璟无奈地笑了笑,又对傅星道:“绣娘做的怎么能和你的比?”   怎么不能比,绣娘们做的衣服可比她做的精致多了。傅星对上裴璟的眼神,心一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确实不能比,意义不一样!   “好了好了,你们夫妻的事我不插手。”鬼医摸着胡子道,“但是我的那个衣服别忘了!虽然老夫一介布衣,但是大伙都知道我是你们的人,衣服不需要太华丽精致,但是也不能太寒酸坠了你们夫妻的名头。”   有衣服穿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真把她当绣娘啊!傅星暗自诽腹,好在她没有将这抱怨的话说出口,否则双耳又要遭受鬼医的魔音问候。   裴璟写急函将鬼医要去江南的消息告诉太子,又去北院找父亲,将自己要去江南的决定告诉他,希望他到时候不要阻止自己。定北侯瞧他态度坚决,又想到二弟是因为裴璟才去江南的,也就没有再劝。   次日上朝,在皇上询问有哪位爱卿愿意前往江南时,裴璟主动请缨,裴钰震惊想要出言阻止,但是被定北侯拦下了。皇上满意地看着裴璟,又给他安排了几个同行的小伙伴。   早朝后,皇上将裴璟留下商议江南疫情,叙了会儿君臣情后,他丢给了裴璟一个问题,他问,“裴爱卿,你知道武将世家那么多,为什么只有定北侯历经三朝皇帝还繁荣昌盛?”   因为定北侯府从来不参与皇权争斗,唯一效忠的只要皇上。   裴璟知道自己跟太子走得太近让皇上不满了,眼神一凝,想要表忠心。然而皇上没给裴璟回答的机会,丢下这个问题就摆手让他退下。   江南疫情严重,急需太医,皇上勒令他们尽快启程,启程的日子便定在几日后。   因为要准备去江南的所需药材,裴璟回到康乐院已经是很晚。他刚躺下,就听到旁边人说道,“明日你们什么时辰启程?”   “星儿问这个做什么?”裴璟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打趣道:“该不是舍不得为夫,想着明早来送行吧!”   “我跟你一起去。”   “什么?”裴璟动作蓦然一滞,将她推开坐起来,声音加重了些许,“星儿说什么?”   “我说我想跟你一起去江南。”傅星跟着坐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江南现在疫情严重,你一个弱女子跑去那里是不是嫌命长啊!”裴璟抿嘴,语气少有的严厉。   “你去的,鬼医去的,为什么我就去不得?”傅星不高兴,板着脸问他。   “你跟我们能一样吗?”裴璟冷着脸,“好好给我待在康乐院,哪里也不准去!”   “裴璟,我想陪你一起。咱们是夫妻,难道不应该同甘共苦吗?”   要是其他事裴璟多半会同意的,但是这件事他的态度很坚决,无论傅星怎么说,他就是不松口,气得傅星狠狠剜了他几眼,躺下翻身背对着他。   之后傅星再也没提这件事,裴璟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躺下凑上去想要抱着她,却被她动作粗鲁地甩开。   小姑娘人小脾气不小!   裴璟失笑地摇头,看着红色的床幔发呆。等到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小心翼翼地将小姑娘搂在怀里,想到要有一段时间抱不到这软乎乎的小身子,心里就有些惆怅。   次日天还未亮,裴璟就醒来,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小姑娘,不舍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起身离开。   马车行至半路,长安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主子,少夫人跟来了,就在鬼医的马车。”   长安话刚说完,周围的空气就变得森冷而压抑,他心惶惶然,不敢抬头看主子的脸色。 第八十一章   昨晚他否决小姑娘的提议,气得她倒头就睡,还拒绝他的靠近,他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为了去江南,小姑娘居然学会耍手段了。   裴璟如墨的眼睛冒着怒火,脸上的表情却意外的平静,他淡淡地道:“快正午了,去告诉大伙,原地休息,午膳后再启程。”   为了方便鬼医翻阅医书典籍,裴璟专门给他安排了一辆马车,任何人都不准上前打扰他,这正好方便了傅星躲藏。   傅星性子活泼好动,在马车上安静地待上几个时辰就坐不住,东碰碰西摸摸,将鬼医好不容易才定下来的心神都给搅乱了,“我说你能不能安静会儿,这里还有个看书的人呢!”   “你看你的,我玩我的,不影响。”傅星托着腮,鼓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你这样我没法静下心来看。”   “那是你的问题,真要是想读书,再聒噪的环境都看得下去,而且我也没弄多大动静啊。”在鬼医的注视下,傅星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转念一想,将身子坐正,她又理直气壮地道,“我以前在书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裴璟还不是照样看得津津有味,鬼大夫,是你自己心不定,不要甩锅给我。”   鬼医冷呵一声,“既然裴璟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去找他啊!躲在老夫的马车上干嘛!”   “我倒是想啊,”傅星有些苦恼,虽然裴璟平日里看着温雅和气,没什么脾气,但是一旦生气起来,她打心里发憷。   “现在都走了这么久,我就不相信他还能派人给你送回去。”鬼医摸着下颌幽幽道,“我看病秧子对你言听计从的,你要是向他撒撒娇,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我谢谢你的高看啊。”傅星见识过裴璟的脾气,她可没他这么乐观。   “那你准备怎么办?就这样一直躲在老头子的马车上?”鬼医看着耷拢着脑袋的小丫头,提议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病秧子迟早会发现的,还不如你主动坦白。”   “坦白肯定是要坦白的,但是不是现在,鬼医你帮我打掩护,我准备再过一两天,路途过半时再跟他坦白。”   “不用,我已经知道了。”清冽而夹杂这冷意的声音从马车外飘了进来,傅星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想要躲进旁边的箱子里。但是才打开箱子还没来得及钻,车帘就被撩开了,清朗俊逸的脸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空气安静地有些可怕,傅星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打招呼,“嗨。”   如墨的眼睛散发着寒意,裴璟沉着脸厉声道:“长安,送少夫人回去!”   “我不,”傅星抓着鬼医的袖子,“我是来帮鬼医喂他的宝贝们的,鬼大夫要翻阅古籍,忙得很,我来帮他。”   死丫头没良心,她居然将他推出去,鬼医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她。傅星晃着他的袖子,眼神存着哀求之色,鬼医挤出一抹笑容,劝道,“是啊,病秧子,小丫头在这可以帮我忙,来都来了,你就让她留下吧。”   傅星点头如捣蒜,然后用她那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裴璟。   裴璟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鬼医的求情而缓解,一如刚才阴沉,他眉头紧皱,喝道,“长安,我的话是不是不管用了吧。”   长安替自己捏了一把汗,又朝马车里的傅星劝道:“少夫人,大少爷的吩咐,你就不要为难小的了。”   “裴璟!”傅星大着声音想增加自己的气势,但是触及他的眼神,心底一阵发虚,声音又小了,“傅敏把自己小产的帐算在我头上,你在的时候她都敢三翻四次地闯进康乐院,如今你不在侯府,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还不得把我给吃了。裴璟,你要是现在就将我送回去,等你回来的时候就看不到这么可爱的我了。”   存着几分故意装可怜的意思,她眨巴着眼睛还硬生生地挤出两滴眼泪。   她可怜不可怜鬼医不知道,但是一定很可笑,鬼医闻言没忍住扑哧一声,意识到这笑声有些不合时宜,又努力给憋回去了,“你这性子这么厉害,只有你吃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敢吃你啊!”   鬼医先是破坏自己还不容易才营造好的气氛,接着又不客气地拆自己的台,傅星气得牙痒痒,“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鬼医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安静地看戏。傅星又换了个思路装可怜,“傅敏是不会吃了我,但是她肯定会找我麻烦的,你知道我性子急,要是控制不住失手伤了她,侯爷又要拿家规出来压我,这次你不在就没人保护我了。”   裴璟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动,他不紧不慢地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让长安送你回去。”   自己说了那么多他还是丝毫不为所动,傅星一阵气闷,大着声音嚷道:“裴璟,我不回去,我就要去江南。就算你把我送回去我还是会想办法偷偷去的,你知道我不是跟你说笑的。”   裴璟强压的怒火再也压不下去了,他厉声呵斥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就知道往里钻,要是感染了你命就没了。傅星,这不是开玩笑!”   他的表情阴冷,吐出的话裹挟着寒意,见惯了他温雅和善的一面,陡然见到他的另一面,傅星心底不争气地哆嗦了一下。   “不是还有鬼医吗?”傅星小声嘀咕道。   “对啊,小丫头有老夫看着……”好好看着戏又被拉出来,鬼医干笑的附和她的话。   裴璟森冷的目光射向鬼医,语气平静,“鬼大夫把治时疫的方子配出来了?”   一句话就将鬼医的话给堵了,鬼医给了傅星一个无能为力,自求多福的眼神。   傅星哀求的晃了晃他的袖子,见她实在可怜,鬼医只好硬着头皮道:“病秧子,你抓到崔娘子没有?现在还没弄清楚她跟你有什么样的仇,要是她知道你不但没有如她所愿地病下去反而活得好好的,保不齐她恼羞成怒,又跑到你康乐院去下毒。你现在把星丫头送回去,那不是就害了她吗?”   “崔娘子是谁?”傅星整天跟鬼医和裴璟待在一起,但是这个人名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鬼医无语地看着关注点又一次跑偏的傅星,将崔娘子的事三下五除二地给她说了。   每说一次崔娘子的事,鬼医都会感慨唏嘘一次。   “你不是说她死了吗?怎么又活了,还从天山跑到了京城。”傅星好奇地问道。   “崔娘子死了的消息我也是听人说的,不知道真假,至于她为什么跑到京城,又为什么给裴璟下毒?”鬼医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傅星侧头想问裴璟,但是想到自己还在跟他吵架,又生生将这疑问给吞下去了。   马车里又安静下来,长安站在旁边,小声问道:“主子,还送少夫人回去吗?”   裴璟还没反应,傅星就抢先嚷道,“我不回去,裴璟,我不回去!我要跟鬼医一起去江南!”   裴璟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牵着鬼医的袖子上,声音泛冷,“你还不过来,没看到鬼医忙着翻阅古籍吗?”   他的那声嗯很小,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若是不仔细听还听不到,但是它还是准确无误地落入了傅星的耳中,傅星露出灿烂的笑容,就算被他冷声呵斥了也没放在心上,笑嘻嘻地松开手跑到裴璟旁边,娇声再次重复确认,“我不要回侯府,你答应了的。”   “嗯”裴璟眉心舒展,眼里迅速拂过笑意,“但是你要听我的话,不要乱跑。”   “好。”   有了情郎就无情地将自己扔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良心。鬼医再一次被过河拆桥,眼神幽怨地瞪了眼傅星,出声打破两人的甜腻的气氛,“我忽然想起一件小事,你弟的那个姨娘房中的香不对劲。虽然有安神的作用,但是吸入过多易爆易怒,更神奇的是,这香只对女子有用。小刘太医不是说她是因为情绪不稳而滑胎的吗?我觉得这小产多半跟这香料有关。”   “我就说她小产跟我没关系,我当时就那么一吓,她就流了产。我印象中,傅敏的心理素质没有那么差。”傅星想到定北侯不听她的辩解,还说她在狡辩,心里略有些委屈。都是他儿子的女人,这么差别这么大,傅敏来闹了几次康乐院,她都没见他罚傅敏。   傅星歪头看了眼裴璟,脑子里忽然冒起一个词:爱屋及乌。定北侯对偏心裴钰,所以也顺带偏心傅敏,她是被裴璟连累的。   小绿毫不客气地戳破她的幻想,“你忘了程意柳母亲了吗?他们都是单纯的看不惯你,跟人家裴璟没关系。”   “小绿,你很闲啊!”   她皮笑肉不笑地问候让小绿心里一紧,忙求饶告错,蹲在角落里自我反省。   傅星向来心大,调节能力极强,被它这么一说,反而情绪转好,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摸了摸下颌,好奇地八卦,“不过自从我们回侯府之后,她确实有些暴躁易怒,我还当她是做了裴钰姨娘被刺激了。你们说,是谁给她房中的香做手脚的?” 第八十二章   她一八卦,鬼医也来了兴趣,身子前倾猜测道,“你说会不会是毓茹郡主?她一边让长公主出手给裴钰施压,让裴钰身心疲惫,一边又给傅敏毒香料,让她控制不住脾气大吵大闹,一点点地将裴钰对她的感情消磨掉。”   “毓茹郡主不是那样的人,她是郡主,有自己的骄傲,不屑用这样阴私的手段,而且郡主已经对裴钰死心了。”傅星为毓茹郡主辩解,她是被长公主养得刁蛮了些,但是正是因为她刁蛮性子单纯,这件事她才更没有嫌疑。   “那你觉得会是老夫人吗?”鬼医摸着胡子继续猜测,“全府都知道她对傅敏不满意,她虽然不管事,但是吩咐人换个毒香还是轻而易举的。”   “祖母对傅敏不满是因为我,她担心我跟傅敏的恩怨影响裴璟兄弟俩之间的感情。侯府有家规,自家人不可以残害自家人,祖母是侯府家规最大的拥护者,她不会干这种事的。”   “那侯夫人?”鬼医还没等傅星否决,自己反倒先摇头否决。她虽然在他们眼中人设崩塌,但是傅敏是她儿子的女人,换毒香让傅敏控制不住脾气暴躁,最后遭罪的还是她儿子,她应该没有那么蠢。   将侯府的主子都猜了个遍,鬼医眼睛一眯,开着玩笑,“死丫头,这么说来还是你最有可能,说,是不是你换的毒香。”   “鬼医,你太聪明了。”傅星假装配合他,露出震惊的表情。   “太假了,你还是别演了。”鬼医嫌弃地别开视线,好奇地问裴璟,“病秧子,你在侯府这么多年,对府中各人的脾气秉性都了解,你觉得谁最可能。”   了解?裴璟闻言讽刺地笑了笑,在府中这么多年,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府中的人。为自己牺牲幸福的姨母其实早就跟姐夫勾搭在一起,而他一向深明大义的父亲却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那个给他讲大道理劝说他的父亲了。   “裴璟,你觉得会是谁做的?”傅星跟裴璟紧挨着,听见鬼医的问题,也来了兴趣,她仰头八卦的问道。   “她中毒跟你有关系吗?”裴璟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情绪,但是吐出的话却有些不善。傅星被怼了,想到他还在生自己的气,立即闭嘴,摆出乖巧听话的样子。   “既然没关系,那就不要瞎打听。”语气平淡,但尾音却带着一股怒意。   他现在心情不好,傅星和鬼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给对方使了个眼色。   裴璟下了马车,傅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然后同行的人都知道裴璟身边跟了个小媳妇。   裴璟有意惩罚小姑娘不听话擅自跟来,他一上马车就立规矩,不准她打扰自己,否则就让长安把她送回去。   傅星乖乖巧巧地应着。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裴璟的马车一直安安静静的。傅星很听话地遵守他的规矩,没有说话也没有乱动打扰他,无聊的时候就看着外面风景打发时间,累了就休息。   裴璟的本意是惩罚她,但是她脸上一如平常,没有半点不虞,看不出来是在受惩罚。反倒是裴璟,他已经习惯了小姑娘的闹腾,如今陡然这么安静,他觉得浑身都不对劲,连看书的效率都下降了许多,好几次都忍不住偷瞄她。   被他偷看了好几次,饶是傅星再心大也察觉到了,她迟疑地问道:“要不让长安给我另外安排一辆马车?”   裴璟抿嘴,没有说话,只是周围的气压比刚才更低了。半响,他开口道,“怎么?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待在一个马车!”   傅星不明白他是从哪些地方看出自己不愿跟他待在一起的,眉头微凝,她解释道:“我已经努力安静下来了,你要是还觉得吵,那我只能坐另一辆马车了,”她想了想,又道:“我不回侯府!”   裴璟不虞的心情被她这句话给抚平了,将手上的书放下,他一把将小姑娘搂在怀里,做了他想了很久的事。   一吻毕,傅星抓着裴璟的衣裳,小声问道,“你还生气吗?”   “生气啊,”裴璟捏了捏她的小脸,“我都快气死了。”   傅星仰着头啄了啄他的唇,一触即分,“现在呢?”   明亮的眸子全是他的身影,裴璟眼睛幽深,用手盖住她的眸子,声音沙哑,“美人计没用,你别勾引我。”   “原来我在你心中还是个美人啊!”傅星的关注点再一次跑偏,语气有些自得。   裴璟眼尾微挑,“我什么时候说过?”   “裴璟!”傅星气得转过身,怒目而视,然而下一秒,她的怒火就被他轻飘飘地一句话给熄灭了。   “我以前没说过,那我现在补给星儿。”他凑近她的耳朵悄声道,“在璟心中,星儿堪比日月星辉。”   裴璟说完这句话还以为傅星会回他一句,然而他等了半天,对方除了傻笑,什么都没留下。他咳了咳,假装不经意间问道:“星儿,你就没什么对我说的?”   傅星实诚地摇头,“没有啊,我想对你说的都说完了。”   裴璟压下失落的情绪,开始跟她交代这次去江南的注意事项,特别叮嘱她不准乱跑。   过了好久,裴在马车里看书,躺在他腿上的傅星突然冒了一句,“裴璟,你是不是想要我夸你啊!”   “……”   “其实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长得特别好看。”傅星玩着他的头发,笑嘻嘻地道。   裴璟手一顿,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着书,看着看着,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接连赶了小半月的路,一行人终于到了江南的柳城。他们刚到城门,太子及其属官已经在城门前等待。寒暄了几句后,裴璟就跟着太子一起去了太子临时住处,跟他同去的还有随行的几个太医。   傅星没有同行,她和鬼医先去裴二爷的府邸。裴二爷已经染上时疫,裴璟不放心,早在进柳城前就跟鬼医说好了,一进城先去看看二叔的情况。   柳城城里格外的安静,城门守卫个个面上系着口罩,大街小巷也冷冷清清,零星几个人在街上走动。经过闹市往前,几乎是看不到人影,半点都没有往日盛传的那种繁华热闹。   鬼医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也没有往日那种嬉皮笑脸。   马车停在裴二爷的府邸,傅星下马车,朱氏已经在府门前等候着他们。她的眼眶红红的,脸上也有些憔悴。看到傅星,挤出了一抹笑容。   “星丫头,你们不该来这柳城,现在的柳城疫情严重,只准进不准出。别人都恨不得离得远远的,你们怎么那么傻,怎么往这里钻。”朱氏坐在宴客厅,语气有些感动,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二叔生病,我们做晚辈的应该来看他的。”傅星轻笑,并没有半点不情愿。“二婶,这段时间我们要叨扰您们了。”   “傻孩子这说的什么话!”朱氏笑骂一声,似乎被她的乐观感染,心情也变好。   “对了,裴珠呢?”傅星将厅内环视一圈,随口问了一句,自她进府,就一直没看到裴珠。   她主动提起,朱氏神色有些犹豫,“她在自己院里。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一定让她好好待在自己院子,不出现在你面前。”   “这是她的家,她想在哪就在哪,干嘛要把她拒在自己院子。”傅星略一想就明白朱氏的意思,她眉眼微弯,轻声道,“当初的那个话也就随口一说,她是裴璟的妹妹,怎么可能不见面呢?”   朱氏瞧她这话不似作假,松了口气,吩咐丫鬟将裴珠请来。丫鬟将宴会厅的情况给裴珠说了,裴珠想到离京前一日傅星对自己说得话,眼睛划过一丝难言的情绪。   离开京城,见识了很多拼命活下去的人,裴珠发现自己当初受到那点委屈真的算不上什么。   “大嫂,”裴珠走到宴客厅行了一礼,神色有些拘谨。她知道大哥和傅星是为了父亲才涉险的,心里对他们很感激,所以当母亲提出要她待着院子里避开他们的时候,她也没有觉得委屈。   “珠姐儿现在变懂事了,你忽然这么尊敬,我反倒不太习惯了。”傅星笑着打趣道。   她这一句话正好起了话头,朱氏最满意地就是离京后女儿摆脱噩梦,成长了。   她们在正厅闲聊着,鬼医就气呼呼地提着药箱进来,“气死老夫了,老夫还真的没见过这么倔的人!”   “怎么了?”傅星诧异地看着他,他们相处这么久,还真的很少见到他气成这样。   鬼医扭头不想说话,旁边的长安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他跟鬼医一起到了二老爷的院子,但是二老爷的房门紧闭,不让他们进去,还破口大骂让他们滚,让主子也滚,滚出柳城,他说他不需要大少爷来看他的笑话,也不需要主子收尸,鬼医气不过跟他吵了起来,结果越吵越气……   “我不是吵不过,我是念及他是个病人,没跟他计较。”鬼医哼了一声解释道,看着担忧的朱氏,他缓了声音道,“你们也别担心,虽然他病了这么些时日,但是我听他的声音也不像快不行的人,应该能等到老头子把药方给配出来。”   他这一说,原本被傅星转移心神的朱氏闻言身子晃了晃。 第八十三章   自从裴二爷染病后,柳城的大夫一个个都请来,连太医都请来了,可是无一例外的都是摇头叹息。一次次的失望,朱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鬼医身上,但是裴二爷恼她自作主张将他的病情告诉裴璟,引他们来柳城涉险,所以他闭着门不见人,特别是不见她这个枕边人。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虽然有裴璟他们加急送来的药方能暂时延缓病情,但是也仅仅是延缓,她不知道自家夫君到底什么情况,只能瞎着急。   如今听到鬼医说起他的情况,得知他还好,能够等到药方配出来,朱氏这些日子提着的心顿时就松了下来,硬撑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力气,手打了个颤儿,身子又晃了晃。   然而她的这个动作傅星却误会了,她以为朱氏是因为鬼医的话而承受不住,忙上前扶着她,同时低声朝鬼医呵斥道:“你不会说话就别乱说。”   鬼医却不服,刚才在裴二爷那么受了气还没消,现在又被这丫头吼,真当他是出气筒啊,他撇嘴没好气地道:“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那裴二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是还能骂出声来说明暂时死不了。”   “你还说!”傅星横了他一眼,鬼医看着眼眶有些微红的另一小姑娘,用鼻子哼了一声,便没有再吭声。   朱氏知道她误会了,想要为鬼医辩解,但是傅星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凶完鬼医,她又柔声安慰她,“二婶你放心,二叔吉人自有天相,他那么好,老天爷不会收了他的。”   朱氏嘴角一扯,挤出一丝笑容。   鬼医想到京城裴二爷的纨绔名声,有些怀疑傅星这句话是在讽刺他,看了看脸上笑容有些僵硬的朱氏,又瞄了眼还在安慰她的傅星,心中嗤笑,还以为她多会说话呢?   “鬼大夫连裴璟这么多年的沉珂旧疾都能治好,二叔的病那还不手到擒来。”   鬼医不过一个慌神,傅星就将这牛皮给吹出去了,还手到擒来,那可是时疫,不是其他随便的病啊!鬼医嘴角一抽,在她夸更大的海口之前,忙出声转移话题,“二夫人,如今时疫肆虐,多拖一点时间就多几人染病,所以你看,要不先让下人带我去药庐。”   朱氏微笑,让下人待鬼医去府中的药庐。裴璟他们没到柳城前,就写信让她准备药庐,专门供鬼医研究配药,朱氏早就给他准备好了。   鬼医走到宴会厅门口,正色道,“星丫头,老夫那还需要一个帮手,我瞧你也没事,那就劳烦你当这个帮手吧。”   傅星看了眼朱氏,朱氏眉眼温和地看着她,“你去吧。”   鬼医将药庐的药材清点了一遍,又将自己的医术药方的整理好,将自己未来要居住一段时间的地盘巡视了一圈,他看着在整理药材的傅星,语气郑重,“我待会要去外面转一圈,瞧瞧病人们的具体症状,你不要乱跑,好好地待在裴府。”   傅星点头乖巧应好,等他离开之后,她唤出小绿,“小绿,我记得空间里有制作防护服的材料。”   “主人,你记错了。”小绿面无表情的否认她的话。   那防护服的材料是她在“寻找沙漠绿洲”比赛中获得冠军的奖励,她亲手放进空间的,她不可能记错。傅星眯着眼睛,“小绿,你胆儿肥了,连我都敢糊弄。”   “主人,空间里的东西本就不多,你这样隔三差五地往外拿,我们早晚要喝西北风去。”   “有来有往,这防护服的材料放在空间也是占空间,还不如拿出来应急,发挥它的作用。”傅星看着一脸肉痛不舍的小绿,好言好语地劝道。   小绿被她给说服了,不甘不愿地从空间将防护服的材料给拿出来,“主人,空间的东西快被拿干净了,看着空荡荡地,难受。”   “你放心,等我回了京城,我就把我的小金库都放进来,到时候把这空间装满,你就不会觉得空荡荡的。”傅星温柔地安抚着小绿,神情认真不似作假,小绿闻言心里才好受点。   安抚好小绿,傅星在下人的簇拥下回到住处。   坐在屋里的玫瑰椅上,傅星拿着小绿给的防护服材料发愁。她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没有带青叶红枣她们,而二叔府里的丫鬟她又不熟悉,这材料珍贵难得,她可不放心将它交给她们,思索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上。   李嬷嬷已经教过她如何做衣服,且鬼医的尺寸在之前他提出要她帮忙做衣服的时候就已经拿到手了,一切准备就绪,傅星深吸一口气,认真专注地做着衣服。   裴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将皇上的意思传达给太子,有询问太子关于柳城疫情的具体情况,之后他们又商讨了一下该如何下手处理。等这一些事情处理完,天已经黑了,太子体谅他劳累,邀请他就此歇息一晚,但裴璟担心二叔的情况,婉言谢绝。   之前他在工部当值,每次晚了小姑娘都会自己先睡觉,可是今日他回去,看到被橘黄色的烛光照亮的屋子,心里微微有些惊讶,也有些欢喜。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我说了不要等我。”裴璟推开门,神色轻松地说道,然而小姑娘打了个哈欠,特别实诚的回道,“我没有等你,我只是做衣服一时间忘了时辰。”   一句话,心里所冒起的感动就这样给浇没了。   裴璟眼睛扫了眼小姑娘做的衣服,瞧着款式和颜色,应该是男子的,心里又是一喜,这一次他学聪明了,没有直接点明,反而问她,“这衣服是给谁做的?”   “这衣服啊,是给鬼医的。”傅星放下手中的针线,抻了抻细腰,补充解释道,“他上次不是要我给他做件衣服吗?正好有时间,就给他做了。”   裴璟越听心里越酸得紧,明明他先让她做衣服的,结果第一件衣服还是归了鬼医。压下心里的酸意,裴璟假装无意地将半成品的衣服拿起来。这是傅星第一次做衣服,做的衣服没有府中绣娘做的好看,但也针脚匀称细密,拿得出手。   如墨的眼睛微动,裴璟提议道,“星儿,要不这件衣服给我吧,你再重新给鬼医做一套。”   “不行!”傅星拒绝,“这衣服是按照鬼医的尺寸做的,就算给你你也穿不了。”而且做一件衣服很累的,要不是为了鬼医的安全,她才不想起鬼医要衣服的事。   裴璟也就这么一说,见她不同意也没有再继续,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他问起了裴二爷的情况。他原本准备去见一见二叔,但是他回来的太晚,二叔的屋子早就熄了灯。   傅星将椅子搬到他旁边,托腮将今日二叔拒绝鬼医问诊,不见任何人的事告诉他,末了还问道,“你说二叔是不是气我们当初没有手下留情,害得他们一家离开京城。他是不是把自己中时疫的账算在咱们头上?”   裴璟敲了敲她的头,冷声道,“你别胡说,二叔不会那样的人,他是在自责气恼,恼我们来柳城涉险。”   “可是他现在钻进死胡同,也不见任何人,”傅星摸着被他敲疼的头,语气有些苦恼,“就算我们想要开导他都没办法啊!”   裴璟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明天我去看一看。”   裴璟没想到二叔的脾气这么倔,他在外面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二叔愣是不松口让他们进去。裴璟他们说不动裴二爷,就将目标转移到院子里伺候的人身上,但是这院子里的人都是裴二爷精心培养的人,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裴璟他们费劲口舌都没能说通他们。   裴二爷和裴璟都是脾气倔强的人,一个硬要进去看看,一个不见任何人,一个屋里一个屋外的对峙着,劝说着。   屋里的裴二爷劝裴璟赶快离开柳城,他染病的时候柳城还未禁止行人出去,所以当裴璟告诉他这个禁令后,裴二爷气得破口大骂,“臭小子,你是脑子坏了吧。病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痊愈,又非要作死,你是嫌自己命硬,还是不想活。你要是真的不想活,那就死远点,别死到老子面前。”   裴璟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但是傅星气不过,跳出来护着裴璟,“二叔,你怎么能这样说裴璟,他来这里还不是因为你病了。我们费尽心力想要救你的命,你自己却不配合。你是不是想让裴璟给你送终啊!”   “傅星!”裴璟皱眉,冷声止住她的话,“二叔是长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   “他当长辈的没个长辈的样子,我为什么不能说他。”傅星反诘,余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冷哼一声,不情愿地闭了嘴。   裴二爷一直没有见他们,裴璟因为有公务在身,在院子里站了一个多时辰就去了太子的临时府邸,鬼医的药方只能遏制疫情蔓延,但是并不能根治时疫,他们要将染了时疫的病人按轻重缓急分别安顿好。   鬼医在病区待了几天几夜,傅星将衣服做好后他还没有回来,就让长安将这衣服给鬼医送去,特意交代鬼医立马换上。   鬼医听说傅星给自己做了件衣服,笑得牙不见人,然而展开衣服一看,脸上的笑凝住了。 第八十四章   这衣服不是给他做的吧?鬼医看到这衣服的第一眼,心里就冒起了这个念头,他的尺码早已经告诉星丫头了,她不可能还故意做得这么大,鬼医看着能将自己从头到脚都包住的衣服,嘴角微抿,脸上的笑意淡了。   他很有理由怀疑这衣服是她给别人做的,只不过做的时候出了岔子拿不出手,所有才将这衣服送给他,不浪费。因为这衣服的款式跟他们平日里的衣服很不一样,就算他游历过很多地方见过不少奇服异饰,但是这样的衣服他还是第一次见。   将衣服团成一团扔给长安,“回去告诉你家少夫人,不想给老夫做衣服就明说,把做废了的衣服给老夫算什么?真当老夫是捡破烂的是吧!死丫头没良心,老夫以后再帮她的忙老夫就不是人!”   长安一直在旁边,自然看到了这古怪的衣服,虽然不知道少夫人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件古怪的衣服给鬼医,但这件衣服确实是少夫人给鬼大夫做的。将衣服还给鬼医,“鬼大夫,这衣服确实是少夫人专门为你做的。你要是对这衣服有什么疑问自己去找少夫人,她会为你解答的。”   柳城的疫情已经控制住了,只待大夫们配出药方,但是药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配出来的。鬼医看了眼还在翻阅医书典籍的太医,对其中关系稍微亲近的太医打了招呼,就拿着傅星做的衣服回了裴府。   这些日子裴璟一再叮嘱傅星不要乱跑,傅星也知道如今的柳城形势严峻,听话地待在裴府小院里。   裴二爷依然不见任何人,但是药他还是在继续喝着。裴璟忙完事有时间会站在二叔的院子里,隔着房门跟他交谈,虽然绝大多数都是他说,裴二爷偶尔应上几句。   时疫方子还没有配出来,每次没听到二叔的回应,裴璟总担心他会撑不住,就去病区问了鬼医,他那百毒不侵的血该如何做才能帮到二叔。鬼医只是从古书上看到过关于百毒不侵的记载,具体什么情况他也说不清楚,思索了片刻后提议道,“要不病秧子,你将血放在你二叔药中试一试。”   裴二爷虽然纨绔的名声远扬,但他又不是真的纨绔,药中多了血腥味他一口就尝出来了,说什么都不肯喝。他以前都听说过有人治病无望,就信一游方术士的话,用亲人的血肉下药感动上天。如今闻着这药里的血腥味,裴二爷猛地想起这件事,心里一沉,他就算是死也不要喝这血亲的血肉。   傅星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劝道,“二叔,这药是鬼大夫专门为你的病情配的,这血腥味也并非人血,你也知道这大夫开的药总是稀奇古怪的。”   被冠上非人哉的头衔,裴璟:“……二叔,星儿说得对。这药费了鬼大夫不少心思,你不要浪费这一番好意。”   裴二爷经他们夫妻俩的轮番劝说,终于松口肯喝这药了,裴璟松了口气,余光瞄了眼端着药碗出来的小厮。他知道二叔不一定信他们的话,定要找小厮确认,所以他故意在府中将鬼医给二叔换药方的事大肆宣扬,又在放血的时候支开小厮,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裴璟眼里荡着微不可察的笑容,又出府去太子府上商量接下来的防疫。   京城传来密信,睿王一党向皇上进谗言,造谣柳城的疫情失控,连带着蔓延到周边小镇,过不了多久就会蔓延到京城。   为了杜绝这一后果,皇上派昭武将军率兵前来验证,还给了他一道旨意,如果真如他们所说那样,就让昭武将军永绝后患。   时间不多了,药方还没有配出来,太子他们决定先把时疫控制下来,不让其蔓延,等到昭武将军看到柳城其实没有传闻中那么失控,就不用执行皇上的命令。   傅星给鬼医做完衣服,又想到裴璟那日的酸意,反正在院子里待着无聊,她就又捡起针线准备给裴璟做一套衣服。她才刚把布匹给裁好,鬼医就来者不善地将她做得防护服扔给她,“死丫头,这衣服是谁的?”   “你的啊!”傅星眼疾手快地将衣服抓着,狐疑地看着他,“这衣服有什么不对吗?”   “这是我的?”鬼医将衣服夺过来展开,在自己身上比划,“这尺寸大小?你确定是我的?”   “没错啊!”傅星点头,“我就是按你的尺寸来做的。”   小绿在空间里睡觉,听见外面的动静,掀开眼皮幽幽道:“主人,他们这些古人没看到过防护服,不会穿。鬼医以为这衣服你做大了。”   鬼医看着她睁眼说瞎话,气呼呼地将衣服甩给她,“一点诚意都没有,老夫不要了!”   经小绿这一提示,傅星知道他误会了,也没生气,好脾气地亲自动手将这衣服给他穿上。   裴珠因为京城的事情对傅星有愧,见到她会不自在,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有意地避开她。她的这一切朱氏都看在眼里,虽然跟傅星没相处多久,但她认为傅星并非那种小气记仇的人,因此她劝说裴珠多跟傅星交往。   裴珠被她说动了,压下心里的不自在,主动去傅星住的小院找她闲聊。她是这府中的主人,小院的丫鬟婆子也没有拦着她,她问了傅星的位置,畅通无阻地走到正厅,就看到傅星正在帮鬼医穿衣服。   她是有夫之妇,怎么能帮其他的男子穿衣服。裴珠早就忘了来的路上决定给她和平共处的事,尖声质问道:“傅星,你们在干什么?”   “穿衣服啊!”傅星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没好气地回答。   鬼医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余光瞄了眼神色如常的傅星,咧嘴一笑,“星丫头帮老夫做了一件衣服,这衣服啊跟我们平时穿得都不一样,老夫不会穿,就让她示范一下。”   他的解释让裴珠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傅星后知后觉地明白她的意思,将最后一个细带系好,暗自翻了个白眼,“思想龌龊的人看什么都龌龊,鬼医都那么大的年纪,你也真敢想。”   “死丫头,你说她就说她嘛,干嘛攻击我!”鬼医听到她说自己年纪大,有些不满。   “对不起啊!”裴珠知道自己想歪了,神色有些不自在,又想到在京城的时候自己找她茬造谣她还惦记二哥的事,担心这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一次变差,忙道歉认错。   她这一认错,屋里的两人也没有再继续揪着这事。鬼医如今已经知道这衣服确实专门给他做的,眉眼含笑,乐滋滋地穿着它去了病区。   裴珠看着傅星在做衣服,瞧着瞧着也来了兴趣。不过她小时候不喜欢刺绣,喜欢学武功,裴二爷也由着她,所以她不会半点刺绣,如今看着傅星绣着花,眼含羡慕。   “你也可以学啊,你别看我现在做的不错,我也是进了侯府之后才开始学的,这两只手可没少被针扎,你要是真的想学,我可以教你。”傅星微笑,抬眸看着面色犹豫的裴珠,提议道:“你可以给二叔绣个汗巾之类的,他要是收到你亲手做的,肯定很高兴。”   裴珠眼睛一动,也跟着她学习刺绣。看着她又一次被手扎了,气鼓鼓地将手上的绣棚给扔了,傅星以为她会就此放弃,结果裴珠气消了又捡起绣棚继续自我折磨。   就这样自我折磨了几日,她的第一幅绣品问世了,虽然是简简单单的莲花,但是裴珠还是满心自豪地将这幅绣品收起来。   “你不送二叔了?”   “这幅太难看了,”裴珠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下次我绣好点再送给爹爹。”   傅星轻笑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这些日子裴璟早出晚归,傅星没事干就做衣服,如今已经做了一小半了,再过几日她就可以将这衣服给做好。一想到他穿着自己做的衣服,傅星嘴角含笑,神情温柔。   这时,外面一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少夫人,不好了,大少爷被太子下属给抓起来了。”   大脑轰的一下,傅星浑身连血液都冷下来。   裴珠正在绣莲花,听到小厮的话手一抖,又被刺了一针,但是她现在也顾不上疼,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太子染了时疫,他们说是大少爷要谋害太子,就把他给抓起来,扬言要他为太子偿命。”小厮眼神微闪,喘着粗气说道。   “裴璟不可能谋害太子,我去找他们说清楚。”傅星将手上的东西扔下,丢下这句自言自语的话就走了。裴珠想要跟着,却被小厮叫住,她脚步一顿转头看他,只见小厮一挥袖子,然后她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太子在柳城的临时府邸,裴璟曾告诉过她。那地方离裴府不算远,只要穿过闹市,再转几个弯就到了。   现在的闹市冷冷清清的,街上只有巡街的将士,傅星路过一小巷,忽然窜出一蓬头垢面的女人,同时小绿的警报在脑中响起,“主人,这女人染了时疫,小心!” 第八十五章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出气,裴璟站在雕花窗前看着外面的绿植,脑子里琢磨着刚才发生的事。   今日他像往常一样去巡视疫区,想知道这柳城周围的疫情情况。回来的时候听来寻他的小厮说:太子染病了。   柳城疫情严重,要是没有太子在此处亲自坐镇,这柳城必然会被舍弃。裴璟脚步加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太子府邸。一批批侍卫系住口鼻举着火把在府里巡视,脸上的表情凝重。   裴璟心下一沉,步子更加快了,当他到达太子寝室的时候,太子正在大发雷霆。   屋里屋外跪着一排排的人,太医属官侍卫皆有之。   还未走近,凌厉而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你们不去疫区专研病症跑到本宫这里干什么?本宫这里不需要你们端茶递水的,别杵在这里碍眼,都给本宫滚下去!”   “殿下您屈尊驾贵来柳城,舍身犯险,已经为柳城百姓尽了最大的一份力了,如今的柳城疫情已经控制住了,该做的您已经都做了,您千金贵体还是早日撤出柳城吧!”   太子仁善,是百姓之福,柳城之福。但是如今他被人恶意设计染上时疫,要是再待下去,恐怕会折在这里的。   “殿下,贵体为重,请三思啊!”   “你们的意思是让本宫当逃兵?本宫是未来储君,要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怎么对得起这储君的名声!”太子语气森冷,压抑着怒气。时疫已经被控制下去,眼看局势越来越好,时疫即将被攻破,柳城百姓即将迎来生的希望,他现在离开不就等于放弃柳城百姓,让他们的希望破碎吗?昭武将军已经奉密旨来柳城,要是没有他坐镇,柳城就真的要成为一座死城了。   太子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他是未来的储君,柳城的百姓也是他的子民。   “混账!”太子气红了眼,怒声骂道,“一群贪生怕死的混账!”   太子震怒,屋里屋外跪着一片,东宫的内侍总管李福站在外面,神情略有些担忧。他当然不是为那些医者属官担忧,他们跟他非亲非故的,他担忧的是太子的身体。   如今太子可不能倒下,要是一倒下了这柳城就要乱了。太子就是担忧这个情况,所以连日来都小心翼翼,连巡视疫区都是派遣他人。可是他们都这般小心了,还是着了有心之人的道。   昨晚太子高烧不退,府上吵成一片,一部分坚持听从太子的安排,另一部分人则一刻也不想在这柳城待下去。   李福其实也不希望太子再在柳城待下去,太子贵体,可不能为了一群贱民折在这里,白白便宜那狠毒的睿王,但是他知道太子素来仁慈,爱民如子,做不出抛弃自己子民的事,所以也就在心里想想,并未开口劝说。   听身边的手下低声说裴大爷来了,忙起身前去相迎,将这里的情况简单给他说了。   裴璟点头快步走到正屋,越过一众跪在地上的属官和太医,走到盛怒的太子面前,大概是因为太子染上时疫,他在自己面前放了个屏风,将自己跟众人隔开。可即使是隔着屏风,还是能感受到太子的怒意。   “殿下息怒,保重贵体,柳城的百姓还需要殿下。”裴璟温声劝道。他的声音像是竹林里穿过的凉风,太子神色稍缓,冷声道:“阿璟,你看看他们这样,本宫怎么不生气。”   “他们也是为殿下着想,殿下千金贵体,容不得半点闪失。”裴璟余光瞄了眼跪在地上的人,有些人确实是为太子着想担忧,而有的人却是为了自己保命。太子坐镇柳城,他不撤退跟着他的这些属官舍人亦不敢撤。抛下太子偷跑,皇家是不会饶了他们的。   太子一听他的话,嘴角沉了下来,“怎么,裴大公子也认为本宫该撤退当逃兵。”   “殿下,璟并无此意。”裴璟的声音不紧不慢,没有丝毫恐慌,“殿下是未来储君,留下来陪柳城百姓一起度过难关是百姓们的福气。所以还望殿下多保重身体,柳城还需要殿下。”   他这是赞同太子留下来,反对太子留下来的那一群人脸色不是很好,看温文尔雅的裴璟很不顺眼,但是此时太子被他逗得神情轻松,他们亦不敢乱吭声。   “殿下,鬼大夫医术精湛,要不让他来给殿下看一看。”一跪在地上的属官眼珠子一转,提议道,“听说裴二爷的病就是鬼大夫看的,”   太子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鬼大夫在病区专研病症,要是事事都打扰鬼大夫,那这么多太医干什么吃的!杀了算了。”   跪在地上的太医闻言身子一缩,恼怒地瞪了眼刚才提议的那位属官,又将求救的目光落在裴璟身上。   裴璟看着屋子里的雕花格子窗,假装没有看到。鬼医最近研究病症,整个人都忙得分不开身,知道他对时疫有一点了解,所有人都把希望压在他身上,裴璟担心这样下去会把他给压垮的。   太子既然都这么说了,裴璟不想再增加鬼医的工作量了。他余光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屏风后面的人影,眼神有些意味不明。太医院的太医来了那么多人,民间医者也来了不少,他们也应该分担一点。往日他们可以躲着偷懒,现在太子病了,他就不相信他们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拿出全部的本事!   太子昨晚发了一晚上的烧,刚醒来又发了那么大一通火,整个人早就精神不济,吩咐李福将他病了的消息瞒着,又做了一些其他的防时疫的安排,他躺下休息,未过片刻就睡了过去。   柳城疫情严重,而太子又是万金之躯,所有人都知道太子不能染上时疫,所以他的所用之物都严格排查的,连见人也格外注意,按道理说他不应该被感染。可是全府都没有感染只有他一人感染了,要说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李福不愧是东宫的内侍总管,仅半天的功夫就将做手脚的人给揪出来了。   此人混在太子身边有五六年了,因为曾救过太子的命得太子信任。一听说是他,李福及太子身边一些亲近的人都难以相信,等到证据摆在眼前,李福等人又气得要死,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那人大概早有准备,被查出来也没有反驳,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璟,笑道:“裴大人,主子让我替你问好,这次多谢大人的帮忙,你的报酬很快就要到了,不要着急。”   他的这句话让大家晃神,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裴璟身上,他就趁这个机会咬舌自尽,幕后之人还没有问出来。因为他的那句话,之前被太子训斥的属官冷声道:“裴大人,他的这句话什么意思?你给我们大伙解释解释?”   “裴璟,这么多年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对你不错吧,你就是这样报答他们的?”一人出声,早就看不惯太子宠信裴璟的属官也随之开口,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的罪名给落实。   裴璟明白自己是被那幕后之人算计了,脸色不是很好看。看着这群情绪激动的人,嘴角挂起一抹讽笑。   李福虽然清楚裴璟的为人,但是在他心中太子的安危更重要,众怒难平,他道:“裴大公子,如今一切真相未明,只能委屈您了!请吧。”   长福跟在裴璟身边,怒瞪着刚才吭声的太子属官,仿佛下一刻就要吃了他似的,那人被他的眼神吓住了,下意识地往同伴旁边躲。   李福瞄了眼爱挑事又胆小的太子属官,嘴角含着笑,眼睛却划过一丝丝嫌弃。这余大人平日里资质平平,但好在人老实,结果这次看来,这人啊并非他们想象中那么听话。没什么大才又不老实的人,李福在心中冷笑一声。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跟裴璟情谊深厚,如今太子还未醒他们都不敢擅自动裴璟,且最有希望配置出时疫药方的鬼医又是裴璟的人。那幕后之人说的那句话很有可能是挑拨,一切都没有下定论之前,裴璟是安全的,被他们囚禁在书房里哪里都不能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这安静地气氛,裴璟黑眸微闪,收回心神,神色如常地站在窗前。没过一会儿,门被推开了,“裴大人不好了,你的夫人硬闯太子府,如今还挟持了余大人。”   裴璟一听,脸上的淡定再也维持不住,忙追问道:“他们在哪?”   小厮眼睛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书房,细声将他们的位置告诉他,瞧着裴璟神色焦急地走到门口,那小厮眼睛飞快闪过一丝流光,然而就在裴璟即将跨过那道书房的门槛的时候,脚步忽然停了,嘴唇微抿地回到了书房继续他的禁足,“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他的声音平淡没有丝毫起伏,表情也是一贯的温和看不出情绪。余大人看不惯他的事情已经在府中广而传之,不是说裴大人和其夫人伉俪情深,感情深厚吗?他难道就不怕夫人在余大人手上吃亏?   小厮垂眸,遮住了眼里的疑惑,拱手告退。在他走后,刚才还稳坐太师椅上的裴璟立即起来,站在门口发呆。   不一会儿,傅星就被侍卫押着送进了书房,看着对自己嘘寒问暖,一脸担心的小姑娘,裴璟板着脸呵斥道:“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第八十六章   把傅星送到书房的侍卫还没走远,就听到一向温润的裴大人带着怒意的呵斥,又冷又狠,仿佛要将少夫人给吞下去似的。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难以置信。   裴大人表里不一,温润如玉的外面下藏着一颗暴躁易怒的心。   想到这里,他们对傅星升起一抹同情,心中隐隐为她抱不平。在送她来的时候,侍卫们已经从她口中得知她来这里的原因,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她不顾一切地跑来看裴大人,多么情深义重的女子啊,可惜裴大人不识货,这样的真心人儿他非但没有半点感动还厉声怒斥她,发泄怒气,简直是……令人发指。   其中一正义感爆棚的侍卫越想越气,不忍那么娇俏可爱的女子遭受折磨,他脚步一顿,想要解救她。   旁边跟她关系好的同伴打了下他的脑袋,冷声喝道:“你干什么?人家夫妻俩的事你插什么手啊!”   说完就拖着他离开,在游廊尽头,在那怒意难掩的训斥声中,夹杂着委屈而可怜的辩解声。一点都没有刚才教训余大人时的那种嚣张得意。   而被她教训的余大人正趴在塌上让太医给他上药,脸上肿得像猪头,再配上那杀猪般的嚎叫,屋子里的人忍笑着别开视线。   “李公公,刚才的场景你也看到了,你可要为我作证啊!”余大人疼得呲牙咧嘴,看向憋笑的李福,凄声说道,“不是我想告状的,实在是裴璟他们夫妻俩欺人太甚。”   “余大人啊,你也知道太子现在身体不适。”这种事就不必去打扰他了。   李福的未尽之意余大人自然听懂了,他不高兴地道:“难道我这身上的伤就白挨了吗?”   屋子里另一官员看不下去了,朗声劝道:“行了余大人,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丫头欺负成那样,要是我早就不好意思地找个地方钻进去了,你还想让殿下给你做主,你羞不羞啊!”   “那是小丫头吗?那就是个母老虎!”余大人呲着牙,从牙缝中挤出这话。想到那女□□拳到肉地砸他身上,刚才被她踩着的胸口开始呼吸不畅。   他的话逗得屋子里的人哈哈大笑,纷纷劝道:“你要这样想,裴璟娶了个母老虎,那他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这不就为你报仇了吗?”   “一个大男人,心眼别那么小嘛!”   “就是就是!”   余大人:“……”这是没伤到自己,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当时要不是李总管出声制止,他这条命就可能折在那母老虎手上了。   “话可别这样说,余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怎可随意殴打呢!”   终于有人帮他说话了,余大人想要流泪,然而接着,那官员又继续道,“不过当时的情况我也在场,开始的时候少夫人虽然着急但该有的礼貌并不缺,是余大人你主动说裴大人坏话激怒了她,这丫头才动手的。这样说来,也怪不得那小丫头。”   他这么一说,当时在现在的官员纷纷附和,有些往日跟余大人不和的官员眼里荡着幸灾乐祸,劝道:“谁都知道裴大人夫妻感情深厚,人家放心夫君无可厚非,但是余大人你也不该啊。人家好心问路,你一上来就指责裴璟包藏祸心,谋害殿下。”那大人眼睛微挑,意有所指道:“如今一切证据不明,裴璟也只是嫌疑人,殿下都还没说什么,你就给他定罪,这举动很可疑啊!”   “胡说,姓赵的,你别给诬赖本官。”瞧着众人望过来的视线,余大人又惊又怒,脱口大声道,“本官对殿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你别想挑拨离间!”说着,又将目光移向李福。别看李福是个阉人,屋子里众多太子属官加起来还没他一个人在太子心中的分量重,谁让人家在太子记事起就跟在他身后,他们这些半路的比不过。   “李总管,下官对殿下绝无二心。”余大人挤出笑容,笑得有些讨好。   李福跟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余大人这样欺软怕硬的人他见多了,脸上的笑容不变,他轻笑道:“余大人这话应该对殿下说,咱家就一奴才,说了也不起作用。”眼睛的笑意退了几分,他不动声色地将屋子里的人打量了一遍,似笑非笑道:“有没有二心不是光靠嘴皮子的,相比于那些作用不大的奉承话,殿下更喜欢干实事的人。如今裴大人被囚禁在书房,但是巡视疫区的任务不能丢下,不知哪位大人愿意为殿下分忧啊?”   一听说是巡视疫区,屋子里顿时安静,所有人都缩着脑袋不吭声,生怕这要命的差事落在自己头上。   这样的结果李福早就料到了,因此也没有觉得意外,他故意拖着声音喊道:“余大人……”   “能为殿下分忧是下官的福气,”余大人表完忠心,见姓赵的松了一口气,心中哼了一声,话一转又道:“可是如今下官伤成这样,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没关系,裴少夫人下手知道轻重,殿下那里有上好的伤药,不过半日保证让你肌肤完好如此。”李福一句话就将他的后路给堵了,瞧他垮着脸,不悦地道:“怎么?余大人这是不愿?刚才不是大人你自己说愿为殿下分忧吗?原来这就是大人对殿下的忠心啊!”   余大人被李福那无形的气场吓得额头冒冷汗,有苦难言。鬼大夫虽然研究出能够缓解时疫的方子,但是并未配出彻底治疗时疫的方子。不是所有人都像裴璟那个从小泡在药罐子里的人一样不惧怕时疫,他只是凡夫俗子一个,明知道前面有危险还往上撞,他又不傻,投奔太子是为了荣华富贵,可是命都没了再多的富贵又有何用。   求生的本能让他的大脑飞速运转,额上冷汗直冒,他颤声提议道:“李总管,定北侯府世代忠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对裴璟的好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不相信裴大人是那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要不,您就将他给放了吧。”   裴璟放出来,那这巡视疫区的任务还是还给他,那他们就安全了。余大人的这个提议一出,屋子里的人又开始为裴璟辩白,相信他是无辜清白的。   之前迫不及待地想给裴璟定罪,如今又迫不及待地想证明裴璟清白。李福也在皇宫混了这么多年,他们的小心思他一眼就看穿了,但是他没有点破,“既然诸位大人都相信裴大人无辜,那咱家就做主将他放出来。”   经过刚才的事,屋子里的众人没有任何异议,赞同他将裴璟放出来,“殿下跟裴大人情谊深厚,信任十足,没有半分防备。裴璟身边有用毒高手鬼医,若他要是真的想谋害太子轻而易举,犯不着拐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去谋害太子。本官相信裴璟是清白的!”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大伙都懂,但是当时那下人说出那似是而非挑拨的话,可没一人出言帮裴璟求情。   李福眼里划过讽刺,正准备吩咐手下将裴璟放出来,就听见一道慌忙的声音袭来,“不好了,李总管,裴少夫人发了烧,好像是染上了时疫。”   一听到“时疫”这个词,屋子里的人下意识地远离那侍卫,李福皱着眉头脸色不是很好,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柳城的时疫已经被控制下来了,少夫人怎么可能染上时疫。”她又不似殿下那般,有人想害她!   有人想害她!   这个猜测一浮现在脑子里就消不掉了。李福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狠狠地咬牙,那幕后之人还真是好算计。   用埋藏了这么多年的暗桩让殿下染上时疫,故意露出马脚让他查出那钉子,借他的手让众人怀疑裴璟。那幕后之人知道殿下肯定不会受此挑拨,所以故意将他们囚禁裴璟的消息透露给少夫人,裴璟跟少夫人伉俪情深,他一出事,少夫人肯定坐不住,然后那幕后之人让少夫人心急没防备的时候染上时疫。   得知少夫人是因为自己被囚禁才有此横祸,裴璟就算再大度,心里对关押他的他们肯定有怨气,甚至对殿下也生出疙瘩。以殿下对裴璟的情谊,要是得知少夫人染上时疫的真相,心里肯定很难受。既可以离间裴璟和殿下,又可以重创殿下心神,还真是好算计!   想通了一切,李福眼睛闪过阴狠,忙带着手下去看一看情况,心中期盼着少夫人只是普通的发烧,那幕后之人的奸计没有得逞。   屋子里的人对时疫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躲都来不及,自然不会赶着上去。面面相觑后,不知是谁冒了句,“这柳城怕是要完了!”接着众人纷纷告辞,余大人趁他们走后,立即翻身起来,期间还因为动作太大而扯痛了身上的伤,但是此刻他却顾不上了,飞快地将屋子里值钱的小物件装起来。趁着现在太子还没有清醒,城门还没有防备,他还是赶紧逃吧!   李总管走到前院的屋檐下,正好看到侍卫将裴璟他们团团包围,而裴大人则抱着少夫人,眼神幽深,似有无尽的悲伤藏在其中。   “裴大人,少夫人现在身体不适,府中有太医,不如让他们为少夫人先诊断一番可好?”李福站在屋檐下,好心说道。   裴璟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姑娘,神情温柔,然而抬眸凝视着周围的侍卫,眼神却如淬了寒冰一样,冷声道:“长福,杀出去!”   与此同时,一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李总管,殿下醒了,要见裴大人!” 第八十七章   四角屋檐上的天阴沉沉的,园子里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裴璟淡淡看了眼周围的侍卫,抱着怀中的人径直往府门走去,仿佛并没听到小厮的话。   “裴大人,殿下要见您!”李福尖着嗓子喊道。   裴璟脚步一顿,继续走着。侍卫想要上前拦住他,长福直接将腰间的刀亮出来阻止。李福担心双方闹起来,真的如了那幕后之人的意,忙出声喝住了侍卫,放任裴璟他们离去。   裴璟他们回了二叔的府邸,鬼医一听傅星发烧的消息,丢下手上的事就跑回去了,狠狠地将她骂了一句,边骂骂咧咧边开药方。傅星整个人都有气无力,也没精力怼回去,闭着眼睛任由他出气。瞧着她像被暴晒后的绿植奄奄一息,鬼医又气又心疼,又将矛头指向裴璟,厉声怒骂。   声音阵阵,院子里的鸟都拍着翅膀飞走了。偶有小厮经过院里,听到鬼医的怒骂声,心中对裴璟升起了一抹同情。   裴珠想要将之前自己无缘无故晕了过去的事告诉裴璟,但是看到所有人都在为傅星担忧,也就没有开口。   当天晚上,守城的兵士在城门口逮到形迹可疑的余大人,二话不说就将他押到柳城大牢,这件事并没有瞒着柳城各官员。有了这一杀鸡儆猴,柳城官员都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柳城看似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与此同时,裴璟在自己的房间收到一封信,封面写着“报酬”,他眼尾一挑,直接将信拆开。   裴璟房间的守卫是长安在负责,如今看到这封来历不明的信出现在桌上上,他的脸色顿变,将屋里屋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挨个询问进去这房间的下人,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烛火明明暗暗,裴璟手上紧紧攥着信,青筋鼓起。脑子里反复闪现信的最后一段话,程云霓难产不是意外,只不过是因为她挡了某人的路。   挡了某人的路,所以不得不死!   裴璟眼睛幽深如寒潭,紧紧盯着屋里的翡翠屏风。半响,青筋慢慢隐去,信纸左晃右晃地飘在地上。   当晚,裴璟向手下下了两道命令,一则是让人寻找他母亲当年生产时存活下来的人,另一则是将傅敏屋子里的毒香的事告诉她。当初鬼医说起这事的时候,裴璟就让人去查了一下,免得傅敏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流产的事算在小姑娘头上,查出来的结果很有意思。用毒香害傅敏的居然是那个以温婉贤淑著称的侯夫人,他的“好”姨母。   傅敏那个女人看似温柔,其实也是一条美人蛇,要是她知道是程云裳在背后捣鬼离间她跟裴钰,这口恶气她肯定咽不下去。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女子,裴璟盯着屋子里的翡翠玉石屏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很期待两条美人蛇的战斗。   鬼医这两天很忙,忙得恨不得有分身术才好。他不但要去裴府给傅星和裴二爷看病配药,还要在疫去研究古籍药典。   太子的时疫发现的早,其实并不严重,但他身份尊贵,出不得半点岔子。随行的太医对时疫了解不深,太子身边的人提议让鬼医暂放手下的研究,来太子居所为殿下诊断。   鬼医一听当即黑了脸,毫不留情地拒绝,“这柳城的疫情只不过是暂时控制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失控,太子是千金贵体,但是柳城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那提议的人听到他这么义正言辞的质问,顿时哑言无声。他心中是这样想的,但是他并不敢承认。太子殿下仁善,心中以百姓为重,要是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自己这仕途可就走到头了。   鬼医瞧着雅雀无言的那人,心中冷哼。他鬼医治病救人从来全凭喜恶,要是从前他有可能会仔细考虑这人的话,但是现在,大概是跟病秧子他们待在一起待久了,心底也染上了几分悲天悯人。   这柳城如今有两人最重要,一个是鬼医,他的药方让时疫暂时控制住了,百姓将解决时疫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另一个就是太子,他是柳城的定海神针,只要他在这柳城一日,柳城的百姓就一日不会成为弃子。   然而这“定海神针”也染上了时疫,这消息一出,整个柳城人心惶惶。担心朝廷会派人毁了柳城,担心他们成为弃子,好不容易被太子安抚下来的百姓又闹开了,拥堵在城门口嚷着要出城,更有甚者还朝守城将士动手。   一时间,城门口乱哄哄的,最后是太子舍人调来附近兵营里的将士,才将这场动乱镇压。   “殿下,昭武将军不日就到这柳城,如今柳城失控,还请殿下退出柳城,保重贵体!不要因小失大。”撤退的话题再一次提起,相比于上一次那些藏有私心的人,这一次请求的人中不少是真心为他着想的,但是让他丢下柳城的百姓做逃兵,他做不到。   太子捂着嘴咳了咳,半响,他缓缓道:“这事本宫会考虑的。”待众人下去,太子又让李福去请裴璟来。   两人不知道在屋子里聊了什么,裴璟出来时一脸凝重。太子舍人立于廊下想要跟他打招呼,顺便探探他的口风,结果裴璟径直走过,半点眼神都没有给他。   外界关于太子弃城的消息传得越来越剧烈,柳城彻底乱了去来,那藏在幕后搅浑水的人的胆子也越来越大,藏在人群中煽风点火。   “你听说了吗?朝廷派昭武将军来屠城,这柳城不日就见变成一座死城。”   “太子?人家身份尊贵,天潢贵胄,才不会在乎我们贱民的命呢!”   ……   一穿着灰布长衫的男子跟站在角落里的浓眉大目的大汉对视一眼,又不着痕迹的挪开视线,继续传播谣言。他刚对身边衣衫褴褛的老汉说完,一回头,一群腰带佩刀的侍卫将他团团围住,那灰衣男子咽了咽口水,往角落里一瞄,只见同伴正跟他遭遇同样的事情,心里一沉,脑子里闪现两个字,“完了”。   他们想要将口中事先藏好的毒药咬破自尽,但是侍卫们并没有给他机会,直接将他们的下巴给卸了下来,动作简单粗暴,疼得灰衣男子双眼泛白,心下绝望。   经过这么多天的蛰伏,是时候收网了。太子看着屋里的青瓷祥云花瓶,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将李福递来的药一口喝下去,平声道:“走吧,咱们去见见那狡猾的刘吉!”   刘吉是兵部尚书刘大人的二子,也是睿王的表哥,手段狠辣且对睿王忠心耿耿,帮睿王解决了不少心腹大患。   李福笑着附和道:“殿下,任他刘吉再狡猾还不是逃不出殿下的手掌心。”   太子轻笑,“还是多亏了阿璟,要不是他查出异样,恐怕本宫就中了那刘吉的算计。”   当日他给裴璟去信借鬼医一用,裴璟不仅送来了鬼医开的几张控制时疫的方子,还叮嘱他小心身边的人。他身边的人都是跟他经历过生死,底细全都查清楚了,就算如余大人之流贪生怕死的人,也是经过他的考验的。但是他了解裴璟,不会无缘无故地特意叮嘱这件事,所以让李福格外注意了一下。   结果还真的在随行的人中查出几个怀疑的对象,其中不乏被他当作心腹。太子没想到对方藏得这么深,心中恼怒,但是越生气他越冷静,这人不过是一个小角色,传递消息肯定还有其他人帮助他,不如就用这条小鱼将身后的那些大鱼都捞起来,怀着这样的心思,太子将这事压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担心那钉子察觉出什么,太子专门让经过训练的暗卫去监视他,得知对方拿了沾上时疫脓疮的衣服,略一想就猜出了他们的目的,太子就和裴璟合伙演了一出戏,一出放长线钓大鱼的戏。   当然,他染上时疫自然也是做戏,不过是鬼医做的手脚,包括裴少夫人的染病,裴璟那么在乎他的小娘子,怎么可能不在她身边放一些暗卫保护她。   被侍卫五花大绑押着的刘吉正挣扎着,忽然正厅一安静,裴璟跟着太子走了进来。看着脸色比之前还要红润的太子,刘吉脸色难看,如果这个时候还没想到这是他们的计谋,他这二十几年就白活了。   太子坐在上位,眉眼倨傲地看着跪着的刘吉,淡声道:“刘吉,没想到吧!”   “确实没想到,没想到堂堂太子为了抓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还亲自演了一场戏,还真是小人的荣幸啊!”   他的态度肆意张狂,李福看不下去,尖声呵斥道:“放肆!”   “李总管,别那么大声,我又不是吓大的。”刘吉歪着身子跪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如今被你们抓住,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谋害皇子,制造谣言试图动摇朝廷根基……这一桩桩事下来,你一条命可不够,怎么也得刘家全族人的命来偿吧!”裴璟皮笑肉不笑道。   “裴大人你还不知道吧。我受不了刘尚书的火爆脾气,早在几个月前就自请逐出刘府,断绝关系。如今我孤身一人,全族就我一个。如果不够偿,那也没办法。”刘吉笑道,眼神表情都透着一丝丝得意,“不是每个人都像裴大人这样,为了荣华富贵,认贼作母。” 第八十八章   他这话一落下,正厅里的人就将目光投在裴璟身上,认贼作母?这是什么意思。其他人不知道这话的意思,但是裴璟心知肚明,他神色淡淡地问道:“那信是你写的?”   “怎么?不喜欢我送的报酬吗?”刘吉笑着反问,“为了这份报酬,我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裴璟,你可欠了我一份大人情。”   “多谢刘公子。”裴璟轻笑,眼里却没多少温度,“不过裴某一向不喜欢欠人人情,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就当还你这份人情了。”   “刘吉,你以为自己担下一切我们就查不到你背后的人吗?你不是爱写信吗?不巧,我这里的信可不止你送的那份。”   瞧着刘吉脸色如常,裴璟抛下另一个他更在乎的秘密,“你以为只有你们可以埋钉子,我们就不可以吗?”   刘吉脸色咋变,再难维持刚才的冷静,“不可能,这么多年的情报不可能有假!”   “那是因为太子并没有启动暗桩,所以我们并不知道有内贼。”李福“好心”给他解释道,“很不巧,我们前几天就启动了暗桩,所以你跟睿王密谋的信也就送到了殿下的手上。”   能拿到这么重要的信,那钉子肯定埋得很深,深受睿王信任。一想到睿王身边存在这样一个危险的人,刘吉心中大骇,难以维持刚才的嚣张淡定。他不怕死,士为知己者死,虽死犹荣,但是他怕做的这一切都成一场空。   裴璟跟刘吉的交锋,太子一直坐在上首冷眼看着,瞧着刘吉的心理防线一步步崩溃,满意地扫了眼裴璟,给李福使了个眼色。   李福会意,将从鬼医那拿的毒药喂给刘吉。这毒药并不让刘吉死,只是让他浑身无力,求死不能。要是没及时服用解药,也不过是浑身奇痒无比,活生生的痒死。   李福将这毒药给刘吉喂下,又“好心”给他科普这毒药发作的各种难受,故意往夸张里说,还边说边演了一下。   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总管戏这么多,太子轻咳了声,出声打断,“好了李福,给他说那么多干什么!”   鬼医的毒药着实厉害,刚吞下刘吉就感觉浑身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一双眼睛能咕溜溜地转着。他眼睛荡着讽笑,直勾勾地盯着裴璟。虽然送他那封信是别有用心,但那封信的内容却是真的,一向注重家风名声的定北侯府爆出这样的丑事,他还真期待世人是如何看裴璟认贼作母的。   让侍卫将刘吉带下去好好看着他,屋子里就只剩下自己人。刘吉所说的认贼作母,太子见识过后宫的各种肮脏,略一想就大概猜到了。他看着神色平静的裴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阿璟,鬼医的方子进展如何?”太子慢呷了一口清茶,开始转移话题。   时疫的方子鬼医其实已经有了头绪,最近已经开始在实验了,至于之前传言鬼大夫也没配出治疗时疫的药方,那不过是他们放出的虚假消息,就是为了迷惑刘吉他们,故意引他们出洞,让他们上钩。   “回殿下,鬼医他们已经在试药了,若无意外,不出五日就可以解决柳城时疫之患。”   先是揪出内鬼,接着断了睿王一臂,重创他,然后又是时疫即将解决。一连串的好消息让太子心情愉快,眉头舒展,添了几分平易近人,他起身拍着裴璟的肩膀,笑着感慨道:“阿璟,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本宫这次可就被睿王算计惨了。”   “殿下仁厚,洪福齐天,有神明庇佑,那些妖魔鬼怪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裴璟轻笑,解决完这件事,他的心情也很好,眉眼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阿璟,咱们今晚好好喝一杯。”   “殿下!臣不饮酒。”看着欢喜的太子,裴璟有些无奈,他不是故意煞风景的,但是他实在不会饮酒,上次喝一口就醉了的事被小姑娘嘲笑了好久。   一想起这事,裴璟就想到小姑娘,想到这次她配合他们演戏,心里隐隐有些坐不住了,他还没有感谢她。   他已经露出想要离开的意思,偏偏太子像是没看懂似的,拉着他不让走,非要晚上好好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这些日子装病,为了防止被察觉,太子的饮食是按标准的病人准备的,寡淡无味,没有一丝肉味,对于偏好肉食的太子殿下来说,那可是大大的折磨。如今终于解禁了,他还不快点吃回来?可是一个人吃着没劲,所以他就盯上了裴璟。   “阿璟,天色还早,你这么早回去干什么?”   “今日出来的时候,臣答应星儿要早点回去。”见太子一直不放人,裴璟也不兜圈子,干脆利落地点明,“抱歉,臣不能陪殿下用餐了。家中还有人在等着臣。”   说得谁没有家室似的,被迫秀一脸的太子:“……滚吧。本宫这里不用你陪。”   “那臣就告退了。”裴璟拱手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犹豫。太子瞪大眼睛盯着他的背影,半响,他啧了一声,转头对李福说道:“你看看,这有了女人就是不一样。以前本宫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本宫在他心中的位置往后排了,没他媳妇重要。”   李福笑着安慰道,“但是殿下不得不承认,以前的裴大公子虽然温润有礼,但是整个人像个纸人似的,那像现在这么鲜活,多了几分人味。”   “你说得对,裴璟确实像个人。”太子听了李福的话,哈哈大笑,“原来不止本宫一个人觉得裴璟不是人啊!”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李福无语地看着笑得开怀的主子,挤出微笑,“殿下英明。”   烈日炎炎,阳光炙热,裴府门前的巷子有棵十几年树龄的大榆树,枝繁叶茂,粗壮挺拔,树叶有巴掌大般大小,在如此炎热的阳光下被晒得发软,没精打采。   裴府大门敞开,傅星站在门口看着发蔫软垂的榆树叶,时不时地朝府门前的街道望一眼。跟她一起的小丫鬟用袖子扇了扇风,看着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白的青瓦,软着声音劝道:“少夫人,外面天气热,要不咱们去屋子里等吧?”   她们虽然站在府门前,又门檐挡着太阳晒不到,但是天气太热,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热气。   裴府门前的街道空无一人,残蝉嘶鸣,原本就不平静的傅星听得更是心情起伏,也不知道裴璟他们抓到城中的内贼了没?她鼓着腮帮子,无聊地踢了踢门槛,听见丫鬟的劝说,她又一次望了眼被太阳晒得有些晃眼的街道,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她有些失落的垂着头,缓缓转身准备回屋。   她刚一转身,街道的另一头就传来车轱辘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街道中格外注目,傅星一喜,猛地回头,嘴角慢慢上扬。马车越来越近,傅星脸上的笑僵住了,因为她已经看清楚这马车不是裴府的。   揉了揉脸颊,傅星扭头往屋里走,然后一道清冽的声音叫住了她,“星儿不是专门等为夫的吗?怎么还没看为夫一眼就走了?”   傅星回头,不知是太过惊喜还是太过惊吓,眼睛鼓得圆圆的,看上去呆呆的。裴璟轻笑,快步走到她身边,“怎么,傻了?”   “谁专门等你了?这几天装病呆在屋子里憋坏了,出来透透气,透气。”傅星回神,硬着嘴否认。   裴璟突然伸手,一把将小姑娘扯在怀里,抓着她的手臂,垂眸凝视着她,压着声音诱哄道:“星儿真的不是来等我的?嗯~”   那双如墨的眼睛里溢满这深情,傅星被他这样注视着,根本不能思考,只能凭本能去回答。   得到想要的答案,裴璟嘴角翘起一个轻快的弧度,拉着她的手往院里走,连脚步都透着愉快。   傅星反应过来他这是对自己使用了美男计,暗暗唾弃自己意志不坚定,偏头瞪了眼罪魁祸首,结果又不争气地被眉眼欢乐的他再一次迷了眼。   担心柳城的百姓和二叔的病情,裴璟这些日子一直眉头紧锁,连睡觉都没有舒展,有好几次她都想为他抚平皱起的眉间。如今见到这样发自内心轻松的裴璟,傅星不由得为他欢喜,为他驻目。   “星儿,你被这样勾引我。”裴璟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但声音略有些磁性,“等我们回屋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但是现在不行,这不是咱们的地盘,别勾引我,你知道我对你没什么抵抗力的。”   “臭流氓就是会为自己找借口!”傅星啐了他一口,羞恼地跑开了。   裴璟笑着摇头,也不急,慢悠悠地走在她后。傅星跑了一会儿,找了个乘凉的地方歇着,看着那臭流氓顶着这么大的太阳优哉游哉地漫步。   裴璟看小姑娘在不远处等着,脚步慢慢加快,不一会儿就追到了她,“原来娘子没有忘记为夫啊!”   傅星瞥了他一眼,并不接他的话,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今天的抓捕怎么样?城里的贼人抓到了吗?”   小绿被狗粮给喂饱了,忍不住出来刷一波存在感,“主人真笨,要是病秧子的计谋没成功,他会这么高兴吗?”   “他高兴不是因为我吗?”   “……”又被迫塞了一嘴狗粮的小绿仰头,“前几日你在他身边,病秧子可没今日这么高兴,可见你在人家心中算不上什么!”   这下仰头的变成了傅星,虽然它说得是实情,可是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啊! 第八十九章   什么叫她在他心里算不上什么?傅星怒了,乜了小绿一眼,“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你要是没事干就睡觉,别整天出来瞎逼逼破坏我们夫妻俩的感情。”说到这,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夫妻俩的感情不会因为你一两句挑拨就能破坏的,你也别白费心思了。”   “主人,我不想睡觉,小绿可是基地公认的劳模,怎么能睡觉呢?”   小绿说得义正言辞,傅星幽幽斜了它一眼,不留情面地戳穿它,“我看你是前几日睡觉睡多了,现在睡不着吧,别说得那么大义凌然。”   “嘿嘿。”被戳穿了小绿也没有丝毫的尴尬,它笑了笑,仿佛为了证明自己劳模的身份,它提起了另一件事,“主人,空间里的绿植能量又不足了,如今病秧子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你看什么时候让他继续种点绿植啊!”   在裴璟的心里,小姑娘天真单纯,不适合知道刘吉与他的对话,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准备将这次的事情说得轻松,他刚开口,发现小姑娘又一次走神。   小姑娘哪里都好,就是有个爱走神的毛病。   他也不急,就这样凝视着她。很多时候他不需要对方跟他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心里就溢满着欢喜。   傅星经小绿提醒,终于回神,与他眼睛撞上,对视一眼,笑道:“你在看什么?不准你看!”   “你是我的,为什么不能看?”裴璟轻声笑道,“我也是你的,随便你怎么看!”   “骗子,你刚才就没让我看。”傅星忍笑扭头,娇声翻起了旧账。   裴璟笑着没有解释,说起她刚才问起的事。他将他们是如何抓到刘吉的事大概说了,但是隐去了他们在正厅的交锋和那封信的事。   裴璟读了很多书,很会讲故事。原本很平淡普通的故事经他口中就变得很生动有趣,但是这一次他讲太子如何用计抓住刘吉,讲得平淡无起伏,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他们花费了这么多时日的事给交代了,没有细节,但是傅星还是从他的三言两语中察觉出一二。   身份尊贵的太子都要装病,她也配合演戏,就是为了抓住城里的奸人,这贼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抓捕过程原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松。   不过他不说,她也不问。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就如她有着秘密,她不说,裴璟也没有逼她说出来。   说起了这事,裴璟又想到小姑娘陪自己演的那场戏,他温声道:“星儿,辛苦你了。”   他这一说,傅星就知道他的意思,眉眼弯弯,笑道:“不辛苦,我只是配合你演了一出戏,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还是要多谢毓茹郡主的提醒,要不是她,我们也注意不到睿王的诡计。”   “郡主自然要感谢,但是少夫人也不能忘了。”   傅星歪着头看着他,“你要是真的想感谢我,那就帮我种绿植吧!”   别的女子要的都是些金银首饰,只有她爱好独特,喜欢让他种绿植,偏偏每次种了绿植后又不怎么上心,他怀疑她是故意折腾他。   “换一个,你上次不是嚷着没钱吗?要不我用银子答谢你。”裴璟摸了摸她的发顶,想了想,温声道。   他的这个提议傅星很心动,她的嫁妆在跟原主父亲断绝关系的那一日就归还给他们,如今私库里的东西都是她成亲后别人送的。长辈赐的不能拿出去典卖,裴璟送的又舍不得拿出去典卖,她现在的情况就是有着不菲财富却没办法出去用,穷啊!   裴璟这提议正好撞在她心坎上,明亮的眼睛荡着悦色。小绿在空间里大声嚷道:“主人,绿植,要绿植!”   同意的话都冒到了嗓子眼,傅星话尖儿一转,“不行,你说你要感谢我,那就按我的意思,帮我种绿植!”   “就要绿植,其他的不要。”   “你不缺钱吗?”裴璟知道小姑娘有多么爱钱,为了一两半前跟鬼医争得唇枪舌战的,如今为了故意折腾他,连钱都能不要,裴璟心里一时间也说不上什么滋味。   “缺啊!”傅星闷声答道,脸上的表情算不上高兴,但是比起银钱,我更缺绿植,人做事要有轻重缓急,手上的银钱虽然少,抠抠搜搜还是可以用上一段时间。”但是绿植要是再不种,她就要每天忍受小绿的魔音。   好歹也是侯府少夫人,怎么说得这么可怜?裴璟拍了拍她的头顶,没好气地道:“别说得那么可怜,你的吃穿用度我可没少你一厘。”   傅星将他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了下来,为了防止他再一次撸自己的头发,她将那双比她大许多的手抓着,一板一眼地道:“你不懂,虽然我现在的花销一切都算在你头上,但是我也要存点私房钱,不能干什么事都要从你那支钱。鬼医说我太相信你了,这样不好,万一那天你背叛了我,我没钱连雇打手教训你都不可以。”   “……你平日里少跟鬼医待在一起。他那人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裴璟皱眉,心想不能再放任小姑娘跟鬼医在一起了,瞧瞧他一天都给小姑娘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病秧子,你说谁脑子不清楚呢?”鬼医从疫区回来,远远就看到他们了,原准备打招呼,但是这天气太热,他没那个精力大声叫嚷。走到他们身边,正好听到死丫头将自己与他的对话泄露给裴璟,暗骂了一声不争气的死丫头,怎么什么都给裴璟说!结果就听到裴璟说他年纪大脑子不清楚,气得他胸中怒火乱窜,没忍住出声。   “我看你们才脑子不清楚!这大热天的不躲在屋里,跑在外面遭罪,到底是谁脑子不清楚?”鬼医气不过,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裴璟骂道:“病秧子你个没良心的,我放着吃香的喝辣的安乐日子不过,跑到柳城为你们涉险,你却背地里这么说我。你是读书人,背后道人是非,你对得起孔圣人吗?”   “前辈听错了,我刚才说得是我脑子不清楚。”   “你看你看,你又在说我耳朵不好,这么近的距离都听错了。”鬼医并没有打算放过他,揪着裴璟的语病一直不放。   傅星在一旁看戏,看着裴璟被鬼医堵得无话可说,没忍住笑出声来。她这一笑,正好提醒了鬼医她还在这里,刚才没发泄完的怒气又找到了新的发泄对象,鬼医将目标瞄着她,“笑什么笑,你还好意思笑。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别人稍微给你说的事你都要告诉裴璟,你这样以后谁还敢跟你说话。”   “也不是每件事都告诉裴璟的。”傅星小声辩解。   她不说还好,一说鬼医心里稍缓的火又复燃了,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喝道:“别人给你说的你不告诉病秧子,老夫给你说的话你就一字不落的透露给他,你是不是看不惯老夫?”   “没有没有。”傅星连连摆手否认,虽然她平日里爱跟鬼医斗嘴,但是在她心里鬼医是她在这个时代很重要的朋友,想到这,她露出几分讨好的笑,“鬼大夫,我下次保证不把你我的话告诉裴璟,你就别生气了,气坏身子不值当。”   “呵呵,没有下一次!”鬼医凉飕飕地乜了她一眼,“老夫再也不跟你说任何事了!”   “别介!”傅星撒娇道,“看在你未来徒弟的份上,你就原谅你徒弟的娘吧!”   裴璟没想到小姑娘为了哄好鬼医,连没影的孩子都拿出来溜一下,将头扭向一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鬼医一听她说起徒弟,讶然的盯着她的肚子,“有了?”   “……快了。”   听着她含糊的答案,鬼医略有些失望,他嫌弃的瞄着裴璟,从上到下扫了眼,直把裴璟看得不自在才慢悠悠地道:“病秧子你不行啊!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要不要老夫给你开几服药,保证三年抱俩。”   裴璟握拳抵在唇上咳了咳,以缓解自己的不自在,“前辈,在下和星儿决定顺其自然。”   “等你们顺其自然,黄花菜都凉了,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到老夫的小徒弟。老夫年纪大了,等不了那么久。”   不喜欢别人说他年纪大,自己反倒总是把年纪大挂在嘴边,傅星嘴角抽了抽,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前辈长命百岁,肯定能活到那个时候的。”   “老夫今年九十九了!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你们难道就忍心让我见都不见小徒弟一眼就驾鹤归西吗?”鬼医故意露出伤心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们不信任我,不信任我的话,不信任我的药!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早日分道扬镳,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老夫过老夫的独木桥。”   傅星小声嘀咕,“现在柳城城门关闭,你走不了你的独木桥。”   “治疗时疫的方子已经弄出来了,过不了几日这柳城的时疫就解决了,城门的禁令也会解开,到时候老夫走老夫的独木桥,咱们从此江湖不见!”鬼医愤愤然地瞪着傅星,双手叉腰放着狠话。   他的狠话没人在意,傅星他们更关心他的前半句话,“试验成功了?”   鬼医抬着下巴,眉眼都带着一种得意,“也不看看是谁出马!现在知道老夫医术厉害吧,要不要老夫给你们开几服药。”   “不要!”傅星毫不犹豫地拒绝,看着脸色明显沉下来的鬼医,柔声解释道:“药苦,我不喝!”   “没事,我这药只裴璟喝,效果也是一样的!”鬼医扯着嘴角,眼睛眯着看向裴璟,“病秧子,你喝了这么多年的药,不会像你媳妇一样怕苦吧?”   裴璟很想点头,但是听着鬼医的语气有些危险,他很有眼色地道:“那就劳烦前辈了!” 第九十章   时疫的药方试验成功,太子立即让人将药配好分发给百姓。没过几天,柳城的时疫之患就解决了,街道的冷清退去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   知道这药方是鬼医配的,百姓还专门到裴府给他送礼物,从小米鸡蛋到布匹饰品,应有尽有。其实百姓也给太子准备了礼物,但是太子婉拒了。百姓他们的东西也不是平白从天上掉的,他们刚经历时疫之祸,这些东西他们比他更需要。   担心朝廷的其他人乱收百姓的东西太子专门下令,不准拿百姓的一厘一毫。但是鬼医不是朝廷的人,不受这条禁令,所以百姓送,他就收,连傅星都看不下去,好言劝道:“鬼医,有那个意思就行了,这些东西他们攒得也不容易。”   “死丫头,我凭本事得的为什么不能拿?”鬼医拿起竹篮里的荞麦馍馍,重重的咬下一口,说得理直气壮,“这次时疫,老夫可是出了不少力,又是没日没夜的翻医典,又是出药材的。我可是救了他们的命,拿他们点东西怎么了?而且这东西是他们自愿送我的,我可没逼他们!”   傅星被他的话怼的无言以对,良久才小声道:“但是我们明天就要走了,这些东西你也吃不完,就算全都运回京城,马车也装不下啊!另买一马车的话,这些东西还不够买马车的钱。”   时疫解决了,柳城的城门不准通行的禁令也解了禁。柳城之患解决,太子他们就要回京复命,裴璟也要回京复命,定好明日就走。   “庸俗,市侩!这些都是百姓的心意,怎么能用银钱来衡量?”鬼医痛心疾首地控诉傅星,说得傅星都羞愧,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了,接着就听见他话风一转,“不过你说得确实是个问题,这东西看着多,其实还没有银钱来的亲切,为了它们专门找辆马车确实不合算。现在不是集市恢复了吗,要不咱们趁着今日有空,把这些东西卖了,能卖多少是多少。”   “……”傅星一言难尽地看着为自己的提议而沾沾自喜的鬼医,犹豫了片刻,她道:“你就不怕被人认出来,送你这些的百姓伤心吗?”   “这不是还有你吗?百姓认识老夫,但不认识你啊,你去将这门东西卖了,得到的银子分你一成。”看傅星的表情没变化,鬼医想了想,又添加了砝码,“两成?三成……”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道德的问题。”   与此同时,鬼医狠心咬牙,“五成,不能再多了。你要是不答应老夫就自己去卖,大不了被认出来,反正伤心的不是老夫是那些百姓。”   “成交!”傅星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迫不及待地答应。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太适宜,她忙补救道:“我这不是为了你那点银子,我这是不忍那些百姓伤心。”   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鬼医心中嗤笑,将所有的东西清点好,他看着努力压下嘴角的傅星,眼珠子一转,“我刚才又想了下,觉得刚才那个办法不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百姓迟早会知道老夫将他们的心意卖了,到时候老夫的名声就坏了,所以老夫决定换一个办法。”   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到手的银钱就这样没了。傅星这下不用努力压着嘴角,嘴角自然而然的下压,她不死心地继续道:“但是你这些东西放着也吃不完啊!丢坏了扔了百姓一样要伤心。”   “所以老夫决定,东西还是要卖的,只不过这钱,老夫捐给百姓,取之于民而用于民,这样百姓就不会伤心了。”   为了那点名声,你还真是舍得下本钱。傅星看着嘚瑟的鬼医,违心地竖起了大拇指,夸道:“高,这办法实在是高!”   被她这么一夸,鬼医笑眯眯的摸着自己的胡子,道:“也就一般一般吧。”   他话虽然谦虚,但脸上的表情却很嘚瑟,傅星切了一声,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你说我帮裴璟也捐点,让他在柳城的名声响亮点,皇上会不会看着这个面上,给他多记点功?”   “这主意好,”鬼医摸着胡子笑道:“这柳城的官员这么多,好名声让他一个得了,你是嫌他看不惯他的人太少了是吧!”说到这,鬼医气不过地敲了敲她的脑袋,“做事之前要多动脑子,算了,你太笨了,动脑子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每次做任何决定之前多问问病秧子。”   傅星摸着被他敲的地方,小声抱怨,“你不是说不要什么都依赖裴璟吗?这样说的是你,那样说的也是你。”   鬼医一听,又气不过地敲了敲她脑袋,“情况不一样,当然说法也不一样。你长了脑子,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么点小事都分不清吗?”   傅星摸着被他敲疼得地方,撇了撇嘴没有吭声。   “不过要不是时间这么赶,咱们还真的可以让这柳城的官员出出血,虽说朝廷之后会拨赈灾款给柳城,但是朝廷官员腐败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一层层关卡过后,能留下的赈灾款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傅星以前在博物馆的古籍中看到过这样的事,所以并不意外,“可是柳城的这些官员大多都是太子这边的人,要他们出血不就是让太子出血吗?而且时疫解决太子有了好名声,要是再捐款,名声过甚可不是什么好事,皇上可不乐意见到这样的场面。”   裴璟和太子此时也在议论这件事,现在的柳城看似恢复以往的生机,但他们明白这只是假象。暴雨、洪水、时疫,接连的□□让百姓们身心疲惫,灾后重建也是一个大大的难题。柳城废了太子太多的心思,他不希望这大好的局势被破坏,柳城百姓再一次遭罪。   可是时疫解决,太子在柳城的名声大噪,皇上现在还未退位,他并不乐意看到任何一个人的名声比他好,即使这个人是他的儿子。所以接下来的灾后重建一定不会让太子这边的人接手。   “殿下,想要将赈灾款完完全全运到柳城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可以向圣上进言,每个关卡都派两位官员一起护送这赈灾款,两位官员要不和,那样就不可能互相合作。咱们还可以提议让两位官员相互监督,若有一人起贪心,另一人则可举报,举报成功,那举报者有功,若是诬陷,那举报者就抓起来严惩。如此,他们必会不敢乱动手脚。”   太子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笑着点头。接着,两人又针对如何让皇上同意这个提议而商量了半天,等到一切敲定已经是下午申时。   柳城这几日的天气多半,一会儿骄阳似火,一会儿又乌云密布。裴璟坐着马车回到裴府,他一下马车,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人,吓得长安下意识抽出腰间的刀,寒刃泠泠,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白光。   待看清楚来人,裴璟冷声喝道:“长安,退下!”等他望着来人时,脸色一改刚才的冷俊,温声问道:“义父来了怎么不提前知会璟一声,璟好派人去接您啊!”   他的声音温柔且带着讨好,但是何光并不吃这一套,冷着脸讥讽道:“告诉你,好让你提前编谎话哄骗星丫头!”   初次见面裴璟就知道何光并不喜欢自己,但是这是小姑娘最在乎的亲人,他对他的态度再恶劣他都不在乎,裴璟笑容不变,“义父这是何意?璟何时哄骗星儿了,义父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何光冷笑,将滑落下来的包袱重重砸在地上,“现在满京城都传遍了,你告诉我是误会?是不是等你八抬大轿将你那青梅竹马的表妹娶回家去才不是误会?”   裴璟开始还是一头雾水,但是听到他提起表妹,这才想起临走前父亲向他提过让他娶程表妹为平妻,但是他态度坚决的拒绝了。他答应过小姑娘此生不会对不起她,此生能遇到小姑娘已经是三生有幸,他可不想再多一人破坏他现在的幸福日子。   他以为这事就翻篇了,但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趁着他不在京城故意给他下套,让他不得不娶,裴璟的心慢慢下沉,脸色不是很好看。小姑娘说过,他若对不起她,她就会躲得远远的,让他这辈子都找不到她,小姑娘性子直白,这话不是开玩笑的,一想到未来没有小姑娘在身边,裴璟眼尾泛着红,拒绝设想这样的结果。   “义父,这是误会!”裴璟尽量平静着对他解释,但是尾音还是丝丝发颤,“璟发过誓,这辈子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京城的事我还没听说,但是请您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给星儿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傅星和鬼医拿着百姓送来的东西准备拿到集市上去卖,刚走近府门就听到裴璟最后半截话,顺嘴问了一句。   她走到门前,看到何光立在门街前,眼里欢喜难掩,“义父,您怎么来了?”   何光朝裴璟嗤笑一声,“裴大公子,你还是别费唇舌了,你说的这些老子一个都不相信,既然你有了别人,那星丫头我就带走了。”说完,二话不说拉着傅星就走,而傅星整个人都是懵懵的,任由义父拉着自己离开。 第九十一章   何光走了几步,看着将自己拦着的长安,冷声讥笑“怎么,裴大公子说话不算数?”   他的语气很不好,傅星小声叫了声,“义父。”   “你还知道我是你义父啊?”何光对她帮裴璟的行为很不悦,想到她还不知道京城的事,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京城的传闻又说了一遍。   裴璟要有别人了!   傅星眼泪不争气的冒了出来,水汪汪的眼睛傻傻地盯着裴璟,似乎在等裴璟的解释。   鬼医倒吸了一口气,惊讶地看着裴璟。   那明亮眸子里的泪水刺痛了裴璟,他看向傅星,一字一顿说道:“义父,我裴璟说的话自然算数,此生若是负了星儿,那就……”后面的话他不想说出口,一想到那个结果,他的心就开始发疼,一阵一阵的。双手慢慢捏紧成团,压下心里的情绪,他艰难的吐出后面的话,“余生不复再见。”   “裴大公子记性不错。”何光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又将视线落在拦住他们的长安身上,“你主子都发话了,让开!”   “义父……”   “谁是你义父,你别乱喊!”裴璟还未说话,何光就不耐地打断他的话,“我就一平头老百姓,担不起裴大公子的这声义父。”   “流言的事我一定会处理的,但是义……何先生,在事情尚未弄清楚之前,希望先生先冷静下来,不要自乱阵脚,让那幕后之人得逞。”   鬼医也出声劝道:“是啊,何先生你先冷静一下,我知道你是真的担心小丫头,但是裴璟对小丫头的好大家有目共睹,我不相信他会背叛丫头。”   “让她一个弱女子从京城跑到柳城来涉险,让她染上时疫这也算好?”何光扯着嘴角讽刺的一笑,“若这些就是你口中的好,那我情愿他对星丫头不好。星丫头这辈子受的苦够多了,我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平平安安就好。”   来柳城是死丫头偷跑来的,而染时疫也只是做戏给城里的奸细看的,偏偏这些都没办法澄清。鬼医余光不着痕迹地瞄了眼神色有些发虚的傅星,力大如牛,胆大如虎,哪家的弱女子像她这样的!   “其实……来柳城是我偷跑出来的,裴璟开始不知道。”傅星担心义父对裴璟的误会渐深,小声为他辩解道,“裴璟知道后就让人送我回京城,是我自己非要跟来的。”   “义父,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义父,我不想困于后宅,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妇人,我想见一见广阔的天地,见一见这百态的众生,这不是义父教我的吗?人要多走走长见识。”   “我是让你多见见世面,但是不是让你跑去犯险,星丫头,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义父,咱们父女俩好不容易再见面,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让义父怎么办?”何光开始的时候还能保持平静,但是说着说着就想到他们相依为命的时候,想到他们俩被迫分离的时候,想着想着,情绪慢慢涌了上来,语气也变得有些激动。   傅星嗫嚅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着情绪激动的何光,最终什么也没说。   过了半响,何光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他凝视着低着头的傅星,平声问道:“你跟义父走还是留下?”   傅星闻言抬头,明亮的眸子看着他,黝黑的眼睛全是认真,她娇声回道:“义父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当然要跟义父走啊!”   她这话刚落地,裴璟没忍住叫了声“星儿”,傅星顿了顿,继续道,“但是裴璟也是我很重要的人,现在你们俩明显有误会,有误会就应该立即解决,免得越拖误会越深。义父,我们等误会解释清楚了再走好不好?”   何光被她的这番话说动了几分,他斜眼睨了眼神色略有些着急的裴璟,用鼻子哼道:“我和他的不是误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算是衙门给罪犯定罪,也会给他机会说两句。既然您觉得裴璟犯了错,咱们就将他的错说出来,将他的辩解堵回去,让他心服口服。”   鬼医也帮腔劝道:“是啊,她义父,咱们先进去坐下来喝杯茶。你看你从京城大老远地跑来,估摸着早就累了渴了吧,进去喝杯茶润润喉。裴老二的脾气不怎么样,但是他是个会享受的人,府中的茶还是一等一的好。”   何光其实前几日就到了柳城,但柳城因为疫情城门紧闭,他没办法进城,否则早就上门找裴璟理论了。   柳城解禁,城门大开,何光一路走来听到了不少柳城百姓心称赞鬼医医术高明。先是治好了裴璟十几年的病,又解决了柳城的时疫,虽然鬼医人看着不太靠谱,但是他的医术在何光眼中无疑是绝绝子。这次来柳城,玉娘也跟着他一起来的,但是路上她头疾复发,何光有意想请鬼医帮她诊治一下,因此鬼医一劝说,何光看在他的面子上,跟着一块进了裴府。   裴二爷病好后,又开始他游手好闲、逗猫遛狗的日子。他在自己院子逗着鹦鹉,就听下人来报,鬼医想要他那饼君山银针茶招待客人。鬼医研究出时疫药方救了裴二爷的命,他早就吩咐下人满足鬼医的任何要求,但是这君山银针是他最喜欢的茶,府中只有那么一两饼了,所以下人纠结为难。   裴二爷素来大方,不甚在意地让下人将那君山银针茶给鬼医泡上,又顺嘴问了句那客人是谁?   “是何先生。”那下人是认识何光的,裴二爷喜爱结交朋友,而何光是他在江南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两人分别后,裴二爷还念叨了好些日子,因此那下人记忆深刻。   裴二爷原本不过是顺嘴一问,听说何先生上门,他惊讶又惊喜,也不逗他的鹦鹉了,吩咐下人快点给客人看茶,又让厨房做点好吃的招待客人,这才提步朝宴会厅走去。   裴璟知道自己今日不将这误会澄清,何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小姑娘很看重她的义父,他不想让小姑娘为难。既然京城传的是他跟程表妹之间的流言,那他就将他跟程意柳之间的事毫无保留地摊开说,包括程舅舅当初对他的哀求,让他离程意柳远点的事。   “舅舅当初不愿意我娶程表妹,如今我已经有了星儿,他更不可能让表妹嫁给我。”裴璟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但眼里还是泄出了丝丝嘲讽。   何光虽然跟裴璟才见了两次面,但是他已经相信京城的流言是胡诌的。裴璟再怎么不济也是侯府大公子,又读了这么多年书,他骨子里有着一种矜贵骄傲,程太傅让他远离自己的女儿,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一种难堪,他的骄傲不会允许自己忘记这种难堪。就算青梅竹马又如何,他们表兄妹之间的感情还没重到裴璟可以忘记那种难堪。   何光余光瞄了眼跟自家白菜眉来眼去的裴璟,不虞地咳了咳示意两人注意点。一个人的眼神和下意识的动作是不能骗人的,他相信裴璟是真的喜欢星丫头,但是对于拱自家白菜的猪,何光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他正想违心地再说几句,故意折磨一下裴璟,这府中的主人裴二爷就爽朗的走了进来。   何光能这么快找到傅星,还多亏了裴二爷的信息,他由衷感谢他。裴二爷在来正厅之前已经听长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他现在除了跟好朋友何光打招呼叙旧之外,还有帮侄子在他岳父面前说好话。   裴二爷经常跟市井的三教九流打交道,他知道何光在乎女儿,他就故意将傅星没嫁给裴璟之前的处境透露出去。有了对比才能更好地体现裴璟的好,虽然俩夫妻的亲事来自于一场荒唐,但是这场亲事俩人都从中得到了益处,一个改变了艰难的处境,一个身心都治愈了,这不正是婚姻的意义吗?   何光之前听傅星说过他们分别后的日子,但是傅星担心他难受,说得轻描淡写,没有裴二爷说的这么详细。如今一听,心里顿时冒出一阵心疼,又有对傅家那些人的怨恨。   “没事,以后你有义父,义父会好好照顾你的!”何光放软声音安慰旁边受苦的女儿。   “你是她的义父,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鬼医看了半天戏,没忍住插一嘴道,“你也是有妻子的人,明白两情相悦是多么好的事情,你又何必做那坏人去破坏人家两夫妻和和美美的日子。”   何光看了眼冲自己笑得温和的裴璟,又将目光落在鬼医身上,恭声问道:“鬼大夫,在下能否有个不情之请。”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鬼医身上,鬼医揪了揪胡子,想到屋子里只有他一个孤身一人,心情不是那么美妙。   “在下能请鬼大夫帮忙替玉娘看一下病吗?”   看病是他的专场,但是他还记得当初自己主动表示给何光的娘子看病被拒的事,“你不是嫌老夫的医术不好,要带尊夫人去其他大夫那里吗?”   “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鬼大夫勿怪。”何光起身拱手朝他一拜,鬼医还想再说什么,何光身边的傅星歪着头道:“鬼医,你就帮忙替义母看一下嘛!”   臭丫头都开口求情,看在她帮自己做衣服的份上,鬼医勉强点头。   虽然柳城解禁,但何光并不知道城内的具体情况,因此就将玉娘安置在城外,如今得了鬼医愿意看诊的承诺,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让鬼医给她看诊,但是不好劳烦鬼医陪他去城外。裴璟正好解了他的困局,让长安将玉娘接来。   何光心中还有点犹豫,但是傅星也跟着劝说,她还没见过义母呢!裴府的主人裴二爷也爽朗的邀请他们夫妻来府上做客。   一个个轮番劝说,何光也不好意思推诿,跟着长安一起去接玉娘。   玉娘到了裴府,还没来得及给众人打招呼,就听到一道惊讶的声音:“碧玉,你是碧玉?” 第九十二章   夕阳的余霞落在院子里,仿佛给院子里抹上了一层胭脂。朱氏在厢房里整理账本,裴二爷生病的这些日子她心中被担心忧虑占满了,分不出半点心情去管中馈。   如今裴二爷病好了,朱氏便压住女儿一起管账。   整理完账本,她身边的嬷嬷就将宴会厅的事告诉了她。何光是傅星的义父!朱氏初听略有些惊讶,何光这个名字她从裴二爷口中听过好几次,他是裴二爷来江南交的第一个朋友,她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因为一场灾害父女俩走散了,所有人都说他女儿多半没了,可是他还是固执地到处找她的女儿。   他在柳城只停留了几日就转道去别处寻找,具体的朱氏也没多关注。现在听说他找到了女儿,还是傅星,朱氏惊讶之余不忘感叹一句,缘分还真是其妙啊!   何光来了,她这个裴府地女主人怎么也应该出面打招呼,况且明日裴璟他们就要启程回京,她也应该好好招待他们。   朱氏在下人的簇拥下来到宴会厅,她刚走到大厅门口,就看到长安旁边有个很熟悉的妇人,夕阳的余晖从格子窗钻了进来,那妇人距离裴璟的距离很近,朱氏刚一见到那妇人的面容,脑子猛地就窜出一个人影,她惊讶出声道:“碧玉,你是碧玉?”   她的声音很激动,有些惊喜又夹杂着一丝恐惧。   屋内的人下意识地看向她,碧玉这个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很陌生,他们不知道朱氏为什么这么激动。裴二爷听到朱氏的话,心中一骇。   碧玉是先大嫂的贴身婢女,大嫂仙逝后,她就被老夫人遣散出府。谁知她运气不好,回家不过两日就被火烧死了,府衙看在定北侯府的面子上查了几天,最终得出那火是房间内的烛台倒了引起的,这场火是个意外。   裴二爷看着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虽然纨绔,但是对美色一向无兴趣,所以对见过的女人也印象不深,碧玉是大嫂的丫鬟,他只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是朱氏一直居住在后宅识人本事强,又跟大嫂交好,她说的应该错不了。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要改名字?……那场大火当时也没多想,可是现在看着死而复生的碧玉,裴二爷那敏锐的直觉觉得这火并不是意外。他有很多的疑问想要问出来,可是他还没开口,碧玉就双手抱头嚷着头疼。   玉娘也就是碧玉抱着头蹲下,大概是疼得厉害受不住,她不停地用手敲击着脑袋,企图以外部的疼痛来减轻脑内的疼。   何光还是第一次见到玉娘疼成这样,又担忧又心疼,他抱着玉娘望向鬼医,“鬼大夫,您快来看看玉娘。”   玉娘的叫声凄婉,仿佛下一刻就要疼死过去,但鬼医治病救人这么多年,见惯了各种生离死别,早就练成了一副铁石心肠。   听见何光的催促,他这才不慌不忙地上前,他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只要人没死还有一口气,他就可以将人从鬼门关那拉出来。   从怀里拿出金针,鬼医在玉娘的头上扎了几针,刚才疼得死去活来的人瞬间晕了过去,何光瞧见她晕了过去,询问的目光望向鬼医,“玉娘这是这么了?”   “不知道,老夫还没给她把脉。”鬼医将剩下的金针收好,睨了眼何光,“她的声音太大,影响老夫的判断,先让她闭一会儿嘴。”   何光这下也闭了嘴,任由鬼医为玉娘把脉诊断。   玉娘的头疾不是一两日能治好的,裴璟他们早就定好明日启程回京,鬼医自然跟着他们一起,因此何光夫妇也跟着一起回京。   回京前夜,裴二爷将裴璟叫到了书房,将玉娘是碧玉的猜测告诉他,又叮嘱了几句,“你要是不想在京城待,可以来柳城投奔二叔。”   裴璟温和的笑了笑,没吱声。   玉娘是个温婉娴静的女子,头疾没复发的时候,整个人浑身都透着一股很舒服的感觉,如春日暖风,傅星喜欢跟她待在一起。   何光开始的时候还很乐意她跟玉娘亲近,但是傅星在他的放任下越来越过分,整日霸占着玉娘,连睡觉都不放过。何光这个当了几十年的老光棍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结果媳妇又被女儿给抢了。   他独守空床几十年,如今有了媳妇为什么还要独守空床?何光不满,两个女人都是他重要的人,他只能将这不满咽下。大概是因为都是独守空床,同命相怜,何光对裴璟的态度反倒软了不少,称呼也从裴大公子进阶成裴璟。   此次回京,太子跟他们同行,路上有些无聊,他就拉着裴璟一块儿下棋打发时间。这下何光就彻底落了单,这一行人相对于他一普通百姓来说都是贵人,出去活动怕冲撞贵人,只能待在马车里。   鬼医担心他待在马车里无聊,就把他叫到自己的马车聊玉娘的头疾。人的大脑是人体中最复杂的一环,玉娘又是死丫头的义母,一向动作干脆的鬼医这次反倒不敢轻易下手,采取保守而缓慢的针灸。   傅星还从来没有体验过有母亲的感受,因此有了义母后,她就迫不及待想体验有母亲是什么样的。拉着玉娘联络了几天感情,傅星又对她跟何光的相识相知感兴趣,抓着她的袖子撒娇要听他们的故事。   傅星长得娇媚可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璀璨如明星,扑闪扑闪盯着你的时候,你根本拒绝不了她的任何要求。玉娘听着她的撒娇,心软成一片,无奈地笑着应好。   她跟何光的缘分起始于一场很俗套的英雄救美,她无家可归,他心肠善良暂时收留她,准备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可是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在送她的途中,两人相爱了。   傅星歪着头听着她语气中透露出的丝丝甜蜜,眉眼弯弯,她有些想裴璟了。   “啊切。”裴璟背过太子打了个喷嚏,太子执黑子的手一落,看着白子被黑子包围的棋盘,揶揄地笑道:“阿璟,你是不是把你的魂落在你媳妇身上了,赶快回魂,再这样下去,本宫这局又要赢了。”   “殿下的棋艺又进步了。”裴璟温和的笑道,“璟自愧不如。”   “你别谦虚了,你有多少斤两本宫早就知道,”太子不耐地将棋子放下,挑了挑车帘,看向外面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远处,“裴璟,快要到京城了。”   裴璟也转头看着车窗外,喃喃道:“是啊!快到京城了。”也就意味着这样清闲的日子没有了。   当天晚上,傅星终于意识到自己冷落了裴璟,回去找他的时候没见到人,一问却被告知他被太子叫了出去。   这么晚了还把他叫出去,白日里还没有聊够啊!傅星感叹了一句就洗漱上床睡觉了。   太子虽然人没在京城,但是他在京城留了人,京中的半点风声他都知道。这么晚把裴璟叫来,确实有要事要商量。   京城不知从哪里传出流言,是关于定北侯府的。大意是说定北侯府看似底蕴深厚,实则藏污纳垢。定北侯夫人程氏看着温婉贤淑,可是她却在其姐怀孕的时候勾引姐夫,引得先侯夫人难产而亡。又说定北侯艳福不浅,先是姐姐,又是妹妹,如今连小侄女都没放过。   说到这,太子抬眸偷觎了眼裴璟,但是裴璟神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太子清了清嗓子,“阿璟,这事你怎么看?”   “殿下,关于程氏和我父亲的事我早就知道了。”裴璟盯着白瓷茶盏,眼睛一动不动,“殿下还记得,在柳城的时候,刘吉说我认贼作母,说得就是这件事。这京城的流言多半是睿王他们传的。”   “睿王他们还是一贯的小家子气,喜欢用这种后院私事打击报复。”太子眼里划过不屑,冷笑一声,又担忧地问道:“阿璟,你没事吧!”   “殿下可还有其他事,若没有,那璟就先告退了。”裴璟黑眸闪动,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听不出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情绪。   今夜的夜空格外明亮,皎洁的月色倾泻在地面上,如莹如玉,裴璟看向站在院子里看向京城的方向,低声问道:“毒娘子的住所查到了吗?”   长安回道:“查到了,但是她使毒厉害,弟兄们不敢擅自行动,如今正监视着,另外派去查云霓夫人生产的人也传来消息,说已经找到当年稳婆的女儿,正在往京城赶。”   裴璟微微颔首,又问起程意柳的事。   “侯爷担心主子您不会同意跟表小姐的事,所以将表小姐接到府中,将主子您的后路给断了。”长安顿了顿,偷偷瞄了眼主子,见他嘴角扯起一丝讽笑,继续道:“莲姨娘知道是侯夫人……程氏换了毒香害了她的孩子,就去正院闹了好几回。表小姐想讨好程氏就故意找莲姨娘的茬,莲姨娘为了报复就做了手脚,让侯爷跟表小姐成事,还让她前国公夫人闹得人尽皆知。”   “现在表小姐已经成了侯爷的贵妾了。”长安啧了一声,眼里飘起一丝幸灾乐祸。一心想算计他家主子结果自作自受,这算不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第九十三章   裴璟轻飘飘瞥了他一眼,长安立即将脸上的表情收敛,淡声继续道:“毓茹郡主趁机提出解除婚约,皇上同意了。程氏算计了这么久的婚约成了一场空,加上侯爷对表小姐,哦,现在叫她柳姨娘了,侯爷对她有愧,冷落了程氏,程氏偷鸡不成蚀把米,整个人都病倒了。”   “祖母怎么样?”程氏如何裴璟已经不关心了,不过祖母素来爱惜侯府的名声,如今定北侯府的流言蜚语满天飞,也不知道她接受得了吧!   “老夫人得知侯爷跟柳姨娘的事,也气得病倒了,不过主子不用担心,府中有刘太医,老夫人现在好多了,又重新掌管中馈。”   听到祖母气病了,裴璟的手下意识收拢,等到长安说她好多了,他扭头,淡淡乜了长安一眼,提步回了房。   屋子里只留了一盏蜡烛,照得屋子昏昏暗暗。他们现在居住的客栈虽然是镇上最大,但还是跟城里的客栈比不了,长安有些不满地抱怨了几句客栈的小厮,推开门走去。   他刚一推开门,抱怨声一顿,戒备地看向屋子,高声呵斥道:“谁?”   屋子里的烛火动了动,四周静籁无声,裴璟将他拔刀的手一推,走了进去。床幔放下,床上明显多了个人,裴璟还未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娇嗔,“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睡了一觉了。”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长安很有眼色地退下,临走前将门关上。   裴璟好笑地走到床边,看着睡眼朦胧的小姑娘,心中被不知名的东西撞了一下,软的一塌糊涂。   “你不是要跟义母住吗?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眼皮上重的像是有了千斤坠似的,傅星挣扎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了,睡觉被惊醒后心情不是很好,她闭着眼睛语气不善地道:“我回来睡自己男人为什么要提前打招呼?”   裴璟被她那句“自己男人”给取悦了,不由得笑出了声。声音低哑裹着磁性,听得傅星的耳朵麻麻的,她微瞌着眼睛伸出脚朝他踢了踢,娇声道:“闭嘴,我要睡觉了。”   她这句话一落,那笑声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越发清冽。一阵熟悉的药草香扑面而来,傅星猛地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对面放大的面孔,还没等她说话,粉唇就被堵上了……   一吻毕,裴璟看着眼睛溢着□□的小姑娘,轻声笑道:“想让为夫闭嘴,这个方法最管用,你学会了吗?”   “流氓!”傅星啐了他一句,翻身背对着他。裴璟将她的身子掰过来正对着自己,揶揄道:“吻自己的女人跟睡自己的男人都是天经地义,流什么氓!你不是想睡自己的男人吗,等着,为夫马上如你所愿。”   “别贫了,快点洗漱早点睡,明早还要赶路呢!”傅星推了推面前这人,娇声催促道。   裴璟洗漱完,床上的人儿又陷入了酣睡之中,屋子里的烛光昏昏暗暗,他看着纤长睫毛投下的半圆弧阴影,俯身亲了亲眼睛,笑骂声“小没良心的”。   一行人入了京城,傅星就跟裴璟他们分开,玉娘的头疾还没有治好,她准备将何光他们安置在鬼医的药铺,而裴璟他们则去皇宫复命。   穿过闹市,傅星发现集市上的百姓对她的马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想来是柳城的事传到了京城,百姓们都在称赞她呢!   “别做梦了,最近定北侯府的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你这马车上有定北侯府的标志。你以为他们在称赞你吗?他们是在嘲笑你,傻主人!”小绿毫不客气地戳破她的美梦。   傅星也没有跟它一般见识,反而对定北侯府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感兴趣。小绿就将京城的这些虚虚实实的传闻都告诉了她,看着她张着嘴巴目瞪口呆的样子,小绿得意地手舞足蹈,用极为夸张的语气道:“吃惊吗?意外吗?”   傅星看着它一小会儿,想着它大概舞累了才慢慢悠悠地道:“侯夫人勾引姐夫的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有什么好惊讶的!”   “什么……”“时候”两个字还没有吐出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小绿身子霎时间顿住了。   “二婶离京之前不是透露过吗?”傅星摇头啧了一声,感慨道:“小绿,你记忆怎么变迟钝了!”   “你还好意思说,最近你从空间拿了多少好东西出去给鬼医,为了填补这空间的平衡我花费了多少能量,那病秧子又不种绿植,我采不到半点能量,维持这空间很吃力,记忆变迟钝怪谁?”   她一挑起这个话题,小绿无穷无尽的控诉就铺天盖地的向她砸来。听着它抽抽嗒嗒的声音,傅星头皮一麻,小绿水漫金山般的泪水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为了让自己的耳朵逃过魔音般的折磨,傅星忙积极认错,柔声向它保证,等裴璟从宫里出来,她就让他帮忙种绿植。   小绿的委屈被她安抚了下来,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再次确定,“主人,你答应我的,不能耍赖。”   提前避免了一场灾难,傅星长舒了一口气,语气真诚地保证绝不耍赖。小绿信了,可是她还是失言了。   她在鬼医的药铺等裴璟,俩人一块回侯府。他们刚回到侯府,李嬷嬷就来请他们,裴璟一看到李嬷嬷就猜到了老夫人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收敛变得面无表情。   傅星他们到达正院大厅的时候,老夫人正在处理事情。她穿得衣服跟那日他们离京穿得衣服是同一件,然而当日穿着分外合适的衣服如今穿着宽松异常。   她瘦了,肉眼可见地瘦了,瘦的颧骨凸出,瘦的少了几分慈眉善目多了几分凌厉刻薄,傅星都不敢上前。   许是听见了动静,她抬眸微笑,“你们来了。”   她这一笑,傅星又觉得她还是从前那个疼爱她的祖母,看着她清瘦地面庞,傅星柔声道:“祖母,您要保重身体,别太累了。”   这句话不知戳中了老夫人哪里,脸上的笑意敛了,叹气道:“我倒是想啊,可你瞧瞧,我不过放手几年,这侯府就成了这般模样,这要我老婆子死后如何见这老侯爷啊!如何去见侯府的列祖列宗啊!”说道激动之处,她猛地将手上的账本重重地摔在小桌上。   傅星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在乎侯府的名声,因此她的那些情绪她半点都体会不到。她看着提起外界传言,面色狰狞的老夫人,抿嘴没有吭声。这一刻她意识到,祖母真的变了!外面的那些流言不仅让她人变得消瘦,还让她的读了这么多年佛经的心也多了几分戾气。   老夫人看着她禁声,冷哼了一声,又将目光移在一直没吭声的裴璟身上,她端起一杯茶,闲谈般地道:“璟哥儿,京城的传言你恐怕也听说了。”   裴璟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听闻了,接着就一直沉默,屋子里也安静地有些诡异。   要是从前,裴璟肯定早就出声安慰她,让她不要将这些流言当真,可是现在他一直没吭声表态,外面的那些传闻不知他是否相信,老夫人看着神色淡淡没什么起伏的情绪的裴璟,这个嫡孙她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府中的其他孩子她有信心让他们以侯府为重,可是裴璟自小身体不好,因此没有给他灌输所有事情面前,一切以侯府为重的信念。   老夫人也不知道这些隐瞒多年的往事怎么忽然之间凭空冒了出来,但是侯府不能乱。   她笑道:“那些人还真是无聊,整日没事干就知道胡说八道。那幕后之人也是心思歹毒,妄想用舆论击倒侯府。咱们侯府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岂能被这么小风小浪击倒。”   她是想告诉他,外面的流言不过是心思歹毒之人打击侯府的手段。   裴璟暗自冷笑,他不仅知道这散布流言的幕后之人,还知道这流言并非胡说八道,“祖母,真的是胡说八道吗?姨母真的没有在母亲有孕的时候跟父亲有首尾吗?任何事情凡是存在都有蛛丝马迹。”裴璟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有些失望,“祖母,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被您们哄着的三岁孩童了。”   老夫人被裴璟给骇住了,她想要否认这些事实,但是想到他说得“凡是存在都有蛛丝马迹”,想到他那嘴角的讽意,老夫人不知道他是诈她还是真的已经派人去验证了。她不敢赌,只能换一条途径让他不要追究这些往事。   老夫人一副好心好意为他着想的样子,劝道:“璟哥儿,就算这是真的,你又要如何?程氏这么多年对你如何你没感受到吗?她虽然不是你生母,但是她是真的把你当亲儿子对待,她对钰哥儿都没有这么用心。”   这是在打感情牌,准备挟恩相报了?傅星挑眉,她意识到这个老夫人不再是她亲近护着他们的祖母了,她也会为别人来为难裴璟。傅星红唇轻启,直言不讳道:“老夫人,我一直听你说侯夫人对裴璟有多好,可是却不知道具体有多好。裴璟生病是皇后娘娘叫来了刘太医,裴璟的吃穿都是下人伺候的,裴璟的药材是府中提供的……侯夫人对裴璟做了什么,我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到,您是否能为我解惑呢?”   挟恩相报的前提是先把恩情说出来,可是人人都知道程氏对裴璟这个侄子及继子有很好,可是具体有多好他们又说不出来。正如傅星所说,她给裴璟送的药不过是借花献佛,至于照顾,不过是一些漂亮话,亲自动手的还是下人。   老夫人被傅星的问题给问住了,随即又气又恼,板着脸训斥道:“我跟璟哥儿说话你插什么嘴,星丫头,老身不管你之前如何,但是你是侯府的大少夫人,那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李嬷嬷,好好教教你这徒弟侯府的规矩,免得出去被人耻笑害了她。” 第九十四章   “祖母!”裴璟将傅星护在身后,“星儿的问题也正是孙儿想问的,从小我就听府中的每个人都说姨母对璟有多么多么好,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从小我无论要什么姨母都会同意,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告诉我对不对。如果不是当年被那条蛇咬了,我恐怕还不知道是非,早就被她给捧杀养歪了吧!”   老夫人知道他说得是哪件事,裴璟的神思也飘到了那个时候。   当年三房的亲戚来侯府打秋风,其中还有个跟裴璟同龄的小孩童,那孩童养了一条蛇。裴璟体弱被困在院子里,那孩童无意中闯了进去,手中当时还拿着那条蛇,裴璟从来没有见到过很好奇,就想要抢过来。   那时候的他被程氏的话给洗脑了,觉得这世上的东西他看上了就是他的,所以他理所应当认为这蛇是他的,结果小男孩不同意。裴璟震惊,第一次被人拒绝,他又气愤又难堪,伸手就想夺过那蛇,然后被蛇咬了好几口。好在这蛇是无毒的,裴璟身上不过多了几个血牙印。   这事的前因后果被定北侯知道了,看着哭着求情的三房,他这才惊觉自己的大儿子长歪了,这事他决不允许的,他开始抽出时间教导裴璟,花费了半年的时候,裴璟将之前的观念给改正。   要不是那次经历,裴璟可是还沉浸在程氏灌输的错误观念中,而他父亲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儿子长歪,也不会抽出时间教导他。   “裴璟,这是他们上一代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老夫人见裴璟丝毫油盐不进,直接让他不要再管,“裴璟,你现在还是裴大公子,没继承侯府,怎么?老身说话不管用了!”   “孙儿遵命。”裴璟拱手,拉着傅星退下,临走前给老夫人抛下了一个惊天大雷,他说,“祖母,孙儿从小缠绵病床并非因为早产,而是有人给孙儿下了毒。”   “为什么要告诉她中毒的事,不怕打草惊蛇吗?”傅星问道,“还是幕后之人找到了?”   “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裴璟微笑,笑容有些残忍,“先告诉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这侯府接下来的日子不太平。”   傅星点头,没有多问。见裴璟兴致不高,就没有提让他帮忙种绿植的事,尽管小绿在空间疯狂地提醒她,她眼睛微闪,假装没有听见。   经过花园的时候他们遇到了程表妹,哦,现在应该叫她柳姨娘了。抬眸凝视着这泪眼汪汪的柳姨娘,傅星转头看着花园,她真的觉得自己跟着花园相克,每一次路过都没好事情。   “表哥,能否借一步说话。”程意柳红着眼睛,她本来就是个大美人,这样的姿态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傅星一个女人看着心都软了,然而裴璟却半点不为所动,“不能!”   说完就拉着傅星走了,那态度可真是冷血无情,傅星啧了一声,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表哥,你知道我是心仪你的!”程意柳大声喊道,“我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就是这样对我的。裴璟,你混蛋!你早晚都要后悔的!”   裴璟脚步未停,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未几,那冷漠的背影顿住了,程意柳的眼睛升起丝丝亮光,她就知道表哥不会这么绝情。   傅星挣脱了裴璟紧握的手,小跑着跑到程意柳身边,“柳姨娘,请你慎言。你现在是侯爷的女人,别乱讲毁坏裴璟的名声。你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她的话气得程意柳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晃晃,“傅星,要不是你不要脸插手我们的感情,我们会变成这样吗?你个不要脸的贱人。”   “当初没有我的时候,你也没嫁给裴璟啊。别把自己想得那么深情,你没那么高尚。”傅星一只手轻轻搭在程意柳的肩膀,靠近她的耳侧,语气森冷,“同为女人我奉劝你一句,你要是想在侯府好好生存,那就别到处瞎逼逼,免得引火上身。裴璟再不济也是侯爷的嫡子,妾和嫡子,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别自去灭亡。”   这下,程意柳的脸色白的更厉害,傅星也没在意,提点了她之后又小跑到裴璟身边,拉着他的手笑嘻嘻地走了。   两人恩爱甜蜜的样子刺痛了程意柳的眼睛,她捏紧拳头,满腔的恨意在胸腔里横冲直闯,这样的幸福本该是她的!所有毁了她幸福的人都该死,该死!   小丫鬟无意瞄了眼柳姨娘,却被她眼睛的阴狠吓得一哆嗦,忙低头看着脚尖。   “哟!这不是柳姨娘吗?怎么不好好陪着侯爷,在这花园里干什么?”傅敏其实早就到了花园,只不过她躲在小树丛旁,远远地看着戏。跟傅星交过几次手,她已经知道长记性了,而且她目前的敌人是程氏,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去招惹傅星。   “侯爷有事出去了,我这才得了空出来逛逛。”程意柳收起脸上的真实情绪,挤出几分虚假地笑容,“其实我还真羡慕莲姨娘,没有我这样的烦恼。”   傅敏设计程意柳跟定北侯成其好事,她知道自己的计谋瞒不了那些宅斗高手,所以她故意将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侯老夫人要面子,不可能立即就解决她,她这条命保住了。   其实傅敏在知道是侯夫人给她下毒香离间她跟裴钰,甚至害了她腹中的孩子时,她已经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不然她也不会设下这毒计。程氏伤心她就开心,她要程氏为她的孩儿偿命,程氏还没有死,她也不能死。   傅敏知道程意柳这是在嘲笑自己独守空房,裴钰在知道她的毒计后,跟她大吵一架,跑得城外的兵营里一直没有回府。以前也许会在乎她的嘲笑,但是现在傅敏轻笑,“其实只要两情相悦,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你看大哥大嫂俩人多甜蜜。所以嫁人还是嫁给喜欢的人好。”   她这话直接在程意柳心上狠狠地戳了几刀。她喜欢裴璟,却成了裴璟父亲的女人,这无疑是程意柳最难以接受的事,尽管她无数次告诉自己要认命,但是当外人提起这事,她还是恨意蔓延。恨老天不公,恨自己命苦,恨夺了她清白的定北侯,但是她最恨的就是傅敏和傅星两个贱人,一个抢了她的心上人,一个斩断了她跟心上人的所有可能。   程意柳脸色刷的变了,阴狠地看着傅敏,像是一条毒蛇般的吐着芯子:“你别得意,傅敏,你的报应还没来。夫人是不会让你在这侯府活下去的,等这阵风波过去后就是你的死期。别指望二表哥,他早就认清了你毒妇的本质,不会救你的!”   “我早就意料到这样的结局,可是柳姨娘,我还真是同情你。”傅敏笑了笑,“程氏可没面上看着这么良善,外面的传闻你听说了吗?她可是在先侯夫人怀孕的时候就勾引了侯爷,而且先侯夫人的难产真的是意外吗?”   “你毁了她的幸福,让她几十年维持的恩爱成了笑话,你以为她会放过你,别天真了。解决完我的事,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你也别指望侯爷,虽然他现在对你有愧,但是这种愧疚又能维持多久?程意柳,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保住自己的命吧!”   傅敏的这一席话重重地砸在程意柳的心上,虽然知道她这是在挑拨,但程意柳不得不承认她这话很有道理。程意柳不傻,之前就知道她的姑姑并非表面那么温婉,可是那个时候她们没有利益纠葛,所以她也没放在心上,如今经傅敏一点拨,她想到这些日子姑姑对她的好,心底一片寒意。   程氏跟侯爷的恩爱她早就见识过,也曾羡慕过,可是如今自己破坏了程氏的幸福,她还能一如既往地对她好,这本身就很可疑。这些日子她一直沉浸在伤心中,反而忽略了这些。   程氏管理侯府这么多年,将她的戒心降低后再设计陷害她,一想到这里,程意柳就头冒出冷汗。   她知道自己不是程氏的对手,忙出府将这事告诉母亲,让她帮自己想办法。   毒娘子的住处早就被长安派人监视着,如今鬼医回了京城,裴璟就制定抓捕计划。   有鬼医出马,毒娘子很快就被抓住了,但是毒娘子嘴闭得很紧,从她口中问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   “气死我了,老头子还没见过嘴这么硬的!”鬼医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噜咕噜地下了肚,连喝了好几杯都没有解气。   “病秧子,那毒妇不开口,现在怎么办?”   “你说她背后之人要是知道她被咱们抓了,会不会着急?毒术这么厉害那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她。”裴璟神情淡定从容,慢悠悠地给他分析。   “所以咱们又钓鱼,用这毒妇钓那幕后之人?”经他一点拨,鬼医一下子就想通了,从毒娘子那里受得气霎时间就没了,“病秧子咱们可是说好了,等你将那幕后之人找出来,这毒娘子就归我。”   “你要她干什么?该不是觉得寂寞想找个伴吧!”傅星一直在旁边看戏,听到他的话没忍住插嘴问道。   “呸呸呸,你个死丫头说什么呢!”鬼医狠狠地瞪了眼傅星,“说话注意点,别把老头子守身如玉一辈子的名声给毁了。”   傅星撇了撇嘴,“名声那玩意你有吗?”   “嘿,死丫头是不是想挨揍啊!”鬼医气得拍着桌子,拍得桌子一声闷哼。   傅星回敬了他个更响亮地拍桌声,伸长下巴睨着他。鬼医不服输,忍着手掌的疼继续拍,啪的一声,光听着就手心疼,傅星看着强忍着痛意面色扭曲的鬼医,幽幽问道,“不疼吗?”   鬼医咬紧牙摇头,脸色却有些犯青,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他在硬撑。傅星准备给他来个更响亮的,她的力气大,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也没多疼。裴璟猜出了她的意图,出言阻止道:“好了,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第九十五章   “还是病秧子好,不像某些小白眼狼。”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瞪着傅星,一看就知道在说她,傅星也没计较,没心没肺地给他扮了个鬼脸。   “要不裴璟,那毒娘子我送给你,你不是不怕毒吗?正好让她去伺候你,你别看她是个妇人,但是成□□人的风韵……”   还没等鬼医说完,傅星就气鼓鼓地伸手扯着他的胡子,疼得鬼医哇哇大叫,不停嚷着让她松手。   “你个糟老头子怎么这么坏,满脑子的肮脏龌龊,一大把年纪也不怕肾虚得慌。”傅星鄙夷地睨着他,“裴璟,你以后离这个死老头远点,免得污了你的耳。”   说完,她眼神犀利地看向裴璟,裴璟丝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说错了半点,她就要把自己撕碎。假装没有看到鬼医递过来求救的眼神,裴璟很有求生欲地立即表明自己的忠贞。   “哎呀,老头子就是给你开开玩笑,你这么认真干嘛。”鬼医将自己的胡子从她手中挣脱,哇哇嚷着。   “那我下次把你打晕扔进花楼,事后再告诉你,我就是跟你开开玩笑。我看你生不生气。”   鬼医很想说不生气,但是想到傅星爱较真的性子,他还真怕这丫头死心眼将他打晕扔进花楼,那他的一世英名就真的毁了。   瞧着板着脸明显生气的傅星,鬼医心里有些发虚,他偷瞄了眼裴璟,对方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他用手推了推傅星的胳膊,态度难得正经的认错,“好了,这次是我的错,老头子下次再也不开你跟裴璟的玩笑了。”   傅星其实知道鬼医嘴欠,这句话多半是无心之失,但她并非是小题大做。她可以容忍鬼医对自己的胡言乱语,可以容忍他对裴璟的胡说八道,但是她不能容忍鬼医拿自己和裴璟的夫妻感情开玩笑,因为再好的感情也有闹矛盾的时候,到了那时,以前开的那些玩笑就很可能成为彼此伤害的利器。   不过鬼医已经认了错,她也就没有再计较这事,又开始没心没肺地跟鬼医打闹。   虽然散播流言的人藏得很深,但定北侯府还是将这幕后之人查了出来。皇上一听是睿王在京城搅动风云,当即震怒,当着朝臣的面狠狠地骂了睿王一顿,但是睿王本人在西南赈灾,这事就像刘吉的事一般被皇上压着,准备秋后算账。   睿王人虽不在京城,但朝中还有他的亲信。“请问侯爷,京城的流言是否真的存在?”   当初那些事虽然被侯府压下,但是真要是有心去查,还是能查得到的,所以定北侯没有否认。   “既然如此,那这事睿王非但没有过,反而有功。殿下他是为了不让皇上受到蒙蔽,他这是一心为皇上着想啊!”   “先修身齐家,再治国平天下,定北侯连小小的内宅都管理不好,又如何能为圣上分忧呢?”   定北侯府往昔的名声太好,又从不结交群臣,深受皇上宠信,朝中早就有人看不惯他,这次好不容易抓着他的小辫子,他们不将他按倒在地怎会甘心。   朝臣群起而攻之,这次皇上也没站在定北侯这边,当朝将他数落了一顿,又罚了他半年俸禄。   定北侯是怀着一肚子火回了内宅,等看到舆论中的另一女主角,听着她与往日无二的贴心问候,心底的怒气再也忍不住地冒了出来。   成亲这么多年,定北侯很少朝她发这样的火,程氏被他吼愣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要是从前,定北侯早就将她搂在怀里哄着,但是如今他满脑子都是皇上的训斥和程云霓的剪影,程氏这样一哭,他看着更是心烦,冷着脸说了她几句后就挥袖离开。   过了一小会儿,程氏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就见苏妈妈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她冷声道:“说吧,侯爷去了哪?是不是程意柳那个贱人那里?”   苏妈妈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一切。程氏尖叫着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闭眼遮住眼里的酸意,等她睁开眼睛,其中只余下那一丝丝的嘲讽,“呵,男人啊!情深地时候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给摘下来,可是绝情的时候也是真的绝情,丝毫不顾往日的恩爱。”   当初她都准备放下了,是他说自己认错了人,他想娶的是她。可是如今事情被抖了出来,他却将所有的过错的推到她身上,她成了不知羞耻勾引姐夫的人。   呵,男人啊!   程氏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站起来走到窗外看着这被院子圈住的小半块天空,又眼神狠厉地望着程意柳的院子,半响,她道:“苏妈妈,你去找崔娘子,让她再给我一些红颜枯骨,我要让傅敏和程意柳两个贱人不得好死!”   她恨侯爷,可是她更恨她们。如果不是她们,侯爷就还是她一个人的侯爷,他不会吼她,不会冷落她,他会在她受委屈的时候温柔的哄着她。都是那两个贱人,破坏了她的幸福!   苏妈妈被她语气中的狠辣惊得瞳孔微缩,身子不禁打了个微不可察地寒颤。   满地的碎片已经被下人收拾干净,屋子里的装饰摆放整齐,程氏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仿佛下午的魔怔只是其他人的错觉。她在屋子里抄着佛经,屋子里一片安静,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破坏了这满屋的静寂。被人打扰,程氏不虞地皱着眉,只觉得苏妈妈年纪大了,越来越没用了,她冷斥道:“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   “夫人,不好了,崔娘子被大少爷抓住了。”苏妈妈喘着粗气惊叫道,眼里难掩慌张。   程氏听到这个消息也吓了一跳,他们有鬼医在手,掰开崔娘子的嘴是早晚的事,她深吸了几口气,转身看向苏妈妈,笑容温柔:“苏妈妈,我平日里对你怎样?”   “夫人对老奴的大恩大德,老奴永世难忘。”苏妈妈跟在程氏身边这么多年,对她了解颇深,程氏一开口苏妈妈就知道她的打算,心底不由得冒起了寒意。她知道程氏这么多秘密,早就料到了她不会放过自己,可是等到结果来临的时候,苏妈妈还是止不住的心寒。   程氏微笑,语气温和:“你放心,本夫人活着一日,你的儿子孙子就能富贵一日。”   苏妈妈知道这是威胁,拿她的儿子孙子威胁。她是见识过程氏的手段,心底发寒,努力挤出笑脸,“能得夫人照顾,是他们的福气。”   等待死亡是最难熬的,苏妈妈曾想过自我了断,然后对外宣称是畏罪自杀。自从崔娘子被擒,程氏的心里被不好的预感塞满,整个人都处于烦躁,听苏妈妈提出这个提议,脾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不仅没同意还将苏妈妈怒斥了一顿。   苏妈妈忙跪下磕头认错表忠心,面上将忠仆的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心里却对程氏多了几丝怨恨。   经过三四天的煎熬,等到正院的丫鬟来请他们去正厅,苏妈妈暗道:来了。   上一次大家齐聚一堂还是裴珠用毒花害傅敏,裴璟为她讨公道。这一次裴璟还是来讨公道的,不过这一次是为他自己。   崔娘子的嘴他们撬不开,就定下来钓鱼的计谋,他们故意将消息透露出去,可是等了三天都没有等到有人来救她。当年为程云霓接生的稳婆已经身亡,但她的女儿还在,长安的手下已经将人带回了京城,玉娘的头疾已经被鬼医治好了,她将当年的事告诉裴璟。   尽管有了猜测,但是亲耳听到他生母难产的真相,裴璟还是克制不住身上的戾气,不让那人得到报应他誓不罢休。   “祖母和各位族老,璟又一次叨扰各位了。”裴璟拱手向在座的长辈赔了罪。   老夫人大概猜到点什么,脸色不是很好,凉凉瞥了眼淡定的程氏。   “璟哥儿,这次又不会是府中那个不长眼的给你家媳妇送毒花吧?”某位族老瞧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故意打趣想调解一下气氛。   屋子里某些知道程意柳跟裴璟夫妻恩怨的人下意识地朝程意柳望去,连定北侯也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你给大儿媳妇下毒了?”   “没有!侯爷,妾身是被父母宠得脾气骄纵了点,但下毒这种事妾是不会干的。”程意柳也是一惊,忙澄清自己,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是不是上次挑唆裴珠的事败露了,整个人都惶惶然。   她瞄了眼神色从容娴静的程氏,那美人香和雪莲混合成剧毒红颜枯骨的秘方可是她从程氏那里得知的,如今她们水火不容,也不知是不是她透露出去的,一想到这,程意柳就有些坐立难安。   “璟哥儿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咱们大伙给你做主,你是侯府的大公子,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刚才那族老直爽地嚷着。   裴璟颔首,朝长福点点头,长福会意,悄声离开。   “最近外面的流言相信诸位也听说了,”说到这,裴璟顿了顿,目光瞄了眼流言中的另外两位主角,眼睛讳莫如深,他从怀里掏出信笺,接着道:"璟在柳城的时候曾收到一封不知名的信,这信中将当年的事描述得比外面流传的还要详细。信中不仅告诉了璟当年侯夫人跟父亲的事,还写到我母亲的死并非意外,是因为她挡了某人的路。”   因为挡了某人的路,所以不得不死! 第九十六章   正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程氏,她们姐妹和定北侯的恩怨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程云霓若是因为挡了某人的路而死,那个某人最有可能就是程云裳。   被那些或审视、或打量、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着,程云裳手不自觉地捏成拳,眼前似乎又浮现当初她跟侯爷私情被撞破,她苦苦哀求她成全的场景,当时程云霓高高在上的傲慢绝情姿态至今让她记忆犹新。   “胡说八道!”定北侯气得拍桌子喝道,浑厚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诡异的安静,察觉到自己这动作有些不妥,他收敛情绪,放低了声音解释道:“当初我跟云裳的事情被云霓知道后,她曾好几次主动向我提出让云裳过门,是我没同意。那时让云裳过门对她们俩姐妹的名声都不好,想着等云霓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后再谈论此事,谁知云霓竟然难产。”   程氏听到他说起姐姐曾主动提气让她过门,有一瞬的惊愕,但也仅仅只有一瞬,她很快地敛了神色,换上一副柔弱委屈的样子。   定北侯将厅内的人环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裴璟身上,“云霓已经同意云裳以平妻的身份进门,所以这信上都是无稽之谈,云裳不可能害云霓。”   他已经为程氏的辩解开好了头,程氏捏着手帕沾了沾眼睛未存在的泪水,恨声道:“这写信的人还真是心思狠毒,他是故意挑拨想让侯府不得安宁。我跟姐姐感情深厚,怎么可能害她?”   当年程氏双姝的感情确实深厚,不然程云霓也不会在怀孕的时候让妹妹来侯府陪她散心。   众人的疑心稍缓,又将视线挪到裴璟身上,出声劝道:“璟哥儿,仅凭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并不能说明什么,大家都知道大程氏是难产而死,这写信的人分明是想让侯府不得安宁,咱们可不要让那幕后之人的毒计得逞。”   “璟哥儿,你是侯府的一份子,要以振兴侯府为己任,不要被外人的胡言乱语所蒙蔽,将这侯府搅得鸡飞狗跳,平白让人笑话,”老夫人坐在上首平声道,眼神锐利地睨向裴璟,含着几分警告。   “生恩不敢忘!母亲拼了命生下璟。如今她的死存在疑点,身为人子,璟自当将这疑点解开。若这事跟姨母没关系,璟届时会自己上门赔罪,若这事却如信上所言,那璟就得罪了。”说着,裴璟的眼尾染上了几丝戾气,眼睛若有似无地朝程氏瞄了瞄,见定北侯正在安慰他的“好”姨母,嘴角扯起冷笑。   “都这么多年的事,你还将它翻出来干什么!”   “为了真相!”为了让那个苦命的女人心安,为了让那个坏人得到报应。   屋子里的人见他誓要将程云霓的死查清楚,无奈地叹了声气,也没有再劝。   正厅又恢复了诡异的安静,接着,长福进来了,身后跟着一衣着朴素的妇人。岁月虽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是定北侯府熟悉她的人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碧玉,你不是死了吗?”   碧玉是程云霓的心腹丫鬟,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定北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不由得惊呼道。   程氏在碧玉进来的那一刻,脸就刷的白了,但心中还存在一丝侥幸。等到定北侯惊呼出声,那一丝侥幸也没了。她咬着唇,指甲把手心戳出血都没有半点感觉,满脑子一片空白。   “回侯爷,当年火灾,奴婢命不该绝,被人救了起来。今日才有幸再回侯府为我家夫人平冤作证。侯爷,我家夫人不是难产,而是被人害死的。求侯爷和诸位族老为我家夫人做主啊!”说完,碧玉低头磕了几个重重的响头,把额头上的血迹都磕了出来。   “碧玉,话可不能乱说,你说云霓是被人害死的,证据呢?”定北侯冷着脸问道,眼睛不虞地睨了眼面无表情的裴璟,“侯府的人可不是你能随便污蔑的,你要想好!”   碧玉跪在正厅中央,脊背挺得直直的,并没有丝毫的退缩,“侯爷,当初夫人怀孕,皇后娘娘派了妇科圣手明大人专门照顾。大少爷是侯府的第一个孩子,夫人很看重,吃喝睡行都是按照明大人的建议做的。明大人不仅一次说夫人怀像很好,生产的时候应该不会遭受太多的罪,怎么可能转眼就难产?”   她说着,长安就将从太医院明大人的旧物中找出的程云霓的医案拿出来递给定北侯。明大人在程云霓难产的那一年就乞骸骨,但他的一些药方病例还保留在太医院,长安抱着侥幸的心理去翻了翻他的旧物,结果真的将程云霓的医案找到了。   程云霓怀孕的时候,定北侯正跟程氏你侬我侬的谈情说爱,分不出半点心去关心程云霓,自然也不知道明大人说了什么。如今看着明大人的医案,定北侯脑子里立即浮现出程云霓怀孕的样子,心底忽然涌出几分愧疚。   “就算云霓难产不是意外,可也不能说明这下手的人就是云裳,她可是云霓的亲妹妹。”定北侯抓着有些泛黄的医案,喃喃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维护程氏,裴璟心底冷笑,为自己的生母感到不值。   “当初夫人撞破侯爷跟二小姐的事,二小姐曾找过夫人想让夫人成全您们,可是夫人没同意还把她狠狠骂了一顿。难保二小姐不会悔恨在心想要报复。”碧玉看着程氏,发现对方给自己一个得意的笑,心中的恨意蔓延,“而奴婢曾见过大少爷刚出生的时候,身上的血是青紫色,奴婢还从来没听过哪位出生的血是青紫色的。”   碧玉说到这,裴璟拱手,态度恭敬地道:“祖母、父亲及各位族中长辈,璟还有一事未曾告诉大家,璟常年缠绵病床并非是早产而造成的先天不足,而是有人给璟下了鬼幽兰。”   鬼幽兰虽然生在极寒之地,极为罕见,但裴氏一族能人众多,有一两个曾听说过这奇毒。听说他中了此毒,倒吸了一口气,忙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族老要是不信,可以向鬼医求证,璟若不是机缘巧合遇见鬼医,此生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定北侯听说他中了毒,也很惊讶,不过裴璟在他护着程氏的时候就已经收起了对他的孺慕之情,因此并不在乎他的表情。裴璟淡淡扫了眼自碧玉出来就一直转着佛珠不吭声的老夫人,又不着痕迹地瞄了眼脸色难看的程氏和苏妈妈。不去管屋子里的交头接耳,他继续道,“璟之前去城外庄子养病的时候,曾遇到刺客受伤,中了牵机子,这毒也是来自北方,而姨母身边有个叫崔娘子的婆子,她正是天山有名的毒娘子,擅长使毒。”   “大哥说起刺客,儿媳想起一件事来,母亲当初因言哥儿的事昏了头□□,那燕阁是她听夫君身边的小厮提起的,如今想来是被人利用了。”傅敏听到裴璟提起刺客的事,没忍住插了一句。   裴钰亲自领兵剿了燕阁,所以不可能是他利用前国公夫人,而能在裴钰身边安插人手,定北侯心下一沉,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氏,似乎不明白往日温柔娴淑的枕边人实际面目是这么可怕。   “母亲,是真的吗?”裴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傅敏的话,心下难以接受,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程氏的否认,她没有利用自己利用蔡氏害大哥。   崔娘子被抓,裴璟让大家来正厅集合,程氏料到他要对付自己,所以她没让裴珍来,裴钰已经好几天没回府,她以为他今日不会回来。   “钰哥儿,在你心中母亲就是这样的人吗?”程氏很聪明,没有主动回答裴钰的问题,反而将这难题抛给了他。   “我跟璟哥儿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   “因为裴璟病好了,侯爷还是考虑立世子,你想裴钰继承侯府,这就是你对裴璟下手的理由。”老夫人曾经私下给族中老人提起过侯爷立世子的事,所以这事在族老中不算秘密。   这个理由很有信服力,定北侯想到裴璟病好后,他跟程氏聊起立世子时程氏的各种异常反应,那时他还以为程氏担心裴璟身体没完全康复,可是如今细想,才发觉并非如此。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程氏仰头大笑,一改温婉端庄的形象,这个人变得有些疯狂,“这一切都是你们的猜想,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想给我胡乱扣上杀姐的罪名,我不服!嫁入侯府这么多年,我自认为对侯府殚精竭力,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的地方,可是你们却这样污蔑我,污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呵呵!”她冷笑一声,“裴钰,你就这样任由他们污蔑你母亲,任由他们逼死我吗?”   “你不是想要证据吗?我有!”裴璟不紧不慢地道,“当年你给我母亲下毒,害她难产而死。人若中毒而死尸体上总会留下痕迹,我已经让京兆府的仵作在外面等,咱们可以验尸。”   他话一落,屋子里的人都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裴璟你疯了,”定北侯反应过来又惊又怒,抄起桌上的杯子就朝裴璟砸过去,“那是你母亲,你要她死了都不得安宁吗?”   裴璟没有闪躲,任由茶杯砸向头上,他抬眸直视着暴怒的定北侯,平声道:“若冤情未平,那才会让她真的死不安宁!” 第九十七章   “冤情?她是为生你而死的,有什么冤情?”程氏不着痕迹地将屋子里的人都打量了一圈,瞧着各个脸上挂着不赞同甚至愤怒的表情,暗自松了口气。这下她彻底撕下面罩,不再伪装成体贴温婉的姨母,语气尖锐刻薄道:“姐姐要是知道自己拼命生下儿子会掘自己的坟墓,怕是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她这话太难听了,定北侯扫了她一眼,那眼中透着不悦,示意她不要乱说。   程氏暗自咬牙,刚才她不插嘴是因为知道定北侯会帮她说话,她只需要示弱装可怜就够了。可是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局面对她越来越不利,她要再不反击辩解就真是输了。   傅星来之前就被裴璟打过招呼,到了正厅不准说话,一切都交给他。傅星知道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很重要,一直老实的待在裴璟身边没有吭声,可是程氏说话太气人了,傅星忍不住了想跳出来反驳,一旁的裴璟拽着她的手制止了她。   被程氏这样讽刺,裴璟脸上依旧神色淡淡,让人窥探不到他内心的情绪。   开棺验尸太荒唐了,不仅定北侯接受不了,屋子里的大部人都接受不了,族长好言劝道:“裴大小子,开棺验尸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要胡闹。”   裴钰十来岁就上了战场,手上沾染鲜血无数,对神鬼早就没有敬畏之心,因此他倒是能认同裴璟的想法,不过因为这件事涉及他的母亲,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屋子里的人纷纷指责裴璟,裴璟说了那句话之后就一直默不吭声。他不说话为自己辩解一二,族中的人就越指责越起劲,胸腔的正义感像是喷泉一般猛地涌了出来,情绪越激烈,指责的话也越难听。程氏见到这样的局面,努力压住嘴边的得意。   等到他们的愤怒达到最高的时候,裴璟终于开口了,他轻笑道:“璟不过见气氛太过沉闷,跟诸位开个玩笑,大家这么激动干什么?”   不少跟裴璟打过交道的族人都知道裴,他看似温润好说话,实则十分固执,他们还真怕他不管不顾地将大程氏的棺材给撬开,现在听他说那是玩笑话,一个个都松了口气。不少跟裴璟亲近的族人都笑着埋怨他,真是吓死他们了,下次可不要再开这种玩笑。   裴璟一句轻飘飘的玩笑,就局面一下子逆转过来,看着跟他谈笑的族人,程氏气得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定北侯闻言神色稍缓,看着大儿子头上殷红的血迹,觉得有些刺目,也有些愧疚。但是愧疚了一瞬,他又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他的错,若是裴璟不开这个玩笑,他也不会气昏了头,用茶杯砸他。   对于厅内的各种闹剧,老夫人一直像个看戏的人一样,沉默地围观着。   裴璟跟各位叔父们谈了几句,又将话题扯到程云霓的死上,“当初碧玉姑姑就察觉母亲难产这事有古怪,趁着局面混乱的时候,她将母亲当初生产时候穿得衣服藏了起来。衣服上面沾着血,只要让鬼医验验就一切都一清二楚了,若是诸位信不过鬼医,咱们也可以请皇上派太医来查。”   一句话直接将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   程氏没想到碧玉那个贱人居然还留了这一手,心里懊恼,当初就不该将这件事交给苏妈妈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长安适时地将那件血衣展示出来,又将血衣交给早已经在一旁等候的鬼医及刘太医。   程氏在见到血衣的那一刻确实有点失态,被一直关注着她的裴钰捕捉到。他一直都知道程氏并非外界传闻那般美好,但是得知她为了嫁入侯府而杀害亲姐,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程氏好歹也做了侯府主母这么多年,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微微失态后她立即调整自己的表情,很快就找出话来反驳:“不过一件血衣,并不能说明什么。若你们真的有心陷害我,别说是一件血衣,就是十几二十件血衣都可以拿出来。”   “这血衣的布料是番邦进贡的棉玉锦,衣服上的暗纹在阳光下可以看到彩绣青鸾。母亲这匹布还是父亲当年大胜仗,皇上赏赐。”裴璟顿了顿,垂眸道:“据说番邦进贡的棉玉锦只有三匹,璟没那么大的本事弄到这罕见的棉玉锦。”   在场的只有定北侯见过这棉玉锦,只要他开口承认这血衣是棉玉锦,那程氏就真的翻不了身。定北侯虽然恼恨程氏心狠手辣,但是夫妻这么多年,他还是心有不忍。视线避开厅中央的裴璟,他含糊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本侯早就忘了。”   程意柳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定北侯还在维护程氏,要是这次没有扳倒程氏,那等程氏缓过劲来,真的要害她的时候,定北侯肯定也只会将这事轻拿轻放。傅敏的话在她耳边徘徊,程意柳不想死,所以她必须要借这个机会让程氏没有还击之力。   她给不着痕迹地给程氏旁边的苏妈妈使了个眼色,苏妈妈眼睛微闪,走到厅中央跪下,“奴婢有话说,当年先夫人确实是主子下毒害死的。”   “苏妈妈!你在胡说什么?”程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敢,怎么敢!她难道不想要她孙儿的命了吗?   程氏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佛,静静捏住,仿佛要捏碎似的,那是苏妈妈在她儿媳有孕的时候专门去千枫寺求的保平安的。   苏妈妈也看到了那个玉佛,但是她不为所动,继续交代当初程氏害她姐姐的经过。   程云裳因缘巧合救了崔娘子,崔娘子为报恩一直留在她身边伺候。当年定北侯身受重伤,也是程云裳让崔娘子医治好他,可是定北侯却认错了人娶了她姐姐。   后来在程云霓怀孕的时候,程云裳被接到侯府,每日看着他们夫妻恩爱,她心里难受,最终在某一日没忍住,质问他为什么说话不算数,那时定北侯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误会解开了,俩人的感情越来越不受控制,直到被程云霓撞破。   程云裳哭着求姐姐成全他们,但是程云霓却绝情地拒绝了,还让人将她送回太傅府,不仅让程父严加管教,还让程母安排她出嫁。   程云裳被关在屋子里,心中的恨意一天天增多,直到有一天听到程母无意中说起定北侯和程云霓多么恩爱,程云裳大受刺激。她认为程云霓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是程云霓夺走了她的幸福。   程云裳假装同意父母的安排,又借口担心姐姐,让他们同意她去照顾程云霓,然后将从崔娘子那拿来的毒下给程云霓。   “大少爷,对不起。奴婢为虎作伥这么多年,自知罪孽深重,没脸祈求你的原谅。”苏妈妈重重磕了个头,看着程云裳道,“夫人,对不起,奴婢不想再造罪孽,将来报应到儿孙身上。”说着说着,她的嘴慢慢流着深紫色的血。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她已经身中剧毒无力回天。   程意柳垂着眼睛不敢直视一动不动的苏妈妈,虽然这个结果是她跟她母亲早就想到了的,但是当这一幕真的来临,她还是有些害怕。心中默默念道:“苏妈妈走好,我一定会遵照咱们的约定,保你孙儿平安无忧,你安心地去投胎吧!”   “程氏,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定北侯看着表情无悲无喜的程云裳,很难将眼前这心狠手辣的人与记忆中的那人温柔商量重合。   程云裳在苏妈妈叙述往昔的时候也跟着陷入过去的回忆中,听到定北侯的质问,她知道自己输了,她冲他笑了笑,这个笑容很平静。定北侯恍惚,仿佛又见到了当年他受伤昏迷时那个如仙女般的她,受伤的疼痛将他从恍惚中扯了回来,他看着手上被程氏指甲划开的血迹,有些愧疚又有些懊悔,“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们姐妹俩。”   “裴璟,你赢了。”程氏笑着,眼泪却慢慢从眼眶里留了下来,“是我,我下毒害了你母亲。我不后悔,因为你母亲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明明知道裴郎认错了人,可是她为了一己之私将错就错。你不会真以为她让我来侯府是为了陪她吧。她啊,担心裴郎在她怀孕的时候有其他的女人,所以故意将我拖下水,然后再利用裴郎的愧疚巩固她的地位。她抢了我的东西还想让我当垫脚石,做梦!”   裴钰听着她的话,心中一沉,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母亲……”   “钰哥儿,你要好好照顾妹妹,找一个疼她爱她的良人。傅敏不是个善茬,你以后不要再被她的甜言蜜语给蛊惑。”程氏淡淡一笑,又朝裴璟望去,“璟哥儿,我有想过把你当亲儿子对待,可是你的存在一次次提醒我杀姐的事实,我怕当初的事情败露,所以才不得不要你死。但是裴璟,这些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裴钰和裴珍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事,他们一直把你当亲大哥,我们上一代的恩怨就此罢休,你们是血脉至亲,不要手足相残。”   程氏的嘴角在开始冒血,定北侯将她搂在怀里,神情大恸:“云裳,”   “我常常在想,当初要是没有遇到你该多好啊!”程氏笑道,眼前又浮现当年他们初见的场景。   “云裳!是我对不起你们姐妹,是我的错!”定北侯抱着她痛哭,声音嘶哑:“当年你就不该救我。”   “我死后就不入你们定北侯府的墓了,做个孤魂野鬼就好,不用去面对姐姐。”程氏的声音越来越低,伸手想要摸他的脸,“裴郎,我累了,还有,对不起……”   手还没碰到他的脸就垂了下去,怀中的人还有余热,定北侯不相信她已经香消玉殒,不停地摇晃着程氏,似乎这样就可以将她摇醒似的,大悲之下,胸口疼得喘不过气,定北侯猛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裴钰眼疾手快地将他扶着,看着地上呈紫黑色的血,微怔。 第九十八章   这毒血不仅让裴钰一愣,在场的所有也都愣怔了片刻。鬼医最先反应过来,疾步上前抓着定北侯的脉,摸了一下又沉默地放下,对上众人关心询问的目光,他摇摇头。   接着,屋子里的刘大夫也上前给定北侯把了脉,斟酌犹豫了好久,还是一言不发。   他们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们的表情和地上的毒血已经说明了一切。   知道自己中了毒,定北侯没有半点胆怯,他是武将,从上战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有些可惜,自己这条贱命没有死在战场上。定北侯低头亲了亲怀中这人的额头,声音有些虚弱:“鬼大夫,本侯还有多长时间?”   鬼医看着他手背上程氏划得那条痕,毒应该是下在她的指甲上的。定北侯也猜到了,看着手上的划痕,轻声喃喃道:“当日咱们夫妻曾戏言,要同生共死,如今这戏言也算成了真。不过云裳,这一世我认错了人,下一世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你等着我,等我弥补这一世的错……”   屋子里的人都静静看着他们,裴钰眼睛有些发热,哑声问道:“这毒真的没法解吗?”   鬼医摇摇头,大概程氏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所以早早地在定北侯体内下了另外一种毒,这毒跟另外那种毒混合,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无力回天。程氏应该是真的爱定北侯,只不过这种爱太可怕了,鬼医不自觉地打了个抖。   母亲死了,父亲也即将死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失去了两个至亲,饶是裴钰心理再强大也忍不住崩溃,他赤红着眼一把将裴璟提起来,“裴璟,这下你满意了?”   长福想要动手将主子从二少爷手中解救出来,裴璟察觉到他的意图,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动,长福抿嘴退下,眼睛一直盯着裴钰,以待他伤害主子的时候动手对抗。   傅星在裴璟旁边一直很听话地当个看客,她很同情裴钰一下子失去两个至亲,但是程氏是服毒自尽,定北侯是程氏下的毒,这一切并非裴璟所愿,他不过是想给自己的生母讨回公道,这怎么能怪在他头上呢!   傅星听着裴钰的质问,很不高兴,更让她不高兴的是,一个武艺高超的人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裴璟,有武功了不起啊!傅星让小绿将自己的武力值提到最佳状态,然后一拳打在裴钰的肚子上,一把将裴璟夺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下。   傅星今日没有吭声,裴钰就下意识地将她忽略,没想到这人却给了他重重一击。裴钰捂着肚子蹲下,身体疼心也疼,眼泪不争气地冒了出来,他开始还小声啜泣,接着慢慢变大,最后嚎啕大哭。   傅星最讨厌人哭得这么大声,她皱眉,想到今日的事确实对裴钰打击够大,她放软了声音,“你别哭了,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她的本意是定北侯所剩时间不多了,裴钰应该陪他说说话,而不是蹲在这里哭,但是裴钰误会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什么时候才是哭的时候?难道是等母亲发丧吗?裴钰眼神阴鸷地看着傅星。傅星没有准备,被他的眼神吓了一大跳,裴璟将她护在身后,“二弟,你有什么怨气冲我来!”   空气都静了下来,兄弟俩对峙,剑拔弩张。   围观的族老想要出声劝说,另一族老阻止了他,“这是他们兄弟俩的事,你看老夫人都没管,我们外人插什么手!”   目光一直放在程氏身上的定北侯终于察觉出气氛的怪异,他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有气无力地道:“裴钰,你忘了你母亲刚才的交代吗?我们上一代的事情就此终结,你们是兄弟,不求你们能齐心协力,但也不希望你们反目成仇。这是为父最后的希翼,你们……明白吗?”   裴钰将周身的气势收敛,默不吭声地走到程氏面前,将程氏抱起,面对定北侯惊愕的目光,他一言不发地走了。   当天晚上,定北侯毒发身亡,死前的愿望是跟程氏合葬,不入定北侯府的祖坟。   她想要做孤魂野鬼,他陪着她一起做,那样她就不孤单了。   定北侯府到底是顾念裴钰,没有将程氏给定北侯下毒的事上报,只说定北侯是暴毙而亡。定北侯死了,但是两个儿子谁继承侯府成了一大难题。   定北侯是武侯世家,继承者自然要会武功能领兵打仗,但是定北侯又自来立嫡立长,族中老人讨论了几天几夜,直到定北侯下葬都没能讨论出结果。   老夫人将裴璟叫到了正院,询问他是否想要继承侯府?裴璟没回答,反而问起了她另外一件事,“祖母,碧玉姑姑说当初是你派人将她救了出来,你是不是知道我母亲是姨母害的?”   老夫人转动的佛珠一顿,很是诧异,“璟哥儿,你怎么会这样想?”   “当年为我接生的稳婆已经死了,但是她的女儿被我找到了,她说她母亲曾说过,是你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让她离开永世不得入京城。”裴璟语气平静地如同一条镜面,“人就在康乐院,祖母要是不信可以当面对质。”   “裴璟!”老夫人声音拔高了几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是我放任程氏害了你母亲?”   “璟并无此意,璟只是想知道当初的真相。”   “好好好,既然你想要真相,那老婆子就告诉你所谓的真相。”老夫人将手上的佛珠一把摔在地上,佛珠落得满地都是。   “当初你母亲将程氏请到侯府做客陪她,我不赞同,曾找她谈过不止一次,但是她这个人很固执,当时我也没多想。后来我在她院里安排的人禀告,程氏和你父亲有了首尾,你母亲撞见好几次但都没有伸张。我觉得很奇怪,就让人多注意你父母,结果察觉出她的打算。”   “程氏虽然手段恶毒,但是她的话没错,你母亲这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她就是想利用程氏拴住你父亲,等到孩子生下来再一脚踢开程氏,可惜她算错了程氏,以为她是什么小白兔,结果自食恶果。”   裴璟以前听说的都是生母如何落落大方,如何端庄贤淑,可是这些日子从程氏和祖母的口中,他知道了生母的另一面,心情有些复杂。   “那祖母既然已经知道程氏的毒计,为什么不拆穿她?”裴璟问道。   老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拆穿程氏?是程云霓自己先算计别人,结果赔上了自己,我给她提过醒的,她不听。”   “你父亲那时将他认错了人的事情告诉我,程氏对我们侯府有恩。恩将仇报的事我可做不来,况且他又整颗心都系在程氏身上,我要是将这事捅了出去,他势必大受打击,一蹶不振。”老夫人轻笑,似乎在嘲笑裴璟的天真,“你母亲跟我不过名义上的婆媳,还不值得我做为她这般做。”   她这话将无情薄凉发挥得淋漓尽致,裴璟理解她的选择,但是一想到她无情的对象是他的生母,他没办法说服自己理解她。   心中的寒意阵阵往外冒,裴璟觉得眼前这人怎么这么陌生,半响,他声音嘶哑:“老夫人,那我中毒的事呢?也是你放任的吗?”   称呼都从祖母变成了老夫人,老夫人睨着他,眉眼倨傲,反问道:“你觉得呢?”   裴璟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恭敬而疏离道:“璟知道了!”   李嬷嬷在一旁有些着急,好几次都想要出声但被老夫人的眼神制止了。裴璟忽然跪下:“老夫人,定北侯府的主人历来武功高强,定北侯这个爵位是靠军功堆上去的。璟自知平庸,无法担任这爵位,因此这继承人的位置还是交给裴钰。璟已经打算辞官去江南,以后老夫人在侯府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肖子孙裴璟祝长命百岁,一世无忧。”   看着磕头离去的大少爷,李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主子怎么脾气还这么倔。你当初根本就不知道程氏给大少爷下了毒,为什么不解释呢?”   “解释又如何?”老夫人扯着嘴角冷笑,“他已经认定我是个心思恶毒,唯利是图的人,我又何必多费唇舌。”   李嬷嬷还想再劝,老夫人不耐烦地抬了抬手,“好了,我累了。”   今日的天气阴沉沉的,屋子里也昏暗的不像话,老夫人垂眸静坐,手上一下一下拨弄着被李嬷嬷拾起来的佛珠。这串佛珠是傅星从千枫寺买了送给她的,可惜断了,老夫人看着这些珠子,有些失神。   李嬷嬷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主子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不值钱的佛珠,她叹了一口气,走到主子旁边。老夫人已经察觉到她,敛了心神平声问道:“怎么了?”   “太傅府来人了,来接她回府的。”李嬷嬷轻声道。   “把侯府搅得天翻地覆,如今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老夫人冷笑,眼里划过讽刺。还真以为她不知道苏妈妈是受他们的指使,他们程府害得定北侯府这么惨,收点利息怎么了。“李嬷嬷,你去告诉程家的人,既然进了我定北侯府的门就是我定北侯府的人,归家回府,做梦!” 第九十九章   走在这雕栏画栋的游廊,裴璟眸子讳莫如深。他一直都知道这侯府富丽堂皇,但是这一刻他才明白这富丽堂皇是用冰冷给堆砌出来的。   天气虽然阴沉沉的,但是此时是初秋时节,真是炎热的时候,裴璟却觉得浑身都冷,冷到了骨子里。   裴老夫人的话像魔音似的在他耳边回荡,裴璟扯着嘴角试图让自己不在意,然而却失败了。她是他的祖母,他一直敬重和爱戴的祖母啊,可是她却为了利益牺牲了他,裴璟鼻尖有些酸意,他深吸了口气,脚步加快了。这侯府的琼楼玉宇让他感到厌恶,只有回到康乐院,那个他住了十几年的地方,他才觉得片刻安宁。   穿过花园,路过拱桥的时候,裴璟脚步顿了下,抬眸看着不远处的裴钰。这些日子他们虽然同在侯府中,但两人有意避开彼此,因此除了在处理定北侯丧事的时候碰过面,其余时间没有见过一次。   裴璟脚步一转,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过,仿佛并没有见到他似的。他装作没看到对方,对方却并不如他的意,裴钰出声叫住了他,“裴璟,我有话对你说。”   裴璟停下脚步,没有转身,裴钰对他的疏离在他意料之中。他们之间隔着几条人命,没有反目成仇已经算是不错了。定北侯说他们上一代的恩怨他们自己了结,不牵连在下一代身上,可是他们上一代的恩怨本身就影响着下一代,又谈什么牵连不牵连。   “关于侯府继承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不感兴趣,你要是想要就拿去。”裴璟淡淡地看着手上的纹路,结合事实说道:“定北侯府是武侯世家,你又有领兵打仗的经验和能力,你继承侯府是理所应当的。”   “可你是嫡长子啊?”   “一个不受期待的嫡长子?”裴璟冷笑,转身离开,“你放心,我自愿放弃继承侯府,过不了几日就要离京,不会跟你争侯府。”   裴钰想告诉他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对方已经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只留给他一个无情的背影。   裴钰垂头,准备回劲松院,但是想到劲松院里有他不想看到的傅敏,脚步一转,他转身去了军营。   裴璟回到康乐院,傅星正在跟玉娘话家常,瞧见他回来了也只分给他一丝丝目光,然后又接着跟她的义母联络感情。   裴璟神情淡淡地看了她好久,然后转身去了书房。傅星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也不跟玉娘聊天了,在青叶他们的揶揄目光中,大大咧咧地向书房走去。   天气昏暗一片,屋子里也暗沉沉的,傅星走到书房,就见裴璟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一本书,神情莫测。   傅星将书房的蜡烛点上,屋子里瞬间明亮了起来。她走到书桌前,拉了把椅子挨着裴璟做好,双手托腮看着他。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裴璟终于从虚空中回过神,黑眸凝视着她,然后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傅星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坐在他怀里嗔怪道:“你下次要动手的时候提前给我打招呼。”   裴璟没说话,用他的行动回答她的话。傅星摸着被他捏痛的脸,不服气地狠狠捏了回去,力气有点大。看着他泛红的脸颊,用理直气壮掩盖自己的心虚,“是你先动手的。”   裴璟从鼻子轻轻嗯了一声,他这声嗯真的很轻,要不是傅星一直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恐怕就要漏掉。   傅星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裴璟不对劲,难得善解人意地问道:“你怎么了?”   “叫声璟哥哥。”裴璟收敛神色,故意逗趣道。   傅星白了他一眼,从他怀中挣扎着要下来,裴璟抱着她,“别动,让我抱抱。”   他的声音清冽,似碎玉敲击,声声入耳,但是此刻这么好听的声音却透露着些许脆弱,傅星听话地安静下来,任由他抱。   屋子里静悄悄的,烛火噼啪一声响,两人的影子在蜡烛的照耀下合二为一,不分你我。   “如果我要离开京城,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离开?”裴璟试探地问道。   傅星反问道:“若我不离开,你会让我留下来吗?”   “不会!”他身边只有她了,要是她离开了他,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那不就得了吗?我已经嫁给你了,在你没违反我们的约定之前,我肯定要赖着你啊!”傅星翻了个白眼,用手指狠狠戳了戳他的肩膀,报复他试探自己,“就算你撵我走我也要赖着你。”   “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已经嫁给我就是我的人了。想离开,门都没有,窗户缝也没有!”   “裴璟,你说你好好的人,为什么要以鸡狗自比啊!”傅星故意揪着他的话钻牛角尖,转移他的心神。她知道裴璟在老夫人那里肯定受了什么打击,但是她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怕再一次追问会又一次在他伤口上撒盐,只能笨拙地逗他笑,转移他的心神。   她这点小心思在裴璟眼中不够看,一眼就看穿。裴璟明白她的苦心,因此尽力配合她,将所有的坏情绪压下去。   “星儿,我觉得你这张嘴真是可恶!”   “真话都是这样的,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啊,连真话都不能说了。”傅星耍宝,故意仰天长嚎,然而这句话刚嚎完,嘴就给堵上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傅星没有闪躲,反而迎上去回应……   “病秧子,该喝药了!”鬼医端着他配好的助怀孕的药,存着几分看热闹的心,他还没走进书房就吼道。   天气阴沉沉的但没有黑,傅星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谁知鬼医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闯进来撞破了他们的缠绵,并且倒打一耙,“我说,你们想要恩爱好歹也将这药喝了吧,我可还盼着你们争气,早点将我那小徒弟给生出来。”   要是从前裴璟被他这么打趣早就不好意思,但是现在的他经过历练,脸皮已经变厚,神色如常地松开傅星,“鬼大夫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药啊,你不是答应让我给你配易生娃的药嘛。”鬼医摸着胡子道。   当初给自己挖的坑,现在就要用自己填,裴璟脸色一僵,在傅星和鬼医看好戏的目光下,一口将这碗药给灌了下去。   鬼医看着空了的药碗,眉眼带着喜悦,“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老夫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夫妻恩爱了。”说着还朝傅星挤眉弄眼,用嘴无声说了声“小徒弟”。   催生催成这样也没谁了,傅星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瞄了眼裴璟,动作小幅度的远离他。谁知道鬼医会不会在药里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裴璟身体百毒不侵,但事情总有例外啊。   她的动作自以为做的很隐蔽,但是裴璟一眼就看出来了。一把将她拉着,“小没良心的,往哪里跑?”   “我没跑。”傅星认怂,“我就是动了下。”   “呵!”裴璟冷笑,凑在她的耳边,语气暧昧道:“生孩子为夫一个人可完成不了的。鬼医把他的药吹得天花乱坠,世无仅有,咱们试试,要是不管用正好打他的脸。”说完,还故意朝她耳朵吹了口热气,看着那粉嫩嫩的耳尖,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白日宣·yin不好!”傅星不自在的扭了扭头,小声劝诫道。   裴璟闻言笑了,笑得好大声,“我可没说现在就要试,但是星儿要是等不及呢,我很乐意奉陪。”   傅星的脸轰的一下红了,狠狠瞪了一眼笑得得意的某人。但是她的那双如水般的眼睛配上粉嫩嫩的脸颊,不仅没有半分震慑力,反而更加迷人。裴璟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低声道:“别这样勾引我,我知道你很想,克制一下。”   听他越说越离谱,傅星气得鼓圆了眼睛,用力推开他,气呼呼地跑开了。裴璟看着她略有些狼狈的身影,在后面笑得好得意。等到彻底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收敛了笑意,坐在书桌前提笔。   他要去江南,那京城的事就应该好好安排一下。他给太子献的那些计谋也应该把后续交代清楚,还有城外庄子上改良的水车……   裴璟才把事情处理完,就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吵闹声,他起身朝声音处走去。   程意柳正跪在院子里嚎啕大哭,看见他就像看见救星一般,“大表哥,你是侯府大公子,将来要继承侯府的,你帮帮我好不好。我还年轻,不想守寡!”   裴璟眼尾一压,声音冷漠:“当初是你闹着要嫁进侯府的,如今如了你的愿,你又要闹什么?”   “我是想嫁给你,不是你爹!”程意柳尖声嚷道,“裴璟,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看我。”   “裴璟看我就够了,你有什么好看的。”傅星不满地说道,“你现在看看自己的样子,披头散发的像个泼妇,别污了裴璟的眼睛。”   程意柳被她的话刺激的眼睛发红,但是她的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想到自己来康乐院的目的,她放软声音问道:“表哥,你放我离开吧!你们定北侯府的恩怨纠葛,跟我无关。我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拖我下水?”   “无辜?你说你无辜?”傅星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程氏的事你敢说你没有插手?” 第一百章   程意柳下意识地就想反驳,但是目光触及裴璟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眸子,反驳的话就堵在嗓子眼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你别想骗我,苏妈妈是程氏的陪嫁,能够说动她背叛程氏的只有程家的人。现在程家掌家的是程氏的哥哥,你的父亲。妹妹哪有女儿重要啊,柳姨娘,别把侯府的人当傻瓜。”傅星眼睛鄙夷地睨着她,“当初裴璟生病的时候,你父母嫌弃他身体不好,在他们求裴璟拒绝你的时候,过去施舍般的恩情早就两相抵消。”   “你也别拿往日的情谊说事,真要轮起来,还不知道谁对不起谁呢!你母亲我也见过,是个精明的妇人,我就不相信她没有察觉出裴璟生母难产的真相,可是他们选择了站在程氏那一边,帮着她瞒着裴璟,往日的那些好又有多少是出于愧疚?”   傅星的一席话怼得程意柳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裴璟,“表哥,你知道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是傅敏陷害我,我才不得不嫁给你父亲。表哥,你帮帮我,我还年轻,不想在这侯府了此残生。”说话间,她膝行到裴璟脚边,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白腻若玉的细颈,她贝齿轻咬,有些娇羞,“若表哥帮意柳这次,意柳愿意伺候表哥。”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的无耻给惊呆了。   裴璟一向喜怒无色,但是这一次听到她无耻的话,脸上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她在闺阁的时候他尚且对她没有半点绮念,如今她已经是他父亲的女人,他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接受。   小绿在一旁看着好戏,没忍住感叹道:“我原以为你已经够无耻了,原来人外有人,我终究是太浅薄了。”   傅星无语地翻了一记白眼,不知道是给它的还是给程意柳的。   程意柳似乎没有察觉到众人的异样,自顾自地继续推销自己,但是傅星听不下去,直接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倒,同时也中断了她的自荐。   “程意柳你听好,裴璟是我的人,他不可能接受你的,你还是好好地给侯爷守灵,祖母看在你这份诚心上说不定会让你日子好过点,否则就凭你挑唆苏妈妈背主这一条,裴钰就让你下半生生不如死。”   傅星说“生不如死”的时候故意压低声音说得阴森害怕,吓得程意柳一抖,强撑着道:“胡说,二表哥才不会这么对我!”   她微颤的声音已经泄露出了她的害怕,傅星不甚在意的笑道,“以前你们是表兄妹,可是现在,他母亲的死你可是出了一份大力,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听说裴钰对待敌人手段特别狠毒,连燕阁的杀手都抵不住,柳姨娘……你,好好保重。”   程意柳吓得脸色苍白,连哭都忘记了,蹭蹭跑着裴璟的腿不放。裴璟眼尾一压,直接将她踢开,冷漠地道:“长安,死哪去了。没看到柳姨娘身体不适,还不快让人送她回去休息。”   瞧着主子生气了,青叶和院里的小丫鬟将程意柳半拉半拽地送走了。没了程意柳的吵闹声,院子里终于消停了,傅星睨了眼神色淡淡的裴璟,语气不好地道:“某人还真会招花引蝶!”   她的语气有些酸,裴璟被程意柳弄坏的心情因她这句话忽然变好。他故意逗趣道:“可不就是会招花引蝶吗?不然怎么会招到这朵叫傅星的娇花呢?”   傅星狠狠剜了他一眼,回屋收拾东西。裴璟要离开侯府,那他们的东西就要清点一下,能带得都要带上。   裴璟对这个侯府继承人的位置真的不感兴趣,但是族中的一些老顽固还在轮番劝说他,诉说着掌管侯府的各种好,鼓吹他继承侯府。   裴璟被扰得烦不胜烦,原准备过几日再像皇上表明自己的意愿。为了断绝那些老顽固的念头,裴璟提前找上皇上。   皇上其实也更属意裴钰继承侯府,定北侯府是武侯,职责是帮他□□御敌。柳城时疫可以看出裴璟是有能耐和魄力的,但是他是文臣,自古文武臣是你争我斗,定北侯旗下的那些武官恐不会服他。   裴璟自愿让出世子之位,皇上自然满意,又觉得有些愧对他,否决了他提出的辞官,将他外派到江南柳城。柳城的时疫是他解决的,将他任命到柳城,间接也算是给他补偿。   柳城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护住的,确实不放心让外人插手,免得有人中饱私囊,让他们的辛苦付之一炬。如今皇上提出,裴璟也就顺势接下了。   裴璟外调的任命下来,傅星收拾东西的动作加快不少。抓着手上的双面彩凤戏牡丹,神情微顿,她答应要给李嬷嬷养老的,可是这次外调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回京?将这双面绣收好,傅星将自己装金银珠宝的盒子抱在怀里,带着青叶红枣去找李嬷嬷。   当日那句师徒李嬷嬷一直以为是戏言,可是这小丫头却当了真,李嬷嬷看着面前这些珠宝首饰,眼眶有些热,鼻尖有点酸。   将盒子盖好推回给傅星,李嬷嬷笑中带着泪,婉拒道:“您有这份心意就够了,老奴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主子赏的东西够老奴养老了。这些东西您还是拿着吧,您们初到江南,正是用钱的时候,您们比老奴更需要这些。”   “你是我师父,我答应帮你养老却没有办到,这是我孝敬你的。”傅星鼓着那双灵动的眼睛,将盒子又推回去,“裴璟的私库还有很多银子,我也不需要买其他东西,用不了这么多。”   李嬷嬷被她逗笑了,“哪有人嫌弃银子多的。”   “你不就是吗?”傅星笑道,“其实我想过让你跟着我们一起去江南的,但是担心你受不了路途的颠簸,而且祖母在京城,我想你应该也放不下她,所以我只能用这些东西弥补师父了。”   李嬷嬷见她这个时候还不忘惦记着老夫人,有些欣慰也有些感动,将盒子打开随意拿了一个玉镯,“老奴不缺银子,但是这又是星儿你的心意,所以咱们各退一步,我就拿个镯子当念想就行了。”   傅星瞧那玉镯玉质不错,当了可以供普通人家几年的嚼用,也就没有再劝。跟李嬷嬷聊了会儿话就跟她告别,离开前李嬷嬷送了她一副鸳鸯戏水的双面绣。   “你现在年纪大了,像这种费眼睛的活还是尽量少干!”   听着傅星的叮嘱,李嬷嬷心里一片熨烫。待看不见她的身影,李嬷嬷眼睛微红,揩了揩眼泪走到偏房,“主子,少夫人走了。”   老夫人闭着眼睛,手不停地转动着佛珠,半响,她睁开眼睛,平声道:“这丫头不错,比裴璟那个白眼狼有良心的多。李嬷嬷,你可收了个好徒弟。”   “这一切好多亏了主子,若不是您帮忙牵线,奴婢也收不到像星丫头这样的徒弟。”李嬷嬷笑得慈祥,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这个徒弟,也很感激老夫人当初的那一遭。   老夫人看着她的笑容,觉得有些刺眼,索性闭着眼睛不去看,继续念经转佛珠。   傅星回去,又派人去鬼医的药铺给何光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将东西收拾好。在裴璟有辞官意愿的时候,傅星曾问过何光,是否跟着一块离京?何光好不容易才跟义女重逢,自然要跟着他们一起走。而玉娘已经想起以前的事,在她心里,裴璟就是她的小主子,他去哪里她当然要陪着,为这事裴璟又一次被何光记了一笔。   拐了他的女儿之后又要拐他的媳妇,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何光是越发看不惯裴璟,但是再看不惯也得看,谁让他家白菜自己送上门拱的,而且他还拱了裴璟母亲的丫鬟。   裴璟在离京的前一天去定北侯府的祖坟去看了一眼程云霓,关于她的形象都是从外人口中得知的。无论她是怎样的人,她生了他,生恩不敢忘也不能忘,裴璟跪在墓前,将自己要离京的事告诉了她,以后的日子他恐怕很难来看她,希望她不要生气。   他跪在墓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裴璟仰天深吸了口气,愣愣看着墓碑良久。   老夫人对程云霓的事袖手旁观,裴璟觉得寒心,但是他临走前还是去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在屋子里休息,没有出来见他,显然还在生他的气。裴璟站在外面好一会儿,直到长福来催,他跪在院子里,朝着老夫人的屋里磕了三个响头,“祖母,孙儿在这里祝您平安康乐,心想事成。”   老夫人其实一直都站在窗前,听着他的那句祝福,一下子被风沙迷了眼。裴璟的康乐院的名字是她取得,当初取“康乐”二字真是寓意平安康乐之意,如今听着他的这句祝福,老夫人的心神一下子被他勾到了那个时候,想到那个时候祖孙俩的相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翘。   离京的马车缓缓行驶,傅星挑开帘子看着京城,“裴璟,我们还会回来吗?”   “你喜欢京城?”   “我喜欢有你的地方!”   “今儿嘴这么甜,是不是又有事相求?”   “嘿嘿,裴璟,你好久都没有帮我种树了。到了江南,你可不能再偷懒了哟!”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傅星和裴璟的故事到这里就暂时告一段落,感谢各位小可爱的陪伴,在这里特别感谢每天给我留言的月,每次写累了看看你的打卡又恢复了动力。   这本书虽然有很多不足,但是我喜欢这个故事,写得也很欢快,连载期间一直坚持更新没断更 ,希望各位小可爱也喜欢。   下本开《盛宠美人娇》,文案我放下面了,也是一个甜甜的婚后故事,喜欢的朋友可以收藏一下。要是喜欢傻喵的故事也可以收藏一下傻喵的专栏,感谢大家!   文案   父亲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姑姑是圣眷优渥的皇贵妃,卫娇自小千娇万宠,又天生丽质,众星捧月,京城贵女谁不羡慕她?   然而某一日卫大将军兵败叛国,她被赐给禹王世子容晔。   听到这个消息卫娇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容晔此人战功赫赫能征善战却杀人如麻、喜怒无常,传说吃人肉喝人血,人送外号“活阎王”,还曾“克死”两位未过门的妻子。   卫娇不想死,因为她这条命是姑姑用未出生的孩子换的。所以在旨意下来后,她大着胆子找容晔,言明自己愿意为奴为婢。   容晔冷冷睨着她道:“既然你这么要求,那就如你所愿。”   于是,卫娇顶着世子妃的头衔成了容晔的贴身婢女。   卫娇:“我不是这个意思。”   容晔淡淡扫了她一眼。   卫娇立马讨好问道:“世子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容晔这一生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唯一的一次善心就是在纨绔子向老皇帝要卫娇的时候开口,后来,他的这次善心将他从地狱中拉了出来!   阴狠嗜血活阎王*胆小怕死娇美人1v1 he依然是架空依然是甜甜的婚后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