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后妈的团宠小崽崽》 作者：三秒入睡 　　文案： 　　小团子宁在在有个秘密。 　　她妈妈是年代文穿越女主。 　　开局三个娃惨兮兮围着哭嚎，军人老公远在部队，而她爸是为了照顾前头生的几个孩子才继娶的她妈。 　　传闻她妈未来是个坏女人，拿着爸爸给的钱，虐待哥哥，欺负哥哥，不给哥哥饭吃，逼着哥哥干活，给哥哥们童年身心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 　　结果未来她大哥成了房产大鳄。 　　二哥成了科技大佬。 　　三哥成了大导演。 　　妈妈凉了。 　　还好那个是被穿越前的妈妈干的坏事。 　　穿越后的妈妈用心经营家庭，用爱教育孩子，哥哥们一个个都成长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四好青年。 　　而宁在在作为穿越女主妈妈和爸爸爱情的结晶，成了全家的团宠。 　　爸妈疼着，哥哥宠着。 　　从小鸡蛋红糖麦乳精吃不完，新衣服一年四季换着穿…… 　　幸福的小日子快乐似神仙。 　　PS：女主是妈妈穿越后，和爸爸产生了感情后才生的！ 　　内容标签： 甜文 穿书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在在 ┃ 配角：求预收。 ┃ 其它：跪求收藏作者专栏，谢谢老板。 　　一句话简介：团宠崽崽的幸福人生 　　立意：热爱生活，拥抱幸福 　　作品简评： 　　宁在在的妈妈是年代文穿越女主。开局三个娃围着哭，老公远在部队，而她是个坏女人，挥霍老公的钱，虐待孩子，给他们童年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还好那个是被穿越前的妈妈干的坏事。穿越后的妈妈用爱教育孩子，让哥哥们都成长为优秀的四好青年，作为父母爱情结晶的在在，成了全家团宠。本文女主性格活泼开朗，可爱萌趣，又懂事乖巧，充分让读者体会到养娃的乐趣，而在享受萌娃带来的快乐的同时，又能随着跌宕起伏的精彩剧情，走进一个充满了年代感的小说世界，从细腻的行文中，去见识七八十年代城乡人民生活的风土人情，体验时代特色，领略当年各阶层人民的爱国情怀，见证国家发展的伟大进程，与经济的腾飞。 第1章 　　夏季的午时，烈日当头。 　　将至饭点，家家户户燃起袅袅炊烟。 　　宁家。 　　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味，锅铲碰撞锅底的声音，和着妈妈苏欣妍的喊声：“在在，饭做好了，去叫你哥哥们回家吃饭。” 　　“好。”正蹲在门口数蚂蚁的宁在在应了一声，拍拍沾灰的小屁股站起来，迈着小短腿，一溜烟就往外跑。 　　“哥，妈妈叫你们回家吃饭啦！” 　　跑到小溪边的空地上，宁在在气沉丹田一声吼，奶声奶气地打断前头两拨剑拔弩张，正在对持的人群。 　　现场气氛一顿。 　　对面那拨领头的胖小子指着宁在在不满道：“宁翰，你跟我们约架怎么还带个奶娃娃来！” 　　他们大孩子的恩怨不牵扯小孩子。 　　“怎么？怕等会儿被我打哭了被我妹嘲笑？”宁翰冷笑一声，嘲讽对手的同时还不忘向后挥了挥手，摆出豪气万丈的气势回他妹：“等会儿，忙着呢。” 　　“哦。”宁在在乖乖地应声。 　　她直接就地找了块大石头，啪叽一下坐上去，还顺手摘了一朵大红花，摘掉底部的部分，直接就着缺口吸两口，甜甜的花蜜立马浸透整个口腔。 　　宁在在不知道这种红红的花叫什么名字，但她知道这种花里有好多甜甜的花蜜，可以直接当零嘴儿吃。 　　吸完一朵又一朵。 　　边叼着花边看着前方的‘两军对垒’。 　　事实上就是熊孩子打群架。 　　小孩子干架也没什么章法，你打我一拳，我挠你一下，然后一边疼得嗷嗷直哭，一边又含泪啊啊叫着继续往前冲，誓要给自己报仇。 　　最后两军对垒变成大混战，都不知道谁在打谁，反正瞎打就对了。 　　“哥哥加油！加加加油……” 　　宁在在一手一朵大红花，不断挥舞着给自家哥哥加油打气，奶呼呼的小嗓音里充满了兴奋，小脸儿都激动得红扑扑的。 　　“大哥还没打完？” 　　正兴奋间，旁边花丛里突然冒出一颗人头，吓了宁在在一跳。 　　她‘呀’地一声，小身子一歪，像一颗肉团子似地，咕噜噜滚倒在了地上，沾了一身泥土。 　　“妹妹！”从花丛里钻出的小男孩忙收起手里的书，快步上前两步，双手夹着宁在在的腋下，想把她抱起来。 　　用力一下！ 　　抱……抱不动…… 　　他顿了顿，收回手，微微拧起眉，一脸凝重地上下打量一圈宁在在，重点落在她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上，恍然点头：“胖了。” 　　所以他才抱不动胖妹妹。 　　“没胖，妈妈说这是婴儿肥。”宁在在鼓了鼓小肉脸，睁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瞪着她二哥，严肃反驳。 　　“就是胖了。”可是性格严谨的宁航还是选择坚持意见：“你四岁了，不是婴儿。” 　　不是婴儿就没有婴儿肥，逻辑通。 　　这可把宁在在气坏了，小团子一轱辘自己撑着地爬起来，双手叉着腰，正想好好反驳自家二哥的发胖言论，那头干完架的大哥就带着一身泥土和灰尘走过来。 　　“完事了，回家吃饭。” 　　宁大哥拍拍手上的灰，朝着家的方向一挥手，弟弟妹妹们就乖乖地住嘴跟上。 　　宁航自觉牵起妹妹的小手，另一只手还牢牢抱着他心爱的书。 　　他侧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妹妹身上的泥土，到底没忍住，把书暂时交给大哥拿着，自己帮着妹妹把身上的泥土给拍干净。 　　还好沾的都是干土，稍微拍拍就掉光了。 　　宁在在乖乖站着任拍，等二哥弄好后，又捣腾着小短腿哒哒哒跟上，边走边好奇地仰着小脑袋发问：“大哥，你打赢了吗？” 　　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期盼，可见她心底有多么期望那个胜利的答案。 　　索性宁翰没有让妹妹失望。 　　他得意地一昂首，骄傲道：“你见过你大哥打架输过？” 　　那确实没见过。 　　以前外婆一家带着舅舅舅妈上门抢粮，大哥可是帮着妈妈把他们全都给赶跑了呢。 　　三人走在田埂上，往家里的方向走，他们家住得比较偏僻，在村尾，跟村里人一样，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土坯泥瓦房。 　　“宁家娃儿，带着弟妹回家吃饭去啊。”半路遇上的陈大婶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这个点儿，她应该是要去给还在地里头忙活的家人们送饭。 　　“嗯，家里做好饭，催着回了。”宁翰领着弟弟妹妹，很有个做大哥的样子。 　　“真懂事，不像我家瘦猴，见天儿不知道上哪儿皮去，到饭点了还没个猴儿影，真是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陈大婶抱怨一声，见着天儿不早了，怕晚了饿到自家人，忙加快脚步往田地那边赶去。 　　现在是农忙期，全村人都赶着抢收粮食，家家户户只要是有还能动的人，全都得下地抢收粮食，就连小孩子也得拿着个小竹篮，跟在大人背后捡麦穗。 　　宁翰中午跟人打群架，那还是干完农活之后抽空打的，为得就是争地盘。 　　要知道，村里的小孩子拿篮子捡到的麦穗基本上都是默认可以自带回家的，遇上个勤快些的孩子，十几天农忙期下来，给家里多添两顿干饭都没问题。 　　蚊子虽小，那也是肉。 　　可村里的田地也就这么多，更何况大人收割粮食基本上都收割得很干净，能捡到的麦穗就更少了，所以能在更多的地盘上捡麦穗，就意味着更多的收获。 　　为了争这点口粮，村里的孩子们分为两拨，没少干架。 　　宁翰已经十二岁了，长得人高马大，现在算是家里的半个顶梁柱，能跟着大人一起干正经农活赚工分的。 　　他原本没必要再跟那群小萝卜头们去争，但谁叫对方不做人呢？ 　　偏要找十四岁的大胖来欺负弱小。 　　这不，为了保护手下的小弟们，也为了维护自家弟妹的利益，他这个大哥就得撸起袖子带头上了。 　　打得大胖那一伙屁滚尿流，让出一大片地盘来。 　　想到这，宁翰得意地翘起嘴角，领着弟弟妹妹昂首挺胸地大步往家走，就差没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了。 　　才到家附近，就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其中夹杂的肉香味是那么的明显。 　　兄妹三人有志一同地捂住咕噜噜响起的肚皮，双眼亮晶晶地，迫不及待地往家里冲。 　　边跑还边小声欢呼。 　　“妈做肉了！” 　　“快点回家吃肉！” 　　“肉肉！”宁在在跟着两个哥哥一起小小声地喊。 　　声如蚊呐，跟做贼似的。 　　显然兄妹几个都得到家里长辈的教育，知道家里有好东西不可以大声嚷嚷，免得被人听见，要来抢走。 　　跑得再快，宁翰和宁航俩兄弟都没忘记带上小短腿跑不快的妹妹。 　　小在在被两个哥哥一边一个，几乎是被架着冲进家门，小短腿还悬空虚蹬了两下。 　　一进屋，就见妈妈正端着两盘炒好的菜从厨房里走出来，摆在堂屋的四方木桌上。 　　扭头见着孩子们回来了，苏欣妍温柔地笑笑：“回来了，妈妈烧好了水，赶紧去洗手来吃饭。” 　　“好~” 　　小朋友们拖长了音回答，挤挤挨挨地跑去厨房，蹲在已经兑好凉水变得温温的盆子里洗手手。 　　洗完手回来，就见饭桌旁多了一道鬼鬼祟祟，伸着脏兮兮的手想要偷拿肉吃的家伙。 　　小在在立即正义地站出来告状：“妈妈，三哥偷吃肉肉，他没洗手！” 　　本来转身在盛饭的苏欣妍立即扭头望过来，她的目光还是那么平和温柔，但是却生生令准备不洗手就偷吃的宁轩起了一身寒毛。 　　直觉有危险。 　　嗖地一下，饭桌旁的小身影没了。 　　厨房里紧接着传出水被激烈哗啦的声音，还有些水迹从厨房门口溢出来。 　　“妈妈看，我洗手了。” 　　宁轩一身湿漉漉地从厨房里走出来，献宝似地亮出两只白白净净的手给苏欣妍看。 　　“……”苏欣妍看着三儿子那模样，一时陷入沉默，还是耿直的宁翰说出了她心底的吐槽。 　　“你这是顺便洗了个澡？” 　　“洗澡澡。”小在在懵懵懂懂地跟话尾。 　　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爱学人说话，也不论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你们先吃，我去帮小轩找身衣服换上。” 　　苏欣妍叮嘱其他孩子们一声，然后带着三儿子往里屋走。 　　虽说大夏天的气温高，但穿着湿衣服也很容易着凉，这特殊年代国内普遍缺衣少食，药更难买，她可不敢让孩子生病。 　　妈妈暂时离开，宁翰就是老大。 　　他自觉承当起责任，领着弟弟妹妹上桌吃饭。 　　苏欣妍饭盛了一半，他就接着盛，给每个人都满满当当地盛了一大碗干饭，连小在在的都没落下，还给她压实了点，生怕饭不够，饿着妹妹。 　　“快吃，吃完还得去地里捡麦穗。” 　　宁航给妹妹夹了一大块肉，又给淋了点肉汁，让她自己拿着勺子，拌着饭吃。 　　宁家平时一周只能吃得上一顿肉，农忙期是难得能天天吃肉的时候，他们可珍惜了。 　　苏欣妍做了三个菜，一个西红柿鸡蛋汤，一个猪肉烧土豆，还有一个盐水煮青菜。 　　肉的份量其实不多，但经过苏欣妍的巧手烹饪，所有土豆都浸透肉汁，吃起来有个肉味，就像是在吃着满盆的肉一样。 　　宁在在握着勺子喂了自己一口夹杂着肉肉的饭，吃得脸颊鼓鼓，像是一只小仓鼠在进食，还不忘夸奖：“好次！” 　　“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再说话。”苏欣妍已经先出来了，宁轩还在屋里自己换衣服。 　　过了会儿，一个容貌精致昳丽的小帅哥从屋里走出来，晃了下苏欣妍的眼，让她不禁心下暗自感叹。 　　这未来的大导演长得比明星还好看，才小小年纪就出落成这样，以后怎么还得了。 　　一心感叹的苏欣妍没注意到，小在在歪着小脑袋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 　　像是在看什么东西一样。 第2章 　　宁在在有个小秘密。 　　——她会读脸术！ 　　后头那三个字是她从妈妈嘴里听来的。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用妈妈的话来解释，她就跟小说里的人物似的，能通过看脸，解读出那个人心底当时在想什么。 　　例如那什么一分忧伤，两分明媚，三分惆怅的扇形图解读。 　　扇形图也是她从妈妈嘴里听来的新鲜词，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扇子她也不是很明白，就知道遇上类似情况就可以这么形容。 　　当然，读脸术也不是万能的。 　　通过妈妈的测试，小在在知道，那些天生面瘫，或者能做到妈妈说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她是读不出人家的心思的。 　　毕竟都不显示在脸上了，怎么可能看得到？ 　　索性大多数时候，这个天赋技能都是有用的，只是这是她和妈妈的小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 　　妈妈说了，要是让别人知道她的小秘密，她就得被坏蛋抓走，还要当成白老鼠给切成一片一片的，再也见不到家里人了。 　　这恐吓对小朋友来说很吓人，所以至今秘密都还只是秘密。 　　正吃着饭，小在在发现妈妈又在对着三哥想着什么他未来是要成为大导演之类的话，歪头瞧了瞧，就不慎感兴趣地低头继续扒饭。 　　这种已经重复出现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未来剧情，哪有饭饭香？ 　　只是吃着吃着，小在在又不自觉地抬头看妈妈的脸。 　　上头悬浮在一旁，还自带阅读音效的淡金字体可还没消失呢。 　　妈妈知道小在在的小秘密，小在在也知道妈妈的大秘密。 　　她妈妈是个穿书者。 　　这个身份是妈妈自己说的，四岁的小在在显然还不太能理解这个陌生词汇的含义。 　　就知道妈妈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远到了未来那么遥远。 　　所以妈妈知道未来好多好多的事。 　　比如大哥未来是个房产大鳄。 　　二哥是科技大佬。 　　三哥是大导演。 　　讲真，这三个职业，小在在一个都不懂是什么意思。 　　就只能靠着小孩子最基本的阅读理解自己解答。 　　大哥以后应该是个在房子里喂鳄鱼的。 　　二哥……养鸡的？ 　　三哥……指挥人过家家？ 　　而她现在的妈妈也不是以前的妈妈。 　　也不对，不能这么说，有了现在的妈妈才有了小在在，以前的妈妈没有小在在。 　　听现在的妈妈说，以前的妈妈很坏，她拿着爸爸的钱，欺负哥哥们，虐待哥哥们，不给哥哥们饭饭吃，逼着哥哥们干活，还会打人！ 　　坏妈妈给哥哥们的童年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所以等以后哥哥们长大了，爸爸也回来了，坏妈妈就凉了。 　　凉了，又是一个小在在不懂的词。 　　不过妈妈说了没关系，她现在还小，很多事不懂是应该的，等以后长大了就懂了。 　　妈妈说，那个坏妈妈是书里的恶毒炮灰，现在的她是穿越来的好妈妈，小在在是好妈妈和爸爸谈对象后的爱情结晶。 　　“发什么愣，赶紧吃饭。” 　　苏欣妍刚扭过头就见女儿又看着自己的脸在发呆，知道小家伙又沉浸在自己的天赋技能里了，屈指敲敲桌面，提醒孩子干饭要紧。 　　小孩子不吃饭，以后可是会长不高的。 　　回神的小在在连忙拿着勺子往嘴里扒拉扒拉，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些肉肉和菜菜，不用猜，肯定是她哥哥们给夹的。 　　早就注意到这一幕的苏欣妍唇角翘起，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真心换真心。 　　不枉她真心对待这三个孩子那么些年，现在孩子们长大了，懂事了，也知道孝顺她了，还会帮着照顾妹妹。 　　苏欣妍上辈子是为了救个孩子出车祸没的。 　　去世之前，她曾经看过一本年代文小说，然后被里头跟她同姓的恶毒炮灰的所作所为给气得够呛。 　　被小说影响得心情实在郁闷，这才想着出门去超市买点零食回家屯粮。 　　谁知道半路就这么出了意外，穿进了小说世界里，成了这个气得她心肝疼的恶毒炮灰。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穿越那会儿，一睁开眼，就差点被三个围在床边，哭得惨兮兮的娃再次当场送走。 　　等她弄明白自己的处境…… 　　那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她穿越那年是1967年，大饥荒刚刚过去没几年，很多人家甚至还没从那场大灾难之中缓过来，连饭都吃不饱，日子过得很艰难。 　　而她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差点被穷困潦倒的家里人卖给一个瘸了腿的老赖头当媳妇儿，就为了五斤粗粮的彩礼。 　　也是原主好运，出嫁前偷听到这消息连夜逃了，还半路遇上回乡探亲的军人男主，硬求着对方帮她脱险，脱了险后又说对方损了她的名声，死赖着要嫁给他。 　　也就是男主人品好，这种情况下居然愿意负责。 　　当然人家也有自己的考量。 　　当时男主前头那位媳妇因病死了有一年多，可是最小的儿子才将将两岁大，家里的老母亲身体又不好，重病在床。 　　他们家是早年逃难过来的，除了母子俩个没别的亲人，他又常年在部队里，照应不到家里，确实需要再娶个媳妇回家帮忙照顾家庭。 　　原主撞上去算是碰了巧。 　　不过人家也不坑她，娶她之前明明白白说了自己家里的状况，看她自己愿不愿意嫁。 　　如果愿意，她需要帮忙照顾男方家庭，而相应地，对方也会承当起一个丈夫的责任，别的不提，至少让妻子吃饱穿暖还是可以保证的。 　　在这年代，吃饱穿暖，已经是最好的承诺。 　　在苏欣妍看来，这算是一桩明白公正的婚姻交易，男主不仅没欠原主的，还算是对她有恩，救她于水火。 　　偏生原主的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嫁给男主后，她居然听信那群豺狼娘家人的蛊惑，当起了扶弟魔。 　　不仅使劲往自己娘家划拉东西补贴她的弟弟们，还为了霸占男主寄回家的津贴，苛待继子，欺负婆婆。 　　反正一切能干的恶毒事，全都给她干了个透。 　　未免露馅，她还互相拿着婆婆和继子们的安危，对着双方互相威胁，逼着他们在男主面前粉饰太平。 　　而男主被蒙蔽了好几年，等终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黄花菜早凉透了。 　　不仅病重老母亲就此凄凉过世，三个孩子也被虐待出了不同程度的精神问题。 　　老二还差点没了，就算后头救回来，也落下点轻度残疾。 　　就算后来原主被送进监狱，下场凄惨又能怎么样？ 　　受过的伤害将会伴随受害者一生，无法治愈。 　　看完这本小说，直把苏欣妍给气得脑仁疼，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严重挑战。 　　但凡是个有点良知的正常人，都干不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结果万万想不到，她居然穿了，穿进了这么个恶毒炮灰身体里，穿越时间线正好就是两人刚刚结婚半个月后。 　　苏欣妍还记得书里的内容。 　　可能是作者不想让这么个恶毒炮灰玷污了她的男主，所以原主婚后还没来得及跟男主圆房，对方就被一道紧急通知召集回部队，并且一年不归。 　　也就是在这一年里，逐渐养大了原主的野心，更让原主娘家人一点一点给她洗脑，让她显露出了后来的恶毒模样。 　　或者说，露出了真面目。 　　还好，她穿越的时间线挺早。 　　刚刚嫁进门半个月，原主还在伪装期。 　　她还装着一副老实善良的模样，对婆婆和继子们照顾得不说多周到，该做的也有做。 　　而在某天早上，原主给一家人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脚，摔到脑袋，结果一醒来，体内的魂魄就换了人。 　　要说不心塞是不可能的。 　　自己好好一个二十一世纪三好青年，结果却穿成了个恶毒炮灰，成了三个孩子的后妈，还有个不知道长啥样的丈夫。 　　这个年代的日子更是艰难地跟泡在黄莲里一样苦。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为了活下去，苏欣妍只能努力适应骤然转换的生活环境。 　　索性她前世是个孤儿，在原本的世界无牵无挂，还被生活早早教导地教会了坚强和乐观。 　　穿越后的苏欣妍用心经营家庭，尽心照顾婆婆，用爱教育继子们，让生活一点一滴好过起来，还跟一年后归来的男主渐渐有了感情。 　　以至于在穿越两年后有了小在在。 　　原主到死都没跟男主圆房，更不可能生过孩子，所以苏欣妍很肯定，小在在就是自己和丈夫的爱情结晶。 　　就是这结晶有点小特殊。 　　一出生就拥有着自己都没有的金手指。 　　知女莫若母，孩子有什么异常，总是瞒不过母亲的，特别是在小孩子还不懂得掩饰的时候。 　　其实苏欣妍在小在在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发现了她很喜欢盯着别人的脸看，但她那时候只以为是小孩子懵懵懂懂的好奇心作祟，所以没去深究。 　　直到小在在两岁多时，学会了说话后，指着她的脸，奶声奶气地问她：“妈妈，脸脸，有字，会说哈……” 　　小在在在问妈妈脸上怎么有字，还会说话？ 　　她这才惊觉女儿的与众不同。 　　自那以后，苏欣妍很是过了一段紧张的日子。 　　不是害怕被女儿的天赋技能看穿自己穿越的秘密，而是害怕孩子的秘密暴露，被人抓去当成小白鼠切片做研究。 　　而且那时候讲究破除封建迷信。 　　女儿这样的，很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察觉到，祸害了去。 　　所以从那以后，苏欣妍几乎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暗地里告诫孩子不准在外露出分毫异样，连她哥哥奶奶爸爸都不准说漏一句，要死死守住这个秘密。 　　不管孩子多大，她都得学会保护自己！ 　　还好，小在在虽然年幼不懂事，但她很乖巧听话。 第3章 　　一家人吃饱后，宁翰帮着妈妈收拾碗筷，宁航宁轩在在三只小的则小手拉小手，各自提着个小竹篮子，准备去地里捡麦穗。 　　妈妈可是说了，捡一篮子给换三颗糖。 　　这可关乎三小的零嘴儿问题，容不得偷懒！ 　　蹲厨房门口洗碗的苏欣妍瞄到女儿即将迈出门槛的小身影，忙扬声提醒她：“在在，把帽帽戴上，女孩子晒黑了可就不漂亮了。” 　　“帽帽，我的帽帽呢？” 　　被妈妈一提醒，在在下意识地往脑袋上一摸，空空如也，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戴帽子，忙急着地到处乱找。 　　“妹妹我帮你找。”宁轩拉着二哥一起帮忙给妹妹找帽子。 　　眼见三小无头苍蝇似地在院子里瞎转悠几圈，眼睛就只会往地上瞥，都不知道抬个头的，苏欣妍无奈提醒。 　　“你们抬头瞧瞧。” 　　“哪儿呢？哪儿呢？” 　　“没看见呀。” 　　“帽帽不见了。” 　　三小一同扬起小脑袋，宛若洞里的土拨鼠探头，结果左看右瞧，就是能完美略过门后挂着的三顶小草帽。 　　苏欣妍：“……” 　　这三个小傻蛋哦。 　　最后还是帮妈妈刷完锅的宁翰看不下去，擦擦手起身去帮弟弟妹妹们拿草帽。 　　三顶帽子，三个不同型号，全都是苏欣妍根据孩子们的脑袋大小专门用芦苇梗给编织的。 　　宁翰对号入脑袋，一人一个给他们扣好，这才赶鸭崽子似地把这一溜儿小家伙给赶出门。 　　临行前还不忘跟妈妈交代一声：“妈，我带他们去上工了。” 　　“好，你也记得把帽子戴上。” 　　夏天的中午，日头正烈，要是不做好防晒措施，能被晒脱一层皮。 　　更何况小孩子皮肤娇嫩，更得注意。 　　现在没有什么防晒霜，苏欣妍只能从物理防晒下手。 　　* 　　带着弟弟妹妹们到地里，宁翰冲着他中午辛苦打下的‘江山’一挥手，豪迈道：“这边都是咱们的地盘，尽管捡！” 　　“冲鸭，捡麦穗去！”宁轩和在在两个小的一脸兴奋地跑出去，与其谁是在捡麦穗，不如说是在撒欢。 　　“宁航，看好弟弟妹妹。”叮嘱二弟一声，宁翰就跑去找大队长要活干。 　　他已经能跟着大人们一起赚工分了，虽然年纪不大，可他身子高，力气大，干活又麻利，一天下来也能拿七八个工分，不比一些大人差。 　　“……哦。”反应慢半拍的宁航话都没说完，自家大哥就没了踪影。 　　他迷茫地左右看看，眼见田野间的那两只小的越撒欢越远，忙提着妈妈出门前给的水壶跟上去。 　　“别乱跑，渴了记得找我要水喝。” 　　没人理他。 　　“麦穗穗……麦穗穗……在哪里呀在哪里……” 　　宁在在一边碎碎念着，一边蹲在已经被收割过的田地里寻摸被遗漏下来的麦穗。 　　她找得很仔细，可捡了大半天，小篮子里也就只躺了可怜兮兮的六根麦穗，其中还有一半都是那种稀碎的，根本没几粒麦粒的那种。 　　头顶的大太阳一直在不停散发热度，很多人都汗流浃背，早早就湿了衣服。 　　小在在也是，小脸热得红彤彤的，布满热汗。 　　她蹲久了腿麻，本想站起来缓缓，结果却一个屁股蹲儿摔坐在了地上。 　　被摔懵了的小在在下意识地抬头，瘪着小嘴，委屈巴巴地想找自家哥哥。 　　哥哥没找着，反而看到了同村的二麻子鬼鬼祟祟，一脸着急地往不远处的草垛子里头钻。 　　【刚偷听到大队长待会儿要带人来把草垛子挪走，里头可还藏着我趁着干活偷来的粮食呢，得赶紧转移，免得被发现就遭了。】 　　“！” 　　小在在眼睛睁得圆圆的。 　　她读到了，二麻子脸上的小心思。 　　宁在在的读脸术之所以叫做读脸术，而不是什么看脸术读心术，就是因为她是真的在‘读’别人家脸上的所显露出来的种种信息。 　　情绪，状态，动作，潜意识等等…… 　　一切非常细微的线索都会被双眼自动收集整合出来，再用读的形式，直接传输入大脑。 　　这所谓的‘读’，就是直接阅读，类似于有个人在她小脑袋瓜里边帮忙念那些字，且并不受限于小在在的知识面。 　　哪怕她才四岁，哪怕她还不认识几个字，但她就是能读出对方脸上表现出来的心思。 　　不过读出来后能不能理解，这就跟现代人看古代的文言文一样，每个字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是个什么意思，那就见仁见智了。 　　好在，一般像二麻子这样将内里的小心思在脸上表现得这么明显的，小在在是能大概懂那个意思的。 　　二麻子偷了队上的粮食！ 　　这可是连四岁小孩都知道的严重错误。 　　也顾不上委屈了，小在在立即爬起来，扭着头就哒哒跑去找不远处的二哥。 　　宁航在隔壁的田地里，和着一群半大孩子，还有村里的女知青们一起挖花生。 　　这活儿比较轻省一点，但一天顶多只能拿五个工分。 　　他身负看护弟妹的重责，所以一边挖，还要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弟弟妹妹们。 　　此时，小在在一跑过来，他就发现了。 　　以为妹妹出了什么事，他忙丢下挖了一半的花生，跑过去关心道：“怎么了？被虫子咬了？” 　　地里虫子多，牙口好，就算穿了长裤长袖，也很难保证能完全挡住虫子的袭击。 　　妹妹天生皮肤嫩，又怕疼怕痒的，被咬一口可不得难受到哭鼻子。 　　一想到这，宁航忙看向妹妹的眼睛。 　　眼眶没红，也没眼泪，还好没哭。 　　小在在平时不爱哭，但是一哭起来可难哄了，连一惯性子偏清冷稳重的宁航都怕她。 　　“没虫子咬在在，别的……别的事。”小在在拉扯着二哥的衣袖，小手指着另一边田垄旁的草垛，示意他看过去。 　　小奶音可着急了。 　　宁航目露疑惑，虽然不知道妹妹让自己过去干什么，但还是带着她一起走过去查看。 　　一凑近，他立即就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故意绕到草垛后头，果然，草垛上多了个洞，一双鞋底露了个脚趾头的大脚还落在洞外。 　　里头的人动来动去地，看不出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宁家兄妹两个的沉默围观。 　　二麻子费劲巴拉地从草垛里头挖出了自己小心藏起来的小半袋粮食，他本就热出了一身臭汗，现在还沾了一身枯草，全身都又粘腻又痒痒地难受，不禁暗暗唾骂自己。 　　就知道犯懒，早知道就不图这个方便。 　　把偷摸来的粮食直接搬回家藏起来多好，没人能发现，安安全全的。 　　结果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脑子里的哪根筋不对，就为了省那两步路的事儿，居然还想着晚上下工再来顺手带回家。 　　现在好了，别说等到晚上，再晚一点就得被人给发现了！ 　　虽说不一定会查到他身上来，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个儿好不容易偷来的粮食被别人给拿走吧？ 　　二麻子撅着屁股，哼哧哼哧地将粮食拖出来。 　　也不是说那半袋粮食有多重，毕竟也就俩拳头的量，主要是这姿势太别扭了，不好发力。 　　好不容易爬出来了，呼吸着外头的新鲜空气，二麻子松了口气。 　　“里头可憋死我了，咦？天咋黑了。” 　　疑惑地抬眼一看，明晃晃的太阳还悬挂在天上，可为什么他身边这么黑？ 　　哦，原来是多了几道人影。 　　影子嘛，黑点也正常。 　　二麻子一脸淡定地爬起来，拍拍身上头上的草屑，抬手自信地冲着眼前的一堆人打招呼：“嘿，大家伙儿下午好啊。” 　　话落，他就提着手上的粮食袋子扭头跑了。 　　下一秒，背后立即爆发出一声极其响亮的童声：“他偷粮食！” 　　宁轩一嗓子嚎起来，宁在在也跟着嚷嚷：“偷偷，大坏蛋！” 　　宁航看着周围还在发懵的大人们，皱皱眉，冷静地提醒道：“他要跑了，不抓吗？” 　　如梦初醒的大人们立即一边喊着有人偷粮食一边追上去。 　　很快整个沈家村的平静就被打破了，所有在地里劳作的人们都被惊动起来，气势汹汹地加入追捕偷粮贼的队伍中。 　　这年头，粮食可是关乎着一家老小的命。 　　特别是这被偷走的粮食还是属于大家伙儿的公粮，是人民的集体财产。 　　现在有人胆大包天地偷了他们的命，他们的财产，也难怪大家伙儿愤怒成这样。 　　愤怒的群众力量是极其强大的。 　　不出半小时，二麻子就被五花大绑地丢在晒谷场中央，四周围着一圈村干部和村民们，连知青们都站在一边看热闹。 　　小在在作为第一发现者，被二哥牵着走过来当证人。 　　说来也是这二麻子倒霉。 　　偷粮食被小在在发现了不说，还被她叫来了一波人围观，被当场抓了个现行，根本没法儿抵赖。 　　其实一开始小在在只是叫来了自家二哥。 　　却没料到三哥看到他们的踪迹跟了上来，然后两个本来在挖花生，好奇心比较重的女知青也跟过来，其他人看到他们一堆人围着不知道在看什么，就也跑来围观。 　　结果一串带一串，就这么形成了强势的犯罪现场围观团。 　　亲眼看到这过程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说，二麻子太倒霉了。 　　哦不，是干坏事的人总会遭报应的。 第4章 　　“冤枉，冤枉啊，这都是误会，我没偷粮食，你们误会我了！”嘴里塞着的杂草团子一被取下，二流子立马扯着嗓子喊冤。 　　不管怎么样，他绝对不能承认自己的罪行。 　　可惜周围的人全都冷眼瞪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村里的第一大队大队长更是冷哼一声：“都被抓了个现行了还喊什么冤？” 　　同时心底对偷粮食的二流子恨得不行。 　　这混蛋是归自己大队管的，偷的也是自己手下大队田里的粮食，最后不管二流子会被怎么处罚，自己总是逃脱不了一个连带责任。 　　到时候被领导臭骂一顿都是轻的。 　　一想到这，大队长脸色更难看。 　　小在在怯怯地看了眼脸黑黑的大队长，默默揪紧了二哥的手，团子似的小身子更是一个劲儿地往后躲。 　　她怕怕。 　　不管是什么事物都有正反两面，有其优点，更有缺点。 　　读脸术这种神奇的能力也不例外。 　　它固然能使人轻易看穿别人的内心，但人心又是何等复杂，有善良温柔的人，自然也有邪恶残暴的人。 　　前者不提，后者却是逼着人直面人性的黑暗面，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如果没有一个坚强而勇敢的内心，很容易被这汹涌的恶意给击溃。 　　宁在在生来就会读脸，所以她小小年纪就得被迫直面别人的负面情绪。 　　愤怒，恐惧，嫉妒，贪婪…… 　　这些对于一个毫无意志防备力的孩子来说太难承受了，小在在以前每次大哭，基本上都是被吓哭的。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会认为她是个娇气的孩子，一旦哭了就很难哄好。 　　只有身为亲妈，又知晓女儿秘密的苏欣妍知道，自家小宝贝一直被可怕的东西给吓唬着，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哄好？ 　　所以为了女儿的身心健康发展着想，在小在在更小的时候，苏欣妍基本上很少把她放出家门。 　　日常更会尽心尽力地教导她，培养她坚强乐观的性格。 　　快乐的人，内心也同样强大。 　　所以，现在的勇敢在在，可不是以前的胆小在在了。 　　她虽然还是有一点点怕怕，但是已经不会动不动就哭鼻子了！ 　　小在在一边小声念叨着：“在在要勇敢，勇敢。”，一边握着小拳头，鼓起勇气，慢慢往前迈了……半厘米。 　　“在娃儿。” 　　刚刚鼓起勇气的小家伙小身子一抖，立即如泄了气的皮球，又怂兮兮地躲哥哥身后去了。 　　只露出半个脑袋，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们兄妹面前的村长爷爷。 　　陈家村的村长陈大河蹲在小在在面前，遍布岁月风霜的黝黑老脸上尽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企图安抚小娃子的情绪。 　　“别怕，爷爷就想问你件事儿。” 　　“事儿？”小在在歪歪脑袋，不知不觉，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 　　小家伙好奇心还挺重。 　　陈大河用孩子能听懂的问题问她：“刚刚是你第一个瞧见二麻子的，你跟大家伙儿说说，你瞧见二麻子在干什么？” 　　身为村长，他得对村里的每个人负责，在事情没有真正确定之前，陈大河不愿意随便给谁定罪。 　　如果人家真是冤枉的怎么办？ 　　所以还是得把事情都弄清楚再说。 　　“偷粮食。”小在在嗓音稚气，却透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其他人可能还因为只看到二麻子从草垛子里扒拉出粮食，没亲眼看见他从地里偷粮而有点犹豫。 　　想着也许是他发现了其他人偷粮食，藏在草垛子里头，这才演了一出黄雀在后呢？ 　　但小在在可是实打实地读到了二麻子脸上的心思，所以很肯定他就是偷了粮。 　　人的嘴会骗人，心可不会。 　　一听小在在这回答，大家伙儿还没反应，二麻子就抢先干嚎起来。 　　“臭丫头，你别胡说！小小年纪不学好，就会撒谎。我明明是见着有人偷偷往草垛子里头藏粮食了，这才想着要把这赃物翻出来上交。书记，村长，大队长，你们都要相信我啊，我可是你们从小看到大的，怎么可能会干这种缺德事？” 　　边给自己辩解着，他还边拿眼怒瞪小在在，活像是她偷了他家的粮食似的。 　　刚听到动静，从人堆外头挤进来的宁翰当即就不爽了。 　　手里拎着镰刀，往妹妹跟前一挡，瞪回去：“你再瞪一眼试试？！” 　　那模样，仿佛在威胁二麻子，如果他敢再吓唬他妹，他就挖了他眼珠子。 　　没想到宁翰年纪不大气势却那么凶，二麻子被吓萎了胆，讪讪地挪开了视线。 　　“你说你没偷粮，那刚刚被我们发现的时候，你跑什么？” 　　这时，一位围观的女知青站了出来。 　　她就是那俩好奇心比较重的女知青中的一个，叫许寸妮，今年十七岁，是前个月刚从城里下乡来的陈家村。 　　许寸妮初来乍到，对村里的大多数人都不熟悉，所以比起村长他们，更能站在客观角度看问题。 　　要不是做贼心虚，二麻子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大家实情，没必要逃跑。 　　“我……我……”二麻子眼珠子心虚地滴溜溜直转，一时想不到借口，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陈大河一看他这样，心底就是一沉。 　　他还没开口，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村书记先出了声：“咱们先去他家里搜搜看，看看有没有被偷的其他粮食。” 　　农忙期已经进入尾声，看二麻子这熟练的样儿，想也知道很可能不是第一回 了，所以他家里很大可能还藏着其他被偷来的粮食。 　　很不幸的，正巧路过的村书记，也是围观二麻子从草垛子那洞里翻粮食出来的围观者之一，只是当时二麻子急着逃跑，没注意到他。 　　不然现在可能也不会说这么多没用的辩解了。 　　一个村里，书记最大。 　　现在最大的领导都发话了，大家伙儿立即闭嘴，乖乖照做。 　　人群里走出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押着二麻子，一起朝他家里走去。 　　浩浩荡荡一群人走过，引来很多不明所以的人围观。 　　“这是干啥子，地里的粮食不收了？”正割麦的老大爷眯缝着眼，奇怪地看着那一大波子人。 　　“二大爷，你是不知道……” 　　听见老大爷的疑问，有那知情的立即从队伍末尾脱离出来，跟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人宣传事情经过。 　　老大爷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火气都上来了。 　　他一摔镰刀，连麦子也不收了，气冲冲地大步追上前头的队伍：“二麻子那兔崽子敢偷村里的粮，这可是在偷咱们的命根子，走！老头子倒得看看，这造孽玩意儿心肝有多黑？” 　　村里不少和老大爷一样的人们纷纷加入队伍，结果等到了二麻子家，那围观的分数生生涨了一倍还多。 　　小在在左手大哥右手二哥，旁边还跟着个三哥，被哥哥们保护得严严实实地，站在人群靠前的位置。 　　这本是最佳看戏地点，但她却垂着眼，没敢往上抬。 　　人太多了，一张张脸上的心思更多。 　　妈妈说了，她还太小，对上很多张人脸的时候分辨不过来，也没法做到忽略想忽略的脸，容易脑袋疼。 　　所以遇上这情况就干脆别去看，不看就没事了。 　　看不见没关系，她还有耳朵。 　　小在在竖着两只耳朵听消息，很快就听到村里人从二麻子家里搜出了一大袋新粮，顿时证据确凿，他再想花言巧语地抵赖已经行不通了。 　　知道自己完了，二麻子脸色煞白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断地冲着周围众人磕头哀求。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偷大家伙儿的粮食，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大家再给我一次机会，书记，村长，求求你们，我只是太饿了，饿到受不了才起了歹念，我可以赎罪，随便你们怎么罚我都可以，只要不把我送到那地方去，就原谅我这一次，看在大家伙儿都是乡里乡亲的份儿上，我错了，求你们……” 　　不怪二麻子这么害怕。 　　他的行为，说轻了，是偷窃粮食，说重了，就是侵犯集体财产，割社会主义尾巴。 　　这是人品作风问题，更是犯罪，是要被关去坐牢的，更严重的可能还会吃木仓子。 　　想起以前他听说过一件事。 　　有两人饿得实在受不了，扒在运粮车上扎了俩小口，生吃了几口米，就被拉去毙了，二麻子更是浑身一抖，吓得差点失禁。 　　他才二十出头，还没娶媳妇儿，真的不想死啊！ 　　“书记，您看这事儿怎么办？” 　　有人看着二麻子那惨样，忍不住有点心软，可偷粮食是大事，又不想这么简单地放过他，只能为难地看向村里能主事的人。 　　“先把二麻子绑起来，我们商量商量再说。” 　　村干部们聚在一起商量对二麻子的处罚措施。 　　大家伙儿都安静等待着结果，没人发现，小在在偷偷抬了下眼，又飞快低下去，抿了抿嘴。 　　她已经知道结果了。 　　不好不坏。 　　这事儿的处置其实取决于村干部们的态度，要闹大严惩，就干脆把人绑了，不拘是送警察局还是革委会，二麻子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要是念着旧情想息事宁人，就让他赔偿，再给点处罚了事，或者找个由头送农场去劳动改造。 　　村干部们商量后给出了对二麻子的处罚决定，由村长宣布：“二麻子得赔偿他偷走的所有粮食，并以作风不良的名义送去农场劳动改造三年。” 　　这处罚大家伙儿都能接受，也就没人反对。 　　劳改三年…… 　　二麻子抽了抽脸皮，目露绝望，可到底没敢说什么。 　　干三年苦活总比没命强。 第5章 　　小在在哼着歌，怀里宝贝似地抱着一个灰壳子的小本本，蹦蹦跳跳，开开心心地跟在哥哥们身后往家走。 　　她这小本本是村长爷爷给的，作为小在在见义勇为，英勇揭发偷粮贼的奖励。 　　这可是小家伙长这么大，人生中第一次得到的奖品，可稀罕了。 　　唱着歌儿的小奶音都是飘着的。 　　宁翰帮着妹妹提着她那没几根麦穗的篮子，看着她乐淘淘的可爱小模样，脸上也被感染地露出微笑，“妹妹喜欢本子吗？” 　　“喜欢！”超大声。 　　小在在高高举起手上的小本本，展示给哥哥看：“漂亮。” 　　其实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本子，薄薄的还不到半厘米厚，也就比成人巴掌大一点点，表面灰灰的，看着感觉有点脏，都不知道被放在角落里积灰积多久了。 　　也亏得村长爷爷能从村委办公室里把这本子给翻出来。 　　这奖励不咋值钱，可在小在在眼里，却犹如无价之宝，比妈妈说过的最美丽的钻石还要漂亮。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单纯。 　　“妹妹喜欢的话，等三哥长大以后能干活赚钱了，给你买多多的漂亮本本。”宁轩机灵地抢在大哥前面给妹妹许下承诺。 　　“好呀好呀。”小在在连连点着小脑袋。 　　“咦？老二呢？” 　　宁翰走着走着发现有人掉了队，习惯性地扭头往后找，果然看见了正一边以蜗牛爬的速度慢吞吞地走路，一边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的宁航。 　　果然，这书呆子又只顾着看他的宝贝书去了。 　　“二哥二哥，快点走啦，在在好饿，我们快点回家吃饭饭。” 　　都不用宁翰说，小在在立马颠颠儿地往回跑，小手扯着二哥的衣裳下摆就往前拉，拖着他被迫加快速度，追上前头的两人。 　　兄弟妹四人一齐回到家，不出意外地看到家里冷清一片，没一点人影。 　　“妈妈呢？”小在在奶呼呼地问。 　　“妈妈还在医院里照顾奶奶。”宁翰说。 　　前些日子奶奶生了病，妈妈说了有点严重，要动手术，所以这些日子她都在两头奔波，这边照顾完他们还得赶去镇上医院照顾奶奶，每天都要很晚才能回家。 　　怕弟弟妹妹饿到，宁翰进了厨房，熟练地找出妈妈中午提前留好的饭菜，全一股脑地垒在大蒸笼里。 　　上锅蒸一蒸，热了就能吃。 　　旁边的宁航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书本，走过来拿盆子倒了点保温壶里的热水，又兑了些凉水进去，确认水温刚好后，就招呼外头院子里两只玩疯了的弟妹进来洗手，准备吃饭。 　　小在在一头热汗地跑进来，还有点小喘气。 　　她刚刚跟三哥玩你追我我追你的游戏，闹腾得有点累。 　　“快来洗手吃饭。” 　　“好。”小在在蹲在水盆边，缩成了一颗球，小手在温水里划拉划拉，嘴里还念叨着妈妈教导的洗手口诀：“先手心，后手背……” 　　洗干净手出来，宁翰已经将热腾腾的饭菜摆在桌上了。 　　家里没大人，几个孩子吃起饭来也规规矩矩的，看得出来是被人好好教导过的。 　　陈大川上门的时候就见到这一幕。 　　“正吃饭呢。” 　　听见人声儿，宁在在下意识扭头往门口处看，看清来人，乖乖叫了声：“大川叔。” 　　“欸，你们乖乖吃饭，叔就是来给你们妈妈送个记分本的。” 　　陈大川阻止宁翰起身想招呼他的动作，很熟稔地自个儿迈进屋里，将手里几个记分本放在苏欣妍惯常写字的桌子上。 　　苏欣妍是陈家村的会计。 　　原本就算是会计，农忙期也是要下地干活的。 　　但宁家奶奶这不是最近生了大病，去镇上医院做手术了嘛。 　　作为儿媳妇儿，当家男人远在部队不在家，而宁家是逃难来的外来户，在当地更没什么亲戚，几个孩子们又还小，不仅帮不上忙还可能会拖后腿，自然只能让她辛苦一点。 　　考虑到宁家的特殊情况，也为了照顾军人家属，书记和村长一合计，就特许苏欣妍在宁家奶奶出院之前不用下地干活。 　　会计的工作也能留到晚上回家后再完成，只要账务不出错就好。 　　陈大川是村书记□□的儿子，他这几天都被自家亲爹委派来送计分员记下的公分本，给苏欣妍做账。 　　顺便帮着照看一下宁家的几个孩子。 　　毕竟大人不在家，里头最大的孩子才十二岁，宁家住得又偏僻，离他们最近的领居都住在两百米开外，要真出什么事，那可不好办。 　　所以放下记分本后，他也没直接回家，反而是左右看看，走去拎起院子里那水井旁的木桶，打了一桶水去后头宁家的自留地帮他们浇水。 　　人孩子们还在吃饭呢。 　　在人家家里吃饭的时候，一直坐那儿盯着看可不礼貌，未免尴尬，陈大川干脆就给自己找点小活干。 　　一路往前走的他没注意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等放下木桶，正准备拿葫芦瓢给菜浇水时，这才看到小在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在在帮忙，浇水水。” 　　见自己被发现了，小在在立马送上一个奶甜奶甜的笑容。 　　“……”陈大川默了默。 　　浇水是假，玩水是真吧？ 　　发现自己被看穿小心思的小在在嘿嘿傻笑。 　　见小家伙是赖在这儿不走了，他也懒得多跑一趟把她送回去再赶回来浇水，只能叮嘱孩子不准霍霍庄稼，就随她玩儿去了。 　　主要是宁家的自留地不大，浇一趟水费不了多少功夫，他还不如早点干完早点带着孩子回去。 　　村里每家每户的自留地是按人头划分。 　　不算远在部队的宁远行，宁家现在共有六口人，按规定，一人分可以分半分自留地，加一起就正好三分地。 　　三分地也就两百多平方米，陈大川干活麻利，一圈浇完都不用花几分钟。 　　“在在，走咯。” 　　“来啦，大川叔等等我。” 　　听见大川叔叫自己，小在在立即把合拢在双手里捧着的水洒在旁边的一颗大白菜上，然后倒腾着小短腿跟上提着木桶离去的大人。 　　陈大川把小在在送回家的时候，正巧遇上从镇上回来的苏欣妍。 　　一看见妈妈，小在在双眼一亮。 　　她立即就像是一颗小炮弹，飞奔着熊扑到妈妈腿上，两条小胳膊牢牢地抱住妈妈的大腿，扬起小脑袋，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扭着小身子撒娇。 　　“妈妈妈妈~你回来啦，在在好想你啊。” 　　小家伙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 　　“妈妈也想我们在在，在在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听哥哥的话？”苏欣妍眉眼间染着淡淡的疲惫，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哄女儿。 　　她一时忘了，女儿能读穿她脸上隐藏的心思，小在在却不会漏了这重要信息。 　　小手松了松，小在在不再闹妈妈。 　　“在在乖，听话。”她在回答妈妈刚刚的问题。 　　知道女儿看出什么了，苏欣妍很快收敛脸上的表情，先赶着孩子回屋里，自己则感激地跟陈大川道谢。 　　“大川哥，谢谢你，这些日子我们家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咱乡里乡亲的，就该互帮互助，哪里用得着谢。”陈大川爽朗一笑，将空了的木桶还给苏欣妍，就想告辞离开。 　　见他要走，苏欣妍忙叫住他。 　　“大川哥，等会儿！” 　　陈大川下意识停住脚步，紧接着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沉甸甸的篮子。 　　他低头一瞧，这是一篮子个大色红的李子。 　　这是刚才苏欣妍暗中叮嘱女儿去叫大儿子拿出来的。 　　“这可使不得！”陈大川忙想把这篮子李子还回去，却被苏欣妍坚决地推回来。 　　“我家院里李子树最近新结了好多果子，我们自家人都吃不完，这些给大川哥你带回去给孩子们添个零嘴儿，放心，不值几个钱，主要这些天你也帮了我们家不少忙，我这也没别的好东西，只能摘点李子表个谢意。”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陈大川也不好再推拒，只能一脸不好意思夹杂着喜意地把李子给收了。 　　“那行，这李子我就带回去，明儿个过来再把篮子还给你。” 　　“行，你慢走啊。” 　　送走陈大川，苏欣妍扭头一瞧，就见自家门后一二三四，冒出四个好奇宝宝的小脑袋。 　　她一时忍俊不禁，走过去挨个撸了一把。 　　“妈你别摸我头！”自认为已经长大了的宁翰不满地躲开，已经初现英俊轮廓的麦色脸庞微红。 　　“大哥害羞羞。” 　　一秒看穿大哥心思的小在在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还发出调皮的嘲笑声。 　　小姑娘“嘻嘻嘻……”笑得欢快，嘴角的小酒窝都露了出来。 　　结果乐极生悲，被恼羞成怒的大哥逮住，怼着胳肢窝儿就是一顿挠痒痒，怕痒的小在在立马惊叫着连连求饶。 　　太痒了，声音里夹杂着克制不住的笑声。 　　“我不敢了哈哈哈，哈哈不敢了，哥哥放了我哈哈……” 　　软糯清脆的童声响彻院子，给家里添了好些热闹。 　　苏欣妍没去管孩子间的打打闹闹，她在在院儿里走一圈，又进屋里转悠一趟。 　　本来想把家里落下的活给抓紧干了，没想到却发现鸡被喂了，自留地浇了，碗洗了，家里里里外外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不用她再干什么。 　　不用猜，她也知道这些都是孩子们帮她干的。 　　扭头见着院儿里还在嘻笑打闹的孩子们，目光渐渐柔软。 　　虽然当初是半路被迫当得妈，但她从不后悔对这些孩子好。 　　这些年下来，也都当成自个儿亲生的了。 第6章 　　夜里，苏欣妍挑着灯，在核对村里的账本。 　　旁边的大木床上，四个孩子横七竖八地滚在一起，睡得昏天暗地。 　　也不知道梦里梦见了什么，小在在突然张开嘴，啊呜一下咬了二哥的脚一口。 　　啃得津津有味。 　　苏欣妍看得好笑，这是把她二哥的臭脚丫子当猪蹄了？ 　　宁航睡眠浅，被妹妹给吓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感觉有人把他被啃的脚丫子解救出来，又温柔地拍哄着他：“没事，继续睡。” 　　没了‘猪蹄’，还在睡梦里的小在在皱皱眉，小手又往前扒拉着想要再抓点什么来啃。 　　未免她继续祸害人，苏欣妍给孩子挪到另一边的角落里，拿枕头把她和其他孩子们隔开。 　　单独隔离了。 　　梦里的小在在，眼睁睁地看着没啃两口的猪蹄长了翅膀，冷酷无情地远离她而去，不禁伤心地一直追，可惜她腿太短，追到了天亮，都没能再追到大猪蹄。 　　满怀着吃不到猪蹄的遗憾，小在在一被妈妈做的早饭香味诱惑起床，就非常积极地奔向饭桌，想要干饭。 　　结果半路被宁翰提溜着命运的后皮颈，拖去了洗脸刷牙。 　　“大哥大哥，在在饿，要吃饭饭。”小团子扑腾着四肢挣扎，犹如一只四脚朝天的乌龟，可惜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力气哪里抵得过宁翰。 　　“刷完牙再吃饭。” 　　宁翰强势押着妹妹去洗漱，洗完才放她去吃饭。 　　家里不出意外地只剩下兄妹四个。 　　苏欣妍早起给孩子们做完早饭就匆匆赶着出门了，她还得去镇上医院照顾宁奶奶。 　　早饭做了地瓜粥，配苏欣妍自己腌制的咸菜。 　　小在在胃口好得很，一个人就能捧着满满一碗地瓜粥，稀里呼噜地全吃完。 　　其他人也一样，吃过饭后，碗里干净得跟洗过一样。 　　孩子们都很珍惜粮食。 　　哪怕宁家因为有着宁远行每个月从部队寄来的津贴，日子比村里大多数人家条件都要好一些，不仅能不愁吃喝，每年有新衣服穿，甚至每周还能吃上一顿肉。 　　但他们同时也明白，更多的同龄小伙伴，过得是吃不饱穿不暖，还有无数干不完的活的苦日子。 　　所以他们从不敢浪费一粒粮食。 　　饭后，把碗筷收拾一下，戴上帽子，提上篮子，宁翰照例带着弟弟妹妹们出门上工去。 　　小在在和八岁的宁轩只能跟着一群孩子们捡麦穗，十岁的宁航则已经可以跟着村里的老人和女知青们一起去干一些比较轻松的活。 　　说是轻松，其实也就比收粮好一点。 　　挣得工分也不高，但好歹也是一份收入。 　　一早上干完，别说完全跟着的大人干粗重活的宁翰，就连只是在地里捡捡麦穗的小在在他们，都累得够呛。 　　农忙期就是这样，一趟抢收下来，能让人累脱一层皮，更有些体弱的人还得大病一场。 　　但身体的疲惫，却抵不过看到粮食丰收时的满满喜悦。 　　这可是他们今后一年的口粮啊！ 　　收上来的粮食会被统一铺在晒谷场上，让烈日把这些粮食全都晒透了，再无一丝水分，才能长久储存。 　　晒谷场旁来来回回守着十几个人。 　　这些人的存在除了是防止有人偷粮，更是为了盯着粮食。 　　要知道，夏季多雨。 　　如果下了雨，他们就得第一时间把粮食全部收起来，拿油布结结实实地盖上，防止淋湿发霉。 　　这发霉的粮食，可就糟蹋了。 　　不仅粮站不会收，连吃也不能吃了，吃了要生病，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 　　今天运气好，小在在捡了好些麦穗。 　　都快装满半个篮子了。 　　她的篮子是妈妈拿竹子给编织的，玲珑小巧的一个，还没小在在的小脑袋大。 　　没脱谷的麦穗蓬蓬松松地，十几根堆下去，可不就装了个半满。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今天的捡的加上前几天攒的，已经够一篮子的量了！ 　　一篮子麦穗等于什么？ 　　小在在聪明的脑袋瓜立刻给出答案，等于三颗糖糖！ 　　她都好久没吃过甜甜的糖糖了，这次一下子能得到三颗呢！ 　　小在在都计划好了，她拿了糖，先给妈妈一颗，自己留两颗，一颗自己吃掉，另一颗存起来，等奶奶回来给她吃。 　　全家只有她知道，奶奶最爱吃糖啦。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奶奶总是撒谎，骗他们说不喜欢吃糖。 　　急着想换糖，但是妈妈还没回家，小在在就干脆抱着自己装得满满当当的篮子坐在院子的门坎上，托着下巴等妈妈。 　　天色逐渐昏暗，一道细长的影子从远处慢慢走进。 　　小在在双眼一亮，立即颠颠儿地抱着篮子跑过去，开开心心地扑到那人怀里，响亮地喊了声：“妈妈！” 　　来人：“……” 　　浑厚低沉的男声染上丝淡淡的笑意：“在在叫错了。” 　　“咦？”小在在懵懵懂懂地抬起头，目光落在来人的脸上。 　　夜色太昏暗，她什么都读不出来。 　　这也是读脸术的一个限制。 　　在无法看清对方脸庞的情况下，宁在在是无法使用读脸术的。 　　举个例子，你翻开一本书，却连上面的字体都看不清，那要怎么读得懂？ 　　这声音有点耳熟。 　　小在在歪了歪脑袋，摆出思考状，没过三秒，她就果断地放弃挣扎。 　　妈妈说了，不懂就要问。 　　所以小在在直接就问了：“叔叔，你是谁啊？” 　　虽然早有预料，毕竟他去年走的时候在在才三岁，小孩子忘性大，一年不见，哪儿还能指望她记得自己，但来人心底还是不可避免地有点闷塞。 　　“在在，我是爸爸。” 　　语气无奈。 　　“爸爸？”眼睛微微睁大，小在在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有了个高大伟岸的影像，连小奶音都惊讶地飘高了：“活的，爸爸？” 　　宁远行：“……嗯，活的爸爸，爸爸回来了，在在高兴吗？” 　　“高兴呀。”小在在很快咧开嘴笑起来，还伸着手，不怕生地撒娇着跟爸爸要抱抱：“爸爸抱抱。” 　　宁远行闻言，有力的双臂架着小女儿的腋下，轻轻松松就给她抱了起来，还举了下高高。 　　突然上天，小在在被吓得惊叫一声，小手紧张地抓握两下，小腿儿凌空蹬了蹬，随即就开心地咯咯直笑。 　　见女儿笑得开心，宁远行兴致上来，又抛了两下，逗得小在在直乐。 　　父女俩玩得正开心，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紧张的大喝：“你是谁？快把我妹妹放下！” 　　扭头一瞧，却是宁家三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他们应该是听到外头妹妹的声音才跑出来查看情况的。 　　兄弟三人背后还跟着照例来送工分本，加帮忙照看孩子的陈大川。 　　冲着宁远行叫嚣的是宁轩。 　　其他两个孩子一个大人都没开口说话，只是激动地望着对方。 　　显然，他们都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只有宁轩这个傻乎乎的孩子，还呆头呆脑地看不清自己的亲爹。 　　宁远行额角青筋跳了跳，没忍住笑骂道：“臭小子，连你爹都不认得了？” 　　这对儿子的态度，跟女儿完全两个样。 　　宁轩倒是不在意，他此时正一脸震惊地围着宁远行左看右瞧，半晌，终于确定了：“还真是我爹啊，哎哟！” 　　话音一落，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宁远行没用力，就轻轻碰了下，谁知道儿子这么大反应，活像是他对他怎么着了似的。 　　“……” 　　这孩子戏还是那么多。 　　现在看不清人脸的小在在可不知道三哥是装的，见他被爸爸打了，还叫得那么惨，料想肯定很疼。 　　忙抱住爸爸的手臂，不高兴地嘟嘴道：“不准打哥哥。” 　　小家伙还挺护兄的。 　　女儿都发话了，宁远行还能怎么着？ 　　当然是立马服软道歉了：“好好好，不打哥哥，是爸爸错了，打人是不对的，爸爸接受在在小同志的批评。” 　　小在在绷着一张自认为很严肃，其实软萌萌的小脸，赞许地点了点头：“知错就改，爸爸是好孩子。” 　　“哟，在在还会说成语呢。”旁边的陈大川看得可乐，忍不住出声逗上一句。 　　不知道大人在逗自己玩的小在在骄傲地挺起小胸脯，还不忘帮‘老师’邀功：“哥哥……二哥教的。” 　　她可有三个哥哥呢，只说哥哥爸爸不知道是谁，所以小在在很聪明地改了口。 　　宁远行顺势夸了二儿子一句，又紧跟着赞扬大儿子，连老三都没落下。 　　三个被夸的孩子即便是最成熟的宁翰，都忍不住露出笑脸。 　　“宁哥，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见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陈大川也识趣地提出告辞，不打扰他们的久别重逢。 　　宁远行也实在想珍惜重逢的时间，多和孩子们相处一会儿，就没挽留，客气地送走陈大川，然后领着一串孩子回家。 　　小在在仗着年纪小，赖在爸爸怀里不肯下来，宁远行也由着她，自家的小棉袄，再怎么宠都不过分。 　　“你们妈妈呢？” 　　进了家门，没看见妻子的身影，宁远行低头询问大儿子。 　　“妈妈在医院里照顾奶奶，还没回家。” 　　“这么晚了？” 　　宁远行皱起眉，外头天都黑了，他担心妻子一个人回来不安全，正准备要出门去接她，就见门口处傻愣愣地站着个纤细的人影。 　　是苏欣妍回来了。 　　措不及防看见丈夫回了家，苏欣妍一时惊喜之下，手里的东西差点掉了。 　　她快步上前两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喜悦的笑容：“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时间比较赶，就没来得及。” 　　宁远行温柔地看着妻子，他知道她这段时间来回奔波有多么劳累：“辛苦你了。” 第7章 　　“辛苦什么，都是应该的。”苏欣妍抬手拢了拢鬓角凌乱的碎发。 　　说到辛苦，她在家操持家务确实不容易，但丈夫在外保家卫国也同样艰辛。 　　索性他们俩夫妻能互相理解。 　　而这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你吃了没？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奔波了一路，你肯定也累了，吃完洗个澡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苏欣妍边说边走向厨房。 　　她知道，宁远行这一路赶来，肯定费了不少功夫，说不得已经连续好几天没能闭眼好好休息了，不禁有些心疼。 　　宁远行今年三十五，比苏欣妍还大十岁，他十八岁从军，至今已经入伍十七年，前年刚升的正营长级。 　　这个级别本来是够向上头申请让家属从军的，然而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所属军区地域太过偏僻，几乎算是边境地带，那边生活条件比农村还艰苦，不仅环境恶劣，还有一些潜藏的危险，并不适合让苏欣妍带着几个孩子过去生活。 　　而且，宁奶奶身体不好，也没法承受得住长途奔波。 　　别的不提，就论宁远行这次从部队回乡，一路上就辗转花费了一周多时间。 　　这是单程路程的时间，回去同样得再耗费一周多。 　　这一来一回就浪费了半个月，所以他能在家待着的时间不长。 　　这次也是他收到家里传来的消息，知道母亲病重，情况不容乐观，担心之下，这才匆忙跟领导请假，赶回家探望老人。 　　家里有挂面，苏欣妍打算简单煮个面条。 　　她正等着锅里的水烧开，就见宁远行抱着还赖在爸爸怀里的小在在进来，关切的目光投向自己，欲言又止。 　　看他这样，不用对方出声，苏欣妍也知道他要问什么。 　　她没卖关子，直接答道：“放心吧，手术很顺利，妈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说要再疗养几天，等手术创伤好点，就能出院回家休养。” 　　宁奶奶的病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她是体内长了个东西，需要做手术割掉，手术难度其实不算太高，成功率很大。 　　但是一来老人家上了年纪，身体素质很差，开刀动手术势必会让她元气大伤，二来现在医学技术远没有后世那么发达，医学发展还处在一个很落后的阶段，这几年间更是打落了不少优秀医生，余下的难免有些能力不足。 　　这就导致了这桩手术的万分凶险。 　　可以说，如果手术不成功，那么宁奶奶会有很大可能会当场死在手术台上。 　　可她如果不做手术的话，医生又断定她活不过三年。 　　要么做手术，成功了继续多活很多年，但是失败了立刻死，要么不做手术，只活最后三年时间。 　　两个艰难的决择，苏欣妍夫妻谁都不敢帮宁奶奶做决定。 　　狠不下那个心。 　　最后还是宁奶奶自己坚定地选择要做手术。 　　索性，结果是好的，手术圆满成功，宁奶奶的术后恢复情况也很良好。 　　得知母亲的情况，宁远行这连日来一直紧绷的心神总算是稍稍松下一些。 　　“辛苦你了。”他又道了一声。 　　苏欣妍这段日子两头跑，还得兼顾工作，累得瘦了好些，她本来就不胖，这一瘦下来整个人瞧着更加纤弱，眼底还有着点淡淡的青色，显得有些憔悴。 　　这么明显的变化，宁远行又怎么会没发现？ 　　他不禁心疼起自己媳妇儿。 　　“行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性了？弄得我怪不习惯的。” 　　这男人刚刚跟她结婚时可是个出了名的锯嘴葫芦，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的闷性子，只会默默埋头做事那种。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里吧嗦的。 　　难道是男人的更年期？ 　　“妈妈。”小在在突然嫩生生地问道：“更年期是什么？” 　　小小的脑袋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苏欣妍：“……没什么，在在饿了吧，面面很快就好了，再等等哦。” 　　生硬尴尬地转移话题。 　　差点忘了，自家还有个小人形金手指。 　　未免再被自家闺女坑，苏欣妍干脆转身专心煮面，没有看到身后的宁远行抬手摸了摸闺女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她的目光划过一丝笑意。 　　被摸了，小在在下意识扬起小脑袋，照例没能从爸爸脸上读出什么东西。 　　她刚刚发现了，自己读不出爸爸的脸。 　　可是爸爸明明不是妈妈说的那种面瘫，他会对着自己温柔地笑，会怜惜地看着妈妈……有各种各样的表情。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爸爸隐藏情绪的能力很高，所以小在在才没法读出对方的心思。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读不出。 　　毕竟再怎么会隐藏自己心思的人，只要有正常人的情绪和感情，就偶尔会有失控的情况。 　　在面对自己和哥哥，还有妈妈时，小在在偶尔还是能从爸爸脸上看出一两分信息。 　　不过顶多也只是很简单的情绪反馈。 　　例如【高兴】、【心疼】、【喜爱】……等等。 　　这些都是很单一的，只能归类成大概，像某些人还能被画出个详细的情绪扇形图，那种情况是不可能的出现在小在在的爸爸身上。 　　不说爸爸，就连妈妈在有意的情况下，也能自己屏蔽掉小在在的读脸术。 　　方法很简单，只要隐藏好脸上的情绪就好了。 　　但是又不是人人都知道小在在有读脸术，谁又会故意去防备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呢？ 　　见女儿一直睁着大眼睛，萌萌地盯着自己看，宁远行垂眸看回去，嗓音不自觉地放柔，生怕吓着她一样。 　　“在在怎么了？一直看着爸爸？” 　　没等小在在回答，苏欣妍就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打断了这父女俩：“这是你的份，端出去吃吧，我再给孩子们都做一点当宵夜。” 　　“好。”宁远行单手抱女儿，单手端面，转身就出去了。 　　趁着丈夫没注意，苏欣妍投给女儿一个警告的眼神。 　　【注意保护你的小秘密。】 　　小在在缩缩脖子，吐了吐小舌头，把脸埋在爸爸怀里，不敢再闹妖了。 　　“在在吃不吃面？”宁远行端着面在堂屋里的四方桌前坐下，拿起筷子搅了搅面条。 　　照着他的饭量，苏欣妍给拿了个大海碗装了一碗满满当当的面，里头还卧了两个煎鸡蛋。 　　绝对管饱！ 　　“啊……”小在在没说话，直接张开嘴巴等投喂。 　　宁远行用筷子把一个煎鸡蛋分成几小块，一块一块地慢慢喂给女儿。 　　小在在塞了满嘴香喷喷的鸡蛋，吃得脸颊鼓鼓。 　　旁边的宁轩不自觉地盯着妹妹看，嘴角隐约有点晶莹流出，馋了。 　　见小儿子这样，宁远行还想把另一个煎蛋分给他，却被端着两碗面过来的苏欣妍给拦了。 　　“你吃你的，他们的份儿在这里。” 　　几个孩子的宵夜份量比较小，只是用普通的饭碗装着，不过每个碗里头都卧着一个煎蛋。 　　也不算厚此薄彼。 　　苏欣妍不像村里一些人家，好吃的全都紧着当家男人用，或者给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让孩子们饿着肚子在旁边馋眼。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大量营养，不吃好一点怎么行？ 　　“宁航，自己过来端面。”宁翰在厨房里大喊。 　　他自觉跑来帮妈妈端面，但显然他一个人只有两只手，端不了三碗面。 　　听到召唤，宁航放下书走过去帮忙。 　　一家六口，整整齐齐围着吃面。 　　未免女儿影响她爸爸，小在在被妈妈勒令从爸爸怀里下来，自己坐着拿勺子扒拉面条。 　　筷子她还用不利索。 　　人小，手小，握不住，主要是这年头也还没那种专门给小孩子用的小筷子。 　　苏欣妍做饭的时候顺便烧了热水。 　　一家人吃过宵夜后轮流去洗澡。 　　夏天容易出汗，要是一天不洗澡，会臭得熏鼻子。 　　热水是给孩子们用的，宁远行身强力壮火气旺，直接拿着凉水冲澡更舒服。 　　洗过后，苏欣妍就赶着孩子们去睡觉。 　　四个小的照例滚在一张大床上，你叠我我压你地挤在一起睡。 　　苏欣妍看他们这样都觉得热得慌。 　　好在乡下的夜间微微清凉，倒也没那么难熬。 　　其实家里还有空屋子，至少没到需要让四个孩子挤在一起睡的程度。 　　除了中间的堂屋，左右两边加起来还有四间屋子能住人，再往外一点是厨房，厕所和杂物间，中间是院子。 　　杂物间底下还有个地窖，里头存着一家人的粮食。 　　四间卧室，宁奶奶占了一间，苏欣妍夫妻一间，余下两间苏欣妍本来想着拉个帘子或者搭个木板什么的隔成四小间，给孩子们一人一个独立的私密空间。 　　谁知道小在在不敢一个人睡，硬要挤着跟哥哥们一起，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变成了兄弟妹四个一起睡‘大通铺’了。 　　不过也就这两年了，等他们再大一点，苏欣妍势必还是会让他们分开睡。 　　夫妻俩的屋子里。 　　苏欣妍正在忙着核算账本，宁远行则在整理自己带过来的行李。 　　他回来的时候背了个大包，里头除了一套换洗衣物和一点点个人用品之外，剩下一大半的空间都用来装他给家里人带的东西。 　　此时他正一件件往外拿。 　　大白兔奶糖，鱼肉罐头，水果罐头，牛肉干，葡萄干，各种坚果，饼干……都是吃的。 　　苏欣妍无意间瞥了一眼：“你这有些是半路买的吧？” 　　宁远行所在军区那偏僻地儿，可没什么奶糖罐头卖。 　　“嗯，中转车站那地儿附近有家供销社。” 　　宁远行把食物堆在床头桌上，把一张不大的桌子都给占满了。 　　紧接着又继续往背包内层里掏，寻摸了一会儿掏出一大卷钱票，全部递给妻子。 　　“妈做手术费了不少钱吧，这些你拿去，填补一下家用和医药费。” 　　这一大卷张张都是大团结，至少也有个千儿八百块的，更别提还有其他各种票。 　　苏欣妍没拒绝，更没问钱从哪儿来的，直接收下。 　　婆婆的这场病几乎耗光了家里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存款，连她都往里头填了不少私房钱，现在家里确实急需钱，丈夫给的这些也算是及时雨。 第8章 　　小在在一大早就自己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突然回忆起昨晚爸爸回家了！ 　　小家伙顿时精神一震，立即嘿咻嘿咻，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哒哒哒跑到了爸爸妈妈的屋门前。 　　门没锁，被她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现在天刚蒙蒙亮，屋里也一片昏暗，看不大清。 　　不过模模糊糊还是能看出个大概的影子。 　　小在在摸黑进去，自认为悄无声息地潜伏进屋，扒拉着爸爸妈妈的床位爬上去，一路跟条小毛毛虫似地，从被子里钻到了爸爸妈妈中间躺着。 　　左边摸摸，皮肤软软滑滑的，是妈妈。 　　右边摸摸，被硬硬的胡茬扎了手，是爸爸。 　　处在父母相拥的怀抱中，小在在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小呼噜又打了起来。 　　睡着了？ 　　苏欣妍睁开眼，悄悄看向宁远行，宁远行唇角露出一抹笑，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从小家伙推门那刻起，这夫妻俩就被惊醒了。 　　只是看见来人矮小的影子，就猜出是家里的孩子，天还黑着，夫妻俩也摸不准来的是哪个，他们干脆就装睡，看看她想干嘛。 　　没想到是一颗想‘爬床’的奶香团子。 　　要不是怕把女儿吵醒，苏欣妍真是被萌得都想抱着自家的奶香团子狂亲。 　　也太可爱了吧！ 　　小家伙睡得四仰八叉，可能觉得热，小脚丫子一踹，被子就挡不住那鼓鼓的小肚皮，露在外头乘凉。 　　宁远行看到了，伸手给她拉上去，没盖太高，刚刚好没过小肚子。 　　小孩子冻到哪里都不能冻到肚子，很容易生病的。 　　被闹这一场，夫妻两个也没了睡意。 　　只是不想打扰孩子睡觉，谁都没提早爬起身。 　　不过再拖延，到了点还是得起。 　　今儿个苏欣妍得和宁远行一起去找他们生产队的大队长，给全家人请个假。 　　宁远行都回来了，一家人不一起去镇上医院看望宁奶奶说不过去。 　　以前苏欣妍没带孩子们是因为一个人照看不过来，现在有了宁远行帮忙，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好在，农忙期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地里的活计肉眼可见地少了，不然这个假还真不一定能请得下来，说不得刚回来的宁远行还得下地，多给村里增加一个抢收的劳动力。 　　毕竟大家忙碌大半年，就指望着这几天的收成过日子呢。 　　陈家村规模不大不小，里头共有三个生产大队。 　　其中第一第二生产大队的大队长都姓陈，是陈家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世代扎根在这个村子里。 　　第三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则姓马，跟宁家一样，也是当年逃难来的。 　　这位马队长比较能耐，能在一众姓陈的手中抢到一个大队长的位置，村里大多数外姓人都在他手底下管着，宁家也不例外。 　　所以苏欣妍他们要请假，就只需要去找马队长就行。 　　一大早，夫妻俩人携手来到马队长家。 　　马队长一家人正在吃早饭。 　　见宁远行他们来了，马队长忙抓紧扒拉两口，然后放下饭碗，热情招呼道：“远行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进来坐。” 　　“不了马队长，我们今儿来是想找您请一天假，打算一家人都去镇上医院，看看我母亲。”宁远行直接说明来意。 　　马队长闻言，沉思了片刻，点头道：“行，现在地里的活计就剩个尾巴，下次再忙起来就得等一周后的播种，这假我给你们批了。” 　　见他这么爽快，苏欣妍不禁欣喜，忙将自己带来的一篮子蔬菜递给马队长的媳妇儿：“谢谢马队长，这些是我们自家地里种的菜，早上刚摘的，你们拿去尝个鲜。” 　　她特意挑了马队长家自留地没种的菜摘过来，这样也不至于送不出个新意来，而且一点子蔬菜也不值什么钱，马队长家收起来没负担。 　　不说别的，他们村里关系好到邻里邻居也会互相赠菜，这并不算什么问题。 　　果然，马队长的媳妇儿只是客气推拒了一会儿，就欢喜地收下了。 　　*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呀？” 　　小在在乖乖站在床上，配合地伸着小手小脚，让妈妈给她身上套衣服。 　　苏欣妍给女儿穿上小裤子，指尖轻勾她挺翘的鼻尖，轻笑道：“我们去医院看奶奶呀，在在那么久没见奶奶，想没想奶奶啊？” 　　“想了。”小在在奶声奶气地大声回答。 　　她其实算是被奶奶带大的，毕竟妈妈作为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之一，要一直忙着赚工分养家，不太能顾及上照顾小在在。 　　所以小在在和奶奶的感情很亲密。 　　就连她辛辛苦苦捡麦穗赚来的糖糖，都特地给奶奶留了一份。 　　奶奶有好吃的也会紧着小在在和哥哥们一起吃，她自己是舍不得吃的。 　　一知道要去看望奶奶，小在在整颗团子都快乐到冒起了小花花。 　　在被爸爸抱着坐上牛车的时候，她都不稀罕去看那平时不多见的大黄牛，只一个劲儿地追问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到？还有多久？在在好想奶奶……” 　　到了最后，她还状似忧愁地叹了口气，忧郁地盯着前头慢悠悠拉车的大黄牛：“牛牛走得好慢哦。” 　　得，这小家伙还嫌弃上了。 　　苏欣妍看得好笑，却碍于赶车的陈七爷爷在，不得不板着脸，佯怒地训女儿：“不许胡说！牛牛是因为拉着我们太重了，所以才走不快。” 　　车上满满当当坐着他们一家六口，前头还有个陈七爷爷，确实有点过于超重了。 　　训完女儿，苏欣妍又扭头跟陈七爷爷道歉：“七爷爷对不起，您别听我家闺女瞎胡咧咧，我让她跟您道歉。” 　　也不怪苏欣妍这么小题大做，实在是村里人的都知道，大黄牛就是陈七爷爷的命根子，平时他自己把牛伺候得精细，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又哪里容得下别人骂他的宝贝大黄牛。 　　陈七爷爷本来心底确实有一点点生气，但看着小在在被她妈妈训得一脸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这点子气立马消了，还反过来劝苏欣妍别跟孩子大动肝火。 　　“不妨事不妨事，孩子还小，不懂事，苏妹子你好好跟她说就行，别骂她。” 　　人家都给搭了台阶了，苏欣妍自然顺坡下。 　　她脸色缓了缓，伸手想去抱抱女儿，安抚一下她的情绪，谁知道记仇的小家伙不肯理她，缩在她爸怀里，扭头就甩她一个后脑勺。 　　苏欣妍：“……” 　　她不禁好气又好笑地点点小家伙的后脑勺，还上手揉了两把：“这是谁家脑袋啊，怎么火气这么大？都热得烫手了都。” 　　还别说，天气热，太阳又当空照，确实把小在在的小脑袋晒得热乎乎的。 　　怕孩子给晒中暑了，苏欣妍忙从宁远行的背包里翻出几顶帽子，一人一个，给四个孩子们都戴上，连她自己和丈夫脑袋上也多了一顶软草帽。 　　编织草帽的芦苇梗苏欣妍特意炮制过，防虫防腐的同时，也让草帽变得比较柔软。 　　不然这些帽子还真塞不进宁远行的背包里。 　　村里距离镇上不是很远，做牛车只需要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一家人一大早出发，到了镇上还没过早饭的饭点。 　　早上为了赶时间，苏欣妍没做早饭，他们打算直接来镇上的国营饭店下馆子，也给难得来镇上一趟的孩子们吃顿好的。 　　国营饭店距离镇医院不是很远。 　　商量过后，苏欣妍和宁远行一致决定，先带着孩子们去吃早饭，吃完还能顺便从国营饭店里给宁奶奶带份早餐。 　　进了饭店，宁远行直接点了五碗清粥配上十个人大肉包子。 　　不得不说，在国营饭店吃饭贵是贵了点，但那份量也是是实在在的。 　　仅仅一碗粥就用着中等型号的盆装，一个肉包子更是比宁远行的拳头都还大，苏欣妍都不一定能一个人吃掉一个。 　　与之相反，别看小在在他们几个孩子人小，胃口却是不小，一人一个肉包子捧着啊呜啊呜地啃，都不带停的。 　　“好吃！我这辈子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肉包子，要是以后能天天吃到就好了。”宁轩边吃还边不忘借着夸肉包子的名头，暗示自家爹妈。 　　他这点小心思，大人们怎么会看不出？ 　　宁远行才懒得惯他，直接道：“想天天吃，就等你以后长大了自己赚钱买。” 　　愿望破灭，宁轩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低迷下去。 　　趁着三弟和父母‘斗智斗勇’的时间，宁翰已经吃完了个第一个肉包子，沉默地伸手去够第二个。 　　傻弟弟，肉只有吃到肚子里才是真。 　　伸出去的手碰到了另一只，兄弟两人无声对望一眼，又各自转移了目标，拿起另外一个肉包子。 　　同是聪明人，没必要起冲突。 　　苏欣妍一个人喝不完一碗粥，就跟女儿一起分享。 　　小在在光顾着啃肉包了，对喝粥敷衍得很，还得妈妈拿着勺子喂到嘴边，才能张嘴喝上两口。 　　五碗粥，十个肉包子，在一家人风卷云残之下，很快清空，连一粒米都没剩。 　　吃完饭，苏欣妍又去窗口处，用自带的饭盒打包了一份粥和两样比较清淡的配粥小菜，这才让宁远行把账结了，领着一家人离开。 　　赶着去医院看望宁奶奶。 　　宁奶奶住在住院部二楼的十六号房，是个三人间，不过现在住里头的病人暂时只有她一个，还算幸运。 　　至少夜间不会吵。 　　老人家觉轻，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很容易被惊醒，所以安静的环境更有利于她修养。 　　“奶奶呀~” 　　苏欣妍刚刚打开婆婆病房的木门，小在在就欢快地荡漾着小奶音，飞奔进了里头。 　　正百无聊赖地凝望着天花板的宁奶奶一听见宝贝孙女的声音，一时还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 　　直到她下意识地扭头一瞧，真切地看到那道由远及近的小身影后，这才确定小孙女是真的跑来看她了。 　　不仅孙女，其他孙子，还有远在部队的儿子也回来了。 　　不禁惊喜万分。 　　宁奶奶挣扎着就想坐起身，苏欣妍忙快走两步把她摁回去：“妈，您小心点伤口，要起来跟我说，我慢慢扶着您。” 　　“奶奶，奶奶呀，看看在在，看在在，你想不想在在？在在可想奶奶了。” 　　小家伙的情感表达热烈而直白，直将宁奶奶哄得眉开眼笑地。 　　她苍老的嗓音里带着隐藏不住的喜悦：“想，想……” 　　慈和的目光从几个孙子们身上一一扫过：“奶奶都想的。” 　　“不可以！”小在在鼓着肉嘟嘟的脸颊，吃起了醋：“奶奶只可以想着在在一个人。” 　　“呵呵呵……好，好，就想咱们崽崽。” 　　宁奶奶说话有些乡音，念起在在的名字来，更加像是在叫崽崽。 第9章 　　小在在认真地盯着奶奶的脸看，发现她没骗自己，立刻开心地露出甜甜的笑容，小身子腻歪在病床边跟奶奶撒娇。 　　这小家伙的长相完全集合了父母的优点，而苏欣妍和宁远行就没一个丑的。 　　苏欣妍是那种温柔婉约的美人。 　　宁远行则是英俊刚毅的帅哥。 　　两人结合生出的孩子，自然非常精致可爱，此时这只小萌物一撒起娇来，就连心肠最冷硬的人都遭不住，更何况本就宠爱孙女的宁奶奶。 　　真是被哄得连心都化了。 　　要不是行动不便，宁奶奶真想抱着孙女儿好好亲香。 　　但这也不影响她的好心情，从看见儿子领着一家人过来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整个病房里都充斥着欢笑声，还因为声音太大，被护士敲门警告了。 　　“小声说话，不可以吵到别人。” 　　小在在捂住自己的小嘴，还不忘顺便把旁边三哥的嘴给捂了。 　　宁轩不明所以地看着妹妹，没说话，但脸上的心思表露无遗。 　　【干嘛捂我嘴？】 　　“因为三哥最吵。”小家伙毫不留情地往她哥心口戳刀。 　　宁轩：“……” 　　打击太大，以至于他都忘了去追究妹妹怎么会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的问题。 　　旁边的大人们纷纷被这搞笑的兄妹俩逗笑，不过都笑得很克制，看来护士的警告很有用。 　　“妈，我们给您带了早饭，您起来吃一点吧。”苏欣妍和宁远行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宁奶奶坐起来，又往她背后塞了两个枕头垫着。 　　病床底下有个小木板，拿起来往两边护栏上一架，就是一个简易的小桌子，可以用来放碗碟，方便病人用饭。 　　宁奶奶身体恢复得不错，已经从只能吃流食恢复到可以吃正常食物了。 　　她此时正一口口喝着粥，边吃边和许久没见的儿子说话，主要也是关系一下儿子在外的生活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天冷了有没有多加件衣服之类的。 　　虽然言语很浅显，但其中所透出的都是满腔的慈母情。 　　宁远行自然一个个问题地认真作答，只是大多都报喜不报忧。 　　大人们说话的时候，孩子们就自觉在旁边自己玩。 　　小在在却没跟着哥哥们走。 　　她小小的身子扒拉在病床边，探出一颗脑袋，左瞧瞧奶奶的脸，右看看爸爸，不明白奶奶为什么满心的无奈和包容。 　　而爸爸…… 　　什么都看不出来，连大概的情绪都没有。 　　苏欣妍注意到女儿异常的举动，忙伸手见她拉开：“在在跟哥哥们去旁边玩会儿好不好？” 　　“好。”看出妈妈脸上的不容拒绝，小在在乖乖答应，扭身就混进哥哥堆里。 　　一群孩子也不知道在傻玩什么。 　　或者说，只有小在在和三哥在玩着‘你追我我追你’的幼稚游戏。 　　而宁航则坐在角落里，捧着一本数学课本看得津津有味，宁翰自觉自己是个大人，得成熟地干大人的事，所以很积极地在跑来跑去，帮忙干点打水之类的杂活。 　　到了中午，眼见快到饭点了，苏欣妍主动起身，对着丈夫交代道：“我去饭堂打些饭菜过来，你在这儿陪着妈。” 　　“我去吧。”宁远行想揽过这个跑腿的活儿，却被苏欣妍给拦了：“没事，我去就行，你这么久没回来了，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妈肯定想你多陪陪她。” 　　宁奶奶自然听到儿媳的这番话，看着她的目光透着暖意。 　　这就是她喜欢这个儿媳妇的原因，为人通透，善解人意，而且很聪明。 　　“妈，我陪你去。”宁翰担心苏欣妍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人的饭菜，主动要求跟着去。 　　见大哥跟了，小在在也想跟。 　　在她眼里，他们不是要去医院食堂打菜，而是要外出放风玩耍。 　　这种宝贵的机会，小家伙怎么可能错过？ 　　“在在去，在在也要去！”她举着两只小胳膊，蹦蹦哒哒地想要引起妈妈的注意力。 　　苏欣妍本来不想带着女儿去，但耐不住她太闹腾，无奈，只得把她也一起带上。 　　只是当三人走出病房们的那一刻，直接收获了所有路过医护和病人的瞩目。 　　大家满眼稀奇，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只见雄赳赳气昂昂走在最前头的小姑娘的手腕上，系着一根长长的布条，布条的另一边，连接在明显是她妈妈的手上。 　　人家是遛狗，她是溜娃。 　　没错，为了防止女儿乱跑走丢，苏欣妍临场制作出了一根防丢神器，把小家伙给绑住了。 　　也亏得小在在年纪小，好忽悠，不然才不愿意被妈妈给系着溜呢。 　　她不要面子的吗？ 　　宁翰沉默地跟在妈妈妹妹身后，肩膀时不时耸动两下，可见他忍笑忍得很辛苦。 　　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医院饭堂，规规矩矩地排着队等待打饭。 　　医院饭堂有出售饭菜，营养搭配得倒是挺健康的，但那味道…… 　　只能说吃不死人吧。 　　苏欣妍打了满满三盒饭和一份青菜鸡肉粥，又去打菜窗口打了三菜两肉，全部打包回病房吃。 　　这个年代可还没出现什么一次性打包盒，想要外带饭菜，要么自带饭盒，要么自带可以装饭菜的碗盘，要么就借用医院饭堂的餐盘，用完得给人洗干净还回来的。 　　苏欣妍他们显然不可能自带那么多饭盒，只能跟医院饭堂借餐盘了。 　　她两只手端着两份饭，宁翰帮忙端了一份，还提着鸡肉粥，小在在则两手空空。 　　主要是她人小力气小，她想帮忙拿，苏欣妍也不敢给她。 　　怕摔了。 　　三人回到病房的半路，偶遇到一位站在走廊窗边发呆的孕妇。 　　小在在目光不自觉地锁定在那位孕妇充满了憔悴和疲惫的脸上，表情有点怕怕的。 　　“在在？” 　　手腕上传来一阵阻力，苏欣妍疑惑地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突然站定不动的女儿。 　　“妈妈。”小在在回过神，立即小跑到妈妈身边，紧张地拉扯着她的裤脚。 　　察觉女儿情绪不对劲，苏欣妍微微俯下身，轻声问她：“告诉妈妈，你看到什么了？” 　　会让在在突然变成这副模样的，只可能是她不小心看到什么让她害怕的人物。 　　“那个阿姨……”小在在指着那位床边的孕妇，小小声地和妈妈说：“她想从窗户跳下去。” 　　苏欣妍神情一凛。 　　她立即站起身，将手里的两个餐盘顺手交给一位路过的护士，又迅速扯开手上系着女儿的布条，交给大儿子拿着。 　　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冲向那位孕妇。 　　说时迟那时快！ 　　措不及防之下，那位孕妇突然翻身出窗外，在一片惊呼声之中，决绝地往下跳。 　　眼看着一条生命就此即将陨落眼前，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从其背后伸出，牢牢地卡住对方的腋下，把她吊在半空。 　　却是苏欣妍及时赶到，出手救人。 　　但她力量终归有限，而且那孕妇一跳不成似乎是清醒了，求生欲上来，四肢剧烈扑腾挣扎着想爬回去，却反而把苏欣妍更加往窗外脱。 　　“救命！快来帮忙！” 　　苏欣妍咬着牙大吼，其他路人被提醒了，连忙冲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把人拖上来。 　　“妈妈，呜哇啊啊啊……”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小在在一愣之后，突然被眼前一幕吓哭。 　　稚气的童声穿透力极强，直接就引来了不远处病房里宁远行的注意。 　　他第一时间冲出来，所看见的就是混乱的一幕。 　　那位轻生的孕妇已经被救上来了，正瘫坐在地上，后怕地捂住脸直哭。 　　而自己妻子则轻轻甩着双手，秀丽的眉宇间露出几分隐忍的痛色，女儿则是可怜兮兮地站在角落里崩溃大哭，旁边是一脸无措的大儿子。 　　“怎么回事？” 　　宁远行一边大步上前，捞起女儿，走到妻子身边，关切地轻轻扶住她的一边胳膊。 　　“嘶……”不小心被碰了痛处，苏欣妍忍不住倒抽口凉气。 　　“受伤了？”宁远行眉头紧拧：“我们去看医生。” 　　“我没事，你先把在在和小翰送回妈的病房里，他们两个肯定吓着了。” 　　苏欣妍摇头，坚持先把孩子安顿好再说。 　　无奈，宁远行只能以最快速度把女儿和儿子送回母亲的病房，再简单交代一声，然后出来带着妻子去找医生。 　　还好他们就在医院里，想找医生也很方便。 　　* 　　外科诊室。 　　给苏欣妍做过检查后，医生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皮肤磕着窗沿有一点青肿和擦伤，上点药消下毒就行了。” 　　话落，医生招来护士，让护士带苏欣妍去旁边的治疗室上药。 　　“请把衣袖推上去。” 　　苏欣妍依言将袖子往上撸。 　　刚刚情况紧急还没发现，直到现在，她才看到自己的衣袖被割破了，灰色的布料上还沾染着黑褐色的血迹。 　　显然是从擦伤的伤口里流出来的。 　　“可惜了，这可是我今年新做的衣服。”苏欣妍心疼地嘀咕道。 　　她才穿没几次，就破了。 　　而且破口太大，没法补救，只能打补丁。 　　旁边的护士姐姐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面露同情，她能理解新衣服才穿不旧就被损坏的心疼感。 　　毕竟这年头，谁家都有几件打着补丁的旧衣服。 　　许多人家的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么穿过来的。 　　结果苏欣妍这衣服直接跳过好几年的时间，进入缝补阶段。 　　都不知道跟谁说理去。 　　苏欣妍在治疗室里上药的时候，宁远行就站在门口等着。 　　见她出来，他忙上前扶着，却被妻子嫌弃地推开：“就一个擦伤，又不是伤筋动骨的，没那么娇贵。” 　　她现在比较关心另一件事。 　　“咱们得赶紧回去，在在刚刚被吓得不轻，这会儿也许还哭着呢。” 　　“好。” 　　宁远行也担心孩子，闻言立即带着妻子返回母亲的病房。 　　夫妻俩还没到门口，就能听见病房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闻声，他们更加紧张地加快脚步，刚一推开病房门，就被一道飞奔而来的小身影抱住了小腿。 　　却是小在在耳尖地听见父母的脚步声，泪眼朦胧地跑过来求抱抱。 　　小家伙可怜得很，哭得眼眶鼻子都红了。 　　“爸爸，妈妈，在在，怕怕。” 　　说一个词抽噎一下，可见是哭狠了。 　　苏欣妍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忙怜惜地抱起女儿，柔声哄着她：“不怕不怕，妈妈在这儿呢，你看，妈妈一点事都没有，所以我们的在在不要害怕。” 　　别人不知道，她却能猜出来。 　　女儿之所以被吓得那么厉害，除了刚刚的情况确实凶险之外，她恐怕还读到了周围人的脸。 　　肯定有人在心底觉得她们会一起掉下去。 　　其实这里就二楼，七零年代的楼层建设普遍低矮，一层楼顶了天也就两米五，正常人从这高度摔下去一般不会有什么事，最多受点伤而已。 　　但小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 　　别人心底想法恐怖，她也读出了令人害怕的信息，这可不就被吓坏了。 　　苏欣妍哄了好一会儿，才把受惊的小家伙给哄好。 　　哭累了的小在在被从妈妈香软的怀里转移到爸爸宽阔的怀抱中，小脑袋窝在爸爸颈窝里，虚虚握着两只小拳头，睡得香甜。 　　只有那泛红的眼角显示她刚刚哭过的事实。 　　“睡着了？”宁奶奶怕吵醒孙女，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 　　“嗯。”宁远行抱着女儿，不大敢动，只能轻应一声作答。 　　“唉，真是作孽啊。” 　　宁奶奶叹息一声，她已经从大孙子口中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出了这么一件意外，一家人也没什么心思吃午饭，只能草草吃完，就地休息了。 　　医院的空病床只要是没有病人入住，是可暂时供病人家属休息的。 　　苏欣妍被宁远行赶去其中一张病床上休息，其他三个孩子则挤在一张病床上，只有宁远行还抱着女儿，坐在母亲的病床前，安静地守着她。 　　病房内一时静默。 　　过了没多一会儿，病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苏欣妍距离门口最近，主动起身去开门。 　　见屋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她有些意外：“这位同志，请问你找谁？” 　　“同志您好，我叫何建国，是刚刚你救下的孕妇的丈夫，我这次是专门过来感谢您救了我老婆孩子的命。” 　　何建国一提起妻子差点带着孩子一尸两命就一阵后怕，看向苏欣妍的目光也越发感激：“谢谢您了女同志，实在是太谢谢了。” 　　他说着说着都差点哭起来。 第10章 　　“我媳妇儿从怀孕后情绪就一直不对头，越到要生了性子越拧巴，以前还想要锤肚子里的孩子，被我妈给拦了，没想到这次这么狠心，直接就想往楼下跳，知道这事的时候我腿都给吓软了，明明她以前不是这种容易想不开的人啊……” 　　可能真的是压抑到极限了，忍不住想找人诉苦，何建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解又疲惫地诉说道。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从他媳妇儿嫁给他那天起，他家里人不说对她多好，但至少也没欺负过她，而且从她怀孕后更是好吃好喝地精心伺候着，怎么他媳妇儿就总想寻死觅活呢？ 　　何建国满心疑惑，苏欣妍心底却划过一丝了然。 　　那位轻生孕妇恐怕是得了产前忧郁症。 　　现在这个年代，孕妇怀孕前后的情绪异样，可没什么人会专门注意到，更没有什么产前产后忧郁症的说法。 　　所有人都在为了填饱肚子而努力干活，谁有空去搭理你这点心思？ 　　农村里更有一些孕妇，怀孕八个月都还挺着个大肚子，在地里面干活。 　　苏欣妍甚至听说过，有些剽悍的妇女，直接就在地里头生的娃，生完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一样地继续回来上工。 　　也难怪她当年生小在在的时候才坐了一个月的月子，就被村里的那些嘴碎婆娘说三道四。 　　好在苏欣妍根本不在乎那些无关人员的话，直接无视。 　　“对不起啊同志，一时情绪激动，失态了。” 　　一通哭诉过后，何建国理智回归，开始觉得尴尬，自己居然在陌生人面前哭成那副德行，实在是太丢人了。 　　抹了把脸，强忍着转身就逃的冲动，何建国伸手从兜里掏了掏，找出一张五块钱和一张写了地址的白纸条，递给苏欣妍。 　　“护士刚刚跟我说过，同志您为了救我媳妇儿受了伤，这钱是我陪给您的医药费，还有这个，是我们家的地址，我在镇上供销社上班，同志您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帮忙。” 　　“不用了，我就是单纯救个人，怎么能要赔偿？”苏欣妍将钱推了回去。 　　“您收下吧，不收我们一家人，包括我媳妇儿这心里头都过意不去。” 　　何建国说什么都要把钱塞给苏欣妍。 　　最后苏欣妍无奈，收了那五块钱，却又找了对方四块。 　　“我医药费也就花了一块钱，既然您要赔，就只赔一块钱就好。” 　　她态度摆出来，多的坚决不肯再收。 　　见她这样，何建国只能一边感叹自己遇上好人了，一边将钱收回去，但那张写了地址的纸条却还是坚持着让苏欣妍收下。 　　“我们供销社偶尔会有些瑕疵布囤积，只留给内部员工买，价格和供销社里的布卖得一样，但是不要布票，我看同志您家里孩子多，肯定费布，您要是想要，尽管来找我代买。” 　　一听这话，苏欣妍就默默把地址给收了。 　　还别说，因为她坚持每年至少给全家人都做一身新衣裳，所以家里的布票确实是最紧缺的。 　　农村大多都是自给自足，很少有能得到票的机会。 　　他们家的各种票，大多都是依赖宁远行从部队里寄来的津贴，或者多付出一点代价，跟别人家换来的。 　　所以一撞见这种好机会，苏欣妍根本舍不得拒绝。 　　借此良机，要是能多买点布，孩子们过年的新衣服就有了。 　　道完谢，赔完钱，何建国也识趣地不再打扰人家，很快告辞离开。 　　他还得赶着回去上班，自家媳妇儿则被丈母娘接走了，有丈母娘劝着，媳妇儿应该会想开点。 　　* 　　小在在是被饿醒的。 　　她中午哭完后直接就睡着了，没来得及吃午饭，现在小肚子不断地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硬把主人给吵醒。 　　“饿~” 　　眼睛还没睁开，委屈巴巴的小奶音就飘了出来。 　　一直抱着女儿，充当人肉床垫的宁远行听见怀里传来的动静，低头一瞧，正对上小家伙一脸‘宝宝饿饿，求投喂’的表情，不禁失笑。 　　“你妈妈给你留了鸡肉粥，在在要起来吃吗？” 　　“要！”一听见有吃的，小在在眼睛立马睁开，左顾右盼地找着食物。 　　苏欣妍起身给女儿端来了鸡肉粥。 　　这粥是刚刚从保温瓶里倒出来的，还热乎着，小在在怕烫，要爸爸给吹吹才肯吃。 　　宁远行第一次喂女儿吃饭，动作有点笨拙，不过他很细心，没把粥给喂撒了。 　　填饱肚子，小在在也清醒了。 　　她挣扎着从爸爸怀里下来，哒哒跑到奶奶病床边，趴在上头看着熟睡的奶奶。 　　“嘘，小声点，不可以吵醒奶奶哦。”苏欣妍在后头提醒女儿。 　　小在在紧紧闭着小嘴巴，乖乖点头，就趴在那里看，也不敢去碰奶奶。 　　过了会儿，见奶奶睡得很熟，而爸爸妈妈被哥哥们吸引了注意力，没人关注她。 　　好机会！ 　　小在在立刻从小兜兜里掏出自己珍藏的两颗糖糖，塞到了奶奶放在被子底下的手里，又做贼心虚似地扭头跑开，扑到了二哥身上。 　　突然被妹妹袭击，宁航下意识单手举高手里的书，单手抱住她的小身子，一脸莫名。 　　“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问得真刻意，但是宁航脑子暂时还沉浸在各种数学公式里，没能注意到妹妹的异常。 　　他老实回答：“初中数学课本。” 　　如果说宁翰是宁家武力值最高的孩子，那么宁航就是宁家智商最高的孩子。 　　今年才十岁的他，已经跳级到了初一，和大哥宁翰同年级。 　　现在的学龄制度还是五二二组合，也就是五年小学，两年初中，两年高中。 　　一般规定孩子七岁就能送去上小学，但实际执行起来并没有后世那么严厉。 　　特别是农村地方，多得是人家为了让老师帮忙带孩子，把才四五岁的孩子往学校里送。 　　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干不了什么活，留在家里除了调皮捣蛋加闯祸之外，大人还得耗费精力去照顾他们。 　　还不如早点把孩子丢学校里省事呢。 　　宁家孩子多，大人少，明显是照顾不过来的。 　　很多人都劝着苏欣妍早点把家里孩子们送去上学，这样就能省点心，但苏欣妍还是坚持着让孩子们长到周岁六岁，虚岁七岁再给送学校里去。 　　尽可能让他们能享受到一个快乐的童年。 　　得益于此，小在在还有两年时间可以尽情玩耍。 　　小在在他们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宁奶奶待到了下午四点。 　　下午四点半，陈七爷爷的牛车就会过来镇上接人，最多不超过五点就得启程回村。 　　所以赶在这个时间点之前，他们必须去镇口等陈七爷爷的牛车过来。 　　苏欣妍领着四个孩子，跟宁远行道别，然后带着他们离开医院。 　　小在在一左一右牵着妈妈和大哥，小脑袋时不时扭头往后看，眼看着都要走出医院大门了，爸爸还是没跟上来，不由急得直跺脚。 　　“妈妈，妈妈，落人了，爸爸，爸爸落下了。” 　　小奶音喊得都颤抖了。 　　被女儿这可爱模样逗笑，苏欣妍一边笑一边跟她解释：“爸爸不跟我们回家，他得留在医院里照顾奶奶。” 　　“欸？”小在在一呆，脚丫子都不跺了，她歪歪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妈妈的脸看：“爸爸真的不回家啦？” 　　“真的。”苏欣妍俯下身，好让女儿能看得更清楚一点。 　　她没有骗她。 　　“好吧。”嘟嘟嘴，虽然有点小失望，但小在在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爸爸得照顾奶奶呢，在在不能任性。 　　可能是看孩子情绪太低落了，为了安抚她，苏欣妍领着一群孩子拐道去了国营饭店，一人给买了一个大肉包子。 　　捧着热乎乎香喷喷的大肉包子，小在在的小脑袋瓜里已经不存在爸爸的身影了，只顾着啊呜啊呜地啃包子。 　　吃得满嘴流油，大眼睛亮晶晶地。 　　“妈妈，肉包子好次，给你次！” 　　垫着脚尖，小手举着肉包子递给妈妈。 　　小在在超乖，自己有得吃，还不忘跟妈妈分享。 　　苏欣妍看着那跟狗啃似的肉包子，内心嫌弃，表面也毫不留情地拒绝：“……不了，你自己吃就好。” 　　在她想要故意隐藏心思的情况下，小在在读不了妈妈的脸。 　　“哦。”没看出妈妈在嫌弃自己的小在在拿回肉包子，继续埋头啃啃啃。 　　活脱脱一副仓鼠进食的模样。 　　他们在镇口等了没一会儿，就等来了赶着牛车的陈七爷爷。 　　坐一趟牛车一人要五厘。 　　他们五个人，苏欣妍就掏了两分五给陈七爷爷。 　　“给两分就好，崽崽小，不算钱。” 　　陈七爷爷从苏欣妍手上抽走了两分钱，然后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上车找地儿坐下。 　　苏欣妍轻拍女儿的小手提醒，小在在立马意会，脆生生地喊：“谢谢七爷爷。” 　　“不谢不谢，乖娃子哟。” 　　陈七爷爷脸上多出了一抹笑。 　　虽然陈七爷爷好心不收小在在的车票钱，但苏欣妍却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她一上车就把女儿包坐在自己怀里，不去占别人的位置。 　　牛车又在镇口等了将近半小时，中途来了好几个人，把牛车挤得满满当当地。 　　见人来得差不多了，陈七爷爷也不再等待，一声呦喝，赶着牛车往回走。 第11章 　　颠颠簸簸回到了家，几只小的轮流洗完澡就躺床睡觉了。 　　明明今天只是来回了一趟镇上，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觉得比下地干活还要累。 　　小在在可能白天睡多了，现在不怎么睡得着。 　　她无聊地一会儿抠抠小脚丫子，一会儿又像是一颗球似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下子撞到大哥，一下子又撞到三哥，脑袋还顶到了二哥的头。 　　这下好了，大家都别睡，全爬起来嘻嘻哈哈地玩耍。 　　苏欣妍正在隔壁屋里计算账目，隐隐约约听见孩子们那屋里传来嬉闹声，她瞧了眼屋外漆黑的天色，眉心微拧，放下账本起身，故意踩着重重的脚步往隔壁屋去。 　　一拉开门，果然，里头个顶个地安静。 　　孩子们全都规规矩矩地排成一排，安安静静地躺着睡觉，乖巧得不行。 　　要不是她很肯定刚刚自己绝对没有幻听，都快信了他们的邪了。 　　既然知道他们是演的，那就没必要担心吵醒他们：“都给我老实睡觉，不许再闹了。” 　　严厉地警告过后，见孩子们还是装死没动静，苏欣妍也不管他们听没听见，直接就转身回去继续工作了。 　　等妈妈走了以后，屋内又寂静了会儿。 　　直到确认危机解除，一颗小脑袋才从被子里冒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小在在和哥哥们对视一眼，齐齐捂住自己的嘴巴，大眼睛滴溜溜直转，机灵地不行。 　　“快睡吧，不然一会儿妈妈真发火了。” 　　见弟弟妹妹们蠢蠢欲动地还想玩，宁翰伸手，跟玩欢乐打地鼠似地，一个个把冒起来的小脑袋给按回被窝里去。 　　强令他们睡觉。 　　小在在一开始还不愿意睡，但是被大哥按着按着，渐渐地就有了困意…… 　　等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明亮的阳光透过大开的屋门照射进来，映照出一道高大的人影，那人影站在小在在的床前，拿着一条温热的毛巾，就想往她脸上盖。 　　小家伙意识还迷糊着，被突然凑近的毛巾吓了一跳。 　　脑袋下意识往后仰，结果小身子圆乎乎地，像一颗糯米团子，太圆润了，导致没有支撑点，一下子失去平衡，啪叽一下，仰面摔进软绵绵的被窝里。 　　摔了个四脚朝天。 　　像一只翻了壳的乌龟，四肢短短小小的爪子挣扎地划了划拉，却被绵软的被子堆困住，死活爬不起。 　　“救……救命……” 　　小乌龟慌了，忙颤抖着小奶音大声求救。 　　地上的高大影子在剧烈晃动，显然忍笑忍得很辛苦。 　　这时，慌张的小在在终于看清那站在自己床前的人是谁，忙伸着小手手求救：“爸爸，爸爸，救救在在，在在困住惹，起不来。” 　　一听见宝贝女儿的呼救，宁远行立即上前帮忙把她给整个抱起来。 　　那一脸正直严肃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刚偷笑的样子。 　　偏生小在在看不出来，被爸爸救出来后还像模像样地拍拍小胸脯，奶声奶气地感叹：“呼……得救了。” 　　这下宁远行真的没忍住，还是咧嘴笑了。 　　没办法，谁叫他家小闺女实在是太可爱了。 　　“在在饿了吗？爸爸带你去吃早饭好不好？”宁远行一手抱着女儿往屋外走，一手拿热毛巾给她擦了两下脸，让孩子醒醒神。 　　“好！”一听有饭吃，小在在最积极。 　　堂屋的饭桌上，已经摆满了香喷喷的菜肴，宁家三兄弟早早就围在桌前吃饭。 　　见爸爸抱着妹妹走过来，宁航主动帮忙给盛了两碗地瓜粥。 　　小在在被放在椅子上，扭着脑袋四处看，像是在找什么人，找了好一会儿，没能找到，扭头问爸爸：“爸爸，妈妈呢？” 　　“妈妈去医院照顾奶奶了。”宁远行温声回答女儿的问题。 　　他回来后，自然不可能再让妻子一个人两边奔波地照顾他母亲和孩子们。 　　夫妻两人商量过后，就决定轮着来。 　　晚上宁远行去医院给宁奶奶守夜，等到早上再回来跟苏欣妍换班，他白天会在家里休息，顺便照看孩子们。 　　而苏欣妍则白天去照顾宁奶奶，晚上回来看孩子。 　　这样能保证两边都不缺人，并且夫妻两人能有基本的休息时间。 　　听见妈妈不在，小在在没说什么，乖乖自己拿着勺子吃饭。 　　她这几天已经习惯了，早上看不见妈妈的身影。 　　“来，把鸡蛋吃了。”宁远行剥了个鸡蛋，送到女儿嘴边。 　　小在在奶凶奶凶地啊呜一口，在鸡蛋上咬了个缺，还差点咬到宁远行的手指头。 　　未免真的被女儿咬了，宁远行只得把鸡蛋放在女儿的碗里，让她自己拿勺子扒拉着吃。 　　小在在咬了两口，见爸爸没有鸡蛋，忙将碗往爸爸那边推：“爸爸吃蛋蛋。” 　　“在在好乖，不过爸爸已经吃过了，这是在在的份，在在自己吃。”宁远行笑着又将女儿的碗给推回去。 　　小在在对爸爸的话深信不疑，闻言也就自己把蛋全给吃了。 　　正埋头干饭的她没注意到，大哥和二哥齐齐抬头看了爸爸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其实爸爸没有鸡蛋吃。 　　村里规定每家每户的家禽总数量不准超过五只，宁家全养了母鸡。 　　母鸡不需要公鸡也能下蛋，一天也就下一颗蛋，偶尔运气好才有两颗。 　　四个孩子分走四颗，剩下一颗是留给医院里的宁奶奶补营养的，轮到苏欣妍和宁远行这儿，可不就什么都没了。 　　不过他们两个大人年轻力壮的，也不差这点鸡蛋的营养。 　　相比起来，还是家里的孩子和老人更加需要。 　　吃过早饭，宁家人谁都没出门。 　　宁远行是昨晚断断续续熬了一夜，有些累，准备在家睡一会儿，宁瀚他们三兄弟则是要赶作业。 　　快开学了，除了一早做完暑假作业的宁航，其他两只可还只字未动呢。 　　而不用赶作业的宁航则想要留在家里提前预习初二知识。 　　他们新学期开学就要升上初二了，他得抓紧时间多多温习功课，才能继续保持全年级第一的成绩。 　　对二弟成绩及其了解的同班大哥：“……” 　　他恍惚间还记得，老二和年级第二的成绩岔开了足足有二十多分……吧？ 　　也不是说不能岔开更多分数，主要是满分上限在那，都已经满了，哪里还能再加分？ 　　就这，老二还说得为了保持成绩而努力学习。 　　对比起来，他和老三这两个满分一百只能考八十多九十的，可能是两个小废物。 　　爸爸哥哥们都不出门，小在在自然不可能被放出去。 　　她干脆在家里玩耍。 　　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扒拉出来了一堆麸皮，一手抓一把，站在院子里，扬手就是一顿天女散花。 　　结果可想而知。 　　不仅撒了自己满头满脸，还引来了院子里咕咕叫着在觅食的鸡。 　　小在在长得矮，鸡在她眼里就跟大恶狗一样危险，特别是被那尖尖的鸡嘴对着，她都能想象被啄一下该有多么疼。 　　所以一看到所有鸡一股脑地全凑过来，她立马怕怕地扭头就跑。 　　一路跑，她身上还一路往下掉麦麸。 　　引得鸡群们在后头一路追，一路吃。 　　吓得小在在都快哭了。 　　“哥哥，哥哥救命啊！鸡追我，哥哥……” 　　求生本能之下，小在在潜力爆发，直接一跃而起，蹦过那对于她而言有些高的门槛，跑到了正在做作业的哥哥们身边求保护。 　　在被二哥抱住后，她才惊魂未定地往门口瞧。 　　却见那群母鸡们居然气势汹汹地扑腾着翅膀，高高飞起，眼看着也要进屋里来继续追她，吓得小在在眼睛都瞪圆了，满目惊恐。 　　还好，千钧一发之际，宁翰及时把门给关上了。 　　啪地一下，所有鸡都被拦在外头，再也进不来。 　　“你惹鸡了？”宁航一边给妹妹拍掉她头顶上的麦麸，一边问她。 　　嘴上这么问着，其实他心底已经有答案了。 　　看出二哥在想什么的小在在嘟嘟嘴，也知道自己蒙混不过关了，只能承认：“我就是想帮忙喂鸡。” 　　宁翰：“……” 　　宁航：“……” 　　宁轩：“……” 　　兄弟三人一起上下打量妹妹的狼狈样，一阵静默。 　　喂鸡喂到自己身上来了，你也是能耐。 　　小在在若有所感地抬起头，三兄弟立马错开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该写作业的写作业，该学习的学习。 　　正好错开了小在在探视的目光。 　　等了会儿，见小在在不敢出去，在屋里待着又太无聊，宁航放下书，叹了口气，干脆抱过妹妹，带着她去旁边的小黑板前教她认拼音字母。 　　这黑板其实就是一小块破木板，也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 　　木板被一个生了锈的铁钉定在墙上，旁边有张高椅子，上头放了一个小盒子，里头装着一些零零碎碎的粉笔头。 　　这些粉笔头都是老师用完不要，被宁航收集起来的。 　　拿粉笔在木板上写字，写完要擦掉就用一块抹布沾水一擦，就干净了。 　　宁航在木板上写了个字母a，然后教妹妹念：“这个字母念a，在在跟着我读，a。” 　　“啊！” 　　小在在嘴巴张得大大地，一个字母，被她喊出了‘惊天动地’的气势。 　　宁航：“……不用这么大声。” 　　太吵了，要是打扰到大哥和三弟赶作业，他们两个很可能会被赶出去。 　　毕竟现在距离开学也就剩三天了，他们两个等于在玩生死时速。 　　“啊。”小在在又念了一遍，这次把音量调小了，就是有点太小声，让宁航听不大清楚。 　　宁航：“……算了，我们接下来学下一个，b。” 　　“波。” 　　“c。” 　　“次。” 　　…… 　　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一天下来，小在在居然把一张拼音表给背得七七八八。 　　只是今天记住了，明天还能剩下多少就不好说了。 　　* 　　八月刚过，到了九月份，宁家三兄弟就一起开学了。 　　宁翰和宁航就读于陈家村上头的五坡公社的第一初中，而宁轩则在村里的小学读书。 　　他今年开学升三年级。 　　一大早，兄弟三人就带上装着午饭的铝制饭盒，背上苏欣妍给缝制的书包，一齐上学。 　　两个大的会先送最小的弟弟去村小学，再自己走半小时路去公社的第一初中上学，因为是开学第一天，通行的还有爸爸和妹妹。 　　宁远行已经提前一天被媳妇儿交代了，开学这天得带上钱和粮票陪着孩子们一起去，帮他们交学费。 　　小在在纯属就是凑数的。 　　因为不能放她一个人在家，所以也被一起带了出来。 　　偷懒不肯自己走的小在在赖在爸爸怀里，看着四周围人来人往的小学门口，不禁有些好奇：“爸爸，他们在干什么？” 　　“上学。” 第12章 　　“上学好玩吗？”小在在一脸天真地问。 　　“好玩，在在要是上了学，就有很多跟你一样大的小朋友陪你一起玩，还有老师教你们学习知识，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宁远行为了提前降低女儿对于上学的排斥感，直接上演了一出睁眼说瞎话。 　　不好玩！爸爸骗人！ 　　除了宁航，其他两人在心底默默呐喊，可惜小在在没看他们的脸，也无从得知真相。 　　“哇！那在在也要上学！”被爸爸骗得团团转的小家伙惊奇地睁大眼，一脸期盼。 　　“再等等，等在在再大两岁才能上学。”宁远行安抚道。 　　女儿还没到上学的年纪，而他们夫妻俩也舍不得那么早送她去读书。 　　“可是……可是……”小在在眉头纠结地皱起：“村长家的小花都去上学了，为什么在在不可以上？” 　　小花是村长陈大河家的孙女，今年五岁，也没比小在在大几个月，刚刚小在在眼尖地看到小花她娘带她来报名入学了。 　　“因为在在还太小了。”宁远行还是这个理由。 　　他说的也是实话，女儿长得在同龄人中算是不高不矮，但才四岁的她显然也高不到哪里去，而学校里的桌椅都是统一样式的，她这一坐上去，脑袋能不能从桌面上露出来都不好说，确实不适合太早送去上学。 　　见爸爸不答应提前送自己去读书，小在在只能失望地叹口气，要哭不哭地道：“好吧。” 　　小模样可怜得很，看得宁远行都差点心软。 　　要不是看她眼底干干的，根本没有要哭的趋势，他都差点被她给骗了。 　　也不知道小家伙这一招究竟是跟谁学的？ 　　摇摇头，不再耽误时间，宁远行让两个大的儿子在村小学门口先等等，然后抱着女儿，领着小儿子进去找老师缴费入学。 　　整个陈家村村小学一共也就三位老师，一个老师负责两到三门课程，全年级教学。 　　所以宁轩就算升上三年级，授课老师还是那三张熟悉的面孔。 　　他熟门熟路地领着爸爸去找学校里兼职管财务的张老师那里。 　　张老师全名叫张慧，是一位相应国家号召，积极参与农村建设，从城里下乡到陈家村来的知青。 　　他是上山下乡开展以来第一批下乡的，算是知青里头，资历最老的那一拨。 　　别看人家名字起得女气，其实张慧是个长得颇有几分书卷气质的俊秀青年。 　　在学校里，性格温和又有耐心的张老师很受学生们的喜爱。 　　连宁轩也不例外。 　　在帮着张老师和爸爸相互介绍的时候，宁轩脸上一直都挂着大大的笑容，显然和老师的关系很亲近。 　　见此，宁远行对张老师的态度也更加敬重几分。 　　两个大人客气地寒暄两句，紧接着宁远行又教着女儿叫人。 　　小在在奶声奶气地对着张老师道：“老师好~”小孩子叫人总喜欢拖长音。 　　索性张老师已经习惯了，他温柔地笑着点点头：“小同学好，你叫宁在在吧？长得真可爱。” 　　他是说真的。 　　小在在不仅继承了父母的优秀五官，长得精致又可爱，还被养得白白嫩嫩的，穿得又干净漂亮，像是年画上的福娃娃。 　　如果让她往今天来报名入学的孩子堆里一站，被四周围普遍皮肤暗黄粗糙的农村孩子一衬托，立即就能生动明了地阐释什么叫做‘鹤立鸡群’。 　　要让张慧来说，他觉得小在在不像是村里的孩子，反而像是城里那些被从小呵护疼宠长大的孩子。 　　“嘻嘻嘻……”被夸奖了。 　　小在在害羞羞地捧着微红的小脸颊直笑。 　　“还知道害羞了。”宁远行好笑地点点女儿的小鼻头。 　　村小学的学费并不是很贵，一学期两块五，加五斤粮票，一年就是五块钱加十斤粮票，学生家长可以选择先缴纳一学期的学费，或者一整年的。 　　宁远行直接给小儿子交了一年的学费。 　　张老师拿了钱，立即笑容满面地给宁远行开一张手写单据。 　　不是他见钱眼开，而是家长能一次性缴纳一年的学费，至少能保证在接下来的一年内，孩子能好好地在学校里上课。 　　他在村里教书多年，见过很多才送孩子来读一两年，甚至是半年书，等孩子稍微大一点之后，就不让他再上学，直接领回家帮忙干活的家长。 　　每回遇上这种情况，学校老师都会去学生家里做家访，苦口婆心地劝说家长让孩子重新回校读书。 　　可惜，成效寥寥无几。 　　所以不管是他还是其他老师，都挺喜欢这种愿意支持孩子上学的学生家长。 　　办完正事，将小儿子留在他的新班级里，宁远行就要抱着女儿走了。 　　他还赶时间，得跑一趟公社初中，帮两个大的儿子交学费。 　　小在在一手环抱着爸爸的脖颈，一手从他一侧肩膀探出，跟宁轩挥手道别：“哥哥再见。” 　　“妹妹再见。”宁轩也不舍地跟妹妹挥手。 　　* 　　“走吧，去你们学校。” 　　出了村小学大门，宁远行很快找到等在那儿的两个儿子，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干脆利落地领着他们往公社的方向走。 　　从陈家村的村小学到公社上的第一中学，走路需要花费将近半小时的路程。 　　天儿还热着，没走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小在在看见爸爸一直流汗，以为他累了，很懂事地想从爸爸怀里下来：“在在，在在自己走，爸爸累了，不用抱我，在在能走。” 　　“爸爸不累，再抱着我们小在在负重跑个二十公里都行。” 　　他是说真的，在部队里训练，随随便便一个负重，都比小在在整个人都重了。 　　所以他怎么可能因为抱着这点重量，走了这么点路，就觉得累？ 　　不过这天儿也确实很热，害得宁远行里头的汗衫都快湿透了，也难怪小在在会误会。 　　想到这，他又转头观察了一下两个儿子。 　　大儿子还好，虽然也是一脑门子汗，但从他轻松稳健的步伐里可以看出对方体力还很充足，二儿子……已经开始喘气了，嘴唇也微微干裂。 　　路才走了一半，宁航就已经开始体力不支。 　　但他眼神坚毅，继续坚持着一步步往前走，也不喊苦不喊累。 　　正努力倒腾着两条不算短的腿，突然眼前蹲下一道宽阔的后背，挡了他的去路。 　　宁航一楞。 　　“上来吧，爸爸背你，记得抓稳一点。” 　　宁远行等了会儿，见儿子没反应，便主动提醒了一声。 　　“哦好。” 　　第一次遇见这种阵仗，宁航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傻不愣登地听从爸爸的话，乖乖地趴在他背后，自己抓紧。 　　双脚腾空，他被爸爸背起来了。 　　不比哥哥弟弟长得一个比一个壮实，宁航他妈当年生他的时候不下心在地里摔了一跤，导致他早产，所以他的身体不太好，长得也比较瘦弱。 　　此时趴在爸爸宽阔的背脊上的他，就犹如一只抱住猴子爸爸的小猴子似的。 　　那画面的强烈对比感，让一旁的宁翰都忍不住想笑。 　　“嘿，哥哥。”小在在在爸爸肩膀上和自家二哥顺利会师，她有点小兴奋。 　　宁航也微微笑笑，轻轻用额头去碰妹妹的小额头，学着她的方式跟她打招呼：“嘿，妹妹。” 　　“哈哈哈……” 　　以为哥哥在跟自己玩碰头头游戏的小在在又给宁航顶了回去，两人你顶我我顶你，玩得不亦乐乎。 　　让一贯性子早熟清冷的宁航都露出了难得的幼稚一面。 　　时间在快乐中总是过得很快的，不知不觉间，父子四人就抵达了两兄弟的初中门口。 　　五坡公社的第一中学，是全公社唯一的一所初中。 　　这也意味着，全公社所有要上初中的孩子，都会汇聚在这一所校园里。 　　所以开学报名这一日，学校门口的热闹程度，比之村小学还要热烈好几倍。 　　想要进学校的人太多了，小在在他们一家人想从校门口挤进去，颇耗费了一番功夫。 　　等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大家互相看看，全都是一幅头发凌乱的狼狈样，不禁互相指着对方，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 　　跟他们一样德行的人家有不少，所以倒也不显得突兀。 　　第一中学每个年级都有五个班级，宁远行的两个儿子都在一个班，办起事儿来利索不少。 　　初中第一天就只是报名和领取课本而已，第二天才正式上课。 　　所以报名完毕，宁翰两兄弟不必像可怜的小弟一样被留在学校里，而是得以多出半天假期，跟着爸爸一起离开校园。 　　“爸爸，你走错啦，这不是回家的路。” 　　小在在见爸爸往和家里相反的方向走，以为爸爸走错了，连忙提醒。 　　虽然她也是才第一天来哥哥们上学的地方，但是小在在的方向感很好，认路本领也强，很轻易就认出爸爸没有在原路返回。 　　“爸爸要带哥哥们去买点东西，晚点再回家。”宁远行解释道。 　　“买什么呀？”小在在一脸好奇。 　　连旁边的宁翰和宁航也一齐抬头看向爸爸，等待一个答案。 　　爸爸要给他们买什么？ 　　买本子？钢笔？是想要作为开学礼物送给他们吗？ 　　虽然觉得没有必要浪费这个钱，但是不可否认地，两兄弟心底都有些开心。 　　小在在看穿哥哥们的小心思，也跟着傻乐呵起来。 　　大家开心，她也开心。 　　顶着三双期待的小眼神，宁远行神秘地卖了个关子：“你们等会儿就知道了。” 　　他一路领着三个孩子到了供销社门前。 　　还未进门，三个孩子就齐齐被门口处摆放着的一辆崭新的大自行车吸引了目光，这可是自行车，只有村长爷爷和送邮件的叔叔才有的自行车！ 　　在小孩子们心中，拥有自行车的人，都是很了不得的人。 　　所以一看见这辆车，三人都忍不住惊呼起来：“哇哦！” 　　“小朋友看可以，不可以摸，弄脏了可是要赔钱的。”守在自行车旁边的女销售员看见他们，也没赶人，只是警告了一声。 　　小在在他们闻言，立即齐齐后退一步，不敢再接近自行车。 　　生怕给人家弄脏了，他们可赔不起。 　　“没事，以后这车就是咱们家的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宁远行从供销社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票据，交给了那位守着自行车的女销售员。 　　那位女销售员一看清楚票据上的内容，脸色微变，立即去拿钥匙，帮忙打开自行车上的车锁。 　　“同志您好，请问您需不需要再买一个自行车锁？” 　　买了自行车，自然得买车锁，但是车子和锁是分开卖的，收的票也不一样。 　　宁远行自然懂这个，他点点头，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工业票和钱，交给那位女销售员：“麻烦您了女同志，请帮忙拿一个结实点的车锁。” 　　“咱们这儿的锁头都很结实，保证拿锯子锯都锯不断。” 　　拿了钱票，女销售员很快就给翻出一个大铁锁，配套一串开锁的钥匙。 　　看那锁厚度，确实有够结实的。 第13章 　　“驾驾！爸爸再骑快一点，再快一点！哈哈哈……” 　　小在在被大哥抱着一起坐在车后座上，迎面吹着微风，额前细软的绒毛往后飘起，兴奋地直嚷嚷。 　　“你这是把你亲爹当马骑呢？” 　　吐槽归吐槽，宁远行还是顺从了自家宝贝闺女的心意，猛然加快骑车的速度。 　　车速骤然飙升，激动得三个孩子一起直叫嚷，兴奋之情洋溢于表。 　　“哇噢噢噢噢~” 　　连一向最淡定的宁航都忍不住破功了。 　　没办法，实在是太开心了。 　　他已经记住了，爸爸说了，这辆车就是买来给他们兄弟以后上学用的。 　　这样不仅能大大节省他们上学的时间，而且他也不用每天再这么艰苦地走那么大一段路，还能提前到校学习！ 　　对于宁航来说，最后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不得不说，这辆自行车还真结实，前头的横杠上坐着一个娃，后头车座坐着两个娃，中间还骑着一个大人，居然还能带得动。 　　当然，更加该被佩服的是宁远行的好力气。 　　一带三，还不带喘气的。 　　“叮铃铃……” 　　听见熟悉的自行车铃声，在田里劳作的人们纷纷抬起头，就见宁远行骑着车，带着上个孩子，招摇过市地从田垄上飞速掠过。 　　不少半大孩子和年轻人们眼前一亮，不禁发出羡慕的惊呼。 　　连那些老大爷们和老大娘们，看到宁家居然买了自行车，也很是引发了一阵议论。 　　“那是……宁家当家的吧？” 　　“对，就是去当了兵的那个，他老娘不是病了嘛，去镇上医院做了什么什么术来着，所以他就回家来看看。” 　　“我滴个乖乖，人这是买了辆自行车？也太有钱了吧。” 　　有位满身酸气的大娘阴阳怪气道：“你们怎么就肯定人家那是买的？也许是借的呢。” 　　话音才落，当即就被旁边一位听到她酸言酸语的老大娘给毫不留情地怼回去：“借什么借，要换你家，你愿意把这么新亮的车子借人？” 　　那位冒酸气的大娘立马就成了闭嘴的蚌壳，不说话了。 　　别说新车子，她家就算有一辆生了锈的老车子，她都不乐意让别人摸一下。 　　想想又不太甘心，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我这不就随便说说嘛。” 　　至于这么小题大做的？ 　　不料，这句话被耳尖的老大娘听了去，她当即眼神一厉，警告道：“王二家的，我可劝你好生闭嘴，他们宁家老爷子当年对我们全陈家村都有大恩，要让别人知道了你在背后编排人家，准得被人一口一个唾沫钉子淹死，到时候连你家男人都保不了你。” 　　酸气大娘被骂得缩了缩脖子，这才终于想起宁家在村里的地位，不敢再瞎比比了。 　　陈家村的人都知道，宁家是混乱时期，从外头逃难来的。 　　村里不少外姓人都差不多是这么来的，所以宁家混杂其中，也不算显眼。 　　现在有些年轻人只以为当年逃难过来的只有宁远行母子二人，可实际上老一辈的人全都记得，其实宁家来的是一家三口。 　　只是宁爷爷没得早，所以才不为人所知。 　　当年，陈家村连下十几天的大暴雨，引发了洪灾。 　　是宁爷爷提前发现端倪，紧急通知村民，领着大家伙儿上山躲避，这才避免了陈家村的灭顶灾难。 　　在那场天灾之中，宁爷爷本来是不用死的。 　　有他的提前预警和果断决策，他们一家人早早就带着所有家当，逃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避难。 　　可半途宁爷爷却为了救几个差点被洪水冲走的孩子，又奋不顾身地跳进汹涌的洪流里。 　　最后，孩子们得救，他却遗憾丧生。 　　自此以后，陈家村的所有村民都牢牢记住宁家的恩情，对宁家遗留下来的孤儿寡母多有照顾，特别是那几个被救孩子的家人，就算家里也缺衣少食，也尽量从牙缝里省下口粮来接济他们。 　　这才能让宁奶奶顺顺当当把儿子养大，还让他参了军，有了今天的安稳日子过。 　　* 　　下午四点半。 　　苏欣妍坐在婆婆的病床边，往门口处瞧了瞧。 　　还没见着丈夫来换班的身影，便继续耐心地陪伴老人。 　　宁奶奶正半坐着在纳鞋底子，瞧着她手上捏着的那小巧的，用无数碎布块拼凑起来的千层底，想也知道是给家里的孩子们做的。 　　而且还很可能是给小在在做的鞋底子。 　　毕竟那形状太小了，其他大的孩子穿不上。 　　一边纳鞋底，宁奶奶还一边笑呵呵地，心情是显而易见地好。 　　苏欣妍也发现了，自从上次他们夫妻俩带着孩子们来看望过宁奶奶之后，老人家的心情就一直很好。 　　一开始她还不解其意，直到她给宁奶奶收拾衣服的时候，无意间从她口袋里翻出两颗被珍藏起来的糖果。 　　那两颗糖果很眼熟，是她专门去村里的供销社买来的地球糖。 　　粉红的圆形糖果上环绕着一圈圈纵横交错的白色纹路，看着就跟地球仪一样，所以被称之为地球糖。 　　这种糖果不算很贵，一毛钱能买一大罐，被苏欣妍买来作为激励孩子们劳动的奖励，奖给他们。 　　而苏欣妍很确定，她从未拿过糖果给婆婆吃。 　　那么这糖哪儿来的？ 　　联想到小在在上次用麦穗跟她换了糖，不像以前一样当场吃掉，而是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举动，苏欣妍心底已经有答案了。 　　她并不为此感到吃醋，相反，还很鼓励孩子的孝心。 　　所以发现了真相后，她也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依旧把那两颗糖果帮婆婆小心翼翼地藏回去，任由着老人家珍惜着孩子赠送的珍贵礼物。 　　“妈，您别太累了，记得多休息。” 　　眼见着婆婆开始疲倦地揉眼睛，苏欣妍立马拿走她手上的针线和纳到一半的鞋底，放到旁边床头柜上的针线篮子里，再扶着她躺下休息。 　　宁奶奶不大愿意睡，抓着苏欣妍的手问道：“你去问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她已经在医院呆烦了，迫切地想要回家。 　　而且，这医院的住院费贵得很，多住一天可都是钱啊。 　　宁奶奶知道，从她做手术住院到现在，家里已经花了将近千块，这么一大笔钱，恐怕已经掏空了儿子儿媳两口子的全部积蓄。 　　可家里还有四个孩子需要养，哪里能再让她这么浪费下去？ 　　“妈，您放心，我早就问过了，医生说您恢复情况良好，再多修养两天就能出院，您就忍忍，咱们再多呆两天，很快就能回家了。” 　　苏欣妍知道婆婆在担心什么，故意略过不提，只一个劲儿地安抚她。 　　她并不在意给婆婆治病所花费的那些钱。 　　毕竟钱没了可以再赚，最重要的还是人的生命和健康。 　　宁奶奶活了这么大岁数，早就人老成精，哪里能看不出儿媳妇的心意。 　　她心下慰贴，不禁感叹，儿子当年这个媳妇儿是娶对了。 　　婆媳俩正说着话，就见宁远行提着个保温瓶，从门外进来。 　　他是来换班的。 　　“妈，我给您炖了排骨莲藕汤，您要起来喝不？” 　　“怎么又去卖肉，你嫌钱多烧得慌啊？” 　　宁奶奶一边任由儿子儿媳把自己重新扶坐起来，一边忍不住数落儿子败家。 　　从他回来之后，就天天往家里买肉，一会儿是老鸭汤，一会儿又是排骨汤，她该庆幸这败家子还记得家里的老母鸡是专程留来下蛋的，没给她杀了吗？ 　　宁远行装傻般地笑笑：“我就给您带了一小半，剩下一大锅留给家里的孩子们吃呢。” 　　言下之意是排骨汤也不单单是买给宁奶奶的，还有孩子们的份。 　　一听见好东西进了自家宝贝孙孙们的小肚皮，宁奶奶才脸色稍霁，低头捧着儿媳妇倒好的汤喝起来。 　　“汤那么多，欣妍也喝一碗再走。” 　　眼见儿媳妇儿要回去，宁奶奶忙叫住她，让她也喝点排骨汤。 　　虽说家里还有剩，但也不知道能剩多少，谁知道儿媳妇回去能不能喝得上，还是留她在这儿喝完再走比较好。 　　毕竟那么多，她也喝不完。 　　“好。” 　　苏欣妍没拒绝，她干脆将剩下的排骨汤一分为二，和丈夫一人一半给喝完。 　　喝完汤，她就准备回去，再晚了就赶不上陈七爷爷的牛车。 　　正下着楼梯，发现宁远行沉默地跟在自己身后，苏欣妍不禁疑惑道：“你怎么跟来了？” 　　宁远行扬起嘴角安静地笑了笑，显得腼腆又乖巧。 　　这表情，跟小在在有种莫名的相似。 　　苏欣妍却没被可爱到，反而双眼危险地一眯，沉声道：“说吧，你又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 　　“也没什么。”宁远行在媳妇儿的瞪视下，声音越来越小：“就是看孩子们上学挺不方便的，给买了辆自行车。” 　　“买了什么？”苏欣妍惊讶地睁大眼，嗓音不自觉地拔高，引来了路人的视线。 　　“咳咳……自行车。” 　　宁远行已经不大敢看妻子的脸色了。 　　“你……”苏欣妍指着丈夫无言半晌，努力消化下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之后，无奈地揉揉额头，叹息道：“算了，小航每天那么上下学也确实挺累人的，有辆车子也好。” 　　“你不生气？” 　　宁远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妻子的神色，企图从中找出一丝隐藏的怒火的痕迹。 　　苏欣妍白了丈夫一眼：“生气有什么用？买都买了，还能再给退回去？而且咱家有辆车子后，也确实能方便不少。” 　　她是实用主义者，只要确认买回家的东西有用，就不会去多生无谓的闷气。 　　“你这次来是骑了车子过来的吧？走，带我去认认车子。” 　　医院内部有专门给人停放自行车的地儿，宁远行就把车子停在那里。 　　他帮忙给开了车锁，又把钥匙给妻子一把，然后目送她歪歪扭扭骑着车，逐渐远去的背影。 　　直到消失，这才转身回了医院。 　　苏欣妍前世是会骑自行车的，但是更多的是骑那种小巧轻盈的单车，还从未骑过这种充满年代感的，笨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还好，终究还有点功底在，她也就一开始晃悠了点，到了后来熟悉了就顺当挺多。 　　骑车速度自然比牛车慢悠悠地要快得多，半路苏欣妍还遇上在镇口等待客人的陈七爷爷，顺口跟他打了个招呼后，便径直往陈家村的方向赶。 　　到了家，才花费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天还大亮着呢。 　　“妈妈！”听见门口传来的车铃声儿，小在在第一个冲出来迎接。 　　苏欣妍连忙下车，开心地抱起女儿：“在在今天乖不乖啊？” 　　“乖乖的。”小在在一下下点着小脑袋，邀功道：“在在陪哥哥去上学了呢。” 　　“真的吗？在在好棒哦。” 　　哪怕知道女儿只是单纯被她爸带去陪行的，但苏欣妍还是不吝啬于对孩子的夸奖。 　　她更加支持鼓励式教育，当然，偶尔孩子犯了错，该摆的黑脸她也摆得起来。 第14章 　　一大早，小在在就被妈妈从被窝里捞起来。 　　天都还蒙蒙亮，这个点儿根本不是小家伙日常起床的点，以至于在妈妈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她小脑袋还一点一点地，眼睛压根就没睁开过。 　　苏欣妍尝试用热毛巾擦脸，喂早饭等等行为，企图唤醒女儿迷糊的意识。 　　可惜都宣告失败。 　　无奈，她只能临时多拿件外套给她抱起来，抱在坏里，带着一起出门。 　　今天是宁奶奶出院的大日子。 　　宁家的男孩子们都得上学，剩下的这个小的可不就得一起带着去迎接她奶奶。 　　“在在还没醒？”宁远行探头过来瞧瞧在妈妈怀里睡得正香的女儿，伸手就想抱过来：“我来抱她吧，你歇一会儿。” 　　苏欣妍侧身避开丈夫的手，指挥他去干别的：“不用，我能抱得动她，你去把我准备好的厚棉被子拿上，一会儿得铺车上给妈用的。” 　　“好。” 　　宁远行扭头去拿被子，回来的时候顺嘴问道：“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要带的？” 　　“没了吧。”苏欣妍想了想，突然又道：“对了，你把被子放车上后去厨房看看，我弄了个猪脚汤在灶上熬着，不知道火灭了没，没灭你就给它弄灭了，别回头出什么事。” 　　“行，咱们先出去，别让陈七爷爷久等。” 　　今天要出门接病人，自然不适合骑自行车去，主要是带不动那么多人，而且自行车早就被宁翰哥俩骑着去上学了。 　　所以宁远行昨天提了几颗自家种的菜上陈七爷爷家坐了会儿，又给了五毛钱包车费，跟人家约好今儿早上帮忙赶着牛车过来接送宁奶奶。 　　陈七爷爷一般都是中午和下午来回一趟村里和镇上，一天走两趟。 　　宁家包下的这个早上，并不影响人家正常的走车送客。 　　宁远行单手扛着厚棉被，另一只手拉开院门，果然就见陈七爷爷已经赶着牛车等在宁家门口了。 　　“七爷爷早啊，您吃了没？” 　　“吃咯，吃完才过来的。” 　　双方客套地寒暄两句，宁远行走到牛车旁，见牛车上被收拾得很干净，他干脆先将厚被子铺在上头，让媳妇儿抱着女儿先坐上去。 　　自个儿再折返回家，先去厨房查看了灶上的火灭没灭，又去检查了一遍门窗有没有关牢，然后才出来把院门给锁上，也爬上牛车坐好。 　　陈七爷爷扭头问：“都坐稳当了吗？” 　　苏欣妍：“稳当了。” 　　确认所有人都坐稳后，陈七爷爷一声低喝：“走！” 　　大黄牛就立马懂了他的意思，自己迈开蹄子哒哒往前走。 　　说起来这也是陈家村的一景。 　　大黄牛是陈七爷爷从小牛崽一直养到大的，跟他感情很好，也很通人性，听得懂人话。 　　陈七爷爷赶车从不用带牛鞭，只要直接跟大黄牛说要干什么，它自然懂得怎么做。 　　牛车颠颠簸簸，摇摇晃晃，渐渐地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在在给晃悠醒了。 　　她睁开眼，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围不断倒退的风景，有些懵圈，还傻乎乎地指着路边正往后退远的树，软糯糯地说：“呀，树会动！” 　　“噗嗤！”苏欣妍被女儿给傻乐了。 　　“小傻瓜，不是树会动，是你在动，参照物弄错了。”揉揉这小可爱的小脑袋，直把早起没梳头的小脑袋揉得更加凌乱。 　　小呆毛四处支棱，瞧着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崽子一样。 　　无良妈妈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自顾自咯咯笑得欢。 　　留下不明就里的小在在一脸呆懵，可怜兮兮地都不知道自己被欺负了。 　　最后还是爸爸看不过去，把女儿抱过来，用手做梳子，给她一下下梳理整齐。 　　小在在头发细细软软的，不是很长，才刚刚到肩膀的程度，稍微顺一顺，就能把叛逆的小呆毛安抚下去。 　　“要扎辫子。” 　　见爸爸给自己理顺头发就不管了，小在在忙抱住爸爸的大手，提要求：“不要妈妈扎，要爸爸。” 　　已经回过神来的小家伙看见了妈妈脸上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被嘲笑了，当即决定不理坏妈妈三秒钟。 　　她可是很记仇的，哼！ 　　本来苏欣妍都已经平复情绪了，结果又被女儿傲娇的小模样给戳到笑点，导致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她也不怕惹得小家伙恼羞成怒。 　　这孩子小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等着吧，没一会儿肯定又要过来腻着她。 　　果然，都不用等一分钟，被爸爸笨手笨脚地弄疼头皮的小在在就泪眼汪汪地凑回来，委屈巴巴地扒拉着妈妈的手。 　　“要，要妈妈给扎辫子，不要爸爸了，爸爸扯得在在头发疼。” 　　宁远行在女儿后面一脸尴尬加愧疚。 　　他是第一次尝试帮孩子扎头发，业务实在是不熟练，会出错也是难免的。 　　“现在就知道妈妈的好了。”点点女儿的小鼻头，苏欣妍接过扎头发大任，麻溜地就给她弄了两个类似于哪吒的包包头。 　　包包头配上小在在的包子脸，可可爱爱。 　　晃晃脑袋，把妈妈用完就丢的小在在开心地扑到爸爸怀里，双手捧着小脸问：“爸爸，我漂亮不？” 　　才四岁的小姑娘就知道爱美了。 　　宁远行很给面子地夸道：“漂亮。” 　　他说的也是实话，所以带出的情绪很真诚，这无疑让小在在更加开心。 　　她在铺了厚棉被的牛车上滚了一圈，美得不行。 　　夫妻俩人就这么含笑地看着女儿开心的小模样，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孩子一起变得更加美好几分。 　　牛车直接停在了镇医院门前。 　　谢过陈七爷爷，并请人家在门外稍微等一等，夫妻俩人就带着女儿一起进去，直达宁奶奶的病房。 　　宁奶奶早早就起床在等着了，想出院的心情很迫切。 　　她现在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也能在别人的搀扶下自己走路。 　　所以宁远行他们不用怎么费事，等办完出院手续后，就由苏欣妍搀扶着宁奶奶，宁远行一手提着宁奶奶的行李，一手牵着女儿的小手，一家人一起出院回家。 　　坐上牛车，宁奶奶情绪高涨，一路上都不断地在跟陈七爷爷唠家常。 　　一回儿说说村里夏收的景儿，一回儿又说说地里新播种的秧苗的生长情况，一回儿又聊起了东家长西家短。 　　这些都是宁远行这些小辈们插不上话的，只能安静地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快到家了，快到家咯……” 　　远远地就看见自家屋子的身影，宁奶奶眼底微微湿润。 　　说实话，她刚去做手术那一会儿，还差点以为自己从此就回不来了呢。 　　“宁婶子，您这是出院了？身子骨可大好了？” 　　“好咯，好得很。” 　　“宁婶子好久没见着您了，气色不错啊。” 　　“呵呵呵……是我儿子儿媳照顾得好。” 　　半路偶遇的村民们都会凑过来打声招呼，关心两句，宁奶奶都笑呵呵地应了。 　　满脸喜气，容光焕发地宛若过年，一点都不像是大病初愈的病人。 　　这也侧面印证了她那夸奖的话，儿媳儿子把她照顾得很好。 　　不少人看着这样的宁奶奶，都眼含羡慕，谁不想自己老了以后儿子儿媳孝顺，日子顺遂，不招人嫌弃？ 　　可惜，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真正像宁家这么和睦的家庭是少有的，所以他们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奶奶好开心呀。”小在在看着奶奶的脸，扭头凑到妈妈耳边小声嘀咕。 　　“是啊，奶奶病好了，也能回家了，所以很开心，那在在开不开心啊？”苏欣妍指腹划过女儿柔嫩的小脸颊，把上头不知道从哪儿沾到的灰尘擦掉。 　　“开心！”超大声。 　　觉得两个字不够表达自己的心情，小在在还得再加一句：“奶奶回家了，在在超开心！” 　　一旁的宁奶奶听见小孙女的话，笑得眼尾纹都更深了几分。 　　“回了家后，奶奶给我们在在做好吃的。” 　　“好呀！” 　　祖孙两个利索地达成意识，相视一笑，都很满足。 　　牛车再一次停在宁家门前，宁远行连忙下车去开门，又回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宁奶奶进屋。 　　宁奶奶的屋子已经提前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被褥枕头都带着一股清爽的阳光味道，进去就能直接躺下。 　　苏欣妍把女儿丢她奶奶屋里，让那许久没见的祖孙俩好好聚聚，自己则去厨房张罗着做饭。 　　早上顿了猪脚汤，这会儿只需要把汤热一热，再下泡好的粉丝和小青菜，一锅猪脚粉丝汤就煮好了。 　　当地有种习俗。 　　刚刚出院，家里人得给回家的病人煮上一碗猪脚粉丝汤来喝，去晦气。 　　宁家，包括苏欣妍虽说都是外乡人，但俗话说得好，入乡随俗嘛。 　　“猪脚粉丝汤来了，妈您快起来喝一碗。” 　　苏欣妍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碗迈进屋，直接就吸引了小在在的目光。 　　小家伙跟只小尾巴似地，亦步亦趋地跟在妈妈脚边转悠，还仰着脑袋一直盯着她手里的那碗汤。 　　活脱脱一只等待投喂的小狗狗。 　　那双湿漉漉又充满渴望的大眼睛，谁都招架不住。 　　宁奶奶就动摇了，想把自己的汤先让给孙女喝，却被苏欣妍给拦了。 　　“妈，锅里还有，在在要我再去给她盛一碗，这一碗是您的，您自己喝就好，别太惯着她。” 　　人亲妈都发话了，宁奶奶也不好在说什么。 　　好在宁远行已经去厨房给大家都盛了猪脚粉丝汤过来，这下子人人都有，小在在也不用再眼巴巴地盯着别人看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这猪脚粉丝汤直接就被当成午饭。 　　当然，苏欣妍没忘记给还在上学，中午没回家的三个儿子留一份。 　　她已经单独装了一份猪脚汤，等着孩子们回来再煮给他们吃。 第15章 　　宁轩觉得妹妹今天格外的热情。 　　他放学回家，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见一颗小团子颠颠儿地滚过来，还拖着长音娇娇软软地喊：“哥哥~” 　　吧唧一下，扑到了他身上。 　　撞得他差点没跟着一起滚出去。 　　努力抱稳妹妹，宁轩一头雾水地低头，正对上妹妹闪亮亮的大眼睛。 　　一看那双充满渴望的小眼神，他立马条件反射地说：“我没有糖了。” 　　未免妹妹不信，他还翻出口袋给她看。 　　空空如也。 　　见自己被误解了，小在在嘟起嘴：“在在没跟哥哥要糖糖。” 　　她是那种一看见哥哥就只知道要糖的人吗？ 　　每次捡麦穗换糖，都会被妹妹撒娇耍赖要走一半的宁轩：“……” 　　【你不是吗？】 　　小在在一惊，差点以为三哥也跟自己一样有了读脸术。 　　她小手手紧张地抓握两下，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正无措间，就听见远方传来车铃的叮当声，兄妹两个一起被转移注意力。 　　是宁翰宁航兄弟俩骑着车回来了。 　　宁航才十岁，个矮力气小，没法骑得动二八杠，只能由长得高高大大的大哥来骑车带他。 　　他此时背着书包，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侧身探出脑袋来看着弟弟妹妹们，疑惑地问道：“你们堵在门口干什么？数蚂蚁？” 　　数蚂蚁这项活动一向都是小在在最喜欢的游戏之一。 　　“才没有，天黑黑，蚂蚁都回家次饭饭啦。” 　　小在在没忘记自己心急火燎出来等哥哥们的原因。 　　她拉着三哥的手，招呼着大哥二哥，兄妹四人一起进家门，就闻到一股猪脚粉丝汤的浓郁香味。 　　妈妈已经在厨房做饭了。 　　“家里又炖肉了！”宁轩双眼一亮，同时也明白了妹妹为什么这殷勤。 　　一般没有特殊情况，家里但凡有什么好吃的，都得等到一家人齐了才一起吃。 　　小在在中午已经吃过一顿猪脚粉丝汤了，要是还想再吃，就只能等着哥哥们晚上放学回家，一起再蹭一顿。 　　想要干饭，可不就得积极一点？ 　　苏欣妍听到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脑袋，扫了孩子们一眼，又缩了回去：“饭快好了，赶紧放下书包洗手去。” 　　“好。”孩子们齐声应答，然后纷纷去洗手。 　　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 　　除了中午留下来的猪脚粉丝汤之外，苏欣妍还蒸了绿豆杂粮饭，炒了个西红柿炒蛋和腊肉炒蒜苔。 　　所有菜色都色香味俱全，香得小在在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你们先吃，我去给妈送饭。” 　　宁奶奶在屋内修养没法出来吃饭，苏欣妍就拿碗给她一样分了一些出来，送到宁奶奶屋里去给她吃。 　　送完饭出来，发现饭桌上的气氛不太对劲，她不仅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有得吃还这么不高兴？ 　　特别是小在在，低着头，小手握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饭，就是不吃，全身笼罩着低气压，心情是肉眼可见的恶劣。 　　听见妈妈的声音，小在在泪眼汪汪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妈妈的脸看，不容错过一丝半点的信息。 　　“妈妈，爸爸是不是明天就要走了？” 　　所以妈妈才做了这么好的一顿饭给爸爸送行。 　　【她这么知道的？】 　　苏欣妍心底讶异一闪而过，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了在女儿面前掩盖心思。 　　果然，下一刻，得到确定消息的小家伙小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 　　就在洪水即将爆发的那一刻，小在在的小身子突然腾空，失重感传来，吓得她把即将出口的哭声憋了回去，还打了一声嗝。 　　“嗝！爸……爸爸？” 　　突然被爸爸抱起，连抛了两下高高，小在在不知道爸爸在干什么，小手虚虚抓着爸爸的健壮胳膊，茫然地看着他。 　　“在在不哭了吗？”宁远行温声问道。 　　“不，不哭了。”小在在歪头想了想，觉得不想哭了，就摇摇脑袋。 　　情绪一旦被打断，就没法聚起来了。 　　“不哭了，那在在乖乖听爸爸说话好吗？”宁远行抬头扫了三个儿子们一眼，神情严肃：“你们也一起听着。” 　　三兄弟放下碗筷，认真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爸爸的假期结束了，明天早上就得离开。” 　　直接讲明自己要离开的事实，见怀里的女儿睁大眼，张嘴想要说什么，宁远行伸手轻轻摸她的小脸颊，止住她的话。 　　“抱歉在在，爸爸没法为你留下，也没法为你的哥哥们，还有妈妈，奶奶她们留下。” 　　“为什么？”小在在发出迷茫又稚嫩的疑问。 　　“因为爸爸是军人，爸爸得保护这个国家，守护其他很多很多，多到在在无法想象的，像你，还有像你的哥哥们这么大的孩子们的家。” 　　说着这句话的宁远行，脸上所闪烁着的，是在在从未见过的，极其耀眼的庄严神圣。 　　那金色字体所闪耀着的刺目金芒，几乎让小在在不敢直视。 　　她垂下小脑袋，似懂非懂地问道：“爸爸不是在在和哥哥们的爸爸，也是好多好多人的爸爸，是吗？” 　　在她的观念里，爸爸这个词，等用于保护和绝对的安全。 　　宁远行欣慰地摸摸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是的，我们在在真聪明。” 　　“那好吧。”不等宁远行说再多安慰孩子的话，小在在自己就表示了谅解：“在在有爸爸，其他小朋友也得有爸爸才行。” 　　宁远行和苏欣妍齐齐一楞。 　　显然谁都想不到，才四岁的女儿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思想觉悟颇高的话。 　　可与此同时，心底的那股欣慰和自豪，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夫妻俩脸上的笑容是如出一辙的灿烂。 　　“我们在在真棒，来，妈妈奖励你吃快腊肉！”苏欣妍给女儿夹了一大块腊肉，紧接着又给三个儿子们各自夹了一块，谁都不厚此薄彼。 　　“谢谢妈。”宁翰小声道谢，脸上有点掩饰不住的愧疚。 　　是他不小心说漏了嘴，才让妹妹得知爸爸明天就要走了的消息。 　　毕竟这是一件大事，宁远行夫妻俩瞒谁都不会瞒着长子，而且就算他们不说，凭宁翰的敏锐观察力，他自己也能看得出来。 　　所以他是一早就知道这个消息的。 　　只是没想到妹妹知道后反应这么大，还好爸爸及时给哄住了，不然还不知道得怎么收场。 　　看出大儿子的愧疚，苏欣妍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只是冲他温柔地笑了笑，又多给他夹了一大块猪脚：“快吃吧，这猪脚妈妈可是炖了一整天，熬得软烂，正好入口。” 　　宁翰依言咬了一口猪脚，入口软嫩弹牙，满嘴喷香，好吃得他舌头都恨不得吞下去。 　　现在他哪儿还管什么愧疚不愧疚的，干饭要紧！ 　　没看包括妹妹在内的那三只小的，趁着他愣神的这会子功夫，已经往自个儿碗里扒拉了多少肉了吗？ 　　“不要抢，碗里还多得是。” 　　“你们给我留点啊！” 　　…… 　　本以为宁远行即将离开这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不料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在在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眼巴巴地站在爸爸妈妈的屋门前。 　　奶呼呼地撒娇道：“在在想跟爸爸妈妈一起睡。” 　　宁远行绷着一张俊脸，老大不乐意，想把女儿赶走，却被妻子拦下来：“算了吧，让她进来，你一天到头也不见得回来一次，趁现在有空就多陪陪孩子。” 　　主要是现在女儿还小，还能跟着父母一起睡，等孩子再长大一些后，就没这种待遇了。 　　妻子都发话了，宁远行没办法，只能放闺女进门。 　　“在这睡可以，在在不可以尿床哦。”苏欣妍帮女儿脱掉小鞋子，抱着她在床中间躺着。 　　小在在鼓起脸颊，觉得自己受到了污蔑：“在在才不尿床！” 　　村长家的小花姐姐才会尿床，她都是个大孩子了，早就不会尿床了。 　　结果等第二天起来，小在在一边站着让妈妈给换干净的裤裤，一边望着床单上那一大片地图，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在在，在在昨晚喝多了水。” 　　“噗嗤！” 　　正在女儿背后收拾行李的宁远行喷笑出声。 　　被妻子瞪了一眼，他连忙收敛表情，轻咳两声，道：“没事，我们在在还小，这次只是意外，意外。” 　　“就是意外！” 　　小家伙还挺赞同她爸的话。 　　“行了，你东西收好就去厨房拿我给你准备好的干粮，还有那几罐酱别忘了拿。” 　　实在看不下去这父女俩的搞怪德行，苏欣妍干脆把其中一个赶走。 　　丈夫在部队那边的伙食不能说不好，只是地域到底不同，有些吃食不太合口味，所以苏欣妍给做了一些带有家乡味道的蘑菇酱，肉酱，咸菜之类的东西装瓶给他带走。 　　去了那边能就着馒头白粥什么的吃上一段时间，改改口味。 　　她做的酱很敢放好料，味道香得很。 　　宁远行去厨房拿酱的时候，没忍住开了一罐肉酱，抹了些在馒头上，连吃三个，才堪堪住了嘴。 　　“我这边有给你准备路上吃的酱，怎么就开了这一瓶密封好的。” 　　苏欣妍从厨房外进来，见丈夫手边的肉酱已经下去一小半，无奈地摇摇头，把那一罐从他手上抢走，又从柜子里拿了一罐新的给他换上。 　　她一次性做了不少酱，一半给丈夫带走，一半留着自家吃。 　　换给他那一罐，就是原本要留着自家吃的那些。 第十六章 这样其实相当于是干了两份工…… 　　“在在, 过来。” 　　临出门前，宁远行见女儿别别扭扭地躲在门后，探着半个小脑袋, 露出两只大眼睛，静悄悄地暗中观察他，就是不靠近也不说话，明显是不高兴了。 　　但是因为爸爸昨天的教导, 所以小家伙知道自己不能不懂事地阻止他离开。 　　所以与其说她是在跟爸爸闹别扭, 还不如说她是在跟自己闹别扭。 　　女儿这么懂事, 宁远行反而有点心疼。 　　他蹲下身, 冲着小家伙招招手。 　　犹豫了一下下, 小在在立马飞奔出来，扑进爸爸怀里。 　　“爸……爸爸……”稚声稚气的小奶音里混杂着明显的哭腔, 明亮而澄澈的眼睛中浮起水汽, 可怜巴巴地要求：“在在要……要飞高高。” 　　爸爸给飞高高, 哄哄在在，在在就不哭了。 　　小在在还记得每次自己想哭, 都是被爸爸的飞高高给哄好的。 　　宁远行依言，抱起女儿，往上抛了几下。 　　失重感带来的刺激果然让小家伙的情绪好转, 她没一会儿就忘记了悲伤，还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苏欣妍就在旁边看着这父女俩的互动，直到时间快要来不及了，这才提醒宁远行, 他该走了。 　　这一次的离别没了先前的沉重。 　　小在在转而被妈妈抱在怀里，挥舞着小手手跟爸爸告别：“爸爸再见，你, 你出去外面了，要记得想在在啊，也得想妈妈，想奶奶，想哥哥们。” 　　宁远行听得可乐，忍不住笑着点头道：“好，爸爸都想，都想你们。” 　　只是转头的那一刹那，眼眶还是微微红了起来。 　　直到宁远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母女俩的视野里，苏欣妍才带着女儿折返回家。 　　一扭身就看见站在门边抹眼泪的宁奶奶，惊了一下，忙放下孩子过去搀扶她：“妈，您怎么出来了？医生说您身体还没养好，不能多下床走动。” 　　“我就看看，看一眼。”宁奶奶颤巍巍地被苏欣妍搀扶回去，背影伛偻。 　　小在在哒哒跟在后头，刚进院门，视线就被角落里摆放着的一个物件给吸引了。 　　她好奇地跑过去，蹲下身左右打量了一下，又试着伸手推一下。 　　咕噜噜，木轮子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响起，带动着那块粘着个手把杆子的木板也跟着往前滑动。 　　好玩！ 　　小在在眼睛一亮，无师自通地懂得了这个木质滑板小车车的玩法。 　　这滑板小车车似乎是为她量身打造的，手把的高度正正好适合她，小家伙兴奋地整个人踩在上面，双手紧紧地抓住把手，安静等待了一会儿。 　　…… 　　六个点点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小在在疑惑地低下头，问车车：“咦？你怎么不动呢？” 　　傻乎乎的。 　　“噗嗤！”苏欣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院子里，正好看见女儿犯傻的样子，忍不住喷笑出声，立马引来小在在的注意。 　　“咳咳……”她立马轻咳起身，收敛脸上的表情，假装很严肃地走到小在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她怎么玩这个小车车：“来，在在双手抓紧把手，然后一只脚踩在滑板上，一只脚放下来，往前蹬。” 　　小在在依言照做，却急坏了妈妈。 　　“不是蹬滑板上的那只脚，是你放地上的这一只！” 　　“哦。” 　　相比起妈妈的着急，小在在倒是淡定得很，发现弄错脚脚，很平静地就给换了过来。 　　只见她将原本踩在滑板上的左脚放下去，换上右脚放下来，然后继续蹬右脚。 　　滑板被蹬了出去，可小在在还在原地站着。 　　她顿时傻了眼，小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不对啊。” 　　虽然她没玩过滑板车，今天更是第一次见这种小车车，但是不妨碍她知道滑板车的玩法不是这样的。 　　真这么玩，那究竟是在在玩滑板车，还是滑板车玩她？ 　　旁边的苏欣妍已经被女儿蠢到不忍直视地捂住脸。 　　【不都说女儿像爸，这孩子肯定随了她爸，她这么聪明，这么可能生出这么傻的娃？】 　　“妈妈！”小在在正好读到妈妈脸上透露出的心思，顿时不高兴了，小手插着腰，大大声地反驳：“爸爸不傻！” 　　苏欣妍：“……” 　　她这么总觉得这话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但是细想又没毛病。 　　未免女儿又看穿她心思，苏欣妍干脆放弃思考，转而继续教小在在这么玩滑板车。 　　这次她不口头教了，先让小在在下来，自己弯着腰，在上头示范了一下，小在在就懂了。 　　小家伙学会了不算，还嫌弃妈妈：“妈妈早点这样做，在在就会了呀。” 　　苏欣妍：“……” 　　原来傻的是她。 　　“呼呼呼~哦哦哦~”有了新玩具，小在在开心地在院子里滑来滑去，嘴里不断发出快乐的喊声。 　　宁家的院子比村里的一般人家都要大上不少，土地虽然不是水泥地面，但也是很平实光滑的泥土地。 　　滑板车的木轮子滚在上头只是稍微有一点点颠簸，却不影响孩子玩耍。 　　院子中间摆着一套石桌椅，苏欣妍就坐在其中一张石椅上，含笑地看着女儿围着自己绕圈圈。 　　滑板车是宁远行给做的，他小时候跟着村里的木匠学过几手木工，手艺还行，而滑板车的主意是苏欣妍给出的。 　　主要是为了等宁远行走后，拿来安抚孩子的。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见孩子在院子里自己玩得开心，苏欣妍就没再管她，只叮嘱孩子只能在家里玩，不准出去，然后就去后头的自留地里伺候田地。 　　这些日子地里耽搁了不少活，抓虫子，施肥样样都没怎么弄，现在可得抓紧时间处理了，不然会影响了蔬菜的生长。 　　“嗯？全都弄好了？” 　　苏欣妍到了自家的自留地里一检查，惊讶地发现田地被照顾得很周到，甚至菜叶子上头还凝着水珠，水已经浇过了，今天不用再浇。 　　不用猜，她都知道这些是谁干的。 　　心下不禁慰贴。 　　那个男人啊，还是这么地喜欢闷声干活。 　　既然没事干，苏欣妍干脆挖了两颗白萝卜带回去。 　　昨儿个宁翰他们兄弟几个晚上吃过饭，和一群孩子们跑去村里的小溪边抓了几条小鱼回来。 　　小鱼每一条不过手指长，要做菜显然是不够的，苏欣妍便打算拿来和白萝卜一起炖成鱼汤。 　　也能给家里添点肉味。 　　宁远行一走，宁奶奶也出院了，农忙期更是已经结束，家里自然不能再像之前一样顿顿吃肉。 　　恢复成了每周固定一次的规律。 　　不过现在已经是夏末秋初，而秋天本就是万物丰收的季节，只要是在村里长大的孩子，都是寻摸吃食的一把好手，随随便便出去玩两圈，回家总能带点野菜，果子，小鱼之类的来添个菜。 　　就连小在在，都知道嘴馋了可以去薅路边的红花来吸花蜜呢。 　　一个人玩耍没什么意思，小在在自己玩了会儿，就对滑板车失去兴趣，转而变成了小尾巴，亦步亦趋地跟在妈妈身后，探头探脑地看她要做什么好吃的。 　　“妈妈，你要煮什么？” 　　“炖鱼汤，在在想不想喝鱼汤啊？”苏欣妍一边处理食材一边温声问女儿。 　　小在在应答得很积极：“想！” 　　“那在在得忍忍，我们等晚上哥哥们回来了再一起喝好不好？” 　　“好。”答应得毫不犹豫。 　　在她看来，一家人分享食物，已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苏欣妍也有意培养女儿这方面的性格，在她看来，大方的人，永远比小气的人要来得好，这样的人在以后的人际交往之中，往往也比较受欢迎。 　　中午没喝鱼汤，但是小在在跟着奶奶蹭了一小碗麦乳精，也很满足。 　　麦乳精是宁远行特地买来给母亲补身体用的，这是这年代老百姓最好的营养品。 　　老人家有好东西，肯定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全占了，总要分给心爱的小辈一些，才肯甘愿。 　　所以不仅小在在，连着苏欣妍都在宁奶奶的紧迫盯梢下，喝了半碗麦乳精。 　　她其实对这个没什么感觉，毕竟经历过后世各种层出不穷的美食冲击，麦乳精对她而言，其实也就是带些奶味的糖水而已。 　　不过苏欣妍不会辜负了老人的心意，喝完之后还笑着夸了一句好喝。 　　吃过午饭，苏欣妍问女儿：“你要跟我去地里上工，还是留在家里陪奶奶？” 　　小在在左右为难。 　　她既想出去放放风，又舍不得离开奶奶。 　　最后还是宁奶奶善解人意，让孩子跟着她妈妈出去：“在在晚上再回来陪奶奶就好了，下午就出去帮妈妈干活。” 　　对哦，小在在被奶奶一提醒，立即恍然，她还得帮妈妈干活呢！ 　　这下子小家伙不再犹豫，很坚决地选择了妈妈。 　　“在在要跟妈妈一起去干活！” 　　“行，那你记得把草帽带上，别晒黑了。”苏欣妍提醒女儿一句，然后转头去准备上工要用的东西。 　　主要是给水壶灌满水带上，还得带条汗巾。 　　至于农具什么的，需要统一去村委会那边领，这个算公共财产，私人不是说不能持有，只是大家都太穷了，买不起。 　　木头手把还好说，可以自己做，但是上头的铁片得花工业票才能买得到。 　　宁家自个儿有个小锄头，但那是用来耕种自家自留地用的。 　　苏欣妍自己也戴上一顶自编草帽，然后牵着女儿的小手领着她出门上工。 　　她是村里的会计，这份工作需要等到大家伙儿上完一整天工，记分员将记录好的记分本送到她这儿，才能开展工作。 　　其他时候，她都是跟大家一样，正常上工。 　　这样其实相当于是干了两份工。 第十七章 “这是在在要给哥哥吃的。”…… 　　干两份工虽然累了点, 但也有好处。 　　如果是全天干活，苏欣妍每天除了日常劳作能得的七到九个工分之外，还能额外得到五公分的会计工资。 　　加起来她一个人就能抵得上两位干活不那么利索的人。 　　不过今天她只来了一个下午, 就没法拿到那么多工分了。 　　夏收已经结束，接下来要继续再播种一轮种子。 　　苏欣妍被分到去水田里插秧。 　　她弯着腰，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手握着一捧秧苗, 一手飞快地往下插秧, 一边插秧一边往后退, 速度极快。 　　没一会儿就整整齐齐地插好了一排秧苗。 　　每一株秧苗的距离就跟用尺子丈量过一般, 分毫不差。 　　这也侧面说明了苏欣妍对于干农活的熟练度。 　　其实苏欣妍前世就做惯了这些, 她前世虽是孤儿，却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而是在农村里, 靠着大家伙儿你一把米我一把菜, 吃着百家饭长大。 　　后来她读书上学，甚至于上大学的第一年学费和生活费, 也是靠着村里的干部们号召村民们，一起募捐给她的。 　　所以苏欣妍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感恩。 　　她从五岁起，就会力所能及地帮那些帮助过她的好心村民们干活, 下地种田自然也不在话下。 　　一亩亩整齐的田地间，散落着许多正在劳作的人。 　　大人老人小孩都有，大家都干得热火朝天，期待着年底分粮的时候, 每家每户能多分一些，过个富足年。 　　陈家村位于北方和南方的边界处，这边说是南方也行, 说北方也行，地里能种植的作物也比较杂。 　　村里有旱地，也有水田，能种小麦和水稻。 　　主要粮食的耕作采取轮耕制度，一年两轮。 　　前一轮的粮食已经成熟了，现在正在耕种第二轮的粮食。 　　这还是因为陈家村的田地不算太肥沃的缘故，滋养不起太多作物，听说其他地儿，还有能一年种三轮的呢！ 　　妈妈在地里劳作，小在在就坐在树荫底下看守水壶。 　　这就是她能帮妈妈干得活。 　　捡麦穗的轻松活计已经没了，其他的她根本干不了，所以与其说小在在是跟着妈妈出来帮忙干活的，不如说她是被带出来放风的。 　　树底下除了她，还有其他跟她情况差不多的小孩子。 　　村里多得是没空照看孩子，又不放心把孩子独自留家里，就给一起带出来的人家。 　　都是同个村里一起长大的孩子，谁都认识谁。 　　大人们忙，他们小孩子就会自觉地给自己找玩的。 　　“在在，我大哥从镇上带来一捆皮筋，我们一起玩跳皮筋好不好？”小花跑过来邀请小在在。 　　看到小花，在在有些惊讶：“小花姐姐，你不是去上学了吗？” 　　村小学开学报名那天她可还见过她呢！ 　　小花全名叫陈小花，是村长家的小孙女，因为村长家男娃比较多，只有小花和大花两个孙女，所以她也算是比较受宠。 　　至少日子过得比村里其他的女孩子们要好很多，还能有学上。 　　她是父母的老来女，上头还有个在镇上当工人的大哥，小花大哥偶尔回家，都会给妹妹买一些小玩意儿。 　　对于小在在的疑问，小花摊摊手，表示自己也闹不明白：“爷爷说我太小了，让我回来，等够了年纪再去上学。” 　　事情真相是陈村长是村干部，得身先士卒，不能带头破坏上头的规定，所以一发现大儿媳居然瞒着他提前送孙女去上学，当即在家发了火，又把孙女给提留回来了。 　　他不是不想让小孙女去上学，但一切都得按规定办事。 　　所以小花今天就又出现在树底下的‘孩子游玩区’ 里了。 　　这些大人们的考量孩子们才不会去管那么多，小在在很快就跟着小花，还有几个玩得好的小姑娘一起玩起了跳皮筋。 　　跳皮筋的难易程度，取决于两边充当桩子的人把皮筋调整的位置高低。 　　最低难度的自然只有脚踝处，再往上是膝盖，腰，脖子，甚至还有能双手举着皮筋抬得超级高的。 　　这种的一般人跳不了，或者说基本没人能跳。 　　所以大家玩得都是最低难度。 　　因为小在在年纪最小，也是全场最矮，太高她蹦不上去。 　　嘻嘻哈哈玩了半下午，直到听见在地里劳作的妈妈一声哟喝，小在在立马抛弃小伙伴，屁颠颠地捧着水壶，跑到了田地边给妈妈送水。 　　“妈妈手脏，在在把水壶打开，喂妈妈喝。” 　　苏欣妍双手都沾满了泥水，不适合去碰水壶。 　　“好。”小在在听话地帮妈妈拧开水壶盖，双手举着水壶喂妈妈喝水，等妈妈喝完解了渴，她自己也捧着水壶咕噜噜地灌一口。 　　跳皮筋很累，小在在出了一身汗，口也干了。 　　完成送水任务，她又折返回树荫底下，不过这次小在在不玩了，她要休息。 　　单单枯坐着有点无聊，小在在目光不自觉地四处搜寻。 　　“咦？”她突然看到什么，忙站起身，绕到大树后头向阳的那一面，凑过去拨开草丛仔细看，原来是一丛山梅。 　　山梅果子已经熟透了，一颗颗红得发紫，看着就很甜的样子。 　　因为藏得隐蔽，还没被人采摘过，枝头上硕果累累。 　　小在在伸手摘了一颗，就想放嘴里尝尝味儿，好在她后来又想起妈妈说过，没洗的东西不能吃，这才忍住了当场品尝的诱惑，转而将山梅果子都摘了，装进自己的小兜兜里。 　　她上衣和裤子上都有两个大大的兜兜，因为小在在喜欢揣手手，所以妈妈特意给缝的。 　　现在拿来装山梅果子正好，一大丛山梅基本上被她摘光，四个兜兜也都满了。 　　鼓鼓囊囊的衣兜自然瞒不过别人，小在在也很大方，她拿出两个兜里的山梅果子和小伙伴们分享，余下的两个兜里的存货却说什么都不给了。 　　“这是在在要给哥哥吃的。”小在在捂住裤兜，护食得紧。 　　在她的‘虎视眈眈’下，其他孩子哪怕还是嘴馋，也没法再跟她要。 　　晚上下工回家，苏欣妍好笑地看着女儿还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裤兜，像是生怕别人来抢似的。 　　她故意开玩笑道：“在在，妈妈饿了，你给妈妈一颗山梅吃好不好？” 　　要换了别人小在在肯定不乐意，但是开口的是妈妈。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就要一颗？” 　　“对，就一颗。”苏欣妍义正言辞地保证道。 　　“那……那好吧。”小在在同意了，她伸手在兜里掏掏，一下子掏了三颗出来，连忙捡回去两颗，剩下的一颗才递给妈妈。 　　苏欣妍嘴角微抽，突然很想拒绝。 　　拿了山梅，小家伙还巴巴地提醒道：“要，要洗过才能吃的。” 　　刚刚她给小伙伴们分享的时候也提醒过，可惜没人听她的，大家都生怕不赶紧吃掉就吃不着了，一拿到手就拼命往嘴里塞。 　　女儿还记得自己的教导，苏欣妍很欣慰。 　　她温柔地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那妈妈先不吃，回去后和在在一起洗过再一起吃好不好？” 　　“好！”小在在开心地应答。 　　她蹦蹦跳跳地跟着妈妈回家，一进家门，就见哥哥们已经放学回来了，立即欢呼一声扑到大哥怀里，还献宝似地给他们看自己摘的山梅果子。 　　“妹妹好厉害！” 　　“谢谢妹妹。” 　　…… 　　三个哥哥自然一起夸奖妹妹，美得小在在整颗团子都快冒泡泡了。 　　晚上一家人围着喝鱼汤的时候，桌上多了一碗洗干净的山梅果子，大家都等到吃过饭，才很珍惜地一颗颗将小在在辛苦采摘来的山梅果子吃掉。 　　连宁奶奶都吃了两颗，笑呵呵地夸道：“真甜。” 　　* 　　日子逐渐平稳下来，宁奶奶的身体也在一天天康复。 　　等宁奶奶能下地自如行动之后，家里的活计就被她接管了，后头的自留地也都是她在照顾，苏欣妍只要每天忙着上工干活和带孩子就行了。 　　相对于前段时间忙得跟陀螺似的日子，现在已经轻松不少。 　　稍微空闲下来后，她就开始琢磨着挣外快的事。 　　家里主要劳动力只有她一个，几个孩子上学的上学，年纪小的年纪小，全都不顶事，而宁奶奶今年六十岁整，在这个人均寿命五六十的年代，已经算是高龄老人了。 　　且她刚大病一场，苏欣妍不敢再让她去下地干活。 　　宁远行那边寄来的津贴确实不少，每月能有三十五块，加上少量的各种票，比镇上一个工人的工资都高出一些。 　　可这些钱要养一大家子人，特别还有三个在上学的孩子，明显不太够。 　　所以苏欣妍只能再想办法赚一点。 　　从刚穿过来的那时候起，苏欣妍就知道了，在这个年代想要赚钱，很难，非常的难。 　　她还是军人家属，得顾及远在部队的丈夫，不能干一些太过出格的事情，免得给全家人招祸。 　　所以要想赚钱，更难。 　　还好，经过几年钻研，终究还是给苏欣妍找出了一条合法正规的来钱道路。 　　——给出版社投稿。 　　她日常有空的时候会写一些乡野间的小趣事，穿插一点种田小知识，描绘一下农村在国家的领导下是多么美好朴实，将这些编辑成一篇篇小短文，往各大出版社投稿。 　　这些小短文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敏感话题，没什么生涩难懂的内容，且符合当下人们的阅读需求，所以很容易就被出版社采纳。 　　一开始也许还有点艰难，到现在，基本上苏欣妍写一篇，就能保证过稿一篇。 　　每一篇的稿费不多，少的两三块，多的也能上十块。 　　但积少成多，渐渐累积，也能达到一个可观的数目。 第十八章 两只小家伙立马紧急刹车。…… 　　宁奶奶的那场手术, 除了花光了家里的存款，同时也掏空了苏欣妍大半的稿费积蓄。 　　她现在全身上下就剩一百多块。 　　哪怕宁远行回来后又拿了九百多块和一堆票给她补贴家用，但那些钱是用来养家的, 自个儿钱包的空虚还是让她感到了紧迫。 　　所以这段时间苏欣妍一有空，就在疯狂地写作。 　　她现在已经有了两家固定的合作报社，两边的风格不同，一家偏好小说类的乡村故事, 另一家则更青睐充满童趣的益智小故事。 　　这些童趣小故事的很多灵感都来源于小在在。 　　可能这就是每位母亲的通病吧, 总是喜欢用各种各样的方法炫耀自家娃。 　　当然, 苏欣妍写这些的时候没忘记给女儿披上马甲, 这样读者就不会知道故事的主人公究竟是谁。 　　至少不知道里头总喜欢可可爱爱地犯蠢的小猫, 小兔子，小狗狗等等是小在在。 　　在妈妈写作的时候, 小在在都会乖乖地不去打扰她。 　　她通常不是跟着哥哥们一起玩耍, 就是在陪伴奶奶, 或者独自在旁边自己玩。 　　周六学校放假。 　　小在在和宁轩一人开着一辆木头滑板车，在院子里到处乱窜, 嘴里还兴奋地喊着：“嘟嘟嘟……” 　　假装自己开得是传说中的大汽车。 　　时间有限，宁远行总共也就给孩子们做了两个滑板车，还是小型号的, 只能给家里两个小的玩。 　　对此，两个大的孩子完全没意见。 　　用他们的话来说，他们都有一辆大车车了，哪里还看得上这小的。 　　“咯咯哒！”正在专心写作的苏欣妍突然听到家里母鸡的惨叫, 她下意识探出头来，随即一脸黑线地发现，小在在居然调皮地蹬着滑板车去追鸡。 　　几只鸡被她吓得到处乱飞, 掉了一地鸡毛。 　　“宁在在。” 　　突然听见妈妈全名全姓地叫自己，小在在一个激灵，立马停下了追鸡的脚步，扭过头，一脸无辜地看向妈妈。 　　“妈妈。”她期期艾艾地问道：“你叫我干什么？” 　　粉嫩的指甲盖一下下扣弄着车把手，小包子脸绷紧，强装镇定。 　　殊不知，她脸上微微颤抖的小奶膘已经泄露了底细。 　　苏欣妍原本还想教训女儿一顿，见她这模样，反而不忍心了，她缓和下表情，语气却还是很严肃地道：“你们玩归玩，不准再去招惹鸡，小心它们明天不下蛋给你们吃。” 　　不给下蛋吃，这对于小在在和宁轩的威胁程度比妈妈生气还要可怕。 　　两只小的立马齐齐点头，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再去招惹鸡了，为表诚心，他们还从车上下来，去捡地上那些散落的鸡毛。 　　以上是苏欣妍所以为的。 　　实际上…… 　　“都捡起来，等大哥回来让他给做鸡毛毽子！”小在在兴致勃勃地捡鸡毛。 　　宁轩看着满地的毛：“那么多，可以做两个毽子了吧？” 　　有多的一个他可以和妹妹一人一个，这样就不用抢了。 　　“大哥和二哥去哪里了？”小在在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按理说周六，大家应该都放假了才对，现在可没有后世各种层出不穷的补习班、兴趣班。 　　孩子们的周六日就是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可以选择尽情玩耍，也能在家，或者下地帮大人干活。 　　这个问题宁轩知道。 　　“大哥跟二胖哥他们一起去河里抓鱼，二哥在屋里看书。” 　　“抓鱼！”小在在眼睛一亮：“我想去看看。” 　　她撒娇地拉着三哥的手晃晃。 　　宁轩从来无法抵抗这一招，没一会儿，就被妹妹哄得晕头晕脑地答应她。 　　兄妹俩出门前跟妈妈说了一声。 　　见女儿有她哥哥陪，苏欣妍答应得很爽快：“过去看看可以，但不可以下去玩水，知道吗？” 　　“知道了。”两个孩子齐声应答，然后欢天喜地溜了。 　　陈家村水资源挺丰富的，除了村里有一条贯穿村落的小溪，村外也有一条比较大的河流。 　　村外的河流水位比较深，而且水流湍急，里头有许多小暗流，一般村里人都不允许家里的孩子靠近，连大人都极少轻易下水。 　　所以村里的小孩子们只会在村内的小溪边玩。 　　小溪是真的很小，宽度还不到两米，水位也浅得很，就算小在在下去了，都淹没不了她。 　　里头有鱼虾，甚至还能看见螃蟹和田螺。 　　只是数量不多。 　　小溪里原本的物产在当年的那场大天灾中，被极度渴求食物的人们扫荡得太干净了，连能吃的水草都没被放过，甚至连溪水都差点干枯。 　　直到近几年多下了一些雨，溪水从别处冲来了一些小鱼苗小虾米，这条小溪才渐渐恢复了一点生机。 　　此时，澄澈的溪流里正有一群少年们挽着裤脚，拿着葫芦瓢、长条木刺等东西在抓鱼。 　　间或有人得到收获，就会欢天喜地地大肆庆祝一番，昂首挺胸地收获其他人羡慕的目光，得意得仿佛像是一只小公鸡。 　　这群人里头，只有宁翰从头到尾都淡定得很。 　　他岸上放着个破旧的小木桶，里头装着一些溪水，但凡抓到了什么东西，都往木桶里扔。 　　就在其他人还在吵吵嚷嚷的时候，他已经不声不响地积攒了近半桶的收获了。 　　“哥哥~”远远地，宁翰听见妹妹的小奶音在高声呼唤。 　　他抬起头，就见三弟牵着妹妹的手，一起哒哒哒往这边跑。 　　初现冷峻轮廓的眉梢微拧，宁翰大喝一声：“停！” 　　两只小家伙立马紧急刹车。 　　“这边很滑，你们别凑太近，小心摔水里去。”宁翰提醒道。 　　从溪水到岸边，中间有一段相对泥泞的水泥地，上头长着不少花草，如果不凑近一些仔细看，很难分清楚泥地和实地的区别。 　　两只小的跑太快，要不是宁翰及时喝止弟弟妹妹，他们准得一头栽倒进来。 　　到时候弄脏衣服事小，回家恐怕还得被奶奶和妈妈骂。 　　听见大哥的提醒，小在在和宁轩立即往后连退三步，直到确认远离危险后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异口同声道：“呼，好险。” 　　动作一致得宛若复制黏贴。 　　宁翰：“……” 　　果然，小傻瓜傻得都一模一样。 　　“那边那个木桶是我的，你们两个帮忙看一下，我再去寻摸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宁翰指着自己的木桶对弟弟妹妹们吩咐道。 　　两小只应答：“好。” 　　随后颠颠儿地跑到大哥的木桶边，蹲下身，脑袋挨着脑袋地看他的收获。 　　不出意外地，宁翰背后传来两道没见过世面的惊叹声：“哇！好多鱼，还有虾和田螺，大哥好厉害！” 　　他唇角飞快翘了翘，又很快拉平，假装淡定地继续摸鱼。 　　后来就没能再摸到什么了，因为来的孩子越拉越多，动静太大，鱼虾都被吓跑了。 　　所以宁翰干脆又扒拉着石头缝，捡了些田螺，就打算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家。 　　沉甸甸的一大桶收获，压得宁翰的手臂都暴起了青筋，他却一点都不觉得重，反而有种大丰收的满足感。 　　两小只比大哥还骄傲，高高昂着小脑袋，学着村里的大白鹅摇摇摆摆地走路，差点没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活像是那一桶东西都是他们抓的一样。 　　宁翰在后头看得嘴角微抽，但也懒得理他们，随他们去了。 　　回了家，不用拜托妈妈，宁翰自己就会料理这些东西。 　　他先把田螺分拣出来，另外装在一个盆里，往里头倒清水，又撒了一些粗盐，然后放在一旁，等过了一夜之后，田螺把泥沙吐干净了，才能吃。 　　木桶里除了田螺，还有一两条巴掌大的鱼，二十几只虾和六只中等个头的螃蟹。 　　能找到这些螃蟹也算是宁翰运气好，遇上了。 　　抓的时候可废力气了，他差点被螃蟹夹伤。 　　鱼和虾可以先放在木桶里养两天，螃蟹却已经有两只半死不活的了，需要今天就吃掉，不然等过了夜，螃蟹死掉不新鲜了，吃了会闹肚子。 　　所以宁翰决定今晚加餐一盘炒螃蟹，由他主厨。 　　“小轩，你去后头摘点辣椒和小葱给我。”他先吩咐弟弟，扭头又给妹妹发布任务“妹妹，你去帮哥哥拿个刷子过来，我要刷螃蟹。” 　　“好。”得到嘱咐，小在在立即积极响应，迈着小短腿就往厨房里冲，从木柜里头找到了一个有点破旧的小刷子。 　　这是苏欣妍用来处理一些需要洗刷的食材用的，例如螃蟹。 　　小在在见过妈妈用，所以还记得。 　　她拿着刷子返回院子里，递给宁翰：“是这个吗？” 　　“对，谢谢妹妹。”宁翰接过刷子，从木桶里捞出一只螃蟹，然后就着刚刚打捞上来的清冽井水洗洗刷刷。 　　刷出来不少脏东西。 　　大哥在刷螃蟹，小在在就搬来一张小凳子在旁边坐着看。 　　看着看着，她脑袋里就不自觉地浮现出螃蟹的十八种吃法，清蒸螃蟹，爆炒螃蟹，香辣蟹，醉蟹…… 　　吸溜，口水要掉下来了。 　　小在在欲盖拟彰地擦擦嘴，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螃蟹看。 　　看还不算，她忍不住开始指挥：“哥哥，你得洗干净一点，有沙子吃了会拉肚肚的。” 　　“知道了。”宁翰很仔细地把每一只螃蟹里里外外，从头到尾都给洗刷干净。 　　然后将螃蟹壳剥开，把螃蟹身子均匀地斩成四块，每一只都这么料理，弄好后先放在一旁备用。 　　宁轩已经送来了辣椒和小葱，厨房里有蒜头和生姜，还有必备的调味品。 　　起锅烧油，下姜蒜和辣椒爆香，紧接着下螃蟹，快速翻炒几下，等螃蟹微微变色之后加点豆瓣酱调味，再加入切好的葱段爆炒至熟透出锅。 　　不到二十分钟，一旁色香味俱全的螃蟹就被摆在桌面上。 　　炒完螃蟹，宁翰又用小青菜煮了个青菜汤。 　　正好苏欣妍今天一大早做了一大蒸笼的杂粮馒头，现在还剩下一半，直接蒸热了，就能拿来当主食。 　　看见哥哥做好饭，小在在立马机灵地跑去叫奶奶和妈妈过来吃饭。 　　苏欣妍在屋里写作，自个儿闻到香味就出来了，宁奶奶则在自留地里浇菜，浇完也慢悠悠地背着手，溜达回家吃饭。 　　一家人都对宁翰的厨艺赞不绝口。 　　特别是小在在，连吃了好几块螃蟹，用实际行动证明对大哥的追捧。 　　要不是螃蟹寒凉，而且宁翰做得比较辣，苏欣妍不准小在在多吃，小家伙觉得自己能独自干掉一整盘螃蟹。 　　即便如此，她还是吃了不少。 　　小肚子撑得圆滚滚，有点难受，只能唉声叹气地一边摸着肚皮，一边绕着院子转圈圈溜达。 　　看到这一幕的苏欣妍：“……” 　　怎么感觉跟自己怀孕的时候莫名相似呢？ 第十九章 浓烈的恶意扑面而来。 　　夏种过后, 村子里闲了不少。 　　剩下的只需要日常仔细侍弄田地，等到下一个丰收季的到来就好。 　　人这一闲，就开始想找事做。 　　这不, 家家户户的‘媒人’都走动起来了。 　　这年代可没什么正经媒婆，主要是许多人家也出不起那个媒婆钱，真要全职干了这一行，恐怕就只能等着饿死。 　　所以目前充当媒婆角色的, 是那些日常就很喜欢给人拉郎配的妇女。 　　有些拉得好的, 也能稍微得点谢媒礼。 　　不多, 就两颗鸡蛋, 或者一把蔬菜, 但也能给家里添点东西。 　　从小花嘴里，小在在知道了她家里就进了一位媒人, 是去给她堂姐大花说亲的。 　　“大花姐姐要嫁人了吗？”小在在对于嫁人还没什么概念, 只知道媒人上了门, 姑娘家就得嫁人。 　　具体为什么嫁人？嫁人是干什么用的？ 　　她还懵懵懂懂。 　　小花啃了一口手里的番薯，歪头想了想, 幅度太大，用红头绳扎的冲天辫都往一旁倒，“应该是的吧, 这事得看我婶娘乐不乐意。” 　　她不怎么确定到，毕竟这消息是她从家里长辈那里偷听来的。 　　还没听全乎。 　　“为什么？”小在在这个年纪，正是出于对世界拥有十万个为什么的时候。 　　“因为婶娘是我姐姐的妈妈呀，我小叔家是我婶娘做主, 肯定就得听她的。”说着，小花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陈村长的老伴一共给他生了两子一女，女儿嫁到了别村, 距离比较远，等闲难能回来一次，两个儿子则分别娶妻生子。 　　大儿子陈大虎娶妻张虎妞，生了一儿一女。 　　孙子陈国栋，今年二十二岁，高中毕业后在镇上当工人，小孙女就是陈小花，今年五岁。 　　小儿子陈小虎娶妻汪翠芳，生了两子一女。 　　大孙女陈大花，今年十六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是陈家村有名的标志姑娘，性子温柔，能干又勤劳，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难怪一到说亲的年龄就有媒人抢着上门提亲。 　　二孙子陈国梁，十五岁，还在公社中学上高中，他跟小在在的大哥二哥是同一所中学的，不同的是小在在的哥哥们在初中部，他在高中部。 　　小孙子陈国华，十岁，在村小学读书，因为他当年上学的时候死活不肯去，拖了一年多，导致读书晚，所以现在才上小学三年级，正巧跟宁轩同班。 　　小花跟小在在玩得最好，小朋友们之间从来没有‘秘密’这两个字。 　　她知道小在在年纪小，但是口风很紧，从不在外头瞎说别人家的闲话，所以有什么小烦恼都喜欢找她倾诉。 　　所以有意无意地，小在在就知道了不少小花家的事儿。 　　例如小花的小叔在外头只是表面威风，实际上在家里极其怕老婆，他们的小家基本的都是小花婶娘说了才算。 　　所以自家儿女的婚嫁这种大事，一定得先通过小花婶娘的同意才行。 　　“那要是你婶娘不同意呢？” 　　小在在这并不是故意杠，她就是单纯好奇。 　　小花又啃了一口番薯，耸耸肩道：“不同意婚事就吹了呗。” 　　小在在忍不住多看了小花手上的番薯一眼，抽抽鼻子，似乎能闻到番薯的香甜滋味。 　　她想吃烤番薯了。 　　决定了！小在在握紧小拳头。 　　晚上回去一定要叫妈妈给烤一个，不，得烤六个番薯，哥哥们和奶奶妈妈都要吃。 　　【咦？那不是姐姐吗？】 　　突然看到小花脸上浮现的金字，小在在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见一道纤细的影子快速闪入前头的树林里。 　　她们两个现在正坐在小在在的家门前。 　　之前就说过，宁家的位置比较偏僻，远离村中心，更加靠近大山脚下，所以附近的植被树林也会更加茂密一些。 　　偶尔会有村里人路过进山里采摘些蘑菇野果子什么的，所以这边其实不乏人烟。 　　两只小家伙正对着树林的方向，有谁从这边进去，那真是看得叫一个清清楚楚的。 　　“我们去找我姐姐好不好？”小花突然提议道。 　　“好啊。”小在在随口答应。 　　她们就在自家门前不远处，只要不往山里走，妈妈一般不会说什么。 　　大花姐姐孤身一个女孩子，可能只是想在外围找点野菜什么的，是不敢往深处走的。 　　打定主意，小姐妹两人手牵着手，一起跑向大花刚刚消失的地方。 　　很意外地，本以为得稍微往里头找找，没想到才转过一个弯，两人就看见大花的背影。 　　“姐……” 　　小花刚想喊人，就被小在在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她迷茫的目光落在小在在脸上，却见小在在绷着长小脸，严肃地点点前头，让她看得更清楚一点。 　　小花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前头的树底下居然站着不止她姐姐一个人，还有个清瘦但高挑的身影。 　　很明显，那是个男的。 　　瞳孔微微睁大，充满了震惊。 　　村里的姑娘，从一生下来，无论大小，都会被家人严肃地告知男女有别的重要性，警告她们得爱惜名声，千万不能干些伤风败俗的傻事。 　　否则，到时候不仅仅是会连累自个儿和家人的名声，害得自己嫁不出去，全家人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做人。 　　更可怕的是，要是被有心人举报，那可能是会被拉去剃阴阳头，挂上耻辱牌子，游街批斗的！ 　　后者的严重性，甚至关于一家人的性命。 　　其实不仅是女娃娃，男娃也会被家里郑重告诫，出门在外得多加注意，千万别犯了忌讳。 　　毕竟在这个特殊时代下生活，如果不小心谨慎一些，等待他们的可能是万劫不复。 　　虽说大家都是三代贫农，根正苗红得很，但凡事谁说得准呢？ 　　反正小心无大错。 　　所以一看见这种情形，哪怕还没弄清楚事情经过，小在在的第一反应也是阻止小花把事情闹大。 　　她耳朵灵敏得很，能听到附近可还有其他人在走动的声音呢。 　　要是小花突然来这一嗓子，把人给吸引过来，看见大花姐姐和一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私会，这事儿可就不好收场了。 　　在这一刻，小在在展现出了不属于一个四岁孩子的沉着冷静。 　　不过…… 　　小在在歪着脑袋，目露疑惑。 　　她怎么总觉得那个男的有点眼熟。 　　想想也是，能出现在这儿的，基本上都是陈家村的人，她从小在村里长大，不说认识全村的人，但总能看个眼熟。 　　感觉手上被扒拉几下，小在在扭头，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捂住小花的嘴，憋得她有点难受。 　　她连忙松开。 　　“小花姐姐，对不起。”未免被发现，小在在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 　　小花摇摇头，也小小声地说：“没事。” 　　她其实挺感激小在在的，要不是她，自己可能会害了姐姐。 　　前头的一男一女还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楚，后头躲着的两只小的面面相视，不知道该干嘛。 　　走吧，不太放心。 　　不走吧，她们也干不了什么。 　　还是小在在突然想起自己有个读脸术，可以看穿人脸上的心思，忙定睛望去，目光紧紧地落在那个年轻男人的脸上。 　　大花背对着她，她看不见对方的脸。 　　可能是受天赋技能影响，小在在的视力比常人强上很多，只要集中注意力，她甚至能看清楚几百米开外的任何一点小细节。 　　大到飞鸟捕猎，小到树叶纹路，全都在她眼中纤毫毕见，清清楚楚。 　　所以，只是看个十几米开外的人脸而已，对她而言没什么难度。 　　跟大花姐姐说话的那位年轻男人长得还可以，皮肤白，五官端正，就是有点油头粉面的，不过在没什么见识的村里人看来，这已经是很俊俏的长相了。 　　是的，小在在到现在终于认出来，对方不是陈家村人，而是外头来的一位男知青。 　　但所知信息也仅此而已了，再多她也不知道。 　　毕竟没人会对着个孩子多提成年男知青的事儿。 　　略过这些外在，小在在定睛细看对方脸上浮现出的金色字体。 　　依旧是自动式的脑中朗读。 　　【她还要说多久？烦死了。】 　　年轻男人表面装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内心却很不耐烦。 　　他心思很活跃，可却一直在吐槽抱怨。 　　【不会真以为我会娶你个村姑吧？老子以后可是还要回城里的人，要不是看在你这傻瓜能给我白送粮食的份上，你以为我会理你？】 　　【种地太苦了，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下乡，让二妹下来不就好了。】 　　【说够了没有，要嫁人就嫁，没了你我还有其他饭票！】 　　…… 　　经过一系列心理活动，年轻男人的心思突然一转。 　　【家里已经三个月没寄钱补贴我了，爸妈肯定是有了小弟，忘了我的存在，不行，我得自己想办法回去。】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还在跟自己倾诉爱慕的陈大花身上，习惯性地摆出一副温柔又深情的模样。 　　【陈大花的爷爷是村长，在这村里是除了村书记之外最大的官，要是我娶了她……也许能哄她求她爷爷帮我回城？】 　　【可惜，村书记家全都是男的，没个适龄的女儿，不然娶书记家的女儿回城的几率能更大点。】 　　【不过也还好，等我成了村长家的女婿，他们肯定得给我安排一些轻松些的活，也许还能进村小学里教书呢。】 　　【张慧那个混蛋，表面上跟我称兄道弟，背地里却瞒着我抢了当老师的机会，等我也进了学校里，看我怎么把你赶出去！】 　　浓烈的恶意扑面而来。 　　小在在垂下眼，已经不想再看了。 　　会吐的。 第二十章 小在在就立马跟最信任的妈妈…… 　　小在在看不下去了, 她拉着小花往后退开几步，然后故意踩着重重的步伐往前冲，嘴上还大声喊着：“小花姐姐, 你快看，那边有蘑菇！” 　　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毛毛细雨，树林里的菌菇如雨后春笋一样，冒起了一个个小伞包。 　　但躲藏在树林里私会的男女却没心思注意这个。 　　一听见有人靠近的声音, 那个企图哄骗大花的男知青立马跟兔子似的, 溜得飞快, 三两下就没了影儿。 　　独留大花惊慌失措地来不及逃跑, 直面撞上小在在和她堂妹。 　　“小花, 在……在在，你们怎么跑进树林里来了？”陈大花尴尬地顺了顺鬓角的碎发, 又不自然地理了理衣服, 脸色有点微微发白。 　　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是怎么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 没注意两个小家伙可疑的停顿。 　　小花看向小在在：【我们要说点啥？】 　　小在在点点陈大花脚边树下生长的蘑菇，小花恍然大悟, 连忙道：“我和在在一起来采蘑菇的。” 　　“蘑菇？啊，蘑菇啊，姐姐也是来采蘑菇的, 娘说今晚想喝蘑菇汤。” 　　自觉找到了个理由，大花立即蹲下身，就着树底下的蘑菇就是一顿乱摘，也没看清楚究竟是什么蘑菇就往兜里揣, 还是小在在及时提醒她。 　　“大花姐姐，妈妈说，彩色的蘑菇不能要, 有毒的。” 　　不仅彩色，有些颜色单调的蘑菇也不一定没毒，所以为了安全着想，苏欣妍都只教孩子们采摘那些认识的蘑菇。 　　如果遇见不认识的蘑菇，哪怕看着没毒，那也不准去摘。 　　听到小在在的提醒，陈大花摊开手，果然看见手上的蘑菇里混杂了几个色彩鲜艳的蘑菇，她连忙把这几个蘑菇挑出去，又丢了几个看着不太好的蘑菇。 　　这么折腾一下，陈大花渐渐冷静下来，理智也回归大脑。 　　为了掩人耳目，她干脆就带着两只小的，在树林边缘又找了些蘑菇木耳和野菜回去。 　　作为经历过那个饥荒三年的人，陈大花的找食能力强得很，她总能从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一些能吃的野菜野果出来。 　　没一会儿，三人就收获满满，兜里手上已经拿不下了。 　　小在在甚至还有点小后悔，没回家拿个篮子来装东西。 　　陈大花将找到的东西全都均匀地一分为二，小在在一份，小花一份，她自己什么都不要。 　　这也算她在心虚之下，给两个妹妹的一点‘封口费’吧。 　　虽然她并不确定妹妹们有没有看到什么。 　　满载而归的小在在被陈大花送回家，她则领着小花一起回去，到了家，家里人要是问起来，她也能说是带着妹妹去林子里挖野菜了。 　　“妈妈，妈妈……” 　　小在在两只小手拎着衣服下摆，形成一个大兜兜，里头拢着一堆野菜蘑菇木耳，还有两颗青涩的小野果，一脸兴奋地往屋里跑。 　　听见女儿的声音，苏欣妍探头出来。 　　一看清小家伙的模样，立即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是要去走蔬菜时装秀呢？” 　　只见小在在除了中间的大衣兜里装满了东西，右边裤袋还插着一把野芹菜，左边又插一把，头顶上还戴着一顶用蕨菜编织的小菜环。 　　看着就很有自然气息。 　　小在在懵懵地，不知道妈妈在笑什么：“妈妈，什么是时装秀呀？” 　　“时装秀就是，嗯……就是一群人穿着好看衣服在一个长长的T字型的台子上走来走去，展示他们的服装。” 　　苏欣妍绞尽脑汁地给女儿解释那个概念，可惜，听完后的小在在更加迷茫了。 　　“听不懂。”她诚实地说。 　　“听不懂就算了，等你长大后就会懂了。” 　　等女儿长大后，改革开放都来了，到时候随着人民思想的解放，大众对于服装潮流的追求日新月异，国内的时装市场自然也会随之发展。 　　届时，也许已经学会穿衣打扮的小姑娘还会嫌弃她这个老母亲不懂时尚了呢。 　　妈妈又在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小在在见怪不怪地不去打扰她，自顾自去将衣兜里的东西往院子里的石桌上放，等着妈妈晚点回神后再来处理。 　　东西全部掏完，小在在突然发现一件事。 　　她衣服脏了。 　　今天收获的东西都是从树林里弄来的，可想而知，上面沾染了多少泥土灰尘，里头也没地方能洗洗，被她这一路弄回家，可不就把自己的衣服给弄得脏兮兮的了吗？ 　　不仅衣服遭殃，小在在的两只小爪子和小脸上也蹭了一道道灰尘。 　　她抹了抹脸，想把脸上的痕迹擦掉，结果忘记了自己的小爪子更脏，这一蹭，整张白嫩嫩的小脸都黑了一半。 　　回过神来的苏欣妍：“……” 　　虽然妈妈没说话，但是小在在还是从她脸上明晃晃地看到这两个字。 　　【嫌弃】 　　“妈妈……”小在在委屈巴巴地叫唤。 　　“行了，把自己弄成这样你还有脸委屈？”苏欣妍叹口气，认命地起身去烧水，准备给女儿洗洗刷刷弄干净。 　　临进厨房前，她还不忘叮嘱女儿：“你这一身太脏了，不准进屋，更不准爬床上，先在院子里玩，等妈妈给你洗完澡再说。” 　　“好。”不能进屋就不进，小在在在哪玩不是玩？ 　　她哒哒跑去把自己的滑板小车车推出来，又嘟嘟嘟叫着去追鸡玩，闹得满院子鸡飞狗跳的。 　　苏欣妍听见动静，没工夫搭理她。 　　反正等明天母鸡不给她下蛋吃，小家伙就该知道受教训了。 　　热水很快烧开，苏欣妍把水盛出来，提着去厕所，里头有个大大的木盆子，大人用够呛，但是用来给孩子洗澡却正正好。 　　她将热水倒进去，又兑了些凉水，等确定水温差不多，立马出去把还在逗鸡撵狗的小调皮蛋给捉进来洗澡。 　　“嘻嘻嘻……哈哈……” 　　小在在坐在木盆子里，被妈妈搓得全身痒痒，忍不住一边缩着小身子直躲，一边嘻嘻哈哈地大声笑。 　　现在日头正烈，气温偏高，苏欣妍顺便帮女儿把头给洗了。 　　洗完出来，一身清爽的小在在穿着干净衣服，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妈妈洗菜切菜，准备包饺子。 　　今天正好是家里吃肉的日子，苏欣妍一早就去供销社提了半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回家。 　　本来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小在在就提着两大把野芹菜回来，这下也不用想了，包饺子吧。 　　弄两个馅，芹菜猪肉馅和韭菜鸡蛋馅。 　　家里有白面和玉米面，混个杂面饺皮，韭菜院子里就有，种在李子树旁边的花盆里。 　　苏欣妍挺会勤俭持家，不仅自留地上被她满满当当地种满了东西，家中院子里那些能种菜的角角落落她也没放过。 　　这边一丛韭菜，那边一丛小葱，墙角还种着开满了小黄花的黄花菜，倒也将院子装饰得生机勃勃的，很有野趣。 　　她割了一把韭菜，洗干净后切碎，装在盆子里，然后打入两颗鸡蛋，又加了一些调味料，拿筷子搅拌均匀，韭菜鸡蛋馅就成了。 　　另一边将五花肉去皮，剁成肉糜，野芹菜切碎，适量加点盐，搅拌在一起，猪肉芹菜馅也做好了。 　　做好馅料后，苏欣妍将白面和玉米面按一比一的比例混在一起，加水和面，准备做饺子皮。 　　小在在扒拉在灶台旁边看。 　　看着看着，她突然蹦出一句：“我刚刚见着大花姐姐和一个男知青好上了。” 　　“哐当！”一下。 　　却是被震惊到的苏欣妍不小心撞翻了盐罐，还好罐口是拧紧的，不然准得洒一地。 　　她赶紧将盐罐捡起来，放在灶台上，也没心思继续和面了，匆忙洗了手，然后领着女儿进屋里，牢牢关上门，确保没人偷听到后，再蹲下来，直面着小在在的双眼，小声问她。 　　“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好好跟妈妈说说。” 　　“就是……”小在在将刚刚撞见的事情跟妈妈复述一遍，同时也提了自己从那男知青脸上读取的消息。 　　那满满的恶意让小在在很不适，但为了让妈妈听清楚，她也只能忍着不舒服继续说。 　　一般四岁的小孩子说话逻辑性不强，有点颠三倒四的，很多时候都让大人弄不清楚他们想表达什么。 　　但这绝对不包括小在在。 　　可能是从小‘阅读’得多了，小在在的语言组织能力比同龄孩子强上不少，至少能相对客观完整地把整件事情跟苏欣妍说清楚。 　　她知道那个男知青是个坏人，大骗子。 　　所以绝对不会如大花姐姐的意愿，向大人瞒着这件事。 　　这不，一想起来，小在在就立马跟最信任的妈妈打小报告。 　　小在在相信，妈妈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把大花姐姐从大坏蛋的手里解救出来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要是不知道这事还好，一旦知道，苏欣妍就怎么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花季少女被人渣蒙骗，跳进火坑里。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的。 　　今年已经是七四年，再等三年高考就恢复了。 　　等高考恢复后全国将迎来大规模的知情回城潮，凭女儿描述的那个人的品性，到时候对方肯定会宁愿抛弃乡下妻子，也一定要回城。 　　说不得到时候还得抛弃孩子，那所造成的就是一场悲剧。 　　遇上这种事，有点良知的正常人都无法选择袖手旁观。 　　打定主意要插手管一管，苏欣妍没忘记叮嘱女儿：“这件事你告诉妈妈后就算过去了，以后不要再跟别人提起，把它忘了，知道吗？” 　　“知道了。”小在在乖乖点头。 　　看她那娴熟的模样，就知道从前没少被这么嘱咐过。 　　没办法，读脸术太厉害，小在在可是知道了很多别人想千方百计隐藏起来的小秘密呢。 第二十一章 毕竟小的那个才是亲妹。…… 　　宁翰和宁航下午放学回了家, 就发现妈妈在包饺子，而早一步回来的宁轩，已经跟妹妹在给妈妈帮忙了。 　　宁轩是在帮忙包饺子, 小在在…… 　　纯属来玩面团的。 　　也亏得苏欣妍宠孩子，见女儿对饺子皮很感兴趣，干脆给了她一张随便霍霍，只求她别来捣乱就行。 　　要换了别人家, 敢这么祸害珍贵的粮食, 早就被一顿好打了。 　　宁奶奶站在桌旁, 拿着擀面杖在擀饺子皮。 　　苏欣妍会和面, 也能做包子馒头, 却始终领悟不了擀饺子皮这门技术活，掌握不好那个技巧, 她擀出来的饺子皮不是凹凸不平就是破了, 还不圆, 只能麻烦婆婆出来帮个忙。 　　现在快进入十月份了，出院近一个月, 宁奶奶的身体早就好利索了，现在能吃能睡，能跑能跳, 也能干活做饭。 　　要不是儿媳妇拦着，儿子也写信回来劝着，宁奶奶都想下地挣工分去。 　　不过即便不下地，她也没让自己闲着, 家里能干的活都给她给抢着干完了，苏欣妍想沾手都无处可沾。 　　老人家看得通透。 　　这年头，可养不起闲人。 　　“奶奶, 妈，我们来帮你们。” 　　已经放下书包洗过手的宁翰宁航两兄弟自觉凑过来帮忙，却被苏欣妍挥挥手，跟赶苍蝇似地赶走：“不用不用，你们两个去写作业吧，我们这儿都快弄好了。” 　　现在的初高中都是两年制，已经升上初二的兄弟两人已经需要开始准备中考了。 　　哪怕现在暂时没了高考，中考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这年头可没什么赞助生之类的存在，想上高中，全都得靠自己实打实地考上去。 　　考不上就没得读，就这么简单。 　　所以这一年对于兄弟两人来说都是很关键性的一年，哪怕他们两个平日里的成绩还不错，苏欣妍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的态度间接影响了家里其他人。 　　就连小在在都懂得在哥哥们学习的时候，不能过去打扰他们。 　　宁翰兄弟两人被赶去学习，其他人继续包饺子。 　　小在在垫着脚尖扒拉在桌面上，专注地捏着自己的小面团，弄得奇形怪状的。 　　其实这面团原本是个饺子皮，但已经被她给捏成一个不规则球体了。 　　可能玩够了，小在在终于想要包饺子了。 　　她一巴掌盖下去，啪地一下把面团拍扁，假装那是一张好的饺子皮，然后伸手就要去够那把挖馅料的勺子，被宁奶奶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 　　“你这是要干什么呢？” 　　“包饺子。”小在在仰着脑袋，冲着奶奶软萌萌地傻笑。 　　宁奶奶：“……” 　　她探头瞧了瞧那个被拍得惨不忍睹的饺子皮，拿过来帮孙女重新擀了擀，然后放回她面前，又用筷子沾了一点点韭菜鸡蛋馅，点缀在那饺子皮上。 　　“自己包去吧，先说好，你自己包的饺子你自己吃。” 　　饺子皮被蹂躏成这样，别人也不稀罕吃她的。 　　小在在盯着那颗比花生米大不了多少的馅料和底下丑丑的饺子皮，嘟起小嘴，有点嫌弃，但还是点了点头：“哦。” 　　她包饺子的方法很简单粗暴。 　　先用指尖沾点水，沿着饺子皮边缘画一圈，然后把饺子皮整个放在掌心里，用力一捏，好了！ 　　无意间看到这一幕的苏欣妍：“……”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她包得是饺子还是混沌。 　　算了算了，眼不见为净。 　　小在在包的饺子太丑，被辣到眼睛的苏欣妍立即移开目光。 　　颇有点落慌而逃的味道。 　　宁轩也看了妹妹包的饺子一眼，随即在心底默默决定，等会儿一定不要吃到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也亏得小在在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没看她哥的脸，不然准得炸毛。 　　哄不好的那种！ 　　饺子很快就全部包好，厨房里的热水也烧开了，苏欣妍端着饺子去煮，宁奶奶则跟着去调蘸饺子的酱料，其他人就只用等着吃。 　　因为小在在和苏欣妍都不爱吃醋，所以宁奶奶特意调了三种酱料。 　　一种纯陈醋加点自家酿造的酱油，大众口味。 　　一种是苏欣妍的自制辣酱，加点蘑菇酱，再加点酱油，专门给爱吃辣又不吃醋的人调的特调酱料。 　　还有一种就是蘑菇酱加酱油，这是给小在在沾的。 　　“吃饺子咯！”苏欣妍一声喊，所有孩子都跑了出来，殷勤地帮忙拿碗拿筷子端饺子，就盼着能快点开饭。 　　小在在已经握着自己的小筷子，乖乖坐在饭桌前等待了。 　　她满眼期待地看着妈妈端着两大盘饺子过来。 　　上次爸爸回家，不仅给小在在和宁轩都做了一辆滑板车，还专门帮小在在削了一双适合她小手使用的缩小版筷子。 　　小在在很喜欢这双迷你筷子，每回吃饭都要用它，也因此，她使筷子的技巧反倒提升不少。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了。 　　饺子一放下，苏欣妍就专门把小在在包的那个丑不拉几的饺子放她碗里，让她自己吃掉。 　　小在在一撇嘴，用筷子夹起丑饺子，沾点酱，啊呜一口，直接塞嘴里。 　　吃了一嘴皮。 　　还好，奶奶调的酱很好吃，沾饺子皮也很美味。 　　主要是妈妈做的蘑菇酱很香。 　　浓郁咸香的酱料里加了满满的蘑菇丁，还参杂着肉沫、花生碎、核桃碎、白芝麻等料，不仅可以拿来当蘸酱，还能直接拿勺子就这么生吃，拌饭更是美味。 　　就算只有蘑菇酱，小在在都能就这它吃下两大碗饭呢！ 　　其他人都吃得满嘴喷香，只有苏欣妍心底揣着事，没怎么吃。 　　宁奶奶看到，接连往她碗里装了好几个饺子。 　　“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她以为儿媳妇在纠结那些写作的事儿，偶尔没灵感，又得硬逼着自己赶稿的时候，苏欣妍就会出现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 　　“谢谢妈。”苏欣妍笑笑，夹起饺子就往嘴里塞，连酱都忘了沾。 　　唉，到底是她这把老骨头连累了儿女。 　　看她这样，宁奶奶心下叹息，表面上却不露分毫。 　　她不想让儿媳忙着养家的同时，还得来关照她这个老家伙的心情。 　　“奶奶。”小在在扯了扯宁奶奶的衣袖，奶声奶气地撒着娇：“在在渴了，想喝汤汤。” 　　听见女儿的声音，苏欣妍突然想起自己没把煮好的汤端出来。 　　她连忙站起来说：“厨房里有炖汤，我去端。” 　　“不用，你坐下吃饺子，我去端就好。”宁奶奶先儿媳一步，把她按坐下去，自个儿麻溜地跑厨房离去端汤。 　　婆媳两人都没发现，被小在在这么一打岔，刚刚有点压抑的气氛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厨房里的汤是苏欣妍用从五花肉上剥下来的猪皮炖的，从还没包饺子之前就炖上了，炖到现在猪皮软烂，正是入口的好时候。 　　宁奶奶把汤盛起来前往里头撒了一把洗好的小青菜，用筷子稍微搅一搅，青菜就熟了。 　　只喝猪皮汤肯定会腻味，加点青菜正好中和一下。 　　端着汤出去，每人给盛一碗。 　　饺子配汤，人间美味。 　　所有人都吃得肚子圆溜，就连一开始没什么胃口的苏欣妍，在宁奶奶后来的投喂下，也吃得饱饱的。 　　宁家实行轮流洗碗制。 　　小在在还小，暂时排除在外。 　　今天轮到宁航洗碗，他等大家都离开饭桌后，再去收拾桌子，把碗端去厨房门口的洗碗盆里洗。 　　苏欣妍则随意在院子里摘了一把韭菜，就往村长家去。 　　陈大花那事儿，处理得宜早不宜迟。 　　谁知道如果晚了一步，会不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她可从不相信渣男的人品。 　　但这件事其实本质上来讲，都跟苏欣妍，包括宁家无关，她只是个外人，不管怎么去多管闲事都是错。 　　所以仔细思考过后，虽说觉得有点对不起陈大花，她还是决定把这事儿交给能名正言顺去管的人来处理。 　　全家人都不知道苏欣妍大晚上的出去干什么，只有小在在知道。 　　她跑到院子门口坐下，单手托着腮，安静地等待着妈妈回家。 　　苏欣妍没有出去很久。 　　刚一回来，就见女儿小小的身影飞奔而来，扑进她怀里。 　　“妈妈！”小在在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妈妈。 　　哪怕她没出声询问，苏欣妍也能知道她想说什么，她不禁笑了笑，轻点女儿挺翘的小鼻尖，轻松道：“放心吧，事情已经解决了。” 　　有陈村长盯着，想不解决都难。 　　“哇！妈妈好厉害。”小在在很是捧场地给妈妈送上一顿海豹式鼓掌。 　　放下一件心头大事，母女俩开开心心地手牵着手回家。 　　第二天上工的时候，村里人都在议论一件事。 　　——村长家的大花被送去镇上相看人家了！ 　　小在在坐在树荫底下，手里捧着水壶，看着妈妈在烈日下辛苦劳作的纤细身影，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听着旁边两个过来歇息的老婆婆聊这件事。 　　老婆婆甲酸溜溜地说：“我就说，凭汪翠芳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咱村里的泥腿子，肯定还是要奔着镇上的好人家去寻摸。” 　　老婆婆乙不满地反驳道：“什么泥腿子，咱们可是光荣的农民，根正苗红着呢！” 　　“呵，吃不饱饭的贫农，日子过得能有镇上拿工资，有粮本的工人好？” 　　“……” 　　老婆婆甲冷嗤一声，老婆婆乙就没话反驳了。 　　两人安静了会儿，老婆婆乙突然叹口气，道：“唉，谁叫咱们没那么有本事呢？如果可以，我也想把我家孙女嫁到镇上去过好日子。” 　　是啊，谁不想呢？ 　　老婆婆甲在心底暗道。 　　可她更想让自己的孙子像村长家的大孙子一样，在镇上当工人。 　　听说村长家这次给大孙女想看的对象，就是大孙子同个厂子的工友。 　　有这人脉关系，说不得以后小孙女也是个有造化的。 　　毕竟小的那个才是亲妹。 第二十二章 爱学习的孩子才会变聪明。…… 　　两位老婆婆的感叹只是冰山一角, 村里多得是人在羡慕嫉妒陈大花的好运道。 　　只有小在在，小花，还有苏欣妍跟村长家的人了解其中内情, 但他们谁也不会往外透露半句。 　　反正这事儿在表面上已经圆满解决了。 　　即便事后陈大花在镇上相亲不成回来，大家也只会可怜地叹息一声她运气不好，也不会再多说别的。 　　这样总比日后被渣男骗情骗身加骗钱好。 　　陈大花的好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以至于没人发现, 知青院里有个长得挺帅气的小伙子, 像是突然得罪了什么人一样, 经常被分配到最苦最累最脏的活。 　　每天不是在臭烘烘地挑粪, 就是在清理猪圈, 一身味道酸爽得，连老大娘们见了他都忍不住捂住鼻子绕道走。 　　眼见着以前跟他献过殷勤的丑陋村姑也对他如避蛇蝎, 恨不得远离他百米开外, 李冲脸色阴沉得不行。 　　他忍不住低头嗅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立马被那股冲鼻的臭气熏得恶心作呕。 　　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偏偏每日下工回了知青院，想烧点热水洗个澡, 那群混蛋又总是阴阳怪气地讽刺他浪费大家的柴火。 　　哼，就算知青院的柴火都是大家共同捡来的又怎么样，里面不也有自己的一份贡献, 他怎么就不能用了？ 　　李冲大步流星地冲回知青院，二话不说就从水缸里舀水，准备烧水洗澡。 　　现在天儿已经有些冷了，他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所以每天坚持用热水洗澡。 　　去拿柴火的时候，李冲突然发现墙角里堆放的柴火居然只剩下零星两三根，不由得神情大变, 愤怒道：“我的柴火呢？！” 　　就算他这段时间烧水烧得勤快，柴火也用得比较快，但也不至于就这么没了吧？ 　　而且昨晚看还是半人高的一堆，现在就直接没了，这是在唬弄谁呢？ 　　一身怒气无处发泄的李冲来回走了几步，最终还是忍无可忍，直接往屋内冲。 　　还没进去，就被一个高壮男人给堵了回来。 　　却是跟他同住一屋的男知青，张强。 　　“你这一身臭烘烘地，往哪儿闯呢，要是熏臭了屋里，我们晚上还怎么睡？”张强捏住鼻子，冲着李冲嫌恶道。 　　知青院总共也就这么大，免不了要好几个人住一屋，其中一个要是带着点什么难闻的味道进来，可不就祸害了所有人。 　　李冲本来想不管不顾地发火，但是看到张强高壮的身子板，再看看自己瘦弱的身躯，还是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隐忍道：“院子里的柴火呢？怎么没了？” 　　“你不知道吗？！” 　　张强很是夸张地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因为最近柴火用得太快，我们大家都觉得这样不太公平，所以商量过后，决定以后各自用的柴火还是各自去捡比较好，用得多就多捡点，用得少就少捡点，是不是很公平？” 　　公平个屁！ 　　要不是打不过张强，李冲真的很想吐他一口唾沫。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浑身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此，张强懒得理他，直接进屋，把门啪地一声，当着李冲的面拍上。 　　啧，还以为是个血性爷们呢，也不过如此。 　　对于李冲的遭遇知青院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人不明其意，但也有几个聪明人从村里的动静中猜到了什么。 　　毕竟李冲平时仗着自己的女人缘，吃软饭吃得光明正大，还吃了不止一家。 　　平日里也不怎么上工，就知道哄骗小姑娘。 　　为此还经常跟他们大肆炫耀，惹得很多人对他都厌烦不已，也很看不起他。 　　整个知青院的知青，不分男女，大家都是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来养活自己，就没见过李冲这么无耻的人。 　　结果无耻渣男突然遭报应了。 　　谁有这么大能耐？ 　　联想到突然被送去镇上相亲的陈大花，其实答案已经隐隐呼之欲出了。 　　但他们不敢说。 　　谁知道多管闲事的后果，会不会让他们成为下一个李冲？ 　　有人冷眼看得明白，知道李冲这算是完了。 　　他所失去的，远远比他所想象得要多得多，至少以后村里再有个什么回城名额，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也不知道等他醒悟过来后，会不会后悔以前的所作所为。 　　* 　　国庆节到了，各学校开始放假。 　　宁家兄弟们回了家，各个都放下书本拿起农具，下地帮忙干活挣工分。 　　村里的孩子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大家都想尽量多挣一点工分，以求年底分粮的时候能多分一点。 　　所以绝对不能浪费任何一个劳动力。 　　小在在作为全家的后勤人员，每天都准时在树荫底下报到，守着家里的水壶，等待妈妈或者哪个哥哥渴了，传唤她去送水。 　　小花跟小在在一个待遇。 　　两个小的凑一起，无聊地托着腮，盯着地里头的大人们热火朝天地干活。 　　一时静默。 　　直到小在在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想吃烤地瓜。” 　　她还惦记着上次没能吃上的烤地瓜。 　　因为大花姐姐的半路打岔，导致小在在暂时忘记了这件事，现在大花姐姐的事都已经被解决掉了，小在在自然重新惦记起了没吃上的美食。 　　“烤地瓜？” 　　小花听见小在在的嘀咕，突然想起什么，连忙伸手在自己家的篮子里掏了掏，翻出一个还带着点温热的烤地瓜，掰了一半给小在在。 　　“我这里有，给你吃。” 　　“我……不要，你自己吃。” 　　小在在其实被烤地瓜的香味馋得口水直流，但还谨记着妈妈的教导，知道村里家家户户都过得不富裕，谁家粮食都珍贵得很，她不能去吃人家的东西。 　　“你不是想吃吗？”小花不是很懂小在在为什么不要。 　　“我我我……”小在在结巴了一下，才想起妈妈之前教过她的话：“妈妈说，我想吃什么，可以直接跟她说，她会给我吃的。” 　　所以不用去贪人家的东西。 　　“真不要？”小花在小在在眼前晃了晃那半个烤地瓜，又问了一遍。 　　小在在艰难地撇开脑袋，很坚决地大声说：“不要。” 　　“那好吧，你不吃，我就自己吃了。” 　　小花捧着地瓜大口啃，满嘴的软糯香甜气美得她眼睛微微眯起，一脸陶醉。 　　小在在不小心瞥了一眼她的脸。 　　立刻被无数的【好吃】刷了屏。 　　呆在这里太受罪了，小在在干脆绕到另一边去，蹲在地上，随意捡了一根木棍捣腾地面。 　　仔细看的话，就知道她不是在瞎比划，而是在写字。 　　写自己的名字。 　　——宁在在。 　　歪歪扭扭的三个字，笔画圆滚滚的，充满了童趣，但却能让人清晰地认出这是什么字。 　　“宁字的宝盖头上少了一个点。” 　　旁边突然冒出一道温润的声音，吓了小在在一跳。 　　她歪过半边身子，往后看去，就见哥哥的老师正站在自己背后，微微弯下腰，探头看着自己在地上写的字。 　　小在在已经不记得对方叫什么名字了，只认得他是三哥的小学老师。 　　“我叫张慧，你可以叫我张老师，不出意外的话，你以后也会被我教导。” 　　眼见小家伙面对自己满眼茫然，张慧轻轻一笑，本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小脑袋，又看到自己手上沾染的泥土，便放弃了。 　　“张老师。”小在在乖乖叫人，还顺手在张慧指出的错误地方补上一个点，这下子就写对了。 　　“小在在好聪明。”张慧夸道。 　　不同于小在在的健忘，张慧可是一直都记得小在在。 　　不提她哥哥就是自己的学生，这村里能长得这么白净可爱的小姑娘，也就这么一个，所以他对她印象深刻。 　　看出张慧对自己的善意，小在在胆子大了不少。 　　她也不写字了，直接站起来凑到张慧跟前，好奇地问他：“张老师，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就算小在在年纪小，她也知道，村里的老师们都是住在学校里的，而村小学显然离村里主要耕种的田地这边有点距离。 　　所以张老师不太可能是随意溜达过来的。 　　“我来干活的。”张慧指了指自己占满泥土的鞋子和双手，温和笑道：“毕竟老师也得吃饭啊。” 　　村小学的老师工资不高，一个月就十块钱，而且寒暑假不上课的时候是没工资可发的。 　　所以为了养家糊口，包括张慧在内的其他老师，放假期间都会来地里干活挣工分。 　　而且相比起花钱买，用工分来换粮食会更加划算，说不得一年攒一攒，还能给家里买点年货寄回去。 　　大家都是文化人，这笔账谁都会算。 　　张慧只是中途过来喝水的，短暂地跟小在在聊了两句之后，他就又赶去干活了。 　　耽搁太久会有偷懒嫌疑，被抓到偷懒要扣工分的。 　　看着张老师来去匆匆，小在在歪歪脑袋，又蹲下身去写字。 　　她已经懂了好些个笔画比较简单的字，还会拼音。 　　妈妈说，爱学习的孩子才会变聪明。 　　像二哥那样聪明！ 　　“在在。”田地里的苏欣妍一声呼唤，小在在立马响应：“来了。” 　　她果断抛弃自己的写字大业，跑到篮子边抱过水壶，哒哒哒地去给妈妈送水。 第二十三章 “大坏蛋，又来抢粮食了吗…… 　　整个国庆假期在繁重的农务之中结束。 　　还没歇上半天, 宁家三兄弟又得早早起来，背上书本，走进学堂。 　　小在在则翻着小肚皮, 在床上呼呼大睡。 　　小家伙睡得正香，突然被一声瓷器碎裂的巨响惊醒，吓得她一个激灵蹦起来，差点没摔到床下去。 　　“妈……妈妈, 奶奶……” 　　双手下意识紧紧地抓住被子, 小在在茫然地叫了两声。 　　小奶音嫩乎乎的, 像雏鸟呼唤母亲, 带着点不安和委屈, 隐约含着哭腔，却没能得到什么回应, 反而听到了从屋外传来的嘈杂声。 　　好像有人在哭嚎？ 　　还有人在骂人？ 　　其中还夹杂着妈妈变得格外冰冷陌生的声音。 　　有人在欺负妈妈！ 　　小在在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这个念头, 她立刻小脸紧绷, 连忙翻身而起。 　　想下床冲出去保护妈妈。 　　但是床太高，小家伙太矮, 要下去有点困难。 　　小在在扒着床沿向下探头探脑，看起来格外高的地面让她有点眩晕，本能地胆怯。 　　可是屋外的喧闹还在继续, 其中还夹杂着男人暴躁的怒骂，还有砸东西的声音，她实在担心妈妈。 　　要是……要是妈妈被打了怎么办？ 　　哥哥们都不在家，奶奶还得靠妈妈保护, 妈妈……妈妈就剩下小在在了！ 　　一想到这，小在在眼神瞬间坚毅起来。 　　不管了！ 　　她转过身，背对着床外, 先试探着生出一只小脚脚，向下探路，脚尖左摇右晃，还没够着地面，整个小身子已经半悬在外头。 　　一个没注意，手下没抓紧，整颗团子咕噜噜地滚到了床下，摔了个七荤八素。 　　还好，她身上裹着被子，有柔软厚实的被子充当缓冲，才没受伤。 　　顾不上查看自己，小在在双手撑着地，一咕噜爬起来，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冲向屋门，猛地一下将门推开。 　　“啪！”地一声，受到冲力的木门砸在墙上，发出一声脆响，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在在？” 　　一看见孩子居然跑出来了，宁奶奶和苏欣妍脸色齐齐一变。 　　宁奶奶瞬间反应过来，以跟她年纪不相符的迅疾速度冲向小在在，捂住她眼睛的同时把她一把抱起来，带回了屋里。 　　小在在懵了下，随即在奶奶怀里挣扎：“奶奶，奶奶，在在保护妈妈，在在去打跑大坏蛋！” 　　“崽崽乖，别出去，外头危险，出去了要受伤的。”宁奶奶紧紧抱住孩子，用她充满了浓浓口音的苍老嗓音一下下地安抚着她。 　　小在在挣扎的力度逐渐变小，渐渐变成细微的抽噎。 　　她真的被吓到了。 　　刚刚不过是惊鸿一瞥，但仗着优秀的视力，还是让小在在看清了院子里的狼藉模样。 　　锅碗瓢盆摔落满地，中间躺着个衣裳破旧形容狼狈的老婆婆，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撒泼哭嚎。 　　老婆婆旁边是个有点瘦小的男人，长得还行，眉眼间甚至跟妈妈有一点点相似，但是看起来流里流气，不像是个好人。 　　小在在知道，刚刚那道一直骂人的声音，就是出自那个男人的嘴。 　　她还知道那两个人的身份。 　　她妈妈的妈妈，和妈妈的弟弟，也是小在在的外婆和舅舅。 　　但是小在在不喜欢他们，妈妈也不喜欢他们，哥哥们和奶奶更不喜欢他们。 　　在小在在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对外祖家的唯一印象，就是来他们家里抢粮食的大坏蛋！ 　　“大坏蛋，又来抢粮食了吗？” 　　小在在抽抽噎噎地问奶奶。 　　天真稚嫩的语气背后，是无数灰暗的记忆。 　　宁奶奶瞧着小孙女红彤彤的眼眶，还有眸中隐隐藏着的恐惧，心下一疼，忙搂着她哄道：“没事没事，有你妈妈在，他们抢不走咱家的粮食。”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从看见女儿起，苏欣妍的表情就从不耐烦过度到冰冷，现在听着屋内若有若无传出来的孩子的哭声，更是染上了几分怒气。 　　她挥舞着手中的扫把，毫不留情地抽打在那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身上，只把人抽得嗷嗷直叫，忙往后直躲，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苏招娣，你这个贱人，赔钱货！我可是你亲弟弟，是苏家的男丁，你反了天了，居然敢打我！嗷！别打了，好疼！” 　　“打得就是你，给我滚出去！”苏欣妍手下的扫把被挥舞得虎虎生风，凶悍地直接将男人逼出院门外。 　　“小贱人，不准打我儿子！” 　　一道矮胖的身子飞扑而来，只冲苏欣妍的头发抓去。 　　却是苏老婆子看见自家宝贝蛋被打了，连忙冲过来，想扯着女儿的头发把她拽开。 　　好在苏欣妍反应敏捷，一听见背后的动静，立刻低头，扭腰，往旁边躲开，顺便送了那老婆子一脚，正中她腿肚子。 　　失去平衡的苏老婆子径直摔向儿子，就苏金宝那瘦弱的小身板，哪里能撑得住他妈这庞大的吨位。 　　母子两人摔在一起，滚出宁家院门外，哀嚎连连，半晌爬不起身。 　　“你……你……”苏金宝颤抖的手指着苏欣妍，目光狠毒，可是因为身上太疼了，想放的狠话说不出来，反而疼得面色扭曲。 　　苏欣妍冷着脸，举着扫把威胁道：“看来以前给你们的教训还不够，我警告你们，下次再敢过来闹事，我就直接报警了，到时候你们就直接进去吃牢饭吧。擅闯民宅，入室抢劫，这两个罪名足够你们一家人在里头团聚个十年八年的，当然，也许运气好不用坐牢，我看去农场劳动改造也挺适合你们的。” 　　实际上她是骗他们的。 　　因为彼此间的斩不断的亲缘关系，她就算报了警，顶多也只会被当成普通的家庭纷争调解调解就完事。 　　当然她坚持要控告他们也行，但是这样所需耗费的精力和代价太大，不划算。 　　不过这一招用来对付这对不懂法律的文盲母子，却格外地好用。 　　这个年代的人最怕什么？ 　　一是被警察抓去坐牢，二是坏了成分，被抓去劳动改造。 　　前后两者的下场都足够让人胆颤。 　　只是一想到这赔钱货现在过的富足日子，苏老婆子还是有些眼红，不甘心轻易放弃：“你准是骗我们的！” 　　对啊，她就是骗人的。 　　但是…… 　　苏欣妍双手抱着扫把，斜靠在门框上，无所谓道：“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尽管试试，这边动静闹这么大，即便再怎么远离村子，也该有人过来查看了，到时候我就拜托他们去帮忙报个警，看看警察同志来了抓不抓你们。” 　　眼见着还真有陈家村的村民往这边走来，苏家母子被吓得脸色发白，当即也不敢再质疑什么，连忙逃命似地离开。 　　“宁家媳妇儿，你家出什么事了，这么大动静？”连她在家都听得见。 　　赶过来查看情况的是陈七爷爷的儿媳妇儿，陈嫂，为人很热心。 　　他们家就是距离宁家最近的一户人家，虽然隔着的距离有点远，但也算是领居。 　　“我娘家人来了。”苏欣妍垂下眼，没有隐瞒。 　　主要是也没法隐瞒，苏家母子没走远，陈嫂又认得他们，而且家里还被弄得那么乱，仔细看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确实，凑近一瞧，陈嫂基本上就了解了事情经过。 　　她不禁沉下脸，气愤道：“那群财狼又来了，你怎么也不让人来喊我们一声？你家也没个能镇宅的男人，都是孩子女人的，人家可带着个成年男人呢，要是被伤着可怎么办？” 　　当着苏欣妍的面，陈嫂的态度不可谓不客气。 　　完全不怕她听了心里不舒服。 　　因为她知道，苏欣妍在心底对她娘家的厌恶，怕是比她只多不少。 　　不仅是陈嫂，换作任何一个陈家村的人，甚至是年纪稍大的孩子，对于苏欣妍的娘家人，都是极其讨厌的。 　　一旦看见他们踏足陈家村的地，就会立即把他们赶走。 　　以至于苏家母子今天跑上门来找苏欣妍，都得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做贼似地绕过偏僻的山路过来。 　　会造成这种局面的，全都因为当年的一场旧事。 　　当年，苏欣妍刚刚怀上小在在不到两个月。 　　原身那群经常上门打秋风，想捞好处却总是被她赶走的极品家人，突然集结了一大班子地痞流氓，强行闯进宁家的大门。 　　打着‘女儿孝敬父母，天经地义’的名号，将宁家的所有粮食，钱票，甚至是锅碗瓢盆，反正是一切稍微值钱点的东西，全都抢夺了个空。 　　当时宁家最大的男孩也才九岁，最小三岁，宁奶奶也已经五十多了。 　　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唯一算是年轻力壮的成年人还怀着身孕，根本没法阻止这群穷凶极恶的强盗。 　　甚至于在那场地狱般的混乱之中，苏欣妍还被推倒在地，出了血，差点流产，宁家的其他人更是各自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要不是陈家村的村民们及时带着家伙赶到，帮宁家把东西抢回来，赶跑那群强盗，现在都还不知道宁家会变成什么光景呢。 　　这事后续闹得挺大。 　　因为出事的是军人家属，而且里头掺合了不少的外人，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家庭纷争能解决得了的。 　　连宁远行接到消息，都被吓得连夜赶回来。 　　后续处理是所有参与抢劫宁家的人全部被抓，因为情节恶劣，从重处罚，全都进了监狱，最短的都被判了七年。 　　入狱人员中，还包括苏欣妍的父亲苏有田和其中一个弟弟苏银宝。 　　事件的起因也被调查出来。 　　说起来都不知道该不该感叹人性的险恶。 第二十四章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一开始只是苏银宝跟他那群狐朋狗友们抱怨。 　　说他姐姐嫁了个好人家, 日子富裕了就翻脸不认人，自己每天吃香的喝辣的，钱票多到花不完, 却不管穷到吃不饱饭的父母，更不理底下还有两个连媳妇儿都娶不上的弟弟。 　　苏银宝本来只是想单纯地抱怨抱怨，发泄一下。 　　结果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们听了，却个顶个比他还气愤, 更是纷纷怂恿着他。 　　说女儿就是赔钱货, 他们老苏家生下她养大她, 还让她顺顺当当地嫁给好人家, 过上好日子, 已经是对她有天大的恩情了。 　　她却不知道感恩回报，不多拿点粮食和钱回家孝敬父母, 帮弟弟娶媳妇儿, 这是大大的不孝。 　　对待这种人, 他们就得给她一个教训。 　　既然人家不给，那就强抢！ 　　当然, 明面上不能这么说，搞得他们好像强盗一样，所以他们给苏银宝找了一个表面完美的理由。 　　既然苏银宝是苏欣妍的亲弟弟, 那苏家和宁家就是一家亲戚，大家都是亲戚，看着苏家这日子过得那么艰难，难道宁家不应该接济一下苏家吗？ 　　只是这接济方式有点特殊而已。 　　“你不用怕, 这只是你们的家事，连村里最大的官都管不到别人家的家事里来，就凭宁家那群女人孩子, 咱们一根手指头就给按趴下了，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狐朋狗友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难道你不想给你那个不孝姐姐一个教训吗？” 　　“想想看吧，等拿到了钱票和粮食，到时候你就能想吃肉就吃肉，想吃干饭就吃干饭，想娶媳妇儿就娶媳妇儿，这日子过得，啧啧，想想都快活。” 　　苏银宝被忽悠得脑袋昏沉，没注意到自己那群狐朋狗友们冒着诡异绿光的贪婪眼神。 　　他只觉得自己心底那股积压已久的火气被人故意拱得越来越旺，直到突破临界点，将他的理智冲毁。 　　苏银宝突然站起身，握紧拳头大喊道：“对，女儿孝敬父母天经地义，我姐就得帮着我爹妈拿钱给我娶媳妇儿！” 　　成了！ 　　狐朋狗友们兴奋地对视一眼，纷纷起身跟上苏银宝，一群人气势汹汹地直往宁家冲去。 　　还有些人半路捡了些树枝木棍当家伙，准备带去吓唬人。 　　他们闹的动静那么大，自然不可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只是碍于这群人都是附近有名的流氓混混，一般人不想招惹麻烦，所以没敢凑上去，都是能躲就躲。 　　苏有田是半路撞见苏银宝一群人的。 　　他今天把兜里那一毛钱全都给输光了，气得不想上工，正一脸晦气地往家走，结果却撞见小儿子领着一群人直奔女儿家去。 　　还听见他们的讨论声。 　　说是要去女儿家帮他们两口子讨要孝敬钱，还有她弟弟们娶媳妇儿的钱。 　　那既然这样，他这个正主儿怎么可能不在？ 　　察觉有利可图，苏有田立即精神抖擞地跟上去。 　　他知道他们即将干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还在心底暗暗说服自己，他只是过去帮忙看一下，要是那群小伙子动起手来太激动，少不得还得他这个亲爹来保护女儿。 　　当然，保护过后的保护费肯定是要收的。 　　苏有田算盘打得噼啪响，眼底是跟那些狐朋狗友们如出一辙的贪婪。 　　结果事情闹起来的时候，一看见宁家里头藏着那么多钱票和粮食，所有人都抢红了眼，以至于失去理智，打伤了人，闯下了大祸。 　　也怪这群人事先没仔细了解过，不知道苏欣妍是军嫂，宁家是军人家属。 　　不然再给他们三个胆子，他们也绝对不敢起这种心思。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等待他们的，是法律严酷的制裁。 　　事后得知真相的苏欣妍气得眼眶子都红了。 　　她从没想过世界上能有这么泯灭人性的极品，还一凑就是一堆！ 　　偏生这时候，因为没有参与此事，而幸免于难的苏老婆子跟苏金宝还敢跑来医院撒泼吵闹，想逼着她把苏有田跟苏银宝救出来。 　　这怎么可能？ 　　因为这场人为的横祸，家被搅得一团糟，孩子们和婆婆都受了伤，她肚子里的宝宝更是差点没了。 　　苏欣妍恨苏家人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最后一丝理智拉着，她甚至想直接把他们全都弄死，还想让她救人？ 　　想得美！ 　　别说她根本没这么大能耐，就算是有，她更想干的是送他们一家人去监狱里团聚，最好永远别出来。 　　最后是宁远行看妻子情绪不对劲，立刻强势地将人轰走，这才避免了苏欣妍真的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本以为这事就此过去。 　　苏家剩下那两位日后不说夹起尾巴来做人，至少也应该不敢再出现在宁家人面前，甚至不再踏足陈家村的地界儿。 　　可谁知道，他们母子俩的脑子也不知道是被哪个生产队的驴给踢过，居然从此一心认定是苏欣妍把苏家害成这样的，硬是觉得她亏欠了他们，经常光明正大地上门讨要补偿。 　　苏欣妍被惹得烦不胜烦，后来狠狠给过几次教训后，他们才知道消停了点。 　　但还是会像今天这样，久久地上门一次试探试探。 　　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 　　* 　　“妈妈！”小在在从屋里头哒哒哒跑出来，紧紧地抱住妈妈的双腿。 　　整颗团子都粘在上面。 　　苏欣妍弯腰把女儿抱起来，看看她的小脸，见孩子眼眶红彤彤的，显然刚刚哭过，不禁更是心疼。 　　忙一下下拍着她的小背脊，哄道：“吓着了？不怕不怕，有妈妈在呢，妈妈会保护我们在在，在在不用害怕。” 　　“不，不是。” 　　小在在伸着小胳膊，牢牢搂住妈妈的脖颈，小奶音带着哭腔，很是自责：“在在不怕大坏蛋，保护妈妈，应该在在来。” 　　情绪上来，孩子说话有点颠三倒四，没什么逻辑性，但苏欣妍还是听懂了。 　　小家伙是觉得自己没能保护好妈妈，所以自责了。 　　苏欣妍一愣，没想到女儿哭居然是因为这个理由，可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才让她心底更加酸楚难当。 　　“我们在在怎么这么乖啊？” 　　忍不住亲了亲女儿的小嫩脸，惹得小在在害羞地捂住小脸蛋，埋在妈妈怀里小小声地说：“有……有人看呢。” 　　旁边的陈嫂笑得很大声。 　　“哈哈哈……这娃娃，还知道害羞呢，真可爱。” 　　听见自己被人笑了，小在在把脑袋埋得更加严实，彻底变成一只缩头小乌龟，惹得苏欣妍哭笑不得。 　　真是有了这个小可爱，再多的烦恼都没了。 　　见已经没什么事了，陈嫂很快告辞离开，苏欣妍谢过人家后，客气地把人送走，然后抱着女儿回去。 　　院子里，宁奶奶已经在默默收拾东西了。 　　“妈您放着吧，这些我来收拾。”苏欣妍想劝着婆婆进屋休息，却被她拒绝。 　　“不用，我这都快收好了。” 　　宁奶奶将最后一点瓷碗碎片扫进簸箕里，安静地盯着瞧了一会儿，轻轻叹息：“这还是老头子生前置办的呢。” 　　“……” 　　苏欣妍沉默了会儿，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家里被收拾干净，可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 　　李子树下的五个花盆没了俩，竹制扫把头没了很多枯叶子，厨房里的碗勺也少了一些…… 　　整个家就像是个破了洞的裤子，哪怕后来用补丁给补好了，但还是能看出来它曾经破过。 　　宁家三兄弟一放学回家，就发现了家里的异常，但他们谁都没有说什么，只是照常写作业，或是帮着家里干点活。 　　只是晚上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异常的安静。 　　直到小在在突然冒出一句：“妈妈，我们可不可以养一只狗狗？要大大只的狗狗。” 　　两条小胳膊张开，尽力伸到最大，比小在在整个人都大，表示她要的狗得很大一只。 　　这是小在在认真思考了很久，才想出来的能保护家人的办法。 　　她人小力微，打不过大坏蛋。 　　但是没关系，狗狗高大威武，肯定能干得过他们，以后大坏蛋来一次她就放一次狗，把大坏蛋全赶走！ 　　知道女儿想养狗的初衷，苏欣妍曾有一瞬间动摇过，但一想到未来，她还是拒绝了。 　　“不行。” 　　“啊……”小在在失望道：“为什么？” 　　连宁翰三兄弟都转头看来，无声地询问母亲。 　　有一只狗狗多威风啊，既能看家护院，还陪伴他们玩耍。 　　“养一只狗就得多费一份粮食，咱家粮食不够了，养不起。”这是苏欣妍给出的理由。 　　可实际上，只有她内心清楚。 　　真正的原因是他们一家不可能永远都留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里，现在养了狗，以后怎么办？总不可能弃养吧？送给别人养也不放心。 　　带出去又不方便，以后家里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最闲的宁奶奶身体不好，更是需要别人照顾，到时候谁也没什么精力照顾狗。 　　狗狗也是一条生命，生命是很珍贵的。 　　如果负担不起，那一开始就不该去负担。 　　粮食不够的理由确实很强大，此言一出，饭桌上谁也没再提及养狗的话题。 　　可小在在还是紧锁着眉心，小模样瞧着就很忧愁。 　　就差学大人一样，老气横揪地叹口气了。 　　苏欣妍看得可乐，忍不住笑着用指腹轻轻将女儿皱起的小眉心给揉平：“想什么呢？愁成这样？” 　　“在想怎么打坏蛋。” 　　小在在冷不丁被妈妈套出心里话。 　　她回过神来，连忙捂住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妈妈。 　　包含小在在在内，全家人都知道妈妈很讨厌大坏蛋，每次听人一提起，或者见到他们，心情都会变得很坏很坏。 　　小孩子本就对大人的情绪很敏感，更别提小在在还拥有神奇的读脸术，在妈妈不设防的情况下，想看穿她脸上的心思很容易。 　　所以她更清楚妈妈对那些大坏蛋有多么讨厌，具体是多讨厌她也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很讨厌就对了。 　　小在在还太小，没能领悟憎恨的情绪。 　　但是这一次，很神奇的，小在在明明能读出苏欣妍内心的情绪想法，却从中品出了一丝丝轻松和愉悦？ 　　讨厌的情绪同样有，但是另外两种正面的情绪是不是不太正常？ 　　哪怕小在在读书不多，都不认为这个现象合理。 　　可惜等她再想细读妈妈的内心时，妈妈却已经收敛了一切心思，让她什么都看不到，还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小在在蔫了。 　　好嘛，她错了，不该乱用读脸术的。 第二十五章 小家伙果然是跟她爹学坏了…… 　　睡到半夜, 小在在迷迷糊糊地被尿憋醒。 　　她哼唧两声，小手推推睡在旁边的二哥，奶呼呼地说：“哥哥, 在在要上厕所，你抱我下去。” 　　床太高，她下不去。 　　特别是经历上次滚下床的事后，小在在现在对于自己爬下床有点小小的心理阴影, 不敢下, 只能喊醒哥哥帮忙抱她下床。 　　宁航被妹妹闹醒, 困倦地眯缝着眼, 嘀咕了一句：“我抱不动你。” 　　紧接着拿脚去踹大哥。 　　被弟弟妹妹们排挤到床脚处睡觉的宁翰被一脚踹醒, 还以为有人要攻击他，猛地翻身坐起来, 凌空就打了一套乱七八糟的睡拳。 　　嘴里还哼哼哈嘿地乱喊, 活像是个大傻子。 　　“……”小在在和宁航就正在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自家大哥。 　　直到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一点, 宁翰才扭头看向抱着被子，一起在床上排排坐的弟弟妹妹, 撩了下长到有点挡眼睛的头发，疑惑地问：“大晚上的你们不睡觉在干什么呢？开会啊？” 　　这架势，确实挺像是在村里开大会的模样。 　　“在在要上厕所, 大哥你赶紧抱她下去，晚了她憋不住尿床上，你给她收拾，我不管的。” 　　宁航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顺手擦掉眼角的生理性泪水，然后就拉过被子又躺下睡了。 　　他太困了，晚上不养足精神的话, 明天上课会打瞌睡的。 　　“在在来，大哥抱你。” 　　宁翰自己先下床，再回身去抱妹妹，将她稳稳地放在地上，还不放心地问她：“要不要哥哥陪你去？” 　　外面太黑，他怕妹妹会害怕。 　　“不用，在在自己可以哒！” 　　小在在很勇敢地自己跑去上厕所，其实厕所就在院子里，也没多远，几步路就到了。 　　不得不说，读脸术给小在在带来的好处范围很广。 　　它不仅增强了小在在正常的视力，还让她的夜视能力远超常人。 　　在这种昏暗的环境里，普通人可能什么都看不到，但小在在却是能借着头顶微弱的月光，看清楚四周围物件的轮廓，就是色调暗了点而已。 　　她一路顺顺当当地上完厕所，一路顺顺当当地回来。 　　正想进屋里继续睡觉，却见妈妈屋里亮起了灯火。 　　小在在歪歪脑袋，调转脚步，哒哒跑去扒拉在妈妈屋门外探头探脑。 　　暗中观察.jpg 　　门缝被推开那么大，挤在外头的小团子都快整颗滚进来了，苏欣妍怎么可能没发现？ 　　她无语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走过来，双手抱臂，居高凌下俯视着门缝外的小东西。 　　眼前被一大片黑影笼罩，还有一双秀气修长的腿立着。 　　小在在懵懵地，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 　　她呆萌地扬起小脑袋，清澈的大眼睛正对上妈妈情绪不明的双目，心下一颤。 　　怕怕的。 　　特别是现在还读不出妈妈脸上的想法，更是让小在在觉得胆怯。 　　总觉得妈妈这是生气了。 　　而妈妈一生气，她的小屁股可能不保！ 　　要……要怎么哄啊？ 　　危急时刻，小家伙眼珠子机灵地一转，突然想起以前有一次意外撞见爸爸把妈妈惹生气后，爸爸哄妈妈的模样。 　　她立即冲上前，双手搂住妈妈的双腿，小奶音甜到几乎能渗出蜜来：“妈妈~在在好爱你呀~” 　　说着，小家伙还空出一只小肉手，拇指捏食指，对着妈妈比了个心，附送一个超级软萌可爱的灿烂笑脸。 　　苏欣妍：“……” 　　她这招是跟谁学的？居然还会比心！ 　　而且这荡漾的小波浪，这黏糊腻人的动作，莫名有种很熟悉的既视感，好像跟某人格外的相似。 　　苏欣妍低头，目光复杂地打量着女儿长得跟她爹格外相似的眉眼，突然了悟。 　　破案了，这小家伙果然是跟她爹学坏了。 　　不过招式虽俗，却很管用。 　　至少苏欣妍原本还有点小小的不悦，都被女儿这一通撒娇下来给熄灭了。 　　她无奈地叹口气，弯腰把孩子抱起来，问她：“怎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在在起来上厕所。”小在在对对手指，乖乖答道。 　　“那你上完了吗？” 　　“上完了。” 　　“上完了就回去睡吧。”苏欣妍抱着女儿想送她回屋睡觉，谁知道小家伙却耍赖地搂住妈妈的脖子，不肯走。 　　“在在，在在想跟妈妈一起睡觉觉。” 　　小在在紧紧地抱住妈妈，不愿意离开，一见妈妈想把她抱出去就瘪着小嘴装出一副要哭不哭的小模样，可怜兮兮的。 　　被女儿磨的没办法，苏欣妍只能同意：“只能这一次。” 　　这句话她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 　　结果总有下一次，再下一次，次次都抵挡不住小在在的撒娇耍赖，可谁叫这是她的小宝贝呢？ 　　这不就得甜蜜又烦恼地受着。 　　苏欣妍先把女儿抱到自己床上躺下，给她盖好被子，叮嘱她乖乖睡觉，然后出门去孩子们睡觉那个屋里。 　　往里头一看，果然，大儿子还靠坐在床沿打瞌睡，正等着他妹妹上完厕所回来呢。 　　可惜，今天晚上他注定等不回某只一去不回的负心团子。 　　“小翰，你妹今晚在我那睡，你也赶紧上床好好睡觉，明早还得上学呢。” 　　苏欣妍站在门口处，悄声提醒大儿子早点睡，等看着他乖乖爬回去重新趴下，这才折返回去。 　　结果就看见某只团子不睡觉，正坐在床上，往她书桌上使劲儿地伸脖子。 　　上头凌乱地散落着她刚刚放下的信件。 　　脸色微微一变，苏欣妍快步走过去，将全部信件胡乱搜进抽屉里，不让女儿再看。 　　“妈妈，那个是什么呀？”小在在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妈妈跟出版社的信件，这是大人的东西，小孩子不可以乱看。” 　　苏欣妍不愿意女儿再多问，干脆脱了外衣，一起躺床上，哄着她睡觉：“赶紧睡，明儿个是阴历九，咱隔壁的小山村有集市，你要是不乖乖睡觉，我就不带你去赶集。” 　　这个威胁可太有用了，一听妈妈威胁说赶集不带她去，小在在立马闭上眼，还假装打出小呼噜，证明她真‘睡了’。 　　苏欣妍也不管孩子真睡假睡，反正只要她消停了就好。 　　*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小在在就一脸兴奋地爬起床，还催着妈妈赶紧起来。 　　“妈妈妈妈，起床啦，咱们去赶集！” 　　她快乐得小奶音都飘了起来。 　　“天都还没亮透呢，再睡会儿。”苏欣妍昨天睡得晚，早上不太能爬起来。 　　可惜她旁边是一只锲而不舍的小百灵鸟儿，见妈妈不起床，就一直在那叽叽喳喳，非要把她吵醒不可。 　　“你就不能安静会儿？” 　　实在无奈，苏欣妍只得爬起来，揉揉略有些酸涩的眼角，内心默念这是亲生的，这是亲生的，这是亲生的。 　　念三遍。 　　不念的话，她怕自己压抑不住那股小暴脾气。 　　果然，再贴心的小棉袄，也总有漏风的时候。 　　当苏欣妍帮自己和女儿收拾妥当，带着她出来的时候，宁奶奶已经早早起来，给一家人都做好了早饭。 　　老人家觉少，早起也已经成了习惯，为了让儿媳妇和孩子们都多睡会儿，就主动接下了做早饭的活。 　　反正也不费事，就是煮点杂粮粥，或者做个包子馒头什么的。 　　今早煮的是绿豆粥，配自家腌制的咸菜。 　　咸菜有酸豆角和酸笋，除了苏欣妍，其他人还有个额外的水煮蛋。 　　小在在熟练地剥开自己的那颗水煮蛋，两只手一捏，就掰了一半，姿势豪迈地丢进妈妈碗里。 　　“吃不完。”说得理直气壮。 　　可实际上清楚她饭量的苏欣妍哪里能不明白女儿不是吃不完区区一颗水煮蛋，是心疼妈妈没鸡蛋吃呢。 　　看来她家小棉袄还是一如既往地暖和。 　　没等苏欣妍感叹完，旁边又接连伸出了好几只手，都把一半水煮蛋丢她碗里。 　　抬眼一瞧，有蛋的全都少了一半。 　　她不禁好气又好笑道：“我哪里就需要吃这么多蛋，都拿回去，你们都在长身体呢，营养跟不上怎么行？” 　　说着，苏欣妍就想把鸡蛋一个个夹回去给孩子们，但这些小滑头全都端着碗侧身躲开，就是不肯接。 　　“妈你们继续吃吧，我们吃饱去上学了。” 　　稀里呼噜快速地喝完粥，宁翰就放下碗筷，回屋拿书包去。 　　大哥跑，其他人也跟着溜。 　　最后苏欣妍的鸡蛋一个都还不回去。 　　小在在和宁奶奶倒是没跑。 　　但小的机智地拿手盖着碗，明显防着妈妈还她鸡蛋。 　　老的端着碗老神在在地吃，只是那脸距离碗面也太近了，就差埋进里头，就算苏欣妍想把鸡蛋还给她，也得能找得着可以塞进去的缝。 　　“你们这是防贼呢？”她不禁被气笑了。 　　“贼？哪里有贼？”小在在一听见妈妈说防贼，立即傻乎乎地扭头四处查看。 　　“喏，这不就在你跟前。” 　　意识到妈妈是在说她自己，小在在拧起小眉头，绷着张小脸，很严肃很大声地反驳：“妈妈才不是贼！” 　　小家伙分不清妈妈是在开玩笑。 　　在她看来，这问题可严重了，一定要说清楚！ 　　被女儿郑重的态度惊到，苏欣妍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有些不妥。 　　她立即低下头，认真地跟孩子道歉：“对不起，妈妈刚刚那些话只是说着玩的，不是认真的，在在别误会。” 　　有些玩笑，大人真的跟孩子开不得。 　　因为你觉得你可能只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说完就能一笑置之，抛到脑后，可孩子却会当真，甚至因此受伤。 　　不少孩子的童年伤害就是因此而来。 第二十六章 糖人不贵，一分钱一个。…… 　　每逢阴历三六九, 都是赶集日。 　　而赶集的地点并不固定，由五坡公社底下的几个村子轮着来。 　　今年轮到了小山村。 　　一大早，许多想要参加这场集市的人纷纷带上准备在集市上交换的东西, 领着一家老小，出门赶集。 　　小在在一家也早早就出了门。 　　因为哥哥们都得上学，所以此行前来的只有宁奶奶，苏欣妍和小在在祖孙三人。 　　苏欣妍背着背篓, 挽着篮子, 带着一大堆东西, 准备去集市上跟人交换一些家里需要的物件。 　　小在在则被宁奶奶牵着手, 一蹦一跳地跟着走。 　　难得能出远门放风, 小家伙可高兴了，一路上嘴里的歌声就没停过, 虽然唱得有些乱七八糟, 也不成调子, 但小孩子声音软糯清甜，听着也还算悦耳。 　　小山村距离陈家村并不遥远, 就在隔壁。 　　走路过去，哪怕为了照顾老人和孩子，速度稍微慢了一点, 也只花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奶奶，在在热，想把外套脱了。”小在在拿小手抹了抹额角的汗水。 　　天气已经渐渐凉下来了，加上早晨寒气重, 怕孩子着凉，苏欣妍故意多给小在在穿了一些衣服，结果小家伙跑跑跳跳, 都没个消停的时候，浑身冒起了热气，可不就感觉热了嘛。 　　“崽崽乖，现在天儿还凉着，咱们擦擦汗，忍一忍，等会儿日头大一些再把外套脱掉。” 　　宁奶奶也怕孙女着了凉，不许她脱衣服。 　　见大人不允许，小在在只能不高兴地嘟嘟嘴，仰着小脑袋让奶奶拿着条毛巾给擦汗。 　　宁奶奶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老人家用的毛巾被洗得发白，上面还带着一股清爽的皂角味，轻柔地擦在脸上，很舒服。 　　进了小山村，就能瞧见集市的热闹景儿了。 　　长长的一条宽阔土路，两边都摆满了各种摊位，有卖小糖人的，有卖鸡蛋瓜果的，还有买各种各样的小吃食的，更有那卖自家编织的土布竹篮之类的东西。 　　许许多多的人跑来赶集，小在在一眼望去，全都是一条条走来走去的长腿，耳边是鼎沸的人声，很多人都在为了一点点小利讨价还价，比菜市场还吵。 　　她连想跟妈妈奶奶说话，都不得不靠喊的，因为不大点声，她们听不见。 　　人太多，苏欣妍怕孩子丢了，想把她抱起来。 　　宁奶奶见着了，伸手拦住，抢先抱起孙女：“我来抱崽崽，你还背着那么多东西呢。” 　　见婆婆坚持要抱女儿，苏欣妍也没拒绝。 　　虽说宁奶奶年纪大了，但到底是干了好些年农活，有着一把子力气，短时间抱个孩子还不在话下。 　　“我们得快点找个地儿摆摊。” 　　她们也是要来卖东西的。 　　平时苏欣妍不敢去偷卖东西，哪怕她脑子里有很多赚钱的主意，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在这个不允许私人买卖的年代，那是等同于进行黑市买卖，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挖社会主义的墙角，罪名太大，一旦被发现抓到，后果很严重。 　　特别她还是军人家属，一经发现，更是会从重处罚，甚至可能连累到远在部队的丈夫。 　　所以她冒不起那个险。 　　而赶集，作为时下农村极其稀少的一种正规商业活动，是他们唯一能光明正大赚点外快的机会。 　　寻摸了一圈，祖孙三人都没找到适合的地方摆摊。 　　好多好位置都被人占了，她们是来得早，可总有比她们来得更早的人。 　　“妈妈，那里有个位置！” 　　小在在眼尖地看见有个空位，立马大声提醒妈妈。 　　苏欣妍扭头看到，瞬间一个箭步冲上去，放下手上的篮子，将这片空地抢先给占领了。 　　“呼~！” 　　终于找到地儿了，苏欣妍抹抹汗水，回身招呼着婆婆带着女儿过来。 　　宁奶奶带着小在在走过去，三人一起，把摊位支应起来。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往地上铺一块旧草席，然后将她们带来的‘商品’一一整齐地摆上去就行了。 　　她们带的东西有些杂。 　　里头有宁奶奶做的鞋垫子，有苏欣妍编织的草席，竹篮子，草帽等等，还有一些用碎布块做的样式别致漂亮的头花。 　　说起来苏欣妍会这些手艺，还得多亏了她前世的经历。 　　年幼的时候辗转各家帮忙干活，有些懂个民间手艺的人看她乖巧听话又好学，也会教她几手，一来二去，加之她本就心灵手巧，苏欣妍就学会了不少手艺。 　　不说有多么精深，但是拿来糊弄一般人是绝对足够了。 　　前世她上了大学之后，就是靠着在网上售卖这些精致小巧的手工艺品，这才赚到了自己后续的学费和生活费。 　　男人们都得上工，回来赶集的大多都是女人，老人，小孩。 　　所以苏欣妍这些精致的手工艺品一摆出来，立马就吸引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视线。 　　虽说大家伙儿的日子都过得艰苦，可女人嘛，总是爱美的。 　　特别是会来参加赶集的人，除去部分纯看热闹的，很多人还是抱着买东西花钱的心思来的，所以身上也有些余钱。 　　现在一看到有喜欢的东西，当即就有人凑上来挑挑拣拣地选东西，问价。 　　苏欣妍笑眯眯地报出价格：“头花两分钱一个，五分钱三个，草帽五分钱一顶，竹篮子八分钱一个，草席一毛钱一卷，鞋垫费布也费针线，要贵一些，一毛二一对，如果你们给的东西合适的话，也接受以物易物。” 　　她报的价格还算便宜，而且鞋垫头花这些会费布的也不需要票，挺多人听着还好，就有些意动。 　　想买。 　　其中一个蹲在摊位前的年轻女孩手里捏着两个头花，不断地往自己头上比划，犹豫又犹豫，看得出来她很想买，但是又有些纠结。 　　买一个吧，可是另一个也喜欢，买两个吧，又觉得会不会花太多钱了？而且三个能便宜点，那要不要再选一个凑个数？ 　　“漂亮姐姐，你带这个花花好好看呀。” 　　小在在捏起一个黄色的头花，在那年轻女孩头上比划一下，天真的语气中满是真诚。 　　“戴上去像花仙子！” 　　“真的吗？”年轻女孩被夸的有些开心，脸颊微红，眼底露出欣喜的笑意：“小妹妹，你再帮姐姐看看，这两个哪个好看？” 　　她说的是自己刚刚选中的两个头花，一蓝一红，都是偏鲜艳的颜色。 　　【过两天要和柱子哥去镇上领证拍结婚照了，我可得好好打扮打扮。】 　　小在在盯着对方的脸看，明亮的大眼睛满是纯真，甜甜地夸道：“都好看，姐姐比在在见过的新娘子都漂亮呢。” 　　这句话可说到年轻女孩的心坎里了。 　　她当即掏出一张一毛钱的毛票来，递给苏欣妍：“同志，我要这三个头花。” 　　其中一个就是小在在推荐的那个。 　　苏欣妍接过钱，麻利地找了五分还回去：“这是找您的钱。” 　　年轻女孩捧着钱和头花一脸开心地走了。 　　有了她作开头，其他原本还有点犹豫的人立马就不犹豫了，连忙掏钱买下自己想要的东西。 　　毕竟摊位上就这点东西，如果被别人买光了，自己可不就没得买了？ 　　苏欣妍的摊位生意一下子就红火起来。 　　其中这也是因为她家的东西远比别人家的精致，就连同样用竹编的篮子，她都能编出不一样的花样来。 　　这差不多的价格，谁不喜欢选更好看的物件买？ 　　短短不到两个小时，苏欣妍摊位上的东西就被抢购一空，连她装东西过来的篮子也没能幸免于难。 　　最后只剩下垫地上的破草席，还有那个空背篓，就没别的了。 　　哦，她们多了一兜子的零钱。 　　不敢在外头光明正大地数钱，苏欣妍打算等回家再算算今天赚了多少。 　　她将钱仔细收好，又拿出一毛钱出来，在小在在跟前晃晃：“在在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买。” 　　“要糖人！”小在在立马积极响应。 　　她还不仅给自己要：“给哥哥也买，还要糖葫芦，炒瓜子，糖炒栗子。” 　　“你到不客气。”苏欣妍好笑地揉揉女儿的小脑袋，然后大手一挥，豪气万丈：“满足你！” 　　今天赚了钱，小在在也出了力，总得给孩子一点奖励。 　　这是对她劳动成果的肯定。 　　糖葫芦，炒瓜子，糖炒栗子这些东西容易买，但糖人要等人家画好，需要一点时间。 　　卖糖人的摊位边凝聚了一大群孩子，全都满眼渴望地盯着那些串在竹签上，由琥珀色糖浆构成的画，上面有小猴子，小兔子……甚至还有龙，每一只都画得栩栩如生，灵巧生动。 　　能吃又好玩的东西，也难怪孩子们看了都喜欢。 　　糖人不贵，一分钱一个。 　　但是还有很多家长舍不得给孩子买。 　　小在在就不一样了，她仰首挺胸，神气活现地从孩子堆里走出来，顶着其他小朋友们羡慕嫉妒的目光，小手一点，就要了四个糖人。 　　一只龙，一只老虎，一只凤凰，还要了一只小乌龟。 　　“……” 　　这眼熟的搭配，你这是凑四神兽呢？ 　　“妈妈，给钱。”小在在拉扯妈妈的裤脚，示意她该给人钱了。 　　“给。”苏欣妍还没来得及掏钱，宁奶奶倒是先给了……六分钱。 　　“再加个猴儿和兔子。” 　　“好嘞，您稍等。”来了个大单子，卖糖人的开心得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连忙麻溜地给他们画糖人。 　　“既然要买，那就大家一人一个，这才公平。” 　　对上儿媳妇的视线，宁奶奶义正言辞地假装她只是为了照顾她，坚决不承认是自己想吃。 　　早已看透婆婆嗜甜本质的苏欣妍：“……” 　　您老就随便说吧，我都信，真的。 第二十七章 十二块八毛三。 　　糖人很快做好, 宁奶奶动作迅速，全给接过来，捧到孙女跟前：“崽崽要哪个？” 　　“小乌龟！”小在在指着那只被画得很萌的小乌龟糖人大声道。 　　“来, 拿好哦。” 　　宁奶奶抽出孙女要的乌龟糖人给她，然后自己拿了个猴儿糖人，其他的全给儿媳妇：“你自己选个去吃。” 　　苏欣妍没吃，都暂时拿着。 　　为了不耽搁下午上工, 集市只开一个上午, 大家都必须趁这段时间内把该办的事儿都给办了。 　　现在已经临近中午, 苏欣妍抓紧时间, 领着女儿婆婆一路逛过去, 买了些家里需要的东西。 　　这些东西全都被一股脑地塞进背篓里，将整个半人高的背篓都给塞得满满当当的, 足可见苏欣妍买了多少。 　　宁奶奶看得有点担忧：“买这么多, 咱刚才赚的钱不会都给花了吧？” 　　苏欣妍摇头：“没呢, 我算过价格，买了这些, 我们赚的钱还剩下一半多。” 　　而且她买的都是些有用的东西，就算今早没赚钱，也得另外花钱给买足了, 不然这个冬天可就难熬了。 　　宁奶奶显然也知道儿媳妇买那些东西是为了什么，只是还是有点心疼钱而已。 　　毕竟节俭惯了。 　　小在在不知道妈妈和奶奶在说什么，她现在已经一心沉迷在糖人的美味之中。 　　不可自拔。 　　苏欣妍清点一下背篓里的东西：“都买足了，现在已经晌午了, 要不我们在这儿吃过再回家，也省得一身疲惫地回去还得烧火做饭。” 　　集市上已经有些人三三两两地收拾物件回家了，但还有些卖吃食的摊子仍旧摆着, 想着好不容易开一次集市，得多赚些钱回去。 　　祖孙三人旁边就有一家卖云吞的。 　　小小一家摊位，只是很简陋地架了个炉子，旁边摆着一张桌子，上头放着一些包好的云吞、调味料、碗勺等等，没有任何可供客人坐下的桌椅。 　　买了云吞的人，只能端着碗，蹲在旁边吃，吃完将碗还给摊主，摊主会快速将碗勺洗干净，然后给下一个客人使用。 　　因为碗勺数量有限，想吃云吞的人要么自带餐具，要么就只能排着队，等着其他人吃完，才能轮到自己吃。 　　即便如此，云吞摊子前还是聚拢了不少人。 　　没别的原因，实在是这年头好吃的东西不多，而那云吞摊子的炉子上滚着的大骨头汤实在是太香了。 　　连小在在都被馋得忍不住流口水。 　　“妈妈，那个叫什么？好香啊，在在想吃。”年幼没见识的小在在还不知道云吞的名字，只能伸手指给妈妈看。 　　“那个叫云吞。” 　　苏欣妍走过去，背篓底部翻出一个小陶罐，她这个本来是买来想腌酸梅的，现在正好先用来装云吞。 　　“同志，给我来五分钱云吞，装这罐里。” 　　“好嘞，稍等啊。” 　　云吞两分钱一份，一大碗，五分钱足够将整个陶罐都给装满了。 　　她们前头还有几位，需要再等等才能轮到她们，苏欣妍干脆领着婆婆和女儿去旁边树荫底下，将那卷破草席铺在地上，让她们坐下等。 　　一会儿还能在这儿吃。 　　“把背篓放下吧，你也先松快松快。”见背篓带子紧紧勒在儿媳妇纤瘦的肩膀上，宁奶奶有些心疼道。 　　苏欣妍没拒绝婆婆的好意，依言将背篓放下。 　　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视线频频往外看。 　　小在在注意到妈妈的异常，外头瞧了瞧她的脸，却什么都没看到。 　　妈妈在故意隐藏心思。 　　为什么呢？ 　　小问号刚刚从小在在脑袋上升起来，苏欣妍就突然站起来，懊恼道：“我忘了还有件东西没买，妈您先带着孩子在这儿等着，我赶紧过去看看人家收摊了没。” 　　宁奶奶闻言立马道：“那行，你赶紧去。” 　　苏欣妍转身就快步离开，似乎真的很着急的样子。 　　小在在目送着妈妈的背影，抿了抿小嘴巴。 　　差不多等到她们的云吞煮好了，苏欣妍才赶了回来，她手上拿着个用竹笋皮包着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你买了啥？”宁奶奶一边拿着跟摊主要的勺子喂孙女吃云吞，一边顺口问儿媳妇。 　　“好东西。”苏欣妍压低声音道。 　　她在草席上盘腿坐下来，拿背对着外头，挡住旁人的视线，然后将竹笋皮掀开一角，给宁奶奶看。 　　入眼的是一块还带着血丝的肉，宁奶奶惊讶地睁大眼：“这……马肉啊？” 　　里头的肉看着不像猪肉，但又没牛肉那么鲜红，只能是其他肉类了。 　　“我们这偏僻地儿哪来的马？”苏欣妍动作迅速地将肉重新包好，塞进背篓最底层，拿其他东西给它严严实实地盖住。 　　确认藏好后，她才笑着揭晓答案：“是羊肉，人家在山上偷偷养的，趁着开集市，宰了两只拿出来偷卖，被我给遇上了，看着这肉还挺新鲜的，就买了一块。” 　　她自己有所顾忌，不敢干这种偷买偷卖的行当，但却并不妨碍她偶尔遇见了，趁机买点回家给家人们改善伙食。 　　反正只要吃进肚子里，把嘴一抹，什么证据都没了，惹不着什么事儿。 　　因为藏了好东西，宁奶奶有点心慌。 　　忙催着儿媳妇和孙女赶紧把云吞吃完，早点回家早安心。 　　祖孙三人加快速度，等走在回家的道路上，远远地瞧见陈家村的影儿，宁奶奶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奶奶不怕，没事儿的。” 　　小在在看见奶奶脸上的紧张和担忧，很懂事地拿小手拍拍奶奶的手背，奶声奶气地安慰她。 　　“没事没事，咱晚上躲家里打羊肉炉子吃。”松下紧绷的心弦后，宁奶奶后知后觉地开始乐呵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尝过羊肉味儿了。 　　“羊肉炉子！”小在在兴奋地振臂高呼。 　　然后被她妈好笑地拍了拍小脑袋：“你知道什么是羊肉炉子嘛就瞎高兴。” 　　这倒是事实。 　　小在在才丁点大，她别说什么羊肉炉子了，连羊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现在也不像是后世，随便一台电视机一台电脑或者一部手机，就能了解全世界。 　　想到这，苏欣妍反而对女儿有一点点愧疚。 　　她见识过未来的孩子能拥有多么美好精彩的童年，却无法给予自己的孩子，连见识都没法让她见识到。 　　但没关系，只要再忍几年，她一定要让孩子们拥有最好的一切！ 　　“妈妈。”小在在抓住妈妈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脸颊旁亲昵地蹭蹭：“在在有妈妈，就是最好的了。” 　　苏欣妍的手型生得好看，五指纤长，白皙精致，但指腹间却覆盖着一层粗糙的薄茧，摸在小在在柔嫩的脸颊上有点痒痒的。 　　这是她长期干活留下的印记。 　　也是她靠着双手，撑起这个家的荣誉勋章。 　　其实小在在早就透过妈妈的内心，用片面的阅读，了解过那个属于未来的神奇世界。 　　虽然没有生动丰富的实物景象，但她也隐约窥探到了一点大致的轮廓。 　　小在在曾经被那些被描述的瑰丽画面所吸引过，但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没有妈妈重要。 　　如果要她用妈妈来换她可以穿越到未来的世界，她是绝对不愿意的。 　　“在在的妈妈是全世界最好最漂亮的妈妈！” 　　小在在喊得超大声。 　　苏欣妍被女儿喊得脸红，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虽然她知道，在每个处于这个年纪的孩子心目中，自己的妈妈都是这个形象，但这句话从自家娃子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让人高兴呢。 　　“在在真是妈妈的大宝贝儿，等着，回去妈妈给你做羊肉火锅吃！” 　　呼噜了两下孩子的小脑袋，只把她撸得跟不倒翁似地，东倒西歪。 　　最后撸炸了毛，小在在生气了。 　　“不给摸！”小家伙气呼呼地鼓起脸颊，双手护住脑袋，倒腾着小短腿，奔向了奶奶身边求庇护。 　　坏妈妈把她的头发都给揉成村口的卷毛狗了。 　　结果无良家长还在嚣张大笑：“哈哈哈……” 　　* 　　到了家，所有人的神情间都难掩疲惫，但还不能休息。 　　苏欣妍艰难地将背篓从自己背上卸下，活动了几下双肩，能明显感觉到酸疼，眉头不禁微微蹙起。 　　“妈妈，在在帮你揉揉。” 　　小在在看见妈妈的不适，很懂事地跑过来要帮忙按摩。 　　“谢谢在在。” 　　苏欣妍从来都不会拒绝孩子的好意，她笑着道谢，然后找了个小凳子坐下，任由小在在凑过来，垫着脚尖给她按摩肩膀。 　　小在在很卖力，也很认真。 　　但是说实话，她力气太小了，其实苏欣妍没什么感觉，不过光是女儿的这份贴心懂事，就足够让她觉得浑身舒坦了。 　　宁奶奶在整理背篓里的东西，苏欣妍一边让女儿给她按摩，一边帮着整理。 　　背篓看似被装得满满当当，但其实她买的东西并不多。 　　因为只一匹土布就占了大半的空间，其他东西自然也没什么地方能放。 　　能撞见卖土布的还是意外之喜。 　　农家土布厚实，暖和，用来做衣服可能会有些粗硬，但拿来做窗帘，被子什么的，却非常实用。 　　宁家是座老房子了。 　　它当年只是个无人居住的荒败院子。 　　宁爷爷带着一家人逃难过来后，就占据了这里，本来只是暂时借住，后来决定留在陈家村安家落户，他就干脆花了一袋粮食，跟村里人买下这座破院子。 　　然后自己动手翻新修缮，给一点点建成如今的宁家。 　　但至今已经二十几年过去，被翻新过的院子重新变得苍老，不可避免地有了些斑驳的岁月痕迹。 　　例如那破了洞的窗户，剥落墙皮的墙角…… 　　原先家里是用旧报纸把窗户的破洞给拿米浆糊起来，但这样只能稍微挡挡风，却无法抵御寒冷。 　　每到了冬天，这屋内就跟冰窖似的，冷得人瑟瑟发抖。 　　所以苏欣妍打算将这匹土布全都给做成窗帘，将所有住人的屋子都给换上土布窗帘，这样到了冬天，屋里就能暖和一些。 　　把买来的东西全部整理好，苏欣妍又掏出兜里的钱，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打算数数今天赚了多少。 　　其实她心底大致有个数儿，毕竟带去卖的东西就这么多，稍微做点算术题就算出来了。 　　但是数钱的快乐，跟你提前知道金钱的数额并没有什么关系，要的就是那个过程所带来的享受。 　　见着钱，宁奶奶也兴致勃勃地凑过来帮忙数。 　　婆媳两个数了两遍，最后得出的结果跟苏欣妍预估的一样。 　　十二块八毛三。 　　而她们卖土布花了两块钱，羊肉五毛钱，其它杂七杂八地加起来总数三块五毛一，扣掉这些钱，还剩下六块八毛二。 　　确实跟苏欣妍说的一样，花掉了赚得钱的一半。 第二十八章 奶凶奶凶的。 　　她从中抽出三块钱, 递给婆婆：“妈，这是您的份。” 　　宁奶奶当即就拉下张老脸，不高兴地把钱推回去：“什么我的份, 这钱都是你辛苦赚的，别给我，我不要！” 　　说得这些钱跟什么烫手山芋似的。 　　苏欣妍有些哭笑不得：“那些鞋垫子不都是您做的，卖了鞋垫子的这部分钱就是您的啊。” 　　“不是我的, 别给我, 我就随便做做几个鞋垫子, 哪儿能拿这么些钱？你把钱收回去, 留着给孩子们交学费, 或者多买些好吃的补补身体。” 　　宁奶奶坚决不肯收钱，未免儿媳妇继续硬塞, 干脆爬起身, 一溜烟跑回了自个儿屋里躲起来, 动作敏捷得不可思议。 　　苏欣妍：“……” 　　小在在拍手手：“奶奶好厉害呀。” 　　“去，小孩子不许乱说话！”哭笑不得的苏欣妍挥挥手, 跟赶苍蝇似地把女儿赶走。 　　小在在才不走，她还要看妈妈做那种传说中的羊肉火锅呢。 　　也不知道羊肉是个什么味儿，好不好吃。 　　好奇心旺盛的小团子顿时变身跟宠, 摇摇摆摆地跟在妈妈屁股后头，四处探头探脑地看着她干活。 　　现在还早，苏欣妍没有立刻准备晚饭。 　　她先是把家里的鸡给喂了，又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然后从井里挑了两桶水，去后头的自留地浇水。 　　宁家的自留地上全种得各种蔬菜，他们家地里是村里公认蔬菜种类最多的。 　　因为苏欣妍觉得老是吃那几种蔬菜太单一, 容易腻味，所以特意多寻摸了些新菜种，种来丰富餐桌。 　　不像其他人家，大半的自留地都拿来种粮食，菜都没种几颗。 　　最近天气渐凉，地里的菜有些已经不长了。 　　苏欣妍就算着季节，留足了种子，转而种些比较耐寒的菜种。 　　不过到了真正的冬天，天上飘起洁白的雪花，土地都被冻得硬邦邦的，这地里还是会什么都长不出来，要想吃新鲜的菜，只能等到来年开春再新种。 　　现在可没什么大棚蔬菜，不说苏欣妍根本不懂得怎么弄大棚，就算她懂那个原理，重点是也没那个材料和条件可以建设大棚啊。 　　所以在冬天来临之前，她们家就得跟村里的所有人家一样，提前储存起过冬所需的蔬菜。 　　现今最主要的素菜储存手段有两种。 　　一种是把菜腌制成咸菜，这样子放个一年半载的都没问题，第二种是存在地窖或者干脆留在地里，任由冬天的天然冰柜帮他们储存。 　　而苏欣妍还懂得一种法子。 　　——做菜干。 　　方法很简单，把需要储存的蔬菜洗洗切切，再用水煮熟，然后沥干水份，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或者挂在房梁下风干即可。 　　跟做腊肉一个原理。 　　如果有条件的话，直接架块薄薄的大理石石板，在灶炉上烘干更好，这样不仅能大大地缩短制作时间，还能最有效地防止蔬菜在变成菜干的过程中变质。 　　苏欣妍打算到时候三管齐下，每样都来点。 　　毕竟根据储存手法的不同，这些蔬菜都各有各的风味，多换换口味也挺好的。 　　“在在，这儿有个篮子，你瞧瞧晚上想吃什么菜，自个儿去摘点，放篮子里。” 　　苏欣妍在浇水，见女儿舔着缺了个头的乌龟糖人悠哉悠哉的小模样，感觉不怎么顺眼，干脆给她派了点活。 　　“好。”小在在乖乖应声，然后在菜地里寻摸寻摸，看中一颗被埋在地里的大萝卜，伸手就去拔。 　　萝卜被埋得深，拔起来也费劲儿。 　　小在在嘴里嘿咻嘿咻地喊着，费了好大的劲儿，都…… 　　拔不出来。 　　她站在原地沉默地盯着萝卜露在外头的叶子看了会儿，突然指着它，很生气地训道：“你不乖！” 　　奶凶奶凶的。 　　“噗呲！” 　　旁边传来一道喷笑声，小在在抬眼一瞧，见个长得很好看的陌生小哥哥正站在他们家自留地旁，眉眼弯弯地盯着她笑。 　　她疑惑地歪歪小脑袋：“哥哥，你是谁啊？” 　　被她一问，对方立刻收敛笑容，转身快步离开。 　　“在在，你怎么一直盯着人家瞧？”苏欣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同时也注意到女儿的异常，忍不住问道。 　　“妈妈。”小在在奔向母亲，小肉手扯着她的裤腿，示意她蹲下来，她有悄悄话要告诉她。 　　苏欣妍顺势蹲下。 　　小在在垫着脚尖，把脑袋凑到妈妈耳边，小声道：“在在读不到，那个哥哥的脸。” 　　“读不到吗？” 　　惊讶之色从苏欣妍眼中一闪而过。 　　除了丈夫之外，这还是第二个，在没有刻意防备的情况下，让小在在读不穿脸上心思的人。 　　自从知道女儿的这个金手指之后，苏欣妍帮助孩子做了不少试验，基本上可以确认，主要不被人故意防范，或者遇上那种心思深沉，不轻易在脸上表露情绪的人，小在在的能力基本上是无往不利的。 　　以前只有丈夫一个是例外，现在又多了一个。 　　可惜了，样本太少，苏欣妍很难确认原因所在。 　　不过也有可能，那个孩子，就是那种心思深到让拥有金手指的小在在都看不穿的人物。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苏欣妍都认真叮嘱女儿：“不要随便去接近人家。” 　　算是她小人之心吧。 　　可是涉及到女儿的安危，相信没有一个母亲会放任她去接触那种潜在的不安定因素。 　　小在在乖乖点头。 　　她知道妈妈不会害她。 　　这事只是个小插曲，母女俩接下来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苏欣妍浇完了菜地又开始除虫，小在在则跟那根萝卜杠上了。 　　不把它拔出来誓不罢休。 　　她嘴里叼着糖人，两只小手都空出来抓住萝卜叶子，憋足了劲儿地往外拔。 　　伴随着“啵”地一声，萝卜应声而出，小在在则用力太大，一时没能收住劲儿，摔了个屁股蹲。 　　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萝卜被拔出来后带起不少泥土，飞溅的泥土把她的糖人给弄脏了，不能吃了。 　　像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小家伙连萝卜也不要了，拿着糖人，傻愣愣地盯着上头的泥土，眼眶子渐渐红了。 　　苏欣妍看到这一幕，暗道不好，连忙跑过来，将女儿一把抱起，哄着她道：“没关系没关系，妈妈的那只糖人还没吃，那个给在在，在在不要哭哦。” 　　“在在，在在没有哭。” 　　小在在抿着小嘴巴，很努力地憋着眼泪，假装坚强：“在在勇敢，在在不哭，糖人脏了，洗洗就好，妈妈的糖人自己吃。” 　　她记着奶奶买糖人的时候说是一人一根，妈妈的如果给了她，就没得吃了。 　　小在在是乖孩子，不能抢妈妈的糖人吃。 　　“没事，糖人太甜了，妈妈不爱吃，在在帮妈妈把糖人吃掉好不好啊？” 　　她说的是真话。 　　苏欣妍更喜欢咸味，对甜食不怎么热衷。 　　小在在盯着妈妈的脸瞧了瞧，确认她没骗她，立即破涕为笑，抱着妈妈娇娇软软地撒娇：“谢谢妈妈。” 　　“好了，小哭包，把这个脏了的糖人给妈妈，自个儿去玩吧。”苏欣妍把女儿放下，摸摸她的小脑袋，让她去附近撒欢。 　　趁着孩子不注意，她将脏糖人丢掉。 　　也许别人家见孩子弄脏了糖人，也不会舍得丢掉，而是像小在在说的那样，洗洗继续吃，但苏欣妍怎么都接受不了这么干，觉得不卫生。 　　要是吃坏了肚子，那看病的钱可比区区一根糖人贵多了。 　　这笔账她还算得来。 　　小在在也没瞎玩，没了糖人拖累，她就帮着摘晚上要吃的菜。 　　除了那根萝卜之外，她又摘了两颗生菜，一颗大白菜。 　　芹菜香菜葱姜蒜之类的不在地里，种在了家中院子里，要用的话，回家去摘就成。 　　等苏欣妍伺弄完田地，就提着满满当当的菜篮子，牵着女儿回家。 　　家里，宁奶奶已经在院子里架起了一个炉子，上头摆着个陶罐，里头正咕噜噜地冒着泡。 　　陶罐里没什么东西，只有清水。 　　宁奶奶在厨房里片羊肉，准备着一会儿下锅。 　　苏欣妍见此，也明白这是要干嘛。 　　——烫火锅。 　　只是可惜，家里缺了些食材，没法自制锅底。 　　不过利用现有的食材，还是能做出一顿不错的羊肉火锅的。 　　想罢，她叮嘱女儿不准靠近炉子，然后提着一篮子菜去厨房帮忙。 　　蔬菜该洗的洗，该切的切，准备好后先装在盘子里，片好的羊肉也另外装在一个盘子里。 　　家里有蘑菇干，苏欣妍找出来洗洗，也不用泡发，直接丢进陶罐里去煮，又切了几片生姜下去，能祛除羊肉的腥味。 　　可惜没点枸杞人参根须之类的药材，不然熬出来的汤不仅好喝，还很滋补。 　　将要下锅子的菜肉准备好，她又拿出面粉和玉米面，混在一起，准备和面做面条。 　　既然都要吃火锅了，没点面条怎么能行？ 　　都不用人去催。 　　放学回家的宁家三兄弟一闻到味儿，一个个往家里冲得比谁都积极，生怕晚了吃不到。 　　不过在正式吃火锅之前，迎接他们的还有其他惊喜。 　　“这是奶奶给我们买的糖人，还有妈妈买的糖炒栗子和炒瓜子。”小在在跟个大功臣似的，一个个地给哥哥们派发零食。 　　这些都是她要来的，她功劳当然最大！ 　　妹妹一副求表扬的小表情太明显了，宁翰三兄弟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们很给面子地狠狠夸了她一把，宁翰更是仗着身强力壮，抱着妹妹玩起了举高高游戏，乐得小在在咯咯直笑。 　　玩到兴头，她还不愿意下来，直撒着娇，求着哥哥再带她玩会儿。 　　宁翰能怎么办？ 　　当然是满足她了。 　　好在小在在人小体轻，举起来也不累人。 　　兄妹俩直玩到妈妈叫吃饭才停下来。 第二十九章 小孩带大人也挺难的。…… 　　羊肉火锅比小在在想象中的要好吃。 　　特别是将羊肉沾上苏欣妍特意调制的芝麻酱, 那滋味，更是鲜美。 　　其他蔬菜在煮过羊肉的锅子里涮过之后，更是沾染了羊肉独有的味道, 像是每一口都在吃肉似的，美味到停不下嘴。 　　一大盘子肉，加无数蔬菜，六人份的面条, 包括一整锅汤, 吃到最后连一滴汤水都没能剩下。 　　每个人都撑着圆溜溜的大肚皮, 满足又快乐地叹息：“真好吃啊！” 　　“吃太撑了, 起来绕着院子走走, 消消食儿。” 　　苏欣妍摸了摸女儿的小肚皮，鼓鼓的, 忙催着她起来动一动, 不然晚上不消化, 睡觉要难受了。 　　不仅是小在在，全家人都得起来走动走动。 　　宁奶奶和苏欣妍婆媳俩干脆把做家务活当成运动, 这边忙忙，那边碌碌，肚子一会儿就不撑了。 　　几只小的则干脆在院子里玩耍。 　　宁家三兄弟都是习惯提前把作业写完的人, 没有作业负担的他们，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陪着妹妹玩耍。 　　兄妹几个商量一下，天黑了，视野受限, 玩捉迷藏不好找，干脆玩起了“一二三木头人”。 　　先猜拳选出第一个当木头人的人，其他人则后退到院子另一头, 站成一排，跟木头人拉开一定距离。 　　等着木头人转过头去念起：“一二三木头人”的时候，就赶紧往前跑，在木头人念完之后转过头来时不准动，谁动谁被抓住。 　　被抓住的人会成为下一个木头人，如果没人被抓住，并且还有人成功碰到木头人，则木头人继续当木头人。 　　第一轮是宁航当木头人。 　　“准备好了吗？”他问道，语气平淡。 　　已经在对面的墙角站成一排的小在在他们连连点头：“好啦。” 　　“那开始了。”宁航扭过头，以极快的速度念完口诀，紧接着立马扭头回来，全程不超过两秒钟，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啪叽！”小在在冲太猛，一个刹车不急，撞到了前头的宁轩，两小只滚做一团，顿时“哎哟哎哟”直叫唤。 　　没摔疼，就是单纯干嚎两声，企图引起某个冷酷无情的男人的同情心。 　　想当然而，在游戏里，认真严谨又遵守规则的宁航小朋友不存在同情心这种东西。 　　所以一双弟妹无情被抓。 　　十分清楚老二脾性，所以干脆站在最后头动都没动的宁翰：“……” 　　他莫名有了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一下抓两只，但是木头人之位只有一个，只能让小在在跟宁轩猜拳决定谁来当下一任继承者。 　　最后小在在遗憾败北，乖乖上前当木头人。 　　她背过身去，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慢慢念，软糯糯的小奶音很可爱，但这没法增加她说话的速度。 　　结果等小在在一扭头，面对的就是三座近在咫尺，巨大的如高山般的阴影。 　　“……” 　　“妹妹，其实你可以念得再慢一点，这样我伸个手就能碰着你了。” 　　宁轩神情真挚地给他妹心口上扎上一刀。 　　却不见小在在生气，反而高高兴兴地一指宁轩，大声道：“三哥说话了，嘴巴有动！” 　　宁轩傻眼了：“……欸！怎么这样啊？” 　　两个大的：“……” 　　傻得不忍直视。 　　小在在突然咯咯笑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开心的笑话。 　　唉，只怪自己嘴贱。 　　宁轩垂头丧气地上去替换妹妹。 　　…… 　　天气渐凉，宁家开始准备起了过冬用的棉被。 　　原先盖着的薄被就是棉被外头的那层被套，现在需要将被收起来的棉被芯拿出来，晒晒太阳，拍拍灰尘，然后重新缝进被套里头去，变成一条完整的棉被。 　　小在在坐在屋门前的门坎上，看着妈妈奶奶一起用几根竹竿夹起两排长长的，晒棉被用的支架，一张张陈旧的，白色中微微泛黄的棉被芯被晾晒在上头。 　　数一数，一共有五张棉被芯。 　　其中一张看得出来很新，似乎是最近才新做好的。 　　小在在歪歪脑袋，觉得自己发现了个小问题，忙积极地跑去提醒妈妈：“妈妈，你晒多了一张被被。” 　　往年都是奶奶一张被子，妈妈一张，他们兄妹四人睡一起，干脆合盖两张被子，只需要四张棉被就可以了。 　　“没有多。” 　　苏欣妍觉得这件事不能一直瞒着女儿，便蹲下身，跟她仔细解释：“以后在在跟着你三哥一起睡，你大哥二哥要分别去他们屋里睡，他们一人就得占一张被子，这不就需要再多一张。” 　　孩子大了，总得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不提老大，就老二那个热爱学习的劲头，苏欣妍总怕几个孩子住一起会打扰到他。 　　她不是怕会影响这位未来科研大佬的成长，只是单纯地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出发，为自家孩子着想而已。 　　小在在虽然会点简单的加减算数，但是妈妈说得太绕了，她没听懂，只是知道了两个哥哥要离开自己去另外一个屋睡觉，不是很乐意。 　　她嘟着小嘴，揪着妈妈的衣摆，也不说话，就拿着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看着她。 　　誓要将她看到心软为止。 　　这是小家伙独有的闹别扭方式，她不哭不闹，就这么装可怜。 　　一般情况下，大人总能在她的萌萌哒攻势下无奈投降，但苏欣妍可是她亲妈，还能不知道自家女儿的那点小伎俩？ 　　她逼着自己冷硬起心肠，就不理她。 　　时间久了，小在在见妈妈无动于衷，也知道这事没得商量，只能慢慢接受现实。 　　这事就这么看似平静而无声地被解决了。 　　只是到了晚上，小在在却泪眼汪汪地抱住哥哥们的枕头，不让走。 　　“哥哥……哥哥不要在在了吗？” 　　分房睡的事宜早不宜迟，隔壁的空屋子已经被苏欣妍麻利地收拾出来，留给两个大的孩子住，并勒令他们今晚就得搬。 　　因为隔壁的空屋子暂时只有一张床的原因，两兄弟搬过去后，还是会暂时睡在一起。 　　等苏欣妍联系的木匠帮忙打完两张新床过来，再用木板作墙，将屋子一分为二，这样他们就能各自拥有属于自己的小房间了。 　　至于为什么是两张新床？ 　　这是考虑到等以后小在在再大一些，也得跟她三哥分开睡，所以提前做的准备。 　　毕竟打新家具有点麻烦，能一次性解决的事就没必要分成两次。 　　其实要不是怕女儿一下子接受不了要哭要闹，苏欣妍都想干脆将她跟老三也一起分开。 　　结果小家伙根本理解不了妈妈的苦心，只坚定地搂住哥哥们的枕头，死也不松手。 　　“在在，大哥跟你二哥只是换了个屋睡，我们还在一个院子里，不会不要你的，乖，把枕头给我们好不好？” 　　宁翰试图哄妹妹。 　　可惜一向乖巧的小家伙今天却难得任性起来，她抱着枕头，扭过小身子，背对着他们，气呼呼地大声拒绝：“不好！” 　　“在在……”连宁航也放下书，加入哄劝妹妹的行列。 　　但小在在就是倔强地不肯同意。 　　眼看着天色渐晚，已经超过孩子们平时睡觉的时间，苏欣妍的耐心也开始告竭了。 　　她沉下脸，低喝一声：“宁在在。” 　　这是个警告。 　　每次苏欣妍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小在在，都表明她真的要发火了。 　　小在在被吓得一抖，怂了。 　　她要哭不哭地松开手，在妈妈威严的目光瞪视之下，乖乖把枕头还给哥哥们。 　　“在在……在在错了。” 　　枕头离手的瞬间，晶莹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看妹妹这样，就算拿回了枕头，宁翰兄弟俩也心疼地不舍得离开。 　　“没事，你们先回去睡，别影响了明天上学。” 　　苏欣妍先把两个大的赶走，又哄着老三先睡觉，然后把女儿抱出去，一边搂着她在院子里溜达，让她稍微冷静冷静，一边耐心地跟她讲道理。 　　“在在为什么不愿意让哥哥们去别的屋睡觉？” 　　讲道理前得先搞清楚原因。 　　小在在委委屈屈地说：“不想哥哥离开。” 　　就是舍不得，加上不习惯。 　　“可是哥哥们没有离开啊，你看，你们还住在同一个家里，出个门就能见着面，你在屋里说话声音稍微大点，哥哥们也能听见，除了不睡在一张床上之外，你们不还是在一起？” 　　“可是……可是……”小在在觉得妈妈说得有道理，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没有可是，你看看别人家……” 　　本来想举个例子的苏欣妍突然想起现在的人们都讲究人多力量大，喜欢一大家子挤在一起，人口多，屋子少，兄弟姐妹几个住一屋是很正常的事，忙改口道：“你看看小花家，小花有跟她兄弟们住一起没有？” 　　小花家在村里算比较富裕，屋子多，她又受宠，跟其他兄弟姐妹们年龄差距又大，所以自小都是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她跟小在在是最好的朋友，拿她来做例子，最能让小在在认同。 　　果然，听了妈妈这话，小在在态度开始软化。 　　她摇摇小脑袋：“没有，小花姐姐一个人住。” 　　小在在还去过小花家里玩呢。 　　“这就对了，所以小在在以后长大成大姑娘了，也得一个人住，不能再这么粘着你哥哥们。”苏欣妍连忙‘乘胜追击’。 　　“为什么呀？”小在在不解。 　　“因为在在长大了呀。”苏欣妍说。 　　“哎哟……”小家伙很忧愁地叹口气：“长大好烦哦，在在不想长大了。” 　　“哈哈哈哈……”被女儿的童言童语逗笑，苏欣妍乐得不行。 　　她抱着女儿，亲昵地亲了一口：“可是妈妈很希望我们在在快快长大啊。” 　　小在在想了想，决定满足妈妈的愿望：“那……那在在还是长大吧。” 　　大人都说带孩子不容易，她觉得小孩带大人也挺难的。 　　不过算了，谁叫这是她妈妈呢。 第三十章 什么锅配什么盖 　　赶集日过后, 小山村。 　　许三妮手里拎着一块肉，唇角带笑，身姿摇曳地走回家。 　　她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 年纪不算大，约莫二十出头，长相只能算清秀，但皮肤细白, 细腰丰乳, 身材极好, 即便穿着跟其他农村妇女没什么两样的粗布衣服, 都能硬生生显得比别人出彩几分。 　　一路走过来, 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人暗地里的垂涎目光。 　　同时，也有女人鄙夷愤恨的眼神。 　　察觉到这些眼神, 许三妮冷笑一声, 故意把腰肢扭动得更加妖娆, 引来更多难以忍耐的吞咽声。 　　敢笑话她？也不怕家里的男人被她勾了去。 　　突地，一口唾沫横飞过来, 砸在她脚前。 　　要不是许三妮躲得快，她仅有的一双布鞋子就得被弄脏。 　　脸色一变，她恶狠狠地扭头, 瞪向那个朝她吐唾沫的女人，见是个满脸横肉的丑婆娘，旁边还跟着个长得瘦瘦弱弱，却有几分眼熟的男人, 不禁笑了。 　　“怎么？王婆子，你家男人昨儿个从我这里买的豆腐太新鲜，回去嫌弃了你的豆腐, 今儿个就上我这里找不痛快来了？” 　　丑婆娘被许三妮含沙射影的污脏话气得七窍生烟，凶狠地又冲她吐了一口唾沫：“我呸！你个浪蹄子，穷寡妇，自个儿没了男人就巴巴地去抢别人家的男人，老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么下贱的人，你这种伤风败俗的货色，就该被抓去剃阴阳头，游街，让大家伙儿一起瞧瞧你那狐狸精的样儿！” 　　“想举报我啊？”许三妮轻挑眉梢，笑得分外妩媚：“那你倒是去啊，不过先说好，我要是哪天被抓了，第一个就告你男人强我！看到时候谁先死。” 　　她嚷嚷得很大声，目光肆无忌惮地从一群不知不觉围观上来的人群中扫视而过。 　　里头不乏她的‘恩客’们。 　　这是一个警告，如果她出了事，那就大家一起死！ 　　反正她一个寡妇，上头没有老人，下头又没有孩子，在这世上了无牵挂的，死了也就死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谁横得过谁？ 　　这威胁一出，不少人都低下了头，默默走开。 　　怕被沾上一身腥。 　　连那一开始冲着许三妮挑衅吐唾沫的丑婆娘，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她家男人给拖走。 　　不走能干嘛？ 　　难道真要去举报许三妮那疯女人吗？ 　　她许三妮什么都不怕，可那些有家有室的，要是没了顶梁柱，以后日子不仅难过得很，名声还得跟着败落，日后连孩子都没法在外抬得起头做人。 　　为了对付她一个孤身寡妇，不值当。 　　“哼，一群软脚虾。”冷哼一声，许三妮迈着得意的步伐，回了家。 　　她家就在村中央，最为热闹的那片地儿，去哪儿都方便，当然别人来找她也更加方便。 　　这屋子还是她那早死的死鬼男人留给她的，可惜，被她拿来当成了私下卖豆腐的地儿。 　　许三妮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刚走进去一步，就眼尖地扫到什么东西，不禁顿了顿，随即立刻进屋关门，转身弯腰，将地上的一张白色纸条捡起来。 　　纸条被叠得平平整整，应该是被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但这掩盖不了其是从某个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事实，上头还印着田字格呢。 　　她唇角勾起，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以为又是哪家刚学了两个字，就想充英雄，故意写信来骂她的小屁孩干的事。 　　本来想随手撕了扔掉，但扫了眼手上勾着的肉，许三妮想着今天心情好，就帮着瞧瞧那小屁孩究竟写了些什么，就当调节心情了。 　　展开纸条，上头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 　　【苏金宝不能让女人怀孕。】 　　字迹歪歪扭扭的，但不像是小孩子写的字，反而像是大人故意用不顺势的手写的，让人辨认不出字迹的主人是谁。 　　不过也是那人太过谨慎了，许三妮也就上过几天扫盲班，勉强认得字，要她靠字认人那是不可能的。 　　她直接略过那些字体，只死死地盯着上头那些字的内容，双眼中的神采越来越亮，到了最后，更是忍不住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过许三妮家门前的人听见里头传来的癫狂大笑，一个个都不禁躲远了点。 　　许寡妇又闹疯病了。 　　过了会儿，笑声停止，许三妮温柔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皮：“小兔崽子，算你运气好，本来想把你流掉的，没想到让我给你逮着了个冤大头。” 　　* 　　陈家村，宁家。 　　晚上下工，吃过晚饭后，苏欣妍点起了煤油灯，借着昏黄的灯光用上次新买来的土布做起了窗帘。 　　她针线活只能算还过得去，就日常缝缝补补的那个程度。 　　不像她婆婆，不仅会纳千层底鞋，还会绣花，更能做衣服，也不知道老太太这手高超技艺是从哪儿学来的。 　　宁奶奶已经去休息了，老人家身体不好，熬不得夜。 　　其他孩子们则在隔壁屋里扎堆学习，临近期中考，所有人都哞足了劲儿，想考个好成绩出来。 　　要是能考个全校前三名，那可是有奖励的。 　　不仅学校会有，在家苏欣妍也承诺了，只要孩子们能考个好成绩回来，就按名次奖励现金。 　　全班第一五毛钱，第二三毛，第三一毛，再往下就没有了。 　　这钱在苏欣妍看来只是一点点小零头，但在孩子们看来，那可是一笔巨款！ 　　——能买好多好多的糖！ 　　最后这句话是小在在说的，小家伙现在就一心盼着哪个哥哥能考个第一名，然后拿了奖金，给她买糖糖吃。 　　为此，她可严厉呢。 　　现在正拿着一根不知道打哪儿捡来的小木棍，搬着个小板凳坐在哥哥们旁边，当起了小小老师，监督他们努力学习。 　　这画面，实在有趣。 　　不仅苏欣妍悄悄去偷瞄了眼，连宁奶奶在睡前，都背着手，看似无意地慢悠悠从门口路过。 　　“哥哥不许偷懒！” 　　看宁轩在走神，小在在立即瞪起圆溜溜的大眼睛，自认为很严肃，实则奶凶奶凶地警告他。 　　“没偷懒，我就是在思考这道题要怎么做。” 　　宁轩找借口给自己辩解，却见妹妹一脸‘你尽管瞎说，看我信不信你’的表情，顿感心虚。 　　他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怎么总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遭了，要暴露！ 　　小在在眼神慌乱了一下下，抓着小木棍的小肉手不自觉绷紧。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还好，宁航正巧写完自己的作业，拿起了弟弟的帮他检查，没看多久，他眉梢微拧，指着一道题道：“这里写错了，重新做一遍。” 　　“哪儿呢？”宁轩探头过去看。 　　“这里，有两个错别字，还有……”宁航嗓音清冷，却很耐心地给弟弟讲解错题。 　　小在在歪歪脑袋。 　　似乎……没她什么事儿了。 　　在孩子们进行期中考之前，隔壁的小山村先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件跟宁家有点关系的大事。 　　——苏金宝要结婚了！ 　　按说，不就一个人要结婚了嘛，这又算什么大事。 　　可这得看看故事的主人公是谁啊。 　　苏金宝就不说了，当年苏家父子领着一群流氓混混去女儿家抢劫伤人，后被集体送进监狱的事儿，至今还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广为流传呢。 　　哪怕苏金宝并不是事件参与者，可谁人不知道他跟他老子娘是个什么德行？ 　　当年这对母子是没赶得及，要真让他们提前知道这事儿，那说不得就是全苏家人上门抢劫亲女家了。 　　也是因着这事儿，十里八村都没人愿意将自家闺女嫁进这个火坑里。 　　当然，如果苏家出得起价钱，也有那些丧良心的愿意把女儿卖给他们。 　　但苏家这不是穷嘛。 　　自儿个都吃不饱饭，还指望着娶媳妇儿？ 　　做梦！ 　　偏就是这么一个烂到泥里去的人，还有人愿意嫁。 　　大家还没来得及感叹老天不开眼，就得知了那愿意嫁苏金宝的傻瓜是谁。 　　小山村那位做皮肉生意做到出了名的许寡妇。 　　哦，那没事了。 　　只能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吧。 　　有那知道双方德行的人冷笑道：“咱们就好生瞧着，这苏家以后可得热闹起来了。” 　　怎么说苏金宝都是苏欣妍的亲弟弟，这亲弟弟要娶个水性杨花的寡妇进门，做姐姐的，也不能不知道不是？ 　　就算苏欣妍懒得去关注苏家人的消息，也总有几个爱看好戏的嘴碎婆子会到她耳边说嘴。 　　她们本想着看苏欣妍得知消息后暴跳如雷，或者深感耻辱的表情。 　　不料人家只是冷着一张俏脸，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们一眼：“有功夫叭叭别人家的事，没功夫干活，你们是想被扣工分？”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立马埋头苦干，假装刚刚说话的人里面没有自己。 　　差点忘了，这宁家儿媳妇，还是村里的会计来着。 　　别拿会计不当官，怎么说会计都是村委会里正儿八经的一个职务，也算是半个村官，别的不论，人家想找个由头扣你点工分，那还真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 　　没人注意到，苏欣妍唇角微微翘起，又被她很快拉平。 　　再过几天，苏家人就该上门来了吧。 第三十一章 代表苏家，登报跟我断绝关…… 　　小在在正开着自己的滑板小车车在院子里玩。 　　家里的鸡躲得远远儿的, 它们已经学乖了，一看见这小祖宗开出她的大杀器，立马就躲起来, 免得又被追得满地窜。 　　不仅累，还容易秃。 　　从宁家多出了十几个鸡毛毽子中就能看出发生了什么惨绝鸡寰的事。 　　“嘟嘟嘟……嘟……”小在在正玩得开心，突然看见院门外有一道眼熟的矮胖的身影在晃来晃去。 　　她小脸顿时一变，忙从滑板车上下来, 倒腾着小短腿, 一溜烟跑进了屋。 　　“妈妈, 妈妈……坏蛋, 大坏蛋又来抢粮食啦！” 　　“怎么了？”苏欣妍正在写作, 见女儿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活像是被鬼追, 连忙放下钢笔, 伸手揽住她的小身子。 　　小家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喘得不行，小手紧紧揪住妈妈的衣袖, 断断续续地说：“大坏，坏蛋，又, 又来啦。” 　　一听女儿这么说，苏欣妍心中对于来人的身份就有了底。 　　能在小在在口中荣获‘大坏蛋’一称呼的，就只有苏家那对极品母子。 　　“不用怕，有妈妈在。”她温柔地给女儿顺了顺气, 又喂了她一杯温水，眼见着小在在逐渐恢复平静，这才叮嘱孩子乖乖在屋里呆着, 她则出去将人打发走。 　　“妈妈小心。”小在在眼巴巴地目送妈妈出去。 　　就这样，她还不放心，非得跑到屋门前，扒拉着门缝往外瞧。 　　什么都看不见。 　　因为妈妈出了院门，又将院子门给关上了，阻挡了小在在的视线。 　　失望地将目光收回，小在在扭头走到妈妈的书桌前，手脚并用地爬到那张沉重的实木靠背椅上坐着。 　　乖乖等着妈妈回来。 　　等待过程有点无聊，小家伙呆不住，目光四处乱扫，然后也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来一本哥哥用剩下的废弃作业本，拿着笔在上头画画玩儿。 　　这作业本也不知道怎么跑到妈妈屋里来的，不过小在在并不会去在意这点小细节。 　　她只知道，哥哥的废弃作业本是可以让她拿来玩的东西。 　　在有字的地方画画总是不好看，好在这种印刷着田字框框的作业本是单面印，背面还是空白的，可以拿来画画。 　　小在在很习惯地将作业本整个翻过来，从背面开始翻起。 　　“咦？撕掉了？” 　　只见那最后一面的最底下被人撕去了一半，边角呈锯齿状，残缺不全，也不知道是谁撕的，那么难看。 　　哥哥们很爱惜书籍，不会乱撕本子，哪怕是作业本。 　　所以唯一的嫌疑犯就是…… 　　“不是在在撕的。” 　　小在在的神情间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确定，应该不是她干的吧？ 　　反正她不记得了，那就不是她干的！ 　　坚定地点点头，可小手却心虚地将作业本合上，安静地给放回原位。 　　假装没看见。 　　* 　　宁家院门外。 　　正扒着门缝往里头探头探脑，犹豫着要不要闯进去的苏老婆子一见女儿冷着脸开门走出来，不禁大喜，随即又埋怨道：“苏招娣，你还知道出来搭理你老子娘。” 　　“苏欣妍。”苏欣妍冷声道。 　　“什么？”苏老婆子不知道苏欣妍这是什么意思。 　　“我叫苏欣妍，不叫苏招娣。”她耐心地又重复一遍。 　　原主名叫苏招娣，可苏欣妍一直都很清楚地记得，自己不是原主，所以从穿过来，适应了环境之后，她干得第一件事就是去改名字。 　　苏老婆子懒得跟苏欣妍掰扯这些有的没的，她摆摆手，无所谓道：“管你叫什么，我今儿来，是想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 　　“你的宝贝蛋要结婚了。”不用对方说，苏欣妍也知道是什么事。 　　“既然你知道，那就该明白，你弟弟都要结婚了，你这做亲姐姐的，不该表示表示？咱们也不要多，给个两百来块就成，毕竟你弟弟要娶媳妇，家里屋子得翻新，还得多买点粮食，免得以后我乖孙子出生后没东西吃，这处处都得要钱。” 　　对方理直气壮的语气直接把苏欣妍给气笑了。 　　“还两百来块？你以为我开银行的？” 　　女儿的神情太过冰冷，苏老婆子结巴了一下，想起她以前毫不留情对着他们母子挥舞扫把的凶悍模样，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那……那两百没有，给个一百总成了吧？” 　　“成个屁！”每次面对苏家人，苏欣妍都极度暴躁，现在连粗话都爆出来了。 　　她这话一出，知道自己今天又可能无功而返，苏老婆子拍着大腿，往地上一坐，又想拿出往日里撒泼耍赖那一套。 　　可惜苏欣妍早已厌烦，根本不想陪她闹。 　　她直接威胁道：“你敢哭，我就敢立马写信去革委会举报，说你儿子搞破鞋，还弄大了人家的肚子，到时候，你不仅会没了儿子儿媳，连你还没出生的孙子都得被人强行打掉！” 　　其他不论，这大孙子可真真戳中了苏老婆子的命脉。 　　别人不清楚，她可是知道的。 　　自家金宝从出生起，就被医生说是有什么什么弱精症，很难让人怀孕。 　　原本以为银宝跟他爹被抓了，这老苏家得就此绝后，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迎来一个大孙子。 　　这孙子可是她的命根子，谁知道没了这一个，以后还能不能再有，所以绝对不能出事！ 　　涉及到自己最在意的东西，就连一贯愚蠢的苏老婆子，都难得精明起来。 　　她麻溜地爬起身，耸拉着一双三角眼，恶狠狠地瞪着苏欣妍：“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那许寡妇跟你们要了多少彩礼钱？”苏欣妍答非所问。 　　一说起这个，哪怕现在正宝贝着人家肚子的苏老婆子都是一阵不满：“五十块，人家说了，要是不给这个钱，她就去把咱金宝唯一的宝贝儿子给打掉。” 　　“她倒是敢开口。”苏欣妍小声嘀咕一句，没让苏老婆子听见。 　　她伸出三根手指头，道：“我可以给你们三十块，但有一个条件。” 　　“三十！就这么点，哪里够！” 　　“嫌少？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别谈了，我回头就去写举报信。” 　　说着，苏欣妍施施然就想转身离开，苏老婆子脸色大变，连忙扑上去想抓住她，却被她灵活躲开。 　　“等等，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她不能没了儿子孙子，不然就剩她一个声名狼藉的老婆子，该怎么活下去？ 　　“你说真的？” 　　“真的真的！”苏老婆子连连点头，她是真的被吓怕了。 　　“那好。”苏欣妍唇角露出一抹笑，难得用温和的语气跟苏老婆子说话。 　　“我给你三十块，你代表苏家，登报跟我断绝关系，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是苏家人，你们也不准再来找我，如果你们敢违反约定，我就立马去写举报信，别妄想结了婚就没事，毕竟您未来儿媳的肚子可隐瞒不了月份。” 　　苏老婆子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咬着牙点头答应。 　　“好，好，但是登报的钱……” 　　三十块是拿来给她宝贝儿子娶媳妇用的，她决不可能拿出来，花在这马上不是她女儿的死丫头身上。 　　“我来出，你只要在断绝关系声明上按个手印就行。” 　　东西苏欣妍早就准备好。 　　她回了屋，避开女儿，从衣柜夹层里找出一分断绝关系的声明和法律文件，拿出去让苏老婆子按手印。 　　苏老婆子不会写字，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确认信息。 　　当然也因为不识字，她看不懂苏欣妍给的是什么东西，只是人家让按哪里就按哪里。 　　事情搞定，苏欣妍也不废话，直接给了三张大团结，然后送走摸到钱，一脸喜滋滋的苏老婆子。 　　“妈妈……”小在在从屋内跑出来，抱住妈妈的腿。 　　苏欣妍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温柔地笑道：“妈妈承诺过，不会再让苏家人烦扰到你们。” 　　她做到了。 　　小在在仰着脑袋，清澈的双眸倒映着母亲的秀丽面容，隐约映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金色字体，脑海中还有一道无机质的声音在自动阅读给她听，可她却听得似懂非懂。 　　不是很明白妈妈此刻的复杂心思。 　　“妈妈，在在读不懂。”小在在满脸迷茫，小奶音都仿佛带上了一个个小问号。 　　苏欣妍弯腰抱起女儿，亲昵地点点她挺翘的小鼻头：“现在读不懂就算了，等在在长大后就懂了。” 　　“在在什么时候能长大呀？”小孩子的日常一问。 　　“等在在有你大哥那么高的时候，就算长大了吧。” 　　小在在：“……” 　　顶着女儿一脸‘你确定’的小表情，苏欣妍不怎么确定地思考起了大儿子目前有多高。 　　其实也没多高，就一米六多，快一米七了。 　　扫了眼女儿肉呼呼的，一节一节的，跟莲藕似的小短腿，苏欣妍认真思考起从现在开始给孩子补钙，督促她多运动，能不能把她最终身高拉拔到一米七。 　　说起来女儿的身高基因还不错。 　　她有一米六五，孩子她爹有一米八三，综合起来，最终小在在的身高怎么也不会太矮。 第三十二章 这件事就是她设计的。…… 　　“在在, 明天妈妈要带奶奶去镇上医院做复查，你要不要去？不去的话我就帮你跟村长爷爷说一声，你明儿个去村长家陪小花玩, 等着妈妈回来接你。”苏欣妍跟女儿打商量。 　　“要去要去，在在去！”小在在才不乐意被丢下。 　　她急得在地上直蹦跶，生怕妈妈把她给拉下了。 　　“好好好，妈妈明天带你去, 但你要乖乖听话, 去了那边更不能自己一个人乱跑, 不准吃陌生人给的任何东西, 也不要随便跟不认识的人搭话, 不然在在以后就见不到妈妈奶奶和爸爸，还有你哥哥们了, 知道吗？” 　　“知道惹。”小在在点点头, 很是乖巧。 　　其实每次妈妈要带她出去, 都会这么叮嘱一番，小在在听得都会背了, 不过她每次都会乖乖听话。 　　因为害怕妈妈说的那个后果。 　　明天要出门，哪怕只是陪着奶奶去做复查，对于很少有机会离开村子的小在在来说都是一次快乐的出行, 以至于小家伙到了晚上都兴奋得不行，睡不着觉，闹腾得她三哥也没法好好睡。 　　“你还睡不睡啦？”忍无可忍的宁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爬起身，郁闷地看着妹妹。 　　“睡不着。”小在在委屈巴巴。 　　她也不是不想睡, 这不是被周公爷爷给嫌弃了嘛。 　　“那你数数绵羊，数着数着就睡着了。”宁轩给妹妹支招儿。 　　小在在回以无辜的小眼神，理直气壮道：“我不会。” 　　她最多只能做到从一数到十, 显而易见的，十只绵羊不足以贿赂周公爷爷放小在在去梦里陪他玩耍。 　　宁轩：“……” 　　不会还说得这么骄傲。 　　叹口气，宁轩体会到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带娃艰辛：“妹妹乖乖躺好，哥哥来给你数。” 　　小在在立马躺平，期待地看着哥哥。 　　宁轩和她一起并排躺下，开始念经似地默念：“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 　　数到最后，两只小崽崽一起翻着小肚皮，睡着了。 　　苏欣妍半夜过来查房，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悄悄进去给孩子们把被踢到角落里的被子拉上来盖好，又安静地出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送走去上学的哥哥们，小在在就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奶奶，出发去镇上医院。 　　她们还是坐陈七爷爷的牛车去。 　　计划在镇上待到中午再回家。 　　因为在医院里耗时不定，未免错过牛车，苏欣妍还特意请陈七爷爷到时候稍微等等她们。 　　陈七爷爷一口答应，不过也说了，要是太久的话，他就不等了。 　　人家还得回家吃饭呢。 　　这个苏欣妍能理解，忙保证她们会尽快，努力不耽搁人家时间。 　　牛车一路摇摇晃晃，慢悠悠地走到镇上，小在在早在妈妈怀里睡得昏天暗地。 　　她昨天睡得晚，早上起来精神头就不是很足，现在正好补一觉。 　　车上不止她们一家人，还有其他准备去镇上办事的大叔大娘，少有年轻人的身影，这群上了年纪的人凑在一起，就喜欢聊聊东家长，西家短。 　　意识半梦半醒的小在在也被迫听了一耳朵。 　　现在附近的村子中，最热门的话题还要数苏金宝跟许寡妇的结婚的事儿。 　　“诶诶，你们听说了没？”一道中年女声神秘兮兮地说。 　　“听说了。”另一道中年男声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接话道：“不就是那许寡妇进门不久就怀孕了的事嘛，有什么好说的？” 　　这种媳妇一进门就有身孕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虽然不多，但他们陈家村里也是有几例的。 　　“你这消息早过时了。” 　　另一位大妈鄙视了大叔的消息落后：“那许寡妇的肚子，是早在入门前就怀上的，不然他们苏家能这么急吼吼地把人给娶回家，还当祖宗似地供起来，真当苏老婆子是什么和善人啊？” 　　“婚前就怀上的？！”全场倒吸口凉气。 　　有人心直口快地说了句大实话：“这孩子是苏金宝的吗？” 　　不是听说许寡妇以前是做皮肉生意的，那……应该挺多的，真能确定孩子亲爹是谁？ 　　“你管他是不是，反正苏家人认了，那孩子就是苏金宝的种。” 　　“也是，就算真的不是，我看凭那许寡妇的手腕儿，她都嫁进了苏家，他们就得乖乖给她养孩子。” 　　“啧啧，那苏老婆子还真当自己捧回了个能下金蛋的母鸡，实际上是个黑心肝的妖精，等着吧，以后有得她罪受。”一开始挑起话题的大妈说得跟亲眼看见未来似的。 　　这引起了旁人的好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咋这么说？” 　　大妈神神秘秘地小声说：“我娘家嫂子就是小山村的人，她家跟那许寡妇前头死了的丈夫有点关系，所以知道些里头的事儿，听说啊，她前头那个丈夫的老娘，就是活生生被她给气死的，而且气死了婆母还不够，她扭头逼着她那体弱的丈夫上山去给她找吃的，结果这一去，人就埋在里头，再也回不来。” 　　这消息可劲爆了，不少人都被惊呆了。 　　“这女人怕不是蛇蝎妖精变得吧？”有人喃喃道。 　　蛇蝎妖精谈不上，但也确实不是个好人。 　　苏欣妍垂下眼，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罩在了女儿双耳上，帮她隔绝了四周围的声音，让孩子能睡得更香甜。 　　其实，这件事就是她设计的。 　　苏金宝的弱精症她是从原身的记忆中得知的，而许寡妇怀孕的消息，到真是一个意外。 　　谁叫那时候她正巧陪着婆婆去医院做复查，被她撞见了许寡妇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去看妇产科呢？ 　　她本来并不想对苏家干什么。 　　虽然他们很烦人，但只要忍一忍，过几年，等到高考恢复后，他们一家人自然不会再留在陈家村。 　　远离了苏家人，他们也就没法再给她添堵。 　　偏生那对极品母子不知道安生，上次那一闹，直接踩中了她的底线，以至于让苏欣妍起了‘一劳永逸’的心思。 　　所以她干脆设计出了这么一桩事出来。 　　这事本质上算是苏欣妍和许寡妇一次互惠互利的联手合作。 　　虽然她们彼此间并不认识，顶多互相听说过对方的存在，但最终两人都达成了自己的心愿。 　　苏欣妍要苏家人再也不能打扰自己的生活，许寡妇要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找个冤大头接盘，让自己的后半生有个保障。 　　所以哪怕她早看出了自己被利用了，还是将计就计，如了苏欣妍的意。 　　说起来，其实苏家也算如意了。 　　他们要媳妇儿，要孙子，这不一下子都全乎了。 　　苏欣妍还往里头倒贴了三十块跟登报纸的费用呢，她自己都感觉自己亏得慌。 　　* 　　“患者恢复良好，以后可以不用再过来复查，不过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是建议有条件的话，可以每年给做个全身体检，这样要是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早发现，及早解决。” 　　宁奶奶的主治医生看过她最新的检查报告后，带给了她们一个好消息。 　　一听见不用再来医院花钱了，宁奶奶笑得格外灿烂，握着医生的手，不住道谢：“谢谢，谢谢医生。” 　　绝口不提以后还要来做体检的事。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医生不知道宁奶奶的心思，见老人家这么礼貌，也跟着露出和煦的笑容。 　　小在在倒是看穿了一切，但是她在妈妈长期的教导下，知道不能在外暴露自己的能力，所以什么话都没说。 　　一家人怀着好心情出了医院，见天色还早，苏欣妍提议可以在镇上逛逛。 　　现在才九点半，陈七爷爷的牛车得中午十一点才来，她们还有很充裕的时间能看看这镇上的风景。 　　宁奶奶没什么意见，小在在当然更加没意见。 　　她巴不得能在镇上玩到晚上再回家呢。 　　小溪镇不是很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却很多，很多时候只要一眼扫过去，就能辨认出谁是镇上的居民，谁是乡下过来的农民。 　　因为镇上居民的精气神跟乡下人明显不一样，显得更加自信一些，衣着上也更加体面一点。 　　至少补丁没那么多。 　　可小在在祖孙三人走在其中，却很难让人判断她们到底是镇上的还是乡下的。 　　因为她们穿得都挺齐整，身上的衣服一个补丁都没有，而且那满身气质也不像是一般乡下人能有的，但对方神情间又分明透出对镇上一些事物的不熟悉，像是很少来镇上一样。 　　也许是别的城市的知情下乡过来，所以才比较少来镇上吧。 　　有人在心底这么猜测。 　　“不是呢。”小在在正好看见对方的脸，嘴唇微微动了动，无声地反驳。 　　逛着逛着，祖孙三人来到了镇上的供销社。 　　镇上的供销社明显要比公社的供销社规模要大，商品种类也更多一些。 　　苏欣妍感兴趣地领着婆婆女儿进去看。 　　那些柜台后的销售员看见她们，只是撩了撩眼皮，没说话，一幅爱搭不理的模样。 　　对此，苏欣妍早就熟悉了。 　　这是个需大于供的时代，消费者买东西都得求着买，不能要求人家能拥有后世那些服务业从业者的超高职业品质。 　　当然，就算你要求了，人家也不稀得搭理你。 第三十三章 几家出版社寄给她的稿费…… 　　“妈妈买糕糕。”小在在轻轻扯着妈妈的上衣下摆, 示意她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什么糕糕？”以为女儿是想吃糕点，苏欣妍顺势转头，就看见专门卖雪花膏、茶油圈之类的护肤品柜台。 　　原来小在在想买的是此膏非彼糕。 　　“家里的雪花膏你用完了吗？” 　　坚信护肤得从娃娃抓起的苏欣妍, 一直都有给女儿使用护肤品。 　　这年头的护肤品质量都很好，性质温和，原料也大多都是纯天然的，没添加太多化工材料, 小孩子也同样能用。 　　小在在用拇指和小尾指比划了个一丢丢的手势：“剩个底儿。” 　　她小时候都是妈妈帮忙给擦香香, 稍微大了一点后都是自己擦, 每回快用完的时候就会跟妈妈说, 妈妈会立马给小在在买一盒新的回来。 　　“那行, 咱们再去买两……三盒吧，给你奶奶也买上。” 　　本想着自己的雪花膏也快见底了, 正好跟女儿一起补货的苏欣妍一看到旁边的宁奶奶, 立即改口道。 　　宁奶奶听了连连摆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还擦什么雪花膏啊，你给你自己跟孩子买就行了, 别给我浪费这个钱。” 　　“浪费什么啊，给您花钱这么能算浪费？” 　　话音未落，苏欣妍就径直走向护肤品柜台, 礼貌地跟里头的销售员道：“同志，麻烦您帮我拿三盒雪花膏。” 　　“带盒了没有。”销售员问。 　　买雪花膏有两种方式，可以拿以前用完的雪花膏盒子来买散装的，这样会比较便宜, 也能要有包装的，相对贵一点。 　　“没，您帮我拿有包装的吧。” 　　她们出来之前也没想过要买雪花膏, 自然不可能特意带盒子出来。 　　“等会儿。”一听苏欣妍要有包装的，销售员的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 　　她随意从柜台上拿了三盒递给她，又收了钱，就坐下不搭理人了。 　　小在在扒拉在柜台上，瞧见了销售员脸上表露的心思。 　　【啧，就几个乡巴佬，充什么大款？还专门要有包装盒的雪花膏，害得我没便宜蹭。】 　　蹭便宜？什么便宜？ 　　懵懵懂懂的小家伙想不明白，等出了供销社，才找了个机会悄悄问妈妈。 　　苏欣妍摸摸女儿的小脑袋，也没瞒着她，细细跟她解释了：“我们如果买散装的，那个阿姨就会拿一根小木棍帮忙将空盒子装满，小木棍上沾的雪花膏，是供销社里的不要的，可以给阿姨刮走带回家自己用。” 　　有些贪心点的，还会故意让木棍上多沾点雪花膏，然后自带个空盒子收集起来。 　　这样几天下来，都能得一盒新的雪花膏了。 　　“那，那我们不买散装的雪花膏，就不用棍棍，没棍棍，那个阿姨就没便宜占了，对吗？” 　　小在在很聪明，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对，咱们崽崽真聪明。”宁奶奶笑呵呵地夸奖孩子。 　　直夸得小在在得意地昂起小脑袋，都快飘上天了。 　　“你也不知道学着谦虚点。”苏欣妍好笑地点点女儿的小脑袋，点得小在在的小脑袋像不倒翁似地左右摇晃，惹得小家伙不高兴地捂住头，气呼呼地嚷嚷：“不许点。” 　　她不要面子的吗？ 　　“哈哈哈……”小宝贝太可爱了。 　　婆媳俩被逗得哈哈大笑，偏小家伙还一脸懵，根本不知道大人们在笑什么。 　　“远行从部队寄回来的包裹这几天应该到了，现在还有时间，要不我们顺路去邮局瞧瞧？”苏欣妍突然想起这事，跟婆婆商量道。 　　一提起跟儿子有关的话题，宁奶奶就没有不答应的，自然满口同意。 　　祖孙三人拐道，往镇上的邮局去了。 　　邮局距离供销社不是很远，走上个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进了门，苏欣妍熟门熟路地跟里头的正在轻点邮件的平头小哥打了个招呼：“小灶，忙着呢？” 　　“欸，苏姐来了啊，您稍等一下，我这边忙完就帮您找信。” 　　“没事，我不急，你先忙。”苏欣妍去找了个凳子，扶着宁奶奶坐下。 　　走了这么一路，老人家也挺累了。 　　“在在，来，奶奶抱着你。”宁奶奶确实累了，也就没拒绝，不过她一坐下，就立马惦记起了小孙女，担心孩子累，想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歇一歇。 　　“不用了奶奶，在在不累。” 　　小在在属于小孩子的精力旺盛期，这会儿也确实没怎么感觉累，只顾着在邮局里到处看了。 　　以前苏欣妍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邮局，这是第一次带着孩子过来，所以也是小在在第一次亲眼见着邮局的模样。 　　这里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新鲜得很。 　　那位叫小灶的平头小哥很快忙完，过来帮着苏欣妍翻出她的信件和邮件。 　　“苏姐，写你名儿的都在这儿了，你看一下，有没有出错。” 　　“好的，谢谢。” 　　苏欣妍接过东西，一个个仔细核对，免得一会儿拿错了人家的，还得再跑回来还。 　　她收到的信件比较多，足足有五封，每一封里头都装得厚厚的，不用拆开看，苏欣妍就知道是什么。 　　几家出版社寄给她的稿费，还有丈夫寄回家的养家费。 　　邮件是个挺大的包裹，有一个普通背包那么大，装得鼓鼓囊囊的，也是宁远行大老远从部队那边寄过来的，里头装着他给家里提前送的年货。 　　没错，就是年货。 　　虽说现在才十一月底，将将要进入十二月，距离过年还远着呢。 　　但因着年底一般都是最忙碌的时候，总是有许多任务要出，所以宁远行怕赶不及给家里人送年货，一般都会提前往家里寄。 　　赶早好过迟到。 　　苏欣妍这边也陆陆续续给丈夫准备了不少东西，现在就差一件棉衣还没做好，她打算等棉衣做好后，再打包给他寄过去。 　　陈家村这边的冬天还好，最冷也就零下几度，宁远行所在的军区那边是真的冷到能死人，年年都得破个零下二十几，不多穿点暖和衣裳，根本挨不住。 　　其实要是有条件的话，苏欣妍更想给丈夫弄一件羽绒服。 　　那个才是真正的轻便又暖和。 　　可惜，不说羽绒的原材料太难收集了，就是她弄到了足够的羽绒，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羽绒服。 　　没那个技术。 　　拿了包裹，眼见着快中午十一点了，苏欣妍忙跟小灶道别，然后领着婆婆和孩子赶去镇口，等着陈七爷爷的牛车。 　　“妈妈妈妈，在在帮你拿，在在给帮忙。” 　　小在在看着妈妈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有些心疼，很积极地跑出来要求帮忙。 　　“谢谢在在，你帮妈妈拿这个吧。”苏欣妍知道要是不让女儿帮忙会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干脆分了三盒雪花膏让她拿着。 　　“不用谢。”小在在抱着雪花膏，笑得一脸满足。 　　她不在意自己能帮上多大忙，只要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妈妈减轻点负担就好了。 　　陈七爷爷的牛车很快过来，她们连忙交钱上车找了个地方坐下。 　　“得再等等，多来几个人咱再走。”陈七爷爷将牛车赶到了树荫底下，这样不会被太阳晒得难受。 　　苏欣妍还没开口，小在在倒是充着小大人的款儿奶声奶气道：“没事，我们不着急。” 　　“快看，那个小孩子好可爱啊。” 　　“哪儿呢哪儿呢。” 　　“就那个，坐在牛车上的小娃娃。” 　　…… 　　一辆拖拉机载着几个年轻人突突突地往镇口开来，正好遇上陈七爷爷的牛车，看见车上的小在在。 　　可能是想不到这乡下地方还有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或者在城里也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孩子，那几人指着小在在讨论得热火朝天。 　　音量也没压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话被当事人听见。 　　苏欣妍拧了拧眉，将孩子往怀里藏了藏。 　　那些人虽然都是在夸奖她的孩子，可那种像是在指着什么商品，高高在上，评头论足的姿态，真的让她感到不悦。 　　“七叔，您这是在等客人呐。” 　　听见有人在跟陈七爷爷打招呼，苏欣妍扭头望去，才发现那位开着拖拉机的还是个熟人。 　　他们陈家村的第一生产大队大队长。 　　陈大队长跟陈七爷爷有亲，按辈分算是他侄子，所以叫他一声叔也是理所当然。 　　“嗯。”在陌生人面前，陈七爷爷有些寡言。 　　宁奶奶倒是没那么腼腆，她扫了眼拖拉机上的几个年轻人，顺口问了句：“这些是咱村里新来的知青？” 　　“可不是嘛，我这一大老早就被派来接人来了。”陈大队长倒也不是有什么怨气，就是感觉这事儿挺累人的。 　　还耽误下地干活。 　　宁奶奶笑呵呵，并不接这酸话。 　　其实这已经是惯例了，他们村也就只有新知青，才能拥有被拖拉机载着进村的待遇。 　　但也仅此一次而已。 　　是书记说了人家是专门背井离乡，响应国家的号召，上山下乡来帮助他们建设农村的，怎么说在别人初来乍到的时候，总得多表现一点友好的欢迎。 　　这么想着，宁奶奶对着那几个小年轻和蔼地笑了笑。 　　其中有两人比较有礼貌，忙客气地跟宁奶奶问了声好。 　　“奶奶好。” 　　“老奶奶您好。” 　　“好好，都是精神小伙精神姑娘呢。”宁奶奶的夸奖很淳朴。 第三十四章 能赚钱的好事儿，村子肯定…… 　　因为赶着时间带着这群新来的知青回村安置, 陈大队长没有跟他们多聊，很快就又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地走了。 　　小在在窝在妈妈怀里，大眼睛一直盯着那辆拖拉机看, 满眼的渴望。 　　她也想坐一回拖拉机，肯定很威风！ 　　【拖拉机有点土，等以后妈妈赚大钱，给我们在在买辆大汽车, 那个坐起来才威风呢。】 　　突然看见妈妈脸上浮现的金字, 小在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不自觉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她忙捂住嘴巴, 害羞地笑笑。 　　又把小脑袋埋在妈妈怀里, 假装鸵鸟。 　　苏欣妍知道女儿是怎么了，好笑地搂着她轻轻拍了拍, 也不说她, 免得孩子更加羞涩。 　　陈大队长他们走后, 陈七爷爷又多等了会儿，等来了几位客人。 　　见牛车上已经没什么空位了, 他干脆不再等了，一声高喝，驱赶着大黄牛掉头, 回村子。 　　等小在在她们回到家，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苏欣妍把东西放下后就去厨房张罗着做饭，小在在则懂事地扶着宁奶奶回屋休息。 　　“唉，年纪大咯, 身体不中用了，想当初我就是拿着镰刀干上个一整天的农活，下了工回来收拾家里, 伺候咱家的自留地，照顾你爹，都没见这么累过。”宁奶奶被孙女扶着坐在床边，锤着酸软的双腿感叹道。 　　“奶奶才不老。”小在在不高兴地皱着小鼻头反驳道：“奶奶年轻着呢！” 　　她最不爱听奶奶说这种话。 　　“哈哈哈哈……傻孩子，只要是人，都会老的。”话是这么说，但宁奶奶还是不免为小孙女的话感到慰贴。 　　别以为她不知道，村里那些惯爱嫉妒人的老婆子，总在背后嘀咕她宠爱小孙女，是‘给别人家养了个小赔钱货’‘白白浪费钱’。 　　可她才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老思想，男女孙子，在她看来都一样。 　　再说了，自家小孙女这么乖巧懂事，就是招人疼。 　　那群人准是自家没这么可爱的孙女，这才嫉妒她，哼！ 　　宁奶奶傲娇地在心底轻哼一声，又怜爱地摸了摸小孙女汗津津的小脸蛋，转身去拿了条干净毛巾给她擦擦。 　　“这么出了怎么多汗？” 　　“热呀。”小在在扯了扯身上的小外套，小脸被热得红扑扑的。 　　现在已经步入秋末，天气早就凉了下来。 　　苏欣妍怕孩子着凉，给小在在里里外外套了三层衣服，最外层还是个薄棉袄，不热才怪呢。 　　“奶奶，在在可不可以脱掉衣服呀？”小在在撒娇地抓着奶奶的手左右摇晃。 　　“那可不行。”宁奶奶想都没想就拒绝。 　　她跟儿媳妇一个思想，总觉得自家娃子穿衣服就只有怕不暖和的，从没觉得他们会怕热。 　　只是看着孙女失望地垂下小脑袋的可怜样儿，宁奶奶还是心软了。 　　“要不，奶奶给你冲碗麦乳精喝？”她试探地问。 　　脱衣服是不可能脱的，但可以用别的方法哄孩子。 　　“好！”小在在立刻高兴得积极响应。 　　有好吃的，她哪里还想得到热不热的问题？ 　　热了没关系，妈妈说了，心静自然凉。 　　“行，崽崽等会儿啊。”宁奶奶起身去拿了个碗，用保温瓶里的热水给孙女冲了一碗麦乳精，递给她喝。 　　小在在把袖子扯上来罩住小手，隔热，然后再双手捧着碗，都顾不上烫，凑头过去小小地抿了一口，幸福地眯起眼。 　　宁奶奶对自己抠唆得很，对孙子孙女倒是非常大方。 　　她麦乳精的量下得足足的，冲出来的味道也浓郁，跟喝真正的甜牛奶也没什么区别。 　　小在在一边小口喝，一边鼓着脸颊呼呼地吹，等苏欣妍做好饭，她都已经半碗下肚了，剩下的半碗是她要留给妈妈喝的。 　　“妈妈，给。” 　　半碗已经变温的麦乳精被小心翼翼地捧到苏欣妍跟前。 　　苏欣妍低下头，假装喝了一口，然后推还给女儿：“太甜了，在在喝吧。” 　　“好。”天真的小宝贝没能想到妈妈会为了这么好喝的麦乳精骗自己，见她喝了一口不喜欢，就自己把剩下的咕噜噜都给喝了。 　　喝完还啃了一大块红薯，半个馒头跟一些菜，小肚皮吃得鼓鼓的，也不怕撑得难受。 　　吃过午饭，苏欣妍躲到屋内去拆信件和包裹。 　　四家出版社分别给了一百二，九十三，七十五，一百的稿费，合计三百八十八。 　　数字还挺吉利的。 　　别看这些钱很多，但这是积攒了一整年的稿费。 　　从她跟这几家出版社签订了长期的固定合同后，稿费就从一篇篇结算改成了一年结一次，这样双方都比较方便。 　　苏欣妍将稿费全都整理好，仔细收起来，等着哪天有空，拿去镇上银行，把钱存进去。 　　整理完这些，她再拆开丈夫寄回来的东西。 　　宁远行寄回来的信封里，塞着一百块钱，十张粮票，五张布票，两张肉票，还有一封信。 　　苏欣妍把钱票叠整齐，放在一边，拿起信展开，仔细阅读，一边读，一边忍不住笑起来。 　　明明上头没有写什么很感人肺腑，或是肉麻兮兮的情话，只是一些很普通的问候，询问家里怎么样了，询问她跟孩子们还有婆婆过得好不好，再简单关心两句。 　　可苏欣妍却能从那字里行间之中，品味出那个男人对这个家的担当，还有对她的在意。 　　这对于前世是个孤儿，渴望着拥有一个家的她来说，其实就已经足够了。 　　反复将信读了两遍，苏欣妍才转头去拆包裹。 　　包裹里的东西并不意外，全都是吃的。 　　看来宁远行深知家人的吃货本性，每回寄回来的都是大家喜欢吃的特产。 　　里头有牛肉干，葡萄干，各种坚果，还有一些特色糕点。 　　这些都是能存放比较久的，苏欣妍就把东西都分门别类，存在一个带锁的柜子里。 　　这把锁不是为了提防家里人，而是防止外人进来偷窃。 　　别以为不可能，现在的小偷猖獗得很，而且很多都是一个村的，对各家各户都了解得很，要想找到一个全家人都不在家的时机摸进来偷东西，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所以对于吃食和钱财之类的贵重物品，苏欣妍都会很仔细地藏好，以免被偷走。 　　“咚！” 　　正往柜子里倒腾东西，一个没注意，手背也不知道碰倒了什么，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苏欣妍停下动作，下意识低头看去，却见地上躺着一个半开的小木盒，隐约露出一点点金银光芒。 　　她心下一跳，忙将盒子捡起来。 　　上头的锁被撞坏了，盒子被轻松打开。 　　看清里头东西的刹那，苏欣妍屏住了呼吸。 　　只见巴掌大的小木盒里，铺着一层柔软的红布，上头散落着几样金银首饰。 　　两只绞丝金镯子，两只带铃铛的银脚环，还有两个小银锁。 　　要不是丈夫远在千里之外，苏欣妍真的很想揪住他好好问问，这些东西究竟是哪儿来的。 　　不，重点是他就这么大咧咧地将这些贵重物品寄回家，就不怕丢了吗？ 　　这年头的交通不发达，以此建立的邮寄体系也并不健全，想要让一个邮件消失，还是不是随意找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的事儿。 　　有点生气的苏欣妍将整个小木盒倒扣过来，里头的东西哗啦啦掉了满桌，连同那条垫底的红手绢，露出了里头含着的一张纸。 　　果然，这鬼男人就喜欢在这种地儿藏‘惊喜’。 　　将被叠成一小块的纸捡起来，展开，上头写了里头那些金银首饰的来历和分配归属。 　　却原来，这些东西都是宁远行拿积蓄跟当地老百姓买的。 　　那地儿盛产银矿，所以当地的银器很便宜，本来宁远行只打算买银器，但是转念想到自家老娘和媳妇儿还没一件金首饰，就费了点心思，买了这两只金手镯给她们，一人一只。 　　带铃铛的银脚环是给小在在和宁轩这两个小的，而银锁则是给宁翰宁航两个大的。 　　人人都有，谁都不偏心。 　　看完信，苏欣妍心底的气倒是消了。 　　虽然宁远行这事儿干得不太谨慎，但本质上也是为了送礼物哄他们开心，没道理让人家花了钱还得落个埋怨。 　　她并不怀疑宁远行哪儿来的钱。 　　别看对方月月都得给家里寄钱，上次更是拿了小一千给她补贴家用，这次还买这些贵重东西。 　　但是人可入了十七年的伍呢，军人津贴福利好得惊人，更别说做到了宁远行这个级别，待遇早就不是以前新兵时期能比的。 　　他会往家里寄钱，也不是寄全部，吃住又被军营全包了，自己留下的那部分钱没地儿用，不就只能存起来？ 　　十几年下来，总能存下一笔可观的数目。 　　* 　　“在在，来。”苏欣妍站在屋门前，对着在院子里玩耍的女儿招招手。 　　听见召唤，小在在立马舍弃心爱的滑板小车车，颠颠儿地跑到妈妈跟前：“来啦。” 　　“扶着妈妈站好，不要动。”苏欣妍蹲下身，让女儿双手扶住自己的肩膀，然后轻轻抬起她一只小脚丫，脱掉鞋子，把她爸爸给买的银脚环套上去。 　　“这是什么？”小在在低着头，好奇地问。 　　“这是爸爸给在在买的礼物，在在喜欢吗？” 　　苏欣妍将女儿的小鞋子给她套回去。 　　小在在将脚脚收回来，晃了晃，听见一阵悦耳的铃铛声，当即开心地露出灿烂的笑脸，小奶音分外雀跃：“喜欢！” 　　会‘铃铃铛……’的小玩意本就招孩子喜欢，更何况这还是爸爸送的礼物。 　　小在在再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她甚至感觉这是自己长这么大，收到的最心爱的礼物！ 　　没有之一。 　　见孩子开心，苏欣妍也笑了，她将女儿的裤腿放下来，掩盖住银脚环，同时也罩住那铃声，然后才放她继续去玩。 　　不忘叮嘱：“在在不可以到处去外面跟人说你带着银脚环哦，要是被人发现你带着这个，问起来，你就说这是铁做的，不值钱。” 　　“好~”早就习惯有很多事不能对外人说的小在在答应得很利索。 　　苏欣妍也相信她。 　　女儿被她从小教导得口风很紧，不该说的绝对一个字都不会往外透露，这也是她放心给她戴上这份礼物的主要原因。 　　其实苏欣妍不是没想过干脆帮孩子把东西收起来，免得她弄丢了或者被人给骗走了。 　　但这是孩子爸爸给她专门准备的礼物，她觉得还是得给她戴上，才不辜负这份心意。 　　而且村里会戴铃铛脚环的小孩子也不止女儿一个，村长家的小花，跟几家富户的孩子也有，只是他们大多数都是铁镀银的，在在这个是纯银的。 　　人们觉得给小孩子带上银铃铛脚环，能辟邪祛秽，保佑平安。 　　当然，这种封建迷信的话不能明说出来，大家心里意会就好了。 　　苏欣妍给女儿转送了铃铛脚环，又把金手镯给婆婆送过去。 　　拿到金手镯的宁奶奶下意识咬了一口，等确认是真的，眼角不禁泛起泪花，干枯的手指不断摩擦着手镯，失神地呢喃。 　　“他没忘呢，没忘呢，孩他爹承诺过要给我重新买个大金镯子，后来没买着，人就没了，宁远那时候小小一个，还没他爹的墓碑高，就嚷嚷着以后要给我买一个，帮他爹完成遗愿，那么些年，我还以为他忘了呢，原来没忘啊……” 　　小在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来。 　　她能清晰地从奶奶脸上读出喜悦和悲伤交织的复杂情绪，却不知道该怎么哄奶奶。 　　只能无声地走过去，将自己软绵绵的小身子依偎进她怀里。 　　用陪伴代替安慰。 　　抱着小孙女，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宁奶奶的情绪逐渐平复。 　　“真漂亮！”她笑着将手镯戴在手上，欣赏了一会儿，又珍惜地摘下来，藏在了枕头底下的小布袋里，念叨着：“这个可得藏好了，留着以后给我们崽崽当嫁妆。” 　　“妈，这是远行送给您的礼物，您就自己戴着，在在有她的份呢。” 　　苏欣妍劝说着婆婆不用把什么好东西都藏起来，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该享受的还是得享受。 　　可惜宁奶奶并不听。 　　见此，她也不再多劝，因为知道劝不动。 　　其他的礼物苏欣妍都等到孩子们放学回家后交给他们了。 　　她并没有仗着自己是大人，就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帮他们将贵重物品收起来，因为相信他们能自己保管好。 　　拿到礼物的孩子们都挺高兴。 　　宁轩更是当场就套自己脚脖子上了，还幼稚地跟妹妹比起谁的铃铛更响亮。 　　“铃铃铃……铃铃铃……” 　　然后宁家的院子里就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疯狂铃铛声，吵得宁航看不进书，最终忍无可忍，丢开书，出去抓了他们进屋罚写作业！ 　　这么能闹腾，肯定是作业太少了。 　　小在在：“……” 　　她，她还没上学呢，这么就也要写作业了。 　　面对妹妹求助的小眼神，宁翰摊摊手，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别看他二弟瘦瘦弱弱的，仿佛一阵剧烈一点的风都能把人吹倒，其实他绝对不好惹。 　　不仅人心思焉儿坏，又聪明得紧。 　　如果他真想整治一个人，绝对能坑得那倒霉蛋连亲妈都不认得，还能不让人知道是他干的，甚至反过来对他感恩戴德。 　　所以每次他发火，就连武力值最强的宁翰都觉得心底发咻，更别提给弟妹求情了。 　　他……他也害怕啊。 　　“大哥好没用哦。”宁轩作死地吐槽道。 　　宁翰眼一眯，直接送了三弟那颗漂亮脑袋一拳：“是你飘了，还是我舞不动拳头了？” 　　“我，我错了。”宁轩捂住脑袋，美丽的桃花眼瞬间变得泪汪汪。 　　美人垂泪的画面很养眼，哪怕这个小美人还很稚气。 　　要换了别人，可能早就看呆了去，可惜在场的三兄妹没一个为此动容的。 　　没别的原因，就是这么些年下来，看腻了。 　　而且他们自己也长得挺好看的，没事多照镜子不香吗？ 　　要说宁家人从上到下，就没一个长得难看的。 　　就连宁奶奶，别看现在年纪大了，但依稀还是能从那张布满岁月风霜的脸上，看出几分其年轻时候的风华绝代。 　　有着这么良好的基因，后代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宁家四兄妹全都一个赛一个的高颜值，只是风格不同。 　　宁翰是那种充满了男子汉气质的阳刚英俊，宁航是则带有书卷气的清冷俊雅，小在在还小，暂时只能看出个精致可爱，但已经能确定是个美人胚子了。 　　可她还不算是家里最漂亮的一个孩子。 　　最美的当属老三宁轩。 　　若说小在在是尽挑了父母的优点长，那么宁轩就是不仅挑了父母的优点，还在此优点上进行优化精修，顺便再开了个十级美颜。 　　小在在就不止一次从妈妈的心声里听过她感叹，说三哥未来不去当演员可惜了，怎么就当了导演，白白浪费了一张倾国倾城的漂亮脸蛋。 　　可惜，长得再漂亮，该写的作业还是得写。 　　有宁航大魔王盯着，容不得偷工减料。 　　小在在已经学会了整个拼音表，字也学了一些比较简单的，宁航没为难妹妹，就让她默写三遍拼音表交上来就行。 　　这个简单！ 　　小在在刷刷刷，三两下写完，然后上交作业，顶着三哥幽怨的小眼神，愉快地跑出去玩耍。 　　这下子没人跟她争，她的铃铛声一定是全场最响亮的！ 　　* 　　陈家村又迎来了一批新知青。 　　这个消息不大不小，只是在村里砸起了一点小小的水花，很快就归于平静。 　　要说一开始来知青的时候，大家还会过来瞧个稀奇，看看那些城里娃娃跟他们有什么不同，但现在年年都会下来几个人，他们早就习惯了。 　　有些人还会起些埋怨心思。 　　抱怨这些城里来的人娇气，不能吃苦，下地干活干不好，还得吃他们的粮食，分他们的地。 　　这村里总共也就这么点田地，再多来些人，可这么够分呢！ 　　而且有些心性不好的知青甚至还会闹事，前两年就闹了一通，那事儿还挺大，是知青内部的矛盾，但是波及到了部分村民。 　　虽说最后在村干部的调解下解决了，但也惹得不少村里人对闹事的知青们生厌。 　　因着这件旧事，后来村长就对知青院管得严了，避免他们再惹是生非。 　　小在在抱着水壶，跟着妈妈和奶奶到地里干活。 　　她今天再也不是旁观的一员了。 　　而是被赋予了神圣的任务。 　　有工分拿的！ 　　虽然干一天只有可怜兮兮的半个工分，连一个都不算，但这也是工分不是？ 　　而且妈妈说了，干一天赚不到一个工分，那就干两天，积少成多，只要努力坚持，总能赚到很多很多工分的。 　　被征集去干活的小孩子除了小在在，还有村里的六岁以下的小朋友，他们都被分配了任务。 　　就是帮忙编草绳。 　　当然，编草绳这种技巧性的东西不用他们来。 　　小朋友们只需要将田地附近，散落满地的枯草帮忙收集起来，运送到编草绳的老人们手头边就好。 　　这些草绳是上头指名要的，也不知道要干嘛，反正他们下头这些村子接了任务，然后把草绳编织好了，送上去，就能按量折算成钱。 　　能赚钱的好事儿，村子肯定不会放过。 　　哪怕赚得不多，可蚊子再小也是肉。 　　好好努力，说不得干到年底，还能给每家每户的年夜饭上多添一道肉菜。 　　所以村里的空闲劳动力都被动员了起来，主要劳动力是绝对动不得，毕竟田里的庄稼才是能让他们吃饱饭的正主儿，他们不能本末倒置。 　　但类似于小在在和宁奶奶这种没法下地干粗重活的‘闲人’却能利用起来。 　　村长跟村书记一起承诺了：“有一个算一个，最后来干活的都给算工分。” 　　这话一出，全村的老人和小孩全部踊跃报名。 　　宁奶奶手巧，参与进了编织草绳的队伍里，一天能赚三个工分，不多，但对于她来说也是对家里的一份贡献。 　　从开始干上活后，老人家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见此，原本担心婆婆身体不好，想劝她在家休息的苏欣妍也闭了嘴。 　　她突然理解了一份有收入的工作对于老人家的含义。 　　不是能赚多少钱，而是一份不会觉得自己没用的精神寄托。 　　“在在，在在，那边没人，我们去那边捡草。”小花牵着小在在的小手手，两人一起迈着小短腿，往较远处的偏僻地儿走。 　　不远处有大人见着了，也不以为意。 　　她们跑再远，也还是在田地附近打转悠，不会真的跑到什么危险的地方去。 　　这是村里长大的孩子们都懂的常识。 　　小花说的地方果然有很多枯草，小在在连忙蹲下来，跟着小花一起拔出枯草，装到自己的小篮子里。 　　现在的季节开始从秋天过渡到冬天，万物渐渐枯萎。 　　地上的枯草落叶也日渐多了起来。 　　要找枯草并不难，难得是怎么把它们拔出来。 　　有些枯草根茎深深埋在地里，就算小在在双手紧紧握住草身，撅着小屁股，利用全身的重量，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小脸蛋都憋红了，也拔不出来。 　　偶尔手一滑，还得摔自己一个屁股蹲。 第三十五章 半截山药。 　　“啪叽！”一下, 小在在摔了个人仰马翻。 　　她人小身矮，又被妈妈套了许多衣服，整个人就像是一颗圆滚滚的小团子。 　　这一摔倒, 当即也像一颗团子似地，咕噜噜地滚了出去，直到撞到不知道是谁的腿，才堪堪停下。 　　“好多星星呀……” 　　晕乎乎的小在在感觉眼前有很多星星绕着她的脑袋转圈圈。 　　她懵圈了好一会儿, 短短的四肢胡乱划拉划拉, 却像一只被翻了壳的乌龟, 半天都爬不起来。 　　“在在！”小花愣了下, 回神后赶紧跑过来救援。 　　可惜, 她力气小，不管怎么努力, 都拉不起小在在, 还反而因为发力的角度不对, 把自己给整摔倒了。 　　“哎哟！” 　　“小花姐姐！”小在在看小花为了要救自己而摔倒了，不禁急了。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 可今天的地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得很滑，让小在在老半天都爬不起来。 　　正当小家伙急得想哭时, 一双纤细修长的手伸过来，夹住小在在的腋下，把她给抱了起来。 　　“站稳了吗？”清冷的少年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稳了。”小在在踩了踩地面，确认自己真的站稳了。 　　闻声, 腋下的手松开，少年径直转身离去。 　　“等……”小在在连忙想叫住他，地上还躺着一个小花姐姐呢, 结果她一抬头，就见小花姐姐已经被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姐姐给抱起来了。 　　此时，小花正很有礼貌地对那位姐姐道谢。 　　“不用谢，小妹妹下次可得站稳一点哦。”陌生姐姐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小花的小脑袋，笑得一脸温柔。 　　可是小在在一看清对方的脸，却突然冲上前，拉着小花的手把她强行拖走。 　　“在在？”小花不明所以。 　　“在在不喜欢她，小花姐姐也不可以喜欢那个大姐姐。”小在在鼓着小脸颊说。 　　稚气又任性的言语听起来像是小孩子吃醋的赌气话。 　　对方听了一楞，随即不以为意地笑笑，温声道：“姐姐还得去干活，就不陪你们玩了，再见。” 　　少女转身的瞬间，不着痕迹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在在为什么不喜欢那个好心大姐姐呀？”等那位陌生姐姐走远后，小花才疑惑地问道。 　　“她嫌弃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喜欢她？”小在在的表情比小花更加迷惑。 　　两小只面面相视三秒钟，突然一齐翻过这个话题。 　　“我们还是继续捡枯草吧。” 　　“好。” 　　小在在有点小倔脾气，从她上次拔萝卜那会儿就能看得出来一二，她刚刚被那颗顽固的杂草给弄摔倒了，现在又要去拔它，说什么都得给自己报仇雪恨！ 　　可惜，折腾了好一会儿，杂草纹丝不动，小在在却是累了，小手还被草身给摩擦得生疼，都泛起了红。 　　“我……我不要你了。” 　　她委委屈屈地转移目标，去拔别的杂草。 　　结果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倒霉日，拔哪一颗哪一颗拔不出来，柔嫩的掌心更是被草叶割伤，出现了几道细细的血痕。 　　小在在气得泪眼汪汪，都快哭了。 　　“在在不要哭，我们去叫人来帮忙。”小花看小在在要哭，忙安慰她，又小心地牵着她去找大人来帮忙。 　　这边的草草欺负人，她们得叫大人来帮忙欺负回去！ 　　“奶奶……” 　　宁奶奶听见孙女的叫唤，一抬头，就见孩子眼眶红红地小跑过来。 　　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她当即惊了一下，心底腾得浮起一片怒火，忙追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崽崽了？说，奶奶带你找他们算账去！” 　　“那个草，草草拔不出来，还把在在的手弄流血了。”小在在一边告状，一边摊开自己的掌心给奶奶看。 　　“这小手伤得，疼不疼啊？” 　　一听见是拔草弄伤的，宁奶奶收敛了怒火，转而关心起小孙女的伤势。 　　其实这点小擦伤并不是很严重，要换了个皮实点的孩子，干脆就不管他，没几天就能痊愈。 　　但一落到自家娇娇嫩嫩的小孙女身上，宁奶奶却是怎么看怎么心疼。 　　她当即也顾不上干活，直接拉着孩子上村里的卫生所去，让里头的赤脚大夫给帮忙消毒上药。 　　“行了，没什么大事，我已经给擦了红药水，这两天先别让孩子的手碰到水，避免伤口感染。”帮着小在在上完药的医生交代道。 　　“这，不会留疤吧？”宁奶奶关心地询问道。 　　自家崽崽是女孩子，女孩子手上要是留了疤，那可就太难看了。 　　到时候崽崽可不得哭成小花猫？ 　　“……放心吧，就这点小擦伤，不会留疤的。”陈医生无语了一瞬，耐心解释道。 　　他心下暗暗吐槽：她们要是再晚来一点，这伤口都要愈合了。 　　小在在瞧了瞧陈医生的脸，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被涂得红彤彤，看起来就很血腥可怕的两只小手：“……” 　　* 　　“在哪儿呢？”宁奶奶跟小花的奶奶一起，被自家孙女领着来到这片刚刚让两个孩子吃瘪的地方来。 　　“就这里，就是这些草草欺负在在！” 　　小在在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人来报仇了。 　　“这……”宁奶奶探头一瞧，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惊异地跟陈奶奶对视一眼：“这个也不是枯草啊？” 　　“不是枯草？”小在在和小花一齐歪脑袋，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这是什么呀？”小花问道。 　　“你们等等，我们挖开看一下。”两个老人带了一把锄头过来，现在正好能用上。 　　陈奶奶力气大一些，就由她来挥舞锄头，用力往土里深挖了两下，弄出了…… 　　半截山药。 　　“哟，还真是这玩意儿。”原本宁奶奶只是有所猜测而已，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她还挺意外：“这东西不是山上才有吗？咱们山底下什么时候也长了这么老大一片？还没被人发现，也是奇了。” 　　十一月至十二月，正好就是山药的成熟期，现在采摘正合适。 　　这东西能跟番薯似地当成粮食吃，口感也跟番薯和芋头之类的差不多，还具有挺高的药用价值，能当成药材，卖去镇上医院换钱。 　　所以这些年但凡有被发现的，无一不被人挖空，根本不可能留下。 　　没想到这儿还有一点漏网之鱼，这倒是一件意外之喜。 　　小孩子还懵懵懂懂，不大明白她们发现了什么。 　　两个大人却在无声的对视中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当即行动起来。 　　宁奶奶帮忙放风，堤防着有人过来发现她们的秘密，而陈奶奶则立即加快挥舞锄头，将剩下半截山药都给挖出来，藏在篮子底下，用枯草掩盖住，然后将被挖出来的坑填平，踩实，假装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剩下的，咱等晚上没人了，再来挖？” 　　“行。” 　　商议完毕，两人就一人一个崽儿，带着自家孙女赶回家，准备暗中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等着夜深人静没人的时候，再来偷偷收获其他山药。 　　“奶奶，我们这样做，算不算偷公家东西呀？”小在在迟疑地打量着奶奶的脸，有些不确定地问。 　　时代问题，再小的孩子也知道什么事不能干。 　　例如偷盗公家财产。 　　理论上，陈家村周围的全部山林，跟山里头的东西，都是属于国家公有的财产，也是广大老百姓的共同财产，是不允许私人随意从中获利的。 　　一经发现，下场参照偷粮食的二麻子。 　　所以小在在难免有些害怕。 　　“放心吧，这事儿没那么严重。”宁奶奶心情很好地揉了揉小孙女的小脑袋，跟她细细解释道：“咱前些年，闹饥荒的时候，大家伙儿饿得差点把整座山都给掀开一层皮拿去填肚子，不也没人说什么吗？” 　　“而且我们这儿山上也有猎户，人家靠打猎为生，也没人对他们怎么样。” 　　“其实这事儿吧，你不要做得太高调，悄摸去山上寻摸些东西弄回家，基本上都是被默认可行的，就算被发现了，只要量不大，也没人搭理你，不然真的规定那么死，早就不知道该饿死多少人了。” 　　“在在懂了。” 　　小在在双眼亮晶晶地总结道：“就跟在在和小花姐姐跟着大花姐姐一起去山上摘野菜果子一样。” 　　两件事都是一个性质。 　　而她们这次之所以要瞒着别人，也是怕别人发现了，要来抢着挖山药，到时候她们就什么也不剩了。 　　“咱们崽崽真聪明。”宁奶奶笑着夸奖道。 　　“嘿嘿。”小在在害羞地捂住小脸。 　　等苏欣妍晚上回来，得知了这件事，当即就拍板做下决定。 　　“等天黑了，留在在和小轩在家，其他人都一起过去帮忙挖山药。” 　　她不是想要用山药换钱，家里还不差这几个钱，而是想起了好几种用山药做的美食，嘴馋了。 　　“在在，在在想去。”一听妈妈不带她玩，小在在立刻不满了。 　　明明山药是她发现的，为此她还被弄了一手红药药，怎么还不给去了呢？ 　　“妹妹听话，晚上太黑了，你小小一个，出去不安全。”宁翰哄着妹妹道。 第三十六章 今年的最后一个农忙时节快…… 　　最后小在在还是没能跟去成。 　　苏欣妍眼睛一瞪, 她就怂了，不敢再闹腾。 　　只是在大家走后，她还依依不舍地扒拉在门边, 不肯离开。 　　同样被留下的宁轩瞧了瞧他妹，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找出一颗被烤得有点焦黑的鸡蛋，问她：“妹妹, 哥哥这里有烤鸡蛋, 你吃不吃？” 　　“吃！”小在在立马扭头, 奔向了她三哥…… 　　手里的烤鸡蛋。 　　“我给你剥开。”宁轩拿着鸡蛋往墙上一磕, 三两下就剥出一个白白嫩嫩的鸡蛋, 递给小在在。 　　小在在开开心心地凑过去啊呜一口，咬了半颗鸡蛋, 剩下半颗推回给宁轩。 　　“哥哥次。” 　　嘴里喊着东西, 小家伙说话口齿不清。 　　“不用, 哥哥吃过了，这个是专门留给你的。” 　　宁轩没撒谎, 这个鸡蛋是他今天放学跟着二胖和狗蛋他们去山上寻摸到的山鸡蛋，一共有七颗，他们三个人, 一人分了两颗。 　　剩下的一颗，因为那个鸡窝是宁轩发现的，所以归了宁轩。 　　他一拿到鸡蛋就决定要留着给妹妹吃。 　　但是只有一个，所以宁轩特意叮嘱还在啃着鸡蛋的小在在：“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你不能告诉大哥他们哦，不然下次我就不给你带吃的了。” 　　“嗯嗯嗯……”小在在很上道地连连点头，表示她都懂。 　　看这熟练的模样, 想也知道这种背着其他人被私底下投喂的事情没少发生。 　　不过宁轩不在意，只要妹妹不把两人间的小秘密泄露出去就好了，不然他准得被大哥二哥收拾得很惨。 　　苏欣妍他们没有出去很久。 　　大概一个小时后，全家人就都回来了。 　　他们出去的时候带了两个空背篓，回来的时候，两个背篓上头被严严实实地盖了一层杂草，里头可以看出装了不少沉甸甸的东西，压得两根背带都深深地潜入苏欣妍和宁翰的肩膀。 　　但他们却丝毫不觉得累，反而满脸丰收的喜悦。 　　一进家门，宁奶奶就连忙将院子的大门给关上。 　　然后跟做贼似地，领着一家老小全都溜进堂屋里，先把堂屋的门窗都给严严实实地关上，再点起煤油灯照亮屋子。 　　真是谨慎到骨子里，生怕被人瞧见一星半点，引来怀疑。 　　可就宁家这偏僻院落，等闲也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会随便接近。 　　不过万事无绝对，小心点总不会出大错。 　　“挖了多少呀？给在在看看，在在要看。”小在在好奇得心痒难耐，她不断垫着脚尖，仰着脖子想去瞧瞧那背篓里的模样。 　　“行了行了，别蹦跶了，当心摔倒。” 　　苏欣妍将背篓卸下，整个翻过来，将里头的全部东西都倾倒而出，堆了一座山药小山。 　　宁翰也有样学样，很快地，第二座山药小山也堆起来了。 　　“我滴个乖乖，这得有多少啊？”宁奶奶忍不住惊叹道。 　　刚刚天儿太黑，她还没能看清他们究竟挖了多少山药，现在猛一换到灯光明亮的地方来，这才能更加直观地看清这些山药的数量。 　　苏欣妍：“少说也有百十来斤。” 　　而且这些还不是全部。 　　村长家来人帮了忙，分走了一半的山药。 　　“这么多，我们吃得完吗？”宁航是知道妈妈有意把山药留下来自家吃，但是太多吃不完的话，容易造成浪费。 　　“吃不完。”苏欣妍早有打算：“所以我准备只留一部分自家吃，再留一部分做成山药糕，给你爸寄过去，剩下的全拉去镇上医院卖了。” 　　这样就不会浪费。 　　“就按你说的办吧。”宁奶奶没什么意见。 　　这个家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已经是儿媳妇在当家了，一般她的意见，除非出现什么大的错误，不然宁奶奶都不会多嘴。 　　“在在要跟妈妈一起去镇上！”小在在逮着机会就想出去玩。 　　这次苏欣妍没拒绝她：“行，到时候你陪妈妈一起去。” 　　这下小家伙开心了，也不计较刚刚妈妈不带她出门的事儿了。 　　处理山药的事情宜早不宜晚。 　　第二天天还没亮，趁着大家还没醒，苏欣妍就骑着自行车，背着山药，载着女儿出门了。 　　今天出行图方便，她就跟老大老二借了一次自行车。 　　自行车速度快，而且不用去挤陈七爷爷的牛车，能避开人群，不然带着这么一大箩筐的山药，她还真没法跟人解释是从哪儿来的。 　　“呼呼~妈妈骑快点！再快点！”小在在很少坐自行车，但每回坐都很兴奋。 　　那副激动劲儿，就跟她坐的不是自行车，而是赛车一样。 　　她似乎很喜欢这种比较刺激的东西。 　　苏欣妍默默在心底记下女儿的小爱好，盘算着等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倒是能带她去游乐园往往过山车之类的刺激项目。 　　不过也不知道得再等多少年。 　　镇医院早上九点才开始正式上班，不过医院里一般二十四小时都会有人值班。 　　医院后门，有个专门对外收购民间药材的小窗口。 　　谁家要是得了什么好药材，想拿去医院换钱，就能拿着去小窗口兑换，那边的药师会帮忙鉴定后，告诉你价格。 　　苏欣妍这一箩筐山药摆上去，说实话，着实惊到了窗口后的药师。 　　以前就算有人来卖药材，那也是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只拿个一株两株地过来，就没见过这么豪迈，直接用框装的。 　　“同志，麻烦帮忙算算价格。” 　　见药师半晌没能回过神，苏欣妍屈指敲敲窗口的柜台，示意对方回魂。 　　“哦，您稍等。” 　　药师费劲地提起箩筐，拿去后头的称上称重，顺便检查山药的品质。 　　因为医院的称比较小，只能分开称量，所以颇耗费了一些时间，等药师算出结果来，小在在都等得困了。 　　她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跟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妈妈的背，昏昏欲睡。 　　苏欣妍反手背过去，扶住女儿的小身子，防止她困得一头从车子上栽倒下去。 　　“同志，您这山药品质都挺好，按我们医院的收购价，一斤能给你六毛钱，这里一共有六十七斤，您看是要都卖，还是……” 　　“都卖了。” 　　“好，这里一共四十块二，您数数。” 　　药师将山药收走，然后拿起一张白纸，刷刷刷写了一张单子，把单子跟钱一起递给苏欣妍：“数目核对正确的话，麻烦在这单子上签个名儿，然后把单子还给我，我们这边需要做个存档记录。” 　　“好的。” 　　苏欣妍点过钱，确认没错，就利索地在单子上签字，然后揣着钱，载着女儿离开。 　　她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拐道去了废品回收站。 　　“妈妈，我们来这里干嘛呀？”小在在看着回收站内满地堆积成山的废品，有些不解地问道。 　　“妈妈来给你找点连环画。” 　　苏欣妍将车子暂时寄存在回收站的看守老伯那里，对着他和善地笑道：“同志，能麻烦让我们进去一下吗？家里孩子吵着闹着想看两本连环画，咱们乡下人也不知道上哪儿买这玩意儿去，只能过来这边找找看有没有。” 　　一边说，她一边暗地里递了一块钱给那位看守的老伯。 　　看守老伯接过钱，捏了捏，冷肃的眉眼稳稳和缓。 　　他走过去打开回收站大门上的锁链，对着她们挥挥手，粗声粗气道：“进去吧，别寻摸太久，不该拿的也记得别乱碰。” 　　“欸，谢谢您。” 　　苏欣妍满脸带笑地跟看守老伯道谢，然后领着女儿走进里面。 　　“在在，你乖乖在这里站着等妈妈，别乱碰这些脏东西，知道吗？”在开始寻摸东西之前，苏欣妍不忘找个稍微干净点儿的地方，安置好女儿。 　　“知道了。”小在在乖乖点头。 　　她一直都很听话。 　　等苏欣妍转身去翻找那些废旧书籍，小在在一双灵动的大眼珠子就开始不安分地咕噜噜乱撞。 　　妈妈说了不让她乱碰，但没说不让她乱看呀。 　　小在在好奇地仔细打量起这个废品回收站内的模样。 　　入眼的除了散落各地的破旧书籍之外，还有些被随意乱丢的旧家具，碎瓷器。 　　要说真正值钱的东西那是不可能有的。 　　谁都不是傻子，真有那些值钱的物件，早就被有心人给悄悄藏起来了，哪儿还轮得到别人来捡漏。 　　苏欣妍也明白这一点。 　　事实上，从她第一年穿越过来，兴冲冲地打算按着其他穿越先辈的经验，跑来废品回收站捡漏的时候，就被残酷的现实给狠狠地打击了一番。 　　也是从那以后，她才洗心革面，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而不是净想着干那些投机取巧的事儿。 　　不过能利用未来的先知得到的机缘，她也没打算放过就是了。 　　苏欣妍想来找的是书籍，这个年代的高中课本。 　　小学到初中的她已经通过两个儿子集齐了，并且一直在坚持复习，但高中课本还没着落。 　　等着两个儿子升上高中后再拿到一套课本也可以，但是她怕来不及。 　　毕竟距离高考恢复也没几年时间了，早点复习起来也能多点优势。 　　苏欣妍从不因自己来自于未来，而小看这个年代的人们的智慧。 　　要知道，天才，是不管什么年代都有的产物。 　　她自诩只是个普通人，情商智商甚至是记忆力，都只是在普通范畴，唯一的优势就是比别人提早得知一点未来的走势。 　　所以她要想在几年后从千军万马之中一举冲上那条独木桥，就只能用加倍的努力去奋斗。 　　不得不说，这废品回收站的旧书籍是真的多。 　　里头的东西也不单单都是被查抄的那些人家家里弄出来的，也有极大部分是镇上居民们丢弃的垃圾。 　　所以要想找齐一套最新版本的高中课本，其实还是挺简单的。 　　苏欣妍找完自己想要的书，还没忘记自己在门口跟孩子说过的话，又帮着找了几本连环画，准备带回去擦擦干净再拿去给孩子们看。 　　将书一本本垒好，装在框里，苏欣妍招呼着女儿：“在在，妈妈好了，我们回家吧。” 　　“妈妈。”小在在没走，目光定格在旧家具那边的一个地方上。 　　“在在可以要那个盒子吗？”她指着一个布满灰尘，脏得看不清原样的小木盒问妈妈。 　　苏欣妍顺着女儿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微微皱起眉，没有一口拒绝：“你要那个盒子干什么？” 　　“拿来装在在的小花花和糕糕。” 　　小花花是指头花，因为苏欣妍自个儿会做头花、发夹之类的小饰品，她又不吝啬于装扮女儿，所以小在在有很多村里女孩子都羡慕的饰品。 　　糕糕就不用细说，雪花膏。 　　原来女儿是想要个梳妆盒子。 　　苏欣妍恍然大悟。 　　她自己就有一个梳妆盒子，是孩子她爸专门给她做的，里头镶嵌着一面小镜子，存放着她的首饰和护肤品，可能是小家伙看了眼馋，这才看到一个类似的木盒就想要。 　　既然理由合理，那就没道理解决。 　　苏欣妍去找了张比较干净的报纸，打算将那个小木盒包在里头，然后也一起放在框里。 　　拿起木盒的时候，能明显感觉这盒子挺有分量的。 　　不过也没多重，苏欣妍就只以为盒子的质量好，是实木的，所以没想太多。 　　她们拿着东西出去，还特意去只会看守大伯一声。 　　看守大伯正在吃早饭，没空搭理她们，只随意摆摆手，示意她们赶紧走，就继续干饭去了。 　　小在在闻着那饭菜香味，咽咽口水，忍不住扯扯妈妈的衣服下摆。 　　“妈妈，在在饿饿。” 　　经女儿一提醒，苏欣妍才惊觉自己忘了带她吃早饭，忙骑着车，领着孩子上国营饭店去。 　　“今天我们吃顿好的。” 　　她点了两个大肉包子，两碗豆花，跟女儿对坐着一人一份，唏哩呼噜吃得香甜。 　　小在在自儿个吃得满嘴油，还不忘惦记着在家里的哥哥跟奶奶：“肉包包好次，妈妈给哥哥奶奶买。” 　　“知道啦，就你会做好人，我们吃完再去给他们打包一份。” 　　苏欣妍自己的很快吃完，然后帮忙喂女儿吃饭：“你赶紧吃，吃完我们还能回去睡个回笼觉。” 　　女儿嘴巴小，还喜欢边吃边哔哔叭叭，吃饭速度自然比较慢。 　　“……”小在在被妈妈投喂得没有间隙说话。 　　等吃完后，苏欣妍又去窗口那边买了十个大肉包子打包带回去，豆花是买不了的，买了也没东西能装，带不回去。 　　她们出来得早，回去得也一样早。 　　等回到村子里，大家才刚刚起来上工，路上有人遇见苏欣妍跟小在在母女两个，好奇地跟她们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你们这么早是干什么去呢？” 　　“害，别提了，孩子昨儿个手不是被草割伤了嘛，回去后也不知道沾了什么脏东西，过敏了，长了一身的痘，又痒又疼的，哭闹了一整夜，这不，我看情况实在不好，忙连夜带着她去镇上医院输液，整到现在才回来。” 　　苏欣妍说谎不打草稿，张嘴就拿女儿来当借口。 　　那些村民们听她这话，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们母女俩。 　　果然都在她们眼下看到一片乌青，小在在的眼眶还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立马就信了。 　　“那你一夜没休息，还撑得住不？要不我帮你去跟马大队长请个假？”有那热心的大娘关切道。 　　“不用了，我送孩子回家休息后就去上工，家里一张张嘴都等着吃饭呢，我这一天不干活，得被扣多少工分。”苏欣妍状似无奈。 　　那些听的人个个都感到心酸。 　　唉，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啊！ 　　到底也没人再劝说她请假了。 　　“宝宝快睡了。”回到家，苏欣妍抱着小在在到床上放下，帮她脱掉外套跟鞋子，盖好被子，轻轻拍着她的小肚子，哼着歌，哄着她睡觉。 　　“妈妈不睡觉觉吗？”小在在从被子里伸出一只小手，抓住妈妈的两根手指。 　　“妈妈不用睡觉。”苏欣妍将女儿手又给塞回被子里，示意她赶紧闭眼睡。 　　孩子也是真困了，闭目没一会儿，呼吸就逐渐平稳下来，还打起了小呼噜。 　　等确认女儿熟睡，苏欣妍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却还是强撑着，出去外头用冰冷的井水洗了把脸，然后出门上工。 　　今年的最后一个农忙时节快到了，村里人人都得忙起来，哪儿能说请假就可以请得了的。 　　* 　　编草绳的任务以外地持久，一直到农忙期降临，都还在继续。 　　小在在天天都在忙，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这头捡捡枯草，那头拔拔草，快乐地看着工分本本上，属于自己的名字后头，那越来越多的数字。 　　只是她后来都没再像第一天那样幸运，还能一拔拔一堆山药出来。 　　想起山药，她就不禁想起妈妈用山药做的那些美食。 　　山药红枣糕，香煎脆山药片，山药排骨汤…… 　　那段时间，宁家可以说，每天都在吃山药，但每天都能吃到新花样，所以完全不会腻的，相反，还回味无穷。 　　“在在，水。”田地里的宁翰高喝一声。 　　小在在立马积极相应，抱着水壶颠颠儿地跑过去送水：“来啦。” 　　从农忙开始之后，小在在就不再干捡枯草的活儿了。 　　因为繁忙的家人更需要她。 　　连宁翰他们，学校都给特意放了十天的农忙假，就为了让他们回家帮忙收粮食。 　　今年的粮食收成，可是影响着来年大家伙儿的生计呢！ 　　“行了，你去树底下呆着吧，别晒着了。”宁翰喝了一口水，又拿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赶着妹妹离开。 　　“树叶都快掉光啦，哪里还有地儿躲。” 　　小在在嘀咕一句，抱着水壶跑了。 　　树底下现在正热闹着。 　　不仅有像小在在这种跑腿的小家属，还有一群过来给儿女/孙子送饭的老头老太太，更有几位干不动粗重活，半途跑来休息的知青。 　　他们休息归休息，嘴上还不断地抱怨。 　　“好累啊，我们究竟是下乡来支援农村建设，还是下乡来受苦受难的？” 　　“呵呵，你现在才知道我们是被送来受苦的？” 　　“李飞飞，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 　　两个女知青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行了，别吵了，有这功夫吵架，还不如抓紧时间多休息会儿，大队长可就只让我们歇息十分钟。” 　　一位脾气比较急躁的男知青忍无可忍，低喝了一句，这才止住她们的争吵。 　　这些人大多都是今年新来的知青。 　　他们刚来不到一个月，对农活还干不熟练，体力也没练上来，可不就干一会儿就得歇一会儿。 　　不然人都得被累废了。 　　对于新知青的所作所为，村干部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等到发粮的时候，这些人粮食不够吃，就知道厉害了。 　　“在在，过来，我这边有位置坐。”小花冲着小在在招招手，又拍了拍屁股底下的大石块。 　　这石头很大块，顶上圆润平整，坐上两个小孩子绰绰有余。 　　小在在跑过去坐下，目光不自觉地在新知青那边溜了一圈。 　　她认得，那位坐在两位吵架女知青旁边的温柔大姐姐，就是上次扶起小花的那一个。 　　对方可能不知道，早在第一次见面，她的温柔表象就被一个四岁孩子看透，并且还对她早早起了提防之心。 　　“诶，文琪，你在看什么？” 　　那位名叫李飞飞的女知青注意到旁边一直都很安静的人，想着她都没人理，便跟她搭起了话。 　　“没什么，就是在发呆而已。”文琪回过神，抬手拢了拢鬓角的碎发，温柔一笑。 　　【他到底是谁？】 　　小在在：“？？？” 　　那个大姐姐在找什么人吗？ 　　疑惑刚刚从小在在心底升起，不等她再凝神读取对方的表情。 　　那边管着知青的马大队长拿着个用竹笋壳卷起来的简易话筒，扯着嗓子大喊：“都歇够了没，歇够了赶紧起来干活，粮食还在地里等着你们收呢！” 　　树底下正歇着的知青们一下子又被催回地里去干活，让小在在错失了机会。 　　但她也没所谓，本来也只是一时好奇心而已。 　　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该开始重操旧业地捡麦穗生活了。 　　一篮子麦穗可是能跟妈妈换三颗糖呢，小在在立马积极地抱着自己的小篮子，嗷嗷叫着冲进地里，拦都拦不住。 　　“这孩子，干活也太积极了吧。”看到这一幕的大人都被感动了。 　　知晓真相的宁家人：“……” 　　您想多了，她就是受了糖果的诱惑而已。 　　宁轩已经不跟着妹妹一起捡麦穗了，他被当成一个小小的劳动力，分配了一些轻松的活儿，也有正经工分拿。 　　所以小在在只能跟着小花他们行动。 　　孩子们被分为五人一组，一组负责一亩田地，等这亩田上的麦穗捡完，才能去下一块田捡。 　　这是村长想出来的新招。 　　这样用直接分配的方式，也不用再怕孩子们为了抢地盘而打起来。 　　只要孩子们不打架，他们的家长就不会吵起来，家长不吵起来，就不用请村长过去主持公道，这样子村长的耳根子也能变相得清净许多。 　　【他可真聪明！】 　　小在在无意间读到了村长内心的得意洋洋。 　　她眨眨眼，假装看不见。 　　妈妈说了，得维护大人的尊严，要是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就全部忘掉，假装看不见。 　　到了饭点，宁奶奶手里挎着个装满饭菜的篮子，赶来地里送饭。 　　大家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没空儿回家吃饭，大多都由家里人提前做好了给送来。 　　很多人就地吃完饭，就得拎起农具干活。 　　知青们倒是跟村里人有些不同，他们会轮流派人回去做饭，然后给大家伙儿送来，只是那被派回去做饭那人的厨艺水准…… 　　吃不死就好。 　　饱受折磨的老知青们一脸沧桑，已经看透了红尘。 　　“好可怜哦。”小在在忍不住低声呢喃。 　　被距离她最近的苏欣妍听见，当即塞了女儿一口馒头：“快吃饭，别嘀嘀咕咕的，吃完就跟你奶奶回去，下午天儿要冷，你在这儿待着吹风，要冻着的。” 　　“好。”以前也是这么被安排的小在在点头答应。 　　村里的孩子们都有个自觉。 　　你可以仗着年纪小不干活，甚至到处瞎玩，但绝对不能在地里最忙的时候，给家里添麻烦，增加负担。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不管是平时多皮的孩子，都会变得异常乖巧。 　　* 　　“奶奶，我帮你洗碗。”小在在撸起袖子，蹲在洗碗盆旁边，双手伸进去划拉划拉，要帮奶奶洗碗。 　　“你可别了吧，待会儿弄一身水，你妈回来看见了要骂的。” 　　宁奶奶嫌弃地把小孙女赶走。 　　小在在嘟嘟嘴，只能搬着小板凳，坐在旁边，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奶奶洗碗。 　　“咦？”眼看着一个个脏兮兮的碗碟被洗干净，小在在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起身，跑进了自个儿屋里，费劲吧啦地拖出一个沉甸甸的小木盒。 　　小木盒表面脏兮兮地，还没被清洗干净。 　　自从上次把它带回来后，健忘的小在在就忘记了它的存在，刚刚看着奶奶洗碗，这才突然想起来。 第三十七章 所以，藏哪里好？ 　　“奶奶, 奶奶……这个，给在在洗一下，哎呀！” 　　小在在磕磕绊绊地将小木盒拖到门口处, 想把它弄出去，让奶奶帮忙给洗干净，却被高高的门槛拦住。 　　她呆了一下，低头瞧瞧木盒, 尝试着把她抱起来, 扛起来, 托起来…… 　　全都拿不动。 　　明明看着妈妈拿得很轻松啊, 怎么到她这里就这么难了？ 　　小在在鼓起脸颊, 不服气地撸起袖子，双手抱着木盒两边, 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用力往上抬！ 　　“嘿呀！” 　　木盒被猛地一下翻过门槛, 重重地摔在地上，还顺着惯性滚了几圈。 　　然后裂了。 　　小在在：“！！！” 　　“我的盒盒！”她连忙手脚并用地翻过门槛, 奔跑着去查看自己的宝贝木盒可还安好。 　　“你摔着什么东西了？”宁奶奶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低着头瞧了瞧地上被摔坏的盒子，隐约中好像从缝隙间看到了一点淡淡的金黄色。 　　这颜色…… 　　怎么跟她那个金手镯那么像？！ 　　宁奶奶唬了一跳, 条件反射一个箭步冲到院门边，将院子门啪地一下给严严实实地关上。 　　背靠在门上，她喘了几口气，又过来将地上的木盒抬起来, 往屋里搬。 　　“奶奶？” 　　此刻宁奶奶的神情过度复杂，信息量过多，反而混淆了小在在的大脑, 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去理清楚其中的线索。 　　她迷茫又疑惑，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奶奶身后。 　　感觉有点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在在做错事了吗？”小在在怯生生地问道。 　　听见孙女稚气中含着几分害怕的小奶音，宁奶奶这才回神，发现自己反应过大，吓到孙女了。 　　“没，崽崽没做错事，是奶奶有点激动了。” 　　她蹲下身，也不再去管那什么木盒不木盒的了，伸手抱住小孙女香香软软的小身子，轻轻拍着她的小背脊，安抚她的情绪。 　　小在在乖巧地窝在奶奶怀里，过了会儿，这才平静下来。 　　她探出一颗小脑袋，往那木盒瞧：“那个盒盒里，是不是有什么呀？” 　　“嗯。”宁奶奶知道，自家孩子从来都是聪明的，也没瞒着她。 　　她起身去厨房拿了条抹布回来，先将木盒表面擦干净，使其渐渐露出原本的样貌。 　　其实这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盒子，约莫成人两个巴掌并起来那么大，棕红色，表面带着不规则的木质纹理，上头没有任何雕花，木头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看着就不起眼，也不值几个钱的样子，难怪会被人忽视掉。 　　但宁奶奶确定自己没看错，从木盒摔坏的那个裂缝里，她看见了黄金。 　　木盒没有锁，只是被一个小巧的暗扣扣着。 　　稍微捣腾一下，小在在和宁奶奶就找到了打开木盒的方法。 　　怀着微微期待的心情，小在在眼看着奶奶将木盒打开，可当她探头往里一瞧，却失望了。 　　“空空的。” 　　小奶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傻孩子，看事情不能看表面。”宁奶奶却一脸的不出所料。 　　她拿出刚刚拿抹布的时候，顺手抄来的菜刀，叮嘱孙女离远一点，免得一会儿误伤到她。 　　等看见小在在站得远远儿后，这才举起菜刀，对着木盒底部用力一砍！ 　　“嘭！”地一声巨响，碎木纷飞，木盒底部被砍开了一条裂缝，露出了更多金色。 　　宁奶奶再接再厉，直到将整个木盒底部都给砍烂了，这才能看清楚里头真正的模样。 　　“哇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过来的小在在被满目的金光灿灿给晃花了眼。 　　原来这个木盒表面普普通通，实际上里头有个夹层，夹层里头，塞了满满当当的珠宝首饰。 　　有许多造型精巧的金叶子，有镶嵌着宝石、玉器的珠钗簪子手镯耳环等物。 　　一看就价格不菲，却都是旧社会那些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专用的东西。 　　还真应了小在在之前的话，这就是个梳妆匣。 　　“这盒子，你从哪儿来的？”折腾了一番，宁奶奶有点累，便顺手搬了张凳子过来坐。 　　“废品站。”小在在说：“妈妈给在在捡来的。” 　　实际上是她自己硬要的。 　　宁奶奶闻言，目光复杂地看了小在在一眼，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咱们崽崽是个好运气的孩子。” 　　这是她的真心话。 　　小在在嘿嘿笑起来，亲昵地窝到宁奶奶怀里：“在在好运，保佑奶奶呀。” 　　“哈哈哈……保佑什么保佑，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哪儿还要你个小不点来保佑。” 　　保佑是死人保佑活人。 　　她都到这个岁数了，不知道哪天就得归天，以后得她来保佑孙女才对。 　　又来了。 　　小在在嘟起嘴，不高兴地去捂宁奶奶的脸：“奶奶长命百岁，不许再乱想了！” 　　见孙女不高兴了，宁奶奶立马哄着她道：“好好好，不想不想，崽崽先起来，奶奶把这地儿收拾一下。” 　　她弄得满地狼藉，可不得好好收一收。 　　“在在来帮忙。” 　　小在在积极地跑去拿扫把和簸箕过来。 　　祖孙俩合力，将满地的木头碎片清扫干净，又将被砍得破破烂烂的木盒，连同里头的一大堆珠宝首饰，用一大块布包起来，先找个地方放好。 　　等着苏欣妍回来再商量怎么办。 　　这个家目前是苏欣妍做主，自然得询问她的意见。 　　苏欣妍料想不到，一回家就被女儿和婆婆联手送了个大惊喜。 　　祖孙三人关在屋内，一起围着铺满床的珠宝首饰，无言半晌。 　　木盒里的东西已经被全部拿出来了，苏欣妍发现盒子主人藏东西真的藏得极其费尽心机。 　　原来那夹层里的珠宝首饰还不是全部。 　　将夹层掏空，再用小铲子撬开夹层最外头的一层薄薄的木板，里头还塞着一圈薄薄的金片。 　　要不是将夹层清空后，还能从木盒最外头被小在在摔坏的裂缝里看见一点点金色，苏欣妍险些都要被蒙骗了去。 　　这些金片长约五厘米，宽两厘米，厚度目测只有一两毫米左右。 　　拿一块放在手上，轻飘飘的，顶多也就十克左右的量。 　　她小心翼翼地将金片全部抽出来，又不放心地将整个木盒都拆成一小块一小块木头，直到确认是真的没东西了，这才开始清点里头究竟都有些什么。 　　金片十片，金叶子二十片，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还有一对金镶玉手镯。 　　一套头面里包含了三颗珠花，一对步摇，一对珠钗，一对耳环，一对手镯，一枚戒指，一条项链。 　　这种其实还只能算是简化版的。 　　苏欣妍记得自己以前听过古代服饰文化的科普讲座，教授说一套真正讲究的头面，至少也得有三四十件首饰。 　　但仅仅这些东西的价格，就已经不可估量了。 　　至少不是宁家能拿得出来的。 　　所以在数清楚有多少东西的刹那，苏欣妍和宁奶奶就同时决定了，要把这些严严实实地藏起来，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 　　可问题是，藏哪里好？ 　　苏欣妍还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那头宁奶奶已经拉着小在在的小手，笑呵呵地跟她说：“这些，是咱们在在的东西，都留着，以后给在在当嫁妆。” 　　宁奶奶人老心不老，眼神清明着呢。 　　并没有被骤然得来的大笔财宝迷蒙了心智。 　　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些东西是小孙女发现的，木盒子也是属于孙女的，跟家里其他人都无关。 　　所以他们不能去贪图孩子的东西。 　　这些，都是小在在的，谁也不能抢走。 　　“妈，您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苏欣妍拧着眉，她们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该怎么藏好宝藏吗？ 　　怎么就说到物品的归属问题上了？ 　　“什么叫说这些干什么？这是重要的大事儿，就得一开始说个清楚明白！”宁奶奶难得沉下脸，露出不悦的神色。 　　被她瞪了一眼，苏欣妍哭笑不得。 　　“东西就是在在的，我也没说我要贪孩子东西啊。” 　　“不是说你。”见儿媳妇没领会自己的意思，宁奶奶干脆就不说了。 　　不过到现在，她才突然想起来，其实儿媳妇不是孙子们的亲妈，只是她这些年对孩子们太好了，完全当成自己亲生的一样，以至于让她都忘了这一点。 　　但这也让宁奶奶心下松快了几分。 　　儿子能娶到现在的儿媳妇，是他们宁家的福气。 　　宁奶奶安静了，小在在却看懂了大人们彼此间的小心思。 　　她凑过去趴在床上，小手巴拉巴拉，除了那套红宝石头面，其他的都推到了妈妈和奶奶跟前。 　　“在在的。”红宝石头面被小在在压在肚皮底下，她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妈妈、奶奶、爸爸、哥哥的。”指着被扒拉出去的那堆东西。 　　简单粗暴地完成了分配。 　　苏欣妍：“……” 　　宁奶奶：“……”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可人疼呢？ 　　苏欣妍忍不住抱起女儿亲了一口，骄傲地笑着，夸道：“在在真乖！” 　　她屏蔽了自己的思想。 　　但是该属于女儿的，就得属于她，不会被分给别人。 　　宁奶奶也是这么想的。 　　婆媳两个先认真叮嘱孩子不准将这件事说出去，连她哥哥们都不准说，等她点头答应，然后把她忽悠出去玩儿。 　　她们则商量着该怎么把这些东西藏起来。 　　藏在家里不安全，可藏在外头更不安全。 　　此刻，苏欣妍万分怀念未来的银行保险箱服务。 　　现在当然也有这种业务，可她敢拿出去吗？ 　　她敢打包票，前脚她捧着一堆珠宝首饰去银行存起来，后脚她就得被有心人举报，然后被当成走资派抓走。 　　所以，藏哪里好？ 第三十八章 今天要来分粮食了！…… 　　最后思来想去, 苏欣妍还是决定把东西藏在家里。 　　这么大一笔财宝，藏外面实在是不放心，只能自己家担些风险了。 　　她本想藏在树底下, 但后来又想起以前看过的年代文，里头很多人家都喜欢往树底下藏东西，最后总是会被别人挖出来。 　　树底下太不安全了，划掉！ 　　那藏树洞里？ 　　太明显了, 也不安全。 　　灶台下？ 　　苏欣妍怕到时候挖出来, 会弄出一堆融化的黄金。 　　虽然不知道黄金的熔点是多少度, 但她也不能确定这些东西真的不会被高温融化啊。 　　最后, 还是小在在的一句无心之言给了她灵感。 　　“妈妈, 在在床底下有个大大的老鼠洞！” 　　小在在本意是想叫妈妈把老鼠洞帮忙给堵上，她胆儿大, 不怕老鼠, 但是哥哥怕呀。 　　除了大哥, 其他两个哥哥都怕老鼠，是那种见了就会尖叫着往桌子上窜的激烈程度, 所以很为哥哥着想的小在在一发现老鼠洞，就跑来报告妈妈，让妈妈帮忙给消灭掉。 　　但听了她这话的苏欣妍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去堵上那个洞。 　　而是…… 　　她能学着老鼠, 在床底下钻个深深的洞，把东西藏进去后再往上头填上土，补上水泥，这样就不怕被人发现了！ 　　床底的水泥地底下还藏有那么多财宝呢？ 　　苏欣妍也不怕被人挖, 先不说会不会有人真的来她家挖东西，她只要努力把洞挖深一点，那那些人想找到东西也不容易。 　　凡事无绝对。 　　她不敢说得那么死, 料定这么藏起来后绝对不会被发现，但这已经是她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藏匿地点了。 　　“在在，你这几天跟妈妈一起睡好不好。” 　　“那哥哥怎么办？”小在在没立马答应，而是惦记着没了她，她三哥睡哪儿？ 　　她从妈妈脸上读出她的心思，知道她想往自己屋里的床底下藏东西，这样势必会花费好些时间，所以这段时间内，他们两个小孩都得被挪出去住。 　　苏欣妍不假思索道：“让你三哥先跟着你大哥一起睡。” 　　老大老二已经分开睡了，那间屋子中间被苏欣妍用木板隔成了两间屋子，只是中间留了个能进出的门。 　　虽说住里头的那个回房间还得经过另一个的房间，有点麻烦，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想方便就势必要从外面的墙上再开一个门，但现在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很忙，没空来他们家帮忙，所以只能暂时先将就着。 　　等到了冬天农闲的时候，苏欣妍再想办法请人来把家里改造一下。 　　二儿子已经开始拿着她弄回家的高中课本开始自学了，苏欣妍实在是不敢打扰他学习，只能让三儿子先跟着他大哥住一起。 　　老大有大哥的担当，也比较好说话一点，会照顾好弟弟的。 　　“行吧。”小在在被妈妈说服了。 　　既然决定好要干，哪怕农忙期天天忙到想死，到了晚上下工回家，苏欣妍还是得劳心劳力地窝在小在在他们屋里打地洞！ 　　她洞打得很小，就大概直径十厘米而已。 　　为了能将洞挖深一些，苏欣妍还特意拿晾衣架的竹竿，一头绑上汤勺，探进去里头挖土。 　　耗费一周时间，她足足往下挖到竹竿加手臂都不能再够到的地方，这才停手。 　　估量着，这洞少说也有个两三米深。 　　为了防止泥土腐蚀坏东西，苏欣妍特意寻摸来了一个铁盒子，她先往盒子里头垫了一层柔软的布，再把那些金银珠宝全都塞进去，死死地封住口子。 　　这还不算完。 　　她弄好铁盒子后，又用一层结实的布料裹起来，然后装进一个稍大的木盒子里。 　　最后，将整个木盒外围裹满水泥，等它干透，伪装成一块大石头，直接扔进洞里，再结结实实地填上泥土，把洞填平。 　　怕新补的水泥跟周围的旧水泥地板不一样，苏欣妍干脆多弄了一些水泥过来，将整个屋子里的地板重新都给糊上一层新水泥，这下再也不怕有破绽了。 　　除了她，再也没能人找到东西的具体藏匿地点。 　　费尽心思，终于藏好这堆东西，苏欣妍着实松了一口气。 　　虽说现在藏得艰难，以后要弄出来更加艰难，但这也让她放下了心。 　　如果这样都还能被找到，他们家也不必挣扎了，干脆认栽吧。 　　太忙了，都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不觉，今年的最后一个农忙期进入尾声。 　　晒谷场上堆满了成山的稻子，金灿灿的一片，落在小在在眼里，竟是比那些黄金都还耀眼。 　　小孩子心思简单，不会想太多。 　　她知道黄金很宝贵，但也没觉得粮食有多廉价。 　　相比起来，粮食还能填饱肚子，让小在在的小肚皮不再咕噜噜叫唤呢！ 　　今年是个丰收年。 　　从所有人脸上掩饰都掩饰不住的表情中，能很让人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 　　大家伙儿干劲满满，热火朝天地每翻稻子晒谷子，忙得不亦乐乎。 　　之前就说过，陈家村的地理位置不南不北，也又南又北，所以这边田地情况复杂，地里能种的东西种类很多。 　　当初规划种植的时候，村干部们就采取了因地制宜的措施。 　　该适合种植什么的地就用来种什么，所以他们村是麦谷水稻全都有种，各种豆子，番薯土豆什么的更是不缺。 　　虽说不像南边那些粮食大省那样，年年收成都多到吃不完，但也算富足。 　　至少不是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偏僻地儿。 　　收完粮食之后自然就得上交公粮，这是必不可少的，整个国家人民的口粮，都得靠着他们农民田地里的这些东西撑着呢， 　　要不怎么说他们地位最高呢？ 　　为了尽快交粮，村长陈大河跟村书记陈建才那是天都还没亮，就跑去蹲在公社门口守着，就为了借拖拉机。 　　五坡公社里只有三辆拖拉机，底下却有好几个村子等着用。 　　来晚了，可就抢不到了。 　　他们来得早，没想到还有人来得更早。 　　一看见小山村的村长跟林家村的村书记也在，陈大河跟陈建才当即就绿了脸。 　　还好，他们来得不算晚，最后到底也借到了拖拉机。 　　两人开着拖拉机回村，一路突突突地过来，吸引了不少孩子。 　　小花拉着小在在的手，一路追着喊：“爷爷，爷爷你瞧瞧我，我在这儿，爷爷！” 　　注意到小花，陈大河拍拍陈建才的手臂，示意他停车。 　　车子停下，陈大河跳下来，一手一个，把小花和小在在给一起抱到车上，他没有厚此薄彼，转身又继续抱娃娃，将跟着车跑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抱车上去。 　　“走咯，村长带你们坐车去！” 　　“欧欧欧——！”孩子们乐得一齐欢呼起来，一张张稚气的笑脸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 　　“哈哈哈……大河啊，你往后瞧瞧那些孩子们，多开心啊。”陈建才一边开着拖拉机，一边呵呵笑道。 　　“咱日子越来越好过，是该开心起来。” 　　拖拉机载着一车的孩子往村里走，形成了一道耀眼的风景线，路上有大人看见了，也只是笑着调侃两句，有些看见自家孩子在上头，还故意问他们好不好玩。 　　孩子们自然全部都说好玩，他们乐得都快飞起来啦！ 　　“妈妈！妈妈！……”小在在扒拉在拖拉机后车厢的护栏上，眼见地看见在地里忙碌的母亲，忙挥着小手，扯着嗓子，想引起对方的注意。 　　苏欣妍闻声抬头，正巧看见拖拉机上的女儿，忍不住笑了。 　　“你这是出门兜风去啦？” 　　“嗯嗯，兜风，兜风风。”根本没懂兜风是个什么意思的小在在胡乱点头。 　　这个旅途非常愉快，但也仅止于晒谷场。 　　到了晒谷场，孩子们就全都被自家家长赶下车，然后一袋袋粮食被运送上去，堆得满满得。 　　这些全都是今年要交的公粮，交完公粮，村里就要准备开始分粮食了。 　　也因此，苏欣妍变得更加忙碌。 　　她是村里的会计，需要在分粮之前，将每家每户一整天所赚的工分，该分多少粮，多少钱等等，全都给计算出来。 　　这可是一件大事儿，绝对不能出错。 　　所以苏欣妍连续反复地计算了三次，直到确认数据无误，才上交给村长个书记查看。 　　他们两人会各自再核对一次账目，没错之后，才开始正式分粮。 　　* 　　这天一早，晒谷场上就挤满了人，入目所及，全都是一个个黑漆漆的人头，看得人眼晕。 　　小在在不想呆在底下看着一双双晃动的人腿，就蹦跶着，求着大哥把她抱起来。 　　“哥哥，哥哥抱抱在在，在在什么都看不到。” 　　小短腿的悲哀。 　　“好，在在抱稳了。”宁翰干脆掐着妹妹的腰，把她整个抱在自己的肩头上，让她扶住自己的脑袋坐稳。 　　视野瞬间拉高，小在在骄傲了成了全场最凸出的那个崽。 　　连站在台上的苏欣妍，都能一眼瞧见她。 　　她抽了抽嘴角，没理，等着村领导宣布分粮大会的开始。 　　是的，今天要来分粮食了！ 　　难怪全村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积极得很，这可是事关他们能不能过个好年的大日子呢，容不得半点轻忽。 　　第一位上台发表讲话的是村里最大的官，陈建才。 　　陈建才拿着用竹笋壳卷起来的简易话筒，扯着嗓子，干脆利索地说了两句话，就下了台，换成陈大河上去。 　　陈大河也很利索，话语同样少，跟那些喜欢在各种大会上长篇大论的领导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没办法，竹笋壳扩音效果有限，他们输出只能靠自己，喊得嗓子疼。 　　“……现在我宣布，陈家村今年的分粮大会现在开始！大家伙儿老老实实过来排队，每家每户出一两个代表上来领东西就可以了，不要多，也不要拥挤，自觉维持秩序，不许插队，谁要让我发现插队，就给我排到最后去，既然喜欢插队，我就让你排队排个够！” 第三十九章 一个没有任何坏心眼的农村…… 　　“咳咳……”陈大河喝了口水, 清了清嗓子后，才重新拿起竹笋壳，喊道：“排到前头的自觉报姓名, 谁家的，领完粮食就赶紧退到一边去，不要堵住后头人的路。” 　　苏欣妍坐在一张木桌子后头，眼前摆着一本厚厚的本子。 　　上头被她列成了个表格, 详细地记录了每家每户的一年总工分, 和应该领取多少东西的数据。 　　这些都是她亲手做的, 里头的一切她也了然于胸。 　　排到前头人只要报上家门, 她就能很快翻到他们家所在的那一行。 　　“我是陈六公家的。” 　　“陈六公, 一家八口人，每人一年口粮三百斤, 一共可领两千四百斤粮食, 全家一年赚工分总数一万三, 抵粮食后还剩一千工分，给你兑换成一百块钱。” 　　苏欣妍拿起一个红印泥给那个人, 指着代表对方家庭那一行数据的最后方专门留来签名的空格，道：“确认无误后按个手印，然后去那边领粮食。” 　　本来是说要签名的, 但是村里大多数人都是文盲，根本不会写名字，所以换成了按手印，这样又方便又快。 　　“应该没错吧。” 　　领粮食的大汉心里算了算, 没算明白，不过有口粮拿还能有多余的钱赚，他还是高高兴兴地按了手印, 走到另一边领东西去了。 　　这样一家家地领取下来，苏欣妍眼前的长龙也逐渐变短。 　　太阳从东升到西斜，为了一口气将领粮食的事情全都给办完，她中午饭都没吃，全耗在这里给人分粮食了。 　　粮食的分配，首要目的就是要保证人民能吃饱，或者说饿不死。 　　所以口粮是按照人头数目分配的，一个人每年能分多少粮食，这是规定死的。 　　不是说你家工分赚得多，或者是今年收成多，你就能多分一点粮食，要真这样，恐怕得饿死不少人。 　　所以分粮的时候，会先用工分抵扣你应该分到的粮食数目。 　　工分超了的部分，就给你换成钱，工分少了的，你就得拿钱补上。 　　不过有些老赖，或者是家里真的艰苦的人家，年年都得欠着公家的粮食，还也还不上，渐渐形成了个窟窿。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总不能眼瞧着人活活饿死吧。 　　所以每年的口粮也照例会分配到位，不过村领导会另外用各种手段，催促着那些欠债人家还上欠款。 　　大家都围观着分粮食。 　　看到那些分了粮还能拿钱的富户，都忍不出发出羡慕的声音。 　　这些人家一般都是那种有很多兄弟姐妹，壮劳力极多的人家，没这些人口，都赚不到足够的工分。 　　所以这年头才讲究说，人丁兴旺家财富。 　　因为没有足够的劳动力，根本养不活一家子人。 　　例如陈七爷爷家，他们家人口少，还老的老小的小，也没什么壮劳力，今年赚的工分就不够分的那些粮食了。 　　还好，陈七爷爷日常给人赶牛车赚钱，工分不够，但他有钱啊。 　　他一向都是拿钱把缺的工分给补上的。 　　宁家因为苏欣妍的工作性质，所以一般都是排到最后才去领粮食的，不仅是他们家，其实整个村干部全都自觉留到最后，不去和村民们抢。 　　眼看着天色渐渐黑了，分粮大会即将进入尾声，苏欣妍那头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吵闹声。 　　小在在听见声儿，第一个安耐不住，忙拉扯着哥哥们拨开人群赶过去。 　　她怕妈妈被欺负了。 　　还未走进，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 　　“怎么可能？我们辛辛苦苦干了那么多活，就这么一点工分？你是不是故意给我们少算了？” 　　原来是新来的知青觉得自己得到的工分太少了，正闹事呢。 　　“这位女同志，能不能麻烦你小点声儿，我们这里不是谁说话大声就谁有理的。”苏欣妍的声音很平静，跟那位吵吵闹闹的姑娘形成了鲜明对比。 　　实际上，她很想挖耳朵，实在是被眼前这高分贝的姑娘给吵得耳朵疼。 　　小在在抿抿嘴，拉着最强壮的大哥小跑上前，挡在妈妈跟前，冲着那位闹事女知青展开双臂，做出一副保护姿态。 　　“不许凶我妈妈！” 　　敢凶她妈妈，她也会凶回去。 　　小在在超凶的！ 　　“在在，小翰，你们都过来。”看见儿子女儿冲出来保护自己，苏欣妍欣慰感动的同时也担心孩子受伤，忙招呼着他们过来自己身边。 　　“妈……”宁翰看向母亲，欲言又止。 　　苏欣妍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妈妈能解决。” 　　其实被当面指着失责，她并没有生气，反而还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新知青刚来不久，还处于新鲜期，村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他们每天干了多少活，拿了多少工分，恐怕村里有些八卦些的婆子都能比她这个会计还清楚。 　　但到现在也没见有谁站出来帮忙说句话，想也知道这个数据是没错的。 　　不管既然人家闹了，她还是得想办法解决。 　　苏欣妍弯腰从木桌子底下抽出一本厚厚的账本，里头记载了所有知青一年到头所赚的全部工分明细，同样被她用表格制作出来，简单明了，一看就会。 　　“你叫……李飞飞是吧。” 　　不需要对方回应，苏欣妍径直翻到写了李飞飞名字的那一页，递给她看。 　　“你来我们陈家村已经二十三天了，这里有你每天上工下工所赚工分的记录，空白地方就是缺勤跟请假的，每一条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先自己看，看完再说话。” 　　有些好奇心重的，忍不住凑上来看。 　　“上头写了啥啊？” 　　“看不懂，我不识字。” 　　“找个认字的来瞧瞧。” 　　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被他爹推出来。 　　他探头一瞧，忍不住笑了：“哟呵，来咱这儿二十三天，就缺勤了十天的工，每天最多也就赚四五个工分，最后拿了五十五分，不是很正常的吗？” 　　看热闹不嫌事大，少年甚至当成就给做了一道简单算术题，把李飞飞的全部工分再现场算一遍。 　　跟苏欣妍的计算结果没有误差。 　　“这不是没错吗，有什么好闹的？”有人憨憨地挠挠头，发出疑问。 　　旁边有那精明点的人立马跟他分析，“你不懂，人就赚这么点工分，都不够扣之前村里借给他们的口粮，不闹一闹，村里让补钱怎么办？” 　　“补钱就补钱，欠了村里，不还这么行？” 　　对待外人，他们可不像对村里人那么宽容。 　　这些议论的人完全就没考虑过当事人的感受，那说话的声音是一个比一个大声，就差没吼起来了。 　　听得李飞飞，包括她旁边的那些新来的知青们脸色一个青一个白。 　　感觉这些粗野的乡下人们全都在赤裸裸地讽刺他们，更是把他们的脸面狠狠扯下来，丢在地上猛踩。 　　看到这一幕，隐匿在人群里的宁航面无表情地垂下头，悄无声息地转身，绕到妹妹跟妈妈的身边。 　　小在在若有所觉，扭头瞧瞧她二哥，被揉了揉脑袋。 　　“唔，哥哥捂住在在眼睛了。” 　　“别乱瞧。”宁航松开手，把妹妹的小脑袋给她掰回去：“好好看戏。” 　　看戏？ 　　小在在还不懂得这两个字的意思，旁边的宁翰却是笑了。 　　确实是一出好戏。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呢？”村长那边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立即气势汹汹地过来赶人：“没事都抱着粮食回家吃饭去，别聚在这儿跟石头似的挡路！” 　　看热闹的人被驱散，他又扭头瞪向那些闹事的知青，语气极其不客气。 　　“你们几个，要是不想领粮食就赶紧走，再瞎闹事，我就写封信上去，让上头重新给你们安排地儿去，我们陈家村庙小，可容不下几尊大佛。” 　　一听这话，所有不管新老，所有知青的脸色都变了。 　　被退回去的知青能有什么好结果？ 　　上头的领导见着了，只会觉得是他们品性不好，爱惹是生非，这才被村子里的人忍无可忍地送走。 　　最后等待他们的，不是被发配偏远地区，就是直接送进农场里。 　　不是劳改，胜似劳改。 　　当即就有几个老知青转身离开，跟李飞飞他们划清界限的态度和明显。 　　就连和李飞飞站在一起的那些人里，也有人神情动摇，脚下不自觉地后退几步，想要溜。 　　事到如今，李飞飞终于知道怕了。 　　她后悔自己的一时脑热，生怕真的被退货，沦落到更加凄惨的境地，只能战战兢兢地道歉：“对，对不起村长，我只是一时糊涂，弄错了数，您原谅我这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陈村长冷声道。 　　李飞飞咬了咬牙，满心的怨愤，可是形势比人强，还是只能转过身，跟苏欣妍道歉：“这位阿姨，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就看在我年纪小，不懂事的份儿上，原谅我这一次。” 　　苏欣妍：“……” 　　这姑娘都二十了，而她明明才二十五，两人才相差五岁，她怎么就成阿姨了？ 　　摸不准对方是不是在故意恶心自己，但苏欣妍决定恶心恶心她。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没脾气？ 　　她扬起亲切的笑脸。 　　“这位……大妹子，我瞧着你年纪也不小了，不用叫我阿姨，叫一声姐就成，你对我的工作有异议，认真指出来，我也给你积极回应了，这事儿咱就让它这么过去，也谈不上什么道不道歉的，只是……” 　　她故意停顿一下，等欣赏够了对方铁青的脸色之后，才继续说道：“你刚来的时候，跟我们村里借了些粮食，一共三十斤，按规定，五个工分换一斤粮食，三十斤粮食需要拿一百五十个工分来抵，你这点工分肯定是不够还的，还有明年的口粮也是，你瞧瞧，是用钱还，还是先还掉今年的，明年的再用明年的工分抵？” 　　不管哪个选项，李飞飞都得掏钱还村里。 　　她摇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摇摇欲坠，像是被欺负得快要哭了的模样。 　　可惜在场的人没一个心生同情的。 　　毕竟经历过对方刚刚的大吵大闹，这姑娘的形象早没了，很多人心里对她的印象就是个泼妇，怎么可能会产生怜惜之类的感情？ 　　“怎么样，大妹子你要选哪一个？”苏欣妍笑得一脸和善。 　　仿佛真是一个没有任何坏心眼的农村傻大姐。 　　“快点选，这天儿都黑了，还有一堆事儿没干完，别再耽搁我们大家的时间。”村长帮着催了一句。 　　被逼无奈，李飞飞只能忍着心痛道：“我……我先把今年缺的补上。” 　　她下乡的时候，家里也就给了五十块钱，也不知道够不够。 第四十章 要先把旧粮吃完，才能吃新粮…… 　　“在在, 跟奶奶回家吃饭饭好吗？” 　　眼看着天都黑透了，儿媳妇那边还没忙完，宁奶奶担心孩子们饿着, 过来哄着小在在回去。 　　把最小的那个带走，其他大的自然也会跟着走。 　　“等妈妈。”小在在扭着小身子，不愿意让奶奶抱走。 　　哪怕她的小肚皮饿得咕噜噜直叫，还是坚持着想守在妈妈身边保护她, 防止还有人像刚刚那样跑出来欺负她妈妈。 　　“你这孩子……”宁奶奶有些无奈, 只好也留下来陪着孩子等。 　　好在苏欣妍那边也已经进入尾声了。 　　村民和知青们的粮食基本上已经全部领完, 就剩下几位村干部的。 　　这事儿好办, 大家自个儿按个手印自个儿去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就好。 　　苏欣妍也领到了他们家的口粮。 　　不算宁远行, 宁家一共有六口人，能领一千八百斤粮食, 没有钱, 工分总数正正好抵消了粮食的总额。 　　这已经算是非常好的结果了。 　　宁家人口不算少, 但真正的壮劳力满打满算，也就只有苏欣妍一个。 　　要不是她一个人能赚两个人的工分, 加上每逢放假，宁翰兄弟几个都会来帮忙干活，也能赚上一些工分添上, 恐怕现在宁家就得往回补钱。 　　往年就是得年年补钱，今年难得平了帐，苏欣妍还挺开心的。 　　“过来帮忙搬粮食。”清点完那份属于他们家粮食的数目后，她招手呼唤家人们来帮忙。 　　宁翰一马当先, 一手一袋，扛起了两大袋粮食，就往回走。 　　苏欣妍也费尽地扛起两袋, 宁航跟宁轩两兄弟力气小一些，只能一起合力抬一袋。 　　小在在则跟着宁奶奶留在原地，看守剩下的粮食，等着苏欣妍他们将第一趟粮食送回去后，再折返回来继续运送。 　　一袋粮食有一百斤重，一千八百斤，少说也得运个三四趟。 　　最后一趟，宁奶奶也一起帮忙背了一袋，小在在就追在奶奶身后，费力地举着双手，帮奶奶托一托。 　　能减轻多少负担不知道，但只要能帮到奶奶就好。 　　可惜这个美好的愿望被阻止了。 　　“在在过来，别过去给你奶奶添乱。”苏欣妍严肃地将女儿给呼唤到身边来。 　　女儿那种行为太危险了，稍微一个不注意，很可能会绊倒她奶奶，而那袋粮食那么重，要是一不小心掉下来，很容易砸到孩子，还是正中头部的那种。 　　那个画面苏欣妍不敢想象，她闭了闭眼，死死地将孩子拘在身边。 　　当然，也跟她隔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她还扛着两大袋粮食呢。 　　好不容易将全部粮食运送回家，大家都累得气喘如牛，全都瘫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任由额际的汗水沿着脸颊流下。 　　小在在倒是全场唯一一个没感觉到累的人，但是她饿了。 　　小肚皮叫得震天响，仿佛里头有人在渡劫。 　　本想休息一下的苏欣妍抽抽嘴角，还是认命地拖着酸软的身体爬起来，去厨房给一家人弄点吃的。 　　她懒得弄太复杂的，干脆简单做了一大锅鸡蛋青菜面片汤。 　　一人盛一大碗，全家都吃得唏哩呼噜的。 　　小在在第一个吃完，她乖乖将自己的碗筷收到厨房，然后跑出来，蹲在那堆粮食堆前看着。 　　“你看什么呢？”宁轩收好自己的碗筷，出来看见妹妹一直盯着粮食堆，也好奇地凑过来。 　　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没能看出这些粮食有什么特别的。 　　再怎么看，粮食也不可能变多或者变少。 　　“想喝绿豆汤。”小在在砸吧砸吧小嘴，嘴角带着一点刻意的晶莹痕迹。 　　原来是馋了。 　　可是，宁轩有点纠结道：“你才刚吃饱饭。” 　　妹妹这么能吃的吗？他要是以后养不起怎么办？ 　　一直立志长大后要养妹妹的宁小轩开始盘算着他以后得赚多少工分，才能把自家妹妹给养得白白胖胖的。 　　还没算出来，苏欣妍就过来把他们给赶走了。 　　“妈妈要把粮食拿去存起来，你俩去旁边玩，别搁这儿挡路。” 　　“哦。”小在在和宁轩灰溜溜地跑开。 　　宁翰则自觉过来帮忙。 　　他们家厨房里有个超级巨大的缸子，能装下五个小在在那么大！ 　　粮食都是储存在缸子里的，再搬块石板往上一盖，就能有效地防老鼠，更能防尘防潮，让粮食能更好地长久储存，不易腐坏。 　　苏欣妍掀开缸子上的石板，将里头剩余的那些粮食全都拿出来，然后跟大儿子一起，把新分下来的口粮给一袋袋整整齐齐地堆放进去，再将旧粮食塔在最上头。 　　要先把旧粮吃完，才能吃新粮。 　　临盖上石板之前，她拿个碗从新粮里捞了一碗绿豆上来，再另外拿个大点的汤碗装上，倒入清水，准备泡一夜之后再拿来煮成甜汤。 　　孩子说要喝绿豆汤这句话，苏欣妍听见了。 　　村里给分的粮食里面，不全都是小麦稻子之类的精细粮，其中还掺杂了红薯芋头跟各种豆子之类的粗杂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能种小麦和稻子的地也就这么多，产量也是相对固定的。 　　而上交公粮需要的主要是这两大样，去掉上交的部分，也没能余下多少，哪儿能家家户户都给分上细粮？ 　　村子里有一台脱谷机，这些细粮分下来之前，倒是都给脱了谷。 　　弄出来的麸皮谷壳，还每家每户都给送了两大袋，给他们拿去喂鸡鸭。 　　也有那些实在太穷的人家，会将这些东西拿去吃。 　　拉嗓子归拉嗓子，但能填饱肚子。 　　* 　　分粮过后就正式进入农闲时期，家家户户都开始走亲访友。 　　没别的事，去说亲的。 　　乡下人家，一年到头，也就只有这段时间最闲，有空去相看对象，办亲事，还有趁机建房子的。 　　苏欣妍就早早找了两户相熟的人家，请对方每户出两个壮劳力，来家里帮忙改建一下。 　　她请的是瘦猴家跟二胖家。 　　这两家住得距离他们家最近，来回相对要方便一些。 　　瘦猴家来得是他爸跟他大伯，他们家姓陈，一个叫陈一，一个叫陈二，当初第一次听见这名儿的时候，苏欣妍还暗地里吐槽过，陈爷爷这起名起得非常简单粗暴。 　　二胖家来得是他爸跟他大哥，他们也同样是陈姓的，不过名字要好听一点，爸爸叫陈坚，儿子叫陈子冲。 　　四人一大早就冒着寒风抵达宁家家门前。 　　苏欣妍早早就起来等着他们了。 　　一见人来了，连忙笑着将人迎进门，又一人送了一碗热水。 　　陈一端起碗，喝了一口，感觉甜甜的，应该是下了糖，脸上不禁带出一抹笑来：“咱邻里邻居的，不用这么客气。” 　　“这是哪儿的话，你们几位好心过来帮忙，我可不得好好招待。”苏欣妍笑着说。 　　他们家只需要简单地改建一下，并不是什么大工程，大概两三天就能搞定，所以去请人帮忙的时候，陈一他们都拒绝了她给开出的工钱，只说是邻居间的互相帮助。 　　人家好心，她自然不能亏待。 　　工钱不用给，但是包吃包喝是肯定要的，总不能真让人家干白工。 　　家里热火朝天地开着工，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却不会吵到人。 　　因为宁翰他们一大早就已经去上学了，而小在在也被奶奶给带了出去，去自家自留地里摘菜，准备拿回去招待客人。 　　已经十二月中旬了。 　　前些天刚刚下了一场初雪，薄薄的雪还没形成规模，就被太阳一晒，蒸发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些许晶莹水珠。 　　地里好些菜已经没了，只剩下部分比较耐寒的蔬菜。 　　现在这天儿，还勉强能种着，等再过半个月，越过元旦，天气会越发寒冷，到时候，土地都会被冻得硬邦邦的，再也不能种任何东西。 　　到时候，他们只能吃菜干咸菜之类的存货，等到来年开春，才能吃到新鲜的蔬菜。 　　小在在跟着奶奶挑了半天，也只是选了几颗白萝卜跟大白菜。 　　“摘菜菜回去煮汤汤。”她抱着一颗大白菜嘻嘻笑道。 　　为了招待来帮忙干活的客人，苏欣妍昨儿个就去买了一大根带肉的猪骨头回来，准备熬上一大锅骨头汤，到时候再下点萝卜跟白菜下去炖，多切几片姜片，撒上一大捧粉丝。 　　这么热乎乎一大碗吃下去，又香又美味，还能驱寒。 　　“这苏妹子也太实在了！” 　　“是啊，人挺好。” 　　…… 　　中午歇息的时候，陈一陈坚四人边捧着海碗，大口大口地喝汤啃骨头，边对着苏欣妍大加称赞。 　　原本他们以为苏欣妍说的管饭只是给点菜汤子配俩窝窝头也就足够了，没想到人家这么实诚，这不禁让几个大老爷们感叹连连。 　　来帮这一趟忙，值！ 　　肚子填饱了，还有了油水，这干起活儿来就分外卖力。 　　原本预计三天才能完工的活儿，他们两天就给搞定了。 　　完成任务回去那天，苏欣妍还追上来，一家给送了一罐肉酱，权当谢礼。 　　“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你们拿回去给嫂子孩子们尝尝。” 　　看到肉酱，陈子冲有些不好意思，黑峻峻的憨厚脸颊都泛起了红：“苏姨，我们来您这儿帮忙，活儿没干多少，净吃了一堆好东西，现在还连吃带拿，这怎么好意思呢？” 　　苏欣妍辈分随了丈夫，跟陈坚是一辈，所以身为陈坚大儿子的陈子冲，哪怕年纪更苏欣妍差不多大，也得叫她一声姨。 　　“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苏欣妍将肉酱硬塞进他们手里：“要说不好意思的也是我，让你们白白干了两天工，也没个工钱，只能送点小东西表表谢意了。” 　　她说得诚恳，陈家人听得舒畅，也就没再客气推拒了。 　　再拒绝下去，容易显得太过客套，会伤了彼此间的情分。 第四十一章 “大花姐姐会幸福的吧。”…… 　　宁家改建完, 从外表看其实也没多大变化。 　　只是宁翰宁航兄弟那屋的外墙多了个门，一间大屋子彻底变成了两间小屋而已。 　　小在在他们的屋子也被做出了类似改造，苏欣妍计划得等到明年, 女儿五岁了，就把她跟她三哥分开，大家各自睡。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的小在在，看着一下子小了一半的房间, 也没什么反应。 　　在她看来屋子能睡就行, 并不在乎大小。 　　* 　　“在在, 把棉袄穿上, 咱们该出门了。”苏欣妍拿着一件小小的厚棉袄, 追着到处乱跑的女儿，给她穿上。 　　外头下了雪, 太冷了, 她怕孩子被冻到。 　　“妈妈, 我们要去哪里呀？”小在在被妈妈逮住，只能乖乖站在原地, 任由着她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小家伙人小手脚短，几层厚衣服一套上去，活脱脱成了一颗球, 走路都有些困难。 　　苏欣妍给孩子穿好衣服，看着她这圆滚滚的可爱模样，手指蠢蠢欲动，差点没忍住去给她戳一戳。 　　看看能不能把这颗团子戳倒不？ 　　被一根手指啪叽一下欺负倒的小团子, 会懵懵懂懂地睁着大眼睛看你，傻呆呆地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肯定很可爱。 　　可能是妈妈的表情有亿点点可怕, 小在在没忍住往后躲了躲。 　　这动作唤醒了苏欣妍脑海中那一丝岌岌可危的理智，她回过神来，打消那些不靠谱的念头，对着女儿笑得一脸温柔。 　　“在在忘了？我们要去村长家吃酒席。” 　　“吃酒席？”小在在的小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她想了想，奶声奶气地问：“村长爷爷，要娶媳妇儿了吗？” 　　语出惊人！ 　　“噗！”苏欣妍差点没被女儿吓得一口口水呛到自己。 　　她咳嗽了两声，忍着喉间的痒意，心情复杂地跟女儿解释道：“不是村长爷爷要娶媳妇儿了，是他们家的大花要嫁人了。” 　　小在在这话可不能在外头乱说。 　　不然村长风评被害，她们可能会被人找上门骂死。 　　或许，在找她们算账之前，村长会先被他媳妇儿给收拾了？ 　　貌似他们陈家村那位村长夫人还挺凶悍的，是这十里八乡中出了名的母老虎呢！ 　　发觉自己思维被女儿拐带偏了，苏欣妍赶紧把自己给拉回来。 　　她认真叮嘱孩子，记住今儿酒席的正主是大花，真不是村长跟他媳妇儿，免得孩子傻乎乎地给搞混了。 　　“嗯嗯嗯……”小在在一下一下，跟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小脑袋。 　　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 　　时间快到，苏欣妍也顾不得再多说什么，忙领着几个孩子一起出发去村长家吃席。 　　宁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天冷，不爱出门，所以推说身体不舒服，没去。 　　“大哥大哥，在在好累，走不动啦，要背背。” 　　小在在衣服穿太多，走没一会儿就很累。 　　她嘟着小嘴儿，站在原地，耍赖不肯自己走，缠着宁翰要他背着自己走。 　　苏欣妍眉头刚皱起来，还没来得及说女儿一句，就见宁翰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到妹妹跟前，背对着她蹲下，双手向后展开，摆好准备背人的姿势。 　　“趴上来。” 　　“谢谢哥哥。”小在在欢呼一声，开心地扑到大哥坚实宽厚的背上，还不忘奶呼呼地道谢。 　　宁翰稳稳当当地将妹妹背起来，轻飘飘地，没觉得有多重。 　　只是感觉背上多了一颗热乎乎的奶团子。 　　他毫不费力地背着妹妹往前走，路过妈妈身边的时候还对她笑了笑。 　　小在在也跟着对妈妈露齿一笑，格外灿烂。 　　苏欣妍：“……” 　　对面这一大一小两张神似的笑脸，她一时没了话，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放任女儿的小任性。 　　见妹妹被大哥背着，一路都在开开心心地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宁轩有点羡慕，不自觉地将期待的目光投注向自家二哥。 　　宁航默默地用书挡住自己的脸：“别看我，我身板弱，背不动你这吨位。” 　　宁轩：“……” 　　宁家人刚到村长家，就被大花她娘王翠芳热心地迎进门。 　　“苏妹子，你们可算来了，这席面都快开了，赶紧赶紧，请里头就坐。”王翠芳笑得一脸春光得意。 　　也是，她宝贝女儿都要嫁进镇上去了，村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地羡慕她。 　　可不就有得意的资本？ 　　“恭喜翠芳姐，祝您闺女跟女婿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请您收下。”苏欣妍将一枚早就准备好的份子钱红包递给王翠芳。 　　“哈哈哈……我代我闺女谢谢你。” 　　王翠芳接过红包，暗中捏了捏，感觉里面薄薄的，也不知道有多少钱，但能给现金的，至少也会有个一毛两毛，总比那些随意给把菜或者两个鸡蛋的人家好。 　　她脸上笑容扩大，热情地招呼着苏欣妍跟几个孩子进去入座：“快快快，进去坐，你们一家我都给安排好了，就在最靠近主桌左边的那张桌子上。” 　　面对苏欣妍，王翠芳的态度要比其他人热情许多。 　　不仅是因为她给份子钱比较大方的原因，还有另一件不能说的秘密。 　　就是之前陈大花险些被那一肚子花花肠子的男知青给骗了，是苏欣妍及时发现，给他们提了个醒了。 　　要不是她，他们家大花心思单纯，准儿得被骗得连骨头都不剩，哪儿还能有这么一桩好姻缘呢？ 　　说起来，这事儿也挺戏剧性的。 　　陈大花险些被骗的这事儿爆出后，陈村长家担心她坏了名声，干脆借口说送她去镇上相亲，实际上是送去小花她大哥哪儿暂时借住一段时间。 　　想着等过了风头，再将闺女给接回来。 　　没想到阴差阳错，陈大花跟小花大哥的一位同事看对了眼，或者说是那位同志看上了温柔贤惠的陈大花，对她展开猛烈追求。 　　陈大花以前在村子里，大家年轻男女处对象，都含蓄得很，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啊。 　　这不，没过多久，她不仅被人缠得忘了为前一段感情暗自伤感，还逐渐动摇了心意。 　　最后应了那句话，烈女怕缠郎。 　　两人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发展成对象，到现在喜结连理。 　　所以在王翠芳看来，苏欣妍简直是女儿这桩好姻缘的大媒婆，要不是不能把这事儿宣扬出去，她都想给人包个红包，当谢媒礼了。 　　不过不能光明正大给红包，不代表王翠芳不能从其他地儿找补。 　　她已经决定了，等会儿多留点肉菜，等酒席结束后，私底下让苏家妹子带回去吃。 　　权当谢礼。 　　“妈妈，我想去找小花姐姐玩。”小在在跟妈妈打申请报告。 　　苏欣妍摸摸孩子的小脑袋：“去吧。” 　　她也不怕小在在乱跑，在陈村长家，恐怕小在在比他们所有人都要熟悉。 　　得了允许，小在在开心地飞奔向小花屋里去找她，结果探头进去，里头空空荡荡的，没能瞧见人：“咦？人呢？” 　　歪着脑袋想了想，小在在猜小花可能在大花姐姐的屋里，又扭身跑去大花的房间。 　　果然，人都在里头。 　　大花屋里很热闹，除了小花之外，还有一位扯着条棉线，正在给她刮脸的老婆婆，旁边站着几个少女，都是大花的好朋友和她亲戚家的姐妹。 　　“在在。” 　　小在在一冒头，小花就注意到她了。 　　她冲着小在在一招手，小在在就颠颠儿地跑到小花旁边，小姐妹两个亲亲蜜蜜地牵起了小手。 　　“婆婆在干什么呀？”小在在好奇地看着那个老婆婆的动作。 　　老婆婆用牙叼着棉线一头，另外两只手将棉线绞成交叉的两根，一下下地在抹了一层厚厚白色粉末的大花脸上刮着，一层层将那些粉刮下来，还经常夹到肉，瞧着就有些疼。 　　小花其实也不是很懂：“我妈说，这是在开脸。” 　　“开脸？”这是一个陌生词汇。 　　两只小的谁也不懂，干脆默契地掠过。 　　她们专注地看着新娘子。 　　除去脸上还没完成的妆容，大花穿着一身红棉袄，底下还搭着一条红裙子，都是新衣服，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仔细地盘起来，簪了一朵大红花，耳朵上还带着一对银耳环，被装扮得极为喜庆鲜亮。 　　“大花姐姐好漂亮啊。”小在在感叹。 　　小花附和：“姐姐漂亮。” 　　被这两小只旁若无人地这么夸，大花不禁羞红了脸。 　　她伸手从桌上抓了一大把喜糖，塞给她们：“给，两人拿去分了。” 　　“哇，谢谢大花姐姐！” 　　“谢谢姐姐。” 　　骤然得到一大把喜糖，小在在跟小花乐得跟什么似地，她们开开心心地将喜糖你一颗我一颗地分掉，忘记了再去夸奖新娘子。 　　婚礼很快开始了。 　　大花才刚刚装扮好，她的新婚丈夫就领着一大帮兄弟，骑着自行车过来接人。 　　每辆自行车前都挂了一团大红花，让人一瞧就知道这是来办喜事的。 　　大家热热闹闹地接亲，小在在牵着小花的手，躲在人群里，偷眼瞧了一下大花姐姐的丈夫。 　　那是一位其貌不扬，身材中等，气质随和朴素的年轻男人。 　　可能是因着即将娶媳妇儿了，他笑得有点傻气。 　　这人跟之前那位小在在忘记叫什么名字的男知青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但从对方的脸上，小在在能读出的，只有一片对大花姐姐的喜爱跟真诚。 　　即便年纪小，小在在也能知道，这就是妈妈所说的那种。 　　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大花姐姐会幸福的吧。”小在在说得笃定。 　　“什么？”小花听见小在在好像在说什么，但是四周围太吵了，她没听清楚。 第四十二章 补了点内容，麻烦看过的宝…… 　　“在在, 你刚刚说什么了呀？” 　　新娘子被接走后，场面还是很热闹，但也没刚刚那么吵了, 小花这才有功夫询问小在在刚刚说了什么话。 　　“我说糖糖很好吃。”小在在从小花口袋里摸出一颗喜糖，拆开糖纸，塞进她嘴里。 　　“唔，是很好吃。”小花含着水果味的糖, 点了点头。 　　只是…… 　　为什么小在在是从她口袋里摸糖给她吃？ 　　对上一脸懵懂的小花, 小在在理所当然地说：“小花姐姐要吃糖糖, 得吃你自己的, 在在的糖糖是在在的, 不能给你。” 　　这逻辑貌似没毛病。 　　小花成功被小在在给忽悠了。 　　她略过这个问题，牵着小在在的手, 带她进席间：“我们去吃饭饭, 今天有好多肉肉哦。” 　　新娘出门子后, 新娘的娘家会摆一场酒席，宴请宾客。 　　而男方那边也同样会摆一场, 另外请男方的宾客。 　　这年头交通不便，要将两家宾客合在一起请，除非是同个村子的, 否则为了图方便，一般都是分开两边各自摆酒。 　　像大花这种远远地嫁到镇上的，更是如此。 　　小花的位置在另一桌，只能跟小在在分开。 　　小在在回到妈妈身边, 被她往脖子上围了一条布兜兜，防止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她将饭菜米粒弄到衣服上。 　　这条布兜兜只有冬天才会出现。 　　不是说她其他季节就不会因为吃饭弄脏衣服了, 而是冬天衣服太厚，苏欣妍嫌弃清洗很麻烦，所以才给女儿弄了个‘防御措施’。 　　等同于变相偷懒。 　　全场就小在在一个小孩子围着小兜兜，但她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全程埋头干饭干得贼香。 　　今日酒席的掌勺大厨手艺真不错，做出的饭比小在在在国营饭店吃过得都好吃。 　　而且满桌十个菜里，就有九个是肉，唯一一个素菜也是用荤肉抄得，香得很。 　　端看全场有不少人都跟小在在一样，不喝酒，只一个劲儿地埋头干饭，就知道大厨的手艺有多么棒了。 　　等酒席结束，即将回家的时候，小在在才傻了眼。 　　她……她吃太饱了，感觉食物都顶到了嗓子眼，走不动路。 　　“你这真是……”苏欣妍简直要被女儿给笑死，第一次看见有人因为吃太撑而走不动路的。 　　“在在难受，你还笑我。”小在在委屈巴巴地用小眼神控诉妈妈。 　　可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却引来了无良大人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 　　小在在：“……” 　　眼看着妹妹都要被妈妈欺负哭了，关键时刻还是宁翰站了出来，发挥大哥的风范，将小在在一把抱起。 　　“妹妹不难受，哥哥抱你回家。” 　　“妈妈坏坏。”小在在趴在大哥怀里，两只小手环住他的脖颈，背过身去，赌气地不看妈妈。 　　要是……要是妈妈不给在在道歉的话，她绝对不原谅她，哼！ 　　见玩过头了，宝贝女儿恼羞成怒，苏欣妍忙一边忍着笑，一边哄她：“好了，是妈妈错了，在在原谅妈妈好吗？” 　　“真心的？”小在在偏过脑袋看过来。 　　“嗯嗯嗯……妈妈绝对是真心的。”苏欣妍眨眨自己的卡姿兰大眼睛，无耻地对着女儿卖起了萌。 　　如果忽略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的话，这个道歉真的很真诚了。 　　可惜，小在在有读脸术。 　　她瞬间看出妈妈在忽悠她，气得又把脑袋埋进大哥脖颈里了：“妈妈骗人，坏坏！” 　　她可伤心了。 　　苏欣妍：“……” 　　女儿有这么一个金手指，偶尔也会让做家长的失去一点点哄骗小朋友的乐趣啊。 　　最后小在在还是被哄好了。 　　他们临告别前，王翠芳送的两样肉菜起了大功劳。 　　苏欣妍都不用特意去哄孩子，等到了晚饭时间，她将这两个肉菜倒进锅里翻炒加热，闻到香味的小在在立马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跟脚跟尾。 　　在妈妈的脚边打转转，活像是一只讨食的小狗狗。 　　“别挨太近，当心被妈妈给踢到。”苏欣妍一边炒菜一边示意女儿站远一点。 　　小在在太矮，处于大人的视觉盲区，她做饭又需要到处走来走去的，一个不注意很可能会磕碰到孩子。 　　“妈妈，吃糖糖。”小在在听话地往后退了退，小手摸进上衣兜里，掏出两颗大花姐姐给的喜糖，递给妈妈。 　　大花给的喜糖很多，小在在回了家，就一人两颗把喜糖分给奶奶和哥哥们。 　　妈妈没给，因为那时候还生着气呢。 　　现在小家伙气消了，开始惦记起妈妈，知道要送糖了。 　　这也是个求和信号。 　　“先等等。”苏欣妍快速把肉菜翻炒几下，盛出锅，然后灭了灶上的火，这才伸手去接女儿送的糖。 　　“谢谢在在。”她笑着摸摸女儿的小脑袋。 　　“嘿嘿。”小在在开心地傻笑两声，扭身小跑出去了。 　　其实跟妈妈生气，她也很不好受来着。 　　“吃饭了。”苏欣妍端着菜走出来，一声大吼，几个孩子就乌拉拉地跑了出来。 　　“今晚吃什么啊，我好像闻到肉味了。”宁轩的鼻子灵得很。 　　“就是有肉肉。”小在在大声宣布这个快乐的事实。 　　“真的啊！”宁轩很惊喜。 　　没想到中午出去吃了一顿酒席，晚上还能继续有肉吃。 　　几个孩子一听到肉最积极，全都抢着帮忙端菜盛饭。 　　今晚苏欣妍还特意闷了白米饭，拿来配这些下饭的肉菜是最好不过的了，连宁奶奶晚上都忍不住多吃了半碗饭。 　　小在在倒是没吃很多。 　　她中午吃太饱了，到现在还没消化完呢。 　　饭后，苏欣妍去屋里给丈夫写信。 　　家里准备寄给宁远行的东西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就差一封家书。 　　提笔想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该写什么。 　　想说的话似乎有很多，可真到要动笔倾诉的时候，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思索间，没注意到小在在悄悄摸了进来。 　　直到怀里突然冒出一颗可爱的小脑袋，苏欣妍才惊讶地发现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来。 　　“妈妈妈妈，你在干什么呀？”小在在点着脚尖，小手扒拉在书桌上，探着脑袋好奇地看。 　　上面只有一叠白纸。 　　瞧着女儿，苏欣妍突然起了心思。 　　她将孩子抱坐在自己膝头上，抽了一页纸，又将手中的钢笔递给她：“妈妈要给爸爸写信，在在有没有什么话想跟爸爸说，也给爸爸写一封信好不好？” 　　“好！”这个好玩，小在在很积极地答应了。 　　她接过笔，整个小拳头都包在笔身上，姿势很不标准地在空白信纸上歪歪扭扭地写字。 　　小在在的字是她二哥有空的时候教的，词汇量有限，只能写些很简单的词语。 　　她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干脆给爸爸默写了一遍字母表，再将自己所会的所有字全都一股脑地写上去。 　　连一二三四五都有。 　　权当是让爸爸给她检查学习进度了。 　　等她洋洋洒洒地写完，一张信纸已经被漆黑的扭曲字迹填得满满当当，苏欣妍看得都有些眼晕。 　　不知道到时候丈夫瞧见了，能不能认出他家闺女的字？ 　　经过孩子这一打岔，她也有点思路了。 　　动笔写信，主要就写写家里的事儿，说说婆婆的近况，描述一下孩子们成长，轮到自己，苏欣妍只是顿了顿，默默地在最后一行，写上一句话。 　　“我想你了。” 　　在这个普遍讲究含蓄矜持的时代，她这句表白能称得上是露骨了。 　　写好信后，苏欣妍没有立马将信给封到信封里去。 　　刚刚小在在给了她启发，她觉得家里也不用只靠她一个人给宁远行写信，干脆拿着几张信纸，去找儿子们，让他们一人给他们爸爸写封信。 　　宁奶奶给儿子的信件早早就交到苏欣妍这儿了，倒是不用再麻烦她一次。 　　全家总动员，最后那信件厚得差点没能塞进信封里。 　　第二天一早，苏欣妍就骑着自行车，载着一个大大的包裹，揣着怀里的信封，独自出发去镇上给丈夫寄邮件。 　　寄完之后她还打算顺路去供销社置办点年货回家。 　　众所周知，年货置办一定要多提前点时间，否则等到快过年了再买东西，那价格可就大不一样了。 　　从前吃过一次亏的苏欣妍现在已经学聪明了。 　　“小灶，这些给我寄到这个地址去。”进了邮局大门，苏欣妍将那一大包东西连着信封一起摆在柜台上。 　　邮递员小灶闻言，拿起那张写了地址的小纸条扫了一眼：“苏姐来给姐夫寄年货的啊。” 　　“你这不废话。”每年这个时间点，她能给谁寄东西？ 　　“嘿嘿。”小灶讨好地笑了两声，目光在苏欣妍身上溜了一圈，有点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欣妍一眼看出对方有事儿：“你有事求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小灶扭扭捏捏。 　　看不惯他那扭捏样，苏欣妍眼一瞪：“说，你不说我可走了啊。” 　　“别啊苏姐！” 　　小灶连忙叫住她：“是这样的，最近发行了一版新邮票，上头给下达了指标，说是每人都得卖出至少三套，我这儿求爷爷告奶奶地，也只卖了一套，还剩两套没着落呢。” 第四十三章 买邮票 　　“苏姐, 求您了，我看您平日里也经常往外寄信，这些邮票你买了也肯定会用上, 就当提前囤货了。”小灶哭着一张脸，就差给苏欣妍跪下了。 　　看着他夸张的表现，苏欣妍略有些好笑道：“我也没说不买啊，但你得先给我看看是什么邮票, 我才好决定要不要买。” 　　说起邮票, 苏欣妍也就只知道一个后世大名鼎鼎的猴票。 　　她不是什么邮票爱好者, 对于邮票并不算很了解, 但想必但凡是来自于后世的人, 没人不知道猴票的威名。 　　那可是一版就能卖出上百万的天价邮票！ 　　苏欣妍大略记得，猴票是八零年才发行的, 现在才七四年, 过了年也才七五年, 距离猴票的发行日期还早着呢。 　　不过这事儿也提醒了苏欣妍，等到猴票发行的时候, 她完全可以去买上个十套八套的收藏起来。 　　以后每个孩子给上几套猴票，四舍五入，约等于每人给了几套房子, 算是提前给他们准备嫁妆或是娶媳妇儿的钱。 　　苏欣妍心里的算盘打得响亮，直到小灶拿出两版一模一样的邮票出来给她看，这才回了神。 　　“这是什么邮票？” 　　这套新邮票每套只有三张，面值八分钱, 上头的图案分别是‘人民邮递员’、‘团结和友谊’、‘万里长城’，还是J志号的连码邮票。 　　小灶擦了擦邮票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这是《万国邮政联盟成立一百周年纪念》邮票, 听上头说这是一套很有收藏价值的纪念邮票，我自己都买了一套藏起来，苏姐您家里孩子多，多买两套回去，留着以后当个传家宝也行啊。”注1 　　他使劲儿忽悠。 　　苏欣妍似笑非笑地看了小灶一眼。 　　这人刚刚还说自己求爷爷告奶奶才卖出一套，现在又说自己买了一套，这前后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呢？ 　　小灶被苏欣妍看得一阵心虚，只能一个劲儿地傻笑。 　　内心祈祷对方能好心掏钱把剩下两套买走，不然他就只能继续自掏腰包，把上头交代的任务完成了。 　　好在，苏欣妍响应了小灶的祈祷。 　　“你这儿还剩多少套，都给我吧。” 　　“好嘞，谢谢姐！”小灶大喜，立马开开心心地往外掏邮票。 　　上头交代的任务是每人必须卖出三套邮票，但并不是说他这里就只有这三套新版邮票了，实际上邮局这次一共进了八套。 　　他自己买了一套，还剩七套，全都给掏出来了。 　　掏完了，他还热情地问道：“苏姐您还要多的不，还要我家里还有一套，也能给您拿过来。” 　　“不用了，那一套你自个儿留着收藏，就像你说得，以后传给你孩子当个传家宝也不错。”自己已经占了大头了，苏欣妍并不打算去抢夺别人的机缘。 　　虽然不认识这套邮票，但苏欣妍大略知道，七零年代发行的绝版纪念邮票，在后世也能卖出一个颇高的价格。 　　哪怕这套纪念邮票比不上猴票价值高，但也具有相当的升值空间。 　　反正买回去是不亏的。 　　一张邮票按面值计算是八分钱，一套三张，七套一共一块六毛八。 　　苏欣妍直接拿了两块钱给小灶：“不用找钱，你给我再拿些其他的邮票，直接凑个整。” 　　“好。”小灶已经笑眯了眼。 　　能一次性卖出这么多邮票，他也是有奖励的。 　　买完邮票，小灶还给送了本薄薄的邮册，不是很大，页数也就那么几页，但是用来装苏欣妍买的那些邮票却绰绰有余。 　　“谢谢。”苏欣妍将邮票全都装进邮册里，然后跟小灶道别，转头去供销社采买年货了。 　　等她回家，带着大包小包的，竟是比出门时带得东西还要多。 　　小在在就在家门前跟她三哥玩耍，大老远地瞧见妈妈的身影，立马捣腾着小短腿，颠颠儿地跑过来。 　　“妈妈~”小奶音拉得长长的，还荡漾地飘起了颤音。 　　可见真的很开心见到妈妈了。 　　苏欣妍半途停下车，蹲下来展开双手，含笑将飞扑过来的女儿抱住，又对着慢跑一步的宁轩招招手：“小轩，来。” 　　宁轩乖乖凑近，也被妈妈抱了个满怀。 　　“真重，我们在在和小轩又胖了。” 　　苏欣妍一用力，将两个孩子一起抱起来，还上下颠了巅，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分量…… 　　差点没把她压垮。 　　等孩子们再长大一些，她就该抱不动他们了，这就是成长的小酸涩吧。 　　“妈，我比较重，你别抱我了。”宁轩红着小脸被抱了一会儿后，就挣扎着想下去。 　　他不想妈妈被累到。 　　“在在也要自己走！”小在在正是爱学人的年纪，要是只有她一个人被抱着可能还想不到太多，现在一看见哥哥要下去，立马也紧跟着闹腾。 　　孩子们这么乖，苏欣妍欣慰的同时自然也不会为难自己，干脆将他们两个放下，然后回去推车子，领着兄妹两个回家。 　　“妈妈买了什么？” 　　一进家门，小在在就垫着脚尖，探头探脑地瞧着那些大包小包。 　　“买了些年货。”苏欣妍将东西一件件从自行车上写下来，摆在堂屋的大四方桌上。 　　小在在和宁轩一起扒拉着桌面，盯着妈妈将这些东西一个个拆开，然后不断发出没见识的惊叹声：“哇——！” 　　有点吵。 　　苏欣妍：“……你们两个能安静点不？” 　　两人立马闭嘴，无辜地对着妈妈眨眨眼。 　　苏欣妍买的东西不少。 　　有糕点，糖果，饼干，写好的春联，红字福字，新布料，毛线团等等。 　　吃的大多数都是耐存放且孩子们爱吃的，主要是用来过年待客，春联福字这些自不必说，布料则是准备来给一家人做新衣服的。 　　从苏欣妍嫁进宁家后，就给宁家添了个新惯例。 　　每年过年，全家都得做一套新衣服，代表着新年新气象，也能让全家人一起穿上新衣服乐呵乐呵。 　　宁远行那一份已经先给他做好寄过去了，这些是他们一家人份儿。 　　苏欣妍还打算给婆婆和孩子们一人用毛线团打一条围巾。 　　她大学有个舍友是个打围巾高手，她跟着人家学了不少漂亮的针法，现在正好能用上。 　　“在在，你大哥呢？”宁奶奶在屋内听见动静，慢吞吞地走出来，见只有两个小的跟儿媳妇在，没见着大的那两个，不禁问道。 　　小在在：“不知道。” 　　宁轩：“大哥二哥好像跟大胖哥和瘦猴哥他们出去了。” 　　至于去干什么的，大人们不清楚，孩子们却是心里有数的。 　　——就是出去约架的呗。 　　宁翰武力值高，为人讲义气又豪爽，是他们陈家村所有孩子的孩子王，但是前任孩子王大胖却一直看宁翰不爽，总是三天两头带着一群小弟来找他麻烦。 　　别看宁翰对弟弟妹妹脾气好得跟什么似的，可实际上他性子暴着呢。 　　每回被大胖挑衅，他都是毫不留情地打回去，直揍得人嗷嗷哭。 　　可惜每回大胖都记吃不记打，总是越挫越勇，最后宁翰都不知道该不该佩服他毅力坚定了。 　　“二哥为什么要跟着大哥出去？”小在在歪脑袋，冒出个小问号。 　　她还记得，二哥放假时间除非需要下地干活，否则根本不爱出门，如果可以的话，他能窝在自己屋里，抱着他的宝贝书看到天昏地暗。 　　宁轩挠了挠脸，不是很确定道：“可能是大哥怕二哥总窝在家里会发霉，所以带他出去晒晒太阳？” 　　“这样啊。”小在在一脸恍然大悟。 　　全程听到孩子们议论声的苏欣妍：“……” 　　神特么的晒太阳，她二儿子又不是蘑菇！ 　　“你这是又要做衣裳了。”宁奶奶拿起苏欣妍买的布料，展开来看。、 　　苏欣妍点头道：“嗯，要过年了，总该让大家都穿上新衣服，才好过个富足年。” 　　家里人口多，每人还需要从里到外，做一整套新衣服，所需耗费的布料不少，所以苏欣妍买布料干脆论匹的。 　　她这次一共买了三匹布，一匹白色得确良，一匹蓝色棉布，还有一匹黑色棉布。 　　这边经济比较落后，连带着供销社里头售卖的东西种类也不比那些大城市丰富，布料颜色很是有些单调，苏欣妍也是选了好久，这才选定了这三种经久不衰的经典颜色。 　　不过毛线团她倒是买到了灰色跟鹅黄的。 　　买那团鹅黄毛线团的时候，苏欣妍已经能在脑海中幻像出一个画面。 　　女儿围上围巾，再能有个同色的小毛线帽，就像是一只嫩生生的小黄鸡，毛茸茸的，可可爱爱。 　　因着这点念想，她后来几年打毛线的热情要远比做衣服要高得多。 　　其实做衣服的主力主要是宁奶奶，苏欣妍顶多只能帮着将宁奶奶剪裁好的布料进行一下缝合。 　　给全家人新做的衣服在款式上没什么新意。 　　跟时下大众穿得没什么两样。 　　主要是苏欣妍也不是服装设计师，设计不出什么惊艳四方的作品来，她连做衣服都是个半吊子，哪儿干得了那技术活。 　　再说了，她敢设计，家里人敢穿吗？ 　　怕不是一走出家门就得被人骂一句伤风败俗。 　　后世人的穿着打扮，对于七十年代普遍思想保守的人来说，还是太过于刺激了。 　　“在在要裙子，穿裙裙，漂漂亮！”小在在见着奶奶在给自己做衣服，立马扭着小身子腻歪上去，软着小奶音，跟奶奶撒娇。 　　宁奶奶被孙女吓了一下，立马将手里的剪刀抬高，以免伤到她。 　　“奶奶就在给我们崽崽做裙子呢，崽崽走开些，别扒着奶奶，这儿有剪刀有针的，小心伤着你。” 第四十四章 钢铁直男 　　时间在忙忙碌碌的筹备过年之中过得很快。 　　宁家三兄弟一齐迎来了期末考, 家里的气氛顿时进入紧绷状态。 　　在哥哥们考试的那几天里，连小在在路过哥哥们的屋门前，都知道要轻手轻脚, 绝对不能吵到他们。 　　因为这关乎着他们一学期学习下来的考试成果验证，还有考完试之后的丰厚奖励。 　　宁家人就没有一个笨的。 　　上回期中考，兄弟三人就全部考了个好成绩。 　　宁翰宁航两兄弟直接称霸了公社初中的年级第一第二，宁航更是全校第一, 跟第二名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而宁轩平时爱玩归爱玩, 到了关键时候, 他也从不掉链子, 考了个村小学的年级第一回 家。 　　兄弟三人除了得到学校的嘉奖之外, 也得到了妈妈所承诺的奖金。 　　拿到钱的当年，他们就履行诺言, 带着妹妹去村里的供销社分部买了一堆小零食。 　　然后一回家就被妈妈没收了大半。 　　小在在：“……” 　　顶着女儿泫然欲泣的委屈小眼神, 当时苏欣妍是这么承诺的：“你不能一次性吃太多零食, 吃了要肚子痛痛的，乖, 妈妈先帮你保管着，每天给你一点点，这样在在就每天都有零食吃了。” 　　姜还是老的辣, 小在在当时就这么被妈妈忽悠着同意了。 　　结果那堆很多很多的零食，她才吃了三天，就被妈妈告知已经没了。 　　至今那种仿佛晴天霹雳一般的心情，小在在还记得牢牢的。 　　可妈妈故意屏蔽了自己的心思, 小在在根本看不出她到底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最后也只能认命地接受现实。 　　不过她现在可学乖了。 　　这次要是哥哥们考完试拿到奖金后还要给她买零食，她就让哥哥们每天给她买一点点, 不要一次性买太多，这样就不会被妈妈没收了。 　　要是苏欣妍知道女儿的小心思，恐怕会忍不住给她点个赞。 　　真不愧是她女儿，聪明机智这一点就是随了她。 　　很快地，期末考结束，宁翰他们都正式地放起了寒假。 　　期末成绩需要等三天后才需要回学校拿，在此之前，他们可以先回家享受假期。 　　一放假，宁翰他们兄弟几个就甩开书包，撸起袖子，帮着家里干起了活。 　　他们先是把全家里里外外都给大扫除一遍，又抢着帮忙照料后头的自留地，干得太卖力，反而让苏欣妍这些大人没了事情做。 　　既如此，苏欣妍干脆转头又投入自己的赚钱大业里。 　　天天窝在房间里写稿。 　　小在在喜欢跟着哥哥们到处乱跑，哥哥们干活她也在旁边陪着，连小花过来找她玩，都不能把她拉走。 　　可见在小家伙心里，她哥哥们的地位有多重要了。 　　“在在，哥哥今天要去学校领成绩单，你要不要跟哥哥们一起去？”宁翰跟宁航推着自行车准备出门，见着巴巴跟在身后的妹妹，突然灵机一动，问道。 　　“要！”小在在立马蹦起来，超大声地回应。 　　生怕声音小了，哥哥们就不带她去了。 　　“那你上来吧，让你二哥抱你。” 　　宁翰长腿一伸，跨坐在自行车上，回头示意弟弟把妹妹抱上来。 　　宁航对着妹妹圆滚滚的小身子比划了两下，半天没动静，宁翰等得烦了，拧眉催他：“你快点啊。” 　　“我想抱她腰。”宁航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句，要怎么样才不显得直白又伤人：“但没找着。” 　　小在在：“……” 　　别以为我年纪小就听不懂你是什么意思，臭二哥全部的心思都在脸上显出来了！ 　　小在在生气地鼓起小脸颊，双手叉腰：“二哥嫌在在胖！” 　　“没有。”宁航极快反驳，语调清冷，神情淡定。 　　要不是小在在能读出他脸上的小心思，准得被他这副模样给蒙过去。 　　可反驳之后的宁航已经不给妹妹继续讨伐自己的机会了。 　　通过小在在的动作，他成功锁定她的腰部位置，白皙修长的双手伸过，费力地将小团子抱起来，抬上自行车后座上，然后再自己坐上去，将妹妹抱紧，防止他倒下去。 　　“好了，出发吧。” 　　冷清的声音莫名多了点急迫的味道。 　　宁翰没多想，确定弟弟妹妹坐好后，就一踩脚踏板，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疾驰出去。 　　迎面的风呼呼而来，大部分被大哥宽阔的身躯挡住，还剩少许轻柔微风吹拂在小在在的脸上，扬起她头顶的一撮小呆毛。 　　小在在开心地伸出一只小手，感受着风的流动，大声欢呼：“大哥再骑快一点，好好玩呀！” 　　半路，他们还遇见了跟着妈妈出门的小花。 　　“小花姐姐。”小在在挥舞着小手手跟小花打招呼。 　　“在在。”小花也笑着挥手，目光有些羡慕地在自行车上转了一圈。 　　她大哥也有一辆自行车，但是因为大哥很少回家，所以她也没什么机会坐上去过。 　　小花妈妈张虎妞注意到女儿的目光，干惯农活的粗糙大手呼噜了两下她的脑袋：“想玩的话，下回你大哥回家，让他骑着车子带你出去转两圈。” 　　她的女儿没必要羡慕别人家。 　　“真的？”小花的眼睛顿时亮了：“那妈妈到时候一定要帮我跟大哥说哦。” 　　“知道了。” 　　* 　　小在在一行人很快抵达宁翰他们的初中。 　　学校门口来来往往都是戴着红领巾的学生，他们是都来领成绩单的。 　　一群初中生里，混进了一颗小不点，实在引人注目。 　　小在在一左一右，牵着大哥二哥的手，走进他们的学校大门，一路引来了不少围观的视线。 　　不过大家看归看，也没人上前来打扰他们。 　　直到进了两个哥哥们的班级，才引来了一些跟宁翰宁航两兄弟相熟的几位同学的询问。 　　“宁翰，宁航，这个小妹妹是谁啊？长得真可爱。”一个明显跟宁翰关系很要好的高瘦男生凑了过来，新奇地瞧着小在在。 　　他那眼神单纯就是一种瞧见什么可爱小动物的目光，充满了喜爱和善意。 　　旁边有不少人悄悄竖起耳朵。 　　不用哥哥们回答，小在在自己脆生生地开口：“在在是哥哥的妹妹。” 　　“原来你家有个这么小的妹妹啊。”另一个白白胖胖的男生凑了过来，打量着小在在，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宁在在。” 　　小在在一点都不怕生，人家问什么就答什么，小奶音嫩乎乎的，引得班上不少女学生已经对着她捧起脸颊，低声惊叫了。 　　显然抵御不了这种小萌物。 　　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挤越多，宁航微微拧了眉，伸手将妹妹拉到自己身后护着，宁翰则上前将人驱赶走。 　　“都别围在这人，小心别吓着我妹妹。” 　　“……”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小在在精致可爱的小脸上，似乎发现他们在看她，小家伙还乖巧地冲他们笑了笑。 　　会心一击！ 　　也……也没瞧出小妹妹有哪里受到惊吓的痕迹啊！ 　　这宁家兄弟，其实就是想霸占小可爱，不给他们看吧。 　　哼，看透。 　　“都堵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回座位上坐着去。”老师的登场结束了这场骚动的蔓延。 　　宁翰两兄弟带着妹妹回到他们的座位上。 　　从初中开始，学校就实行男女分开的同桌制度，防止他们早恋，所以同班级的兄弟两个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一起。 　　现在小在在自然也被安置在哥哥身边。 　　被抱到她大哥的腿上坐着。 　　有宁翰在地下当肉垫，小在在正正好可以从课桌后头探出一颗小脑袋。 　　她好奇地左瞧右看，感受着这第一次坐在课堂上的新奇感。 　　讲台上的老师自然瞧见了这么个陌生的小朋友，不过因为带她来的是班里的第一第二名，秉承着好学生不会干坏事的原则，他并没有去多说什么。 　　假装没看见。 　　“大家都知道，我们的期末成绩已经出来了。” 　　“说实话，我对你们的表现……”老师抖抖手上的试卷，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所有人缩着脑袋装鹌鹑，一片寂静。 　　不少学习差的已经底下了头，恨不得原地消失。 　　“还算满意吧。” 　　峰回路转，所有人抬起头，惊喜地看向老师。 　　只见老师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连眼角的皱纹看起来都平整了不少。 　　“大家这次考试能看出来都或多或少有些进步，这一点很不错，不过你们要记住，一次的进步不可骄傲自满，要保持谦虚的态度，继续努力进取，争取日后的次次进步，甚至是一辈子的进步。” 　　一碗鸡汤灌下去，不管学生们喝不喝，反正老师是舒坦了。 　　他拿起试卷，道：“现在叫到名字的同学上来领试卷。” 　　他习惯从最高往后念。 　　“宁航。” 　　宁航习以为常地起身，走到老师面前，双手接过试卷。 　　老师赞赏地看着自己的得意学生，大加夸奖：“考得很不错，全科满分，又是全校第一名，连第二名都被你拉开了十分的分差，继续保持下去。” 　　“我会的。”宁航平淡地应一声，转身就往回走。 　　刚一坐下，他就很自然地从大哥怀里接过妹妹。 　　突然被换了个位儿，小在在还懵着，就见她大哥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昂首挺胸的往讲台上走。 　　这时候，老师也念出了第二名的名字。 　　“宁翰。” 　　话音刚落，宁翰已经走到近前。 　　对于第二心爱的学生，老师同样和颜悦色：“来，这是你的卷子，上头的错题我已经给你圈出来了，还多些了两种解题方法，你拿回去好好看，争取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把分数再往上提一提。” 　　“好的，谢谢老师。”宁翰对老师的态度比弟弟要恭敬多了。 　　他接过卷子，还跟老师道了一声谢，这才回去座位，然后把妹妹抢回来。 　　香香软软的妹妹抱着很舒服，才不让给别人。 　　就算是亲弟弟也不行！ 　　“……”宁航冷眼瞄向大哥。 　　幼稚。 　　察觉异样，小在在低头瞧了瞧，发现自己的小肉手跟一团白米面团似的，被二哥捏在手里把玩。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算了，谁叫她还小，得让着哥哥呢。 　　老师派发完试卷之后就是送奖品。 　　学校给年级前三名都准备了一点小奖品，第一名是一支英雄牌钢笔，第二名是两本笔记本，第三名是一把尺子。 　　全都是文具。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是学校嘛，不送学生文具送什么？ 　　试卷大全吗？ 　　那学生恐怕会感动到哭。 　　宁家兄弟自然包揽了第一二名的奖励，兄弟两人轮流上台领完东西，就顺手塞进书包里，态度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而小在在，则又顺势经历了一遍被抱来抱去的过程。 　　公布完成绩，又派发完奖励，老师又交待了几句寒假期间的防意外事项，告诫学生们玩归玩，但必须得注意安全，然后又将寒假作业布置下去，这才宣布假期正式开始。 　　原本能放假。 　　大家还是挺开心的，但一看到那厚厚的一叠寒假作业。 　　顿时，再多的快乐都不复存在，只余惆怅。 　　【唉，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有作业这种东西啊？】 　　【突然想退学。】 　　【哈哈…放假了，回家尽情玩，至于作业什么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宁翰好帅啊。】 　　…… 　　小在在左顾右看，目光一一从一张张犹带稚气的脸上扫过，脑中不断读取他们的心思。 　　头一次觉得，这些小心思还挺好玩的。 　　也许是因为初中的孩子心思尚且比较单纯的缘故，所以哪怕一次性大量读取别人的脸，小在在也不会产生什么思维混乱的感觉，更不会被那种潜藏的恶意所伤害。 　　她就像是一个得到新鲜玩具的小孩子，一直不停地瞧，不停地看。 　　直到大家都收拾东西回家，她也被哥哥们带出教室，这才收回了目光。 　　“哥哥，我们要回家吗？”小在在牵着大哥的手，仰着小脑袋问。 　　“现在还挺早。”宁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估摸一下时间，大概才早上十点多的样子，难得带妹妹出来一趟，他还不太想那么早回家。 　　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确定自己带钱了，宁翰低头问妹妹：“在在想吃黑芝麻糊吗？” 　　小在在双眼一亮：“想！” 　　她从前也只是听说过世界上有种食物叫黑芝麻糊，还从来没吃过呢！ 　　“带在在去那种地方是不是太危险了？”宁航站在旁边不大赞同。 　　宁翰本来被弟弟说得有点动摇，可一对上妹妹期待的小眼神，还是道：“没事，芝麻糊婆婆的家在最外头，我们又不往里面去，能有什么危险。” 　　宁航闻言，想了想，被他说服了。 　　“那走吧。”他直接转身就往一条小巷子里走。 　　“等等我们。”宁翰抱起妹妹更上。 　　小在在急了：“哥哥，车车！” 　　他们忘记把自行车骑出来！ 　　“现在骑着自行车不太方便，先放学校里，等我们去吃完黑芝麻糊，再回来拿车子。”宁翰跟妹妹解释道。 　　“哦。”一听这话，小在在就安静下来了。 　　兄弟两人没走多远。 　　就穿过一条小巷子，然后左拐，走没几步路，就到了一户门户紧闭的人家门前。 　　宁航率先上门敲了敲：“婆婆，我们来吃芝麻糊。” 　　门内没什么动静，过了会儿，才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 　　屋内是个长得很和善的老婆婆，她笑着招呼道：“小翰小航又来吃芝麻糊了，正好，婆婆这儿新熬好了一锅，还热腾腾着呢，这就给你们端上。” 　　“婆婆，我们要三碗。”宁翰赶紧道。 　　“知道了。”那么大个大胖娃娃，她也不是没瞧见。 　　小在在被大哥抱着走进屋里，二哥在后头帮忙把门关上，阻断往路人的探究目光。 　　走进里头，才发现这家人的堂屋被清空，摆上了几套桌椅，此时有些位置上还有食客在吃着黑芝麻糊，竟是成了一家隐蔽的小食店。 　　宁翰找了个位置，带着妹妹落座，等着芝麻糊婆婆将芝麻糊端上来。 　　这家小食店的老板就是那个婆婆，她具体叫什么名字没人知道，因为是主要卖黑芝麻糊的，所以久而久之，大家就统称她为芝麻糊婆婆。 　　芝麻糊婆婆听到了，也只是笑眯眯地把这个外号给默认下来，也不透露真名。 　　很快，三碗热气腾腾的黑芝麻糊端上来。 　　芝麻糊婆婆临走前还摸了一把小在在的脑袋，夸道：“小娃儿长得可真俊。” 　　“谢谢婆婆。”小在在奶声奶气地道谢。 　　妈妈说，被别人夸奖了，得说谢谢。 　　“真乖。”芝麻糊婆婆又笑眯眯地夸了一句，然后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妹妹快吃吧，要不要哥哥喂你？”宁翰将小在在的那碗芝麻糊往前推了推，让她能更好地够到。 　　“在在自己吃。” 　　小在在用小拳头包住整个勺子柄，小心翼翼地弄起一点点黑芝麻糊，怕烫，还鼓起脸颊用力吹了吹，才送进嘴里。 　　霎时间，浓稠香甜的芝麻味就在口腔中蔓延开，是一种从未尝过的美味。 　　芝麻糊上头还撒了几颗莲子，莲子微苦，带着一股清香，正好中和了芝麻糊的甜味，这样吃起来不会太腻。 　　不知不觉，一整碗芝麻糊下肚，小在在吃了个饱。 　　还打起了嗝。 　　“嗝，好好吃……嗝，下次，嗝，带奶奶一起来，嗝。” 　　妈妈不爱吃甜的，所以小在在只提了奶奶。 　　“你可别说话了，先喝杯水压一压吧。”宁翰给妹妹倒了一杯水，宁航则起身去结账。 　　“给。”他给了三分钱。 　　一碗芝麻糊要一分钱。 　　从两兄弟上初中后，妈妈每周都会给他们一人五毛钱当做是零花钱，兄弟俩平时除了给妹妹买零食之外，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加上还有学习上的金钱奖励，所以还挺有钱的。 　　至少在同龄人中算有钱。 　　三碗黑芝麻糊的钱不算什么，给完钱的宁航转身，过去领着哥哥妹妹回家。 　　回去的路程小在在坚持要自己走。 　　说是要消消食儿，不然回了家，吃不下饭，妈妈就该知道他们在外头偷吃东西的事儿了。 　　其实被妈妈知道也没什么，这家卖黑芝麻糊的隐蔽小店还是妈妈带他们来的呢。 　　不过妹妹多走走也好，减肥。 　　宁航默默地隐下了心里话。 　　该庆幸前头的小在在正跟大哥说着什么话，没注意到二哥，不然恐怕又是好一场闹腾。 　　小家伙可爱美了，不允许别人说她胖！ 　　到了校门口，宁航牵着妹妹在外头等着，宁翰则跑进去把车子牵出来。 　　担心妹妹等太久，他干脆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往里头跑，等终于把车子牵出来后，却没见着弟弟妹妹的人影。 　　“咦？人呢？” 　　宁翰仰着脖子，目光在人群里扫视。 　　“那个，请问一下。”旁边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女声。 　　没觉得人家在叫自己的宁翰依旧四处找着弟弟妹妹的身影，直到眼前被一道纤细美丽的身影拦住，他才知道原来人家真的是在叫他。 　　“有事？”心底烦躁，冷峻的眉峰微拧。 　　对方垂下眼，轻咬下唇，将淡粉的唇瓣都给咬出一点深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可宁翰没耐心陪她耗着，他一心牵挂着自己弟弟妹妹呢。 　　“抱歉，没事的话可以不可以请你让开。”他推着车子就想绕过少女离开。 　　少女连忙拦下他，她似乎被逼无奈，只能鼓起勇气道：“同志，你……你是陈家村的人吧？” 　　宁翰有些惊讶地看向眼前的陌生少女：“你认识我？” 　　“嗯，以前在村子里见过你。” 　　同个村子的？ 　　宁翰想了想，觉得眼前的少女实在是太过陌生，不像是以前见过的样子。 　　他们陈家村也就这么大，村里有什么人宁翰基本上都是认识的，可眼前的人他却没印象，但对方又口口声声说跟他是同个村子的，还见过他，那只可能是…… 　　“新来的知青？” 　　“对，我……我身体有些不舒服，现在不太能走回去，能不能……求你载我一程？” 　　少女羞红了脸，双手尴尬地捂住小腹，目光在宁翰的自行车后座上饶了一圈，暗示意味很明显。 　　宁翰看懂了，他想也不想地拒绝：“那不行。” 　　少女错愕地看向他，只听他义正言辞道：“我这车子还得载我妹妹呢，你要是在我车子上拉肚子，弄脏车子怎么办？” 　　到时候妹妹可怎么坐？ 　　他也舍不得让自家妹妹坐那么脏的车子。 　　少女：“……” 第四十五章 攻略？这个词汇用在这个年…… 　　“我不是要拉肚子, 我是……我是生理期到了！”少女几乎是用咬牙切齿的语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她没有发现，她现在的脸色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将一张本还算小家碧玉的清秀脸庞变得有些狰狞。 　　偏生, 她都忍着羞耻将事情明白地说到这个地步了，宁翰还是一脸的懵逼：“什么玩意儿？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吧。” 　　他也不是医生啊，找他没用的。 　　看着宁翰就差没明晃晃地将‘生理期是个啥？’这几个大字写在那张英俊帅气的脸上。 　　少女脸色一白，突然感到一阵绝望。 　　同时,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位未来大佬现在还只是个不满十三岁的小男生, 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顿时, 绝望更甚。 　　还没等少女从这场致命的挫折里缓和过来, 继续再接再厉的地攻略少年期大佬。 　　一阵拨浪鼓咚咚咚的鼓声，伴随着一道嫩乎乎的小奶音传了过来, 吸引走了宁翰全部的注意力。 　　“哥哥哥哥……” 　　小在在欢呼地举着一只小巧的拨浪鼓, 像一只小乳雀一般, 飞奔向大哥的怀抱。 　　“妹妹。”宁翰单手扶住自行车，半蹲下来, 另一只手展开怀抱，抱住飞扑过来的奶香小团子。 　　抬头看见二弟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走过来，他拧起冷峻的眉峰, 质问道：“你们刚刚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们好会儿。” 　　怎么能不说一声就乱跑？ 　　平白让人担心！ 　　宁航还没来得及回答，小在在就献宝似地将手上的拨浪鼓举给他看，还左右摇晃着让它咚咚咚响起来。 　　“哥哥你看，鼓鼓！” 　　宁翰接过拨浪鼓, 看了看，又还给妹妹。 　　他想，他已经找到原因了。 　　第一中学附近有个很隐蔽的黑市, 里头到处都是私下偷偷做买卖的人，买什么东西的都有，芝麻糊婆婆也算是其中之一。 　　那条巷子走到尽头，其实是一条死胡同。 　　所以想从哪儿离开，只能路过第一中学的正门口。 　　可能是哪个卖玩具的收摊回家，从黑市的小巷子里钻出来的时候，被眼尖的小在在瞄到。 　　小孩子抵御不了玩具的诱惑，便央求着她二哥给买了个拨浪鼓玩。 　　大略猜出真相后，宁翰无意在外头跟弟弟妹妹们深究这件事，有事儿回家关起门来再说。 　　他将车子的脚架打下来，自己弯腰将妹妹抱坐在后座上，然后示意弟弟也一起上来。 　　“快上来，天儿不早了，我们得快点回家，不然要被妈说的。” 　　经大哥这一提醒，小在在不由想起妈妈生气时候的可怕模样，小身子下意识地抖了抖，连忙着急地催着哥哥们回家。 　　在妹妹的连声催促下，宁航爬上车后座，将妹妹的小身子抱在怀里：“我们坐稳了。” 　　听到这话，宁翰立即夸上车，双脚有力地一蹬，就带着兄妹三人风一样地疾驰出去。 　　“喂，我……” 　　被全程无视的少女下意识地呼喊，却只吃了一嘴的灰。 　　她气得跺了跺脚，却也只能灰溜溜的转身离开。 　　坐在自行车上的小在在，迎着迎面吹拂而来的风，突然蹦出一句：“在在不喜欢那个姐姐。” 　　“哪个姐姐？”不了解前因后果的宁航一脸迷惑。 　　宁翰却是一瞬间就知晓了答案。 　　他不由在半路按下刹车，单脚撑着地，扭头询问妹妹：“在在认识她？” 　　“嗯。”天赋特性，小在在对人脸的记忆力一向很不错：“她是我们村里新来的知青，上回小花姐姐拔草草摔倒，是那个姐姐给扶起来的，可是在在不喜欢她。” 　　为了表明自己的情绪，她还得再强调一遍。 　　她不喜欢那个姐姐表明温柔，背地里却嫌弃小花姐姐是乡巴佬，更不喜欢对方看着她大哥的眼神，像是想偷吃肉肉的坏狗狗。 　　还有那种用妈妈的话来形容，就是充满了贪婪欲望的心声。 　　这些都让小在在感到了极端的不适应。 　　要不是她现在长大了一些，在妈妈的长期教导下已经学会了勇敢面对，恐怕早在看见那个姐姐的第一眼，就得被吓得哇哇大哭。 　　还很小很小的小在在就经常被吓哭。 　　因为她本能地恐惧着大人们的那种可怕的恶念，犹如被群狼环伺的小白兔，除了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卷缩成一小团，抱紧自己瑟瑟发抖之外，她没别的自保手段。 　　还好，小在在有强大的老虎妈妈守着，还有一群小老虎哥哥们。 　　所以她不害怕。 　　宁翰不知道妹妹的这一番心理活动，但是他知道，自家妹妹对于旁人的善恶，有着一种很精准的直觉。 　　所以她说不喜欢那个女知青，那肯定是对方有问题。 　　“妹妹不喜欢的人，哥哥也不喜欢。”他说。 　　这不是哄孩子的话，而是他的真心话。 　　小在在看出来了，她咧开小嘴，心情恢复明媚，一路上都在咚咚咚地摇着拨浪鼓，玩得不亦乐乎。 　　早就将那位女知青给忘得一干二净。 　　兄妹三人开开心心地回到家，正撞上从外头回来的苏欣妍。 　　苏欣妍瞧着这欢欢喜喜的三人，目光却没落在他们身上，而是集中在小在在手上捏着的拨浪鼓。 　　“这拨浪鼓哪儿来的？”她语气平淡地问道。 　　没听出妈妈有质问的意思，以为她没生气，小在在很天真地大声回答：“哥哥给在在买的！” 　　苏欣妍连珠炮弹般地问道:“你哪个哥哥给你买的？花了多少钱？上哪儿买的？” 　　小在在一懵，怯怯地小声说：“不，不知道。” 　　她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 　　宁翰两兄弟早就缩着脖子，安安静静地，假装自己是一只鹌鹑。 　　“先进屋再说。”苏欣妍打开家门，示意孩子们跟她进去。 　　小在在被大哥抱下来，徘徊在门口，小jiojio怕怕地不敢踏进家门。 　　“进来！”直到苏欣妍威严的嗓音从里头传来，她才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颠颠儿地跑进去。 　　一进去，就见妈妈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像是要打人的样子。 　　小在在吓得眼泪泡都在眼底转悠，两只小肉手乖乖地举起来，憋着哭腔说：“我……我投降。” 　　妈妈求别打。 　　家里木柴堆散了，本来只是想把柴火捡回去的苏欣妍一瞧闺女这可可爱爱的怂样儿，差点憋不住笑了。 　　她将木柴放下，轻咳两声，恢复严肃的表情。 　　“知道错哪儿了吗？” 　　“妈……”宁翰看不过去，想帮着求情，却被苏欣妍拿眼一瞪：“你们两个也有错，我先教育完你们妹妹再来说你们。” 　　原来他们也自身难保。 　　宁翰闭嘴，自觉跟二弟一起去旁边面壁去。 　　苏欣妍教育孩子基本上不会打骂，只会罚他们写作业或者面壁。 　　一瞧宁翰这熟练的模样，还有熟悉的站点地方，就知道他以前没少干些调皮事，以至于被妈妈惩罚。 　　“你自己说说你错哪儿了？”暂时解决完两个大的，苏欣妍又回头来处理这个小的。 　　小在在委委屈屈地自述罪证：“在在，在在不应该让哥哥给买鼓鼓。” 　　“这是第一个，还有呢？”苏欣妍竖起一根手指。 　　“还有……还有不能不跟妈妈交代一声就跟着哥哥们跑出去玩。” 　　早上兄妹几个出门的时候，忘记跟苏欣妍交代了。 　　要不是村里有人看着他们三兄妹待在一起，苏欣妍差点没找孩子找疯，她现在这样，完全是经过了一早上冷静后的模样。 　　“第二，还有呢？”又竖起一根手指。 　　“还有……”小在在迷茫地看向哥哥们。 　　宁航半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对着妹妹微微点头。 　　说吧，反正都已经有那么多条罪名了，不缺再加一条。 　　看懂二哥的意思，小在在小小声地继续招供：“我们瞒着妈妈，去外头吃了芝麻糊。” 　　苏欣妍：“……你们这趟出行玩得还挺丰富的啊。” 　　她屏蔽了情绪，一时间小在在竟然不知道妈妈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这个成语还是妈妈教她的呢。 　　第三根手指竖起来，苏欣妍继续问：“还有呢？” 　　“还有？”小在在懵了，摊开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手给妈妈看：“没，没有了。” 　　“真没有？”苏欣妍狐疑地眯起眼。 　　“真……”突然想到什么的小在在顿了顿，上前挪动两步，拉着妈妈的衣服示意她俯下身来。 　　这个动作苏欣妍很熟练，她心下一凛，立即低头侧耳，任由女儿探着脑袋过来跟她咬耳朵。 　　“刚刚有个，在在不喜欢的姐姐，她想攻略哥哥。” 　　攻略？ 　　这个词汇用在这个年代可不多见。 　　几乎是瞬间，苏欣妍心底划过无数念头，最后全都被她按耐下去。 　　先好好教育孩子最重要。 　　“你们三个都过来。”宁翰宁航乖乖离开墙面，走到妹妹身边来。 　　无形中呈保护姿势，将小在在护在中间。 　　苏欣妍：“……” 　　我这是成坏人了？ 　　略过这个让她哭笑不得的问题，她一脸严肃地跟孩子们说清楚，他们今天干的事情错误在哪里。 　　“你们带着妹妹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跟妈妈说，妈妈很担心，早上怕在在失踪了，妈妈连续在外头找了大半天，脚皮都差点磨破了。” 　　她拉起裤腿，露出自己的脚。 　　只见白皙的脚踝跟鞋子的衔接处，被磨出了一片红肿的痕迹，差点就出血了。 　　“对不起。”兄妹三人红着眼眶，一起愧疚地垂下脑袋。 　　其中宁翰更是自责，是他决定要带着妹妹出去的，而且他是家里孩子中最大的那一个，却没考虑周全，害得妈妈那么担心，还受了伤。 　　都是他的错。 第四十六章 1+1等于几来着？…… 　　“妈妈并不是有意责怪你们。” 　　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都难受得皱巴起小脸, 苏欣妍心底也不好受。 　　她缓了缓语气：“我只是希望你们以后做事的时候多想想，谨慎一些，不要太过冲动, 以免犯错。” 　　“你们看看你们今天做的这些事儿，出门不跟我说也就算了，还去黑市吃东西，买玩具, 现在外头正抓这种投机商贩抓得很严, 一个弄不好就得出事, 到时候你们真有个三长两短, 让妈妈怎么办？你们奶奶爸爸听了不也得伤心？” 　　黑市那种地方, 连苏欣妍自己都不怎么踏入。 　　几个孩子最大的宁翰也就十二岁，顶多开了年算十三, 但也是个未成年, 怎么能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还是在没有大人的陪同下, 自己偷偷跑去的，还带着个才四岁的小妹妹。 　　到时候如果真被人给发现举报了, 跑都跑不过那些来抓捕的人。 　　孩子们被抓后是个什么下场，苏欣妍并不敢想。 　　从穿越过来的那一天起，她就很清楚地明白, 在这个特殊时期中生活，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所以在真正的解放之日来临之时，她并不希望家里出任何一点差错。 　　特别是事关孩子们的安全。 　　“妈妈，对不起, 我们错了。”明白妈妈的良苦用心，小在在几个道歉道得格外真诚。 　　看到孩子们真的知错了，苏欣妍的脸色缓了缓：“妈妈原谅你们, 但是该有的惩罚不能少。” 　　“嗯嗯嗯，妈妈尽管罚，你打我一顿都没关系。”宁翰锤了锤自己的手臂，表示自己皮糙肉厚，打不坏。 　　小在在跟宁航一起冲着大哥发射怨念光波。 　　大哥你是打不坏，可我们两个柔弱的小身板可受不起啊。 　　苏欣妍：“……” 　　她直接无视大儿子的提议。 　　“你们三个，一起搬凳子，去墙角坐着，面壁半小时。面壁完后，小翰和小航一起，将你们语文课本里最长的那篇课文抄三遍，小在在默写三遍字母表，还有做你新学的从1+1到1+10的十道加法算术题，限时两天内上交。” 　　一听这惩罚，除了宁航淡定如初之外，小在在和宁翰全都垮下了脸。 　　去搬凳子的时候，小在在还听见大哥的小声嘀咕。 　　“还不如打我一顿来得痛快呢。” 　　想想被打屁屁的话会痛痛，小在在立马搬着小凳子坐在她二哥旁边，远离大哥。 　　这三人苦哈哈地受着罚，不防宁轩优哉游哉地拿着个香喷喷的烤地瓜，从他们眼前优哉游哉地晃悠过来，再晃悠过去。 　　来回好几遍，明摆着幸灾乐祸。 　　“老三，你想死吗？”宁翰咬着牙，表情狰狞，目光很危险。 　　“哟呵，都受罚了还这么大胆，不怕我跟妈妈告状？”宁轩有恃无恐地又啃了一大口烤地瓜，闭上眼陶醉地说：“真香。” 　　身后仿佛传来宁奶奶的轻笑声。 　　宁翰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却拿作妖的弟弟没办法，只能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宁航则不受挑衅，从始至终都冷漠地面对着墙壁，嘴里念念有词。 　　宁轩好奇地凑近一听，只听到一大堆他弄不懂的数学公式，被搞得头晕眼花，干脆挪远一点，免受侵扰。 　　扭过头，见妹妹一双大眼睛渴望地凝视着他手上的烤地瓜，小模样可怜兮兮的，不禁心软了一下，随即又气呼呼地捏了捏她的小肉脸。 　　“说，下次还敢丢下我跟着大哥二哥偷跑出去玩吗？” 　　原来是吃醋了。 　　“不，不敢了。”小在在被捏得脸变形，说话含含糊糊的。 　　“那你错了没有？” 　　“错捏。” 　　“你最喜欢的哥哥是谁？” 　　“是哥哥。” 　　“哪个哥哥，说清楚一点？” 　　“三……” 　　小在在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有奶就是娘。 　　旁边的两个哥哥：“……” 　　而另一头，得到满意的答复，宁轩笑了笑，伸手把自己吃过的那部分地瓜掰下来，剩下的全都给妹妹。 　　“谢谢哥哥。”小在在捧着还热乎乎的烤地瓜，啃得一本满足。 　　她自己吃还不算，还又把地瓜掰了一半，那一半再掰开成两瓣，一人一个，送给两个一起受罚的哥哥吃。 　　“哥哥吃烤地瓜。”小奶音甜甜的。 　　“谢谢妹妹。”原本有点郁闷的宁翰开心了，他笑着接过妹妹给的地瓜。 　　宁航也伸了手，清冷的面容微微柔和：“谢谢。” 　　全场只有宁轩对这个发展傻了眼：“你……你怎么可以拿着我的地瓜去养别的男人？” 　　小在在用懵懂的眼神看回去：“哥哥不是别的男人。” 　　这个理由让宁轩无言以对，他垂下头，转身离开，小小的背影充满了落寞，看得小在在一阵不安。 　　“在在，是不是做错事了？” 　　“你没错，别管他。” 　　宁翰伸长手臂，隔着宁航把妹妹的小脑袋给掰回来：“别乱看，一会儿被妈妈发现了，给你加长惩罚时间。” 　　这句话的威吓力很大，小在在立马就没工夫去管她三哥那颗受伤的小心灵了。 　　苏欣妍在厨房里给一家人做午饭，饭做完，孩子们半小时的面壁时间也结束了。 　　她端着饭菜出来招呼道：“都过来吃饭吧。” 　　这是个解放信号。 　　小在在第一个蹦跶起来，欢呼地跑回了堂屋，坐在饭桌前，等着开饭。 　　今天中午的饭菜比较简单，就杂菜窝窝头配青菜蛋花汤。 　　小在在不久前刚刚喝完一大碗黑芝麻糊，又啃了一小块烤地瓜，吃不下太多东西，就只吃了一个窝窝头跟几口汤。 　　吃完她也不走，就溜达在妈妈身边，等着她吃完饭。 　　明显有话说。 　　苏欣妍知道女儿想干什么，她加快速度吃完，把碗筷留给婆婆收拾，然后找了个借口，领着女儿进屋里说悄悄话。 　　“你刚刚说那个要攻略你哥哥的姐姐，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是谁？是否就像自己猜测的那样？她想攻略她哪一个儿子？原来这个世界上，还不止她一个穿越者吗？…… 　　一堆问题环绕在苏欣妍心头，急迫地想得到答案。 　　但是没关系，只要有耐心，她总能得知真相。 　　因为她有个谁也不知道的大宝贝。 　　“就是……”小在在尽量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都告诉妈妈。 　　她说话有点零碎，逻辑性不强，听了她的话，苏欣妍还得自己在整合一下，才能从中提取出有用信息。 　　等得知全部之后，她总结出以下几点： 　　第一，对方确定来自于未来，是穿越是重生还不好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肯定知道她三个儿子们未来的成就。 　　第二，对方的主要攻略目标是她大儿子，可能是自己年纪也大了，不好对底下的小的老牛啃嫩草。 　　不过现在，其实也还算是在啃嫩草吧？ 　　苏欣妍陷入沉思。 　　对方的身份她知道，叫做文琪，是新来的下乡知青，不提前世的年纪，今生应该至少在十六岁以上。 　　下乡知青除非特殊情况，一般年龄不会低于这个数。 　　那么问题来了，她大儿子今年也才十二岁，对方这样…… 　　怕不是想来一个三年起步？ 　　抽了抽嘴角，苏欣妍透过窗户，瞧了眼在院子里挥舞着斧头砍柴的大儿子。 　　这孩子长得快，过早的懂事让他看起来远比一般同龄人要成熟，英俊的五官已经初显出冷锐锋利的轮廓，性子也沉稳，要是不说的话，说他十五六岁都有人相信。 　　但是那双小孩子一样的清澈双眼，还有依旧带着点稚气的面容，还是能让人看得出来，他尚且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没开窍呢。 　　苏欣妍心下突然一松，觉得自己就是在杞人忧天。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清楚吗？ 　　别看宁家的孩子们现在一个个都把她当成亲妈一样，可实际上，当年她初初过来的时候，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戒心重。 　　跟小狼崽子似地，稍有不慎，就得被他们咬个头破血流。 　　还是她后来用真心换真心，足足花了近两年的时间，一点点地用行动感动他们，这才换来了现在的和睦日子。 　　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莽莽撞撞地跑过来，就想攻略大佬，赢得大佬的真心，哪儿有这么容易？ 　　当然如果真的有人能成功，苏欣妍也不会在意。 　　一来，她是孩子他妈，不是他女朋友，对于孩子们的未来的伴侣选择有建议权，但没有决定权。 　　二来，再怎么样，她也是处于婆婆级别的，天然立于不败之地，当然没必要跟不是自己对手的人计较。 　　不过，孩子目前还小，就不要早恋了吧。 　　怎么说都得等到上了大学，成年后再来谈这些事儿比较好。 　　但这种话题，她也不太好跟孩子们提，还是留着，等孩子他爸回来再让他来跟儿子们来一场父子间的谈心吧。 　　做好决定，苏欣妍面色如常。 　　她照例交代女儿出去后就把这事儿给忘掉，不要到处去乱说，然后送她去跟她哥哥们一起罚抄作业。 　　小在在：“……” 　　嘤嘤嘤…… 　　她可怜兮兮地看向自家二哥，还没开口求救，就被妈妈警告了：“在在，自己的作业自己写，不准找你哥哥帮你代写，要是被我发现了，你今年都不准吃糖。” 　　这个威胁杀伤力太大，小在在立马闭嘴。 　　乖乖趴在哥哥们的小书桌上，自己艰难地做着数学题。 　　1+1等于几来着？好难算啊。 　　小在在感觉自己的小脑袋有点凉凉的，可能头发都被愁掉了。 　　就很可怜。 　　好不容易，熬了两天时间，终于将惩罚作业给写完上交，小在在软绵绵地趴在奶奶的怀里，一边卖着惨，一边撒着娇，要糖吃。 第四十七章 杀猪 　　宁奶奶那里存着一堆好吃的。 　　这是全家孩子都公认的事实。 　　但一般只有小在在和宁轩会故意去奶奶那儿掏吃的, 另外两个自持是大孩子，不能总是馋零食，所以一直都只有被宁奶奶追着塞好吃的份儿。 　　小在在撒着娇, 又把自己这两天被妈妈惩罚得可怜兮兮的事儿拿出来卖惨，成功从奶奶那儿得到了四块绿豆饼。 　　“拿去跟你哥哥们分着吃啊。”宁奶奶慈祥地摸摸孙女的小脑袋。 　　“谢谢奶奶。” 　　小在在开开心心地往外跑，第一个目标就是哥哥们的房间。 　　她先一人一个，分走了三个绿豆饼, 这才拿着最后一个属于自己的绿豆饼, 开心地塞进嘴里。 　　“呜呜……好吃！” 　　正啃着绿豆饼, 她突然发现自家院门前站着一个脸熟的小哥哥。 　　是那个上次把她扶起来的漂亮哥哥。 　　小在在低头瞧了瞧被自己啃了个月亮小角的绿豆饼, 犹豫了一下, 突然扭身跑回屋里，没过一会儿又小跑回来, 径直奔到小哥哥门前。 　　似乎被小在在吓了一跳, 对方稍微后退了半步。 　　但是他动作没有小在在快, 手上一下子被塞了一块完整的绿豆饼，他还懵着。 　　“给你吃, 谢谢哥哥上次扶在在起来。” 　　小在在清脆的小奶音响起。 　　原来她刚刚是跑回去找奶奶再要了一块绿豆饼。 　　可是上一次小妹妹不是被他给撞倒的吗？ 　　顾叶舟拧起眉，想把绿豆饼还给小妹妹，但看着上头的酥皮已经被自己捏得不成样, 又犹豫了。 　　弄脏了，不好还吧？ 　　“小哥哥来我家有事吗？”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小在在又脆生生地转移了话题。 　　刚刚漂亮哥哥在他们家门外徘徊，肯定是有事找。 　　“有。”被这么一提醒, 顾叶舟想起自己的任务：“村里要杀猪了，书记叫我来提醒你家一声，记得带个盆过去接猪血。” 　　“杀猪！肉肉！”一听这个消息, 小在在立马就振奋了。 　　她欢呼一声，扭头就往屋里跑，连声喊着：“妈妈奶奶，快出来，村里要杀猪啦，书记叫拿个盆过去装猪血！” 　　后头的附带任务她倒是记得挺牢。 　　“那个饼……”顾叶舟抬起手，犹豫地想再次将绿豆饼还给人家，可是小在在已经跑进屋里去了，根本没听见他的呼唤。 　　无奈，他只能把绿豆饼收下，打算着回头再拿点别的还给这个小妹妹。 　　主要是饼已经被他的手弄脏了，还回去人家也可能不会吃。 　　年底杀猪是整个村子的大喜事。 　　苏欣妍和宁奶奶一听见信儿，立马从屋里出来，苏欣妍去拿盆，宁奶奶则去找篮子，等着一会儿装猪肉。 　　家里的男孩子们都忙着赶寒假作业，不想出门，小在在干脆跟着妈妈奶奶一起出门，去围观人家杀猪。 　　“咦？小哥哥不见了？” 　　小在在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往院门外一探头，没瞧见刚刚来报信的小哥哥，有点疑惑。 　　“在在，快些出来，妈妈要关门了。” 　　宁奶奶跟苏欣妍已经走到了门外，等着孩子出来。 　　“哦。”小在在丢开疑惑，乖乖走到奶奶的身边，牵住她苍老的手：“奶奶，在在牵着你走。” 　　“好好，在在要仔细牵着奶奶啊。”宁奶奶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更加明显了。 　　“嗯嗯。”小在在认真地点点头。 　　杀猪地点在村里的集体猪圈附近，就近宰杀，方便。 　　祖孙三人刚一靠近，就听到了大肥猪临死前凄惨的喊声。 　　苏欣妍下意识地捂住女儿的双耳，怕她被吓着，小在在则好奇地睁着大眼睛，探头往前看。 　　可入目的都是一双双腿，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宁奶奶拿着盆上头去帮忙接猪血了。 　　一盆盆猪血被接出来，然后放在旁边的一口烧着烈火的大锅里熬煮，等将猪血煮得凝固，家家户户都能分上一大块。 　　村里猪圈出产的肥猪宰杀过后，也得交上一部分给肉联厂。 　　当然这不是无偿的，收了猪肉后，肉联厂会按着上交猪肉的斤两，折算成差不多等值的肉票，返还给他们。 　　这样子他们以后就能凭着肉票去购买新鲜猪肉了。 　　也不怕把肉给白白放坏了。 　　而且肉联厂只收猪肉，不收下水跟猪血，所以这些东西都可以被分给村民们。 　　不过陈家村的这边的人不大会处理猪下水，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欢被分配到下水，反而猪血是不少人的心头爱。 　　村里一共养了十三头猪。 　　这十三头猪都到了能出栏的重量了。 　　但是这次村里只打算宰杀十一头，留下两头要等着过年那会儿，全村一起开杀猪宴，贺新年用的。 　　所以得先留着。 　　杀猪人是村里有名的屠户，或者说从前是干屠户这一行的。 　　人送外号陈一刀。 　　因为他只需要一刀，就能将一头猪干脆利落地宰杀，然后就地肢解，精准地分成各种不同的部位。 　　小在在什么都看不着，但这并不妨碍她受到现场气氛的感染。 　　每当有一头猪被宰杀完，大家就会欢呼一声，她也跟着小小声地欢呼，也不知道在傻乐呵个什么劲儿。 　　苏欣妍不想凑上去人挤人，干脆带着孩子稍远一点的空地上等着前头那些人弄完。 　　反正不管离得远还是离得近，最后该分给他们的家的，也绝对不会少就是了。 　　猪肉跟粮食一样，按每家每户的人头分。 　　一人两斤肉，再随机搭配点猪骨头猪下水猪血等，能拿到多少，全看人品，或者说杀猪人对你的态度怎么样。 　　这个是要拼脸的。 　　可惜宁家跟陈一刀家没啥交情，只能跟其他普通人一眼，老老实实排着队，等待着随机的分配。 　　队伍里除了陈家村的村民，还有去年之前来的老知青。 　　猪圈里的猪都是大家伙儿轮流伺候的，老知青们也不例外，但新知青刚来几个月，还没排得上对养猪做贡献，所以没有猪肉可分，得等到明年才有他们的份儿。 　　不过可能对于杀猪有些好奇。 　　小在在看见不少新知青都跑来围观，其中就有那个不让她喜欢的少女，文琪。 　　文琪没在看杀猪，她的目光一直愣愣地落在苏欣妍身上，连苏欣妍旁边的小在在在看她都没发现。 　　【她……就是那个大佬们的恶毒继母？】 　　【长得还挺漂亮的，没想到心思这么恶毒，我得想个办法，将我男神从恶毒继母的魔掌中救出来，可惜，我不知道男神的爸爸现在在哪里，不然就能直接写封信过去揭发这个恶毒女人的真面目了。】 　　【不过，没听说过大佬们还有个小妹妹啊，难道是后来被恶毒继母折磨死了？那今生遇到我，也算你好运了。】 　　小在在眸中微弱的金芒闪烁，仔细看似乎有无数金色文字的倒影，内中显现出来的，全都是此时此刻，文琪的脸上所表露出来的心思。 　　她鼓起脸颊，不高兴对方骂她妈妈。 　　还想找她爸爸告妈妈的状？哼，爸爸那么爱妈妈，才不会理你呢！ 　　小在在小爪子隔空一挥，似乎想驱散那些令她不开心的文字。 　　无意间，她指尖虚空穿过一个句号，将那个小圆圈给弄散了。 　　但她没有注意到，因为苏欣妍已经注意到了不远处那个陌生姑娘对她的敌视目光，微微拧了眉，附身抱起女儿，带着她换了个地方呆着。 　　莫名其妙。 　　见自己被发现，文琪一惊，连忙垂下眼，收敛神情，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现在初来乍到的，没什么力量，可不能打草惊蛇。】 　　殊不知，就算她隐匿了表情，可只要没有针对性地故意防备，还是会被小在在读取内心。 　　“我现在初来乍到的，没什么力量，可不能打草惊蛇。” 　　小在在依附在妈妈怀里，双手环着妈妈的脖颈，脑袋搁在她一侧耳边，嘴巴一张一合，一字不差地将文琪的心思复述出来。 　　她还太小，很多时候，那些被她读取到的心思，就算有自动播放读给她听，她也听不懂。 　　但小在在听不懂没关系啊。 　　妈妈听得懂。 　　只要小在在照着脑内的自动阅读的播音，将从别人那儿读取到的心思一字不漏地复述给妈妈听，妈妈自然就能理解了。 　　“在在乖，我们不理她，她翻不起什么风浪的。”苏欣妍拍拍女儿的小身子，哄着她道。 　　但她内心其实是很无语的。 　　这姑娘玩攻略之前不知道先打听好现实情况吗？ 　　这里可是个真实的世界，时时刻刻都充满了变化，过分相信前世的记忆，可是会栽跟头的。 　　苏欣妍自己，在穿越初期，就曾经在类似的情况下，因为过分相信书中剧情，而狠狠摔了个大跟头。 　　也是从那之后，她得到一个教训。 　　这里是个真实而复杂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生存的人，全都有些有肉，有家人有朋友，有独属于自己的故事，不是那些简单的纸片人。 　　她生存于其中，也同样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不存在什么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第四十八章 准备今晚做一顿好的！…… 　　等待领猪肉的队伍排得长长的。 　　大家都安安静静地, 不敢喧闹，更不敢插队，因为村长刚刚已经说了, 谁家要是敢闹事插队，就不给分猪肉了。 　　虽然知道这很可能只是一句恐吓，到最后该分的还是得分。 　　但大家一年到头也就只有这次机会能领到肉，谁也不敢拿自家的肉去赌, 所以他们是要多乖就有多乖。 　　宁奶奶去熬着猪血的大锅旁盯着, 等待一会儿猪血凝固好了领猪血。 　　小在在则被妈妈抱着, 排在领猪肉的队伍里。 　　她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一会儿瞧瞧队伍前头拿了猪肉正欢天喜地地往家赶的人, 一会儿又看看不远处还在似有若无地看着她们的文琪。 　　虽说妈妈交代了不用理她，可是没办法。 　　谁叫对方总是要站出来刷存在感, 偶尔扫过她的目光还充满了同情, 好像她下一刻就立马要死了一样, 惹得小在在满身不自在。 　　她嘟嘟小嘴，有些烦闷。 　　很想叫那个姐姐别看了, 她被看得有点难受，又觉得突然跟人家莫名其妙地说这种话不太好，就只能把小脑袋埋在妈妈怀里, 不给对方看。 　　女儿别扭的模样苏欣妍怎么会没发现？ 　　她温柔地轻轻拍了拍孩子，一双柳眉微微蹙起，已经有些窝火了。 　　原本是想将对方当成陌生人不理睬的，但要是她再一直这么骚扰她的孩子, 她不介意让对方领教一下什么叫不讲道理的农村泼妇。 　　反正在对方眼里，她就是个恶毒后妈。 　　那就让她过一把恶毒人设的隐。 　　脚下步伐刚刚挪动，一道故作凶恶的少年嗓音突然响起：“你是谁？干嘛总瞪着我妹妹？想干什么坏事呢？” 　　“我……我不是……我没有……” 　　文琪被突然出现的宁翰吓了一跳, 更被对方恐怖凶狠的神色惊得忍不住慌张地后退几步。 　　结果一个没留神，绊倒了一块石头，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后摔了个屁股蹲，疼得她眼泪都彪出来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宁翰整个人往后蹦跶出好大一段距离，举着双手大声说：“我没碰她！” 　　活脱脱一幅生怕被碰瓷的模样。 　　苏欣妍抽了抽嘴角，忍住了溢到唇边的笑意。 　　“小翰。”她扬声把大儿子叫过来：“你在哪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带你妹妹。” 　　“来了。”听到妈妈的召唤，宁翰立马跑到苏欣妍跟前，伸手把他妹给接过来。 　　小在在换了个环抱，很自觉地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一手环住哥哥的脖颈，一手指着前头道：“哥哥我们去前头瞧瞧。” 　　她刚刚排在后头，一直都没见着人家是怎么杀猪的。 　　好奇得心底跟猫挠似的。 　　“好嘞，走着！”宁翰抱着妹妹，跟头蛮牛似地往前冲，逗得小在在哈哈直笑，引来村里不少大人们善意的目光。 　　“苏嫂子，你家这兄妹俩感情真好啊，不像我家那两个混世魔王，三天两头干架，烦得我都想把他们全都赶出家门去，再重新生个乖巧听话的了。”排在苏欣妍前头的一位李姓婶子扭头过来，羡慕地道。 　　她嫁进陈家村八年了，就生了一儿一女，结果两个都调皮捣蛋的很，还跟炮仗似的，一处在一起没多久就得炸，见天儿打架闹腾，他们夫妻联手都管不住那对泼猴。 　　以至于她每逢瞧见别人家兄弟姐妹那和睦相处的模样，都止不住地泛酸羡慕。 　　小村子没有秘密。 　　苏欣妍也对李嫂家的事情略有耳闻，她微微笑了笑，也不介意对方那点酸意，还给她支招。 　　“孩子每天那么有活力地打架闯祸，主要就是太闲了，你给他们多找点事情做，比如叫老师多给布置点作业什么的，他们忙着学习，可不就没工夫给你找事儿了吗？” 　　这些都是她的经验之得，现在全都传授给对方了。 　　“对哦。”被苏欣妍这么一点拨，左手握拳敲右掌，李嫂恍然大悟。 　　正巧她家铁柱跟妮儿都到了上学年纪，干脆都一起送去村小学得了。 　　其实本来家里只打算让铁柱一个人去上学，毕竟女娃娃将来都是要嫁人的，送去上学也没什么用，还浪费钱，不如把孩子留家里，也能让她帮着干点活。 　　但是李婶转念一想，就凭她家闺女那闹腾劲儿，要是瞧见哥哥能上学她不能，肯定还有得闹，为了家里的清净日子，还是把她也一起送学校去吧。 　　索性她当家的能干，不仅干活是一把好手，还会几手木工，能赚点多余的钱补贴家用。 　　供两个孩子上学也还是交得起的。 　　苏欣妍完全想不到，自己无意间的一句点播，能改变一个小女孩的命运。 　　当然如果她知道了，也只会感到开心。 　　毕竟她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哥哥再凑近些，在在看不清。”小在在指挥着哥哥抱着她找个视野好的地方看人家杀猪。 　　宁翰不大想凑上去。 　　前头的血腥味浓郁得很，还混杂着一些不可言说的臭味。 　　他自己倒是不怕，可却担心香香软软的妹妹被熏着。 　　当然，他不能直白地这么说，不然小在在肯定不会听话，所以他故意装作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难受道：“我们就在这里呆着好不好？前面太臭了，哥哥闻得难受。” 　　小在在一心探着头往前瞧，没看见她大哥的脸。 　　等她扭头过来，已经被满屏的【不想过去】刷了屏，以为哥哥是真的难受，立马懂事地道：“那我们不去了，回去找妈妈吧。” 　　一提起妈妈，小在在突然又想到刚刚那个一直让她不舒服的姐姐。 　　小脸一皱，忍不住扒拉着哥哥的脑袋，让他垂下头来，凑到他耳边小声告状。 　　小在在聪明地隐去自己使用读脸术的那一段，只说那个姐姐总是很凶很凶地盯着他们妈妈还有她看，像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末了，又加上一句话。 　　“那个姐姐喜欢哥哥呢，想做在在的嫂子，可是在在不喜欢她。” 　　言下之意是：你们的婚事我不同意，这事儿你自己掂量着办。 　　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哪儿来那么多想法。 　　宁翰：“……” 　　骤然得知这个劲爆的消息，他脸红都没红一下，反而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忍不住抖了抖。 　　“噫，好奇怪啊。” 　　对于还没开窍的小男生来说，得知有个年纪比他大的女生喜欢他，羞耻更多过于害羞。 　　特别宁翰还是个钢铁直男。 　　他只觉得那个女人脑子有病，居然想染指他这种小男生。 　　完美读到大哥脸上心思的小在在：“……” 　　原来那个姐姐是生病了吗？ 　　她懵懵懂懂地努力理解大哥的心思。 　　完全不知道自己攻略不成，还引来大佬反感的文琪摔倒后，就被一位跟她相熟的知青一瘸一拐地给扶走了。 　　她现在这副狼狈样，也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被人当成猴看。 　　苏欣妍来得早，排得位置也比较靠前，很快就轮到了他们家领猪肉。 　　她还没开口说话，旁边一道稚气的小奶音就插了进来：“伯伯，给我们家多来点肥肉肉。” 　　原来瞧见妈妈上前领肉了，小在在赶紧催着大哥也抱她过来瞧瞧。 　　别看小家伙年纪小，她可是知道的，猪肉要挑肥得才好。 　　肥肉不仅能炼油，炼出来的油渣也香得很，比瘦肉划算多了。 　　“小姑娘挺可爱的，是谁家的闺女啊？”陈一刀抬眼瞧见说话的是个精致可爱的小姑娘，不禁对她温柔地笑了笑。 　　他面相有点凶悍，又有一身威猛的腱子肉，自认为温柔的微笑，其实跟大灰狼冲着小肥羊凶恶地微笑一样，吓人得很。 　　后头就有个跟着自家长辈过来领猪肉的孩子瞧见这一幕，当场吓哭。 　　可小在在看人从来不看表面。 　　她读取的是对方的内心。 　　看出眼前的伯伯对她充满善意，本身也是个好人，小在在也对着对方甜甜一笑，奶声奶气道：“在在是妈妈的闺女。” 　　“哟，真聪明。”难得遇见个不怕自己的孩子，陈一刀心底对小在在更生好感。 　　他手起刀落，给宁家切了一大块大肥肉和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又捞了半个猪肚，一节猪大肠和两根猪骨给苏欣妍。 　　担心苏欣妍不会处理这些下水，还好心提醒：“妹子，别看这肠子臭烘烘的，你拿回去，弄个筷子给它翻过来，再用粗盐洗洗干净，用酸菜爆炒，再下点辣，准香得很。” 　　这些处理步骤其实苏欣妍会。 　　后世的酸菜炒大肠，可是多少人的最爱，她下馆子的时候也很喜欢点这道菜，用来下饭香得很。 　　不过人家的好意，她从来不会拒绝。 　　“谢谢陈哥。”将全部东西塞进随身带来的篮子里，苏欣妍真诚地跟人道谢，然后才领着孩子们离开。 　　宁奶奶那边也拿到属于他们家的猪血了，就装在她带来的盆子里。 　　一家人开开心地提着一大堆肉回家去。 　　准备今晚做一顿好的！ 第四十九章 大家都聚在了这儿吃起了年…… 　　“刺啦——！”一声。 　　混合在一起的大料经过油锅的高温, 激发出浓烈的香味。 　　正在屋里写作业的宁轩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分了点神，手中的笔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叩叩！”宁航屈指轻敲弟弟的桌面：“专心。” 　　“哦。”顶着自家二哥的清冷视线, 宁轩不敢再分神，老老实实地埋头做题。 　　可那股萦绕鼻尖的香味总是刺激着他，口中不断分泌涎液，差点没沿着嘴角流下,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抬头试探地问道：“妈在做什么呢, 这么香？” 　　“妈做什么都跟你无关, 先把作业写好。” 　　宁航才不配合弟弟的偷懒行为, 彻彻底底地将‘冷酷无情’四个大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我就是饿了嘛。”宁轩哭丧着脸，但也只能乖乖地埋头写作业。 　　大哥二哥作业都搞定了, 就剩他一个没写完, 所以大哥特意派了二哥来盯着他, 务必要让他过年之前完成全部的寒假作业。 　　否则过年就不带他玩了。 　　对于宁轩来说，其实让他二哥盯着他学习比过年不带他玩还要可怕, 所以他全程都被恶魔二哥压制着，敢怒不敢言。 　　家里的隔音不是很好。 　　屋子外头传来小在在嫩乎乎的小奶音：“妈妈，你在做什么菜菜呀？”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问题。 　　宁轩悄悄竖起耳朵。 　　“酸菜炒大肠, 农家小炒肉，白萝卜排骨汤，油渣炒白菜，酸辣土豆丝, 杂豆饭。”苏欣妍麻溜地报出今晚的菜名，非常丰盛。 　　今天不仅宁家飘出了浓郁的肉香味，村里的其他人家全都飘起了相似的味道。 　　区别只在于菜色不同, 所以部分香味不同而已。 　　每逢发猪肉，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会弄些肉出来吃，也算是给忙碌了一整年的家人们一顿犒劳。 　　“哇！好多肉肉！”小在在惊呆了。 　　屋里写作业的宁轩也听馋了。 　　可惜，他作业不写完，二哥是不会放他出去的。 　　所以他发了狠，加快做题速度，力求早点搞定作业早点去吃饭。 　　外头的小在在也被美食诱惑得一直围着妈妈打转转，宁奶奶被她绕得有点晕，干脆拿了针线篓子，回屋给孩子们做衣服去。 　　家里人的新衣服已经陆续赶工完成，就差一点点收尾。 　　宁奶奶想赶着过年前让孩子们都床上体面的新衣服，最近一直在忙着做针线活。 　　苏欣妍那边的围巾进度倒是挺快的。 　　不用干农活后，她每天多了不少空闲时间，除了日常写作之外，其他时间都拿来织围巾，很快就将一家人的围巾都给编好，还余下了一些毛线，被她做成一灰一黄，两顶小巧可爱的雪顶帽。 　　帽子顶端的尖尖部位还粘着颗毛茸茸的小球球，可爱得不行。 　　因为材料问题，没法做出更多的毛线帽，而且帽子尺寸也只能给小的戴，所以作为补偿，苏欣妍给两个大的一人买了个保温杯。 　　正好家里还有剩下的工业票，足够买两个杯子。 　　两个大的更需要保温杯，这样子他们冬天去上学，还能喝上一口热水，或者拿着杯子装点热粥去吃，也不至于总吃冷的东西，长期下来对孩子的肠胃不好。 　　以前苏欣妍会给钱和粮票，让他们去学校食堂吃饭。 　　可后来她无意间发现他们学校食堂供给学生吃的都是些不怎么新鲜的素菜，而且天冷的时候，好些饭菜都是冷的后，就干脆在家里给做了让他们带过去吃。 　　至少家里的东西能保证营养充足和干净。 　　家里有个旧的保温杯，之前就是给宁翰两兄弟冬天装饭用的，不过后来宁奶奶住院，那个杯子就一直都是她在用，孩子们就没得用了。 　　所以苏欣妍干脆就给他们再重新买两个新杯子，一人一个。 　　宁轩倒是暂时不需要，村小学的伙食有村长他们盯着呢，没人敢克扣孩子的口粮。 　　“洗手过来吃饭。”苏欣妍一声呼唤，家里所有早就被馋得不行的人全部跑出来，集聚在饭桌前，等待开饭。 　　眼见着女儿举着的两只小爪子还在往下滴着水，苏欣妍拧起眉：“在在，把手手擦干。” 　　“没找着毛巾。”小在在无辜地看向妈妈。 　　“你毛巾呢？”苏欣妍闻言，放下手里的菜，出去给女儿找毛巾。 　　家里一人一条毛巾，全都放在固定的位置，不可能不见的。 　　她出去找了一圈，这才发现孩子的毛巾被风吹落，掉在角落里弄脏了。 　　苏欣妍捡起毛巾，拿去给孩子洗了，然后重新挂起来晾干，转头拿了自己的毛巾进屋里，给孩子擦手手。 　　“妈妈不给夹菜，在在自己拿筷子夹菜菜好不好？”苏欣妍有意训练孩子自己吃饭。 　　以前都是让孩子拿着筷子或者勺子自己扒拉碗里的食物，吃什么菜都是她给帮忙夹的，她现在想试试看让小在在自己夹菜。 　　“好。”小在在很干脆地点头答应。 　　她举着自己的特制小筷子，第一目标就是那盘香喷喷的酸菜炒大肠。 　　考虑到孩子肠胃弱，苏欣妍只放了小半颗辣椒，根本就不辣，所以这道菜家里的孩子都能吃。 　　小筷子努力地夹起一块猪大肠，带起一点酸菜叶子。 　　颤巍巍地，慢慢往回移动。 　　全家人不知不觉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紧紧地盯着小在在的初次夹菜，那严肃紧绷的表情，竟是比小在在还要紧张。 　　不好，夹菜的角度不对，猪场有点歪，要……要滑下去了！ 　　啪嗒一声轻响。 　　所有人都被吓得提起了一口气。 　　索性，猪大肠正正好掉进了小在在的碗里，这也算是她第一次自己成功夹到菜了。 　　大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有点感动，不约而同地给小在在鼓起了掌，宁奶奶甚至抹起了眼泪。 　　苏欣妍：“……”太夸张了。 　　也不想想刚刚是谁带头鼓掌来着。 　　小在在被鼓励得脸颊微红，也感受到了自己吃饭饭的成就感，接下来夹菜夹得积极了很多，一顿饭吃下来，虽然比往常耗费的时间都要多，但也挺开心的。 　　* 　　“靠左边一点，太过了，再往右回来一点点，欸，对了，再下一点点，太高了，对对对，就是这个位置，可以贴了！” 　　宁轩站在院门前，指挥着大哥贴春联。 　　小在在也在充当小指挥，不过她是跟二哥搭档，在屋里贴窗花。 　　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不仅得在门前贴上新春联，窗户上也得贴窗花。 　　宁家的窗花是宁奶奶巧手剪出来的，上头有着各种各样的图案，惟妙惟俏。 　　“妹妹。”宁航贴完一个窗花，侧身退开，示意妹妹看上面的图案：“瞧瞧，这是什么？” 　　“什么呀？”小在在歪着脑袋去看。 　　那窗花上的图案是个穿着小裙子，扎着两根冲天辫，一手握着糖葫芦，一手握着拨浪鼓，圆圆润润得像一颗糯米小团子的小姑娘。 　　越看越眼熟。 　　小在在双眼一亮，小奶音雀跃万分：“是在在！” 　　“对了！”宁航一笑，又拿起一个叠在一起的窗花，展开，贴在另一扇窗户上：“这个呢？” 　　有了前面一个引导思路，小在在立马反应过来：“是三哥！” 　　她现在开始学着给每个哥哥的称呼加个区分，这样子就不会再出现小在在叫一声“哥哥”，却不知道在叫谁的情况。 　　“又对了。”宁航跟妹妹做起了小游戏。 　　每贴一个窗花就让她辨认上头的图案是谁。 　　“二哥。”、“大哥。”、“妈妈。”、“爸爸。”、“奶奶。”…… 　　到了下一个，瞧着上头的一脸慈祥的陌生老爷爷，小在在懵了：“他是谁呀？” 　　“他是你爷爷。”宁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孙女的背后，苍老的目光凝视着那张窗花，充满了怀念。 　　其实宁爷爷死的时候才四十岁出头，根本就没那么老。 　　是宁奶奶幻想着他年老后的模样，将他变成窗花剪裁下来。 　　“崽崽，奶奶这儿还有个窗花，你帮奶奶一起把它贴上好不好？”宁奶奶用着那口带着浓重乡音的苍老嗓音对孙女说。 　　小在在凝视着奶奶的面容，看出她情绪有些低落，乖乖地点点小脑袋：“好。” 　　她身高不够，只能搬来一个比较高的凳子，让奶奶把她抱上去，然后伸着小手，帮着奶奶将那个糊了米糊的窗花贴在堂屋正中间的窗户上。 　　这张窗花比其他的窗花都来得要复杂。 　　上头有许许多多的人。 　　有爷爷奶奶，有爸爸妈妈，有哥哥们，也有小在在。 　　不过不同于另一张已经长成小姑娘的在在，这一张窗花里的小在在，却是个还被爸爸妈妈抱在坏里的小婴儿。 　　“在在还是个小宝宝呢？” 　　小在在指着窗花里的自己，笑嘻嘻地说道。 　　“你现在也是个小宝宝。”宁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完春联，走过来将妹妹从凳子上抱下来。 　　“才不是！”小在在不高兴地嘟起嘴：“在在现在是大宝宝了！” 　　她已经长得辣——么大了。 　　“哈哈哈哈……”全家人都被小在在的可爱模样给逗笑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除夕前一天。 　　宁家里里外外都进行了大扫除，到处都干干净净，门窗上贴着红彤彤的春联和窗花，一派红红火火的过年景儿。 　　但这此时装扮热闹的家里却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不止宁家，其他人家里也都是一派清冷，半点人影都不见。 　　还没等人疑惑大家伙儿都去了哪儿，就听晒谷场上传来了热闹的喧嚣声。 　　原来，大家都聚在了这儿吃起了年夜饭。 第五十章 年夜饭 　　村里先前剩下的两头大肥猪全都在今天被宰杀, 经由大厨的手，做成了一道道美味的菜肴，送上一张张大圆桌。 　　这些座椅都是家家户户凑的, 用来办过年宴席。 　　陈家村的传统，全村人在除夕前一天聚在一起吃年夜饭，过大年。 　　吃过了今天这一顿，明天正式到了除夕, 再各家各户去过自己的年。 　　小在在被妈妈抱着坐在她腿上, 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有正经的椅子坐, 只能坐在家长的腿上, 或者扒拉着桌子, 站在家长旁边，一边玩耍, 一边等待着投喂。 　　一张桌子上, 热热闹闹地围了至少二十个人。 　　要是菜色不够丰富, 可是不够吃的。 　　不过这一天的菜，只有吃不完, 没有不够吃的说法。 　　除了用两头大肥猪做出来的肉菜之外，桌上还有鸡鸭鱼肉、豆腐和各种素菜，这些都是村子里的存货, 可以供大家大肆吃喝，不要钱的。 　　连新来的知青们都能跟着蹭一顿好的。 　　“大家先安静，听我说两句话。”开宴之前，村长拿着个已经被风干的竹笋壳, 笑眯眯地大声说道。 　　全场很配合地寂静下来。 　　“展望去年，我们每一个人民都充分发挥了勤劳刻苦的精神，让我们的田地粮食丰收, 给国家的发展建设作出坚定而伟大的贡献，大家都是好样的，先敬自己一杯！” 　　村长拿起杯子，用喝酒的豪迈姿势，喝了一口清水。 　　他们没有多余的粮食能拿来酿酒，只能以水代酒。 　　但是村民们个个都极为捧场，双手拍得震天响，高声喝彩：“好！好！” 　　还有些大老爷们学着村长的样子，拿起水杯当酒喝。 　　一杯下肚，村长继续豪气万丈地说道：“虽然去年我们通过双手的劳动，取得了不错的成果，但是新的一年，我也希望大家能更加努力，争取让日子越过越红火！” 　　“来来来，大家开始吃菜，吃好喝好啊，吃不饱的不准走！”村书记站起来，满脸红光地招呼着大家开席。 　　早已虎视眈眈的众人举起筷子，就是一顿风卷云残。 　　苏欣妍眼疾手快，给孩子先抢下了些好菜，堆了大半个碗，再慢慢地一点点喂她。 　　抢菜在餐桌礼仪上，其实不是一件很有礼貌的事儿，但是在这种氛围下，人家才不跟你讲究什么礼不礼貌的。 　　好东西要吃到自己肚子里的才是真。 　　这才是唯一的真理。 　　所以，未免饿着自家孩子，苏欣妍也只能入乡随俗，加入抢菜大军的行列了。 　　一顿饭吃得热闹，但也累人。 　　“在在饱了。”小在在填饱小肚肚后，自觉地从妈妈的怀里下来，跑去找其他同龄的小孩子们玩耍。 　　小花也已经从她妈身边溜出来，瞧见小在在，立马小跑过来牵她的手。 　　“在在走，我们去做游戏。” 　　小在在：“做什么游戏？” 　　小花：“丢手绢。” 　　“可是我们没有手绢呀。”手绢对于他们这些小朋友来说，可是贵重物品，谁家都不会同意孩子随便拿出去玩。 　　要是弄丢了可怎么办？ 　　“拿点别的替代就好了。”小花说。 　　她领着小在在融进一个孩子堆里，里头大多数都是平时经常跟小在在她们玩耍的人，其中就有上次一起跳皮筋的。 　　都是小女孩，一共六个人。 　　除了小在在和小花之外，另外四个分别叫陈妮儿、陈来娣、陈妞妞、李二丫。 　　她们都比小在在大个两三岁，全场小在在最小。 　　“我们拿着个当手绢吧。”陈妮儿从兜里掏出一块破破烂烂的方形破布。 　　这块布不仅很旧，还脏，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这什么玩意儿？”陈来娣平时在家干惯了家务，比较爱干净，看到这破布顿时有些嫌弃。 　　这比她家的抹布都要脏了吧？别不是就是陈妮儿从家里偷来的抹布？ 　　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 　　小在在扫了一圈，忍不住咧开嘴，想笑，但是给硬生生忍了下去。 　　不……不能暴露。 　　内心小人死死捂住自己的小嘴巴。 　　“这可是我的战利品！”陈妮儿看不得别人瞧不起她手上的破布，高高地扬起小脑袋，得意洋洋地宣告：“是我从我哥身上扒下来的补丁呢！” 　　所有人：“……” 　　这一刻，小在在竟然体会到了妈妈所说的‘无言以对’的含义。 　　“我们随便在地上薅点杂草，团吧团吧，当成手绢用吧。”小花若无其事地转开头，去地上找杂草了。 　　“我来帮你。” 　　“好。” 　　…… 　　大家欣然接受她的提议，也帮着找点杂草过来。 　　很快，一团杂草‘手绢’成型，丢手绢的道具有了。 　　陈妮儿只能遗憾地把自己的荣耀收回去，看大家这么嫌弃的样子，她下次还是从哥哥身上扒一块干净点的补丁吧。 　　丢手绢基本上是所有孩子都玩过的小游戏。 　　规则很简单，一群人围坐成一个圈，然后其中一人拿着手绢站在人圈外头，慢悠悠地走，其他人唱起丢手绢的儿歌，等着那个丢手绢的人什么时候丢完手绢，就开始追捕游戏。 　　丢完手绢的人需要立马绕着人圈顺时针跑一圈，跑完就找个空位坐下，算是完成任务，而被丢到手绢的人需要立马反应过来，拿起手绢，在对方坐下之前抓到他，否则就得成为下一个丢手绢的人。 　　通过简单石头布，小在在成了第一个丢手绢的人。 　　她拿着一团杂草，像个出门遛弯的老大爷似地，背着小肉手，迈着小短腿，慢悠悠地在大家身后晃悠。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不知不觉，小在在手上的‘手绢’没了。 　　偏她还淡定得很，继续冒充老大爷遛弯，直到走了近半圈，才被陈妞妞眼尖的发现她的手绢没了，歌声立马急促起来。 　　“快点快点抓住它！……” 　　这是在提醒有人已经被丢了手绢。 　　是李二丫。 　　见自己被发现了，小在在立马撒开蹄子，疯狂倒腾着小短腿，绕着人圈狂奔，等李二丫反应过来捡起手绢站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气喘吁吁地坐在小花身边，完成任务了。 　　“哈哈哈哈……” 　　旁边有些无聊的大人看到这一幕，纷纷笑起。 　　也不是嘲笑，就是单纯觉得这群孩子真好玩。 　　李二丫被小在在坑了，只能无奈地拿着手绢成了下一个丢手绢的人。 　　这个游戏有个潜规则，上一个丢手绢的人，下一轮绝对不会被丢，防止被打击报复，导致游戏进行不下去。 　　第二个被丢的是小花。 　　小花还傻乎乎地没发现，小在在就利用自己的作弊技能知道李二丫已经丢完了。 　　她连忙加快唱歌的速度，提醒小花。 　　结果小花还傻傻地跟着她唱歌，等李二丫都跑完圈坐下来了，她还懵着。 　　小在在：“……” 　　小花姐姐太傻了，带不动。 　　小孩子这边玩得不亦乐乎，大孩子这边也有自己的玩耍圈子。 　　宁翰领着一帮小弟，又跟大胖那一伙撞上了，不过大过年的，家长勒令不准打架，所以他们只能换一个比试方法。 　　挖洞。 　　限时一百秒，看谁挖的洞更深更大。 　　没有工具，宁翰跟大胖一人拿着跟随便捡来的木棍，选中一块地方后，就由四周围的小弟一起数秒，开始比试。 　　宁翰比大胖小两岁，当他天生力气大，挖起洞来也不输给大胖。 　　两人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混合着四周围的加油声，现场气氛非常火热。 　　“果然都是小屁孩，玩得游戏一个比一个幼稚。”李飞飞坐在知青堆里，一边往自己碗里夹肉，一边面露不屑地说道。 　　她旁边坐着文琪。 　　此时，文琪正单手托着腮，目光痴迷地凝视着宁翰，小声念叨：“难怪大佬未来能成为房产大鳄，原来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展露对建筑的天赋了啊。” 　　“琪琪，你在说什么？” 　　李飞飞听见文琪的嘀咕声，但因为周围太吵了，没能听清楚她的话。 　　“没什么。”文琪瞬间恢复成原本温柔娴静的模样。 　　她还记得，自己前世看过的一篇关于宁翰的报道。 　　当时记者很大胆地询问了对方的择偶标准。 　　而那个在电视里穿着一身黑色高定西装，面容冷峻，气势矜贵威严的男人闻言沉默了许久，久到记者都怂到想换个话题时，才轻启薄唇，沉声道：“我喜欢……温柔贤惠的女人，适合做妻子。” 　　因为这句话，文琪在发现自己穿越成了一位刚刚下乡到宁翰幼年期所在家乡的知青时，立马就决定要利用这个人设去接近他。 　　就算她现在比大佬年纪大又怎么样？ 　　没听说过女大三，抱金砖吗？ 　　虽然她比宁翰大了不止三岁，不过没关系，凭她拥有的未来知识，只要宁翰娶了她，她完全能帮助他的事业更上一层楼，还能帮他提前摆脱那个恶毒继母的摧残，让他的弟弟们免受伤害。 　　宁翰的重情重义是出了名的。 　　只要她成了他们家的恩人，何愁对方以后不会一心一意对她好？ 　　到时候，她可就是房产大鳄的夫人了，坐拥万亿家财，有多到花不完的钱…… 　　未来的日子太过美好，以至于让文琪一时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第五十一章 “哥哥没头发啦。”…… 　　天色渐暗, 逐渐到了五指看不清的地步。 　　宴席已经接近尾声，三三两两的人从席上结伴离去。 　　“在在，走了, 回家。” 　　苏欣妍一声高喊，还在跟小伙伴们玩游戏的小在在闻声回头，奶呼呼地应了一声，立马抛弃小伙伴, 直奔妈妈的怀抱。 　　“妞儿！” 　　“小花。” 　　…… 　　其他小家伙也各自有人来找, 很快, 玩游戏的小圈子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怎么搞得一身都是汗。”苏欣妍蹲下身来, 抱着女儿的小身子, 伸手给她抹了抹满脑门的汗水。 　　“嘿嘿……”小在在萌萌地傻笑。 　　“你啊。”瞧着女儿这样，苏欣妍哪儿忍心说她, 她站起身来, 牵着女儿的小手：“走吧, 咱们回家。” 　　另一只手牵起了旁边的小儿子。 　　“妈，我能自己走。”宁轩小脸微红, 觉得自己都那么大了，还得让妈妈牵，有点丢人。 　　“天儿那么黑, 你要是一个不小心摔沟里去了怎么办？”苏欣妍不给小儿子反驳的机会，一手牵一个小的，再扬声招呼两个大的一起回去。 　　宁奶奶人老容易累，早在天还未黑之前, 就独自归家休息去了。 　　“背背，在在要大哥背背。” 　　小在在玩游戏的时候再怎么跑来跑去地都不觉得累，这一不玩了, 疲惫立马涌上来，小脚脚酸得都走不动，撒着娇要大哥背她。 　　宁翰刚刚跟人比挖洞弄了一身灰，他伸手拍了拍，尽量把灰拍掉，然后才蹲下身，让妹妹爬上来。 　　小在在开开心心地扑上去，小手紧紧地搂住大哥的脖颈。 　　宁翰单手反到身后去拖住妹妹的小身子，另一只手空出来，对着宁轩道：“上不上来？” 　　宁轩显然也累了，只是小家伙好面子，强撑着不肯说而已。 　　不过被他大哥这么一招呼，他抿了抿唇，还是一声不吭地凑过去，张开手给抱。 　　就这样，宁翰后头背一个，身前抱一个，以一己之力将一对弟妹扛在坚毅的肩头上。 　　“厉害啊小翰。”旁边有路过的大人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 　　苏欣妍目光默默地盯住旁边被空下的二儿子。 　　宁航反手将自带过来解闷的书塞进兜里，离远了些，警惕道：“过了明天，我就十一岁了。” 　　在农村，十一岁的男孩子已经可以当成半个顶梁柱看了。 　　所以他这言下之意是自己已经长大了，不是求背背抱抱的小宝宝，让老妈别想妄图染指他的一世英名。 　　看懂二儿子未经之意的苏欣妍：“……” 　　她也还没说什么好吧。 　　不愧是能在未来搞科研的人，这份聪明劲儿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 　　想着今晚宴席上，二儿子一直都很乖巧地坐在自己旁边，不是吃饭就是自己一个人看书，也不像其他顽皮蛋，弄得一身灰一身汗的，想来也确实不怎么累，苏欣妍也就打消了要背他回家的打算。 　　一家人慢悠悠地晃回了家，发现宁奶奶早就在厨房烧好水，等着他们回来洗澡。 　　“我们去厕所洗，妈你带着妹妹去浴室洗吧。”宁翰道。 　　原本宁家跟村里其他人家一样，厕所跟浴室是混在一起的单间。 　　后来苏欣妍嫌弃这样子味儿大，就给另外起了一间浴室，用来给一家人洗澡用的。 　　主要是现在也没后世的那种下水道设施，那些五谷轮回之物全都得积攒在一起，等着沤成肥料拿去肥田，那气味就更加…… 　　不可言说。 　　“不用，你们先等等，我跟你们妹妹很快弄好。”苏欣妍不大想让儿子们去厕所熏一回。 　　她麻溜地打了一盆热水，倒在一个比较大的木桶里，又兑了冷水，确保水温不会太过滚烫，然后领着水，提留着脏兮兮的闺女进浴室。 　　给她洗白白。 　　“嘻嘻嘻……妈妈，痒痒……” 　　小在在被妈妈搓得痒痒，忍不住一边躲一边嘻嘻哈哈地笑。 　　等她洗完，被妈妈换上清爽的干净衣服，立马开开心心地直奔奶奶屋里，央着奶奶给擦头发。 　　宁奶奶拿着毛巾，耐心地给孙女擦着那头细软的头发。 　　适中的力道按在头皮上，就像是被人按摩了一样，舒服得小在在微微眯起眼，就差像只小猫咪似的从喉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咱们崽崽头发长了些。”宁奶奶一边擦，一边捏起小在在的一缕头发瞧了瞧。 　　原本只到肩膀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背部蝴蝶骨那儿，都能编起两条麻花辫了。 　　“剪掉！”小在在凶凶地冒出一句。 　　宁奶奶：“……不剪，咱们小姑娘得头发长长得才好看呢。” 　　“哦。”小在在其实无所谓头发长度，她还没到在意这个的年纪。 　　只是以前头发长了妈妈都会给她修剪得短一些，说是这样好打理，所以一听到头发长了，下意识反应就是剪掉。 　　“不过你哥哥们的那头毛确实也该剪了。”宁奶奶想起几个孙子那头已经快要挡住眼睛的‘长发’：“回头叫你娘领他们去村口陈师傅那儿理个发，这样好过年。” 　　新年新气象。 　　当地习俗就是得在过年前理个头发，代表除旧迎新。 　　苏欣妍果然听了宁奶奶的话，第二天一早就领着家里的孩子，全都涌去村口专门给人理发的陈师傅那儿。 　　陈师傅这是家传手艺。 　　他的工具就是一把镰刀，让要理发的孩子往小木凳上一坐，按住一颗小脑袋，刷刷刷几下，就给剃了个完美的寸板。 　　要说啥设计美感那是肯定没有的，但是好在整齐朴素啊。 　　没给剃个光头就不错了。 　　“一人两分钱，三个六分。” 　　“给您。”苏欣妍掏出六分钱递给陈师傅。 　　接了钱，陈师傅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小在在身上，有点蠢蠢欲动：“这娃儿要不要剃头？” 　　苏欣妍连连拒绝：“不了不了，她就不用了。” 　　她自个儿回家拿剪刀给孩子简单地修剪一下刘海就行。 　　真给女儿剃成寸板，她怕小在在哭起来哄不好。 　　“行吧，慢走啊。”陈师傅有点遗憾地收回目光，扭头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今天虽是除夕，但来剪头发的人却格外地多，陈师傅也是很忙的。 　　“哥哥没头发啦。”回去路上，小在在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哥哥们的新发型，似乎觉得好玩，一直在咯咯笑个不停。 　　“别笑，你要是剃成这样，绝对没你哥哥们好看。”苏欣妍敲打了女儿一句。 　　这孩子，也太不给她哥哥们面子了。 　　不过说句实话，长得好看的人，果然是不管什么发型都承受得住。 　　宁翰就不说了，本身长相就是硬汉款的，寸板非常地适合他，更加凸显了那种刚毅冷硬的气质。 　　要是换上一身军装，准是个英姿飒爽的小战士。 　　宁航和宁轩倒是全靠一张脸撑着，只是气质风格不同，一个清冷俊秀，一个昳丽精致。 　　理完头发回家，苏欣妍顺势拿出她跟婆婆这些日子给孩子们准备的新衣服，让他们各自回屋换上。 　　有新衣服穿，大家都很高兴。 　　全都露出了小孩子特有的活泼模样，开开心心地抱着属于自己的衣服回屋穿。 　　“瞧他们那可爱的小模样。”宁奶奶乐呵呵地，又扭头催着苏欣妍：“你也回屋里，把那身新衣裳换上。” 　　她自己的新衣服早就穿在身上了。 　　“好。”苏欣妍点点头，回屋去换衣服。 　　她这身衣服是一整套的，长裤，白衬衫，外套。 　　整体样式是偏向那种老式工装，款式保守，口袋偏多，方便耐穿。 　　在冬天穿这一身肯定冷，所以苏欣妍又往里头加了件秋裤和厚毛衣，棉袄就不必了，家里烧着炭盆，倒也没冷到那个程度。 　　苏欣妍换好衣服出来，就听见女儿的呼救声。 　　她没什么意外地走过去，就见小家伙被困在一堆衣服里动弹不得。 　　“小傻蛋，脑袋都钻袖口去了。”哭笑不得地上前，将女儿从衣服堆里解救出来。 　　“呼，得救了。”小在在小脸红扑扑，头发凌乱，坐在一堆衣服中间大口喘气。 　　憋的。 　　“站起来，妈妈给你穿。”苏欣妍拿着一条小裙子道。 　　她年前布料买得多，宁奶奶就多给孙女做了一条小裙子，满足小家伙的需求。 　　这裙子是黑色的，比较保守，长及小腿，苏欣妍里头给女儿穿了条黑色棉裤当打底，上头又给套了件小碎花红棉袄，直接给打扮成小红包。 　　有点俗，但喜庆，是老人家爱的那一款。 　　“妈妈，给在在编辫子。”小在在手里抓着两朵红色头花，示意妈妈给她扎头发。 　　苏欣妍手脚麻利地给女儿扎了两只哪吒同款包包头，跟这一身衣服搭配起来还挺可爱的。 　　装扮完毕，家里差不多也开始有客人上门来拜年了。 　　她领着孩子出去，笑容满面地接待客人。 　　小在在没在家溜达多久，就被想要炫耀新衣服的哥哥们带出去各家各户串门。 　　他们走的时候还特意清空了每一个衣兜，准备一会儿装糖果花生瓜子等小零嘴儿用呢。 　　这年头，大家都穷得响叮当，小孩子是不存在压岁钱的。 　　也许有些人家会自己给自己的孩子一点点小红包，但绝对不会给别人家的孩子，除非是那种关系很亲近的亲戚长辈才会给。 　　宁家在陈家村里没啥亲戚，红包是不用想了。 　　但是他们可以去家家户户随机串门，一般都会被那些和善好客的长辈们逮住，塞一兜的零嘴儿。 　　有些鬼精的小孩子，还知道出去晃悠一圈，等兜满了，跑回家把零嘴儿腾出来存好，再出去继续晃悠着讨零嘴。 　　新年的零嘴儿大人是不会收他们的，好好存起来，能吃好久呢。 第五十二章 “快跑，人贩子来抓小孩了…… 　　“妈妈, 给。”小在在从屋外飞奔进来，扑到妈妈怀里，伸着小手给她递一颗大白兔奶糖。 　　苏欣妍接过糖果, 明知故问道：“这是谁给你的啊？” 　　“小花妈妈。”小在在奶声奶气道。 　　他们刚刚跑去村长家拜年，然后就被小花妈妈塞了一兜的奶糖。 　　听说这个还是小花的大哥从镇上买来的呢。 　　“在在拿了糖糖有没有谢谢人家？” 　　“谢啦。”小在在乖乖道，她可是村里最有礼貌的崽崽呢！ 　　“真乖！”苏欣妍笑着揉揉小在在的小脑袋，看见后头小花跟了过来, 也起身去给她拿了一堆零食, 把人家小朋友的兜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谢谢姨姨。”小花乖乖巧巧地道谢, 然后又跟着小在在跑到她家院子里玩。 　　小在在去跟她三哥说了一声, 然后推着他的滑板车借给小花, 两人一起开着滑板车在院子里追着鸡到处乱跑，闹得鸡扑腾着翅膀不断尖叫。 　　“咯咯咯咯……咯咯哒！” 　　太吵了。 　　惹得苏欣妍看不过去, 虎着脸出去喝止她们：“不许再去闹鸡了, 不然我就把你们的滑板车没收, 不给玩。” 　　“好嘛。”小在在嘟嘟小嘴，不追鸡, 转而跟小花玩起了你追我我追你的游戏，嘻嘻哈哈笑闹个不停。 　　宁翰三兄弟各自跟着自己的朋友们跑出去，也不知道去玩什么了。 　　到了晚上,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着年夜饭。 　　这次是他们的小家自己吃饭，没有像全村人那样一起来得热闹，却也有一种别样的温馨。 　　苏欣妍杀了家里一只毛秃得最厉害的鸡，一半炖了鸡汤, 一半做成土豆焖鸡，又切了腊肉，炒了个酸菜腊肉, 另加一盘蒜蓉白菜，就是一顿很丰盛的饭了。 　　饭后，她又拿出几封事先包好的红包，一人一个，递给孩子们。 　　“新年快乐，这是妈妈给你们的压岁钱。” 　　“谢谢妈妈，也祝妈妈新年快乐！”宁翰作为大哥，带头接过妈妈给的红包。 　　小在在拿了红包不算，眼珠子一转，突然扭头扑倒奶奶怀里，娇娇软软地笑道：“奶奶，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苏欣妍：“……这话是谁叫你的？” 　　小在在无辜地回望妈妈，意思很明显，就是妈妈教的。 　　苏欣妍：“……”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啊！ 　　不过她不能保证自己内心没有闪过类似的想法，然后被女儿给偷看了去。 　　“哈哈哈……小滑头，看来奶奶是不给红包不行了。”宁奶奶被孙女逗得哈哈大笑，也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几个孙辈一人一个。 　　拿了两个红包的小在在开心得不行，立马当场就把红包给拆了。 　　也不知道苏欣妍和宁奶奶是不是事先商量好的，两人给的红包都一样多，一人五毛。 　　合起来就是一块了。 　　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的小在在都惊呆了：“哇！好多钱钱！” 　　“都把钱存好，不许乱花啊。”苏欣妍不放心地叮嘱孩子们，兄妹四个连连点头，但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苏欣妍也不怎么担心。 　　这年头，可不是说你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 　　就连他们家，上回能买那么多布，也是积攒了一整年的布票，又拿着大量粮票跟别人家交换，才勉强凑够数。 　　在乡下地方，粮食基本上都能自给自足，粮票其实作用不大。 　　过年也就这两天的事儿，很快就开了年。 　　学校还没开学，土地也还没解冻，依旧处于农闲期中。 　　这天一大早，村书记就拿着个竹笋壳，走街串巷，嘶声力竭地喊着叫人来晒谷场集合，要开大会。 　　大家歇息了那么些时日，早就疲软了一声骨头，突然要那么早起，一时间抱怨连连。 　　“在在，小轩，起来了，村里叫去开大会。”苏欣妍困倦地打了声哈欠，过去将女儿儿子从床上叫醒。 　　两只小家伙卷着被子滚作一团，睡得昏天暗地，对于外头村书记的呼喊和妈妈的呼叫充耳不闻。 　　无奈，苏欣妍只能出去，弄了两条热毛巾进来，一人一条，给他们擦脸脸。 　　“唔，妈妈？”宁轩第一个被弄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抱着面子，茫然地看着妈妈。 　　“自己擦擦脸，然后起床穿衣服。”苏欣妍把毛巾递给他。 　　接过毛巾，宁轩胡乱在自己脸上抹了两下，终于清醒了。 　　他麻溜地爬起身，拿起床头叠好的衣服就往身上套，那头小在在则是浑身软绵绵地，被妈妈强行起来，闭着眼睛被套衣服。 　　等被抱出家门，被外头的寒风一吹，她才打了个激灵，醒了。 　　“妈妈，我们要去哪？” 　　小在在有点懵。 　　“开大会。”跟在母亲身后，正面对着妹妹的宁翰帮着解答。 　　“哦。”闻言，小在在又把脑袋埋进妈妈怀里，想继续睡。 　　每回开大会，都要求全村人，只要是喘气的，都得到场，可实际上每次的开会都跟他们这些小孩子没什么关系，他们去了也只是纯凑数的。 　　可也不能不去。 　　会被人扣上一顶不遵从领导指挥的帽子的。 　　“这是为啥子开大会，要搞批斗啊？”宁奶奶紧了紧身上的棉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应该不是，咱村子领导不爱搞那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苏欣妍摇头。 　　往常有那需要劳改的人下放过来，村长和书记都是接了人，直接给安排进牛棚里，给点活，让他们干着，然后就不会多管。 　　基本上不会故意折腾人，除非上头下达了指令，才会偶尔开场批斗大会。 　　但也只是意思意思，不会像其他村子似地，整得那么凶。 　　在村领导看来，有这么多闲工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干点活赚些工分来得实在。 　　而今天这场大会，苏欣妍其实大略知道是要干嘛的。 　　毕竟她怎么说都是村干部的一员，一些内部消息还是比别人要灵通些的。 　　果然，到了晒谷场，宁奶奶只瞧见村长和村书记跟其他村民和知青们在，并没有瞧见牛棚里的那些人。 　　她不禁松了口气。 　　说句实在话，她真的很不喜欢看见那些人被折磨的场景。 　　“大家伙儿静一静。”陈建才站在一个大石块上，嚷嚷着维持秩序。 　　大家都很听话，即便被一大早叫起来多少有点怨念，但还是自觉地安静下来。 　　不安静的话，村干部们说话后头那些人都听不见。 　　见现场秩序稳定下来，人也来得差不多了，陈建才这才公布今天这场大会的主题。 　　“咳咳，是这样的啊，上头下达了任务，让弘扬文化教育，提高全民素质，要求所有农村跟偏远地区都积极开展扫盲班，减少全国的文盲率，提升民众知识水平，所以经过全体村干部们的商量决定，我们打算趁着这段大家伙儿都有空闲的时间，开个扫盲班，我们村里不论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得参与啊，不准躲懒，也不准找借口不去，这是强制性任务，一定要完成的！” 　　“开扫盲班？” 　　“又来？这年年都开，也没见有啥子用啊。” 　　“唉，这是存心不让人好好休息就是了。” 　　…… 　　村民们对于扫盲班有些抵触，一个个都不大情愿。 　　可惜这是强制性任务，不是说你不想去就可以不去的。 　　在场之中，恐怕只有知青们是对此最乐见其成的了。 　　因为扫盲班是他们一年之中，唯一能不那么劳累，却能每天赚满十个工分的好机会。 　　村里有文化的人不多，没文化的村民们却一抓一大把，要开扫盲班，势必得需要大量的临时老师，就靠村小学里那几个正式老师，可顶不了什么用。 　　所以这时候，最低也拥有着初中文化的知青们就显出作用来了。 　　村里会邀请他们作为临时老师，教导村民们认知，报酬是每天记满十公分，直到扫盲班结束。 　　“小苏啊，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陈村长叹息着对苏欣妍说。 　　扫盲班开启，工作量最多的不是村长和书记，而是苏欣妍。 　　因为她不仅得另外给参与教导村民们的知青另立一本工分账本，自个儿还得充当老师的一员，也帮着教导村民们认字。 　　身为村干部，他们得有一个带头作用。 　　给村民们扫除文盲这种大事，自然也得身先士卒，还得不求一丝回报地义务帮忙。 　　比知青们要辛苦多了。 　　面对领导的鼓舞，苏欣妍笑了笑，大义凛然地说：“不辛苦，为了让乡亲们感受到文化的熏陶，这点子事儿又能算得了什么。” 　　“哈哈哈……小苏不愧是咱村长的上进典范啊，这思想觉悟就是高！” 　　村长笑哈哈地对着苏欣妍竖起一根大拇指，满脸赞赏。 　　听到那个‘上进典范’苏欣妍唇角笑意更深。 　　这就是她需求的名声。 　　原主有那样的家人，自然不可能享受到什么像样的教育，在苏欣妍穿过来前。 　　苏招娣，可是实打实的文盲一枚。 　　但苏欣妍不可能让自己一辈子都当个外人眼中的文盲，没什么文化的粗俗农村妇女，几年后的高考她可还想要参加的呢。 　　参考资格她是有的。 　　苏招娣的身份是农民，而高考恢复前几年，基本不限制出生身份，并不硬性要求考生拥有初高中文凭，多得是那些从没正经上过学，但也有文化的人去考试。 　　但是她不能一下子就变得什么都懂，这太魔幻了，肯定会引人怀疑。 　　所以在稍微适应了一下环境之后，苏欣妍就主动去参与村子举办的扫盲班，先摆脱文盲身份，再去另外报个夜校，加强文化知识修养。 　　这样一点一点，她逐渐洗刷自己在外人眼中的印象。 　　变成了一个像村长和村书记那样的，求上进又有文化，思想觉悟也相当高的村里人，这才能力压一众竞争者，当上村里的会计。 　　当然，会计只是暂时谋求生存的一个小起点，她的最终目标还是几年后的高考。 　　村民们再怎么不情愿，新一届的扫盲班还是举办了起来。 　　村子里除却十岁以下的孩子，还有正在上学的那些，其他文化考核没通过的通通都得进扫盲班学习。 　　年纪上不封顶。 　　所以班上经常能看到一个个头花花白的老人，动作不熟练地捏着根笔，颤巍巍地在作业本上写写画画。 　　他们暂时借用了村小学的教室。 　　教材是由苏欣妍跟村小学的几位老师们一起编写的，内容极其简单。 　　都是一些一二三等简易数字，和日常比较常用到的那些通用汉字。 　　他们要求也很低，只要在扫盲班结束前，大家能认足五十个以上的字，就算是完成任务指标了。 　　妈妈忙，小在在就交给她奶奶带着。 　　宁奶奶并不需要去参加扫盲班，因为她本身就认字。 　　初次得知这事儿的时候，苏欣妍还有点小惊讶。 　　不过转念想到自己那位早死的公公貌似也识字，而且陈家村在她来之前已经开过不知道多少次扫盲班了，就料想宁奶奶可能是在那之前就已经学过，便没有深究。 　　* 　　不知不觉，天气逐渐转暖。 　　小在在脱下厚重的棉袄，一身轻松地跑出去，跟小花她们一起玩。 　　春天来临，万物生长。 　　田野边的大树已经渐渐长出嫩绿的枝丫，再过段时间，树梢上就会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又能给村里的孩子们大片的树荫躲太阳了。 　　宁翰他们已经开学，家里就剩下小在在一个。 　　索性开了年，长大一岁的小在在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被家里人看得紧紧的，都不能随意出来玩。 　　现在她只要出门前跟家里大人说一声，并确保自己不是一个人，就能跟着小伙伴们出门玩。 　　还是大年夜的那六个小家伙。 　　小在在手里揪着不知道从哪儿摘来的小花，点着脚尖，就要往小花头上戴：“小花姐姐戴小花。” 　　小花低下头，方便让小在在给她戴花花。 　　“好不好看？”她轻轻碰了碰头上的花，扭头询问陈妮儿。 　　陈妮儿毫不犹豫地点头：“好看！” 　　闻言，小花开心地咧嘴笑起来，也转身去寻摸了朵好看的花花，要给小在在戴上：“在在也戴花花。” 　　“在在要花环。”小在在可会得寸进尺了。 　　小花呆了下：“可是我不会编。” 　　她姐姐大花倒是掌握了这项技能，但问题是大花已经嫁去镇子上了，并不在这里。 　　“那……那……”小在在本来想着小花姐姐不会编花环就算了，她只要花花就好，没想到一旁的陈来娣听了她们的话，自告奋勇道：“我会编。” 　　陈来娣今年八岁，是家里最大的姐姐，底下有着两个弟弟，都是她在帮着带。 　　为了哄弟弟，她不仅会编织花环，还会用草编蚂蚱，小蜻蜓等等。 　　开了春后，村里遍地都是花草。 　　陈来娣就地取材，手指灵巧地动了动，很快就编织出一个漂亮的小花环送给小在在：“来，我帮你戴上。” 　　“谢谢来娣姐姐。” 　　小在在头顶花环，开心地原地转圈圈，仿佛周身也飘起了小花花。 　　其他人见着了，也一个个地争着要。 　　“我也要。” 　　“来娣给我编一个。” 　　…… 　　一时之间，陈来娣成了全场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她抿了抿唇，略微偏黄的小脸上浮起两抹微红，有点小开心，却很有大姐姐的风范，耐心地安抚着大家：“都有，我一个个给你们编。” 　　全场之中，只有小花没去找陈来娣要花环。 　　小在在疑惑地凑到她跟前：“小花姐姐不要花环吗？花环漂漂亮。” 　　她还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花环，展示给小花看。 　　“不要了。”小花摇了摇头，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头上小在在插的那朵小花，微笑道：“我有在在送的就好啦。” 　　小在在眨眨眼，突然感觉一阵没来由的开心。 　　朋友喜欢自己送的小礼物，这确实很让人愉悦。 　　“淅淅索索……” 　　身后草丛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耳朵尖敏感地动了动，小在在猛地回头：“嗯？” 　　入眼的只有一片茂密的草丛，安安静静地，什么都没有。 　　“听错了吗？”小在在疑惑地挠挠耳朵。 　　“在在怎么了？”小花奇怪地看着小在在。 　　“没什么。”小在在摇摇头，但还是下意识地牵着小花的手，带着她走远了些。 　　这时候，一个村里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一脸的兴高采烈：“你们快过来，村口有人给送糖吃呢！” 　　“送糖？！”大家听了一楞，随即有些惊喜。 　　“真的假的啊，要不要钱？”陈来娣第一个反应过来问道。 　　“不要呢，都是白给，喏，我这个糖就是他送的，甜滋滋地，真好吃。”小男孩举起手里的糖给大家看。 　　那是一根用小木棍搅起来的麦芽糖，上头还沾着小男孩的口水，有点湿腻腻的，却不妨碍大家闻到那股香甜味。 　　陈妞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我们去看看吧。” 　　“妈妈说不要拿陌生人的东西。”小在在不大乐意去，可耐不住其他人的怂恿，还是被带着一起去。 　　“我们不拿，就去看看而已，走啦走啦。” 　　大家直奔村口，果然瞧见哪儿有个戴帽子的大叔叔，正推着一辆小车，上头驾着个锅，在熬制麦芽糖。 　　小车前已经聚拢了不少孩子，都是被糖给吸引过来的。 　　那人一边拿着小木棍给孩子们卷糖，一边吆喝道：“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免费送糖了欸，试过了好吃记得教你们家长来买啊。” 　　瞧着就像是个普通卖麦芽糖的小商贩。 　　极偶尔的时候，村子里也会有一些流动的小商贩来卖东西。 　　例如过年前就有人来村子里现场爆爆米花卖，夏天最热的时候会有人骑着自行车，带着个大大的泡沫箱，来卖冰棍。 　　这些都是私底下的小买卖，村里人瞧见了也不会去举报，有些还会光顾他们的生意。 　　毕竟大热的天，谁不想来根冰棍凉快凉快呢？ 　　陈来娣他们见着了，也以为对方是类似的人，没什么戒备心地凑上去瞧。 　　主要是那股子麦芽糖的味道太香了，他们受不了诱惑。 　　“在在？”小花是牵着小在在的手过来的，走到半路，突然感到一阵阻力，不由得疑惑地扭头看向小在在。 　　你怎么不走了？ 　　话还没问出口，她就见小在在一脸恐惧地瞪着那个卖糖的大叔叔，全身僵硬，止不住地颤抖。 　　原本那个买糖的大叔叔是低着头的，可在他们靠近的那一瞬间，对方抬起了头，对着他们看似和善地笑了笑，正巧撞进小在在眼里。 　　无人发现的炫目金光从小在在眸中划过，瞬间读取出对方隐藏在深处的心思。 　　【这么多货，就算品相不怎么好，但也能卖个好价钱了，哈哈哈……】 　　浓重粘稠到有若实质的恶意扑面而来，差点让小在在窒息，脸色瞬间苍白。 　　一股冷意从脚底沿着背脊直窜上头顶，头皮瞬间炸开，脑中有道声音在疯狂叫嚣着危险，快跑，可脚下就犹如陷入了泥泞之地，根本迈不开。 　　“在在？” 　　正当小在在绝望地感觉自己像是陷入蛛网中的猎物，被紧紧束缚着，无法挣脱时，小花的声音犹如一道光束，瞬间破开迷茫的黑暗，将小在在的游离的意识给拉回了体内。 　　她瞬间回神，本能地大喊：“他是人贩子，大家快跑啊！” 　　如果是大人，听到小孩子的这一声喊，可能还会犹豫着想着对方是不是在恶作剧。 　　但是小孩子是不一样的。 　　单纯的他们更加信任小伙伴，更何况，人贩子的恶名，可是从小就被家长提在嘴边教育的。 　　在他们心底，人贩子等同于会吃小孩子的大妖怪。 　　所以一听见小在在这石破惊天的一声吼，大家几乎是瞬间就丢开一切，扭身就往村子里跑。 　　“快跑，人贩子来抓小孩了！” 　　“救命啊！” 　　…… 　　眼见着到手的货物一哄而散，那买糖引诱小孩子过来的大叔脸色一瞬间一变。 第五十三章 读脸术发威 　　“他奶奶的, 敢坏老子好事！” 　　买糖大叔恶狠狠地唾了一口，丢开卖糖车，大步冲出去捞住一个跑得比较慢的孩子, 同时大喊：“快抓人，能抓几个是几个！” 　　耳熟的淅索声传来，小在在下意识地拉着小花远离那声音传来之处。 　　却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附近的草丛内突然冒出两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彪形大汉，一脸狰狞地扑向宛若一群小羊羔的孩子们, 吓得大家惊声尖叫, 如无头苍蝇似地四处乱跑。 　　而小花和小在在, 正好就出现在他们的正前方。 　　小在在腿短, 跑得慢, 最先被拦腰抓住，整个抱起来。 　　她本能地松开紧紧抓住小花的小手, 眼见着抓住自己的坏人还想探手去抓小花, 立马扭头, 张着一口小奶牙，凶狠地咬在那人身上。 　　小在在是拼了死力气的。 　　鼻尖尽是难闻的味道, 也不知道这个人有多久没洗澡换衣服了，差点没把她熏晕，但她就是死死地隔着衣服, 咬住对方的肉，绝不松口！ 　　“啊啊啊啊……” 　　也不知道小在在咬到那人哪里，他惨叫一声，双手一松, 不仅放走了小花，还将小在在给狠狠地甩了出去。 　　“嘭！”地一下，小在在被摔得在地上连续滚了好几圈, 头晕眼花。 　　她小小的身体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双耳嗡鸣，什么都听不清楚。 　　意识恍惚中，耳边似乎还有很多人在尖叫，在奔跑，一双双晃动的腿渐行渐远，还有一群更加高大的人影在呼喊着快速接近。 　　她感觉自己被一只大手粗暴地提了起来，夹在一个臭烘烘的腋下，四肢无力地下垂。 　　被反着腾空的感觉很难受，有点反胃，想吐。 　　小在在半睁着虚弱的双眼，模模糊糊地看着自己距离村子越来越远，微微张合的嘴里发出不出一点声音，但依照口型，隐约中能看出她在叫着。 　　“妈妈……” 　　最后还是撑不住，意识沉入无尽的黑暗。 　　“在在——！” 　　母亲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天空。 　　* 　　“索……索……” 　　耳边传来一阵很细微的声音，像是布料或者绳索之类的相互摩擦的声响。 　　小在在迷糊的意识渐渐苏醒，最先感受到的是身上的疼痛。 　　她忍不住小小地痛呼一声，可发出的声音却全都被堵住，化作一道细微的唔咽。 　　可怜兮兮地，让人心疼。 　　嘴里不知道被人塞了什么东西，有点软，但很粗糙，粗硬的纹理还扎嘴，好像是布，或者什么别的东西。 　　长期被迫咬合异物的嘴巴很难受，像是整个下巴都被人卸下来一样，已经麻了。 　　但这还不是最让小在在不舒服的，她发现了，自己被人五花大绑，丢在冷硬的地上，全身都难受到想哭。 　　不，不是想哭，是已经哭了。 　　晶莹的眼泪沿着眼角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被泥土吸收。 　　呜呜呜……妈妈，在在怕怕…… 　　嘴被堵住无法说话，小在在只能在心底嚎啕大哭，宣泄着那无尽的恐惧。 　　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旁边的动静声突然停止了，紧接着一道略微嘶哑的耳熟声音响起：“你醒了？” 　　未免被人发现，对方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 　　但小在在还是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漂亮哥哥？ 　　她瞪圆了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有些惊讶，混杂着一点点喜意。 　　不得不说，能在这种陌生又恐怖的环境里，遇见一个认识的人，哪怕并不怎么熟悉，但也对于小在在濒临崩溃的情绪起到了很好的安抚作用。 　　她逐渐平静下来，呜呜两声，表示自己是醒着的。 　　“等一下。” 　　顾叶舟说完之后，就尽力挪了挪自己的姿势，让自己躺下来，跟小在在并排，两人面对面，瞳孔中都倒映着对方的模样。 　　一个比一个狼狈。 　　现在还是白天，他们似乎被关在一个很破旧的屋子里。 　　灿金色的阳光费力地挤过土墙裂缝间的空隙，一缕缕地照射进来，倾撒在昏暗的屋内，给被关在屋里的孩子们带来一点点亮色。 　　眼睛逐渐适应了这种昏暗的色调。 　　小在在看见，漂亮哥哥也跟自己一样，被结实的麻绳五花大绑着，唯一不同的是对方嘴上没被东西堵住。 　　也许之前是有的，但不知道被他用什么办法给弄掉了。 　　“不要动，嘴巴被松开后也忍一定要住，不要发出太大声音，坏人就在外面，你出声的话，会把他们引过来的。” 　　顾叶舟不放心地仔细叮嘱小在在，直到看见小在在乖乖点头之后，这才费力地转过身，又像一条毛毛虫似地在地上蠕动，一点点往上挪，将被束缚在背后的双手调整到能够到小在在嘴巴的角度，摸索着去抓她嘴巴里的破布块。 　　其实那根本不是布。 　　这年头的布多贵啊，人贩子怎么可能会拿布去堵一群货物的嘴？ 　　塞在小在在嘴巴里的是一团用大片叶子加杂草团起来的东西。 　　小在在闭着眼，感受着一双略带凉意的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摸索了两下，最后找到她嘴巴的位置，一点点帮她把嘴里的杂草抽出去。 　　顾叶舟努力了很久，总算抽出大半杂草。 　　而感觉嘴巴没一开始被撑得那么难受的小在在也尝试着用舌头一顶，噗地一下，吐出了嘴巴里的玩意儿。 　　舌尖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苦涩，小在在皱巴起小脸。 　　那是被她咬碎的植物汁水。 　　“你好了吗？”顾叶舟小小声地问，声音比气音还小声，也亏得屋内及其安静，不然小在在还不一定能听得清。 　　“好了。”小在在也小小声地回答，小奶音不复以前的清亮，微微嘶哑，还带着点害怕的哭腔。 　　听出身后那个小妹妹声音里的异样，顾叶舟耐心地安抚她的情绪：“先别哭，你不要害怕，哥哥会带你逃出去，你不想回家吗？” 　　“想，在在想要哥哥。” 　　也不知道是被‘哥哥’这两个熟悉的字眼给安慰了，还是被‘回家’给诱惑了，小在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把眼泪给憋回去。 　　“现在你听我说，看到我手上的绳子了吗？”顾叶舟一步步耐心引导着小在在。 　　“看到了。” 　　已经完全适应昏暗环境的强大视力发挥了作用，让屋内的一切都在小在在眼中纤毫毕现，包括紧紧束缚住顾叶舟双手的绳索。 　　她看见了上头有被摩擦挣动的痕迹，其实绳扣已经微微松动，相信再多努力一会儿，不用她的帮助，漂亮哥哥也能自己挣开绳子的束缚。 　　“用你的牙齿，帮我把绳子解开。” 　　小在在没说话，她直接凑过脑袋，对准了那松动绳扣用力一咬一扯，就拉开了绳子上的结。 　　手腕一松，顾叶舟连忙挣扎几下，将身上的绳子全部脱下来，然后爬起身，转头回来给小在在解绑。 　　终于不用再被五花大绑，小在在舒服了很多。 　　她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还是察觉全身都疼，特别是脑袋，后面好像肿起一个包，应该是之前被坏蛋甩开的时候磕碰到了，这也是导致她昏迷的原因。 　　“过来。”顾叶舟拉着小在在的小手，带着她一起躲到后头的孩子堆里。 　　也是这时候小在在才发现，原来屋里不止她跟顾叶舟两个孩子，还有一些同样被绑着丢在地上的孩子正昏迷着。 　　清醒的只有他们两个。 　　“他们……”刚刚开了个口，就被顾叶舟眼疾手快地捂住：“别说话。”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紧闭的屋门大开，两个大汉一手提留着一个昏迷的孩子，大步走进来，将他们随意丢在地上。 　　丢完孩子后，两人也没离开，而是站在门口处说话。 　　“老三，你说老大最近是不是太冒进了，咱们这一下子抓了那么多孩子过来，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上回那个村子的人，可还在到处找我们呢！”身材偏瘦一点的那个男人怀着点担忧地说。 　　【他总觉得很不安啊，要不这一票干完之后，拿了钱回老家躲个几年？避避风头。】 　　那个被叫做老三的高壮大汉闷声道：“老大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老大说了，这票要干个大的，好好赚上一笔，这样他们才有钱回家娶媳妇儿。】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道低沉狠厉的嗓音传来：“你们两个都磨磨唧唧地在这里干什么呢？赶紧地，把门关上出来吃饭了！” 　　那个卖糖吸引孩子的大叔出现在门口，逆着光，小在在瞧见了他的模样，认出对方的身份来。 　　原来他就是这群人贩子的老大。 　　“哦，好。”被训斥的两人连忙唯唯诺诺地应着，转身跟着老大离开，顺手将屋门关上。 　　大门阻挡了阳光，屋内重新变得昏暗，没人发觉，躲藏在角落里的小在在眸中划过一缕金芒。 　　“你看到了什么？”突地，身边传来了顾叶舟的声音。 　　小在在一惊，吓得浑身僵硬，犹如被猛兽盯上的小动物，一动不敢动。 　　顾叶舟似无所觉，还在继续说：“刚刚他们开门的时候，你有没有瞧见外头的模样，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原来是问这个。 　　小在在松了口气，老实地摇摇头。 　　见状，顾叶舟也没怎么失望。 　　身边的小妹妹瞧起来小小一只，都不知道有没有四岁大，这个年纪肯定很少被家长带出门，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可过了会儿，他听见小妹妹细细软软的小奶音犹豫地响起：“那些坏蛋，晚上就要把我们运走拿去卖掉了。” 　　“你怎么知道？”顾叶舟讶然。 　　“我……我看见了。”小在在说。 　　妈妈说，秘密需要守护，但当遇到生命危机的时候，什么秘密都是虚的，只有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小在在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选择跟眼前唯一能帮助自己的小哥哥坦白秘密。 　　惊讶只是一会儿的事，回过神来，顾叶舟还是有些发愁：“你就算能读出别人脸上的心思也没用啊，又不能控制别人的心思，他们晚上还是会把我们拉去卖掉，所以在此之前，我们得想办法逃跑。” 　　“可是……怎么跑？”小在在一脸迷茫。 　　这道问题对她来说已经严重超纲了。 　　顾叶舟没回答，他在打量屋内的环境。 　　这是一间极其封闭的屋子，四面无窗，只有中间一扇唯一的门可以用来出入，可门外有人贩子守着，根本出不去。 　　凿墙开洞跑出去？ 　　墙面是用最劣质的土砖建起来的，倒是很好凿，问题是他们两个小孩子力气小，也没工具，而且凿墙动静太大，会引来人贩子的。 　　顾叶舟思考半天，都没能找到一个可行的逃跑办法。 　　他就地坐下，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只能等了。” 　　等到晚上人贩子要来把他们运走的时候，再想办法逃离，他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不被束缚的手脚。 　　而人贩子不知道这一点。 　　小在在歪歪脑袋，倒是没有顾叶舟想得那么多。 　　见漂亮哥哥坐下了，她也凑过去紧挨着人家坐，还自觉地往人家怀里钻了钻，让他抱着自己，取暖。 　　初春的天儿还是有些冷，地上更是寒凉。 　　小家伙挨不住冻，本能地寻找热源。 　　被怀里自来熟的奶团子惊呆了一下，本不适应别人靠近的顾叶舟察觉到对方的微微颤抖，便咽下了涌到嘴边的话，无声地将怀里的小身躯给抱紧了些。 　　抱着抱着，可能是怀里的小身子太过于温暖，也可能是经历一番惊吓和挣扎太过劳累。 　　说到底，顾叶舟今年也才十岁，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根本受不住，很快就渐渐模糊了意识，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小在在也窝在对方怀里熟睡。 　　梦里，她还留着泪，小小声地念叨着：“妈妈，奶奶，哥哥，爸爸……” 　　* 　　五坡公社，街道派出所。 　　“怎么样，孩子找到了吗？”眼见着几位警察同志从外头走进来，宁奶奶满含希翼地问道。 　　那两位年轻的警察面对老奶奶这么期盼的目光，纷纷愧疚地垂下眼，微微摇了摇头，遗憾道：“还没消息。” 　　一听这话，希望当场破碎，宁奶奶崩溃了。 　　“同志，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孙女啊，她还这么小，不能就被那些丧良心的东西给毁了一辈子啊！” 　　她跪在地上，一边求警察帮助，一边大声哭嚎。 　　“老人家，老人家您快点起来。” 　　旁边的警察都被宁奶奶给吓了一跳，连忙凑上来搀扶她：“我们的人还在外面全力搜寻，一定会努力将那伙子人贩子给抓捕归案，把孩子给您找到，您先起来，别这样……” 　　派出所不仅只有宁奶奶一家丢了孩子的人在，基本上整个陈家村里丢了孩子的人都来了，包括村长。 　　村长家的小花倒是没丢，因为小在在最后那一咬，她侥幸逃脱了。 　　但是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人贩子都明目张胆到公然跑来村子里抢孩子了，这事绝对不能容忍！ 　　所以村长气势汹汹地领着村里的一半壮劳力，跟着那些丢了孩子的人家一起出来，一边找孩子，一边去派出所报案。 　　接到报案，派出所的警察们也很是震动。 　　立马派出警力帮忙搜寻。 　　这才一天不到，人贩子不可能带着那么多孩子跑多远，肯定还在这一片地儿的什么地方藏着。 　　“奶奶，妹妹会回来吗？”宁轩抓着宁奶奶的手，双眼通红，含着哭腔问。 　　他跟二哥都被留在派出所里陪着奶奶等消息，大哥跟妈妈出去帮忙找人。 　　可是都已经从天亮找到天黑，还是没能见到一星半点的人影。 　　有些等消息等到绝望的人家，已经开始低低抽泣起来了。 　　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逐渐蔓延全场。 　　宁奶奶坐在凳子上，双眼失神地盯着派出所门口处瞧，似乎这样就能第一时间看见自家乖巧可爱的小孙女被安安全全地带回来。 　　回来后的小家伙可能会被吓得扑在她怀里一边哭，一边求安慰，也可能会奶呼呼地腻歪过来，抱着她撒娇，可怜兮兮地说着她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闹着要奶奶给好吃的才能哄好。 　　太多太多的设想了，以至于宁奶奶眼前竟渐渐被泪水迷蒙了起来，丢了魂，失了魄。 　　连听到孙子的问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继续呆呆地盯着，瞧着。 　　而得不到奶奶回应的宁轩一时无措，见此，宁航伸手拍拍弟弟的肩膀，坚定地说：“妹妹会回来的。” 　　也不知道是在说给弟弟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天都黑了。 　　苏欣妍还在外头冒着寒风，到处跟着警察寻找孩子的踪迹。 　　她脸色白得吓人，双眼睁得老大，血丝遍布，显得格外狰狞，头发更是散乱得跟疯婆子没什么两样。 　　女儿被抓走的那一瞬间，其实苏欣妍已经和其他听见动静的村民们赶来了。 　　可偏偏就是晚了那么一步。 　　就那么一步！ 　　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的宝贝被一群恶徒生生抓走，却再怎么拼命地追，再怎么拼命地跑，都追赶不上。 　　渐渐看着人骑着车，消失在她的视野间。 　　那一瞬间的绝望，让苏欣妍发出凄厉的悲鸣。 　　仿若母兽痛失幼崽的疯狂。 　　她曾经差点晕倒，也许晕了，失去了意识，就再也不用承受这种心脏撕裂的剧痛，可是她不能，苏欣妍死死地咬着牙强撑着。 　　她的女儿还等待着妈妈去救她，在见到孩子之前，她绝对不能倒下！ 　　抹了一把眼泪，苏欣妍继续挨家挨户地寻找。 　　* 　　“老大，外头好多人都在找我们，怎么办？” 　　屋外传来焦急的交谈声。 　　小在在跟顾叶舟无声地睁开眼，竖起耳朵偷听。 　　“要不我们再多等两天吧，等避过这一阵的风头再把这些货物运送出去卖掉？”老二提议道。 　　“不行。”老大沉声否决：“拖得越久，越容易夜长梦多。” 　　“那怎么办？”其他人显然也没料到外头那么大阵仗，都慌了。 　　以前那些乡下人丢了孩子不都自认倒霉，不了了之吗？ 　　顶多就不死心地出去找两天，但那时候他们早就带着拐来的货物远走高飞了，根本不怕被抓到。 　　可这次这些人怎么这么难缠？ 　　不仅第一时间报警，封锁所有出城镇的路不说，还出动了这么多人挨家挨户地搜查。 　　再这么耗下去，他们迟早得被找到！ 　　“现在就走，不能再拖了。”听见远处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老大当机立断做下决定。 　　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关押孩子们的屋子走：“咱们就三个人，拐来的孩子太多，目前这情形，上头显而易见地是没法派车过来接应，只能挑几个品相好的带走，剩下的留下来当成诱饵，吸引那群人的视线，好给咱们争取点逃跑的时间。” 　　话落，他伸手将紧闭的屋门打开。 　　“冲鸭！！！” 　　“冲——！” 　　一道稚气的小奶音伴随着无数应和声，冲出来的是十几个小小的身影。 　　谁也没料到，全部孩子都挣脱了束缚，并在门开的刹那冲了出来。 　　虽然全都是孩子，可数量一多，加上大人的措不及防，还真让他们成功推到堵在门口的老大，胡乱地冲了出去。 　　“大家随便跑，能逃掉一个是一个！”顾叶舟大声喊道。 　　“跑跑！”小在在一手被顾叶舟牵着往前跑，一手还紧紧握成小拳头，一幅斗志昂扬的小模样。 　　老大被推到在地上，无数双小脚丫无情地在他身上踩踏。 　　还有一只脚踩在他脸上，让他刚刚抬起来的脑袋狠狠地磕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他挣扎着爬起身，顶着一脸的狼狈相，恶狠狠地冲着那两个被这一变故惊得傻在原地的蠢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抓住这些小混蛋，要给跑了一个，我们全都得玩完！” 　　“哦哦，好。” 　　“小兔崽子们，哪里跑！” 　　两人反应过来，立马扬起凶恶的嘴脸，去抓捕那群胆敢逃跑的小混蛋。 　　庆幸的是，他们的根据地其实是在一个院子里，孩子们从被关押的屋子里跑出来，也只是从一个被困的小屋子，换到了另一个更大的围笼，根本逃不出去。 　　而且人贩子，也不仅仅只有他们三人。 　　前头屋里正在休息的人听见动静，一人拿着擀面杖，一人拿着根木棍，跑出来帮忙抓孩子。 　　那是一对老夫妻，都上了年纪，可挥舞起手中的武器来，却虎虎生风，一点都不心软。 　　好些孩子被打得吃了疼，不敢跑了，只能双手抱着脑袋卷缩在地上，大声哭着求饶。 　　“啊啊……别打了，好疼，疼……” 　　小在在冷不丁抬眼一瞧，瞳孔微缩：“芝麻糊婆婆！” 　　“你认得她？”顾叶舟下意识问。 　　但很快，他反应迅速地拉着小在在往后一躲，用自己的手臂挨了芝麻糊婆婆的一击擀面杖，疼得他闷哼一声。 　　“小哥哥！”小在在惊叫一声，眼看着芝麻糊婆婆跟那个不认识的老爷爷又各自挥舞着武器向他们打来，她下意识地抬手往前一挥。 　　眸间金芒一闪。 　　无人看得见，浮现在芝麻糊婆婆跟老爷爷脸上的金色字体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打散，两位老人也瞬间停止了动作，脸上浮现出短暂的空茫神色。 　　像是一瞬间被人抹去了全部的神智一样。 　　趁此机会，小在在拉着顾叶舟，猫着腰从两人中间横穿而过，直奔他们刚刚进来的那道被开了一条缝隙的门而去。 　　里头是卧室。 　　但这是一个有窗户的卧室！ 　　窗户正对着外头的街道，半开着，不是很大，中间还有一条木质护栏围着。 　　如果是大人的话，很难通过窗户逃出去，但他们两个都是小孩子，体型要比大人要娇小许多，这扇窗户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宽敞大道。 　　当机立断，顾叶舟转身将卧室门关上，插上门栓，阻挡外头的人进来抓他们。 　　然后他跑去搬来椅子，两张叠在一起，正好能是能够到窗户的高度。 　　“你先上去，我扶着你。”他对着小在在说。 　　“好。”小在在乖乖听话，借着顾叶舟的搀扶，手脚并用地努力攀着椅子，爬到最上头，然后麻溜地钻过窗户，双手紧紧地抓住护栏，悬在了外头。 　　“我……我不敢下去。”感受着外头的寒风吹过她的小屁屁，小在在一脸哭唧唧。 　　外面太高了。 　　“嘭嘭嘭！”这时，紧闭的门被大力锤击，外头的大人追来了！ 　　“小兔崽子，给我滚出来！”苍老的嗓音不复初次见面的和蔼，反而变得阴狠毒辣，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恐怖。 　　是回过了神来的芝麻糊婆婆。 　　情况紧急，没空安慰小在在，顾叶舟敏捷地爬上摇摇晃晃的椅子顶端，腿一蹬，椅子倒塌的同时，他也钻到了外面去，双手一松，轻松跳下立地大概有一米多高的窗户，然后回身过来接小在在。 　　“松手，我能接住你。” 　　一听这话，小在在很信任地松开双手，任由自己落入顾叶舟的怀抱里。 　　两人落地的刹那，脆弱的门栓再也阻挡不住外头那些人的狠砸，整个从中间断裂开，掉落一地。 　　冲进屋里的芝麻糊婆婆瞧见两个孩子不见了，又看了眼大开的窗户和底下倒塌的椅子，脸色一变，连忙冲过去探头查看。 　　昏暗的月色下，只能看见两道手牵着手，逐渐跑远的小身影。 　　“他们跑了，快追。” 　　情急之下，芝麻糊婆婆也想从窗户钻出去抓他们，却因为体型太大，被卡在了护栏之间，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哀嚎着老伴快来救自己。 　　而另一头，小在在早就跟顾叶舟跑了个没影。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顾叶舟边跑边问小在在。 　　他还没忘记这个小妹妹认得那个老婆婆。 　　“黑市。”小在在还记得，因为他们偷偷跑来这里吃芝麻糊，还被妈妈狠狠教训过一顿。 　　现在想来，妈妈是对的。 　　这里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黑市！”顾叶舟拧起眉，这个地名太过笼统了，根本没什么用。 　　而且，他也从来都没来过这边的黑市，不认得路。 　　“你知道怎么才能从这里跑出去吗？”顾叶舟换了个问法。 　　他也是没办法了，两人中，只有小在在来过这边，所以哪怕她年纪再小，看起来再不靠谱，他也只能从她这儿问路。 　　黑市里都是一些弯弯绕绕的偏僻小巷子，而且每条巷子都长得很相似，天黑之后，人的视线受到阻碍，更是无法辨别方向。 　　他们两人现在就等同于是无头苍蝇，只能在各种巷子里胡乱闯。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怕，顾叶舟怕得是他们不如那些人贩子对这里熟悉，会被他们追上，再次抓回去。 　　到时候等待他们的就不知道是什么可怕的命运了。 　　还好，小在在给了他一个好消息：“知道。” 　　黑夜的环境对于视力超强的小在在没什么影响，加上她方向感强，认路能力也很厉害，所以想要找到出去的路，并不困难。 　　“你来带路。”顾叶舟毫不犹豫地将领路权交托给小在在。 　　小在在领着他，七拐八绕，看似毫无章法地乱走，实则拐了两个弯后，两人眼前豁然开朗。 　　竟然跑到了宁翰他们的中学门前。 　　“我哥哥在那里上课。”小在在指着眼前的学校道。 　　“走，我们过去。”顾叶舟带着小在在跑过去。 　　大晚上的学校里肯定没人，但是他们可以利用体型优势，钻过学校大门的栏杆，进到学校里找地方躲起来，等到明天天亮，再出去求救。 　　谅那些人贩子再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得到他们。 　　毕竟一个学校里能藏人的地方太多了。 　　他们可不敢闹出太大动静，跑去里头找人。 　　两人刚跑到大门栏杆处，正想低头往里钻，一双大手突然探过来，夹着小在在的腋下把她整个抱起来。 　　小在在吓了一跳，哇地一声大哭，边哭边挣扎起来。 　　“呜哇啊啊……放开我，放开在在！大坏蛋走开！” 　　“放开她！”顾叶舟听见声音，立马转身回来救人，结果还没挨着那个抓着小在在的人，他也被一个大人给抱了起来。 　　“诶诶！找着了找着了，这里有两个娃儿！” 　　“快过来！找找孩子了！” 　　…… 　　一大群人听到动静，呼啦啦地聚拢过来，为首的是几位穿着警服的警察，他们手里或是举着煤油灯，或是打着手电筒，全都照射在小在在和顾叶舟身上，将两人的狼狈样照了个一清二楚。 　　也同样令两个孩子看清了周围大人的模样。 　　小在在眼尖地在人群中里瞧见几个熟悉面孔，顿时安静下来，瘪着小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陈七爷爷，村长爷爷，二叔叔……在在，在在好怕怕呜哇啊啊……” 　　小家伙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大人们一边忍不住抹着泪，一边笑着哄她：“哦哦，不哭了不哭了，没事了，在在不哭。” 　　其中夹杂着警察的询问：“你们是从哪儿跑出来了？其他孩子和人贩子呢？” 　　找到的只是其中两个孩子，还有好些孩子跟最主要的人贩子没有抓到。 　　“在在，在在！我的宝宝！” 　　苏欣妍听见动静跑过来，匆忙拨开人群，瞧见女儿被一个警察同志抱着，哭得稀里哗啦，可怜得不得了。 　　顿时忍不住扑上去，将孩子一把抢回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犹如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再也不愿意松开。 　　“妈妈妈妈，在在怕怕，怕怕的，坏蛋要卖掉在在，在在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好多好多大坏蛋，芝麻糊婆婆也是抓孩子的大坏蛋……” 　　小在在回归妈妈熟悉的温暖怀抱，小手下意识地紧紧抱住妈妈，一边哭一边还不忘告状。 　　她说话语无伦次地，苏欣妍暂时还沉溺在找到女儿的狂喜之中，没能反应过来，一旁的警察却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重要信息。 　　他连忙蹲下身，稍微拨开这对母女。 　　“小朋友，你先冷静一下，别哭别哭，告诉叔叔，是谁抓了你们？人贩子是不是你认识的人？一个叫芝麻糊婆婆的人？” 　　“不止一个。”顾叶舟道：“人贩子有五个人。” 　　确认自己得救后他也很喜悦，但情绪不像小在在那样激动，还能保持着基本的冷静。 　　“你知道什么，都告诉警察叔叔好不好？” 　　见另一个比较大的孩子能提供线索，警察立马转移询问对象。 　　顾叶舟也很配合，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被抓的孩子除了我们，应该还有十二个人，都被关在那个芝麻糊婆婆的家里……” 　　“走，我们赶紧去解救其他孩子！” 　　怕人贩子会带着孩子紧急转移，警察立马领着人，照着顾叶舟给出的线索赶过去。 　　苏欣妍也抱着女儿跟上。 　　其实现在更应该做的是送孩子们去医院检查检查有没有哪里受伤，但是谁叫只有她们母女知道芝麻糊婆婆家在哪里？ 　　顾叶舟不认得路，小在在死死扒拉着妈妈，不肯松开。 　　最后也只能一起去。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抓住人贩子，解救出全部的孩子才是。 　　还好，那群被放出来的孩子们给人贩子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等警察带着人赶到现场，不仅芝麻糊婆婆还被窗户给卡着，正破口大骂着叫她老伴赶紧救她，其他人贩子也没能将全部孩子给抓住。 　　小院内的追逐大战并未结束。 　　“都不准动，警察！” 　　警察一蜂窝地冲进去，动作利索地率先制服几个人贩子，而其他紧跟着来的孩子家长则忙着在人群里找自家的娃。 　　“狗蛋！” 　　“二丫！” 　　…… 　　“爹！” 　　“大伯！” 　　…… 　　现场一片亲人团聚的感人场面。 　　孩子们全部被救出，人贩子也被戴上镣铐，押回派出所等待审问。 　　【还得确认这些人贩子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小在在无意间读到一个警察叔叔的心思，她小手不自觉地扣了扣妈妈的衣领，引起苏欣妍的注意。 　　“怎么了宝宝？”苏欣妍紧张地低下头询问道。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孩子的身体有什么伤势， 　　毕竟那些被救出来的孩子们，好些身上都带着伤，更有些被人贩子打得浑身都是血，那奄奄一息的模样，瞧着就吓人。 　　“人贩子，上头还有人。”小在在凑到妈妈耳边小声说。 　　脱离危机后，她又开始记得要守护好自己的小秘密了。 　　苏欣妍神色一凛，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借着掩护，轻声问道：“还有谁？” 　　“不知道。”小在在摇摇头，她当时也只是匆忙一瞥，也没能看得多清楚，只能尽量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妈妈：“老大说：‘上面的人，派车来运送孩子，拉出去卖’。” 　　派车。 　　仅仅这一个关键词汇，就足够苏欣妍心底划过诸多猜测了。 　　如果放到后世，这句话除了告诉别人人贩子上头还有人之外，其实并没有别的用处。 　　可别忘了，现在是七五年。 　　车子的存在凤毛麟角，而能一次性运输这么多孩子的车子，又是什么呢？ 　　苏欣妍第一反应是货车。 　　而谁能在这个时代下拥有货车？ 　　——运输队。 　　答案昭然若揭，这同时也意味着，这群人贩子的背后，还牵连着一个极其庞大的，更为黑暗的违法团体。 　　苏欣妍垂下眼，心下已有决定。 　　为了不让家人日后遭到报复，她必须确保全部坏人都落入法网。 　　否则，后患无穷。 　　“妈妈知道了，在在不用怕，爸爸妈妈都会保护你的，我们的小在在再也不会出什么意外了。”苏欣妍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 　　本想安抚孩子的情绪，结果掌心无意间摸到一个凸起的大包，疼得小家伙倒吸一口凉气，泪眼汪汪道：“疼……” 　　“受伤了？！”苏欣妍瞬间紧张起来。 　　“嗯嗯，坏蛋丢在在，在在摔倒了，长包包。”小在在委屈地跟妈妈告状。 第五十四章 上回的绿豆饼还没还，现在…… 　　本来一行人应该先去警察局做个笔录。 　　但考虑到孩子们身上有伤, 领头的警察便干脆带着他们先去医院做检查，笔录可以叫人来医院里做。 　　天还没亮，镇医院就接收了一大群儿童病患。 　　全都是被拐卖的那些孩子, 一共有十五个人。 　　也是警察捣毁人贩子的犯罪窝点之后，才发现里头还多了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小婴儿，也不知道这伙丧良心的人贩子究竟是从哪儿偷来的。 　　小在在被妈妈抱着，趴在她膝盖上, 低着脑袋, 感受着头顶上剪刀小心翼翼穿行而过的微凉触感。 　　咔嚓咔嚓的声音伴随着无数细小碎发的掉落。 　　她瘪着小嘴, 泪眼汪汪。 　　不是心疼掉落的头发, 是觉得以后脑袋上要秃个洞洞, 很丑，伤心的。 　　“小宝宝真乖, 再忍耐一下, 快好了哦。”那位小心翼翼地帮小在在剪头发的护士姐姐温柔地哄着她。 　　小在在脑袋上磕了个好大的包, 还有些出血。 　　为了确认她的伤情和方便上药，那个包周围的头发都得剪掉, 偏偏包就长在头发最密集的那一块，这一剪，小家伙的头发中央就得秃掉一块, 可不丑兮兮的？ 　　虽然苏欣妍觉得秃了的小宝贝也是最可爱的小宝贝，但这不妨碍她一边心疼一边忍笑。 　　她这表情扭曲得有点夸张了，连闻讯赶过来的宁奶奶都看不过去。 　　“你快别笑了，崽崽都要哭了, 你还笑她。” 　　“我这不是觉得她可爱嘛。”丑萌丑萌的。 　　苏欣妍努力拉平总是要翘起来的唇角。 　　宁奶奶摇摇头，懒得理这无良嘲笑孩子的亲妈，凑过去温声细语地安抚小孙女：“崽崽乖, 咱们看完病病奶奶给买糖糖哦。” 　　“要……要兔兔奶糖。”小在在双手扒拉着妈妈的膝盖，小奶音哭唧唧的。 　　“好，好，奶奶给崽崽买一大包大白兔奶糖，一整包都是崽崽一个人的，我们谁都不给吃，好不好？” 　　“不，不好，奶奶吃，奶奶爱吃糖，哥哥也爱吃，一起吃，才好吃。” 　　小在在本来想摇脑袋，但想到自己头上还有一把锋利的剪刀悬着，便僵硬着小身子不敢动。 　　在帮她剪头发的护士姐姐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惊讶了：“您家孩子可真乖啊。”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懂事的小宝宝。 　　“她从小都乖着呢。”宁奶奶最爱听人夸奖自家孩子，笑呵呵地回应。 　　“哇哇哇哇……” 　　隔壁诊室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儿童哭声，吓得小在在条件反射地一抖，还好护士姐姐反应快，不然得伤着她。 　　“妈妈……”小在在下意识抓紧了妈妈的裤子。 　　苏欣妍连忙轻轻拍哄着孩子的背脊，温声哄她：“不怕不怕，就是其他小朋友在做治疗而已。” 　　隔壁是那些伤势比较重的孩子们的治疗室。 　　这群被救出来的孩子里有人被人贩子打得手脚脱臼，更有人骨裂。 　　比如那位跟小在在一起逃出来的小少年，因为帮着小在在挡了芝麻糊婆婆的一击擀面杖，左手小臂被打得骨裂，还有轻微错位。 　　也亏得这孩子毅力超强。 　　居然能忍着剧痛，拖着这么严重的伤势，带着小在在一路逃跑出来。 　　苏欣妍盘算着，等小在在这边处理好后，她带上些礼品和红包上门去跟人家道个谢。 　　如果没有对方，她实在不敢想象，那一棍擀面杖凶狠地搭在她女儿身上，会是个什么后果。 　　“好了。”总算帮孩子剪完头发，护士姐姐拿消毒过的柔软纱布轻轻把那些掉落的碎发给扫干净，然后帮着瞧了瞧：“肿了些，有一点点破皮，但没想象中严重，不用缝针。” 　　当护士久了，多少也懂些医理。 　　闻言，宁奶奶跟苏欣妍自然是千恩万谢地感谢人家。 　　不用缝针，孩子也能少受点罪。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护士姐姐麻溜地给小在在的伤口消毒上药，因为她伤势不严重，连绷带都不用贴。 　　除了头顶这最严重的一处，小在在身上还有多处淤青和擦伤，嘴角微微撕裂，手腕脚腕有捆绑痕迹。 　　这些伤势有些是被人贩子弄的，有些是她逃跑的时候不小心伤着的。 　　不过这些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都是皮外伤，并不严重，护士姐姐给一一耐心地消毒上药后就算处理完了。 　　“好了，这边有个病床，你们可以把孩子放上去让她先休息一下，注意不要碰着她头上的伤口，这两天给她吃得清淡一点，忌辛辣刺激性食物，至于孩子身体的详细检查结果还需要些时间才能出来，得等等。” 　　“好的，谢谢护士同志，谢谢您。” 　　宁奶奶亲自起身，客客气气地把护士姐姐送出去，而苏欣妍则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在在，把她放在旁边的病床上，让她趴着睡。 　　防止弄到头上的伤口。 　　折腾到现在，天已经微微凉了。 　　一晚上没睡觉的小在在又累又困，一沾床，很快就熟睡过去，还打起了小呼噜。 　　“小翰他们呢？”见女儿睡着了，苏欣妍才有功夫去关心儿子们的去向。 　　宁奶奶小声说：“在外头走廊上守着呢，怕打扰他们妹妹，都没敢进来。” 　　“我去叫他们进来。”苏欣妍给女儿轻轻盖上被子后，起身往外走去。 　　一打开门，外头的嘈杂声音就传了进来。 　　苏欣妍探出头去，就见一整条走廊上，守着的都是孩子的家长跟警察，还有一些医护人员急匆匆地穿行其间。 　　而宁翰三兄弟就跟罚站似地，直挺挺地站在诊室门前，排成一列，身高由低到高，跟WIFI信号一样，莫名有点好笑。 　　“你们怎么不知道找个地儿坐坐？傻乎乎地站着不累啊，赶紧进来。” 　　“妈，妹妹怎么样了？”宁翰迫不及待地探头往里瞧。 　　“还好，伤得不重，现在上了药睡着了。”怕吵醒女儿，苏欣妍压低了声音说道。 　　三兄弟围在妹妹的病床前轮流看了看她，宁航伸手虚虚地点了点小在在头上的大包：“那么大个包，很疼吧。” 　　没了头发的遮挡，小在在头上的伤势显得越发狰狞，让人瞧着心疼不已。 　　“人没事就好了。”苏欣妍叹口气，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这里有凳子，你们先坐着，或者趴在在在床边歇会儿吧，我去买点吃的回来。” 　　从女儿丢失到现在，一家人就没人休息过哪怕一秒钟，全都在担惊受怕和到处寻找中渡过，也跟着熬了一整晚没休息，这会儿肯定已经累得不行了。 　　可现在还不是能休息的时候，苏欣妍只能去买些吃的，多少给家人们填补些能量。 　　“我跟您一起去。”宁翰主动站起身。 　　“不用，你好好坐下休息。”苏欣妍态度强硬地把大儿子按下去。 　　老大最有责任心和担当，昨夜为了帮忙找他妹妹，一双鞋子都给磨穿了底，她这么还可能让孩子继续受累？ 　　“那我陪你去吧。”宁奶奶撑着膝盖想站起来，也被苏欣妍给阻止了。 　　“可别了吧，您还得留在这儿守着，医院这边怎么说都得留个能主事的大人，而且在在要是半途醒了没见着人，会闹的。” 　　防止还有人再想跟来，苏欣妍话一说完，就连忙转身走了。 　　她在医院食堂和国营饭店犹豫了一下，果断地选择国营饭店。 　　医院食堂的饭菜实在是比不上国营饭店的好吃，现在已经没法好好休息了，总不能再亏待了自己的嘴。 　　还好，他们出来找人的时候还骑了自行车，现在车子就停在医院停车场里，出行很方便。 　　苏欣妍快去快回，很快就提着一大袋肉包子跟一罐白粥回来。 　　这罐是她跟国营饭店的人商量着借来的，还给了押金，吃完得给人洗干净还回去。 　　没办法，谁叫她没自带饭盒去盛东西呢。 　　这年头可没什么塑料袋或者打包盒。 　　连肉包子都是用油纸包裹着的。 　　“早饭来了，快吃吧。” 　　“饿饿，要吃吃。” 　　可能是闻着味儿了，小在在被馋得从睡梦中醒来，这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开始奶呼呼地嚷嚷着要吃东西。 　　“乖乖来，妈妈喂你喝粥。”苏欣妍好笑地放下手中没啃几口的肉包子，过去喂女儿喝粥。 　　粥只是白粥，没什么味道。 　　但是小在在可能是饿狠了，就算只喝白粥也喝得津津有味。 　　肚子里有了食物，她也精神了些，还有闲心关心起那些抓了他们的人贩子的下场：“坏蛋呢？” 　　“被警察叔叔给抓起来了。”宁轩抢先回答妹妹。 　　“可是，可是还有好多好多坏蛋。”小在在看向妈妈，还惦记着人贩子有其他同伙的事。 　　苏欣妍本想摸摸女儿的小脑袋，但在瞥见她头顶的伤之后，指尖受惊似地缩回，嗓音微沉：“放心，警察叔叔都会把他们抓起来的。” 　　【妈妈不会放过他们的。】 　　小在在垂下眼，看见妈妈不自觉握紧的拳头，又扬起笑容，很是信任地说：“嗯嗯，在在有妈妈，不怕。” 　　* 　　没等两天，小在在的详细体检报告就出来了。 　　——并无大碍。 　　她身上的伤也好了很多，医生说明天就能出院。 　　在住院期间，小在在配合着警察叔叔做了笔录，把她知道的，能说的，全部说了，剩下的妈妈说她会处理，她只要安心养伤就好。 　　大人的事，自然会有大人去解决。 　　“奶奶，糖糖给我买好了没有？”小在在拉着宁奶奶的衣袖，撒娇地轻轻摇晃。 　　“好了好了，在这儿呢。”宁奶奶兑现给小孙女的承诺，专程跑了一趟供销社，给买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 　　抱过奶糖，小在在笑得格外开心，连小乳牙都露了出来：“嘻嘻嘻……谢谢奶奶。” 　　见孙女高兴，宁奶奶也跟着高兴起来，还故意打趣她：“崽崽不是说了，拿了糖要跟大家分享的吗？现在这么不分了？” 　　一听这话，小在在不自觉地紧了紧怀里的奶糖。 　　“我……我……我要拿去送给别人的，不能给奶奶和哥哥啦。” 　　她不会撒谎，只能可怜兮兮地实话实说。 　　“送人？要给谁啊？”意外于这个答案，宁奶奶有些惊讶地问道。 　　她本还以为孩子不愿意分享奶糖，是想一个人多吃些糖呢。 　　其实这也没什么，这包糖本来就是她专程买来哄小在在的，要分享还是要独占，都是她自己的决定。 　　“给漂亮哥哥！”小在在捧着奶糖，坐直起身，很大声地回答。 　　她已经听说了，漂亮哥哥为了救自己受了好重好重的伤，所以小在在想要带着礼物上门去感谢人家。 　　听了孙女的解释，宁奶奶认同地点点头。 　　“人家孩子救了你，咱家确实该好好表示表示。” 　　祖孙俩干脆一起上顾叶舟的病房去探望他，只是拎的礼物里除了小在在怀里抱着的大白兔奶糖之外，还有不少宁奶奶临时去外头买来的水果。 　　顾叶舟的病房里除了他，还有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家。 　　看见她们祖孙两个，老人家目露疑惑：“你们是？” 　　“我是宁在在，来谢谢哥哥的救命之恩。”小家伙还懂得这个词叫做‘救命之恩’。 　　她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上前，将自己怀里的大白兔奶糖塞进顾叶舟那只没受伤的手里，因为太矮了，要完成这个动作，整个人都得扒拉在顾叶舟的病床上：“漂亮哥哥，这是在在送给你的礼物。” 　　“不用……”顾叶舟下意识想拒绝，结果一抬头就对上小家伙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 　　“哥哥不喜欢嘛？” 　　到嘴边的拒绝话语改了口：“不是，我喜欢。” 　　“嘻嘻，喜欢就好，这可是在在最喜欢吃的糖糖呢！”小在在一秒破涕为笑，开开心心地把自己的礼物送出去。 　　顾叶舟：“……” 　　小妹妹变脸是不是太快了？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惜，最佳的拒绝机会已经被他错过，未免真的把小在在惹哭，他最后也只能不好意思地收下人家送的礼物。 　　“谢谢小妹妹。”他表面上礼貌道谢，心下却又记下一笔账。 　　上回的绿豆饼还没还，现在又欠了一包奶糖。 第五十五章 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最严酷……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交际, 大人们也有大人们的社交。 　　只是宁奶奶带来的水果却没能如愿送出去，因为顾爷爷说了，之前小在在的妈妈已经来送过一次谢礼, 还给了红包，他们不能再收人家第二回 礼。 　　不说第二回 ，其实第一回顾家祖孙也不想收。 　　但两人的口才加起来都没一个苏欣妍好，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被忽悠的, 稀里糊涂地就收下了人家送的东西。 　　等到回过神来要还回去, 人家早走了。 　　“哈哈哈……还是我儿媳妇干得好！”听到顾爷爷无奈的诉说, 宁奶奶不仅不生气, 反而还感觉挺得意的。 　　知恩图报, 这才是他们宁家人的好品德。 　　两位老人年纪都活过了大半辈子，交谈起来也多了几分洒脱和坦然。 　　宁奶奶其实已经认出来了顾爷爷的身份, 他是他们村子里那些被送下来劳改, 住在牛棚中的人之一。 　　对方原本是个什么身份她不知道, 但单看这老头独自带着个年幼的小孙子被下放到陈家村来，想也知道先前肯定经历了不少故事。 　　她不是个爱戳人心窝子的人, 便聪明地略过一些敏感话题，只环绕着各自的孩子聊些家常。 　　“我们家崽崽明儿个就能出院了，这孩子是个记恩的, 出院前说怎么样都得来亲自谢谢你们家孩子，我就带着她过来看望看望。” 　　宁奶奶仔细打量了顾叶舟一眼，微微拧了眉，关心道：“我看叶舟这孩子伤得不轻, 胳膊给包成这样子，瞧着都心疼，医生那边是怎么说的？” 　　“医生说孩子的胳膊是受重击后的轻微骨裂, 不算很严重，只要上几天夹板，让骨头长回来就好，其他的伤都是皮外伤，问题不大。” 　　谈及这个，顾爷爷虽说还有些担忧，但并没有很紧张。 　　在他的观念里，只要是能治好的病，就不算是大病。 　　“那叶舟的药费够不够？不够的话您尽管开口，你家孩子救了我们家孙女，这医药费理应让我们来出的。”宁奶奶很明事理地道。 　　她平常过得很节俭，却从不在大事上省一分钱。 　　该出就得出。 　　“不用不用。”怕人家再给硬塞钱，顾爷爷连连摆手，拒绝道：“上头说我们家叶舟这是见义勇为，立了大功劳的，医药费全给报销，不用我们自儿个出。” 　　不仅如此，因为孙子间接救下了村子里不少被拐人家的孩子。 　　那些人家不说也像宁家一样，专门提着东西上门道谢，但对他们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顾爷爷人老成精，看得通透。 　　知道等他们回村子后，虽然还是不能摆脱臭老九的身份，但日子无疑能好过不少，这对他们祖孙俩而言，其实已经是最大的回报了。 　　“漂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在在整个上半身都趴在顾叶舟病床上，抬起小脑袋，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她太矮了，趴上来后，两只小脚脚还悬空在外头，可爱地一摇一晃。 　　听见小妹妹软绵绵的小奶音，顾叶舟淡定地回神，顺便收回盯着人家小脚丫的目光，然后迟钝地发现。 　　他们两个都已经见过几次面，加上共患难过一回了，可到了现在，居然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不，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妹妹叫什么：宁在在。 　　刚刚她进来的时候自己说过。 　　但对方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顾叶舟，我的名字。”他说：“左顾右盼的顾，一叶轻舟的叶舟。” 　　后面那句话小在在没听懂，干脆略过。 　　她扬起灿烂的笑脸，小肉手主动去牵起顾叶舟的手，问道：“叶舟哥哥，你的家在哪里呀？在在以后可不可以去找你玩？” 　　顾叶舟抿了抿唇，眼神空茫：“我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你找不到的。” 　　他们祖孙俩现在容身的破旧牛棚，根本就不是顾叶舟心目中的家。 　　“为什么找不到呀？”小在在一脸不解。 　　这个漂亮哥哥怎么总是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可这一次，顾叶舟没给她解释，只是低头瞧了瞧她脑袋中央秃了的那一块，还有中间那个红肿的大包：“疼吗？” 　　脑中仔细回忆他们逃跑的时候，什么时候磕到小妹妹的脑袋了。 　　“不疼。” 　　伤口已经结痂，那个大包更是消肿了大半，早就不疼了，就是偶尔会有些痒痒，小在在忍不住会去挠。 　　每回她一伸手，就会被妈妈或者奶奶抓住两只小爪爪，不让她碰伤口。 　　省得给挠坏了。 　　想着人家孩子还得休息，宁奶奶没打算在顾家祖孙这边打扰太久，她大略估算了下时间，见差不多了，就起身招呼着孙女回去：“在在，跟小哥哥和顾爷爷说再见，我们该回去了。” 　　出来太久，一会儿儿媳妇回来了见不着孩子，得着急了。 　　“叶舟哥哥再见，顾爷爷再见。” 　　小在在一手牵着奶奶，一手往后挥挥，乖乖地跟人家道别。 　　目送她们祖孙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外，顾爷爷笑了笑：“是个挺好的人家，孩子也给教养得很乖巧懂事。” 　　“嗯。”顾叶舟淡淡应了声，又警惕道：“您别想把我送走。” 　　父母不要他，他只剩下爷爷了。 　　如果爷爷也不要他，也就真的成了个谁都不要的孤儿。 　　顾爷爷闻言，叹息一声，愧疚又心疼地轻轻拍了拍孙子的手背：“放心，不送了，不送了，以后咱们祖孙俩就安心留在村里相依为命。” 　　以前是担心孩子跟着他日子过得太过艰苦，还得忍受许多人的异样眼光和指指点点，怕对他的成长不利，这才起了把他送走的心。 　　但出了这桩事后，顾爷爷害怕了。 　　他不能保证在没有他看着的情况下，孙子会遭遇些什么，他会不会被人虐待？会不会被丢弃？或者小小年纪就夭折？ 　　与其这样，那还不如把他留在身边，日子苦是苦了点，可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 　　出院那天，小在在开心地窝在妈妈怀里，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哼着歌。 　　苏欣妍仔细听了听，听了老半天都不知道她在唱什么，干脆由着她去，孩子开心就好。 　　接孩子用不着那么多人，所以今天来接在在出院的只有她妈妈和奶奶，哥哥们都回去上学去了。 　　之前为了她的事儿，哥哥们还向学校请了两天假，现在可得抓紧时间回去把落下的学习进度给补回来。 　　特别是宁翰跟宁航。 　　他们这学期就要参加中考，这决定了两人能不能顺利考上高中，半点松懈不得。 　　之前宁奶奶病愈出院，苏欣妍给炖了猪脚粉丝汤去晦气。 　　这次小在在出院，家里同样如法炮制。 　　而且不止猪脚汤，为了庆祝孩子平安回家，苏欣妍还特意杀了一只鸡，一半做成白切鸡，一半做成小鸡炖蘑菇。 　　全是为了给孩子补身体用的。 　　可是盯着这两盘鸡肉，小在在却并不开心。 　　她还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很忧愁地叹口气，用一种看败家子的目光看着自家妈妈：“没母鸡，就没蛋蛋啦。” 　　他们家养的全都是母鸡，杀一只，就等同于少了一只下蛋的鸡，可不就没鸡蛋可以吃了？ 　　“……” 　　苏欣妍抽了抽嘴角，没想到这小家伙人小小一个，考虑得倒挺多。 　　她给女儿夹了一个鸡翅膀，哄她道：“安心吃吧，下周有集市，倒时候我去弄两只小鸡仔回来补上。” 　　其实她杀的都是家里头上了年纪的老母鸡，就算现在不杀，它们也没剩多少日子好活，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趁着新鲜先宰了下肚，然后再去补两只小鸡仔回来重新养大。 　　“小鸡仔！”小在在双眼一亮。 　　脑海中最先浮现出的是一团嫩黄色的毛茸茸，小小的一只，可可爱爱的，可以被她捧在手心里随意玩耍。 　　一见闺女这样，苏欣妍立马警觉。 　　“小鸡仔是买回来养大下蛋的，你不准拿去玩，也不准欺负它们。” 　　别小鸡没长大，就先被孩子给玩死了。 　　别说不可能，小孩子不懂事，玩起来没轻没重地，每年村子里都得发生一两桩熊孩子残害小鸡仔小鸭仔的命案。 　　偏偏受到财产损失的大人还没处说理去，最后也只能暴揍熊孩子一顿，然后认命地重新去弄一只回来补上。 　　“不玩就不玩嘛。”小在在嘟起嘴，老大不高兴，但也没敢不听妈妈的话。 　　一家人正吃着饭，小花妈妈就提着一篮子鸡蛋上门来了。 　　“苏妹子在家不？”张虎妞站在宁家院门外，探着脑袋扬声喊。 　　“在！都在呢。”苏欣妍听见声儿，忙高声回应：“张嫂子您直接进来就好，院子门没锁。” 　　闻言，张虎妞推门进来，瞧见他们一家子正在吃饭，笑了笑，玩笑道：“哟，正吃着呢，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张嫂子这是什么话？你吃了没？要不要坐下一起吃两口？”苏欣妍客套道。 　　“不了不了。”张虎妞连忙摆手拒绝。 　　这年头不亲近到一定程度，可不兴什么去别人家里蹭饭。 　　她举了举自己手上提着的篮子，示意宁家人看：“我今儿来是专程来感谢在在救了我们家小花的，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小小心意，你们一定得收下。” 　　陈村长家也是后来才知晓，小花能幸免于难，全都多亏了在在的奋力相救，所以等人一出院回来，就立马派遣小花妈妈提着谢礼来上门道谢。 　　“谢什么谢啊，不用谢，咱们乡里乡亲地哪儿需要这么客套？你赶紧把东西拿回去。”苏欣妍自然不肯接。 　　“就是，陈家媳妇儿，你们的谢意我们心领了，但你们家要攒这么些鸡蛋也不容易，我们不能收，你拿回去吧。”宁奶奶也帮腔道。 　　宁家婆媳两人都拒绝得很坚定，但张虎妞也是真的不愧于她的名字，做事虎得很。 　　见宁家人不肯收，她干脆趁着人家在吃饭还坐着，敏捷度不如她一个站着的人，直接把装着鸡蛋的篮子往地上一搁，转身就跑了。 　　任凭身后的人再怎么叫都不回头。 　　宁家人：“……” 　　宁翰：“头一回见到送礼还能强送的。” 　　他今儿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闭嘴，不许背后说长辈闲话，吃你的饭去。”宁奶奶虎着脸，瞪了大孙子一眼。 　　宁翰立马低头扒饭：“嗯，我妈做的饭就是香！” 　　典型的转移话题。 　　苏欣妍偷笑了下，拿筷子给大儿子夹了一根大鸡腿：“觉得香你就多吃点。” 　　“欸，谢谢妈。”宁翰拿着碗接了，三两下就把一整根鸡腿都给干进肚子里。 　　就这，还嫌不够，又多添了两碗地瓜饭，就着一桌好菜吃了个一干二净，全家吃剩下的菜都被他给扫了尾。 　　随着年纪渐长，跟着宁翰一起长大的是他的饭量。 　　现在全家里除了他爸，就数他饭量最大。 　　好在苏欣妍从不会是个为了省粮食，而让一家人挨饿的主儿。 　　察觉孩子们的饭量增大，她也跟着多做一些饭菜，力求让他们每天肚子都填得饱饱儿地，这样才有力气学习和干活。 　　* 　　人贩子的事在当地闹得很大。 　　就算不用去刻意关注后续，大家也总是能收到不少消息。 　　小在在就好几次从村子里那些消息最灵通的大妈大婶们口中听见，说是被抓的那五个人贩子还不是全部，只是他们团伙里的一小部分下游成员。 　　警方根据这五个人，顺藤摸瓜，一点点地抓出了一张范围覆盖全国的犯罪大网。 　　其中甚至于还牵涉到好几个来往于各省市的运输队，揪出无数个犯罪根据点，抓捕到的犯案人员遍布各行各业，数目惊人。 　　查到这种地步，这事儿已经不是小小一个街道派出所所能管得了了。 　　上头听到消息后，专门成立了重案组，严格彻查此事，但凡被抓捕到的犯罪分子，全都严惩不贷！ 　　轰轰烈烈地闹了好几个月，一直到春去夏来，这桩传遍全国的人贩子案件才总算初步落下帷幕。 　　最后涉案被抓捕人员一共一百九十八人，涉及运输队三个，查抄出来的犯罪窝点三十七处，解救出五百多个被拐卖的儿童妇女。 　　陈家村附近几个村子的被拐儿童因为解救及时，已经全都被安全送回了家。 　　而其他地区的被拐儿童妇女也有人为他们寻找着归家之路，不知他们未来的前路如何，但至少已经脱离了地狱。 　　至于那些丧良心的人贩子？ 　　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最严酷的审判。 　　他们之中，罪行重的一律死刑，最轻的也是终身监禁。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报纸争相报道，不仅大快人心，也狠狠地震慑了那些蠢蠢欲动的犯罪分子。 　　“总算结束了。”苏欣妍放下报纸，轻轻呼出一口气，脸上染上了几分笑意。 　　她扭头向窗外看去，就见女儿穿着一身凉爽的小裙子，手中拿着拨浪鼓，一边咚咚咚地摇晃，一边开开心心地追着两只刚刚褪去嫩黄容貌的小母鸡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耳边尽是孩子的欢声笑语。 　　眼看着两只小母鸡被追得惊慌失措，扑腾着翅膀到处乱飞，毛都掉了一地，她无奈地揉揉抽疼的眉心，起身大喊：“宁在在，我说了多少次，不准再去撵鸡玩！” 　　调皮被妈妈抓包，小在在吓得扭头就往她哥哥们的屋子奔去。 　　“大哥，二哥救命呀，救救在在，救救命……” 　　正坐在宁航屋里，跟弟弟一起学习的宁翰听见声音，头也不抬，只伸手一揽，就将仓皇跑来求救的小妹妹抱坐在自己膝头上，搂着她继续刷题。 　　“呼呼~”小在在跑得有点累，自己喘了几口气后才好奇地扒拉着哥哥们的书桌，探头探脑：“大哥在做什么呀？” 　　眼前的纸上尽都是一些她看不懂的题目。 　　字小在在倒是认得大半，可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她根本不懂。 　　“做题。”宁翰意简言骇。 　　“为什么要做题？” 　　“为了考试。” 　　“为什么要考试？” 　　“学生都得考试的。” 　　…… 　　小在在的问题多得很，她仿佛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也亏得宁翰耐心十足，还能一边学习，一边陪着她回答那些幼稚的问题。 　　不过没闹腾多久，小在在就自觉安静了。 　　她知道在哥哥们学习的时候，不可以去打扰他们。 　　所以她就乖乖窝在大哥宽阔的怀抱之中，懵懵懂懂地看着两个哥哥一起学习。 　　有点无聊，但还能忍。 　　出去是不敢出去的，谁知道出去后会不会被妈妈逮住揍一顿小屁股？ 　　虽然妈妈从来不打人，可小在在瞧见过村子里其他人家打孩子的模样，那些被打的小伙伴们哭嚎得可凄惨了，一看就知道很疼。 　　所以她完全不敢去挑战母亲的权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翰两兄弟突然被一声‘咚！’的声音给惊动，纷纷低头看去。 　　只见一只拨浪鼓正孤零零地倒在地上，刚刚发出声音的就是它。 　　视线转移，看见某只睡得全身软绵绵，都快瘫化成一片的小团子，宁航唇角微微露了点笑意，刻意压低声：“睡着了。” 　　宁翰低头，只能看见小在在已经长出头发的头顶，但却能感受怀中人一起一伏的平缓呼吸。 　　“小猪仔，去哪儿都能睡。”他咧嘴笑了笑，不敢闹妹妹，继续轻手轻脚地做题。 　　小在在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睡着睡着，突然蹬了蹬小脚丫，嘟囔一句：“别跑。”，然后在大哥怀里蹭了蹭，又没动静了。 　　接连两次被打断思路，宁翰叹了口气，放下笔，抬头问弟弟：“你做完没？” 　　“早做完了。”他刚刚是在学别的。 　　“就知道。”宁翰嘀咕一声，然后干脆不学习了，抱起妹妹，把她送回她屋里睡觉去，顺便出去溜达一圈，当作放松大脑吧。 　　现在已经进入六月份，七月初就是中考的日子。 　　他们只剩下不足一个月的学习时间，时间紧迫，可也不能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神经，该休息的时候还是得休息的。 　　用他们妈妈的话来说，那就叫劳逸结合。 　　小在在被大哥抱回屋，放在床上的时候醒了。 　　她半睁开眼，迷糊地盯着大哥的脸看，看了好半天，突然蹦出一句：“你是谁？” 　　宁翰：“……” 　　他放下妹妹往后退了退：“现在看清我是谁了吧？” 　　“大哥呀。”小在在一脸原来是你，完全没半点没认出自家哥哥的愧疚感。 　　主要是刚刚大哥凑太近了，她看不清他的全脸，这不能怪她。 　　被妹妹气笑的宁翰只能粗鲁地揉揉她的小脑袋，然后给她盖上薄被，转身出去了：“你继续睡吧。” 　　都醒了的小在在这么可能睡得着？ 　　她麻溜地爬起来，像一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大哥身后转悠。 　　“有事？”妹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宁翰这么可能看不出她是有目的的。 　　“嘿嘿……”小在在仰起小脑袋，嘿嘿傻笑两声，眨眨一双清透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盯住她大哥：“在在想出去玩。” 　　被拐后遗症。 　　从那次她差点被人贩子拐走之后，回了家，妈妈再也不允许小在在一个人单独出门玩，如果她要出去，就得有至少一个家里人陪同，并且出门前还得跟妈妈打报告，得到允许才行。 　　小在在一开始也被吓坏了。 　　别说出去玩，她连门都不想出。 　　那时候甚至闹得苏欣妍差点以为自家女儿被吓出了什么心理阴影，还琢磨着要带她去哪里才能找得到心理医生来者。 　　好在小孩子忘性大，总是记吃不记打，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逐渐在小在在心底淡化了影响，那种向往外界的小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只是碍于妈妈的规定，她想出门变得比以前麻烦不少。 　　而且求人带玩是有限制的。 　　如果小在在求了她三哥，那么妈妈准不同意，因为她三哥也是个小孩子性子，根本没法让家长安心把妹妹交给他带。 　　大哥二哥倒是可以，可是二哥不好说话，他更喜欢窝在家里看书，不怎么乐意出门。 　　大哥好说话，也乐意陪着小在在出去玩，却总是没时间。 　　因为他很忙，大哥总说自己脑子比不上二哥，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在学习上，所以每回小在在都是碍于不能打扰大哥学习这条铁令，而不敢求他带自己出门玩。 　　现在还不容易没瞧见大哥在学习，小在在怎么能不抓住机会？ 　　她知道大哥不会拒绝她的。 　　果然，宁翰听了妹妹的小请求，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直接点了头：“行，你等我去跟妈说一声。” 　　“去吧，别太晚回来。”苏欣妍正好就在院子里，听见兄妹俩的对话，直接点了头。 　　要说全家谁最让她放心，那无疑就是大儿子了。 　　“欧欧！能出去玩啦！”小在在欢呼着蹦跶起来，迫不及待地去翻自己的小草帽和小篮子。 　　问农村孩子六月份有啥好玩的？ 　　那自然是上山摘果子了，现在可是各种果子的成熟季节呢！ 第五十六章 倒也不必如此直白地戳穿你…… 　　要上山的不止宁家兄妹俩, 同行的还有另外三人。 　　小在在的好朋友李二丫，还有李二丫的哥哥李大壮，和一个叫季子然的陌生少年。 　　李大壮跟季子然都是宁翰的朋友, 但是显然小在在对季子然陌生得很，她好奇地歪着小脑袋，一直盯着人家瞧个不停。 　　季子然注意到小在在的目光，脚步微顿, 随即也直直地看了过来。 　　一大一小默默地对视片刻, 就像是两只伸出触角试探着交流信息的小蚂蚁一样, 待确认对方无害之后, 这才放下戒备, 小心翼翼地互相接近。 　　“这是你妹妹？”季子然蹲下身，仔细地打量眼前的软萌奶团子。 　　小家伙还不到他腰高, 小手小小的, 脚脚也是小小的, 头顶扎着两个小揪揪，衬得那张白白净净的小圆脸更加精致可爱, 那脸颊上的小奶膘看着就很好捏。 　　季子然有点蠢蠢欲动，但是碍于双方是第一次见面，所以很理智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贼爪子。 　　他妈妈身体不好, 只生了他一个，所以他从来都没拥有过弟弟妹妹这种可可爱爱的小生物。 　　可偏偏季子然天生就喜欢这种小幼崽。 　　妈妈没能生个弟弟妹妹给他玩，一直是他的意难平。 　　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家没有没关系啊, 他可以去别人家蹭幼崽。 　　可能是看出季子然的目光有点危险，小在在怯生生地躲进了自家大哥身后，双手抱着大哥的大腿不敢出来。 　　“季子然, 你干嘛呢？”宁翰护着妹妹，警惕地瞪着眼前的娃娃脸少年。 　　生怕他扑上来抢孩子。 　　身为哥哥，他对于任何想来跟自己抢妹妹的存在都很敏感。 　　“没干嘛，就是看你妹妹好可爱，想捏捏。”小可爱被挡住了，季子然只能遗憾地收回目光。 　　“喜欢可爱的？你可以回去对着镜子捏你自己。”宁翰翻了个白眼。 　　某人长着一张精致可爱的娃娃脸，其实也没比他家妹妹逊色多少。 　　好吧，宁翰承认自己就是在故意损他。 　　“捏自己会疼。”季子然小声嘀咕，没让别人听见。 　　“咱快些上山吧，天儿不早了，去晚了可没时间找东西。”李大壮在他妹妹焦急地催促下，憨憨地站出来提醒道。 　　“行，我们快点走。”宁翰没有异议。 　　他牵着妹妹，带头领着几人往山上走去。 　　说是上山，其实他们之中最大的李大壮也才十三岁，算起来还是孩子，几个孩子并不敢往太深的地方走，顶多就在山脚下比较有人烟也比较安全的地方转悠。 　　进山的路早已被人踩得平坦，连小在在和李二丫两个小家伙都能自个儿在上头走。 　　小在在哒哒迈着小短腿，亦步亦趋地跟在大哥身边，时不时好奇地往回看，目光主要还是落在季子然身上。 　　不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而是她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身上看到这种纯然善意的心思。 　　人心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 　　这一点，从小在在渐渐长大，看见过越来越多的人之后就慢慢地领悟到。 　　就算是大家公认的老好人，其实他的内心偶尔也会闪现过一丝阴暗的念头，只是对方的理智和身为人的良知会克制他，所以他从未表现出来，也从没被人发现过。 　　而季子然的善意，是那种真正纯粹的，不掺杂一丝黑暗的美好。 　　他对幼崽的喜爱，也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很单纯的喜欢，就像是人本能地会去欣赏美好的事物一样。 　　在能读懂他人脸上心思的小在在眼里，他就像是一颗温暖明亮而不会灼伤人的小太阳，全身上下都闪烁着圣洁的光辉。 　　也难怪小在在总是被他吸引目光。 　　小孩子对于从未见过的美丽东西总是好奇心过剩的。 　　“大哥大哥，那个小哥哥是谁呀？”没忍住，小在在轻轻拉扯大哥的手，压低声音问道。 　　“你说季子然？”宁翰回头瞄了某人一眼，见他傻乎乎地又被一只小蝴蝶吸引了目光，眼底露出一丝嫌弃：“他是我跟你二哥的同学，也是我们的朋友。” 　　“在在以前没见过他。”小在在下意识以为人家也是陈家村的。 　　在她小小的世界观里，基本上只有陈家村的孩子才会在陈家村的地界上玩耍。 　　“人家家里是镇上的。” 　　宁翰给妹妹解释道：“但他奶奶是我们陈家村的人，所以今天是跟着奶奶一起回来走亲戚的。” 　　结果此人摆脱长辈单独出来闲逛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他们兄妹俩。 　　这不就死皮赖脸地缠上来了？ 　　主要是季子然从小在镇上长大，对于陈家村是全然陌生的，难得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遇见熟人，且熟人还带着一只他最喜欢的小幼崽，可不就得紧紧跟上来求带玩。 　　要是运气好的话，还能撸两把可爱的小幼崽呢。 　　至于李二丫兄妹俩则是小在在特意去找来的。 　　因为李家离他们家相对比较近，要找他们也算方便，而今天又是周末，学生们都放了假，李家兄妹正巧没事，也跟着来了。 　　“在在。”李二丫走着走着，突然眼尖地瞧见什么，连忙招呼小伙伴：“那边有果子。” 　　“哪儿呢？”小在在一听见有果子，立马积极响应。 　　她松开大哥的手，凑到李二丫身边，探着脑袋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瞧。 　　“那边！”李二丫指给小在在看。 　　仔细找了找，小在在终于在一片郁郁葱葱的茂密树林里寻到了那几颗悬挂在枝头的果子。 　　果子一颗颗圆润饱满，整体偏黄，底部却透着淡淡的粉，是桃子！ 　　“桃子！”她惊喜地叫了声。 　　这边不是产桃子的主要地区，能在山里发现一颗野桃子树，完全是意外之喜。 　　“怎么就能确认是桃子？也许是别的果子呢。” 　　季子然用手搭在眼睛上，眺目远望，只能隐约瞧见几颗果子的模样坠在树梢上，根本没能瞧清那些果子的样貌。 　　“你眼睛不好使，不代表别人的眼睛也不好使。” 　　宁翰揪住季子然的后衣领子，拖着他往桃子树的方向走：“走吧，咱们去瞧瞧桃子熟了没。” 　　“没熟就不摘了？”季子然一脸小白地问。 　　“没熟也是摘的。”李大壮憨笑着道：“咱发现了不摘的话，过几天被别人发现了摘了去，就没有了。” 　　不熟的桃子吃起来顶多有些酸，要是真想吃熟一点的，也能先摘回家多放两天再吃。 　　反正不管怎么样，村里的孩子们都懂得一个道理。 　　发现的收获不及时采摘，那就是别人口袋里的东西了。 　　桃子树距离他们一行人不算远，约莫寻找了十分钟左右，他们就走到了桃子树下。 　　一行人仰着脑袋，齐齐望着那树上高高悬挂着的桃子，一时无措。 　　不，无措的只有季子然一个人。 　　他傻呆呆地问：“那么高，我们怎么摘啊？” 　　“爬上去摘。”宁翰跟李大壮自觉地放下手中提着的篮子，让各自的妹妹帮忙看好，然后一人选择一边，跟猴子似地，三两下就灵活地爬到了树顶上。 　　“哇哦！”第一次看人爬树，季子然发出了没见识的惊呼声。 　　“季子然。”宁翰探手摘了一颗饱满的桃子，扭头冲着底下的季子然大喊：“帮个忙。” 　　季子然双手圈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大吼回去：“帮什么忙？你说。” 　　宁翰：“脱衣服。” 　　季子然：“啥？” 　　他傻眼了。 　　虽……虽然他是个男孩子，打个赤膊什么的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旁边还有两只小幼崽在看着呢，哪怕幼崽再小，那也是女孩子，就这样在她们眼前脱衣服真的好吗？ 　　他……他会害羞的。 　　小在在歪歪脑袋，盯着季子然的脸看了会儿，瞧出他误会了，主动上前帮忙解释。 　　“季哥哥，果子丢下来会坏掉哒，要拿衣服去接。” 　　季子然恍然大悟，随即迁怒宁翰：“你也不说清楚点，害得我……”误会。 　　最后两个字，顶着两只小幼崽纯净的大眼睛，他没敢说出口。 　　“你们两个走远点，一会儿别砸着你们。” 　　脱衣服是不可能脱的，天气炎热，他身上就这么一件，脱了就没了，所以季子然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撩起上衣下摆，形成一个大兜兜，打算就这么来接从天而降的桃子。 　　树上的宁翰见此，挑挑眉，也没说什么。 　　直接就往下丢桃子，很精准地投入季子然兜里。 　　“漂亮！”要不是没有手，季子然真想给宁翰的精准准头鼓鼓掌。 　　“那个，我，我投得不是很准，你小心点。”另一边的李大壮怕砸到人，丢之前先给对方打个预防针。 　　“没事，兄弟你尽管丢！” 　　见对方的都无所畏惧，李大壮就真丢了。 　　没砸到人，但桃子也没落进季子然的兜里，而是滚落在一旁的空地上，混进草丛里。 　　“哎呀，掉了。”小在在看见，赶忙和李二丫一起小跑过去，把桃子捡起来。 　　桃子有一点点被砸烂，但是整体完好，还能吃。 　　“放篮子里。”小在在把篮子拿过来，让李二丫把桃子放进去。 　　他们就这样两个摘，一个接，两个捡，分工合作，很快就把一树能摘到的桃子都给摘了个一干二净。 　　其实没多少个，数一数，总共只有十三颗桃子。 　　其中这也不错了，野桃子树产量不比专门种植的，而且在野外也有很多小动物会去摘桃子吃，能收获这十三颗桃子，对于小在在他们而言，已经算是大丰收了。 　　他们有五个人，宁翰做主，先一人分了两颗桃子，剩下三颗一颗给季子然，小在在跟李二丫各一颗。 　　这个方法相对公平。 　　而且宁翰也说了，刚刚季子然接桃子的时候被砸了好几下，这算是对他的补偿。 　　李大壮对此没什么异议。 　　“我们还要继续吗？”一次尝到这种上山收获的乐趣，季子然有点意犹未尽。 　　宁翰抬眼瞧了瞧天色，点头：“还早，可以继续。” 　　夜晚是许多动物出来捕猎的最佳时间。 　　所以不管大人小孩，就算是经验老到的猎人，也是不敢呆在夜里的山上，太危险了。 　　他们基本上都会赶在天黑之前下山回家。 　　一行人继续在宁翰的带领下前行。 　　这次他们没那么幸运，这边扒拉，那边找找，也只是收获了两把小野菜，跟一人一朵底部带蜜的大红花。 　　小在在叼着红花底部，一边吸花蜜，一边冲着李二丫做鬼脸，逗得她哈哈直笑。 　　然后也做了个鬼脸逗回来，惹得小在在咯咯咯笑个不停。 　　两只小家伙嘻嘻哈哈地玩闹，就算走了大半天，也一点都不觉得累，活力十足。 　　反观另一边，季子然已经撑不住，半趴在宁翰肩膀上喊苦喊累了。 　　“你怎么这么废？”宁翰嫌弃地很想把肩膀上的累赘给甩开，最后也只是调整了方向，往山下走。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 　　“不再找找嘛？”李二丫有点小遗憾。 　　其实平时这个点儿，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再找也没啥东西，咱回去吃桃子吧。”李大壮年纪大些，知道宁翰是为了照顾他朋友，便也安抚地拍拍妹妹的脑袋。 　　“行吧。”大家都要走，李二丫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跟上。 　　山上容易下山难。 　　这句话并不适用于平坦的山路，反而下山的时候，在全是下坡的路上呼呼呼地往下跑，还挺轻松好玩的。 　　就像是被风推着走一样的感觉。 　　“二丫姐姐，我们比比谁更快！”小在在话都没说完，自己就先倒腾着小短腿跑了。 　　李二丫呆了下，反应过来，连忙去追：“你耍赖！” 　　“哈哈哈哈……” 　　后头的几个哥哥们瞧见妹妹们那么活泼，也经不住笑了。 　　“哎呀！” 　　所谓乐极生悲。 　　小在在跑得太欢实，没注意看路，一个不小心就被路边的一块石子绊倒，结结实实地往前扑了个狗啃泥。 　　“在在！”宁翰脸色一变，连忙甩开季子然大步跑过去。 　　李二丫距离最近，在宁翰过来前，率先扶起小在在，一边给她拍着身上的脏东西，一边关心道：“在在有没有受伤？” 　　“没有……”小在在摔懵了，还没回过神，呆呆站着给拍拍。 　　她脸上手上都蹭上了泥土跟草屑，衣服上更是脏兮兮地。 　　好在山上树木多，落叶也多，铺满了地面，起了一点缓冲作用，没让小在在受伤，就是身上弄脏了。 　　宁翰这时赶到，一把将妹妹给抱起，上下仔细地给检查了一通。 　　确认妹妹没事，他这才松了口气，抱着她温柔地哄着：“没事没事，脏了我们回家洗洗就好。” 　　“大哥，有蛋蛋。”小在在单手环住大哥的脖颈，小手往前一指。 　　刚刚摔倒的时候，她好像瞄到了几颗圆圆的，白白的东西。 　　“蛋？”宁翰下意识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看去，透过草丛的遮掩，确实瞧见了点白色的蛋壳表面。 　　“大壮。”他回头招呼小伙伴：“这里好像有几颗蛋，你摸过去瞧瞧。” 　　“好嘞。” 　　李大壮走过去，扒拉开草丛，果然看见有十几颗圆圆白白的山鸡蛋藏在草丛里，不由惊喜道：“还真的有蛋啊！” 　　“什么蛋？”难得能在野外看见蛋，季子然好奇地凑过来看。 　　“是山鸡蛋。”李大壮跟妹妹拿来篮子，往里头铺了些杂草，然后把山鸡蛋一个个地捡进去。 　　村里孩子认好吃的最厉害。 　　而且他们这儿山上最多的就是山鸡，山鸡跑得快，不好抓，却喜欢到处产蛋，所以进山的人们很经常能遇见山鸡蛋，绝对不会认错。 　　数一数，一共有十七颗山鸡蛋，李大壮主动说：“在在刚刚摔了，鸡蛋也是她发现的，功劳最大，就多分她两颗蛋。” 　　剩下十五颗，他们五个人一人三颗。 　　“我的那份给在在吧。”季子然感觉自己都没出力，不好意思分人家的东西。 　　“那是你的份，你自己带回去吃。”宁翰不由分说，直接拿了三个蛋塞进季子然上衣口袋里。 　　“诶！可是……”季子然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大壮劝住：“拿着吧，我们这儿找到什么东西基本上都是见者有份。” 　　既然决定结伴上山，他们就默认是一伙儿的，不管在山上得到什么东西，谁出的力最多，都得给大家分上一份，这样才不会引发什么大矛盾。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季子然就只能厚着脸皮收下了。 　　“嘿嘿，谢了兄弟们。”他笑嘻嘻地各自拍了拍宁翰跟李大壮的肩膀，一派哥俩好的模样。 　　“下去，别碰到我妹妹。”宁翰冷眼等着肩上那只爪子。 　　“大家都是兄弟了，你妹妹也是我妹妹，别那么无情嘛。”季子然说是这么说，还是怂怂地缩回了爪子。 　　只要是宁翰的眼神太可怕，他担心不快点收手，会被打。 　　因为心疼妹妹，回去的后半程，小在在基本上都是被大哥给抱回去的。 　　他们家就在最靠近山脚的地方，自然也是第一个到家的。 　　宁翰拿了属于他们兄妹俩的东西，跟李二丫兄妹俩和季子然道别，就带着妹妹转身进了家门。 　　刚一进去，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家里好像来客人了。 　　在先带着妹妹去清理干净和看看来了哪个客人之间，宁翰都不带犹豫的，直接抱着小在在进了她的房间，然后去给她打一盆清水进来给她擦脸擦手手，再翻出一身干净衣服让她换上。 　　今年虚岁五岁的小在在已经能勉强自己穿衣服了。 　　就是速度慢了点。 　　她捣鼓了好一会儿，这才穿着一身歪歪扭扭的衣裳走出来。 　　宁翰自然地蹲下身，给妹妹整理好衣摆袖口，把那些褶皱都给抹平。 　　他们在换衣服的时候，堂屋里的客人正好也办完事，打算离开，苏欣妍跟宁奶奶亲自出来送他们。 　　“警察同志，谢谢你们了。”宁奶奶抓着其中一位警察的手，脸上笑容不断，不住地道谢。 　　“不用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旁边一位年纪大些的警察对着婆媳两人敬了一礼，肃然道：“我们还要赶去下一家，就不多留了。” 　　“那行，二位同志请慢走。” 　　苏欣妍客气地将人送走。 　　等见两位警察同志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之后，宁奶奶才一拍大腿，喜滋滋道：“没想到啊，咱家崽崽还能因祸得福，让警察同志都亲自上门来送奖金了。” 　　“妈，那个叫悬赏金。”苏欣妍纠正道。 　　而且这份悬赏金里除了女儿跟顾家那小子之外，应该还有她的一份功劳，但苏欣妍绝对不会往外说。 　　其实这算是一份意外收获，但细想也不算多么意外。 　　那些个人贩子，坏事干得多了，身上总会留下些案底，自然有部分人会背上警方的悬赏。 　　这次警方能顺利捣毁这个涉及人口贩卖的大型犯罪集团，归根究底，还是多亏了小在在跟顾家那孩子所提供的初期线索。 　　所以事情结束之后，论功行赏，两人也得到了警方特意派人送来的部分悬赏金。 　　本来上头还要送锦旗，再联系他们村领导联合公社领导给开个表彰大会的，但是苏欣妍跟顾爷爷全都选择了拒绝。 　　他们只想低调生活，不想出风头。 　　太出头的人，会引来很多麻烦的。 　　考虑到顾爷爷的特殊身份，上头也理解了他们的选择，不过还是特意通知了陈家村的村书记跟村长，让多照顾一下顾家祖孙。 　　这也算是表达一下，国家绝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的态度。 　　“妈妈，什么是悬赏金呀？”小在在在屋里偷听了一耳朵，好奇地跑出来问。 　　“悬赏金就是警察叔叔奖励给我们小在在的小钱钱。”苏欣妍蹲下身，笑着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头。 　　“哇！有多少，够给在在买糖糖吗？”小在在惊喜地睁大眼。 　　别看她小，她可是知道小钱钱是个好东西，能买来小在在喜欢的任何东西。 　　一旁的宁奶奶听了孩子的童言童语，呵呵笑道：“够，当然够，都够给咱们崽崽买一屋子的糖呢。” 　　刚刚她瞧了眼，警方给的奖金足足有三百块呢！ 　　这要放在镇上，可是一位高级工人十个月的工资！ 　　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也确实是一笔巨款了。 　　“这么多啊！”小在在都惊呆了，她不知道具体钱款的数目，但她能知道一屋子的糖糖有多少，那可是很多很多，能吃一辈子的量了！ 　　“可是……可是……”惊喜之后是一点甜蜜的小烦恼：“那么多糖糖，在在吃不完怎么办？” 　　“你不给大哥吃？”宁翰走出来，蹲在妹妹旁边，佯装生气地问。 　　“给的，给的，给大哥，二哥，三哥，奶奶，都吃的。”小在在一个个地掰着手指头数人头。 　　苏欣妍越听越不对味，忍不住问：“那我跟你爸呢？” 　　怎么就独独漏了他们夫妻两个？ 　　白疼这小妮子了。 　　“爸爸妈妈不是，不爱吃糖糖吗？”小在在瞪圆了一双大眼睛，一脸你怎么能这么无理取闹地小表情看着她妈。 　　苏欣妍：“……” 　　手痒，想揍娃。 　　合着是她自己跟丈夫挖坑给自己跳了？ 　　她深吸口气，蹲下身，双手按住女儿肩膀，正色地直视她的双眼：“在在，妈妈今天教你一个道理。” 　　“嗯嗯。”小在在乖乖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姿态。 　　“爸爸妈妈不喜欢吃糖是一回事，你有了好多好多糖，给大家都送了，却不给爸爸妈妈送，这又是另一回事，这样是不好的，你知道吗？爸爸妈妈会觉得小在在偏心，也会感到伤心的。” 　　说着，她还摆出一张委屈的表情出来。 　　莫名地跟小在在很相似。 　　小在在听得懵懵懂懂，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说：“在在懂了，不给糖糖，爸爸妈妈会吃醋哒。” 　　苏欣妍：“……” 　　倒也不必如此直白地戳穿你老娘的小心思。 第五十七章 “有人吗？我是邮递员，来…… 　　“有人吗？我是邮递员, 来送信的。” 　　一大早，小灶就骑着车，背着一大包信件, 来到宁家门前送信。 　　他一周会固定两个时间去各家各户送信，但也有那些等不及的，会自己去邮局取信件和包裹，今天就到了送信日, 正巧有宁家的信, 就给送来了。 　　“来啦。” 　　院子内相应的不是大人的声音, 而是一道软萌萌的小奶音。 　　紧接着, 紧闭的院门打开, 探出一颗小脑袋：“小灶叔叔。” 　　小在在还记得眼前这位邮递员。 　　“欸，在在, 你妈妈呢？”小灶笑着问道。 　　“在地里干活。”小在在说。 　　她昨天有一点点中暑了, 今天妈妈就不让出门, 让她留在家里休息，顺便陪着奶奶, 可是奶奶还在屋里睡着觉，所以是小在在来开的门。 　　“这样啊。”小灶想了想，自己还有很多信件要送, 没工夫再去地里找人，便把宁家的信拿出来，递给小在在：“这是你家的信，记得拿去给你家大人, 可不能弄丢了。” 　　“好。”小在在双手接过信，还不忘礼貌地道谢：“谢谢叔叔。” 　　妈妈说了，邮递员叔叔要帮大家送好多好多的信, 是很辛苦的，所以接到他送来的信后，要好好跟人家道谢。 　　“不用谢，在在真乖。”小灶被小在在这句感谢哄得心下慰贴，脸上不由笑得更加灿烂。 　　他重新跨上车子，跟小在在挥手道别：“叔叔走了，在在回家去吧，再见。” 　　“再见。” 　　小在在挥挥小爪子，软萌软萌地跟小灶道别。 　　送走小灶后，她双手拿着信，往回走到妈妈屋前，本想把信送到妈妈的书桌上，但伸手推了推后才发现妈妈把屋门给锁了。 　　便转道去堂屋，把信件放在堂屋的中央的桌子上。 　　安放信件的时候，小在在还无意间瞄到了信封上的单位落款。 　　好像是什么什么部队送来的。 　　前头的字太复杂了，她不认得，便也没多在意，自己跑出去院子里玩了。 　　宁家的院子里头多了一只小木马。 　　这是上回她得了警方奖励的悬赏金后，妈妈问她想要得到什么奖励，小在在自己提的。 　　本来她的愿望是要一屋子的糖，可惜被妈妈奶奶双重否决了，说是小孩子不准吃太多糖，会掉光牙齿的。 　　所以小在在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个玩具。 　　小花姐姐家就有一只小木马，小在在一只眼馋着，这下自己也终于有了一只。 　　木马是苏欣妍自掏腰包去请村里的木匠给孩子打的，至于奖励的那三百块钱，则被苏欣妍给存了起来。 　　这些钱是小在在的，她一分都不打算动。 　　准备等孩子长大后再还给她，或者她以后看看能帮孩子做些什么投资，给她变现成更加值钱的资产。 　　小在在坐在木马上，自己摇摇晃晃。 　　一开始还挺好玩，可时间长了就觉得一个人有点孤单，不由失落地垂下脑袋，有点想念哥哥们和自己的小伙伴们了。 　　“崽崽，奶奶给熬绿豆汤，你喝不喝？” 　　宁奶奶这时候正好起了身，打算去厨房给一家人熬些绿豆汤。 　　熬好的绿豆汤可以放井里镇着，等一家人回来一人一碗喝下去，凉爽又解暑。 　　“喝！”一听到有好吃的，什么孤不孤独失不失落全都被小在在抛到脑后，她从小木马上爬起来，颠颠儿地跟在奶奶屁股后头，探着脑袋看着她熬绿豆汤。 　　“走远些，当心烫着你。” 　　宁奶奶把小孙女赶远点，然后将从昨晚就泡到现在的绿豆放进大锅里，加上清水，大火煮开，熬到绿豆爆开，再加些糖进去煮化就行了。 　　家里没白糖，不过还有一罐蜂蜜。 　　宁奶奶便下了些蜂蜜调味，这样子煮出来的绿豆汤，比单纯下糖更加好喝。 　　陈家村隔壁的村子就有养蜂人，蜜蜂不算在违禁家禽里，所以可以随便饲养，农家蜂蜜在这个年代并不算昂贵，相反，还非常便宜。 　　所以苏欣妍很喜欢买些蜂蜜在家里放着，偶尔冲泡些蜂蜜水给孩子们喝。 　　权当多个饮料。 　　绿豆汤煮好，宁奶奶先盛了一小碗给孙女喝。 　　担心孩子拿着会烫到，她给帮着端去堂屋的桌子上。 　　碗还没放下，就想发现了桌上的信件，不由问道：“这信是哪儿来的？” 　　“小灶叔叔送来的。”小在在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在桌前，等着奶奶把绿豆汤端给她了。 　　宁奶奶眯了眯眼，看出信件落款是儿子所在军区的地址，忙将绿豆汤放在孙女跟前，然后拿起信件拆开看。 　　本以为是儿子寄回来的家书，不料却是他们领导帮着代寄的。 　　上头说，宁远行带队去出个重要任务，所以这段时间都很忙，没空往家里寄信，让他们理解，随信送来的还有两百块钱。 　　是宁远行的领导帮着给的家用，担心宁远行出去太久，没给家里寄钱，家属没钱使。 　　这本是为了安定家属担忧之心的信，可落在宁奶奶眼里，却有些不对劲。 　　她是知道儿子每月固定给家里寄多少钱的，那些钱儿媳妇拿了之后会交给她十块，剩下的都收作家用，用来维持这个家庭。 　　基本上也都是花在孩子们身上，且儿媳妇还得往里头再倒贴些钱。 　　家里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宁奶奶自己有眼睛看，自然都清楚，所以她感念这个儿媳妇是个好的，也一直投桃报李，把她当成自己亲闺女一样疼惜，更是信任有加。 　　所以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儿子会长期不往家里寄钱。 　　是的，在看到那信封里的两百块钱之后，宁奶奶就起了疑心。 　　她怀疑，其实儿媳妇也很长时间没收到儿子寄回来的信了。 　　不然他领导没必要一口气往他们家里寄那么多钱，还话里话外都在说着让他们安心，担心着他们一家人没了钱，日子不好过。 　　* 　　苏欣妍中午下了工回家，就见婆婆沉着脸，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等她。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这架势一看就是这么一回事，要不是场地不对，她还以为自己被架上刑堂问审了。 　　她不明就里：“妈，您怎么了？” 　　“你自己看看。”宁奶奶没明说，只是将早上那封信件交给苏欣妍。 　　“这是谁的信？”苏欣妍接过信件，看清落款后心下一跳，连忙拆开，可看到里头的内容之后，脸上却难掩失望。 　　她还以为是丈夫寄来的信件呢。 　　宁奶奶一直密切地关注着苏欣妍脸上的细微表情，当看到她浮现出失望神色之后，再也忍不住，站起来一把握住她的手，颤声道：“欣妍啊，你老实跟我说，远行是不是已经很久没给家里寄过信了？” 　　苏欣妍捏着信半晌没说话。 　　眼角余光瞥见女儿从堂屋里探出的半张小脸，眉心一蹙：“宁在在，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准偷听。” 　　小在在被吓得缩了回去。 　　喝退女儿后，苏欣妍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跟婆婆说实话：“其实从去年年底那一次给家里寄过年货之后，我就没再收到远行送回来的信。” 　　而她反倒接二连三地往丈夫的单位那边寄了好些信。 　　从一开始正常的一月一封，到后来察觉不对劲的一月两封，三封，发展到现在一周四封，基本上每隔两天都得往那边寄上一封。 　　可能那边也被她烦得不行，这才给回寄了一封信，简单说明下情况。 　　宁奶奶听得一阵愣怔，呢喃道：“去年年底……到现在可都大半年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一开始我以为远行去出个任务，消失个两三个月也是正常，以前也有过这种先例，就没跟您提，后来发现不对劲，又怕说了您会受打击，您这身体也不好，我不敢冒险……” 　　苏欣妍越说越小声，她也是心虚的 　　虽说是为了家里老人好，可这事儿她也确实办得不太对。 　　“这这这……”宁奶奶焦急地左右走来走去，双手不停地颤着，突然扭头跟儿媳妇提议道：“要不，要不然咱们去看看？” 　　“去哪儿看？”苏欣妍拧眉，摇头道：“不行，不能去。” 　　先不说婆婆的身体状况，根本受不了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就论今儿丈夫的领导都特意寄信过来说明情况，安他们的心了，现在再过去，这不就是给人添乱嘛。 　　而且去了那边，他们又能帮上什么忙？ 　　苏欣妍心底也很担心宁远行的情况，但她还有理智，知道这一大家子人根本丢不开，哪儿都去不成。 　　“那怎么办啊？远行那么久没个消息，我这心，怎么都安不下来。”宁奶奶还是很焦躁。 　　看她这样，苏欣妍只得想办法安抚道：“这样吧，我们再耐心等等，等到今年第一轮农忙期过去，小翰他们也中考完，家里头没事儿了，远行那边要是还没消息，就再去找他？” 　　宁奶奶想了想，今年的第一个农忙期也快到了，等到结束，基本上也就一个多月的事儿，便点了头：“行。” 　　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事关最在乎的儿子，一时过度担忧而已。 第五十八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能是白天偷听到了妈妈跟奶奶的谈话。 　　晚上睡觉的时候, 小在在做了噩梦。 　　她小小的一只，独自走在一片迷雾之中，害怕地抓紧两只小手手, 四处张望，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妈妈……奶奶……哥哥……爸爸……”带着哭腔的小奶音飘散在空旷的迷雾之中，连半点回音都没能惊起。 　　也不知走了多久，小在在感觉有点冷, 双腿酸涩得几乎迈不动路。 　　她呆呆地停在原地, 想哭, 又不敢哭, 只能瘪着小嘴, 可怜巴巴地蹲在地上，抱着膝盖, 缩成一颗奶球球。 　　眼前恍惚间晃过一道阴影。 　　小在在警觉地抬起头, 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隐没在迷雾深处。 　　明明没有看清对方的正脸, 可小在在就是莫名地认出了他的身份。 　　——是爸爸！ 　　暗淡的双眼霎时一亮，小在在立马振奋地站起来, 迈着小短腿飞快地奔向那道背影所远去的方向，边跑边竭尽全力地大喊：“爸爸！爸爸——！” 　　可惜，前方的背影似乎没有听见身后的呼唤, 依旧不停地前行。 　　小在在腿短，跑了好一会儿都追不上前头的爸爸，累得气喘吁吁，可她足够坚持, 咬着牙一直跑一直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突然！ 　　“嘭！”地一声木仓响，眼前的高大身影倒下去了，大片大片殷红的血迹从对方身下流淌而出。 　　甚至还有一点点, 溅落在了小在在的脸色。 　　她惊恐地睁大双眼，嘴巴张开，可止不住地大声尖叫。 　　“啊啊啊啊……！” 　　* 　　“在在！在在……” 　　“妹妹，妹妹醒醒！” 　　“崽崽，快些醒来，崽崽……” 　　小在在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奶奶抱在了怀里，老人温热的手掌一下一下地落在她背上，轻轻拍哄着：“不怕不怕，崽崽不怕，魂儿不惊，快些回来……” 　　宁奶奶在给小在在招魂。 　　民间有种说法，年纪小的孩子命轻，灵魂不稳固，很容易被一些脏东西惊走了魂儿，需要由家里的老人抱着呼唤，将魂儿给叫回来。 　　以前苏欣妍对这些没有根据的传说嗤之以鼻，认为这些都是骗人的。 　　但从亲身经历过穿书，见证过女儿的神奇金手指，跟那位叫文琪的穿越女之后，很多神奇的东西，真的由不得她不信。 　　所以在怎么叫都叫不醒被噩梦餍住的女儿后，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将孩子交给婆婆招魂，好在小在在真的被叫醒了。 　　这让一家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刚刚醒来，小在在还分不清梦境跟现实，脸上残留着惊恐的神识，双眼不断流出泪来。 　　她下意识地将小脑袋埋进奶奶带着皂角清香的怀抱里，瑟瑟发抖地汲取着安全感，呜呜咽咽地，含糊地喊着：“在在怕怕……” 　　“不怕不怕，崽崽乖乖，奶奶在这儿呢，咱魂儿惊不着。” 　　宁奶奶耐心地安抚着怀里的小孙女，直到小在在渐渐摆脱噩梦的影响，情绪稳定下来后，这才摸摸她冷汗淋淋的额头，又探手去摸她的后脖颈，都湿透了。 　　扭头吩咐儿媳妇：“去给孩子兑盆热水来，给她擦擦身子。” 　　“热水来了。”苏欣妍还没动，宁翰已经率先跑出去给妹妹弄一盆热水进来了。 　　里头兑了凉水，温度适中，不会烫到人。 　　小在在刚刚做噩梦的时候闹得动静太大，将全家人都给惊醒了，所以此时屋内除了苏欣妍和宁奶奶之外，宁家三兄弟一个不落地全都在场。 　　苏欣妍起身接过水盆，顺便叮嘱大儿子：“把你两个弟弟都领回去睡觉，你妹妹这儿有我跟你奶奶，不用担心。” 　　本来宁轩是跟妹妹睡一起的，但今晚这样肯定没法放任两个孩子继续这样睡。 　　不仅小在在做噩梦被吓住了。 　　她半夜突然尖叫也把她三哥吓得够呛，现在宁轩那张精致昳丽的漂亮小脸还惨白惨白的，苏欣妍看着都有些心疼。 　　“好。”宁翰很懂事，闻言主动牵起三弟的手，领着回自己屋里睡。 　　宁航自觉跟上，临出门前，他回头看向床上的小在在，神态认真，语调清冷：“妹妹，要相信科学。” 　　只要坚定地相信科学，就不会怕鬼。 　　宁航以为妹妹做噩梦是梦到什么妖魔鬼怪了。 　　苏欣妍抽抽嘴角，无奈地挥挥手把他赶走：“行了你快走吧，早点休息，明儿个还得去上学呢。” 　　信科学？女儿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科学。 　　小在在被妈妈奶奶摁住，好好擦洗了一遍，还顺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原本的衣服被她的汗水湿透了，现在正散发出一阵汗臭味，被苏欣妍嫌弃地拿走，先放在一旁，等明天再拿去洗。 　　身上清爽了，原本梦里那种可怕的感觉也如潮水一般褪去。 　　她眨眨懵懂的双眼，还困倦地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奶呼呼地嘟囔：“困……” 　　“你可先别睡，跟妈妈说说，刚刚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苏欣妍怕女儿这会儿睡着了又得做噩梦，打算先找找原因，给她开导开导。 　　小在在在妈妈的询问下，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半天下来脑袋还是一片空白。 　　她无辜地看向妈妈：“忘记了。” 　　人有时候就会这样，明明做了个很逼真很清晰的梦，在梦里你甚至连每一分细节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可一觉睡醒，却什么都遗忘得一干二净。 　　见问不出什么来，苏欣妍只能探口气，将孩子整个抱起来。 　　“走吧，今晚妈妈陪你睡。” 　　“在在陪妈妈睡。”小在在抿起嘴，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显然很喜欢跟着妈妈一起睡觉。 　　“妈，您也早点去休息吧，在在有我陪着。”苏欣妍扭头跟宁奶奶交代。 　　“好。”宁奶奶有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其实，小在在忘记了，但他们还记得。 　　孩子睡到半夜突然惊恐地尖叫起来，一边闭着眼睛哭，一边还喊着爸爸，想也知道她是梦到什么。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宁奶奶就怕是她们婆媳俩白天说的那些话被孩子听到了，瞎想了些什么，这才害得她晚上做起噩梦。 　　只是现在小在在既然忘记她梦见过什么，那么最好就不要再在她面前提起相关话题，免得又刺激到她。 　　苏欣妍捂住小在在的双眼，不让她看她奶奶的脸。 　　她当然知道婆婆心里在想什么，所以更不能让孩子读见婆婆脸上的心思。 　　否则这后半夜，这一家子也别想安稳了。 　　也是她的疏忽，光知道要避免被女儿读脸，却忘了，她除了眼睛，还长了耳朵，院子就这么大，两人说话也没故意压低声音，会被孩子听到也正常。 　　小在在很困，还没被妈妈抱回房间，就已经窝在她怀里睡着了。 　　不过这一次，有着母亲的陪伴，她并没有做什么很可怕的梦。 　　反而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前，小在在还是个襁褓中的小婴儿的时候，被妈妈和爸爸抱在怀里，却总是更加喜欢亲近爸爸，惹得妈妈老是吃醋。 　　但其实，小在在所喜欢的是爸爸身上那种‘安静’。 　　还太过年幼的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总是糊里糊涂地读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吵得她小脑袋瓜儿疼。 　　只有待在爸爸身边，才能寻求那片刻的安宁，所以婴儿小在在很喜欢爸爸。 　　只是爸爸不是小在在一个人的爸爸，他身上肩负着光荣的职责，得出去保护好多好多人，所以在小在在年仅五岁的记忆中，爸爸的身影总是稀少而淡薄的。 　　可她却很喜欢爸爸。 　　因为每次见到爸爸，她都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那种如山岳般厚重的父爱，这是即便没有读脸术的帮助，都能感受得出来的浓厚情感。 　　可能是做了个好梦。 　　后半夜的小在在感觉自己犹如泡在温泉里一样，舒舒服服地直到天亮。 　　一个噩梦只是生活的小插曲，梦醒之后，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 　　随着农忙期的到来，家里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就连小在在也承担起了一点点小小的家务活，例如把她自己乱糟糟的小被窝整理干净。 　　过度繁重的生活压得苏欣妍没工夫再去给丈夫寄信。 　　宁奶奶那边也没了动静。 　　家里似乎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可小在在却在某天晚上，无意间发现，妈妈在暗地里收拾出行要用到的行李。 　　她并不能领悟母亲此举的含义，但能直觉地感知到，家里可能即将发生什么重大变故。 　　而意外的降临，往往只在一瞬间。 　　这日清晨，小在在照例早早被妈妈从被窝里抱起来，穿戴好衣服洗漱完，呆呆地坐在饭桌前，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早餐。 　　她这副还没睡醒的迷糊模样有点好玩，惹得宁轩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反应。 　　又轻轻掐了掐她的小脸蛋，入手嫩滑，手感极佳，没忍住又掐了一把。 　　“啊呜！” 　　没防备发呆中的妹妹突然超凶地侧头咬他，宁轩吓得‘啊！’了一声，飞快缩回手。 　　没被咬到，但也被吓得心脏砰砰跳。 　　旁边瞧见这一幕的宁翰毫不留情地嘲笑弟弟：“哈哈哈……谁叫你去招惹她的，遭报应了吧。” 　　“坏哥哥不许捏在在的脸，哼！”恶作剧成功，小在在洋洋得意地笑起来，还故意呲出一口白生生的小乳牙，耀武扬威。 　　宁轩：“……” 　　要不是旁边有大人在，你信不信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收拾你？ 　　小在在鼓鼓小脸颊，撇开脑袋。 　　才不信呢。 　　这个家里要论战斗力，其实小在在跟宁轩可以算作并列倒数第一。 　　所以两人真要打起来的话，算得上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 第五十九章 她们是软卧票，有独立车厢…… 　　“别闹了, 好好吃饭。”苏欣妍抬眼一瞪，闹腾的兄妹一秒安静，各自乖乖低头扒饭。 　　怂得明明白白。 　　镇压两小只后, 苏欣妍扭头关心两个大的：“今天第一天中考，要不要妈妈陪你们去考试？” 　　今天是全省中学生参加中考的大日子，能不能在今天考出个好成绩来，直接关系到孩子们未来的前程, 所以苏欣妍格外重视。 　　“不用了妈, 您不是还得上工吗？现在地里头还忙着, 可不好请假。”宁翰摇头拒绝。 　　宁航附和道：“我们不是小孩子, 能照顾好自己。” 　　农忙期请一天假, 是要扣两天工分的。 　　去年苏欣妍之所以能在农忙期间请到那么多天假，是因为宁奶奶生了重病, 村里体谅他们一家子老的老, 小的小, 日子过得不容易，这才给准了假, 还特许不用扣工分。 　　今年不过是孩子们参加个中考而已，家长陪不陪同影响不大，并不能成为特殊请假理由。 　　苏欣妍见两个儿子都拒绝陪考, 便没有再坚持。 　　一家人吃过饭后，宁翰宁航带上早就准备好的文具和准考证，骑上自行车，出发去镇上的中学参加考试。 　　他们的考场被分配到了那边去。 　　而宁轩则跟村里的小伙伴们结伴去村小学上课。 　　今年的第一轮农忙期其实已接近尾声, 孩子们的农忙假早就放完了，现在全都得回去上学。 　　送走儿子们后，苏欣妍戴上草帽, 往水壶里灌满凉白开，然后和婆婆一起领着小在在出门上工。 　　宁奶奶在家里闲不住，而且她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便坚持着要出门干活。 　　她还没老到那个地步，没必要早早呆在家里成了个吃闲饭的人。 　　苏欣妍本想劝说婆婆，可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只得同意，不过也事先交代了，只让婆婆干些轻什活，那些能把人累脱一层皮的粗重活是万万干不得的。 　　别最后干活没赚到多少钱，反而贴进去不少医药费。 　　索性宁奶奶也明白自己的身体极限在哪里，并不敢真的让自己太过劳累。 　　烈日炎炎，酷暑难耐，空气都被热到模糊。 　　知了了无生气地在树上鸣叫着，田野间零星分布着正在辛苦劳作的人们。 　　苏欣妍弯着腰，费劲地将新割好的一大捧水稻扛到田埂上，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见村书记直直地冲着她急匆匆地赶来，拽着她的手臂就要走。 　　“小苏，你咋还在这儿？快快快，把东西放下，跟我去村委办公室那边，有你的电话！” 　　送上的东西被迫抛下，苏欣妍本能地跟着村书记跑。 　　她边跑边颤着声儿问：“书记，是不是……是不是远行他们部队那头打来的电话？” 　　“可不就是啊！”村书记气喘吁吁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道：“我听那头态度不大对劲，想着可能出了什么大事，这才急忙跑来找你。” 　　一听这话，苏欣妍心下一咯噔。 　　有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地感，可更多的还是担忧和焦急。 　　忍不住甩开村书记的手，自个儿迈开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村委办公室。 　　“诶诶诶……小苏，别跑那么快，等等我！” 　　可怜村书记一大把年纪，跑起路来赶不上年轻人，只能跟在后头一边追一边喘。 　　他一心追赶苏欣妍，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一条小尾巴。 　　——是小在在。 　　小在在一直都陪在妈妈不远处，看着她干活，所以村书记来将妈妈叫走那一幕，她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 　　不仅如此，她还从村书记脸上的表情中看出她爸爸好像出了事，当场就急忙起身追着两个大人跑了。 　　“在在？”被突然落下的小花一脸懵。 　　* 　　村委办公室。 　　办公桌上的话筒还撂在一旁，并没有挂断。 　　苏欣妍一冲进门，就直奔话筒而去，双手飞快接起，紧紧地握住话筒放在耳边，喘着气，颤抖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人听见出声的是个年轻女声，试探地问了句：“请问你是宁远行的爱人，苏欣妍同志吗？” 　　“是，是我。”苏欣妍狠狠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平息气息，这才急忙问：“远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我这边从半年多前就联系不上他，实在很担心……” 　　“苏同志，请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严肃道：“如果你情绪一直太过激动的话，我看你得请你那边换个人来跟我沟通。” 　　苏欣妍闭了闭眼，声音很快冷静下来：“抱歉，我刚刚有点激动，有什么话，请您直说吧。” 　　似乎有些讶异于她自我情绪的控制之快，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下，随即才道：“宁远行这次出任务受了重伤，现在正在军区医院里接受抢救，生命几度垂危，情况……不是很乐观，如果可以的话，家属过来见见吧。” 　　说到最后，对方的声音低落了下去。 　　落在苏欣妍耳中，仿佛在叫他们过去见见宁远行的最后一面。 　　她心脏猛地刺痛，整个人被恐惧笼罩，反而呈现出一种空茫的状态。 　　灵魂似乎飘荡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那个握着电话，全身不住颤抖的年轻女人，她的脸色惨白到毫无血色，双目无神，可出口的声音却冷静到近乎清冷。 　　“我明白了，我会立即回去收拾东西，买最近一班车票赶过去，请您……请您告诉他，一定要撑到我们过来！” 　　“咔嗒！”一声，电话被挂断。 　　苏欣妍突然双脚一软，滑跪在地上。 　　“小苏！” 　　“妈妈！” 　　守在办公室门口的村书记跟小在在连忙冲进来搀扶她。 　　听见女儿的声音，苏欣妍目光转移，落在孩子带着几分惶恐不安的脸上，突然生出几分勇气。 　　她抬起头，无力地摸了摸小在在的脑袋顶，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你爸爸会没事的。” 　　也不知道是说给女儿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催眠着自己，原著中丈夫都没出事，后来还全须全尾地回来，惩治了恶毒继母，救出自己被虐待的三个儿子，还将他们好好地抚养成人，怎么可能会出什么事？ 　　所以这次的意外，应该也只是有惊无险。 　　刻意忽略了原著的命运也是能被改变的事实，而本不该出现的小在在就是最好的例子。 　　苏欣妍爬起身，跟村书记道了声谢，抱起女儿就往家走。 　　刚迈出村委办公室的大门，她突然想起什么，犹豫地回头看向村书记，却见对方冲着她挥挥手：“你赶紧去吧，村子这边的事不用担心。” 　　“谢谢书记。” 　　苏欣妍点点头，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地直奔家门而去。 　　刚一赶到宁家门前，还未进去，就见宁奶奶从里头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两个大包裹：“里头是你的行李，还有我给崽崽收拾出来的一些穿的用的，都带上吧，其他孩子那边不用担心，我会帮着照顾好的。” 　　“妈……”苏欣妍难受地看着婆婆。 　　“去吧，去看看，要是没事，你们就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回来，要是……也别让他连亲人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说到最后，宁奶奶实在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她这辈子总共就生了两个儿子，结果大儿子在乱世中失踪，小儿子如今也生死未卜，她这命怎么就过得这么苦啊。 　　“妈，您放心，远行一定会没事的，您就在家里安心等着，我们过去看看，一确认他没事就立马打电话回来告诉您。” 　　虽然谁都知道，这些只是安慰人的空茫话，可宁奶奶听后，心底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丝希翼。 　　“好，那你可得记得，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啊。”她不放心地叮嘱道。 　　苏欣妍郑重地点了头。 　　事不宜迟，提上行李，她立即带着女儿赶赴镇上火车站，刚刚走到村口，就见陈七爷爷的牛车已经等在哪儿了。 　　“陈七爷爷。”小在在窝在妈妈怀里，乖乖叫人。 　　“上来吧，我送你们去坐车。”陈七爷爷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苍老的嗓音却比平日里更加嘶哑。 　　“谢谢您。” 　　苏欣妍抽抽鼻子，也不矫情，忙快手快叫地将行李跟女儿一起放上牛车，自己再爬上去坐好。 　　随着陈七爷爷一声高喝，大黄牛哒哒小跑起来，速度比以前慢悠悠地走路要快上许多。 　　苏欣妍重新将女儿抱在怀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低声道：“在在，记住了吗？” 　　“记住啦。”小在在一直盯着陈七爷爷的背影瞧，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 　　她懂得妈妈的意思。 　　危难时刻，得到的每一分善意，都值得她们好好珍藏。 　　从陈家村要抵达镇上火车站，需要横穿过镇中央，恰巧，宁翰他们参与中考的考场——镇第三中学，就坐落于此。 　　在路过中学门前时，望着那寂静无声的校园，苏欣妍曾经有一刻犹豫过，要不要进去把两个正在考试的儿子带出来，一起带走。 　　但思想上的犹豫总归也只停留在思想层面。 　　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做。 　　“妈妈，我们不带哥哥一起去看爸爸吗？”小在在瞧出妈妈的心思，仰着小脑袋一脸天真地问。 　　苏欣妍闻声，只是紧了紧抱着女儿的双手：“哥哥要考试，不能去打扰他们。” 　　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可要是孩子他爸知道了，应该也会赞成她的决定吧。 　　牛车抵达火车站。 　　陈七爷爷寻了个空地儿，停下牛车，扭头示意她们可以下去了。 　　“这趟路费要多少钱？”苏欣妍刚下车，就准备伸手掏兜拿钱，却被陈七爷爷虎着脸喝止：“要什么钱？赶紧进去，别再搁这儿瞎耽误时间了！” 　　“可……”她们还没给钱呢。 　　“可啥可？走走走，赶紧走，快点，远行不还等着你们呢吗？出门在外哪哪儿都需要钱，该省就得省，别胡乱花了去。” 　　陈七爷爷挥挥手，赶苍蝇似地催着苏欣妍母女赶紧进火车站。 　　明白老人家的好心，苏欣妍牵着女儿，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谢谢您。”“谢谢七爷爷。” 　　话落，苏欣妍扛起行李，抱着女儿直奔火车售票处。 　　幸运的是，现在临近中午，售票处人比较少，她们不用排队。 　　“您好同志，我买两张今天去大西北安城的车票。” 　　“身份证件跟出行介绍信拿来。”那位扎着一条马尾辫的售票员抬眼扫了一下小在在，又改口道：“只给大人的就行。” 　　苏欣妍忙从兜里掏出相关证件递上去。 　　她出村之前，村书记已经给快速地开好各项出行证明了。 　　确认苏欣妍她们的证件无误，售票员帮忙给查了下，拧眉说：“没有硬座了，硬卧也没了，软卧倒是有，但是价格要贵一倍，长途票四十，孩子半价，你们要不要？” 　　“要！”苏欣妍毫不犹豫地掏出六十块递给售票员。 　　“行了，下午一点二十五分的车，距离现在只剩一个小时，你们进去候车吧。”售票员快手快脚地将两张车票打出来，交给苏欣妍。 　　“谢谢同志。” 　　接了票，苏欣妍领着小在在一起进去候车。 　　“咕噜噜……”刚一坐下，她就听见接连两道响亮的咕噜声，来自于她们母女俩的肚子。 　　“在在饿了吗？”苏欣妍摸了摸女儿的小肚皮，果然扁扁的。 　　她抬头四处张望，想找到供销社。 　　一般火车站内都会有个小型供销社，以供旅客们填补物质。 　　“妈妈，袋袋里有吃的。”小在在拉拉妈妈的衣袖，示意她低头瞧瞧奶奶给她们准备的行李。 　　“有吃的？”苏欣妍疑惑地翻了翻包，果然在里头找到一袋食物。 　　里面放着六个早上蒸好，本想留着一家人中午吃的杂粮馒头，还有一罐肉酱和一罐蘑菇酱，底下还搁着个灌满热水的保温杯。 　　想来这是宁奶奶一听到消息，就立马赶回家给她们准备的。 　　时间这么短，能准备这一些，已经很厉害了。 　　“来，你先吃着。”苏欣妍拿了一个馒头掰开，往里头填上些肉酱，递给女儿吃。 　　小在在双手捧着比自己两个拳头还大的馒头小口啃，边吃边低着头，看着妈妈蹲在地上翻着包，一件件地检查里头的行李。 　　两个大包都是双肩背包样式的，是苏欣妍自己照着后世的款式制作。 　　结实耐用，容量大，能装得下很多东西。 　　其中一个包是她给自己准备的，里头有什么东西她自己清楚，反正该带的肯定都带齐了。 　　另一个则是婆婆给小在在准备的。 　　里面装了两套小在在的换洗衣物和一些日用品，还有那一袋吃的，最底下还压着一个信封。 　　苏欣妍摸出来捏了捏，感觉出来里头装着钱，厚厚的一叠，肯定有不少。 　　她自己的钱存在自己包里，这里头的钱应该都是婆婆的私房钱。 　　在外头人多眼杂的，怕招人觊觎，苏欣妍也没将钱拿出来数数有多少，而是又把钱藏了回去，然后把背包整理好。 　　等待的时间没有想象中难熬。 　　小在在一个肉酱馒头下肚，基本上也就到了能上车的时候。 　　车子没晚点，准时到站，许许多多的等着上车的人们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疯了一样地往车上挤。 　　生怕晚了一步，就上不了车子似的。 　　苏欣妍没去跟人家挤，她独自一人带着孩子，想也知道挤不过那些人高马大的汉子，也怕硬挤上去会伤到孩子。 　　干脆就多等了等，等人都上车得差不多，再上去。 　　她们是软卧票，有独立车厢的。 　　虽说还是一样很拥挤，可总比那些硬座硬卧的要舒服许多，毕竟足足六天的车程呢，要是六天全在一个小小的硬座上卷缩着，别说小孩子了，连大人都得去掉半条命。 　　这年头想买到个软卧票可不容易，要提前近半个月托关系的，或者得你的背景足够硬，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小在在她们是纯属走了好运。 　　也许可能是那位售票员阿姨看小在在长得可爱，这才破例卖给了她们。 　　一个软卧车厢一边有上下三张床，左右两边对称，也就是能住六个人。 　　苏欣妍她们进去的时候，里头一个人都没有，而车子已经开始启动了，那就说明至少在抵达下一个站点之前，这个车厢算是被她们给包了。 　　这不禁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不仅小在在，连她也是第一次在这个年代出远门，真心不想一出行就落入一个乌烟瘴气的环境里，现在这样，至少也能给她们一个适应的缓冲时间。 　　她先将孩子放在左侧的下铺里，让她歇一歇，然后自儿个把行礼一件件地堆上最顶上的上铺。 　　她们的票号是左侧的上中两个床铺，苏欣妍打算直接带着女儿，守着行礼，住在最上头的上铺。 　　这样比较安全。 　　也不知道该不该感叹她们运气好，一连几天，母女两人都独占了一个车厢，没有任何人进来。 　　宁奶奶给准备的那些食物顶不了几天，到了后来，她们都是直接在车上买的火车餐吃。 　　味道其实还可以，就家常菜水准，就是价格贵了些，不过出门在外，也没功夫省那一点钱。 　　到了第五天，苏欣妍她们的车厢才迎来两位新乘客。 　　一老一少，其中老的戴着一副眼镜，穿着很斯文，身上带着一股书卷气，却不像学者，反而更加像是那种很厉害的高级工程师。 　　这一点，是苏欣妍从对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上看出来的。 　　另一位年轻人穿着军装，是位解放军同志，看那模样，他应该是来随行保护老者的。 　　两人一进门，瞧见苏欣妍的时候愣了下，随即客气地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你好。” 　　“您好。”苏欣妍也礼貌地回应。 　　显然两位大男人没料到他们会跟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同志分到一起，进来的时候有些拘谨，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时，一颗软萌萌的小脑袋从苏欣妍背后探了出来，好奇地盯住这两位陌生人。 　　“这是我女儿，叫宁在在。”苏欣妍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跟两位同行人介绍道，随即又提醒孩子：“在在，叫人。” 　　“老爷爷好，解放军哥哥好。”小在在奶声奶气地叫人。 　　“小朋友好。”瞧见还有个孩子，两人顿时放松许多，都很和善地对着小在在露出一个笑脸。 　　“沈老，您要住上铺还是下铺？”军人小哥以及麻溜地在收拾两人的行李了。 　　“我睡下铺就好，上铺不大方便。”沈老说。 　　老人家腿脚不好，要爬上爬下还真是为难他了。 　　闻言，军人小哥点点头，将沈老的行李堆在下铺的床铺角落里，这样子不会影响老人家睡觉，也不至于把行李直接搁在地上挡了别人的道儿，或者是弄脏。 　　赶了一路，沈老有点累，便先坐在床铺上休息。 　　抬眼瞧见上头的小姑娘还在盯着他看，不禁笑了笑，伸手从自己的行李包中磨出一袋饼干，递给她：“小朋友，要吃吗？” 　　小在在没拿，先看向妈妈。 　　苏欣妍微微摇头，不许女儿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 　　得到指令，小在在扭头就脆生生地拒绝：“谢谢老爷爷，在在不饿。” 　　人家妈妈警惕性高，不让孩子吃陌生人给的食物，沈老也能理解，便没说什么，将饼干收回去，自己吃。 第六十章 “希望天黑前能见着你爸吧。…… 　　火车一直哼哧哼哧地摇晃, 小在在恹恹地岔腿坐在床上，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一只洗得发白的布偶小兔子。 　　这只小兔子是用各种各样的碎布拼接而成的。 　　限制于材料原因, 所以哪怕缝兔子的人技艺高超，小兔子瞧起来还是有点丑。 　　但它却是小在在的心爱之物，也是小家伙的安抚物。 　　这是宁奶奶在小孙女满月时送她的礼物，小在在从小抱到大, 一直不离身, 日常也爱惜得很, 要是没有这只小兔子, 她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此次出行, 可能也考虑到孩子第一次出远门会对陌生的环境感到害怕，所以宁奶奶给孙女收拾行李的时候, 还特意将这只布偶兔子给她带上。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只要等到天亮, 她们母女俩就能抵达目的地了。 　　六天六夜的行程，即便是软卧, 也令人难受得很。 　　最难受的一点就是不能洗澡。 　　小在在还好，苏欣妍每天夜里，都会趁着大家熟睡, 洗手间被空下来的时候，领着女儿去接一点热水，然后进洗手间里拿着毛巾给她擦擦澡。 　　可轮到她自己，却只能简单地洗手洗脸, 连衣服都不敢换，顶多换掉外套。 　　这么闷了近一周时间，特别是现在天气炎热, 容易出汗的季节，人早就馊得不成样。 　　也亏得小在在没嫌弃妈妈，每天晚上还愿意老老实实窝在她怀里睡觉。 　　“小朋友。” 　　似乎觉得有些无聊，对面的沈老尝试着跟小在在搭话：“你今年几岁了？” 　　“我不叫小朋友，我叫宁在在。”小在在闻声抬起头，看向沈老，小奶音脆生生的，很认真地纠正道。 　　“好好，小在在，告诉沈爷爷，你今年几岁了啊？”沈老笑呵呵地随着小在在的话，改变对她的称呼。 　　“五岁啦。”小在在伸出一只手掌，五指张开，比划给沈老看。 　　她是五月份生的，还正好就生在五一劳动节，所以今年的生日早就过了，也已经年满五周岁。 　　“原来你五岁啦。”沈老有点惊讶。 　　小朋友长得小小一只，奶团子一样，他还以为她最多不过三四岁。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孩子妈妈的状态沈老有所察觉，知道她们应该是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得这么长途跋涉。 　　“去看爸爸。”这一点小在在可是记得牢牢的。 　　“看爸爸？你爸爸是干什么的？”这车可是前往大西北的，那地儿又偏僻又荒凉，人烟稀少得很，生活环境更是艰苦。 　　一般不是工作性质特殊，例如他，这次就是被上头召去帮忙搞研究实验的；或者本身就是当地人，再或者倒霉下乡被分配到那边去的知青，极少有人会主动去那边生活。 　　沈老突然好奇起小姑娘父亲的身份。 　　“我爸爸也是一名光荣的军人。”小在在下意识地看向跟沈老同行的那位军人小哥。 　　“那你爸爸可真是个大英雄！”沈老闻言，不由得对孩子的父亲肃然起敬。 　　每一位驻守边境的军人，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听到老爷爷夸她爸爸，小在在开心地抿着嘴笑了。 　　一老一少又聊了些简单的话题，一般都是沈老在引导着小在在回答。 　　小在在基本上都是知无不答的。 　　沈老本以为这只是小孩子单纯，还不懂得跟陌生人交谈要注意不要泄露太多私人信息，却没注意到，全程跟他聊天的小在在视线从不离他的脸。 　　实际上，小在在是确认对方真的对他们母女无害之后，才会这么好说话的。 　　这一点，苏欣妍最清楚，所以她也没阻止孩子跟对方搭话。 　　瞧着时间一点点走到十一点，估摸着大家都熟睡了，苏欣妍拿起毛巾和临时充当脸盆的水壶，抱着女儿去洗手间洗漱。 　　小在在被妈妈从头到尾擦白白，然后换上原来的衣服。 　　加上身上穿的，她只带了三套衣服。 　　在车上肯定是没地儿洗衣服的，索性小孩子只要不多动，基本上也不怎么出汗。 　　所以苏欣妍给她计划好了，一套衣服穿两天，等下车的时候，她还是香香软软的一颗干净奶团子。 　　此时奶团子正被妈妈抱着，从车厢尾部的洗手间往她们原本的车厢走。 　　要回去软卧车厢，需要路过一片硬卧车厢。 　　相比起软卧，硬卧车厢承载了更多人，环境也显得极为狭窄拥挤，里头甚至还飘荡着一股复杂的臭味。 　　闻起来像是臭袜子混杂着汗臭味。 　　小在在被熏得全程捂住小鼻子，差点不能呼吸。 　　她皱巴着小脸，目光无意识地扫荡过一片卷缩在座位上熟睡中的人，突地一凝，小身子也本能地一僵。 　　抱着孩子的苏欣妍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样。 　　她不动声色地伸手，盖住孩子的半张脸，看似帮她阻挡臭味，实际上却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让她说话。 　　等横穿过这片区域，她才找了个没人的车厢角落，低头询问女儿。 　　“怎么了？”声音压得极低，防止被人听见。 　　“有小偷。”小在在也小小声地说：“他们不睡觉，想等大家都睡着后再起来偷东西。” 　　“他们？有几个人，都坐在哪？”苏欣妍追问道。 　　“三人，就坐在最后一排的地方。”至于是那边的最后一排，小在在说不清楚，但苏欣妍心底大致有数。 　　刚刚她抱着女儿是快横穿过车厢时，小在在才瞧见了小偷的脸。 　　知道这件事后，苏欣妍什么都没说，而是抱着女儿继续会车厢：“我们回去吧，早些睡，明儿起来就能见着你爸爸了。” 　　“妈妈，我们不抓小偷吗？” 　　小在在乖乖搂着妈妈的脖颈，小奶音里的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抓，但不能我们去抓。”她们贸然暴露太危险了。 　　苏欣妍对自己的武力值没啥信心。 　　回了车厢，她哄睡女儿后，这才转头看向沈老跟他旁边的军人小哥。 　　“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军人小哥敏锐地注意到苏欣妍欲言又止的目光。 　　苏欣妍没有直接回答军人小哥的询问，反而是转头先征询沈老的意见：“这位老人家，能不能让您身边的这位解放军同志跟我出来一下？我有点事想跟他报告。” 　　她知道两人中，主事的是沈老。 　　沈老思考了会儿，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军人小哥吩咐道：“小郑，你跟这位女同志走一趟吧。” 　　他瞧出对方应该是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要说。 　　小郑起身跟着苏欣妍出去，两人在外简单交流没超三分钟，就一起回来了。 　　办完事，苏欣妍跟没事人似的，爬上上铺抱着女儿一起睡，而小郑则面色凝重，低头凑到沈老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这事儿既然被咱们遇见了，那自然就得管，你处理一下，我一个人呆在车厢里不出去，不会有事的。” 　　黑暗中，苏欣妍听见了沈老苍老的嗓音响起。 　　紧接着，是车厢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伴随离去的脚步声。 　　听见这声儿，苏欣妍也放心了，搂着女儿安然熟睡。 　　她没能力处理的事，自然可以交给有能力的人去处理，这样既不违背良心，也能避免自己跟女儿陷入危险。 　　到了后半夜，车厢内似乎起了一阵喧哗声。 　　小在在有点被吵醒，哼唧了两下，又被妈妈轻轻拍着，给哄睡着了。 　　等到天光大亮，火车稳稳驶进站台，抵达母女俩的目的地。 　　——大西北安城火车站。 　　“在在，抱紧妈妈，千万不能松手知道吗？”苏欣妍背上背着一个大背包，手上提着一个，还得抱着女儿，艰难地随着人流挤下火车。 　　她怕孩子被人给挤掉了，哪怕一只手已经紧紧地搂着她，还在不放心地叮嘱。 　　“嗯。”小在在双手紧紧地抱着妈妈的脖颈，不敢松懈分毫。 　　好不容易，挤下了火车，母女两人都被挤成了梅干菜一样，形容狼狈。 　　“呼，没想到我们逃过了上车被挤压的命运，却没逃过下车被挤，真惨。”苏欣妍无奈地感叹道。 　　似乎觉得妈妈的话很好笑，小在在听了之后，一直咯咯笑个不停。 　　她在车上恹恹的，下了车精神头倒是好了不少，也让苏欣妍心底松了口气。 　　她可真怕孩子被这么折腾一番，会出什么问题， 　　“我瞧瞧，要怎么去你爸那。” 　　抱着女儿走出站台，苏欣妍随意找个人少的空地，先将手上提着的包放下，空出一只手来，伸进兜里掏了掏，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上头写着宁远行所在军区的地址，还有简易的前行路线。 　　“下了火车站，我们还得去搭个大巴车，然后再去市区内转公交，下了公交还得走上两公里路，才能找到你爹。” 　　看到这复杂又折腾的路线，苏欣妍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却还是只能认命地重新提起行礼，出发。 　　“希望天黑前能见着你爸吧。” 　　她故意以轻松的口味跟女儿说话，决口不提她们也有可能见不着孩子的爸爸。 　　那种结果，她从不去想。 　　仿佛只要不想，就不会变成现实。 　　“在在要下来，在在自己走。”小在在瞧见了妈妈额头上的汗，担心妈妈太累了，闹着要下地自己走。 　　“那行，你自己走可得牢牢牵住妈妈的手，别乱跑。” 　　苏欣妍也实在是累得够呛，配合地弯腰将女儿放下去，转而牵着她走。 　　怀里少了个重量，她无疑能轻松很多。 　　还没走出几步，小在在突然扯着妈妈的裤腿，小手指向一个方向，提醒道：“妈妈，你看，那个是你的名字吗？” 第六十一章 所以她说他疼。 　　苏欣妍下意识地抬眼一瞧, 便见一位穿着迷彩服的黑脸高个小伙子，手里举着一块牌子，站在人群中央。 　　显然在等着接什么人。 　　那牌子上清晰明白地写着三个字：苏欣妍。 　　还真就是她的名字。 　　“走, 我们过去问问看。”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来接她们母女俩的，苏欣妍干脆带着孩子过去询问。 　　“您好同志，请问您这个牌子，找的人是……” 　　话还未完, 那位黑脸小哥就突然放下牌子, 啪地一下, 给苏欣妍敬了一个军礼, 大喊：“嫂子好！” 　　一声呼喊石破惊天, 引得无数路人侧目。 　　苏欣妍有点尴尬地红了脸，微微摆手, 示意对方别那么夸张：“不, 不用这样。” 　　话落, 她又问：“你认得我？” 　　“嘿嘿，我从营长哪儿瞧见过嫂子的照片。”黑脸小哥挠挠后脑勺, 腼腆地低下头，憨厚一笑。 　　苏欣妍长得漂亮，是那种很有辨识度的美, 且她身上的气质跟别人不一样，犹如顶级质地的白玉一样，温婉通透。 　　基本上只要见过她一眼的人，就很难将她忘记。 　　也难怪黑脸小哥一看见她就能认出这是自己要接的人。 　　“瞧我, 搁这儿傻站半天也不晓得帮嫂子您提一下东西。”注意到苏欣妍手上提着个沉重的大背包，黑脸小哥懊恼地一拍脑门，连忙伸手帮忙接过来。 　　“不用, 我能拿得动。” 　　“我来我来，嫂子您一路舟车劳顿也肯定累了，让我来帮您拿。” 　　苏欣妍不好意思地婉拒，却还是推辞不过对方的热情，只能无奈地将一半行李转交给对方：“谢谢啊，在在，快谢谢叔叔。” 　　轻轻碰了碰女儿。 　　“谢谢叔叔。”小在在乖乖道谢。 　　“不用谢，这是我们营长的小闺女吧？长得真可爱，还很有礼貌。”黑脸小哥第一次瞧见这么乖巧软萌的奶团子，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喜爱。 　　孩子那么可爱，看得他都想回去娶个媳妇儿生个大胖闺女了。 　　三人结伴往外走。 　　路上，苏欣妍简单地跟对方聊了聊，也了解了些情况。 　　黑脸小哥名叫杜强，是自己丈夫手底下的兵，他这次过来，是接到了上头领导的命令，专程开车来接她们母女俩的。 　　在她们走后，宁远行的领导又往陈家村去了电话，知道她们母女俩已经上火车赶过来后，面估算着时间，安排人来接。 　　虽说这贴心待遇大大免去了母女俩不少麻烦，可苏欣妍的心却不可避免地下沉。 　　因为她知道，丈夫领导对她们家属的态度越重视，就说明…… 　　宁远行的情况可能真的很不好。 　　垂下眼，苏欣妍无声地握紧了女儿的小肉手。 　　察觉到妈妈的不安，小在在很乖地没说话，哪怕手手被抓疼了，也一声不吭。 　　从火车站到军区，要是自己各种转车赶过去的话，少说也得花费上三四个小时，但要是有人直接开车来接的话，等他们抵达军区的时候，也就才花了一个半小时。 　　“嫂子，我先送你们去军区招待所，办个入住，放个行李，然后再带你们去医院看望营长，您看这样行吗？”杜强回过头来问道。 　　“嗯，行的。” 　　苏欣妍不是不急着想去医院看丈夫，但她也知晓，自己这一身狼狈样实在不能见人，杜强那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而且她们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最好还是老实服从安排比较好。 　　她们的到来是上头领导打过招呼的。 　　所以入住什么的都办理得很顺利。 　　苏欣妍领着女儿进入招待所安排的房间，简单打量一下。 　　一室一卫，格局类似于后世的酒店房间，用于短期暂住是没问题的。 　　“走，咱们去好好洗个澡。”抱着女儿进入卫生间，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走出门去。 　　杜强就在招待所大堂里头等着。 　　本以为她们还得好好折腾一番才能下来，没想到居然都没超过十分钟，就瞧见了干干净净的母女俩人。 　　洗干净的苏欣妍不复之前的狼狈样，身上的异味也消失了，变成了清淡的沐浴香气。 　　本就漂亮的容貌比之先前更胜，一路走来，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惊艳的目光。 　　“我们好了，可以去医院了吗？” 　　杜强被这一声询问叫回了神，连忙撇开眼，点头道：“可以了，咱走吧。” 　　整个军区占地面积极其巨大，里头各项设施齐全，配备有招待所，食堂，医院，家属楼等等。 　　招待所距离医院不算远，但走过去也得花费十几分钟的时间。 　　索性今天他们有特例，能开着车子代步，所以不用再劳累双腿，去走那十几分钟的路程。 　　车上，忍耐了一路的苏欣妍终究还是没忍住。 　　开口询问丈夫的状况：“远行他……情况怎么样了？” 　　闻言，开车的杜强沉默了一会，声音明显地低落下来：“营长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 　　* 　　苏欣妍表面看似冷静，实则步伐匆匆地走在军区医院走廊上。 　　小在在被妈妈牵着，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脚步，她能察觉到妈妈的状态很不对劲，所以懂事地没开口打扰她。 　　即便她刚刚有好几次，差点踉跄着摔倒。 　　直到站定在丈夫病房前，苏欣妍才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静止键一样，双眼直直地凝望着病房门，一动不动。 　　“妈妈？”小在在仰着小脑袋，怯生生地呼唤母亲。 　　对于女儿的呼唤，苏欣妍充耳不闻，脑中还在回响着杜强的话语。 　　“医生说，营长他这次伤得太重，虽然命是保住了，但身体会变得比以前虚弱许多，并且他的右腿……以后可能会落下残疾，还有……最严重的不是身体上的伤，而是心。” 　　“他的精神状况很不好。” 　　“我们有保密条例，所以我只能告诉嫂子您，这次任务很重要，关乎到国家的安危跟未来，营长他们拼死完成任务，可最后……所有人……只剩下他一个。” 　　“嫂子您来了，就好好安慰安慰，开解一下营长吧。” 　　…… 　　一滴清泪突然沿着脸颊滑落。 　　苏欣妍被脸上的凉意惊回了神，她下意识抬手擦了擦，又用力拍了拍脸，将苍白的脸色拍得红润，这才努力扬起嘴角，伸手慢慢推开紧闭的病房门。 　　即便做好心理准备，可映入眼前的一幕，却还是险些让她当场崩溃。 　　只见昔日伟岸健壮的男人，此时消瘦得不成样，他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缠满了绷带，右腿更是被打了一层厚厚的石膏，悬挂起来。 　　宁远行是醒着的。 　　可他此时正睁着双眼，直愣愣地凝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一动不动，连听见开门的声音也没什么反应。 　　看见丈夫这副模样，苏欣妍反而停下了前行的步伐。 　　她蹲下身，双手轻轻抓着女儿幼小的双肩，让她看着自己的脸。 　　【在在过去叫叫爸爸好吗？跟他撒撒娇，说我们在在都饿了，一天没吃饭呢，让爸爸理理你。】 　　小在在读懂妈妈的意思，乖乖点头。 　　苏欣妍松开手，她就哒哒小跑过去，扒拉在爸爸病床边，小肉手试探着轻轻握上爸爸垂在床边，正在打着点滴的大手。 　　爸爸的大手变小了好多。 　　只是小在在的第一感觉。 　　还凉凉的，没有以前热乎。 　　“爸爸。”小孩子软绵绵的小奶音响起：“爸爸摸摸，摸摸在在。” 　　小家伙在凑近爸爸的那一刻，忘记了妈妈的叮嘱，只是本能地将小脑袋凑近，寻求着父亲的抚慰。 　　宁远行本来在发呆，不可抑制地放任自己沉溺在那些痛苦又绝望的回忆里。 　　突然，他被一道耳熟的小奶音叫回了神，又察觉手边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一直在蹭来蹭去。 　　指尖被挠得有些痒，下意识微微张开，放在那颗小东西上。 　　得到回应，小在在蹭得更加起劲了，还在不停地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爸爸……” 　　被她一声声给叫回了魂，宁远行微微低头侧目，便瞧见一张眼熟的可爱小脸，正冲他笑得一脸灿烂。 　　“在在？”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讶：“你怎么会在这？” 　　“妈妈带在在来的。”小在在往后指了指。 　　宁远行顺着女儿所指的方向抬眼望过去，便见妻子双眼通红地站在病房门前，心疼地凝望着她。 　　他下意识将心底的情绪隐藏，装出一幅没事人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 　　“你都成这样了，我还能不来？”苏欣妍发现自己不能开口说话，一说话就得破功，眼泪一直掉个不停。 　　不想让丈夫担心，她索性背过身去，先平复好心情后再来说话。 　　“在在，去瞧瞧你妈妈怎么了。”宁远行揉揉女儿的小脑袋，哄着她过去看她妈。 　　小在在听话的领命过去，还没凑过脑袋去瞧，却被她妈摆摆手赶走：“看你爹去，别看你妈。” 　　“哦。”小在在又折返回去。 　　来回跑了两趟，她不乐意了，赖在爸爸身边不肯起来。 　　“爸爸疼吗？”瞧了瞧爸爸身上的绷带，小在在有点畏惧，想轻轻碰一碰，又不敢。 　　“不疼。”宁远行温柔地笑道。 　　实际上是疼的。 　　他伤势重，每天都得吃很多药，未免药性相冲，医生不敢给他开太多止疼药，现在伤口周围的肌肉都疼得止不住抽搐，全靠毅力硬生生忍着，才没叫喊出声。 　　爸爸骗人。 　　小在在嘟起嘴。 　　“爸爸疼的。”她探出小手，轻轻点了点爸爸的胸口：“在在都瞧见啦。” 　　小在在无法仔细读出父亲的心思，可是别忘了，在父亲情绪激动，或者某一情感变得较为浓烈时，她能简单读出他的心情。 　　此时，在小在在眼中，宁远行的身上，都被一层浓烈的哀伤所笼罩。 　　所以她说他疼。 　　——心疼。 第六十二章 退伍决定 　　小在在跟着妈妈在军区里住下。 　　但母女俩没在招待所里住几天, 就搬到了宁远行在这边的宿舍里居住。 　　说是宿舍，其实他是住在家属楼里的，占据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里头还有个小厨房，能自己在家做饭。 　　因为这边生活环境比较艰苦，所以随军家属并不多，可家属楼却建了好几栋, 根本住不满。 　　未免家属楼太过空旷, 军区领导就将家属楼当成高级宿舍, 分配给一些军衔比较高, 或者立了大功的军人居住。 　　宁远行就被分了一套。 　　此时正好给妻女居住, 总算让这套房子符合它原本的意义。 　　苏欣妍刚住进来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这边的条件有多艰苦。 　　不提那天天吹得人脸都快裂了的大风沙, 就论这边的物资资源, 也稀薄得可怜, 这边还是军区，短了哪里也不会被短物资的重要地方, 战士们的伙食也只能算是一般。 　　水资源也是稀缺得紧。 　　住在这边，最奢侈的人也只能一周洗一次澡，不能再多了。 　　这才呆了几天, 她就看见女儿的小手小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起皮，都是被过度干燥的气候给影响的。 　　没别的办法，苏欣妍只能每天都拿雪花膏当成润肤乳，给孩子全身都擦上, 多少也能起点缓和作用。 　　除了适应环境，照顾孩子，她每天都得早早去医院报到, 帮着照顾丈夫。 　　宁远行原本的身体底子还是很好的，即便受了重伤，恢复起来也比较快。 　　妻子女儿才来了一周时间，他就已经能在旁人的帮扶下，从床上坐起来，靠坐着枕头休息。 　　“爸爸爸爸……”小在在被妈妈牵着，又来医院看望爸爸。 　　她心急得很，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挣脱了妈妈的手，自己颠颠儿地跑进去，扑到爸爸的病床边，将小脑袋凑过去。 　　“爸爸摸摸，摸摸。” 　　面对女儿的撒娇，宁远行一贯都是没什么抵抗力的。 　　他笑着伸手，满足了小家伙的小愿望。 　　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在在昨天晚上回去后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听你妈妈的话？” 　　“乖！”小在在超大声地回答，又被脑袋上的大手给顺毛舒服了，像一只小猫咪一样，眯起了眼。 　　其实小在在更加想要爸爸抱抱自己。 　　就像以前一样，抱着她坐在爸爸的脖子上，骑大马。 　　但显然懂事的孩子明白，现在的爸爸的身体状况完成不了自己的心愿，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摸摸就好。 　　苏欣妍跟在女儿身后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壶。 　　里头装着她给丈夫熬的白粥。 　　粥熬了很久，米油都被熬了出来，最是软烂好消化，适合给脾胃虚弱的病人吃。 　　她将保温壶放下，从病房的柜子里翻出一套碗勺，盛了一碗在里头，端过来喂丈夫吃饭。 　　宁远行很配合，让张嘴就张嘴，让吞下就吞下。 　　一边吃，他一边听着妻子絮叨着家里的事。 　　“昨儿个我跟妈打过电话了，也跟小翰他们聊了聊，家里一切都好，孩子们的中考成绩也出来了，他们很争气，小航考了个全市第一，小翰考了全市第三，两人都顺利被镇上的高中录取，小轩今年开学也升四年级了，他们叫你不用担心，好好养伤，等你好了，咱们一家人再一起回家团聚。” 　　宁远行的唇边本来是带着笑的，可听着听着，他渐渐敛了表情，垂下双眸，伸手握住妻子的素手：“欣妍。” 　　苏欣妍一顿，从喉间发出一个单音：“嗯。” 　　“我这次立了大功，升官了，从副营级升到正营级。” 　　“我知道。” 　　她刚来第二天，就见着了丈夫的领导，还被叫去好好谈了会儿话，所以有些基本情况都是了解的。 　　“我……”宁远行握着妻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想说话，却很难开口。 　　苏欣妍反手握住丈夫的手，无声地给予他力量。 　　“我……我要退伍了。” 　　短短一句话，却被宁远行说得极其压抑，话音一落，他就忍不住捂脸痛哭起来。 　　他真的不是那种很容易哭的男人，可是当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还是令他痛苦到不能自已。 　　“对不起。” 　　他哭着道歉，也不知道是说给妻子听的，还是说给谁。 　　苏欣妍放下碗，站起身将宁远行抱在怀里，哄孩子似地安慰他：“没关系，没关系，我明白的，我能理解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宁远行会退伍其实是必然的。 　　不是因为他精神方面的问题，而是他的身体……很可能会落下残疾，无法再承担起作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的职责。 　　军区领导其实来找他谈过话，也做过他的思想工作。 　　承诺过他如果真的不想退伍的话，其实可以转去做文职工作，但被宁远行拒绝了。 　　他不想拖累大家，也不想给部队跟国家增添负担，所以还是选择了最痛苦的那条路。 　　苏欣妍能理解他。 　　她明白，这个男人是真的很热爱军人这份职业，对于他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而是他的梦想，他的一辈子的荣耀，他生命的一部分。 　　可如今，却要他硬生生地将这一切全部剥离。 　　不亚于剥离掉他一半的生命。 　　可是没办法，现实就是这么冰冷而残酷。 　　他们除了抱在一起大哭一场，狠狠地发泄过之后，第二天还是得逼着自己坚强起来，面对以后的人生。 　　“爸爸不哭。” 　　“妈妈不哭。” 　　大人们抱头痛哭，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在在却在忙着两头安慰。 　　最后哄不好，她干脆自己也哭了。 　　“呜哇啊啊……” 　　被女儿的哭声惊动，苏欣妍和宁远行忙止住泪水，转头抱着孩子哄去了。 　　但很神奇地，被孩子这么一打岔，两人心底的悲伤倒是淡了许多。 　　* 　　下午。 　　苏欣妍回家做完饭送来的时候，瞧见宁远行的领导来看望他。 　　她没有贸然进去，而是站在门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不去打扰他们。 　　门没管牢，自然不存在什么隔音效果，里头的人谈话也没刻意压低声音，清晰地透过门缝飘荡出来。 　　“真的决定要退伍了？不再考虑考虑？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你是个人才，就算换了文职岗位，也依旧能为国家发光发热，做出贡献，不一定非得要离开。” 　　领导苦口婆心地劝说。 　　可宁远行对于自己做下的决定，也很坚定。 　　“很抱歉，军委，我还是决定要退伍，您知道的，我这身体……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而且，这次任务后，我发现……我害怕了，我开始有了胆怯之心，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一往直前，无畏无惧，我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了。” 　　“胡说！咱军区里胆小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他们一个个要死要活的！” 　　听不得爱将说这种丧气话，领导斥骂一声，最后还是妥协了。 　　“行吧，既然你都做好决定了，我也不能勉强你，这次你功劳立得很大，该得的奖励都得给你申请下来，我再给你跟上头争取争取，给你寻个好点的单位转业过去，这个是你应得的，可别傻不愣登地给我拒绝，要让我知道你小子敢学那些死活不肯去转业单位就职的傻瓜一样，糟践我的一番心意，害得老子白费功夫，小心我大老远地坐火车去你老家削死你！” 　　“不会的。” 　　宁远行显然被暴躁领导弄得有些无奈：“我这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呢。” 　　他性格虽然有些固执，但也不是那种不懂变通的人。 　　而且军人退伍转业，部队给安排单位就职，本就是他们理应享受的福利待遇，他当然不会傻到拒绝。 　　见他听话，领导的脸色这才好看许多。 　　他又安慰了宁远行几句，然后就起身离开：“既然做好决定，只要你不后悔就好，后续的事有我给你办，保证妥妥当当，你就先安心把伤养好，别再去操心那些有的没的。” 　　走出病房们，瞧见站在门口处的苏欣妍，略略点了头，交代一声：“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 　　苏欣妍目送宁远行的领导走后，这才走进病房内。 　　“你不是一直抱怨总喝粥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吗？我今儿中午给你顿了鸡汤，起来喝两口吧。” 　　宁远行自己撑着病床，慢慢坐起来。 　　“在在呢？” 　　他探头往妻子身后看了看，没瞧见女儿的小身影。 　　“早上起早了，犯困，现在在你宿舍里睡觉呢，我先来给你送完饭，再回去把她带过来。”苏欣妍一边将碗勺拿出来盛汤，一边说。 　　“辛苦你了。”宁远行满目心疼。 　　妻子从来了这边之后，就没休息过片刻，每天一睁眼，就得两头奔波着照顾他跟孩子，这才刚过一周时间，她眼皮底下的疲惫之色和黑眼圈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这些宁远行都看在眼里，感动的同时也很疼惜她。 　　更有些愧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妻子。 第六十三章 读脸术的衍生技能…… 　　“这个字念什么？” 　　“在, 是在在的名字。” 　　“那这个呢？” 　　“翰，大哥的名字。” 　　“这个？” 　　“航……” 　　病房内，传来一大一小的对话声。 　　成熟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温柔和耐心, 幼小的孩子一口小奶音嫩生生的，乖巧又认真。 　　偶尔路过病房门口的人们听见里头传出来的声音，都会想像出一个爸爸细心教导女儿的温馨画面，不由会心一笑。 　　宁远行靠坐在病床上, 怀里虚虚拢着女儿的小身子, 一手拿着个小本子, 一手拿笔, 在上头一一写下一家人的名字, 来教导女儿辨认。 　　一开始他只是想简单教教孩子认字，没想到小在在的学习进度喜人, 全家人的名字都认得, 最后教学变成了考核。 　　握着笔的修长指节又在本子上利索地写下一个名字, 这次不用宁远行问，小在在自己积极地抢答。 　　“这个, 这个在在知道，宁.远.行，是爸爸的名字！” 　　小奶音充满了兴奋, 小脚脚不住地蹬动。 　　宁远行被女儿可爱到了，忍不住轻轻笑起，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夸奖道：“在在真聪明。” 　　“嘿嘿……” 　　被爸爸夸了, 小在在捂着红扑扑的小脸，害羞地笑起来。 　　这时，她眼前金芒微闪, 又捕捉到爸爸身上浮起的心情标签。 　　【悲伤】 　　小在在习以为常地抬起爪子一挥，就将这两个刚刚浮现的金色字体打散。 　　消散的金色字体化作一阵金雾，逐渐消失。 　　随之散去的，还有宁远行心底的不自觉升起的悲伤情绪。 　　他的精神出了问题。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包括宁远行自己。 　　那次的任务，除了自己，战友全灭的惨痛结局，总归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他甚至亲眼目睹了昔日战友们的惨死。 　　明明前一刻，他们还在嬉笑怒骂，诉说着对未来的美好畅想，但后一刻，那些人却全部变成冷冰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他眼前。 　　大片的鲜红布满他的视野。 　　那一刻，宁远行就知道，他已经不再适合继续留在军队里了。 　　不是身体上的原因，而是心理的问题。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囚禁在深渊里的人，四周围都是玻璃罩子，能看得见外面的世界，也能跟外面世界的人正常交流，却怎么都无法走出去，只能跪在里头任由黑暗吞噬。 　　“爸爸！” 　　当宁远行又一次克制不住情绪，沉溺在灰暗的世界中时，稚气的小奶音突然犹如一道光束，强势地照射进来，驱散黑暗的同时，也将玻璃罩子打碎。 　　浮空的双脚似乎一下子落到了实地。 　　宁远行回神，垂眸看向女儿，关切道：“怎么了？” 　　表情如常。 　　要不是小在在能读出爸爸脸上的情绪，还真会被他给蒙过去。 　　她没说自己怎么了，只是软绵绵地将小身子窝进爸爸怀里，撒娇道：“爸爸抱抱在在。” 　　同时小手又挥了挥，将接连升起的几个诸如【迷茫】、【低落】等负面情绪标签的金色字体都给打散。 　　这是小在在读脸术衍生出来的新技能。 　　从上回人贩子事件后，才被她所发觉。 　　获救回家后，小在在曾经跟妈妈仔细交代过这件事，然后苏欣妍就干脆拿自己当成女儿的试验品，配合着她做了不少试验。 　　最后基本能确定，这个能力算是一个驱散技。 　　它大致具有两种作用。 　　第一种就是像现在这样，拿来当成负面状态驱散技能，将情绪陷入低潮的人的负面情绪驱散，让其恢复平和。 　　当然，反之也能打断别人的快乐。 　　“就挺笋的。”苏欣妍当时在给女儿做实验的时候，莫名想到如果人家在办正事，然后突然被打断情绪什么的…… 　　怕不是会出毛病。 　　好吧，她的错，不该在纯洁的孩子面前想这种大人的世界。 　　还好，苏欣妍每当有什么不健康的思想时，都会下意识屏蔽女儿的读脸术，不至于真的污染了孩子的纯洁心灵。 　　第二种作用，就是类似于那次人贩子事件中所发生的，可以用来当成一种自保的攻击手段。 　　小在在可以将能被她读到脸的人的全部思想，在一瞬间尽数抹去，使对方陷入一种‘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造成短暂眩晕效果，从而失去一切行动能力。 　　这是一种思想驱散。 　　被清空了思维的人等同于白痴。 　　不过这个能力伤害性不大，或者说没有伤害，因为人的思想跟情绪是时时刻刻都在产生的，即便被驱散思想，也只是暂时的，很快就能恢复。 　　苏欣妍大致计算过，小在在的一次驱散思想效果在三秒钟左右，这是固定的时间，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增加或者减少。 　　不过有个好处，就是它没有使用次数限制，也不需要续航读条。 　　所以其实只要小在在愿意，她能一直守在一个人身边，每隔三秒就给他来一次眩晕技能，让他长长久久地‘晕’过去。 　　在确定小在在的新能力效果之后。 　　苏欣妍曾经脑洞大开，想着女儿能不能通过抹去部分金色字体，或者篡改部分文字，来达成改变他人思维的目的。 　　毕竟中文文化博大精深，别说改变部分文字，就是同一个字，换个发音，那意思都大不相同。 　　可惜，事实证明，苏欣妍完全想多了。 　　小在在的能力还没逆天到那个程度。 　　不过想想也是，人的思想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操控和改变的。 　　不然怎么说人心复杂呢？ 　　被妈妈拉着试验分析一通的小在在完全是懵的，没听懂妈妈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索性苏欣妍暂时也没指望孩子能理解这些复杂的东西，只是认真告诫她，除非遇到生命危险，否则不能随意对别人使用驱散技。 　　当然，她爸目前是意外。 　　苏欣妍叮嘱女儿：“只要一看见你爹有点不对劲的情绪，你就全部给他打散，千万不能让他沉溺在负面情绪里太久，知道了吗？” 　　“嗯嗯，知道了。” 　　自觉身负重要任务的小在在认真点头。 　　仿佛没察觉女儿暗地里的小动作，宁远行好笑地点点孩子挺翘的小鼻头：“爸爸这不是就在抱着你吗？” 　　“要抱紧点，紧紧的。” 　　生怕爸爸不明白，小在在还双手拢着，摆出一个抱孩子的姿势，给爸爸做示范。 　　“可是爸爸身上好疼，抱不动我们家小宝贝怎么办？”宁远行故意微微皱着眉，摆出一副忍痛的模样，对女儿说。 　　其实就是在逗她玩。 　　“那，那在在抱爸爸叭。” 　　小在在主动张开手臂，俯身抱住爸爸。 　　她才不会说，其实她瞧见了爸爸脸上浮现出的【喜悦】。 　　人类幼崽果然是最好的治愈良药，被女儿这么一抱，宁远行顿时感觉身上的伤都好了许多。 　　“哟，正陪着小侄女呢。” 　　一道耳熟的声音传来，小在在扭头，就见几位穿着军装的叔叔走了进来。 　　她认得他们，这些都是爸爸的战友们，关系很好。 　　在宁远行住院期间，他们一有空就会过来探望，偶尔也会遇见苏欣妍跟小在在，大家早就混了个脸熟。 　　不用爸爸提醒，小在在自觉叫人。 　　“徐叔叔好，张叔叔好，王伯伯好。” 　　徐启辰，张若剑，王滔三人听见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顿时扬起和善的笑脸：“小在在好啊。” 　　说实话，三张糙汉子的大黑脸不管再努力笑得怎么无害，都看起来挺吓人的。 　　他们就不适合做这种表情。 　　宁远行默默移开眼，表示有被辣到。 　　要换了别的小朋友，可能会被吓哭，可小在在不一样，她看人基本不看脸，看心。 　　知道对面的三个叔叔都是好人，而且对她很喜爱，小在在自然也对他们表示了亲近的态度。 　　她自觉从爸爸怀里爬出来，从病床上蹦下去，然后哒哒跑去搬来几张椅子，很懂事地招呼客人：“叔叔们坐。” 　　“坐，坐，在在好乖啊。” 　　“真懂事。” 　　…… 　　三人止不住地夸奖小在在，直夸得小家伙两颊通红，害羞地躲到爸爸身边去。 　　这副可可爱爱的羞涩模样立马引来大家善意的笑声：“哈哈哈……” 　　“宁哥你家孩子也太可爱了，还这么懂事，要是我也能有个这么乖的闺女就好了。”几人中最小的张若剑满脸羡慕。 　　他的话立马引来王滔的调侃：“要闺女可以啊，回家叫你媳妇儿给你生去。” 　　“首先，他得有个媳妇儿。”徐启辰一本正经地往张若剑心口扎了一刀。 　　张若剑：“……” 　　怪他二十好几的大小伙还是个单身汉咯？ 　　回头就写信叫老娘给相看一个去！ 　　他内心不服地哼气。 　　宁远行被战友们的插科打诨逗笑，他知道他们是故意这么干，专门来哄他开心的。 　　可他还没脆弱到这个地步。 　　“跟大家说个好消息，医生说我身上这伤恢复得挺好，大概还有一周就能出院了。”宁远行笑道。 　　可他这话一出，病房内的气氛却瞬间沉闷。 　　“怎么这么快就要出院了？你这腿不是还没好吗？咋不再多呆段时间？”王滔喉间哽了哽，其他两人更是不自觉地握起拳头。 　　“不了，剩下的也只是一个腿伤的复建问题，没必要一直留在这里浪费资源，我回家治也成。”宁远行微笑着说，心绪很平和。 　　“怎么能叫浪费……” 　　张若剑情绪激动地想说些反驳的话，却被宁远行打断。 　　“兄弟们，我总该是要走的。” 　　徐启辰一言不发，如果不看他微微泛红的双眼的话。 　　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三人一齐站起来，对宁远行郑重地说：“兄弟，保重。” 　　“好。” 第六十四章 她瘦了好多。 　　苏欣妍过来的时候, 王韬等人正好走了。 　　她推开病房的门，敏锐地察觉到里头的气氛有些沉重，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将饭盒放下，拿起地上的热水壶晃了晃，轻飘飘的，里头没热水了。 　　“我去打个热水。” 　　“嗯。”宁远行应了一声, 自觉去将病床上的小桌板打起来。 　　医院里的每张病床床尾处都有一块长木板, 只要弯着腰, 双手抓住木板往上一拉, 架在两侧护栏上, 就是一张简易的小桌子。 　　方便病人坐在床上进食。 　　苏欣妍回来，见丈夫已经将床板打好了, 便顺势将饭盒拎过来, 打开来。 　　饭盒是单层的铝制饭盒, 她带了两个，一个装饭, 一个装菜。 　　宁远行的病房内留有碗筷，苏欣妍拿起一个碗，先弄了点饭, 再夹上一些菜，然后把饭菜直接拌在一起，放在小在在跟前，又递了一根勺子给她。 　　“在在吃饭。” 　　“爸爸妈妈也吃饭饭。”小在在接过勺子, 自己挖着吃，还不忘招呼父母。 　　“好。”宁远行和苏欣妍一起笑了笑，也拿着各自的碗筷吃起饭。 　　一家人围着医院病床的小桌板吃饭, 这已经是近段时间的常态了，一边吃，苏欣妍一边跟丈夫聊着天。 　　“待会我给你擦擦身子，顺便洗洗头发，你这头好些天没洗了，也不怕你闺女嫌弃。” 　　“我闺女可喜欢着她爹呢，怎么可能嫌弃我？你说是不是啊在在？” 　　宁远行不服气，故意拿头去顶小在在的脑袋，逗得小家伙咯咯笑，结果没玩几下就被妻子嫌弃地拍开。 　　“一边儿去，她在吃饭呢，别闹她。” 　　当妈的最讨厌孩子吃饭被打扰，这样会闹得她吃饭不专心，而孩子吃饭不专心容易影响肠胃消化。 　　饭后，小在在被妈妈拎出病房，托付给护士站的护士小姐姐，请人家帮忙看顾一会儿。 　　知道妈妈要给爸爸洗澡澡，小在在习以为常地自己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地等着妈妈来接自己。 　　等待的过程中有点无聊。 　　她忍不住双手托着腮帮子，盯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发起呆来。 　　眼前一下又一下地浮现出金色的字体，解读出每一个人显露在脸上的内心，太多声音在脑中回荡，叠加在一起，就变成了恼人的杂音。 　　小在在被惹烦了，干脆一下子关掉所有的声音。 　　静音模式下，金色字体还在，但是从有声阅读变成了纯靠双眼的无声阅读。 　　这是她在妈妈帮助下训练出来的对自身能力的操控技巧之一，可以主动关闭脑海中的阅读声。 　　原理很简单，就像妈妈不愿意被她看穿心思一样，故意屏蔽掉就好。 　　不过一般情况下，小在在不会这么干。 　　因为就跟人故意隐藏自己的内心，长期下来会感到疲惫一样，她这么干也会累，脑袋还会晕乎乎的。 　　而且相比起屏蔽掉阅读声，直接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是个更好的选择。 　　“在在。” 　　“哎！” 　　听见妈妈的呼唤，小在在立马从小凳子上蹦跶起来，欢快地奔向她，临行前，她还不忘礼貌地跟照顾自己的护士姐姐说谢谢。 　　“不用客气，你妈妈找你，快点过去吧。” 　　护士姐姐对她温柔地微笑。 　　回到爸爸的病房，小在在瞧见爸爸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想起以前自己洗头发奶奶都会给擦擦，立马自告奋勇：“在在给爸爸擦头发。” 　　正想拿毛巾给丈夫擦头发的苏欣妍闻言，干脆将手中的毛巾递给女儿。 　　“拿好，轻点擦，不要弄疼你爸爸。” 　　她弯腰抱着孩子站上病床，方便她给她爸爸擦头发。 　　“嗯。”小在在擦得很认真，手下的力道轻柔到几乎令人感受不到，生怕稍微用点力就弄疼爸爸了。 　　角度问题，她能清晰地瞧见爸爸头上有伤。 　　伤口周围像她以前摔了个大包那样，被剪掉了好些头发，一个坑一个坑的。 　　露出来的头皮表层能令人瞧见，上头的伤口其实已经基本好了，结的痂皮脱落，长出了粉嫩的新肉。 　　色差问题，瞧着跟周围的其他皮肤有点格格不入。 　　“爸爸疼不疼？”小在在一对小眉头皱得死紧，可担心了。 　　宁远行本来正闭着眼睛，享受着女儿的贴心服务，闻言睁开眼，探手用带着厚茧的粗糙指腹，轻轻将女儿皱起的小眉头给揉平下去。 　　他没直接回答自己疼不疼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听你妈妈说，在在之前摔倒，磕到脑袋，头上长了个大包，还流血了，疼不疼？” 　　没有直接提人贩子的事，怕引起孩子不好的回忆。 　　女儿先前差点被人贩子拐走的事，宁远行已经从妻子口中知道了。 　　心疼的同时，也有些愧疚于当时没能在她身边保护她。 　　明明她还那么小，正是需要爸爸保护的年纪。 　　“一开始疼了一下下，后来奶奶给呼呼就不疼啦。”小在在歪着小脑袋，认真想了想，奶声奶气地答道。 　　“那在在给爸爸呼呼，爸爸就不疼了。” 　　“呼呼~”小在在鼓着小脸颊，像一只小青蛙一样，卖力地给爸爸呼呼。 　　吹了好几下，她问：“爸爸还疼不疼？” 　　“还疼呢，再给呼呼两下。”享受着女儿的疼惜，宁远行莫名有了种自己在恃宠而骄的既视感。 　　“好。”小在在很乖。 　　“呼呼~”两下。 　　“还真是说两下就两下，都不带赠送的。”苏欣妍在旁边看得很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引来丈夫无奈的目光。 　　病房里有两张病床。 　　小在在下午困了，被妈妈放在另一张床上午睡。 　　苏欣妍则半躺在宁远行的病床上休息，她怕压着他，只敢侧着身子，稍微沾一点边，大半个身子都悬空在外头。 　　“睡进来些。” 　　宁远行怕妻子摔下去，伸着手想把她往里头挪。 　　“别了，我就稍微靠一靠，一会儿还得下去给你拿药。”苏欣妍闭着眼说。 　　军区医院伤患多，护士不足，如果有家属在的话，是得自己去取药处拿药的。 　　心底盘算着取药时间，却没料到一闭上眼，眼睛的酸涩伴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涌了上来，本是想眯一小会儿，最后变成了真睡着。 　　察觉妻子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宁远行安静地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揽住她的纤腰，护着她，防止她摔下床去。 　　手刚揽上，他眉头就皱了皱。 　　她瘦了好多。 　　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天色逐渐变黑。 　　小在在醒了过来。 　　她推开被子，顶着一头被睡得呆毛乱翘的头发坐起身，傻呆呆地打量着变得一片昏暗的病房。 　　“爸爸？妈妈？” 　　小家伙试探地呼唤，小奶音里透着不安。 　　即便来过这间病房很多次，早已熟悉，但对于小在在而言，这里都不如家里来得让她安心和自在。 　　所以她本能地依赖着父母给予的安全感。 　　“在在。” 　　在小在在心底不安加重之前，宁远行的声音及时传了过来：“你去帮忙开个灯好不好？” 　　“好。” 　　小在在麻溜地从病床上爬下去，啪嗒啪嗒走到电灯开关的地方。 　　电灯开关是一条长长的线，垂得很低，就算是小在在这个小矮子，也能轻易拽住，往下一拉。 　　灯亮了。 　　“唔……”苏欣妍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吵醒。 　　她抬手挡住眼睛，单手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混沌的大脑渐渐想起睡着前的事，顿时懊恼地一拍脑门：“遭了，我忘了去给你拿药！” 　　苏欣妍急忙穿上鞋子就想走，谁知刚转过身，就被宁远行扯住了手腕。 　　“不用去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难得瞧见妻子这么迷糊的模样，感觉挺有趣：“护士已经帮忙给送来了。” 　　苏欣妍顺着丈夫手指的方向一瞧，果然在床头柜上看见整齐摆放着的药。 　　“呼，还好。”她松了一口气，顺手拿起宁远行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一眼。 　　下午七点半。 　　立马埋怨起男人来：“别说取药时间，咱现在连晚餐时间都错过了，你怎么也不叫我起来？” 　　“我看你太累了，没忍心。” 　　一记直球，直接让苏欣妍心底再多的抱怨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忍不住笑起来，又站起了身，作势要出去。 　　宁远行忙叫住她：“你去哪？” 　　“去医院食堂打饭啊，这个点儿，再回去做饭来不及了。”他们大人不饿，孩子还得吃呢。 　　“要吃肉肉。”小在在一听到吃的，立马积极点菜。 　　“多打点肉菜。”宁远行紧随其后。 　　“行行行，吃肉肉，父女俩一个样儿，都是肉食性动物。”苏欣妍好笑地揉揉女儿的小脑袋，叫她去陪着她爹，然后自己独自出去给一家三口打菜。 　　她打完菜很快回来。 　　一家人吃过后，苏欣妍又带着女儿陪护在病房里，直到晚上九点多，到了小在在的睡觉时间，这才跟丈夫道别，带着孩子回家属楼那边休息。 　　晚上苏欣妍不陪护。 　　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宁远行坚定地拒绝。 　　陪夜太辛苦了，本来妻子白天来照顾他跟孩子就已经累得够呛，要是再加上个陪夜，别说没法顾及孩子，自个儿还可能熬不住几天，就得倒下。 　　苏欣妍显然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没有太过坚持。 　　从军区医院到家属楼，走路要花费约二十分钟的路程。 　　小在在又困了，半路就在妈妈怀里睡着，连什么时候被妈妈换了一身衣服，放倒在床上睡觉都不知道。 　　宁远行的宿舍只有一张单人床，床板还很硬。 　　索性苏欣妍身材纤细，带着个不大的孩子一起睡也不会觉得挤。 第六十五章 “……你太重，我接不住…… 　　怕孩子睡不惯硬板床, 在搬进来的第一天，苏欣妍就把丈夫冬天盖的棉被翻出来，当成床垫铺在床上。 　　宁远行这儿除了棉被还有一床夏天盖的薄被子, 不用怕没被子盖。 　　就算是真没被子，现在天气热，也能直接拿个衣服什么的搭一下肚子。 　　别让肚子着凉就好。 　　小在在翻着小肚皮在爸爸的床上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 在她睡着后, 妈妈还在到处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 　　上头已经在给宁远行办理退伍转业手续。 　　等他出院后, 他们一家就得从军区搬出去, 回老家。 　　一般军人退伍转业, 都会被安排在家乡所在地区的国家单位就职。 　　所以在丈夫出院之前，苏欣妍得先把他的东西收拾收拾, 全部打包带走。 　　那些不太方便拿的, 她打算全都一股脑寄回去, 这样子比较省心省力。 　　毕竟他们回去得坐长途火车，而苏欣妍显然不认为, 自己一个人能又带着受伤的丈夫，又拉着幼小的孩子，还能抗得动一大堆行李。 　　虽说到时候, 肯定会有人帮忙送他们上火车，但她独立惯了，能不麻烦别人的事情尽量不麻烦。 　　一直收拾到半夜十二点多，才堪堪搞定。 　　苏欣妍去洗了个把脸, 又换了身干净衣服，上床休息。 　　睡梦里，察觉到妈妈的气息, 小在在自觉滚进她怀里，被妈妈下意识搂住，轻轻拍了拍，哄没两下，母女俩一起熟睡了。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宁远行出院的日子，也是他们一家人不得不离开军区的日子。 　　今日是个好天气。 　　艳阳高照，却怎么都照不亮宁远行低落不舍的心。 　　一大早，就有许多穿着军服的人出入他的病房，包括不少军区领导，都是来给他送别的。 　　他们是下午四点半的火车，部队给安排的，直接给安排了个特殊的软卧车厢，不仅就在乘务员休息车厢隔壁，全程还只会有他们一家人在里面，不会有别人打扰，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预定离开军区的时间是中午，到时候会有人开车送他们一家人去火车站。 　　修养了两个多月，宁远行已经能在别人的搀扶下，依靠着拐杖慢慢走路。 　　但也走不了多久。 　　他伤得太重，右腿粉碎性骨折。 　　这种伤落在普通人身上，至少也得三个月以上才能下得了地。 　　更别提他身上还有其他伤势。 　　能恢复得这么快，还要多亏了宁远行的身子板足够硬。 　　“嘟嘟……” 　　一辆汽车逐渐靠近，停泊在他们面前，开车的是杜强，这才还是由他送他们一家人去火车站。 　　“车来了。”苏欣妍轻声说：“我扶你上去吧。” 　　“嗯。”宁远行低低应声。 　　“营长，我扶您。”杜强从车上下来，帮着搀扶宁远行。 　　听到这一声营长，宁远行顿了下，说：“以后别叫我营长了。” 　　他已经不是了。 　　“那可不行。”杜强倔得很：“您这辈子都是我的营长！” 　　宁远行不再说话了，他双眼通红，说不出话。 　　扶着宁远行上车后，苏欣妍又和杜强一起将他们的行李全都堆上后车厢。 　　大部分行李都被她提早寄走了，剩下的也就三个大背包的量，努努力，还是能提得动的。 　　小在在坐在爸爸旁边，侧头看着爸爸脸上不断浮现出的【悲伤】、【不舍】等负面情绪。 　　她小手微抬，想去帮他驱散，却被一只覆盖在头顶的温热大手打断。 　　“在在。” 　　“嗯？” 　　“人有时候，也是需要一些情绪上的宣泄。” 　　“在在不明白。” 　　小在在满眼迷茫。 　　宁远行见状，微微笑了笑，温柔道：“没关系，我们在在长大后就明白了。” 　　“可是在在已经长得很大了。” 　　小在在张开双臂，比划一个‘大大’的姿势，表示她真的长得好大一只了。 　　她比去年都高了两厘米呢！ 　　“那得再大一点。”宁远行说。 　　“得多大？”小家伙想要个具体的奋斗目标。 　　“大到在在牵着另一个男孩子来到爸爸妈妈跟前吧。” 　　到时候他说不准会比现在更加伤心。 　　或者愤怒？ 　　歪歪脑袋，直觉爸爸不是在说什么正经话的小在在不理他。 　　她却没发现，在跟她说话过后，爸爸脸上的负面情绪标签少了许多。 　　很快，苏欣妍跟杜强上车，一家人出发去火车站。 　　当车子驶离军区的时候，宁远行紧紧握着拳头，双眼执着地目视前方，逼迫着自己不要回头看。 　　没必要了，看再多眼都没必要了。 　　一只肉乎乎还带着奶香味的小手摸上来，擦去宁远行眼角的一滴泪。 　　他垂眸，对上女儿担忧的小脸，抬手将她轻轻抱在怀里。 　　“以后，爸爸就是在在跟你哥哥们的爸爸了。” 　　爸爸不当别人的爸爸了吗？ 　　这句话小在在没问出口，直觉如果说了，爸爸真的会哭的。 　　再长的路终有到达尽头的时候。 　　汽车抵达火车站，苏欣妍扶着宁远行，小在在自觉跟在爸爸妈妈身边，杜强帮着提行李，一路送他们直到上火车。 　　站在车窗外，趁着火车还没开，杜强双腿并拢，抬手，对着宁远行郑重地行了个军礼，双眼通红地说：“营长，我代表其他没能来的兄弟们跟您道别，请您，一路保重！” 　　“这些都是兄弟们的一番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话落，他从怀里掏了掏，翻出一个小布袋，飞快地丢进车窗里，然后转身，逃难似地跑了。 　　生怕宁远行追上来把布包还给他。 　　“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还没跑出多远，身后就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怒吼，吓得杜强跑得更快了。 　　* 　　“你别喊那么大声，吓到孩子了。” 　　苏欣妍一边给丈夫拍背，帮他顺顺气，一边生气地数落他：“有话不能好好说？再不济你实在不想拿，回去了还能把东西往回寄，瞧你这又生气又锤床的，这是嫌弃你身子骨恢复得太好，还想再回医院里躺着去？” 　　见妻子真动怒了，宁远行乖乖挨训，不敢说话。 　　他瞧着对面床铺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们的女儿，总觉得相比起他，生气的妻子更加吓人。 　　没看见小在在小心翼翼偷瞄的其实是她妈吗？ 　　当然，这句话他不敢说出口。 　　“在在，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苏欣妍吩咐女儿道。 　　“好，”小在在站起来，乖乖过去把布包捡起，递给妈妈：“给。” 　　“给你爸。” 　　转向，再次递出去：“爸爸给。” 　　宁远行接过布包，毫不避讳地在妻女面前打开，将里头的全部东西都倒出来，堆在床铺上，叠成了一座小山。 　　那是一堆钱跟各种票。 　　零零散散，全都是大家凑起来，送给宁远行的一份心意。 　　所有人都知道，宁远行的腿以后很可能落下残疾，他们担心他未来的生活不好过，所以特意凑出这份钱票来给他。 　　这是他们最后力所能及可以给他的帮助。 　　“你要收下吗？”苏欣妍问。 　　这些钱看似零散，但其实这一堆粗略加起来也有个两三百块，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些都是丈夫战友们送给他的，苏欣妍自觉无权处理，所以全部交给宁远行自己做决定。 　　“收下吧。”宁远行喉间哽了哽，被战友们的行为感动到了，他明明很想哭，却笑了起来：“到底是兄弟们的心意，不能给辜负了。” 　　这份情谊他会牢牢记下，以后有机会再还给兄弟们。 　　火车上的日子一如既往的无聊。 　　索性这一次没再发生什么窃贼事故，他们很顺利地到站，就是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特别是宁远行，大病初愈，又舟车劳顿，长途奔波，下车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堪比白纸。 　　苏欣妍身前一个包，背后一个包，一边手上挂着一个包，还得搀扶着丈夫，走得极其艰难。 　　小在在很乖巧地跟在爸爸另一边，高高抬着双手，帮着搀扶。 　　未免跟人挤，他们一家人特意等晚了些，等大家都下去得差不多，才相携下车。 　　刚一下去，就听见一道变声期的公鸭嗓很激动地喊道：“爸妈妹妹！” 　　一家三口没反应。 　　认不出那道声音的主人，也没觉得是在叫他们。 　　直到眼前被拦了个高大身影，他们这才惊讶道：“小翰，怎么来了？” 　　“不仅我，阿航也来了。” 　　宁翰抬手一指，三人齐齐扭头，就见宁航双手插兜，目光沉静，从远处慢悠悠走来。 　　穿着白衬衫的小少年渐渐长开，身量抽长，逐渐显露出如青竹般优雅挺拔的身姿。 　　他缓步而来，犹如画中少年漫步而出，清冷出尘。 　　苏欣妍眼前一晃，仿佛穿越时空，提前看见了哪位在未来高高立于科研界顶峰的大佬。 　　不过这个画面很快就被一道小身影打破了。 　　“二哥~” 　　只见小在在颤着小奶音，一脸兴奋，颠颠儿地直奔宁航而去，一个飞扑，把他扑倒在地。 　　“呀，你怎么没接住我？” 　　兄妹两个一起摔倒，小在在还挺委屈。 　　宁航双手撑着地，半坐起来，闻言沉默了下，在违背自己的良心跟惹哭妹妹之中，选择了自己的良心。 　　“……你太重，我接不住。” 　　“……” 　　“我不喜欢二哥了。”小在在生气了，哭唧唧地爬起身，跑回去找大哥告状。 　　那一头的宁翰双手都帮着妈妈提满了行李，实在没手抱妹妹，只能安慰她：“乖，奶奶在家给炖了肉，还买了糖葫芦，咱们回去吃好吃的，不搭理你二哥。” 　　“糖葫芦！”小在在一听见吃的，双眼亮晶晶的，立马忘记前一刻的小委屈。 第六十六章 小在在：“？？！”…… 　　陈家村, 宁家。 　　从七天前接到儿子儿媳跟小孙女要回来的消息起，宁奶奶就一直坐立不安。 　　既盼望着他们快些回来，又担心着他们路上会不会出什么事。 　　在这种焦躁情绪的折磨下, 她连着好几天都没能休息好。 　　好不容易，熬到了他们回来的这一天。 　　她更是焦虑。 　　从昨晚开始，宁奶奶就没能睡得着觉，早上四点就爬起来, 这边捣鼓捣鼓, 那边弄一弄, 总之就是得给自己找些事做, 不然总一直惦念着。 　　今儿个正好是赶集日。 　　她估摸着开集时间, 溜达过去买了两斤肉跟一大根猪骨头，准备回去给儿子炖骨头汤喝, 老话不是说了嘛, 缺啥补啥。 　　肉则打算做成红烧的, 儿媳妇爱吃这个。 　　买完肉，她又寻思着小孙女爱吃糖, 就又给家里孩子们一人都买了一根糖葫芦。 　　当然，她自个儿的份不能落下。 　　折腾一番，回到家时, 时间已经到了早上九点多，快十点了。 　　她记得儿子儿媳是十点半到的火车，如果不晚点的话。 　　也不知道这会儿到哪了？ 　　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宁奶奶手头的食材处理到一半, 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大喊：“小翰，小翰。” 　　她想叫大孙子骑着车去火车站接一下人。 　　结果喊了半天没动静，正当宁奶奶想出去找人的时候, 就见宁轩叼着根糖葫芦，晃晃悠悠地从他屋里出来。 　　“奶，我哥他们早就去车站接人了。” 　　“啥时候去的，我咋不知道呢？”宁奶奶记得自己买完肉回家的时候，三个孙子都是在的。 　　“就您进厨房那会儿。”宁轩说。 　　本来他也想跟着去，但是二哥说不能都去，得留下个人跟奶奶报信，他这才没去成。 　　其实宁轩深刻怀疑是二哥不想跟自己挤一个车后座，所以才不带他去。 　　“行吧。”知道孙子们的去向，宁奶奶放心地回去继续做菜。 　　骨头汤得炖上个把小时，希望能在儿子他们回来之前赶得及。 　　* 　　火车晚点了一个钟。 　　预计十点半到的车最后到站已经十一点半了，宁翰宁航两兄弟足足在车站多等了一个小时才接到人。 　　兄弟两人来的时候容易，骑着一辆自行车就飞速赶过来了，可回去的时候却犯了难。 　　主要是他们爹这腿伤成这样，没法坐自行车。 　　“我们要怎么回去？”宁翰挠挠头，不知所措地问。 　　“坐牛车。”苏欣妍说，她目光在车站外的人群中找了找，很快找到陈七爷爷赶着牛车的身影：“你们七爷爷在那儿呢。” 　　她努努嘴，所有人立马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陈七爷爷跟他的大黄牛。 　　“英明啊。”宁翰佩服地对着他妈竖起大拇指。 　　“你妈终归还是你妈。”苏欣妍得意一笑。 　　早在回来之前，她就往陈家村的村委会那边打了个电话，除了通知家里他们回来的具体时间之外，也特意托村长跟陈七爷爷说一声，拜托人家今天中午来火车站帮忙接人。 　　宁远行的腿这样，肯定只能坐牛车回去。 　　其他交通工具不是这个时代还没有，就是他们坐不起。 　　例如汽车。 　　所以牛车是最稳当的。 　　不远处的陈七爷爷瞧见苏欣妍他们，急忙赶着牛车过来，他上下扫了宁远行一眼，没说别的，只是道：“人回来就好。” 　　至于其他的，都不如留着一条命重要。 　　“七叔。”宁远行对着陈七爷爷点点头，打个招呼，然后在妻子的搀扶下一点点坐上牛车。 　　上车之前，他瞧见牛车上铺着一层稻草，稍微愣了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只是漆黑的眸中多了一层触动。 　　“谢谢七叔。”苏欣妍自然也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不禁感动地跟陈七爷爷道谢。 　　坐牛车会颠簸，她本打算着上车后拿背包里的衣服帮丈夫把伤腿缠上，尽量减免影响，防止对还没痊愈的伤势造成伤害。 　　没想到陈七爷爷早早就考虑到这一点，贴心地在车上铺了一层柔软的稻草。 　　“别磨叽了，赶紧上车，我还赶着回去吃午饭呢。”陈七爷爷不适应这种温情场合，只能绷着一张冷肃的老脸，催着他们赶紧上来。 　　“瞧我，都忘了现在时辰不早了。” 　　苏欣妍歉意地笑笑，本想抱着女儿上车，结果小在在闹着想跟着两个哥哥一起坐自行车，她就干脆让大儿子把手上的行李都卸下，堆放在车上，然后自己爬上去，任由那三兄妹凑作堆，挤在一辆车上。 　　宁航其实不大乐意跟妹妹一起坐车后座。 　　他爱干净，而小在在虽说有妈妈给天天擦澡，身上并不臭，但她六天没洗头了，那头发都油得能炒菜了。 　　看着就让宁航一阵不适。 　　可他妹妹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在他还没发表什么危险言论之前，就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眼泪聚在眼眶里蓄势待发。 　　大有一副他敢说出半点嫌弃话，就立马哭给他看的架势。 　　想想被魔音灌脑的折磨，宁航聪明的小脑袋让他明智地选择了伤害更轻的选项。 　　闭嘴，上车，抱妹妹。 　　窝在自家二哥那散发着清爽香味的怀抱里的小在在圆满了，她裂开小嘴高兴地笑起来，眼底的泪水瞬间散去。 　　无意间瞧见这一幕的苏欣妍：“……” 　　果然，小孩子都是能把眼泪收放自如的影帝影后。 　　牛车慢悠悠地走，轻微的颠簸在稻草的缓冲下几近于无，根本对宁远行的伤腿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他半坐在车上，认真地打量着家乡的风景。 　　许久没回来，家乡依旧还是那副熟悉的模样，变化并不大。 　　因为是中午，人们都回家吃饭了，所以牛车驶进陈家村到达宁家大门前的这一路，并没有引起村民们的围观。 　　他们根本没遇见人。 　　门口的动静引来了早早就翘首以盼的宁奶奶。 　　她急匆匆地跑出来，瞧见了坐在牛车上，明显瘦了一大圈，神色憔悴的儿子，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回……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除了抹着眼泪，不断呢喃着这句话，她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好。 　　“妈，我回来了，抱歉让您担心了。” 　　宁远行冲着母亲微笑起来，抬手想帮她擦擦眼泪，但因为行动不便，两人距离又有点远，够不着。 　　宁奶奶急忙上前两步，抓住儿子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目光上下地打量着他，心疼道：“瘦了好多啊，瞧着都没以前壮实了。” 　　“没事，我多吃点肉补补，很快就能胖回来的。” 　　这纯粹就是哄人的玩笑话了。 　　“我们先下车吧，不好堵在门口，远行也得进去洗洗，换身干净衣服。”苏欣妍率先从车上下来，跟婆婆一起合力把丈夫搀扶进屋里。 　　他们的房间宁奶奶早就给打扫过了，纤尘不染，被褥还散发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想来是前不久才晒过。 　　“妈您先在这儿照看着远行，我出去把行李搬进来，顺便把车费给七叔还了。”安顿好丈夫，苏欣妍就折身想出去。 　　宁奶奶叫住她：“要不我去吧，你累了这一路，也好好歇一歇。” 　　“不用了，我们带的东西不多，走一趟就能搬完。”苏欣妍不想麻烦婆婆。 　　而且他们母子相隔许久后才团聚，宁远行还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婆婆肯定很担心，有很多话想跟儿子说，她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苏欣妍才走到院子里，就见大儿子和二儿子已经帮着将全部行李拿进来了，她心底咯噔一下，连忙快步跑出院门。 　　还好，陈七爷爷还在。 　　就怕人家不声不响地走了，也不收车费，那这人情当真越欠越大。 　　“七叔，这是给您的车费。”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块钱给对方。 　　陈七爷爷皱起眉：“给多了，拿个五毛就行。” 　　“还有上回的，上回我们急着赶火车，没给您车钱，这回说什么都得一块儿补上。”苏欣妍坚持着要给。 　　陈七爷爷家里也过得艰难，她不能占人家便宜。 　　“行了，下回有事再来找，我回家去了。” 　　见人家坚持，陈七爷爷干脆就收了钱，然后赶着牛车回家。 　　小孙子还等着他回去做饭呢。 　　“奶奶奶奶，在在好想你，你想在在了没有啊？”小在在一回家就直奔宁奶奶而去，扑进她怀里求抱抱。 　　宁奶奶稳稳当当地将小孙女抱起来，笑呵呵地道：“想了，奶奶可想我们崽崽了。” 　　她低头闻闻孙女的脑袋，故意皱起鼻子打趣道：“哎哟，崽崽变成臭烘烘的小猪仔了，走吧，奶奶带你去洗白白，咱得做个干净宝宝。” 　　知道这三个坐那么久的火车得被焖馊了，宁奶奶早就给他们烧好了洗澡水。 　　苏欣妍得先帮着丈夫清洗，宁奶奶就自动接手小在在。 　　小在在被奶奶摁在木盆里一顿搓，很快就变回一颗香香白白的奶团子。 　　她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乖乖仰着小脸蛋，任由奶奶给擦雪花膏。 　　大西北那地儿气候恶劣，风沙大还干燥，而且晒人。 　　才去呆了两个多月，即便有妈妈努力的保护，小在在的皮肤仍旧肉眼可见地变黑了两个度，还粗糙了不少。 　　这不，宁轩蹦哒出来瞧见妹妹，愣了下，脱口而出道：“妹妹好黑哦。” 　　小在在：“？？！”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她立马鼓起脸颊，双手插兜兜，气呼呼地大声反驳：“在在才不黑！” 　　小奶音都气破了音。 　　“就是黑……唔！”宁轩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他大哥眼明手快地给捂住脸嘴。 　　“别听他胡说，家里有糖葫芦，妹妹要不要吃？” 　　生硬地转移话题。 　　还好一听到有吃的，小在在立马被转移注意力。 　　“要！” 第六十七章 她现在有的是钱。 　　“妹妹。”宁轩觍着脸, 凑到正在啃糖葫芦的小在在跟前。 　　小在在轻哼一声，扭过小身子，不搭理他。 　　她可记仇了, 别以为刚刚被大哥转移话题，她就会忘记三哥说她黑的事。 　　就算……就算她真的变成小黑妹，那也不能说出来呀。 　　小在在不要面子的吗？ 　　“别生气了。”宁轩绞尽脑汁地哄妹妹：“妹妹最白了，我刚刚都是没睡醒, 说的梦话。” 　　“现在都中午了。”小在在幽幽道。 　　大中午的跟她说没睡醒？ 　　生长队的牛都不敢这么歇！ 　　哄妹妹二度失败, 宁轩挠挠头, 最终还是使出绝招：“我……我陪你玩过家家总行了吧？” 　　“真的？”小在在拿眼偷瞄三哥。 　　“真的。”宁轩垂头丧气地, 深觉自己即将踏入火坑。 　　小在在才不管三哥心情怎么样呢, 反正他都承诺要陪她玩，那就得老老实实地听她的话。 　　“好耶, 那我们吃饱后就去找小花姐姐玩, 三哥扮妈妈, 小花姐姐扮爸爸，在在要当小宝宝！”她欢呼一声, 开开心心地把各人的角色选定。 　　“我就知道。”宁轩一脸郁闷地小声嘟喃。 　　每回陪妹妹过家家，他都得被迫扮女孩子，有时候甚至还得被逼穿裙子, 原因就是小在在觉得没有人比他漂亮，所以他就得当女孩子。 　　宁轩深觉他妹妹这就是无理取闹，他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能穿女孩子才穿的裙子呢？ 　　可他反抗不了。 　　玩到一半不干的话, 妹妹肯定得哭，而他显然没法哄好她。 　　又一次让三哥‘自愿’答应陪玩，小在在开心得不得了, 她表示和好地主动牵起三哥的手，叼着糖葫芦，蹦蹦哒哒地去屋里找爸爸。 　　妈妈在浴室洗澡，奶奶在厨房里做饭，都不准小孩子过去打扰，所以只能找最清闲的爸爸。 　　“爸爸爸爸……” 　　还没进门，雀跃的小奶音就飘了进来。 　　宁远行正坐在床上，翻看着一叠资料，闻声抬头，就见一双小儿女手牵着手进来。 　　“怎么了？”放下资料，伸出手，两个孩子自觉依偎过来。 　　小在在高高举着手里的糖葫芦给爸爸：“爸爸吃。” 　　糖葫芦最顶上那两颗已经被啃掉了，底下的还亮晶晶湿淋淋的，也不知道沾的是糖浆还是口水，宁远行抽抽嘴角，还是认命地低头叼走一颗。 　　算了，自家闺女不能嫌弃。 　　“好不好吃？”小在在一脸期待地发问。 　　小孩子跟人分享食物的时候，也很期盼着那个被分享的人能喜欢。 　　“好吃。” 　　味道确实不错，即便是宁远行这个跟苏欣妍一样不怎么爱吃甜食的人，也不能否认糖葫芦酸酸甜甜的魅力。 　　“好吃这里还有。”小在在很大方地把自己的糖葫芦分享出去。 　　“不用了，在在自己吃吧。”宁远行拒绝，又抬手分别揉揉女儿跟小儿子的脑袋。 　　小在在习惯了，乖乖给摸。 　　宁轩倒是不怎么乐意被摸头，下意识想躲来着，可视线无意间看见爸爸隐藏在被子下的腿，又僵着不懂，沉默地给摸头。 　　被摸完，他松了口气，手指忍不住轻轻碰了碰爸爸的腿，没敢用力，实际上也就只是沾到被子就飞速地缩了回去。 　　生怕给他爸弄疼了。 　　“爸爸你这腿要好了没有啊？” 　　宁轩是知道爸爸的腿伤的，也知道爸爸伤得很重，他还听奶奶哭过，说爸爸以后会变成瘸子，他不想爸爸变成瘸子，却没办法。 　　“还得过段时间，至少一个多月吧，到时候走路就能顺当点。”宁远行估摸了一下，直言道。 　　他跟九岁的小儿子交谈，大多时候会将他当成一个逐渐开始能顶事的小大人来对待，有话也会直说，而不是去说一些善意的谎言来蒙骗他，或者觉得小孩子没有必要知道太多东西，因此隐瞒他一些重要的事。 　　宁轩也很喜欢爸爸平等的态度。 　　听见他还得休养上个把月，立即很认真地拍着胸口保证道：“爸您好好养伤，家里的活儿我跟我大哥二哥他们都能干，不用您费心。” 　　“小轩也长大了。”宁远行很欣慰。 　　不过他是不可能留在家里休息那么久的。 　　至少这两天不行。 　　今天休息过后，他明天就得带着部队里给开的身份凭证和转职文件去新单位报道，先办理入职手续，然后再看情况请假，把伤养一养，等差不多了就去正式上班。 　　即便退伍了，他也得担起养家的责任。 　　毕竟家里还有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太长时间没收入怎么行？ 　　宁远行脑中不断思考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没注意到妻子已经洗完澡，正拿着条毛巾，擦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来。 　　“快开饭了，你们两个去帮奶奶端菜拿碗筷。”苏欣妍把两个孩子支开，明显有话要跟丈夫说。 　　“好。”小在在跟宁轩乖乖出去了。 　　将头发绞得半干，顺手将毛巾搭在椅子扶手上，苏欣妍先将他们回来时带的背包拿出来，翻开里头的暗格，一件件地往外掏东西。 　　大咧咧摆在宁远行的膝头上。 　　宁远行低头，注视着那些东西。 　　存折，现金，粮票，布票，肉票，工业票…… 　　翻完包里的，她又从脖子上掏出一条链子，上头吊着一把钥匙，拿着钥匙打开书桌的某个上了锁的柜子，将一个盒子拿出来。 　　打开盒子，除了垫底的几版纪念邮票，还有一叠整齐的大团结钞票，还有好些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各种票，跟一枚金戒指，一对金耳环跟一个金镯子。 　　“这些都是咱家的家底，有我赚的，也有你的，预计大概有个两千来块吧，我今年的稿费还没结，应该也有个三四百。” 　　“还有，以前写信不方便，我就没跟你说，在在跟我去废品回收站的时候，捡了一盒子宝贝，里头有好些金银首饰，也都挺值钱的，我给藏起来了，藏得太严实，也不方便挖出来给你看，反正你知道有就好。” 　　苏欣妍一一细数他们家的财产，数完之后，双手撑在宁远行的身体两侧，认真地凝望着他的双眼。 　　“我给你看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家有钱，以后还会更有钱，就算你歇个一年半载的，我们也饿不死，所以你不用那么拼……唔！” 　　话没说完，她唇上一热，被男人突然凑近的嘴唇给堵住了。 　　苏欣妍下意识想后撤。 　　宁远行大手一抬，扣住她后脖颈，犹如雄狮捕捉住猎物一般，不让她逃跑。 　　亲了好一会儿，直到察觉妻子有些喘不过气，这才放过她。 　　“你干什么呀？”苏欣妍羞恼地轻拍男人的肩。 　　他们房间的门没关，要是哪个孩子或者婆婆突然闯进来，或者路过门外瞧见他们在干什么…… 　　这大白天的，脸都丢尽了。 　　“我媳妇儿太可爱了，忍不住想亲亲。”宁远行用额头抵住苏欣妍的额头，两人鼻息暧昧地交缠，低沉的笑声在他喉间震动。 　　“老不正经。” 　　被丈夫调戏得双脸通红，苏欣妍忍不住坐直起身，离他远点。 　　免得太上火，她把持不住。 　　知道不能把人惹得太过，宁远行见好就收。 　　他伸手，从身旁拿来自己回来时穿的外套，将衣服翻过来，手摸进夹层里，掏出一本存折，递给妻子：“给，翻开看看。” 　　苏欣妍疑惑地接过，低头翻开来。 　　在看清上头的存款余额时，她瞳孔微缩，震惊道：“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生怕看错小数点，她还来回数了好几遍。 　　最终确认，存款余额那一行后头所带的数字是：7531.56元。 　　宁远行好好欣赏了一会儿自家媳妇儿的震惊表情后，这才道：“按规定，军人退伍，国家除了会给安排转职工作后，还会给一笔安置金。” 　　“这些都是你的安置金？” 　　苏欣妍前世倒也听说过类似的消息，好像军人参军几年后退伍，能得一笔不菲的安置金，大概有十几二十万这么多，不过这个是后世通货膨胀后的价格，这个年代不可能有这么多。 　　而七千多块，在已经适应了这个年代普遍物价的苏欣妍眼中，也有些偏多了。 　　加上她这边的钱，他们家都快成万元户了！ 　　这年头的万元户可不得了，地位不亚于后世的千万富翁。 　　“不全是。”宁远行解释道：“里头还包含了我这些年的存款，上头给的养伤慰问金，加上我这些年来立了好些功劳，又是升了营长后才退伍的，所以安置金会更多一些。” 　　他是为了国家才受伤退伍的，人都已经被迫离开军队了，总不能连养伤的医药费都得他自己出，所以上头给专门拨了一笔钱，算是报销的医药费。 　　只多不少。 　　苏欣妍已经被惊呆了，半晌回不了神。 　　宁远行见她这样，好笑地伸手在她眼前挥挥，被她一把抓住。 　　“别动我，让我缓缓先。” 　　主要是一夜暴富的感觉太令人兴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好在她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冷静了。 　　回神的第一反应，就是悄悄把丈夫的存折往自己怀里搂。 　　“……”宁远行也不说话，就默默地盯住她的动作，直将人看得一阵心虚，讪讪地把存折还回来。 　　“我这不是，想帮你好好藏起来嘛。”她嘀嘀咕咕，坚决不承认自己见钱起意，想把自家男人的钱给没收了。 　　“拿去吧，我既然拿出来，就是要交给你的。”他理所当然地将全部财产交给妻子管理。 　　以前是他独自在外，为了以防万一，所以身上才会留些钱。 　　现在都回了家，以后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要取钱什么的只需跟妻子招呼一声，自然不用再这么做。 　　宁远行打定主意，对苏欣妍承诺道：“以后我的工资全都上交给你，你每月留点零钱给我就好。” 　　“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逼你。” 　　苏欣妍闻言，立马喜滋滋地双手一搂，将存折连着她刚刚拿出来那些值钱玩意儿都搂进自己怀里。 　　她像一只小仓鼠一样，仔仔细细地将这些钱财全部藏好，然后才转身回来，拍拍宁远行的肩膀，豪气万丈地承诺道：“以后我养你啊！” 　　她现在有的是钱。 　　宁远行忍笑：“好。” 　　媳妇儿可能没发现，她这副得瑟窃喜的小模样，跟闺女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 　　宁远行刚刚想念到女儿，小在在的小脑袋就从门外探进来：“爸爸妈妈，奶奶叫开饭啦。” 　　原来是来报信的。 第六十八章 “正事，耽误不得。”…… 　　为了庆祝儿子回家, 宁奶奶使出浑身解数，做出了一大桌子好菜。 　　猪骨萝卜汤，红烧肉, 蒜苔炒腊肉，酿豆腐，鸡蛋羹，素炒青菜, 还闷了一锅白米饭。 　　不算很小的一张桌子, 被满满当当的菜给挤得没地儿放碗筷, 大家只能自己捧着自己的饭碗吃饭。 　　小在在被差遣去叫人后, 很快就蹦跶回来。 　　没过一会儿, 宁远行便在苏欣妍的搀扶下慢悠悠走过来。 　　看见儿子，宁奶奶忙放下碗筷, 起身去帮着搀扶, 嘴上心疼地不住唠叨：“怎么还出来了？叫你媳妇儿给你分些饭菜去屋里吃就好了, 你腿伤还没好，走来走去地不疼啊？要是不小心再给伤着了可怎么办？” 　　她刚刚叫小孙女去叫人, 只是想叫儿媳妇出来，并没打算让儿子也一起来。 　　“妈，我是太久没见着您了, 想得慌，好不容易回了家，就想陪着您好好吃顿饭。”宁远行亲昵地对着母亲笑道。 　　听他这么一说，宁奶奶就算是有再大的火气都该熄了。 　　她撇开眼, 嘴上嫌弃着：“都长这么大个人儿了，这么还跟小孩子似的离不开你娘？” 　　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止不住地扬起。 　　看着丈夫三言两语哄好了婆婆，苏欣妍在另一边偷偷抿唇笑了笑。 　　宁远行伤得是小腿到膝盖的位置, 大腿往上倒是没什么事，所以并不影响他坐。 　　怕孩子们没轻没重，不小心碰到他们爸爸的腿，宁奶奶特意给空了好大一片位置出来，还专门给垫了个枕头，这才小心翼翼地跟儿媳妇一起扶着儿子坐下。 　　“我给你熬了骨头汤，你趁热喝，多喝些，腿也能好得快一些。” 　　她拿着个碗，先给儿子盛了一碗汤。 　　“谢谢妈。”宁远行接过汤，直接一口喝光，非常给他妈面子。 　　这一碗汤仿佛是一个开关，接下来，宁远行就不得不接受他母亲无止境地投喂，等终于结束，他差点没撑得直不起腰。 　　还真是切身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世界上有种饿，叫你妈觉得你饿。 　　连他这种一顿饭能干四碗饭的大饭量都被吃撑了，可想而知他被塞了多少。 　　“要不要起来走走？”苏欣妍问。 　　宁远行已经开始复健了，按医生的吩咐，不管再疼，再艰难，他每天都得起来走上一会儿，时间会由短到长，慢慢增加，直到彻底恢复正常为止。 　　“好。”宁远行点头答应。 　　起来走走消消食儿也好。 　　小在在本来要拖着不情不愿的三哥出门玩，结果瞧见在院子里转圈圈的爸爸妈妈，立马抛开玩耍的念头，自觉顶上爸爸的另一边，帮着搀扶他练习走路。 　　还仔细叮嘱：“爸爸走慢些，小心点哦。” 　　像模像样地。 　　可以看出，之前在军区医院那边，小在在没少帮着妈妈照顾爸爸。 　　所以动作才会这么熟练。 　　大概走了有十五分钟左右，宁远行就出了一身热汗，不是累的，而是生生给疼出来的。 　　复健就是这样，得忍着巨大的疼痛去坚持着迈出每一步。 　　而宁远行的每一步，都活像是行走在刀尖上，且路途漫长，不知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尽头。 　　“好了，今天的锻炼差不多了，我们回去休息。” 　　虽说宁远行还想再坚持一会儿，可苏欣妍却心疼得不让他再继续。 　　凡事都得量力而行，太贪功冒进会适得其反的。 　　宁远行显然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被妻子一劝，他就没怎么反抗地被搀扶回去休息。 　　“你先在屋里歇着，我有事出去一趟。”苏欣妍给丈夫盖上被子。 　　“好。”宁远行也不问妻子要去哪，只点头应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早去早回。” 　　“嗯。”苏欣妍起身出去，先交代婆婆跟孩子们照看好宁远行后，这才骑上自行车，出门去了。 　　“妈妈要去哪里？” 　　小在在怀里抱着个小布包，瞧见妈妈出门的背影，疑惑地歪歪小脑袋。 　　“不知道。”宁轩现在心情很不美丽，并不怎么想搭理妹妹的问题。 　　不在乎三哥的敷衍，小在在一手抱紧布包，一手扯着宁轩的袖子，拉着他出门：“走啦，我们去找小花姐姐玩。” 　　过家家虽迟但到。 　　本来宁轩瞧见妹妹帮忙去照顾爸爸了，还以为今天不用出门呢。 　　正窃喜着，结果那头一忙完，她就立马过来闹着他要出门玩，还带上了一条小裙子，说是作为道具。 　　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宁轩内心哀嚎。 　　爹啊，你咋不再坚持坚持，多走一会儿呢。 　　也许再多一会儿，妹妹就能忘了过家家这回事。 　　在小在在的虎视眈眈下，宁轩明白自己再多的反抗都无济于事，只能乖乖地跟着走，乖乖地到村长家找小花，再乖乖地…… 　　被迫换上小裙子。 　　宁轩很瘦，不是吃得少饿瘦的，而是本身就是那种易瘦体质。 　　虽然瘦，却是很健康的那种瘦，身材纤细均匀，五官精致，脸颊上还带着些尚未褪去的婴儿肥，为他昳丽的容貌增添几分孩童的纯真。 　　这样的他，套上妹妹的小裙子，再包上用床单伪装的假发。 　　活脱脱就是个绝色倾城的小美人。 　　连小在在跟小花看了，都不自觉地呆愣了片刻。 　　“妈妈好漂亮。” 　　宁轩挑眉，这是开始过家家了。 　　他轻咳一声，故意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地说：“去，小在子，给妈妈倒杯茶来。” 　　“哦。”小在在乖乖地跑去摘片树叶，卷起来，假装茶杯，‘倒’杯水给‘妈妈’喝：“妈妈，谁来啦。” 　　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纤纤玉指指向小花。 　　小花条件反射地应声：“在。” 　　“过来，给我捶捶腿。”宁轩伸长双腿，指了指，理直气壮地指使小花伺候他。 　　小花没动，她咬着手指头，很纠结地说：“可是……可是我不是你男人吗？” 　　她的角色设定是‘爸爸’来着。 　　“咳咳。”宁轩差点没被那句‘男人’给噎住，他缓了缓神，紧接着更加盛气凌人，理直气壮地说：“对啊，男人伺候他婆娘，有什么不对吗？我可给你生了这么大个大胖闺女呢。” 　　突然被点名的宁·大胖闺女·在在，迷茫地眨眨眼。 　　“好吧。”小花被说服了。 　　想想她家里爸爸也经常会给妈妈洗脚捶腿，好像男人确实该伺候婆娘来着。 　　小花完全不知道，村里会伺候婆娘的男人，也就只有她爸爸，现在再加上小在在他爸两个人而已。 　　其他的无不都是回了家就跟大爷似的，只会等着婆娘伺候他。 　　成功忽悠两个小屁孩的宁轩舒服地当起了大爷，还是那种很作的女装大爷，一会儿指挥着‘女儿’干这个，一会儿指挥着‘丈夫’干那个，把两个小家伙耍得团团转。 　　最后都不知道是他陪小在在她们玩，还是他来玩她们的。 　　结束游戏回家的时候，小在在牵着三哥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说：“在在以后不玩过家家了。” 　　划重点，不跟她三哥玩了。 　　显然，小家伙也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只是她还没想明白问题出在哪，只是直觉带着三哥不好玩。 　　“你下回可以让二哥陪你玩，二哥也长得好看，穿上裙子一定很漂亮，没准儿还能成为咱们村里的一枝花呢。” 　　自己被祸害过一遍，宁轩就开始憋坏水儿了。 　　想拉着其他兄弟一起下水，妈妈说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不过他打不过大哥，也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所以不敢祸害大哥，但这不是还有个二哥嘛。 　　二哥那小胳膊小腿儿的，风吹就倒，连他都干不过。 　　就算知道是被他给害了，只要他溜得够快，他就拿他没办法。 　　越想越可兴奋的宁轩完全没注意到，身侧妹妹不同寻常的沉默。 　　他走着走着，察觉妹妹手脱落了，又去给抓了回来：“妹妹别乱跑，妈妈不让你一个人走远的。” 　　上回的人贩子后遗症可还在呢。 　　没人陪同的小在在不准单独出门。 　　“咦？妹妹，你跟着妈妈出去的这两个月是顿顿吃肉了，手咋长得这么大……了？唉呀妈呀，我的哥哥啊！” 　　牵着牵着，察觉不对劲的宁轩疑惑地转过头，结果正对上他二哥那张冷漠脸。 　　顿时吓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连忙甩开他二哥的手，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差点没学猴子，直接窜到树上去。 　　“哈哈哈……” 　　小在在站在不远处，被她大哥牵着，满脸幸灾乐祸，笑得见牙不见眼。 　　原来是宁奶奶看两个小的出去那么久还不回来，有些担心，便叫两个大的孙子出门找人，没想到正好撞见宁轩的大型作死现场。 　　“我穿裙子很漂亮？” 　　宁航面无表情，一步一步靠近躲在树底下，瑟瑟发抖的弟弟。 　　“没没没，我我我……”宁轩吓得都结巴了，半天想不出话来为自己辩解。 　　“那意思就是我不漂亮了？” 　　“漂亮的！漂亮的！”他疯狂点头，结果脑袋点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是，二哥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宁航淡淡道。 　　他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吓得宁轩以为他要揍他，连忙双手捂住脸，闷声哀嚎：“别打脸，其他你随意。” 　　“打什么？身为村里的一枝花怎么能打人呢？”讽刺语气。 　　“我错了，只要二哥你别生气，让我干什么都行。”宁轩终究为自己的一时恶念悔恨万分。 　　“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那好，回去把你这学期新发下来的全部课本，抄三遍。”宁航垂眸，将卷起的袖子整理好。 　　这里刚刚被弟弟甩开的时候弄乱了。 　　宁轩震惊地睁大眼：“三遍？！” 　　那么多，这得抄到猴年马月去？ 　　“敢反驳就翻倍。” 　　仅此一句，立马镇压下宁轩的所有挣扎，他垂下脑袋，无精打采地应声：“是。” 　　“一个月内交上来。” 　　虽然要抄写的内容很多，但怎么说都是亲弟弟，宁航也没太狠，给足了他时间。 　　全身都沉浸在灰暗之中的宁轩不吭声。 　　可能看三哥太可怜了，小在在哒哒跑到他跟前，小手拉着他的手轻轻摇晃，奶声奶气地安慰：“哥哥不伤心，在在陪你抄。” 　　“你要抄啥？”宁轩抬起眼。 　　小在在歪头想了想，说：“我在旁边画画陪你。” 　　“也行。”有妹妹陪总比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抄书要好得多。 　　宁轩被哄好了，又恢复了原样，牵着妹妹的小手带她回家。 　　果然，三哥最好哄了。 　　小在在偷偷笑眯了眼。 　　他们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巧跟归来的苏欣妍撞上。 　　瞧见自行车后座上用绳子结结实实对绑着的大物件，几个孩子好奇道：“妈妈，那是什么？” 　　“轮椅。”苏欣妍下车，招呼着大儿子过来帮忙，母子两人合力将沉重的轮椅抬下来。 　　这轮椅主要是木质结构，也不像后世的那种轮椅，不仅轻便，还能随意折叠，所以有些沉重。 　　被放下来的时候，轮子磕到地面，还发出了一阵闷响。 　　惹得苏欣妍一阵紧张：“小心些，别摔坏了。” 　　这个轮椅是她专门跑去镇上医院租来的，医院一般都有出租轮椅、氧气瓶之类的服务，她知道丈夫明日得去工作单位办理入职，怕他行动不便，所以故意弄了一辆轮椅过来代步。 　　轮椅推进宁家的院子里，立马引来一阵围观。 　　宁奶奶惊奇地围着转了两圈，道：“好些年没瞧见轮椅了，这乍一见还挺新奇的。” 　　“妈你以前看过人家坐轮椅啊？”苏欣妍顺口问了一句。 　　“嗯，远行他爷爷年纪大，腿脚不便，出入都得坐轮椅，我以前经常推着他逛园子咧。”这是宁奶奶第一次，在晚辈面前提起她从前的生活。 　　逃难来陈家村之前的从前。 　　逛园子？ 　　苏欣妍听了一楞，却并不意外。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她这个婆婆跟一般农村老太太不一样。 　　她爱干净，生活中还有些精致的小讲究，有着一手精湛的女红手艺，识字，言谈间也不像一般乡下人那样粗俗，而且还能一眼认出小在在之前捡回来的木盒子里的那些东西都是真货。 　　苏欣妍料想，婆婆以前的生活环境应该还不错。 　　不说大富大贵，至少算得上富裕。 　　否则教养不出这样的女儿来。 　　不过她无意追溯老人的往事，既然她现在已经安心落户在陈家村，当一个乡下老太太，也极少提起从前的往事，那就说明她不愿再回忆过往的生活。 　　所以苏欣妍一如既往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租来轮椅，最兴奋的不是宁远行，而是宁奶奶。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儿媳妇把儿子给搀扶出来，试试看这个轮椅好不好用。 　　宁远行配合着坐上轮椅，还自己抓着两边的轮子，手动往前推了推，滑行还挺顺畅，就是轮椅笨重，不太灵活，要拐弯需要多费点力气。 　　“挺好的。”他笑着说，又伸手牵住妻子的素手：“谢谢你，欣妍。” 　　他知道妻子辛苦跑这一趟，完全是为了他。 　　明明他们今日才下火车，饶是他，在车上呆了六天六夜，到现在都觉得有些腰酸背痛，哪哪儿都不舒服，精神头儿更是疲惫到不行。 　　而妻子从下了车到现在，一直在忙忙碌碌地，基本上就没休息过一分钟。 　　这让他很是心疼。 　　可恨受身体拖累，不仅没法帮她分担一些，反而还在给她增加负担。 　　宁远行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双腿，恨不得它下一刻就立马好起来，可是……好了之后，自己也会变成一个瘸子吧？ 　　“爸爸抱抱。” 　　小在在突然凑过来，伸着小手要爸爸抱。 　　她双手看似乱挥，实则一下下地打散掉爸爸脸上的低落情绪。 　　妈妈说了，爸爸的心生病了，所以思想很容易钻牛角尖，情绪也会经常莫名低落，小在在要理解爸爸，体谅爸爸的心，得帮着爸爸治病病。 　　小在在双手挥舞得很卖力，没注意到爸爸不知不觉被她给逗笑了。 　　宁远行双臂发力，直接抱着女儿坐在自己腿上，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爸爸没事，在在不用担心。”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唬了一跳。 　　宁奶奶急忙道：“孩子重，你快些放她下来，别压着你的腿了。” 　　“没事的妈，我还没脆弱到那个地步。” 　　一语双关。 　　小在在不放心地仰头瞧着爸爸的脸，突然发现，自己跟从前一样，没法读到爸爸的心思了。 　　这说明爸爸此时的情绪是很稳定的。 　　之前说过，小在在能简单解读爸爸的情绪，但是这里有一个前提。 　　得在她爸爸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一丝半点的外露情绪被她捕捉到。 　　所以，之前宁远行经常性地被女儿捕捉到情绪，其实才是不正常的，反而这种什么都没有，对于小在在而言才是常态。 　　爸爸的心病好了吗？ 　　这个疑问从小在在的心底一闪而过，又很快消失不见，让她都没能来得及捕捉到。 　　晚餐宁远行还是被自己母亲灌了一大碗骨头汤，而且瞧那架势，在他腿伤没好之前，骨头汤可能就是他的日常饮品了。 　　他倒也不是抗拒，母亲手艺不错，炖得骨头汤也很好喝。 　　只是他怕自己天天吃那么多，现在坐着轮椅又不能锻炼，等好了以后，可能会胖成一头猪。 　　希望到时候不会被媳妇儿嫌弃。 　　“瞧瞧你闺女。”苏欣妍拿手肘怼了怼身侧的丈夫。 　　宁远行顺势转头，就见原本正扒着饭的小在在小脸埋在碗里，一动不动，竟是吃到一半睡着了。 　　眸中划过一缕笑意：“跟着我们折腾一趟，她也确实累了。” 　　“我把妹妹抱回屋里睡。” 　　宁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妹妹的脸从饭碗里拔出来，再将她打横抱起，送回她的房间里。 　　小在在一沾床，就娴熟地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睡得昏天暗地，人事不知。 　　还打起了小呼噜。 　　本来想走的宁翰瞧见妹妹脸上还沾着饭粒，干脆出门转道去浴室，拿了她的毛巾浸透温水，回来给她擦擦小脸，擦擦小手小脚，让她能睡得更舒服点。 　　小在在跟一只小猪仔似的，被大哥伺候得哼哼唧唧，却怎么被倒腾都没醒。 　　可见是真的困狠了。 　　“那么累还硬闹着要出门玩。”宁翰摇摇头，唇角却挂着宠溺的笑。 　　苏欣妍跟宁远行也疲惫得很，吃过饭就被宁奶奶赶回去休息了。 　　他们夫妻俩的床挺大，足足有两米，是苏欣妍后来专门找村子里的木匠定做的，本意是为了能在床上尽情翻滚，不怕掉下来。 　　现在正好，宽大一点的床，夫妻俩一起睡，她才不用怕晚上不小心碰到丈夫的伤口。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临睡前，苏欣妍还是往两人中间放了条卷成条状的棉被隔开。 　　“你这是弄了个楚河汉界？”宁远行看着妻子的举动哭笑不得。 　　“我这不是怕伤着你吗？”苏欣妍送了男人一个白眼。 　　不识好人心。 　　“快点躺下吧你，我也困了。”抬手打了个哈欠，眼角被挤出一点泪花。 　　一只大手探过来，指腹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低沉的嗓音温柔地响起：“不闹你了，睡吧。” 　　一觉到天亮。 　　早晨六点，苏欣妍爬起身，先扶着宁远行坐上轮椅，再推着他出去院子里洗漱。 　　为了方便轮椅出行，家里但凡有阶梯门槛的地方，都被宁奶奶找来木板给搭了个简易的无障碍通道。 　　不得不说，有了轮椅后确实方便许多。 　　除了行动稍微有些麻烦之外，宁远行基本上能自己处理一些事。 　　例如洗漱，吃饭。 　　毕竟他伤的腿，又不是手，上半身还没瘫痪。 　　“怎么这么早起？”宁奶奶觉轻，被院子里的动静惊醒，起身出来，便瞧见坐在轮椅里刷牙的儿子，而儿媳妇在厨房里做饭。 　　“有事得出去一趟。”宁远行说。 　　“有啥事得那么急，你这伤还没好呢。”宁奶奶皱起眉。 　　“正事，耽误不得。” 　　听他这么一说，宁奶奶也就不好再说别的。 第六十九章 入职手续其实很简单。 　　苏欣妍推着宁远行的轮椅到村口, 等着陈七爷爷的牛车过来。 　　他们要去镇上，所以今天出行还是得坐牛车。 　　虽说走路也能去镇上，但宁远行可舍不得让自己媳妇儿推着自己走上个把小时。 　　陈七爷爷的牛车很快就到了, 昨日铺上去的稻草还在，苏欣妍只需要把宁远行扶上去躺着，再将轮椅搬上去就行了。 　　搬轮椅的时候，宁远行还坐在牛车上搭了把手, 轻松将轮椅拽上去。 　　“都做好了吗？”陈七爷爷扭头问。 　　“好了。”苏欣妍手一撑, 就爬上牛车, 靠着宁远行坐好。 　　宁远行伸手给她揽住。 　　“我们是不是搞反了？”苏欣妍侧过头, 看着丈夫英俊的侧脸, 好笑地问。 　　“没反。”宁远行给她摁下去，让她的脑袋靠着自己的肩膀：“闭眼, 早上起太早了, 你再歇歇。” 　　昨夜才休息那一晚怎么够？ 　　妻子眼底还明星带着疲色, 宁远行自然看得出来。 　　自家男人都这么体贴了，苏欣妍自然不会拒绝。 　　她靠着他, 闭上眼睛，本想着眯一眼，结果立马就睡着了。 　　低头瞧瞧怀里熟睡的人, 宁远行抬手，虚虚挡在她眼睛上，免得太阳太亮给她照醒。 　　牛车摇摇晃晃，跟摇篮似的, 很催眠。 　　苏欣妍几乎一觉睡到了镇上，直到听到陈七爷爷一声呦呵：“到了。” 　　这才被惊醒。 　　“谢谢七叔。”给了车费，苏欣妍推着丈夫去往他们今天的目的地。 　　镇上的机械厂。 　　机械厂的名字叫小红旗机械厂, 是整个镇上唯一的一家机械厂，也是镇上规模最大的国企。 　　它的综合实力在整个省里虽然只能算一般，但在本市内，却是比市机械厂还要厉害的存在，里头集结了不少优秀的高级技术员跟工人。 　　机械厂坐落在镇上最繁华的地区，可以算得上市中心。 　　这个年代的工厂国企等，基本上都是建设在城市内，为了方便人力，物力，交通等资源的集中，以求发挥出更大的生产力。 　　而且，也只有这些厂子内部，才是人流跟有钱人最多的地方。 　　机械厂这边已经早早得到了上头的通知。 　　知道大概在这两天，会有一位刚退伍的新领导到来。 　　所以苏欣妍推着宁远行刚刚抵达机械厂的大门口时，就见到一位专门等着迎接他们的人，站在工厂门口翘首以盼。 　　见到他们两个陌生人靠近，那人的目光却先是在坐在轮椅上的宁远行身上打量而过，特别集中在他那条伤腿上。 　　这条伤腿仿佛是什么身份凭证一样，对方凭此大致猜出他们的身份，脸上表情顿时一亮，连忙快步走来。 　　“两位同志，请问一下，你们中有位叫宁远行的退伍军人同志吗？” 　　虽说他知道宁远行是位男同志，但在双方都不认识的前提下，却是不能直接这么问。 　　“同志你好，我就是宁远行。” 　　宁远行抬手对着对方行了一个军礼，紧接着又向对方介绍自己的妻子：“这一位是我的爱人，苏欣妍。很抱歉，因为我目前行动不是很方便，所以只能麻烦我的爱人跟着我一起过来。” 　　“没关系没关系，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我叫汪志，是我们小红旗机械厂刘海启厂长的秘书，您叫我小汪就好。” 　　知道这位一入职身份地位就比自己高得多，所以汪志的态度放得很低。 　　“汪同志。”宁远行客气地点点头。 　　他没直接顺着对方的话叫他小汪，两人还没熟悉到那个地步。 　　“我带您先进去见见我们厂子跟副厂长吧。”汪志往厂子里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好的，麻烦你了。” 　　宁远行点头，神态很沉稳，并无半丝拘谨或者紧张，不禁令汪志高看了一眼。 　　心下暗叹，这位空降兵可真是不简单。 　　从机械厂大门口到厂长办公室，需要路过大半个厂区，汪志很是上道地一路走，一路帮着介绍各厂房车间。 　　“这边是我们的原料加工车间，外头的原料进货进来，全都得在这儿加工成各种零件部件，再送去其他生产车间进行二次加工。” 　　“这边是电视生产车间。” 　　“这边是电风扇生产车间。” 　　“这边是……” 　　…… 　　“这里是厂里的食堂。”汪志指着一处占地宽广的小平房道，这座平房的面积跟生产车间有的一比。 　　由此可见，这座机械厂里究竟有多少工人。 　　从进了机械厂到现在，苏欣妍对其最深的印象就是——大，很大，非常大。 　　几乎类似于一座城中城了。 　　里头的各项基础生活设施非常完善，厂子后头居然还有个小花园，类似于大学校园那种。 　　里头有湖泊有草地有小树林，日常工作累了，或者饭后歇息的时候，工人们还能在那儿散散步，放松放松心情。 　　不得不说，在瞥见小花园一角的时候，苏欣妍内心是惊讶的。 　　她没料到，这年头的工厂，福利待遇居然好到了连工人们的休闲娱乐都考虑了进去。 　　这可是连后世很多厂子跟企业都做不到的。 　　不过也是，其实现在的厂子就类似于一个人口密集的生活社区，工人们与其家属，在里头长期生活。 　　想要解决衣食住行，甚至不需要走出厂子的大门。 　　因为工厂内部除了有食堂，还有个供销社分部，是镇上供销社的分支，里头基本上什么都有得卖，价格跟外头的供销社是一样的，根本不需要出去买。 　　三人路过厂子里的供销社，远远地就能瞧见一栋二层小楼，小楼后边则是一排排的房子。 　　汪志先指着小楼道：“这是我们厂子的行政楼，厂长办公室，副厂长办公室，跟各部长的办公室都在里头，财务室，后勤部等文职办公室也在里头。” 　　也就是说，基本上跟行政挂钩的全在里头呆着。 　　介绍完行政楼，他又指着后面的那一排排屋子道：“那边是家属区，干得好的话，我们厂子里都会给分福利自建房的，只是现在房子已经全部被分配完了，您要是想要，得等到下一批房子的建设。” 　　还不一定能被分到。 　　后头这句话汪志没说，不过宁远行跟苏欣妍心知肚明。 　　想被分到房子，哪儿有这么容易。 　　谈话间，三人进入行政楼。 　　幸运的是，厂长办公室虽在二楼，但厂长等厂里的领导们并没有呆在二楼，而是守在一楼会客室里等着。 　　会客室是接待厂家大客户用的。 　　现在被用来接待宁远行，也算是很给面子了，同时也表达了厂子领导对他到来的重视。 　　对方反应这么快，苏欣妍料想，应该是他们一进厂子大门，就有人跑来通风报信了。 　　果然，他们还未走到会客室门前，里头就哗啦啦出来了好几个人。 　　领头的是一位大约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深蓝色工人装，身材中等，头发有些花白，被他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整成大背头。 　　这一位应该就是厂长，刘海启。 　　苏欣妍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 　　在瞧见厂领导们都出来了后，汪志忙小跑过去，凑到中年人身边低声报告道：“厂长，那轮椅上的就是咱厂子新来的生产部长宁远行，后头推着轮椅的是宁部长的爱人，苏欣妍同志。” 　　“嗯。”刘海启低应一声，转头扬起热情的笑脸，大步走来握起宁远行的双手，爽朗地大笑着道：“哈哈哈……宁部长终于来了，可真让我们好等，欢迎欢迎啊。” 　　“刘厂长好。”宁远行客气地笑道。 　　他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包括刘海启在内的所有人。 　　其实，早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收到了一份小红旗机械厂的基本资料。 　　知道厂长叫刘海启，今年五十六岁，是从底层一路靠着自己的努力爬上来的，他为人朴实，性格爽朗大气，喜干实事，最看中那些勤奋努力的人才，不爱整那些个勾心斗角的，也讨厌那些爱搞事情的人。 　　副厂长有两位，一位主要负责管理厂子里的产品生产，叫林邺，今年已经有六十二岁高龄了，他是个头发花白，身材精瘦的老人。 　　日常总爱戴着一副眼镜，眸中时不时闪现的精光表明这位老人家的不简单。 　　另一位副厂长叫陈大坪，主管技术研发那一块，他比另外两位高层领导要年轻些，今年才四十七岁，是前两年才从研发部部长职位升上来的。 　　可能因为自己本身就是个技术人员，陈大坪看起来不像是个领导人员，反而像是那种在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院，瞧着就很有文化那种。 　　他性格也有着技术人员的那种严谨较真，却是三位高层领导里最好说话的一位。 　　其他都是各部门的部长等领导人。 　　这些部长们看着宁远行的目光很复杂，虽说算不上敌对，但也不是很和善。 　　宁远行对此心知肚明。 　　他个空降兵一来就成了厂子的领导层，还是部长级别的，这是许多人爬了一辈子都爬不到的位置，在那些同事们看来，可不就是走后门的人嘛。 　　不仅如此。 　　宁远行心下暗道。 　　他回来之前，老领导跟他交过底，上头给他安排这个职位，一来有老领导极力为他争取的因素在，二来也是他本身在军里的职位高，又刚立下大功劳，才被特别优待，三来…… 　　上头有意让他接手机械厂副厂长的职位。 　　林副厂长年纪大了，没过两年就得退休，而他退休后，即便能把工作让给家里的小辈，也不可能让人一上来就当副厂长。 　　新来的全都得从底层做起，顶多是因着有林副厂长的情面在，他家后辈在厂子里的工作跟晋升路会比别人顺畅许多而已。 　　所以空下来的副厂长位置是一定要有人当的。 　　但不可能再让底下的人晋升上来当。 　　这毕竟是一家国有企业，国家对其的掌控力度是绝对的，而且机械厂是重工业中的龙头，也是撑起国内经济的重要支柱之一。 　　因此，为了保证每一家机械厂的权利稳定，上头一定会派人下来占据一定的领导地位。 　　宁远行就是被派遣来小红旗机械厂的那个人。 　　他的作用，除了帮助建设厂子，换个方式为国家做贡献之外，也是监视其他厂领导的存在。 　　防止某些人坐上高位后，中饱私囊，侵吞国家财产。 　　宁远行夫妇被刘厂长等人热情地邀请到会议室内谈话。 　　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大略说了些欢迎之类的话，又鼓励他以后好好工作，顺便慰问他的腿伤，关心关心他的身体情况而已。 　　“宁部长啊，你放心，你的情况我们是了解的，一会儿我让汪志带你去办理个入职手续后，就给你批假条，一个月够不够？不够你先休完咱再来延长假期。” 　　其实对于宁远行，刘海启是敬佩的。 　　保家卫国的军人，到了哪里，都应该受人尊敬。 　　所以对于他的空降，他的态度不像其他人那么警惕和不愤，反而接受良好。 　　甚至于他还愿意认真考察对方，如果他是个能干的，到时候刘海启也愿意把厂子里的一些重要事物交托给他。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就先不提了。 　　“不用。”听见刘厂长要给批一个月假，宁远行直接拒绝道：“一个月太长了，耽搁工作，您帮我批两周病假就好。” 　　不论两周后他能不能恢复到基本行动自由的地步，他都会坚持来上班。 　　毕竟上头安排他转职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休假的。 　　见人坚持，刘海启也不多劝，直接点头应道：“那行，你先跟着小汪去隔壁人事部办个入职手续，我这边给你把假条写好，你办完事记得回来拿。” 　　厂里有规定，超过一周的假期都得有厂长亲自批复。 　　“好的，谢谢您。” 　　宁远行礼貌地道谢，然后由妻子推着去隔壁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 　　入职手续其实很简单。 　　先把他带来的身份凭证等资料提交上去，然后填一张基本的入职申请表，再等着人事部的员工给他弄一张工作证就好。 　　工作证就是一张小小的硬纸卡片。 　　上头手写了宁远行的名字，职位等基本信息背后印刷着小红旗机械厂的名字，也没个能贴证件照的地方。 　　不过打量了一圈后苏欣妍才反应过来，现在可没什么照证件照的地儿，他们俩连结婚证上头都没贴照片呢。 　　“回头我给你做个卡套给它套上，方便你戴着。”苏欣妍说。 　　跟证件照同理，现在也没专门的塑胶卡套，拿着工作证的工人，要么把证揣兜里，要么弄个小袋子，装里头去，再戴在脖子上。 　　苏欣妍就想给宁远行编织个类似的小袋子。 　　“好。”宁远行温柔地笑道。 第七十章 小奶音荡漾得很，甜度严重超…… 　　办完机械厂的事儿, 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苏欣妍他们还没打算回家，得先转道去镇医院给宁远行做个复查后再回去。 　　镇医院距离机械厂有些远，索性夫妻俩也不急, 就慢悠悠地推着轮椅渡步过去，纯当看风景了。 　　“其实镇上变化还是蛮大的。”宁远行说。 　　苏欣妍道：“你这么些年常年在外，会觉得变化大也正常。” 　　“也是。”宁远行笑笑说。 　　他目光不知不觉地扫过路边的供销社，念起家里的孩子们, 跟妻子提道：“我们去买些糕点吧, 难得来镇上一趟, 给孩子们带点好吃的。” 　　“这次是难得, 等你以后天天来, 就不这么觉得了。”苏欣妍说是这么说，但还是顺从地转道, 推着丈夫进供销社里。 　　他们来到卖糕点的柜台, 瞧了瞧, 选了半斤绿豆饼跟半斤雪花糕。 　　雪花糕白白的一块，长方形的, 吃起来口感跟云片糕类似，如雪花的絮状，味道甜甜的, 却不会太腻，真不愧于这个名字。 　　“一共一斤糖票加一块钱。”销售员给出价格。 　　糕点都是用实打实的好粮食跟糖做出来的，所以价格普遍偏贵，要的也是糖果类的糖票。 　　“给。”苏欣妍想掏钱, 没想到宁远行先从兜里拿出钱给销售员。 　　“你哪儿来的钱？”她条件反射地问。 　　昨天丈夫不是已经上交全部身家了吗？咋滴还有私房钱呢？ 　　“我给你的是存折，身上还留着点现金备用。”宁远行无奈地解释道。 　　“哦。”苏欣妍恍然，随即讪讪道：“回头我拿十块钱给你, 以后每月都给你十块当零花。” 　　男人偶尔需要应酬，身上没钱不行，所以苏欣妍很大方。 　　“不用，五块就够了。” 　　宁远行不是个爱花钱的人。 　　而且他工作以后能在厂里的食堂免费吃饭，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那行。”人家自个儿反向砍价，苏欣妍自然乐得少给点，她生怕宁远行反悔，立马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塞给他。 　　捏着那毛燥的五块钱，宁远行哭笑不得：“你啊……跟你闺女一个德行。” 　　“什么德行？” 　　“贪财。” 　　别看小在在被养得性子很大方，懂得分享，但她可聪明了，知道钱是个好东西，所以进了她口袋里的钱，除非她愿意，否则你别想给她掏出来。 　　苏欣妍曾经试图要过闺女的压岁钱，想着先帮她存起来，等她长大后再还给她，免得孩子年纪小乱花钱。 　　没想到她刚一怀着心思靠近，就被小在在给看出来。 　　她当场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哭声，死活不肯把压岁钱交给妈妈，闹到最后连宁奶奶都出面了，苏欣妍这才作罢。 　　虽说闺女的德性自个儿清楚，但苏欣妍才不会承认这一点是随了自己。 　　“呸，你闺女那是随了我吗？那明明是随了你好不好？” 　　不管是不是，反正在她这儿必须是。 　　闺女随她的只有优点，缺点肯定都是她爸给的。 　　宁远行：“……” 　　算了，不跟她计较。 　　主要也是计较不过。 　　在医院做个复查挺快的，医生还带给他们一个好消息。 　　“病人身体素质很好，恢复能力也比一般人强大很多，他身上的其他伤势已经基本恢复，最严重的右腿愈合状态良好，等痊愈以后，也许能真正恢复到跟常人无异。” 　　听到这句话时，苏欣妍愣了好半晌，这才有些激动道：“医生，您……您是说，他的腿，以后不会落下残疾了？” 　　“照病人这个恢复情况看下去，有这个可能性，但并不一定，病人家属最好还是先不要报太大期望。”医生说，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 　　但这对于苏欣妍跟宁远行而言，已经是这段时间最大的好消息了。 　　两人不禁喜形于色，但是欢喜过后，苏欣妍却又欲言又止地看向丈夫：“那你的工作……” 　　其实军人退伍转业，最为适合的就是进入警察部门工作，这样也能发挥所长，不至于让多年军事训练荒废掉。 　　可惜宁远行退伍的时候面临着一个很大的困难。 　　他的腿很可能会落下残疾。 　　残疾人不能当兵，不能当警察，这是硬性规定的。 　　所以他的领导只能将他安排进国有企业里工作，而不能去那些公安部门。 　　这不得不说，对于宁远行而言，是个遗憾。 　　“没事。”宁远行安慰地牵起妻子的手，眉眼间并没有任何一丝不甘：“就算在机械厂，我也能换个方式为国家做贡献，实现我的理想抱负。” 　　这一刻的他，神情是如刀锋一般锐利坚定的。 　　苏欣妍知道，他没有在哄自己，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心下不禁一松，反握住他的手：“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嗯。”宁远行眉眼柔和，看着妻子的目光充满爱意。 　　这就是他所喜爱的妻子，她能理解他，支持他，包容他，也会有自己的主意，坚强而乐观，能给予他帮助，也能让他信任和依靠。 　　“我们回家去吧。” 　　苏欣妍被丈夫看得脸热，也有点不好意思。 　　这旁边还有人呢，他们这么狂撒狗粮，对他人貌似不太友好。 　　“好。”宁远行点头。 　　两人感激地跟医生告别，然后出了医院，准备去镇口等着陈七爷爷的牛车来接人。 　　这两天他们特意跟陈七爷爷约好了，包下他的牛车，请他只专程接送他们。 　　正站在镇口等着车，突然听见两道耳熟的呼唤。 　　“爸，妈。” 　　两人扭头，就见大儿子骑着车，带着二儿子一起停在他们跟前。 　　“你们怎么在这儿？”苏欣妍有些意外。 　　“妈您忘了，我们就在镇上读书啊。”宁翰单脚撑地，支着车子别倒下。 　　“哦，刚没反应过来。”苏欣妍拍了拍脑门。 　　她也是最近太忙，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孩子们就已经开学了，所以也就没注意到他们两人得天天来镇上读书。 　　“你们中午不在学校吃饭？这么来来回回多麻烦。”宁远行关心道。 　　“习惯了。”后车座上的宁航淡淡道。 　　其实真是原因是他们开学后，父母还未归来，作为家里最大的，也是最成熟的两个孩子，他们不放心年迈的奶奶独自领着幼弟呆在家。 　　所以每天中午，趁着午休时间，都会回家看一眼，顺便吃个饭，再回学校上课。 　　这么来来回回确实麻烦，也浪费了不少时间，有几次甚至还差点迟到，但兄弟两人谁都没有半句怨言。 　　到底是看着他们长大的，相比起孩子亲爹更加了解他们，苏欣妍几乎是转念便想到了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心下欣慰的同时，也忍不住道：“以后午休你们就好好在学校吃饭，吃完就去教室歇一歇，不用这么麻烦地来回跑，家里还有我们呢。” 　　都还是孩子的年纪，最主要的就是读书，没必要操心这么多。 　　“好。”宁翰两兄弟乖乖点头答应。 　　“饿了没，这里有些糕点，你们先吃一些垫垫肚子。”苏欣妍翻出他们刚刚买的糕点给孩子们吃。 　　“我不要。”宁航正捧着书看呢，没空吃糕点，宁翰倒是没拒绝，伸手就抓了两块塞嘴里。 　　他现在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肚子仿佛无时不刻都在发出饥饿的声音，所以现在还真是饿得不行。 　　两块糕点下肚，感觉不够，宁翰又捏了两块。 　　宁远行怕儿子噎着，默默把自己的保温杯递过去，里头装着菊花茶，是苏欣妍早上起来泡的。 　　现在是九月份，天气还热着，她怕出来久了容易中暑，所以特意泡了点菊花茶。 　　宁家院门口就有一从野生菊花，苏欣妍照料家里的蔬菜时会顺便给菊花浇浇水，施施肥，等它开花后，再摘了花朵拿去晒干，混着点茶叶，就成了菊花茶。 　　宁翰结果保温杯，咕噜噜一口气给喝了个精光，等解了渴，两人就跟父母道别。 　　“爸妈我们就先回家去了。” 　　本来午休就时间紧迫，现在不早点回去，晚了回来可能会耽搁下午上课。 　　“行，快回去吧。” 　　苏欣妍也知道这一点，忙挥挥手，赶着他们回家。 　　两兄弟走后，没多一会儿，陈七爷爷就到了。 　　夫妻俩上车，慢悠悠地回家。 　　回到家里，宁奶奶已经做好饭，孩子们正吃着。 　　小在在吃得有点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的，吃得还很少，像是在故意留着肚子，等着吃别的。 　　她这点小心思谁能看不出来？ 　　想着大孙子回来后说儿子儿媳给买了糕点，也知道这小家伙在打什么主意，宁奶奶摇摇头，也不说她。 　　她不用说，一会儿孩子她妈回来知道了，准会自己教训。 　　可怜的小在在还不知道她即将被骂，正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等院门外传来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后，她立马放下筷子，乐颠颠地跑出去。 　　“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啦~” 　　小奶音荡漾得很，甜度严重超标。 　　苏欣妍一听见这声儿，眉心一跳，不仅不高兴，还严肃着指着女儿：“你给我站住，对，就站那儿。” 　　“妈妈？” 　　小在在呆萌地顿住，一脸乖乖地垂着两只小手手，靠着墙角立定站好。 　　“干嘛呢你这是？”苏欣妍先发制人地问。 　　“大哥说，爸爸给买糕糕了。”小在在嘿嘿一笑，两眼亮晶晶地道出自己的目的。 　　苏欣妍拧起眉：“你饭吃了嘛就想吃糕点？” 　　孩子爱吃零食，这是普遍现象，但是她决不允许自家孩子为了吃零食而不顾正餐。 　　“吃着呢吃着呢，可是在在想爸爸妈妈了，出来迎接你们。” 　　察觉不对，小在在机智地腻歪进她爹怀里，软着小奶音撒娇。 第七十一章 遛狗呢这是？ 　　小家伙的小心机谁都看得出来, 但是孩子太可爱了，怎么都让人升不起气来。 　　更别提她现在还有她爹护着。 　　宁远行抱起女儿，让她窝在自己怀里坐着, 仰头温声劝说妻子：“糕点本来就是买给他们吃的，提前给她知道了会惦记也正常，别气了，我们回去吃饭。” 　　“你就惯着她吧。” 　　苏欣妍气不过地探手, 点了点女儿的小脑袋, 被小在在双手抱住, 亲昵地蹭了蹭, 奶声奶气道：“妈妈不气, 在在乖乖吃饭饭。” 　　奶团子可会哄人了。 　　苏欣妍到底还是没绷住脸，被她逗笑了。 　　“走吧走吧, 让你早点吃完也能早点吃上糕点。” 　　“吃糕糕, 长高高！” 　　小在在乐淘淘地摇晃脑袋, 也不知道这歪理哪儿来的。 　　进了家门，苏欣妍就眼尖地瞧见婆婆端着个饭碗, 不住地往外探头张望。 　　不用猜都知道，她肯定是怕自己骂孩子，准备着见势不好出来劝架呢。 　　所以说, 孩子在家太受宠也有这点不好，保护伞太多，要训她不容易。 　　好在小在在天生乖巧，承诺了乖乖吃饭就乖乖吃饭, 一点都不打折的。 　　结果就是，她中午吃太饱，吃不下糕点了。 　　瞧见女儿可怜巴巴地扒拉在柜子上, 盯着上头的那袋糕点，时不时地还得揉揉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宁远行跟苏欣妍都忍不住笑了。 　　苏欣妍那是亲妈式嘲笑，肆无忌惮，都不知道顾及一下小朋友的自尊心，还是宁远行有点良心，知道安慰女儿。 　　“没事啊，在在现在吃不了，等会儿小肚肚里的东西消化了，就能吃了。” 　　“等会儿是多久啊？”小在在奶呼呼地问。 　　她想要个确切时间。 　　“大概……”宁远行想了想，还没想到答案，就被妻子劫了糊：“你推着你爸，出去院子里转悠个……十圈吧，转完就能吃了。” 　　小在在腿短，别说还得推着她爹这个‘庞然大物’，十圈走下来，半小时就没了，运动也能促进消化，到时候确实就给小胃胃空出塞糕点的地儿了。 　　“好。”看出妈妈没忽悠自己，小在在爽快地答应。 　　“妈妈帮我把爸爸推到院子里面去。” 　　她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没法把爸爸从屋内推到屋外，因为有门坎。 　　轮椅经过门坎的上下坡时，需要后面推的人用力把住轮椅，避免力道太小上不去，或者轮子脱力往下滑落，摔到上头的人。 　　家里只有苏欣妍跟宁翰有这个力气推着宁远行上下坡，刚刚宁翰已经吃完带着弟弟去上学了，所以只剩下一个苏欣妍。 　　“行，妈妈帮你推。” 　　苏欣妍起身把丈夫推到院子里，让女儿接手，自己则回屋搬了把小凳子，坐在上头一边歇息一边笑着看他们父女俩的互动。 　　小在在太矮，要够着把手得双手都高举过头顶，她看不着路，只能听着爸爸的指挥行动。 　　“往左边一点，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对对……停停停，要撞墙了，拐个弯再继续走……” 　　“在在宝贝儿要努力，要坚持……” 　　伴随着宁远行努力镇定中透出一点小慌乱的声音，还有小在在一边嘿咻嘿咻推轮椅，一边自我鼓励的小奶音。 　　小家伙念念叨叨的小模样超级萌，苏欣妍瞧着，都有些遗憾手里没有一部智能手机，不然早就端起手机给它录下来了。 　　留着以后还能当上孩子的一个童年回忆。 　　不过一念起这个，她到是有个突发奇想。 　　“远行。” 　　“嗯？”宁远行扭头看向妻子。 　　“咱要不抽个时间，带着一家人去照个相吧，拍个全家福什么的，留个纪念。” 　　其实苏欣妍每年都会带着一家人去拍一张照片，记录孩子的成长的同时，也算是给宁奶奶留个念想。 　　毕竟说句不好听的，她这年纪，真是拍一年少一年。 　　只是往年因为宁远行都不在家，所以每一次的全家福他都缺席了，这一次正好有机会，干脆就一家人来拍个圆满的全家福。 　　“行啊。”被妻子这么一提，宁远行也动了心思，爽快答应。 　　“要拍照啊。” 　　夫妻俩的对话正巧被宁奶奶听了个正着，她喜得忍不住一直摆弄衣角，念念叨叨：“那我到时候可得穿身新衣服去，再带上你们爹的照片一起拍，这才是真正的全家福呢。” 　　有点遗憾的是，宁奶奶手头并没有失踪大儿子的照片。 　　他们一家当年逃难，什么都丢下了，自然也不可能带有照片。 　　而她现在…… 　　已经忘了，大儿子长什么样子。 　　当然就算是现在见着了，也可能认不出来。 　　毕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昔日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早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模样。 　　就连她不也是。 　　原本精致的贵妇人，成了个乡下老太太。 　　心下叹息，宁奶奶突然对拍全家福有点索然无味。 　　“奶奶！”小在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抛弃她爹，腻歪过来，两只小胳膊抱着奶奶的大腿，摇晃着小身子，仰头撒娇：“奶奶给在在拿糕糕好不好？” 　　“你肚子不撑了？”宁奶奶被孙女吸引了注意力，也忘了那一瞬间的伤感。 　　她蹲下身，摸摸孩子的小肚皮，还圆鼓鼓的：“不行，再去带你爹溜两圈。” 　　宁远行：“……” 　　遛狗呢这是？ 　　“好的吧。”还不能吃糕糕，小在在失落地垂下小脑袋，三步一回头地走回她爸爸身后，继续推。 　　推着推着，觉出乐趣了，她又玩起了劲儿。 　　苏欣妍看得眉角一跳：“宁在在，不准推着你爸去追鸡！” 　　“我没有。” 　　小在在辩解，偷偷改变了反向，错开前头的鸡群，用行动表示她是真没追鸡玩。 　　只要孩子不真的闹得鸡飞狗跳，苏欣妍也不多管她。 　　她拿起一个小本子，开始打大纲。 　　出去那么久，好些日子没写稿了，她已经收到了出版社的催更，这些日子可得多写几篇寄过去交稿。 　　也不知道之前寄回家的行李到了没。 　　思想开了个小差。 　　现在物流慢得很，她寄的又是大件物品，运输更慢，至少也得个把月才能到，扣掉他们耗在路上跟回来的时间，还得再等上三周左右。 　　索性家里什么都有，也不急着用那些东西。 　　努力了老半天，出了一身热汗，小在在终于吃上心心念念的糕点。 　　捧着奶奶给的糕点，她还挺会来事儿。 　　先给奶奶爸爸妈妈一人分上一块，再自己一手绿豆饼，一手雪花糕，一口啃这个，再一口啃那个，吃得满嘴都是糕点碎。 　　“哥哥呢？” 　　吃着吃着，她开始想念起了不见人影的哥哥们。 　　“哥哥上学去了。”宁奶奶说。 　　“给哥哥留糕糕。”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才吃得香，这是妈妈教导小在在的。 　　“留了，你爸买那么多，够吃的。” 　　苏欣妍扶着丈夫站起来走动。 　　今天宁远行比昨天多走了会儿，也就几分钟的进步。 　　看着他这样，苏欣妍拧起眉：“你这两周后能好全乎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 　　“我伤的是腿，又不是脑子跟手，不影响工作。”不管好没好，班都是得上的。 　　“可你到时候怎么去上班？” 　　他们家里镇上太远了，机械厂现在也分不到房子住，外头更不可能买得到或者租房子。 　　主要是人家敢租，他们也不敢住。 　　谁知道住着住着，哪天会不会被人给举报了，给抓革委会去？ 　　为了一点方便，犯不着冒那么大的险。 　　“再买辆自行车？或者搭七叔的牛车就行了。”宁远行早想好了。 　　他中午不回家，就跟孩子们上学一样，早上搭着牛车去上班，晚上再搭回来，也不费多少事儿。 　　有了自行车更简单，单脚骑车他也是可以的。 　　“我可去你的，还单脚骑车，也不怕摔沟里去。”苏欣妍白了异想天开的丈夫一眼。 　　“不过自行车确实能再买一辆，到时候让小翰他们早点出门，先骑车送你上班，等他们放学了再去接你回家，小航另外骑一辆自行车。” 　　宁家人似乎个个都有身高基因。 　　才十一岁的宁航，也长到了一米六三，跟他已经突破一米七五大关的大哥比不了，但是自己骑个自行车还是没问题的。 　　“行，都听你的。”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宁远行只需要点头答应就好。 　　苏欣妍这个安排算是当前条件下最合适的方法。 　　而且宁翰骑车送他爸上班，也不用送太久，大概一两个月就行，到时候宁远行腿伤完全恢复后，可以自己骑车上班，也就不用麻烦大儿子了。 　　“妈妈妈妈……” 　　小在在突然从外头跑了进来。 　　“怎么了？”苏欣妍问道。 　　“外头来人啦。”还捏着没吃完的糕点的小手往外一指。 　　“谁？”苏欣妍起身出去看。 　　还没走到门口，就瞧见村长跟村书记都来了，两人手里还提着鸡蛋，村长更是拎了一只肥硕的老母鸡过来。 　　看到这情况，她心下了然。 　　他们怕是听说了宁远行受伤退伍回来的消息，所以都跑来探望。 　　村子里的人都挺有人情味的，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助，有些邻里间的感情甚至比亲戚还亲厚，这是苏欣妍早就体会到的一点。 　　所以看见村长他们来了，她立马扬起热情的笑脸，迎接上去。 　　“书记，村长，你们怎么来了？欢迎欢迎，快进屋里头坐。” 　　“远行在家不？”陈书记问道。 　　“在，就在堂屋里头陪着孩子呢，你们先进去坐，我去给你们泡两碗糖水。”说着，苏欣妍就要往厨房里去，却被村长拦下。 　　“不用了，倒点清水就行了，没必要泡糖水，那点糖就留给孩子们吃。” 第七十二章 收获的快乐总是无与伦比的…… 　　“书记, 村长，请喝茶。” 　　既然客人不要糖水，苏欣妍干脆给换成了茶水。 　　这边山上有茶树, 村里也有会炒制茶叶的人家，大家如果想要喝茶，只需要摘把菜，或者拿两个鸡蛋过去, 跟人家换茶叶就好。 　　一次能换一大把, 可以冲好久呢。 　　这种茶自然不算什么好茶, 就是农家人惯喝的粗茶, 不值什么钱。 　　所以瞧见苏欣妍给泡了茶水, 陈书记和陈村长都没说什么，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 　　“咦？”这一口就尝出了不同, 陈村长不禁问道：“你里头还加了菊花啊？” 　　“嗯, 干泡茶水有点涩口, 我就在家门口摘了两朵菊花加进去，村长你要觉得喜欢的话, 我这儿还有晒好的菊花干，您拿些回去泡茶喝。”苏欣妍笑着客套道。 　　“不用不用。”陈村长连连摆手拒绝。 　　他们这当村干部的，可不能拿人民的一针一线, 而且野菊花满山遍野都是，想要自己去摘就行了，犯不着贪人家的。 　　早知道人家不会要，所以苏欣妍也没坚持着要给, 她说那话本身也就是客气客气。 　　“远行啊，你这伤……医生咋说？”陈书记就坐在宁远行对面，目光先是落在轮椅上, 又打量了一下他的腿，面露关切地问道。 　　其实他能猜出个大概情况。 　　能逼得一个风华正茂，前途大好的军人退伍的伤势，恐怕是非常严重的。 　　“我今儿早上刚去复查过。” 　　宁远行垂下眼，摸了摸自己的伤腿，神情似乎有些落寞：“医生说恢复情况还行，但具体到底怎么样，还得看痊愈后的结果。” 　　也就是说，有好的可能性，但是还是有非常大的几率会落下些‘后遗症’。 　　比如残疾。 　　在场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他这话里的意思。 　　陈村长叹口气，起身拍拍他的肩，宽慰道：“回来了就放宽心，好好修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还有老婆孩子，日子总得过下去。” 　　“我明白的，谢谢村长。” 　　宁远行笑着点点头，又给呆在旁边的女儿使了个眼色。 　　小在在秒懂，转身跑去拿来糕点，放在桌子上，往陈书记跟陈村长那边推了推。 　　“书记伯伯，村长爷爷，吃糕糕，爸爸早上才买的呢。”小家伙笑得甜甜的，奶声奶气地招呼客人品尝糕点。 　　那小模样瞧着，乖巧得令人心软。 　　“在娃儿可真懂事，比我家小花机灵多了。” 　　陈村长严肃的眉眼间染上几分和蔼，他夸了小在在两句，却还是没碰人家的糕点，只是将手上的老母鸡放下。 　　“这鸡你们拿去，宰了熬汤，给远行补补身子。” 　　“我这儿还有鸡蛋，给远行加点营养。”陈书记紧随其后地将自己带来的一篮子鸡蛋送出去。 　　“不用了书记，村长，这鸡跟鸡蛋我们家都有，现在厨房还熬着骨头汤呢，我不缺吃的，这些您二位还是带回去吧。” 　　宁远行自然不肯收，劝着两人将东西拿回去，苏欣妍也帮着劝。 　　“对啊书记，村长，你们家养只鸡攒这么些鸡蛋也不容易，还是带回去给孩子们吃吧。” 　　可两人要是能听他的话，就白活这么些年了。 　　只见陈书记虎着脸，厉声训道：“你们自家有就有，这村里谁家家户户没养只老母鸡下个蛋的？我们家孩子也有吃的，饿不着，用不着你们来操心，这是我们带来的，你们就得收下，怎么说我们都算是你们的长辈，没听说过长辈赐不可辞吗？赶紧拿了去，磨磨唧唧地说那么多，浪费时间。” 　　宁远行跟苏欣妍两人被训得哭笑不得。 　　他们见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拒绝就真得把人惹翻脸了，便也只能一边感激地道着谢，一边把鸡跟蛋收下。 　　“这还差不多。” 　　陈村长看他们收了东西，脸色稍霁。 　　完成任务，两人自然也要告辞回去。 　　村子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他们处理，没空在这耗着。 　　苏欣妍起身相送，直到把人送出院门口，这才折身回来。 　　鸡蛋还能放一放，但是村长送的老母鸡留不得过夜，否则该被人说他们家家禽数量超标了，所以苏欣妍干脆提着母鸡去院子里，当场宰杀。 　　“在在帮妈妈拔鸡毛。” 　　小在在主动凑过来求帮忙。 　　苏欣妍都不用问，只看小家伙盯着鸡毛那眼神，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想拔几根漂亮鸡毛去做毽子。 　　“你的毽子还不够多？” 　　苏欣妍到也不是对自家女儿吝啬那几根鸡毛，主要是小在在已经拥有了几个漂亮的鸡毛毽子了，她还孜孜不倦地想要收集新的毽子。 　　“毽子容易踢坏嘛。”小在在嘟起嘴说。 　　原材料有限就是有这点不好，制作出来的玩具不够结实，总是会玩着玩着就坏掉了。 　　其实小在在拥有过的不止几个鸡毛毽子，而是好几十个。 　　只要有鸡毛跟她大哥在，要多少毽子就有多少毽子。 　　但是大部分毽子都被踢坏掉了，余下那几个是因为太漂亮，她藏起来，舍不得拿出来踢，这才幸免于难。 　　“你缺的不是羽毛，是强力胶。”苏欣妍吐槽。 　　要是有强力胶，拿去粘住毽子底儿，再大的力道都不会把上头的鸡毛踢散。 　　“强力胶是什么呀？” 　　这就涉及到了小在在的知识盲区。 　　“是一种很强力的胶水。”苏欣妍这解释了跟没解释差不多。 　　小在在听不懂，她连胶水是什么东西都没见过，干脆忽略掉，蹲在地上，帮着妈妈拔鸡毛，顺便把瞧着好看的几根鸡毛偷偷藏起来。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苏欣妍还帮着挑了两根毛色好的给她。 　　“谢谢妈妈。” 　　捏着一把鸡毛，小在在甜甜地笑起来。 　　迫不及待地想要新毽子，小在在等着她哥哥们放学后，立马殷勤地腻歪过去，抱着大哥奶呼呼地撒娇：“大哥大哥，给在在做毽子嘛。” 　　听到这话，宁翰条件反射地问：“你又去追鸡了？” 　　他真想劝妹妹放过那些鸡吧，因为她，他们家的鸡总是比别人家的秃。 　　小在在：“……” 　　“我没有！”她鼓起脸颊。 　　生气了，哄不好那种，哼。 　　松开抱着大哥的手，小在在气呼呼地扭头就走，小脚脚一下比一下踩得重，地面啪啪的，故意表示她是真的很生气。 　　把妹妹惹毛的宁翰还挺淡定。 　　他放下书包，拎起一个空木桶，问妹妹：“我要去瞧瞧前些天放的鱼篓子有没有抓到鱼，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要！”一秒雨过天晴。 　　生怕大哥丢下她一个人跑了，小在在连忙小跑回来，巴巴地跟着宁翰，小肉手还扯着他的衣角。 　　“我也要去！”正好放学回来的宁轩听到这句话，立马积极响应。 　　“你们去吧，我不去。”宁航只想回屋看书，并不想参与这种需要消耗体力的行动。 　　但是他的‘偷懒’行为被他爸给亲手掐灭了。 　　“小航也跟着一起去吧，你哥哥弟弟妹妹都去了，就落下你一个也不好。” 　　宁远行想把二儿子也给撵出门，因为是早产儿的缘故，这孩子是三兄弟中身体最弱的，平时也总不爱动弹，需要多锻炼锻炼，强身健体。 　　宁航：“……我觉得挺好的。” 　　他爸默默盯住他。 　　合上书，宁航起身对着大哥他们道：“走吧。” 　　无奈妥协。 　　“早去早回啊，家里开始做饭了。”苏欣妍在孩子们出门前连忙叮嘱道。 　　“知道啦……” 　　小在在拖着长调，尾音逐渐消失在门外。 　　兄妹四人一起出门，就跟路霸似的，站成一排，占满了整条街道。 　　也就是这边偏僻，路人比较少，不然准得被骂。 　　宁翰的鱼篓子是分散下在小溪的各流段里，从上往下，一共放了五个，还等了两天时间，应该会有个不错的收获。 　　他从最上游的开始收。 　　鱼篓子被埋在水里，上头绑着一根绳子，用石头压住，防止鱼篓子被水流冲走。 　　收的时候，只需要把石头上的绳子解下来，用力把整个鱼篓子都扯上来就好了，全程不需要下水弄湿衣服鞋子。 　　宁翰用力将鱼篓子拖上岸，小在在好奇地凑过去，探头探脑：“有鱼鱼吗？” 　　“往后退着些，小心鱼甩尾，送你一脸水。”宁航拎着妹妹的后衣领，把她往后扯了扯。 　　小在在顺着二哥的力道后退几步，目光不离大哥手上的鱼篓子。 　　宁翰把鱼篓子打开，整个翻过来往木桶里倒。 　　桶里噼里啪啦一阵响，听这声儿，应该掉出了不少东西。 　　等鱼篓子不再掉出东西，宁翰才把它拿开，探头往里头瞧，脸上不禁露出喜色：“收获不错。” 　　“有多少鱼啊？”宁轩好奇地凑过去看。 　　他伸手数了数：“一二三……有五条鱼，还有好多虾！” 　　“真的吗？”小在在也连忙跑过来。 　　看见木桶里躺着五条大小不一的鱼，还有一堆手指那么大的河虾，顿时惊喜道：“真的耶！” 　　小奶音充满雀跃。 　　收获的快乐总是无与伦比的。 第七十三章 传说中，三位大佬的亲爹！…… 　　第一个鱼篓子的收获给了他们信心。 　　宁翰将空了的鱼篓子放回小溪里, 让它继续等着鱼自投罗网，然后领着一群弟弟妹妹，雄赳赳气昂昂地赶往下一个鱼篓子。 　　可惜, 第二个鱼篓子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破掉惹。”小在在看着鱼篓子底部的大洞，可惜地说。 　　“应该是抓住的鱼太大，鱼篓子兜不住，被它给挣破了去。”宁翰检查了一下破洞周围的痕迹, 习以为常道。 　　拿鱼篓子抓鱼就会有这样的风险。 　　要是鱼篓子扎得不够紧, 或者无意间窜进里头的鱼太大, 鱼篓子兜不住, 就很容易被破坏掉, 连着原本抓到的鱼虾都会跑个精光。 　　血本无归。 　　“好可惜哦。”小在在一脸失望。 　　宁轩安慰妹妹：“没事，大哥还下了好些个鱼篓子, 我们再去看看, 总不至于全部鱼篓子都被弄坏掉。” 　　“好。” 　　破掉的鱼篓子不能就这么留在小溪里, 得拿回家去修补，宁翰就一手提着木桶, 一手提着鱼篓子，继续前往下一个放置鱼篓子的地点。 　　未免抓到的鱼虾死掉，木桶里有水, 重量比较沉。 　　宁航注意到，主动伸手去接过轻一点的破鱼篓子：“这个我来拿。” 　　宁翰没拒绝，松手让二弟把鱼篓子接过去，顺嘴叮嘱道：“上头有泥巴和水, 手拎远些，免得弄脏衣服。” 　　“嗯。”宁航果然把鱼篓子举远一点。 　　剩下的三个鱼篓子里头，也有一个破掉了, 但是破口不大，应该是鱼篓子编织得不够结实造成的，所以里头还留了一条体型比较大的草鱼。 　　剩余的倒是没破，但里头没多少收获，只是一些小鱼小虾。 　　“好少哦。”小在在有些不满足。 　　“这很正常，下游抓鱼的人多，鱼虾自然也就少了。”宁翰跟妹妹解释道。 　　村里又不止他们一家人会抓鱼，基本上许多孩子都抓握着这项技能，所以大家都来抓，自然也没能剩下什么。 　　说实话，今天能有这些收货，都还是一份意外之喜。 　　“那，那大家都来抓鱼鱼跟虾虾，以后小溪里没有鱼虾了怎么办？”小在在稚声稚气地提出疑问。 　　“不会的。”宁航淡淡道：“村里的小溪是活水，连通着外头的河流大海，每年都会有鱼虾顺着水流游过来，而且村里抓鱼，也只会在夏秋季比较暖和的时候下去抓，其他时候大家也不敢下水。” 　　他说的是不敢。 　　因为天冷了下水容易感冒，感冒了就得看病吃药，花得钱比抓那几条鱼虾要贵得多，没人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小在在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她只要知道小溪里的鱼虾不会被抓光就够了。 　　瞧着木桶里挤挤挨挨的一堆鱼虾，她又快乐了。 　　“回去叫妈妈给做油爆虾！”她高兴地举着小拳头大喊。 　　油爆虾费油，但是真的很好吃。 　　以前苏欣妍给孩子们做过一回，让小家伙心心念念到现在。 　　“救命啊！非礼啊！……” 　　走到半路，一声尖利的尖叫声突然响起。 　　宁翰眼神一凝，忙放下木桶，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速赶去。 　　小在在下意识地想要跟，却被她二哥抓住：“你去干什么？在这儿呆着！” 　　“可是三哥都去了。”小在在委屈地指着前方，宁航抬头一看，无语地发现他抓住了一只小的，没抓住另一只，让他给溜了。 　　宁轩早就犹如一只脱了僵的哈士奇，撒欢地跟着他大哥跑进了路边的小树林里。 　　传来呼救声的方向就在那边。 　　“那你也不准去。”宁航严肃地限制妹妹的行动。 　　那边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要是妹妹贸然过去，瞧见什么不该瞧见的，会长针眼的。 　　小在在嘟起嘴，却也乖乖地站着不动。 　　没过一会儿，前头的树林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宁轩头顶一片树叶，率先从里头钻出来，而跟在他后头的，还有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高的那位自然就是宁翰，而矮的那道纤细身影…… 　　有点眼熟啊。 　　小在在歪歪头，目光落在那人脸上，很快认出对方的身份。 　　那位想攻略她大哥的女知青！ 　　她怎么在这里？ 　　疑惑刚刚闪现，她就从对方脸上看到答案。 　　原来刚刚在小树林里尖叫的人就是她啊，为了引起她大哥的注意？ 　　小在在还想看到更多，却被二哥捂住了眼。 　　“别瞧了。”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回响。 　　不仅捂住了妹妹的双眼，宁航自己还侧过了头去，并不正面看向那位衣裳不整的女人。 　　其实也不算是衣裳不整。 　　顶多就是领口崩坏了一颗扣子，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肤跟锁骨，还有一点点若隐若现的线条而已。 　　不过对于这个年代普遍保守的人而言，这样已经有点出格了。 　　文琪压下唇角隐秘的笑，目光既羞且涩地瞄向身侧救了自己的男人。 　　“那个，谢谢你救了我。” 　　她感激又羞怯地对着救命恩人道谢，双眼含着泪花，似乎还对刚刚的可怕遭遇心有余悸。 　　“要……要不是你，我今天可能……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如果真被人侮辱了，她这种柔弱的女孩子，根本没有勇气面对世人的流言蜚语，只能选择自杀解脱。 　　所以宁翰的出现，既救了她的命，也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文琪按着自己的人设，尽责尽职地扮演着，以求打动宁翰的内心，勾起他对自己的怜惜。 　　她是真没想到，今天只是拒绝一个讨厌又没品的追求者，就能获得这么大的收获。 　　能偶遇宁翰真是个大惊喜。 　　这两天因着听说宁远行回来，她很是焦躁。 　　因为按照她前世所知的历史，宁远行回来后，就会发现后娶的妻子是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然后离婚，惩治坏人，一条龙服务。 　　干脆利落地解决完家里的糟心事后，他就会转业去到另一个城市工作，连带着三个孩子一起走，从此没再回过陈家村。 　　这不是文琪所能接受的。 　　要知道，她心心念念就是来提前攻略大佬，好让自己未来能当上首富的女人，拥有无数花不完的钱，高高在上地享受着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可结果，现在攻略对象都要跑了，她还怎么去实行攻略？ 　　文琪不想等到两年后高考恢复再离开这里，谁知道到时候大佬跑到了哪里去，身边会不会出现其他竞争对手。 　　最好的办法就是能让大佬爱上她，为了她甘愿留在这边，或者干脆带她一起走。 　　听说大佬亲爹挺厉害的，能量很大，帮着儿子带走一个小知青，应该很简单……吧？ 　　文琪瞳孔渐渐睁大。 　　夕阳西下，晚霞挥洒大地。 　　迎着灿金日光，一道坐在轮椅上的高挺身影逐渐靠近，棱角分明的英俊容颜在光影的折射下，更透出锋锐的冷芒，即便脸色略显苍白，身形也消瘦许多，却依旧犹如一柄出鞘利剑，气势逼人。 　　文琪不自觉地按住自己的心脏，感受着那逐渐加快的跃动。 　　他是谁？ 　　疑问刚起，就得到了解答。 　　只见那个被宁家三兄弟宠爱着的小女孩，一看见男人的到来，立马惊喜地小跑过去，扑进男人怀里撒娇。 　　软萌萌的小奶音透着雀跃：“爸爸爸爸，你怎么来了呀？” 　　小在在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文琪站得又不远，自然能听见对方言语中透露出的，男人的身份。 　　他居然就是宁远行！ 　　传说中，三位大佬的亲爹！ 　　文琪震惊了，她从未想过，大佬们的亲爹居然长得这么帅，还这么年轻，根本就不像是个农村出来的泥腿子，反而更像是什么大家族精心培育的掌权者。 　　成熟而强势，又有一种别样的贵气。 　　对比起来，如今尚且稚嫩的大佬们，哪怕是年纪最大的宁翰，在他亲爹面前，都显得逊色许多。 　　这……这才是自己心目中的最佳攻略对象啊！ 　　文琪激动了，娇小的身子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也怪她前世只顾对着成熟体的大佬们啊啊啊地尖叫舔屏，从没去关注大佬们的亲爹长什么样。 　　只知道对方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并且可能因为接连被前两任妻子伤害过，所以大佬亲爹后来一心沉迷事业跟带娃，没再关注自身感情问题，更没有再婚。 　　简直洁身自好地不像是个男人。 　　但这种事业有成，成熟英俊，又不花心的男人，不就是女人们最爱的那一款吗？ 　　而且算算年纪，宁翰今年也才十三岁，毛头小子一个，自己可都十七了，比他都大了四岁。 　　说真的，要不是一开始被对方未来的成就所吸引，且又亲眼见证过成熟体的大佬是多么的冷峻帅气，A到让人合不拢腿，文琪真心不喜欢姐弟恋。 　　现在好了，她其实完全可以换个攻略目标。 　　当不成大佬的女人，那就当大佬他妈嘛。 　　十几岁的年龄差也不是很大，后世那些什么父女恋，爷孙恋不也挺多。 　　只要能嫁给大佬们的亲爹，这样子四舍五入一下，就约等于自己拥有了全部大佬，想想都让她激动到全身颤栗。 　　正好，过不了多久，宁远行就会跟他现在的妻子离婚，然后她就能想办法乘虚而入…… 　　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文琪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贪婪到有些扭曲，竟让那张秀气的脸庞显露出一丝丑陋。 　　而在不远处，一双清冷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她。 　　前头的小在在还窝在爸爸怀里撒娇，没有回头看，也就不得而知身后女人风云变幻的心思。 　　更不知道继她大哥之后，她爸爸也被人给盯上了。 第七十四章 【我会守护你。】…… 　　“爸爸, 你怎么来了呀？”小在在惊喜地腻歪在爸爸怀里撒娇。 　　“爸爸来接你们回家吃饭。”宁远行抱起女儿，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溢满了宠溺温柔。 　　“您一个人出来？”宁翰走过来, 微微皱眉。 　　“放心吧，你爹还没脆弱到那个地步。”宁远行可不愿意被儿子看低。 　　单人出行只是手动推个轮椅的事儿，而且这里距离家门口并不遥远，也不怕会出什么意外。 　　“你妈在家里做好饭了, 让我们赶紧回去准备开饭。”他催道。 　　天都要黑了, 往常这个点家里早吃上了, 也是看孩子们出去太久还没回来, 家里头担心, 宁远行才自告奋勇跑出来看看。 　　“回家，吃饭饭！”干饭人小在在积极响应。 　　“要吃油爆虾！”宁轩也惦记着这口吃的呢。 　　“油爆虾明天吃, 今天先吃家里做好的饭菜。”宁翰拿出做大哥的威严, 不许弟弟妹妹给妈妈增添麻烦。 　　“可是我想今天吃。”宁轩一脸纠结。 　　“你活不到明天了？”宁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冷冰冰地怼了弟弟一句。 　　宁轩：“……” 　　等二哥推着爸爸的轮椅，带着妹妹往家走, 落后一步的宁轩凑到大哥身边，小声说悄悄话：“他今天吃木仓药了？” 　　“可能被迫跟我们出来玩，不能在家看书, 所以心情不好？”宁翰想了想，给出一个最靠谱的猜测。 　　按着老二爱书如命的性格，确实有这个可能。 　　但小动物的直觉发作，宁轩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二哥没那么小气吧？” 　　“那个……” 　　兄弟俩刚走没几步, 就被身后的一道娇弱声音叫住。 　　宁翰回头，就见文琪一脸期期艾艾地看着他，紧张又害怕地问：“我……我害怕, 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 　　虽然准备换个攻略对象了，但是她还是得保持自己在前攻略对象跟前的人设形象，说不得到时候还得借助对方，才能接近他爹。 　　人家女孩子刚刚遭遇那种可怕事，就算再怎么直男，宁翰也不认为现在把人家一个人留在这里是个好选择。 　　要是对方在他走后出了事，他也是会良心不安的。 　　想着跑一趟也没什么，宁翰正想答应，前方就传来妹妹的大声呼唤。 　　“大哥，三哥，你们走快点呀，晚了回家饭饭都凉了。” 　　“来了。”宁翰条件反射地应声。 　　他转身就想走，又顾及到文琪一个人不安全。 　　正想着该怎么办，突然眼尖地瞄到一个圆润的身影，宁翰双眼一亮，双手圈在嘴边作喇叭状，大声招呼：“喂！二胖，你过来！” 　　原来是二胖路过了这里。 　　“咋啦？”二胖听见好兄弟的叫声，赶忙小跑着过来。 　　“你，送她回家。”他指指文琪。 　　“为什么让我送？你自己咋不送？她又为啥子不自己回去？村里的路也就那么几条，还怕走迷路了不成？”二胖耿直地发问。 　　“你咋那么多问题呢？”宁翰被问烦了，干脆往木桶里一捞，抓出一条半个巴掌大的鱼，塞进二胖手里：“你送她回去，这条鱼给你，我这急着回家吃饭呢。” 　　“苏姨又炖肉了，真好。” 　　听他这么一说，二胖就猜出什么情况了。 　　他羡慕地吸溜了一下口水，捧着还在手里不断挣扎的鱼，扭头对文琪道：“走吧大姐，我送你回去。” 　　早点完成任务，他能早点寻摸个地儿，把这条鱼给烤了下肚。 　　带回家是不可能的，一带回去，被弟弟妹妹们一分，最后自己就吃不了几口鱼肉了。 　　二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大姐？！ 　　文琪差点没被气歪鼻子。 　　“叫什么大姐，我有那么老吗？” 　　“那你不比我大？叫大姐没毛病啊。”今年十四岁的二胖一脸疑惑。 　　文琪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里，差点没喷出来。 　　* 　　“二哥，大哥过来啦。” 　　小在在成功按照二哥的指示把大哥叫回来，一脸完成任务求表扬的小表情。 　　“乖。”宁航不负妹妹的期待，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权当奖励。 　　“妹妹想大哥了？”宁翰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大掌挤开二弟的手，落在小在在的脑袋上，使劲薅了两把。 　　揉得小在在的脑袋都跟着晃动，跟不倒翁似的。 　　“你轻点。”宁远行皱眉，拍开大儿子没轻没重的手，女儿长这头小绒毛不容易，要是被薅秃了可怎么办？ 　　女孩子秃头可不好看。 　　“嘿嘿……”宁翰憨笑两声。 　　旁边本来也想摸妹妹的宁轩默默缩回了手。 　　“你们给我仔细说说，刚才怎么回事？”宁远行觉得刚刚那情形有些不对劲，不禁皱眉问道。 　　他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大儿子跟那个陌生的女孩一起从小树林里出来，优秀的视力让他能看清女孩子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眼神躲躲闪闪，神情间更是含着胆怯娇羞。 　　不难联想里头可能发生了什么。 　　这是人品作风问题，必须严肃处理！ 　　主要是大儿子今年也才十三岁，还远不到可以谈对象的年纪，所以宁远行是不大赞同让他现在就跟女孩子拉拉扯扯的，有太过亲密的身体接触。 　　而且可能出于军人的直觉。 　　他总觉得那个女孩子奇奇怪怪的，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违和感。 　　宁远行的直觉曾经在多次危险任务中救过他的命，所以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既然直接告诉他那个女孩子有问题，对方就肯定有问题。 　　他已经开始思索着要不要托人去查查对方的底细，别是什么隐藏身份的特务吧？ 　　要真是如此，那对方处心积虑的接近自己的大儿子…… 　　其心可诛！ 　　特别是在他刚被上头安排进机械厂的现在，那个人的出现，未免也太过巧合了点。 　　心底各种阴谋论闪现而过，宁远行脸色越发凝重。 　　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二儿子低头凑在自己耳边，小声说：“她一开始的目标是大哥，后来看见您，就把目标转移到您身上了。” 　　一句话，犹如平地一声雷，瞬间炸开了宁远行的脑子。 　　抓着轮椅扶手的大手紧了一瞬，随即又松开，宁远行脸色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爸爸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你别再多管。” 　　“嗯？爸爸处理什么？” 　　窝在爸爸怀里的小在在突然没头没脑地听见爸爸说了这么一句话，疑惑地抬起小脑袋，奶声奶气地问道。 　　“当然是处理我们的小在在，你二哥跟我告状，说你都五岁了，还会偷偷尿床。”宁远行捏捏女儿的脸上的小奶膘，笑道。 　　“我没有！” 　　自觉被冤枉的小在在可气了：“是三哥硬要在床上喝水水，不小心把水撒床上的！” 　　她从四岁起就已经不尿床了！ 　　“真的？”宁远行假装不信的样子。 　　“真的，爸爸不信去问妈妈。”小在在努力要为自己证明清白。 　　“不用问你妈，你三哥不就在这儿？” 　　被四双眼睛同时盯着的宁轩一阵麻爪，他完全没料到，这都几个月前的事儿了，怎么还被人翻出来说。 　　他哀怨地瞧了自家二哥一眼，在爸爸并不严厉的目光注视下，选择坦白从宽：“我……我就是想试试能不能躺着喝水嘛。” 　　结果不禁呛到了自己，还弄湿了床单，连累妈妈大晚上的不得不起来给他们换床单，洗被子。 　　“没事，我们下次注意点就好。” 　　宁远行无意指责孩子，本就是为了转移话题才牵引出的小事情，而且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能理解。 　　回到家，饭菜已经全部热腾腾地端上桌。 　　苏欣妍一瞧见他们回来了，忙叮嘱他们去洗手吃饭。 　　一家人坐上饭桌，围着一起吃晚饭。 　　晚饭同样很丰盛，有惯例的骨头汤，小鸡炖蘑菇，还有辣子鸡丁，跟素炒三丝。 　　顾及家里有年幼的孩子，苏欣妍很少做辣食。 　　但其实除了宁奶奶，全家人包括小在在在内，都是喜欢吃辣的。 　　不过小在在年纪小肠胃弱，每次只能小小地尝上一口，就被强制排除在外。 　　这次也一样。 　　早早就明白自己的反抗是无效的，小在在珍惜地啃着自己唯一能吃的一块辣子鸡，怎么都舍不得一下子吃光。 　　在她对面，宁航碗里放着妈妈刚刚给夹的一块辣子鸡翅，仿佛在无形地冲着妹妹炫耀。 　　她郁闷地盯着二哥的脸看，这本是无意识的行为，却意外读到了一条一闪而逝地信息。 　　【谁都不能破坏我的家。】 　　小在在：“？？？” 　　什么意思？ 　　她没看懂，可再次定睛看去，却已经什么都读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在在发现她渐渐都不大能读出哥哥们的心思。 　　大哥三哥还好，他们只是长大了，心性逐渐成熟，所以有些内心想法渐渐变少了，或者说没以前那么跳跃繁杂。 　　而二哥，算是全家里除了爸爸以外，最让她看不懂的人。 　　她自己猜测，可能是二哥太聪明了，逐渐有了妈妈所说的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所以才让她开始难以捕捉对方脸上显露出来的想法。 　　而这一次。 　　应该是有什么引动了二哥内心的情绪，就像爸爸那样，情绪激动起来，部分心思要想被读到就显得容易一些。 　　“吃饭，我脸上没有花。”宁航见妹妹一直盯着自己看，或者说盯着他碗里的辣子鸡，便动筷子给她夹了一块小鸡炖蘑菇。 　　这个不辣，妹妹可以吃。 　　【我会守护你。】 　　“嗯？”再次读到二哥脸上一闪而过的心思，小在在忍不住轻哼出声。 第七十五章 暗中出手 　　“宁在在, 老实吃饭。”苏欣妍注意到异常，警告地瞥了女儿一眼。 　　小在在立马低下头，努力扒饭。 　　内心祈祷着妈妈能放过她。 　　可惜, 事与愿违，饭后她被妈妈借口要给她洗澡，提溜进浴室里说悄悄话。 　　“妈妈之前教过你什么？”苏欣妍一遍给女儿脱衣服，一边严肃地问。 　　小在在配合地抬抬小脚, 举举小手, 心虚地小小声说：“不可以暴露秘密。” 　　“那你刚刚在干什么？”苏欣妍板着脸问。 　　“对不起。”小在在两只小手手紧张地捏在一起, 瘪着小嘴, 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看孩子这样, 苏欣妍心底其实也不好受。 　　但是她的秘密不能暴露，一旦暴露, 他们全家人都承受不起那个后果, 而且小在在出现那种险些暴露自己的行为,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这次说什么都得好好教育她。 　　“在在, 看着妈妈的脸。” 　　苏欣妍双手扳住女儿的小肩膀，让她读取自己的心思。 　　有些话，言语无法说清, 她希望透过最直观的心灵交流让她明白。 　　小在在盯着妈妈看了好几分钟，小脸变得越来越苍白，眸中凝聚起恐惧之色，最后还是忍不住哭了。 　　一边哭, 一边抹着眼泪道歉：“在在错了，妈妈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妈妈，是你自己。” 　　苏欣妍心疼地把孩子抱着怀里, 温柔地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等了好一会儿，等小在在情绪平静下来，她才让她坐进木桶里，给她洗澡，顺便洗去脸上的泪痕。 　　给女儿洗完澡，苏欣妍又抱着她回她屋里，悄声问：“跟妈妈说说，你们今天出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苏欣妍也不傻，而且她因为前世是个孤儿，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容易就能察觉别人的情绪异样。 　　再说了，家里几个孩子都是她从小带大的，他们撅个屁股她都能知道他们是要上大上小，哪里看不出来几人心底藏着事。 　　怕不是丈夫也在瞒着什么。 　　这流程小在在熟悉，她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事情都告诉妈妈。 　　“我们回来半道遇见……” 　　在读脸术的强大作用下，小在在知道的版本跟父兄们的不一样。 　　文琪会遇见他们确实是巧合。 　　但从她出声呼救开始，这个巧合就变成了人为的故意。 　　她长得好看，至少在农村里大把长相普通，皮肤粗糙的女人中，她这身在城里养出来的细皮嫩肉，给她的外貌增添了不少光彩。 　　而从她平时的生活行事中，可以看出她的家庭条件还可以。 　　这样的女人，自然不缺少男人追。 　　前世的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屌丝，可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所以哪怕心底很明确自己有个攻略目标，也没耽搁她享受被男人追捧的快乐。 　　她这种行为难免会给人一种‘她喜欢我’的错觉，自然而然地，私底下找她告白求处对象的人不少。 　　半路把她拦在小树林里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文琪当然看不上对方，拒绝是必然的，但没想到男人这么没品，被她拒绝后恼羞成怒，居然想非礼她。 　　这是打着生米煮成熟饭，逼着她不得不嫁给他的主意。 　　可惜，来自于后世的她贞操观念没那么强，就算真的被他得手，也不会如了对方的意。 　　不过她也不想被这种猥琐男占便宜。 　　所以极力反抗，给了对方第三条腿好几脚，最好踹得他后半生不能当男人。 　　其实宁翰他们不来，凭文琪自己也能打跑那个弱鸡男，再不济也能全身而退。 　　结果她无意间瞥见外头路过的宁翰等人，立马扯掉了自己的衣领，发出求救的尖叫，吸引他过来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美谢英雄，最后以身相许，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吗？ 　　文琪如意算盘打得好，殊不知，刚刚一个照面，就被小在在给看了个透。 　　听完故事，苏欣妍忍不住揉了揉抽疼的眉心。 　　内心一阵无语。 　　“这姑娘戏还挺多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医院门没关牢，让她给跑出来了。”她毒舌评价道。 　　苏欣妍是看不透那个穿越女是个什么奇葩脑回路了，反正她明白了一件事。 　　她得想办法把人给弄走。 　　不是她警惕心太过，而是很多不可挽回的事情在发生之前，往往都是由一件小事所引起的。 　　虽然文琪还没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举动，但是她的行为已经肉眼可见地在变本加厉，苏欣妍真怕她什么时候一个黑化，搞些什么害人害己的骚操作。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还是提前把人给弄走吧。 　　她也不害人家，想个办法把人送回城，只要她不继续留在这边祸害人就好。 　　跟那个发现了异常也死撑着不肯面对现实，硬要认定苏欣妍还是原来那个恶毒继母的穿越女不一样。 　　自从得知对方身份之后，苏欣妍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所以她得知了她不少事。 　　例如对方穿越过来的家庭很疼爱她，当初她下乡，还是她硬要下来的，例如她家里双亲是双职工，都挺有钱…… 　　了解这些就够了。 　　苏欣妍只需要假装好朋友的口味，匿名给人家父母寄一封信去，帮她诉诉苦，最好说得严重些，正好把这次小在在发现的猥琐事件也用上，不愁对方父母不着急忙慌地想办法把她弄回去。 　　不管是花钱给买个工作，还是双亲一方退休让位，总归是有办法的。 　　而文琪这边，苏欣妍也不怕她不肯回去。 　　她要是不愿意回，她也有的是办法逼着她回。 　　苏欣妍这头计划得好好儿的。 　　结果她信刚写完，还没来得及寄出去，文琪就不见了。 　　真的是不见了！ 　　人间蒸发那一种！ 　　而且这么大个活人消失不见，村里居然没人说上一句，连知青院也不吱声，仿佛对方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苏欣妍被吓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去找村长旁敲侧击。 　　最终只得到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和一句不是警告胜似警告的话：“不该问的就别问。” 　　精神恍惚地回家之后，苏欣妍立马把写好的信扔进灶炉里，亲眼看着它烧成灰烬，连一点小碎片都不留下，这才冷静下来。 　　她料想对方可能是穿越后行事太张狂，才露了马脚被人抓到。 　　苏欣妍庆幸自己足够谨慎，平常做事从不露出一丝半点的异样，而文琪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被抓了，也不会供出自己。 　　就算她真的攀扯到她，她也是不怕查的。 　　别忘了，她可是前军嫂，能通过政审的调查，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所以她只要放宽心，像以前一样正常生活就好。 　　只要她表现得越正常，就越安全。 　　* 　　时间过了一周。 　　宁远行的复建进度良好，现在已经能不用人搀扶，自己杵着拐杖连续走上半小时了。 　　他的拐杖是妻子去山林里捡来的两根木棍，然后自己拿着小刀削的。 　　纯原木花纹，古朴又简洁。 　　今天一早，全家人都不用人叫，自动早早爬起床，翻出自己最鲜亮干净的一身衣服，洗好脸，梳好头发，打扮得帅气漂亮。 　　苏欣妍已经约了摄影师，请人家上门来帮他们拍全家福。 　　为了不显特殊，她还挨个问了问村里相熟的人家，看看人家有没有意愿想拍，表示他们可以拼团。 　　请摄影师出门来给你拍照，得多给人一块钱的出差费，然后每张照片按张数算钱，一张五分钱，你想拍多少张就得给多少钱。 　　苏欣妍表示，他们家可以出那一块钱的出差费，而想拼团拍照的人家只需要出自家拍了多少张照片的钱就可以了。 　　五分钱，不多也不少，许多人家咬咬牙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所以想跟着一起拍照的人家还不少，村长家跟书记家也来凑了一把热闹。 　　不过两家不占他们的便宜，表示那一块钱的出差费他们可以帮着分摊。 　　能少花点钱，苏欣妍自然也没有不乐意的。 　　省那几毛钱可能多拍好些照片呢！ 　　因为这事儿是他们家牵头的，所以也跟大家约好了，先让摄影师来他们家拍照，再挨个去别人家拍。 　　“爸爸爸爸，给在在扎头发。” 　　小在在穿着一条奶奶给做的碎花小裙子，披散着头发，颠颠儿地跑进爸妈屋里去。 　　她现在有了她爸爸后，已经不稀罕让妈妈给扎头发了。 　　女儿不稀罕，苏欣妍还乐得轻松呢。 　　此时见孩子跑进来，她眼皮都不撩一下，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擦口红。 　　或者说是口脂。 　　红色的胭脂被装在一个小瓷瓶里，要用的时候，只需要用指腹沾一点点，往唇上涂就好了。 　　这胭脂是通用的，可以当成腮红，眼影，口红使，不过苏欣妍只把它当成口红用。 　　这颜色太艳了，抹在脸上，一个弄不好就成了猴子屁股，太难看了。 　　反正她气色好，脸色红润，也没必要涂什么腮红眼影。 　　其实也主要是怕太出格，会被人说。 　　基本上现在的女人，很多只有在出嫁的时候才会化妆，平日里全都是素颜朝天。 　　苏欣妍也差不多，只不过她天生丽质，即便素颜也好看。 　　今天要不是为了拍照，她也不会特意化妆。 　　画好后，她将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全部放下来，瞬间显得越发年轻秀美。 　　“宁远行，我好看吗？” 　　转过身，呼唤丈夫。 　　正在给女儿扎头发的宁远行闻声抬头，漆黑的眸中瞬间浮现惊艳神色。 　　“好看。”他嗓音微哑。 第七十六章 她明明才五岁，为什么要承…… 　　“放我出去！我不是间谍, 你们抓错人了！” 　　漆黑的小房间里，一位披头散发的女人趴在门上，双手不断地大力锤门, 疯狂地叫嚣着冤屈。 　　她神情癫狂惶恐，还透着不解。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好端端地在知情院里待着，一觉醒来就被人抓到了这里来关着。 　　那些人说怀疑她是间谍，要调查她。 　　但自己是不是间谍, 她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料定对方抓错了人, 所以她疯狂叫冤, 祈求那些人放自己出去。 　　如果苏欣妍能看到她, 肯定会认得出来, 这个被关在小黑屋里的疯女人居然就是突然失踪的文琪。 　　她居然被当成间谍，给偷偷抓起来了！ 　　而其中, 明显有着宁远行的手笔, 只是苏欣妍不知道, 文琪更加不知道，宁航倒是能猜出来她的失踪跟自己父亲有关, 但他会随便往外说吗？ 　　毕竟他在其中的作用也功不可没。 　　所以这事终究只会成为一件离奇的秘密。 　　可能是觉得她太吵了，小黑屋的墙上突然打开一道口子，外头的光透进来, 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道冷漠的声音。 　　“安静！如果查出你没问题，我们自然会放你回去。” 　　话虽如此，那道声音的主人却没说如果查出她有问题，又会怎么对待她。 　　可这话落在已经独自担惊受怕了好些天的文琪耳朵里, 却不亚于天籁，她迫不及待地点点头，眼中透出期盼。 　　“查, 你们快点查，我没问题的，我是真的没问题的，我全身上下都清清白白，你们一定不要冤枉我啊！” 　　“我们从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民。” 　　冷漠声音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便把窗口给合上了。 　　小黑屋里又恢复了一片黑暗，文琪则安静下来，她脱力一般地沿着门滑坐在地上，不自觉地卷缩起来，低低的抽泣声从膝盖间传出。 　　“呜呜……我想回家。” 　　穿越一点都不好玩，她想回去了。 　　直到现在，文琪都还没意识到，正是因为她穿越后，仗着先知的能力，高高在上地看不起这个年代的人，觉得他们落后愚昧，行事太过外露，让人起了怀疑，这才引来了这场祸事。 　　也许当未来的某一天，她肯接受现实，意识到自己跟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终究没有什么两样，更无法成为世界中心，才会领悟到她究竟错在了哪里。 　　而现在，她只能狼狈地卷缩在小黑屋里，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 　　陈家村，宁家。 　　“来，左边那小伙子，靠近一点。” 　　摄影师举着设备，抬手对着站在左边最边缘处的宁航摆了摆，示意他往里靠靠，别站出了框。 　　宁航依言照做。 　　“欸，对了！” 　　咔嚓一声，闪光灯一闪而过，一张照片定格在小小的一张黑白照片上。 　　现在已经有了彩色照片的出现，但显然还没普及到这个小山村来，所以大家拍照，所留在照片上的只会是黑白灰三色的身影。 　　不过如果你真想要彩色照片的话，可以多出钱，让摄影师帮你手动上色。 　　就是人工用颜料涂色。 　　苏欣妍觉得没必要，人工涂抹出来的颜色终究会显得有些违和，所以只要原本的模样就好。 　　他们全家一连拍了好些张照片。 　　有每个孩子的单人照，也有宁奶奶的个人照，更有他们夫妻俩的合照，跟全家的大合照，还有各种各样的组合照。 　　其中最有趣的自然是孩子们的组合照。 　　拍照的时候，苏欣妍鼓励孩子们不用那么死板，可以随心所欲地摆出他们喜欢的姿势。 　　反正她是直接买了一整卷胶卷的量，保证能让全家人都拍个尽兴！ 　　然后小在在就第一个放飞自我，从冲着镜头做鬼脸，到缠着她大哥把她扛在肩头上，两只小手手顽皮地在她大哥头顶比划了两个兔耳朵…… 　　到最后都闹不明白他们是在拍照还是在玩耍了。 　　反正拍完之后，大家都挺开心的，院子里的笑声就没停下过。 　　“因为你们家拍的照片量比较多，所以照片洗出来得三天，三天后麻烦拿着这个单子，来镇上照相馆拿。” 　　摄影师要赶着去村子里的下一家给拍照，临行前，将一张手写的单子递给苏欣妍。 　　苏欣妍接过后，到了声谢，然后给了人家一半的照相费。 　　这是定金，剩下的一半钱要等他们去拿完照片后才给。 　　“叔叔拜拜。”目送摄影师扛着器材远去，小在在还有些依依不舍，一直给人追到了院门口送行。 　　“怎么？还没拍够啊。”苏欣妍好笑地揉揉女儿的小脑袋。 　　“不够呢。”小在在意犹未尽地说。 　　她还想玩。 　　“不够也不行了，咱们等明年再来拍。” 　　今年的份已经拍完了，而且他们也不是模特，不需要天天拍照，就算是人家模特，也有个休息时间呢。 　　“妈妈？”小在在好奇的小奶音响起。 　　“嗯？”苏欣妍将取照片的单子收好，一边往回走，一边随口应声。 　　“模特是什么？”这对于小在在而言又是一个新名词。 　　“模……”苏欣妍正想给女儿解释，突然瞧见丈夫杵着拐杖从屋里走出来，口风立马一转：“摸摸？在在要摸摸啊，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 　　她佯装无奈地蹲下身，轻轻抱住女儿的小身子，让她看向自己的脸。 　　【不要让你爸爸发现。】 　　秒懂的小在在配合地将小脑袋埋进妈妈怀里，撒娇地蹭蹭。 　　宁远行瞧见母女俩在腻歪，好笑地走过来，提醒苏欣妍：“你刚不还说村子里的帐得加紧算完？” 　　“对哦！”突然想起还有这件事，苏欣妍立马松开女儿站起身，着急忙慌地奔向屋内。 　　她下午上工之前就得把账本交上去，可不能耽搁了。 　　支开妻子，宁远行走到女儿身边，大手温柔地落在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安抚什么小动物似的。 　　“在在要乖乖听妈妈的话。” 　　小在在：“？” 　　她很听话啊。 　　对上女儿充满了疑惑的大眼睛，宁远行也不解释，就这么慢吞吞地在院子里复健。 　　而小在在盯着爸爸瞧了会儿，也没想明白他突然所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便也不管了，转身跑去找哥哥们玩耍。 　　今天是周末，学校放假，所以哥哥们都在家里。 　　他们全都挤在宁航的屋里，宁轩在写作业，宁航万年雷打不动地看书，而宁翰手里则拿着一把小刀，在削木头。 　　小在在好奇地凑过去：“大哥，你在干什么呀？” 　　“做弹弓。”宁翰把自己手上还没削好的Y字形弹弓柄展示给妹妹看。 　　“要打麻雀吗？”瞧见弹弓，小在在的第一反应就是拿去打麻雀。 　　村里好多孩子都喜欢自己做个弹弓去打麻雀，打下来的麻雀能拿去烤来吃，也是一项打牙祭的小零食，这还是肉呢。 　　“不打麻雀。”谁知，宁翰却摇了头：“这是要送人的。” 　　“谁啊？” 　　“你也认识，就是上回跟着我们去山上摘果子的那个季子然，他这两天要生日了，知道我会做弹弓，磨着我给他做一个，当生日礼物。” 　　男孩子都喜欢弹弓之类的玩具，季子然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在意外得知宁翰居然会做弹弓之后，可是足足死磨硬泡了他半个月，才让他答应给做一个的。 　　宁翰也是被他给烦怕了，不然哪里肯理他。 　　“在在也想要一个，大哥给在在做一个。”小在在软着小奶音，双手合十，摆出个拜托拜托的可爱姿势，央求道。 　　“好，大哥把这个做完就给你做。” 　　宁翰想都没想就答应。 　　要是让季子然看见他对他妹这双标态度，恐怕会哭晕在厕所里。 　　只能说，还好他看不见。 　　可能是觉得小在在窝在大哥旁边太清闲了，让人看不过眼。 　　宁航放下书，对着妹妹招招手，嗓音清冷：“在在过来。” 　　“干什么呀？”小在在听到召唤，傻乎乎地凑过去，然后就被她二哥逮住，要考察她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她呆了下，随即欲哭无泪。 　　这段时间玩野了，根本就没学习！ 　　作为一手包办妹妹学前教育的小老师，宁航还能看不出她究竟有没有认真学习？ 　　他淡漠地垂下眼，盯住小在在：“我之前跟你布置了什么学习任务？” 　　“一天认识三个字。”小在在低下头，双手纠结地互相打转转。 　　“那你现在认识几个字了？” 　　“不知道。”声如蚊呐。 　　她都没怎么学，怎么可能还会记这个？ 　　意料之中的结果，宁航并不怎么生气：“你之前跟着妈妈去照顾爸爸，没空学习也能理解，以前的学习任务就作废，我现在重新给你制定一个，现在先把这张卷子做了，我瞧瞧你学到什么地步了。” 　　他从书本夹页从抽出一张手写卷子。 　　里头的内容都非常简单，就是一些拼音填写，或者照着拼音填字之类的，还有要求写从一到十的数字，完美贴合小在在现在的学习进度。 　　知道自己逃不掉，小在在可怜兮兮地垂着小脑袋，从二哥手上接过卷子，拖着沉重的步伐坐到正在写作业的三哥旁边，跟他一起埋头学习。 　　她明明才五岁，为什么要承受这种人间疾苦？ 　　小在在几乎想引天长啸，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惜她不敢。 　　二哥还在后头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三个哥哥之中，小在在最害怕的就是她二哥，但她也最喜欢黏她二哥。 　　从上次刚从火车上下来，她第一个往她二哥身上扑的举动中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二哥说的话，她基本上都会乖乖听，哪怕被逼着学习也一样。 第七十七章 力求让她早日摆脱文盲行列…… 　　可能是觉得妹妹之前出去一趟, 落下了太多学习进度。 　　一连几天，宁航只要一有空，就会逮住小在在, 给她加课。 　　力求让她早日摆脱文盲行列。 　　小在在：“……” 　　她还小，文盲是正常的，真的没必要这样折磨人。 　　可明明表面上哀嚎连连，每次一听见她二哥的召唤, 小在在还是会像一只小狗狗一样, 屁颠屁颠地跑到她二哥身边, 冲着人疯狂地摇着小尾巴撒娇示好。 　　然后被欺负得呜呜咽咽, 下一次又记吃不记打地凑过去。 　　三番两次, 让原本心疼女儿，想出面干预一下的宁远行歇了心思。 　　他们两个完全就是周瑜打黄盖,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根本不用管。 　　而且有她哥哥教导之后, 都不用大人费心，小在在的文化水平直线上升。 　　具体体现在, 她发现自己渐渐地，不用再依靠脑子里的语音阅读，就能自行读出那些金色字体了。 　　当然, 会认字跟阅读理解是两码事，有些复杂的心思，小在在还是看不懂。 　　时间很快滚到宁远行开始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一大早，苏欣妍就起床给一家老小做早饭。 　　她饭做到一半, 宁翰就起了。 　　他被赋予了骑车送伤患爸爸上班的光荣任务，从此每天早晨的睡眠时间需要被削减十分钟，以此保证他跟他爸都不会上班上学迟到。 　　作为同行者, 宁航自然也得跟着早起。 　　还好他本来也有早起做早读的习惯，所以对他来说，其实这是正常的起床时间。 　　只是在家的早读时间取消了，变成了上学路上争分夺秒的背诵。 　　宁航的自律性是非常强大的，不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在生活上。 　　这一点是全家人都默认的准则。 　　所以对于他的行为，从没人觉得疯狂或者不可理喻，更多的都是敬佩，或者还有些心疼和挫败。 　　孩子太聪明独立了，当父母的会很没成就感。 　　“吃饭了。”苏欣妍快手快脚地做好早饭，招呼着一家人来吃。 　　全家人都围坐在饭桌前，独独少了两道小身影。 　　小在在跟宁轩。 　　这两只小的一只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只要她想，赖床到中午十二点都行，一只因为学校就在村子里，近得很，而且村小学没有早读课，完全可以多睡会儿再醒。 　　家里其他人也不去吵醒他们。 　　他们还是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需要睡眠，所以能让他们能多睡会儿就多睡会儿。 　　吃饱饭，苏欣妍不大放心地把人送到院门口。 　　“要不我请假一天，送你去上班？”瞧着丈夫垂在自行车旁的伤腿，苏欣妍眉心微蹙。 　　正忧虑间，突觉眉心一热。 　　她抬眼望去，发现是宁远行抬起手来，伸出一根指腹，轻轻按揉在她蹙起的眉心之间。 　　将那代表忧愁的峰峦按平。 　　“别担心，相信我。” 　　短短六个字，直接打消了苏欣妍的一切担心。 　　她神情恢复平静，后退一步，对着他们摆摆手：“快点去吧，别迟到。” 　　“爸爸哥哥拜拜~” 　　嫩嫩的小奶音从身后传来。 　　苏欣妍下意识地扭头，才发现小在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正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朦胧地扒拉在门框旁，伸着一只小胖爪跟她爸爸哥哥们道别。 　　前头的宁翰他们已经骑车走远了，没瞧见后头的小在在。 　　苏欣妍过去把孩子抱起来。 　　“在在怎么醒了？饿没饿？妈妈给你端早饭吃好不好？” 　　“好。”小在在自动忽略前面两个问题，就惦记着干饭了。 　　早餐苏欣妍做了鸡蛋饼，还有小米粥。 　　小在在一个人就吃了一张饼和一碗粥，小肚皮圆鼓鼓的。 　　吃过饭，她就被妈妈戴上一顶小草帽，挂上小水壶，跟着妈妈出发去地里干活了。 　　临走前苏欣妍交代婆婆：“妈，您要瞧着时间差不多，就叫小轩起来吃了早饭去上学，我先带在在出门干活去。” 　　“好。”宁奶奶坐在堂屋里应了一声。 　　玉米成熟了，今天地里要收玉米。 　　小在在照例被妈妈放在树底下，这里有很多小孩子在玩耍，旁边还有几个老人在乘凉，顺便帮忙看着这些孩子们。 　　所以村里的大人们也不怕自家孩子们出什么事，全都放心地下地去收割玉米。 　　“在在。”小花跑过来找在在：“爷爷叫我们过去帮忙。” 　　“好。”小在在一听是村长爷爷有事叫她们，立马跟着小花走。 　　她们也没走远，就是从玉米地的这边走到了另一边，其实还是在大人们的视线范围内。 　　“爷爷，我们来了。” 　　陈村长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小孩子，年纪都在五六岁左右，既不用读书，也能稍微帮着干点活。 　　瞧见小花她们来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蹲在地上，给孩子们做示范。 　　“你们这样，把玉米一个个从叶子里剥出来，不要掰断叶子，留着叶子把它们编起来，窜成一条绳子，这个一会儿要晾起来的，得编结实点……懂了吗？” 　　陈村长剥了几个玉米，把玉米上头连接的玉米叶当成绳子，编制成一条麻花辫，让玉米结结实实地窜在上头，展示给周围的孩子们看。 　　有的孩子看懂了，有的还没懂。 　　“那我再给你们示范一次。” 　　一连教了三遍，不管孩子们懂没懂，陈村长就开始指派任务了。 　　懂的孩子自然会干活，没懂的上手学两遍，自然也就懂了，村里哪个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 　　小在在学习能力强，她几乎算是第一批学会的孩子，小花还要差一些，直到看着爷爷做了三遍，她才大概知道怎么做。 　　不过当真的上起手来干活，不论是哪个孩子，都干得像模像样的。 　　毕竟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从小干活到大的，动手能力很强。 　　陈村长背着手，在埋头干活的孩子们间巡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好好干啊，干完我叫计分员给你们每人记一个工分。” 　　一听到有工分，大家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小在在更是飙起了手速，一分钟能剥三四个玉米。 　　对于大人来说可能还没什么，但对于手小力气小的孩子而言，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 　　这些玉米弄好后，会被挂起来晒干，然后脱粒，研磨成玉米面，装袋，就是堪比面粉的粮食。 　　玉米面口感好，营养价值高，还比面粉便宜，很受许多人家的餐桌喜爱。 　　大人们那边干得热火朝天，小孩子这边也不遑多让。 　　与此同时，镇上，机械厂。 　　宁远行杵着拐杖来上班，一路上很是吸引了不少路过工人的好奇视线。 　　他淡定地将这些目光全部忽略，直接来到行政楼，找到跟他交接工作的生产部副部长，章宁。 　　章宁是个中年女人，面容有点刻薄，是那种看起来就很严肃的人。 　　她全程跟宁远行这位新领导的交谈都是公事公办，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但她工作效率很高，行事雷厉风行，在给新领导介绍机械厂内部情况的时候也毫不藏私，让宁远行很快就对机械厂有个全面又详细的了解，并开始对工作上手。 　　不得不说，有这么一位能干下属，当真让人省心。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晚上下班时间到，工人们都拿着饭盒，三三两两地结伴往食堂走，有些则是直接回家。 　　宁远行杵着拐杖，站在机械厂没人门前，等待着大儿子来接人。 　　可能瞧他一个人有点孤单，门卫大爷尝试着跟他搭话。 　　“领导，您一个人站这儿，这是在等谁呢？” 　　他刚来，门卫大爷只知道他是厂里新来的领导，还不知道他的名字，索性就直接叫领导了。 　　“我儿子。”宁远行礼貌地回答。 　　“您儿子，就早上来那俩大小伙子啊？” 　　早上宁翰两兄弟骑车送宁远行来上班的时候，曾跟门卫大爷打过照面。 　　“是。”谈及儿子，宁远行神色微微柔和：“我腿伤没好，不方便骑车，就暂时麻烦孩子们上学顺便兜我一程。” 　　“这样啊。”门卫大爷羡慕道：“您家孩子可真孝顺。” 　　而他家孩子不惦记着让他这个老不死的赶紧退休让位就不错了，哪里会来接送他下班？ 　　“爸。” 　　宁远行跟门卫大爷闲谈间，宁翰两兄弟各自骑着一辆车过来接人。 　　“来得还挺快。”宁远行本以为儿子还需要再多等一会儿才来呢。 　　毕竟镇高中距离机械厂有一段距离，而孩子们也不是一放学就能立马赶过来，偶尔会出现老师拖堂的情况，或者轮到孩子们做值日，这些都得耽搁时间。 　　“今天运气好，老师下课利落得很。” 　　宁翰咧嘴一笑，呲出一口大白牙。 　　“大爷，我们这就走了。”宁远行跟门卫大爷道个别，然后在儿子的帮助下坐上车后座，父子三人一起踏上回家的路。 　　车子骑到半路，还没出镇子，宁远行突然想起什么，忙叮嘱大儿子：“拐个道，你妈出门前说了，叫去照相馆取照片。” 　　因为知道取照片的日子跟宁远行上班日子相差没两天，苏欣妍就懒得专门出去一趟，只把取照片的单子跟照片尾款交给丈夫，让他下班回来的时候顺路去拿。 第七十八章 小奶膘被挟持 　　“师傅, 麻烦取个照片。” 　　宁航拿着爸爸给的取照片单子跟钱，一起递给摄影师傅。 　　因为爸爸腿脚不方便，大哥要把着载爸爸的自行车, 所以他就被‘委以重任’，临时充当个跑腿的。 　　“好嘞，稍等啊。” 　　接过单子，摄影师转身去一个装满了照片袋的盒子里翻找, 很快就找到了宁家一家人的照片, 交还给宁航。 　　接过照片, 宁航转身想走, 却被摄影师叫住。 　　“诶诶诶, 孩子，叔跟你商量一件事。” 　　“？”宁航顿住脚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就是我瞧着你们家照片拍得挺好的, 能不能让我洗一张大的, 放在我这橱窗里展示展示？当然，我也不白用你们的照片, 你看看，这店里的相框，你喜欢哪个, 随便挑两个带走。” 　　摄影师也是第一回 瞧见颜值那么高的一家人，一时心喜，想着让更多人能瞧见自己拍出来的照片。 　　当然，要是别人瞧见了他这照片拍得这么好看, 寻过来请他去拍照，那也算是喜事一桩。 　　他这家照相馆是专门为公家办的，平日里主要是承接一些政府部门跟国企厂子的集体单子, 这些活虽不算少，但是报酬给得不多。 　　往往累死累活地扛着器材去忙碌两三回，都不如他这次接一次私活赚得多。 　　可私活数量极其稀少，这次能遇上单大的，都是他运气好。 　　但谁也不会嫌弃赚钱机会少不是？ 　　所以可不就得想想办法，提高点接活几率？ 　　“抱歉，这件事我不能做主。” 　　摄影师想得挺美的，却没料到遭遇了宁航的拒绝。 　　他还以为小孩子都挺好说话的。 　　一听这话有点急：“不是，要不我再多送你两个相框，你再考虑考虑？” 　　“不是我考虑的问题，而是我不能做主。”宁航条理清晰地跟对方解释道：“我父亲就在外面，您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出去跟他商谈。” 　　言下之意，他只是个小孩子，找他没用。 　　听他坚持这么说，摄影师也知道自己跟这孩子说不通了，只能出去找孩子的大人商量。 　　不出所料地被拒绝。 　　宁家不缺钱，也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东西就出卖一家人的肖像权。 　　他们拍全家福是为了给自己家人欣赏的，顺便留个纪念，而不是放在橱窗里让一堆陌生人随遇评头论足。 　　依照宁远行的保守观念，他并不喜欢这样。 　　人家都接连拒绝好几次了，哪怕摄影师再不甘，也只能遗憾放弃。 　　取了照片，父子三人骑车回家。 　　刚靠近家门口，就被一只脏兮兮的泥猴子给吓了一大跳。 　　“在在，你这是跳泥巴池里滚了？” 　　也亏得宁远行眼力好，能透过小家伙脏兮兮的外壳认出这是自己亲闺女。 　　“玉米滚进去了，在在追，也掉下去惹。” 　　小在在被妈妈勒令站在院子里，小手不住地捏着自己身上的泥巴，一点点地给扣下来。 　　苏欣妍在厨房里给女儿烧热水，准备给她好好洗洗刷刷，宁奶奶则坐在院子里笑呵呵地给儿子孙子们解说全程。 　　“他们一群小孩子今儿被村长招去帮忙剥玉米皮，结果也不知怎么弄得，玉米掉水田里去了，然后一个个小孩儿跟下饺子似地，全跑下去捡玉米，捡回来就成泥猴子了。” 　　水田里都是泥水，进去里头一滚，可不就跟包了层泥浆似的吗？ 　　“也就是说咱家在在不是唯一一个弄得脏兮兮的？”宁翰的关注点略奇特。 　　他觉得只要丢脸的不是自家妹妹一个人，那就问题不大。 　　全体丢脸那不叫丢脸，只是一场小乌龙而已。 　　当然，如果他脸上笑容不要绽放得那么灿烂，小在在一定会相信他绝对没有在嘲笑自己。 　　“你们坏，都笑在在！” 　　被全家人公开嘲笑的小在在委委屈屈。 　　唯一一个没笑的宁航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条干净毛巾，给妹妹擦脸。 　　“小心不要让泥土进眼睛里面去。” 　　泥土很脏，里头还不知道有多少细菌，要是不小心弄进眼睛里，不禁会很难受，还可能引发细菌感染。 　　难得享受到二哥的温柔关怀。 　　小在在乖乖闭着眼，扬起小脸蛋，让二哥给擦擦。 　　“在在，过来洗澡。” 　　苏欣妍那边给女儿烧好洗澡水，立即祭出大召唤术。 　　“来啦！”终于能做回一只干干净净的小在在，小在在连忙哒哒哒地跑到妈妈跟前去，然后被她拎着水桶，领着进浴室里。 　　“妈，麻烦您帮在在拿套衣服过来。” 　　苏欣妍进了浴室才发现忘记给女儿带衣服了。 　　“好。”宁奶奶很快去找来孙女的小衣服，通过门缝递给儿媳妇。 　　全家就属小在在的衣服最多。 　　不仅苏欣妍爱打扮孩子，宁奶奶也有事没事爱给她做小裙子，积累到现在，才五岁的小在在衣柜已经快爆满了。 　　宁奶奶偶尔会开玩笑说，家里的布票都花在小在在身上了。 　　很快洗白白的小在在开心地冲出来，一把飞扑进她大哥怀里，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就往大哥怀里使劲蹭，直接把宁翰身前的衣服给弄湿一大片。 　　蹭完了大哥，小在在还不满足，将跃跃欲试的小眼神放在她三哥身上。 　　这是要报复刚刚的嘲笑之仇？ 　　见势不对的宁轩扭头就跑，而小在在则犹如被红布挑衅的小牛一样，嗷嗷叫地追她三哥。 　　“别追我！救命啊……” 　　宁轩一边‘逃命’，一边鬼哭狼嚎。 　　两小只在院子里你追我赶，逗得全家人哈哈直笑。 　　“妹妹，你从左边拐过去堵他！” 　　自己衣服被祸害了，宁翰也不想看弟弟顺利逃脱，故意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给小在在做场外指挥。 　　可惜，小在在最终败在了腿短上，还没追上她三哥，家里就喊开饭了，战局被迫停止。 　　干饭最重要。 　　*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日子也逐渐上了正轨。 　　在宁远行对工作日渐得心应手的同时，他的腿脚也逐渐好利索。 　　现在的他，已经摆脱了拐杖的束缚，可以自己走路了，只是走起来速度还不能太快，跑步更是够呛。 　　万幸的是，医生说他腿伤恢复良好，最终治愈后，不会落下残疾。 　　当得知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宁奶奶喜得当天就提着一大堆东西去祭拜宁爷爷，在他坟前坐着，跟他念念叨叨着儿子身体无碍的好事。 　　而苏欣妍就比较实际了。 　　她干脆做了一顿大餐，让全家人都帮着宁远行好好庆祝一下。 　　回想起那天的热闹景象，宁远行忍不住笑了笑。 　　他例行巡查完厂房，慢悠悠地渡步回办公室，还未走进，就听见办公室里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电话铃声。 　　忙加快脚步，走进去接起电话。 　　“喂，您好，这里是小红旗机械厂，我是生产部长宁远行。” 　　他本以为对面是什么合作厂家的电话，没想到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远行。” 　　是他的老领导。 　　宁远行当即严肃了神情，正色道：“领导好。” 　　既然是老领导来的电话，那必然跟那件事有关。 　　果然，对面没多说一句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我这边接到上报，你上回报告说可能有问题那姑娘，没查出什么东西来，暂时摆脱特务嫌疑，那边已经安排人把她送回家，不过后续还是会密切观察她。” 　　老领导所说的送回家是直接把人送回城，让文琪回到她父母身边，这也算是他们抓错人的补偿了。 　　“抱歉，是我太草木皆兵了。” 　　听见是自己误会对方了，宁远行有些愧疚。 　　却没料到老领导口风一转，严肃道：“不，你多谨慎一些是好事，我接到上头指令，说小红旗机械厂那边的新型生产机床的研发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一旦成功，不仅我国的家电生厂效率能得到极大提升，就连军工生产线这边……兴许也会受到影响，所以现在正是关键时期，绝对要警惕任何风吹草动，做好防守工作，坚决不许让机密信息泄露！” 　　“是，领导！”宁远行肃然道。 　　“还有。”电话那头的老领导似乎洞察到宁远行刚刚的愧疚，又告诉他一件事。 　　“虽然那边没能从文琪身上查出什么，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将你周边的所有人全都排查一遍，揪出了两个可疑人员，其中一位表面上还是文琪的追求者，所以你的警惕心是值得肯定的。” 　　要不是宁远行向上头报告文琪的表现有点古怪，他们也不会去调查她，更无法从她身上，延伸到其他人，也就不会发现那两个藏得极其隐蔽的特务了。 　　也算那两人倒霉。 　　在国内隐藏了十多年，从未引起过别人的怀疑，结果却因为一场阴差阳错，而被动暴露身份。 　　这个消息无疑让宁远行心中一凛。 　　他嗓音微绷：“看来老鼠们已经开始冒头了。” 　　“谁说不是呢。”老领导叹息一声，又交代道：“你那边继续盯紧，上头会派人暗地里增援你，等着新型机床技术研发成功，就能解除警报了。” 　　至于为什么会解除警报？ 　　那自然是因为新型技术最终会被上头收拢，转移到中央研究院，不可能再留在底下的一座小小的镇机械厂里。 　　这边没了诱饵，闻不见肉味的老鼠们自然也就散了。 　　挂断电话，宁远行揉了揉眉心，心情沉闷。 　　他正坐在办公桌前沉默着，半颗露出一双明亮大眼睛的小脑袋就暗搓搓地从门外探进来。 　　暗中观察.JPG 　　宁远行：“……” 　　她扎了冲天辫，小辫子露出来了。 　　心底暗暗笑了笑，宁远行故意转开视线，假装看不到。 　　而门口的小家伙见爸爸没发现自己，胆子更加大了，半颗脑袋渐渐挪出到一颗，连半边小肩膀都露出来了。 　　突然，宁远行转过头，把人逮个正着。 　　“啊！哈哈哈……” 　　门外的小家伙被吓得短促地尖叫一声，紧接着又忍不住笑起来，整颗奶团子都蹦跳着出现在爸爸跟前，撒娇地要抱抱。 　　“爸爸抱。” 　　宁远行起身过去抱她，笑着问：“在在怎么来了？” 　　“在在跟妈妈来镇上寄信，顺便看爸爸。”小在在奶声奶气地说。 　　“那你妈妈呢？”宁远行探头往外看，没瞧见妻子的身影。 　　“不见惹。”小在在摊开两只小手手。 　　“混说什么呢，妈妈只是走得慢了点。”落后一步的苏欣妍从楼梯口走出来，神情无奈道。 　　刚小家伙一进来就跟脱了僵的野马似的，跑得比谁都快，呲溜一下没了影儿，她想追都追不上。 　　而宁远行的办公室在行政楼二楼，女儿上去的时候她刚刚到楼梯底下，可不就处于父女俩的视觉盲区里吗？ 　　见妻子过来，宁远行脸上露出了笑：“你今儿来镇上给出版社的寄稿子？” 　　他是知道妻子有这个很赚钱副业。 　　“嗯。”苏欣妍点头，埋怨道：“之前忙着照顾你，没空写稿子，被他们跟催命似地一天三顿催，这不，一写完就赶紧给寄过去了，免得被烦死。” 　　“是我的错，说吧，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宁远行很上道地说。 　　“你的钱都在我这儿，你哪来的钱给我买礼物？” 　　苏欣妍眯起眼，这男人不会还藏了私房钱吧？ 　　结果却听宁远行说：“我这不是还有零花钱。” 　　一个月五块钱呢，也不少了。 　　冷不丁地，宁远行怀里的小在在突然奶呼呼地冒出一句：“好惨哦。” 　　宁远行：“……” 　　苏欣妍：“……噗呲。” 　　“小家伙，你就这么拆你爹的台？” 　　恼羞成怒的宁爸爸掐了掐小闺女脸上的小奶膘，直捏得小在在大声求饶。 　　“崽崽错了，爸爸，爸爸饶了崽崽……” 　　小奶膘被挟持，小在在都口齿不清了。 　　最后还是看不过去的苏欣妍出来解救女儿：“好了你手劲儿多大啊，就这么捏她脸，也不怕给捏坏了。” 　　捏坏还是其次，要是给弄出痕迹了，回去后夫妻俩都得被宁奶奶训。 第七十九章 露天电影 　　妻子女儿一起来探班, 宁远行心情挺好的。 　　他见办公室里没什么工作要做，干脆打算再领着老婆孩子去巡视一圈厂房。 　　其实也就只是逛逛机械厂。 　　住在家属楼那边的家属们也能随意在机械厂内走动，只要不进去那些标注了‘闲人免进’的重要厂房内部就好了。 　　“让她自己走, 你别抱她。” 　　苏欣妍担心孩子的重量会给丈夫的伤腿增加负担。 　　“没事，我们在在可轻着呢。” 　　宁远行不以为意地笑笑，他以前做负重训练的时候，连几百斤的东西都能扛得动, 女儿才多少斤, 哪里就抱不起来了？ 　　“在在轻着呢。”小在在呆萌地跟爸爸话尾。 　　被这父女俩打败, 苏欣妍也不再管他们了, 爱咋地咋地。 　　机械厂很大, 逛一圈下来少说一小时。 　　宁远行不可能陪伴妻女这么长时间，他还需要工作呢, 所以一家人只是简单地在一些风景比较好的地方溜达一圈。 　　例如厂房后头的小花园。 　　刚从小花园里出来, 他们就撞见了正巧路过的副厂长, 林邺。 　　“林副厂长，您好。” 　　作为晚辈, 宁远行自然得率先跟对方问好。 　　林邺背着手，像是在散步，看见宁远行一家人, 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态度冷漠地不理人，径直从他们跟前走过。 　　小在在皱起了小眉头。 　　她扭头把小脑袋埋进爸爸怀里，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嘴上还哼哼唧唧地，发出不安的小奶音。 　　“怎么了在在？”宁远行夫妻俩立即被女儿吸引了注意力，也没功夫再去搭理逐渐远去的林邺。 　　“呜~怕怕……” 　　小肉手手揪紧了爸爸的衣服, 怎么也不肯把脑袋露出来。 　　“不怕不怕哦，爸爸在这儿呢，爸爸会保护我们小在在的，在在不用害怕。”宁远行不断地哄着女儿，却没注意到旁边的妻子神色有些不对。 　　因为小在在莫名其妙被吓到了，一家人也没了继续逛机械厂的兴致，匆匆回了宁远行的办公室。 　　“在在，告诉爸爸，你在害怕什么？” 　　宁远行并不放心让这件事就此揭过，回到办公室后，他将女儿放在自己的椅子上，蹲下身，跟她平视，注视着她的双眼认真问道。 　　“怕怕……”小在在还是只会说这两个字，但她具体害怕个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苏欣妍灵机一动，换了个问法：“在在喜欢刚刚那个老爷爷吗？” 　　女儿是个什么情况她是了解的。 　　而他们刚刚是在遇见那位林副厂长后，孩子才被吓到的，那肯定是小在在从对方脸上读到了什么令她感到恐惧的东西。 　　果然，在听见妈妈这么问之后，小在在的小身子幅度很大地抖了抖，小脑袋立马摇成拨浪鼓。 　　“不不不……不喜欢。”小结巴都给吓出来了。 　　生怕说一句喜欢，就被妈妈带去找那个可怕的老爷爷。 　　“为什么？”宁远行追问。 　　小在在逼紧嘴巴，不说话了。 　　她还记得妈妈之前教导的，不能对外透露她的小秘密，除了妈妈之外，谁都不准说。 　　苏欣妍见此，心下一紧，正想说什么，却见宁远行站起身来，温柔地安抚孩子：“不怕了，在在不喜欢咱们以后就不见他，爸爸下班后带你去买糖糖好不好？” 　　“好。”被糖糖转移了注意力，小在在忘记了刚才的恐惧。 　　一转身，瞧见妻子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宁远行似无所觉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苏欣妍垂下眼，掩盖掉眸中的情绪。 　　她刚刚……差点还以为丈夫发现了什么。 　　小在在她们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没等多久，就到了宁远行的下班时间。 　　现在的宁远行已经不需要大儿子骑车接送了。 　　所以家里的车辆安排变成了宁远行自己骑着一辆车上下班，两个大的孩子骑着一辆上下学，互不干扰。 　　苏欣妍来的时候是坐牛车，回去的时候自然要骑自行车。 　　没错，是她来骑车，带着丈夫孩子。 　　现在就算是宁远行敢骑，她也不敢抱着孩子坐，所以两夫妻商量了一下，干脆调换一下位置。 　　也亏得苏欣妍干惯了活，力气比较大，不然还真载不动这加起来两百斤的父女俩。 　　“爸爸，买糖糖。” 　　出了机械厂的大门，为了防止妈妈直接就带着他们回家，小在在不忘提醒爸爸记得履行承诺。 　　她这点小心思，谁还能看不破？ 　　苏欣妍无奈地摇摇头，车头一转，直奔供销社而去：“你放心，答应给你买糖的是你爸，不花你妈的钱，妈妈才不会帮着你爸赖掉你的糖。” 　　“嘻嘻嘻……”小在在傻笑，已经沉浸在即将拥有糖果的快乐中。 　　进了供销社，宁远行不仅给女儿买了一包水果糖，还给妻买了一盒洗头发用的茶圈油。 　　用茶圈油洗头发，不仅很润泽秀发，还能有效控油，给头皮止痒，甚至具有一定治疗皮肤病的作用。 　　只是东西虽好，价格却不怎么美丽。 　　眼看着自己一个月零花钱就这么少了五分之一，宁远行摸摸鼻子，忍不住感叹道：“我突然发现五块钱也不是那么经花。” 　　“后悔了？”苏欣妍挑眉看他：“晚了。” 　　她把丈夫给买的茶圈油塞进兜里，防着他反悔收回去。 　　宁远行看得好气又好笑：“瞧瞧你，跟你闺女一个德行。” 　　突然被点名的小在在迷茫地抬起头，然后被她爸爸给摁回去：“吃糖。” 　　“爸爸次。”小在在嘴里含着一颗糖，还不忘给爸爸也分享一颗。 　　“还是我闺女疼我。”宁远行笑眯眯地低头把糖给叼走，还不忘得意地看妻子一眼。 　　苏欣妍看的不顺眼，吃醋道：“那妈妈呢？” 　　小在在犹豫地看了看自己手里不大的糖包，又瞧了瞧妈妈，还是伸手捏了一颗给她：“妈妈吃糖糖。” 　　一脸肉疼的小模样。 　　“行了不吃你的了，瞧你那小气吧啦的样。” 　　苏欣妍摇摇头，转身骑上车子，示意父女俩上来，然后一家三口往家赶。 　　刚一进村口，就见大家伙儿都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活像是中了彩票。 　　她疑惑地拦下一个认识的人问：“婶子，我们村里这是有啥好事发生了？怎么大家伙儿都这么高兴？” 　　“哈哈哈……苏妹子还不知道吧，刚村长发通知，说是后头放映队要来咱村子里放电影呢！”陈二婶笑得脸上皱纹都多了两条。 　　“真的啊？”苏欣妍得知这个消息后还挺惊喜的：“我可还没看过露天电影呢。” 　　她说的是实话。 　　穿越七年，苏欣妍从未有机会见识过传闻中的露天电影长什么样子。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在这个年代要看场电影太难了。 　　现在要看电影，只有两种办法。 　　第一种，就是自己花钱买票去电影院里看，但是因为国内电影市场发展缓慢的原因，即便是电影院，那排片也不是天天都能有。 　　想要看场电影还得碰运气。 　　苏欣妍显然没那么多时间去碰运气。 　　第二种，就是会轮流在每个村子露天放映的露天电影。 　　每一年的某个时间段，放映队都会扛着一堆放映器材，辗转在各村子之间轮流放映电影。 　　能不能轮到你所在的村子跟去电影院看电影一样，全看运气，而且等放映队比等镇上的电影院安排电影场次还要艰难。 　　陈家村等了这么些年，才好不容易等来了放映队要来他们村子的消息，难怪大家伙儿全都这么高兴。 　　“苏妹子，我记得你家地里有种甜瓜，你能不能均我两个，我拿黄豆跟你换，我和你说，那黄豆你拿回去，先拿水泡一夜，再下锅油炸，炸到金黄酥脆，撒点盐，那滋味，比瓜子还好吃呢！” 　　陈二婶跟苏欣妍打商量。 　　这要看电影了，自然得准备写瓜果零嘴儿什么的配着才有趣儿。 　　可惜她家自留地除了种菜之外就是种豆子等粮食，缺了瓜果。 　　两个甜瓜而已，不是什么为难人的大事儿，苏欣妍自然一口答应：“行啊，婶子您啥时候要，直接来摘走就行。” 　　“还是你帮我摘吧，我不太会挑瓜。” 　　这话明显就是谎话。 　　在这村里，就没见过哪家婆娘不会挑选好菜好瓜的，只不过是陈二婶懂事，知道不好随意进人家自留地，所以给找了个借口。 　　人家礼貌客气，苏欣妍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那行，我准儿给婶子挑两个又大又甜的出来。” 　　两人约定好，就各自分开，回家消化这个好消息去了。 　　“爸爸。”小在在扬起小脑袋，发出没见识的疑问：“电影是什么呀？” 　　“电影啊……”宁远行想了想，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跟孩子解释得好，干脆说：“过两天你看了就知道了。” 　　他的抽象描述还不如让孩子亲眼所见。 　　“好的吧。”没能从爸爸那里得到答案，小在在也不强求。 　　她扭回头去，小手还紧紧捏着糖袋。 　　宁远行瞧见，以为是小孩子独占欲作祟，害怕有人抢她的糖吃。 　　没料到一回到家，小在在就跟送糖小仙女一样，先给宁奶奶送了一颗糖，又给三个哥哥们一人一颗，连刚刚没拿她糖的妈妈也没落下，剩下的才自己吃。 　　可是宁远行给买的糖是最小号的那种包装，里头没多少糖。 　　他本意是为了防止女儿吃太多糖蛀牙，结果被她这么大方地一分，糖只剩下两颗了。 　　加上她一开始吃的那颗，小在在总归也就只得三颗糖。 　　“我这瞧着怎么这么心疼呢。” 　　宁远行忍不住小声说。 　　“才发现啊，你闺女可乖着呢。”苏欣妍听见丈夫的话，立即为女儿正名。 第八十章 难道她的能力失灵了？…… 　　放映队要来陈家村放电影的事儿, 很快就传遍了周边的村子。 　　电影放映时间定在晚上七点半。 　　结果才下午三点，就零零散散有人扛着板凳，带着娃, 到晒谷场提前占位。 　　其中不乏有从外村赶来的人。 　　大人们还得干活，被安排来提前占位的大多数都是小孩子，少数几个大人也是从外村来的。 　　至于他们是怎么不用干活来看电影的？ 　　左不过就是找借口请假，或者本身就是那种不干活, 光会混日子的混混痞子。 　　今天周末, 学校放假。 　　不用上学的宁家三兄弟很积极地扛着家里的长条凳, 也想提前去占个好位置。 　　被迫积极的宁航推推眼镜, 往后退了好大一步：“不去。” 　　他查出有点近视, 所以家里给配了个眼镜。 　　可他不想去，也得看他爸允许不允许。 　　“去吧, 别总是窝在家里看书, 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对你的眼睛好。” 　　从二儿子近视后，宁远行就一直想着让他改改生活习性, 至少生活得健康一点，或者能多出去活动活动，别总是一天到晚就知道抱着书看。 　　“看外面的世界跟对我眼睛好之间没有什么必要联系。”宁航面无表情道。 　　可惜他的微弱反抗对他爹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 最终还是被强势的老父亲赶出家门。 　　连通着他另外的两个兄弟。 　　不，这两只是自己兴高采烈地出来的。 　　“妹妹不去吗？”宁轩左右看看，没看见他妹妹的身影，不禁问道。 　　“在在跟着妈妈在厨房里。”宁翰道。 　　要看电影, 自然少不了零嘴儿助兴，苏欣妍早早就在厨房里忙活上了，食物的香味一飘荡出来, 立马吸引了一条馋嘴的小尾巴。 　　小在在现在正等着被投喂呢，怎么可能跟着哥哥们出去晒太阳？ 　　苏欣妍不仅准备做炸黄豆，她还打算做炸丸子跟爆米花。 　　要做爆米花其实没有爆米花机跟那种专门的炉子也可以，只是做完比较难洗锅因为糖浆会粘糊在锅底。 　　不过也就久久做一次，所以也没有所谓了。 　　难得遇上一场充满了年代特色的露天电影，这还可能是她这辈子的最后一场，所以苏欣妍很是下血本。 　　光是炸丸子，就准备了肉丸子跟菜丸子两种。 　　其他的除了这些炸物，她还准备了甜瓜，李子等水果，更是弄了好几个个大水多的橙子，叫丈夫帮忙给手动榨汁。 　　手动榨汁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拿一个大碗，把橙子去皮洗干净，然后包在一块纱布里头，用棍子之类的工具直接把纱布里的果汁捣出来就好，实在不行也能用手拧。 　　只要喝的人不嫌弃就好。 　　全家人，一人给弄了一杯橙汁，也亏得他们家里的每个人都有一个保温杯，不然还真没法装着带出去喝。 　　小在在的保温杯是她爸爸给的。 　　宁远行有个军用水壶跟自己买的保温杯，他一个人也用不着两个东西装水，干脆分给女儿一个。 　　没给儿子是因为儿子们全都有了自己的保温杯，不需要。 　　从下午五点半下工回来到七点，苏欣妍才堪堪把要去看电影吃的零嘴儿全部准备好。 　　然后她就发现一个大问题。 　　“咱家晚饭还没吃呢！” 　　“这会儿还吃啥晚饭啊，有这些东西下肚，早饱了。”宁奶奶根本没心思吃晚饭，她只惦记着儿媳妇做的零嘴儿了。 　　闻着那味儿，可真香。 　　莫名觉得婆婆说得很有道理，苏欣妍也就不纠结晚饭问题了。 　　主要也是她准备的东西确实有点多，后来还削了俩地瓜跟土豆，切片炸了个薯片。 　　这么些东西，她都怕最后吃不完。 　　未免迟到，准备好东西后一家人就结伴出门了。 　　宁远行要抱小在在，却被她躲开，小家伙说要去扶奶奶。 　　其实就是被她奶奶牵着走。 　　抱不了女儿，宁远行干脆去牵媳妇儿的手。 　　苏欣妍被他吓一跳，忍不住嗔道：“你干嘛？也不怕被人给瞧见。” 　　“天儿这么黑，瞧不见的，再说了，咱俩是夫妻，牵个手儿名正言顺，瞧见就瞧见。”在自身福利上，男人可是宁愿耍赖都不愿意放手。 　　被他闹得没辙，苏欣妍干脆由了他去。 　　“篮子重不重？我帮拿。” 　　宁远行伸手想接过妻子另一只手上提着的食物篮子。 　　“不用，你还提着果汁呢。”苏欣妍避开他的手。 　　全家人的水壶都由宁远行一个拿着，那个可比她的零食篮子重多了。 　　见妻子坚持要自己拿，宁远行也不强求。 　　他们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晒谷场，这里已经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大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小孩子们到处追逐打闹。 　　喧嚣声甚至盖过了前头放映队正在调试音响设备的声音。 　　“爸妈，我们在这边！” 　　在前排占好位置的宁翰远远就瞧见父母的身影靠近，他连忙剥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就将妹妹抱起，顺手扶住奶奶，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人流，防止那些人黑灯瞎火地看不见，撞到奶奶。 　　“走吧，我带你们去我们占好的位子。” 　　人太多，声又吵，不是个好聊天的地儿，宁翰干脆不废话，直接领着家人去找其他两个兄弟。 　　前头的宁轩激动得不行，坐在长凳上正冲着他二哥大声说着什么。 　　宁航还是那副冷清清的表情，但是仔细品味，竟是能瞧出一点点生无可恋的味道。 　　看出二哥的难受，小在在不禁面露同情。 　　“二哥好可怜哦。” 　　周围声儿太大，直接把她这句感叹给掩盖过去。 　　还好，家里大人们的靠近间接拯救了被烦人弟弟折磨到快爆发的宁航。 　　他不着痕迹地松口气，挪到了奶奶身边坐。 　　这边要相对安静些。 　　“二哥吃丸子。”小在在用爸爸削的竹签戳了颗肉丸子给她二哥吃。 　　“谢谢妹妹。”被兄弟拖出来折磨了好几个小时，还没吃上晚饭，宁航确实也饿了。 　　他接过肉丸子，塞进嘴里。 　　嚼了几口，发现很好吃，不禁加快了进食速度，吃完再去妈妈那边再戳一颗菜丸子。 　　相比起肉，其实宁航更爱吃菜。 　　电影还没开始，小在在已经一手肉丸子，一手爆米花，吃得满嘴都是油了。 　　“崽崽来喝口果汁。” 　　怕孩子噎着，宁奶奶掐着她吃东西的间隙给喂果汁喝。 　　晒谷场中央，架起了一道巨大的幕布，随着机器的投影，幕布亮起，出现了画面，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全场立即静默下来，没人再说一句话。 　　不影响别人，也不影响自己看电影。 　　随着影响放映的音乐响起，电影开始了。 　　小在在盯着幕布上不断播放的画面，目不转睛，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这新奇的电影里头，连零嘴儿都顾不上吃了。 　　还好她刚刚吃了不少，这会儿不饿。 　　除了小在在，宁家看得最专注的还数宁轩。 　　如果现在有人能看清他的脸的话，一定会发现，他的双眼，犹如发现了成堆的金子一般，闪亮得惊人。 　　小在在惊奇地发现。 　　这个电影好神奇。 　　不仅是因为里面有很多会动的人，那些人说的话还很大声，响到整个晒谷场都听得见，还因为她居然读不出来，那些人脸上的心思。 　　难道她的能力失灵了？ 　　小在在头顶上升起一个个问号。 　　可她扭头去看别人，借着电影的光芒看清别人的脸，还是能读出他们的心思，这证明她的能力还在，那她为什么读不出电影里那些人的心思？ 　　疑惑一直盘旋在小在在心头，以至于电影到了后期，她看得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在在。” 　　直到电影结束，众人慢慢散场，苏欣妍才注意到女儿情绪的不对劲。 　　“妈妈抱。”小在在伸着小手求抱抱。 　　苏欣妍自然不会拒绝女儿的亲近，她俯身抱起她，被女儿熟练地搂住脖子，小脑袋凑近，说悄悄话：“妈妈，在在瞧不见电影里面那些人的脸。”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 　　不知内情的人听了，还以为小在在小小年纪又近视眼花，以至于看场电影都看不清演员的脸，而知晓内情的苏欣妍却心下了然。 　　她安慰女儿：“没事儿，那些只是一片影像，不是真的人，你读不出来也正常。” 　　同时她心底确定了，女儿的能力，只能在面对面看着真人时，才能发挥作用。 　　而类似于看电影或者照片这种间接的方式，是不起作用的。 　　这个结果并不令人意外。 　　要是小在在真能只靠照片录像等物就隔空读出别人的心思，那也太逆天了。 　　小在在成功被妈妈安抚住，很快就忘了这件事。 　　因为她沉迷干饭里头去了。 　　刚刚光顾着看电影，忘记吃零嘴儿，现在东西冷了，但是在饥饿的小肚皮面前，什么都不是问题。 　　同样看到忘记吃东西的还有宁轩。 　　兄妹两个回了家后，干脆就围坐在饭桌前，你一个丸子我一个薯片的，将剩余的零嘴儿干掉。 　　怕孩子吃冷的会闹肚子，所以回家后苏欣妍给翻炸了，把东西都给弄热。 第八十一章 爸爸发现在在的小秘密。…… 　　“嘟嘟嘟……哈哈哈……” 　　小在在开着滑板小车车, 在院子里追着一群鸡转圈圈。 　　“咕咕哒……”几只鸡被她追得到处乱跑，翅膀扑闪，羽毛纷飞。 　　它们也是鸡生艰难, 不仅得天天给这小恶魔下蛋吃，还得隔三差五被她追得鸡飞狗跳，羽毛掉一地，成了全村最秃的鸡不说, 还得眼睁睁地看着罪魁祸首拿着它们掉落的羽毛做成鸡毛毽子, 在它们眼前耀武扬威地踢着玩。 　　要不是小恶魔背后靠山一座接一座的, 怕被宰了炖鸡汤, 这群鸡都想恶向胆边生, 狠狠地啄她一顿，最好把她欺负哭, 才能消解心头之恨。 　　“在在。”宁远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屋门前, 对着女儿招招手：“过来一下。” 　　“来啦。” 　　玩得正开心的小在在听见爸爸的呼唤, 立马舍弃自己最爱的游戏，转身啪嗒啪嗒跑到爸爸跟前, 被他一把抱起来。 　　宁远行抱着女儿走进屋内，将房门关上。 　　小在在探头在屋里左瞧瞧，右看看, 没寻到应该在里面的人影，不禁奶呼呼地问：“妈妈呢？” 　　“你妈妈去给你大哥二哥开家长会了。”宁远行道，他是特意挑了妻子不在家的时间找女儿的：“在在，爸爸有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呀？”小在在歪歪脑袋, 疑惑道。 　　“就是……”宁远行开口之前先思索了一下语言措辞：“你还记得上周你跟着你妈妈去爸爸厂里探班，瞧见的那个老爷爷吗？” 　　“什么老爷爷？”小在在一时没能想起来。 　　“就是那个让你很害怕的老爷爷。”宁远行多给了女儿一些提示。 　　他这么一说，小在在立马就有印象了。 　　她小身子条件反射地一抖, 有些怕怕地伸手想抱住爸爸：“记……记得的。” 　　第一次瞧见那么可怕的人，小在在自然是记忆犹新。 　　宁远行搂住女儿的小身子，一下下安抚地拍哄着她，给予她安全感，同时也不放弃地继续追问：“在在能不能告诉爸爸，你为什么那么害怕那个老爷爷？” 　　他也是没办法了。 　　本不想将女儿卷入其中，更不愿意利用她的特殊能力。 　　可林邺的身份问题事关重大，更关系到新型机床研发的机密，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一定要弄清楚林邺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是的，宁远行早就知道女儿的小秘密。 　　虽说不是很清楚具体情况，但他也大致知晓，自家女儿似乎有某种能轻易看穿人心的能力。 　　五岁的小在在可以在妈妈的长期教导下学会伪装和隐瞒，但一二岁的小宝宝在在显然不具备这么强大的隐藏能力。 　　而宁远行身为军人，那洞察力是极其惊人了。 　　只要他愿意，就算连苏欣妍，都很难在他眼前完美地隐藏什么小秘密，更何况尚且年幼，还不懂得怎么隐藏自己的小在在。 　　所以即便宁远行长期在外，极少回家，那少数的几次归家机会，也依旧让他察觉出了些许端倪。 　　并且从中推断出了与真相相差无几的结论。 　　而在这个极度敏感的特殊时期，又是在得知女儿小秘密的前提下，骤然瞧见她对一个人，特别是那人还是机械厂的副厂长，一位算是重要的人物反应这么大，真的很难不让宁远行去怀疑对方。 　　可他一开始并不愿将珍爱的家人卷入那些复杂的阴谋诡计之中。 　　因而在对林邺起了疑心之后，宁远行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已经对对方展开了调查。 　　结果一无所获。 　　这并不算意料之外。 　　上头之所以安排他来接手林邺的职位，并不是因为对方有什么问题，只是恰巧上头需要往机械厂里安排自己人，而林邺又恰巧到了即将退休的年纪而已。 　　之前老领导已经打电话过来说过，他们已经派人将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排查一遍，那自然也不可能放过目标那么明显的林邺。 　　所以经过好几轮严密排查，甚至他自己都亲自出马去试探林邺，都没能查出什么问题，就只能说明两个答案。 　　第一，林邺是真的无辜，他们怀疑错了人。 　　第二，这个人的秘密隐藏得太深了，以至于连他们都探查不到。 　　直觉的，宁远行更倾向于第二种。 　　所以在尝试过各种办法都毫无作用之后，他最终也只能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小在在很安静，宁远行同样如此。 　　他耐心地等待着女儿自己开口，也不去逼迫，更不强求。 　　过了好一会儿，小在在才小声说。 　　“不可以说，这是在在跟妈妈的小秘密。”她还在牢记着母亲的教导。 　　宁远行：“……”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得到这个答案。 　　有那么一瞬间，宁远行甚至还想着要不干脆放弃掉算了，那么重要的事情，寄托在一个小孩子的特殊能力什么的，听起来就很扯。 　　而他这边只要想个办法，把林邺提前弄走，并在事情尘埃落定前叫人好好看住他，不让他做任何小动作，其实问题也不是很大。 　　被自己说服了的宁远行轻叹口气，正想松开抱着女儿的双臂，紧闭的房间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沉默地走了进来，又反手将门关上。 　　“！！！” 　　宁远行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抱起女儿想跑。 　　“你敢跑以后就永远都别回来！” 　　苏欣妍只用一句话，就把他成功定在原地。 　　顿住脚步，活了三十多年，宁远行平生第一回 尝到了慌乱到手足无措的滋味。 　　他在这一刻甚至失去了言语，不知道该怎么跟突然回来的妻子交流。 　　反观苏欣妍，她到是淡定得很。 　　神情冷静地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示意丈夫：“把孩子抱过来。”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宁远行乖乖将闺女交出。 　　抱起女儿，苏欣妍狠瞪了丈夫一眼，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回头再找你算账！ 　　心下一凉，宁远行知道自己要遭。 　　“在在，宝贝儿，看着妈妈。”明明对着丈夫还是一副凶狠样，可面对女儿的时候，苏欣妍立马换上一脸温柔的表情。 　　“妈妈？”小在在抬眼凝望着母亲的脸。 　　苏欣妍并没有屏蔽内心，所以小在在可以很轻易地看透母亲的心思。 　　“呀！”她忍不住惊呼一声，瞪圆了双眼：“在在暴露惹。” 　　宁远行目光一凝。 　　苏欣妍没有理他，而是开始询问女儿：“在在告诉妈妈，你那天，在你爸爸说的那个老爷爷脸上，看到了什么？” 　　再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可能因为父母都在的缘故，小在在的情绪稳定许多，至少不再恐惧得瑟瑟发抖。 　　但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很微小。 　　“有，两个人在说话。”她说。 　　“两个人？！”苏欣妍跟宁远行异口同声道。 　　不同的是，苏欣妍惊讶中透出一丝了然，而宁远行则完全是惊讶伴随着迷惑的。 　　“那两个人都说了什么呀？”苏欣妍继续询问。 　　“他们在吵架，一个人好凶好凶，他好吓人，总是叫嚣着要杀掉另一个，另一个怂兮兮的，老是在哭，还不停地说着什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杀人……】之类的话。” 　　“杀人！”夫妻俩再一次异口同声地捕捉到关键信息。 　　他们不由得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孩子，神情肃然：“在在，你还看见了什么？” 　　“没有了。” 　　小在在摊开两只小肉手，摇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没信息存货了。 　　不过也是，她跟林邺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下的惊鸿一瞥，能瞬间看出那么多东西已经很厉害了，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她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 　　虽说读脸术有时候比蛔虫还厉害。 　　“要不……你再带着孩子去你单位，找个机会让她再见见那位林副厂长？”苏欣妍试探地问。 　　她也是看出林邺一事对丈夫的重要性，同时她相信丈夫可以保护好他们的女儿，这才有此提议。 　　否则，苏欣妍说什么都不会乐意让孩子去再被吓唬一回。 　　“不行。”宁远行直接摇头否决：“太危险了。” 　　现在还不知道林邺背后隐藏着什么大秘密，贸然暴露孩子的存在，很可能会给她带来危险。 　　宁远行确实想借助女儿的特殊能力看看林邺究竟隐瞒着什么，但也仅止于此了，他暗地里的行为不会被发觉，可要是特意带着孩子过去，就会显得太过于刻意了。 　　容易引起怀疑。 　　听丈夫这么一分析，苏欣妍也知道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她歉意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暗暗告诫自己下回得加倍谨慎，然后告诉丈夫自己的猜测。 　　“那位林副厂长，可能有人格分裂症。” 　　“人格分裂症？”这个词汇对于不懂得心理学，对医学也没任何了解的宁远行而言是陌生的。 　　“就是同一个人，他分裂出了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截然不同的人格，这些人格都是相对独立的，各自有着属于自己的思想，这种情况就叫做人格分裂。” 　　苏欣妍其实也不太懂，她只是前世从电视剧和网上稍微看过一些相关信息，所以只能照着自己的了解解释给丈夫听。 　　“我这么说你能懂吧？” 　　“大概懂了。” 　　宁远行其实能理解那个意思，但是他很难以想象，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太抽象了，无法形成一个具体观念。 　　这个可能得等他回头找专业人士了解了解，才能真正了解到。 　　“我觉得你可以尝试去查查，那位林副厂长手上会不会沾染什么命案。”苏欣妍对那‘杀人’两字耿耿于怀。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那位林副厂长，也太可怕了点，而他所分裂出的人格，必然很危险。 　　或者是主人格很危险也说不定。 　　难怪会把小在在吓成这样。 　　小孩子本就胆小不经吓，她又能一眼看穿别人的真面目，骤然遇见这么可怕又奇怪的人，不被吓坏了才怪。 　　“我这边会去仔细调查的。”宁远行保证道：“不管那林副厂长是个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让他伤害到你们。” 　　“这事先别提。”苏欣妍突然冷笑一声：“咱们来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闺女的小秘密的？又隐瞒了我们多久？” 　　她这完全就是倒打一耙。 　　明明最先想隐瞒秘密的是她们母女俩，宁远行这个被当成外人防备着的亲爹都还没哭诉自己的委屈呢，就先被妻子找上麻烦。 　　别以为他看不出。 　　自家小妻子这是想先发制人，好叫自己忽略掉她的心虚。 第八十二章 怎么瞧着跟中了邪似的？…… 　　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小在在不得而知。 　　因为她半路就被爸爸妈妈一起给赶出房门了。 　　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她一脸懵，最后也只能抓抓脑袋, 不再去想那些她想不通的事，扭头又去玩心爱的滑板小车车了。 　　可惜，鸡群早已见势不对躲鸡窝里面去了，死活不出来。 　　而宁家的鸡窝是用石块建的, 小在在开着的滑板小车车显然也进不去, 没法再愉快地跟鸡群玩游戏了。 　　鸡群：……它们不想被玩, 谢谢。 　　“在在。”小花在宁家院门外探出头来：“我们出去玩吧。” 　　“在在没人陪, 妈妈不给出门。” 　　小在在一听小花叫她出去玩, 立马心动了，可惜没有家长允许, 她不能出门。 　　“那……” 　　小花思考了一下, 她不太想去找别人玩, 干脆问小在在：“我可以在你家玩吗？” 　　“可以呀！”小在在猛点头。 　　有人在家里陪她玩，她求之不得。 　　为了招待小花, 小在在还跑去把她三哥的滑板车扒拉出来，给小花玩。 　　两个小朋友在院子里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整个院子顿时充满了孩童的欢声笑语。 　　声音传到屋内去，倒是打破了苏欣妍夫妻俩之间的冷凝气氛。 　　“你既然一早就发现了，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苏欣妍伸手揪了揪宁远行的小尾指，垂着眼问：“搞得我们母女俩在你跟前费尽心思隐藏秘密的行为就跟个笑话似的, 瞧着挺有趣？” 　　大掌一翻，完全包裹住娇小的素手。 　　“我没这么想过，只是你不想说, 我就不问。”宁远行认真道。 　　这是他的体贴。 　　即便从这行为中看出妻子对自己有一点小小的不信任，但他从未在意过。 　　因为心中很清楚，他们彼此之间其实都是深爱着对方的，可他的常年在外终究会让家人缺乏安全感，所以她对他不够信任也很正常。 　　因而，沉默是他最深的温柔。 　　他在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妻子跟女儿愿意跟他坦白的一天。 　　正如宁远行了解苏欣妍，苏欣妍又何尝不了解自己所爱的男人。 　　读懂他的意思，看出他的深情。 　　她心底那口强撑着的气突然就散了，心虚与愧疚重新漫上心头，声音低低地，带着歉意：“对不起。” 　　为她的隐瞒，也为她的不信任。 　　“没事。”宁远行上前一步，将露出脆弱一面的妻子搂进怀中：“我明白的，你只是想保护好我们的女儿。” 　　小在在身上的秘密太过惊世骇俗。 　　要不是亲眼所见，单听旁人描述，宁远行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对方在骗自己。 　　所以这也是他不愿怪罪的最大理由。 　　说开的夫妻俩彼此似乎打破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突然又变得亲近许多，看着彼此间的眸中也充满了爱意和信任。 　　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地就想发生点什么。 　　结果还未等动作，屋外俩小屁孩的尖叫欢笑声就直直地穿透门窗，不仅瞬间搅散了一切暧昧气氛，还吵得人脑瓜子嗡嗡作响。 　　苏欣妍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很想冲出去让那俩熊孩子安静点，还是宁远行劝阻了她。 　　“算了，孩子玩得正高兴呢。” 　　“哼，明天就送她读书去，一天到晚地就知道在家追鸡撵狗，闹腾个不停，也没个消停时候。”苏欣妍犹自气不过地说。 　　她就是恼羞成怒。 　　可宁远行敢说她吗？ 　　自然不敢，所以还是保持沉默是金吧。 　　* 　　很多时候，要调查一个真相，过程总是格外艰辛。 　　但当有了一个切实的突破口后，一切就变得容易许多。 　　在宁远行挑破他知晓女儿秘密的三天后，无数警察突然造访小红旗机械厂。 　　他们第一时间冲进家属楼，找到林副厂长的家，将他控制住，而另一波人则拿着铲子铁秋，将机械厂的小树林围堵起来，不断地在一颗桃树下挖着什么。 　　动静闹得这么大，自然吸引了机械厂里不少人的注意力。 　　不管是家属还是工人，全都跑出来看热闹。 　　那小树林外围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大家伙儿都在看那些警察们在挖些什么。 　　“去去去，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不用上班了？全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厂子的领导们第一时间接到消息，满头大汗地赶过来，跟赶羊羔似地把看热闹的人群全部赶走。 　　等人散得差不多后，刘海启才抹了一把汗，喘着气问：“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正对着宁远行。 　　显然，这句话也是专门询问宁远行的。 　　宁远行沉默着没开口，究竟是什么事，等警察们忙完就知道了。 　　“报告头儿，挖到了！” 　　警察那边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从小花园里的桃树下挖出了一个破麻袋。 　　可以看出那麻袋埋下去有些年头了。 　　被埋在地底下，早已被腐蚀得不成样儿。 　　“什么味儿？”机械厂的另一位副厂长陈大坪捂住了口鼻，一脸想吐的表情。 　　实在是那麻袋一被挖出来，散发出的味道太过……难以形容，恶心到他了。 　　也是他们站得近，这才不仅能看到挖出了什么东西，还能闻到味儿。 　　那味道太熏人了，刘海启也忍不住捂住鼻子。 　　只有宁远行没有动作，还面无表情道：“这是尸臭味。” 　　“什么？尸……呕！” 　　还没来得及震惊，陈大坪就看见警察一把将麻袋解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只被腐蚀出森森白骨，还带着烂肉的手。 　　这画面冲击力太大，他忍不住跑去一边吐了。 　　刘海启好一点，到底年纪更大些，还是厂长，就算逼着自己也能强撑住，可他的眼睛却是一下都不敢往那边瞧，只是哆嗦地问宁远行。 　　“这是……老林干的？” 　　“嗯。”宁远行沉着脸应声，又补充了一句：“遇害者还不止这一个。”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话一样。 　　警察那边又陆陆续续挖出了三具尸首，加上最开始发现的那一具，四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被挖得坑坑洼洼的小花园内，极其震撼人心。 　　刘海启也撑不住，跑去跟陈大坪做伴一起呕吐了。 　　实在是那些尸首的形象，被人肢解得太过恐怖了些。 　　也怪不得他们两个大男人顶不住。 　　别说他们，就连那些警察里头，都有两个面孔瞧着比较年轻的，神情很难看。 　　他们领队的队长注意到，过去拍拍两人的肩膀，示意他们受不住就先离开一会儿。 　　两人立即如蒙大赦，逃难似地远远躲开。 　　“快来人，家属楼那边出事了！林邺跑了！” 　　刘海启只觉眼前一晃，眼前就失去了宁远行的身影，他目光迷茫了一瞬，才在远处瞧见他飞快远去的背影。 　　那一刻刘海启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大兄弟你腿伤不才刚好吗？ 　　根本不知道厂长在惦记着他伤腿的宁远行一听见凶手逃脱的消息，立即飞速冲出去，拦在挣脱警察束缚，正没命地往机械厂外逃跑的林邺跟前。 　　很难想象，一个六十二岁的老人，跑起路来居然还比受过训练的警察们迅速。 　　而且瞧他的动作，对方的身手肯定也是不弱的。 　　不然他不可能在两位警察的看守下逃跑出来。 　　可惜，他遇上了当过特种兵的宁远行。 　　瞧见宁远行拦了他的路，林邺神情狠厉，充满了仇恨。 　　他仿佛已经知道了，自己之所以会被人揭穿罪行，都要怪眼前这个试图取代自己地位的人。 　　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菜刀，打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注意，林邺直直地冲着宁远行砍过去！ 　　“去死吧！” 　　宁远行敏捷地侧身躲开迎面而来的利刃，出手如闪电，一手扣住林邺拿着刀子的手腕，用力一掰，对方就在一声惨叫中松开握着菜刀的手，紧接着长腿一扫，将其扫落在地，再一个标准的擒拿手。 　　林邺被死死地扣在地上，动弹不得。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放开我！” 　　“我求求你，你不要再杀人了，警察现在都找上门来，咱们束手就擒吧。” 　　“滚你妈的怂货，老子要不是受你拖累，早八百年就逍遥快活去了，还得留在这儿等着被人抓？” 　　“你害了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心吗？” 　　“愧疚个狗屁，那玩意儿能吃吗？杀人多爽啊哈哈哈……我就要那群扒着我的水蛭全都死光，他们死了，你不也就轻松了吗？” 　　“可我不想杀人啊……” 　　…… 　　宁远行跟追过来的警察们全都神情诡异地看着被抓住的林邺跟一个人唱双簧似地，一下子神情阴鸷地大声怒骂，死不悔改，一下子又痛哭流涕地哀嚎求饶，痛苦万分。 　　原来这就是妻子所说的人格分裂症？ 　　怎么瞧着跟中了邪似的？ 　　显然，有不少警察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在听到宁远行招呼人过去帮忙押解林邺时，他们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推了两个倒霉蛋出来接手这个神经病。 　　可能是受太大刺激了，直到被押送进警察局里关起来，林邺的两个人格还在不停吵架。 　　从一开始的一个骂一个哭，到后来的互相指责揭底，竟是都不用警方审问，他自己就抖搂了不少事儿。 　　宁远行作为揭发林邺真面目的主要人员，自然也留在警察局里看着林邺的审问过程。 　　越是听，他的脸色越是沉重。 　　林邺出生于一个极度贫穷的家庭。 　　因为他从小显露出了几分聪明，所以全家人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当即决定举全家之力供他出人头地。 　　事实上，他最后也没有让家人失望。 　　而在他成功进入机械厂，成为一名工人之后，贫穷的家人理所当然地索要他的回报，要他上交每月的全部工资作为养家费。 　　反正机械厂包吃，住可以住家里，林邺饿不死。 第八十三章 男人的自尊心啊。 　　林邺的本性是软弱, 甚至于有些懦弱的。 　　他长期被家人压榨，而且一压榨就是几十年，生活一度被逼上绝路。 　　只是在被逼上绝路之前, 他的精神开始出现了问题。 　　一开始，他只是发现自己心底时不时会冒出另一个声音，像个恶鬼一样，在他耳边念叨着各种邪恶的话语。 　　恶鬼最频繁出现的时候, 就是他受家人逼迫到最绝望的时候。 　　他记得家人们的恩情, 也不想当个忘恩负义的人, 可一大家子十几口人的欲望, 又哪里是他一个人所能满足得了的？ 　　所以他只能埋头拼命工作, 努力往上爬。 　　想着他多赚一点，多拿点钱给家里, 家人们是不是就能对他的逼迫放松一点？ 　　可惜, 他不知道, 人性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 　　第二人格的第一次出现, 就是在他妈又一次找上门，撒泼耍赖地跟他要钱，逼着他给侄子出钱娶媳妇的时候。 　　但是林邺每个月的工资都被家里人拿去了, 他又哪里来的钱再去给侄子娶媳妇？ 　　见他不愿意给钱，他妈立马就跟看仇人似地看着他，一句句掏心窝子的话不断地往外冒，骂他白眼狼, 骂他不孝子，骂他忘恩负义…… 　　“你个没良心的废物，早知道当初你一生下来, 我就该掐死你！” 　　掐死他？ 　　他为了回报家里，甘心被剥削几十年，四十多岁的人了，落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结果到头来，却落得亲生母亲一句还不如掐死的恶毒诅咒？ 　　还在不断指责的林母没有发现，自己一向软弱听话的儿子眼神变了。 　　杀了她……杀了……杀…… 　　等林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对上林母死不瞑目的双眼，还有逐渐僵硬的尸身。 　　他当场就吓懵了，哭喊着想拍出去找人帮他把他妈送去医院抢救，结果却被心底的声音拦下。 　　那个声音告诉他，他妈就是他亲手杀死的，如果他敢跑出去叫人过来，他立马就会被抓去木仓毙。 　　林邺不想死，他怂了，所以选择瘫坐在他妈尸首边，一动不动地沉默着。 　　他再一次失去意识，等他醒过来时，家里已经变得干干净净，没了他妈的尸体，什么没有，仿佛他妈从未来过一样。 　　林邺当场就松了一口气，他认为是自己做了一场噩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直到…… 　　他大哥发现母亲一去不复返，找上门来…… 　　然后又一次的历史重演。 　　一连三次，林邺被逼疯掉了，他最后干脆选择躲进内心深处，放任身体被那个恶鬼掌控，然后眼看着对方一把火，将那个压迫了他几十年的家都给烧了个一干二净。 　　恶鬼做得很干净，外人只以为是他嫂子做饭不小心，没把灶火灭干净，这才引来了这场灾祸。 　　他们还很同情他，一个个轮番上来安慰他，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是啊，不是他的错，是恶鬼犯的罪孽，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没了吸血虫家人的拖累，林邺一身轻松地重新站起来，他的日子逐渐走上正轨，一切的噩梦似乎在离他远去。 　　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宁远行压抑着嗓音问：“你只在机械厂花园里埋了三具你家人的尸体，那第四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挖出来的四具尸体中，其中三具全部化为白骨，可以看出已经有好些年了，但是最先挖出来的那一具，上头还挂着烂肉，显然死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 　　这是林邺的又一场作恶行为，还是…… 　　隐藏在机械厂里的恶鬼不止一个？ 　　“那个啊……”林邺背脊往后靠，神情阴郁而轻松，他嘿嘿笑了笑，仿佛邀功一般地说道：“那个可是我的功劳哦。” 　　眨眨眼，也不等宁远行再问，他自己就说了。 　　“那人是个特务，想从我这儿套厂子里的情报，说真的，他开得好处可真让人心动，我都差点被收买了呢，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态度那么嚣张，还敢拿我杀我家人的事儿威胁我，这不，我一个不爽，把他也给干掉了。” 　　林邺吹了吹手指甲，说起杀人的事儿，就跟宰杀一只猪仔没啥区别。 　　宁远行：“……” 　　警察们：“……”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我先走了，后头的事儿你们看着办吧。”揉了揉眉心，宁远行转身出去。 　　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再参与进去，剩下的事自有警察局跟法院去处理。 　　一身疲惫地回到家，就见妻子迎面而来。 　　“怎么样了？” 　　宁远行简略地将事情经过告诉她，中间自然闪过一些比较吓人的画面。 　　苏欣妍听完后，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怎么评论，干脆略过，转而问他道：“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 　　从早上抓住林邺一直审问到现在，回了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宁远行已经一天没吃饭，也确实饿了。 　　他点点头，道：“多给我打个鸡蛋。” 　　“好。”苏欣妍转身就进了厨房。 　　转过头，看见几颗脑袋在屋后探头探脑，他无奈地笑笑，招招手道：“你们要是饿了也过来吃点吧。” 　　四个孩子一股脑地跑出来，占领了饭桌上的其他空地儿。 　　“爸，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作为大哥，宁翰带头对父亲表示关心。 　　“厂里有点事，耽搁了。”宁远行避重就轻地回答。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也没再追问。 　　只有宁航侧头瞧了父亲一眼，又平平淡淡地挪开。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像是知道几个孩子都跑出来讨吃的一般，苏欣妍直接煮了一大锅面，又另外煎了一盘鸡蛋端出来，要吃多少让他们自己夹。 　　“爸爸吃蛋蛋。” 　　小在在乖巧地把一块鸡蛋夹紧爸爸碗里。 　　她瞧出了爸爸心情不好，这是在安慰他呢。 　　感受到女儿的贴心，宁远行笑了笑，将鸡蛋吃了：“谢谢在在。” 　　学着妹妹，宁轩也给爸爸夹了一块鸡蛋，紧接着是宁翰，宁航。 　　四兄妹就跟玩什么给爸爸夹鸡蛋比赛一样，看你夹了我也夹，眼见着一盘鸡蛋就要见底，宁远行连忙制止道。 　　“够了够了不用再夹了，再多爸爸吃不完。” 　　他拿起筷子，又一个个地给他们夹回去：“你们多吃些，以后才能长得高，长得壮。” 　　“在在不要长得壮！” 　　小在在这个年纪已经知道爱美了，知道女孩子长得太壮不好看。 　　宁远行好笑地揉揉她的小脑袋：“好，我们在在以后要长得苗苗条条，当全村最漂亮的那个小姑娘。” 　　“嘿嘿……”被爸爸轻易哄好的小在在开心地笑起来。 　　几个孩子陪着父亲吃过宵夜，就被赶回去各自睡觉了。 　　小在在本来已经被分出去单独睡了，但她今晚耍赖，闹着要跟她二哥睡。 　　宁航自然不乐意。 　　这小崽子睡着了什么德性全家人都知道，树袋熊似地把人当抱枕搂着都是轻的，最可怕的的她睡着了还会打拳。 　　就宁航这个小身板，他怕自己半夜被妹妹一套组合拳当场送走。 　　可是直接拒绝的话…… 　　小在在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蓄势待发了。 　　左右为难之际，还是苏欣妍出面，把女儿拎进他们夫妻屋里。 　　其实她也看出来，小在在应该是从他们这儿知道了点什么，感到害怕了，所以才不敢一个人睡。 　　既然知道结症在哪里，那自然就好办事了。 　　有着爸爸妈妈的陪伴，小在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崽崽！ 　　她穿着睡衣，在爸妈床上蹦蹦跳跳，活泼精神得不行，丝毫没有一丁点想要睡觉的意思。 　　苏欣妍还有点账目没算玩，可女儿太吵了，她抬眼给了丈夫一个眼色。 　　宁远行秒懂。 　　他起身，直接抱起孩子，把她放倒在床上，再往上埋被子，将她包成一个蚕宝宝的模样，低声说：“好好睡觉。” 　　“睡不着。”小在在从被窝里挣扎出一只小手，牵住爸爸，奶声奶气地撒娇：“爸爸给讲故事，不然唱曲儿也行。” 　　讲故事？唱曲儿？ 　　这不是他该会的技能。 　　求助的目光投向妻子，被好生笑话了一顿。 　　直到笑够了，苏欣妍才给点提示：“你打开那边那个柜子，里头都是出版社寄给我的报纸，上头刊登着我写的小故事，你随便拿两张，读给她听就行了。” 　　宁远行依言照做。 　　可他读起故事来干巴巴地，没什么感觉，苏欣妍听着都难受，偏生他亲闺女不嫌弃他，还真在爸爸难听的故事声里头睡着了。 　　等孩子熟睡后，夫妻俩才悄声谈起正事。 　　“林副厂长这回是下去了，那你……” 　　“应该会被安排顶上。”宁远行淡定道。 　　“你行吗？” 　　苏欣妍才脱口而出这句话，立马意识到不对，顶着自家男人幽深的眼神，她讪讪一笑：“那啥……你别误会，其实我的意思是，你才刚进机械厂没两个月，业务还有点不熟练，这么直接赶鸭子上架地当副厂长，会不会有点太仓促……了？” 　　怎么感觉怎么说都是错？ 　　苏欣妍干脆闭嘴。 　　宁远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苏欣妍身后，双手掐住她的纤腰，低声威胁道：“要不是孩子还在，你看我行不行。” 　　他怎么就只抓住这个点不放了？ 　　男人的自尊心啊。 　　苏欣妍撇撇嘴，仗着有女儿在，不怕死地挑衅他：“在这儿不行，别处就能行了？” 　　宁远行：“……” 　　“你干嘛？”被突然扛起来的苏欣妍小声惊呼。 　　“我还没洗澡，你陪我去吧。” 　　“不是，别啊，我都洗过了，我我我错了，饶了我……” 　　终于意识到自己作大死了的苏欣妍死命求饶，可惜男人根本不听她的狡辩。 第八十四章 林副厂长被抓走后，厂子里…… 　　十二月, 农忙期。 　　小在在原本还翻着小肚皮，双手举着投降姿势，在床上睡得正香。 　　结果大早上地被妈妈从温暖的小被窝里捞出来, 套上厚厚的棉衣，带上毛绒帽子，再裹上小围巾和小手套跟小鞋子，包成一颗软绵绵的小奶球, 塞进了她爹的怀里。 　　“带走吧。” 　　迷迷糊糊的小在在听见妈妈这‘冷酷无情’的三个字, 突然被吓醒了。 　　她两只小肉爪爪扒拉着爸爸的衣服, 小奶音哼哼唧唧的, 透着委屈：“妈妈不要在在了？” 　　“什么不要你？” 　　苏欣妍好笑地捏捏女儿的小脸蛋：“咱们小在在这么可爱, 妈妈这么会舍得不要你呢，只是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今天让你爸爸带你。” 　　“那妈妈呢？” 　　小在在可没那么好糊弄。 　　“妈妈要干活呀, 奶奶也得出门干活, 家里没人带你了。” 　　现在是农忙期，苏欣妍每天都得干活, 轻松不了。 　　而村长还特意提前交代了，今年冬季农忙期得继编草绳，所以宁奶奶也得出门上工。 　　加上家里三个男孩子都得上学, 可不就没人带在在了吗？ 　　“在在可以，帮忙干活。”小在在奶声奶气地跟妈妈商量。 　　她干活，妈妈让她留在村子里，不去爸爸那。 　　也是上回小在在去爸爸厂里被吓到了, 留下了点心理阴影，她现在就不怎么愿意再去。 　　可大人们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不会更改。 　　最后小在在还是嘟着小嘴，被妈妈哄得跟爸爸走, 小手里还被塞了个大肉包子，让她路上啃着吃。 　　早上起太早，小在在光顾着睡了，还没吃早饭。 　　宁远行在前头骑着车，载着女儿，回头瞧了眼。 　　“哟，这小嘴巴噘的，都能挂油瓶了。”他好笑地调侃女儿：“怎么，在在陪着爸爸去上班，就这么不情愿啊？” 　　他还故意用伤心委屈的口味说最后一句。 　　“没，没有。” 　　果然，贴心懂事的小家伙一听见爸爸伤心了，忙安慰他：“在在愿意陪爸爸的，愿意的。” 　　“真的？”宁远行假装不信。 　　“真哒！”小在在就差拍胸口保证了。 　　“只是……”小奶音略有迟疑：“在在怕。” 　　她揪紧了抓着爸爸腰间衣服的小手。 　　听出女儿在害怕什么，宁远行心下一疼，忙安慰她：“不怕不怕，坏人已经被警察叔叔抓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在在不用怕。” 　　即便林副厂长的遭遇让人同情，但这却不是他杀害那么多人的理由。 　　所以最终，他被判处了死刑。 　　正如宁远行所说，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只是害怕会吓到孩子，所以他没有说得太直白。 　　不过对于小在在而言，只要坏蛋不见了，不会再吓唬到她，她就不害怕了。 　　令她恐惧的存在消失掉，小在在对于陪着爸爸去上班不再抵触，甚至于还挺开心能出门玩的。 　　对小孩子来说，只要是出门，都等同于玩。 　　有爸爸高大的身躯在前头挡风，后车座上的小在在一点都不感觉冷。 　　当然也跟她被她妈妈包得太厚实有关。 　　手里头的肉包子还是热乎的，她啊呜啊呜好几大口，把个成人拳头大的肉包子全给干掉。 　　吃完包子有点噎，小在在又举起脖子上挂着的保温杯，自己打开来喝水。 　　里头苏欣妍给冲了麦乳精，喝起来甜甜的，还带着奶味。 　　怕烫，小在在对着杯口呼呼好几下，才敢一点点地小口抿，入口后才发现妈妈给贴心地放到了适宜的温度才灌进去的，根本不会烫到她。 　　等她吃饱喝足，爸爸的工作单位也到了。 　　“宁副厂长，早啊，今儿个带着娃娃来上班啊。”门卫大爷笑呵呵地跟宁远行打招呼。 　　宁远行客气地笑着回应：“嗯，地里头正忙活着抢收粮食呢，家里头没人得闲带她，只能我给领来看着了。” 　　“这会儿就开始抢收粮食呢？粮食是大事儿，确实该专心忙活。” 　　门卫大爷年前那会儿也是下过地的，知道对于农民来说，一天到头的收成就指望着这几天了，确实轻忽不得。 　　“在在，跟爷爷打声招呼，然后我们该走了。” 　　机械厂大门口人来人往的，宁远行自然不好一直带着女儿堵在这儿跟门卫大爷聊天，便简单寒暄两句后准备进去上班。 　　“老爷爷好。”小在在乖乖地叫人。 　　“哎，小娃娃真懂事。”门卫大爷笑呵呵地摆摆手，目送着宁远行父女俩远去。 　　宁远行把女儿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玩。 　　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林副厂长被抓走后，厂子里空出了一个副厂长之位。 　　本就是为了顶替这个位置，才被安排过来的宁远行自然接手了副厂长之位，可位子虽好，却不是那么好坐的。 　　对于厂子里的所有人来说，才来两个多月的他依旧是个空降兵，工作能力暂且没能得到大家的认可。 　　底层的工人们也许不敢在明面上说些什么，但中高层干部里却多得是对他不满的人。 　　宁远行对此心知肚明，却从未去说过什么，也没打算去刻意地证明自己。 　　因为他心底深知，即便他现在再怎么表现，落在那些本就戴了有色眼镜的人眼中，也依旧是那副模样。 　　索性做好自己就好了。 　　日久见人心，同理，时间长了，他的能力究竟能不能配得上这个位置，相信只要不是眼瞎的人，都能看得到。 　　当然，那些一心想要强装眼瞎的，他也奈何不了他们。 　　干脆无视就好。 　　看见爸爸正在埋头工作，小在在懂事地不去打扰。 　　她从椅子上爬下来，先自己在爸爸的办公室里这里晃悠，那里游荡，观察一下新环境。 　　是的，新环境。 　　随着升职，宁远行的办公室也紧跟着换了个更大一些的。 　　不过不是林副厂长原来的那个办公室，那个刘海启嫌晦气，干脆给变成杂物间了，宁远行的新办公室是厂子里后来另外给新收拾出来的。 　　新办公室再大，其实也就那样。 　　说白了就是个办公用的小房间。 　　小在在很快摸索完新环境，又开始对着外头的世界好奇了。 　　她掂着脚尖，双手扒拉在窗户边缘，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瞧。 　　宁远行的新办公室在行政楼二楼，就紧挨着厂长办公室，里头有两个窗户，一个对着里面的走廊，一个对着外头的小花园。 　　小在在扒拉的正好是小花园的那个窗户。 　　小花园还是那个小花园。 　　即便之前警方在里头挖出了四具尸体，却没对这个小花园造成什么影响。 　　只是原本立于小花园最中心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桃树，却被人给砍掉挖走，空出了好大一片光秃秃的空地。 　　行人路过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那块空地，生怕被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隔得那么远，小在在自然看不见那些人的脸孔，自然读不到他们的心思，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总要绕着那块地儿走。 　　不过知不知道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因为她爸爸是绝对不会让她靠近那片地方的。 　　“在在。” 　　“嗯？” 　　工作间隙，宁远行抬头瞧见女儿整个小身子都黏在正对着小花园的窗户边，眉头微微一拧，出声把她叫回来：“过来爸爸这里。” 　　小在在乖乖地跑到爸爸的身边，又被他抱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不同的是，这一次，宁远行给她找了一张废旧报纸，将报纸撕成两半，一半叠成一艘小船，一半叠成一只大纸鹤，在小在在跟前晃了晃。 　　“想不想要？” 　　“想！” 　　小在在一脸兴奋，迫不及待地伸着小手去够爸爸给做的新玩具。 　　“拿了玩具就乖乖坐在这里玩，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嗯嗯。” 　　得到女儿保证的宁远行将纸船跟纸鹤一起递给她玩，而一心摆弄新玩具的小在在一直到中午吃饭前，也没离开过椅子。 　　宁远行在去食堂吃饭，跟拿饭盒打饭菜回办公室这边吃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抱起女儿去食堂。 　　主要是小在在在办公室里闷了一上午，他怕孩子给闷坏了，所以找个机会带她出去走走。 　　父女俩刚出办公室的大门，就被隔壁幽幽探出的一颗诡异人头吓了一跳。 　　宁远行警惕地护着女儿后退了好大一步，在看清对方是谁后，不禁好笑道：“你这是怎么搞得？弄俩大黑眼圈。” 　　还好他怀里还抱着闺女，不然刚刚那情况，恐怕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保护女儿，而是一拳就揍上去了。 　　主要是对方这形象…… 　　也太吓人了。 　　头发凌乱，眼神呆滞，神情憔悴，周身还环绕着一层阴郁的低气压，要是换身衣服，大晚上的出门去，准能吓坏不少人。 　　“别提了，昨儿个跟杜工，卢工他们熬夜商讨新机床的问题，搞到现在都还没睡呢。” 　　隔壁办公室的幽灵，不对，是陈大坪陈副厂长，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疲惫地对宁远行说。 　　“辛苦了辛苦了。”宁远行想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慰两声，但刚举起手。 　　对比自己的蒲扇大手，再瞧瞧对方瘦弱的小身板，实在是不敢拍下去。 　　这一巴掌下去，那本就已经是强攻之末的人不会被他给拍废了吧？ 　　“辛苦惹辛苦惹。”软萌萌的小奶音响起。 　　嗯？ 　　两个大人同时一顿，齐齐扭头看向那只一下下拍打在陈大坪肩膀上的小肉手。 　　小手手上套着的毛线手套已经被宁远行摘下来了，露出的小手白白嫩嫩的，手背上还有五个小窝窝，团起来就像是一个奶馒头。 　　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心底这么想着，陈大坪就这么干了。 　　他伸手飞快地在小爪子上一捏，还没仔细感受那种柔弱无骨的触感，就飞快缩回手，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娃儿你家的？” 　　陈大坪之前没看见过小在在。 　　“嗯，我小闺女，今年五岁了。”宁远行把女儿抱远点，省得又被人占便宜：“在在，叫伯伯。” 　　“伯伯好。” 　　“诶，好乖好乖，第一次见面，我是不是该给个红包啊？” 　　陈大坪翻了翻口袋，想摸点零钱出来，却被宁远行阻止。 　　“不用了，她小孩子家家的也用不到钱。” 　　见人家长坚持，陈大坪也没硬要给。 　　“你们里头还得继续忙吗？我这儿正要去食堂，要不要帮你们打个菜？”宁远行主动说道。 　　能让陈大坪半路冒出来拦路的，也就剩这个理由了。 第八十五章 “我的妈呀！” 　　“我正要托你顺路帮忙打个饭呢, 谢了啊。” 　　人都主动提出要帮忙了，陈大坪自然不会拒绝，他飞快地缩进办公室里, 没一会儿又冒出了头，手里提着个篮子，里头装着三个铝制饭盒，跟三张饭票。 　　“你给随便打两个菜就行了, 我们不挑。” 　　“好。”宁远行接过篮子, 抱着女儿继续往食堂去。 　　“爸爸给打饭饭。”小在在扒拉着爸爸的脖子低头去瞧那个篮子。 　　“对, 爸爸帮人家打饭, 这个叫做助人为乐。”宁远行笑着教育女儿。 　　“助人为乐？是什么意思呀？”小在在的文化水平显然还没达到这个层次。 　　宁远行耐心地给女儿解答：“就是帮助别人的时候, 你也会感到快乐。” 　　“那在在，以后要快乐, 就得多多帮助别人吗？”小在在歪着小脑袋问道。 　　“也不一定。” 　　宁远行不会盲目地给女儿灌输单一的观念。 　　“想让在在快乐, 有很多很多种办法, 比如爸爸刚刚给在在叠的玩具，在在拿了不也很开心吗？而帮助别人, 也不能盲目帮助，你需要看情况，先判断对方需不需要, 又需要得到哪种帮助，你有没有能力帮助到人家……再来决定要不要帮别人。” 　　小在在听得一脸懵。 　　她好像是懂了，又好像是更糊涂了。 　　索性宁远行也没指望她一下子就了解那么复杂的道理，简单说完之后就牵着她排队去打饭。 　　食堂里多出了一道小身影, 还是近来风头最盛的新副厂长领进来的，众人免不了有些好奇。 　　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小在在身上。 　　小在在察觉到了，却习惯性无视。 　　她早在读脸术的锻炼下, 练出了无视周遭任何环境的技能，特别是在人多的时候。 　　毕竟人太多，一下子接收到太多信息，如果不想个办法排解的话，她很可能会被烦到小脑袋爆炸。 　　而瞧她这么淡定，四周围的目光变得越发明显。 　　里头其实并无多少恶意，大多数是好奇，少数是觉得小朋友挺可爱的，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您好，麻烦给打五份饭，三份装饭盒里带走，两份在这儿吃，多加一份糖醋排骨。” 　　队伍前行得很快，没多一会儿就轮到了宁远行。 　　他将六张饭票跟三个饭盒一起递到窗口里，等着阿姨给打饭盛菜。 　　在机械厂里的食堂吃饭，一律都只认饭票的。 　　一张饭票可以打四两饭，加两素一汤，还算丰盛，要吃肉菜得另外花一张饭票，可以自己点菜，也能让食堂阿姨随便给你打。 　　如果一份不够吃的话，可以再多花一张饭票多打一份饭菜。 　　厂里的饭票按一日三餐给，也就是一天三张，要更多就得自己拿钱拿粮票去财务处兑换。 　　有些爱吃肉，又不差钱的人，就会经常去兑换饭票。 　　宁远行只有中午会在厂子里吃，所以每月总会余下些饭票。 　　他也不浪费，偶尔遇见有好的菜色，就用饭盒打包一份回家加餐，或者压低点价格，转让给其他需要饭票的同事。 　　跟人要私底下的转让可比去财务处兑换便宜多了。 　　所以有很多人都愿意跟宁远行换饭票。 　　他们这只是内部的正当兑换，不是买卖交易，不会被人说嘴的。 　　阿姨很快给打好饭。 　　很有趣的是，在打饭途中，食堂阿姨本来想习惯性手抖，突然瞧见宁远行身前冒出一颗软萌可爱的小脑袋，那颤抖的手硬生生被止住了，满满当当地给打了五份饭，糖醋排骨还多给了两块。 　　“小朋友多吃点，长高高啊。” 　　食堂阿姨对着小在在笑得一脸慈爱。 　　“谢谢姐姐。”小在在嘴甜地道谢，逗得食堂阿姨笑得眉眼弯弯。 　　“这孩子，阿姨年纪都这么大了，叫什么姐姐？” 　　话虽如此，如果食堂阿姨脸上的笑容别那么灿烂，也许更有可信度。 　　宁远行领着女儿寻了个没人的空桌子坐下，然后将一份饭跟糖醋排骨都推到她跟前去：“吃饭吧，要不要爸爸喂？” 　　“在在自己吃。” 　　小在在自认为她已经是大崽崽了，不需要爸爸喂饭。 　　糖醋排骨酸甜可口，其他素菜虽然没有肉，但经过大厨的手烹饪出来，哪怕是大锅饭，也挺好吃的。 　　小在在足足吃了近一半的量，这才摸摸圆鼓鼓的小肚皮，打个饱嗝。 　　“饱了。” 　　见女儿吃饱了，宁远行很自然地接过她吃剩下的食物，全都扫荡干净，不浪费一分粮食。 　　回去途中顺便将帮忙打的饭菜交给陈大坪，在他缩回去之前，关心了人家一句。 　　“工作虽然重要，但也要注意休息。” 　　“知道了，我们吃完就回去睡觉。” 　　陈大坪也感觉自己有些撑不住了。 　　到底已经有一定年纪了，他也不敢太拼命，当真陪着两位工程师吃过饭后，就赶着他们回去睡觉休息。 　　这两位的年纪可比他还大呢。 　　可能是因为知道宁远行被安排下来的原因，主要是为了保护他们的研究成果，四舍五入就是保护他们。 　　所以其实包括陈大坪在内，厂里的技术人员们对宁远行的感官有种天然的亲近。 　　两个多月相处下来，陈大坪更是喜欢这位话少事不多，但总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们的新副厂长。 　　现在俨然已经有把人家当成朋友的趋势。 　　他们搞研究的思维就是这么简单，我觉得你人不错，挺喜欢的，就想跟你做朋友。 　　* 　　副厂长的工作自然不是永无止境地在办公室里办公。 　　特别是负责管理生产这一块的，更是需要多多去厂房巡视，监督工人们积极干活的同时，也要检查产品有没有纰漏，及时有效地解决生产过程中出现的任何问题…… 　　反正事儿一堆。 　　所以宁远行没法一直在办公室里陪着小在在。 　　可他又不放心将女儿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 　　正纠结间，门口响起敲门声，紧接着进来一个干练利索的中年女人。 　　——是章宁。 　　她是来汇报工作进度的。 　　宁远行升上副厂长，在生产部副部长位置上待了挺长时间的章宁也借此良机，升到了正部长的职位。 　　她算是宁远行升职的既得利益者，所以无形中也算是站在他那边的人。 　　这人品性不错，工作能力又强，宁远行对她也算比较信任。 　　此时见人进来，他心下一动，等对方汇报完工作后，这才不太好意思地说出请求。 　　“章部长，我现在要去厂房那边转一圈，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看一下孩子？在在很乖，你随意找个地儿让她坐着玩就行，绝对不会打扰你工作的。” 　　麻烦同事帮忙看孩子，其实并不太好。 　　毕竟两人的交情也还没深到那个地步。 　　但厂房是机械厂的重要地区，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入，小在在就算是小孩子，那也是闲杂人等行列，是不可以跟着一起进去的。 　　所以宁远行没法带她过去。 　　还好，章宁虽然看着严肃，但还挺好说话的。 　　“行，您巡完厂房记得回来领孩子就好。” 　　“放心，这个肯定不能忘。” 　　终于将小在在安置好，宁远行也不耽搁时间，匆匆赶去厂房那边，想着早点忙完早点回来接女儿。 　　“你就坐那儿吧，要不要喝水？阿姨给你倒。” 　　章宁领着小在在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 　　“谢谢阿姨。”小在在乖乖道谢，捧过水杯，低头喝了一口，温度适宜，并不烫嘴，跟早上妈妈给她冲的麦乳精一样。 　　章宁瞧小在在确实很乖，就放心地去一旁忙活自己的工作。 　　下午四点，她接了个电话。 　　那头也不知道叽叽喳喳说了什么，吵的她头疼，最后也只是皱眉说了一句自己过来拿，就挂断电话。 　　差不多过了十五分钟后，一道爽朗清越的少年嗓音从外头传来。 　　“老妈，我来啦！” 　　被这声音所吸引，小在在下意识抬起头。 　　紧接着就看见一个眼熟的娃娃脸少年兔子似地从门外蹦进来，还怪模怪样地摆了个滑稽的姿势。 　　“噔噔蹬蹬……章女士，你宝贝儿子闪亮登场！” 　　章宁面无表情：“……” 　　这么丢人的儿子肯定不是她生的。 　　察觉不对劲，往常这时候，自家老妈就算不笑，也会摆着张天然的严肃脸甩给他一句无聊。 　　反正不管是什么选项，至少不该是这种沉默。 　　少年疑惑地抬起头，结果正对上的不是自家老妈，而是缩成一团，乖乖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捏着一艘纸船的小在在。 　　小家伙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凝视着他，辨认了好一会儿，这才从记忆深处扒拉出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娃娃脸小哥哥。 　　“季哥哥好。”她抬起爪子，摆出招财猫的经典姿势，上下晃动地跟季子然打招呼。 　　“我的妈呀！” 　　却不料，季子然看见了小在在就跟见了鬼似地，突然从办公室内蹦了出去。 　　那远度，少说也有两米起步。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被一惊一乍的季子然震懵了。 　　章宁：“……” 　　现在还能不能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塞回肚子里？ 　　小在在：“……” 　　迷茫.jpg 　　过了会儿，仿佛是缓过神来，季子然慢吞吞地从他老妈办公室门外探进头来，尴尬地笑笑：“嗨，大家好啊。” 　　没人理他。 　　章宁是嫌丢人，不想搭理他。 　　小在在是还茫然着，不知道该说啥。 　　见此，季子然反倒是抛弃了刚刚的尴尬，抬头挺胸地往办公室内走。 　　“在在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两人认识？”章宁反应过来了。 　　“嗯。”季子然理所当然地点头：“这是我最好的两个好兄弟兼同学的妹妹，我还去他们家玩过呢。” 第八十六章 哥哥们回来之后，小在在就…… 　　章宁没料到自家儿子跟宁副厂长家的小女儿是认识的。 　　不过这就好办了。 　　“你下午还有事没有？” 　　“没啊, 我这不特意请假来找您要生活费来了，咋啦？”季子然疑惑地看着他妈。 　　他爹已经出差三个月了，至今不知所踪, 他妈工作太忙了，很少有空照应家里，奶奶需要照顾身体不好的爷爷，也没空管他。 　　所以没人管的季子然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但他只是个身无分文的在读高中生, 所以还是需要定期来找父母要生活费的。 　　“帮妈妈个忙, 陪着小妹妹玩会儿, 我这个月再多给你三块钱。”章宁开出条件。 　　季子然想也没想地答应：“成交！” 　　他可喜欢小孩子了, 陪小孩子玩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这交易既能让他光明正大地玩孩子……呸！陪小家伙玩, 还能得到三块钱的报酬，这可真是太划算了！ 　　谁不答应谁是傻子。 　　“妈要出去一会儿, 你带着小妹妹就在这办公室里待着, 或者要出去也别离开太远, 别去太危险的地方。” 　　章宁拿起钱包，数了数, 抽了十八块钱跟一叠粮票递给儿子。 　　她也是突然想起自己有事需要出去一趟，这才拉了儿子当壮丁。 　　“好嘞，您慢走不送啊。” 　　拿了钱, 季子然喜笑颜开，就差没挥舞着小手帕，恭送老妈离开了。 　　章宁：“……” 　　她每天都在怀疑自家儿子是不是抱错的。 　　明明她跟老季性格都挺正经，咋就生出这么个活泼孩子？ 　　目送着老妈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间, 季子然屈指弹弹新鲜到手的生活费，吹了口气，对着小在在豪气地一挥手, 道：“走，妹妹，季哥哥领你买糖去！” 　　“阿姨不是不让离开？”小在在觉得自己得乖乖听话。 　　“瞧瞧，听漏了不是？” 　　季子然一脸‘你怎么小小年纪耳朵不好’的惋惜眼神，对着小在在忽悠道：“我妈后头不也说了，可以出去，只是别走太远，咱们就去厂里的供销社买点糖再回来，也就跟在附近溜达一圈差不多，不远的不远的。” 　　要是有个熟悉机械厂地形的人在这里，主要指着季子然大骂：“你胡说！” 　　明明厂里的供销社距离行政楼远着呢，得穿越大半个厂区才能到。 　　而机械厂本身占地面积就很大，这一来一回，少说需要半小时。 　　偏生季子然的内心世界太过于纯净真挚，他就只是单纯给小在在买糖，哄她开心而已，所以看不见一点被坑迹象的小在在轻易就相信了他。 　　“好吧。” 　　她主动伸出小手手，给季子然牵。 　　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轻易得到了小可爱的信任，季子然自我感动一瞬，紧接着又怀着虔诚的心态，慢慢地去握小在在的小手。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牵小孩子的手，怕控制不住力道握疼她，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的。 　　小在在疑惑地抬头，不明白季哥哥怎么牵得这么松。 　　就跟只是轻轻搭着她一样。 　　她自己主动曲起五指，抓紧季子然的大手：“妈妈说，出门要牵紧点，不然小在在会丢的。” 　　这话明显就是苏欣妍拿来教育女儿的，结果现在被她拿来教育季子然。 　　偏生季子然居然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得牵紧点，不然把你弄丢了怎么办？” 　　真丢了他可不好跟自家老妈交代，更可能被宁家兄弟混合双打，活生生打死。 　　不过两人就在机械厂内晃荡，其实也丢不了。 　　季子然来过机械厂好几次，对这边的地形很熟悉。 　　他领着小在在七拐八拐，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路，直到后头小在在都累了，这才抵达供销社门口。 　　“到了到了，咱进去买糖。” 　　瞧见供销社，季子然激动得犹如发现了星辰大海。 　　其实他有亿点点愧疚，原本以为也不怎么漫长的路，没想到真领个小家伙一路走过来，会让她这么累。 　　虽说这跟人家年幼腿短有关，但他也有些考虑不周了。 　　因着这点愧疚心，季子然一进供销社，就给小在在买了好些糖果饼干，将她的两个小兜兜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有吃的，小在在最开心。 　　她笑得甜甜地，跟季子然道谢：“谢谢季哥哥。” 　　“在在？” 　　宁远行迟疑地看向站在供销社门口的小身影。 　　小在在闻声回头，瞧见爸爸站在不远处，立马欢呼一声小跑过去，扑进爸爸怀里：“爸爸！在在想你了。” 　　宁远行可不会被女儿的糖衣炮弹所迷惑。 　　他将她拉开一点点，蹲下身，严肃地询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儿不应该在章宁的办公室内吗？ 　　听见爸爸的询问，小在在回头指着季子然：“季哥哥带在在来买糖糖。” 　　她还翻兜兜，把里头塞满的糖果饼干给爸爸看。 　　宁远行打量了一下，觉得不远处的少年眼神澄净，并不像坏人，面容微微和缓一些：“他是谁？” 　　“章阿姨的儿子。”小在在说。 　　“叔叔好，我叫季子然，是章宁的儿子。” 　　父女俩说着话的时候，季子然也走了过来，礼貌地做着自我介绍。 　　听着孩子们简单解释一下，宁远行这才知道事情始末。 　　虽说有些不大赞同孩子不声不响跑这么远，但到底也没批评他们，只是亲自领着他们回行政楼那边，叮嘱他们不要再乱跑了。 　　他手头还有些事儿，需要忙完才能回来接女儿。 　　临近晚上下班的点，宁远行才回到办公室。 　　期间小在在跟季子然一直老实待在里头，没再乱跑。 　　只是两人不是闲得住的主儿，所以宁远行推开门一看，就看到桌面上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糖纸，还有正趴在桌旁拿着笔，在纸上进行艺术创造的孩子们。 　　他过去瞧了瞧，见他们很懂事地只拿了废弃的纸张画着玩，就没说什么。 　　过了会儿，沉迷艺术创造的小在在终于发现爸爸回来了，立马丢开陪玩的小伙伴，跑到了爸爸身边求抱抱：“爸爸，你忙完啦？” 　　“嗯。” 　　宁远行抱起女儿，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转头对季子然道：“需要叔叔送你回去吗？” 　　少年的年纪跟他大儿子仿佛，所以落在宁远行眼里，这也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不用了叔叔，我家就在机械厂附近，我自个儿回去就好。”季子然笑着摆摆手，婉拒道。 　　见此，宁远行也不强求。 　　下班时间到了，他要带着女儿回家去。 　　回去途中，小在在坐在后车座上，应付着爸爸更加详细的盘问。 　　这次的盘问中还夹杂了有关于她特殊能力的提问。 　　因为宁远行注意到一个点。 　　小在在会被季子然轻易忽悠出去，是受了他的‘蒙骗’。 　　不是说季子然故意骗小在在，而是他的心思，在无意之间造成了‘欺骗’的效果。 　　得了叮嘱的小在在自然不会自己从办公室内乱跑出去，但季子然在说起供销社并不遥远的时候，脸上的心思却很纯粹地表明了只想买糖哄小在在开心。 　　阴差阳错地，给小在在造成一种‘供销社其实并不远’的错觉。 　　所以她才会轻易跟他跑出去。 　　但实际上，供销社哪怕开在机械厂里，对于小在在而言，也有些偏远了。 　　这就是宁远行所关注的重点。 　　他发现，女儿的读脸术只能时事地读出对方当下的心思，并不能阅读别人过去的记忆，也无法比较全面地透过这种读脸术，去了解一个真正的模样。 　　如果说，一个人是反面的表里不一。 　　他心底想着晚上想吃鸡腿，结果手上却在伤害一个人，小在在所阅读出来的对方的心思，也只是【他想吃鸡腿】这样子而已。 　　这件事的发现侧面地给宁远行敲响了警钟。 　　他觉得自己回去之后需要跟妻子就着女儿的教育问题，好好商量一下。 　　特殊能力虽然好用，但是并不能完全依赖，否则很可能会遭遇反噬，哪天被自己的赖以信任的能力坑了都不知道。 　　所以排除特殊能力的作用之外，小在在需要自己学会着，怎么去了解别人，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善恶。 　　而非全靠读脸术来推断。 　　当然，这些问题可以慢慢来，反正已经发现了，就总能想到解决办法。 　　暂时把这件事压在心底，宁远行带着女儿回到家，然后开始忙碌地烧火做饭。 　　农忙期，大家都忙，而作为家里唯一一位不用下地的成年人，他在完成自己工作之余，自然也得主动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 　　例如多干些家务活，包做饭等等。 　　小在在很懂事地拿着抹布，帮忙擦桌子。 　　力所能及地干些自己能干的活。 　　等着宁翰他们放学回家，也全都撸起袖子，帮忙打扫卫生，照顾家里的自留地，喂鸡…… 　　上了高中之后，就不存在农忙假这种事了。 　　所以失去了下地赚工分机会的宁家兄弟们只能努力从其他方面给家里减轻负担。 　　这是理所应当的。 　　“哥哥，吃糖。”哥哥们回来之后，小在在就没活干了。 　　都被抢光了。 　　无事可干的她掏了掏兜兜，抓出一把糖果来，拆开糖纸，一人一颗地投喂过去，连在厨房里做饭的爸爸都没漏过。 　　含着糖，宁翰疑惑地问：“你哪儿来的糖？” 　　“季哥哥给买的。”小在在说。 　　“季哥哥？”宁翰想了想，脑袋里冒出一个人来：“季子然。” 　　“嗯嗯。”小脑袋点啊点。 　　“你什么时候见到的季子然？咋就被他拐去买糖了？有没有谢谢人家？”宁翰一连串问题砸出来，直接把小在在搞懵。 　　她迷茫地看着大哥，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 　　最后还是宁航站出来帮她解了围：“应该是下午那会儿，你忘了？他下午请假去找他妈拿生活费，季子然妈妈是机械厂的。” 　　所以两人会遇见也很正常。 第八十七章 “在在给爸爸抽个大奖！”…… 　　小在在倒腾着小短腿, 像一颗圆滚滚的奶团子，一溜烟从屋子里跑出来。 　　刚跑到一半，一双大手探过来, 将她整个抱起。 　　“呀！”小家伙惊呼一声，扭过头去，发现抱着自己的是爸爸，立马主动伸出两条小胳膊搂上去。 　　“跑什么呢这满头大汗的？” 　　宁远行伸手给闺女呼噜两下, 把她额头上的汗水擦掉。 　　“玩车车。”小在在指着院子角落里的滑板车。 　　宁远行的视线却扫过另一边角落里挤成一团, 正在瑟瑟发抖的鸡：“别玩了, 陪爸爸上班去。” 　　小在在不是很想出门。 　　她伸出小肉手, 学着妈妈安抚自己的动作, 摸摸爸爸的头，小奶音很认真地说：“爸爸长大了, 得学会自己去上班啦。” 　　“噗嗤！哈哈哈……” 　　正巧从屋内走出来的苏欣妍听见女儿这童言童语, 当场笑喷。 　　宁远行：“……” 　　他佯装恼羞成怒地捏捏女儿脸颊上的小奶膘, ‘赌气’道：“爸爸长不大了，就要在在陪我上班, 咱们走！” 　　说着，也不顾女儿嬉笑的挣扎，扛着她就往外大步走。 　　那姿势, 跟扛沙包也没什么区别，看得苏欣妍眉心一跳。 　　可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见小在在已经被她爸爸安安稳稳地放在车后座上，怕路上的风把帽子吹掉了, 还仔仔细细地帮她把毛线帽下的两根带子给系好。 　　“爸妈，我们走了。” 　　宁翰跟宁航正好推着车子走出来，准备去上学。 　　宁远行连忙赶在他们离开之前叮嘱道：“你们晚上放学后来机械厂一趟, 今儿是元旦，厂里要发福利，可能有些多，得你们来帮着搬一下。” 　　“好。”宁翰点头，又对着小在在摆摆手：“妹妹再见。” 　　“哥哥好好上学啊。”小在在身上穿得太厚，行动不方便，没法回应哥哥们一个招手手，只能靠嗓门输出。 　　宁家两兄弟的身影逐渐远去。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怕去晚了迟到，宁远行也长腿一迈，骑上车子准备走了。 　　临行前，他细心地跟妻子叮嘱道：“在在我会照顾好的，小轩那边有妈看着，也不用担心，你晚些时候出门小心点。” 　　“好的，我知道了。” 　　苏欣妍点点头，也将这父女两人送走。 　　天气转冷，连宁航跟小在在这两个家里体质最弱的都还活蹦乱跳着，宁轩倒是先病倒了。 　　他夜里踢被子，结果第二天起来就受了寒，引起发烧。 　　现在正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由奶奶照看。 　　苏欣妍本也该留在家里照看孩子，但是跟她合作的其中一家出版社派了人过来，有重要 的事要跟她商谈。 　　两边见面时间已经约定好了，根本改不了。 　　无可奈何，宁家紧急召开了家庭会议。 　　最终决定让宁奶奶照顾生病的小孙子，但她没法顾着个生病的孩子的同时，再去照看另一个，所以小在在得被她爸带走。 　　坐在爸爸的车后座上，小在在奶声奶气地问爸爸：“爸爸，三哥怎么了呀？” 　　吃早饭的时候没瞧见宁轩，小在在有些担心。 　　“他生病了。”宁远行也没瞒着女儿。 　　“为什么会生病？” 　　“因为他晚上睡觉踢被被了，被冷风一吹，就着了凉，所以在在以后睡觉可不能学你哥哥，不然你也得生病，生病了就得打针，得吃苦苦的药。” 　　宁远行借机教育女儿。 　　“在在不想打针！也不要吃药药！”小在在皱巴着一张小脸，觉得她三哥好可怜。 　　“不想打针吃药，你就不能嫌热就脱掉棉袄，也不准睡觉踢被子，知道了吗？” 　　上回小在在就玩着玩着嫌热，把棉袄脱了，只穿着单薄的毛衣在外头玩，结果回了家，她妈妈一摸小手，都是冰凉冰凉的，吓得连忙给孩子灌了一碗姜汤。 　　也幸好没生病，不然还有得闹呢。 　　有着那么明显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小在在怕怕地点点头：“在在知道了。” 　　有过之前农忙期的经验，宁远行对于带女儿来单位照顾已经熟门熟路。 　　他领着孩子到自己办公室里，然后给了她一些小玩具，或是纸笔，让她自己在角落里玩耍，只要不离开办公室，不离开他的视线，随便她干什么。 　　而宁远行也不会在女儿来单位期间出去，更不会把她随意托付给别人照顾。 　　孩子还是自己看着比较放心。 　　有些需要出门巡查的工作，大可安排到明天，或者其他时间去完成，也没必要硬要今天去。 　　父女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到下午时段，就被陈大坪给一起拉出去了。 　　“厂里今儿个要给大家伙儿发年终福利了，依照惯例，为了表达我们跟广大工人同志是一条心，所以所有部长级以上的领导全都得到场，帮着发福利。” 　　陈大坪虽说一心搞研究，但也不是不懂得人情世故的。 　　相反，身为主管研发方面的副厂长，他为了给自己手底下的技术员们争取利益，那性格手腕，说不上八面玲珑，但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他很轻易地就料定宁远行初来乍到，肯定不大懂得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 　　想着两人都是朋友了，平时也没少吃人家帮忙打的饭，他就特意提前来提点对方两句。 　　这种事，宁远行还真不知道。 　　一来他来得时间太短，目前还处在工作学习期，根本没空去关心这些多余的规矩，二来他身份其实算是有点小尴尬。 　　上头的厂长跟他交流不多，不会特意提点他这些，下头的下属们则对他有点敬畏，更加不可能跟他说这些。 　　但大家又都默认他知道。 　　所以一旦他因为‘无知’而闹出什么笑话，在这种大场面下，准能瞬间传得全厂上下人尽皆知，到时候他的威信一定会受到影响。 　　电光火石间，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的宁远行真心实意地对陈大坪说：“谢谢。” 　　“嗨，就举手之劳的事儿，谢个啥啊。” 　　陈大坪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突然又恬着个脸嘿嘿笑地凑过来，双手猥琐地搓了搓：“不过兄弟，你要真想谢我，其实也可以，把你桌上那罐蘑菇酱给我就行。” 　　宁远行：“？” 　　见他一时不明白，陈大坪忙道：“我也不是想昧你东西，这不是那酱太好吃了嘛，我回去也让我媳妇儿试着做一做，但怎么做都没那个味儿，我这个人吧，除了做研究，平日里就好那口吃的，吃不着了就惦记，惦记了那么久，这也是忍不住了，才跟你提一嘴儿，要是你不想给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我也没说不给。”宁远行好笑道。 　　他都还没说什么呢，这人就噼里啪啦跟他说这么一大堆。 　　“那一瓶我已经开过了，你要真想要，回头我在家稍两瓶新的给你，我媳妇儿平时有事没事总爱做几罐酱存着，家里应该还有多。” 　　宁远行的蘑菇酱是特意跟妻子拿了，带来单位这边配饭吃的。 　　机械厂的食堂大厨怎么都好，就是做菜味道偏清淡，让他这习惯了重口味的人不大习惯。 　　所以只能自力更生了。 　　结果上回被陈大坪闻到味儿，跑过来蹭了一口，没想到人家这就给惦记上了。 　　谈话间，两人来到机械厂中央的大空地上。 　　这儿已经挤挤挨挨地站了不少人，全都是等着领年终福利的。 　　全国每个国企厂子，逢年过节，都会给工人们发放福利，待遇水平根据厂子的年收效益而定。 　　作为全镇最好的机械厂，机械厂的福利待遇自然也是最好的。 　　此时，除却那攒动的人头之外，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空地上那几座堆成小山的粮油糖饼等物。 　　旁边甚至还摆了条长桌子，上头准备了个抽奖箱，一旁堆着些搪瓷缸子，毛巾，皂角等小奖品，最值钱的莫过于前三等奖。 　　一等奖是台小电视，机械厂生产的。 　　二等奖是台小风扇，机械厂生产的。 　　三等奖是个热水壶，终于不是机械厂生产的了。 　　但要是宁远行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们厂子跟其他厂子买陶瓷缸子这些东西的时候，因为量比较多，所以人家给送的添头。 　　“就还……挺物尽其用的。” 　　他只能如此评价。 　　“爸爸，电视机！”小在在指着电视机一脸惊奇。 　　她不是没有看见过电视机，只是没有距离电视机这么近距离过。 　　作为送福利的主要人员之一，宁远行跟刘海启和陈大坪，还有其他各部门部长一起站在长桌之后。 　　电视机就摆放在长桌正中央，明晃晃地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紧跟在爸爸身边的小在在只需要一伸手，就能摸到。 　　但她很懂事地并没有乱动。 　　而是乖乖站着，顶多也只是跟别人一样，时不时地用热切又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电视机。 　　在送福利之前，自然需要来一番领导讲话，这已经成了固定环节。 　　刘海启身为厂长，也是机械厂最大的领导，理所应当地第一个发言。 　　他所说的无非就是回望一下过去，展望一下未来，再勉励厂里的员工们明年再接再厉，努力工作，多为厂里创造更高的生产力，为国家做贡献…… 　　一通长篇大论下来，听得底下的人热血沸腾，却听得小在在昏昏欲睡。 　　原本站着笔直的小身子像不倒翁似地，这边歪一下，那边倒一下，要不是宁远行一直分心看着女儿，时不时地出手扶一把，她准得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还好，再怎么漫长的领导发言，也总有结束的时候。 　　等刘海启说完，陈大坪就跟已经被说完了全部台词一样，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新的一年，大家多多努力啊。” 　　底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轮到宁远行，那更简单，两个字：“加油！” 　　没了。 　　虽说他这发言挺敷衍的，可大家伙儿的心思都已经被那堆积成山的福利们所吸引了，根本没人在乎。 　　或者说，他们巴不得领导少说点话，快点发东西才是要紧。 　　每个人的年终福利份额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因为职务高低而有所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抽奖时候的运气了。 　　一人一大桶豆油，一大袋米或者面，一小盒糖果饼干，还有两瓶水果罐头，再加两次抽奖机会。 　　宁远行也是才知道抽奖要抽两次。 　　不过两次的奖项都不同。 　　一次是各种实物奖励，一次则是各种比较珍贵的票。 　　跟实物奖励一样，这边奖励最好的是前三等奖。 　　一等奖是一张缝纫机票。 　　二等奖是一张收音机票。 　　三等奖是一张自行车票。 　　好家伙，这要是集齐两边的前三等奖，那这年头结婚的最高彩礼三转一响也就只差个手表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身为领导干部，他们得以身作则。 　　所以不仅得亲自给工人送年终福利，抽奖也得排到最后才轮到他们抽，因为他们也是最后才领福利的那一拨人。 　　眼看着桌面上的奖品一个个减少。 　　领导们脸上笑容依旧风轻云淡，似乎根本不在乎一样。 　　可只有小在在看得出来，他们心底一个比一个焦躁。 　　甚至还有一位陌生的部长不停地在心底默念：【留下电视机，留下电视机，留下……】 　　其实这最后抽奖也有个好处。 　　因为前头的人都已经抽过了，而总体的抽奖机会也就这么多，如果前头的人运气不大好，留下了比较贵重的奖项，那么后头的人得到它的几率自然比较高。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的祈祷起作用了。 　　票那边的前三等奖被抽得一干二净，但实物这边竟是剩下了电视机跟电风扇两个最好的没人抽到。 　　肉眼可见的，连刘海启的脸色都变得明朗起来。 　　他转过头，心情很好地对宁远行大方道：“小宁啊，你是我们厂里新来的，新人有特殊优待，这回你就先上去抽奖吧。” 　　“谢谢厂长。” 　　既然说了是新人的特殊优待，宁远行也没拒绝。 　　他抱起女儿上前，温柔地哄她：“在在，帮爸爸抽一张小纸条上来好不好？” 　　这是把抽奖机会让给女儿玩。 　　小家伙刚刚瞧着别人一个个地上来抽奖领奖品那羡慕渴望的小表情，宁远行可是尽收眼底。 　　不过是一件小事，有机会自然就满足她。 　　“在在给爸爸抽个大奖！”小在在发出豪情壮志。 　　“好，抽大奖。”宁远行笑着哄她，神情不以为意。 　　能不能凑到大奖全靠运气，他不否认女儿有走运的可能性，但事实上，他们要中大奖的可能性偏低。 　　所以没必要在一开始就抱太大希望，免得一会儿失望。 第八十八章 只防君子不防无赖…… 　　小在在紧绷着小脸, 严肃地探手往抽奖箱里摸。 　　她人小手也短，抽奖箱里头的小纸条又被前头的人拿得只剩下一个底儿。 　　导致小家伙想从里头捞到小纸条，得将整条手臂, 加半边身子都探进去，一直往最底下摸才行。 　　废了老大的劲儿，小在在终于摸到一张小纸条，忙爬出来, 邀功似地把小纸条递给爸爸看。 　　“爸爸, 是不是大奖？” 　　闪亮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宁远行接过纸条一看, 立即面露惊讶。 　　他这难得的表情吸引了陈大坪, 他好奇地凑头过来, 随即震惊地大声道：“一等奖！哇！你家娃儿这手气可以啊！” 　　一台电视机就这么到了手，说实话, 宁远行自己都有点不可置信。 　　不过这却是事实。 　　刚刚那个一直祈祷着电视机不要被人抽中的人一脸失望,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 对宁远行有些羡慕嫉妒。 　　刘海启倒是没啥太大的负面情绪，他还笑着亲自将电视机颁发给宁远行。 　　“小宁, 运气不错啊，恭喜恭喜，获得一等奖, 电视机一台。” 　　“谢谢厂长。”宁远行含笑捧过电视机。 　　这可是他将闺女给他抽回来的大奖。 　　第二次抽奖宁远行也让小在在上了，只是里头的大奖都已经被人抽完，所以小在在只摸了一张肉票出来。 　　“正好晚上去买肉，回家做一顿好吃的, 庆祝庆祝。” 　　接过小在在递过来的肉票，宁远行很是稀罕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夸道：“在在真棒！” 　　“嘻嘻嘻……” 　　被爸爸夸了, 小在在捧着小圆脸，笑得很开心。 　　晚上下课的时候。 　　宁翰两兄弟骑着车过来，就见爸爸身边堆着一堆东西，怀里还捧着个电视机。 　　“哇！爸您哪儿来的电视机？”宁翰忍不住兴奋地问道。 　　这可是电视家啊，电视机！ 　　全村都没有的大物件！ 　　“多亏了在在呢。”不等爸爸先说，小在在就自己跳出来邀功：“是在在抽奖，抽到的！” 　　她昂着小脑袋，满脸写着求表扬，求夸奖。 　　宁翰的反应是直接下车，抱起妹妹就往天上抛了几下：“妹妹太厉害了，真棒！” 　　“啊！哈哈哈……” 　　小在在一开始被突如其来的腾空感吓了一条，紧接着又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很喜欢被抛高高的感觉。 　　等宁翰停下来，她还不住地要求道：“哥哥再来，再来，在在还要玩！” 　　“好嘞！”顺应妹妹的要求，宁翰又跟他玩了一会儿。 　　后来还是宁远行看天色不早，怕再不回去天都要黑了，这才招呼他们消停一会儿，先把这堆东西搬运上车再说。 　　电视机比较贵重，单独绑在车后头怕路上颠簸给摔坏了，所以干脆由宁航抱在怀里，用人肉护盾仔细给护着。 　　宁翰他们哥俩车头还有个车筐，可以放一桶豆油。 　　两水果罐头不是很大，宁远行直接塞进女儿的兜里，余下的米面糖果饼干等物，则全部绑在他的车后座上，小在在挪到车前杠上坐。 　　这么一通安排完，两辆车子正好能装得下这些东西。 　　他们一股脑地给拉回家。 　　刚瞧见自家的院门，宁远行突然想起来，他忘了半道拐去供销社割肉了。 　　“瞧我这记性。” 　　无奈，现在也没法转头回去，只能明天再去买肉了。 　　宁家买了台电视机！ 　　这个大消息犹如台风一般，瞬间呼啸过整个陈家村，不出半天，基本上就人尽皆知。 　　不少人好奇地跑来宁家，围观着他们家的电视机，当知道这还是小在在抽奖抽中的之后，更是忍不住地夸赞连连，同时心底也羡慕得紧。 　　怎么他们就遇不上抽奖中电视机的好事呢？ 　　但这是每个人的运气问题，再说了，想抽奖，前提也得他们有那个抽奖资格才行啊。 　　所以再怎么眼热羡慕，他们顶多也就在心底暗自嘀咕两声而已。 　　电视机运回来了自然就得安装，还好，宁远行懂得怎么弄。 　　他思考了一下，决定把电视机按在堂屋里，堂屋顶上还得弄个大锅，那是用来接收信号的，不弄这个电视机可就看不了了。 　　架大锅一个人弄不来，得有个人帮着在地下看着，好调整接收信号的角度。 　　不过这事儿不用愁，现在宁家挤满了来瞧热闹的人，多得是热心人士帮忙看看电视上有没有画面出现。 　　没拨弄几下，地下就有人惊喜地大喊。 　　“有画面了有画面了，还真有小人在里头动呢！” 　　“哎哟，这声音挺响亮的！” 　　…… 　　大家伙儿热情高涨，显然对这新奇玩意儿极其感兴趣。 　　小在在站在人群里，也盯着那亮起画面的电视机看。 　　小小的方型屏幕上出现了不甚清晰的黑白画面，远没有之前看过的电影那么好看，但却足够吸引人眼球。 　　因为很多人都从未见识过电视机的模样。 　　大家伙儿看得舍不得走，宁家也不赶人，还搬来全部椅子请那些年纪较大的老人家落座，免得站久了累着。 　　宁奶奶被人群簇拥在最中间，耳边是所有人的恭维声。 　　夸她孙女运气好，夸她儿子出息，夸她儿媳妇孝顺，夸她孙子聪明……反正什么好听话说什么，直夸得宁奶奶乐呵呵地，脸上笑容就没停下过。 　　大人们热热闹闹，小在在那边则很快就对电视机失去了兴趣。 　　她乘人不备，偷溜跑去三哥屋里，瞧瞧他病好没好。 　　一探头进去，就见自家大哥二哥也在。 　　真不愧是兄妹，就是默契。 　　嘿嘿一笑，小在在就想埋头钻进去，却被二哥面无表情地按住了脑袋，不让进。 　　“干什么呀？放开我！” 　　短短的四肢像小乌龟一样地划拉划拉，却怎么着都够不着二哥的衣角，更踏不进三哥的房间。 　　小在在委屈了。 　　她抬起头，气呼呼地瞪着二哥，跺脚道：“让在在进去！” 　　“不让。”宁航态度坚决：“他生病了，你别进来，会传染的。” 　　“不会。” 　　“有一定可能会。” 　　“不会！” 　　…… 　　不想跟妹妹无限循环下去，宁航干脆牵起她的小手，领着她往院门口走：“我们去看看妈妈回来了没？” 　　“妈妈回来了没？” 　　小在在瞬间被转移注意力，都不用宁航牵，自己就拉着他跑出去看。 　　也是凑了巧，苏欣妍这个时候正好回来了。 　　兄妹俩一出去，就瞧见她由远及近的身影。 　　小在在双眼一亮，立马欢呼着跑出去，飞扑进妈妈怀里：“妈妈，你回来啦！” 　　被小家伙这么炮弹似地猛砸，苏欣妍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捏捏女儿的小脸蛋，嫌弃道：“你是不是胖了？咋这么重？” 　　小在在：“？？？” 　　瞧见女儿一脸委屈样，苏欣妍连忙哄她：“乖乖，妈妈刚刚跟你开玩笑的，咱们在在才不胖呢，我们最苗条了。” 　　“哼！” 　　小在在轻哼一声，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妈妈完全就是在不走心地哄她。 　　不过她小人有大量，不跟妈妈计较。 　　“妈。”宁航走过来，压低声音跟苏欣妍道：“妹妹中了奖，得了个电视机，现在家里有好多人。” 　　这是怕苏欣妍还不知道消息，提前来通风报信。 　　“电视机？！”苏欣妍惊讶一瞬，但并没有跟别人似地那么震惊。 　　惊喜肯定是有的，只是电视机在她的观念里并不是什么很贵重很珍惜的东西，所以情绪波动的程度有限。 　　现在更让她在意的是，家里挤了那么多人，吵到自家孩子休息怎么办？ 　　小轩可还病得在床上躺着呢。 　　眉头微微拧了拧，苏欣妍抱起女儿，领着二儿子往家里走。 　　刚进院门，热热闹闹的喧嚣声就扑面而来，里头的人们围堵在堂屋里，新奇地瞧着电视机，肆无忌惮地大声说话，聊天打屁，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吵到主人家。 　　“领你妹妹去屋里呆着，妈去做个饭。” 　　苏欣妍把小在在交给二儿子，然后去鸡窝里抓了只肥硕又秃毛的母鸡，当场就宰杀起来。 　　母鸡临死前的惨叫惊动了部分人。 　　他们回头一看，就见苏欣妍在杀鸡，不禁问道：“宁家媳妇儿，这不年不节的，你杀鸡干啥子？” 　　“能干啥，这孩子给家里抽了台电视机，可不是件大喜事？那总得给她做顿好的庆祝庆祝吧。大娘，天儿这么晚了，您家里做饭了吗？要是没做可得赶紧回去，别饿着老人孩子。”苏欣妍‘好心’地提醒道。 　　大娘噎了噎。 　　她家里的老人孩子可都挤在这儿看电视呢，瞧那模样，光看个电视就能饱了，还吃个什么呀？ 　　想是这么想，但话可不能这么说。 　　而且天确实也渐渐黑了，人家家里要吃饭休息，他们也不好意思再多打扰。 　　大娘走回人群里头去，没一会儿，就硬扯着两个张着嘴干打雷不下雨地大声哭嚎的孩子，领着个不情不愿的老人，客气地笑着跟苏欣妍道别。 　　“宁家媳妇儿，我们这还得回家做饭呢，就不多打扰了。” 　　“欸，好嘞，外头黑灯瞎火的，你们可慢些走。” 　　苏欣妍毫不犹豫地送客，也不多说一句挽留的话。 　　见状，人自然头也不回地离开。 　　紧接着，随着苏欣妍饭菜渐渐烧起来，陆续有些人也回去了。 　　他们有些是意识到天儿晚了，该回去吃饭了，有些是不好意思打扰人家太久，还有些是被苏欣妍做饭的香味给熏走的。 　　没办法，她炖的鸡汤实在是太香了，还做了宫保鸡丁，那经热油爆炒出来的肉香味，馋得不少人口水直流。 　　可他们又不能厚着脸皮留下来吃饭，没这个道理，人家显然也不会允许。 　　所以为了免受折磨，还是赶紧走吧。 　　到最后，苏欣妍一顿饭做好，宁家堂屋内的人也都走了个干干净净。 　　看到这情况，她心底松了口气。 　　还好，她这一招只防君子不防无赖，而村里人都是讲理的，没人死皮赖脸地留下当那个无赖。 第八十九章 在在生病。 　　“开饭啦！”苏欣妍一声喊, 大家伙儿都跑了出来，自觉去洗手准备吃饭。 　　饭桌摆在堂屋里，电视机还开着, 里头在播放新闻。 　　宁奶奶坐在正对着电视机的前方，笑呵呵地盯着看，这电视机可是他们家的，她怎么看怎么稀罕。 　　“饭菜都在灶台上, 你去给端出来, 我先去给小轩送饭。”苏欣妍端着一碗鸡肉粥跟丈夫交代道。 　　因为熬了鸡汤, 所以她给闷了土豆饭, 这碗粥是另外煮给宁轩吃的。 　　“好。”宁远行点点头, 往厨房里走。 　　苏欣妍端着粥，走进三儿子屋内, 就见他正半坐在床边, 困倦地揉着眼睛, 嗓音嘶哑：“外头好吵啊。” 　　“没事，这会儿安静了。” 　　吵闹的人都被她不着痕迹地赶走, 可不就安静了吗？ 　　将鸡肉粥端给宁轩吃，趁着他吃饭的空挡，苏欣妍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有点温热, 但高烧已经退了。 　　脸上不禁露出放松的笑容：“没事了，把粥喝完再喝一回药，盖上被子闷下汗，明天起来应该就能痊愈。” 　　“妈妈抱。” 　　宁轩乖乖喝了粥又喝了苦涩的药, 一张精致昳丽的小脸皱巴成一团，忍不住委屈地想求母亲抱抱他。 　　他也才是个九岁的孩子，想要妈妈抱抱怎么了？ 　　孩子的小要求, 苏欣妍自然满足他。 　　她抱起宁轩，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地哼着歌，哄着他入睡。 　　说起来，宁家的三个儿子，虽然全都将苏欣妍当成亲妈看，但跟她关系最亲近的还要数宁轩。 　　宁翰宁航很少，或者说不会跟苏欣妍撒娇，但是宁轩会。 　　毕竟他妈当年出意外死的时候，宁轩才刚出生不到半年。 　　而苏欣妍跟宁远行结婚的时候，他一岁多快两岁。 　　尚且不记事的年纪，又自小被苏欣妍当成亲生的照看到大，跟她亲近是很正常的，甚至于比起常年见不着人的爸爸，他跟妈妈的感情更深一些。 　　不知不觉，宁轩在苏欣妍怀里熟睡了。 　　苏欣妍又抱着他哄了会儿，直到确定孩子真的睡着，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将放回被窝里，盖上被子，悄声走出去。 　　“孩子怎么样？”宁远行等在屋外，一看见妻子出来就上前问道。 　　“烧已经退了，刚刚吃过饭喝过药又睡着了，我们别吵他，让他好好休息。”苏欣妍压低声音悄声道。 　　“过来吃饭吧，我给你留了些。” 　　刚刚苏欣妍在宁轩屋里耽搁太久，家里其他人早就吃过饭，各自去干自己的事了。 　　小在在陪着奶奶在堂屋里看电视，顺便接受奶奶爱的投喂和夸奖，而宁翰宁航两兄弟则回屋写作业去了。 　　高中课业重，能理解。 　　再去堂屋吃饭会打扰那祖孙两个看电视，苏欣妍干脆让宁远行把饭给她端到他们屋里去，在屋里吃。 　　“你给我留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 　　宁远行说是给留了一碗，实际上却是一海碗。 　　苏欣妍傻眼地瞪着碗，还有上头堆积的近半只鸡的肉量，有理由怀疑他是在喂猪。 　　“你先吃着，吃不完再给我。” 　　宁远行自觉很无辜，他这不是怕饿着妻子嘛？ 　　最后那碗里真正落进苏欣妍独自里的只有三分之一的量。 　　相信她，不是她不想吃多，实在是胃容量不允许。 　　好在剩下的都被宁远行扫荡干净，倒也不至于浪费。 　　“我去把碗收拾了。”宁远行端着碗出去洗，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手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卷钱跟票出来，递给苏欣妍。 　　苏欣妍自然地伸手接过，展开数了数。 　　六十五块钱，四十斤粮票，一尺布票，半斤油票。 　　这是宁远行身为副厂长的每月工资，以前他当部长的时候工资是五十五，升了厂长后涨了十块钱。 　　机械厂每月一号发工资，今年是元旦，发年终福利的时候顺便就把工资也给发了。 　　数完钱，确认数额无误，苏欣妍从中抽了十五块钱递还给丈夫。 　　“这么给这么多？”宁远行捏着钱，有些惊讶道。 　　“这不年底了嘛，到处都得花钱，你那边少不了也有些应酬，身上总要多带些钱。”苏欣妍道。 　　她又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明白有些正当花销该花还是得花。 　　听她这么说，宁远行也就把钱顺手塞兜里。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应酬需要去。 　　毕竟他目前在厂里的身份还是有点小尴尬，至少在今年，应该也没什么人会请他去应酬。 　　不过这事不重要，也没必要跟妻子明说，免得平白让他担心。 　　苏欣妍收好丈夫的工资后，也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封来，还有一份折叠起来的合同书。 　　“那是什么？”宁远行问道。 　　“我的稿费，还有新合作的合同书。” 　　苏欣妍解释道：“出版社那边派人过来找我洽谈，说是想把我以前写的那些童趣小短文整合起来，做成一本童话书出版。我看他们开的条件还可以，而且态度也很诚恳，就同意了。至于这稿费，是对方顺手给我带来的，省得还得再寄一回。” 　　宁远行接过妻子主动递过来的合同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没什么问题。” 　　他能看得懂合同上的条款，甚至对于法律知识方面的了解，宁远行比苏欣妍更加熟悉。 　　苏欣妍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故意把合同给丈夫看。 　　她还没在上头签字，就是想着要保险一点，现在既然没问题，她也就可以放心在上面签字，签完再找个时间给出版社那边寄过去。 　　将自己的钱跟丈夫的钱分开存放好，苏欣妍又从存着各自财产的匣子底下抽出两本账本，各自在上头记了一笔。 　　她对于自己的财产跟丈夫的财产都是分开管理的。 　　这不是因为跟他生分，也不是想要防备什么，纯粹只是想让账目更加清晰一些罢了。 　　毕竟她的收入组成结构有点杂，要是再混进丈夫的，这账会更加难算。 　　而在家庭支出上，苏欣妍又另外立了个账本，里头的钱财来源，有宁远行的，也有她自己的，基本上算持平，夫妻俩个一起养家。 　　看着匣子里头的钱，苏欣妍叹了口气。 　　“要是现在能买房子就好了。” 　　说句实在话，现在的房价，当真是白菜价到让她心动万分。 　　后世繁华地区的房子一平方的价格，足足能在现在买下好几套房子！ 　　足可见这通货膨胀率实在是太过于惊人了。 　　可惜，在改革开放以前，她是不用肖想买房子了，与其买，还不如期望丈夫单位能分套房子来得更加实在。 　　“你想要套房子？”宁远行开始思考自己一家人在镇上买房子的可能性。 　　妻子没办法，不代表他没有。 　　“虽然麻烦了点，但也不是不行。” 　　要搬到镇上去住的话，确实会相对方便一些，毕竟他的工作，还有孩子们的读书问题都得奔波去镇上解决，妻子这边，也经常有事需要去镇上。 　　更重要的是，搬去了镇上，他们的粮油关系会自然转移，以后妻子就不用那么辛苦地下地干活了。 　　而他母亲跟去镇上住也有好处，她身体不好，总是三天两头生病。 　　毕竟相比起乡下，镇上的医疗设施会好一些，看病也能更加方便。 　　宁远行脑中设想了很多搬去镇上的好处，却被苏欣妍一票否决了。 　　“算了，咱家现在还是求稳比较好。” 　　现在还不到真正安全的时候，她不想太过于冒险。 　　而且她明白，黎明越是临近之时，也是黑暗反扑得最厉害的时候，她不敢拿全家人的安全去做赌。 　　买房子的事情再多等几年就多等几年，左右也不会少一块肉。 　　看出妻子的心思，宁远行也点头道：“行，都听你的。” 　　话是这么说，这事儿也在他心底留下了印记，宁远行思索着，明天回去上班，可以探听探听，厂子里还有没有要建设家属楼的计划。 　　跟人买卖房屋风险确实太大，一个弄不好容易被人举报。 　　但单位给分福利房，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早些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 　　“好。” 　　* 　　小在在早上起来就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 　　脑壳昏昏沉沉的，喉咙干涩，全身更是酸软无力，这种感觉她熟，生病了。 　　她窝在床上，精神厌厌地一动不动，不起床也不继续睡，就这么躺着，大脑放空地思考人生。 　　直到妈妈走进来。 　　“在在？”苏欣妍呼唤了女儿一声，没反应，想来还没睡醒。 　　她习以为常地走上前，想直接把孩子从被窝里挖出来，却对上了她直直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无神双眼。 　　被唬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手直接就探到孩子脑门上，并不热，不是发烧。 　　“难受……”小奶音染上了生病中的嘶哑，显得更加可怜柔弱。 　　“乖，忍一忍，妈妈带你去看医生好吗？”苏欣妍心疼地抱起女儿，安慰地哄着她。 　　“不，不去。” 　　一说起要去看医生，小在在下意识就挣扎起来：“不看，不看医生，在在不打针，不吃药药。” 　　还记得她爸之前教育她时拿来吓唬她的话。 第九十章 “起水痘了。”陈伯面色凝重…… 　　生病了不看医生, 不打针不吃药肯定是不行的。 　　往常时候苏欣妍会纵容孩子，可这种时候她的态度却格外强硬。 　　小在在不愿意起来就硬挖起来，给她套上厚厚的衣服, 还得包上被被，确保不会被外头的冷风吹到之后，才将她整个抱起，大步往外走。 　　“这是怎么了？” 　　瞧见儿媳妇这急切样, 宁奶奶察觉不对劲, 连忙凑过来关心道。 　　听见动静的宁远行也走了出来。 　　“病了, 我摸了没发热, 应该是感冒, 我带她去村里卫生所瞧瞧。”苏欣妍道。 　　他们村子里的赤脚大夫医术还行，大的病症治不了, 但小的头疼脑热什么的还是有一手的。 　　宁奶奶听见孙女病了, 顿时一脸担心, 她探手摸了摸被子里头的小在在，可能是穿得太厚, 或者被子包得太严实，小家伙体温有点高。 　　忙催着儿媳妇道：“快点抱着她去卫生所看看，早点看完病孩子也能早点好起来。” 　　“奶奶, 在在不要打针……” 　　小在在窝在妈妈怀里，探出一颗虚弱的小脑袋，小眉头难受得皱起，还在哼哼唧唧着不愿意去看医生。 　　“不打针不打针, 咱们就去瞧瞧医生，医生要是说不用打针我们就不打。” 　　宁奶奶心疼地哄着孙女。 　　她这话里藏了点小陷阱，小在在可以不打针, 但前提是医生说不用打才不打。 　　这样也不算是骗了孩子。 　　小在在被妈妈包在被子里，视线受阻，瞧不见奶奶的脸，听她这么一说，思维没拐过弯来，以为真的不用打针吃药，这才安静下来。 　　任由妈妈抱着她去卫生所。 　　宁远行想跟过来，却被苏欣妍赶去上班。 　　“你现在还没完全融入集体，多得是人用放大镜想从你身上寻错处，随便请假不太好，在在这儿有我在呢，别担心。” 　　劝完丈夫，苏欣妍又转头劝婆婆。 　　“妈，小轩这儿还离不开人，麻烦您留在家里照看他一下，放心，在在就是个小感冒，我们去看个病拿点药就回来。” 　　两头劝好，苏欣妍也不再耽搁时间，赶紧抱着女儿就直冲卫生所而去。 　　村里的卫生所座落在村委会旁边，距离宁家不远不近，平常走路过去要十五分钟左右。 　　苏欣妍一通小跑，直接把时间拉短到八分钟。 　　也是她关心则乱，其实要是让丈夫骑车送她们，还能更快一点。 　　“陈伯，孩子生病了，请您帮忙给瞧瞧。” 　　陈家村的赤脚大夫同样姓陈，论辈分是村长的堂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 　　他原本正穿着一身白大褂，坐在桌后捧着碗面稀里呼噜地吃早饭，见苏欣妍抱着孩子冲进来，忙放下碗，顺手拿起兜里的手绢一抹嘴，就快步过来给孩子做检查。 　　“被子拿开，把孩子露出来。” 　　陈伯先是探手给小在在把了一下脉，示意她张嘴，露出舌头来。 　　“啊。”小在在乖乖张开嘴巴吐出舌头。 　　“孩子是感冒了吗？”苏欣妍问。 　　“不对，不是感冒。”陈伯摇摇头，又去拿了把温度计让小在在含着，然后叮嘱孩子母亲：“解开她的衣服，检查一下。” 　　苏欣妍疑惑，却还是照做。 　　小在在的上衣被解开，在她肩膀到后背的位置，能看得到一颗颗的小水泡。 　　这是…… 　　“起水痘了。”陈伯面色凝重道。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抽出小在在嘴里的温度计，自己看了一眼，又给苏欣妍看：“开始发热了，这就是水痘前兆。” 　　温度计上显示着38℃，已经算发烧行列。 　　可她早上摸了孩子额头，没有发烧啊。 　　苏欣妍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手温测试本来就不算准，而且现在孩子已经确证水痘，其他的说再多也没用。 　　重要的是：“该怎么治疗？” 　　同时苏欣妍心底也在疯狂回忆，自己以前得水痘时是怎么治的？ 　　可惜，那时候她才三四岁，根本没什么印象。 　　只模糊记得，当时是村里几位得过水痘的好心婶子轮流照顾她，过了大概一个多星期，她也就好了。 　　庆幸的是原主也得过水痘，是被她弟弟传染的，后来也痊愈了，没留下什么疤痕。 　　而得过水痘的人不会再得，所以现在她抱着女儿，也不怕被感染。 　　“娃儿的情况不严重，我给开点药，你拿回去每天三次给她擦擦，过段时间就能好，最主要的是做好隔离工作，这病传染性比较厉害，我记得你家好几个孩子吧，那些孩子不知道有没有吃过痘的，都得隔离开，要是给传染了就麻烦了。” 　　陈伯一边给找药，一边仔细地叮嘱道。 　　水痘也分严重或轻度，其实这病有自愈性，有些身体好的，情况又不严重，就算不治也能自己好起来。 　　小在在的情况就属于不严重的，只需要每天按时擦药，再做好隔离工作就行了。 　　“来，这个药拿好，这一管给她搽身体的，这一些中药拿三碗水熬成一碗，饭后再给她喝，一包翻煮两次，一天一包，她发着热，得喝药把这点热火给退了。” 　　其实对小孩子来说，水痘期间发热喝西瓜汁来退热最好，甜甜的西瓜汁总比苦苦的中药要好喝，但现在大冬天的，也没地儿找西瓜榨汁。 　　所以倒霉的小在在只能喝中药了。 　　小在在显然也知道中药是个什么东西，一看医生给开了三大包中药，立马又开始在妈妈怀里哼哼唧唧地蹬脚脚，然后被苏欣妍轻轻打了下小屁股。 　　“老实点。” 　　她委委屈屈地不动弹了。 　　接过药，苏欣妍礼貌地跟医生道谢：“谢谢陈伯，这药费多少，我还给您。” 　　“一块六毛三，中药不贵，但那药膏是西药，所以贵了些，这一管就要一块钱。”陈伯道。 　　给村里人开药要仔细跟他们说明白价格，免得人家以为他坑人。 　　好在苏欣妍什么话都没说，给钱给得很爽快。 　　拿了药，她本想直接抱着女儿回家，但才刚转过身，又突然想起什么，忙转回头来问。 　　“陈伯，您这儿有没有酒精，或者消毒水什么的，我拿回去给家里到处喷一喷，消个毒什么的，要是有口罩就更好了。” 　　她差点没说再来几双医疗手套。 　　口罩还行，但要买医疗手套就真的为难这小小的乡下卫生所了。 　　陈伯还挺惊讶苏欣妍居然有这个防范意识。 　　不过有防范意识是好事，所以他很快就拿了两瓶大的酒精消毒液跟一小盒口罩递给苏欣妍。 　　“口罩一盒有十片，应该够用了。” 　　“口罩再来两盒吧。” 　　苏欣妍知道陈伯是准备让她拿口罩当可循环物品使用，用一次后洗洗继续用那种。 　　可受后世观念影响，她觉得口罩就是个一次性消耗品，不能反复使用，特别是这种拿来隔离病毒的。 　　“没了，我这儿只有两盒，其中一盒还是拆过的，里头的口罩都被用了一半。” 　　可惜，苏欣妍想买多，也得考虑考虑一下这个物资缺乏的时代能不能供应得上。 　　至少卫生所的存货完全满足不了她。 　　无奈，她只能买了现有的回家。 　　那半盒口罩她没要，人家医生自个儿还需要呢，怎么能全卖给她？ 　　“怎么样？孩子没事吧？” 　　宁奶奶正焦急地守在门口，一见她们回来，忙凑过来问，却被苏欣妍远远避开。 　　“妈您离远点，在在发了水痘，小心传染您。” 　　“传染什么？我以前也吃过痘，不会被传染的。”宁奶奶说着就还想靠近，苏欣妍连忙继续躲：“不会被传染也不行，您还得照顾小轩呢。” 　　要是凑近了小在在，身上沾了病毒，又靠近生病中身体正虚弱的宁轩，很容易也给他染上病的。 　　想起这个，苏欣妍突然回忆起早上宁奶奶刚摸了小在在，脸色变了变，忙问：“妈，我们刚刚走后，你进小轩屋里没有？” 　　宁轩是她给带大的，他有没有得过水痘苏欣妍最清楚。 　　“没呢，我光顾着在这儿等你们。” 　　都不用儿媳妇提醒，宁奶奶也能想到这一点，顿时松了口气。 　　“没事没事，咱一会儿把衣服脱下来用热水洗洗，再好好给自己也洗洗，不怕会感染小轩的。”宁奶奶安慰道。 　　“嗯，我买了消毒液，一会儿给家里消个毒。” 　　苏欣妍点点头，先抱着女儿进屋里给她安顿好。 　　“痒痒。” 　　小在在坐在自己床上，伸手想去抓身上的水痘，被宁奶奶抓住了两只小爪爪，难得严肃地警告她：“痒痒也不准抓，抓烂了以后留疤那可就难看了。” 　　“可是好痒……” 　　小在在委屈地瘪着嘴，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可不论是苏欣妍还是宁奶奶都没对她心软半分。 　　苏欣妍拿着药，在宁奶奶的帮助下，给女儿擦遍身上全部能找得出来的水痘，再出去翻出个砂锅，给小在在熬中药。 　　因为宁奶奶身体不好，常年生病吃药，所以家里常备着煮中药的锅，现在直接就能拿出来熬药，不然还得跑出去跟有砂锅的人家借。 　　中药慢慢熬起来，家里也得到处消毒。 　　苏欣妍给自己和女儿都换了套干净衣服，交给宁奶奶拿去用刚刚煮开的热水泡一下，再清洗干净。 　　她则拿着酒精消毒水，用底下戳了好些小洞的葫芦瓢盛了，到处喷洒。 　　这样其实有点浪费，效果也没用喷雾瓶来得好。 　　可问题是，这年头，她要上哪儿找喷雾瓶？ 　　所以也只能暂时将就将就了。 　　不仅院子堂屋，连每个人的房间苏欣妍都给消了毒，连鸡窝都没漏下。 　　力求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第九十一章 这倒也算是因祸得福，让宁…… 　　出水痘最难受的绝对是全身痒痒。 　　为了防止女儿乱抓, 苏欣妍干脆拿两条布把她的小手手给抱起来，彻底隔绝孩子乱抓乱挠的可能性。 　　但这可苦了小在在，身上痒痒没法抓挠不说, 还得被逼喝苦苦的中药。 　　“在在起来喝药了。” 　　苏欣妍端着熬好的中药过来给小在在喝。 　　闻见那股苦涩的中药味，小在在第一反应就是埋头往被窝里头钻，全身心地抗拒喝药。 　　“不喝药药！” 　　闷闷的小奶音从被子底下传来。 　　可惜，喝不喝药这件事, 不是她想不喝就不喝的。 　　苏欣妍把药交给后头跟来的婆婆, 撸起袖子就过去将女儿从被窝里硬挖出来, 掰着她的小身子让她直面着自己, 很认真地告诫她。 　　“妈妈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自己乖乖把药喝了，喝完我给你拿瓜糖吃, 要么你不肯喝, 妈妈跟奶奶给你硬灌下去, 灌完还没有瓜糖吃，你自己选一个。” 　　威胁, 绝对的威胁。 　　小在在从妈妈脸上看出了认真，也知道她既然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她瘪着小嘴, 要哭不哭，心底委屈得不行。 　　可苏欣妍却对此不为所动。 　　见此，小在在只能妥协地小声道：“我自己喝药药。” 　　眼泪从眼角掉下来，她用肉呼呼的手背抹了抹。 　　孩子听话, 苏欣妍的神色也柔和下来，她端过婆婆递过来的药碗，送到女儿嘴边：“来, 妈妈喂你，你一口气把药全喝了，就不苦了。” 　　这句话完全是忽悠人的，不过速战速决，至少能少感受一下苦味在嘴巴里停留。 　　小在在就着妈妈的手，低头咕噜咕噜把那黑漆漆看着就很苦涩的中药给一口气灌下，刚喝完，小脸还没被苦得皱巴起来，一块甜甜的瓜糖就被是塞进了嘴里。 　　瓜糖是用冬瓜切片，再加大量白糖腌制出来的。 　　吃起来有冬瓜的清香爽口，还有糖的甜味，一下子就驱散了中药所带来的苦涩。 　　一块瓜糖有小在在半个巴掌大，她捧着瓜糖吧唧吧唧地嚼，吃完还得寸进尺：“在在还要。” 　　要换了往常，苏欣妍肯定不会给。 　　吃那么多糖，牙齿还要不要了？ 　　但现在孩子生病了，特殊时期，所以小家伙基本上有什么不是很过分的要求，都会被轻易满足。 　　例如，再给她两块瓜糖。 　　那两块是宁奶奶给掏的，让孩子自己一手一片拿着吃。 　　瓜糖表明附着着大量的糖霜，小在在直接拿手抓，抓得两只手都黏糊糊的，瞧得苏欣妍有点嫌弃。 　　“赶紧吃，吃完妈妈给你洗洗手擦擦脸，弄干净了再好好睡一觉。” 　　“妈妈次。” 　　仿佛忘记了刚刚那个抗拒喝药的人是谁，小在在很快就从被妈妈威胁的阴影里走出来，还大方地跟她分享美食。 　　苏欣妍瞧了瞧两块瓜糖上都被啃得坑坑洼洼的表面，上面仿佛还黏糊着口水，实在鼓不起下嘴的勇气，只能一脸敬谢不敏地拒绝了。 　　“妈妈不吃，你自己吃吧。” 　　* 　　宁远行一整天都在担心着女儿，刚一下班，立马骑着车飞快回家。 　　归心似箭。 　　刚到家门前，还没进去，他就被宁奶奶拦在门外。 　　“你等会儿，我给你消消毒。”宁奶奶拿着条手帕浸透了酒精消毒液就往宁远行身上一通狂擦。 　　宁远行：“……” 　　这是唱得哪一处啊？ 　　知子莫若母，宁奶奶一瞧见儿子那沉稳表面下所隐藏的迷茫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解释道：“崽崽得了水痘，就是昨儿个来咱们家那堆人里有人传染给她的，你这从外头回来，见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人，也不知道身上会沾上什么，还是得好好消个毒，免得又给孩子传病。” 　　原本苏欣妍跟宁奶奶婆媳两人还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小在在这水痘是打哪儿来的。 　　直到她们下午无意间听闻村里有几户人家家里都有人得了水痘，其中有三户人家昨儿个都有跑来他们家看电视，这下子什么都真相大白了。 　　知道小在在会被感染的原因之后，宁奶奶不禁后悔万分。 　　早知道就不让那些人来他们家了。 　　虽然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毕竟真要这么干了，准得跟那些人撕破脸。 　　但瞧见孩子那么难受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想着，要是那些人不过来，自家孙女儿也就不会生病了。 　　因着这事儿，第二天那些人还意犹未尽地想来宁家看电视，都被宁奶奶给轰走了。 　　当然，她们没有说得太难听，只是借口说家里孩子得了水痘，不方便让太多人进来，就顺利将那些人送走。 　　毕竟大家伙儿家里也有几个没得过水痘的人，甚至于他们自己就是。 　　他们也怕被感染。 　　听见女儿得了水痘，宁远行眉头当即皱起来， 　　也不再别扭，乖乖任由着他妈给他搞个全身消毒。 　　消毒完再进屋里看孩子。 　　一进院门就瞧见小儿子搬着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喂鸡，鸡群全都跟着他撒粮食的地方跑。 　　一会儿往右，一会儿往左，偶尔还得绕个圈，鸡群跑得不断咯咯叫，累得慌。 　　连宁远行瞧着，都觉得那群鸡想吃个饭也太难了。 　　但他没多管，而是关心起小儿子的身体状况。 　　“身体好些了没？” 　　“好多了。” 　　宁轩的病已经基本好了，然后被挪去他大哥屋里暂住。 　　毕竟他跟小在在就住隔壁，中间只有块薄薄的木板挡着，不太安全，所以为了防止他被感染，苏欣妍给他安排得远了些。 　　见小儿子确实精神头还不错，宁远行欣慰地道：“好了就好。” 　　然后他转头去看女儿的情况。 　　小在在已经睡着了，宁远行怕把她吵醒，所以只是站在门口远远地瞧了瞧，又退了开去。 　　宁家大人们全都得过水痘，反而是四个孩子都还没有，小在在算是第一个。 　　因此，为了防止她传染她哥哥们，小家伙被重点隔离。 　　每天被关在屋里，半步都不能踏出去。 　　有着先前妈妈的威胁，再加上瓜糖的诱惑，小在在喝药虽说不积极，但也没有再闹着不想喝。 　　三贴中药下去，她身上的热已经退了。 　　水痘也全都一个个地瘪了下去，只等其结痂脱落，基本上就能好全乎。 　　小孩子恢复能力强。 　　才过了一周半，她基本上就痊愈了，余下的一点小小的痘印痕迹也没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连这点小痕迹都不会留下。 　　终于被从屋里放出来，小在在很兴奋。 　　她是个活泼爱玩的性子，这些日子差点没被闷坏。 　　所以刚一解禁，她立马就闹着她大哥，要他带自己出门玩。 　　宁翰不是很想出去。 　　“现在天儿冷了，出去了也没什么好玩的。”他说。 　　他们这边会下雪，可那雪顶多只有薄薄的一层，第二天太阳一晒就化了，根本玩不了什么堆雪人，打雪仗，还得放着下雪后路滑，走上头摔倒。 　　之前村里就有人这么一路滑进沟里，然后沾了一身冷冰冰的泥土回家。 　　受罪不说，主要还是丢脸。 　　“要出去，要出去，在在就要出去玩。”闷坏了的小在在可不听大哥‘狡辩’，她抓着大哥的手，小身子扭啊扭，一个劲儿地撒娇央求。 　　其实她也只是单纯想出门放个风而已。 　　哪怕只是在家附近随便转转也行。 　　妹妹的撒娇，宁翰基本上都是敌不过的。 　　最终还是如了小在在所愿，带着她出去溜达，顺便多了一条稍大点的尾巴。 　　瞧见大哥答应带妹妹出去玩，同样也想出门的宁轩立马举手，说他也要跟来。 　　想着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宁翰没多犹豫就同意了， 　　三人走出家门，作为领头者，也是他们大哥的宁翰，认真地思考着要带弟弟妹妹们去哪里玩。 　　山上肯定是不行的，冬天里的野兽们都饿着肚子，就等着抓点什么来果腹，他们要是胆敢上山，那纯粹就是找死。 　　去小溪边更不行，原因很简单，冷。 　　他可不想弟弟妹妹们病刚好，回去了又倒下。 　　最后想了想，宁翰干脆领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去找二胖，还有李二丫兄妹，几人一起凑在一座村里的废弃屋子里。 　　——烤地瓜。 　　地瓜是从二胖家里的自留地上挖来的，挖之前有经过大人的同意，他们也不贪多，就按着人头数量，一人挖一个。 　　几个孩子拿了地瓜，跑去他们惯常去的那个废弃屋子，直接在那屋子的院内挖了个土坑。 　　先在里头烧上火，过了会儿，等烧得差不多了，就把堵在里头的柴火拨弄出来，然后把几个地瓜丢进去，埋上土，焖一段时间，就可以吃了。 　　这么烤出来的地瓜香甜软糯，还有一股烘烤出来的独特风味，非常好吃。 　　小在在就捧着一个烤地瓜啊呜啊呜地大口啃，哪怕有点烫嘴，也舍不得停下来。 　　“好吃吧？”身为‘主厨’的宁翰笑着跟妹妹求夸奖。 　　“好次！”小在在非常捧场，给大哥竖起一个大拇指。 　　要不是她手上还捧着地瓜，她能竖两个！ 　　吃着地瓜，小在在突然想念起了小花。 　　他们其实有去小花家找她的，可惜小花妈妈说小花去镇上大花家走亲戚了，没在家，所以找不到人。 　　有好吃的东西，却没法跟最好的朋友分享，让小在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算一算，她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小花了。 　　小在在盘算着等小花回来再去她家里找她玩，或者还能邀请她来自己家里看电视。 　　提起电视，可能是知道小在在的水痘就是之前去他们家看电视那些人给传染的。 　　所以后来不仅在小在在治病期间没人登宁家的门，等小在在病好后，也极少有人为了看电视主动过来做客。 　　这倒也算是因祸得福，让宁家落了个清净。 第九十二章 她还有个学习的大利器。…… 　　临近过年, 家家户户开始忙碌地准备起了年货。 　　今年对于宁家来说，是个意义非凡的新年。 　　因为宁远行回家了，他们一家人终于结束长久的分离, 可以过个团圆年。 　　宁奶奶一脸喜意地搬着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弯着腰，清洗盆里的肉。 　　今天村里杀猪分了肉, 宁远行还从机械厂那边提回来十几斤肉, 这么多肉, 要是不早点处理起来, 会坏掉的。 　　要真坏了, 宁奶奶得心疼死。 　　小在在坐在院子里的摇摇木马上，一边摇晃着玩, 一边看着奶奶往肉上抹盐巴。 　　嘴边馋得流出了晶莹的痕迹。 　　“奶奶吃烤肉！”她突然冒出一句。 　　宁奶奶听见了, 却摇摇头说：“不吃烤肉, 那个太麻烦了，奶奶腌腊肉呢。” 　　“想吃烤肉嘛~”小在在软着声儿撒起娇来。 　　但宁奶奶不为所动。 　　孩子说的烤肉是她妈妈倒腾的一种吃法, 就是弄个架子，底下烧着木炭，把肉穿签子上放上去烤, 除了肉还能烤蔬菜、鱼虾什么的。 　　每吃一回，都得消耗大量的肉跟菜。 　　因为太好吃了。 　　到也不是宁奶奶吝啬于那些肉，主要是倒腾这些很麻烦，不仅前期准备麻烦, 后期收拾更加麻烦，所以她不太乐意做。 　　不过小在在是谁啊？ 　　她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说服她奶奶。 　　这不, 她才说了句：“爸爸没吃过，奶奶做给爸爸吃。” 　　宁奶奶就动摇了。 　　老人家总想把她认为最好的留给孩子，遇上什么好事儿，也乐于跟自家孩子分享。 　　特别是在宁奶奶的潜意识里，她对小儿子总是有些愧疚的。 　　愧疚于他小小年纪跟着他们夫妻俩四处逃难，福一点都没享受到不说，反而还吃了不少苦。 　　而在他爹走后，他更是年纪轻轻就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这个家。 　　偏后来还受了她的拖累，摊上那么一件事…… 　　哪件事？ 　　无意间窥探到奶奶想法的小在在歪歪脑袋，还没仔细看清楚，她奶奶就转开了心神，不想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啊？ 　　小在在心底猫挠似地，抓心挠肺地好奇，可她不敢直接问奶奶，这么一问就得暴露自己，所以只能把一切都憋在心底，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只是摇晃着木马的频率多了份躁动。 　　她这只摇摇木马还是爸爸给特意做的。 　　初衷是为了拯救家里的鸡……的鸡毛。 　　主要是小在在日常实在是太爱开着滑板小车车去追鸡玩，把家里的鸡都吓得够呛，一只比一只秃。 　　到了冬天，没有羽毛御寒的鸡都容易冻死，家里只能抓紧时间吃掉，等着来年开春赶集再去买些新的小鸡仔回来，然后继续被小在在祸祸。 　　所以为了来年新来的鸡群们着想，也为了转移孩子的注意力，不让她再去追鸡，宁远行灵机一动，给她做了只摇摇木马。 　　摇摇木马底部是两根半月形的木头脚架，能让木马像不倒翁一样摇晃起来的同时，也相对固定，只能在一定范围内玩。 　　而被限制住了行动范围的小在在自然不可能再去追鸡。 　　这法子挺成功的。 　　至少现在家里的鸡耀武扬威地抖着秃了的羽毛在小在在跟前经过，她都没再多看它们一眼，也没有要下来追它们的意思。 　　这不禁让鸡更加得意了。 　　觉得这只人类幼崽肯定是怕了它们，忍不住又骄傲地抖了抖光秃秃的尾巴毛，然后感觉某个部位有点凉飕飕的。 　　宁奶奶最后也没答应要做烤肉，但也没拒绝。 　　而小在在已经把这件事儿给忘记了，扭头跟在哥哥们的屁股后面，帮着给家里大扫除，贴春联。 　　顺便半路被二哥逮去读书。 　　放寒假了，宁航有得是时间，经常抓住妹妹实行爱的教育。 　　也亏得小在在以前已经习惯了，所以每回被抓都乖乖地不挣扎，还挺积极配合地接受二哥的教导。 　　就这样，兄妹俩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居然让小在在不知不觉完成了一年级的课程，现在已经在冲二年级进发。 　　知识的累积让小在在越发明理，她渐渐地发现有些以前看不懂的东西，也开始能理解了。 　　至少她现在学会了判断一个人的好恶，不能光依靠读脸术反馈给她的信息，还得自己从其他方面去了解对方。 　　这样才能更加全面地看清一个人的内在，而不至于被其表象欺骗。 　　一开始要去理解这一点其实挺难的。 　　毕竟读脸术是小在在与生俱来的能力，就跟人生来就能看见东西，听见声音，闻到味道一样，这也是她天然感观的一部分。 　　所以去依靠它不是很正常的吗？ 　　但爸爸妈妈却说她不能一直依赖读脸术，得依靠自己的判断，这可就为难住了小在在。 　　好在有父母的耐心引导，小在在渐渐地也能摸到一点边。 　　而且她还有个学习的大利器。 　　——顾叶舟！ 　　这个人，是唯一一个让小在在永远都看不透的人。 　　不同于还能从父亲身上解读出大略的情绪，面对顾叶舟，小在在的眼前是一片空白的。 　　就是那种正常人视角。 　　别人看到他是什么模样，小在在看到他也就是什么模样。 　　没有金色的悬浮字体，也没有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可对于特殊的小在在而言，却是大大的不正常。 　　所以她偶尔有事没事，会经常去找顾叶舟。 　　美其名曰：找他玩。 　　实际上就是把人当成稀罕玩意儿围观。 　　在父母要求她学会摒弃读脸术，以普通人的方式去判断他人的善恶好坏之后，顾叶舟更是成了小在在的重点关照对象。 　　或者说是学习工具人。 　　借着对方的帮助，她才能超额完成父母的要求。 　　“妹妹，帮我瞧瞧这春联歪没歪？” 　　宁翰的声音打断了小在在的思考，她闻声抬起头，很熟练地指挥起来：“再往上一点点，偏右，对了……” 　　总算是在妹妹的帮助下贴完全部春联，宁翰从凳子上下来，累得满头大汗。 　　其实贴春联不累，主要是那个紧张感。 　　生怕一不小心就给贴歪了。 　　这边兄妹俩其乐融融地贴春联，那边却闹起了矛盾。 　　事件起因在贴福字上。 　　宁航说得把福字反过来贴，寓意着福到‘倒’，偏生宁轩坚持得正着贴，说就没看见过字要反着看的。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地，兄弟两个就这么吵了起来。 　　闹到最后还得宁奶奶出面，这才把事儿给和平解决，但兄弟两个也因此而冷战了大半天。 　　苏欣妍跟宁远行不在家。 　　两人一起出去采购年货了。 　　堂屋里的气氛有点冷凝。 　　小在在拿着笔，一边写着二哥布置的作业，一边偷摸拿眼瞧瞧冷着一张脸，正在安静翻书的二哥，又偷瞄了一下跟她一样趴在桌上，正刷刷刷写作业的三哥。 　　如果三哥落笔的力道不要那么大，几乎要把纸张给穿透，也许小在在会相信他是真的很认真在写作业，而不是跟人赌气，借此发泄。 　　“叩叩叩……” 　　宁航屈指在妹妹跟前的桌面上敲了敲，提醒她：“专心点。” 　　小在在连忙埋下脑袋，假装刚刚走神的人不是她。 　　“哼！”耳边传来一声轻哼，是宁轩发出来的。 　　都不用读他的脸，小在在就能知道，这傲娇货是在故意吸引二哥的注意。 　　肯定是知道自己错了，想跟二哥和好，又拉不下脸，只能用这种别扭的方法吸引二哥的注意力。 　　就跟故意调皮捣蛋，企图引起家长关注的小孩子一样。 　　宁航扫了别别扭扭的弟弟一眼，轻叹口气，起身把他做到一半的数学卷子抽走，拿着铅笔在上头画了几下，然后还给他。 　　“辅助线画错了，这道题重新算一遍。” 　　“哪儿错了？”宁轩嘴角飞快地翘了一下，然后探着脑袋，仔细查看做错的那道题是错在什么地方。 　　“这里，我给你重新画了，你再看看。” 　　兄弟俩一个教一个学，很快就给妹妹表演了一出现场破冰。 　　小在在歪头瞧了瞧，又不感兴趣地低头写作业。 　　“嘭！” 　　院外突然响起的巨大动静吸引了三兄妹的注意。 　　还不等他们起身去外头看看，就见大哥阴沉着一张脸，大步走进来。 　　高大的身材难得给弟妹们带来了极强的压迫力，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昔日沉稳可亲的哥哥，而是一头发怒的雄狮。 　　所有人都被吓到不敢说话，还是小在在一声弱弱地呼唤，给宁翰叫回了神。 　　“大哥？” 　　他不是去后头自留地里摘菜了吗？ 　　怎么菜没摘回来，还那么生气？ 　　难道是有人偷了他们家地里的东西？ 　　几个猜测不断从兄妹三人心底滚过，三双或清冷或疑惑的目光落在宁翰身上，使他身上的低气压如潮水般褪去。 　　抹了把脸，宁翰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没什么，就是路上不小心踩坑里，险些摔了一跤。” 　　极其撇脚的借口，但是没人拆穿他。 　　宁航漆黑的眸中极快地闪过一缕幽光，又归于平静。 　　* 　　除夕。 　　宁家一家人全都围在堂屋里包饺子。 　　小在在依旧是重在参与的玩耍派，其他人到是都认认真真地在包饺子，只是根据个人技术不同，所包出来的饺子也形态各异。 　　若真要排出个一二三来的话。 　　那么宁奶奶无疑是冠军宝座的多年蝉联者。 　　出人意料地，往常排第二的苏欣妍被挤了下去，换成宁远行上位。 　　“我都不知道，你饺子居然包得这么好。” 　　苏欣妍‘嫉妒’地瞪着丈夫包得那一连串小小巧巧胖乎乎的元宝状饺子，很有一种想一巴掌给他拍扁的冲动。 　　瞧出妻子目光中的潜在危险，宁远行把自己包的饺子往旁边挪了挪。 　　然后甩给她四个字。 　　“天赋异禀。” 　　苏欣妍：“？？？” 　　我跟你讲，要不是你是我亲老公，分分钟教你知道什么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妈妈。”小在在严肃地盯着她妈妈，奶声奶气地教育道：“不可以打人。” 　　特别是打她爸爸，那更不行。 　　以为小在在只是从苏欣妍的态度里看出了一点蠢蠢欲动的苗头，其他人顿时忍不住笑呵呵。 　　宁奶奶更是慈爱地夸奖小在在：“对，打人不对，咱们不能动不动就打人。” 　　“妈……”苏欣妍拉长音跟婆婆撒娇：“人家就是闹着玩而已，也没真动手。” 　　真打她也打不过啊。 　　虽说宁远行绝对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暗地里埋怨地瞪了丈夫一眼，都怪他，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被全家人笑话。 　　宁远行无辜地回望过去：“……” 　　他这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屋内气氛温馨，一家人其乐融融，眼看着岁月静好，却总有不速之客跑来打破这片宁静。 　　“咚咚咚……” 　　紧闭的院门外响起了一整急促的敲门声。 　　“开开门啊，有人吗？姐夫，我知道你在家，开开门啊！” 第九十三章 她丈夫死去前妻的弟弟。…… 　　听到那一声姐夫, 苏欣妍第一反应是自己家那群极品又找上们来了。 　　除夕当天上门来闹事，这是想干什么？ 　　她眉心一皱，正想出去把人赶走, 但仔细听了听，又觉得这声音不太对，不像是苏金宝的声儿。 　　那是谁？ 　　疑惑刚刚在心底盘旋不过一秒，她就见婆婆脸色一黑, 神情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对方是跟婆婆有关的人？ 　　或者说, 有仇？ 　　“奶奶……” 　　宁翰显然是知道门外之人的身份, 他飞快地看了苏欣妍一眼, 眸中隐隐显出几分歉疚, 紧接着又看向宁奶奶，嗓音紧绷。 　　宁奶奶理都不理, 她冷着一张老脸, 拿起筷子给小在在夹了一只鸡翅。 　　“咱们吃, 别搭理他们！” 　　小在在叼着鸡翅，敏感地察觉出家里气氛的异样。 　　她不自觉地看向妈妈, 却见妈妈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也不要用读脸术去窥探家人的秘密。 　　——这是底线！ 　　小在在记得。 　　所以她自觉地垂下眼眸, 将小脑袋埋进碗里，专心干饭。 　　只是如果她的两只小耳朵不要竖得那么高就好了。 　　“姐夫，姐夫开开门啊姐夫，人命关天啊姐夫！” 　　见门内没动静, 门外的人继续嘭嘭嘭砸门，大有一幅里面的人不出来，他就把宁家的院门整个砸坏的架势。 　　好好的一顿年夜饭被吵得不堪其扰。 　　宁远行皱了皱眉, 还是站起了身。 　　“远行！”宁奶奶忍不住也跟着站起来，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没事，我去看看。”宁远行这句话是对母亲说的，也是对妻子说的。 　　苏欣妍心领神会，善解人意道：“你去瞧瞧吧，人家都说了人命关天，别是出了什么事。” 　　其实她已经猜出门外之人的身份了。 　　她丈夫死去前妻的弟弟。 　　对此，她倒也没什么介怀的，当初既然愿意选择接受这个男人，那自然也得接受他从前的一切。 　　只是希望，那位前妻弟弟别是来闹事的就好。 　　苏欣妍心下叹息，想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微。 　　宁远行大步走出去，拉开了紧闭的院门，直接跟门外的瘦弱青年装了个照面。 　　他身形高大，本身就给人极强的压迫感，此时又背着光，冷峻的五官被光影分割出极锋利的弧度，更显慑人。 　　瘦弱青年，也就是张湛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尴尬地垂下头，再没了之前那股胡搅蛮缠的劲儿。 　　“什么事？” 　　低沉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带有强烈的厌恶，但也没有任何和善。 　　“姐……姐夫……” 　　“叫我名字。”他早就不是对方的姐夫。 　　“宁……远行，我妈她……她快不行了，她说临死前，想见见三个孙子，你可不可以……”生性懦弱的张湛在他前姐夫的强大气势下都快卷缩成一颗球了，可为了濒死的母亲，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求人。 　　“这事你自己跟他们说，我做不了主。” 　　宁远行侧身让开，示意张湛进来。 　　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有跟上来，他径直回了堂屋，对着三个儿子说了一句：“你们舅舅找你们。”就坐回妻子身旁吃饭。 　　苏欣妍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拍了拍膝头。 　　这是在安慰她没事。 　　宁翰宁航两个大的听了这话全都不吱声，也不动弹，只有宁轩一脸懵：“舅舅？谁啊？” 　　在他的印象里，舅舅就是苏家的那两个。 　　但是说句实在话，有那两个舅舅还不如没有呢。 　　结果现在又冒出一个陌生人，爸爸还说那是他们舅舅，这是怎么一回事？ 　　别说宁轩，小在在也呆呆地冒出头：“舅舅？” 　　“跟你没关系，好好吃饭。”苏欣妍按下女儿的小脑袋。 　　“小翰，小航，小轩，跟舅舅出来一下吧，舅舅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们说。” 　　张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宁家的堂屋门外，他不敢踏进去，只能在外头弱声弱气地叫人。 　　里头一片沉默。 　　最后还是苏欣妍叹口气，轻轻推了推大儿子。 　　“出去跟人聊一下，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 　　这话本不该由她来说，但谁叫宁家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拧巴，为了不让这顿年夜饭真的毁了，苏欣妍也只能站出来帮忙开个口。 　　母亲发了话，再不这么不情愿宁翰三兄弟还是要听一下的。 　　宁轩还小，不知道大人间的恩怨，所以是最没心理负担的。 　　他第一个站起来就往外走。 　　宁翰落后了一步，宁航是最后一个才动的。 　　三兄弟跟着张湛一起出去，也没走远，就在宁家的院子里。 　　“你们外婆不行了，医生说可能熬不过今晚，她临死前想见见你们，你们……能不能跟我回去看看她？” 　　张湛脱下毛线帽，随手呼噜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眼底一片青黑，可见他这段时间一来一直都没怎么休息好。 　　宁翰眼底神色有些复杂。 　　对于这个舅舅，他是有记忆的。 　　小时候，他们也曾经关系很好过，舅舅会带着他出去玩，会给他买好吃的……但这一切，都从那个时候完全崩塌了。 　　而张家当年的态度，也完全让他寒了心。 　　犹记得当年，也同样是除夕夜，外头下着薄薄细雪，寒冷得刺骨，而年幼的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跪在张家门前，哭着求他们帮忙救人，可最终直到天亮，那扇紧闭的屋门都从没打开过一条细缝。 　　后来，要不是村里人好心帮忙，他可能就要少一个弟弟了。 　　不自觉地看了宁航一样，宁翰咬咬牙，直言拒绝：“我不……”去。 　　“我们去。”清冷的嗓音先一步应承下来，不等张湛面露喜色，他又道：“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们了，我们当你们死了，你们也当我们三个死了就好。” 　　张湛一脸错愕，指着宁航的手微微颤抖：“你……你怎么能说这种没良心的话？” 　　“良心？”宁翰大步往前迈，利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他弟，护在他身前，对着张湛冷笑。 　　“别搞错了好吧，究竟是谁没良心，需要我跟你说个清楚明白吗？” 　　被大外甥强硬堵回来的张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胸腔剧烈起伏几下，最后还是犹如一颗泄了气的皮球，彻底瘪下去。 　　“算了，我们还是先回去看望你们外婆。” 　　现在不是争论以前是非的时候，老人还拖着一条命在等着，还是赶紧带着孩子们去看望她才是要紧。 　　“那就走吧。”宁翰冷着脸，硬声硬气道。 　　却见张湛不仅不离开，反而还又往堂屋那边走去。 　　“姐……宁远行，还有这位……妹子，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妈说她临死前，也想见见后来的小继外孙女，不知道……” 　　他尴尬地搓搓手，可能自己也觉得这个要求有些无理取闹，所以很是张不开口。 　　“嘭！” 　　宁奶奶猛地将筷子拍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吓了小在在一跳。 　　一颗饭粒黏糊在嘴角，她都没敢舔掉，一双眼睛瞪得圆圆地，看着一贯温和慈爱的奶奶发飙。 　　“还有完没完了？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闭嘴，大过年的跑来我们家理直气壮地要求这要求那的，真当我们宁家人好脾气，就只能让你们可着劲儿地欺负？” 　　宁奶奶说话不带脏字地将张湛骂得头也不抬。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牢牢地站在原地，没挪动半分，显然这个想带小在在一起去的意愿是极其坚定的。 　　见此，宁奶奶更是气得都笑了起来。 　　“我都这么骂了你还不走？可真是个孝顺人，既然这么有良心，当年孩子都病成那样了，我们家的钱又都被你姐姐跟那奸夫一起给卷走，全家连一分钱都掏不出来给孩子治病，怎么也不见你出来帮把手？既然以前都能狠心眼看着亲外甥病死，现在那老太婆要死了，又来充什么‘临死悔悟’，做戏给谁看呢？” 　　这一顿骂得解气，但总免不了要生生刨开以前的伤心事。 　　说着说着，宁奶奶反倒是自己哭了。 　　苏欣妍见状，忙过去轻轻拍着婆婆的背，给她顺气，温声安慰道：“妈，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哄完了婆婆，她又对着张湛道：“孩子愿不愿意去，你得问问孩子，她要是不乐意，那我们肯定也是不会强迫她的，要是乐意，我相信在在的哥哥们也会保护好她。” 　　这话完全就是在内涵对方。 　　张湛假装听不懂，用希翼的目光看向一脸状况外的小在在。 　　小在在盯着张湛的脸看了会儿，又看了看她妈妈，紧接着扫向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过来的哥哥们，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在在去……”不等张湛露出笑容来夸奖她，又接上了下半句话：“保护哥哥们。” 　　抽了抽嘴角。 　　张湛看宁家人一个个的模样，都差点以为他们张家是什么龙潭虎穴了。 　　算了，现在计较这些也没用，达成目的就好。 　　张家在陈家村隔壁的张家村，走路过去需要大半个小时，中间还得穿过一段崎岖山路。 　　领着几个孩子，张湛本以为回去得多耗费上些时间，却见宁翰宁航一人推着一辆自行车从宁家出来，一个载弟弟一个载妹妹，四双眼睛就这么盯着他。 　　摆明了要他走在前头带路。 　　张湛等了会儿，见他们是真的没有让自己上车的意思，这才认命地自己走路回家。 　　* 　　苏欣妍不放心地跟到门口，拧着眉回头问丈夫：“咱们不用跟上去吗？” 　　要是张家把他们家孩子给扣下了可怎么办？ 　　“不用。”宁远行道。 　　宁奶奶接话：“张家人全都弱得很，他们全家人加起来都干不过小翰一个，别担心。” 　　真要被困住了，再让孩子们他爹去接也来得及。 　　苏欣妍：“……” 　　所以她现在应该反过来为张家担心吗？ 第九十四章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别人骑车他走路, 张湛回去途中可谓心情复杂。 　　特别是宁翰他们完全不顾虑他两条腿的追不上他们两个轮子的，不说把车子骑得飞快吧，却也不慢。 　　至少需要张湛拼命地奔跑才能勉强跟得上。 　　也亏得前头有一段崎岖山路, 他们两个不敢直接骑过去，而是下来推车，所以速度慢了好些，不然他都不一定能够追得上去。 　　几人抵达张家, 却见里头的气氛一片惨淡, 丝毫没有过年的喜庆气氛。 　　屋里头没多少人。 　　只有张湛的老婆孩子, 还有濒死的张老婆子的老伴, 张老头。 　　宁翰扫视一圈, 发现张老婆子最为宠爱的大儿子一家并不在场，不禁在心底嗤笑一声。 　　“妈, 妈, 您醒来看看, 您的外孙外孙女都来了，他们来看您了。”张湛凑到母亲病床前, 牵起她形容枯槁的手，殷切地呼唤她。 　　其实不得不承认，张湛是个孝顺的, 可惜他以前并不得他妈的喜爱。 　　张老婆子唯二宠爱的只有她的大儿子跟大女儿这对龙凤胎，后来的儿子就跟捡来的似的。 　　结果直到临死时，她的病床前，却也只剩下了这个平日里不怎么待见的小儿子。 　　甚至于为了她临终前的愿望, 这个小儿子还愿意抛弃自尊，跑去宁家求着把几个外孙带过来看望她， 　　真是讽刺！ 　　张湛一连呼唤了好几声, 张老婆子紧闭的眼皮才微微颤抖，缓缓地睁了开来。 　　她张了张嘴，微弱地呼唤：“孙子，我的乖外孙……” 　　“快来，小翰，你们外婆叫你们呢！” 　　张湛忙伸手想把宁翰扯到母亲的病床前。 　　宁翰面无表情地躲了下，自己领着弟弟妹妹们上前，只是有意无意地，宁家三兄弟默契地将小在在保护在最中间。 　　“小翰……”张老婆子伸着手，留着眼泪，想要牵住宁翰的手。 　　可惜宁翰连动都没动一下，就这么居高临下地低着头，凝视着病床上的老人，低低叫了一声：“外婆。” 　　他到是想不叫人，但不愿意张家人说他没礼貌，笑话她妈妈不会教养他们。 　　这个妈妈代指苏欣妍。 　　“外婆。”大哥都叫了，其他两个也没什么心理障碍地开口，只有小在在闭紧了嘴巴。 　　“这孩子怎么不叫人呢？”张湛的媳妇拧着眉瞧了小在在一眼。 　　心底嘀咕她怕不是个哑巴。 　　小在在瞪了她一眼，脆生生地叫了一圈人：“张奶奶好，张爷爷好，张叔叔，张婶子。” 　　“妹妹叫错了，该交外公外婆，舅舅舅妈。” 　　张湛的大女儿出声纠正小在在的称呼，却被护妹妹的宁轩大声顶了回去：“在在没叫错，还有，这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不要乱认人家的妹妹。” 　　张湛大女儿噎了下，没话说了。 　　看不得女儿受一个外人欺负，张湛媳妇眉头一皱，就想仗着长辈的身份教训宁轩。 　　结果刚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表情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双眼茫然，像是瞬间遗忘了自己在干什么一样。 　　被哥哥们护在中间的小在在垂下小手。 　　在在是来保护哥哥们的，她说到做到。 　　张湛媳妇哑了火，屋内顿时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张老婆子费劲的声音。 　　“外婆，对不起你们，外婆错了，你们能不能……原谅我们？以后，咱们还是一家人，好好儿地相处，外婆不想临到死了，还眼看着咱们一家人，闹得跟仇人似地……” 　　【听说女婿做了机械厂干部，我一定要在临死前把两家关系重新牵起来，这样以后才好让宁家帮帮我的儿子孙子们。】 　　小在在不自觉地揪紧二哥的衣角。 　　宁航垂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的小手握在自己微凉的手中。 　　因为是早产儿，他身体本就比普通孩子要弱一点，其实这个可以经过后期调养，让他恢复到跟普通人一样的健康标准。 　　但自从三岁那年的那场几乎要了他小命的重病之后，他的身体就变得体弱多病，体温更是比一般人要凉上许多。 　　至少一年四季，手脚就没温热过。 　　小在在习惯了二哥的温度，还以为他是冷了，想拿她当小火炉取暖。 　　反手就给他握得更紧，还嫌一只手不够，另外一只小手也搭了上来，把二哥微凉的手里外抱住。 　　她天生血气旺盛，手脚总是暖烘烘的，到了夏天偶尔会被好朋友们嫌弃太热，但到了冬天可是人人争抢的小宝贝。 　　察觉到手上的温度，宁航微愣，低头一看，正对上妹妹仰头望来的温暖笑脸。 　　他的妹妹，怎么这么乖呢？ 　　另一只手覆上小在在的小脑袋，轻轻揉了揉。 　　却不知道因为他这个情不自禁的举动，惹得小在在很是苦恼了一下。 　　她……她只有两只手，还小小个的，保不住二哥的双手怎么办？ 　　“你是叫在在吧？” 　　走神间，不防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小在在傻愣愣地看向张老婆子。 　　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慈祥，跟她奶奶一样，但这位慈祥老太太的小心思未免也太多了些。 　　“孩子，过来一下。” 　　她想拉小在在，却被小在在不自在地躲开。 　　见状，张老婆子也不勉强，只是对着站在角落里的亲孙子招了招手：“小宝，过来。” 　　小宝听见奶奶召唤，飞快跑过来。 　　“奶奶。” 　　胖乎乎的身子腻歪在了张老婆子的身边。 　　张老婆子怜惜地摸了摸孙子的小脑袋，浑浊的眼球中透出不舍：“小宝乖啊，这是你在在妹妹，以后小宝要有个哥哥的样子，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 　　【宁家眼瞧着是要富贵起来了，可惜现在是后娘当家，光拉拢几个孙子也没什么用，还是得从那女人的亲闺女身上下手才好。】 　　【现在先让两个孩子处好关系，这青梅竹马的，说不得以后，这小姑娘还得进他们张家的门。】 　　【要真这样就好咯，抓紧了她亲闺女，不怕那女人不怂恿着宁远行帮衬他们家。】 　　…… 　　“……” 　　如果小在在有妈妈那种后世经历的话，一定会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有个著名的表情包能用来形象表达。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她已经不想在这里待着了，用力扯了扯大哥的衣袖：“大哥，在在想回家。” 　　“好。”妹妹一开口，宁翰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能看出小在在一进来就很不自在，现在更是难受得像是脚下踩了刀子似的，干脆直接一把把她抱起来，硬邦邦地跟张家人道别。 　　“人看望过了，我们回去了。” 　　也不等他们答不答应，直接抱着妹妹，领着弟弟们转身就走。 　　“欸！欸！别走，别……” 　　目的没达成，人却要跑了，张老婆子急得一口气喘不上来，一张老脸都涨得通红。 　　“妈！妈您怎么样了？”张湛紧张地扶住母亲，焦急地询问道。 　　“快，快把他们拦回来！”张老婆子紧紧地抓住儿子的衣袖，力道之大，竟是把上头的补丁都给扯烂了。 　　足可见她的情绪有多激动。 　　“好好，您别激动，我这就去把他们带回来！”张湛放下母亲，转身想去追人，却不防一旁一直沉默的张老头一声爆喝。 　　“闹够了没有？！” 　　全场皆静，就连已经走到张家门外的宁翰几兄弟都顿了下脚步。 　　张老头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怒声骂道：“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我是短了你们吃还是短了你们穿，至于这么死死扒着宁家算计？我们欠人家的还不够多吗？” 　　“你……”张老婆子指着老伴睁大眼。 　　却被对方更加严厉地瞪回来：“你要死就早点死，别总造作得儿孙跟仇人似的！” 　　像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伴这么诅咒，张老婆子竟是生生被气晕了，张家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呵，唱完了红脸看没用，就换了个唱黑脸的出来。” 　　宁航冷笑一声，却不防对上妹妹天真的大眼睛，干脆伸手给她挡了：“小孩子家家好奇心别那么重。” 　　“在在不小了。”小在在鼓起小脸颊。 　　过了年她都六岁了，而二哥也不过只比她大六岁，怎么他就是大人，自己是小孩。 　　“嫌作业不够多？”宁航挑眉。 　　还敢跟他顶嘴了。 　　小在在秒怂，两只小手一起把二哥的手扒拉下来，捂在自己心口，还冲他比了心：“在在最爱二哥了。” 　　“……”宁航默了下，随即认真告诫妹妹：“没事不要总偷听爸妈说话。” 　　都跟着学坏了。 　　却没意识到，自己忘了跟妹妹计较顶嘴的事儿。 　　另一辆车上的宁轩看妹妹哄二哥的模样，顿时酸了：“我刚刚还帮你骂别人呢，你怎么不说你最爱三哥？” 　　小在在连忙对着三哥大哥连环比心。 　　“在在最爱哥哥们啦。” 　　一个都没落下。 　　“宁在在，回去记得把新学的那篇古诗默写三遍给我检查。”宁航冷漠道。 　　“好……”小在在顿时哭唧唧。 　　兄妹几个打打闹闹，完全将张家的烦心事抛在脑后，就这么开开心心地回了家。 　　还未到家门前，就见屋里透出一抹暖黄的灯光，灯光中央，笔直地站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犹如一颗松柏，沉默而坚定。 　　小在在双眼一亮，奶呼呼地大声喊：“爸爸呀~” 　　小奶音九曲十八弯，充分体现了她的雀跃心情。 　　听见女儿呼唤，宁远行转头望来，当即就露出笑容。 　　他大步走来，先分别摸了摸两个大的儿子的脑袋，以示鼓励，又一手一个，有力的臂膀将两辆车子的后车座上的儿子女儿一起抱起来，轻轻颠了巅。 　　“回来了，家里正等开饭呢，赶紧进来吃。” 　　“开饭？”小在在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 　　不鼓，但两个多小时前至少也吃了些东西，还不饿。 第九十五章 “我来解决，你别累着。”…… 　　觉得自己不饿的小在在, 一被爸爸抱回家，闻着那扑鼻而来的烧烤香味，口水立马就下来了。 　　“哎呦, 你好恶心。” 　　本来探手想抱女儿的苏欣妍嫌弃地转手去抱了小儿子。 　　被妈妈抱住的宁轩红了脸，微微挣扎起来：“妈妈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路。” 　　他都那么大了，怎么还能要妈妈抱？ 　　偏他一挣扎, 苏欣妍就跟他较上了劲儿：“你爸能抱你, 我怎么就不能抱了, 我就要抱！” 　　还幼稚地跟儿子赌起了气。 　　宁轩：“……” 　　他认命了, 乖乖摊在妈妈怀里一动不动, 像个大型人偶娃娃，任她抱个够。 　　眼看着母子两人恢复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 宁远行却觉得碍眼了, 他伸手, 提溜着小儿子的后衣领，把他从妻子怀里提出来, 放在地上。 　　“自己走路。” 　　宁轩：“？？？” 　　刚刚不是您第一个抱得我？现在就翻脸不认儿子了？ 　　宁翰从后头走上来，拍拍弟弟的小肩膀：“习惯就好。” 　　想来他以前也是经历过不少类似事件的。 　　“肉串烤好了，快过来吃。”宁奶奶手里捏着几串烤好的肉串, 招呼着孩子们过来吃饭。 　　刚刚他们吃到一半就被叫了出去，好好一顿年夜饭就这么散了伙。 　　本以为这一夜就这么不愉快地过去了，没想到儿媳妇突然起了心思，在院子里架起火堆, 弄起了烧烤，说是他们可以一边慢慢烤，一边等着他们回来继续这顿别样的年夜饭。 　　“肉肉！在在要吃！” 　　小在在完全被肉串吸引住了, 小小的身子不断在爸爸怀里扑腾着想冲着肉肉而去。 　　宁远行忙把她抱得更紧一点，生怕她摔了，然后大步走到火堆旁的凳子上坐下，接过母亲递来的一串肉串给她。 　　“啊呜！”小在在刚想张口咬，却咬了个寂寞。 　　肉串被爸爸拿远了。 　　她以控诉的小眼神瞪着爸爸，那眼巴巴的小模样，直接把宁远行给逗笑了：“烫，你吹吹再次。” 　　刚刚烤好的肉串，上头还油滋滋地冒着热气呢。 　　“呼呼，不烫了。”小在在敷衍地吹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想吃。 　　还好天气冷，肉串凉得快，也没真烫着她。 　　这串肉是用五花肉片成一片片薄片给串起来的，上火烤之前腌制过，烧烤途中，又刷上蜂蜜，撒上苏欣妍自制的烧烤料，再把肉片烤成金黄色，入口咸香微甜，肉质外酥里嫩，美味无穷。 　　一串肉上也就那么几片，小在在很快吃完，又嗷嗷叫着催着大人投喂她。 　　完全忘了刚刚那个觉得自己不饿的人是谁。 　　除了猪肉串，苏欣妍还准备了鸡肉串，鸡杂串，鸡翅鸡腿等等，更有家里现有的各种蔬菜，反正但凡是能拿来烧烤的，全都在这儿了。 　　未免吃着烧烤太上火，她还给泡了一大壶菊花茶。 　　解腻又降火。 　　一家人围坐在火堆旁边，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烧烤，说说笑笑，气氛温馨，透着幸福。 　　小在在正握着一根烤鸡翅在啃。 　　小乳牙用力地咬在鸡翅尖上，只听咔地一声，她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开心变成了哭唧唧。 　　“怎么了？”宁远行一直在照顾着女儿，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 　　他低下头，关切地看着孩子。 　　小在在没说话，一只手还死死捏着鸡翅，另一只抓起爸爸的大手翻过来，摆在自己嘴前，张嘴一吐，一颗带着血的小乳牙就掉了出来， 　　瞧着自己的牙，她跟伤心了，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噗嗤！”苏欣妍忍不住笑喷了，随即又想到孩子还哭着呢，一边提醒着自己别太过分，一边从丈夫怀里抱过女儿，温柔地哄着她。 　　“不哭不哭，不就是掉了一颗牙嘛，还会再长出来的，这说明我们家小在在长大了呀，你瞧瞧你哥哥们，他们长大了，不也都会掉牙？” 　　“妈……” 　　至今还霍着一颗门牙的宁轩表示有被内涵到，他不满地叫唤。 　　苏欣妍安抚地拍拍小儿子的脑袋，给了他一个‘让让妹妹’的眼神，又顺手从丈夫手里抽了一串烤鸡腿递给他。 　　拿了鸡腿的宁轩被成功贿赂，安静下来。 　　小在在还在哭，可见掉了一颗牙对她来说是多么伤心的事儿。 　　她心里觉得自己是女孩子，跟男孩子不一样，女孩子掉了一颗牙，那多丑啊，以后还怎么出门玩？ 　　可她这点小心思大家都看不出来。 　　见不管这么哄都没用，苏欣妍干脆祭出大招。 　　“你别哭，再哭鸡翅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在在一秒收音。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鸡翅，啃了一口，小奶音还带着哭腔：“没良。” 　　缺了一颗牙，说话漏风，连好不容易学标准的口音都歪了。 　　“没凉啊，那也得赶紧吃，不然一会儿肯定要凉了。”苏欣妍顺势转移女儿的注意力。 　　小孩子忘性大，只要在她哭的时候想个办法把她注意力转移走，她哭声一断，要想再连回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果然，小在在被妈妈引导着光顾着吃鸡翅去了，哪里还记得自己不见了的牙齿。 　　等她吃完，心情平复下来，苏欣妍再跟宁远行一起领着她，捏着那颗小乳牙走到屋前。 　　“掉了的牙齿得丢到屋顶上去，以后长出来的牙齿才会整齐又漂亮，我们一起把牙齿丢上去好不好？” 　　“好。”小在在被爸爸抱着，小手握着小乳牙，用尽了全力，把它往屋顶上丢。 　　昏暗的月色下，小乳牙形成一条抛物线消失在黑暗中。 　　究竟有没有上屋顶不知道，反正已经丢出去了，也捡不回来。 　　陪着孩子丢完乳牙，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苏欣妍就赶着他们一个个去洗澡。 　　今晚还得守岁，睡觉是睡不成了，但是刚刚玩烧烤被熏得一身烧烤味，这个可得洗掉，不然时间久了闻着难受。 　　趁着全家都在忙着准备洗澡的空挡，苏欣妍抱着女儿回了屋。 　　她想问问他们去张家都经历了些什么。 　　最主要的是，张家究竟怀着什么鬼心思，怎么还把她女儿给特意叫过去。 　　说是什么‘张老婆子临死前想瞧瞧前头生的孩子乖不乖’这种鬼话她是不信的。 　　说直白点，她生的女儿跟他们张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凭什么就得专门带去给他们瞧？他们又是孩子的什么人？ 　　当时也是顾忌着婆婆跟儿子们的心情才隐而不发，但不代表她会就此把这件事揭过了。 　　这才刚刚开始呢。 　　“哥哥的外婆……” 　　小在在对妈妈自然是没有隐瞒的，不禁一五一十地说了他们过去所经历的事儿，还将自己瞧见的张家个人的小心思都给透露了个遍。 　　听得苏欣妍火冒三丈。 　　“这群混蛋是想干什么？我女儿可才五岁！这就惦记着要谋划她以后的婚事，人长得挺丑，想得倒挺美。” 　　“妈妈，我六岁了。”小在在跟妈妈比划了个六。 　　苏欣妍捏捏女儿的小脸蛋，没好气道：“年都还没过呢，六岁什么六岁，就算是六岁也是虚的，不是周岁，法律不承认的。” 　　“就六岁了！”小孩子可不乐意被说年纪小。 　　没工夫跟女儿纠缠，苏欣妍找了个借口，哄她出去找她哥哥们玩。 　　等小在在走后，她才站起身，目光不善地瞪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宁远行：“都听到了吧？张家，你要自己解决，还是我来？” 　　她不是个善茬。 　　这件事，宁远行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苏欣妍也从未故意在丈夫面前伪装过自己的本性。 　　所以他知道，妻子这句话绝不是在开玩笑。 　　小在在就是苏欣妍的逆鳞，谁敢动她，即便只是起了念头，还没来得及动手，都会被她给狠狠料理了。 　　已经败落的苏家是这样，被赶尽杀绝的人贩子是这样，那封没能寄出去就被烧毁在灶火中的书信同样如此。 　　宁远行握起妻子的素手，带着厚茧的指腹轻轻摩擦着她柔嫩的手背。 　　“我来解决，你别累着。” 　　苏欣妍轻哼一声，面色稍缓：“说吧，你那个前妻，究竟是怎么回事？原先不是说是意外去世的？怎么里头还有别的故事？” 　　宁远行沉默了下，干脆抱起妻子坐在床上，将下巴靠在她纤弱馨香的肩膀上，低声诉说。 　　“其实，我跟她结婚后，就只回过家三回，每隔两年回来一次。” 　　部队假期难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什么？” 　　苏欣妍大脑卡壳了瞬间，才反应过来丈夫说了什么话。 　　她不禁一脸诧异，第一时间的关注点是：“那你前妻也挺能怀的？易孕体质？” 　　丈夫才回来过三次却能怀三次孕，也挺厉害的。 　　就连她，也是跟宁远行好了几个月后才有的小在在。 　　那段时间还是因为他攒了几年的假，所以能在家里多待好些日子，让两人的相处机会比较多。 　　“你跟她感情好吗？”苏欣妍忍不住问。 　　“谈不上好不好，她是我妈给我选的，当初结婚前也就匆匆见了一面，结了婚之后我因为在外当兵，回家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即便已经有了小翰他们三个，其实我对她也是不大了解的。” 　　说白了，两人不熟。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吧，她常年一个人在家，有些寂寞，然后……” 　　后面的话宁远行说不出来。 　　即便没什么感情，身为一个男人，被妻子背叛，他也是会感到伤自尊的。 　　他伤自尊，苏欣妍可不伤，直接给他补上：“出轨了？” 　　“……嗯。” 　　宁远行蹭了蹭妻子的脖颈，吸了口她身上的香气，这才继续道：“她跟外头那男的，好像也有些年了，只是以前藏得好，没被发现，时间久了，胆子也就逐渐大起来，在生了小轩几个月后，居然把那人带回家来办事，结果被我妈半夜撞见。” 第九十六章 “爸妈，在在撕破了我的裤…… 　　“然后呢？”苏欣妍追问。 　　“自然是一场大闹。”谈及此时, 宁远行眉眼间隐现怒意。 　　意外发现儿媳妇跟奸夫的奸情后，宁奶奶怒气上涌，当即大喊一声冲上去, 那两人也被吓得够呛。 　　当时的情况很混乱，双方推搡间，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宁奶奶被推倒在地, 摔伤了腿, 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不断地哀嚎。 　　那两人见状, 害怕出事, 当即连夜卷了宁家的所有钱财逃跑。 　　他们动静那么大，自然不可能不惊动家里的孩子们。 　　宁翰跟宁航两兄弟冲出来, 所瞧见的就是奶奶躺在地上的惨状, 而亲生母亲跟着奸夫卷了他们家的钱逃跑的画面。 　　这场面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间留下了极大的创伤, 以至于才两岁多的小宁航受了极大刺激，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宁家顿时变得更加混乱。 　　才四岁多的小宁翰又要照顾受伤的奶奶, 又要照顾生病的弟弟，可家里的钱都被卷走了，连一分钱都没剩下, 根本没钱给他们看病。 　　简直被逼到绝路。 　　当时他还天真，觉得就算妈妈跟人跑了，外婆家也不会不管他们。 　　主要也是宁家在这边无亲无故，他唯一能求的也只有跟他们有血缘关系的张家。 　　所以跑去张家求救。 　　他也不求张家来人帮忙, 只要借点钱让他给奶奶弟弟看病就好。 　　结果张家得知宁家发生的事情后不仅不感到愧疚，还怨恨宁家逼走了他们的女儿，根本不肯帮忙, 更不愿意借钱给他们。 　　狠心地任由宁翰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在门外求了一夜也不管。 　　也亏得宁翰从小身体壮实，这么冻了一夜也没生病，但因这些遭遇所生的绝望，却比生病了还难受。 　　还好，陈家村的村书记跟村长及时发现了宁家的情况，忙带着人过来帮忙将祖孙两个送去镇上医院救治。 　　村里人更是善心，纷纷主动地捐钱，就这么一毛我两分地，帮忙给凑足了医药费，更是给宁家的孩子们送了些粮食，保证他们在宁远行得到消息赶回来之前不被饿死。 　　“村里人一直记着我父亲当年的恩情，但我们宁家，又何尝不是一直在记挂着村里人的大恩大德。” 　　陈家村在宁家逃难时收留了他们，在他们家遭难时又救了他们，宁远行心中一直都记挂着这些恩情，也一直在力所能及地给予回报。 　　村长大孙子能那么容易考上镇上的厂子，除了他本身能力就不错之外，其中也有宁远行的暗中帮忙。 　　而类似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 　　“咱村里人都是好的，以后我陪你一起报恩。”苏欣妍抓住了宁远行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坚定地表示支持。 　　她也是个记恩的。 　　当初小在在被人贩子拐走，村里也有许多没丢孩子的人家跟着跑出来帮忙找孩子，这事儿她也记得的。 　　时间再往前算，苏家来宁家闹事的时候，陈家村的人也一力护着他们，这些点点滴滴，无不都被苏欣妍牢牢记挂在心底。 　　她想着，以后他们有了更多钱，不仅可以帮着村里把村小学修建得更好，还能给村民们修条路。 　　要想富，先修路，只要把路修起来，不愁陈家村的人民不能富裕起来，这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回馈。 　　苏欣妍将自己心底的想法说了，得到宁远行的赞同。 　　“那我们可得好好赚钱，修路可不便宜。” 　　“嗯，那当然了。” 　　岔开话题说笑两句，感觉丈夫心情轻松了些，苏欣妍这才小心翼翼地问。 　　“那你前妻……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宁远行这次回答得很快。 　　“他们俩连夜买车票逃了，结果半路不慎露了财，被人盯上，等再被人发现的时候，两人躺在巷子里，不仅钱被抢光，还被捅了十几刀，满身都是血，尸体都僵硬了。” 　　这也算是一种因果循环的报应。 　　如果两人不逃跑，再不济，他们不卷走宁家的钱，也许都不会惹上这场要命的祸事。 　　“当时村里人知道我们家出了事，但其实除了村长等少数人，大多数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就干脆对外宣称她是意外死亡，因为顾及到还不知事的小轩，怕他长大后被影响，同时也期望着，小翰跟小航还小，大家少点在他们跟前提这事儿，也许时间久了，两孩子能把这事儿给忘了，以后也能健康开心地生活。” 　　这一段话是对妻子的解释。 　　怕她误会自己从前不告诉她真相是对她有防备。 　　苏欣妍倒是没想那么多，因为她关注点又歪了。 　　“那个，我问个问题，你别生气啊。” 　　先打个预防针。 　　宁远行低头瞧她一眼，都不用她问，就懂得了她想说什么。 　　“你等着。” 　　抱起妻子把她放在床的另一边，宁远行起身去翻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来，里头存放着一张陈旧发黄的老照片。 　　他将照片递给妻子看，还特意指出来：“这是我爸，这是我妈。” 　　原来是宁奶奶跟宁爷爷年轻时候的合影。 　　苏欣妍结果照片仔细一看，眼底划过一抹惊艳：“妈年轻的时候这么漂亮啊，爸也好帅！” 　　只见照片上的宁奶奶端庄优雅地坐在一只雕花木椅上，穿着一身白色刺绣旗袍，量身定制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绝色昳丽的容貌艳光四射。 　　比之苏欣妍所见过的后世那些大明星都漂亮。 　　更重要的是，宁轩长得跟宁奶奶年轻时候很像，只是他到底是个男孩子，所以要显得更英气一些。 　　连小在在眉眼间也带着点宁奶奶的影子，不过她更多的还是像父母的结合体。 　　身姿挺拔地站在年轻宁奶奶身后，单手搭着她肩膀的儒雅青年就是宁爷爷年轻的时候。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身中山装，容貌俊秀斯文，看得出来是那种脾气很好的人。 　　宁翰宁航长得都像宁远行，但是宁航的气质更像早已过世的宁爷爷，也难怪苏欣妍偶尔会看见，宁奶奶有时候会盯着二儿子发呆。 　　想必就是透过他，在思念自己早逝的丈夫吧。 　　仅仅一张照片就解释了所有，苏欣妍看完将照片小心地还给丈夫，又跟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虽说不是故意的，但也是因为她的追问，才扒开了他埋藏多年的伤疤。 　　她居然还怀疑起了儿子们不是他亲生的，甚至想着要不要去打听一下，现在的亲子鉴定技术出来了没有，能不能做之类的。 　　现在只用看着三个孩子的长相，都不用做什么亲子鉴定，直接就能确定他们三个是宁远行的种。 　　“没事，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看见妻子面露愧疚，宁远行还反过来安慰她道。 　　“你是这么觉得，妈可能不这么想。” 　　苏欣妍小声说。 　　婆婆对丈夫对深切愧疚她看得清楚，想必她也是在自责，自己没能给儿子选个好媳妇。 　　“这并不怪她，张家当年都能通过政审，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至少表面上看还算是个很不错的结亲对象，但政审可以审查他们的家庭背景，却没法查出他们的人品道德，会遇上张家，也只能算我们家倒霉。” 　　宁远行这算是站在理智角度上分析。 　　他今年三十七，第一次结婚那年二十三，这个年纪不说放在当时那个年代，就算是现在，都算是晚结婚的。 　　那时候他又常年在外当兵，没空料理自己的终身大事，宁奶奶着急，只能自己帮着儿子选对象。 　　结果千挑万选还是踩了雷。 　　所以直到现在都愧疚得不行，以至于到了后来儿子自己找了这个儿媳妇，她吭都没吭一声就让人进了门，婚后更是对人关心备至，完全当成自己亲女儿一样疼爱。 　　这何尝不是对儿子的一种变相补偿？ 　　宁远行看得透彻，也曾经劝过母亲，告诉她自己从未责怪过她，可惜收效甚微，只能放任着她一直这么愧疚下去。 　　说到这，他沉沉地叹息一声。 　　结果被苏欣妍毫不留情地吐槽：“你这么口头劝说能有啥用啊？” 　　婆婆一瞧就知道是个心思细腻的，空白的言语劝说根本不起作用，她反而还会觉得你是在安慰她，更加感到自责。 　　“那你说要怎么办？”宁远行虚心请教妻子。 　　“很容易，两个办法。” 　　苏欣妍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个，你把以后的日子过得好，能有多好就多好，她看见了，心里开心，心结自然也就解开了；第二个，给她找点事做，不管是让她带孙子还是干什么，反正是能让她喜欢的事，人一忙起来，就没空去想东想西。” 　　前头一个治本，后头一个治标，双管齐下，更有用。 　　宁远行若有所思。 　　正当夫妻俩还躲在屋内说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宁轩撕心裂肺的哀嚎：“爸妈，在在撕破了我的裤子！” 　　宁远行和苏欣妍：“？？！” 　　两人对视一眼，赶忙跑出去，就见宁轩捂住自己的屁股正在跳脚大喊，满脸的羞恼，而小在在则茫然地站在他旁边，肉乎乎的小手里似乎还抓着一块混杂着棉絮的碎布块。 　　画面又滑稽又搞笑。 　　苏欣妍第一时间转过身去忍笑，宁远行无奈地看她一眼，随即端起父亲的威严姿态，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地上滑，奶奶叫在在洗澡，在在跑过去，半路没站稳要摔倒，就抓了一下，然后三哥裤子就破了。” 　　小在在瘪着小嘴，她自己都委屈呢。 　　“那你也不能抓我裤子啊！” 　　宁轩涨红了脸大声反驳：“就算……就算抓裤子也不要抓这么尴尬的位置好不好？太丢人了，这让我以后还怎么穿这条裤子？” 　　补丁补在屁股上什么的，想想那个画面就…… 　　算了，他不想幻想。 　　“在在不是故意的呀！”小在在被三哥吼得缩了缩脖子，弱弱地反驳道。 　　人都要摔了，随手就想抓个东西保持平衡，哪里还能顾及得上抓得是什么？ 　　谁知道他裤子布料这么不结实，一抓就破。 　　“噗呲！” 　　宁远行抬眼过去，就见大儿子转过身的背影在不断颤抖。 　　显然忍笑忍得很辛苦。 　　其实他也想笑，但顾及到两个孩子的面子，得忍住。 　　“好了别吵了。” 　　宁远行站出来当和事佬。 　　“在在跟你哥哥说一声对不起，小轩也原谅妹妹这一次，她也不是故意的。” 　　“那我这裤子怎么办？”宁轩委屈道。 　　这可是他今年刚做的新裤子。 　　“没事没事，妈妈给你在做一条好不好？”苏欣妍出来哄孩子。 　　“要奶奶做的。” 　　得寸进尺的宁轩嫌弃妈妈做的裤子不好看。 　　苏欣妍：“……好。” 第九十七章 小花归来。 　　“哥哥对不起。” 　　小在在在爸爸的监督下, 乖乖地给她三哥道歉。 　　宁轩也爽快地原谅妹妹：“没关系，只是以后你摔倒了要抓人，记得抓我衣服, 别抓我裤子就好。” 　　听到这话的其他人：“……” 　　这可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不过算了，两个孩子能和好就行。 　　解决完他们的小矛盾，苏欣妍干脆抱着小在在一起进浴室，给她洗白白。 　　洗干净后一家人还得聚在一起守岁。 　　小在在不想安安分分地坐在椅子上呆着, 硬闹着她大哥把院子里头的小木马给她搬进来, 开心地爬上去玩耍。 　　宁轩看着眼热, 也凑过来要玩。 　　经历过刚刚的事儿, 大人们怕他们又吵起来, 正紧张着，却见两小只有商有量地用剪刀石头布解决问题。 　　他们猜拳, 谁赢了谁就能在木马上玩十分钟, 十分钟后继续猜拳。 　　听到这规则, 苏欣妍立马看向女儿。 　　却见小在在正闭着眼睛跟她哥哥猜拳，没打算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作弊。 　　见状, 苏欣妍放心的同时也觉得骄傲。 　　她这些年来对女儿的教育没有白费。 　　这头两个小的围着木马猜拳猜得不亦乐乎，那头两个大的一人占据桌子一边，埋着头, 各干各的事。 　　宁远行看了眼，二儿子在看书，这没什么意外，大儿子则似乎在做手工。 　　他拿小刀把小木块削成各种形状, 然后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用浆糊黏住，渐渐地搭起了一个房子的雏形。 　　不知不觉, 小在在放弃跟宁轩争夺木马的玩耍权，转而扒拉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大哥用木头建小房子。 　　这小房子是宁翰答应送给妹妹的新年礼物。 　　因为年前宁奶奶拿着碎布给小在在缝制了一只布娃娃，小在在拿了布娃娃后喜爱地不行，天天晚上都得抱着布娃娃睡不说，还撒娇卖痴地求着大哥给布娃娃做一个家。 　　现在宁翰正给妹妹的布娃娃搭家呢。 　　宁翰不会建房子，但他是看过村里的人们是怎么起房子的，所以对怎么建房子自己心里也有个章程，盖起木头小房子来也有模有样的。 　　“这个房子没窗户。”宁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过来，趴在妹妹身边。 　　小在在可听不得别人说她娃娃的新房子有哪里不好，立马反驳：“一会儿就有了。” 　　“它还没屋顶。”宁轩继续抬杠。 　　“还没建呢！” 　　“你们两个安静点。”嫌弃弟弟妹妹太吵，影响他看书了，宁航冷眼一扫，两小只立马静音。 　　都怕着二哥的作业加量惩罚呢。 　　吵吵闹闹，说说笑笑，这个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在在……在在……起来啦，我们出去玩。” 　　小在在正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迷迷糊糊间被人叫醒，瞧见小花站在自己床头呼唤她。 　　“小花姐姐，困……”她嘟喃一声，伸手把小花扒拉进自己被窝里，先分她一半被子，再手脚并用地抱着她继续睡。 　　“在……” 　　小花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小在在按下脑袋：“睡觉觉，别吵。” 　　被迫安静下来的小花看了看小在在屋里的天花板，也不知道是因为小在在的被窝太暖和，还是她早上起太早，现在也犯了困，忍不住打起瞌睡，没一会儿也跟着去见了周公爷爷。 　　等又一觉睡醒，小在在惊喜地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小花。 　　“小花姐姐！” 　　小奶音开心得都飘了起来。 　　被小在在高昂的声音吵醒，小花睁开眼睛，爬坐起来，然后就被小在在扑了个满怀。 　　“小花姐姐，你去哪里了呀，在在好想你。” 　　她撑不住小在在的重量，又倒回了柔软的被窝里，懵了下，才说：“我去姐姐家，又去了哥哥家，然后回了家。” 　　“你怎么去那么多家？”小在在抓抓脑袋，不是很懂这操作是怎么回事。 　　“姐姐怀孩子了，家里就我最闲，婶婶托我去陪陪她，陪完姐姐哥哥单位正好给新分了套福利房，妈妈说按这边的习俗，新房落定，得请家里人去同住三个月镇宅，爸爸妈妈跟爷爷都没空，就叫了我过去陪大哥住。” 　　小花耐心地跟小在在解释她前段时间的去向。 　　她大哥以前都只是住单位宿舍的，一间宿舍住四个人那种，这次能被分到一套福利房也是意外之喜，全家人都乐得不行，自然得积极地帮着张罗起来。 　　装修，买新家具，叫个家里人去帮忙镇宅。 　　碍于全家人都忙得很，所以最清闲的小花就被充当镇宅工具人送去她大哥那里住了。 　　“三个月还不到吧？” 　　小在在掰着手指头给小花算算，发现她满打满算其实也就离开了两个月时间，还不够三个月镇宅期满呢。 　　“嗯，我回来过年的。” 　　她大哥也要回家过年的，小花自然不可能一个人留在镇上。 　　“那你过年后还得走？”小在在满脸不舍。 　　“没办法，我妈说得住满时间呢。” 　　小花叹口气，其实她也觉得好无聊。 　　她在镇上没有好朋友，也不敢一个人去什么陌生地方玩，只能呆在家里发呆。 　　而大哥要上班，一天到晚也很难见到人。 　　在那边的伙食虽说比家里好，毕竟是亲大哥，怎么都不会亏待她，还会经常给她买零食，但小花就是觉得没有在家里来得舒服自在。 　　看出小花的烦闷，小在在贴心地安慰她：“没事没事，就剩一个月啦，很快就过去了。” 　　安慰之后见小花还是情绪不怎么高，小在在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牵起小花的手，拉着她从床上爬下去，哒哒跑去堂屋里开电视。 　　两人从小在在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宁奶奶在院子里头做衣裳。 　　瞧那布料样式，显然这是要给某个被小在在扯坏了裤子的倒霉蛋。 　　宁·倒霉蛋·轩路过，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警惕地抬头四处看：“谁在骂我？” 　　小在在连忙牵着小花钻进堂屋里，溜了溜了。 　　“这是我家新得的电视，还是我抽奖中的呢！”小在在骄傲地向好朋友宣扬自己的‘丰功伟绩’。 　　小花当即很给面子地鼓鼓掌：“在在好棒！” 　　“嘿嘿……” 　　小在在开开心心地搬来两张小凳子跟小花并排坐着看电视。 　　宁奶奶这事端了两碗饺子进来。 　　“崽崽，花儿，早上起来还没吃吧，快来吃碗饺子。” 　　“宁奶奶我吃过啦。”小花想拒绝，却被宁奶奶强硬地塞了一碗饺子。 　　“吃吧吃吧，猪肉白菜馅的，好吃。” 　　盛情难却，加上小花确实也馋，就道了声谢，然后接过碗吃起饺子。 　　另一边的小在在已经一口一个地吃上了。 　　吃着吃着，她抬头左右看了看，问奶奶：“爸爸妈妈呢？” 　　“一早就出门去咯。” 　　宁奶奶也不是很明白他们夫妻俩大过年的还要去哪，但想来也是有正事要办吧。 　　这个话题被揭过。 　　给孩子送完早饭，宁奶奶就出去借着明亮的日光继续给小孙子缝裤子去，而小在在则跟小花一起呆在堂屋里看电视。 　　一看就是一上午。 　　直到临近中午，小花得回家吃饭了，才依依不舍地跟小在在道别。 　　苏欣妍他们出去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回来。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干了什么。 　　而过了几天，刚刚开年，隔壁的张家村就传来一件大事儿。 　　张家出事儿了！ 　　要问哪个张家，毕竟张家村一村人基本上都姓张，光凭一个张家，根本不好确定是谁。 　　那只需要说是那位刚刚死了老伴的张老汉家，众人就知道是谁。 　　要论起来，他们张家还跟他们陈家村的宁家有亲呢。 　　只是后来这门亲也不知道怎么地就给断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张家出的那件事儿惹得他们附近其他村子里的不少人家，好几天都紧紧地关着屋门，里头隐约传出一股子肉味。 　　却原来，那张老汉的大儿子在他老娘死的时候，不说守在病床钱尽孝，还跑出去跟人赌博喝酒。 　　结果也不知怎地惹上了一群混混。 　　这酒气一上来，原本简单的口角问题就变成了打架斗殴，打到一半警察来了，把两拨人都给抓了去，拘留了好几日。 　　等出来后，混混们怨恨张家大儿子害得他们进了警察局，正巧他们中有一个人跟革委会的一个小头目有点亲戚关系，干脆就走了那边的渠道，故意叫一群人去张家搜查。 　　本意只是想吓唬吓唬人，顺便折腾张家一番，谁知道这一查就出问题了。 　　张家有一间紧闭屋门的屋子。 　　听他们说，那是以前张家姑娘住的屋子，因为姑娘早早出意外死了，所以张家二老伤心之下把屋子给封闭了，不许别人进。 　　结果门一打开，里头跑出了十几只肥嘟嘟的大白兔子。 　　数一数，跑出来的加上还在屋里头的，一共有二十七只呢！ 　　这下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偷挖社会主义墙角，全家人都被抓走了。 　　其实私底下偷偷摸摸养殖超过规定数量的家禽家畜的人家不少，偶尔多个一只两只的，上头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给放过了。 　　但张家这超了实在太多，已经不是能睁只眼闭只眼的程度，这可不就倒了大霉了？ 　　此事一出，吓得不少偷摸多养了家禽家畜的人家，赶紧关起门来把多出来的家禽家畜给杀了吃肉。 　　免得那天倒霉，被革委会查到了自己头上来，那可就麻烦了。 　　当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苏欣妍正抱着一叠账本去村委会，打算提交给村书记，让他核对。 　　那个故意跟她提起这事儿的嘴碎婆子，一边说，还一边盯着她的脸瞧，想看看她是个什么反应。 　　苏欣妍知道，人家是故意想来瞧个热闹的。 　　毕竟那出了事的张家，可是她家男人前头那个早死的媳妇的娘家。 　　在许多人眼里，这给人做了继室的女人，肯定是不喜欢前头的那一个的，听说人家里出了事，她不说高兴吧，至少应该有点别的的情绪反应。 　　可偏偏，苏欣妍就是不如对方的薏。 　　她礼貌地笑笑，说：“婶子，时间有些晚了，我得抓紧把这些账本给书记送过去，就不陪您聊了。” 　　然后绕过对方快步离开。 　　让那位想看热闹的嘴碎婆子一口气噎在心口，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却不知，送完账本回了家之后，苏欣妍直奔在后头自留地上翻地的丈夫。 　　“宁…宁远行……张家……” 　　跑得太急，一口气没能喘匀。 　　“别急，喝口水再说。”一个水杯递了过来。 第九十八章 计划买房 　　苏欣妍接过水杯, 大口灌下，缓了口气后才说：“张家全家被革委会抓走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其实她更想问, 这事儿跟你有没有关系？ 　　宁奶奶不知晓，过年那天，他们夫妻俩一早出门，傍晚才回归, 去的却不是一个地方 　　苏欣妍是去村委会了。 　　每年年底都得复查全年的账本, 她一整天都耗在那里查账, 查完了还得另做一本总账交给村书记核对, 所以根本没和宁远行呆在一起。 　　至于宁远行去了哪里？ 　　说实话, 苏欣妍也不知道。 　　所以听说张家那么快就出事后，她才会怀疑是他动了手。 　　“听说了。”宁远行淡定地用水杯里妻子喝剩下的水洗了手, 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条干净的手绢, 给她擦汗。 　　苏欣妍是容易出汗体质。 　　刚刚跑太急, 现在额头冒出了不少汗。 　　习惯性地微微仰着头，让丈夫给擦汗, 苏欣妍一双清透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后续答案。 　　偏这死男人就爱吊她胃口。 　　给她擦完了脸又给擦脖子，跟照顾小宝宝似的, 差点没把她这个急脾气给急死。 　　还好在她爆发之前，宁远行先一步开了口。 　　“我算是在里头有点推波助澜的作用，但这事儿会发展成这样，也不全是我算计的, 只能说是机缘巧合吧。” 　　毕竟不是他逼着张家大儿子去赌博喝酒的，也不是他怂恿着张家偷摸养那么多肉兔子吃，还拿去黑市卖钱的。 　　这些本就是张家人自己犯的错,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欣妍显然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得了想要的解释后就将其略过。 　　她开始关心起另一件事。 　　“张家那些人被抓走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应该会被送去哪个农场劳动改造个一两年吧，具体时间得看革委会那边怎么说。”宁远行不确定道。 　　他们在革委会里头没人，两边关系甚至算不上多好，所以也管不着人家要怎么惩罚抓到的人。 　　“一两年啊……” 　　苏欣妍想了想，今年进入七六年，明年高考就恢复了，高考恢复后国家政策会逐渐放松，到时候他们一家人肯定会搬离这里。 　　届时不论是张家人还是苏家人，都不会再来打扰到他们，她也没必要再去关注那些人了。 　　想到这，她心下一松，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宁远行仿佛说了一句什么很重要的话。 　　“什么？”她一脸懵。 　　“我刚刚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宁远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我说，我们搬家吧。” 　　“搬什么家？去哪里？什么时候搬？怎么搬？”苏欣妍抛出一连串问题。 　　“搬去机械厂。” 　　“你分到房子啦？”苏欣妍刚刚惊喜没一秒，又拧眉道：“不对啊，上回我们去，不是说那边没房子可分了吗？” 　　就算现在计划着要新建福利房，也不可能那么快就交房，再说了，宁远行又怎么确定他一定会分到一套房子？ 　　“你给我把事情说清楚点。” 　　思来想去想不通，苏欣妍干脆把宁远行给扯回了家，夫妻俩关起门来细说。 　　“厂子里确实没有多余的房子，最近也没有要新建福利房的计划，但是厂子里没有空房，并不代表那些分到房的人家没有房子。” 　　宁远行笑着说：“许多本就是住在镇上的人家，他们除了厂子分配的福利房之外，还有一套祖宅能住。” 　　“你是说，我们可以跟厂子里那些有两套房子的人家买房？” 　　苏欣妍眼睛微微放光，脑中不断思索着这么干的可行性。 　　“说什么买？”宁远行一脸无辜：“只是领导看我每天从村里赶去上下班太辛苦了，好心把房子让给我们一家住，我们再给人包个大红包以示感谢而已。” 　　明面上不存在房屋买卖。 　　“领导？”苏欣妍瞬间反应过来：“要卖你房子的是刘厂长？他那套房子多大？什么格局的？要多少钱？” 　　赞赏妻子的聪慧，宁远行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言道：“刘厂长那套房子有一百六十平米，四室一厅，另外带个六平米的小阳台，室内总面积合起来就是一六六，他开价五百，我打听到他家小闺女到了年纪要下乡了，他舍不得，想拿这笔钱给孩子买个工作。” 　　宁远行手上有着刘海启家的全部资料。 　　自然知道，他跟她妻子生了五个孩子，三男两女。 　　大儿子争气，自己考上了糖厂当工人。 　　二女儿顶了刘厂长妻子的班，还嫁在了镇上一户双职工人家，现在日子过得不错。 　　三儿子下了乡，四儿子被夫妻俩掏空了积蓄跟人买了个工作留在镇上。 　　现在轮到小女儿，夫妻俩又舍不得了，毕竟女孩子下乡比男孩子过得要苦得多。 　　可是钱已经在前头那个孩子身上花光了，可不就得想办法再弄些钱给孩子买工作。 　　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卖房子上头。 　　刘厂长家的祖宅足够大，一家人完全住得开，这就显得机械厂分配的那套房子有些多余了。 　　本想留着给儿子当婚房，但现在显然女儿的事比较紧要，所以只能先卖了给女儿用了。 　　“他们倒是一对好父母。”苏欣妍感叹。 　　五百块其实要比正常价稍微低一点的，只是刘厂长家急着卖房子，这才主动给压了价，只求凑足给女儿买工作的钱就好。 　　“这房子要不要买？” 　　家里财政大权掌握在妻子手中，宁远行一副什么都听苏欣妍的模样。 　　“要，当然要！”苏欣妍毫不犹豫道。 　　不说这是她本来就想要的，就论这是丈夫好不容易找来的房子，她怎么可能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苏欣妍心底明白，恐怕从上回自己无意间提过一嘴想要去镇上买房子之后，这人就一直把这事儿记挂在心里，还为此付出了行动。 　　也不知道他是耗费了多大精力才寻摸到这套房子。 　　瞧见妻子看着自己的眸中闪烁着感动的水光，宁远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讨福利的好机会。 　　薄唇勾起一抹笑，低沉的嗓音微微喑哑：“我这么辛苦，不知道老婆有没有意思要给点奖励？” 　　“奖励？你要什么？涨零花钱？” 　　苏欣妍听懂男人言语中的暗示，却故意装傻充愣。 　　气得宁远行牙痒痒，干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起身一把将妻子拦腰抱起来，直接往床边走。 　　“作死啊，你干什么？这青天白日的，就不能正经点？”苏欣妍被吓得惊呼一声，忍不住轻拍了宁远行一记，眉眼间难掩娇羞。 　　“正经什么正经？我要是正经了，哪儿来的在在？” 　　“爸爸你叫我？” 　　软绵绵的小奶音从夫妻俩的床上传来，两人动作一顿，苏欣妍更是以兔子般的速度从丈夫怀里飞快地跳下去，匆忙整了整有点凌乱的衣服。 　　“在在，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没照镜子，但是宁远行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是黑的。 　　“在在跟哥哥玩捉迷藏呢。” 　　小在在无辜地回望爸爸：“怎么了呀？” 　　爸爸身上怎么一个接一个地冒‘憋闷’泡泡？ 　　“没……没怎么。”宁远行隐忍地说。 　　这可是亲女儿，他还能干什么？还不是只能宠着。 　　瞪了眼在旁边嚣张偷笑的女人一眼，警告她收敛一点，不然晚上有她好看的。 　　苏欣妍挑眉，仗着女儿在场，丈夫不敢轻举妄动，作死挑衅他：“有种你让我哭着求饶。” 　　这回孩子可醒着呢，谅他也不敢干什么。 　　宁远行：“……” 　　他转头去开了紧闭的房门，正巧，宁轩一头扎了进来，看见床上坐着的小在在，开心地指着妹妹叫道：“抓到你了，快快快，咱们再去找其他人。” 　　说着就怕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三哥等等我！” 　　小在在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跟着跑出去。 　　苏欣妍下意识想抓住女儿，却抓了个空。 　　她僵硬地扭头看向笑容愉悦的丈夫，讪讪一笑：“我说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你信吗？” 　　“我不信。” 　　最后，苏欣妍有没有哭着求饶，这件事就是夫妻俩的小秘密了。 　　* 　　要买房子之前，总是要先去看看房子的。 　　虽说已经确定了不管那套房子怎么样，都是要买的，但也得亲眼看过，心底有数之后，掏起钱来才会更加心甘情愿。 　　隔日一早，苏欣妍就坐着丈夫的车子抵达机械厂。 　　她怀里还抱着没怎么睡醒的女儿。 　　宁翰他们三个跟人约出去玩了，没跟着来，宁奶奶不想大冷天地出来挨冻，就只有小在在没有任何发言权地被妈妈硬生生从被窝里挖出来，给带来看房子。 　　用妈妈的话来说。 　　房子是买来一家人住的，总得卖他们喜欢的才行。 　　说得好像他们反对妈妈就不买了一样。 　　已经看透妈妈心思的小在在换了个角度，将脑袋迈进妈妈怀里，继续睡。 　　她可困了，昨晚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很精神，一直睡不着，折腾到十二点多才昏昏沉沉入睡，结果早上六点就被妈妈给叫起来了。 　　现在就是脑壳混沌的状态。 第九十九章 看房 　　机械厂家属区。 　　宁远行领着妻子孩子, 紧跟在刘海启身后，步入家属区。 　　“我家在三栋二楼201。”刘海启边说，边走到201的房门前, 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机械厂的家属楼都是长方型的二层小楼，当初建设的时候只讲究实用，能住人, 并没有什么很特殊的设计。 　　不过这家属楼有个优点, 它接了自来水管道, 还通电, 并且每家每户自带独立卫生间跟一个小厨房。 　　不像外头那些筒子楼一样, 不仅是用得公共厕所，连整栋楼的住户要做饭都得集中在一个地方。 　　每回做起饭来抢个炉灶都跟打架似地, 而且自家要偷摸吃点什么好东西也隐瞒不住。 　　所以居住在里头的基本生活设施还算方便。 　　苏欣妍对这些重点项目仔细观察过, 心下先是满意了半分。 　　除了能自家烧火做饭外, 机械厂还有食堂，并且就座落在家属楼跟厂房中间, 偶尔家里懒得开火，也能带上饭票直接过去打饭。 　　他们食堂大厨的手艺还挺不错的。 　　“妈妈。”小在在被妈妈抱进一个陌生屋子里后就哼哼唧唧地醒了。 　　瞧她睁开眼睛，苏欣妍抬手给她顺了顺额前的碎发, 然后蹲下身，把孩子放在地上，让她自己站稳。 　　“在在来自己看看，这里以后很可能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事情还没确定, 所以苏欣妍没有说得很死。 　　“新家？”小在在迷茫地抬起眼，怀里还抱着奶奶给她做的布偶娃娃，迈着小短腿, 啪嗒啪嗒，四处瞧瞧看看。 　　刘海启被分到的这套房子格局看起来还算宽敞。 　　只是可能因为很少住人，里头的装修很简单，家具也少得可怜。 　　里头所谓的转修，就是简单地糊了水泥地面，刷了白墙，装了门窗，然后就没了。 　　客厅空荡荡的，连张椅子都没有，只有其中一件房间里头摆放着一张床，床上铺有被子枕头，应该是刘海启偶尔工作太忙，赶不及回家，就会在这边暂住一晚。 　　但显然，这套福利房对他而言也只跟休息室差不多。 　　难怪他们家觉得就算把这套房子给卖了也没什么，主要也是确实不怎么用得上。 　　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的刘海启看着空荡荡的屋内，难得升起了一丝尴尬情绪，他略带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边因为以前也不怎么住人，所以这装修家具什么的有点简陋，不过这样正好，也能方便你们以后自己布置新家嘛。” 　　最后一句话有点强行解释的意思。 　　他有些担心宁远行一家人看到这样的房子就不想买了。 　　不是他一定要卖给人家，而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大一笔钱的人家真的太难找了。 　　而且卖房子这事儿说白了就是私底下的交易，宁远行能让刘海启信得过，但要是换了别人，谁知道那人是个什么品性？ 　　别房子没卖成，最后还惹得一身骚就惨了。 　　好在宁远行夫妻两人都没表露出一丝嫌弃的意思。 　　职业习惯，宁远行在重点查看房子的安全问题，先看看里头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安全隐患，这样子以后才好想办法怎么去预防或者消除。 　　而苏欣妍则关心着这套房子居住起来的舒适度。 　　首先就得去仔细瞧瞧每个卧室的格局跟面积大小。 　　现在建房子可没有什么主次卧之分，所以每一间卧室的大小基本相似。 　　这倒是不用烦恼该怎么分配房间的问题了，到时候谁喜欢住哪一间，就直接选定哪一间就好。 　　不过…… 　　她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了？”宁远行正好瞧见妻子皱眉，立马凑过来关切地低声询问。 　　苏欣妍将心底的担忧道出：“这卧室有点小，要是再将其中两个隔成四个，那得更小，根本住不了人。” 　　家里孩子多就是有这种烦恼，得保证孩子们拥有足够的私人空间，那家里就不能太小。 　　特别是房间，绝对不能少。 　　可才一百六十六平米的四室一厅一卫一厨一阳台，本身这空间利用率已经达到了极致，根本没法再多弄出两间房间出来。 　　“不是说阳台也能改成一个小房间吗？”宁远行说。 　　“不行，没了阳台屋里就太暗了。”苏欣妍立马摇头。 　　阳台连着客厅，客厅跟厨房的取光很大依赖阳台，要是把阳台围起来，他们一家人就跟住在小黑屋里没什么区别。 　　住在这种环境里头，日子长了，人会被闷出毛病来。 　　“在在可以跟哥哥一起住！”看出父母的烦恼，小在在积极地帮忙出谋划策。 　　听她这么一说，苏欣妍心底划过一道灵光。 　　“其实这样也行。” 　　反正这边他们基本上也住不了多久，也就一两年的功夫，干脆就请木匠帮忙打个上下床出来，让孩子们暂时先挤一挤，等以后政策开放了，再换一套大点的房子就是了。 　　最难办的问题解决，接下来就是商谈房子价格跟过户问题了。 　　价格这个是说定了的，五百块，刘海启不会让步，而且这价格本身也算公道，所以苏欣妍没打算再压价。 　　主要就是过户。 　　这个需要宁远行跟刘海启自己去操作一番，反正明面上绝对不能给人落下话柄。 　　“我们这边先交一半定金，等房子过户过来后，再将另一半给您，您看可以吗？”苏欣妍跟刘海启商量。 　　“可以可以，那咱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刘海启大喜过望。 　　他习惯性伸手想去握苏欣妍，又想起这位是个女同志，没经人同意随便握人家手不太好，便半途拐道握起了宁远行的，还激动地摇了摇。 　　“这是一半的房款，您数数数目对不对？” 　　苏欣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刘海启。 　　出门前，她就已经准备了足够的钱带在身上。 　　刘海启接过信封，当场打开，数了一遍，崭新的二十五张大团结正正好：“对的，两百五，数目正好。” 　　他一脸笑意地将钱收下，跟宁远行夫妻保证道：“你们放心，我会尽快把房子的过户问题给落实好的。” 　　“那就麻烦厂长了。” 　　宁远行客气地笑笑。 　　虽说现在房子还没过户，但他们并不怕刘海启卷了钱就跑。 　　不提这厂长的身份就能牢牢把他困在这儿，且就为了区区两百五的钱也逃跑并不值当，就论宁远行背后站着的靠山，刘海启也知道一些，绝对不敢赖他的账。 　　双方达成愉快的合作之后，刘海启又提出要请他们吃饭。 　　地点就在机械厂饭堂。 　　本来说是要去国营饭店的，但是宁远行不好意思让人破费，加上女儿轻轻扯着他裤脚，一直嘟囔着想早点回家，他就提议就近解决就好。 　　翻了年，厂里才刚刚开工，工人们还沉浸在过年的懒散氛围里，积极性没能调动起来。 　　就连来食堂吃饭的人有比往日要少一些。 　　不过刘海启跟宁远行一家人的到来还是引发了一些关注，毕竟一个是厂长，一个是副厂长，都是大家的顶头上司呢。 　　“你们先找个地儿坐，我去打菜。” 　　一进食堂，刘海启就热络地笑着，招呼苏欣妍他们寻快地儿落座，然后自己大步往打菜窗口去了。 　　既然是自己要请客，那自然不能让客人自己动手。 　　“你们去那边坐吧，我去帮厂长端菜。” 　　宁远行指了指一个靠窗的宽敞位置，示意妻子领着女儿过去。 　　苏欣妍点头，直接就牵着小在在玩那边走，座下后，还冲着丈夫招招手，表示她们就坐这儿了，好让他们回头能比较容易找到她们。 　　宁远行点点头，然后追着刘海启的脚步走了。 　　小在在坐在一只椅子上，两只小脚丫太短了，够不着地，只能悬空晃荡。 　　“妈妈。”她歪着小脑袋，双手呈花朵状，托住脸颊上的小奶膘，奶呼呼地问：“我们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吗？” 　　小在在看不透爸爸的心思，但她能看穿刘海启跟没有故意屏蔽女儿的苏欣妍啊。 　　所以她知道爸爸妈妈跟那个厂长伯伯买了一套房子，想要让一家人从乡下搬过来。 　　“是啊，小在在喜欢新家吗？”苏欣妍并没有隐瞒女儿的意思。 　　她觉得孩子渐渐地也大了，对于家里的一些大事，也合该拥有知情权。 　　小在在没有立马给出妈妈答案，而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后，给出一个回答：“不讨厌。” 　　也就是说也不喜欢。 　　“为什么呢？”苏欣妍想听听女儿心底的真实想法。 　　“因为，因为搬了家，家里就不能养鸡啦。” 　　那她的日常乐趣就不见了。 　　“……” 　　本以为女儿会说出一些她搬家后就不能跟以前的好朋友们一起玩之类的话，苏欣妍正想着该怎么组织语言哄她呢，结果这小家伙的关注重点居然是这个。 　　她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你就放过那些鸡吧，人家投胎做一回你家的鸡也挺不容易的。” 　　觉得妈妈不是在说什么好话，小在在不高兴地嘟起嘴，反驳道：“明明小鸡也喜欢跟在在一起玩的。” 　　“你确定？”苏欣妍发出灵魂质问。 　　不等小在在回答，刘海启跟宁远行就一人端着两大盘菜过来了。 　　机械厂的食堂能用饭票正常打菜，也能跟国营饭店一样，花钱跟粮票肉票等，叫大厨给现炒小炒。 　　小锅炒出来的菜，自然是要比大锅饭来得香的，但价格也有点小贵。 　　一般没撞上特殊时候，厂里挺少有工人乐意花钱点小炒的。 　　刘海启一口气给点了两荤两素加一个汤，跟一盆饭，一趟端不完，两人放下手中的盘子后又跑去再运了一趟。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摆了满座，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这香气太霸道了，熏得不少在附近吃饭的工人们端着自己的餐盘离远了点。 　　不然他们怕自己就吃不下原本的饭菜了。 第一百章 搬家 　　刘海启下班回了家, 他媳妇一看，忙迎上来问：“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妥了。”从兜里掏出那装着两百五十块钱的信封递给媳妇, 刘海启的神情间无不得意。 　　“那就好那就好。” 　　一听事儿成了，刘海启媳妇一张和气的圆脸上也不禁露出放松的笑意。 　　她接过信封，打开来美滋滋地数了一遍又一遍，数着数着, 那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淡了。 　　“三儿前儿个寄了信回来, 说他要在乡下结婚了, 写信来征求咱两意见。” 　　一听妻子提起三儿子, 刘海启的好脸色就微微淡了, 他略带赌气地问：“结婚对象是那个姑娘？” 　　“还能有谁？他当年死活闹着要下乡，不就是为了追着那姑娘, 陪她一起吗？”刘海启媳妇叹口气道。 　　她是不大喜欢那个姑娘的。 　　不是嫌弃人家那当老师的父亲被下放, 成分不好, 而是看不惯自家儿子为了对方，放弃镇上好好的舒服日子不过, 偏跑去那偏远地区受苦。 　　他也不想想，他跟着姑娘跑了，是追求自己爱情去了。 　　但被留下的老父母却要生生受这骨肉分离痛苦, 他们又错做了什么。 　　“算了吧，他都执着这么多年了，咱就成全他，而且当年三儿说的话也对, 他不下乡，咱家也总得有个孩子下乡，他这个自愿下去的, 总比让其他兄弟姐妹不自愿地离开要好得多。” 　　从号召广大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开始以来，就规定了每家每户必须至少有一个孩子得下乡，独生子女除外。 　　他们家五个孩子，怎么着都避免不了有人得下乡。 　　三儿子…… 　　算了。 　　刘海启不愿再对此说太多，只是叮嘱妻子。 　　“给老五买工作的钱是凑足了，你再清点一下家里还有多少存款，分个一半吧，分一半给三儿寄过去，再给他准备些东西，吃的喝的用的，我这儿有块手表，虽说旧了点，也能用，也一起给他，就算是在乡下结婚，该准备的，该置办的，也得都给他准备妥当。” 　　他妻子瞧了瞧他头顶越来越多的白发，眼角微酸，点点头道：“嗯，我这里还有一对金耳环，也一起给他吧，就当做是我这个婆婆送给儿媳妇的礼物。”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子女，刘海启夫妇也是尽了全力了。 　　* 　　另一头，买完房子心情甚好宁远行一家人回了家，就开始积极商量起要怎么搬家的事儿来。 　　一旦搬家，他们家的粮油关系势必要跟着转移，户口会从村里转到镇上去。 　　但除了宁远行跟几个孩子之外，就算搬到了镇上去，宁奶奶跟苏欣妍还是农村户口，不能拥有粮油本，也没法再通过干活赚取工分来换口粮。 　　甚至于他们家的院子跟自留地，可能也得荒废了。 　　也不是说这些东西会被没收回去，而是人都走了，这边没人照顾，荒败是正常的。 　　苏欣妍算了算，届时他们家势必会减少部分收入。 　　特别是粮食蔬菜之类的，以后就得花钱买了，没法自给自足。 　　不过还好，家里有存款，宁远行的工资也足以养活一家人，苏欣妍这边还有个写稿的赚钱路子。 　　所以即便搬了家，只是住得没以前那么宽敞了，能有个院子任由孩子们肆意玩耍，实际上家庭生活水平并不会下降。 　　甚至因为镇上比起乡下要更加生活便利，所以还会方便不少。 　　别的不论，就谈宁远行的上班问题跟宁翰宁航的上学问题。 　　省下的来回路程时间足够他们早上多睡半小时。 　　而宁轩这边也能跟着转学到镇小学里去，镇上的教学资源更好一些。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苏欣妍搬去镇上后就不需要再下地干活，也会顺势辞掉村里的这份会计工作。 　　这样她就能拥有更多的空闲时间去复习。 　　距离高考恢复只剩下一年多，即便是苏欣妍，也不敢托大说自己不全力以赴，也一定能考得上大学，所以早早地提前复习起来是很有必要的。 　　她不仅自己复习，还要拉着宁远行一起。 　　这男人都高中毕业不知道多少年了，从前学过的知识点都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或者就算剩下了些，也许也可能用不上。 　　毕竟他当年所学的那些教材，跟现在可是大不一样。 　　所以苏欣妍打算压着丈夫从头复习。 　　算一算时间，到时候宁翰宁航两兄弟应该也能赶上第一届高考恢复，不过苏欣妍没有去特意提点他们要多加努力地学习。 　　因为没必要。 　　说没必要，是因为即便没有她的提醒，这兄弟两人的学习努力程度也是很惊人的，再加上他们本身就很聪明，成绩从来都没让人担心过。 　　她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跟宁远行吧。 　　房子的落户问题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操作，趁此期间，苏欣妍先跟村书记跟村长提出了辞职，让他们尽早选个新的会计出来，她好跟人交接工作。 　　除了工作问题得解决之外，他们还得忙着布置新家。 　　就那屋子里什么家具都没有的模样，显然是住不了人的。 　　但要把宁家院子里的家具搬过去也不现实，不是搬不了，是家具尺寸根本就不配套，塞不进去那套房子里。 　　夜里，苏欣妍微微喘着气地趴在宁远行怀里，跟他商量起新家布置的事儿。 　　“我们得请个人帮忙重新打一套新家具。” 　　装修就不必了，就原来那样简单朴素地也挺好。 　　主要是现在也没什么室内设计的概念，家家户户的装修其实都跟他们新家的差不多，想要把家里布置得温馨舒适，可以另外从家具摆件上下手。 　　“请村里的木匠师傅就好，知根知底地，而且他手艺也不错。”宁远行说。 　　他自己也会点木工活，但给孩子做点玩具之类的小玩意儿还行，要做大件家具就够呛了。 　　“行，我到时候把我们需要什么家具都给列一张清单，再去请人给打出来。” 　　“嗯，记得家里的电视得带过去。”宁远行点点头，提醒道。 　　“这还用得着你说。”苏欣妍翻个白眼，觉得丈夫在说废话。 　　电视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么能独自留在这乡下小院里。 　　真要脑抽这么干了，等他们下次回来，能不能见着电视的影儿都不知道。 　　大致将事情商量妥当，夫妻俩就双双睡了。 　　* 　　刘海启急着要钱，办事自然利索。 　　才不到一周时间，那套原属于他的福利房，就被他妥妥帖帖地转让到了宁远行名下，自己没留下一点话柄不说，还赚了个体恤人才的好名声。 　　房子过户当天，他也拿到了剩余的房款。 　　当即就满脸喜意地回家，催着媳妇跟人接线给小女儿买工作。 　　这一头，买下房子的宁家因为新家具还没打好，所以暂缓了一下搬家的进程，不过也开始慢慢把需要带走的行李给收拾起来了。 　　小在在穿着一身花裙子，抱着心爱的布娃娃，坐在自个儿床上，看着奶奶给她收拾一件件的小衣服。 　　平常不收拾还好。 　　这一收拾，宁奶奶才发现小孙女这衣服多得，居然连一个皮箱都塞不下。 　　“崽崽怎么这么多衣服呢？” 　　“不知道呀。” 　　小在在比宁奶奶还懵呢。 　　她的衣服多，每一件都有奶奶妈妈给帮忙打理，所以每一件都保养得还不错，上头也没个补丁什么的。 　　宁奶奶瞧着件件都舍不得扔，干脆全都给收拾起来。 　　一边收拾，一边在心底暗自嘀咕。 　　回头得找儿媳妇说说，给孩子打个大一点的衣柜。 　　不然她怕塞不下。 　　“奶奶。”小在在突然呼唤起宁奶奶，声音甜了八个度。 　　“嗯？”宁奶奶一听就知道这孩子有事要求她：“有什么事？你说说吧。” 　　“我们可不可以把家里的小鸡给带上呀？”两只小食指相互对了对，小奶音软绵绵地，带着恳求。 　　“这事儿你得问你妈，我可做不了主。”宁奶奶实话实说道。 　　从儿媳妇进门后，这家就一向都不归她管。 　　这次搬家也是。 　　儿子儿媳决定好，最后通知她跟孩子们，他们除了点头答应，然后积极收拾行李之外，没有任何发言权。 　　这么说倒不是宁奶奶对此有什么意见。 　　她本心里对陈家村并无太大的归属感，于她而言，家是家人们所在的地方，而不是一片被限定死的地区。 　　所以搬不搬家宁奶奶都觉得无所谓。 　　反正儿子儿媳跟孙子孙女们去哪儿，她就跟去哪儿就对了。 　　被奶奶变相拒绝了，小在在有点小郁闷，却也懂事地不再开口为难奶奶。 　　叫她去跟她妈妈开口她是不敢的。 　　因为料定了妈妈绝对不会答应，而妈妈不答应，爸爸更没法做决定，所以开不开口，并不能改变结果，何必再多折腾一番？ 　　就是有一点点舍不得而已。 　　唉！ 　　小在在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 　　“在在。”苏欣妍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妈妈刚刚炖好了鸡汤，你要不要出来喝？” 　　“要！”小在在一秒响应，连忙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下去，连布娃娃都不要了，就这么火急火燎地冲出去。 　　生怕慢了一步，鸡汤就没了。 　　宁奶奶：“……” 　　“妈妈，鸡汤呢？”小在在哒哒跑到妈妈脚跟前，仰着小脑袋问道。 　　“在堂屋桌上，我都给盛好了，你过去挑一碗喝。”苏欣妍正忙着切菜做饭，头也不抬地说。 　　“好~” 　　小在在荡漾起小奶音，开开心心地跑堂屋里去。 　　她是第一个抵达的，一进屋里就瞧见六碗鸡汤整齐地摆在饭桌上，等待品尝。 　　小在在随意从最边缘处扒拉出来一碗，自己拿着小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鸡汤刚刚熬好，还有些汤，她不敢喝太快。 　　宁轩是第二位抵达的，他也随意选了一碗汤，坐在妹妹身边喝。 　　边喝边小声跟她商量：“妈妈说，搬新家后我们两个还得暂时住一屋，不过换成上下床，各睡各的，我想睡上头那个床，妹妹睡下面的，好不好？” 　　小在在想了想，点头：“行吧。” 　　正好她矮，要爬上铺有点极难，把床位让给哥哥也行。 　　不过她有个条件：“搬家后，你得把上头那个床给我睡一晚上。” 　　她从没见识过上下床是什么模样的，听妈妈说，上床是悬空在天上的，感觉很新奇有趣的样子，小在在说什么都得尝试一下。 　　“好！”宁轩毫不犹豫地答应。 　　能获得上铺的永久睡觉权，就让出去一晚上而已，这交易还是很划算的。 　　宁翰跟宁航是紧跟在宁轩身后一起进门的，他们在弟弟妹妹们对面落座，一人端走一碗鸡汤喝。 　　听见他们在商量床铺位置的事儿，宁航瞧了哥哥一眼，认真直言道：“我不敢睡上铺。” 　　他有一点轻微的恐高。 　　这件事，只有妈妈跟大哥知道，家里其他人是不清楚的。 　　不，也许小在在也知道，但她从没跟人说过。 　　“我睡上铺。”觉得睡那都无所谓的宁翰不介意让一下弟弟。 　　几个孩子自行商定好未来新家要怎么住，而宁远行跟苏欣妍那边，也一直在盯着家具的打造速度。 　　纯手工制造的家具肯定是没那么快好的。 　　所以直到三个月后，新家具全都安稳落户进新家里，他们才真正动身搬起了家。 　　要搬的东西很多，也不知道宁远行走了什么关系，居然在搬家当天开来了一辆拖拉机来搬运东西。 　　拖拉机一趟还解决不了，得拉回好几趟。 　　还好他是借足了一整天的时间，不怕时间不够用。 　　宁家乔迁，还是要搬去镇上住的，算是一件大喜事。 　　村里人听见声儿的都派人过来帮了把手，搬完东西后，为了庆祝搬家，也为了感谢村里人这些年来对他们家的照顾。 　　宁远行夫妻一起决定将家里仅剩的全部鸡都杀了，再买上二十斤猪肉，十条鱼，并着自留地上的菜，请村里厨艺好的大娘们过来帮忙，好好置办了一场离别宴，请全村人吃顿饭。 　　开宴当天来宁家吃席的村人们很多，大家也都或多或少带了些礼物过来。 　　有的是包红包，有的是送点粮食鸡蛋什么的，基本上都是一些他们能用得上的东西。 　　吃着宴席，不少人也在羡慕地议论。 　　“以前谁能想到呢，第一个从村子里离开的居然是宁家。” 　　“是啊，谁叫人家出了个能耐儿子，都在镇上的厂子里当上副厂长了，可不就是发达了嘛。” 　　这是纯羡慕的声音。 　　“当家的，你说咱们送虎子去当兵怎么样？” 　　“我考虑考虑。” 　　这是看了宁家的盛况后，也起了效仿心思的人家。 　　也有那拈酸的。 　　“哼，得意什么，不就是运气好了点而已嘛。” 　　…… 　　不管大家议论什么，都改变不了宁家搬去镇上的事实，所以即便无意间听见了一两句酸言酸语，宁家人也权当没听见。 　　一个个地笑容满面地到处招呼宾客，浑身喜气洋洋的。 　　等所有人酒足饭饱，已经是晚上十点过后。 　　大家三三两两地跟宁家人道别，然后散了去，只余部分跟宁家关系较好的人家在帮着收拾残局。 　　其中村长家就是一例。 　　村长的儿媳妇们在帮着苏欣妍收拾残局。 　　而村长则拉着宁远行的手，明明没有沾一滴酒，却醉眼朦胧地拉着他絮絮叨叨。 　　“还记得当年你们一家人来咱们村子，你被你妈紧紧抱在怀里，灰头土脸的，小小一个，瘦猴儿似地，还没在娃儿那么大呢，这一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也出息了，咱村子……咱村子以你们为荣啊！远行啊，你们一家现在就要走了，我也不求你什么，只求你们一家在外安安稳稳地好好过日子，你爸对咱村子有恩，村子对你们好也是应该，我知道你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但也别太惦记着这边，不过你们出去了，要记得，不论什么时候，你们永远都是陈家村的人，偶尔有空，也记得多回来看看父老乡亲们。” 　　“村长，谢谢您。” 　　宁远行紧握着村长那双干枯苍老，布满厚茧的手，郑重地感谢道。 　　“谢啥啊，不用谢，说太多谢，就生分了。” 　　陈村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对着想来搀扶自己的宁远行摆了摆手，自己背着手，慢吞吞地往家里去。 　　他瘦小的背影已经有些佝偻，头发更是再不见一丝黑色。 　　而就是这个老人，艰难地撑着整个陈家村几十年，渡过一场场天灾人祸，领着村民们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让每家每户，甚至于每个村里人，都能吃得上饱饭，不再忍受饥饿的痛苦。 　　许许多多的人都受过他的恩惠跟庇护，但他却从不曾求过一丝回报。 　　这是一位真正德高望重，令人敬佩的老者。 　　直到柔软冰凉的指腹从自己眼角轻轻滑过，宁远行这才惊觉，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然湿了眼眶。 　　“怎么了？”苏欣妍担心地看向丈夫。 　　“没什么，只是有些……不舍。”宁远行伸手握住妻子的素手，用自己温暖的双手给她焐热。 　　她刚刚洗完碗，手间还残留着一点湿意，被冷风一吹，两只手都是冰凉冰凉的。 　　“东西都收拾好了，你帮忙把那些借来的桌椅什么的都给人家送回去，然后我们就回家休息。” 　　她口中的家，已经不是陈家村的宁家院子，而是机械厂的那套房子。 　　“好。”宁远行点点头，然后去跟着还没离开的男人们搬运桌椅去了。 　　等一切全都收拾完，时间也过了十二点，天儿黑得几乎看不见人影。 　　宁家人分作两辆车子，宁远行骑车，后头坐着母亲，前头坐着妻子，打着一根手电筒，在最前头带路。 　　而宁翰则前头带着宁轩，后头载着小在在跟宁航，紧跟在爸爸的车子伸手。 　　天儿太黑，他们不敢骑太快，就这么慢悠悠地往镇上赶，将近一小时后，才抵达了机械厂，回到了他们的新家。 　　此时的大家已经一个个地都累得不行了。 　　苏欣妍扶着疲惫的婆婆进屋，把她送去她房间里坐下，又去端了一盆热水过来给她擦脸和洗手洗脚，伺候着人躺下休息。 　　宁远行则跟儿子们轮流去洗了个战斗澡，然后一身清爽地上床休息。 　　全家就数小在在最邋遢。 　　她小小一只直接埋在自己的被窝里，就什么也不管不顾地呼呼大睡。 　　还是苏欣妍料理完了婆婆后看不过去，硬把小在在抱起来，带着去卫生间洗澡换衣服，然后再把睡眼朦胧的小家伙塞进她被窝里梦周公去。 　　她是全家最后一个洗的。 　　洗完仍是一身酸痛地坐在大床边，锤了锤肩膀：“搬家可真累。” 　　一双大手探过来，力道适中地帮她揉捏起了肩膀：“你明天好好歇歇，我早上早些起来去食堂打个早餐回来给你们吃就好。” 　　“可别了，明天是周末，孩子们放假，今天这么狠命地折腾，我猜明天早上咱们家谁也起不来，干脆一起好好睡懒觉得了。” 　　全家一起睡到中午，就不用吃早餐了。 　　“那我起来给你们打午饭。”宁远行声音里含了笑意，顺着妻子的话跟她说笑。 　　从决定要一家人都搬来机械厂之后，他就没再将手头的多余饭票转卖，反而有意地多跟人买了一些屯着，就为了等着家人们过来后，有需要的时候能用。 　　反正饭票这种东西，在机械厂里是不会过期的。 　　除非厂子倒闭，食堂没了。 　　不过就着目前的形势，机械厂至少还能再撑好些年呢。 　　“快睡吧你，就知道跟我贫。”苏欣妍轻拍丈夫一记，嗔道。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再不睡，明天真的不用起来了。 　　“好。” 　　暖黄的灯光熄灭，夜色重归寂静。 　　正如苏欣妍所料，前天那么折腾，第二谁都没能起得来，就连宁远行，也是睡到了将近十一点才醒。 　　他爬起身后，简单洗漱一下，套上衣服就拎着一家人的饭盒，打算去食堂打饭。 　　刚刚准备齐全要走，就听见一声开门声，一颗头发凌乱的软萌小脑袋冒了出来，小奶音透着没睡醒的鼻音，冲着他撒娇：“爸爸抱~” 　　这谁遭得住？ 　　反正宁远行回神的时候，他已经将小闺女给抱在怀里了。 　　“饿了。”小在在一手环住爸爸的脖颈，一手戳戳自己的小肚皮，示意爸爸看它。 　　瘪瘪的。 　　“饿了啊，那爸爸带你去食堂打饭好不好？” 　　不敢吵醒家里其他人，宁远行刻意压低了音量。 　　“好。”小在在点头答应：“给奶奶妈妈哥哥打饭饭。” 　　她还知道打饭是要给一家人吃的。 　　“你把外套穿上我们再走。” 　　现在是四月份，天气还有些凉意，宁远行怕女儿就这么跟着他出去会着凉，特意找了件外套给她套上。 第一百零一章 但是搞个风扇还是可以的…… 　　小在在不要爸爸抱, 自己哒哒迈着小短腿小跑着跟在爸爸身边。 　　她人小腿短，比不得爸爸身高腿长，轻轻一迈, 都是她的三步距离。 　　偏宁远行有意让女儿跑动起来，故意不放慢速度，就这么正常均速地行走着，引得小在在只能不断地跑步追上。 　　“爸爸, 爸爸等等在在呀！” 　　跑了好一会儿, 食堂还没到, 小在在就先累了。 　　她耍赖似地站在原地不走了, 伸着小手要爸爸抱她走。 　　“你不是要自己走吗？”宁远行好笑地停下来, 回头看女儿。 　　“要爸爸抱。”小在在奶呼呼地撒娇：“爸爸抱抱在在。” 　　“真是败给你了。”宁远行状似无奈地叹口气，转身回去一把抱起女儿, 将她软绵绵的小身子搂进怀里, 带着她大步往前走。 　　没人注意到, 他的唇角微微翘了翘。 　　没意识到自己被爸爸套路了的小在在乖乖窝在爸爸怀里，可爱的小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一路上偶遇了不少也住在机械厂里的叔叔阿姨，都会在爸爸的提醒下，奶声奶气地叫人。 　　可可爱爱的人类幼崽谁不喜欢。 　　“哟, 小在在来啦。” 　　“宁副厂长，这是您家小闺女吧，长得可真可爱。” 　　“宝宝好啊，还会叫人呢, 真乖。” 　　…… 　　那些被小在在打了招呼的大人个个都笑眯眯地回应，还有些人蠢蠢欲动地想上手摸摸小可爱，只是碍于宁远行的威严, 都不大敢上手。 　　“我们一家以后就搬过来住了，还请各位多多照顾。” 　　趁着孩子跟人打招呼的空挡，宁远行也顺势宣布了他们一家人正式入驻机械厂的消息。 　　其实从刘厂长主动把自己的福利房让给宁远行的时候起，厂子里不少人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发生。 　　而且昨天宁家搬家的动静也不少，基本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所以此时再从宁远行口中，亲耳听见这件事的人们，个个都笑容满面地应下，还热情地邀请他们来自己家里做客。 　　“家里还有些忙乱，得先收拾收拾，等我们收拾好后，会挨家挨户上门拜访大家的。” 　　面对大家的热情邀约，宁远行微微点头，礼貌地回应道。 　　时下讲究个远亲不如近邻。 　　他们家搬到新环境后，势必要跟邻居们打好关系，这是正常的人情往来，不能轻忽的。 　　因为路上总要跟人寒暄，等父女俩抵达食堂门口时，比预计的要晚了近半个小时。 　　宁远行对着女儿小声嘀咕：“我们得快点买完回去，不然你妈妈他们该饿肚子了。” 　　小在在轻轻拍着爸爸的手背，催促着他动作快一些。 　　“快点买！” 　　“行，你要吃什么？” 　　宁远行抱着女儿走到打饭窗口，询问她的意见。 　　“要肉肉！” 　　小在在是一只典型的肉食性幼崽。 　　“麻烦给我打三盒肉，要糖醋排骨，红烧鱼，蒜苔炒肉，再来三盒菜，蒜蓉空心菜，手撕包菜，还要一个凉拌青瓜。” 　　宁远行一共带了六个铝制饭盒出来，就是打着直接打菜的主意。 　　主食就另外要了十二个大白馒头。 　　馒头可以直接拿干净的油纸包了带回去，不用特意带饭盒来装。 　　主要是每个馒头都有成年男人的拳头大小，带了饭盒也装不下几个，他们家也没那么多饭盒。 　　“等会儿啊。” 　　食堂阿姨接过宁远行递过去的饭盒跟饭票，手脚麻利地给打了满满六盒的肉跟菜。 　　“给，拿去。” 　　都不用爸爸提醒的，小在在上道地对着食堂阿姨露出个软萌娇甜的笑容，奶声奶气道：“谢谢姐姐。” 　　“不用谢不用谢，在在多吃点，长高高。” 　　说起来还是缘分，今天这个给他们打菜的食堂阿姨，就是上回给了小在在好多肉的那一个。 　　她还认得小在在。 　　毕竟这么可爱又有礼貌嘴还甜的小宝宝，很难让人忘记。 　　带着满满当当的早…不对，是午餐回家。 　　刚进家门，小在在就瞧见坐在客厅沙发上揉腰的妈妈。 　　她立即挣扎着从爸爸的怀里下去，一溜小跑到妈妈跟前，自觉地接替了妈妈的手，帮她捶捶背，顺势邀功道：“妈妈，我跟爸爸去给你们打来饭饭啦！” 　　“谢谢在在，真乖。”苏欣妍顺着孩子的意思好好夸奖了她一顿，又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女儿能更加方便地给她锤背。 　　不过也没等孩子多锤几下，她就叫了停。 　　“先来吃饭吧，早上没吃，这会儿该饿坏了吧？” 　　那边宁远行已经将买来的饭菜一一打开，摆放在餐桌上了。 　　苏欣妍起身过去瞧了一眼，都是肉跟菜，还有馒头，没有汤。 　　“我去煮个蛋花汤。”她转身往厨房去了。 　　“不用了，热水瓶里还有好些热水，渴了直接喝水就行。”宁远行阻止道。 　　本就是为了家里不开火才去打的饭菜，没必要为了煮个汤再特意烧火。 　　这样就本末倒置了。 　　苏欣妍本也不怎么想生火做饭，一听丈夫说不用，当即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拉开椅子，坐在饭桌前，拿起一个大馒头掰开一半。 　　一半递给女儿，一半塞进自己嘴里。 　　她好饿。 　　得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才有力气干别的。 　　“吃口肉，别干吃馒头。”宁远行拿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作势要喂妻子。 　　苏欣妍不是很习惯被人投喂，一开始还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探着头过去一口把糖醋排骨叼走。 　　酸酸甜甜的肉汁在嘴里蔓延开来，很好地刺激了她的胃口。 　　不用再被投喂，苏欣妍把馒头从中间掰开一点，然后夹了些肉跟菜进去，夹在里头当成自制汉堡吃。 　　小在在瞧见妈妈的吃法，也有样学样。 　　不过她光玩自己馒头里夹肉了，不碰一根菜。 　　美滋滋地夹了满满当当的肉，正想合上馒头一口咬下，一大筷子青菜就凌空降落下来，把肉都给盖住了。 　　她愣了下。 　　抬起头，却见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自己对面，此时正往回收着给妹妹夹菜的筷子。 　　“不想吃菜。”她郁闷地小声嘀咕。 　　被旁边的宁航听见了，一个冷清清的眼神扫下来，小在在一个激灵，立马埋头大口啃青菜。 　　好像刚刚那个抱怨着不肯吃菜的人不是她一样。 　　小在在有她哥哥们管教着，大人们也没多管，大家都饿坏了，只顾着埋头苦吃，轻轻松松将宁远行打回来的全部饭菜一扫而空，连半个馒头都没剩下。 　　吃饱喝足，还得继续忙活。 　　宁远行领着孩子们将新家里里外外打扫一遍，顺便把搬过来的行李都整理好。 　　该放哪的放哪。 　　昨天只是暂时把所有东西都堆放在一边，顶多因为需要睡觉，所以被子什么的提前拿出来铺在床上对付了一晚。 　　可里头还有大把的衣服、日用品什么的还没收拾好呢。 　　他们忙着收拾打扫，苏欣妍则跟宁奶奶一起去厨房，拎出一大袋面粉跟糖，鸡汤等物，准备做鸡蛋糕，好作为去拜访邻居的上门礼。 　　因为要拜访的邻居比较多，所以准备的礼物数量不能少了。 　　鸡蛋糕是最实惠，也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小在在一开始是跟在哥哥们屁股后面帮着整理行李的，结果整理着整理着，人就不见了。 　　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却见她不知道什么凑到了厨房里去，两只小手都搅合在一块面团里，竟是在和面。 　　或者应该说是玩面团更加恰当。 　　不过小在在和面和得很认真，每一下都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去倒腾那块面团。 　　宁奶奶就在她旁边，手下揉着一团更大的面团，笑呵呵地说：“崽崽揉的这块咱可不送出去，就留着自家吃。” 　　不是嫌她揉得不好，而是珍惜着自家孩子的劳动成果，舍不得送出去。 　　为了区分，要送出去的鸡蛋糕都被做成圆形的，而小在在揉的那一块面团所制作出的鸡蛋糕，则被做成一块块小小的，不足鸡蛋大的方形。 　　小在在还自己发挥创造力，揉捏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鸡蛋糕反到蒸笼里去，硬要妈妈给她蒸熟。 　　苏欣妍日常嫌弃女儿：“这个你自己吃。” 　　“在在做的好吃！”小在在不服气地鼓起脸。 　　“这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它太丑了，我不想吃。”苏欣妍根本不怕自己的话会伤害到女儿小小的自尊心。 　　眼看着女儿脸上露出委屈巴巴的小表情，宁远行立马出来充当好人，温柔地哄着孩子道：“没事没事，爸爸吃，爸爸就爱吃我们在在做的鸡蛋糕。” 　　“爸爸最好了。”被爸爸一哄，小在在瞬间眉开眼笑。 　　她还故意用得意的小表情睨了她妈妈一眼，仿佛在炫耀说：你不想吃，有的是人想吃。 　　苏欣妍懒得理她。 　　还在忙活着继续和面做鸡蛋糕呢。 　　邻居太多，他们预计每家就给送两个过去，就这样，还得至少蒸上十笼鸡蛋糕，一笼能蒸十几二十个。 　　蒸鸡蛋糕需要不少时间，毕竟得等它熟透了才行。 　　在她们蒸好之前，宁远行那边已经提前干完了活，将家里收拾得焕然一新。 　　长木沙发铺上了宁奶奶缝制的软垫，电视机上也罩着一层镂空织花防尘罩，整个家里处处都带着一些精巧的小装饰，显得温馨又舒适。 　　“天渐渐热了，我们家买个风扇吧。” 　　蒸鸡蛋糕被热气熏了一身热汗，苏欣妍拿起蒲扇用力给自己扇了扇，感觉还是不解热，不禁怀念起以前有风扇有空调的美好日子。 　　空调目前就不用想了。 　　不是还没研发出来，而是技术不成熟，没法运用于普通家庭。 　　但是搞个风扇还是可以的。 第一百零二章 她不允许哥哥嫌弃她。…… 　　听见妻子想要买一台风扇, 宁远行想了想，说：“风扇厂里就有生产，每个员工都能按市价内部买一台, 不要票。” 　　这就是当工人的好处，不仅有固定工资，还有各种福利，其中内部优惠购买本厂生产的的产品也是福利之一。 　　而且不仅是风扇。 　　按规定, 凡是机械厂里生产的产品, 每位员工都能凭借工作证购买一份, 价格是正常的市价, 却不需要票。 　　员工内部购买厂子的产品, 全都采取自愿原则，并不强迫。 　　所以买不买, 端看你需不需要。 　　不过根据宁远行私下所知, 虽说机械厂明面上规定员工内部购买的东西不准转让, 或者拿出去倒卖，但还是有不少人买了东西, 然后私底下卖给亲戚朋友，赚取一定差价。 　　不要票的东西，稍微比市价贵一点也正常。 　　他们家不需要这么干, 而且他是副厂长，得以身作则，所以即便知道有这么一条来钱路子，宁远行也从来不沾手。 　　如今听见妻子说要买风扇, 他干脆叮嘱她：“你瞧瞧家里还有什么缺的电器，干脆一起列出来，只要是厂子里有生产的, 我们都跟厂子买了。” 　　一听他这么说，苏欣妍就来劲了。 　　她在家里四处打量打量，盘算着应该买什么。 　　电灯不需要，刘海启装修的时候有一并安装，卖房子的时候也一起卖给他们了。 　　风扇得有一台，其实若按着每个屋里都给按一台来计算，至少需要五台，但这不是只给买一台嘛，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工业票能再去买那么多台，所以就先买一台将就着。 　　电视机有了，其他的……可以来一台冰箱。 　　方便夏天储藏食物。 　　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需要，主要是作用不大，没有购买的必要。 　　“暂定风扇跟冰箱吧。” 　　“不要个时钟？或者手表，方便看时间。”宁远行问。 　　家里只有他有手表，所以家里人如果需要确认具体时间，都需要来询问他。 　　宁远行倒也不是嫌烦，只是这样终究不太方便。 　　苏欣妍想了想，道：“手表就算了，再要个时钟，挂在客厅里。” 　　手表只能给一个人看，而时钟全家人都能看，当然还是选择时钟更好一些。 　　“好。”宁远行将妻子的要求记下来，打算等明天上班后去找负责后勤的同事问问价格，再来跟妻子报价。 　　现在家里要支出大比花销都是这个模式。 　　他去询问价格，确定要不要买，如果要买再来跟妻子报价拿钱。 　　毕竟现在家里管钱的是苏欣妍。 　　等鸡蛋糕全部蒸好，苏欣妍跟宁奶奶拿个篮子装了，然后全家人一家家地上门拜访邻居。 　　早知道他们要来，不少邻居家里都留了人接待他们。 　　跟赶场似地，这边拜访完留下礼物就立马赶往下一家，下一家再下一家…… 　　邻居那么多，一天之内肯定是走不完的，所以他们足足走了三天，才终于将全部邻居都拜访一回。 　　让大家知道，宁家人正式入住机械厂家属区。 　　时间一天天过去，日子也渐渐稳定下来。 　　宁家逐渐融入机械厂家属区的生活，宁远行跟儿子们还是照例早出晚归地上班上学，而苏欣妍大部分时间留在家里，不是照顾老人孩子就是写稿，其余的空闲时间都拿来复习了。 　　小在在也重新交到了一些好朋友。 　　她性格外向开朗，又乖巧懂事，还长得可爱，很得大人小孩的心，所以很能在新的交际圈子里混得开。 　　但是全家变化最大的却不是她，而是宁奶奶。 　　实际上，以前的宁奶奶在陈家村是没什么朋友的，更别提闺蜜之类的存在。 　　因为从小所受的教育不同，她的三观本质上跟村里人是不一样的，两者谈不到一起去。 　　即便她中老年时受过生活的磋磨，干农活什么的早已是得心应手，表面上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农村老太太，只是气质要比一般人要好上一些。 　　但是本质上，她总归还是那个出生名门的千金小姐。 　　如今换了生活环境，认识了一群新的人，基本上就是重新换了个不一样的交际圈，反倒让宁奶奶更加舒服自在起来。 　　毕竟能成为工人家属的，除却少部分人，基本上都受过教育，有一定文化水平。 　　他们的三观不一定跟宁奶奶一样，但至少他们彼此间有话题可聊，也不会让宁奶奶在跟人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对牛弹琴之感。 　　所以搬到新环境之后，宁奶奶渐渐地变了。 　　她一改在陈家村时，时常沉默，除非需要干活，否则极少出门的状态。 　　变得爱笑爱说，也喜欢跟着一群新认识的老姐妹们出门散散步，锻炼锻炼身体，或是相约组个聊天局，一边带孙子孙女一边聊各种八卦。 　　今天小在在就被奶奶给带了出来。 　　几个老人家坐在机械厂小花园里的凉亭里喝茶聊天下棋，凉亭附近则有好些孩子凑在一起追逐打闹，开心地玩耍。 　　小在在手里抱着一个竹编的小球，放在地上，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踢去。 　　她跟着几个同龄孩子在玩球。 　　也没什么规则，就是单纯地踢来踢去而已。 　　即便只是这样，几个孩子们也快乐得哈哈直笑。 　　童稚的欢声笑语传到老人堆那边，不少人侧头看过来，用目光寻摸到自家崽子，见他玩得开心，也跟着慈祥地笑起来。 　　“在在，接着！” 　　刚刚才被踢出去的小球又往小在在这边滚过来。 　　小在在下意识想去接，却预估错误，没接到，跟小球错身而过。 　　她连忙小跑着去追，不知不觉跑得有点远。 　　“球球，别跑！” 　　小球一直滚到一个人脚下，才停了下来。 　　小在在蹲下身想去捡，但一只骨节分明，手背上带着细微疤痕的手，却先她一步，单手把球拿了起来。 　　“给你。”耳熟的清冽嗓音。 　　小在在顺着小球被拿起的动作抬头，惊讶地看向眼前的小少年，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灿烂的甜笑：“漂亮哥哥！” 　　顾叶舟：“……叫我顾叶舟。” 　　小在在才不理他，一意孤行地问道：“漂亮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放学了，受你哥邀请，我来你家做客。” 　　顾叶舟示意小在在往自己身后看，小在在下意识地探出脑袋望过去，就见自家二哥背着书包，站在顾叶舟身后不远处。 　　刚刚没瞧见人是因为顾叶舟长得比较高，把她二哥给挡住了。 　　“二哥！” 　　看到了宁航，小在在更加兴奋。 　　她热情地小跑过去，张开双臂就想送给二哥一个熊抱，却被宁航单手按着小额头，被迫停在距离他一条手臂远的地方。 　　“二哥？”小在在面露不解。 　　“别凑过来。” 　　宁航清冷的目光在妹妹沾满了各种草屑灰尘的身上扫视了一下，随即更加坚定地把她格挡在外。 　　要是被她这一下抱实了，他回家就得立马洗澡。 　　宁航可不是顾叶舟，他的脸上所表露的心思虽然小在在现在已经不大能看得透彻，但是看不清楚不代表看不到。 　　更何况他眼底明晃晃的嫌弃那么明显，傻子才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在在当即就生气了。 　　她不允许哥哥嫌弃她。 　　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小在在假意后退两步，看似听话地不再接近宁航。 　　等他以为危机解除，放松下来的一刹那，突然偷袭，瞬间扑进宁航那带着清新皂角香气的怀抱里，还拿玩了一上午，有些汗津津的小脑袋往宁航怀里狂蹭。 　　宁航：“……” 　　“你是嫌弃作业太少了，在对我表示不满？” 　　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小在在身体一僵，又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把脑袋继续埋在二哥的怀抱里。 　　像一只怂兮兮地，落下飞机耳，企图掩耳盗铃的小猫咪。 　　只要她装傻装得够成功，二哥就不会罚她！ 　　头顶似乎响起一声叹息，紧接着小在在感觉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探了探她的后脖颈，不出意外地摸了一手汗。 　　“走吧，我带你回家洗澡。”宁航牵起妹妹的小手，准备带着她回去。 　　不仅他得洗个澡，妹妹弄这一身脏兮兮的，还都是汗，也得好好洗洗。 　　现在天气说热也没完全热起来，总是带着丝丝凉意，小在在一身汗湿，被风一吹，很容易着凉。 　　宁航担心妹妹生病。 　　“等一下，要回去得跟奶奶说一声，球球也得还给欣欣他们。”小在在提醒道。 　　小球不是她的，可不能直接带回家，不然就成小偷了。 　　“奶奶在哪？” 　　“凉亭那边。” 　　“走。” 　　宁航给了顾叶舟一个眼神，让他留在原地等着他们，然后领着妹妹去找奶奶，顺便还球。 　　瞧见宁航，宁奶奶还有些惊讶。 　　“小航，你不是去上学了吗？” 　　现在顶多也才早上十点，还远远不到正常的放学时间。 　　宁航垂下眼，淡淡道：“学校有事，给放了半天假。” 　　“哦。”宁奶奶恍然，也不问是什么事，直接就点头道：“行，领你妹妹回家去吧，厨房柜子里有橘子，你妈妈早上刚买来的，饿了能拿出来吃。” 　　“好的奶奶。” 　　宁航点头，然后带着妹妹往回走，去找顾叶舟。 　　小在在亦步亦趋地跟在哥哥身边，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二哥不高兴吗？” 　　宁航此时的思绪很混乱，连小在在读出来都是一堆堪称乱码的东西。 　　“嗯，有一点。”探出手，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似不经意地挡住她的视线：“没事的，不用担心。” 　　他只是，突然受到了一点冲击，所以思维有些混乱而已。 第一百零三章 “你看，我有糖。”…… 　　“小航, 才这个点，你怎么回来了？” 　　孩子们回来的时候，苏欣妍正好在家。 　　跟宁奶奶一样, 她也很疑惑二儿子怎么不在正常的时间点回来。 　　“学校出了事，就通知我们今天放假半天，让我们提前回家了。” 　　不同于对奶奶的简明扼要，面对母亲, 宁航多透露了一些。 　　“我大哥去接小轩放学, 我就带着顾叶舟提前回来, 现在外头有点乱, 顾叶舟一个人回不了村子, 得先在我们家待一会儿。”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苏欣妍眸色微凝，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宁航沉默着没回答, 顾叶舟接了他的话：“游行, 我们学校有老师被学生举报, 给人抓走了。” 　　听闻居然是这种事，苏欣妍心下一跳, 第一反应就是关心儿子。 　　“你们没受伤吧？” 　　那种混乱，以前苏欣妍有幸见识过三回，每一次都几乎是一场永生难忘的噩梦。 　　“没有, 大哥发现情况不对，就先护送我们回来，又折返出去接小轩了。”宁航摇摇头道，有些异常的沉默。 　　见此, 苏欣妍心疼地叹口气，起身过去将两个受了惊吓的小少年抱在怀里，柔声道：“没事了, 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措不及防被抱住了。 　　宁航还好，以前也不是没给妈妈抱过，所以一如既往地淡定。 　　而顾叶舟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 　　害羞的。 　　小在在歪了歪脑袋，虽然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不妨碍她的模仿能力生效。 　　她展开双臂，学着妈妈的模样，也抱住了宁航跟顾叶舟，还奶呼呼地安慰道：“没事啦没事啦……” 　　“你知道没事什么吗就瞎说。” 　　苏欣妍被女儿稚气的举动逗笑，忍不住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小脑袋。 　　把小在在的小脑袋点得一摇一晃，跟不倒翁似地。 　　小在在伸手抱住妈妈的手，不让她戳了。 　　“妈，你瞧瞧妹妹。”宁航提醒母亲。 　　苏欣妍定睛一看，当即面露嫌弃：“噫，你怎么弄得一身脏兮兮的，也不嫌难受。” 　　小在在无辜地眨眨眼，不说话。 　　“都进来坐，我去给你们烧水洗澡。” 　　苏欣妍注意到不仅女儿脏得跟小花猫似地，儿子身上也有一大片污渍，瞧那可疑的形状，显然是某只调皮的小家伙弄得。 　　也亏得老二脾气好没揍她，要换了老三，这会儿准得闹起来。 　　摇摇头，她往厨房里去了。 　　把热水烧上，在等着水开的时间里，苏欣妍拿了几颗橘子并一些糖果饼干出来招待客人。 　　“来，饿了就尽管吃，叶舟把这儿当自己家，不用客气。” 　　“谢谢苏姨。”顾叶舟礼貌地道谢。 　　小在在看到有吃的，伸着小手就过去要拿，被宁航拍开。 　　“去洗了手再来拿吃的。” 　　“在在手不脏。”小在在摊开双手给二哥看。 　　刚刚进门的时候，妈妈拿着毛巾给她擦过手了。 　　“那也不行，去用皂角再洗一遍。”宁航坚持道。 　　“好的吧。” 　　眼看自己拗不过二哥，小在在只能妥协地去卫生间洗手。 　　她洗完手回来，宁航正好也拨开了一个橘子，顺手捏了一瓣喂她吃。 　　小在在没立马吃，她先仔细瞧了瞧，确认橘子上头的白色丝条都被弄干净后，才啊呜一口就叼走橘子。 　　其实小在在不怎么爱吃橘子。 　　不是不喜欢橘子的味道，而是她不吃橘子表面那些白色的丝，每次要吃都得一根一根细致地撕开，弄干净了再吃。 　　所以她嫌麻烦，就很少吃。 　　除非有人给帮忙剥橘子。 　　家里人都知道她吃橘子的习惯，所以给她剥橘子的时候会顺便帮忙把橘子丝给弄掉。 　　宁航一连给妹妹剥了好几瓣橘子，直到一颗橘子有一半进了她的小肚子，这才将剩下的全塞进自己嘴里。 　　没了投喂，小在在就将注意力放在顾叶舟身上。 　　“漂亮哥哥，给你橘子。” 　　她看顾叶舟一直没拿东西吃，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所以主动拿了个橘子给他。 　　接到橘子的顾叶舟愣了愣，看见小在在满脸期待的神色，也不说谢谢。 　　只是慢条斯理地动手，把橘子给剥了，再学着宁航那样，一根一根地挑干净白丝，然后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小在在。 　　小在在没想太多，看见投喂，接过来就吃了。 　　等橘子入口，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顾叶舟是以为自己递给他橘子是想叫他帮忙给她剥。 　　眼看着第二瓣橘子也递了过来，小在在连忙摇摇头，将橘子推回去。 　　“给你吃，漂亮哥哥吃。” 　　“……谢谢。” 　　确定小在在是真的不吃，而想让自己吃，顾叶舟顿了下才低声道谢，然后将橘子慢慢放进嘴里。 　　他已经很久都没吃过橘子了。 　　但时隔几年再品尝起来，他发觉橘子也没有自己记忆中的那么美味，甜度不够，有点偏酸，却也还可以。 　　不知不觉一颗橘子吃完，顾叶舟从始至终都紧绷着的精神也稍稍放松了些，他又对着小在在说了声谢谢。 　　因为知道对方是在故意照顾他。 　　说起来，他好像又欠了她一颗橘子，以前的都还没还呢。 　　“在在，过来洗澡了。” 　　苏欣妍在卫生间里喊人。 　　“来啦。” 　　小在在应了一声，却没第一时间跑过去找妈妈，而是先去了自己屋里，翻出一套干净衣服出来，再哒哒跑去卫生间。 　　其实弄得这么脏出现在漂亮哥哥跟前，她也是有点小害羞的。 　　苏欣妍没有帮女儿洗澡。 　　只是给她准备好了洗澡水，让她自己洗，然后出去再给二儿子烧洗澡水。 　　小在在已经到了能自己洗澡的年纪了。 　　她很快洗干净走出来，已经长到后背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 　　宁航瞧见了，起身去拿一条干净毛巾出来，再把妹妹召唤过来，给她擦头发。 　　二哥给妹妹擦头发的动作可比大哥一通呼噜温柔多了，他手下力道适中，一点点地帮妹妹将头发擦到不会再滴水的程度，再放任她去乱跑，让头发自然风干。 　　苏欣妍那边很快也招呼着宁航去洗澡，他起身离开。 　　客厅里就剩下顾叶舟跟小在在两人大眼瞪小眼。 　　“漂亮哥哥要不要看电视？” 　　小在在觉得自己是主人，得努力招呼客人。 　　“嗯。”一直在这里呆坐着也没什么事可做，顾叶舟干脆顺了小在在的意，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见他答应，小在在立马打开电视，跟顾叶舟一起并排坐好。 　　等宁航洗完澡出来所看见的画面，就是两人排排坐，专注地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的都是一些挺无聊的内容，宁航随意地扫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挪开眼，转而拿起书包，抽出一本书来去阳台看。 　　阳台被改造成了个空中小菜园。 　　里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许多花盆，每一个花盆里都种满了各种容易种植的蔬菜。 　　例如小葱，韭菜，生菜，小番茄等。 　　为了舒适和美观，苏欣妍没有一味地用各种花盆将阳台全部空间都给占满，而是留了一小部分休闲空间。 　　摆了两张藤椅，还有一方小桌子，让人能坐在阳台上享受一段闲适的悠然时光。 　　只是她幻想得很美好，但家里人除了她，就没人有这个情调。 　　就连她自己，一天到晚不是写稿就是复习，也没空去阳台上放松放松，最后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阳台这片区域就成为了宁航的专属读书区。 　　他看书图清净。 　　最喜欢的就是拿着本书，坐在藤椅上，将阳台门关掉，一个人享受静谧的读书时光。 　　一般这种时候，家里人很少会去打扰他。 　　不过今天却是个意外。 　　才刚刚看进去了半页纸，宁航就听到了从客厅里头传来的震天响的哭声。 　　他被吵得看不进去书，只能起身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 　　刚刚打开阳台门，就见宁轩被妈妈抱在坏里嚎啕大哭，小在在懂事地凑在一旁安慰他。 　　“三哥不要哭，在在把所有糖都给你吃好不好？” 　　“你的糖都被你吃掉了，你根本就没有糖。”宁轩边哭边说。 　　“我有的！”为了证明自己有糖，小在在立马反身跑到茶几前，抓了一把盘子里面的糖果，拿去给宁轩看。 　　“你看，我有糖。” 　　“真的有啊？”宁轩被惊呆了，都忘记了哭，他从未想过在妹妹的虎口下，居然还有糖能幸存下来。 　　作为旁观者，看透一切的宁航跟顾叶舟。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些糖，明明是刚刚妈妈/苏姨拿出来招待客人的吧？ 　　不过算了，只要能把宁轩哄住，他们也不会那么无聊地去拆穿小在在。 　　趁着小在在哄她哥哥的空挡，苏欣妍给了大儿子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弟弟怎么回事？】 　　【被吓到了。】 　　具体的宁翰也不好当着全家人的面细说，免得勾起宁轩不好的回忆，再把小在在也给吓到了。 　　不过回了头，找到个没人注意的机会，宁翰还是暗地里跟母亲交代。 　　“我们回来那会儿，半路遇上那些队伍，小轩从没遇见过这种可怕阵仗，被吓坏了。” 　　苏欣妍拧眉问：“现在外头形势怎么样？” 　　宁翰摇头，实话道：“我不太清楚，但应该不会太好，您等我爸下班回来再问问他？他应该能知道得多一些。” 　　“行，你也跟你弟弟妹妹们一起去玩吧，不用怕，万事都有爸爸妈妈在呢。”苏欣妍拍了拍大儿子日渐结实的肩膀，宽慰道。 　　别以为死撑着一张稳重脸她就看不出来，其实宁翰自己心底也有些颤抖。 　　只是碍于他是大哥，他知道如果自己要是表现出害怕的情绪，弟弟会变得更慌，所以硬撑着没表现出来而已。 第一百零四章 但却不是祸事，而是一桩…… 　　被妈妈安慰后, 宁翰紧绷的身躯明显放松一些。 　　他走到沙发旁边，将妹妹提溜起来，当成大型抱枕抱在怀里, 默默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一股安心感慢慢升起。 　　小在在能瞧见大哥隐藏在平静之下的不安。 　　所以也很乖巧，乖乖窝在他怀里，继续看电视。 　　几个孩子不是在客厅就是在阳台, 苏欣妍看了一眼, 又回厨房离去准备做午饭。 　　她估摸着, 孩子他爹中午肯定也会回来报信, 干脆就多煮了一些。 　　临近中午饭点, 家里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宁奶奶也掐着点回了家, 通行的还有半路遇上的儿子。 　　果然不出苏欣妍所料, 宁远行回家了。 　　他一进家门, 首先就瞧见了客厅里的一堆孩子，稍微愣了下后, 反而松了口气，然后笑着跟孩子们打过招呼，紧接着去厨房找正在炒菜的妻子。 　　夫妻俩将厨房门掩上, 借着炒菜声说悄悄话。 　　“我准备给孩子们都请两天假，现在外头闹事的人很多，有些乱，还是让他们暂时待在家里避一避比较好。” 　　宁远行说完这话, 本以为妻子会追问他为什么，却见她连问都不问，就直接点了头。 　　“好。”应声过后, 苏欣妍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位小客人，忙跟丈夫交代道：“你下去上班的时候，顺便打个电话回村里，跟叶舟他爷爷交代一声，说他在我们家里带着，让他老人家放心。” 　　“嗯，知道了。” 　　宁远行知道顾叶舟是谁。 　　这个孩子曾经跟着自己的小女儿差点被拐卖，后来还是两个孩子足够机智，携手逃了出来，这才间接解救了其他孩子。 　　其实仔细论起来，顾叶舟也救了他们家的孩子。 　　毕竟要是没有他，小在在就算再厉害，被绑在了手脚堵住嘴，也根本没法自己逃跑。 　　所以现在不过帮着照顾一下小恩人而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让叶舟在咱家住两天吧，外头兵荒马乱的，也不好让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孤身回家。”宁远行说。 　　顾叶舟今年九岁，比宁轩还小一岁，确实只是个孩子。 　　不过别看他小，人家可聪明了，读书的时候跳了两次级，才九岁就上了初一，比宁轩学历还高呢。 　　当然这也跟他四岁就上了小学有关。 　　那时候顾爷爷忙着挣扎求生，自己都顾不过来，自然也没法照顾他，只能把他提前送学校里去。 　　还好，陈村长善良。 　　瞧着个小孩子那样可怜，也不忍心让他过得太艰难，就做主给他免了小学学费。 　　等着顾叶舟小学毕业，要上初中时，他已经成了勇斗人贩子的小英雄。 　　各家丢了孩子的人家给送来的谢礼，警方给的悬赏金等等，全部加起来已经能让他们祖孙俩在村里过上比较好的生活。 　　一个初中学费自然也不在话下。 　　不像宁翰他们图近，初中在公社上，顾叶舟初中考到了镇上来，宁愿每天徒步行走一个多小时来上学，都不愿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公社的初中。 　　而镇上的学校基本上都在那一片，挺集中的。 　　所以他就读的初中跟宁翰他们的高中相邻，因此事发之时，宁翰两兄弟第一时间就遇见了独自跑出来的顾叶舟。 　　然后顾叶舟就被领回了宁家。 　　他本来想一个人跑回村子来着，可惜被宁家兄弟以太危险为由给拦了下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苏欣妍询问了一下顾叶舟的意见，问他愿不愿意在宁家呆两天再走。 　　她刚刚没第一时间答应丈夫的意义，也是考虑到他们不是人家孩子的长辈，不能替他做主，所以得先询问一下人家的意见。 　　顾叶舟捧着饭碗思考了一下，点点头，挨个道谢。 　　“谢谢苏姨，谢谢宁叔，谢谢宁奶奶。” 　　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相反，跟着爷爷经历过那么多磨难，其实他表面看上去宁折不弯，实际上比常人更加懂得变通。 　　现在外头那么混乱，他不可能一个人回到爷爷身边，要是半途出个什么意外…… 　　正如他不能失去爷爷一样，爷爷不能失去他。 　　所以现在有人家愿意暂时收留他，顾叶舟没有别扭，有的只是满心感谢。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呢，不用谢，你都叫我们一声叔叔阿姨了，我们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快吃吧。” 　　苏欣妍笑着给顾叶舟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这肉是宁远行中午去饭堂打回来的。 　　听见漂亮哥哥要在他们家住两天，小在在双眼亮晶晶地发问：“在在晚上可以跟漂亮哥哥一起睡吗？” 　　“不行！” 　　多重奏。 　　“啊，为什么嘛？”小在在失望地嘟起嘴。 　　“就是不行！” 　　再一次多重奏。 　　苏欣妍跟宁奶奶好笑地看着家里这群反应过激的大小男人们，摇摇头，又一脸慈爱地给顾叶舟夹菜。 　　“叶舟多吃点，瞧你瘦得，在在都比你重。” 　　小在在：“？？？” 　　她听见了！ 　　瞧见女儿鼓着脸气呼呼地瞪她，苏欣妍好笑地捏捏她脸上的小奶膘：“你不胖吗？那这些肥肉是什么？” 　　“这是婴儿肥，才不是肥肉！” 　　小在在大声反驳，小奶音激动得都破音了。 　　宁奶奶第一时间出来护着孙女：“别听你妈瞎说，咱们才不胖呢，我们崽崽瘦着呢，来，再多吃点，崽崽得多吃肉肉才能长高高。” 　　“不次肉肉，我次菜。”小在在赌气地自己夹了一大筷子青菜，气得说话声音都歪了。 　　见此，苏欣妍不仅不感到歉意，反而还意外地挑起眉。 　　她好像掌握了什么让女儿乖乖吃青菜的诀窍。 　　可能是被亲妈刺激得狠了，小在在居然破天荒地自己吃了大半碗的青菜，都没挑食过一口。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欣妍安排小在在去跟她奶奶睡，把她的床位让给顾叶舟。 　　将自己的床让给漂亮哥哥，小在在没什么意见，但是她想跟爸爸妈妈一起睡。 　　这条件一提出来，孩子她爹当场黑了脸，严令女儿不准进他们的屋，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从前的阴影。 　　苏欣妍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在旁边捂嘴偷笑。 　　“哼，爸爸坏！” 　　被爸爸拒之门外的小在在气哼哼地跺脚。 　　不过最终还是让小在在得偿所愿了。 　　因为她身后的靠山除了爹妈哥哥们，还有一座更大的。 　　——宁奶奶。 　　亲妈都发话了，宁远行能不从吗？ 　　最后还是一脸晦气地把女儿拎回了自己屋里。 　　苏欣妍本以为他们能斗气到早上，不料刚刚洗完澡回屋，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推开门一看，呵！ 　　好家伙！ 　　那位之前还对女儿百般拒绝的人正四肢着地，趴在地上给女儿当马骑呢。 　　父女俩玩得很开心，一大一小，略有些相似的两张脸上，笑得如出一辙，跟个二傻子一样。 　　苏欣妍摇摇头，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坐在书桌前，将自己的复习资料翻出来，继续复习。 　　她的书桌旁边还并排放着另一张书桌。 　　上头堆着宁远行的东西，有他工作所需的文件，还有他的复习资料。 　　窗户没关，其中一本书被风吹得翻开来，苏欣妍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瞧见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笔记注解。 　　她也是从开始想要带着丈夫一起复习后才知道。 　　虽然宁远行早早就离开了校园，但是他从未放弃过学业，一直都有在抽空学习，所以他的知识水平，比之于她，恐怕还只高不低。 　　这头宁远行是拥有着几十年的学习累积，那头宁翰宁航兄弟俩又是正处于高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学识巅峰期。 　　她也不一定能比得过。 　　俗话说得好。 　　有对比才有动力。 　　自从发现要是全家考生全去参加高考，就数自己最没竞争力之后，苏欣妍复习起来就更加卖力，堪称争分夺秒，连写稿时间都减少了许多。 　　那边父女俩玩闹着，她这边心无旁骛地复习着，互不打扰。 　　等着时候差不多了，苏欣妍才起身提醒那两只玩疯了的家伙。 　　“关灯睡觉，不许再闹了。” 　　* 　　这次混乱的爆发持续时间，比宁远行夫妻所预估的还要久。 　　顾叶舟也因此被迫在宁家呆了将近一周，才终于回到陈家村，跟他爷爷团聚。 　　回去后，顾叶舟敏锐地发现自己的爷爷情绪有些奇怪。 　　似喜似悲，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又在期待着什么一般。 　　他曾经询问过，可惜爷爷不肯告诉他原因，不然他就能知道结症所在了。 　　而自此之后，顾叶舟还发现了，他爷爷时常半夜从家里偷摸出去，去牛棚找他以前的那些老伙计们。 　　从他差点被拐回家后，他们祖孙俩的日子就跟从前大不相同了。 　　不仅在村长的安排下，从牛棚里搬了出来，住进了一间无人居住的老旧破屋，还能跟知青一样，享受着不是村里人，却拥有着跟村里人基本相同的待遇。 　　他们可以下地赚工分，也能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在年底分口粮，吃年夜饭。 　　日子好过起来后，顾爷爷也并没有忘记以前同在牛棚里带着的老朋友们。 　　他总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悄悄接济那些人。 　　村里是有人知道的，但大家出于感激，一直都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仅限在一个不太过分的范围内。 　　最近爷爷去牛棚的次数太频繁了。 　　顾叶舟嘴上不说，其实心底隐隐有些担心。 　　怕出什么事。 　　最后还真的出事了。 　　但却不是祸事，而是一桩喜事。 　　牛棚里，有个从前是大人物的老人，被军队派来的人给风风光光地接走了！ 第一百零五章 小在在自己也是有钱的。…… 　　这个消息从顾叶舟口中传到宁航嘴里, 再转移到了宁家人的耳中。 　　听到这事的时候，苏欣妍还有些惊讶。 　　那么快就有人平反了？ 　　现在不才七六年吗？ 　　她还以为至少得等到七七年高考快恢复那会儿，才会有人开始平反, 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有人能回去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今年十月份那个团体就要被粉碎了。 　　而在那个团体被粉碎之前，其实私底下的暗流早已涌动，只是明面上被掩盖住了, 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不知道而已。 　　想通这一切, 苏欣妍顿时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因为她的穿越导致的蝴蝶效应, 而致使高考提前恢复。 　　还好不是, 她的考前复习还没完成到位呢。 　　仔细想想, 其实她也就是一个普通人。 　　穿越后一直都是本本分分地顾着自己的小日子，根本没有刻意去结交讨好牛棚里的那些落难大人物, 也没大肆借着预知未来的优势给自己疯狂揽好处。 　　即便有一些小机缘, 也都不痛不痒, 根本没那么大的能耐，可以厉害到影响历史进程。 　　就算想扇动蝴蝶翅膀。 　　首先, 她也得是一只蝴蝶才行。 　　显然她不是。 　　所以瞎想了一通，很快就将此事抛出脑后。 　　不抛也不行，因为本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只是不自觉地, 她花在复习上的时间又更多了些。 　　看苏欣妍学习得那么刻苦的模样，虽说不太明白为什么，但宁奶奶跟家里的孩子们也都自觉帮着承担起部分家务活，好让她能轻松一些。 　　而时间也不知不觉地流逝过去, 直到进入八月份。 　　家里的大人们迎来了一场内部辩论会。 　　辩论主题是：要不要今年就送小在在去上学？ 　　正方观点：要，孩子到了年纪都得去读书，宁翰几兄弟也都是过了六岁被送去上小学的, 孩子们应该得到公平的教育机会，不能被区别对待。 　　反方观点：先等等，外头局势不明朗，现在送孩子去上学有一定危险性，可以等局势好一些了再送孩子去读书。 　　坚持正方的是宁远行。 　　他觉得以前最艰难的时候大家还是该上学上学，该干活干活，什么年龄段就得干什么事。 　　不能因为潜在的，或者说不一定会发生的危险，而置孩子的教育跟前途于不顾。 　　这种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在在现在还小，晚个一两年上学是可以，但是要是外头一直这么乱呢？难道在在要一直不去上学吗？” 　　宁远行认真严肃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不会一直这么乱下去的。”苏欣妍坚定地反驳，底气却有些不足。 　　她持反方意见。 　　是因为她知道，现在只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要熬过这段时间，等待华国的，将是展翅高飞的启程，是一片璀璨光辉的未来。 　　所以在那之前，出于对孩子的安全考虑，让她晚上一两年，再去正式上学，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她所知道的一切不能明说出来，而丈夫也根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的思维，只是立于当下。 　　所以他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而去耽搁女儿的学业跟前程。 　　夫妻俩难得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而争执不休，最后却是宁奶奶的一句话，终结了他们的争执。 　　“要去上学的是崽崽，你们怎么不问问她自己的意见呢？” 　　小在在是全家最小的，她懂事乖巧又听话，是全家的小可爱，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掌心里娇宠着长大。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会习惯于依赖别人，软弱到没有自己的主见。 　　相反，她的性格其实很独立自强。 　　可能是因为从小看多了人心的原因，明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超乎年纪的成熟，可实际上小在在对于很多事心里都是明白的。 　　所以当被大人郑重地问及她的上学问题时，小在在想也没想地回答：“在在要去上学！” 　　小花姐姐今年也要开始上学了。 　　虽说两人不会在同一所小学读书，但她也不想被小花姐姐给落下。 　　苏欣妍犹不死心地说：“可是外面很危险，有好多好多坏人，他们会强拉着别人跟他们一起出去干坏事，或者组团去祸害别人，妈妈怕你不小心被伤到。” 　　其实妻子的担忧和焦虑，宁远行是能理解的。 　　她只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本能地想保护自己的孩子罢了。 　　小在在听了妈妈的话，没有表露出她预想中的恐惧害怕，反而很淡定地摆摆手：“妈妈你想太多了，你瞧瞧我。” 　　她伸手在自己的头顶跟她爸的腰间比划比划，对不起人高马大的爸爸，小在在简直弱小可怜得很。 　　恐怕别人一拳头下去，能让小在在哭很久。 　　“坏蛋要找同伙干坏事，至少也得找我爸这样的。” 　　小手奋力举高高。 　　比划出一个高高大大的人。 　　“哪儿会来找我这样的。” 　　小手往下压，几乎都快贴在地面上了。 　　示意一个矮矮小小的人。 　　“我不仅没啥用，反而还会害得他们被当成人贩子给警察叔叔们抓起来。” 　　言下之意是，妈妈所做的那些可怕设想，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小在在身上。 　　而且…… 　　“在在能保护自己，哥哥们也能保护在在，爸爸妈妈，奶奶，都会保护在在的，在在不怕！” 　　别忘了，她的读脸术还有控制技。 　　打不过，跑肯定还是跑得了的。 　　听完女儿一席话，苏欣妍愣了许久，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种感觉。 　　——孩子长大了。 　　“好，妈妈尊重你的选择。” 　　苏欣妍笑着对女儿说。 　　其实也是她过渡担忧了，那些人闹得再凶，实际上被有心人扇动参与进去的还是初高中的学生，小学极少被波及到。 　　他们虽然干得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屑于去利用小孩子。 　　别的不论，就论上回爆发的那场混乱，宁轩所在的小学也基本没受什么影响，该上的学还是得照常上。 　　而宁轩之所以会被吓唬到，只是因为他们半路撞见了那些混乱场面，一时受激过大而已。 　　事后哄一哄也就没事了。 　　* 　　确定小在在今年就要去上学后，全家人突然忙碌起来。 　　宁奶奶忙着给孙女缝制新书包和新衣服，第一次上学总得有个新形象。 　　宁远行忙着给女儿挑选学校，镇上不大，但小学还是有好几所的，他得全部调查对比一下，才好选出最好的一所让孩子就读。 　　苏欣妍则忙着给女儿采购学习用品，笔，本子，尺子，橡皮泥，铅笔盒什么的，但凡是用得上的，她都买了不少。 　　反正家里七个人，七个会读书写字的呢，不怕用不上。 　　除了家长们，哥哥们也来凑了一波热闹。 　　宁翰抱起妹妹抛了两下高高，等把她逗得哈哈大笑之后，再郑重地保证道：“妹妹以后上下学，大哥都去接送你，保护你回家！” 　　他也是知道外头的局势，跟前段时间发生在家里头的那场辩论会的。 　　为了保护妹妹的安全，宁翰决定自己亲自来。 　　宁航没有大哥的武力值，干脆每天一有空，就抓着小在在进行学前教育。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课前提前预习，能帮助你以后的学习事半功倍。” 　　小在在：“……” 　　可问题是，您老教的那程度，是正常课前预习的水平吗？ 　　这句话小在在不敢说，只能小声在心里叭叭。 　　宁轩最直接，他直接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抽了五毛钱，送给小在在。 　　“妹妹给，这钱给你买糖吃。” 　　“哇！”这算是小在在这段时间接到过的最惊喜的礼物，她开心地一把抱住宁轩：“谢谢三哥！” 　　“现在知道谁对你最好了吧？”宁轩嘴角上钩，冲着坐在沙发那边，正默默地盯住他的大哥二哥露出一个得瑟的笑。 　　看得让人很想打他。 　　还好小在在是保持着抱着宁轩的姿势，视线受阻，看不见。 　　“知道，三哥最好啦！”她非常上道地夸道。 　　被妹妹哄得服服帖帖，宁轩觉得自己以后有必要再多努力学习，好争取多得点奖励，给妹妹发零花钱。 　　家里的孩子，只要是上了学的，苏欣妍每月都是会给点零花钱的。 　　她给零花钱的额度看学历。 　　小学一月五毛。 　　初中一月一块。 　　高中一月两块。 　　这是根据孩子们的花钱需求而制定的。 　　别说孩子在外读书不需要花钱，就是因为孩子在外头读书，才更加需要给他钱，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需要用到了呢。 　　而且孩子渐渐大了，手头上也该有点可支配的零花钱。 　　这样还有利于培养他们的钱财支配能力，跟理财知识。 　　除了固定的零花钱，另外孩子们每逢大考，就是期中期末考之类的，得个好成绩，苏欣妍也是会看情况给予一定现金奖励。 　　她也不买奖品，直接给钱，孩子们拿了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所以单从这方面论，宁家的孩子们中，实际上是宁航最有钱。 　　谁叫他成绩最好呢。 　　从小到大积攒下来，恐怕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不过据苏欣妍所知，儿子们考试所得奖励，有近一半都被他们妹妹哄着去给她买零食了。 　　小在在自己也是有钱的。 　　逢年过节，她收的红包可没人动她的，都给她自己攒起来了。 　　不过她比较年幼，其实也没收过几年压岁钱，积攒起来数目有点少。 　　至少比不过她的哥哥们。 　　所以这抠门的小家伙平日里死活不乐意用自己的钱，都藏得严严实实的，想吃零食或者想买什么东西，就哄着大人们或者哥哥们给她买。 　　其中最容易被哄的当属她大哥三哥还有奶奶。 　　宁航也不是说不乐意给妹妹花钱，但是他性格比较理智一些。 　　花钱可以，但得有个正当理由来打申请，且那笔钱是必须，他才会给。 第一百零六章 所以学费收多点也很正常…… 　　选来选取, 宁远行最终还是给女儿选定了小儿子所在的小学。 　　那所学校师资力量很不错，最重要的是，其校风严谨, 不会有太多乌七八糟的事情，能让孩子好好上学读书。 　　确定之后就该带着孩子去报名了。 　　孩子上小学，一般都要提前几天去学校登记报名，好让学校统筹新生名单, 在做出类似于班级划分等安排。 　　八月二十五这天, 宁远行跟苏欣妍就一起领着儿子女儿, 去学校给孩子报名。 　　学校名称叫镇第一小学, 上头还有个同名的初中, 许多在这所小学毕业的孩子都会去上那所初中，算是一种内部直升。 　　宁轩在今年新开学的时候, 也该升上五年级了。 　　所以他今天被带着一起过来, 顺便办个开学报道, 再交个学费。 　　不过今天最重要的主角还是小在在。 　　小在在穿着小碎花裙，头顶爸爸给扎起来的丸子头, 还背着个小包包，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哥哥, 旁边跟着妈妈，大步往镇第一小学里走去。 　　学校大门打开，门口来来往往地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进出。 　　都是来给孩子报名入学的。 　　他们一家进了校门，就在熟悉学校路线的宁轩的带领下, 直奔新生报名处的办公室而去。 　　办公室外已经排起了长队。 　　瞧着那长长的一列队伍，宁远行微微皱了皱眉，转头对妻子说：“要不你先带着小轩去交学费, 我领着在在在这里排队。” 　　“行。”苏欣妍利索点头。 　　这是最节约时间的办法了。 　　夫妻两人就此分开，小在在被爸爸牵着，排在了队伍末尾，安安分分地等待着轮到他们的时候。 　　可能是等待的时间太无聊了。 　　有些离得近的家长，互相瞧着有点眼缘，就三三两两地聊了起来。 　　排在小在在他们前头的，也是爸爸带女儿的组合。 　　他无意间地回过头，目光往后一扫，突然瞄见一张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吓了一跳。 　　本以为是看错，没想到定睛一瞧。 　　嘿，还真是！ 　　确认宁远行的身份后，那人立马转过身来，热情地笑着，对着宁远行伸出手：“宁厂子，正巧啊，您这也是带着孩子来报名的。” 　　“抱歉，请问您是……？” 　　宁远行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中年男人，体型微胖，不高，面容普通，但看着挺和气的，却什么印象。 　　他曾经有进行过特殊训练。 　　但凡是他所亲眼见过的人，下一次再见，哪怕只看见一个背影，也绝对能第一时间辨认出来。 　　可眼前的人显然不在此列，这就说明他从未见过对方。 　　见宁远行不认识自己，中年男人也不恼怒。 　　他依旧笑呵呵地道：“我叫朱富贵，是肉联厂后勤主任，这是我家闺女，叫朱宝妹。” 　　自我介绍完，他又主动解释说：“其实您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上回我见到您，也就只是去机械厂办事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一眼，只是像宁厂子您这种英姿飒爽，器宇不凡的人太少见了，所以这一眼就给记到了现在。” 　　说白了就是宁远行颜好，五官有辨识度，气质又那么强势，极其有存在感，这才让人仅看了一眼就印象深刻。 　　听见是这种原因，宁远行点了点头，也礼貌地做了个正式介绍。 　　“同志您好，我叫宁远行，机械厂副厂长，这位是我小女儿，叫宁在在。” 　　宁远行低头看了小在在一眼，小在在意会，抬起爪子摇了摇，礼貌地跟对方打招呼：“朱叔叔好，姐姐好。” 　　对方的女儿瞧着比她要大只一些，应该是要叫姐姐的吧？ 　　小在在不确定地想到。 　　“你好你好，小朋友长得真可爱。”朱富贵真心实意地夸奖道。 　　瞧瞧人家孩子长得，就是好看，再看看自家的。 　　朱富贵看了看自己女儿，跟他一样，也有些胖乎乎的，但是因为长得像自家媳妇儿多一点，所以皮肤很白嫩，五官不是很出彩，可组合在一起就是有一种很舒服也很可爱的感觉，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嗯，自家闺女也好看。 　　朱富贵内心肯定地点了点头。 　　小在在刚刚一直好奇地盯着朱富贵瞧，似乎觉得眼前这个胖胖的和善叔叔脸上展露的心思很好玩，她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笑着笑着，她注意到朱富贵身边跟着的小姐姐也在好奇地打量她。 　　抬眼望过去，冲着人家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甜笑。 　　朱宝妹性格有些内向，还有些容易害羞。 　　见小在在突然对她笑了，忍不住躲进了自家爸爸身后，过了会儿，她觉得这样不太好，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也对她笑了笑。 　　这个笑对小在在而言就像是一个交友信号。 　　她立马自来熟地凑上去，逮住来不及缩回去的朱宝妹，好奇地询问：“你几岁了？” 　　小在在想确定对方是姐姐还是妹妹。 　　“六岁。”朱宝妹细声细气地说。 　　“咦，那你跟我一样大呀。”小在在又问她：“你几月生的？” 　　妈妈说了，同龄论大小就看月份，月份一样就看日期，日期还一样…… 　　恭喜你，收获了一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好朋友！ 　　不过显然小在在跟朱宝妹的缘分没那么巧合。 　　“我是正月生的，就是过年那会儿，我爸妈都说，这个日期生的孩子有福气。”然后就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哦，那你比我大。”小在在有亿点点小失望。 　　她一直都是最小的那个，本以为这次还能做个姐姐呢。 　　不过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又开开心心地跟新认识的小伙伴聊起天。 　　可能是她太热情了，带动得朱宝妹也跟着稍微活泼起来。 　　小孩子们聊得起劲，大人们也不遑多让。 　　要说肉联厂跟机械厂最大的交集在哪里？ 　　那自然是食堂了。 　　宁远行每回从食堂里打回家的肉，那全都是肉联厂供应的。 　　吃了人家那么多肉，如今遇见了肉联厂的干部，还同样都是带着女儿来上学的爸爸，自然有很多话题可聊。 　　有了人陪聊，等待的时间似乎一下子就过去了。 　　队伍逐渐前行，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那写着新生报名处的办公室里头，只简单地摆放了三张桌子，每个桌子背后都坐着一名老师。 　　“三个地方都能办理入学手续，进去后随意挑一个就好。” 　　办公室门外有两个男老师在帮忙拦着人。 　　每回只放进去三个新生和新生家长，等前头的三对人马办完事离开，再继续放人进去。 　　这样能减少混乱，保持秩序。 　　朱家父女跟宁家父女正巧就在同一波被放进去的人力。 　　宁远行领着女儿，走到中间的那张桌子前，客气地说道：“您好同志，我来给孩子办个入学手续。” 　　“这张表格请填一下，这边有笔，还有户口本麻烦拿出来给我看一下，需要核对新生信息。” 　　桌后的年轻老师熟练地将一张空白表格交给宁远行。 　　上头其实也就是让人填写一些学生跟家长的基本信息，例如姓名，年龄之外的，这是要作为学生资料，存入学籍档案里的。 　　以后不管是升学，转学之类的，都需要用到。 　　桌子前有个小椅子能坐下，方便学生家长填写资料。 　　但是宁远行身高腿长，坐下去后，俨然有种长腿无处安放的感觉。 　　至少是伸不进桌子底下的，所以他只能侧着坐，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趴在上头填写资料。 　　小在在跟在旁边，好奇地扒拉着看。 　　宁远行速度很快。 　　三两下填好资料，将其交给年轻老师。 　　老师结果后，用宁远行给的户口本核对了一下里头几条比较重要的信息的准确性，就将表格收起来，然后把户口本交还给宁远行，又开了一张单子给他。 　　“拿着这个，去财务处给孩子交个学费，然后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小在在奶声奶气地跟着爸爸的话尾，一起给老师道谢。 　　瞧见新来的小朋友这么可爱又懂礼貌，那位年轻老师忍不住温柔地笑了笑：“不用谢。” 　　父女俩走出新生报名处的时候，瞧见了在不远处树荫底下等待他们的苏欣妍母子。 　　小在在立马挣脱爸爸的大手，小跑过去，直奔妈妈身边。 　　“妈妈！” 　　那激动的小模样，活像是跟她妈妈分别了好几年一样。 　　宁远行好笑地跟在女儿身后，看着妻子蹲下身将孩子接住。 　　“事儿都办完了？”苏欣妍搂着女儿，抬头询问丈夫。 　　“还没呢，说是得去财务处给孩子交学费。”宁远行晃了晃手上的缴费单，示意妻子看。 　　“我们刚从那边出来，这会儿正好还没什么人，咱们赶紧过去，早点办完早点回家。” 　　苏欣妍起身，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孩子就往财务处赶去。 　　“妈，我能自己走。”宁轩涨红了小脸挣扎道。 　　这里可是他学校，要是不小心被哪个同学瞧见，他这么大了还得要妈妈牵手，这面子还要不要了？ 　　“行吧，那你自己跟上。” 　　考虑到小少年那颗脆弱的自尊心，苏欣妍顺从地松开了手。 　　财务处正如苏欣妍所说，人不是很多。 　　至少没到需要排队的地步。 　　这也是因为来这边的家长都只是来交个钱而已，交完就走，也不会被耽搁太多时间。 　　“同志您好，我们来给孩子交个学费。” 　　苏欣妍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柜台后的收费人员。 　　缴费单上写得很清楚。 　　他们需要交纳八块钱学费，跟两块钱的学杂费，里头包括书本费，正好一张大团结搞定。 　　这是一学期的费用，到了下一学期，还得继续交钱的。 　　镇上的学校，学费可比村小学要贵得多，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两者所处位置不同，教育实力也有所区别。 　　所以学费收多点也很正常。 第一百零七章 小在在入学 　　顺利给小在在办完入学手续。 　　作为庆祝, 他们回去路上还拐道去供销社，盘算着多买点肉回家庆祝。 　　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什么幸运日。 　　居然让他们遇上了限时特供的牛肉！ 　　牛是当前农村的主要生产力，除非其意外死亡, 或者自然老死，否则是不可能吃上牛肉的。 　　苏欣妍带着孩子们，兴致勃勃地凑到肉摊前，询问那个卖肉的人。 　　“您好同志, 请问这牛肉新鲜吗？哪儿来的？” 　　他们来的时间赶了巧, 不早不晚的, 供销社里没什么人, 而牛肉好像也是刚刚才被运来的, 那卖肉的还在不断地从篮子里拿肉往案板上垒呢。 　　可能也是因着现在还不太忙，所以卖肉人态度还算可以地回答了苏欣妍的问题。 　　“这牛是今儿意外掉下山摔死的, 那头的人把它宰了拉过来卖, 现在可还新鲜着呢, 您瞧瞧，这牛血还是红的。” 　　苏欣妍顺着对方所指的地方看了看, 果然看到肉里还在渗透出鲜红的血水。 　　本就心动的心更是动摇几分。 　　几乎都没犹豫超过一秒，她就当机立断地下决定。 　　买！ 　　这年头，遇上个卖牛肉的堪称可遇不可求, 一定不能错过。 　　“同志，您这牛肉怎么卖？” 　　“牛肉比猪肉贵，猪肉九毛一斤，加肉票, 牛肉要一块五一斤，肉票也得比买猪肉的多给点，原先买一斤猪肉的肉票, 这会儿只能折八成牛肉，牛肉牛杂一个价。” 　　这算是供销社的正常价。 　　苏欣妍点点头，直接豪迈道：“那您给我来十斤牛肉，十斤牛杂，再来五斤牛骨。” 　　那卖肉的显然没料到这居然是个不差钱的主儿，也被苏欣妍这卖肉的豪气架势给吓到了。 　　他愣了会儿，才摇摇头，点点摊位前摆放着的一个小牌子。 　　“姑娘欸，您是没瞧见啊，这儿牌子上写了，每人限购两斤牛肉。” 　　苏欣妍定睛一瞧，还真是。 　　不过人家限购，她也有招。 　　扭头就招呼着丈夫孩子们过来。 　　“同志，我们这儿四个人，每人两斤，怎么着都能买上个八斤吧？您给我来四斤牛肉，四斤牛杂，谢谢了啊。” 　　“行，等着。” 　　人家守着规则买肉，卖肉的也没说什么，直接就拿起切肉刀，给割足了斤两的肉。 　　“来，一共六块钱，加五斤肉票。” 　　苏欣妍利索地掏钱买肉，然后提着肉，又去蔬菜区买了些菜，家里没菜了，得添一点。 　　“这个就是牛肉吗？” 　　小在在一直在打量着爸爸手上拎着的肉。 　　刚刚宁远行怕妻子累着，帮她将全部东西都提到了自己手里，所以现在牛肉也是被宁远行给拎着的。 　　“是啊，在在还没吃过牛肉吧？妈妈今晚就给你做一顿好的。” 　　苏欣妍也是到现在才想起，女儿从未品尝过牛肉的味道。 　　“牛肉好吃还是猪肉好吃？”小在在问道。 　　她总觉得牛肉跟猪肉瞧起来都差不多，区别只是牛肉色泽更加红润一些。 　　“这个不好说，看个人口味的，有些人更爱吃牛肉，有些人更爱吃猪肉，就跟芹菜萝卜各有所爱一个道理。” 　　苏欣妍客观评价。 　　小在在点点脑袋，没再说话。 　　她觉得自己还没吃过牛肉之前，不应该对它贸然做出评价。 　　回了家，苏欣妍直接就提着牛肉跟一堆蔬菜进厨房料理。 　　她打算做个萝卜炖牛杂，再做个芥蓝炒牛肉，每一样才基本上就只用上一斤牛肉，其他的都封存好，放在冰箱里冷冻起来，留着以后慢慢吃。 　　家里从买了这个冰箱之后生活也方便了许多。 　　最大的体现就在于平常储存蔬菜肉类，还有孩子们夏天最爱吃的小冰棍。 　　现在外头卖的那些冰棍，基本上都是糖精加色素再加水做出来的。 　　苏欣妍觉得那个吃了不健康。 　　干脆让丈夫拿着块木头，从中间挖空出一个凹槽，然后自家手工榨取一些果汁，或者冲泡些麦乳精装在里头，拿去冰冻定型，做出自制冰棍，美味又健康。 　　这么做出来的冰棍不仅孩子们喜欢，连宁奶奶有事没事都爱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根去吃。 　　她也是后来才观察出自家婆婆有嗜糖爱好的。 　　苏欣妍在厨房里忙碌，宁远行赶去上班了。 　　小在在则跟她三哥一起从冰箱里一人拿了一根小冰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旁边还开着风扇，在呼呼地吹。 　　八月份的天气，依旧热得人直冒汗。 　　“在在，去给妈妈也拿一根冰棍。” 　　萝卜炖牛杂至少得炖上两小时，苏欣妍就放它慢慢炖着，走出来坐在孩子们旁边也跟着蹭风扇的凉风。 　　顺便指使女儿去给自己拿冰棍。 　　“好。” 　　小在在应声，跑去打开冰箱，给妈妈也拿了一根西瓜汁冰棍。 　　一根冰棍小小的，只有两根手指头大，三两口就没了。 　　这也是苏欣妍故意弄出来，防止孩子们吃太多冰的小手段。 　　她规定了一天最多只能吃一根。 　　这样就算是他们天天吃，也不会那么容易吃坏肚子。 　　宁轩吃得快，很快就将自己的那根冰棍吃完，只剩一个小木柄。 　　他没把小木柄扔掉，而是拿去洗干净放好，留着下次做冰棍还能用。 　　这些小木柄都是从那块做冰棍的木头磨具中间掏出来的小木块做成的，数量有限，可不能随意丢弃，不然还得费时费力地重新再做。 　　锅里咕噜噜地蹲着萝卜牛杂。 　　香气很快蔓延到整个屋子都是，连隔壁邻居都闻到味儿了，忍不住上门来问。 　　“苏妹子，你家炖了什么啊，怎么这么香？” 　　“顿牛杂呢，供销社今日有特供，嫂子您要的话现在赶紧去买，没准儿还能买上。”苏欣妍毫不藏私地说。 　　“真的啊，居然有牛肉！” 　　那位来问的邻居乐了，忙谢了苏欣妍一声，然后急忙回家拿钱拿肉票，打算赶去买牛肉。 　　“他那边每人限购两斤肉，记得多带点人过去！” 　　人走得太急，苏欣妍话没说完，只能用喊地通知对方。 　　“知道了，谢谢啊。” 　　远远地，邻居的嗓音消失在楼道尽头。 　　跑得那么快，可见其买肉心切。 　　有了这第一个上门询问的，接下来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神秘的开关一样，接二连三地有人上门来问。 　　基本上来的苏欣妍都会跟人说实话。 　　好些人听了，立马也跟第一位邻居一样，兴冲冲地跑去买牛肉。 　　能居住在机械厂家属区里的，基本上家里都不差钱，他们差的是一个让他们花钱的机会。 　　如今难得遇上有卖牛肉的，可不就得哞足了劲儿地冲去抢购吗？ 　　看他们这架势，苏欣妍突然也起了心思。 　　好想叫上婆婆跟剩下的两个儿子也一起去再买些牛肉回来。 　　没人会嫌弃好东西太多，不是吗？ 　　不过这心思刚刚升起，就被苏欣妍自己打消掉了。 　　算了，他们家已经买了好些牛肉了，作人要知足，不要太贪心。 　　而且现在供销社的肉摊前，肯定已经有很多人在排着队抢购牛肉，他们现在再去，也不一定能买得上。 　　最后恐怕还得白折腾一趟，太累人了，不值得。 　　晚上吃饭的时候。 　　小在在一个人就着萝卜牛杂跟青椒炒牛肉，直接干掉了一碗半的饭。 　　这可大大超出了她平时的饭量。 　　吃完她还意犹未尽：“牛肉好好吃呀。” 　　大眼睛闪亮亮地盯着她妈妈，充满了暗示。 　　看见妹妹这副模样，宁轩也一起期待地看向妈妈，兄妹两人活像是两只求投喂的小动物。 　　家里其他人倒是没他们表现得那么明显，但目光也或明或暗地落在掌控着厨房大权的苏欣妍身上。 　　苏欣妍心领神会：“好吃明天再做。” 　　她是不会因为牛肉珍贵，就舍不得吃的。 　　再怎么珍贵，这也是新鲜的肉类，不及时吃掉，哪怕冻在冰箱里，也是会坏掉的。 　　“好耶！” 　　“妈妈最棒了！” 　　得到承诺，小在在跟宁轩一起振臂高呼，脸上挂着大大的快乐笑容。 　　全家人都被这两只小活宝给感染了，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 　　九月一号，全国开学日。 　　今天也是小在在第一天上学的大日子。 　　几乎全家人都出动了，连宁翰宁航这两个今年就要升入高二的高中生，也一齐跑来送妹妹上学。 　　小在在一个人。 　　背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然而他们家还不是最显眼的那一拨。 　　苏欣妍眼尖地看到，有不少孩子身后跟着的可是十几个家长，总体年龄段涵盖了中老年。 　　原来这时候就有这种一人上学，全家出动的现象出现了啊。 　　她心下感叹。 　　完全忘记了自家也是同样的德行。 　　“妹妹被分到哪个班？” 　　校门口的告示栏上，张贴了好多张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堆名字的班级名单，显示出每位学生被分配到的班级。 　　这些班级是随机分配的，每个班的人数基本上持平。 　　家长们护送孩子来上学前，需要先来这边看看，确认自家孩子被分配到了哪个班。 　　镇第一小学学生很多，一个年级总共有六个班。 　　所以告示栏上总共贴了六张班级名单。 　　全家人都在帮着小在在寻找她的班级，还分配了任务，一人看一张，效率更高一点。 　　结果还没等他们找到，小在在倒是第一个瞄到了自己的名字。 　　“在这里。”她伸手指出自己的名字所在。 　　家里人全部集中注意力望过去，果然在六班中间的地方寻到了‘宁在在’三个字。 　　要是没有重名的，就说明这是小在在的班级了。 　　索性每个学生名字身后还紧跟着籍贯，瞧见名字后再对比籍贯信息，根本不会让人认错。 第一百零八章 没想到小红花制度这么早…… 　　“我知道一年级六班在哪里, 往这边走。” 　　宁轩自觉带路。 　　镇第一小学占地面积二十几亩，里头有三栋教学楼，每一栋两层。 　　其中一号楼是一年级跟二年级学生的教室, 还有每个年级的教师办公室。 　　二号楼是三年级跟四年级学生的教室，跟配套的教师办公室。 　　以上都是每个年级占据一层楼，年纪小的在一楼，大的在二楼。 　　而三号楼只有一楼是五年级的学生教室跟教师办公室, 二楼是学校的行政区域, 校长办公室, 副校长办公室, 教导主任办公室都在这儿。 　　宁轩今年升上五年级, 就得在这一群学校领导的眼皮子底下读书。 　　除却教学楼，学校里还有操场, 图书馆, 体育馆之类的配套设施, 反正该有的都有就对了。 　　小在在跟着三哥走到自己的班级门口。 　　一年级六班位于一号教学楼一楼最末尾的地方。 　　从敞开的大门口望进去，已经能瞧见不少孩子坐在里头, 有的在打打闹闹，有的不愿意上学，更不愿意离开爸爸妈妈, 在大声哭嚎。 　　现场堪比幼儿园入学。 　　这是小在在从妈妈脸上读出来的信息。 　　她不知道什么是幼儿园，妈妈也没给出解释，所以直接略过。 　　“在在，进去吧。”宁远行鼓励地轻轻推了推女儿的后背。 　　他们只能送到门口, 教室里头家长不让进。 　　许多放心不下孩子的家长趴在窗户外，拼命往里头瞧，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家孩子瞧出一朵花似的。 　　“奶奶再见, 爸爸再见，妈妈再见，大哥二哥三哥再见。” 　　小在在不哭不闹，还乖乖地跟家里人摆摆手道别，自己走进去寻了个靠窗的空位子坐下。 　　她的坐姿很端正，可以看得出来应该是在家里头训练过的。 　　抬头挺胸，认真地看向黑板，双手交叠平放在桌面上，双脚并拢。 　　标准的小学生姿势。 　　可能是小在在这坐姿在一众喧闹的同学之中太过于独特了，也可能是因为她长得最好看，班主任刚一踏进门，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小在在。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个学生叫什么名字，想着等会儿点名的时候，可要好好记下。 　　老师总是喜爱这种看起来乖巧听话的学生。 　　如果她的学习成绩还不错，那更是能成为老师新一届的‘小心肝’。 　　注意到老师在关注自己，小在在不禁把背脊挺得更直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处在于喜欢争取表现，在老师面前求表扬的时候，老师越关注，他们越骄傲。 　　不像那些比较大的孩子，几乎恨不得自己在老师面前查无此人。 　　“好了同学们，都安静一下！” 　　班主任拍了拍手，嗓音嘹亮，顿时吸引了全体小朋友的主意。 　　全场寂静下来。 　　虽然才第一天上学，但小孩子对于老师的敬畏是天然存在的。 　　“我来先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我叫许宁静，是你们一年级的班主任，主要教语文，以后大家上学期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老师反映。” 　　“现在，请大家先给自己鼓鼓掌，祝贺你们入学快乐！” 　　许宁静带头鼓起了掌。 　　噼里啪啦…… 　　小朋友们也都乖乖地跟着鼓掌，一脸的稚气懵懂。 　　虽然他们并不觉得入学有什么好快乐的，有些更是边掉眼泪边跟着鼓掌，还得憋着声音不敢哭出声，看着可怜又好笑。 　　坐在窗边的小在在就听到了。 　　窗外有不少学生家长憋不住笑了。 　　她目光忍不住往外一瞥。 　　瞧见了爸爸妈妈跟奶奶，但是哥哥们的身影都不见了。 　　应该是去上学了吧。 　　怕被老师发现开小差，小在在又立马扭过头来，专注地盯着老师。 　　然后她就发现了，其实老师心里也是有亿点点紧张的。 　　【这可是我第一次当班主任，希望别出差错。】 　　许宁静年纪不算很大，今年也才三十岁，她战战业业地教了几年书，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个当班主任的机会，自然想要努力当好。 　　还好，今年被分配到她班级的孩子们看起来都还算乖巧，让这个开学顺利地进行下去。 　　“我们现在来分发课本，有没有同学愿意帮帮老师的忙啊？” 　　“我！”小在在很积极地一个举手，然后很多同学也有样学样，全都跟着举。 　　转眼间，教室里就是一片齐刷刷升起来的小胳膊。 　　许宁静欣慰地笑了笑，点了小在在还有另外几个看着比较有力气的孩子上来帮忙分书。 　　小学需要学习的科目不多。 　　最主要的也是数学，语文，政治，其他的只是副课，当成兴趣班那样来教学而已。 　　所以有课本的其实也只有这主要的三科，每人三本书，很快完事。 　　分完书的小在在跟着其他一起帮忙的同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得到了许宁静的小红花奖励。 　　小红花不是实物，而是一个红色花朵状印章。 　　许宁静手上有一本学生名簿，谁得到了小红花，她就在谁的名字后头盖上一个印。 　　当着全班学生的面盖完之后，她笑眯眯地给他们讲解小红花的作用。 　　“这是小红花，以后每个同学只要努力学习，乖乖听话，都有机会得到，等到学期末的时候，老师会帮忙统计每人得到的小红花数量，得到最多的前三名同学就能得到奖品哦。” 　　瞬间，无数羡慕的目光就落在小在在跟那些同样得了小红花的人身上。 　　他们不仅不觉得如芒在背，反而得意洋洋地昂起了小脑袋。 　　教室外的苏欣妍瞧见这一幕，心里有些怀念。 　　没想到小红花制度这么早就有了。 　　她小时候也有，还凭借着优秀的成绩，得到过不少呢。 　　孩子们上学第一天，除了班级内部开小会，还得一起排队出门开入学典礼和升国旗。 　　学校给每一个新生都免费发放了一条红领巾，再由老师示范着，教他们怎么给自己戴上。 　　小在在手巧，三两下就弄好了。 　　正巧跟她分配到同一个班级的朱宝妹手笨，怎么也学不会，急得直想哭。 　　“不要哭，我帮你。” 　　小在在主动过去帮她戴好红领巾，虽然因为不熟练，有一点点歪歪扭扭，不是很好看，但是戴法是正确的。 　　戴完红领巾他们就排队去操场上升国旗，这时候已经有些家长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今天可不是休息日，大家都得上班干活呢。 　　能为了孩子耽搁这一会儿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没工夫再拖延下去。 　　见其他家长们都走了，苏欣妍也跟着宁远行一起劝说宁奶奶回家，免得继续留在这里打扰孩子。 　　宁奶奶虽说不舍，也明白随着孩子长大，迟早都会有这么一遭，所以很顺从地跟着儿子儿媳回家。 　　结果就是许多孩子开完入学典礼，回头一看。 　　——家长全没了！ 　　这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许多孩子能保持情绪稳定，完全是因为还能看到自家爹妈，结果爹妈不声不响地偷跑了，独自把他们留在这里。 　　这情绪完全就撑不住了，直接崩溃。 　　“呜哇啊啊啊……” 　　“我要爸爸呜呜呜，我要妈妈……” 　　“呜呜呜呜……” 　　…… 　　一年级班级里充斥着各种魔音灌脑，吵得许宁静一个头两个大。 　　哄完了这个那个哭了，哄完了那个这个又开始哭，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即便有那些本来不哭的，被其他哭的人一感染，也跟着一起哭，跟哭声大合奏似的，完全停不下来。 　　还好学校对此早有经验。 　　给每个一年纪的孩子增派两名老师，三个老师齐上阵，一起哄孩子。 　　“你……”不要哭了。 　　一个老师凑到了小在在跟前，想要哄她，结果却见这孩子脸上干干的，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安静地看着她，完全没有要哭的迹象。 　　“乖乖。” 　　忍不住奖励地摸了摸小在在的小脑袋。 　　太不容易了，这个居然不会哭耶！太乖了！ 　　感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老师对小在在好感大增。 　　“老师，我帮你哄人。”看老师们那么辛苦的模样，小在在懂事地站出来帮忙。 　　她第一个哄的对象是朱宝妹。 　　毕竟两人比较熟悉。 　　朱宝妹被小在在简单地哄了两句，很快就收住眼泪，她其实没想哭，主要是受了其他同学的影响才会哭，现在被小在在劝住了，也就安静下来。 　　小在在也机灵。 　　她利用读脸术，专挑那些本来不想哭的同学哄。 　　这种的比较好哄，那些哭得太厉害的交给老师们来。 　　比较她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六岁小孩而已，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 　　不过有了她的帮助，老师们还是压力大减，很快哄好了大部分孩子，其中一两个实在是情绪上头止不住的，干脆就给抱出去让他冷静冷静，别留在教室里影响其他人。 　　才小学一年级，也教不了什么太深奥的课程。 　　所以开学第一天只是一个让孩子们跟老师相互熟悉的过程，等第二天才会正式上课。 　　他们放学也早，早上七点上学，上三节课，十点半就放学了。 　　下午两点二十分上课，上两节，四点半放学。 　　每节课中间有十分钟课间休息时间。 　　孩子还小，而且午休时间比较长，所以一般中午都是有家长来接回家的。 　　小在在同校有哥哥，但是她三哥五年级的课程跟她不一样，人家早上四节课，下午三节，放学一般都会很晚，午休时间也短。 　　所以跟在村小学里一样，宁轩中午是留在学校里吃饭的。 　　镇第一小学有学生食堂，里头的饭菜还可以。 　　学生可以自己从家里带着粮食或者粮票和钱上交给学校，学校会给兑换成等值的饭票，凭着饭票在食堂吃饭。 　　小在在没有饭票，中午苏欣妍会来接孩子回去吃。 第一百零九章 还好最难熬的那段日子终…… 　　苏欣妍是掐着点来接女儿的。 　　几乎在下课铃声响起的刹那, 她的身影就到了一年级六班的门前。 　　门外堵着不少跟她一样来接孩子的家长。 　　一二年纪的小朋友跟她前世上幼儿园一样，得有父母或者在老师面前混个脸熟的其他家人们来接，老师才肯放行。 　　这样做是避免有人冒充孩子亲戚将孩子接走。 　　要真因此而丢了孩子, 学校可赔不起。 　　小在在老早就瞧见妈妈的身影了。 　　她等到老师说下课后，立马开开心心地收拾自己的小书包，然后背着只装了三本新课本的书包蹦蹦跳跳地跑到妈妈跟前求抱抱。 　　“妈妈！” 　　苏欣妍含笑接住女儿，顺手拿过她的书包。 　　孩子还小, 太早背重物容易长不高的。 　　“在在今天在学校里乖不乖呀？”这也算是每位家长接孩子放学后的日常询问了。 　　小朋友们的回答也一向千篇一律。 　　“乖。” 　　小在在不一样, 她还得给自己加个夸张词：“超级乖！” 　　“超级乖啊, 那在在可真棒呢。”苏欣妍完全就是哄孩子的语气。 　　她领着小在在, 礼貌地跟他们班主任老师打过招呼, 然后带着孩子往外走。 　　苏欣妍骑了自行车过来，就放在学校门口的保安处, 请保安大叔帮忙给看管着。 　　许多有骑车过来的家长们也都是这么个操作。 　　不过那边的车子其实并不多, 这年头, 能买得起自行车的人家数量还是很有限的。 　　小在在被妈妈抱上自行车后座，她乖乖地伸手把住车前座左右两侧, 固定住自己的小身子，以防止摔下去。 　　“坐稳了吗？” 　　“坐稳了。” 　　苏欣妍跨上车子，带着女儿回家。 　　三个哥哥不回家吃饭, 爸爸中午也忙得没空回来，所以家里的还是只剩下宁奶奶，苏欣妍跟小在在祖孙三人。 　　因为人少，苏欣妍也就简单地煮了西红柿鸡蛋面。 　　一人一碗, 管饱。 　　吃过面，她催着小在在去午休，晚点她会掐着时间叫她起来, 送她上学。 　　明明早上也没干什么，但刚吃过饭的小在在也还是感觉又累又困，都不用妈妈怎么催促，她自己爬上床睡了个昏天暗地。 　　等被妈妈叫醒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起来上学了。” 　　苏欣妍拿着个热毛巾往小在在脸上擦了两把，就被她擦清醒了。 　　“妈妈等我一下。” 　　小在在自觉爬起身，自己系上红领巾，背上书包，套上鞋子，就整装待发，等待着妈妈送她去上学。 　　“这里没弄好。”苏欣妍蹲下身，帮着女儿整理了一下被她睡皱巴了的小裙子。 　　现在国内似乎还不存在校服的说法，所以孩子上学都是穿着自己的衣服，唯一能区分他们有没有上学的，就只能看他们脖子上的红领巾了。 　　这也算是个鲜明的标志。 　　下午的上学经历跟早上差不多。 　　该哭的哭，该哄的哄，称不上鸡飞狗跳，但也实在吵得人脑瓜子嗡嗡。 　　就特别想在那一刻变成个聋子。 　　下午放学的时候是宁奶奶来接的孩子，她慢悠悠地渡步过来，接到了小在在后，祖孙俩再慢吞吞地走回去。 　　其实镇第一小学距离机械厂不算很远。 　　出了厂门走路十五分钟就能到。 　　宁远行当初会选中它，除了师资力量跟校风之类的考察之外。 　　也有因为其是距离机械厂最近的一所学校，所以有点图方便的意思。 　　否则镇上跟镇第一小学水平差不多，甚至于更高的学校也有，他也没必要硬要送女儿来这里读书。 　　机械厂没有修建属于自己的子弟小学，这个镇第一小学也算是变相的子弟小学，因为在里头读书的其实大部分都是机械厂，或者附近工厂的工人家庭的孩子。 　　不然宁远行之前也不会那么容易会在报名处遇见朱家父女。 　　还不都是因为大家都同处于一个学区范围？ 　　“奶奶，我们不接三哥吗？”小在在迈着小短腿，哒哒跟在奶奶身边，仰着小脑袋，奶呼呼地问。 　　“你哥要跟着他同学一起回家，不要家里接。”宁奶奶说。 　　宁轩有好多玩得好的同学都是跟他一样，同住在机械厂里的，所以他们放学后，更加喜欢凑作一堆，互相打打闹闹地回家，偶尔心血来潮了还要组团去踢个球再回家，不乐意叫家里人来接送。 　　而且五年级的孩子基本上也算是个小大人了，没必要跟小时候一样看护得那么紧。 　　回到家，只有她跟奶奶，连妈妈也不见了。 　　小在在不禁问：“妈妈呢？” 　　“你妈妈去寄信了，说是一会儿就回来。” 　　“哦。”得到答案的小在在也不再执着于要找妈妈，她放下书包，就小跑着到阳台上，给菜菜们浇花。 　　阳台这些菜，基本上都是她跟奶奶一起照顾的，小在在可爱护得很。 　　平常苏欣妍炒菜缺了根葱，想从阳台上的花盆里拔，都得先问过小在在意见，等她同意了才能动手。 　　晚上宁翰跟弟弟一起放学回家的时候，瞧见乖乖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妹妹，顿时有点愧疚地过去把她抱起来，闷声闷气地说了句。 　　“对不起。” 　　明明是他自己承诺以后要每天接送妹妹上下学的，可是等小在在真正上学后，他才惊觉两人的学习作息不一样。 　　早上还好，早点起来就能送妹妹去学校。 　　但小在在的中午跟下午的放学时间点，他们都还在上课，根本没法去接人。 　　也怪他对自己的小学经历早已没了记忆，所以疏忽了这一点。 　　大哥脸上的心思表露得这么明显，小在在怎么可能会看不到。 　　“没关系，以后大哥早上送在在去上学就好啦。” 　　她安慰地摸摸大哥的脑袋，被他平头上的硬毛刺扎了手，立马往回缩了缩，改成摸他的脸，结果又被他下巴处冒出的一点点胡茬刺到了手，干脆完全放下，不摸了。 　　妹妹的动作宁翰怎么可能没发现。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下巴，摸到了一点刚刚冒头的胡茬，皱着眉自语道：“得去偷爸爸的刮胡刀用用了。” 　　倒也不是宁翰嫌弃自己开始长胡子了。 　　而是这胡子刺到了妹妹，那就留它不得。 　　* 　　直到开学一个星期后，每日例行的魔音灌脑终于消停了。 　　那位哭得最凶的同学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学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更改不得了。 　　所以他只能接受现实，选择安静。 　　主要也是天天这么哭，再厉害的哭包也会累。 　　校园内终于恢复往常的安静，许宁静对此也是大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当班主任，就被分配到了一年级这边来，她也是有些倒霉。 　　还好最难熬的那段日子终于过去了。 　　一年级的学习时光比小在在想象得要轻松，他们只需要学习最简单的字母表和一些简单常用的汉字，还有学会计算‘一加一等于二’这种最基础的加减算术就可以了。 　　政治课对于孩子们而言就是故事课。 　　全程不用他们干什么，乖乖坐着听老师给他们讲历史故事就行。 　　有自家二哥的提前早教，小在在的学识水平明显要高于同班同学。 　　她目前应该处于三年级水准。 　　许宁静发现后，曾经有找过苏欣妍，想跟她谈谈，也许可以让孩子跳个级之类的，现在留着她待在一年级学习，纯属于浪费时间。 　　但苏欣妍仔细思考过后，选择了拒绝。 　　她给出的理由是：孩子刚刚进入小学，应该先给她一段时间适应，等她习惯校园生活后，再由她自己来决定要不要跳级。 　　苏欣妍这么做，只是想充分尊重孩子的意见而已。 　　当初要上学是小在在自己决定的，现在要不要跳级，也许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她不应该仗着自己是孩子的母亲，就私自替她做决定，干那种拔苗助长的事情。 　　果然，开学一个月后，苏欣妍跟小在在提了这件事。 　　小在在的反应是拒绝。 　　“我不要！”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苏欣妍也没别的意思，纯属好奇。 　　她们母女对话的时候，宁远行也在场，闻言也同样看向女儿。 　　夫妻两人等待着小在在的一个回答。 　　“在在有朋友了呀，而且我要跟着奶奶学画画，还有二哥说，‘知识是要时常巩固的，已经学会了的东西，再认真学一遍，并不是坏事。’” 　　小在在这算是一下子给出了三个理由。 　　但其实这三个都能总结出一句话：她想按部就班地享受自己的童年生活，不想早早就让自己过得那么累。 　　听懂了女儿的言下之意，苏欣妍跟宁远行一起点头，表示尊重她的想法。 　　对于婆婆能教女儿画画，其实苏欣妍并不感到意外。 　　宁奶奶会刺绣，手艺还很不错，这是全家人都知道的事。 　　而会刺绣的人，势必也会画花样子，有些复杂的花样，比画好一幅画都难，这就势必要求技巧高超的绣娘具备一定绘画的功底。 　　甚至于除了刺绣跟画画，苏欣妍合理怀疑婆婆还会别的技能。 　　只是碍于没有工具，所以她施展不出来。 　　不过这只是她毫无根据的猜测罢了，做不得真，所以苏欣妍想过就忘了。 　　时间过得很快。 　　外头陆陆续续，总是有各种各样，不辨真假的消息传来，闹得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那些人的反扑也越发强烈，几乎三天两头都能看见许多闹事者聚在一起搞事情的画面。 　　但不管外头再怎么闹，都波及不到小学中去。 　　孩子，是未来的希望，也是底线。 　　坚决不能碰！ 第一百一十章 今年机械厂的抽奖模式跟…… 　　七六年十月中旬, 是一个全国欢庆的日子。 　　因为那片积压在众人头顶长达将近十年的乌云，终于被粉碎了！ 　　从这时候起，黎明前的黑暗散去, 曙光终将到来。 　　宁家。 　　苏欣妍放下报纸，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回房间，继续复习去。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临近年底, 各个学校都开始陆陆续续地放寒假。 　　小在在跟宁轩是同一所学校的, 自然也是一起放假, 兄妹两人放学时间难得同步, 干脆一起手牵着手回家。 　　宁轩不想牵, 是小在在硬要哥哥牵的。 　　因为第一次放寒假太开心了，小在在一路蹦蹦跳跳, 嘴里还哼起了歌, 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抵达家门前。 　　她快乐地推开门, 正想跟家人大声宣布这个好消息，就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面孔。 　　“咦？漂亮哥哥, 你怎么来啦？” 　　小在在脱掉鞋子，赤着白嫩的小脚丫，哒哒跑到顾叶舟身边, 扒拉着沙发扶手，探着小脑袋问道。 　　从上次顾叶舟来他们家住了一周后，也不知道怎么地跟宁航成了朋友。 　　但两人的友谊一直都维系在外面，顾叶舟极少来宁家做客, 宁航也从未再跟着顾叶舟回陈家村。 　　当然，这其中有彼此的家距离太远，来往不方便的缘故。 　　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家里看见顾叶舟, 小在在表示还挺意外的。 　　顾叶舟低头，看向小在在，认真地说：“我来跟你们道个别。” 　　“道别？”晚了妹妹一步进门的宁轩正巧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去首都。”顾叶舟说：“有人来接我爷爷了，我得跟他一起走。” 　　毕竟他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罢了，唯一能照顾他的大人要离开，即便再不舍，他也得跟着走。 　　“这样啊，恭喜你。” 　　其实宁轩已经能理解这种‘有人来接着离开’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这具恭喜说得真心实意。 　　“谢谢。”顾叶舟点点头，一贯冷淡的精致脸庞上露出了点点笑意。 　　其实能跟着爷爷回到记忆中的那个家，他也是高兴的。 　　从顾叶舟说要走后，小在在就一直没说话。 　　直到瞧见了他脸上的那抹微笑，才突然动了。 　　她扭身就跑进自己房间里，过了一会儿又像一阵旋风一般跑出来，气喘吁吁地将一个小罐子塞进了顾叶舟的手里。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顾叶舟微楞了下，然后低头一看。 　　就见玻璃做的透明小罐子里头，装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糖果。 　　了解小在在吃货本性的人都知道，能被她珍藏起来的糖，肯定都是她最心爱的，以至于喜欢到都舍不得吃。 　　结果现在这些糖全都被送给了顾叶舟。 　　“去首都得坐火车吧？坐火车好无聊啊，这些糖糖，漂亮哥哥留着在车上吃呀。”小在在笑嘻嘻地说，完全没有一点肉疼不舍的情绪。 　　她对自己一年前，跟着妈妈坐火车奔波去接爸爸的事情还记忆犹新。 　　而每当吃起糖来，小在在都会觉得很快乐，很幸福，感觉这样时间都变快了些。 　　所以她就想到了把糖送给顾叶舟，当做临别礼物。 　　顾叶舟本是不想拿的，但一对上小在在那双充满了期待的大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收下。 　　“谢谢。” 　　他探手在自己外套的衣兜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绒布盒子，递给了小在在：“送给你。” 　　以前接二连三地欠了小在在好多东西，一直都没有机会还。 　　现在他都要走了，临行前，怎么也要将欠下的债给还清了才是。 　　“什么呀？”小在在接过盒子就想打开看看，却被顾叶舟按住：“你等我走了再看。” 　　见顾叶舟态度坚持，小在在也不问为什么，直接点头答应：“好的吧。” 　　她把盒子拿去房间里放好。 　　顾叶舟此行就是来道别跟送礼物的，完成任务后，他没待多久，就提出了告辞。 　　“我送你。” 　　宁航起身送送这位走了以后，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好朋友。 　　出于一种莫名的自觉，小在在也跟了来。 　　昨夜刚下过一场薄雪，外头很冷。 　　所以他们兄妹俩只是将人送到楼下，直到目送着顾叶舟的背影逐渐消失，这才转身回了家。 　　顾叶舟一路走到机械厂大门外。 　　那里停了一辆汽车，也不知道已经等候了他多久。 　　他走过去打开车门，刚坐上去，一个保温杯就递了过来，老人苍老的嗓音带着关切：“外头那么冷，快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谢谢爷爷。”顾叶舟面色和缓，没拒绝老人的好意，接过热水低头喝了一口。 　　热水的暖流顺着口腔流入胃袋了，渐渐地微暖了在外头冻得有些冰凉的手脚。 　　顾叶舟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耳边传来爷爷的声音。 　　“他们说，会把我们以前的财产和房子还给我们，回去后，我把房子全都转到你名下……” 　　不自觉地伸手探入外套口袋。 　　这里原先放着那个要送给小在在的盒子，现在变成了一罐糖果。 　　* 　　苏欣妍今天出门去邮局取今年的稿费。 　　她回了家后，才从孩子们的口中知道，顾家爷孙平反，被上头派人来接回去了。 　　对此，她也只是道了句‘恭喜’，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双方就算有所交集，也交情不深，所以他们的离开对他们家并没有什么影响。 　　直到小在在献宝似地冲她捧出了顾叶舟临走前送她的礼物。 　　“里头是什么？” 　　“不知道。”小在在摇摇头：“我还没打开看呢。” 　　说着，她就直接将绒布小盒子打开，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是一个造型复古精致，镶嵌着宝石的女士怀表。 　　苏欣妍当场就皱起了眉头，即便她不懂古董，也能看得出来，这个怀表，恐怕价值不菲。 　　非亲非故的，怎么能让女儿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 　　可顾家现在恐怕早已经走远了，说不定已经上了火车，要想追去还东西也不现实。 　　思来想去，苏欣妍只能叹口气，很认真地叮嘱小在在，叫她将怀表收好，不准弄丢了，也许等着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家能有机会将这个贵重的物品给还回去。 　　小在在看穿妈妈的心思。 　　知道这不是能安然收下的贵重礼物，也乖乖点了头。 　　“下回看见漂亮哥哥，在在就把表还给他。” 　　苏欣妍奖励地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对，在在真乖，去把东西放好吧。” 　　其实这种贵重物品本该由他们做家长的代为收好，省得孩子不懂事给弄丢了。 　　但是怀表是人家送给他们女儿的，不是送给她的，苏欣妍觉得自己没有权利碰女儿的这份礼物，所以就选择相信孩子能自己收好。 　　索性小在在一向都很让人放心。 　　捧着小盒子，小在在跑回了自己房间，爬到床上从枕头旁边扒拉出来一个梳妆盒大小的木盒子。 　　这是上回她从废品站弄回家那个木盒被弄坏掉后，妈妈后来让爸爸重新给做了一个，赔给她的。 　　现在成了小在在装宝贝的百宝箱。 　　箱子前头还专门带着一个小锁头，钥匙就在小在在的脖子上挂着。 　　穿钥匙的红绳还是奶奶给她编织的。 　　小在在伸手将钥匙拉出来，打开百宝箱，露出里头的东西来。 　　里面有她积攒的压岁钱，最心爱的小玩具，最喜欢的头花……林林总总塞了不少。 　　只是左侧却空出了一个罐子状的凹槽。 　　这里是原先她存放糖罐的地方。 　　只是现在连糖带罐子都被她给送了人，所以这里就空了出来。 　　小在在将顾叶舟送她的小盒子放在凹槽里，大小正好能塞下，旁边多余的空位用头花什么的零碎小东西掩盖掩盖。 　　也就藏得严严实实的啦！ 　　刚刚藏好东西，就听见外头妈妈在招呼吃饭。 　　小在在高声回应一句，连忙将百宝箱盖上锁好，放回原位，然后跑出去吃饭。 　　七六年的新年，是宁家人在新家所渡过的第一个年。 　　宁奶奶和苏欣妍都格外重视。 　　婆媳两人早早地就跟仓鼠屯粮似地，积极地准备起了年货，更是忙忙碌碌地给一家老小都换上了新衣。 　　衣服款式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是毕竟是新做的，穿上身后就显得更以前有些不一样。 　　真要问有什么不同？ 　　也只能说衬得人更加精神了些。 　　今年机械厂的收益很好，主要是新机床的研发成功，不仅大大提升了生产力，生产出来的产品性能也比以前要好上许多。 　　这年头，需大于供。 　　基本上只要你能生产出多少货品出来，市场就能吃下多少，一点都不剩。 　　所以机械厂因新机床所提升的生产力所多生产出来的产品，全都切切实实地转化为了收益的直线增长。 　　厂子里有钱了，那对辛苦工作的工人们的福利待遇，自然也该跟着提升。 　　建新的福利房暂时还不可能，毕竟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 　　但是年礼奖金什么的，却是可以有。 　　相比起去年，今年宁远行所得的年礼要更多一些，他一个人肯定是搬不动的，所以早早就通知了放假在家的孩子们一齐过来。 　　小在在也兴致勃勃地来凑热闹。 　　她主要是想来看看还没有抽奖的。 　　去年她给家里抽了一台电视机，今年也不知道能抽中什么。 　　瞧见抽奖台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奖品，小在在才不承认。 　　她馋了。 　　今年机械厂的抽奖模式跟去年差不多。 　　两次机会，一次抽实物奖品，一次抽各种珍贵而难得的票。 　　前三等奖都是最值钱的。 　　只是今年实物抽奖没有电视机，转而换成了缝纫机，收音机跟时钟。 　　票也换成了电视机票，自行车票，还有手表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宁翰跟宁航正式高中毕…… 　　知道孩子们喜欢玩抽奖, 这次宁远行也不参与，将自己的两次机会都让给他们。 　　除了他，好些人也特意叫了家里人来帮忙搬东西, 如果家人看见抽奖想玩，他们也很大方地将自己的抽奖机会让给他们，所以宁远行的行为并不算特别。 　　上回看见妹妹抽奖，宁轩就有些想玩。 　　他当时跟妹妹提了, 小在在答应让他也抽一次, 所以这次两次机会就由他们兄妹俩给平分了。 　　宁翰跟宁航表示对这种幼稚游戏没兴趣, 他们只是来等着搬东西的工具人。 　　虽然决定要平分, 但要怎么分却是个问题。 　　毕竟两种抽奖都不一样呢。 　　“我们剪刀石头布, 赢了的人就先选，输了的人就选赢了的人选剩下的那个。”宁轩想了想, 跟妹妹商量道。 　　“好。”小在在没意见。 　　趁着其他人还在抽奖, 没轮到他们, 他们私底下开始了猜拳。 　　三局两胜，小在在输。 　　“三哥去选吧。”小在在往后推开一步, 愿赌服输。 　　宁轩犹豫了一下。 　　他其实想抽实物，但是注意到妹妹顶着实物的目光带着点渴望，就转头选了抽票。 　　等了会儿, 轮到他后，他上去伸手一摸。 　　摸出一张自行车票。 　　全场羡慕的目光顿时就集中了过来，有人酸溜溜地故意走到宁远行跟前说：“副厂长，您家孩子的运气可真好。” 　　宁远行神色淡然：“嗯, 小孩子运气确实都比较好。” 　　碰了个软钉子，那人神色愤愤，却碍于宁远行的身份而不敢说什么, 只能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宁轩抽完就轮到小在在。 　　小在在有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伸手往抽奖箱里一摸。 　　摸出一张纸条。 　　打开来看，不是前三等奖，有点小遗憾，上头写了个数字‘六十六’，对应着号码找到六十六号的奖品。 　　是个最新款的，还带保温效果的饭盒。 　　她抽中了个饭盒？ 　　小在在：“……” 　　感觉好像被这个奖品给内涵了。 　　“噗嗤！”人群里有人笑了，被小在在敏锐地听见，她凶凶地瞪过去，就看见站在章宁背后的季子然。 　　原来他也被自家老妈拉来当苦力了。 　　虽然是认识的人，但是对方嘲笑她还是不可原谅。 　　小在在决定不要跟他玩了。 　　她气鼓鼓地轻哼一声，抱紧自己抽中的饭盒，跑到了哥哥们的身边，就留给季子然一个后脑勺。 　　让他看看什么是‘翻脸’！ 　　瞧见人是真的生气了。 　　季子然摸摸鼻子，低声跟自家老妈交代一声，然后蹭到了小在在身边，蹲下，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背。 　　小在在躲到了大哥的另一边去，不理他。 　　季子然见状还想继续追过去，却被宁翰抓住后衣领提溜起来：“你又在犯什么傻？” 　　旁边的宁航也冷漠地盯住他。 　　这人鬼鬼祟祟地凑过来骚扰他妹妹，是当他们几个不存在吗？ 　　发觉自己被包围了，心下暗道不妙。 　　季子然讪讪一笑，怂得特别快。 　　他搞怪地抱着拳头求饶道：“各位大哥，小的错了，我刚刚只是瞧见咱们妹妹生气了，所以想过来哄哄她。” 　　“谁妹妹？那是我妹，你要妹妹叫你妈再给你生一个去。” 　　宁翰虎目一瞪，当即吓得季子然缩了缩脖子。 　　他委屈巴巴道：“兄弟，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的事儿，要是我妈能愿意给我生个妹妹，那我也不用搁这儿眼馋别人家的妹妹了。” 　　季子然母亲章宁的事业心非常重。 　　她几乎大半时间都奉献给了工作，能在百忙之中抽空生下一个季子然就已经很不错了，要想叫她再生二胎？ 　　那绝无可能！ 　　宁家兄弟跟季子然也算是同学多年的好朋友了，相互家里是什么情况都是了解的，但这并不能成为他想公然抢他们妹妹的理由。 　　所以理所当然的。 　　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被毫不留情地驱赶走。 　　小在在躲在哥哥们后头，探出半颗脑袋，瞧见季子然的凄惨模样，忍不住笑。 　　刚刚他嘲笑自己，现在自己笑回去，很公平。 　　就在孩子们凑在一起嬉笑玩闹的时候，所有人的年底福利都分配好了。 　　宁远行的分量是一个数额不明的红包，一袋面粉，一袋大米，一大桶食用油，两箱饼干，两箱糕点，两包大白兔奶糖，还有一箱水果罐头和一箱汽水。 　　满满当当的东西堆积成一座小山，甚至给人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管再怎么沉重，都还是得把这堆东西弄回家。 　　宁远行跟宁翰力气最大，他们拿了最重也是最多的东西，余下的由宁航宁轩兄弟俩平分，就连小在在，都帮着抱了两包大白兔奶糖。 　　一家人满载而归地回家。 　　而更他们同样情形的人家还不少。 　　他们这些扛着大堆东西往家属区走的人，汇聚成一条长流，竟也成了一条时代的风景线，被一位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记者给意外拍摄下来。 　　* 　　“呼，手好酸啊！” 　　刚一到家，宁轩就立马将怀里抱着的水果罐头放在桌上，锤了锤酸痛的胳膊。 　　其他人也被重物压得有点不舒服，但没人像他一样，表现得那么夸张。 　　小在在将大白兔奶糖堆放在水果罐头上，也坐在了三哥身边，抬眼瞧着跟在后头进来的哥哥爸爸们将东西一件件地放好。 　　因为分发的福利基本上都是吃的，所以得堆放到厨房里去。 　　“爸，您儿子给您抽中的自行车票，拿去。” 　　歇够了，宁轩又从沙发上蹦跶起来，嘚瑟地捏着那张自行车票，在宁远行跟前晃了晃。 　　宁远行接过票，将其放在口袋里收好。 　　他们家已经有两辆自行车了，暂时还够用，短期内不用再买，所以这张票要怎么处理，还是先留着，等着妻子回家再说。 　　苏欣妍带着宁奶奶上医院做身体检查去了。 　　宁奶奶毕竟上了年纪，总要每年给做一次体检，家里才能放心。 　　此时，医院内，婆媳俩正在等待检查报告。 　　因为只是常规的体检，没有做什么太过复杂的检查项目，所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一切正常。 　　这已经是最令人放心的结果了。 　　拿了婆婆的体检单子，苏欣妍松了口气，笑道：“妈您的身体可是越来越健康了。” 　　她说的是实话。 　　以前宁奶奶来做体检，身体即便没有什么大问题，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 　　近来许是她多交了好些老姐妹，天天跟人出去散步聊天，日子过得舒心了，身体状态也就跟着变好。 　　得到一个好结果，婆媳俩心情不错地回家去。 　　刚进家门，就被桌上的一堆东西给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去打劫了供销社吗？”苏欣妍呢喃道。 　　“这是爸爸厂里发的福利。”小在在帮着解释道。 　　宁远行这时候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被妻子逮住问：“你们厂子这是发财了？” 　　“差不多。”他眼底含了笑意，点点头。 　　似乎觉得这惊喜还不够，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厚厚的红包，跟儿子抽中的自行车票递给妻子：“给，上交。” 　　“什么东西？” 　　苏欣妍疑惑地接过。 　　先瞧了一眼自行车票，不怎么稀奇地略过，转而打开了红包，差点没被里头厚厚的钱给晃花了眼。 　　仔细数一数。 　　一共有一百二十块，抵得上宁远行两个月的工资了。 　　“你们厂子还真够大方的。”说是这么说，苏欣妍收钱的动作却非常利索。 　　有了宁远行厂子里发的这些福利，加上苏欣妍跟宁奶奶囤积的年货，宁家这个年可以说是过得非常富足。 　　具体体现在，孩子们的红包涨了。 　　小在在一个人躲在小被窝里，悄悄打开自己收到的红包，数了数，一共有十块钱呢！ 　　其中爸爸最大方，给了五块钱，奶奶给了三块，妈妈给了两块，正好凑成一张大团结。 　　她数完钱，小心翼翼地将钱再给塞回红包里，然后存进自己的百宝箱。 　　将百宝箱锁好后，小在在才小跑着出去，跟着全家人一起吃饺子，守岁。 　　咔嚓一下。 　　感觉自己咬到了什么硬物，小在在张嘴吐出来，却是一枚硬币。 　　宁奶奶笑呵呵地说：“崽崽吃到彩头啦，明年有好运咯！” 　　家里的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其中就数苏欣妍笑得最为有深意，今年翻过去，就是七七年了。 　　她等了这么久。 　　这命运转折的一年，终于到了。 　　新年过后，苏欣妍更加紧锣密鼓地复习起来。 　　她这次不仅自己学得气劲，还勒令丈夫只要在家，就得陪她一起学。 　　虽说不明白妻子态度为何如此严肃，但是学习终归不是一件坏事，所以宁远行也就顺着她的意，陪她一起学习。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又是一年夏季。 　　宁翰跟宁航正式高中毕业了。 　　但是兄弟俩却面临着一个困境。 　　没有工农兵大学生们的推荐名额，他们上不了大学。 　　现在摆在他们跟前的就两条路，第一条，想办法弄到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去上大学，第二条，在镇上寻找招工的机会，去找一份工作。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丈夫，新晋狗男人。…… 　　儿子们毕业了, 这是个好消息。 　　可因此而接踵而来的问题也不能忽视。 　　苏欣妍正烦恼着该怎么办。 　　让孩子下乡？ 　　这不可能！ 　　现在都七月份了，只差三个月高考恢复的消息就会传来，这个关键时候, 没道理再让孩子去乡下吃一回苦。 　　要真这样，她还不如直接带着儿子们回陈家村得了。 　　给他们想办法弄个工农兵大学生名额？ 　　这更不可能！ 　　这么做等同于直接毁了他们大好的前途，跟这种靠着推荐上去的大学生相比，自己凭实力考上去的不香吗？ 　　可孩子们都跟了宁远行的户口, 他们现在算是镇上的人, 按规定, 如果没有单位接收的话, 是一定要下乡的。 　　但现在找份工作有多么不容易？ 　　苏欣妍不说有多么感同身受, 对此也还算有些了解。 　　不提别的，她当年能在陈家村当上会计, 也是颇废了一番周折的, 还差点就被人抢了活。 　　可不论怎么样, 孩子们的问题迫在眉睫，总得想办法帮他们解决。 　　事关宁翰跟宁航的前途, 自然不单单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所以苏欣妍一点都没打算将这个难题留给自己的解决，而是找丈夫一起商量应该怎么办。 　　“你不愿意让孩子们下乡？”宁远行安静地听着妻子诉说烦恼，末了, 态度冷静地问道。 　　“你这不废话嘛，谁家愿意让孩子下乡啊！” 　　被这男人过分冷静的模样气到，苏欣妍忍不住给了他一爪子。 　　不出意外地被抓住，还揉了揉。 　　她抽了抽, 没抽出手，不仅气道：“松开。” 　　宁远行没搭理她，依旧抓着她的手把玩, 边玩边说：“你为什么不去问问那两个小子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我倒是想问，这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嘛。” 　　苏欣妍看着丈夫的目光充满暗示。 　　态度很明显，想让他去跟儿子们谈谈心，最好从他们口中套点话，比如说将来想干什么之类的，她知道了才好给孩子们谋划谋划。 　　“别操心了，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他们能自己规划自己的未来，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开始实施了。”宁远行宽慰妻子道。 　　这话听着…… 　　苏欣妍也不蠢，人都提醒到这么明显了，她不可能听不懂其言外之意。 　　狐疑地眯起眼，危险地盯住在床上大咧咧躺着的男人。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 　　宁远行一脸无辜。 　　接下来不管苏欣妍再问什么，怎么问，他都不肯在过多透露什么消息，由着她自己去胡思乱想。 　　一连两天，都想不出所以然来。 　　苏欣妍气急咬牙，干脆祭出大招。 　　“在在，过来。”召唤女儿。 　　“妈妈？” 　　小在在刚刚写完作业想跟小伙伴们出去玩，刚刚走到家门口就被妈妈给叫回来了。 　　她疑惑地凑过来，还没出口询问，就从妈妈的脸上读出了答案。 　　顿了顿，小在在疯狂摇头：“在在帮不了。” 　　“为什么？”苏欣妍拧眉：“你只要帮着妈妈瞧瞧你大哥二哥最近早出晚归地，都在干什么就好了，也不用特意去读他们的什么隐私。” 　　“不行的。”小在在还是摇头。 　　晃动的力道太剧烈，连脸颊上的小奶膘都微微抖动起来，看得人很想捏。 　　苏欣妍没忍住，顺手捏了一把。 　　然后将女儿抱在怀里，哄着她道：“在在，你就帮妈妈这回，你爸跟你哥哥们肯定有事瞒着妈妈，你帮妈妈瞧瞧，他们究竟背着妈妈，偷摸在暗地里干些什么，好不好？” 　　自从上回被宁远行似有若无地剧透之后。 　　苏欣妍这两天，日日心底跟住了只小奶猫一样，无时不刻不在乱动，逼得她都快抓狂了。 　　可偏偏她都这么说了，女儿还是一直在晃脑袋。 　　“不行不行。”小奶音充满了抗拒。 　　瞧她这样，苏欣妍也意识到什么，不禁质问道：“是你爸爸不让你告诉我的？” 　　小在在双手瞬间捂住嘴巴，对着妈妈无辜地眨眨眼。 　　企图利用卖萌，让妈妈放过她。 　　知道自己肯定是没法从这小家伙身上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了，苏欣妍只能松开她，郁闷地摆摆手：“出去玩吧，别太晚回来，妈妈去做饭。” 　　小在在没出去。 　　她双手扯住苏欣妍的手，阻止她去厨房，顺便转告爸爸早上去上班前交代她的话。 　　“妈妈，爸爸说他今晚会带吃的回来，叫不用做饭。” 　　“你们这是玩得哪一出啊？”苏欣妍一脸不解。 　　这一个个的，搞得那么神神秘秘，是想干什么？ 　　无奈想问也问不出答案，她干脆回房间复习去了。 　　学习使她冷静。 　　小在在见妈妈回了屋里，立马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趴在屋门前偷听，好一会儿，没听见里头有什么动静后，她才转身，一溜烟地小跑到门口。 　　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一条缝隙，小在在从中探出半个身子，对着躲在外头的哥哥们招招手。 　　“没事啦，妈妈在屋里。” 　　得到信号，宁翰几个立马抱着怀里的一大堆东西进来。 　　他们忙忙碌碌又悄无声息地开始布置，轻手轻脚地，力求不发出半点声音。 　　苏欣妍一复习起来就专注到忘了时间。 　　等她被咕噜噜直叫的肚子给叫回了神后，才发现屋外的天色居然已经变得昏暗了。 　　而本该在天黑之前回家的丈夫到现在都没动静，像是还没回家。 　　怎么回事？ 　　加班了？ 　　她疑惑地站起身，打开房间门，被突然凑过来的六颗带着灿烂笑容的人头给吓了一跳。 　　“妈妈/欣妍，生日快乐！” 　　几人齐喊，震得苏欣妍耳膜嗡嗡。 　　她侧了侧头，忍住揉耳朵的冲动，定睛打量着眼前这群一反常态的家人们：“你们在干什么？” 　　“给你庆祝生日啊。” 　　小在在上手，拉着妈妈走到饭桌前，展示给她看他们给她送上的惊喜。 　　只见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香喷喷的好菜，最显眼的当属摆在最中间的一碗长寿面。 　　不是说面有多特别，它甚至还有点被煮糊了，只是跟周围其他一看就知道是从外面买来的精致菜肴比起来，这碗面确实有些太过于朴素了。 　　一看就知道是个厨房新手煮的。 　　都不用问，新手本人就跳出来邀功。 　　“妈，这面是我给你煮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宁轩兴致勃勃地道。 　　“好。”苏欣妍脸上已经带上了笑。 　　她终于想起来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原主的生日。 　　苏欣妍跟原主的生日是同一天，以前的她曾经思考过，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巧合性的缘分，所以她才会穿越的？ 　　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但是不论是她还是原主，其实都是不过生日的。 　　苏欣妍是没有亲人给她过，自小孤儿的她能靠着吃百家饭长大已经该对恩人们感恩戴德了，怎么还能要求人家给她过生日？ 　　这不现实。 　　而原主是有家人，但却只能看着家人们年年给弟弟们过生日，从未给她过过一次。 　　因为除了她自己跟户口本上的身份资料，没人记得她生日。 　　所以不管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苏欣妍从没有过要给自己过生日的念头。 　　没这个习惯。 　　她自己倒是记得每一个孩子跟婆婆丈夫的生日。 　　却没料到，有一天，她会在家人们特意准备的惊喜里，第一次过起生日。 　　吃了一口小儿子亲手给煮的长寿面，味道有点淡，面也有点坨了，但苏欣妍却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 　　忍不住就湿润了眼眶。 　　“怎么还哭了，不哭不哭，生日咱就得高高兴兴的，别哭。” 　　宁奶奶又好笑又心疼地给儿媳妇擦了擦眼泪，又拿起一个放在桌上的盒子递给她：“来，这是妈送你的生日礼物，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先说好啊，收了礼物就得开心地笑一笑。” 　　苏欣妍被婆婆的俏皮话说得破涕为笑，她抹了抹眼泪，接过盒子：“谢谢妈。” 　　将盒子打开，里头静静地躺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说是高跟鞋，其实鞋跟很矮，不超过三厘米，鞋子是光滑的皮面，款式虽然保守，却很简单优雅，适合搭配各种衣服和各种场合。 　　总体来说实用又好看。 　　婆婆当初挑这双鞋子的时候，肯定是用了心的。 　　“我很喜欢。”她真心实意地笑起来。 　　“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脚。”宁奶奶见自己送出的礼物得到儿媳的喜爱，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 　　她催着苏欣妍当场穿上试试，期待着这双鞋子穿在儿媳身上的效果。 　　“肯定合脚的。”苏欣妍一边说，一边将鞋子给穿上。 　　确实，鞋子正正好就对应了苏欣妍的脚码，走起来还很舒服，不会磨脚，也不会挤脚趾。 　　这并不令人意外，毕竟家里人的千层底鞋子基本上都是宁奶奶亲手做的，她当然最清楚每个人的脚码。 　　不过这份礼物仍旧送到了苏欣妍的心坎里。 　　“妈妈妈妈，在在也有礼物给妈妈。”小在在看见大家都只围着奶奶送给妈妈的礼物看，立即不甘寂寞地蹦跶着想抢夺妈妈的关注。 　　“在在给妈妈准备了什么？拿出来看看。”苏欣妍带着点期待道。 　　闻言，小在在立马从桌上堆放的礼物堆里扒拉出来一张卷起来的画纸，画纸中央还绑了一条红色的蝴蝶结彩带，像模像样地做了包装。 　　“在在给妈妈准备了这个。” 　　“你画了什么啊？”苏欣妍边问边拆开画纸的包装，将其一点点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靠窗而坐的娴静女子，她微微侧目看向窗外，手中还执着一本翻开的书，似乎是午间看书累了，所以才稍微转开视线，看看窗外风景。 　　画上的线条尚且稚嫩，图画也只是简单的线稿，没有上色，但是那画中女子的神韵，跟话里的意境却抓得十分牢固，让人能第一眼就认出，画上的人就是苏欣妍。 　　这可比什么贵重礼物都要得苏欣妍的心。 　　她立马就被感动怀了，忍不住抱住女儿亲了亲她的小脸颊，夸道：“在在画得很好看，妈妈很喜欢！” 　　“嘿嘿嘿……” 　　小在在害羞地埋头在妈妈怀里。 　　“妈，这是我们两个给您准备的礼物。” 　　宁翰跟宁航也一人递了一张卷起来的纸递给苏欣妍。 　　苏欣妍本以为他们跟小在在一眼，也画了一幅画送给她，没想到打开来看，里头却是两份临时工合同。 　　她先是懵了下，随即带着巨大的惊喜抬起头。 　　“这……这工作是你们自己找到的？” 　　误会母亲的意思，宁翰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道：“现在各个厂子里都没人招正式工，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没个考试的机会，就只能暂时先找份临时工干着，不过妈您放心，这只是暂时的，我们以后肯定会成为正式工人，让您骄傲！” 　　“不用以后，你们现在就很让我骄傲。” 　　苏欣妍一手一个，揽住两个已经比她高的儿子们说。 　　有了这份临时工作，她原先所担心的一切瞬间迎刃而解。 　　而这，还是孩子们自己给解决的问题，完全不需要她来帮半点忙，难怪她之前跟丈夫提起此事的时候，他是那个态度，原来是早就知道了。 　　苏欣妍心下暗暗决定。 　　回头就找那个胆敢欺瞒她的狗男人算账！ 　　不小心看到妈妈脸的小在在：“……” 　　爸爸好惨哦。 　　站在旁边的宁远行，莫名其妙地接收到了小女儿同情的目光：“？？？” 　　困扰多日的难题被解决，生日还得到了那么多惊喜的礼物，苏欣妍心情好得不得了，连饭都多吃了好些。 　　特别是小儿子亲自给她煮的那碗长寿面，她全部都给吃掉，连一口汤都不剩。 　　跟着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给自己庆祝过生日后，苏欣妍独自回到房间，又开始在复习。 　　咔嗒。 　　屋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 　　都不用回头看，只听那脚步声，苏欣妍就能知道来人是谁。 　　她丈夫，新晋狗男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不想打针。”…… 　　“欣妍。”自觉心虚的宁远行小心翼翼地呼唤。 　　没人搭理她。 　　意料之中的反应, 他无奈地笑笑。 　　走到妻子背后，双手搭在她单薄的肩头上，讨好地给她按摩双肩, 顺便甩锅。 　　“这事儿可不是我策划的，是你儿子们拜托我瞒着你的，他们说想给你一个惊喜，我就只能忍着不跟你说, 真不能够怪我。” 　　“呵。”苏欣妍冷笑。 　　“他们既然都叫你不说了, 你就不能完全当不知道？偏要在我跟前暗示个什么劲儿, 害得我这两天烦恼得都睡不着觉, 连复习都没法专心。” 　　她生气的是狗男人的隐瞒吗？ 　　她生气的是这人的嘴贱。 　　不能说的事情就干脆别说, 吊起她的胃口后又半途截止，这不是故意折磨人呢嘛！ 　　察觉妻子是真的生气了, 宁远行心下暗道不好。 　　他也只是一时兴起想逗逗她, 没想到玩过了火。 　　正思考着该怎么办, 苏欣妍就继续发难：“还有，你儿子女儿们都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要给我准备一个惊喜，连妈都给我买了生日礼物，你的礼物呢？” 　　她伸着手索要礼物。 　　宁远行展开双手, 在妻子跟前转了一圈，故意玩笑道：“你的礼物不就在这儿，我把我自己送给你。” 　　“你本来就是我的，不算！” 　　苏欣妍没绷住被逗笑了, 却还是强撑着找茬。 　　“但我的工资都捏在你手上，没钱买礼物怎么办？”宁远行假装为难。 　　“我可不管你怎么办，反正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变出一个满意的礼物来, 就出去客厅睡沙发去。”她胡搅蛮缠道。 　　本以为丈夫会求饶，不料他突然发难。 　　直接伸手就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带着她一起摔在了床上。 　　苏欣妍惊呼一声，被压在宁远行身下，抬眼跟他四目相对。 　　男人近在咫尺的俊颜无限放大，竟没什么瑕疵，反而带着一股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强势而性感，熏得苏欣妍晕头转向。 　　这混蛋居然还会使美男计呢！ 　　“你想干嘛？”她嗓音透着点颤抖。 　　男人薄唇轻勾，低头凑在她耳边，灼热的气息喷吐，逼得那白嫩的耳垂都害羞地红了起来：“给夫人您验验货啊，试试看我这份‘礼物’好不好用。” 　　草，一种植物。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谁教坏了她正直保守的丈夫？ 　　接二连三冒出的疑问没人能给她解答，反正最后她的意识已经迷糊到没法思考了。 　　累到半梦半醒时，脖间突然一凉。 　　苏欣妍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哑着声儿问：“这是什么呀？” 　　“生日礼物，小傻瓜，你不会真以为我没给你准备吧？” 　　男人轻笑一声，嗓音低低沉沉的，透着几分餍足。 　　后头的事儿苏欣妍没记忆了，因为她已经睡着了。 　　* 　　一大早。 　　小在在早早地就自己爬起了床，自己跑去卫生间洗漱，自己换衣服，再背上奶奶给缝的小包包，迫不及待地去敲父母的房门。 　　“爸爸妈妈，起来啦起来啦，太阳公公都晒屁股啦，赶紧起来啦！” 　　小奶音响亮地回荡在家里，不出意外地将里头熟睡的人给吵醒。 　　宁远行猛地打开房门，顶着一头刚睡醒还没打理过的乱发，脸色微微有点黑，嗓音冰冷道：“安静点，你妈还在睡觉。” 　　他低头，瞧见门口站着的是小女儿，脸色瞬间如冰雪消融一般变得温柔无比。 　　“在在，怎么这么早就起了，饿不饿，爸爸给你弄点吃的。” 　　宁远行一边抱起女儿往冰箱的方向走，一边微微懊恼。 　　刚刚起床没注意，还以为是谁呢，没料到居然是女儿，不小心凶了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难过，以为爸爸不喜欢她了。 　　小在在其实没想那么多。 　　她乖乖被爸爸抱着，跟着他一起探头往冰箱里看。 　　“你想吃什么？”宁远行问。 　　“要吃西瓜！”冰箱里有四分之一个西瓜，是昨日吃剩下的。 　　“不行，大早上的吃冻西瓜，太凉了，你吃完要拉肚子。” 　　宁远行一口给她否决掉，又觉得自己语气似乎太强硬，忙温柔下来：“冰箱里有肉，咱们把肉剁碎了煮个肉粥好不好？” 　　小在在爱吃肉，一听见有肉吃，刚刚那点被爸爸拒绝的小委屈立马就消散了。 　　她点点小脑袋，大声回答：“好！” 　　意见达成一致，宁远行就把肉取出来，并着一些适合煮粥的蔬菜，一起带去厨房做饭。 　　小在在被爸爸放在地上，不想一个人呆在客厅里，哒哒跟在爸爸身后，踮着脚尖，扒拉着灶台，看他剁肉。 　　“离远些，小心伤到你。”宁远行见女儿凑太近，连忙伸手轻轻将她推开了一点。 　　“爸爸。”小在在出声。 　　宁远行：“嗯？” 　　小在在嘿嘿傻笑：“在在今天要跟妈妈出去玩哦。” 　　这件事是妈妈昨天在生日宴上答应她的。 　　宁远行持刀的手一顿，笑着道：“是吗？那在在今天出门要好好听妈妈的话，不准乱跑，也不准哭哦。” 　　“在在才不会哭呢！” 　　丝毫不知道自己晚点即将面临什么的小在在很傻很天真地反驳。 　　出去玩多开心呀，怎么可能会哭？ 　　小傻蛋，出去玩确实不会哭，但是打针就不一定了。 　　宁远行心底同情女儿，却不敢说。 　　小在在有多么害怕打针全家都知道，现在让她知道真相，今天这个门打死也别想让她迈出去一步。 　　为了死死地瞒着她，他跟妻子甚至没跟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提及此事。 　　免得有人在脸上露出马脚，让她瞧见。 　　所以昨天知道妈妈要带着妹妹出去玩，却不带自己的宁轩还很是伤心了一会儿。 　　不过如果他知道的话，恐怕也会躲得远远儿。 　　因为宁轩跟妹妹一样怕打针，完全没他两个哥哥那么勇敢。 　　每回打针都哭得跟杀猪一样，还得好几个人给死死按住才能打得了，不然还敌不过他拼命挣扎那个劲儿。 　　傻乎乎的小在在吃着早饭的时候，还在不断地催着她妈妈快点。 　　这是心急想出去玩呢。 　　“再快你也得等医……公园开门呀。” 　　苏欣妍被女儿催得有点头疼，差点没忍住说漏了嘴。 　　镇上有个开放式的小公园，里头也没啥好玩的，就是多种了些花草树木，有个小湖泊，草地之类的，仅有的娱乐设备也只是一些秋千跟滑梯，还有跷跷板。 　　许多附近的人没事的时候都爱进去里头闲逛一圈，放松放松。 　　之前宁家就寻了个宁远行跟孩子们一起放假的时候，全家人一起去小公园里春游。 　　小在在很喜欢玩跷跷板，玩过一次后就上瘾了。 　　一直都闹着想再去一次。 　　这回苏欣妍也是骗孩子说要带她去小公园玩，这才哄得她那么容易就愿意跟她出门。 　　女儿催得急，苏欣妍抬眼看了下时钟，估摸着医院的儿童疫苗接诊处估计已经有人上班了，这才将最后一口肉粥喝完，起身去屋里换衣服。 　　“妈妈去换个衣服，你在外头等等。” 　　“好，妈妈快点！” 　　小在在迫不及待地点点头，目送妈妈进房间。 　　等待妈妈换衣服的时候，她瞧见大哥二哥相继睡醒从房间里出来。 　　立马带上得意洋洋的小表情，晃悠着小脑袋开心道：“妈妈今天要带在在出门玩哦！” 　　“哦。”宁航冷淡地应了一声，敷衍地拍拍妹妹的小脑袋，径直走去吃早饭。 　　宁翰要捧场一点。 　　他表情夸张地“哇！”了一声，装作羡慕道：“真好啊，大哥也想跟你们一起去玩。” 　　“不可以哒。”小在在一脸认真地告诫哥哥：“大哥得上班，赚钱钱，攒起来，以后好上大学。” 　　“哈哈哈……大哥可上不了大学。”宁翰爽朗地笑道。 　　眉眼疏阔，没有分毫失落。 　　这本就是早知道的事实，所以他从不会为此产生半点负面情绪。 　　其实早在他们高中正式毕业之前，父亲就私底下找他跟二弟一起谈了个话。 　　他表明如果他们两人真的很想上大学，他也有办法送他们去上，至于为此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父亲没说，但他跟二弟却心底明白。 　　恐怕不会小。 　　毕竟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哪儿是那么好弄到的。 　　所以那时候宁翰几乎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我不要，我能自己在镇上找个工作干，爸您送小航去上大学就成。”这句是宁翰的原话。 　　身为家里的大哥，他从小就习惯了承担起更多的责任，帮家里分担困难。 　　以前是努力帮忙种地赚工分养家，现在他可以找份稳定的工作，赚钱继续养家。 　　毕竟家里孩子那么多，还个个都要吃要喝要穿要睡要上学，奶奶身体也不好，时常需要去医院花钱看病。 　　宁翰一直都明白，父母要养育他们这一大家子人，是件很辛苦的事。 　　所以他又怎么能让自己再成为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父母本就不堪重负的背脊上呢？ 　　不过他可以不上大学，二弟一定要上。 　　跟宁航时常呆在一起的宁翰算是全家最为了解他的一个人，所以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弟弟是个天才，他不应该被埋没掉。 　　宁翰满心豪情地将上大学的机会谦让给宁航，却不料他根本不领情。 　　“谢谢大哥，但我不会去上工农兵大学。” 　　宁航的话犹如一盆掺杂了碎冰的冷水，兜头泼在了宁翰头上。 　　他满脸错愕地问道：“为什么？” 　　上大学不是一直都是弟弟的梦想吗？ 　　可能是情绪太激动，他一时没防备，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上大学是我的梦想，但梦想不该以这种方式来实现。”宁航知道大哥只是关系自己，所以很耐心地跟他诉说自己的内心想法。 　　“我想凭借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地考上大学。” 　　“但现在没有高考了。”宁远行在一旁听到这里，不得不用残酷的现实点醒儿子。 　　“我知道。” 　　宁航神色不变，冷静断定道：“我们头顶的乌云已经散去，黎明渐露曙光，接下来百废俱兴的国家想要发展，就必须要培育属于自己的人才，而高考是选拔高级人才的最重要的渠道，所以高考暂停的日子不会长久，最多三年内，高考一定会恢复！” 　　宁翰形容不出来弟弟当时的表情。 　　但是他知道，听见这席话的自己满身热血沸腾，仿佛真的亲眼见证到了高考恢复的那一幕。 　　而他，则摩拳擦掌，准备奔赴那一条光明正大地通往大学的战场！ 　　不过真正让宁翰放弃劝说弟弟答应让父亲送他去上工农兵大学的主要原因，却不是这简单的几句话，而是父亲后来言语中所透露出的重要信息。 　　宁远行只说了一句话。 　　“最近被平反的人，很多以前都是大学教授。” 　　意味深长。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几乎一听就懂。 　　宁翰明白，自家父亲的消息渠道不是他们所能比的，所以他的话百分之九十可信。 　　这也算是给他跟弟弟吃了一颗安心丸。 　　因此，在这场父子间的正式谈话结束后，他跟弟弟就开始各自想办法，企图在镇上寻找工作机会。 　　既然都知道高考可能没几年就会恢复，那么他们肯定是不能下乡的。 　　所以在毕业后，找到一个能接收他们的工作单位，就成了最重要的事。 　　还好，两人运气不错。 　　虽说没能寻到个正式岗位，但是临时工也能暂时让他们不用担心下乡的风险，而且当临时工也能想办法转正，也不是全无机会。 　　“大哥能上大学的！在在说能就能！” 　　虽然宁翰自己不介意可以不可以上大学的事情，但是小在在却不爱听这种话。 　　她双手插着腰，气呼呼地反驳大哥。 　　高考今年会就恢复，这个消息可是她从妈妈那里知道的，绝对出不了错。 　　可惜她不敢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只能憋在心底，以至于她反驳大哥的那句话，听起来都像是一句小孩子赌气的话语。 　　所以宁翰听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只是笑笑，跟妹妹承诺道：“你今天乖乖跟着妈妈出去玩，大哥下班回来给你买糖吃。” 　　这个可以有！ 　　小在在双眼一亮，立即道：“我要吃棒棒糖！” 　　“好，给你买棒棒糖。” 　　“拉勾勾。”为了防止大哥骗自己，小在在还不放心地伸出小尾指要拉勾勾。 　　宁翰不禁好气又好笑：“这是不信任你大哥呢？” 　　说归说，还是配合着妹妹跟她拉勾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最后还得盖个章，表示誓言成立。 　　苏欣妍换完衣服走出门来，就瞧见这一大一小兄妹俩正在玩拉勾勾，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约定。 　　她招呼着小在在：“在在，赶紧去穿上鞋子，我们要走了。” 　　“好！” 　　出去玩才是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小在在闻言，立马颠颠儿地跑到玄关处去套鞋子。 　　她今年生日的时候，奶奶给她买了一双新凉鞋。 　　凉鞋是塑料做的，穿上去不仅很舒服，走起路来还会‘吧唧吧唧’响，很好玩。 　　小在在现在出门，都爱穿这双鞋子。 　　感觉一穿上走出门去，她就是全镇上最靓的崽！ 　　医院距离机械厂有些距离，走路过去太远了，所以苏欣妍将家里的自行车牵了出来，准备骑车载着女儿过去打疫苗。 　　另一辆车子宁翰待会儿上班要骑走。 　　宁翰找到的工作是在钢铁厂，这是个跟机械厂很有关联的工厂，但碍于冶炼钢铁需要高温锻造的特殊性，所以钢铁厂距离机械厂不算很近。 　　它设立在郊外，跟煤矿厂紧挨着。 　　宁航则留在了机械厂。 　　别误会，不是宁远行帮他的。 　　而是他在找工作的时候，无意间帮助机械厂的一位地位很高的技术员解决了一个关键难题，使其研究的项目获得重大突破，让人家起了爱才的心思，被人求着请去机械厂的技术部当实习助理。 　　不是人家不想给他正式工的名额。 　　只是一来他刚刚高中毕业，严格算起来还什么都不懂，需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二来他年纪太小，其实远达不到招工的要求，没法跟他签订正式合同，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他当个临时工。 　　作为补偿，那位一力要他进入机械厂的技术员在工作之余，可是不留余力地培养他，几乎将他当成自己的学生对待。 　　而宁航则像一块沉默的海绵，不断地吸收着如潮水般灌输而来的知识。 　　“妈妈。” 　　小在在坐在后车座上，转着脑袋，瞧着四周不断后退的建筑，忍不住扯了扯妈妈的衣服，认真地提醒她。 　　“这不是去小公园的路。” 　　“妈妈知道，妈妈只是拐个弯，去医院给你奶奶拿药，我们拿完药再去公园玩。” 　　苏欣妍仗着女儿看不见自己的脸，肆无忌惮地哄骗她。 　　小在在皱起小眉头，担忧道：“奶奶又生病了吗？” 　　在她从小的印象，宁奶奶就是经常生病，还去医院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她丝毫没有怀疑妈妈的话。 　　“……嗯。”苏欣妍在心底对婆婆默念对不起。 　　母女俩顺顺当当地抵达医院大门口，苏欣妍领着孩子走进去，直奔儿童疫苗接种处。 　　小在在刚开始还乖乖被妈妈牵着走，走着走着，渐渐察觉不对劲。 　　四周怎么这么多小朋友？ 　　还有，前面是不是有人在哭？ 　　目光一转，落在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脸上。 　　【快轮到我们打针了吧？希望宝宝待会儿别哭得太惨。】 　　打针！ 　　小在在：“！！！” 　　她小脸刷白，立即挣脱妈妈的手，转身就跑。 　　人小腿也短，小在在跑动起来就像是一颗飞速滚动的小团子，咕噜噜一下子就滚出老远。 　　“在在！” 　　苏欣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连忙快步去追。 　　“欸！小朋友，你不能出去！”一位正好在门口处的护士小姐姐瞧见要往外跑的小在在，连忙熟练地用身体堵住门，不让她跑了。 　　每年接种处都会出现好些个企图逃避打针的小朋友，她都习惯了。 　　一般遇见了都会帮着抓孩子，或者堵住门不让孩子跑出去。 　　让一个孩子单独跑出去太危险了，而且不管他们再怎么抗拒，疫苗是一定得打的。 　　唯一出去的路被堵死，后头的妈妈又快要追上来的，小在在没办法，只能紧急拐弯，绕着圈子跑。 　　她绕，苏欣妍自然也得跟着绕。 　　然后正守候在接种大厅的其他家长们就瞧见滑稽的一幕，一个小姑娘在前头没命地跑，她妈妈在后头追。 　　中间还伴随着诸如：“停下！”、“我不！”、“站住！”、“不要！”之类的对话。 　　最后小姑娘的妈妈可能是追累了，或者被不听话的女儿惹生气了。 　　她停住脚步，语气严厉地大声喝道：“宁在在！你再给我跑一个试试！” 　　从未见过妈妈这么凶的一面。 　　小在在被吓住了。 　　她站定在原地，也不敢跑了，只是眼泪开始在大眼睛里打转转，小脚丫急得直跺，小奶音更是忍不住发颤：“妈妈，不打针好不好？” 　　“不好。”苏欣妍严词拒绝，快步走过来将女儿逮住。 　　本来想抬手打她一下，教训她乱跑的行为，但是手刚刚抬起，就对上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到底没忍心动手，只是抱着孩子去没人的楼梯间教育。 　　她怕一会儿孩子哭闹起来吵到别人。 　　“我不想打针。”小在在窝在妈妈怀里，闷闷地说。 　　一想到打针的画面，就害怕得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苏欣妍抱着女儿坐在楼梯的台阶上，耐心跟她讲道理：“你不打针你就会生病，生病了会很难受，到时候为了治病，不仅得吃药，还得打针，而且可能还不止打一次，你想要喝苦苦的药跟打很多次针吗？” 　　“我不要。”小在在瘪着小嘴，摇摇脑袋。 　　“那你今天就得打针，打完这一针，在在就不会生病，不生病了就不吃药药也不打针，是不是很划算？” 　　苏欣妍企图用对比的方式来说服女儿乖乖去打针。 　　小在在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但是她还是害怕打针。 　　“不打针。” 　　“说不通是不是？”苏欣妍拉下脸，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就跟你二哥说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为什么最后会演变成去…… 　　要问全家小在在最怕谁？ 　　不是妈妈, 不是爸爸，更不是大哥，而是她二哥。 　　小孩子总是能轻易地分辨出谁会宠着她, 无限度地纵容她，所以即便那些人看起来再可怕，她也不会感到害怕，甚至还敢踩在他们的底线上肆意蹦哒。 　　好巧不巧。 　　以上三位在家里看似最有威严的存在, 小在在最不害怕他们。 　　因为知道他们疼爱她, 舍不得对她怎么样。 　　可是宁航不在此列。 　　他也疼妹妹, 但是他比较理智, 所以这个疼爱带上了底线, 但凡小在在踩了线，面对她的肯定就是毫不留情的惩罚。 　　再不长记性, 多被二哥罚个几次, 小在在也学乖了。 　　而且宁航的心思太深太复杂, 小在在即便拥有着读脸术也很难看透他。 　　人总是恐惧未知，所以小在在对宁航有种本能的畏惧。 　　现在一听妈妈端出二哥来威胁她, 立马就僵住小身子，不敢闹了。 　　一见有效，苏欣妍立马再接再厉, 既威逼之后再加诱惑。 　　“你乖乖打针，打完妈妈就带你去小公园玩，早点打完咱们就能早点去，还能去小公园买棉花糖吃, 但你要是一直这么闹着不肯打针，时间拖久了，等小公园关门了, 那就没得玩了哦。” 　　本来就被‘二哥’吓住的一听不能去小公园玩，立马急切地说：“在在打，在在打针，妈妈带我去小公园买棉花糖。” 　　生怕妈妈不肯带她去，她激动得小奶音都结巴了。 　　“那好，我们说定了，一会儿你不准再跑了知道吗？”苏欣妍伸出小尾指跟女儿拉勾勾。 　　她知道小孩子对于拉勾过的誓言最重视了。 　　果然，跟妈妈拉勾过的小在在即便再害怕，可直到轮到她打针之前，都强忍着没逃跑。 　　只是当被妈妈抱在怀里，对着帮忙给她打针的护士姐姐露出小胳膊时，小在在还是怕得将整个脑袋都埋在妈妈怀里。 　　似乎看不见了，就不疼了。 　　小在在紧绷着小身子等待着针头落下的疼痛，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她只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什么凉凉的，湿湿的东西擦过，然后就挺护士姐姐说。 　　“好了，棉签按压一分钟才能拿下。” 　　嗯？ 　　这就好了？ 　　小在在一呆。 　　她还没来得及酝酿感情呢？ 　　埋在妈妈怀里的小脸上表情有点纠结。 　　仔细感受了一下，被按住的针孔伤也不是很疼，那她还要不要哭？ 　　没纠结完，小在在就听见护士姐姐温柔地问她：“小朋友好勇敢，姐姐这里有糖，你要不要吃呀？” 　　每个打完针的小朋友都有药糖奖励，这几乎是儿童疫苗接种处的标配了。 　　有不少小朋友愿意来打针都是为了吃糖。 　　“要！” 　　一听见有糖吃，小在在立马回头，张着嘴要护士姐姐喂。 　　护士姐姐含笑拿了一颗白色的药糖喂给她，瞧她这么可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又拿了几颗药糖放她手里。 　　“小朋友真可爱，姐姐再多给你几颗糖。” 　　“在在，你要说什么？”苏欣妍提醒女儿。 　　“谢谢姐姐。”小在在立马送给护士姐姐一个甜甜的软萌笑脸。 　　萌得那位护士姐姐一脸姨母笑。 　　被妈妈带出医院，小在在还在兴致勃勃地说：“妈妈，打针一点都不痛耶！” 　　她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惊奇表情。 　　“是啊，打针一点都不疼，那下次在在来打针，就不怕了吧。”苏欣妍趁机说。 　　“下次还怕！”小在在才没那么容易被忽悠。 　　苏欣妍：“……” 　　“算了，我们去小公园玩。” 　　她兑现承诺，带着女儿去小公园玩了一上午，还给她买了几根棉花糖。 　　“奶奶一根，爸爸一根，妈妈，大哥，二哥三哥，加在在，要七根棉花糖呢！”小在在掰着手指头，一个个地数给妈妈听。 　　“你倒是一个都不落。” 　　苏欣妍无奈地笑笑，还是给女儿买了。 　　小公园门口有一家小供销社，里头就有卖棉花糖的。 　　一根五分钱，七根要三毛五，价格不便宜。 　　毕竟做棉花糖的原理大家都知道，只需要那么一小撮糖，就能弄出一大捧棉花糖，实际上成本并不贵。 　　不过算了，孩子开心最重要。 　　只是…… 　　苏欣妍一只手三根，两只手都握满了棉花糖，有点犯难。 　　买棉花糖一时爽，可要带回去却成了个大问题。 　　“咋办啊？”她低头看向女儿。 　　小在在握着自己那根棉花糖舔舔，闻言无辜地抬起头，摊来那只没有拿东西的手：“不知道咋办。” 　　“要不是你硬要买那么多根棉花糖，我也不至于拿不动。”苏欣妍气不过地捏捏女儿的小脸蛋，最后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大街上，许多路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集中在某个移动的物体身上，甚至于有人看得太专注，一个没注意，一头撞在了树上。 　　只见街道中央，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骑着自行车，载着个可爱的小姑娘。 　　这副画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如果忽略那插满了棉花糖的车头的话。 　　“我感觉我活像是个来批发棉花糖的。”苏欣妍一边骑车，一边自我吐槽。 　　“批发是什么呀？” 　　小在在又遇见了一个陌生名词。 　　“就是你妈我现在的样子。” 　　“哦。” 　　不管听没听懂，反正点头就对了。 　　好不容易顶着无数看猴子似的目光回了家，苏欣妍感觉自己很累，心累。 　　她现在迫切需要休息。 　　将车子在楼下停好，她将车篮子上插着的六根棉花糖一根根抽出来，拿在手上，然后领着女儿上楼回家。 　　“妈妈，在在帮你拿。” 　　小在在自己的棉花糖已经吃完了，目光有点馋地落在剩下的棉花糖上。 　　她也不是想吃，就是想好心帮妈妈拿一下。 　　可惜她这小眼神跟小猫咪见着小鱼干一样，并不能取得苏欣妍的信任。 　　她将手抬高，避开女儿伸过来的两只小手。 　　“不用了，棉花糖不重，妈妈拿得动。” 　　想偷吃？ 　　没门！ 　　瞧见妈妈脸上的不信任，小在在嘟起嘴，郁闷了。 　　她闷不吭声地跟在妈妈身后进了家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宁奶奶不赞同的目光：“你们怎么买这么多棉花糖？” 　　一提这话，小在在就来劲了。 　　她连忙抢着说：“在在要买的。” 　　“你一个人要吃这么多棉花糖啊！”宁奶奶震惊道。 　　小孩子可不能一次性吃那么多糖。 　　她正思考着该怎么说服孙女放弃这些棉花糖，至少不要在今天内都吃完，就听见她摇摇脑袋，说：“不是我的，我的都吃光啦，这些是给奶奶爸爸妈妈哥哥们的。” 　　一听见是给他们买的，宁奶奶表情立即大变样。 　　她一改刚才的严肃，笑眯眯地伸手揉揉小孙女的脑袋，夸奖道：“在在真乖，出门玩还知道惦记着我们呢。” 　　“嘿嘿……” 　　被夸奖了的小在在开心地笑起来，还迫不及待地催着奶奶品尝她给买的礼物：“奶奶快吃，好甜的。” 　　“好好，奶奶吃。” 　　宁奶奶本身就爱吃糖，自然也是喜欢棉花糖的。 　　她从儿媳妇手上取了一个，用手捏了一点，刚要送进嘴里，就瞧见孙女清澈的大眼睛中带着几分渴望。 　　顿了顿，本该被送进宁奶奶嘴里的棉花糖拐了个弯，进了小在在嘴里。 　　“棉花糖那么大个，奶奶一个人吃不完，现在帮忙吃一点好不好？” 　　“好！” 　　小在在双眼一亮，啊呜一口就吃掉了奶奶递到她嘴边的棉花糖。 　　吃了一口后，见奶奶又捏了一点想喂她，小在在却闭紧嘴巴，不吃了。 　　“奶奶吃。” 　　她知道奶奶是出于疼爱她，才愿意分享棉花糖给她，不是真的吃不完，所以吃一口尝尝味道就好了，不能真的分掉奶奶的棉花糖。 　　这样是不好的。 　　又多问了两次，见孙女真的不要，宁奶奶这才把自己的那份棉花糖吃掉。 　　而在她吃棉花糖的时候，小在在哒哒跑回了自己房间，将百宝箱翻出来，从里头拆开一个红包，拿了点钱出来。 　　捏着钱，她又跑到妈妈身边，将钱递出：“妈妈，给。” 　　苏欣妍正在厨房里切菜，闻声低头，瞧见举着钱递给她的女儿，不禁疑惑道：“你给我钱干什么？” 　　“还给你呀。” 　　小在在似乎觉得妈妈的问题很奇怪，她理所当然地说：“在在的棉花糖是妈妈给我的，所以妈妈出钱，奶奶爸爸妈妈哥哥们的棉花钱是在在要送的，所以在在出钱。” 　　这逻辑没有丝毫毛病。 　　但是从一个七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却令人惊讶万分。 　　苏欣妍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欣慰？讶异？感动？…… 　　不，比这些全部要加起来都要更加复杂。 　　但是总结起来，还是喜悦的情绪更多一点，就像是你辛辛苦苦地培育了一株小幼苗，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发现。 　　她长大了。 　　这种感觉，只有当过父母的人才能知道。 　　最后苏欣妍还是接过了女儿递过来的五毛钱，并且按照六根棉花糖的价格，给她找了两毛钱的零。 　　给家人买棉花糖是小在在的心意，她不能剥夺她的心意，所以这钱她会收下。 　　不过苏欣妍想，自己也许会把这张珍贵的五毛钱给存起来，一直到很久很久，都舍不得用吧。 　　完全不知道妈妈复杂心思的小在在给完钱就跑去客厅陪奶奶看电视。 　　等到晚上，宁家父子们全都下班回家，瞧见了小在在给买的小礼物，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 　　而小在在还很骄傲地炫耀。 　　“我今天去打针都没哭哦。” 　　“妹妹去打针了？”宁轩咬着棉花糖的动作一顿，莫名有些心慌。 　　“是呀。”已经打过针的小在在明白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再被拉去打一次，所以完全没了之前的恐惧心：“打完护士姐姐还给糖糖吃呢。” 　　“可是，妈妈不是说要带你去小公园玩吗？” 　　宁轩神情有点纠结。 　　为什么最后会演变成去打针？ 　　“我们去了呀，打完针再去的。”小在在不解三哥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问题，她下意识地定睛往他脸上一瞧，随即小脸上隐隐浮现一丝同情。 　　注意到女儿的表情变化，生怕她不小心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的苏欣妍立马出声。 　　“在在，可以去帮妈妈从冰箱里把那盘西瓜拿出来吗？我已经切好了，可以直接吃。” 　　“好。”被顺利转移话题的小在在跳下椅子，小跑着去拿西瓜。 　　但是苏欣妍打断得已经太晚了。 　　宁轩已经意识到不对头，他立马扭头跟他爸说：“爸，我明天不想出去玩了。” 　　原来昨天听见妈妈要单独带着妹妹出去玩，他还羡慕过，后来被爸爸承诺后天也带他出去玩，他还满心乐呵呢。 　　结果发现这是个骗人的坑，他连忙想跑。 　　可惜，现在才想跑，已经迟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高考恢复 　　“明天必须去打针, 由不得你。” 　　既然骗局都败露了，宁远行干脆也不装了，直接强硬道。 　　本想着将女儿跟小儿子分开带去打疫苗, 能避免这两只小家伙凑一起闹腾得人受不住，没想到一个是搞定了，却不小心在另一个跟前露了他们的马脚。 　　不过没关系，软的不行能来硬的。 　　暴力镇压也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可怜的宁小轩, 不管怎么拼命挣扎, 最后还是被他爸爸强行拖去医院打针。 　　据说, 当日医院里哭声最响亮的孩子就是他。 　　不仅如此, 这可怜孩子抽抽噎噎地回了家, 还在遭受了妹妹惨无人道的嘲笑。 　　因为打针的时候小在在没哭，他哭了。 　　自尊心受挫的宁轩当场就崩了, 跑回屋里玩自闭。 　　“宁在在, 不许嘲笑你哥哥, 去给他道歉！”往常孩子间的小矛盾苏欣妍可以不管，但是这次不一样。 　　本来刚刚被硬拖去打针, 宁轩已经够伤心了，结果他妹妹还在他伤口上撒盐。 　　这行为，都能称得上是幸灾乐祸了。 　　苏欣妍并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以他人的痛苦为乐的人, 所以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 　　小在在从妈妈的脸上读出了自己的错误。 　　她愧疚地揪紧小手，垂着小脑袋，乖乖去找三哥道歉。 　　打开房间门，探头往里看, 里头静悄悄的，没看见有什么人影。 　　地上没有，那应该是在床上。 　　门缝被推得更大, 一道小小的身影闪了进来，床上的那一团人影听见动静，微微动了动，却不出声。 　　他还在生气，不想搭理妹妹。 　　过了一会儿，感觉上下床微微摇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床边冒了出来。 　　“三哥……”小奶音压得很低。 　　瞧这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做贼呢。 　　“三哥。”小在在又喊了一声，见床上的那一团没反应，干脆努努力，手脚并用地爬上三哥的床，非常熟练地钻进他被窝里，跟他并排躺在一起。 　　“你上来干什么？下去！” 　　宁轩猛地翻了个身，从跟妹妹面对面，变成了背对着她。 　　表示自己还在生气，哄不好的！ 　　“哥哥不要生气。”小在在抓住宁轩的胳膊摇了摇，奶声奶气地道歉：“对不起，在在错了，在在不应该笑哥哥。” 　　本来还很生气的宁轩一听见妹妹的道歉声，心底积压的那股气瞬间就散了。 　　只是他还有些不甘心那么快就原谅她，声音闷闷地问道：“那你下次还敢不敢再笑话我了？” 　　“不敢不敢。”小在在连连摇头。 　　她已经深刻认知到自己的错误了。 　　“那……那下次要打针，你不能再先打了，得陪我一起打。” 　　其实宁轩介意的不仅仅是妹妹的嘲笑，还有这次独自一个人面对打针时的孤独和恐惧。 　　可是他提出的这个要求…… 　　小在在苦了一张小脸：“在在也怕，不想打针。” 　　她实在是没法答应哥哥。 　　哥哥好难哄啊，要不然就不哄了吧？ 　　被打针吓得萌生了退缩之意的小在在正想悄悄从宁轩床上爬下去，却被他一个机警地转身抱住。 　　“不许跑，下会你就得陪我一起打针，不然我就不原谅你！” 　　“那你不要原谅我吧。” 　　小在在一心想溜。 　　傻眼了的宁轩忙更加用力地抱紧妹妹，还拿着被子给她包上，防止她挣脱逃跑，等确定给她摁住后，这才继续威胁。 　　“快答应哥哥，不答应我就不放开你。” 　　“我不要！” 　　小在在挣扎起来。 　　她一挣扎，宁轩就得手忙脚乱地给她按住，结果最后演变成了兄妹俩的大战，打着打着，间或还传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这是在打架还是在玩闹？ 　　一直站在门口处关注里头动静的苏欣妍一脸无语。 　　她摇摇头，也不管他们两个了，自顾自回屋复习。 　　* 　　眼瞧着春去秋来。 　　当时间的火车终于滚过名为十月的站台时，宁家陷入了一种莫名凝重紧张的气氛。 　　准确点来说，是苏欣妍进入了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并且不自觉地感染了周围的人，以至于整个宁家的气氛都变了。 　　也许别人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但是小在在却是一清二楚的。 　　因为高考恢复的消息，在这个月，就会传遍全国上下。 　　只是具体是十月份的哪一天却不知道。 　　因为苏欣妍只记得七七年的十月份是中央宣布高考恢复的时候，却忘记了具体是哪一天宣布的消息。 　　而她都不知道的事儿，那小在在自然也更加不清楚。 　　不过该来的总该是会来的。 　　十月二十一日。 　　这天一早，宁远行跟两个儿子们照常出门上班，苏欣妍则留在家里写稿。 　　复习固然很重要，但她也不会因此而忽略赚钱大事。 　　甚至于她还能在两者之间相互调节。 　　复习累了就写写稿子，写稿累了就复习一下。 　　这样能让脑子轮换着来，不会因为一直要面对同一种事物而感到精神疲惫。 　　家里静悄悄的，只有苏欣妍一个人。 　　宁奶奶在儿子跟孙子们去上班后，就领着精力旺盛的两个的一起出门，在楼下小花园里玩耍。 　　“三哥，接着！” 　　小在在抬脚一踢，精准命中毽子底部，让它飘荡着艳丽的鸡毛高高飞起来，又冲着宁轩所站的方向掉落。 　　宁轩立即反应过来，伸脚侧踢，就将毽子踢给了另一个跟他们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加上他们兄妹俩人，一共五个孩子，一起围成一个圈子，将一颗鸡毛毽子踢得飞来飞去。 　　如果有那见过以前宁家在乡下养得那些鸡的人，看见这毽子，准能认出上头的鸡毛是从哪儿来的。 　　罪魁祸首跟某只踢毽子踢得最起劲的小团子脱不开关系。 　　一群人玩得正起劲，突然一道激动到颤抖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来，响彻整个机械厂。 　　“喂，喂喂，试音，试音。咳咳……现在郑重传达一个激动人心的喜讯，就在今年的十月十二日，国务院批转了《教育部关于1977年高考学生招生工作的意见》，……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城的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和应届毕业生，符合条件，均可报考……”注1。 　　“就在今年年底，十二月七日，全国将实行一次招生考试，请有意参考的同志积极报名参考。”注2。 　　广播说了一遍还不够，生怕大家听不清楚，又接连重复了好几遍，直到嗓子都哑了，这才停下。 　　最后，被广播声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众人只听见，一道嘶哑的哽咽嗓音响起：“各位同志们，高考……恢复了！！！” 　　“高考恢复了？”有人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高考恢复了！”有人已经激动地跳了起来。 　　“太好了！” 　　“恢复了，我能参加高考了，哈哈哈哈……” 　　……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彻底的狂欢。 　　所有人都顾不上手头的事，全都在疯狂庆祝高考恢复的大消息，就连领导们也一样，所以也没人去管工人们的失态。 　　高考恢复的消息宛若一阵春风，从中央，一直扩散到全国各地。 　　几乎是全国有意于参加高考的人都陷入了狂喜之中，更些人激动太过，还闹出了不少乌龙。 　　例如陈家村就有一个知青，一听见高考恢复的消息，乐得忍不住从田垄上跳进水田里，滚了自己一身泥不说，还拿着泥水到处乱泼，宛若一个疯子。 　　这个消息是苏欣妍后来才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现在，她原本正安静地窝在房间里写稿。 　　因为厂子里的广播主要安装在厂房里头，而家属楼距离厂房有些距离，她又沉浸在剧情里，写得太专注，以至于错过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她错过了，不代表别人会错过。 　　“嘭！”地一声巨响。 　　外头传来一声门被狠狠砸在墙上的声音，整个屋子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笔尖一错，一个好好的字就毁了样。 　　苏欣妍拧起眉，还不等她起身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紧闭的房间门就突然被人打开，她婆婆一脸喜意地以一种六十多岁老人不应该拥有的迅猛速度扑倒她跟前，拉着她就往外跑。 　　“欣妍，你还在这儿写什么写？赶紧跟我走，咱们得赶快点！” 　　“妈，您这是要带我去哪？” 　　一脸懵逼的苏欣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踉踉跄跄地被婆婆拉着走，就算胳膊被拽得生疼，也不敢挣扎，怕不小心伤到老人。 　　“还能去哪？当然是去陈家村啦！” 　　宁奶奶跺跺脚，实在是被儿媳妇这份不紧不慢的淡定模样给气坏了，没瞧见她都快急死了吗？ 　　“去陈家村干什么？” 　　苏欣妍还没搞清楚状况。 　　“傻啊你，当然是去找村长开证明，报名参加高考啊！” 　　要不是自己年纪大了，宁奶奶特别想直接扛起儿媳妇就以八百米的速度往村子里冲。 　　“等会儿等会儿！” 　　婆媳俩拉拉扯扯地跑到楼下，眼瞧着婆婆推着自行车就要出去，苏欣妍连忙拦住她。 　　“妈您刚刚说什么？什么报名参加高考？难道说高考恢复了！” 　　说到最后一句，她双眼瞬间一亮，激动得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老天保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将这个大好消息给盼来了！ 　　“可不是嘛，咱们得快些走，现在肯定好多人都堵在村长那里闹着要报名呢，去晚了名额满了，报不上可怎么办？” 　　宁奶奶急匆匆地催促着儿媳妇。 　　儿子户籍落在机械厂，身份算退伍军人，要想参加高考，能直接在单位里报名，然后由单位整合考生名单提交上去。 　　但儿媳妇的户籍可还落在陈家村，要想报名参加高考就得回村里报名。 　　宁奶奶可不傻。 　　相反，她眼明心亮着呢。 　　儿媳妇在家复习都是毫不掩饰地，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她又这么会看不出来。 　　恐怕她是早就从某些渠道里猜出高考会恢复的消息，所以在提前做准备呢。 　　她自己也读过书，能大致估算出儿媳妇的知识水平。 　　要多厉害也不见得，至少不能跟机械厂研究部的那些技术员们相比，但是参加个高考，应该还是能行的。 　　“妈，我们不用这么紧张，高考恢复后是没有报名限制的，只要我们去报名了就一定能参加考试的，不用这么着急。” 　　劝是这么劝，但苏欣妍也实在是按耐不住心底的激动情绪。 　　好不容易把这件大好事给盼来了。 　　其实，她也很想立马瞬间移动到村长跟前要求报名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回村，报名！…… 　　简单商量了一下, 最后婆媳俩还是达成了一致意见。 　　回村，报名！ 　　主要是不快点把名字给报上，她们这心底总是不够踏实, 非得要将正事儿给落实成功了才能睡个安稳觉。 　　所以苏欣妍最终还是决定听从婆婆的话，第一时间赶回村子去找村长报名。 　　不过在此之前，她们还需要先干完一件事。 　　把小在在跟宁轩兄妹俩一起给送到宁远行的办公室去。 　　将两个小孩子单独留在家里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索性孩子他爸就在附近, 直接给送过去让他带就好了。 　　说句实在话, 宁远行在看见母亲和妻子领着小儿子跟女儿一起过来找他, 并不感到意外。 　　或者说, 从厂里接到上头通知, 要求让他们广播宣传这间激动人心的大事后，他就已经在等待着她们的到来。 　　高考恢复, 是一件关乎着无数人一生命运是否能够改变的事。 　　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容不得半点轻忽。 　　所以妻子跟母亲会有此反应, 也很正常。 　　“爸爸！”小在在一瞧见爸爸，就立马小跑过去, 亲昵地扑进他怀里。 　　宁远行接住女儿，顺便从妻子手中牵过小儿子，对着她们两人点点头道：“你们放心去吧, 孩子我会照顾好的。” 　　“嗯。” 　　急着赶时间，苏欣妍也没和丈夫多说什么，就立马跟婆婆一起走了。 　　小在在凝视着妈妈的背影，过了好久才回头, 转而去看向爸爸的脸。 　　一个接一个的 【喜悦】小金字不断冒出。 　　可见在宁远行冷静平淡的表面下，所翻滚的也是破涛汹涌的内心，不然他的情绪不会被小在在那么轻易地捕捉到。 　　察觉到女儿的视线, 宁远行伸手轻轻挡住她的双眼。 　　“别乱看。” 　　就算是上了年纪的老父亲，那也是要面子的。 　　“嘻嘻嘻……爸爸好开心。”小在在笑嘻嘻地扒拉下爸爸的大手，贴在自己的小脸上：“妈妈也开心，奶奶也是。” 　　还有那些半路遇见的叔叔阿姨们，他们一个个地都脸上带笑，完全不需要读脸术的帮助，小在在就能看得出来一个事实。 　　——今天的大家都很快乐。 　　但是快乐总是短暂的。 　　因为在狂喜之后，所有人陆陆续续地发现，此时距离高考恢复后的第一场考试，居然就在两个月之后！ 　　“才两个月，能复习出个什么东西？”有人发出了不少人心底的哀嚎。 　　应届毕业生根刚刚毕业不久的考生们还好一些，最难的是那些已经毕业多年，将青春蹉跎在漫天黄土里的老知青们。 　　他们脱离学校太多年了，现在想要在短短两个月之内再重新把知识全部捡起来。 　　太难了！ 　　不仅重新复习难，更令人绝望的是，他们没有复习资料！ 　　有些提早反应过来的人已经第一时间冲去废品回收站，书店，学校读书馆……反正是各种能找得到学习资料的地方疯狂抢购书本。 　　运气好的能凑足一套，运气差一点的，也能勉强得到个几本，最倒霉的是，那些反应太慢，结果一本都没抢到的人。 　　没有复习资料，他们最终也只能抱着自己默默地哭泣，或是振作起来去找找看，能不能跟人家借来抄。 　　哪怕是只有一本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都直奔镇上找书。 　　只有苏欣妍跟大家不一样。 　　她背着个自制的双肩大书包，里头鼓鼓囊囊地装满了书本样的东西，后车座上载着婆婆，一路直奔陈家村而去。 　　陈家村，村委会。 　　此时的村委会已经被想来报名参加高考的知青跟村里人给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一个个都想抢着快点把名给报上，生怕夜长梦多。 　　村长跟村书记忙得焦头烂额。 　　他们搬了一张大桌子，立在村委会门口，由村书记坐镇在桌子后，给每个想报名参加高考的人做登记，而村长则依旧拿着他那个用竹笋壳卷起来的喇叭，站在旁边大声喊着维持秩序。 　　“想报名参加高考的都乖乖给我排好队，不准插队闹事！谁要敢违反纪律，那就给我滚回去，今天不准来报名！” 　　苏欣妍她们到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一条长长的队伍。 　　她找了个阴凉的地儿，将车子停在那里，让婆婆留在原地看车，自己则走到队伍最末尾排起了队。 　　前头有人注意到她回来了，扭头跟她搭话。 　　“苏姐，你也回来报名啦。” 　　跟她搭话的是一位年轻小媳妇儿。 　　她是位知青，年纪只比苏欣妍小一岁，当年下乡来这边没多久，就嫁给了一户当地人家，听说婚后她男人跟婆家人对她都挺不错的。 　　这不，这会听见高考恢复的消息，婆家人居然连反对都没有，还第一时间送她过来报考。 　　苏欣妍认得旁边陪在那位女知青的人是谁，就是她丈夫。 　　她平素里跟对方关系还算可以，这会儿被主动搭话，自然也要礼貌回应。 　　“嗯，我一听见信儿就立马赶来了。” 　　“我也是，刚刚都激动哭了。” 　　…… 　　她们排在最末尾，要轮到她们还有得等，两人干脆就聊起来。 　　有个人陪着聊天，时间还能过得更快一些。 　　大概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轮到了苏欣妍。 　　瞧见她回来，村书记跟村长都有些惊喜，但是今天太忙了，不是个好说话的好时候，所以双方只能公事公办，将事情正事先给处理了。 　　苏欣妍很快做好登记报完名，但她没有立马离开，而是顶着背后的众人催促的目光，将背上的书包卸下来，重重地放在桌上。 　　“小苏，你这是要干什么？” 　　村书记跟村长不解地看着苏欣妍的举动。 　　“书记，村长，还有各位乡亲们。” 　　苏欣妍脸上带着笑，转身看了眼身后的众人，扬声道：“以前我们宁家多亏了大家伙儿的照顾才能有今天，这次高考恢复的消息一传来，激动兴奋的同时，我也为一件事而感到焦虑，那就是复习！” 　　她打开书包，露出里头两套整整齐齐的复习资料。 　　这些资料的书本有新有旧，但可以看得出来是她很用心地收集起来的。 　　“现在距离高考恢复仅剩两个月的时间了，但是好些人还急缺复习资料，好在我们家孩子多，我就寻思着拿了孩子们的课本，再加上我回来前临时从外头找来的，给大家凑足了两套复习资料。” 　　“这些我现在就当着大家的面儿捐赠给村子里，让村里有需要的人都能随便借阅学习，也算是我们宁家对大家这些年来的照顾的一些小报答，希望能帮助到大家。” 　　苏欣妍的话说得诚恳，且那些复习资料都是实实在在的。 　　包括村书记跟村长在内，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瞬间肃然起敬，且充满感激。 　　要知道，一套完整的复习资料有多么难得。 　　即便这些对于宁家而言是多余的，但是对于外头那些急缺复习资料的人来说却不是，现在一本复习资料已经炒到了十几块钱了，而且这个价格还在飞速上涨。 　　就苏欣妍带来的这些书，随随便便拿出去卖，都能卖出个几百块。 　　而现在，她居然将这几百块的东西说娟就娟了，实在是令人不得不佩服。 　　不少人私底下扪心自问，要是换作他们，他们能不能这么大公无私？ 　　答案是不能。 　　毕竟几百块的诱惑力太大了，放在他们乡下地方，这些钱都够再起一套宽敞的房子了。 　　苏欣妍丢下书，言明这些让村干部们商量着该如何分配使用，就背上空了的背包，转身离开，去寻自家婆婆。 　　出来这么久，她们也该回去了。 　　在婆媳俩骑车回去的路上，宁奶奶跟儿媳妇提及：“咱院子里埋着的那些东西，都能起出来了吧？” 　　“嗯，时机也差不多了，等高考完，我们有空了，就回来把那些东西都挖出来。”苏欣妍想了想，点头道。 　　他们参加高考后，如果能被大学录取，势必要离开此地。 　　到时候，能再回来的机会就会变得十分稀少，要想将以前藏起来的那些金银珠宝挖出来就很麻烦，所以得赶在离开之前，将东西全部都挖出转移走。 　　反正危险时期已经过去，现在都安全了。 　　这事只是个小插曲，婆媳俩决定好后就继续往家里赶。 　　但她们到家时，就见全家人都聚集在客厅里，明显都在等着她们回来。 　　宁远行第一个迎接上来。 　　他一边伸手接过妻子身上的空背包，一边低声问：“都捐出去了？” 　　“嗯，都给了。”苏欣妍点点头。 　　那两套复习资料其实不是他们孩子的课本，苏欣妍怎么可能舍得将自家孩子的课本送人？ 　　所以那些是她后来另外收集起来的。 　　反正内容都一样，也没人会在乎原主人是谁。 　　“希望那些书能帮助到他们。”宁奶奶轻叹一声，说道。 　　她刚刚离得近，自然听得见儿子儿媳的对话，知道两人心善，也记得村子对他们家的恩情，这才故意给村子里送了书。 　　虽说两套书可能作用不大，但到底也尽了心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孩子知道得也太多了…… 　　宁家的气氛彻底变得紧张凝重起来。 　　家里七个人, 四个人都报名参加了高考。 　　为了备战考试，宁翰甚至狠心放弃好不容易找来的工作，苏欣妍也给出版社寄了信, 通知暂停写稿。 　　因为他们要全心备战高考。 　　只有宁远行跟宁航没有放弃工作，前者是不能放弃，后者是觉得自己边工作也能边复习，没必要放弃。 　　虽然没人跟她特别交代, 但是小在在自己也能从大人们的反应中看出些什么。 　　所以这段时间她连走路都刻意轻手轻脚, 生怕发出太大动静吵闹到家里在复习的人们。 　　宁轩也不是傻的, 他跟着妹妹有样学样, 这段时间乖巧了不少。 　　即便想玩, 也都是出去玩，不在家里打打闹闹。 　　宁奶奶则承担起了全家的家务活, 即便苏欣妍跟家里其他人看见了想抢着干, 都被她虎着脸给赶走了。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 　　“我累也就累这两个月, 能用两个月换你们一辈子的前程，那可真是太值了！” 　　连续几次想抢着干家务活都被宁奶奶赶走后, 苏欣妍等人也无奈地放弃了挣扎，只是复习起来却更加用工。 　　他们觉得，自己此时的复习已经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了, 还肩负着家人的期望。 　　所以一定要努力考出个好成绩才行！ 　　两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似乎也不怎么短。 　　对于一般人而言也许是挺漫长的，但对于想要参加高考的广大考生们而言，却是这么短暂得令人绝望。 　　许多人都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准备, 高考就不期而至。 　　到了这时候，不管有没有复习完成，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战场’了！ 　　宁家人全都在考试的前一周拿到了准考证。 　　小小的一张方型白纸上, 清晰地写明了他们每个人的考场地点，班级，座位号，还有每场考试的安排时间。 　　未免考试当天发生什么走错考场的乌龙事件，苏欣妍提议大家提前一两天先去各自的考场踩踩点。 　　得到了一致的支持。 　　由于考生太多，所以镇上全部的中小学都被教育局给征用了，孩子们喜获五天假期。 　　实际考试时间只有三天，多出来的两天假期是为了给人家一个布置考场的时间。 　　所以考试开始的前一天，各大考场基本上都布置完毕，且呈半开放状态，可供考生们进去参观。 　　比较碰巧的是，宁翰跟宁远行父子都被分配到了小在在他们小学的考场。 　　而苏欣妍去了另一所陌生的初中，宁航则去了那所陌生初中附近的一所小学。 　　因为两边不同路，为了不浪费时间，所以大家商量过后，一致决定分开行动。 　　“在在，你要不要陪妈妈去看看妈妈的考场呀？”苏欣妍临行前，心血来潮地向着女儿发出邀请。 　　谁知这小家伙居然挎上她的小包包，站在她爸爸身边一幅渣男式抱歉脸。 　　“妈妈，你来晚了，在在已经先答应爸爸陪他去看考场啦。” 　　这请她陪着去看考场居然还得提前预约？！ 　　苏欣妍无语片刻，干脆转头问小儿子：“小轩……” 　　“妈妈对不起，我要陪我二哥。” 　　宁轩表示自己也有约了。 　　苏欣妍：“……” 　　她委委屈屈地扭头去找婆婆求安慰：“妈，你看他们！” 　　“好好好，乖乖乖，咱不委屈，妈陪你去啊，妈妈陪你。”宁奶奶怜爱地抱住儿媳妇，摸着她的脑袋哄了哄。 　　那架势，跟哄小在在也差不多了。 　　宁家的几个男人看见这一幕，眼底都带着笑。 　　“大哥抱。” 　　因为小在在他们小学离家里不远，所以宁远行跟宁翰决定走着过去，将家里的两辆自行车让给苏欣妍他们骑着去。 　　小在在不乐意自己走路，跑到她大哥跟前撒娇着要抱抱。 　　妹妹的小要求宁翰又怎么会不满足她？ 　　他微微弯腰，伸手就将小在在整个抱起，让她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强壮有力的臂弯中。 　　小在在两只小胳膊下意识的环住哥哥的脖颈，转头看着周围骤然拔高的风景，开心地晃了晃小脚丫。 　　“嘻嘻嘻……” 　　兄妹俩其乐融融的画面看得旁边的宁远行有点吃醋。 　　“在在怎么不叫爸爸抱？” 　　小在在歪头瞧了瞧爸爸，突然语出惊人：“因为爸爸要抱妈妈呀。” 　　“咳咳咳……” 　　被女儿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吓得被口水呛到，宁远行咳嗽了好几声，这才平复下剧烈波动的心情。 　　也不知道是刚刚咳得太猛了，还是怎么地，他一张俊脸上竟是泛起了一丝薄红。 　　“小家伙，人儿小小话倒是不少。” 　　忍不住稍微用点力，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多少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情绪。 　　小在在看不透爸爸的心思，但是她能感受疼痛。 　　感觉脸上被捏疼了，她立马不高兴地拍开爸爸的大手，扭头将小脸埋在哥哥怀里，还闷声闷气道：“坏爸爸，不给捏！” 　　“哈哈哈哈……” 　　欺负了女儿的‘坏爸爸’神清气爽，笑得无比爽朗。 　　宁翰：“……” 　　要不是这是亲爹，敢欺负他妹妹，他可能就要动手了。 　　父女几个说笑间，就抵达了考场。 　　虽说父子两人同在一个考场，但是被分配的考试班级却是不一样的。 　　宁翰在一号教学楼的二楼，而宁远行则在三号教学楼的一楼，中间还隔着一栋二号楼呢！ 　　反正都在一个地儿，距离也不算很远，他们就没分开，一起先去看看宁翰的考场，再去看看宁远行的。 　　“咦？” 　　窝在哥哥怀里的小在在有些无聊地东张西望，突然瞧见了两个眼熟的面孔。 　　她立马拍拍大哥的肩头，小手一指。 　　“大哥看，张老师，还有许姐姐。” 　　宁翰下意识地顺着妹妹手指方向望过去，只见以前在村小学时交代过他们的张慧张老师，正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位长得有些眼熟，小腹微凸的年轻女人慢慢渡步走过来。 　　那个年轻女人他认得，跟张慧一样，也是陈家村的知青，叫作许寸妮。 　　相比起宁翰，小在在对许寸妮更加熟悉一些。 　　盖因先前她抓住了二麻子偷粮食，却被他反诬陷小孩子乱说话的时候，正义感十足的许寸妮还站出来为她说了几句话。 　　自那以后，两人偶尔遇见了，都会相互和气地打招呼。 　　这一来二去地，渐渐地也熟悉了一些。 　　只是不知道许寸妮什么时候嫁给了张老师，居然还怀了小宝宝了。 　　双方还未搭上话，小在在就先从张慧跟许寸妮脸上看穿了他们如今的关系。 　　宁家父子俩长得人高马大，又同样俊朗帅气，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这本就是个显眼的组合。 　　即便一开始因为只关注着妻子的孕肚没能发现，但人家都站在他们跟前，直直地看着他们了，再怎么迟钝的人都该有所察觉。 　　张慧袖子被小妻子轻轻了拉了，抬起头，还未开口询问，就看见了宁翰他们。 　　他脸上表情一亮，染上惊喜。 　　“宁厂长，宁翰，还有在在，你们也在这个考场考试？” 　　因为跟宁远行不太熟悉，所以张慧对他的称呼很疏远客套。 　　“张老师好，许姐姐好。”小在在跟大哥一起礼貌地叫人。 　　毕竟眼前的人怎么说都教导过宁家三兄弟，且又年长他们许多，叫人一声尊称也是应该的。 　　“张老师好，我家孩子们以前多亏了您的关照。” 　　身为孩子家长，宁远行自然也是认得张慧的，所以对他态度很客气，言语中透出尊敬。 　　“您好您好，身为老师，关心教导学生，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张慧伸手跟宁远行握了握，又跟他们介绍道：“这位是我爱人，叫许寸妮，也是陈家村的知青，我们结婚有半年了。” 　　他望向许寸妮的目光很温柔，俊逸的脸庞仿佛微微泛着光。 　　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很喜欢她。 　　许寸妮被丈夫瞧得有些害羞，原本爽利泼辣的人儿此时也染上了些许小女儿家的娇态。 　　小在在看看张慧，再看看许寸妮，突然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原来以前张老师总是有事没事来田里晃荡，不是为了找活干，而是来看许姐姐的呀，唔唔唔……” 　　宁翰察觉不对，连忙捂住了妹妹的嘴，冲着被揭露秘密，霎时变得脸红耳赤的张慧道歉：“对不起啊张老师，我妹妹还小，乱说话冒犯了您，请您别介意。” 　　“不，没事。”张慧几乎撑不住脸上的温雅笑容。 　　确实没事，小在在说得都是实话。 　　只是…… 　　这孩子知道得也太多了。 　　闹了这么一出尴尬戏，害怕女儿惹了人家的不快，宁远行忙从儿子怀里抱过她，对着张慧夫妻道别。 　　“我们还要去看看考场，就先走了。” 　　话落，也不等人家回答，就急匆匆地溜了个没影。 　　而在他们离开后，许寸妮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呆呆地看向丈夫：“当初不是我追得你吗？” 　　要知道，她当初为了追到这朵村小学的高岭之花，可是忍着女追男的羞耻，鼓起了很大勇气才行动的。 　　结果，现在居然有人告诉她，不是她靠着自己的努力追到的男人，而是男人早早就看中了她，蓄意接近勾引，撩拨得她春心荡漾把持不住，这才…… 　　回忆起自己以前为了追男人所干的种种蠢事。 　　许寸妮捂住脸，低着头大步往前走，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眼见着妻子跑了，那还得了，张慧赶紧大步去追：“妮儿，小妮，老婆，媳妇儿……” 　　“你别喊我，我现在想静静！” 　　许寸妮恼羞成怒地冲着丈夫喊，结果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追到了她跟前的他温柔地抱了个满怀。 　　“别想静静了，你现在应该想想我，再想想我们的孩子。” 　　大手探过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腹，里头怀着他们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 　　一听丈夫提起孩子，许寸妮的情绪软和了些，却还是有些气不过，忍不住伸手拧了眼前这奸诈男人的腰一把。 　　“你个混球，以后再敢忽悠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可能怀了孕的人就是有些不太讲道理。 　　只是她也是个女孩子，也……也想着感受一下被人追求的滋味。 　　结果被人骗着净倒追去了。 　　偏那人明明早就在心底喜欢着她，还硬要装模作样地看着她笨拙地追男人时蠢样，说不得当时还在心底嘲笑她呢。 　　妻子下手的力道不小，张慧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也明白她正在气头上，只能闭嘴忍耐，不敢再惹怒她。 第一百一十八章 考试九点开始 　　“呼, 好险。”宁翰跟着爸爸妹妹跑远后，忍不住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当远远瞧见张老师被许寸妮拧腰的画面后，不禁心生同情的时候也满心庆幸, 还好他们跑得够快，不然妹妹就要给人落下埋怨了。 　　想到这，宁翰立即扭头想提醒妹妹以后别再乱说话。 　　就见爸爸已经抬手轻轻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了两下，严肃地教训道：“以后还敢不敢随便乱说话了？” 　　“不, 不敢了。” 　　小在在委屈巴巴地瘪着小嘴巴, 可怜兮兮地认错：“在在以后, 不, 不乱说话了。” 　　“爸！你怎么能打妹妹？” 　　宁远行还没怎么着呢, 宁翰就先炸了。 　　他连忙将妹妹从爸爸怀里抢回来，疼惜地抱在自己怀里哄：“不怕不怕, 哥哥保护你。” 　　要是没人哄小在在可能还会坚强一点, 一旦被人心疼地哄着, 她立马就感觉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忍不住窝在大哥怀里抽抽噎噎。 　　小模样好不可怜。 　　这不禁让宁翰更加心疼了。 　　他一边哄妹妹, 一边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父亲，还威胁他：“你把妹妹惹哭了，回去我就跟我妈说。” 　　让我妈来收拾你！ 　　看懂了儿子言下之意的宁远行：“……” 　　父子俩最后在一种诡异的气氛里踩点看完了考场, 然后一齐回了家。 　　看考场花费不了多少时间，最浪费时间的应该算是路上的来回，不过苏欣妍他们有自行车代步，会比较快一点。 　　所以当小在在他们回到家的时候, 苏欣妍他们已经回来了。 　　一进家门，宁奶奶第一个察觉到孙女的异样。 　　“哎哟我的小乖乖，怎么眼睛这么红, 谁把你惹哭了？” 　　她一脸心疼地凑上来，将小在在抱在自己怀里。 　　“奶奶。”都不用大哥代劳，小在在自己就叭叭叭地告起了状：“爸爸凶我，他还打我，打了两下，痛痛。” 　　顿时，宁奶奶‘凶狠’的眼神就落在儿子身上，她身后的苏欣妍听见动静，还在不断走近。 　　宁远行无力地辩解：“……我没用力。” 　　“没用力就能打孩子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你出息了是不是？我问问你，你从小到大，我跟你爸动过你一根手指头没有？啊，你现在长大了，有本事了，就能随意打孩子了是吧？” 　　宁奶奶机关木仓似地一阵突突突，直接喷得宁远行一脸狼狈，无力招架。 　　他弱弱地还想说些什么，就接收到母亲身后妻子的目光，当即闭嘴，乖乖任骂。 　　还没等宁奶奶多说两句，引起这一切的小在在倒是先站出来保护她爸爸。 　　她两只小胳膊抱住宁奶奶的脖颈，轻轻摇了摇，奶呼呼地撒娇：“奶奶不要骂爸爸，是在在不乖，乱说话，害得张老师被许姐姐打，爸爸这才生气的。” 　　原来，他们离开后张慧跟他妻子之间的所发生的事，都被宁远行等人尽收眼底。 　　他们也听不见那对夫妻两人在说什么，只是看见许寸妮甩开张慧气冲冲地离开，张慧急忙去追，还被妻子拧了腰，就以为小在在那些话引发人家夫妻矛盾了。 　　宁远行这才要教训女儿。 　　人家夫妻的感情要是真因为女儿的随口一句话而受了影响，那么他们难辞其咎。 　　听完前因后果，宁奶奶倒是不好再教训儿子维护孙女了，而小在在被她妈妈单独拎去了屋里教育。 　　“这……” 　　瞧见孙女被儿媳带走了，宁奶奶有些着急。 　　忍不住劝说儿子：“刚刚你不是都打过孩子了吗？孩子肯定也吃到教训了，要不你进去跟你媳妇儿说说，这次就算了吧好不好？别再训孩子了。” 　　她就是心疼小孙女。 　　本以为儿子能帮着拦一拦他媳妇儿，没想到他表现得比刚刚还怂。 　　“欣妍要教育孩子，我也不敢去拦啊。” 　　不然到时候就不是妻子训女儿，而是他们父女俩一起跪在妻子跟前挨训了。 　　宁奶奶：“……” 　　她一脸嫌弃：“干啥啥不行，我生你这么大个有什么用？” 　　宁远行：“……” 　　看戏的宁家兄弟三个：“……” 　　“噗嗤！” 　　好像有人在偷笑。 　　* 　　屋内，小在在被妈妈放在床边坐着，苏欣妍蹲在她跟前，双手捧着她的小脑袋，让她直面自己的脸。 　　“在在，看着妈妈。” 　　小在在乖乖看向妈妈。 　　“跟妈妈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妈妈在紧张明天高考的事。”小在在眸中划过一缕金芒，清晰地读出母亲此时的心绪。 　　“对，妈妈在紧张，可是妈妈现在有表现得很紧张吗？”苏欣妍抬手捂住了女儿的双眼，语气平静宁和。 　　“没有。”小在在摇摇头。 　　忽略读心术的作用，光是听声音，跟感受妈妈身上的气息，她没法判断出她是否在紧张。 　　“对，妈妈没有表现出很紧张，因为妈妈知道就算妈妈表现出来，除了让你们跟着担心紧张之外，没有任何用处，所以妈妈将这些不太好的情绪都给收敛起来，不想让别人知道。” 　　苏欣妍细细地跟女儿剖析自己的心思，说完之后，很温柔地询问她。 　　“在在，你懂妈妈的意思了吗？” 　　小在在两只小手不自觉地纠结在一起，她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懂了，妈妈对不起，在在错了。” 　　不同于刚刚为了应付爸爸的随意道歉，她这次的道歉是真情实感的。 　　“你该给道歉的人不是妈妈，下回遇见了张老师跟许知青后再跟人家道歉，现在跟妈妈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苏欣妍耐心地引导女儿。 　　很多道理，直接告诉孩子她不一定能记得住，还是得让她自己去思考，去理解才行。 　　“在在不应该乱说话，就算我说的是实话，可是别人不一定愿意让自己想隐藏的秘密被暴露出来，所以有些话，不能说。” 　　小在在很努力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去回答母亲的问题。 　　也许她对今天的问题理解得还不算透彻，但是对于苏欣妍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欣慰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赞赏道：“说得对，以后在在不管从别人脸上看到了什么小秘密，都不要随意当着人家的面说出去，这样子不仅会给别人带来麻烦，还很可能给你自己带来危险，知道了吗？” 　　小在在点点头：“知道了。” 　　“好了，出去玩吧，妈妈也得去做饭了。” 　　教育完女儿，苏欣妍起身领着她往外走。 　　紧闭的房间门一打开，接二连三，倒下了好几个堆成一团的人，哀嚎声不断。 　　“哎哟，大哥你压着我手了。”最底下的宁轩皱着脸惨叫， 　　“爸你该少吃点了，好重。”宁翰不怕死地吐槽。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宁远行虎目一瞪，企图想树立起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 　　“所以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一起干这种蠢事？”宁航面无表情地想爬起来，却被最底下的宁轩的脚给绊了一下，又摔了回去。 　　霎时，底下的人又是一阵哀嚎。 　　苏欣妍：“……” 　　“合着你们偷听还得组个团？” 　　“爸爸，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呀？” 　　小在在看着宁家父子几个那叠罗汉的姿势，还以为他们是在玩，跃跃欲试地想往上扑。 　　宁航瞧见妹妹眼底的兴味，忙顾不上形象，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远远地躲开。 　　就他这单薄的小身板，可受不住他妹的一顿猛扑。 　　“我来啦！” 　　小肉团子张开双臂就往前冲。 　　扑不到二哥，但小在在却将剩下的人都给撞了个人仰马翻，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苏欣妍默默地扶住了额头。 　　“你们玩吧，我去做饭。” 　　她长腿一迈，从地上那一群二货们身上横跨过去，直奔厨房。 　　明天要考试，但今天的宁家人却只是出去看了下考场，踩踩点，没有再复习。 　　该复习的知识点他们已经全都提前复习好，现在只等考试开场，没必要再去过多复习，白白给自己增加压力。 　　晚上，苏欣妍只是简单地做了三菜一汤。 　　鱼头豆腐汤，农家小炒肉，蒜蓉白菜，酸豆角炒肉沫，再焖一大锅白米饭。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安静而沉默地扒饭。 　　吃饱喝足，大家都默契地提前回屋睡觉。 　　考试九点开始，考场要求考生提前半小时抵达学校，算上早起洗漱穿衣加吃早餐还有赶路去考场的时间，他们至少也得七点起床。 　　所以得早点睡觉，才能保证自己第二天能精神饱满地应对考试。 　　早上六点半。 　　宁奶奶轻手轻脚地爬起身，套上衣服，开门走出房间，到厨房里去给一家老小做饭。 　　考虑到要是吃得太杂可能会闹肚子，影响考试，所以她只简单地熬了一锅白粥，再煎上几个鸡蛋，弄点咸菜，就是一份营养又美味的早餐了。 　　六点五十三分，宁远行爬起床想给一家人做早饭，开门却发现母亲已经在厨房里了。 　　“醒了，赶紧去洗脸刷牙，我这边很快就好。” 　　宁奶奶扭头瞧见儿子出来了，一边看着火，一边小声叮嘱道。 　　“好。”既然早餐已经有人在做了，宁远行也不耽搁时间，直接就往卫生间去了。 　　继他之后，宁翰跟宁航两兄弟也陆续爬起来了，苏欣妍最晚。 　　她一直睡到了七点十五分才起。 　　主要也是昨晚有点紧张焦虑，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直到临近十二点才真正睡去，所以早上有点起晚了。 　　起得晚也有起得晚的好处。 　　至少她出来后其他人都洗漱完毕，她不用跟人抢卫生间了。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自己，苏欣妍坐在丈夫旁边，扒拉过自己的那碗粥，一边吃一边跟婆婆交代：“妈您跟小轩还有在在就待在家里，别学着别人跑去学校门口等我们考试，外头太冷了，那冷风呼呼的，小心给冻病了。” 　　两个小的身子壮实，她倒是不怎么担心，主要还是担心身体不怎么好的婆婆。 　　但这种话不能明说，所以只能委婉地劝说婆婆留在家里看孩子。 　　其实宁奶奶也能理解儿媳妇的心，听了她的劝告，她故意笑道：“我才不去呢，你们四个人三个考场，去了哪一个另外两个都得闹腾，还不如哪一个都不去呢。” 　　“哈哈哈……” 　　家里其他人都被逗笑了，温馨的笑声回荡在家里，吵醒了熟睡中的小在在。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觉得还是困，不想起来，干脆抱着自己的布娃娃翻了个身，随手扯过被子蒙住头，继续睡。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连三天的紧张考试终…… 　　吃过早饭, 苏欣妍等人拿起各自早早就准备好的文具包跟准考证奔赴考场。 　　今天早上第一场考语文。 　　下午考数学。 　　第二天早上第一场考政治，下午跟第三天的考试科目则根据考试文理选择的不同，而有所区别。 　　现在没有英语科目, 英语只有想选择英语专业的人才需要另外加考。 　　正常考试是由三科主科，也就是语文，数学，政治组成。 　　而理科需要除了考这三科之外, 还要多加物理跟化学, 同理, 文科需要加地理跟历史。 　　没有生物。 　　苏欣妍也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回后才知道, 这个年代暂时还没将生物列入高考的考试科目, 甚至于许多学校也不会专门开设生物课。 　　不过其实有没有生物，都跟她没多大关系。 　　因为她报考的文科。 　　全家人就她一个文科生, 其他人都是理科。 　　但苏欣妍没觉得自己跟家人们格格不入, 反而还很骄傲地觉得自己最特殊。 　　考试即将开始, 她急忙收回自己游离的思绪，专注于分发下来的卷子上。 　　题目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困难, 但也不容易，处于中等水平。 　　可能是上头也考虑到高考中断太久，恢复后给人的复习时间也太短了, 所以有意稍微调低了一点难度。 　　不过再怎么调低，高考还是高考，这是一场为了选拔人才而设立的考试，也不可能真的容易到哪里去。 　　苏欣妍认真地阅题审题。 　　她有前世十几年的基础, 再加上今生穿越后每一天的努力，知识学得很扎实，基本上刚刚读完一道题, 脑海中就浮现出答案。 　　有了答案，她立即拿起笔，刷刷刷地在卷子上填写。 　　因为写得太顺畅，速度太快，跟周围其他抓耳挠腮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她还被监考老师给重点关注了好久。 　　不过苏欣妍一心沉迷做题，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看着她。 　　每间教室里都有两名监考老师，一前一后，锐利的目光四处巡视，防止着考生作弊。 　　其中一位监考老师注意到了跟别人不一样的苏欣妍，有些好奇，便装作巡逻地慢慢走过去，路过她旁边的时候更是故意将脚步放得非常慢，就为了多看两眼她的卷子。 　　他也是教导语文的，所以那些题目稍微看一看，就能知道答案。 　　看这位考生字迹工整，写出来的答案正确率极高，堪称百分之百，他不禁目露赞许地点点头。 　　是个知识扎实的好学生。 　　监考老师本意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却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落在有心人眼里，却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突然，一声响动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 　　他扭头一看，只见一位坐在苏欣妍斜后方的一个中年男人捂住肚子，半个身体趴在课桌上，一脸冷汗淋淋地难受道：“老……老师，我肚子不舒服，可不可以去上个厕所？” 　　监考老师皱了皱眉，跟另一位监考老师对视一眼，又问他：“按规定，考试期间不准外出，你能不能忍一忍。” 　　“我……我忍不住了，肚子疼得好难受……”中年男人一脸虚弱道。 　　旁边有人受他影响，忍不住抬起头看过来。 　　瞧见这种情况，为了防止考生在考场内出事，也为了不让他影响到别人考试，监考老师还是松口道：“行吧。” 　　不等对方面露喜意，他想了想，又道：“我陪你一起去。” 　　这人看着像是闹肚子了，但是感觉又比闹肚子还要严重，他怕人出去了可能会晕倒什么的，决定还是陪着一起，要是有情况，也能及时帮着给送医务室去。 　　“不……不用了吧？我自己能行的。” 　　一听见监考老师要亲自‘盯着’他去厕所，中年男人脸色微微变了变，有些抗拒地拒绝。 　　见此，另一位监考老师隐约觉得不对劲，不禁快步走上前来，伸手想把他从座位上扶起来。 　　“这位考生，你要是真的有什么不舒服，千万不要忍着，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 　　他怕这人是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害怕没法考试，这才撒谎没说实话。 　　“不，不用！”中年男人抗拒地挣扎。 　　谁知，两人拉扯间，居然有一张写满了小抄的小纸片飘飘荡荡地掉了下来。 　　现场霎时陷入一片寂静。 　　“老师，他作弊！”一个满脸青涩的少年指着中年男人大声道。 　　“安静，大家继续考试。” 　　监考老师反应过来，其中一个捡起小抄，扯过面如土色的中年男人就强行带着出去，另一个留下来维持秩序。 　　全场考生都或多或少受到了点影响。 　　就连隔壁班的听见这边的喧哗声，都有些分神。 　　只有苏欣妍，明明身处事件最中心，却仿佛一块磐石一般，巍然不动，只专心做题。 　　等这场试考完交卷，走出考场，听着身边人嗡嗡的议论声，她才有点懵地抓住一个路人问：“什么？我们考场居然有人作弊被抓了？是谁这么大胆？不怕坐牢吗？” 　　她的思维还停留在高考作弊得坐牢上。 　　而那个被抓住的路人比她还懵：“你不知道吗？那人不就坐在你身后？” 　　他也跟苏欣妍一个考场，整个事件的发生都关注了，所以知道对方前头坐着谁。 　　“呃……”苏欣妍迷糊的挠挠头：“做题做得太专注了，没注意。” 　　听她这么一说，路人不禁面露羡慕，忍不住问她：“你应该考得很好吧？我有几道题不会做，都是瞎蒙了，都要怪我以前没能好好学习……” 　　“抱歉，我还赶着回家吃饭，就先走了。” 　　不想听对方的牢骚，苏欣妍随意找了个借口就开溜。 　　她将这件事当成一个小插曲，回家了也没跟人说。 　　殊不知，就是因为她答题答得太顺畅，引来了监考老师的关注，无形中给身后企图作弊的中年男人施加了心理压力，这才让他撑不住暴露了自己。 　　中午宁奶奶早早就做好了饭，等着一家人回来吃。 　　难得能借着高考放假好几天，小在在直接一觉睡到大中午，直到爸爸妈妈哥哥们考完试回家，闹出了动静后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爬起来。 　　“你这也太能睡了小懒猪。” 　　苏欣妍好笑地揉揉女儿的小脑袋，直接把她那头本就乱的头发给弄成鸡窝。 　　“在在不是小懒猪。”小在在皱皱鼻子，自己爬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待开饭。 　　她早上睡过头了，没吃饭，这会儿正饿着呢。 　　宁奶奶中午给做了炒饭。 　　她早上就焖好了饭，放到中午估算着儿子儿媳们快回来后立马将饭跟准备好的食材一起爆炒，料吓得足足的，炒出来的饭也香得很。 　　小在在捧着碗，自己拿着勺子，大口往嘴里扒拉饭。 　　边吃边夸：“好次！” 　　嘴里含着东西，说话不清楚。 　　宁远行屈指敲敲女儿跟前的桌面：“吃着东西就不要说话了，小心噎着。” 　　提醒完女儿他就安静吃饭。 　　几人完全没有互相对答案的念头，考都考完了，现在就算对出了答案，知道了自己做错了哪道题，也不可能去改回来，所以还是不知道的好。 　　等全部试都考完再说，免得给自己增加心理压力。 　　相比起上午，下午的考试比较风平浪静。 　　唯一的区别就是苏欣妍斜后方空了个位置。 　　对于那个位置的主人去向，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他们都沉默地没有说话，只是在专心地做着自己的卷子。 　　苏欣妍这次完成卷子的速度比上午快，等她写完，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 　　她不想提前交卷，干脆拿起卷子，从头到尾又检查了一遍，居然还真给她抓出了一个错别字。 　　好险！ 　　一个错别字得扣一分，要是落在什么关键性大题上，这个错别字甚至还会害她扣掉更多的分数。 　　现在给纠正改过来，她还能避免这种低级失误而损失的分数。 　　改完之后还不放心，苏欣妍趁着还有时间，又给重新检查了一遍。 　　这次没有什么问题，考试结束的钟声正好也响了，她便乖乖交了卷，拿起自己的文具走出考场。 　　直面着外头的蓝天白云，苏欣妍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有点想打哈欠。 　　考了一天的试，一直都是坐着的，身体倒是也不怎么累，可是精神疲惫却是成倍的，让她不禁有些后知后觉地犯困。 　　“回家去好好睡一觉吧。” 　　* 　　一连三天的紧张考试终于度过。 　　当最后一次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宁翰瞧着外头的天空，神情有些恍惚。 　　他确信，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之后能考出个什么成绩来，也只能等待了。 　　小小吐出一口气，脸上不禁挂起一抹笑容。 　　宁翰脚步轻快地想去找自家父亲，半路遇见已经凑在一起携手准备回去的张慧跟许寸妮，还高兴地跟人打了个招呼。 　　“张老师，许师母。” 　　因为以前被张慧教导过，所以宁翰跟着他称呼许寸妮为师母。 　　“小翰。”张慧温和地笑着对宁翰点点头。 　　因为同为考生的缘故，他没有询问对方考得怎么样。 　　双方很快错身而过，各自向着自己的前路迈进。 　　在宁翰走后，张慧又将全部注意力都落在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妻子脸上，语含关切：“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妻子挺着四个多月的肚子来参加高考，考完之后脸色就不怎么好看，让他很担心。 　　“嗯，去看看吧。” 　　许寸妮确实感觉肚子有一点点不适，不敢拿孩子开玩笑，还是同意了丈夫的提议。 　　夫妻两人出了考场，立即往镇医院赶去。 第一百二十章 瞧着可可爱爱，让人忍不…… 　　“终于解放了！” 　　苏欣妍神清气爽地走出考场, 骑上自行车就直奔供销社而去。 　　打算买点肉回家做顿好的。 　　高考结束，不管考没考上，都算是过了人生的一个大坎, 值得庆祝一下。 　　没想到，她抵达供销社的时候，正好撞见手里提着一大块五花肉跟猪蹄，低着头从里头走出来的宁远行。 　　夫妻俩互相瞧见对方时都愣了愣, 随即相视而笑。 　　“好巧啊, 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苏欣妍下了车, 暂时将车子停靠在一旁, 笑着过去接过丈夫手里的肉。 　　她拿手称了称, 估摸着约莫买了有四五斤肉。 　　“这猪蹄是你家闺女点名要的，她想吃红烧猪蹄。”宁远行动作自然地接过自行车把手, 准备载着妻子回家。 　　“想吃红烧猪蹄啊, 那你得等会儿, 家里没红糖了，我进去买点。” 　　苏欣妍匆匆将肉搁在自行车前头的篮筐里, 转身小跑着冲进供销社，称了一斤红糖出来。 　　做红烧猪蹄必备红糖，没了红糖可不行。 　　“行了, 回家吧。”她往车后座上一坐，一手提着红糖，一手抓住丈夫侧腰的衣服道。 　　“抓紧点。”宁远行提醒一声，长腿一蹬, 自行车就载着两人驶出老远。 　　他骑车速度不快不慢，一边骑，一边跟妻子聊天。 　　“回去得把分数估算出来, 大概一周后就得去填志愿了，你想去哪个学校读书？” 　　他是不怀疑妻子能不能考上的。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枕边人还能不清楚？ 　　妻子比别人提前了好些年就开始在复习了，成绩怎么说都会比那些只匆忙复习了两个多月的人要好一点，考上的把握还是比较大的，区别只在于能考得上哪所学校。 　　“肯定要去最好的啊。”苏欣妍理所当然道。 　　她上辈子成绩虽然还不错，但受生活和经济条件所累，没法全身心地沉浸在学习里，最终也只考上了一所普通一本。 　　连重点都够不上，更没资格奢望那最好的两所顶级大学。 　　这辈子难得有这个机会，说什么都得去那两所大学的其中一所走上一遭。 　　这不是在说大话，实际上，考完试后的苏欣妍有估算过自己的分数，发现其实也不是不能圆一回梦。 　　如果她没有过度高估自己的话。 　　夫妻俩回到家，先分工合作。 　　苏欣妍将猪蹄洗干净炖上，而宁远行则将猪肉一半切片备用，留着做青椒炒肉，一半去皮剁成肉沫，准备晚点包饺子吃。 　　补充说明一下，青椒炒肉跟饺子也是某只最会撒娇卖萌的小团子指名要点的菜。 　　“合着我们光给她庆祝了。” 　　苏欣妍差点还以为参加高考的人是小在在呢。 　　听出妻子话语中的不对味，宁远行温柔地哄着她道：“既然是庆祝，那自然得买些大家都爱吃的菜，这样大家才开心嘛。” 　　还别说，他们宁家人的口味出奇的一致，所以小在在点的菜基本上都是大家爱吃的。 　　听丈夫这么一说，苏欣妍才歇了火。 　　炖猪蹄需要炖一个小时以上，才能把猪蹄炖得Q弹软烂，趁着炖猪蹄这段时间，她进屋里去拿了一本空白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在上头写写画画。 　　这是在估算自己的高考总分。 　　现在可不同于后世，能等到考试分数出来再决定你要上哪所学校，基本上都是自己估分，然后依照着估分数值去盲填心仪的学校。 　　运气好的，估分正确，可以被顺利录取，运气不好的，估分错误，并且实际分数比心仪学校的录取线还要低，就只能遗憾落选。 　　还有一种比较倒霉的情况，就是考生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估分偏低，结果本来能上个好一点的大学，却因为保守而填了次一等的学校，生生错过了好大学。 　　所以后来有人感叹，高考是个战场，高考之后的志愿填写，何尝又不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只是在场上拼杀的人只有你自己而已。 　　“你估算了多少分？” 　　宁远行剁完肉，洗干净走到妻子身边，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亲昵地将她半抱在怀里，俯身查看她计算出的最终的分。 　　“380，偏保守了点。” 　　他觉得妻子能考更多分。 　　高考总分四百，其中政治，语文，数学各占一百，而文综理综各自的两个科目则合并算一百分。 　　苏欣妍估算自己数学应该考了满分，而其他科目分数应该也不会太低。 　　但是文科题目毕竟更偏向主观题，不像理科题，标准答案就放在那，做对了就拿分，做错了就扣分，简单直白。 　　文科题目，特别是作文，基本上拿不了满分，即便你写得再好，批卷老师最后肯定还得给你意思意思扣上个两分，所以她不敢把分数估算得太高。 　　不过这个分数，拿去报考她想上的大学应该还是足够的。 　　“你呢，你估算了多少分？”苏欣妍反问丈夫。 　　宁远行闻言没有回答，只是接过妻子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串数字。 　　苏欣妍下意识地盯着看，不自觉地念出来：“385，你这估的分也挺保守的啊，还说我呢。” 　　跟丈夫了解她一样，她也了解丈夫，知道他的知识水平处在什么位置上，所以这个分数对于宁远行来说确实偏向保守。 　　“总归得稳一点。”宁远行说。 　　这可能就是大人的思维吧。 　　偏向成熟与稳重。 　　等两个儿子考完回家后，问了他们的估分，苏欣妍在心底暗暗感叹。 　　相比起他们夫妻两个的保守，宁翰两兄弟的估分就大胆了许多。 　　宁翰预估自己能考个388以上，给自己凑了个吉利数字。 　　宁航则很精准地道出：“398分。” 　　少的两分是为作文惯例扣分预留的空间。 　　全家人：“！！！” 　　“快满分了呀。”小在在呆呆地啃着手指说。 　　“宁在在，不许咬手指，多脏啊。”苏欣妍还没从二儿子的超高估分里回过神，转眼就瞧见女儿那样，第一反应就是去训斥她。 　　被骂了，小在在忙将手指头从嘴里放下来。 　　她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妈妈，假装自己很无辜。 　　苏欣妍：“……” 　　被女儿这么一搅和，她也从震惊里回过神。 　　估摸着猪蹄快炖好了，便起身道：“我去做饭，你们可以先想想志愿要填哪个学校。” 　　她的已经想好了，准备填写B大中文系的汉语言文学，正好对应她现在的写稿工作，以后毕业了苏欣妍也想往类似的行业发展。 　　毕竟已经有一定的经验跟基础了，等以后毕业，想在这个行业闯出一份事业来也会更加容易。 　　其他人的志愿不知道想好了没有。 　　不过不管有没有想好，苏欣妍都不会去过多干涉。 　　特别是孩子们的选择，如果他们有自己的想法，选择了跟她和宁远行不一样的城市去读大学，她也会像送孩子远行去读书的家长一样，提前给他们准备好行李和学费生活费等，不舍却又欣慰地送他们踏上去学校的火车。 　　毕竟孩子们都这么大了，他们不是离开父母就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可以独立在外生活了。 　　而且大学她也不是没上过。 　　学生吃住都在学校内部，基本上也只在大学校园里活动，顶天了也就偶尔会跟朋友们约着出去在学校所在的城市里玩耍，交际圈子有限，环境比较单纯，轻易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炖了一个多小时，猪蹄已经炖得软烂。 　　苏欣妍忙抛开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拿着双筷子，将炖软的猪蹄一个个捞起来，先装在一个空盘子里，然后丢了些洗干净切好的白菜在炖过猪蹄的那些汤水中，顺势煮个汤。 　　接下来就是把猪蹄红烧了。 　　起锅烧火，先下点油，再放入姜蒜辣椒爆香，下入猪蹄，加入适量酱油上色调味，再下红糖，翻炒到红糖融化，让猪蹄彻底变成棕红色，就可以出锅了。 　　一道美味的红烧猪蹄就这么做好。 　　做完红烧猪蹄，苏欣妍洗干净锅，又炒了一道青椒炒肉跟素炒青菜。 　　至于饺子？ 　　有孩子她爹给她做，不用她操心。 　　饭菜香味飘荡出来，打断了还在讨论要填报什么志愿的一众人，大家自动自觉地起身到餐桌前落座，宁翰还领着妹妹去帮忙拿碗筷。 　　香喷喷的菜肴摆满了一桌，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不过没有大人发话，孩子们都不敢先动筷子。 　　直到宁远行将最后两盘饺子端上来，说了一句开饭了，小在在才立马抓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块红烧猪蹄。 　　猪蹄夹回来，她碗里就同时多出了两个饺子，一小堆青菜跟一片青椒炒肉。 　　“在在自己夹吃的！” 　　小在在奶声奶气地发出抗议声。 　　她都长大了，能自己吃饭饭！ 　　见孩子不高兴了，宁奶奶忙一边给她夹饺子一边哄她说：“好好好，以后让我们家崽崽自己夹菜菜吃啊，快多吃个饺子，崽崽得多吃点才能长得高。” 　　“我以后要长得像大哥那样高！” 　　小在在发出豪言壮语，然后挥舞着筷子努力干饭。 　　旁边看着她吃饭的苏欣妍忍不住想笑。 　　到也不是在嘲笑女儿的自不量力，虽说她大哥现在都突破一米八了，她想追上去可能有点难，但梦想总是要有的，也许就实现了呢。 　　真正引得苏欣妍发笑的是她家小在在吃饭时候的模样，跟小仓鼠进食似的，她人小嘴巴小，一口吃不下那么多东西，只能埋着脑袋，努力地啃啃啃，塞得两颊鼓鼓。 　　瞧着可可爱爱，让人忍不住想捏。 第一百二十一章 那箱子金银珠宝被挖出……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 苏欣妍就带着儿子女儿，跟着婆婆回了陈家村。 　　宁爷爷的忌日快到了，他们得提前回去准备准备, 将家里好好打扫除一番，才好祭拜他。 　　顺便宁奶奶也想告诉老伴，他们家的孩子们都参加完高考的好消息。 　　因为惦记着还得回家去将那一堆埋起来的金银珠宝给挖出来，苏欣妍等人便故意提前几天出发。 　　宁远行跟宁航还得上班, 所以暂时留在机械厂, 没有陪同。 　　他们父子俩会等到宁爷爷忌日那一天再请假赶回来。 　　回到陈家村, 苏欣妍敏锐地感觉到村里的气氛有些低沉, 似乎家家户户都安静了许多, 特别是知情院，更是安静到几近无声。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 　　大家刚刚高考完, 现在不是在紧张地翻书对题, 给自己估算分数, 就是在迫切地等待着高考分数出来，或是思考着自己该填什么志愿。 　　连那些不考试的保不齐家里也有一两个考生, 自然全家都围着考生打转。 　　各人都忙着各人的事，自然就没人出来瞎闹腾。 　　这样正好，苏欣妍不希望自家在挖东西的时候被人打扰, 毕竟那么一堆值钱的东西，现在也不算是绝对的安全时期，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推开尘封已久的宁家小院，一阵灰尘蔓延而来。 　　小在在兴奋地冲在最前头, 一个没防备，被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咳……好多灰哦，妈妈, 难受！” 　　她闭着眼睛连连挥动小爪子，企图驱散灰尘，小鼻子却还是被灰尘熏得皱巴起来，一脸难受。 　　“谁叫你跑那么快的？” 　　苏欣妍好笑地看着女儿的狼狈样，抽了自己的手帕，往上头倒一点水壶里的水，浸湿了，给她擦擦脸。 　　白嫩的小脸上沾染的灰尘被湿润的手帕擦去，总算舒服了不少。 　　小在在睁开眼睛，这次不敢再往前冲了，委委屈屈地扒拉着妈妈的衣服，躲到了妈妈的身后。 　　“哈哈哈……没事，一会儿收拾收拾就干净了。” 　　宁奶奶瞧着小孙女一脸可爱的小怂样，笑呵呵地安慰她。 　　这院子毕竟有将近一年没人住了，他们平时也没空定期回来打扫，积攒了一整年的灰尘，厚一点也正常。 　　“我去拿扫把。”宁翰自觉地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我去打水。”宁轩紧随其后。 　　其他人也各自去拿了工具，热火朝天地在家里打扫起来。 　　小在在捏着妈妈给拧好的抹布，站在小凳子上擦桌子。 　　她擦得很仔细，擦完桌面擦桌腿，连桌面底部都没放过，要整个人钻进去擦。 　　苏欣妍在她钻进去的时候，正巧端着一盆脏水准备拿出去倒掉，一个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被绊了一下，还好她身手敏捷，及时握紧水盆稳住了自己，这才没摔了个人仰马翻。 　　只是水盆里的水有一点点撒了而已。 　　“哎呀！谁拿水泼我！” 　　小在在感觉自己的小脚丫子被水湿透，变得凉凉的，吓得瞬间缩进了桌子底下。 　　听见女儿的声音，苏欣妍顺手将水盆放在桌面上，低头一瞧。 　　喝！好大一颗奶团子！ 　　“你躲在里头干什么？”她不禁哭笑不得道。 　　“擦桌子呀。”小在在冲着妈妈晃了晃自己手上脏兮兮的抹布。 　　“那你擦完了没有，擦完了赶紧出来，妈妈带你去换一条裤子。” 　　刚刚她有注意到，自己将女儿的裤子鞋子都给弄湿了。 　　不说那些脏水脏兮兮的，就论现在是十二月的天气，也不能放着孩子穿着湿裤子湿鞋子不管，容易害她生病的。 　　“擦完了。”小在在又顺手往桌子底下抹了两下，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出来，跟着妈妈去换裤子和鞋子。 　　他们回来的时候考虑到需要住上几天时间，所以自带了枕头被子和换洗的衣服。 　　也亏得有带衣服来，不然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给小在在换上干净衣服后，苏欣妍就不让她再沾手家务活了，免得一会儿又弄脏。 　　索性大家都是能干的，家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就剩点小尾巴，也很快能忙完。 　　趁着其他人还在忙着打扫的时候，苏欣妍拿了点钱，跨上篮子，就出门去邻居家，准备找邻居买点粮食蔬菜。 　　家里的自留地荒废了那么久，现在天儿还那么冷，上头自然是没什么东西能吃的。 　　所以需要跟邻居家买点。 　　错了，现在还没开放私人买卖，所以他们这行为只能算是邻里间的友好交换。 　　“二婶，二婶您在家吗？”苏欣妍走到陈二婶家门前叫门。 　　“来了来了！”院里头很快传来了回应，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闭的院门被拉开，露出陈二婶那张和气的圆脸。 　　瞧见门外的人，圆脸上不禁露出惊喜的神色：“苏妹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来来来，快进来坐，我给你倒碗热水喝。” 　　苏欣妍顺从地被陈二婶拉进院子里。 　　她要跟人买粮食这事儿不好在外头说。 　　“二婶，不用倒水了，我来就是想跟您家交换点粮食跟菜回去，我家公公忌日快到了，我们一家回来祭拜他，这几天都会待在村子里，但这边的家里没粮了，就想这来求您帮帮忙。” 　　一边说，她一边往陈二婶手上塞了两块钱。 　　陈二婶瞧见钱，脸上笑意更大，嘴上却还客套地推辞两句。 　　“给什么钱啊？苏妹子你就是太客气了，咱们都多少年的老邻居了，我哪儿能收你这个钱，你就直说，你家要多少斤粮，直接担了回去就好。” 　　“该给的，现在谁家的粮食都是珍贵物件，总不能让你们家吃亏。” 　　苏欣妍熟悉人情往来的套路，自然不会将人家的客套话当真，依旧坚持着要给。 　　最后两边又相互推辞了一番，陈二婶还是耐不住苏欣妍的的坚持，一边嗔怪着她太客气了，一边笑呵呵地将钱收下，起身去拿了个麻袋，给苏欣妍称了十五斤大米，又满满当当地塞给了她一篮子蔬菜。 　　现在一斤大米市价是一毛六，还得要粮票。 　　陈二婶只拿了苏欣妍两块钱，就给了十五斤米，还有一篮子蔬菜，算是非常实惠的友情价了。 　　苏欣妍也呈她的情，临走前不断地跟人道谢。 　　却见陈二婶摆摆手，笑容比她还热切。 　　“也就几斤粮食跟一点不值钱的蔬菜而已，没必要这么客气，说起来我们家才是该谢谢苏妹子你，要不是你之前大义，给村子里捐了那两套书，我家二胖高考都不知道该上哪儿找复习资料去。” 　　虽说有了苏欣妍捐赠的那两套书，她家二胖也不一定能考得上大学。 　　但是对比起她娘家侄子一本书都没有的绝望样，他们家还是受了苏欣妍的恩惠的。 　　而且二胖私底下还跟她说了，那两套书上有些带着笔记，记录了书本原主人的学习心得，这些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 　　所以陈家村好些有考生的人家都对宁家夫妻感恩不已。 　　“我们也就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能帮到大家就好。” 　　苏欣妍是知道那两套书上有笔记的事情的，因为那就是她跟宁远行写上去的，等同于考前帮人家划了个重点。 　　这算是他们对村里人的隐形回馈，就看那些人能不能发现得了。 　　不过基本上，只要是有认真复习的人，都是能注意到那些笔记的。 　　苏欣妍跟陈二婶道别后，扛着粮食，拎着一篮子菜回家，还未到家门口，就见大儿子从家里快步赶出来，帮着她将这对沉重的东西给提回去。 　　劳累了一天，大家都很疲惫。 　　吃过饭，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小在在没回去自己房间，而是跟着妈妈一起睡。 　　因为她房间的床被挪开了，明天家里打算将底下埋着的东西都给挖出来。 　　时隔太久，小在在已经忘了里头都有些什么，只是知道那些东西很值钱，并且是属于她的。 　　这消息没人告诉她，是她自己从奶奶脸上看出来的。 　　之前苏欣妍埋的时候花了好些日子，现在挖出来也同样费时间。 　　还好现在有宁翰这个有力的帮手在，所以他们也只花费了五天时间，就将那一箱子金银珠宝都给挖出来。 　　只是因为苏欣妍之前包裹得太过严实，在将外头那一层层保护给弄掉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弄坏了装东西的木盒子。 　　好在里头的金子跟珠宝首饰没有受损，被早有准备的苏欣妍拿一块柔软的布料全部包起，又另外找了个木盒子给装起来。 　　东西挖出来后，宁翰又带着弟弟负责将那个深坑给填补回去。 　　然后再将小在在的床挪回原位，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妈妈妈妈，我瞧瞧，给我看看。”小在在很好奇那些金银珠宝都长什么模样，扒拉着妈妈的手想看。 　　“别看了，等回家再说。” 　　苏欣妍都将东西给收好了，自然懒得再拿出来给女儿看。 　　她哄着孩子去院子里，正好能跟她阔别已久的滑板小车车一起玩耍。 　　谁知一听这话，小在在立马撇撇嘴，嘟囔道：“没有鸡，不好玩。” 　　只有滑板车没有鸡，她根本感受不到追鸡的快乐，哪里又提得起玩闹的劲头？ 　　苏欣妍：“……” 　　鸡都进了你的小肚子了，你怎么还是不肯放过它们？ 　　* 　　在那箱子金银珠宝被挖出来的第三天，就是宁爷爷的忌日。 　　宁远行跟宁航都在这一天早晨赶回了家，手里来拎着鸡鸭鹅各一只，跟两只猪蹄，这些都是要作为祭品使用的。 　　宁奶奶跟苏欣妍一大早就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谁来把他刚刚的感动还…… 　　婆媳两人按着当地习俗, 准备了一堆祭品，提着上山祭拜宁爷爷。 　　当地村民死后，都会埋在后山上, 那一片算是这边的公共墓地。 　　宁爷爷也埋葬在那里。 　　也不知是幸或不幸，当年他被洪水冲走后，生死不明，宁奶奶几乎是找疯了。 　　而隔了三天后, 他的尸身才在下游村落被人发现, 给送回陈家村埋葬。 　　但其实, 宁奶奶更愿意宁爷爷的尸体没有被人找到, 这样子, 她就能欺骗自己，他还在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活着。 　　可这么想着的同时, 她又有些矛盾的自责。 　　觉得丈夫死了, 如果没被人找到, 没有被好好安葬，那他的尸身不久无处安身, 变成了孤魂野鬼，没人供奉了吗？ 　　一直被这种矛盾心情所折磨着的她，每回蹲在丈夫坟墓前给他摆放供品时, 都会显得异常沉默。 　　旁边的苏欣妍跟宁远行看见了，也默契地不去打扰她。 　　他们都知道，其实对于宁爷爷的死，宁奶奶一直都不能释然。 　　全场唯一能在这种时候接近宁奶奶的只有小在在。 　　不用大人提醒, 小在在很自觉地悄声走到宁奶奶身边，用自己白嫩嫩的小手轻轻握住宁奶奶苍老干枯的手。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轻轻地握着, 给予奶奶无声的安慰。 　　其实瞧着奶奶脸上接连不断冒出的阴郁字体，小在在真的很想伸手给她直接抹掉，这样子奶奶就不会再伤心了。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可还没等她动手，她就对上了妈妈的眼神。 　　苏欣妍对着女儿微微摇了摇头，小在在懂得了妈妈的意识，垂眸将心底蠢蠢欲动的冲动压下。 　　爸爸曾经说过，有些情绪，即便看起来很不好，也不应该随意给抹消掉。 　　因为她不知道，那些被抹掉情绪的人，是否真的愿意失去对故人的缅怀，哪怕这种回忆伴随着疼痛与悲伤。 　　“崽崽来瞧瞧你爷爷。” 　　不知过了多久，宁奶奶从悲伤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她含笑拉过小在在，对着丈夫的坟墓絮絮叨叨。 　　“老头子，来瞧瞧，这是你孙女，她叫宁在在，今年都七岁了，长得可不可以爱？你以前一直念叨着想让我给你生个闺女，结果我只给你生了两个儿子，让你到死都带着这个遗憾，不过现在有了个这么可爱懂事的小孙女，其实也跟闺女差不多了对不对？还有啊，你还有三个出息的孙子，其中大的那两个今年都参加完高考咯，我相信以他们的成绩，准儿能考上大学，小的成绩也不错，以后肯定也不比他哥哥们差……” 　　宁奶奶一边说，一边一个个地拉过孙子孙女们。 　　孩子们也很配合，听见奶奶提到自己就自觉上前，好让死去多年的爷爷瞧瞧他们长什么样子。 　　灰色的墓碑静静地矗立在山野间，直面着宁家人们。 　　恍惚间，似乎真的有个儒雅温和的老人家，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正含笑坐在他们对面，温和而慈爱地凝视着他们。 　　“奶奶不要哭。” 　　直到小孙女带着奶香味的柔软小手轻轻擦在自己脸上，宁奶奶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边哭边笑道：“真是的，明明来之前都一直告诉自己别哭别哭了，结果还哭成这样，还被孩子们给瞧见了，现在他们心底说不准就在嘲笑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幼稚得像个小孩子了吧？” 　　“妈……”宁远行无奈地呼唤母亲。 　　他们绝对没有嘲笑她好吧。 　　宁奶奶闻言横了儿子一眼，不理他，继续跟丈夫念念叨叨地告状。 　　什么儿子不让她吃太多糖啦，什么她现在跟着一群老姐们约着出门玩还有门禁时间啦…… 　　都是一些生活琐事，但与其说是抱怨，倒不如说是在变相地告诉丈夫，小儿子将她照顾得很好，让他不用担心。 　　他们一行人并没有在山上待得太久，基本上时间差不多了，也就收拾收拾下了山。 　　家里的行李已经收拾好，祭拜完宁爷爷后，他们一家人便打算拿了东西，直接回机械厂的家。 　　因着东西有些多，所以他们这次约了陈七爷爷帮忙送一程。 　　宁翰兄弟几个在帮忙将打包好的被子衣服什么的往牛车上堆，而宁远行则跟妻子一起，被宁奶奶神神秘秘地叫了过去。 　　“你们拿着这个，照着这个位置挖，使点劲儿，挖快点。” 　　夫妻俩一人被分配了一个挖坑工具，疑惑地照着宁奶奶的指示，在院子里的李子树底下的某个地方，挖起了坑。 　　两人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力气足得很。 　　三两下，就往地下挖了挺深一个坑。 　　突然，咔地一下。 　　宁远行感觉自己似乎砸到了什么东西，他忍不住低头瞧了瞧，上头盖着一层土，看不清楚，干脆招呼着妻子，沿着那东西的周边挖。 　　有了目标之后，夫妻两人的速度更快，很快就挖出来一个布满泥土的小铁盒。 　　“这是什么东西？”苏欣妍好奇道。 　　她打量着那个小铁盒，心底猜测着，里头会不会是婆婆以前偷藏起来的值钱物件。 　　毕竟她都知道了公公婆婆以前的身份不简单，非富即贵。 　　既如此，他们当年逃难的时候，会随身携带一些值钱物件傍身也很正常。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 　　宁奶奶显然也没有当场打开查看的意思，她只是叮嘱儿子跟儿媳妇把挖出来的坑给填回去，而她自己则拿了条抹布，沾湿了井水，一点点地将小铁盒表面的泥土给擦干净。 　　因为好奇，苏欣妍一直都关注着婆婆那边的动向。 　　但当她看清楚小铁盒的原貌时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什么小铁盒，而是一个铜制的首饰盒。 　　只是刚刚他们挖坑的工具敲击在上头发出了金属响声，才被她误以为那是铁做的。 　　铜制首饰盒上头没有什么太过于华丽的装饰，可单单是上头描绘的精致浮雕，就有种低调的奢华感，一看就知其造价不菲。 　　而能被锁在里头的东西，肯定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后，苏欣妍就移开了目光。 　　她并未对此起什么觊觎之心。 　　本来嘛，那些东西就是属于婆婆的，并不是她的，没必要去瞎惦记。 　　夫妻俩刚刚将坑埋完，小在在就颠颠儿地跑了过来。 　　她是被派来报信的：“奶奶爸爸妈妈，哥哥说他们那边东西搬完了，问你们忙完了没有，我们该回家啦。” 　　“好，我们这就来。” 　　宁远行最后往地上的土坑踩了两脚，将土层踩严实，然后接过妻子手中的工具，示意她们先出去，自己去将东西放好后再赶上来。 　　成功领回了奶奶跟妈妈。 　　小在在哒哒哒地小跑回二哥身边回禀报信情况：“爸爸说就来啦。” 　　“嗯。”宁航点点头，伸手帮着扶了妹妹一把，好让她能爬上牛车。 　　等小在在安安稳稳地坐在牛车上后，她立马用闪亮亮的大眼睛盯住她二哥。 　　宁航：“？？？” 　　【有事？】 　　“二哥好厉害，都能扶得动在在了耶！”小在在自觉很替二哥骄傲地给他鼓鼓掌，以资鼓励。 　　宁航：“……” 　　“噗嗤！”看见这一幕的苏欣妍笑了。 　　她突然想起一句后世的网络流行语。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小在在这是按着她二哥的自尊心在地上摩擦而不自知啊。 　　她不知道，可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未免妹妹被暴怒的弟弟打死，宁翰立即伸手，将妹妹抱到自己身边来，用自己高大的身躯隔开他们两个。 　　“大哥？”小在在不明所以地看向宁翰。 　　却见她大哥脸上接二连三地冒出一句句祈祷，都是祈祷二哥不要生气的话。 　　二哥生气了吗？ 　　小在在迷茫地歪歪小脑袋，想侧过身子去瞧瞧她二哥怎么生气了，却被大哥眼疾手快地摁住：“你乖一点，别再闹了。” 　　【我的小祖宗欸，你还嫌你二哥不够火大是不是？】 　　是在在惹得二哥生气了？ 　　还不等小在在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一只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极其干净的手，捏着一只用枯黄的狗尾巴草编织的小蚂蚱递给她。 　　小在在开心地接过，把玩了几下，甜甜地对着送给她小礼物的宁航道谢。 　　“谢谢二哥！”小奶音软绵绵的。 　　瞧见妹妹被二弟哄得一脸高兴的小模样，宁翰错愕地扭头看向他，却见他神色平静地对上自己的视线，已经有点进入变声期征兆的少年嗓音微微喑哑。 　　“我没那么小气。” 　　是了！ 　　宁翰恍然大悟。 　　这个家里，虽然看似最不宠爱妹妹的就是二弟。 　　但实际上，他这个做大哥的心底最明白，其实，在二弟的情感世界里，妹妹是处在一个非常重要的地位上的，连爸爸妈妈都比不了。 　　所以他又怎么会为妹妹一句小小的无心之过而生气呢？ 　　正这么想着的宁翰，突然听见小在在哎呀一声，小奶音里透着郁闷：“坏掉惹。” 　　原来那个蚂蚱是用很脆弱的枯草编织的，稍微被折腾一下，就碎掉了。 　　“……”宁翰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果然，他二弟就是个爱记仇的小心眼，不管面对谁都改变不了本性。 　　是他太傻太天真，居然还以为面对最在乎的妹妹，这人能稍微对她宽容一点，结果还是他错了，错得离谱！ 　　谁来把他刚刚的感动还给他？ 　　“二哥，对不起，在在把你送我的礼物弄坏掉了。” 　　被大哥挡住视线，根本瞧不见二哥真实内心的小在在还很傻很天真地对着二哥道歉。 　　“没事，下回我再给你编一个新的。” 　　“嘿嘿，谢谢二哥，在在最喜欢二哥啦！” 　　“嗯。” 　　宁翰听见他二弟用一种无辜中带着点小温柔的语气哄着傻妹妹，将单纯的小家伙耍得团团转，还以为她二哥对她有多好呢。 　　殊不知她从始至终都被人家给逗着玩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些，能要回来不？…… 　　“到了, 下车了啊。”陈七爷爷直接赶着牛车停在机械厂门口。 　　“谢谢七叔。” 　　宁远行跟苏欣妍一人一辆自行车跟随在牛车旁，见牛车抵达目的地，便下了车子, 帮着将牛车上的行李转移到自行车上， 　　小在在兄妹几个自己爬下了牛车，然后帮着爸妈一起提东西。 　　宁奶奶怀里还抱着那个小铜盒，未免引人注目, 她将铜盒装在了一个粗布包里, 瞧起来就像是抱着一份比较轻的行李一样, 不怎么引人注目。 　　等宁远行等人搬完东西, 给陈七爷爷结算了车费, 一家人便带着大包小包地回家。 　　走进家门，苏欣妍所干的第一件事, 就是将其中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打开, 露出里头的木盒子。 　　“这是什么？”宁远行第一次瞧见这木盒, 有些疑惑。 　　“回头再跟你细说。” 　　被丈夫这么一提醒，苏欣妍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没有跟他提过他女儿捡了一箱子宝贝回家的事儿。 　　不过没关系, 现在说也不算晚。 　　其他的行李先被撇下，她将木盒子抱起来，走进屋里, 还转头看了丈夫一眼，示意他一起进来。 　　看着孩子们能自己将这些东西整理好，宁远行便放心地跟着妻子进了他们的房间。 　　谁知门还没关上，宁奶奶就捧着她那个装着铜盒的粗布包硬挤进来。 　　怕贸然关门会伤害到母亲, 宁远行自然不敢阻拦她，只能后退两步让开位置，等着母亲进了屋后再折返回去将房门带上。 　　“妈？” 　　苏欣妍刚打开了木盒, 扭头就瞧见婆婆走了进来。 　　这些东西婆婆都是知道的，所以她也没有遮掩的必要，很直接地就将东西全都一股脑地倒出来。 　　噼里啪啦…… 　　满床的珠光宝气，直接闪瞎了宁远行的眼。 　　他惊愕道：“这些东西你们哪儿来的？” 　　“这事儿之前忘了跟你说，就是上次你闺女……”苏欣妍三下五除二，简略地将事情经过跟丈夫讲述一遍。 　　直到听完，宁远行还是一脸魔幻。 　　“我们家在在运气这么好！” 　　仔细回想，好像他家小闺女的运气从小到大就没差过，上回不还给他中回来一个电视机吗？ 　　这么一想，宁远行也就释然了。 　　“这些东西你收好，留着以后给在在长大了再交给她。”宁远行认真地对着妻子说道。 　　他的思想跟宁奶奶一样，基本默认这些全都是归属于小在在一个人的，顶了天作为共同发现者，苏欣妍也能分上一些。 　　其他的人跟这些东西没关系，也不应该分到这些金银珠宝。 　　苏欣妍早知道丈夫是这种反应，也不意外，只是点点头道：“我回头再找个好点的箱子把东西存好。” 　　现在这个小木盒还是太过于寒酸简陋了。 　　宁奶奶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等着这夫妻俩谈完事，这才慢吞吞地走过来，坐在苏欣妍的书桌前，将粗布包摆在上头，拿出里面的铜盒。 　　她这一举动，直接吸引了夫妻俩的目光。 　　“妈，这个是……” 　　看清铜盒的原貌，宁远行眼底划过一丝迷茫。 　　他总觉得这个铜盒很眼熟，似乎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见到过，但是毕竟时隔太多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到底有什么作用。 　　“这是你爸留给你们兄弟俩的。” 　　宁奶奶终于开了口，苍老的嗓音带着丝丝回忆的悠远。 　　她摸摸索索地寻到铜盒上的暗扣，‘咔嗒’一声，将其打开，对着儿子儿媳露出里头的真貌。 　　铜盒不过巴掌大小，里头能装的东西也不多。 　　苏欣妍好奇地探头望去，只见里头摆放着一只小巧玲珑，雕刻精美的玉质印章，那印章的玉质…… 　　跟她以前在网上瞧见的那些玻璃种帝王玉好像！ 　　玻璃种帝王玉的价格谁都知道，这可是玉中帝王，仅仅这么一小块，在后世都能拍卖出一个令人惊心的天价！ 　　少说上千万！ 　　苏欣妍心底震惊太甚，不禁也在脸上带出了几分。 　　宁奶奶瞧见了，微微点头，说：“这块玉是顶级祖母绿，非常珍贵，是宁家的传家宝，也是以前宁家家主用以管理产业的信物，不过现在……” 　　一声叹息，宁奶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宁远行夫妻俩人早已懂得了她的未尽之意。 　　恐怕现在，宁家的家产早就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即便还有一些留存，也已经改弦易辙，换了主人。 　　所以这块印章，也失去了它原本的象征意义。 　　索性宁奶奶今天的目的不是给儿子展示这块印章的，她将印章小心翼翼地拿开，露出底下几张折叠起来的纸。 　　里头一共有三张类似的纸。 　　宁远行视力好，轻易地就看到了纸上的字：房契。 　　不用他们问，宁奶奶自己就解释道：“这是宁家以前留下来的屋子的房契，当年逃难的时候，被你爸给一起带出来了，他生前交代过，这三个屋子，咱们母子三人一人一套，算是给咱留了个保障，想着以后如果有机会离开陈家村，也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 　　房契就是类似于现在的房产证，可以证明这套房子是属于你的。 　　但是时过境迁，宁奶奶并不确定这些房契还能不能用，索性全都一股脑地交给儿子。 　　“我听说，那些平反回去的，最后都被国家归还了房子财产，咱家虽然跟人情况不一样，但我知道你有些能耐，这些你拿着，去找人联系联系，看看能不能将咱宁家的屋子给要回来，不用勉强，能成就成，不能成也就算了。” 　　交代完这些事，宁奶奶就带着那个存放着印章的铜盒离开了。 　　她并没有打算将铜盒里头印章交给小儿子夫妻俩。 　　也许她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也许她还在等待着自己的大儿子回来。 　　不论是哪种原因，宁远行跟苏欣妍都不关心。 　　他们还以为老太太是想给自己留点傍身财呢。 　　等婆婆走后，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两人，苏欣妍才走到丈夫身边，接过他手上的房契看了看，又还给他。 　　“这些，能要回来不？” 　　“不知道，得看看上头怎么说。”宁远行摇摇头，实话道。 　　他就算再能耐，此时并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答案。 　　对此，苏欣妍也表示理解：“就像妈说得那样，能成就成，不成就算了，不用太折腾。” 　　虽说她也挺馋房子的，要是能白得三套房子那肯定要乐疯，但是她同时也明白有些现实是不能强求的，所以对此没有抱太大希望。 　　反正他们家也还算有些家底，想要房子，可以自己买。 　　这年头的房价对比起后世，可跟真正的白菜价没什么两样！ 　　好吧，苏欣妍承认，如今的低廉房价，也是她能保持如此冷静理智的主要原因。 　　* 　　镇第一小学，二年六班。 　　放学钟声响起，随着老师一声清脆的“下课”，小朋友们都欢呼着背上书包，小跑出教室。 　　小在在动作比较慢，是最后一拨走出教室的人。 　　她刚刚踏出教室大门，就瞧见外头站着两个眼熟身影，忍不住雀跃地小声欢呼，飞奔着扑进其中一个高大人影怀里。 　　“大哥，今天这么是你来接我放学？” 　　宁翰接住妹妹，顺势将她抱起来，笑着说道：“我们今天去学校填志愿，填完看时间快到你放学的时候，就顺路来接你。” 　　原来是这样。 　　窝在大哥怀里的小在在礼貌地冲着站在宁翰身边的干净少年摆摆小爪子，熟稔地打招呼：“季哥哥好。” 　　“在在妹妹好呀。”季子然笑嘻嘻地握住小在在的小手，轻轻摇了摇。 　　他也参加了今年的高考，预估出来的成绩还不错，今天也是出来填写志愿的。 　　填完本打算直接去机械厂找他老妈，结果正好遇上宁翰。 　　两人交流后得知他要来接妹妹放学，顿时想起可可爱爱的小在在，忍不住想过来瞧瞧，就硬是死皮赖脸地跟着来。 　　宁翰瞧见妹妹跟季子然相处融洽的画面，脸色微微有点黑。 　　天知道，他来的路上，几度想把这个居心不良，总是虎视眈眈地想抢他家妹妹的家伙给甩开都不成，只能臭着一张俊脸带着这个粘人的狗皮膏药一起来。 　　来了之后发现果然不出他所料。 　　妹妹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家伙给吸引走了，也不多关心关心他这个大哥，明明人还在他怀里窝着呢！ 　　有些吃醋的宁翰故意抱着妹妹装了个方向，不让她再看季子然。 　　视线骤然转移，小在在呆了一下。 　　还没等她看看大哥的脸，问问他怎么了，就听他说：“妹妹，你书包重不重？要不要哥哥帮你拿？” 　　完美地转移掉了小在在的注意力。 　　“不用了哥哥，书包不重。” 　　小学二年级的课程就这么些，加上小在在每天都是上什么课就带什么书，书包里实际上没有几本书，还真不怎么重。 　　宁远行问话的本意只是想转移掉妹妹的注意力，不让她再关注季子然。 　　此时听她这么一说，也就放弃了帮她那书包的念头，直接抱着她整个人往外走。 　　“哎！你们等等我啊！”季子然连忙跟在那兄妹俩身后。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怂得非常迅速果断。…… 　　“妈妈, 我们回来啦！” 　　小在在人还没到家门，清脆的童声就先传进了家门。 　　苏欣妍正在厨房炒菜，闻声拿着锅铲探出头来, 就瞧见女儿背着小书包在玄关处换鞋，大儿子则跟在她身后。 　　这一大一小身高体型相差太大，站在一起不像是两兄妹，反而像是爸爸带孩子。 　　她笑了笑, 叮嘱道：“回来了就把书包放下去洗手, 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好。”小在在应声, 顺手将书包丢在沙发上, 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等她洗完出来, 家里人基本上都齐了，只剩下宁轩还没回家。 　　宁轩今年十一岁, 已经在夏天通过小升初考试, 成功成为了一名初中生。 　　初中的课业量比起小学来说可以说是翻了倍的, 所以他放学一般都会比较晚，家里人早已习惯, 大家就坐在客厅里聊天，等待着他放学回家后再一起吃饭。 　　全家只有小在在一个人，先捧着一碗妈妈给盛的排骨汤在小口喝着。 　　她年纪小, 又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耐饿，所以一般回了家都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饭菜基本做好，就等人齐了开饭。 　　苏欣妍洗了手, 走出来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跟家里人聊天。 　　今天可是大家填志愿的大日子, 他们的聊天内容自然也离不开有关于大学志愿的话题。 　　“你们填了哪个学校？什么专业？最后头那个是否服从专业调配的选项有没有勾选？” 　　听见爸爸问话，宁翰一个个地认真回答道：“我第一志愿填了首都的清大，建筑学专业，第二第三志愿选的学校也都是这个专业，之前我就想过了，我对建房子挺有兴趣的，就想着专门学一学。” 　　听见大儿子想去学建房子，宁远行微微有些讶异。 　　他以前从未发现过大儿子有这方面的爱好。 　　转头看向妻子，却见她一脸理所当然，便以为是自己以前不够关心孩子，心下微微反思一番自己。 　　不过对于孩子自己所选择的路，他还是给予了支持。 　　“你未来的人生道路，你自己做选择就好，只是我希望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好好努力，坚持着走下去，不要半途而废。” 　　“我会的爸。”宁翰坚定地点点头。 　　苏欣妍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她早知道大儿子未来会成为房产大鳄，所以对他的选择并不是那么意外。 　　不，还是有一点点的，她原本以为大儿子会选择什么金融学，经济管理之类的专业呢。 　　毕竟房产大鳄也不一定需要懂得怎么建房子不是？ 　　相比起宁翰，宁航的志愿选择则没什么令人意外的。 　　他的第一志愿同样是首都清大，全国那两所顶尖大学之一，所报名的专业是清大的热门专业：数学。 　　“挺好的。”苏欣妍点头道：“跟你大哥一样，爸妈支持你们所有的决定。” 　　苏欣妍的志愿大家早早就知道，没必要再拉出来多提，现在全家就剩下宁远行的志愿成迷了。 　　大家全都以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顶着家人的目光，宁远行沉默了下，说：“我填志愿之前跟领导沟通过，他们说我上大学后，还是能兼任厂子这边的工作，上学期间，就当我是外出进修了，我仔细思考过，最后选择学经济管理，这样以后毕业了，对管理厂子也有帮助。” 　　机械厂毕竟是上头专门安排他进来的，而且对于这份工作，他也是喜爱的，并且对此付出了很大心力，不是说丢就能随意丢下的。 　　“你报了哪个学校？”苏欣妍连忙紧张地追问，心口微微提起。 　　“跟你一样。”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忍不住大大松了口气：“那就行。” 　　说实话，她并不愿意跟丈夫长期分开。 　　以前的分离已经足够多了，现在好不容易能在一起，要是因为各自去不同的地方上大学，还得再继续分离四年，她可能会很难受。 　　如今听见两人报考的学校都一样，她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毕业以后的事，那等毕业再说，现在去担心那些有的没的还太早了。 　　“奶奶，爸妈，大哥，二哥，妹妹。” 　　一家人正聊着天时，宁轩放学回来了。 　　他弯着腰在玄关处换鞋，顺便将家里人全都叫了个遍，引起他们的注意。 　　“小轩回来了，那我们就开饭吧。” 　　苏欣妍起身去厨房将在锅里温着的饭菜端出来，招呼着一家人开饭。 　　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和和美美地吃过一顿饭，吃完碗筷留下让小在在收拾，今天轮到她洗碗了。 　　宁家的其他家务活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分工，基本上都是谁想起来了谁去做。 　　只有洗碗被划分得明明白白。 　　全家人都得轮流洗，包括小在在在内，一家七口人，正好一周一轮回，这是不许耍赖不干的。 　　如果谁哪天不干，那大家第二天就没有干净的碗吃饭了。 　　当然，考虑到大家偶尔也会有点意外状况，所以允许彼此间换班，或者请人代洗，只要那人心甘情愿就行。 　　小在在等着大家都离开饭桌后，自觉端了碗筷去厨房洗干净。 　　她人小腿短，洗碗台有点高，只能在脚底下垫着一张小凳子才能够得着。 　　不过她洗碗的动作很细致，说不上多么熟练，但是不会摔坏碗筷盘子，也能洗得干干净净，就是速度慢了亿点点。 　　没办法，小孩子手小，操作起来没有大人那么灵活，这也是能理解的。 　　“好啦！” 　　好不容易将碗洗干净，小在在甩着两只湿漉漉的小爪子就想往外跑，结果半路被她二哥逮住，迅速拿着条干净毛巾将她的两只小爪子给一一擦干净。 　　“我刚刚拖的地，你别给我弄脏了。” 　　“有什么关系嘛？刚刚拖的地不就是湿的？”小在在乖乖站着让二哥擦爪子，嘴上嘀嘀咕咕。 　　宁航淡淡地一抬眼。 　　小在在立马紧闭嘴巴，还将整个唇瓣都给含进去，表示自己刚刚没说话。 　　怂得非常迅速果断。 　　给妹妹擦完手，宁航松开她：“去写作业。” 　　“好。”小在在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被天敌松开，立马逃命般地飞速窜出去，溜了个无影无踪。 　　“嘭！”屋门被迅速打开又迅速关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声音。 　　正在自己的书桌前写作业的宁轩头也不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又干什么惹到二哥了？” 　　“才没有。”小在在嘴硬地反驳。 　　“……”宁轩笑笑不说话。 　　即便不用读脸术，小在在也能猜出三哥根本不信自己，她不高兴地轻哼一声，决定不理他了。 　　拖过自己的书包，走到了自己的书桌前。 　　小在在将课本连带着作业本一起拿出来，顺便摆出铅笔盒，准备写作业。 　　他们兄妹俩的房间不大不小，但各自的领地空间被划分得很明确。 　　上下床占领了右侧墙面正中间的位置，两边都空出一点位置，被分别塞进了个立式衣柜。 　　兄妹俩一人一个衣柜，互不干涉。 　　对应衣柜的位置，右侧墙面的两边都各自摆放了一张书桌，配套椅子，中间则用书架填满，顺势隔开了兄妹两个的地盘，让他们各自占据一边，学习的时候就不会互相打扰。 　　这房间的布局是宁远行夫妻俩商量了很久后才定下的。 　　本意是希望孩子们虽然住在一起，也能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可实际上，这兄妹两人的书桌使用是互不干扰了，但是衣柜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原因是小在在的衣服太多，她自己的衣柜不够放，就开始理直气壮地往她哥哥的衣柜里堆。 　　也亏得宁轩对这个不怎么在意，没跟她计较。 　　不然每回一打开自己的衣柜，抬眼一瞧，将近一半都是他妹妹的衣服，换做谁都要暴躁了。 　　小学二年级的作业不可能很多，小在在才花了十五分钟就解决了。 　　“搞定，找奶奶去！” 　　她开开心心地将东西收拾好，带上绘画工具，就跑去找奶奶学画画。 　　小在在现在的生活基本上都是这个模式。 　　上学，回家，写作业，然后找奶奶学画画。 　　原本苏欣妍还以为女儿跟着她奶奶学画画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也许学习没多久就要放弃了，毕竟练习绘画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 　　事实上，不管学习什么技能，其过程都是很枯燥的。 　　而自己女儿自己了解，她虽说被教养得很懂事听话，但是被全家人宠得也确实有点小娇气，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不怎么吃得了苦。 　　平常走路走累了都喜欢冲着她爸爸哥哥撒娇求抱抱。 　　所以苏欣妍总有种女儿做事有些不太能坚持的感觉。 　　没想到她说学习就是真的在努力认真地学，而且这一学就是将近两年，中间从未喊过苦喊过累，对于奶奶给她布置的练习作业都非常自觉地按时按量完成，从不偷懒。 　　见此，苏欣妍对女儿改观的同时，也在暗暗反思自己。 　　不应该用刻板的印象看待孩子，有时候她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优秀。 　　小在在跟着奶奶学习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快九点半了，才被催着去洗澡睡觉。 　　学校七点要早读，她每天六点半就得起床去上学，不早睡不行。 　　时间如巨轮滚过，飞速流逝。 　　转眼间就到了学生们快放寒假的时候，新的一年也即将到来。 　　赶在年前，一份份录取通知书随着邮递，被发送往全国各地，由邮递员背着包，骑着自行车，亲自送往每一位被顺利录取上大学的考生们手中。 　　从此，许多人也即将踏上一条改变命运的道路。 第一百二十五章 被吓掉毛了。 　　宁家人的录取通知书送达的时候, 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早晨。 　　这一日，苏欣妍本想去邮局取今年的稿费，不料还没等她出门, 邮递员小灶倒是先带着他们一家人的录取通知书过来。 　　“苏姐，这是你们家的信。” 　　小灶笑着将六封信件递给苏欣妍。 　　“这么多？”苏欣妍接过信，低头瞧了瞧，发现其中四封很明显就是从学校发来的, 另外两封则是出版社寄过来的稿费汇票。 　　她没有管那两封装着稿费的信, 一心只落在另外四封上头, 并且第一时间查看每一封信件上的寄件方落款。 　　等确认每一封都是他们一家人的第一志愿所填写的学校那边寄过来时, 忍不住大大松了口气, 脸上不禁露出喜色。 　　“太好了，我们都考上了！谢谢你啊小灶。” 　　“恭喜苏姐, 一门四状元啊。”小灶来送件之前早就知道了宁家的情况, 可此时看着满脸笑容的苏欣妍, 还是为他们感到高兴，同时也很惊叹。 　　没想到宁家一家子, 直接就出了四个大学生，这可真是了不得。 　　要是将此时宣扬出去，他们准能上报纸。 　　不过依照苏姐那喜欢低调的性格, 应该是不喜欢太过备受关注的吧？ 　　虽说很想留下来瞧瞧宁家其他考上大学的人长什么样子，也许能沾点喜气，好让自家刚刚出生的儿子也能变得聪明一点，但是他身上还有许多封信件等待送出, 实在是没时间。 　　所以送完宁家的信后，小灶很快告辞，又赶着去给别家送信了。 　　送走小灶, 苏欣妍喜滋滋地捧着一堆信回家。 　　她抽出自己的那一份信件，拆开来，郑重其事地拿出里头的录取通知书，将其打开，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 　　可能是大脑太过兴奋吧，也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 　　苏欣妍看着录取通知书上头的字，明明每一个都认识，可却怎么也读不进脑子里去，大脑空白一片，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宁远行正好瞧见妻子的异样，他忙担心地走过来，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温声关切道。 　　“没，就是高兴得脑袋一时有点晕乎。” 　　苏欣妍干脆放下录取通知书，不看了，先缓缓情绪再说。 　　见状，宁远行的目光也顺着落在那份引起妻子剧烈情绪的东西上头，带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后，眉梢不禁一挑，意外道：“录取通知书到了？” 　　说着，也带着点微微的急迫心理，从桌上的一堆信件里翻出了自己的那一份，拆开来看。 　　待瞧见自己的第一专业被录取之后，饶是一贯沉稳如他，也忍不住乐得抱起妻子，带着她在屋里转圈圈。 　　“欣妍，我被录取了！” 　　“我知道，你快放我下来！” 　　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失重感加上旋转的离心率，让苏欣妍有点害怕地抱紧了丈夫的脖颈。 　　她其实，有些怕这种感觉来着。 　　不是怕高，而是讨厌失重的感觉。 　　以前的苏欣妍就从来都不去游乐园坐过山车，玩那些很刺激的项目，顶了天也只能接受一个旋转木马，难度再高就不行了。 　　现在她感觉，自己被宁远行抱着转圈圈，比坐旋转木马还刺激。 　　察觉妻子不舒服，宁远行连忙将她放下来，讪讪笑道：“对不起，我只是太高兴了，不是故意的。” 　　“这次情况特殊，我就原谅你，但不许有下一次了。” 　　苏欣妍横了丈夫一眼，没打算跟他计较。 　　她指挥着丈夫去将另外两封录取通知书的主人给叫醒：“去将老大老二给叫起来，他们应该很想早点亲自拆开这份信件。” 　　“好嘞。” 　　刚刚犯错误的宁远行这会儿办事非常积极，媳妇儿一吩咐，他立马就去敲门叫人。 　　而且不仅两个大的，两个小的，包括宁奶奶都被强行吵醒。 　　——难得幼稚病犯了的宁远行不允许家里没人陪他们一起享受这个幸福快乐的时刻！ 　　阻拦不及的苏欣妍：“……” 　　你可还记得你家两个小朋友今天刚刚放假，难得能睡到自然醒，结果被亲爹搅合泡汤了。 　　被爸爸吵醒的小在在还好。 　　她睡眼朦胧地抱着布娃娃，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安安静静地走出来，坐在妈妈旁边，很自然地窝进她香软的怀抱中，继续闭眼。 　　乖乖地换了个地方睡觉。 　　而宁轩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他有点起床气，好不容易等来的休息日被这么吵醒，气得差点没哭起来。 　　抬眼看了下时间，才早上七点，更气了，眼眶子都微微泛起了红：“您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个觉？” 　　面对儿子的控诉，宁远行的反应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义正言辞地严肃道：“宁轩同志，请你先在这坐会儿，家里有大事要宣布，宣布完你就能回去睡回笼觉了。” 　　“什么大事儿？” 　　听他爸这么一说，宁轩决定先观望观望，要是这事儿真的很重要，他就不跟他爸计较了。 　　左右也计较不过。 　　谁叫他是儿子呢？ 　　屁股还没挨着沙发，宁轩突然被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尖叫声吓得蹦跶起来，连小在在也一个激灵被惊醒了。 　　她迷迷瞪瞪地坐起身子，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大哥犹如猴子附体，手里拿着个类似于卡片的东西在疯狂挥舞，手舞足蹈地又叫又跳，活像是村口二傻子。 　　苏欣妍看得可乐。 　　她甚至还在心底感叹，大儿子这样才像是个十几岁的大男孩应该有的活泼样。 　　对比起来，他旁边的宁航拿到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后，简直冷静得可怕。 　　他只是拆开来瞥了一眼，确认信息无误后就仿佛平常一般地将录取通知书装回去放好，然后找个地方坐下，安静地观察他大哥的猴子跳舞单人秀。 　　宁奶奶笑呵呵地，丝毫没有被吵醒的怨念，欣慰地看着孩子们的高兴模样。 　　“真好啊，咱家要出好多个大学生了。” 　　这一天对于宁家人而言注定是幸福快乐的，全家都高兴得像是在过年。 　　苏欣妍更是在情绪平复后，兴冲冲地带上钱出门，准备去供销社买些好肉好菜回来做一顿大餐，让全家人都好好地庆祝一下。 　　在他们家接到录取通知书的同时，许多人也陆陆续续地接到了。 　　其中陈家村更是在整个公社里，大大地出了一回风头！ 　　周边的其他村子顶多只有一两个人顺利地考上了大学，有些还只是上了大专，而陈家村一个村子，就足足出了六个大学生！ 　　其中自然包括苏欣妍在内。 　　她户口还在村子里，统计的时候也被包含在内。 　　而除了她之外，村小学的老师张慧，跟他的妻子许寸妮也都顺利地考上了大学，另外还有一位知情院的男知青，跟村子里的两个本地学生。 　　一个是小花她大哥，陈国栋。 　　另一个则是宁翰在村子里的好兄弟，二胖，大名叫陈壮。 　　虽然二胖只是考上了一个本地普通的大专院校，还是擦边录取，可对于二胖家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 　　二胖他妈妈陈二婶从得知儿子顺利考上大学后，每天做梦都能笑醒，还兴致勃勃地准备了一堆礼物，想着叫二胖提去送给宁家。 　　她觉得是苏欣妍当年捐给村子里的那一套复习资料，给了她儿子极大的帮助。 　　虽然事实如此，但二胖瞧着那一堆几乎能将他压垮的东西，还是有些抗拒。 　　不是他不愿意背，主要是凭他跟宁航之间的关系，实际上也用不着那么见外，而且他觉得就凭苏姨的脾气，他拿过去了人家也不会收。 　　不过他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妈，被逼一手一只，提着两只大活鸡上了宁家的门。 　　瞧见他过来宁翰还是挺惊喜的。 　　可当他视线落在那两只鸡身上时，却吓了一跳，甚至连门都没让人进，直接拉着二胖跑楼下去了。 　　“我的个兄弟诶，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妹是个什么德性，一看见鸡就兴奋，怎么敢在她面前弄这两只鸡过来？不怕被她给祸害了去吗？” 　　“我这不是反抗不了我妈嘛。” 　　谈起这事儿，二胖也是满脸无奈。 　　“行了，你心意到了就行，这两只还是提回去吧，前往别带进我家，特别是别被我妹妹给看见。”宁翰紧张地叮嘱道。 　　结果他话一说完，身后传来一道软糯的童声。 　　“别被我看见什么？” 　　两人身体齐齐一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两只被二胖提在手里的鸡也僵硬了身体，其中一只还飘飘荡荡地掉下了一片羽毛。 　　被吓掉毛了。 　　哒哒哒…… 　　身后传来小在在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说时迟那时快！ 　　宁翰瞬间转身，一手搂住妹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眼睛，扭头对着二胖大喊：“你快跑！” 　　“啊？哦！” 　　二胖恍恍惚惚地转身就跑，跑着跑着，他心底还有点迷茫。 　　不是，他不是来送谢礼的吗？ 　　怎么变成为了保护谢礼而逃跑了呢？ 　　此题无解。 　　另一头的兄妹俩。 　　突然被哥哥捂住眼睛的小在在懵了一下，随即才微微挣扎起来：“大哥放开我！” 　　宁翰没有第一时间松开妹妹，而是先警惕地扭头，直到看见二胖带着鸡跑到不见踪影，这才松开她。 　　“你怎么出来了？”他心有余悸地询问妹妹。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在在呆呆地回答：“妈妈叫我来叫你回去，你东西都还没收拾好呢。” 　　录取通知书收到了，她跟三哥也放了寒假，一家人就打算提前上首都。 　　想先去那边安顿下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脑袋呆萌地一歪：“…… 　　“在在, 你去瞧瞧你东西都收好了没有？或者检察一下还有没有什么要带的？别给落下了，落下了没法回来拿的哦。” 　　苏欣妍蹲在地上，一边往皮箱子里堆放叠好的衣服, 一边头也不回地叮嘱女儿。 　　“好！”小在在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闻言响亮地应了一声，就起身小跑去自己屋里查看她的东西。 　　这次出行是全家一起出动，连宁奶奶都不落下。 　　所以家里人都在忙忙碌碌地收拾着行李。 　　小在在的行李苏欣妍早就给她收拾好了, 因为决定要轻车从简, 所以全家每个人都只带了两三套换洗衣物, 跟一些日常用品而已。 　　当然, 最主要的钱票跟证件不能落下。 　　余下的要是还不够, 就直接去首都那边现买。 　　手握过万存款的苏欣妍表示这些都不是事儿。 　　家里的物件跟自行车之类的宁家是不打算卖掉的，他们以后放个寒假暑假或者毕业了什么的, 还是要回来的。 　　所以临行前, 这些东西苏欣妍都会给好好收着。 　　例如拿块布什么的给盖一盖, 免得时间久了给积了灰。 　　小在在跑进房间里，就见自家三哥正蹲在地上, 往自己的小皮箱里塞东西。 　　家里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是自己收拾行李的。 　　所以在忙碌的家中，小在在才能显得那么清闲。 　　“你进来干什么？”瞧见妹妹进来, 宁轩顺嘴问了一句。 　　“妈妈叫我来看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小在在说着，就爬上自己的床，将枕头旁边的百宝箱给翻了出来，里头装着可全都是她的宝贝呢。 　　所以要检查也得先从百宝箱开始检查。 　　打开百宝箱, 里头已经空了一些，部分东西都被转移到属于她的行李箱里了，却还剩下少量的。 　　拿手扒拉两下, 突然瞧见被一堆头花埋在最底下的小绒布盒子，小在在下意识地轻咦一声。 　　“咋啦？”宁轩闻声抬头。 　　“落东西了。”她将里头的绒布盒子拿出来，对着宁轩晃了晃。 　　“这是什么？”宁轩表示他好像没有看见过这个东西。 　　“漂亮哥哥送我的礼物，妈妈说太贵重了，不能要，得给人家还回去，上次他跟着顾爷爷一起回去首都了，东西还不成，这次咱们不是正好也要去首都吗？正好带去还给他。” 　　小在在一边说，一边将绒布盒子塞进宁轩小皮箱角落的一个空位里。 　　“……” 　　宁轩低头看了一眼，沉默片刻，说：“道理我都懂，可你为什么要塞在我的箱子里？” 　　“在在的塞不下了嘛，好三哥就帮帮忙好不好？” 　　小在在整个小身子都趴在宁轩背上，小奶音软绵绵地撒娇。1 　　“好好好，你快起来，有点重，我要给你压趴下了。”宁轩受不了这样子的妹妹，只能无奈妥协。 　　“嘿嘿……” 　　计划通的小在在开开心心地从她三哥身上爬下来，又小跑着去把她最爱的布娃娃抱过来，也给塞进了宁轩的皮箱子里。 　　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得寸进尺。 　　宁轩：“……” 　　算了，这是亲妹，除了宠着也没别的办法。 　　他叹了口气，尚带稚气的精致小脸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与沧桑。 　　小在在可能也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小过分，她扭头颠颠儿地跑出去，很快又跑回来，往宁轩嘴里塞了个甜甜的，带着奶香味的东西。 　　“大白兔奶糖？”宁轩含住那东西，舔了舔，尝到味道，就立马知道这是什么了。 　　“你哪儿来的？” 　　小在在也给自己剥了一个，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回答：“跟奶奶要的。” 　　现在全家人只有小在在能理直气壮地跟宁奶奶要吃的，其他哥哥们长大些懂事了以后，就不会再主动跟宁奶奶讨要零食。 　　所以宁奶奶现在存的好吃东西基本上都进了小在在的小肚皮。 　　也亏得她活泼外向还好动，每天奔来跑去，精力十足，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运动量足足的。 　　所以零食吃得再多，也没有发胖。 　　甚至于因为随了妈妈，骨架娇小，瞧起来还要比同龄的孩子小只一点。 　　未免妹妹再突发奇想往自己箱子里塞东西，宁轩加快收拾的速度，三两下将所有准备带走的东西都塞进去，合上箱子，将扣子扣上，搞定！ 　　“你怎么收得那么快？” 　　果然又扒拉了一条粉色围巾出来的小在在转身瞧见三哥已经把箱子给合上了，嘟了嘟小嘴，干脆把围巾往自己脖子上挂。 　　正好现在天冷，多条围巾保暖。 　　确认夫妻俩的行礼都收拾好后，苏欣妍就开始挨个叫人了。 　　“妈，小翰小航小轩在在，你们的东西都收好了没有？” 　　“好了。”小在在第一个积极响应。 　　“好了。”实际上是全家最快收完东西的宁翰紧随其后。 　　其他人也纷纷回应，基本上都完成了。 　　“那行，大家先把行李都推到客厅放好，然后我们一起出门去厂里的食堂吃饭。” 　　苏欣妍说出他们夫妻俩的安排。 　　他们定的是明天一早的火车票，现在已经接近晚餐时间，全家人都忙活着收拾行李，累得很，也不耐烦再开火做饭，干脆直接出去吃还方便省事一点。 　　一家人去食堂吃过饭回家，轮流洗过澡就各自回屋休息。 　　因为家里有部分被褥被打包好，准备一起带去首都用，所以家里剩下的被子什么的有些少，晚上睡觉只能几个人挤在一起睡。 　　宁轩跑去跟他大哥挤一个被窝。 　　大哥有点大只，跟他一起睡其实有点挤，但是他不敢去挤他二哥。 　　宁航的威严不仅压在小在在头顶，同时也笼罩着宁轩。 　　小在在本来被分配去给宁奶奶那屋，结果她洗完澡，就趁着父母不注意，悄悄爬到了他们的床上躲着。 　　等苏欣妍夫妻洗完澡俩进了屋，就瞧见床上那隆起的一小坨。 　　宁远行眉心微跳，大步上前掀开被子，就见里头一只长大了些的奶团子正卷缩成一团，小脸红扑扑的，呼呼睡得正香。 　　“要不把她抱去妈那屋睡去？” 　　苏欣妍从后头凑过来，也瞧见女儿，不禁有些好笑道。 　　“算了，让她睡吧。” 　　到底不忍心吵醒女儿，宁远行小声拒绝了妻子的提议，还小心翼翼地将被子给她盖回去，怕孩子着凉。 　　安置好女儿后，夫妻俩一左一右轻轻躺上床，将女儿夹在中间。 　　他们没有立刻睡，在说悄悄话。 　　“我仔细算了算，我们两个的存款，加起来有一万二出头，去了首都那边，应该够买一套宽敞些的房子给一家人住了。”苏欣妍小声说道。 　　不买房子不行，他们夫妻俩加两个大的孩子的户口可以随着学校迁移去首都，但是小的两个却不能。 　　因为没有落户的地方，所以一定需要一套房子。 　　这是个很迫切的问题。 　　宁奶奶还好，她不管去哪里，有没有当地户口其实问题不大，可要是小在在跟宁轩不能落户在首都，就不能在那边上学。 　　而他们也不可能将孩子们单独留在这边，毕竟都太小了，还离不开父母的照顾。 　　所以他们一家人才会连年都没过，就急匆匆地打算提早赶去首都那边，主要是为了操办孩子们的落户跟转学问题。 　　好在宁远行在那边有战友，交情还不错，能帮把手。 　　不然两眼一抹黑，苏欣妍可能还没那么大的魄力，拍板决定一家人全搬去首都。 　　依她的性格，她跟可能会趁着还没开学这段时间，先自己过去探探路，等了解的差不多之后，或是在那边站稳了脚跟，再回家将家人们给接过来。 　　“其实……” 　　听完妻子的盘算，宁远行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跟她和盘托出。 　　“之前妈交给我的那三份房契，我已经拿去问了，上头有结果了。” 　　“什么结果？”苏欣妍有些好奇地追问道。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底并不抱期望，没想到却听丈夫说道：“说是地契是有效的，房子可以还给我们。” 　　“真的？”苏欣妍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同时忍不住在心底给国家爸爸大大点了个赞。 　　给力啊！ 　　“当然是真的，这事儿还能是假的不成。” 　　似乎觉得妻子这副模样很可爱，宁远行的眉眼间染上浅淡的笑意。 　　但他很快口风一转，犹豫道：“不过……毕竟时隔太多年了，所以那些房子都有些……损毁。” 　　听出丈夫的委婉说辞，苏欣妍心知，说损毁可能还算是轻的，最大的可能还会沦为废墟。 　　见不得丈夫失落的模样，她柔声安慰道：“没事，能拿回房子就好了，大不了我们去瞧了之后再看看怎么请人来修缮。” 　　她看过房契，知道那些房子是连带着底下的地皮一起归属于宁家的。 　　即便上头的房子塌了，他们大不了出钱重新建一栋就好了。 　　能得回这些东西，已经算是天大的惊喜了。 　　“其实这三套房子只能算是昔日宁家财产的一小部分。” 　　可能是被打开了话匣子，宁远行少有地主动跟妻子提起他们家从前的往事。 　　“我对幼年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可还是大概记得，我们宁家当年算是当地有钱的大户人家，虽说够不上首富的名头，却也不差，称得上一句家大业大。” 　　“只是后来国家陷入危难，为了支援祖国，家产被我爷爷捐赠出去大半，我爷爷的两个兄弟还上了战场，可惜最后……都没能回来。” 　　“轮到我爸这一辈，因为宁家只剩下他一根独苗，所以奶奶死活拦着不允许他上战场，不过我爸这人一心爱国，不给他上战场他就从别处为祖国出力，家里余下的财产就这么陆陆续续被他给捐出去，只留下这三套房子，因为这些房子是奶奶跟我妈的陪嫁，老辈思想是媳妇的嫁妆是归属于媳妇的，不能动，所以才没被捐出去。” 　　后面有关于房子的故事是宁奶奶私底下告知儿子的，当年的宁远行太小，没能记住太多事儿。 　　他的幼年记忆中，大多是颠沛流离的逃难生活。 　　可能也是因此，他在心底埋下了一个愿望。 　　他想守护这得来不易的太平日子，让国家不再动荡，让孩子们不再过上跟他一样的悲惨童年。 　　所以他长大后，就不顾母亲的反对，毅然选择了参军，只可惜…… 　　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 　　宁远行的腿伤已经痊愈了，现在走起路来就跟正常人一样，甚至还能支撑他每日晨起跑步锻炼。 　　可只有他自己跟妻子知道，每当下雨天，或是天气寒冷潮湿的时候，他的伤腿就会酸疼难耐。 　　有时候甚至会疼到一整夜都睡不着觉，还得连累妻子陪他一起折腾。 　　但这个没法根治，只能调理舒缓。 　　不过相比起瘸腿，沦为残疾人，只留下这点子后遗症已经很好了。 　　陷入低落思绪中的宁远行突觉掌心一热，不禁抬眼瞧去。 　　却见睡梦中的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整个人都扒拉在他一侧手臂上，将他的大手当成了抱枕，还可爱地砸吧砸吧小嘴，侧着脑袋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睡得香甜。 　　“小家伙。” 　　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宠溺的笑颜，另一只大手探过来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感受着掌心下毛茸茸的舒适触感，忍不住又多摸了两下。 　　“嗯唔……” 　　小在在不高兴被打扰跟周公爷爷的玩耍，皱起眉头，嘴里发出不满的嘟囔声。 　　“别弄她。”苏欣妍轻轻拍开丈夫的手，瞪了他一眼。 　　宁远行冲着妻子讪讪一笑，道：“其实那三套房子有两套在首都，另一套则在广城，广城我们是暂时没空过去，但首都那两套却是可以看一看，也许有一套能住人，那我们就暂时不用买房子了。” 　　他今晚之所以跟妻子提起这事儿，也是有着这个盘算。 　　现在愿意私人买卖房子的到底还是少，毕竟政策还摆在哪儿，而且首都是政治中心，对于这种事的监管只会更加严厉。 　　所以他们真的很难在那边买到合适的房子。 　　既如此，还不如先就着现有的将就将就。 　　退一步说，若是那两套房子都实在是住不了人，反正房子也放在那，还是能拿来给孩子们入户口的，照样不耽搁孩子们上学。 　　而最困难的上学问题解决掉，其他的类似于长期住处之类的小麻烦，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丈夫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苏欣妍也不是不懂他的意思。 　　他暂时不想买房子。 　　至少在国家政策允许光明正大的房产交易之前，不想。 　　既如此，苏欣妍也选择尊重他的意思，点头道：“行，都听你的。” 　　得到妻子的理解跟支持，宁远行不禁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素手，放在自己唇边轻吻一下，柔声道：“谢谢你，欣妍。” 　　“谢啥啊？这也没什么好谢的。”没能触到丈夫感动的点，苏欣妍煞风景道。 　　宁远行：“……” 　　心底凝聚起来的柔情蜜意瞬间散了个干净。 　　要不是闺女还在这…… 　　算了，明天一早还得赶火车呢。 　　带着点小郁闷，宁远行又跟妻子交代了一件正事儿。 　　“机械厂这边的新型机床研究技术已经趋于成熟，得到成果后，中央那边要召集厂子里的几位骨干技术员去首都研究所，跟那边的技术员进行学术交流，顺便还要参加某个大项目，具体是什么我不好跟你明说，但明天我们出发的时候，会多跟几个人。” 　　没法说清楚他是先买票才得到上头的通知，还是买了票之后才临时接到的通知。 　　反正在上车之前，宁远行觉得自己有必要事先跟妻子交代清楚。 　　免得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到时候妻子该冲他发怒了。 　　但听了这话，苏欣妍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头，而是拐了个弯，落在另一头。 　　“这么说的话，你这回出去上大学，还顺带出公差了？” 　　没想到妻子能想到这一点上来，宁远行顿了下，这才略带无奈道：“嗯，我本来还想去到那边再跟你说呢，准备给你留个惊喜。” 　　之前得知宁远行考上大学，厂里领导商量过后，又请示了上头，便决定放他去上学，权当他出去进修，到时候职位会保留，但是工资却会暂停发放。 　　而且他寒暑假还得回来继续工作。 　　没料到正巧撞上了骨干技术员们被首都研究员召集过去这件事。 　　每一个技术员对于厂子来说都是大宝贝，还是好几位骨干技术员，这可是宝贝中的宝贝，平日里都得被厂子给小心翼翼地供起来。 　　现在一下子就得送他们出去，虽说也不是不回来了，但是还是让人有点不放心。 　　所以肯定得找人带着他们的。 　　或者说‘照顾’更合适。 　　毕竟好些技术员都是一心只沉迷搞研究，对别的事情，例如人际交往之类的就不是太懂。 　　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个人，并且还是个有点身份的人帮着他们去解决一些小麻烦。 　　因为并不确定这场学术交流要进行多久，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好几年。 　　所以这个人不说随时待命，但也得长期跟着留在外头，以便有需要的时候能随时到场，可是厂子里也不可能有哪位领导能陪着出去那么久。 　　好巧不巧，这时候宁远行也要去首都上大学，可不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所以什么也别说了。 　　职位保留，工资不停，继续干活，就当去出公差，顺路上学了。 　　连他的那份车票钱，厂子都给报销了，这是公差人员应该有的待遇。 　　苏欣妍的反应没有宁远行预想中的惊喜，反而显得有些担忧：“又要兼顾学业，又要顾及工作，还得照顾家庭，这样子你会不会太累了？” 　　丈夫工资会不会被暂停发放苏欣妍其实没什么感觉。 　　一来是她能自己赚钱，二来是家里存款充足，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知道上大学后学校会给补贴，甚至于学习得好，还能有国家奖学金拿。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学费生活费之类的问题。 　　因此，宁远行有没有这份工资，还真没什么所谓。 　　她更关心的是丈夫这样会不会太劳累？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 　　知晓妻子是在关心自己，宁远行心下暖暖的，笑着安慰她道：“放心吧，那些技术员们平日里也只会待在研究所里搞研究，轻易不会走出来，事儿不会很多。至于家里，除了我之外，不还有你跟妈在？而且孩子们一个个地也都大了，他们能照顾好自己，其实也不用我们怎么去操心。” 　　还没开学，他也不确定学业问题自己能不能兼顾得了，索性直接略过。 　　苏欣妍想到小在在现在都学会自己洗碗洗衣服了，其他年纪更大的孩子们更不用说，确实不需要他们怎么去操心照顾，便稍微放下了心。 　　“要是你觉得太累了，记住还有我在。” 　　她最后对丈夫这么说。 　　话落，夫妻俩也结束了这场夜话，闭眼睡觉。 　　等两人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本该熟睡的小在在却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左右各看了父母一样，又眯眼睡着了。 　　苏欣妍跟宁远行都没想到，他们刚刚的说话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距离太近，其实还是将女儿给吵到了。 　　只是小在在太困，才一直闭着眼睛不动弹，陷入在一中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可父母间的对话还是零零散散地落入了她耳中。 　　好在小在在从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所以就算是听到了些小秘密，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 　　凌晨五点半，天儿还未亮。 　　宁家里却已经传来了好几道人声。 　　听着外头的响动，小在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小手摸索着想扯过被子继续蒙头睡，却被她妈妈从被窝里给挖了出来。 　　“先别睡，起来吃早饭，吃完我们就该出发了。” 　　小脑袋呆萌地一歪：“出发？” 　　晨起的小奶音还透着点绵软的鼻音，就跟在撒娇一样。 　　苏欣妍忍不住低头在女儿白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笑着道：“是啊，我们要坐火车去首都了，在在忘记了吗？” 　　经妈妈提醒，小在在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们一家人要搬去首都住了。 　　小脸不禁微微皱巴起来。 　　不是舍不得，而是…… 　　“不喜欢坐火车，难受。” 　　记性超棒的小在在可还记得两年前那趟折磨人的火车之旅呢。 　　“这回不用再坐那么久了，忍一忍就过去。”苏欣妍嘴上安慰着女儿，手下却毫不客气地往她身上套衣服。 　　小在在伸手拦了下妈妈：“在在自己穿。” 　　她已经能自己穿衣服了，就不怎么爱让妈妈给帮着穿。 　　“那行，你快点穿好了出来吃早饭。” 　　苏欣妍将女儿的衣服堆放在床边，转身出去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一度让宁大哥很是操…… 　　因着要赶车, 家里也没做多么复杂的东西。 　　就熬了一大锅地瓜粥，配着咸菜，直接吃到饱。 　　吃完后提上行礼, 他们就准备出发前往火车站。 　　机械厂门口有一辆大巴车正停靠在那，安静地等待着客人上车。 　　宁翰本以为这辆车子跟他们无关，正想带着弟弟妹妹们绕过去，没想到却见爸爸直接拎着奶奶的行李就往上走, 不禁愣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上车。” 　　紧跟着丈夫坐上大巴车的苏欣妍从窗口探出头来, 招呼着孩子们一起上来。 　　“爸妈, 这是怎么回事？” 　　不禁宁翰懵, 宁轩也一脸震惊地看着父母。 　　“爸爸出公差，随行人数不少, 厂子安排车子接送很正常。”落后一步上车的宁航显然知道些什么内部。 　　也难怪, 毕竟他可是机械厂研究部的人, 能不知道点内部动向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 　　有听没有懂的小在在煞有其事地点点小脑袋, 随即颠颠儿地赶上前去，挤到了宁奶奶身边坐下。 　　“奶奶，在在照顾你呀。” 　　“好好, 崽崽可得照顾好奶奶啊。” 　　听着小孙女懂事的话语，宁奶奶笑得乐呵呵的。 　　另一头，本也想跟着奶奶一起坐，方便照顾她的宁翰一见妹妹已经坐下了, 便没再过去，而是就近寻了个空位子落座。 　　然后他三弟就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 　　宁翰：“？” 　　“你不是跟着老二一起坐？” 　　“别说了，跟着二哥坐压力好大, 我这小身板承受不住，还是赶紧溜了。”宁轩推了推大哥，示意他往里头坐坐，给自己让个位置。 　　宁翰一边顺势往里面挪了一个位，一边无奈地劝说道：“你二哥也没那么可怕的，你们不要总是害怕他，多跟他亲近亲近，就会发现你们二哥也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弟弟妹妹们对二弟的敬畏他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可却没什么比较好的调节手段能让他们不再害怕二弟。 　　这一度让宁大哥很是操心。 　　就坐在后排，听见了大哥这番话的宁航：“……” 　　两只小的一个比一个闹腾，他并不需要他们的亲近，谢谢。 　　“二哥。” 　　听见妹妹的呼唤，宁航下意识转头望去。 　　下一刻，他嘴里就被塞了个酸酸甜甜的糖渍梅子。 　　“奶奶说，吃了这个就不晕车啦。”小在在手里捏着一小罐糖渍梅子，笑得一脸灿烂。 　　她担心二哥身体不好，坐车会不舒服。 　　宁航何等聪明，自然能瞧得出妹妹的关心，他眉眼微微柔和，伸手摸了摸妹妹毛茸茸的小脑袋，清淡的嗓音透着暖意。 　　“很好吃，谢谢妹妹。” 　　“嘿嘿……” 　　被夸奖了，小在在开心地咧嘴笑得更加灿烂，然后开始了糖渍梅子大派送。 　　从宁奶奶到宁轩，甚至于后头上车来的陌生叔叔伯伯爷爷们，也都被她给一人送了一颗糖渍梅子。 　　含着梅子，一位跟宁远行最熟悉的武姓技术员忍不住跟他夸道：“副厂长，您家闺女怎么教的？可正懂事。” 　　“这孩子本来就很听话。” 　　宁远行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嘴上却说着炫耀的话。 　　他最爱听人夸奖自家宝贝闺女了。 　　旁边的苏欣妍瞧见丈夫这副凡尔赛嘴脸，摇摇头，随他去了。 　　他们此行除了宁家七口人，还跟来了另外九个人。 　　其中五位年纪较大，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些知识分子气质的，是被召集去首都研究员的技术员。 　　另外四位则长得格外高大结实，个个都冷肃着一张脸，一双锐利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四周，仿佛在警惕着什么潜在的威胁一般。 　　要是换做普通人，待在这么些气场强大的人身边，准儿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是宁家人却全部无感。 　　因为如果认真起来，宁远行身上的凶煞气息，可能会比这四人加起来还要可怕。 　　而这四人显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故而随着那群技术员过来跟他们汇合的时候，他们还特意过来跟宁远行打了声招呼，且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架势。 　　看到这里，要是其他人再猜不出他们的身份，那就是傻子了。 　　他们是被上头派来随行保护这些珍贵的技术人员的兵哥哥。 　　小在在一开始还挺有兴趣地默默打量着他们，等到车子启动，她就被车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吸引了视线。 　　这个点儿，街上的行人还很稀少，所以小在在可以肆无忌惮地四处观看，不用怕被密密麻麻的金色字体给挡住全部视线。 　　用妈妈的话来说，她的读脸术是被动技能，没法自主关闭。 　　所以不管有意无意，小在在总是能读到他人脸上的心思，有时候人太多，视线难免受阻。 　　这种体验其实并不好，经常会让她变得很烦躁。 　　但是经过父母多年的正确教导，小在在已经能从容自若地应付这些小状况。 　　机械厂距离火车站不算很远，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抵达火车站后，众人拎上各自的行李，有序排队下车，并进入火车站等候乘车。 　　小在在牵着奶奶的手，慢慢地走在队伍中央。 　　她们祖孙两个两手空空，都没有拿行李，因为太重了，拿不动，所以都是由家里人代劳的。 　　宁奶奶的行李被宁远行给拎着，小在在的则是她大哥帮她拿。 　　宁翰一手一个皮箱子，提得轻轻松松。 　　他甚至还想帮着二弟拿行李，被拒绝了。 　　宁航不喜欢别人因为他的身体弱，而给他什么特别多优待，而且不过是一个行李而已，他的体能还不至于废柴到这种程度。 　　火车是早上七点发车。 　　一般早班车都不会晚点，所以一行人很顺当地上了车。 　　他们一行人直接占据了三个软卧车厢，一个车厢能睡六个人，三个就有十八个床位，足够他们十六个人分了。 　　先前买车票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床位。 　　宁家人除了宁远行之外，余下了六人直接住满一个车厢。 　　而宁远行则跟着其他九位同行的人瓜分余下的两个车厢，不管怎么安排分配，反正每一位技术员身边，至少都得有一位保护者守着。 　　以防意外。 　　宁远行没急着回自己的车厢，而是先帮着家人们把全部行李放置在他们车厢里后，才准备回去。 　　临行前，他握着妻子的手低声交代。 　　“车上这段时间，妈跟孩子们就麻烦你照顾了，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千万不要出来。” 　　“放心吧。”苏欣妍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想着妻子办事一向靠谱，宁远行便点点头，离开了。 　　“妈妈。”小在在坐在自己的床位上，两只小脚丫悬空在外头，晃了晃：“要在在帮忙吗？” 　　依靠读脸术的便利，她早已知道此行出门，爸爸还有任务在身。 　　并且，她还比别人知道得多一点。 　　似乎有些人，不是很乐意他们…不，跟他们家没什么关系，应该是那些技术员们平安抵达首都。 　　所以这一路可能不会很太平。 　　小在在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车厢里除了她，可还有奶奶跟哥哥们在。 　　“在在要相信你爸爸。” 　　苏欣妍没有同意女儿的提议，但也没反对，她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问了一句：“在在饿不饿，妈妈带了馒头，还有你最爱的蘑菇肉酱。” 　　“我可以只吃肉酱，不吃馒头吗？” 　　小在在一双大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她妈妈，企图用眼神感化她。 　　可惜没用。 　　苏欣妍很温柔地说：“不可以。” 　　小在在焉了，她垂着脑袋低落地说：“那不吃了。” 　　她早上喝了一碗粥，现在也不是很饿。 　　这么想着的小在在，小眼神变得更加可怜兮兮了。 　　对面床的宁奶奶可见不得小孙女这副模样，当即就从自己随身的背的包里掏出了一个水果罐头，冲着孙女招了招：“崽崽，奶奶这儿有黄桃罐头，你要不要吃？” 　　“要！”一秒恢复雀跃。 　　苏欣妍看得有些无奈，拉长了音道：“妈……” 　　不是说好了不要总是惯着孩子吗？ 　　以后给惯坏了怎么办？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宁奶奶冲着儿媳妇心虚地笑笑，却不耽搁她手下给孙女开罐头。 　　“来，拿着勺子自己吃。” 　　勺子是宁奶奶自带的，本意就是为了方便吃罐头。 　　“谢谢奶奶。”小在在冲着奶奶甜甜一笑，然后挖了一瓣黄桃出来，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妈妈嘴边：“妈妈吃。” 　　看着眼前的黄桃，苏欣妍脸色好看了不少。 　　家里最会哄人的果然还是这个小家伙。 　　她没有拒绝女儿的好意，低头将勺子上的黄桃吃掉，然后将剩下的推回给女儿：“在在自己吃吧。” 　　小在在没有自家吃，她又从罐头里挖了点黄桃，递到了宁奶奶嘴边。 　　宁奶奶也吃了，笑呵呵地夸道：“崽崽真懂事。” 　　喂完了奶奶妈妈，小在在也没有拉下哥哥们，全都给喂了一圈。 　　大家都很给面子地吃了，连有点小洁癖的宁航也不例外。 　　结果轮到小在在自己，黄桃没了，只剩下一些糖水。 　　这也不奇怪，一个罐头就这么点大，里头能装的黄桃份量自然有限，被这一圈人吃下来，没了很正常。 　　但对于小在在来说就很不友好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正当宁奶奶跟苏欣妍以为她会哭，或者闹脾气时，就见她突然仰头，一口将罐头里剩下的糖水都给喝了。 　　喝完还砸吧砸吧小嘴，似乎还能尝到黄桃的清甜味。 　　四舍五入就当她吃了黄桃了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人在企图开他们的门…… 　　从镇上到首都, 需要坐三天三夜的火车，倒是比去宁远行以前所在军区那边要好一点。 　　至少大冬天的，即便是三天不洗澡, 浑身也不会发臭。 　　但不洗澡归不洗澡，衣服还是得换的。 　　小在在牵着妈妈的手，跟着她去火车上的卫生间里用水简单地洗洗脸跟手脚，然后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又被牵着走回她们原本的车厢。 　　半路, 她们跟一伙同样要去卫生间的人相遇。 　　因着方向相冲, 而火车内部的走道又非常狭窄, 只能勉强容纳两个侧着身的人通过, 所以双方互相路过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有点身体接触。 　　感觉自己的肩膀撞到了一只大手。 　　小在在下移地抬起头, 跟一位长相粗矿, 神情沧桑疲惫, 脸上带着一道伤疤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男人对上小孩子童真清澈的双眸，微楞了下, 随即笨拙地对她笑了一下。 　　虽然这个笑容从他脸上绽放，显得有点凶悍吓人，但不可否认地, 他在努力对小在在释放善意。 　　【小朋友真可爱，看年纪，跟我女儿一样大呢。】 　　看到对方在夸自己，小在在下意识地回了对方一个可爱的微笑。 　　那人见状, 眸光闪了闪，随即又失落地垂下眼。 　　【可惜，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等小在在继续探究, 苏欣妍就注意到她的异样，联想到丈夫先前的交代，立马警惕地将孩子拉到了自己身边护着。 　　双方很快错身而过，随即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各自前往自己的方向。 　　“妈妈，疼。” 　　直到听见女儿带着点小委屈的小奶音，苏欣妍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太紧张了，不小心力气太大，将孩子给捏疼了。 　　“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 　　她带着小在在停在了车厢前，蹲下身，抬起她刚刚被自己捏疼的小手腕查看。 　　有一点点发红了，不禁更是心疼。 　　“回去妈妈给你找点药擦擦。” 　　“没事的，已经不疼啦。”瞧见妈妈愧疚的模样，小在在反而懂事地安慰起了妈妈。 　　就着妈妈蹲下来的姿势，她两只小胳膊都环抱在妈妈的脖颈上，将小脑袋搁在她一侧耳边，看似在撒娇求抱抱，实则在说悄悄话。 　　“妈妈别担心，那些叔叔们也跟爸爸妈妈和哥哥们一样，不是坏人。” 　　跟他们一样？ 　　苏欣妍稍微愣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 　　闺女是在说对方的身份，跟他们一样，同样也是准备去上大学的准大学生。 　　意识到是自己警惕太过，怀疑错人了，她不禁有些尴尬。 　　“都怪你爹，没事儿跟我说这么多干什么？” 　　这话完全就是推卸责任的埋怨。 　　实际上，即便宁远行事先不跟她交代那些话，看到刚刚那一行人，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幼小的孩子，还是会不自觉地提高警惕。 　　没办法，谁叫他们长得那么像……土匪。 　　好吧，是她错了，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苏欣妍没有故意屏蔽自己的内心，想着以这件事来教育女儿。 　　这是她近两年来才摸索出来的，适用于小在在的教育方式。 　　既然她能读到自己的心思，那么但凡遇到什么需要反思的事情，且适合拿来教育孩子，她就不会去屏蔽掉自己的心思，而是会故意展示给女儿看。 　　这样让孩子直观地读取她的内心，比她自己组织语言去教育她要来得更加方便快捷，也能让小在在更加容易理解其中的道理。 　　就例如现在，小在在就理解了。 　　“妈妈看人家长得凶，就觉得他是坏人，这是不对的。” 　　苏欣妍：“……” 　　我让你学习，没让你揭你老娘的短！ 　　察觉妈妈的眼神有点小危险，求生欲点满的小在在立马软绵绵地抱着妈妈撒娇：“妈妈，在在饿了，想吃绿豆糕。” 　　她可是瞧见了，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妈妈跟奶奶一样，带了不少耐存放还好吃的东西在身上。 　　“就你眼尖，一早就瞄着我的绿豆糕了吧？” 　　苏欣妍本也没打算跟女儿计较，便顺势被她转移话题。 　　她站起身，重新牵过孩子的手，带着她回到他们一家人的车厢里。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里头静悄悄的，宁奶奶跟宁轩已经睡着了，宁翰跟宁航则并排坐在左侧的下床位上安静地看书。 　　听见车门处的动静，兄弟二人一起抬头。 　　瞧见是母亲跟妹妹回来了，略略紧绷的眉眼间不禁一松。 　　看得出来，要是她们两个再不回来，他们就要出去找人了。 　　苏欣妍轻推女儿一把，让她去她哥哥们那边找个位置坐好，自己则坐在另一边的床位上翻找他们带来的行李，从里头扒拉出了一小盒药膏跟一袋用油纸仔细包裹起来的绿豆糕。 　　“只能吃两块，太晚了，不能多吃。” 　　将绿豆糕递给女儿的时候，她还特意小声叮嘱了一句。 　　小在在点点头，将装着绿豆糕的油纸包递给宁翰，让他帮忙：“大哥给我拆一下。” 　　然后自觉将刚刚被妈妈捏疼了的手腕递给她。 　　其实现在手腕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只剩一点点红，根本就不疼。 　　毕竟苏欣妍潜意识里还是知道，自己握的是女儿的手腕，所以一直都有收着点力气。 　　不过孩子到底还是被她给弄疼了，不给她擦点药，她没法放心。 　　小在在也看出这一点，所以才这么配合。 　　“妈？妹妹怎么受伤了？” 　　母女俩上药的举动根本没有刻意隐瞒，宁翰抬眼就瞧见了，不禁面露担心，还隐隐有些蠢动，仿佛一旦知道了妹妹被谁给欺负了，就要立刻冲出去为她讨回公道一样。 　　“我刚刚牵着她，不小心力气大了点。” 　　不愿让孩子误会，苏欣妍说了实话。 　　但听了这话，本埋头在书本里的宁航却抬起了头，冷静的探究目光落在小在在身上。 　　好端端的，母亲又为何会力气失控？ 　　小在在察觉到二哥的眼神，扭头望去，却见宁航已经转头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黑暗景色，并没有直面她。 　　她歪歪脑袋，伸出没被妈妈握着擦药的那只手捏了一块绿豆糕，隔着个大哥，伸得长长地，尽力递到二哥跟前。 　　“二哥吃绿豆饼。” 　　“我刷牙了，不吃。”宁航拒绝。 　　被他这么一提醒，小在在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 　　“我也刷牙了。” 　　刚刚跟着妈妈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就已经顺便刷了牙。 　　“那你……”就不要吃了。 　　苏欣妍话还没说完，就见小在在缩回伸向她二哥的小胳膊，将绿豆糕一把塞进自己嘴里。 　　“好吃！” 　　宁航：“……” 　　宁瀚：“……” 　　苏欣妍：“……” 　　* 　　火车哼哧哼哧地飞速前行。 　　载着一车子人前往他们的目的地，一路可以说是堪称相安无事。 　　眼瞧着已经过了三天两夜，只要渡过今晚，他们明日一早，就能抵达首都火车上，宁家人不禁都激动起来。 　　其中有对初来首都的兴奋，也有终于能下车透口气的放松。 　　天知道，闷在一个狭小的地方里待上三天三夜，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情。 　　至少熬到现在，小在在的精神头已经肉眼可见地焉了。 　　她有一点点晕车。 　　此时正神情恹恹靠在妈妈怀里，不言不语，早没了之前的活泼劲儿，看得宁奶奶跟她的哥哥们，还有偶尔来看看他们的宁远行格外心疼。 　　却也没什么办法能帮助她。 　　毕竟现在还没有晕车药这种东西，即便有，他们也没带啊，所以只能靠着小在在自己忍耐着熬过去了。 　　还好，再有几个小时他们就能解放了。 　　“宝宝乖乖，好好睡一觉，天一亮我们就能下车了。” 　　苏欣妍抱着孩子温柔地哄着。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但因为小在在晕车症状不断在持续，一直很难受，中间还会吐，所以连带她都跟着折腾到现在还没睡。 　　且瞧这情形，今晚应该是没功夫睡觉了。 　　心下叹息一声，苏欣妍也没什么怨言。 　　孩子最重要。 　　“妈妈。”小在在窝在妈妈怀里，小小声地呼唤她。 　　“嗯？怎么了？是还想吐吗？还是又有哪里不舒服了？”苏欣妍连忙紧张地关心女儿。 　　小在在晃了晃脑袋，表示不是自己的身体问题，紧接着又说：“外面……好像有声音。” 　　声音？ 　　苏欣妍下意识地侧耳倾听，隐隐约约间，似乎能听到什么重物击打在肉体上的闷响，间或还有些微弱的痛呼声。 　　她心下一凛，第一反应是将大儿子摇醒，然后将小在在塞进他怀里，紧接着自己无声地一步跨到车厢门口处，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抵住车门。 　　生怕外头的人冲进来伤害到她的家人。 　　宁翰迷迷糊糊间怀里就多了个带着奶香味的小身子。 　　他下意识地抱紧妹妹，大手在她软绵绵的小背脊上轻轻拍了两下，当作安抚，然后睁着眼，在黑暗中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辨认出门口处的纤细黑影是他的母亲。 　　“妈……” 　　宁翰手肘撑着床面，半爬起身，下意识地想询问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才刚刚冒出一个音节，就被一只小手给捂住了嘴。 　　“嘘……”小在在伸出一根小手指，立在自己的嘴前，示意哥哥不能出声。 　　虽说还不太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宁翰还是下意识地照做。 　　他闭紧了嘴巴，小心翼翼地将妹妹挪开一点，然后悄无声息地从中间的上铺爬下来，又扭头推醒了宁航，将妹妹塞给他照顾，自己则去帮着妈妈堵住门。 　　宁航几乎是被一推就醒。 　　他伸手接住妹妹，眸中划过一缕清冷的幽光。 　　“嘭！”地一声，有什么撞在了他们的车门上。 　　紧接着，紧闭的车厢门似乎被人从外头推动。 　　有人在企图开他们的门！ 第一百二十九章 火车延迟十五分钟停靠…… 　　苏欣妍紧张得大冬天都冒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好在, 门外的人尝试了几次之后，不知道是发觉实在是打不开车厢门，还是被其他人给发现拦截了, 反正外头再没了任何动静。 　　但苏欣妍跟宁翰全都不敢放松分毫。 　　母子两个不知道堵着门紧张地等待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紧接着宁远行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他们才彻底松懈下来。 　　“没事了, 好好休息。” 　　宁远行并未要求家人们开门让他进去, 而是低声报完平安之后, 又转头去料理一些后续的事情。 　　“你休息去吧, 妈在这里坐一会儿。” 　　苏欣妍冲着大儿子摆摆手, 然后拖来一团打包好的被子，直接堆在车厢门口处的地上, 就这么坐在上头, 打算守到天亮。 　　不是她不相信丈夫, 而是刚刚被惊心动魄地吓了一通，她实在是没了困意, 只想安静地坐在这里缓一缓。 　　“我陪您。” 　　宁翰自然不可能丢下母亲一个人守夜。 　　他有样学样地弄来自己的皮箱，垫在地上，也坐在了母亲的旁边。 　　宁航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妹妹换了位置, 从上铺转移到下铺来，在最近的距离陪伴着母亲跟大哥。 　　小在在年纪小，撑不住。 　　即便身上晕车症状还是让她有些难受，但身体困到极致, 还是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就是睡得不怎么安慰，得要她二哥抱着才行。 　　一旦宁航稍微挪开手，她就会无意识地哼哼唧唧, 不安地要苏醒过来。 　　几次过后，宁航干脆就不动了，一直抱着妹妹，充当她的安抚抱枕。 　　等小在在一觉睡醒，已经是天光大亮。 　　早上八点二十分，火车延迟十五分钟停靠在首都火车站。 　　车上的人们争先恐后地提着行李，汹涌而下，生怕晚了一点，就再也下不了车似的。 　　苏欣妍早有坐车经验，拦着家人，叫大家等晚点再下车，不去跟人挤。 　　见车上的其他乘客走得差不多了，他们才各自拎起自己的行李，踏出车厢，往车外走去。 　　下车的过程中宁家人没遇见宁远行。 　　直到下了车，他们才瞧见了向着他们大步走来的宁远行，还有跟在他身后的一群人。 　　正是跟着他们一起过来首都的机械厂众人。 　　一个没少，全都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 　　但是以小在在的角度，却能眼尖地发现，其中一位解放军叔叔的袖口里面有一点点白色的露了出来，那个好像是包扎伤口用的纱布。 　　曾经跟着妈妈照顾过受伤的爸爸，所以小在在认得纱布是什么东西。 　　解放军叔叔受伤了吗？ 　　小在在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对方脸上，可惜那人当时正在想着别的事情，并没能告知她答案。 　　这就是读脸术的一个弊病。 　　只能实时读出对方当时的心理活动，却没能翻阅出她想要的信息。 　　因此，未免她太过依赖读脸术而被人哄骗，爸爸妈妈还特意训练了她一段时间，教会她这么在不依靠读脸术的帮助下，去从别的方面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或是状态心情。 　　如今已经初见成效。 　　至少小在在不会再百分百地依赖自己的读脸术，而是学会了自己去做判断。 　　“那边是咋回事啊？”宁奶奶向着远处张望着，有些疑惑地问道。 　　只见远处有一片地方有些骚动，好些警察都聚集在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 　　闻言，宁远行目光闪了闪，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妈，没事的，那边就是抓到了几个小偷，都被警察给带走了。” 　　“啧啧啧，造孽啊，有手有脚地不好好干活，就知道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宁奶奶摇摇头，一脸感叹。 　　“好了，我战友过来接我们，我们不要让人家久等，赶紧出去吧。” 　　宁远行哄着母亲往外走，顺手提走妻子手上沉重的行李箱。 　　一行人随着他的领头，全都向着出站口走去。 　　似有若无地，一声低语消散在空气中。 　　“抓小偷？” 　　隔着那么远，还是在人声鼎沸的车站里，他爸爸是怎么知道得怎么清楚的？ 　　“二哥，快点走啦，大家都要走远了。” 　　察觉二哥没跟上来，小在在又转身跑回来，拖着他的手就往前小跑追上去。 　　“不用跑太快，丢不了。” 　　宁航企图叫他妹妹慢一点，不用那么着急，可惜小在在完全充耳不闻。 　　* 　　宁远行的战友叫江丛文，退役后转职到首都这边的警察局工作，现在已经当上副局位置。 　　前些日子接到老战友他们一家要来首都的消息，仔细询问了时间，确定那天他正好有休假，江丛文就自告奋勇要来接宁远行一家人。 　　因着两人关系很不错，是那种很铁的好哥们，所以宁远行也没客气地拒绝好友的帮助。 　　一走出车站，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兄弟之间的默契。 　　两人都第一时间发现了对方。 　　他们立马大笑着大步往前走，在即将相遇的时候，狠狠地给了对方肩膀一拳。 　　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结结实实的，足可见他们是用了多少力气，根本没收敛，也不怕将对方打坏。 　　“可以啊豹子，转业这么些年，身子板还这么结实！” 　　宁远行朗声笑道，神情间是极少在家里展现的疏阔豪气。 　　“天天出去查案抓人，不结实点能行吗？” 　　江丛文大大翻了个白眼送给宁远行，随即又忍不住哈哈笑道：“倒是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脸都白嫩了不少，这会儿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白脸了。” 　　“去你的！” 　　被战友调侃了，宁远行佯怒地又轻敲了对方一记。 　　不过他也确实比以前白了不少。 　　以前当兵天天训练，风吹日晒的，能不黑成个煤炭球就不错了，这会儿天天坐办公室，哪怕他没落下对身体的锻炼，身材跟身手都保持得不错，但是这张脸却一天比一天白。 　　上回还被自家媳妇开玩笑道：要是再这么下去，他可能会变得比她还白。 　　老友见面，两人自然很是叙旧了好一会儿。 　　等差不多了，宁远行忙拉过自己的家人们给战友介绍，顺便也介绍了机械厂的那些人，不过因为事关机密，所以只是一笔带过。 　　“弟妹好，孩子们好，各位同志们好。” 　　江丛文笑着跟苏欣妍等人一一打过招呼，随即将喜爱的目光落在小在在身上。 　　“这是你家闺女吧？长得可真可爱！” 　　“怎么？眼馋了？”宁远行挑眉。 　　“可不嘛，要是我家有这么个可爱的小闺女，准得得给她宠上天去，要星星不给月亮。” 　　看得出来，江丛文不像时下喜欢重男轻女的人，是真的很想要个女儿的。 　　可惜啊。 　　“可惜我家就只有两个臭小子，也没个闺女。” 　　他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一脸遗憾。 　　江丛文年长宁远行几岁，如今已经是四十三了，他妻子也已经有四十出头，不能再生了。 　　所以想要女儿的梦想注定只能成为一个梦想。 　　现在也只能指望着两个儿子出息点，早点结婚，给他生个小孙女带带这样子。 　　宁远行也知道他家情况，没往人家的痛处戳，只是转移了话题。 　　“我们这坐车累了好些天，这会儿疲惫着呢，你赶紧带我们去招待所安顿下来，好好洗洗歇歇。” 　　两人关系好，他说话也带着些不客气。 　　“行，走吧。” 　　江丛文也知道他们干了一路很累，二话不说就领着这一帮人去车站外坐公交车，直奔市区。 　　作为当地人，且还是干警察在这一行业的，他当然知道哪一家招待所环境比较好，价格实惠不坑人。 　　所以根本不带宁远行一行人走弯路，直奔那所招待所而去。 　　宁远行他们下火车是八点多，而抵达招待所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小在在半路没撑住，趴在她大哥怀里睡得香甜，连一路走路颠簸都没能把她吵醒。 　　苏欣妍怕大儿子抱久了会累，想伸手过来接过女儿，却被宁翰摇头拒绝：“妈，不用麻烦了，我能抱得动妹妹。” 　　“你昨晚也跟着我一夜没睡，不累吗？”苏欣妍关切道。 　　“没事的，我年轻，熬一晚上还很精神呢。” 　　要不是怀里还抱着妹妹，宁翰可能会为了证明自己，而在母亲面前蹦跳几下。 　　见此，苏欣妍也就不再强求。 　　“那行，你要是抱累了跟我说一声。” 　　“好。” 　　而直到抵达招待所门前，小在在依旧被她大哥抱在怀里熟睡。 　　“你先领着人进去开房间，放个行李，休整休整什么的，我在大堂这儿等你们，一会儿大家一起去吃个饭，我请客。”江丛文对宁远行交代道。 　　宁远行点头，玩笑道：“行，那我们一家可得好好敲你一顿。” 　　“没问题！”江丛文拍拍鼓鼓囊囊的裤兜子，跟宁远行炫耀道：“今儿我可是跟我媳妇申请了足足的待客资金呢！” 　　得，这也是个被媳妇儿掌控着全幅身家的主儿。 　　宁远行不禁跟对方对视一眼。 　　确认过眼神，都是自家媳妇的打工人。 　　“同志，麻烦给开三间房间。”苏欣妍拿着一家人的证件，笑容和气地跟柜台后的年轻姑娘说道。 　　机械厂那些人另有人给安排，不需要她操心，所以她只开了足够他们一家人居住的房间。 　　“稍等一下。”前台姑娘很快给苏欣妍一家人办理好了入住。 　　他们被安排在二楼靠左边楼梯的三间房里，两间大床房，一间双床房。 　　双床房被分配给宁家三兄弟住，宁奶奶带着小在在住一间大床房，剩下一间房则是属于苏欣妍夫妻俩的。 第一百三十章 苏欣妍可不喜欢做亏本买…… 　　大家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放下行李，快速地轮流洗漱。 　　等收拾干净之后，再一齐下楼找江丛文。 　　机械厂那些人不跟他们一起。 　　技术员们年纪大了, 舟车劳顿那么久，昨晚还被吓得不轻，现在身体疲惫到极致，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 　　吃饭什么的, 可以等他们睡醒之后再说。 　　对比起来, 宁奶奶状态倒是还不错。 　　第一次带着婆婆出远门, 苏欣妍一开始还担心老人家身体吃不消, 一路上都很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 　　毕竟宁奶奶身体不好, 这几乎已经成了全家共识。 　　没想到她对于陌生环境的适应良好，在车上该吃吃该睡睡, 过得比他们每一个人都舒服。 　　等到下火车, 宁奶奶的精神头竟是比他们这几个熬了一夜没睡的看起来还要充足。 　　这会儿, 她正兴致勃勃地跟孙子们聊着首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呢。 　　“升国旗肯定是要去看的，都来了首都了, 不去看一回说不过去，还有长城，长城这个一定要去爬, 俗话说得好，不到长城非好汉……” 　　“奶奶。”小在在拉拉奶奶的手，仰着头问道：“你去过长城吗？” 　　这话可给宁奶奶问倒了，她停顿了下, 才说：“没去过呢，我那会儿都不给女孩子家随便出门的，但是我记得, 你爷爷跟你大伯去过一回。” 　　那一次去完回来后，大儿子兴奋地趴在她身边绘声绘色地跟她描绘长城风景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可转眼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也快忘记了，大儿子现在该长什么模样。 　　也许，会跟他爸爸有些像吧？ 　　宁奶奶不确定地想着。 　　一行人很快抵达一家距离招待所不远的国营饭店。 　　江丛文带着他们进去，占据了一个大圆桌，先招呼着苏欣妍等人坐下，然后毫不客气地扯着宁远行去帮忙端菜。 　　在国营饭店吃饭，一般都要先给钱再打菜的。 　　江丛文带足了钱跟票，直接要了四肉三菜两汤，再加一大桶白米饭，绝对管饱！ 　　“用不着点这么多。”宁远行一边帮着端菜端饭，一边跟在老战友身边嘀嘀咕咕。 　　“怎么就用不着了？你是在看不起你自己还是看不起我？想当年，在军营那会儿，我可是能一顿干五碗饭的。” 　　江丛文拍了下自己扁平的肚子，表示自己还是宝刀未老的。 　　“行，你能吃得完就尽管点，不够钱我给你添上。” 　　说说笑笑，一群人围坐一座，吃得宾主尽欢。 　　用过饭后，江丛文将宁家人送回招待所，就跟他们告辞离开了。 　　“等我这边安顿下来再去找你好好喝上一杯。”宁远行拍拍江丛文的肩膀，承诺道。 　　“行，兄弟就等着你呢。” 　　江丛文笑着回了他一巴掌，然后就转身走了。 　　* 　　夫妻俩的房间内。 　　苏欣妍疲惫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酝酿睡意。 　　察觉屋门被打开关上，她眼也不睁地说：“人送走了？” 　　“嗯。”宁远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今天吃了人家一顿，等我们家在这边安顿好之后，再请你战友一家人过来好好吃顿饭，感谢感谢人家。” 　　丈夫可以因为跟对方的关系铁而忽略一些人情世故上的小事，但是苏欣妍却不能。 　　毕竟江丛文是宁远行的战友，而不是她的。 　　所以有些事儿该还还是得还，再说了，跟人交往就是这样，得有来有往，感情才能处得深，维持得长长久久。 　　“行，都听你的。” 　　宁远行点头，又道：“武工那边，我这头得先紧着他们忙上几天，等把人领进首都研究所安顿下来，才能有空料理咱家的事儿。” 　　毕竟他名义上是领着机械厂的技术员们出来出公差的，该办的事儿还是得先办妥当了才能想其他。 　　苏欣妍理解地点头。 　　“没事儿，你去忙吧，我这头也能自己忙活。” 　　她又不是只能依靠丈夫的菟丝花，不用什么事都麻烦丈夫帮忙处理。 　　宁远行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一听妻子这么说，就没再多说什么。 　　他安静地躺在妻子身边，准备跟她一起休息。 　　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冷不丁地，苏欣妍突然开口问道：“昨晚，怎么回事？” 　　怕丈夫为难，她又多加了一句：“要是不能说的话，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听。” 　　不想听还问？ 　　口是心非。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宁远行好笑地伸长手臂，搂过妻子的纤腰，让她换了个姿势，变成趴在自己怀中，姿态亲昵。 　　苏欣妍一点不自在的感觉都没有，还自觉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角度，将脑袋靠在丈夫的胸膛上。 　　“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宁远行：“……” 　　听戏呢这是？ 　　无语一瞬，他还是老实交代了事件经过。 　　当然，是简略版的，比较关键性的消息还是不能说得太清楚。 　　“就是有些人不大乐意看见咱们的新型机床研发成果被送到首都研究所，那个东西，除了能大幅提高电器产品的产量之外，对军工方面也有很大的作用，所以……你懂的，就闹了昨晚那一出，不过没事了，那些人已经被料理干净，而且武工他们只要一抵达首都，安全问题就会有人接手，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我也就这几天需要忙一点，等将他们安顿好后，基本上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毕竟他的主要目的是来上大学。 　　上头也知道，不会真的安排什么太过于复杂耗时的任务给他。 　　说完，宁远行就安静下来。 　　本想着听听看妻子的反应，结果等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都没动静，他不禁低头一瞧。 　　怀中的姑娘呼吸绵长，面容祥和。 　　原来是睡着了。 　　“好好睡吧。”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即也跟着一起入眠。 　　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第二天早晨，连晚餐都被错过了。 　　一大早，宁远行就不见了踪影。 　　苏欣妍并不意外，知道丈夫是去忙工作的事了。 　　她麻利地收拾收拾，打开屋门，去隔壁屋里寻找婆婆，打算跟老人家交代一下，她这两天跟丈夫都要出门忙活，让她帮着看好孩子们。 　　主要是看住小在在跟宁轩。 　　两个大的不用管，他们已经长大了，足够成熟稳重，能被大人所信任。 　　“行，你去吧。” 　　宁奶奶也知道儿子儿媳是有正事要办，所以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 　　可她答应了，不代表小在在也一样，她环抱着妈妈的腰，仰着精致可爱的小脸蛋，软绵绵地撒娇：“在在也想一起去，妈妈带上在在好不好？” 　　“不行，妈妈今天有好多事情要干，没空照顾你。” 　　苏欣妍‘冷酷无情’地拒绝女儿，态度鲜明地告诉她这件事没得商量。 　　见状，小在在不高兴地嘟起嘴，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抱住妈妈的手。 　　她知道大人要忙活正事的话，小孩子是不能随意捣乱，给大人们增添麻烦的。 　　实际上，基本上村里的孩子都懂得这个道理。 　　摆脱女儿，怕她一会儿要反悔，苏欣妍忙给婆婆留了些钱票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她出了招待所的大门就一路问路，照着地契上的地址，辗转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摸索到了第一套房子的所在地。 　　没错，苏欣妍今日的行程，就是去挨个看看，国家归还给宁家的那两套位于首都的房子现状如何。 　　要是还可以的话，他们在首都的居住问题便能就此解决。 　　第一套房子是一座两进的四合院。 　　可当站在这套四合院门前时，苏欣妍却感觉自己站在了一座垃圾场跟前。 　　各种味道混杂起来的冲天臭气甚至把她熏得倒退两步。 　　那脸色，当即就不好了。 　　来之前，她曾经拿到过丈夫给她的，有关于房子的调查资料。 　　所以她知道，这座院子以前住了不少不请自来的人家，后来全部被强制清走了。 　　可能是因此，他们怀恨在心，临走前故意将一堆垃圾留在里头，弄得一团糟，借此报复院子原本的主人。 　　犹豫了一下，苏欣妍还是抽出手绢紧紧捂住口鼻，鼓起勇气踏进院子里头。 　　大门前的铜锁早已不知所踪，木栓得有人在里头才能锁上，所以如今这座四合院是呈毫无防备的无锁状态，基本上是人人都能进去。 　　不过就冲着这比猪圈都可怕的臭气，相信也没人会往里头光顾。 　　小偷都不稀罕踏进去。 　　两进的四合院不算很大，两百平米左右，巡视一圈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而越看，苏欣妍的心就越沉到谷底去。 　　说不上是无奈还是愤怒，反正心情挺复杂的。 　　建筑物的原本格局还是在的，但是内里被后来的那些人家给修改得乱七八糟，就算费尽将里头一堆垃圾给清理干净，也很难住人。 　　还得再花大价钱雇佣人来重新修缮装修，并且不会是个小工程。 　　为此花费的钱还是一回事，主要是耗时会比较久，他们家等不及。 　　总不能这么长时间都住在招待所里吧？ 　　这年头住招待所可不便宜。 　　住得久了，所花费的那些钱，都够买套小房子了。 　　苏欣妍可不喜欢做亏本买卖。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他们总不可能在招待所…… 　　看完四合院, 苏欣妍几乎没在里头多呆一秒，直接就快步冲了出去。 　　直到跑到距离四合院足足有好十几米远的时候，她才放下手, 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新鲜口气。 　　结果差点被呛死！ 　　好吧，在里头待久了，连她身上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点异味。 　　还好，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点味道在缓缓散去。 　　不然她真不敢想象自己一会儿走在路上的情形, 肯定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只是这个焦点却是依靠可怕的臭气吸引人…… 　　大型社死现场！ 　　为了保险, 苏欣妍又选了个远离四合院的僻静角落多站了一会儿, 又低头左嗅嗅右闻闻，直到确认自己身上真的没什么异样的味道之后, 这才转身离开。 　　四合院就先这样子放着吧。 　　等她去看过另一套房子, 回去再跟家人们商量着该怎么办。 　　另一套房子距离四合院有点远, 需要搭乘公交车过去。 　　苏欣妍一路问路，好不容易才寻到能搭乘自己所想要过去的目的地的公交站台, 站着还没等多久，就见一辆挤挤挨挨的公交车驶了过来。 　　公交车门口正好站着一位售票员，方便她凑过去询问。 　　“同志您好, 请问这辆车是不是去……” 　　“是，票价一毛钱，要上赶紧上车。” 　　那位售票员快速答完了苏欣妍的话后，又冲着她身后排队等待上车的人大声呦喝：“要上车的赶紧上啊, 别忘了买票，来来来，车上的往后排挤挤, 给上车的同志让个位啊！” 　　苏欣妍在她大声呦喝的时候，已经快速掏钱上车，挤到了后头一处比较靠近后车门的地方。 　　方便待会儿到站下车。 　　毕竟她前世早已坐习惯公交车，有些事情是驾轻就熟的。 　　大概乘坐了将近半小时的公交车，又下车走了将近十五分钟，苏欣妍才抵达目的地。 　　站在一栋白色的二层小洋楼前，苏欣妍仰着头，神情呆滞。 　　她万万没想到，第二套房子居然能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小洋楼自带一个小花园，花园周围有围墙跟铁门紧紧地围着，不让外人轻易靠近。 　　她此时被拦在铁门之外，仅仅从外往里看去，就能轻易看出这么多年以来，里头应该是从未住过人的。 　　伸手一划，指腹一片灰黑。 　　这铁门上的灰都积累得有一厘米厚了。 　　铁门有锁，苏欣妍进不去，所以她只能透过铁门的缝隙大略瞧了瞧里头的模样，就转身离去。 　　准备回去后问问婆婆，这铁门的钥匙在哪。 　　要是没有的话，可能还得联系人来帮忙开个锁。 　　苏欣妍是早上八点出的门，而等她回到招待所，时间已经快要到中午十一点多将近十二点了。 　　她半路路过国营饭店，想着婆婆跟孩子们可能还没吃饭，就干脆拐道进去里头，打包了些吃的回去。 　　“妈妈！” 　　拎着一堆东西踏进招待所，还未走到二楼，等待已久的小家伙就迫不及待地直冲而来。 　　小在在本是想直接扑到妈妈怀里的，结果一瞧见妈妈手里的食物，当即一个急刹车，转而去接那些吃的。 　　“好香啊，妈妈买了什么？” 　　苏欣妍：“……就一些烧饼跟包子。” 　　虽说对闺女抛弃自己选美食有一丢丢意见，但苏欣妍还是松了手，让小在在将东西全都给接过去。 　　“你们吃了没？”她问。 　　“招待所有吃的，早上奶奶带着我们吃了早餐。”小在在说。 　　那就是没吃午饭了。 　　苏欣妍立即领会自家闺女这话的含义。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领着孩子去了婆婆居住的那一屋。 　　宁奶奶的房间里，除了宁奶奶之外，宁家三兄弟都在，祖孙四人正围坐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时不时地往门口处张望。 　　从刚才小在在突然冲出去后，他们就料到了苏欣妍应该已经回来了。 　　果然没等多一会儿，小在在跟苏欣妍就一起走了进来。 　　还提着一堆吃的。 　　“回来了，情况怎么样了啊？”宁奶奶率先开口问道。 　　她知道儿媳妇大早上的是去干什么。 　　“有点复杂，我们先吃点东西吧，吃完再仔细说说。” 　　回忆起那套垃圾场四合院的模样，苏欣妍略有些反胃，突然觉得自己手里拎着的包子都不香了。 　　瞧见儿媳妇隐隐有些难看的脸色，宁奶奶也料定情况不会很好，便贴心地没有多问。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就着招待所提供的热水简单地吃了一顿午饭。 　　饭后，苏欣妍给了大儿子十块钱，让他领着弟弟妹妹们在附近转转，还特意叮嘱了不准跑远。 　　免得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迷路。 　　她早上出门，之所以消耗了那么多时间，有很多都是耗费在冤枉路上。 　　知道母亲有意支开他们跟奶奶说悄悄话，宁翰也没硬要留下来的意识，乖顺地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了。 　　不过他没要妈妈给的钱。 　　“不用了妈，我有钱。” 　　他先前高中毕业后工作赚的钱，本想上交一半给家里，结果父母全都没要他的。 　　而他吃住都在家里，日常也花费不了什么，所以那些钱都积攒下来，数目不大，毕竟他干的是临时工，工作时间也不长，却也有个小一百。 　　给弟弟妹妹们买点小零嘴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可惜，宁翰想拒绝，还得看苏欣妍同不同意，她硬是将十块钱给塞进了大儿子的衣兜里，然后几乎是赶着把他推出门去。 　　“什么不用？你自己有钱归有钱，妈妈给的归妈妈给的，快拿着！” 　　十几岁的少年，放后世才是个初中生，哪儿就不能跟父母伸手要钱了？ 　　苏欣妍给钱的理由充足得很，根本不听大儿子辩解。 　　“嘭！”地一声。 　　房门在眼前紧紧关上，站在门外的宁家四兄妹面面相视，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要……出去转转吗？”宁翰捏着兜里的钱，试探地问道。 　　“不去。” 　　宁航第一个面无表情地否决：“太冷了，不想出门。” 　　首都的冬天比他们的家乡那边还要寒冷得多得多，家乡那边到了冬天，顶多下点薄薄的细雪，这儿可是厚厚的一层雪。 　　找个雪厚点的地方将小在在扔进去，都能把她人给埋了。 　　那么冷，还不如窝在屋里看书来得舒服。 　　小在在：“？？？” 　　别以为在心里想想她就不知道好嘛？ 　　盯着妹妹愤愤的小眼神，宁航微微垂眸，淡声道：“你跟小轩的寒假作业都还没写完吧？都回去写作业去。” 　　小在在跟宁轩身子齐齐一僵。 　　随即沮丧地垂下脑袋，拉长了声音，不情不愿地应答：“哦……” 　　早就被二哥管教多次的两人知晓，一旦涉及学习问题，即便是他们爸爸亲自来了，也别想让二哥妥协。 　　甚至于，他们要是敢找人说情，作业量还得被罚翻倍。 　　所以为了能早点摆脱作业的控制，两人都不敢反驳什么，全乖乖地跟着二哥一起去他们房间写作业。 　　“大哥要是想出去就自己去转转吧，我带他们回去学习。”宁航领着弟弟妹妹们临走前，转头对宁翰说道。 　　“我不去了。” 　　宁翰抹了把脸，自觉跟上弟弟妹妹们的脚步。 　　大家都不想出门，他一个人去又有什么意思？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写作业中渡过，等苏欣妍跟婆婆谈完事，摸过来找，瞧见孩子们全都在安静学习，又悄无声息地将门关上。 　　不去打扰他们。 　　晚上，宁远行几乎推到了将近十点才赶了回来。 　　他一回来就一身疲惫地倒头就睡，根本没空跟妻子多交流。 　　见状，苏欣妍也没去打扰他，只是拿条毛巾浸透了热水，跟照顾孩子似地，帮他擦脸擦脚，好让男人能睡得更加舒服一点。 　　* 　　现在距离过年只剩下不到一周时间了。 　　他们总不可能在招待所里过年。 　　所以跟婆婆商量过后，次日一早，苏欣妍就找了一位锁匠，将小洋楼的铁门撬开，然后领着一众孩子们打算进里头去大扫除。 　　她不确定内里被破坏到什么程度，但是该打扫的还是得好好打扫出来。 　　然后在看着该添置些什么家具，将该添的都给添上，才好让一家人入住。 　　“希望能赶在过年前完成吧。”苏欣妍叹道。 　　他们一家人，除了宁远行之外，其余的全都站在小洋楼外，等待着锁匠将铁门撬开。 　　对方速度有点慢，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能找到他，还是苏欣妍将周围全都问遍了的结果，还差点没能将人请过来。 　　因着现在不允许进行私人交易，而对方的锁匠身份似乎也让其在这些年里吃了不少苦头，所以有些被吓破了胆。 　　但他家里实在是太穷，一大家子人都饿着肚子没饭吃。 　　在苏欣妍开出的高价下，到底没忍住诱惑，接了这一单活。 　　“妈妈，还没好吗？” 　　外头冷风呼呼的，吹得小在在脸蛋疼，她有一点点挨不住，不禁抱住妈妈的腰，将小脸埋在她怀里。 　　企图利用妈妈挡风。 　　苏欣妍摸了摸女儿带着毛线帽的小脑袋，将她脖子上的粉色围巾给她拢紧一点。 　　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紧闭的铁门突然咔嗒一声，开了。 　　“成了！” 　　好不容易将锁撬开，老锁匠自己也松了口气。 　　他差点还以为，自己多年不干这一行，手艺退步了呢。 　　“谢谢您，这是工钱，您收好。” 　　瞧见门终于开了，苏欣妍也松了口气，她礼貌地笑着，将工钱递给锁匠，然后目送人拿钱离开，这才领着婆婆跟孩子们踏进里头。 　　之前她只是在外围参观，这次总算能看清小洋楼内部的全貌。 　　小洋楼外围是个小花园，面积不算很大，因着多年无人搭理，原本精致的园林设计早已没了痕迹，却而代之的是丛生的杂草野花，且呈现出一片枯萎衰败的荒凉模样。 　　这也正常，毕竟现在大冬天的，基本上没什么植物能生长得起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差点没将人家的日用品…… 　　略过小花园, 小在在径直冲着中间的小洋楼冲去。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这种造型别致的建筑呢！ 　　“妹妹，别跑太快！” 　　怕妹妹摔倒，宁翰像个爱操心的老妈子一样, 担心地追在她身后。 　　兄妹两个一起推开小洋楼里面的大门，万幸的是门没有上锁，轻易就被打开了，就是门上积累了太多灰尘, 一推开, 大把灰尘就掉了下来。 　　措不及防, 弄了宁翰一头一身的灰。 　　他条件反射地闭着眼, 生怕灰尘进入到眼睛里面去, 然后伸手疯狂在头上身上到处拍，直到确认灰尘基本上被拍干净后, 这才敢睁开眼睛。 　　而睁眼后第一反应, 就是去找寻小在在的身影。 　　他自己都被弄得这么狼狈, 怕自家妹妹也一样被灰尘给淹没了。 　　宁翰可还记得，小家伙上次回去陈家村时, 被灰尘呛到流眼泪的狼狈样，可怜到让人心疼。 　　结果一扭头，就见小在在早就机智地远远躲开, 藏在了她三哥身后，浑身干干净净的。 　　别说被弄得灰头土脸了，她根本就是一点灰尘都没被蹭到！ 　　宁翰：“……” 　　他的担心又一次喂了狗。 　　为什么说‘又’？ 　　这个问题宁翰不想计较。 　　虽然知道妹妹不是故意坑他，但他就是有亿点点心情复杂。 　　小在在眨眨眼, 显然也知道自己独自跑路的行为很不道德，她立马跟奶奶要了张干净的手帕，颠颠儿地跑到大哥跟前, 垫着脚尖把手帕递给他。 　　“大哥擦擦脸。”乖巧又懂事。 　　“你给我擦。” 　　宁翰蹲下身，示意自己想要享受妹妹的服务。 　　自觉理亏的小在在只能乖乖听话，一下下细致地将哥哥的俊脸给擦干净。 　　擦完，一条洁白的手帕已经染上斑驳的灰黑色。 　　小在在没将脏兮兮的手帕就这么还给奶奶，而是仔细地给叠起来，揣到了自己的衣兜里，想着回去后洗干净了再还给奶奶。 　　经历过这个小插曲，大家进入小洋楼后就变得小心谨慎许多。 　　小洋楼的称呼上虽然带个‘小’字，但实际上一点都不小，算上外头的小花园，整个占地面积足有四百多平方米。 　　而小洋楼上下两层加起来，足有六百多平米。 　　那么大的面积，房间自然也是很多的。 　　一楼一进去就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客厅，右侧是个半开放式的厨房，还有一家人就餐用的餐厅。 　　左侧则是两个房间，一个房间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暂时没有任何功能，另一个房间则简单地摆了一张床，还配套有衣柜，梳妆台等家具，是一间卧室。 　　在两间房间对面，则有一间公用卫生间。 　　参观完一楼，一家人就转战到二楼去。 　　从一楼到二楼中间有一条旋转楼梯。 　　楼梯不长，毕竟小洋楼也就只有两层高，但是爬起来对于年纪有点大的宁奶奶来说不是很友好。 　　在其他孩子们都精力充沛地往上蹦跶时，她只能慢吞吞地一步步往上走。 　　爬得气喘吁吁，脚下有点站不稳，顿时顾不得脏，伸手就扶在落满了灰尘的楼梯扶手上。 　　“妈，我扶您。” 　　苏欣妍注意到婆婆爬楼梯爬得吃力，当即就往回走去搀扶她，而小在在看见妈妈的举动后，也跟着折返下来，帮着扶住宁奶奶的另一边。 　　“奶奶，我也来扶您。” 　　“好，谢谢欣妍，谢谢崽崽。” 　　宁奶奶被儿媳妇跟小孙女一左一右搀扶着，顿觉轻松许多，苍老的脸上不禁带上一抹欣慰的笑容。 　　一家人踏上二楼，这次为了照顾宁奶奶，特意放慢了参观的速度。 　　二楼有六间房间，一间比较宽敞，家具齐全，带着个小卫生间，明显是主卧，紧挨着主卧的是一间衣帽间，但是里头没有一件衣服，只有残留的破烂架子。 　　再往里走去则是一间书房。 　　同样的，里面没有一本书，甚至于还有明显的被搜刮过的痕迹，连空荡荡的书架都整个倒了下来，连带着原本的书桌等物，全都破碎得不成样。 　　一开始他们还差点打不开这间书房的门。 　　因为满地的木屑挡在了门口，让人很难将门推开，最后还是宁翰用了蛮力，才能硬生生将门推开。 　　可在看过里头的乱象之后，大家很快就退了出来。 　　心情没缘由地有点沉重。 　　受心情影响，余下的三间房，他们也看得比较匆忙。 　　那三间全都是卧室，一间儿童房，两间客卧。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穿过那三间卧室，来到走廊最尽头，则是又一个公用卫生间。 　　整个小洋楼的格局基本上就是八室三卫两厅。 　　每个卧室都带有一个小阳台，但却是用来纯赏风景加采光的，并不作为晾衣服之类的作用。 　　想要晾衣服，只能在小花园中间的那块空地上晾。 　　囫囵地将整个小洋楼打量完，苏欣妍心底已经有数了。 　　这套房子这么多年确实没人居住，也没被什么单位征用去做办公室。 　　可能是碍于其偏向西式的模样，所以大家为了避嫌，并不乐意住进来，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结果就是小洋楼多年无人居住，没有遭受到什么太大的破坏。 　　这算是对他们家有益的一点。 　　至少保住了小洋楼，没像四合院一样，被人毁得不成样。 　　但与之相对的，小洋楼内部肯定在很久以前就被人搜刮过，里头但凡值钱点的东西全都没了，剩下的也只是一堆年代久远的烂家具。 　　又笨重又不值几个钱，所以才没人要。 　　不过所谓的不值钱，这个得看什么年代。 　　放在现在肯定不值钱。 　　毕竟在这个大多数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年代，极少有人会去在意一套旧家具的价值。 　　兴许在有些人眼里看来，这些家具还不如柴火来得实在，至少柴火烧了能做饭烧水，冬天还能取暖。 　　而要是放在后世，这么精致的家具，瞧那木料应该也是些上等的木材，好好保存，兴许能拿去卖个好价钱。 　　这个念头只是在苏欣妍心底转了一圈，随即立马消失。 　　她现在比较烦恼的是，这么大个小洋楼，要怎么收拾？ 　　怎么收拾？ 　　当然就是这么收拾了。 　　所有人撸起袖子，斗志昂扬地准备干活。 　　宁翰跟宁轩两兄弟被苏欣妍派遣去最近的供销社购买扫把等清洁用具，而留下来的人们则先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例如率先拿着条抹布，将客厅中央的长条木沙发给擦洗干净。 　　这样子等一下，他们有谁打扫累了也能坐在上头歇会儿。 　　来之前，就准备好了要过来打扫卫生。 　　所以苏欣妍特意拆开了一件不要的旧衣服，将其裁成一小片一小片，足足弄了十几块抹布。 　　现在别的都缺，抹布绝对管够！ 　　“在在要擦沙发。”小在在主动拦下了一个自己能完成的活，然后从妈妈手里接过一块抹布，就积极地跑去干起活来。 　　宁航帮着奶奶收拾厨房，苏欣妍则先去把一楼的两个房间给收拾出来。 　　小洋楼这么大，又积了那么多灰，还有些坏家具得费力清理出来，即便他们人多，一天也是完不成那么‘浩大’的工程。 　　所以大家足足忙碌了三天，才将小洋楼里里外外都给清理干净。 　　当然，这是在忽略了外头小花园的前提下。 　　现在天儿这么冷，即便将小花园清理出来种上新的花花草草，也存活不了，所以苏欣妍打算将那个先放着，等着来年开春再说。 　　当前最主要的是，还是先将小洋楼缺失的东西给买齐，才好尽早安排搬家的事儿。 　　小洋楼内的老家具收拾出来还挺结实的，可以继续用。 　　特别是床，全都是完好的，只要买上一整套新的床上用品，就可以直接住人了。 　　不过除了这些，还要买好些锅碗瓢盆之类的，缺少的日用品还挺多。 　　为了省事，苏欣妍干脆就着小洋楼里缺少的物件，全都给列了一条长长的单子，然后领着三个孩子们一起浩浩荡荡地直冲供销社购物。 　　差点没将人家的日用品区给搬空。 　　搞得那些销售员看着他们的眼神怪怪的，仿佛在看什么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差点还让苏欣妍以为他们想坑她呢。 　　因为他们买的东西太多，一次运不完，苏欣妍就留下宁航在供销社门前看东西，她则跟着其他两个儿子一起，来回跑了好几趟，累得几乎要断气，总算是将东西全给搬运完了。 　　小在在跟着宁奶奶留在小洋楼里帮着规整新买来的东西。 　　锅碗瓢盆跟油盐酱醋等物一律放厨房里，床单被套该洗洗该晒晒的给安排上，还有一些别的…… 　　忙忙碌碌，所有人都跟蚂蚁搬家一样，勤勤恳恳地干活。 　　等全部搞定，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躺倒在沙发上，伪装成咸鱼，一动不动。 　　“好累……” 　　小在在感觉自己双手双脚都变成面条似的，软趴趴的，幼嫩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这是疲劳过度的表现。 　　四周徒然安静的环境渐渐催眠了她。 　　她小眼皮一垂一垂地，不知不觉，竟就着歪倒在沙发上的姿势，睡着了。 　　等意识再次恢复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在在察觉自己身下软绵绵的，头枕着枕头，身上还盖着厚棉被，判断出她应该是睡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 　　为何说是陌生？ 　　因为这张床的气息她并不熟悉。 　　清新的皂角香气中，透露出一丝丝木料腐朽多年的味道。 　　不过这种味道正在缓缓消散，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不见。 　　言归正传。 　　刚刚睡醒的小在在没有睁开双眼。 　　因为酸涩疲惫的眼皮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彻底醒来，所以她就干脆闭着眼睛，半梦半醒地听着耳边被刻意压低的对话。 　　对话双方是一男一女，熟悉的声线不难听出是她爸爸妈妈。 　　爸爸回来了吗？ 　　小在在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见到父亲了。 　　其实也就短短三四天而已。 　　明明以前经常分离个一年半载的，她都没什么感觉。 　　现在这会儿却反应这么大。 　　可能是以前没尝试过长时间跟爸爸生活在一起的滋味，而现在已经习惯了身边时时刻刻都有爸爸存在的感觉了吧？ 　　宁远行没发现女儿已经醒了，还在小声地跟妻子说话。 　　“家里的书房可以继续留着，衣帽间就不要了，咱们用不上，改成卧室，加上楼下的那一间，正好六间卧室，妈跟孩子们都能一人一间。” 　　“这样就得请木匠再打些家具来了，但在首都这儿，要上哪儿找木匠？” 　　苏欣妍听了丈夫的安排，开始在心底盘算照着这么做，家里还得再添加些什么东西。 　　令她比较忧虑的是请木匠打造家具的事儿。 　　以前在村里，大家都知根知底的，要想请人造家具也容易。 　　这会儿在首都，单单看她请个锁匠来撬个门都那么困难就知道了，找木匠只会更加不容易。 　　问题不在于找不找得到，而是找到了要怎么说动人家给干活才是关键。 　　宁远行笑道：“哪里需要出去找木匠那么麻烦，在你跟前不是就有一个吗？还是免费的呢。” 　　苏欣妍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谁？” 　　结果一转头，就对上丈夫无奈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貌似也会点木匠活。 　　不过…… 　　“你能造家具？” 　　不是苏欣妍怀疑自家男人，实在是他以前也只会给孩子们做些小玩具之类的，从未见过他制造大型家具，所以她有点不放心也是正常。 　　“太复杂的不行，弄个床跟衣柜桌子椅子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宁远行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他其实会做挺多东西的，但是做出来的成品很可能就是最简单的样式，要想要什么精美的雕花之类的，这可就太为难人了。 　　不过这对于苏欣妍来说，已经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了。 　　“正好，之前给新家添置东西，零零散散地花了三百多，我记账的时候都心疼得直抽抽，咱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就省。” 　　“嗯，在新家具打造出来前，还是暂时让大家先将就将就。”宁远行边思索边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 　　目前家里能住人的只有五间卧室。 　　一楼那一间宁奶奶主动要了, 因为她觉得爬楼梯太累，还是住在一楼比较方便。 　　二楼的主卧肯定是归属于夫妻俩人。 　　余下的三间房间，儿童房因为装修得太稚嫩了, 遭到了宁家三兄弟的一致嫌弃，所以被自动划归给年纪最小的小在在。 　　小在在因为睡得太死了没有醒，所以没有发言权。 　　另外两间宁航一个人占领一间，他有洁癖, 除了妹妹, 不习惯跟别人睡一起, 所以为了照顾他, 大哥宁翰主动提出自己跟小弟宁轩暂时一起住。 　　“房子这边咱们算是安顿好了, 现在快过年了，人家政府单位基本上都放了假, 只能等着年后再赶紧去给妈, 还有在在跟小轩把户口给迁过来, 不能耽搁孩子上学。” 　　苏欣妍最关心的还是孩子们的学业问题。 　　这是她的原则，耽搁什么都不能耽搁孩子们上学。 　　宁远行也深知这一点, 他宽慰着妻子道：“放心吧，这事儿我已经拜托我战友给我们安排好了，等人家一上班立马就能给迁户口。” 　　夫妻俩商定几件大事之后, 又互相补充了些小细节。 　　这些都是一些絮絮叨叨的家常话，听起来比较无聊。 　　听着听着，小在在又睡着了。 　　临睡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到,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漂亮哥哥，那个怀表还没拿去还给人家呢。 　　* 　　小洋楼收拾妥当后，宁家人就退了招待所的房间, 正式搬着行李入住。 　　因着他们在这边也没什么亲友，而江丛文那边过年要值班巡逻，防止有什么小偷小摸在过年期间作乱，所以也没空过来参加宁家的乔迁宴。 　　最后宁家一家人只能自己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全家人围在一起，快快乐乐地吃了一顿，权当庆祝乔迁之喜。 　　时间很快就到了新年。 　　这是他们一家人在首都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因为时间仓促，所以准备得也不是很充足，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中的光彩比起从前，更多了一分希望。 　　不仅他们如此，全国家家户户的人都是这样。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年过后，大家的日子都要不一样了！ 　　开年后，宁远行跟苏欣妍夫妻俩第一时间就领着宁奶奶、小在在跟宁轩一起去办理户口迁移。 　　因为他们家在当地有房产，加上一点点人脉的相助，所以新户口很快办理下来。 　　拿着新鲜热乎的户口本，苏欣妍赶紧拉着丈夫去到处查看他们家附近的中小学。 　　力求找到一家条件最好，最适合孩子的学校让他们能及时上学。 　　最后挑来选去，他们总算给两个孩子选定了就读的小学跟初中。 　　全都是公立学校。 　　这年头的公立师资力量远比私立的要强大得多。 　　比较碰巧的是，小在在的学校跟宁轩的学校是同一所。 　　也不是说两所学校是并在一起的，而是这两家学校都隶属于同一所重点高中，所以三所学校的校区全都是紧挨着的。 　　这样子正好方便了兄妹两人一起上下学。 　　只是学校距离他们家有一丢丢距离，走路的话，得花费个二十来分钟，而如果能骑自行车，自然可以省时省力许多。 　　所以几乎在敲定学校的同时，苏欣妍就打算给孩子们买一辆自行车。 　　正好，之前宁轩参加爸爸机械厂的抽奖活动，得了一张自行车票。 　　那张自行车票至今都还留存着，没有被使用掉，现在直接就能套现成一辆自行车，供给他跟妹妹上下学使用。 　　至于家里的其他人，则用不上自行车。 　　因为他们已经提前打听过了。 　　作为大一新生，是不允许外宿的，只能等到周末放假，才能回家。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乘坐公交车来回就可以了。 　　当然这不排除有特殊情况能例外。 　　毕竟高考停了足足十年，累积到现在才重新开始，新一届的学生很多都是有一定年纪的成年人，而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已经有家庭有孩子了。 　　所以他们在兼顾学业的同时，也得顾及到家庭。 　　考虑到这一届学生的特殊，相信学校一定会给予一定的帮助。 　　例如给个能走读的特权什么的。 　　不过因为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这么操作，所以宁家夫妻俩暂时没打算再买多两辆自行车。 　　当然这也跟家里没有自行车票有关。 　　“这是给我们的吗？” 　　看到爸爸妈妈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进来，小在在立马兴奋地跑出去围观，宁轩也紧随在妹妹身后。 　　毕竟兄妹俩可是早就知道，以后这辆自行车，名义上就是属于他们两个的了。 　　“瞧瞧看，喜不喜欢。” 　　苏欣妍含笑将自行车停在两个孩子的跟前，让他们欣赏个够。 　　宁轩：“喜欢！” 　　小在在：“爸妈最好了！” 　　两人都嘴甜甜地表达自己的欢喜，乐呵得向上咧开的小嘴就没能合拢过。 　　“妹妹上来，我载你。”宁轩迫不及待地想上车试一试。 　　今年十二岁的他有一米五八，这身高在同龄孩子中只能算是中等，但是骑个自行车还是勉强可以的。 　　“三哥先骑一会儿。” 　　小在在犹豫着不敢上去。 　　不是她瞧不起她三哥，而是她真的怕被摔到，所以打算先观望观望，直到确定她三哥能将车子骑得稳当，再考虑要不要坐上去。 　　说白了还是不信任呗。 　　看透妹妹的宁轩有点小郁闷，为了证明自己，他当即推着车子，动作利索地跨步骑上去，稳稳当当地操控着自行车，在小花园里转悠两圈。 　　边转边故意喊：“好好玩啊，妹妹快看，哥哥骑得好不好？” 　　“好！” 　　小在在看出了三哥的小心思，但还是忍不住被他骑车的利落动作给吸引了，不禁也产生了想自己试一试的想法。 　　她哒哒小跑上前，紧跟在宁轩的车子边，小奶音软糯糯地央求道：“三哥，我也想骑，给我试一下，好不好嘛？” 　　“不行。”拒绝小在在的是她爸爸。 　　宁远行大步走过来，将女儿抱走：“你还太小了，不能骑车子。” 　　确实，这种二八杠的自行车都是很大一辆的。 　　即便他们为了孩子的体型考虑，特意买了小一点的女式车，但这高度对于尚且还是个小短腿的小在在而言，依旧是一座遥不可及的大山。 　　真坐上去了，她的小脚丫子能不能够着脚踏板还是两说。 　　未免孩子不信，宁远行干脆让三儿子从车上下来，然后将车脚架打起来，让后车轮抬高，防止车子倒塌或是滑走，然后再将小在在给放在中间的车座上。 　　“试试看，你能不能够着脚踏板。” 　　“我可以！”小在在不服气地努力往下伸脚脚。 　　她够……她够…… 　　够……够不到…… 　　再努力一下！ 　　只见虚空中两只小脚脚努力地往下绷着脚尖，一点一点的，看出是非常使劲儿了，却怎么也碰不着车脚架的位置。 　　“好像不可以呀。” 　　小在在懵了下，随即呆萌地低下头，傻乎乎地问自行车：“你为什么要长这么高啊？” 　　害得她都踩不到车车了。 　　“噗嗤！” 　　…… 　　旁边传来几道压抑不住的偷笑声。 　　原来是宁翰等人瞧见小在在坐在自行车上想要骑车，纷纷好奇地跑出来围观，结果就瞧见这么搞笑又可爱的一幕。 　　“不许笑！” 　　小家伙耳朵可尖得很，立马就听见了有人在嘲笑她，白嫩的小脸蛋瞬间变得红彤彤的。 　　恼羞成怒了。 　　她奶凶奶凶地冲着哥哥们呲牙，雪白又整齐的小贝齿露出来，超凶的！ 　　“哈哈哈哈……” 　　结果只换来更加大声，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 　　小在在：“……” 　　委屈巴巴.jpg 　　瞧见女儿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宁远行立即心疼了，为了给小可怜做主，他立即站出来给她主持公道。 　　“你们都很闲？很闲的话就去把花园里的杂草给拔了。” 　　威严的目光一扫而过，宁翰等人立即作鸟兽状，灰溜溜地散了个干净。 　　开春之后，小花园的清理工作已经提上日程。 　　小花园确实不大，但耐不住里头满地的杂草野花丛生，且根茎深埋在泥土里，要想将其清理干净不太容易。 　　所以只能一点一点来。 　　清理干净之后要种些什么，大家还没什么头绪，不过该清理的还是得先清理出来。 　　也许弄着弄着，他们就想到了呢。 　　小在在对新自行车的热情度只有半天。 　　在确定凭借自己现在的身高，根本骑不动那辆‘庞然大物’之后，她就直接将其抛在脑后，不要了。 　　骑车车哪里有帮着奶奶做糕点好玩？ 　　宁奶奶想要做些小米糕跟鸡蛋糕，拿去拜访街坊邻居。 　　他们家新搬过来那会儿，因为正好是新年期间，大家又都互相不认识，所以也不好贸然上门打扰，如今开了年，自然得把人情给做到位。 　　不说要把邻里关系处得有多好，至少也不能弄得跟陌生人一样吧。 　　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 　　自家真要是遇见了什么麻烦，第一个求助的还得是邻居。 　　所以对于第一次拜访邻居这件事，宁家人都挺重视的。 　　“崽崽，用点劲儿和面，不用劲儿和出来的面儿不好吃的。”宁奶奶一边看着灶台下的火，一边指点着小孙女和面。 　　小在在跟前摆着一个小盆，盆里有一小团嫩黄色的面团。 　　这是制作小米糕的原材料，小米面。 　　她哼哧哼哧，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去折腾那团面团，可落在宁奶奶眼里，小家伙的力气还是小得跟没吃饭似的。 　　不过看得出来她很努力就是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漂亮哥哥！”…… 　　宁家周围的邻居并不多。 　　这一片在以前算是富贵人家跟高级知识分子合并的居住区, 因为一些大家都懂的原因，导致这边如今堪称荒凉。 　　加上宁家，周边满打满算也就住了十多户人家。 　　所以宁奶奶没有准备很多见面礼, 只计算着每户给两个小米糕和两个鸡蛋糕就行了。 　　准备送人的糕点都是宁奶奶跟苏欣妍合力做的，小在在做的早早就被家里人给预定了，根本没多余的量可以分送出去。 　　“奶奶，在在做的糕点蒸好了没有？” 　　小在在扒拉着灶台, 探着脑袋去瞧那个大大的蒸笼。 　　白色雾气不断从蒸笼的缝隙中冒出, 散发出一阵小米糕独有的清香。 　　这个蒸笼有三层, 最顶上的那一层, 装得就是小在在亲手做的小米糕。 　　所以不仅她自己满心期待着糕点的出炉, 家里其他人，特别是宁远行跟宁家兄弟几个, 总是有事没事地过来厨房这边晃悠一圈, 看看糕点蒸好了没有。 　　他们都想第一个吃到小在在亲手做的糕点。 　　宁奶奶估摸着时间, 不怕烫地掀开一层蒸笼，拿着筷子在其中一个小米糕上戳了戳, 看看熟了没有。 　　“差不多了，再等一小会儿。” 　　她放下筷子，将蒸笼盖回去, 然后将灶下的火给灭了，让锅内残留的余温将糕点彻底焖熟。 　　这已经是最后一锅了。 　　其他已经出炉的糕点早已放在一旁晾凉，被苏欣妍用油纸叠成一个个漂亮的纸篮子，给分装好了。 　　等着这一锅出来, 他们弄好后就能提着去拜访邻居。 　　大概又等了三分钟，直到听见宁奶奶一声“好了”，小在在立马第一个冲在最前面, 满心期待地看着自己做的糕点新鲜出炉。 　　“走远些，别烫着你。” 　　宁奶奶将凑得太近的小孙女赶走，再把蒸笼顶盖拿下来，露出上头一个个有序摆放的嫩黄小米糕。 　　不同于妈妈跟奶奶做的常规三角形小米糕，小在在做的小米糕被她精心捏成了一朵朵半个巴掌大小的梅花形状，看起来小巧玲珑，很是精致。 　　“咱家崽崽做得糕点真漂亮，奶奶看着都不舍得吃了呢。” 　　宁奶奶没想到小孙女能手巧到这个地步。 　　说实话，连她也被卖相良好的梅花小米糕给惊艳了一把。 　　“嘿嘿……这是在在做的！” 　　小在在得意洋洋地从奶奶手里接过那一盘自己做的小米糕，先给了奶奶一个让她尝尝，剩下的端出去给大家吃。 　　一路开心地摇头晃脑，骄傲兴奋得不得了。 　　“哟，这是打哪儿来的小舞狮啊？” 　　苏欣妍笑着打趣女儿一句，随即伸手搂过她的小身子，顺手将那一盘小米糕从孩子手里接过，摆在客厅的桌上。 　　“要吃自己拿。”这句话是对早就翘首以盼的丈夫跟儿子们说的。 　　她话音一落，好几只手就伸了过来。 　　眨眼间，原本堆满了一整盘的小米糕就空了大半，只剩下最后两个孤零零地躺在里头，等待着被人品尝。 　　“我该庆幸你们还知道给我留点吗？” 　　苏欣妍横了那父子几个一眼。 　　倒也没生气，毕竟早知道他们就等着吃女儿亲手做的糕点了。 　　“妈妈吃。”小在在很懂事地捏起一个小米糕，递到妈妈嘴边，让她先吃。 　　见妈妈张嘴咬了一口，又迫不及待地询问：“好不好吃？” 　　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好吃。”苏欣妍笑眯眯地回答。 　　其实只要是女儿做的，不管什么味道，她都会说好吃，不过这个小米糕是真的好吃，软糯香甜，且又不会太甜，很合她口味。 　　“真好吃！” 　　“妹妹做的糕点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 　　…… 　　宁远行跟儿子们尝过了女儿做的糕点后也纷纷夸奖。 　　几人中，只有宁航尝过之后，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不太甜。” 　　“不甜吗？”小在在自己捏起最后的一块糕点咬了下去，嚼了嚼，诚实点头：“还真的不甜。” 　　这就是个人口味轻重的问题了。 　　对于苏欣妍这些不怎么爱吃甜食的人来说，他们耐糖度比较低，所以尝起来味道还好，但对于小在在跟宁航这两个随了奶奶嗜甜口味的人来说，这甜度就不大够了。 　　“想沾蜂蜜吃。”小在在吃着吃着，突然冒出一句。 　　然后理所当然地被她妈妈否决掉。 　　“你不能吃太多甜食，对身体不好。” 　　苏欣妍一直都在有意控制女儿的摄糖量，要是不严格控制她，任由她无节制地这么吃，小家伙这会儿一口小白牙早就全都被虫子给蛀没了。 　　“我就是想想而已嘛。”小在在小声嘀咕。 　　现在是中午，临近饭店。 　　宁家人没有急着出门，而是先在家里吃过午饭，又稍微休息了一下之后，才提着小礼物出门去拜访邻居。 　　他们头一个敲开的就是距离他们家最近的一户人家。 　　对方也居住在一栋小洋楼里，但是这栋楼要远比他们家的大得多，装修也要富丽雅致得多，这已经算是别墅级别的了。 　　门口有门铃，苏欣妍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位面向年轻的平头小哥急匆匆走出来开门。 　　“嗯？”宁远行神色瞬间一凝。 　　“怎么了？”苏欣妍注意到丈夫的异常。 　　“他是个军人。”他小声跟妻子说。 　　同类的气息他永远都不会认错，更别提对方走路时的姿态，挺拔而严谨，每一步都跟丈量过一样，明显就只有部队里才能锻炼出这种人才。 　　“这……我们要不……” 　　苏欣妍犹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宁远行截断：“没事，我们只是邻居间的普通拜访而已。” 　　他们又没有什么坏心思，基本上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谈话间，对方已经从里头的屋子里穿过花园，来到他们跟前。 　　双方隔着一扇铁门面对面。 　　一方拖家带口，神色和善，另一方孤身一人，神情冷凝肃然。 　　“有事？”平头小哥冷声道。 　　可以看得出来，他是那种偏冷酷类型的人，话也不是很多。 　　“同志您好，我们是附近新搬来的邻居，今天是特意上门来拜访你们家的。” 　　宁奶奶作为在场辈分最大的人，第一个开口，向对方表达他们的友好。 　　听见他们的来意，平头小哥神情微顿，随即严肃道：“抱歉，我不是这一家的主人，没法做主，可以请你们现在这里稍等一下，等我去问过主人家再来答复你们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宁奶奶笑呵呵地点头。 　　看着平头小哥转身折返回去的背影，还轻声感叹道：“这小伙子真不错，挺有礼貌的。” 　　苏欣妍也认同地点点头。 　　她觉得自己应该推翻之前对人家的第一印象，那不是个冷酷少言的人，只是性格比较严肃而已。 　　平头小哥回去没多一会儿，又走了出来。 　　但是这次不是他一个人，他身边还多了一道清瘦修长的少年身影。 　　“嗯？”这回轮到小在在惊讶了：“漂亮哥哥！” 　　因为太过惊讶，她的声音没控制住，有点大，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位紧随在平头小哥身侧的小少年。 　　“在在？” 　　顾叶舟瞧见小在在站在自家门口，也很惊讶。 　　他目光转移，又落在旁边的宁远行等人身上，忙礼貌地打招呼：“宁奶奶，宁叔，苏姨，翰哥，阿航，小轩。” 　　其实顾叶舟比小在在大三岁，年级上还要比宁轩小一岁，但他却是跟宁航交好的朋友，所以就着宁航那边论，宁轩在他跟前反而显小了。 　　“你们认识？”平头小哥两边来回看，懵了。 　　说真的，他那张严肃冷酷的脸摆出这么一副表情，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憨。 　　到现在为止，宁家人对他的初始印象算是崩了个彻底。 　　“嗯。”顾叶舟点点头，一一指着宁家人跟平头小哥介绍，末了，再转头向宁家人介绍平头小哥：“顾涛，我堂哥。” 　　“你们好。”顾涛主动伸出手跟宁远行握手。 　　既然这些人是他弟弟认识的人，那他也该拿出哥哥的姿态来，对客人们表示友好。 　　双方简单寒暄过后，宁家人便被顾家兄弟请到家里头落坐。 　　“顾爷爷不在吗？”小在在环视一圈，没发现顾爷爷的身影。 　　“爷爷还在研究院那边没回来。”顾叶舟点点头，伸手给小在在端了一杯热牛奶喝。 　　这牛奶还是早上刚刚送过来，才煮好的呢。 　　“麦乳精冲的？”小在在瞧见被子里熟悉的奶白色，如此猜测道。 　　“不是，是纯牛奶，你试试看。” 　　“纯牛奶？”长这么大，还从未喝过纯牛奶的小在在小心翼翼就着杯沿抿了一小口，随即就被那浓厚的奶香味给征服了。 　　她双眼一亮，忍不住又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 　　仔细尝了尝，发觉浓郁的奶香味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杏仁香气，这个香气很好地中和了牛奶中的腥味，还提升了其美味度。 　　没多会儿，有一整杯牛奶都被小在在喝光。 　　一直关注着她的顾叶舟第一时间注意到，问她：“还要不要再喝一杯？” 　　“不要了。” 　　小在在摇摇头，其实她还想喝，但是不好意思。 　　妈妈说了，去人家做客要懂礼貌，不能毫无节制地大吃大喝，这样子不好看。 　　但顾叶舟像是看出了小在在的口是心非一般，还是不由分说地拿起杯子，又去厨房给小在在倒了一杯。 　　“喝吧，不够我再给你倒。” 　　“谢谢顾哥哥。”小在在甜甜地冲着顾叶舟微笑。 　　刚刚那一声是意外，现在更加懂事的小在在知道不能那么没礼貌地称呼人家，所以自然而然地就给顾叶舟改了称呼。 　　却没注意到，在注意到她对自己称呼变化时，顾叶舟那微微蹙起的眉。 　　顾叶舟发现，时隔许久，却没听到那一声‘漂亮哥哥’，他居然都有一些不习惯了， 　　两人的互动落在其他人眼里，只当是顾叶舟这位主人对小妹妹的照顾。 　　毕竟在场就数小在在最小，瞧起来又软萌软萌的，令人总是不自觉地想宠着她，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宁家人没在顾家坐太久，毕竟只是短暂地上门拜访一下，认认人而已。 　　如今发现双方早就认识，更是连认人这个步骤都能省略了。 　　他们还需要赶着去拜访其他邻居，就先跟顾家兄弟告辞离开。 　　小在在被妈妈牵着手，转身冲着顾叶舟不断地挥爪子：“顾哥哥再见，在在以后再来找你玩啊。” 　　“嗯，再见。” 　　顾叶舟亲自将人送到了大门外，直到透过铁门的栏杆，见到他们敲开了另一户人家的门，这才转身回去。 　　一进家门，就见自家堂哥翘着个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完全没了在外人面前严肃正经的模样。 　　他不禁微微皱眉：“你怎么还不走？” 　　“我走什么？这不是正休假呢嘛。”顾涛敲起来的脚尖一抖一抖地，看起来痞气得很。 　　“你休假不回你家休，来我家干什么？”顾叶舟显然对这个堂哥有点嫌弃。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弟弟，我可是二爷爷亲自拜托来照看你的，要不是爷爷们有令，你哥我这会儿早就不知道上哪儿逍遥去了。” 　　顾涛斜眼瞥着顾叶舟，一脸的‘你还不快来感谢我这个专门耗费假期来照看你这个小鬼头’的表情。 　　“我不需要你照顾。”顾叶舟面无表情道。 　　他知道自家爷爷是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呆在家，才特意拜托大爷爷家的堂哥来照顾他，但他是真的不需要。 　　“我也知道你不需要我照顾，但这不是咱俩家的爷爷都觉得你需要嘛。” 　　顾涛放下腿，打开了电视。 　　他也知道自己这位堂弟的能耐，说实话，待在这边那么些天，明面上是自己在照顾人，实际上是对方照顾他更多。 　　偶尔他都被照顾得有点小愧疚了。 　　深觉他就是来蹭吃蹭喝，加给小堂弟添麻烦的。 　　也亏得堂弟没有去找二爷爷告状。 　　不然要让自家爷爷知道了他这个德行，准得被打断狗腿。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开学报到。…… 　　见堂哥一脸无赖样, 顾叶舟摇摇头，也不管他，径直收走了桌面上待客用的杯子, 拿去厨房清洗干净。 　　跟着爷爷下放一回，吃了几年苦。 　　他早就从以前那个五体不勤的小少爷，变成了现在洗衣做饭样样精通的干活小能手了。 　　看见堂弟干活的那股麻利劲儿，顾涛愧疚了一下下, 然后猛地爬起来, 撸起袖子走进厨房, 决定帮他一起干。 　　结果刚刚才踏进去, 就见顾叶舟已经将最后一个洗干净的杯子倒扣在碗柜里, 转头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似乎在无声地询问他进来干什么。 　　根本没他什么事。 　　“……”顾涛转身就退出去，重新倒回铺着软垫的舒适沙发上。 　　过了会儿, 顾叶舟端着一盘重新蒸过, 变得热气腾腾的糕点出来, 摆在沙发前的桌面上。 　　这是顾家送来的鸡蛋糕跟小米糕。 　　其中小米糕除了两个三角形状的，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梅花形状, 这个梅花形状的小米糕是小在在送给顾叶舟的。 　　她本想着带在身上随时吃，结果巧遇顾叶舟，就给顺手送了出去。 　　“吃不吃？” 　　“吃！” 　　顾涛翻身而起, 下意识地直接伸向那个造型最好看的梅花小米糕，结果还未拿到，就有一只手先他一步，将梅花小米糕捏起, 送进了嘴里。 　　“那是我想看……” 　　他着急地想阻拦，但一对上堂弟清冷中透出几分疑惑的目光，顿时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小题大做。 　　“算了, 我吃别的也是一样。” 　　顾涛转而拿起了一块圆圆的鸡蛋糕吃。 　　兄弟俩吃着糕点，冷不丁地，顾涛突然问：“你爸妈……还有没有来找你？” 　　顾叶舟吃糕点的动作一顿，随即冷冷道：“不知道。” 　　“嘁，一听就知道肯定有。”顾涛轻嗤一声，毫无顾忌地当着顾叶舟的面，直接就对他父母开嘲讽：“那两个也不照照镜子，多大的脸，当年那样子抛弃了你们，现在居然还敢回来求你们原谅。” 　　问题是，求人也求得盛气凌然的，活像是顾家爷孙欠了他们钱一样，谁惯得他们！ 　　顾叶舟冷漠地横了堂哥一眼：“吃糕点堵不住你的嘴是吗？” 　　他不在意那对夫妻被人怎么说，只是单纯嫌顾涛太吵了而已。 　　顾涛也看出堂弟只是嫌他吵，没别的意思，立马就伸手在嘴边做了个闭口的姿势：“得得得，我闭嘴我闭嘴。” 　　他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堂弟真能把他给赶出去。 　　* 　　跑了一下午，总算将周围的邻居们全都拜访过一遍。 　　回到家中，大家各自散开去干自己的事儿，而小在在则陪着妈妈奶奶坐在客厅里，听着她们聊天。 　　婆媳两人的话题也不知道怎么聊着聊着，就落在了顾家身上。 　　“唉，叶舟这孩子也是惨，亲爸妈不做人，他妈举报了他爷爷，害得他们家遭难，他爸为了不担关系，跟他爷爷登报断绝关系，夫妻两个闹离婚之后还都不要孩子，就把个几岁小孩踢给老顾这个自身都难保的老头子抚养，唉……”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因着顾叶舟救了小在在，还因此受伤住院，出于感激，宁奶奶就时常有去看望他们祖孙两个。 　　偶尔遇见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是能帮把手就帮把手。 　　这样子时间久了，两个老人家不可避免地会有些交流。 　　老人凑在一起能聊些什么？ 　　自然也就是一些家里长短了，可能是压抑得久了吧，顾爷爷那时候有点想找人倾诉倾诉心底的苦，所以跟宁奶奶感叹了不少他们家的事儿。 　　特别是有关于他孙子顾叶舟的，一聊起来，都是满满的心疼跟气愤。 　　所以听得比较多的宁奶奶能知道顾家的大致情况。 　　“那对夫妻也太……”苏欣妍找不到词能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叹息一声，道：“可怜了顾叔跟叶舟这孩子了。” 　　“为什么可怜？”小在在听得懵懵懂懂，在旁边不解地问。 　　苏欣妍闻言，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耐心地说：“如果在在被爸爸妈妈抛弃，不要你了，你是不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小孩子？” 　　“妈妈乱说！”小在在不喜欢听这种比喻，她双手插着腰，一脸的不高兴：“爸爸妈妈才不会不要在在！在在不可怜！” 　　“好好好，在在不可怜不可怜。” 　　苏欣妍也意识到自己比喻用得不恰当，连忙安抚女儿的小情绪。 　　好一会儿，小在在才被妈妈给哄好，重新展露笑颜。 　　不过经过这个小插曲，宁奶奶担心再引起孙女什么不好的小情绪，就不再谈论顾家的事情了。 　　婆媳俩说起了几天后的开学报到。 　　大学的开学日期要比其他中小学的要早，特别是新生报到，一般都得提前至少两天到校，才好在正式开课之前，安排好一些杂事。 　　因为宁翰宁航两兄弟跟父母不在一个学校，所以两人决定跟家人分开去学校报名。 　　同行的还有宁奶奶。 　　用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孩子上学，开学第一天，意义重大，身边总不能没个家长陪同。” 　　其实苏欣妍曾经跟儿子们提议过，他们夫妻俩可以先陪着两个儿子去清大报道完，再去自己的大学报到。 　　但是被拒绝了。 　　宁翰很稳重地跟父母说：“我们都是大人了，自己的事能自己完成，只是开学报个到而已，遇上什么不会的也能在学校里问到人，你们尽管去忙自己的事，不用操心我们。” 　　宁远行跟苏欣妍算是那种很尊重孩子想法的人。 　　见儿子们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坚持着硬要陪他们去报到，只是不由分说地一人手里塞了五十块给他们，交代道：“该花的就花，不用省着。” 　　虽然她知道现在上大学，学校会给补贴，学生根本不用担心学费生活费的问题。 　　但她更是知道，开学初期，正是花销最大的时候，什么零零碎碎的东西都要买，所以不能让孩子们身上没钱。 　　宁翰跟宁航兄弟俩也不跟父母客气，动作一致地将钱揣进兜里，对着父母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他们就跟着奶奶一起上了去清大的公交车。 　　宁远行跟苏欣妍要去B大得坐另一辆，现在车子还没来，所以还得再等等。 　　跟他们通行的还有小在在跟宁轩。 　　宁轩有点好奇大学长什么样子，所以主动跟了出来，而小在在则是太小了，大人们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呆在家里，所以干脆也给一起领出门。 　　现在是三月份，天气还凉着。 　　小在在照例被妈妈里三层外三层地套成了一颗奶球球，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像一只小企鹅，那副娇憨可掬的模样着实吸引人。 　　路过的好些大人们都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善意地多看两眼。 　　小在在也很大方。 　　注意到自己被人偷看，还大大方方地附送人家几个甜甜的笑容，萌得不少人心肝颤，突然就萌生了也想生个这么可爱的女儿的想法。 　　“车到了。” 　　在自家小闺女招惹更多叔叔阿姨的‘芳心’之前，他们想乘坐的那一辆公交车终于来了。 　　宁远行抱起孩子，直接带着她买票上车。 　　他们是故意错开人家的乘车高峰期来的，所以车上还有很多空位，一家人随意在后面挑了两排离得比较近的坐下，安静等待着车子将他们送到目的地。 　　很快地，伴随着售票员大嗓门的呐喊，他们紧随着人流下了车。 　　直接就站在了B大门口。 　　此时，B大门口处已经拉起了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七七年新生入校’，在横幅底下，摆着两张桌子，上头写着新生报到咨询处。 　　在桌子后面，有许多戴着志愿者标识的人在帮忙迎接着新一届的新生们的到来。 　　他们应该是原本在这学校里就读的工农兵大学生，也算是他们的师兄师姐。 　　宁家人颜值都颇高。 　　两个大人男俊女美，站在一起就知道他们是一对夫妻，登对得很。 　　两个孩子更是了不得，先不说宁轩那副越长大越妖孽的精致脸庞，单论小在在一个，也是个绝世大萌物，很能吸引一些母爱泛滥的女同志。 　　所以他们一家四口一站在校门前，就跟四颗瓦数最大的电灯泡一样，闪亮得吸引人眼球。 　　很快，就有一男一女两位志愿者凑了上来。 　　“你们谁是新生？” 　　男的那位志愿者性格外向一点，胆子也比较大，所以由他率先跟宁家人搭话。 　　“我是。”*2 　　宁家夫妻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你们都是啊。”女的那位志愿者一脸惊叹：“我还是第一次瞧见有夫妻两人一起考上大学的呢！” 　　即便宁家夫妻没有特意表露两人的夫妻身份，但单看他们站在一起的亲密模样，杜月月就已经认定两人是夫妻了。 　　即便不是夫妻，那他们也一定是情侣。 　　初次见面不好问太过涉及隐私的话题，所以她按下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转而尽责地履行自己身为新生志愿者的职责。 　　领着宁家人进校门，先去新生报到处报道，再领取补贴跟被褥等物资，然后送他们到宿舍。 　　因着一家人就住在首都，所以今天来报道，宁远行跟苏欣妍只是带了必须的证件等物，并没有带什么行李。 　　顶多就是兜里多了两块苏欣妍出门前揣进去的干净抹布。 　　因为她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得各自打扫一下他们的宿舍。 　　反正抹布就先准备着，别到时候需要没得用，有备无患嘛。 　　他们男女宿舍是分开的，所以走到半道，宁家夫妻两个就各领一个孩子，相互分开了。 　　小在在跟在爸爸身边。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没有看清小在在的脸…… 　　宁远行一手扛着学校分发的被褥等物, 一手扛着女儿，顶着林洪的崇拜的视线，大步流星地往男生宿舍走。 　　林洪就是那位给他带路的男志愿者。 　　“嘿嘿……爸爸, 好好玩呀。” 　　小在在将腋下卡在爸爸强壮有力的胳膊上，整个人悬空起来，随着爸爸走动的动作晃晃荡荡，跟荡秋千似地, 玩得不亦乐乎。 　　宁远行也宠闺女, 这么费力的动作还由着她玩闹。 　　不到孩子喊要下来之前, 都不会主动嫌累, 把她放下去。 　　好在小在在很懂事。 　　知道爸爸会累, 玩一会儿就自己挣扎着下地，改成牵着爸爸的大手, 迈着小短腿, 哒哒跟在他身侧。 　　她走着走着, 仰头瞧了瞧被爸爸扛在肩膀上的大堆东西。 　　“爸爸，在在帮你拿吧。” 　　小在在贴心地伸手手, 示意爸爸可以将一些她能承受得住的重量分担给她。 　　结果换来的只是爸爸温柔的摸摸头：“没事，爸爸拿得动。” 　　他怎么可能让女儿拿那么重的东西呢？ 　　父女两个一路温馨地跟着林洪抵达宁远行被分配到的宿舍门前，拿着学校分发的钥匙开了门。 　　小在在第一个探出小脑袋往里头瞧。 　　“没有人。” 　　“还没人的来话, 就说明你是第一个到宿舍的人。”林洪在旁边笑着道。 　　闻言，小在在立即高举手臂，喜滋滋地大声欢呼：“爸爸是第一名！” 　　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学校里基本上都是四人宿舍，先来的可以先选床位和书桌, 学弟你们慢慢收拾，我还要去帮忙，就先走了。” 　　“好的, 谢谢学长。” 　　即便自己的年纪比人家大上十好几岁，宁远行还是得毕恭毕敬地称呼对方为学长。 　　“哥哥再见。”小在在礼貌地跟林洪挥手道别。 　　父女俩送走林洪，这才进了宿舍，打量着里头的环境。 　　里头的空间并不是很大，但是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该有的还是有了，外头还附带一个小阳台，还有配套的卫生间跟洗漱台。 　　看到不是公共卫浴，宁远行先舒了口气。 　　他自己是无所谓的，以前当兵的时候，什么场面没见过，跟战友一起泡泥浆，一起洗澡都很正常。 　　只是他知道自家妻子有点保守，且她习惯了独立卫浴，不太能接受公共澡堂。 　　他们一家来到首都这边，偶尔看到有些人会相约去澡堂子洗澡，她都会为此感到害羞，对于别人的邀请也从不答应。 　　这也不是说妻子对澡堂子不喜欢什么的，只是受到从小的生活习惯影响，所以不太习惯而已。 　　所以在看到他这边的卫生间，猜测妻子那边也差不多是类似配置，宁远行才会为她松了口气。 　　“好脏哦。” 　　小在在小手在一张凳子上一划拉，当即就划出了一道指痕出来，她指腹上也染了一层灰黑。 　　宁远行皱眉，叮嘱女儿：“这个脏兮兮的，别碰。” 　　“爸爸，有没有水，我想洗手？” 　　被妈妈教育得很爱干净的小在在看着手指上的灰尘，小脸顿时皱巴起来。 　　嫌弃。 　　“嫌脏你还摸。”宁远行好笑又好气道。 　　“水……”小在在急得小奶音都发颤，差点没跳脚了。 　　见此，宁远行只能先把东西放下，然后领着女儿去小阳台的洗漱台前洗手。 　　万幸的是这边取水方便，不然还不知道要上哪儿打水去呢。 　　给女儿洗干净手，宁远行又掏出妻子塞给他的两块抹布，浸透了水，拧干之后，打算拿去将自己看中的床铺和桌面全都给擦干净。 　　他没有选一个最好的床铺。 　　而是选了最差的一个，那个位置临近卫生间，还背光，基本上没人会喜欢。 　　会做出这个选择，除了他军人本能作祟，极具奉献精神之外，也是因着宁远行对睡觉环境没什么太大的追求。 　　当年最艰苦的时候，他能直接就地躺在野外睡觉。 　　现在住学生宿舍，有床有被子，舒服得很，哪里又睡不得了？ 　　“爸爸我帮你擦。” 　　小在在看见爸爸开始忙活着收拾东西，立马自告奋勇地想帮忙。 　　宁远行没有拒绝，他分了一块抹布给女儿。 　　“你爬上去帮爸爸擦床板，爸爸去擦桌子，咱们分工合作，快点弄完，然后爸爸带你去买冰糖葫芦怎么样？” 　　“好！” 　　即便没有冰糖葫芦，小在在的积极性都很高，更何况现在还有冰糖葫芦在前面吊着呢！ 　　她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干劲！ 　　小在在立马嘿咻嘿咻地趴在床上努力擦床板，宁远行则去收拾自己的桌椅。 　　一边收拾着，他还一边盘算着，一会儿得去找个扫把回来，将宿舍的地面清扫清扫。 　　父女两人正忙得热火朝天，紧闭的宿舍门突然从外被打开了。 　　一阵喧闹声传了进来。 　　“咦？里头已经有人了。”一道带着浓烈口音的中年女声传了进来。 　　宁远行抬眼一瞧，就见一对中年夫妇领着个戴眼镜的文弱少年站在宿舍门外，正探头往里瞧。 　　一对上他的视线，那位中年男人就带着一脸客气的笑意凑上来，主动跟宁远行握手：“同志您好，我姓戴，叫戴大强，那位是我爱人，姓曾，叫曾红梅，这个是我们的孩子，叫戴子书，今年是开学日，我们夫妻两个来送孩子上学，不知道您是……” 　　他想问人家是学生还是家属，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毕竟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很成熟，至少也得有个三十岁了，比他儿子大太多，他摸不准该怎么跟人打交道。 　　“宁远行，我跟您孩子是同一届新生。” 　　宁远行并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尴尬，他礼貌客气自我介绍一番后，又举了举手上的脏抹布：“抱歉，我手脏，就不跟您握手了。” 　　“没事没事，您先忙着，我们也要给我们家孩子收拾东西。” 　　戴大强摆了摆手，示意宁远行不用介意。 　　他转过头，本想问问自家儿子要选哪一个床位，结果儿子的面还没见着，就直接对上了一张可可爱爱的小脸。 　　“哎哟，这是哪家孩子，长得可真俊！” 　　从这句话就可以判断出来，戴大强是个喜欢孩子的。 　　“这是我女儿，宁在在。”宁远行听见声音转过身来，跟对方介绍了一下自家孩子：“在在，叫人。” 　　“叔叔阿姨好，哥哥好。”小在在乖乖人家打招呼。 　　“哈哈哈……小朋友好，不过你可不能这么叫我们，得叫爷爷奶奶哩，这个要叫叔叔的。” 　　曾红梅也跟丈夫一样很喜欢小孩子，见小在在那么可爱，控制不住地想摸摸抱抱，不过想到这是别人家的娃，还是强行将蠢蠢欲动的双手压下。 　　瞧出跟前这位奶奶的好玩心思，小在在笑弯了眉眼。 　　惹得戴子书也忍不住多瞧了她两眼。 　　【以后我跟她的女儿也会这么可爱吧？】 　　得，这也是个看了可爱的小在在后，就想生闺女的人。 　　别看戴子书长得年轻，其实他已经二十岁了。 　　他在家里有个已经在谈婚论嫁的对象，两人感情很好，要不是想等着他参加完高考后再结婚，也许两人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宁远行本以为戴子书父母将他送到学校后，会顺势帮他收拾床铺。 　　结果人家只是帮着将戴子书的行李扛进来，就急匆匆地想走。 　　“儿子啊，剩下的你自己收拾，我跟你妈单位里的事儿还忙得很，就不多留了。” 　　“行，你们走吧。” 　　戴子书点头，送走父母，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干起了活。 　　见此，宁远行反倒对他的感官好了一些。 　　不管是从为人父母的角度还是从男人的角度，他其实都不大能欣赏得来那些性格软弱，只会依靠父母的男人。 　　此时见戴子书还挺独立的，基本上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料想以后跟对方四年的大学舍友生活不会太麻烦，便先松了口气。 　　第一个舍友还可以，希望另外两个也能好一些。 　　不求有多好，只求是个普通人，不难搞就好。 　　宿舍里已经有了两个人，好些东西都被暂时堆积在地上，难免有些拥挤。 　　所以小在在帮着爸爸擦完床板后，宁远行也没让她下来，只交孩子先在床上坐着，他这边整理完再去料理那一边。 　　因为没有带很多东西，基本上都是学校分发的，所以他很快就弄完。 　　宁远行转身回来抱起女儿，让她坐在自己已经擦干净的椅子上，就去铺床了。 　　刚将床铺好，宿舍门又一次被打开，一个令小在在有几分熟悉的高大人影走了进来。 　　“你们好，我是今年新来的经济系新生，张昊城。” 　　浑厚的低沉嗓音响起，成功吸引了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小在在抬眼，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对方脸上的伤疤上。 　　挺意外的，这道伤痕并没有她记忆中的狰狞，落在对方脸上，反而给其增添了一抹硬汉独有的阳刚之色。 　　张昊城注意到小在在的目光，低头看向她。 　　目光很陌生，显然是不记得自己跟这个孩子在火车上的擦身而过。 　　也许是当时车内太黑，他没有看清小在在的脸。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她哥哥……是指顾哥哥…… 　　“在在, 叫人。” 　　宁远行注意到女儿一直盯着张昊城脸上的伤疤瞧，好一会儿都没动静，不由得出声提醒。 　　他认为女儿可能是被人家脸上的伤疤给吓到了, 但也不能这么不礼貌地一直盯着别人的伤口看，便故意出声，提醒她回神。 　　小在在眼前微晃了下，随即扬起一张可爱甜美的笑脸, 乖乖地叫人：“张叔叔好。” 　　眼前这位张叔叔瞧起来不比她爸爸年纪小, 所以叫起叔叔来, 小在在毫无压力。 　　“你好。” 　　张昊城目光忍不住多在小在在身上停留一瞬, 又很快移开。 　　【她已经不在了。】 　　神情有瞬间的忧郁, 张昊城垂下眼，提着自己的行李, 随意地选了个床位, 便沉默地收拾起来。 　　他似乎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 　　见新室友一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拒绝沟通的模样，宁远行等人便默契地不去打扰他。 　　最后一位室友今天没来报道, 所以大家都没瞧见。 　　宁远行很快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便领着女儿去女生宿舍那边寻找自己的妻子。 　　平常时候，男女生宿舍是不准互相窜门的。 　　不过开学这两天算是特殊时期。 　　毕竟很多新生东西太多, 一个人拿不动，总是需要亲友或是学长学姐们的帮助的。 　　之前妻子被分配宿舍的时候，宁远行有听见，所以知道她在哪一个宿舍里。 　　一路自己摸索加问路, 很快就寻到了苏欣妍她们宿舍门前。 　　这里毕竟是女生宿舍，生怕遇见什么尴尬场面，所以宁远行没有贸然进去, 而是先让女儿打头阵，上去敲敲门。 　　小在在听话地跑上前，扬起小拳头咚咚咚地敲。 　　嫌敲门声不够响亮，她还扬起清脆的童音大声呼喊：“妈妈，妈妈开门呀！” 　　没让小在在等多久，紧闭的宿舍门突然从内部打开。 　　但探头出来的却不是苏欣妍，而是一位长相清秀的陌生姑娘。 　　她疑惑地低头，正对上小在在玉雪可爱的小脸，顿时‘呀’了一声，猛地将门缝拉开到最大，扭头大喊：“这小可爱是谁家的娃啊，赶紧过来认领！” 　　“什么小可爱？” 　　里头闻声探出好几颗脑袋，有男有女，少说也有近十个人，热闹得很。 　　坐在离门边最近的一位秀丽少女自然是第二位瞧见门外的小在在，她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瞬间睁大，溢满了喜爱。 　　“这谁家的孩子，长得可真好看！” 　　因为这句感叹，小在在就被一群叔叔阿姨姐姐们强势围观了。 　　一次性面对那么多陌生人，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揪紧衣角，小奶音怯生生的：“叔叔阿姨姐姐，你们有看见我妈妈吗？” 　　“你妈妈是哪一个？”开门的那位少女蹲下身来，温声询问道。 　　“就是……” 　　“妹妹！” 　　小在在话还没说完，宿舍里的人群后头突然奋力挤出一位小少年，展开双臂就搂住了自家妹妹的小身子。 　　“咦，小轩，这是你妹妹啊？”坐在门口处的少女面露惊奇。 　　她没料到新舍友除了有个那么漂亮的儿子之外，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简直令人羡慕。 　　“哥哥，妈妈呢？”小在在任由宁轩抱了会儿，就挣脱他的怀抱，探着脑袋去寻找妈妈的踪影。 　　“妈妈在清理阳台。” 　　原来苏欣妍他们宿舍以及开始打扫公共卫生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要干，苏欣妍被分配去清扫阳台，因着怕灰尘倒飘进屋里，所以她将阳台门给关上了，这才没第一时间发现女儿的到来。 　　而宁轩则是被一群大人挡住了。 　　即便他一听到门外的声音，就知道是自家妹妹来了，可是想从一群大人的围堵中挤出去，实在是很艰难。 　　好在兄妹俩最终还是顺利会师，并且将站在外头不远处的宁远行也给招呼了过来。 　　“各位同志你们好，我叫宁远行，是苏欣妍同志的爱人。” 　　宁远行一过来就客气地跟妻子宿舍里的所有人寒暄起来，别看他平时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真到了需要的时候，他能跟任何人都处得来。 　　等苏欣妍收拾完阳台出来的时候，就瞧见自家丈夫已经跟室友的父母们称兄道弟了。 　　苏欣妍：“……” 　　“你那边都收拾好了？” 　　她洗干净手，很自然地将一看见她便立马凑过来，围在她身边打转的女儿给抱起来，放在了自己刚刚铺好的床上。 　　“在在累了吧，跟你哥哥先坐在妈妈床上歇一会儿。” 　　小在在坐在妈妈床上，晃晃悬空的小脚丫，歪着脑袋打量着妈妈的宿舍。 　　女生宿舍格局跟男生宿舍那边差不多，四人一间，独立卫浴，带小阳台，不过相对来说，这边的空间要更加宽敞一点。 　　但也仅限于一点点，不会多到哪里去。 　　苏欣妍这边的室友全都来齐了。 　　正因如此，宿舍里才会站着这么多人，差点连个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也是怕孩子们被这群大人们一个不小心撞倒，所以苏欣妍才让小在在兄妹两个坐在她床上，防止意外发生。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宁远行询问妻子。 　　他赶紧赶慢赶过来，就是为了帮忙给妻子收拾东西的。 　　“不用了。”苏欣妍摇摇头：“都已经收拾好了。” 　　托了室友们的家属的福，她们宿舍靠着人多力量大，收拾起来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就全部搞定了。 　　“妈妈回家。”小在在耳尖地听见妈妈说这边没事了，立马扯着她的衣摆软着声儿央求道。 　　她不喜欢呆在人很多的环境里。 　　这一点，苏欣妍从女儿很小的时候就了解。 　　因为读脸术的存在，会让她觉得很吵闹，脑中的声音可以被小在在自主屏蔽掉，但眼睛的却不行。 　　除非她闭上双眼，干脆什么都不看。 　　想着正式开学是后天，现在留在学校里也没什么事儿，苏欣妍便同意了女儿的要求。 　　“行，我们回去吧。” 　　见他们要走，其中一位室友的家长挽留道：“小苏啊，你们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咱们一起去吃个饭？” 　　“不了叔叔，家里还有老人孩子，我们不大放心，想早点回去看看。” 　　苏欣妍笑着找了个借口，婉拒道。 　　“那行，下回有空你再跟着我们家苒苒来家里玩啊。” 　　苒苒是对方的女儿，姓林，是苏欣妍的室友之一，就是那位开门的姑娘，今年有二十岁出头了，他们一家都是首都本地人，父母全都是双职工，所以家境很不错。 　　而那位坐在门口边的姑娘则叫作红潇，今年十八岁，是苏欣妍她们宿舍年纪最小的一个。 　　她是外地来的，但家距离首都也不算远，所以也是由父母陪同一起过来上大学。 　　另一位从始至终都不怎么吭声的室友叫作牛佩蓉，她年纪最大，有三十了。 　　她长相只能算是端正，却自带有一股独特的书卷气，这使得她不怎么出色的面容也看起来多了几分文雅秀气，算是个气质美人。 　　根据她的自我介绍，苏欣妍知道对方是一位下乡很多年的老知青。 　　因着下乡后一直没有放弃对学习的执着，所以才能在高考恢复后，一举考上这么好的学校。 　　跟其他人不同的是，牛佩蓉是只身前来，身边连个陪同的人都没有。 　　相比起来，苏欣妍这儿再不济，一开始都有个儿子陪着呢。 　　但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 　　不仅现在，即便是后世，独自扛着大包小包去上大学的人多了去了，牛佩蓉也是被她们这些舍友给对比了一下，实际上这种情况可以算是很普遍。 　　跟新室友们一一道别后，苏欣妍便打算跟丈夫一起领着孩子们回家。 　　她没注意到，女儿在看向牛佩蓉的脸庞时，眸中划过一缕金芒。 　　小在在哒哒跟在妈妈身边，小脑袋时不时地往后转，似乎在看着什么。 　　苏欣妍注意到女儿的异样，不禁低头问道：“怎么了在在？” 　　“妈妈，那个阿姨好惨啊。”小在在皱着小眉头说。 　　苏欣妍反问：“哪个阿姨？” 　　他们今天见到的阿姨多了去了。 　　“就是那位姓牛的阿姨。” 　　“她怎么了？”脚下步伐有意放慢，不知不觉间，苏欣妍跟女儿就跟前面的丈夫儿子们拉开了一点距离。 　　“牛阿姨的孩子被人丢掉了。” 　　也是小在在跟牛佩蓉那个被丢了的女儿年纪相似，对方一看见她，就忍不住回忆起自己的女儿，这才被小在在的读脸术捕捉了个正着。 　　听到居然是这种缘故，苏欣妍忍不住皱起眉。 　　“那在在知道牛阿姨的孩子是生是死吗？” 　　孩子丢了也不一定就会死的，也许她被好心人救下，好运活了下来呢？ 　　这个问题可就难倒小在在了。 　　她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看着她妈妈：“不知道。” 　　一听女儿这么说，苏欣妍才反应过来，知道是自己着相了。 　　也对，连牛佩蓉这个没了孩子的当事人都不确定自己的孩子是生是死，小在在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这事儿在在跟妈妈说说就好，不要再跟别人说了知道吗？”苏欣妍认真地叮嘱女儿。 　　“嗯嗯，在在懂得。”小在在乖巧点头。 　　“乖。”苏欣妍揉揉女儿的小脑袋，夸道。 　　不是她不愿帮忙，而是她不知道这个忙该从何帮起。 　　毕竟她跟牛佩蓉也是今天才认识的，要不是女儿的特殊能力，她也不可能才一见面就知道了人家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可本质上，两人目前只能算是认识的陌生人而已。 　　所以苏欣妍打算暂时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有一天，等两人熟悉起来，牛佩蓉会跟她倾吐心声，而她在了解整件事情的原委之后，也会愿意主动帮助牛佩蓉也不一定。 　　而现在，这件事只被苏欣妍当成一件八卦，听过就算。 　　* 　　他们到家的时候，宁翰等人早已经回来了。 　　正陪着宁奶奶坐在沙发上，兴高采烈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宁远行一进门就看见这一幕，不禁挑眉问道：“你们这是遇见什么事了，这么兴奋？” 　　“爸，我跟你们说，今天可真是太凑巧了！” 　　宁翰兴致勃勃地跟父亲讲述起他今天跟弟弟去学校报到的遭遇。 　　“就我们学校基本上同个专业的人都是会被分配到一起住的嘛，然后我跟小航去的时候，正巧遇上我们两个专业的宿舍都住满员了，所以我们只能被分配到混合宿舍去，结果可能是那位给我们分配宿舍的老师看到我们是兄弟，就给我们分到了同一个宿舍里面去，你说这事儿巧不巧？” 　　能跟着关系亲密的兄弟一起住，当然好过跟一群陌生人一起住。 　　所以宁翰得知宿舍分配结果之后，就一直很高兴。 　　但得知这个巧合性的消息的宁远行关注点却有点歪：“挺好，这样你们就不用跑两趟，收拾两个宿舍了。” 　　全都一起收拾了多方便啊。 　　猜出丈夫是为了今天的遭遇有感而发，苏欣妍没忍住轻拍了他一下：“你还以为能男女混住啊？” 　　即便可以，他们也是不同系的好不？ 　　没有儿子们那种中彩票式的运气，又怎么可能会被分配到一起住？ 　　“我知道。”宁远行握住妻子的手，小声说：“只是有点……小遗憾。” 　　遗憾？ 　　遗憾什么？ 　　直觉问题的答案可能不是自己想听的，苏欣妍干脆假装没听见。 　　报完名，宁家人也没闲下来。 　　他们各自需要打包一点行李带去学校，床单被子学校有发，就不需要了，但是换洗衣物还有一些日用品之类的，还是得准备齐全。 　　免得到时候有需要，却没得用。 　　小在在瞧见大人们都忙活，也跟着一起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宁航感觉妹妹更像是来捣乱的。 　　她整个人像是一块瘫痪了的奶饼饼一样，软绵绵地半趴在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床上，将原本没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床面睡得皱巴巴的。 　　这还不算，小家伙惦记着自己是来帮忙的，居然就着这个趴床姿势，伸着手说是要帮他叠衣服。 　　结果叠出来的成品…… 　　要不是顾及妹妹的面子，宁航都想用‘惨不忍睹’这四个字来形容。 　　那是被叠好的衣服吗？ 　　不，那是一团咸干菜。 　　显然，小在在也看出自己叠出来的衣服不好看，二哥脸上的嫌弃已经满到要溢出来了。 　　她不禁讪讪一笑，忙一咕噜地爬起来，摆出端正的架势，准备将衣服给抢救一下。 　　“我重新叠！” 　　“不用，你好好躺着不要动就行。” 　　宁航一把将自己的衣服抢过，已经不指望妹妹了，只希望她别再来捣乱就行。 　　见状，小在在连挣扎反抗一下都没有，直接又软趴趴地倒了回去，然后…… 　　忧愁地叹了口气。 　　叹完，偷瞄了她二哥一眼，见他没反应，又加大音量叹息一声：“唉~” 　　又偷瞄。 　　没反应！ 　　再来！ 　　…… 　　直到妹妹叹息到第十声的时候，宁航才终于大发慈悲地分了一点视线给她。 　　“你想干什么？”嗓音冷清。 　　“也没干什么呀。”小在在低头怼怼手指尖，看似无意道：“就是有点小无聊，想出去玩。” 　　“想出去就出去，来我这里折腾什么？” 　　宁航微微蹙眉。 　　现在全家人基本上都处于一个比较清闲的状态，妹妹如果想出门玩，随便拉上一个都能陪她，怎么就得来他这里折磨人呢？ 　　宁航的高智商不是盖的。 　　几乎转瞬间，他就想明白了妹妹的真正目的。 　　“你想要我带你去隔壁顾家玩。”语气笃定。 　　他跟顾叶舟是朋友，所以如果妹妹想过去找顾叶舟，让他带着去是最合适的。 　　“嗯嗯嗯嗯嗯……” 　　小在在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随即用一双充满了哀求的闪亮大眼睛，巴巴地盯着她二哥看。 　　大有一副宁航要是不答应，她就跪下来求他的架势。 　　“……”宁航：“我可以带你去，但得等我收拾完行李，在此之前，你乖乖的，不准乱动我东西，也不准再打扰我。” 　　他松口了。 　　主要也是怕自己如果不答应，还不知道妹妹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既如此，那还不如直接答应她的小请求，一劳永逸呢。 　　能一次性解决的麻烦，宁航不喜欢拖延到两次以上。 　　“好！”目的达成，小在在开心地大声答应。 　　为了不打扰到她二哥，她还主动从其床上爬下来，打算出去外面等。 　　当然，临走前，小在在还不忘顺手将被自己弄皱巴的地方给拉平，看来她还是知道自家二哥不喜欢人家弄乱他的床的。 　　目送妹妹的小身影离开，又转头看了看被拉得平平整整的床面。 　　宁航唇角微微翘起，又很快埋头在收拾行李中。 　　其实也没多少好收的。 　　他们一家搬来首都也就这些天的事儿，而当初过来的时候，为了轻车从简，大家都没有带很多行李过来。 　　所以他三两下，就全部收拾完，然后将整理好的皮箱盖上，先放在角落里，出门去找他妹妹了。 　　小在在正待在她房间里。 　　虽然是匆忙入住的，可她的房间依旧被父母装点得很温馨可爱。 　　不是那种小女孩都喜欢的公主风，却也充满童趣。 　　小在在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房间，也别是她还有布满一整面墙的大衣柜。 　　从此以后，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她的衣服没地儿放了。 　　宁航找来的时候，正好瞧见妹妹在将一个小巧的绒布盒子往她兜里塞，他不禁问道：“你在藏什么东西？” 　　“这个要拿去还给顾哥哥的。”小在在脆生生地回答。 　　还？ 　　宁航想了想，这才从记忆深处扒拉出这件事。 　　当年顾叶舟临走前，送给了他妹妹一个怀表，然后妈妈说那个太贵重了，不能收，所以妹妹惦记到现在，一直都想把怀表还给人家。 　　但是…… 　　“我觉得这东西你可能还不回去。” 　　这是依照着他对顾叶舟的了解，所说的实话。 　　可是小在在听了也当没听见，依旧坚持着要去顾家还东西。 　　“那走吧。”宁航对着妹妹伸出手，作势要牵她。 　　他答应过的事，从不会食言。 　　“走走！” 　　小在在一脸兴奋地跟着二哥去顾家。 　　兄妹俩刚敲开顾家的门，却见到顾爷爷一脸冷漠地坐在沙发一头，而在他对面，则是两位各带着个孩子的男女。 　　这对男女不是夫妻，至少如今已经不是夫妻了，因为他们彼此间的气氛生疏僵硬得很。 　　但他们眉眼间却都有几分顾叶舟的影子。 　　不，应该说，顾叶舟长得都跟着两个人有些相似，可以借此判断出，他是这对男女所生的孩子。 　　可此时，这对男女身边又都带着个年纪很小，却分别很像他们的孩子。 　　两个都是小女孩，瞧起来才四五岁的模样，比小在在还要小。 　　小在在很少瞧见比自己还要小的孩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结果就引来其中一位满脸的骄纵的小女孩的注意。 　　她一点都不友好，还狠狠地瞪了小在在一眼。 　　【这个丑八怪是谁？怎么可以长得比我还好看！】 　　小在在：“……” 　　小妹妹你逻辑前后矛盾了。 　　注意到小在在的眼神变化，以为对方是在看不起自己，小女孩怒了，又骄横地瞪了她一眼。 　　【丑八怪你再看我！我就叫我哥哥打死你！】 　　她哥哥……是指顾哥哥吧？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来，小在在就看见顾叶舟从楼上快步走下来。 　　一贯像她二哥一眼冷淡的神情隐隐透出几分急切。 　　“顾哥哥。” 　　“哥哥！” 　　两道不同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却是小在在跟那个骄纵小女孩一起出声喊人，另一个小女孩反而安安静静地，只是看了顾叶舟一眼，没吭声。 　　她似乎对顾叶舟有点排斥。 　　“叶舟啊，你来得正好，小航跟在在过来找你玩，你领他们去你房间玩吧。”顾爷爷一看见孙子下来，就立马吩咐道。 　　他不大想让孩子们看到自家的丑事。 　　“好的爷爷。”顾叶舟点头，无视那个骄纵女孩热切的目光，主动上前牵起小在在的小手，招呼着宁航道：“我们去楼上吧。” 　　“好。”宁航点头，跟着他一起上楼。 　　相比起刚刚匆忙跑下来，这次顾叶舟的步伐明显从容许多。 　　原来他是看见了小在在他们过来，担心他们被那对男女怎么样，这才匆忙赶下来。 　　小在在一边被顾叶舟牵着往楼上走，一边忍不住转身往下看去。 　　楼下的人正好也仰着头看过来，几人的脸瞬间被小在在收入眼中。 　　顾爷爷：【来了客人，得赶紧将这两个狗玩意儿赶出去！】 　　顾父：【老爷子这么难哄，早知道当年就不要做得那么绝了，可我也是没办法，不跟老爷子断绝关系，就那时候的情况，说不准连我也得被下放去农场受苦受累。】 　　顾叶舟的妈妈：【那两个孩子是谁？看起来好像跟叶舟关系不错。】 第一百三十八章 之前宁航说过什么来着…… 　　“玩拼图吗？”顾叶舟拿出一副风景画拼图给在在。 　　“这个要怎么玩呀？”小在在是第一回 瞧见拼图。 　　“你先仔细看看这副拼图的图案, 然后再将这些拼图碎片全部打散，再一个个地根据你刚刚记下的图案，重新给它拼回去。”顾叶舟耐心地教导小在在。 　　小在在看着那被打碎后变成好几十块的拼图, 微微皱起小脸：“在在没记下怎么办？” 　　刚刚她也就才看了两眼！ 　　“记不下没关系，你按照逻辑思维推断，将相似色块，或是图案线条能连接得上的拼图凑在一起, 也能一点点拼出来。” 　　“我试试！” 　　小在在跃跃欲试地接过顾叶舟手中的拼图, 整个人趴在上头研究得入迷。 　　趁着她一心玩拼图的空挡, 宁航跟顾叶舟走到旁边小声说话。 　　“你爷爷那边, 不用去看着吗？” 　　不是宁航心思阴暗, 看什么都是坏的，而是他知道一些顾叶舟家里的事, 认为当年那对夫妻都能将事情干得这么绝情, 这会儿也保不准会不会一个逼急了, 突然对顾爷爷动手。 　　毕竟顾爷爷一个老人家，可干不过他们两个中年人。 　　“爷爷不想我跟他们有所接触。”顾叶舟轻垂下眼, 淡声补充道：“我堂哥在厨房。” 　　他们家的厨房就在一楼，且连接着客厅。 　　一旦客厅有什么风吹草动，顾涛都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凭借他多年当兵训练出来的身手, 制服一对常年养尊处优的中年男女，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听此，宁航也放下心来。 　　他没再多问些什么，因为知道顾叶舟不会喜欢别人一个劲儿地探听他家里的事情, 所以两人转而聊起了一些别的话题。 　　都是有关于学业的，还涉及到一点有关于大学的事。 　　宁航今年刚刚上大学，而顾叶舟也已经读初二了, 按照现在的学年制，他今年夏天就会升上高一。 　　到时候，高考跟大学这两个词汇，也不会距离他太遥远。 　　正聊到兴起，冷不丁地，一道稚气的小奶音插了进来。 　　“顾哥哥，我想上厕所。” 　　顾叶舟闻言一楞，随即道：“出了门左拐，直走几步，就能看到卫生间。” 　　“我不认得路，顾哥哥带我过去好不好？”小在在蹦下椅子，走到了顾叶舟身边，拉着他的手臂摇了摇。 　　想着也不好让第二次来的小客人独自出门找卫生间，顾叶舟点头答应：“行吧。” 　　他看了宁航一眼。 　　宁航道：“你们去吧，不用管我。” 　　见状，顾叶舟就将他一个人留在自己的房间里，转而牵着小在在去卫生间。 　　“卫生间就在这里，你进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他将小在在带到卫生间门前，没想到小在在没进去，反而拉着他的手，示意他低下头来，一副自己有悄悄话要说的模样。 　　顾叶舟疑惑地低头。 　　“顾哥哥，楼下的叔叔阿姨，想要你跟妹妹们培养好感情，然后跟他们回家呢。”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是顾叶舟听懂了。 　　他不禁露出一个讥讽的冷笑：“跟他们回去？好让他们将我名下的财产全都‘合理’地要走吗？” 　　话音刚落，对上小在在懵懂天真的目光，他立马收敛起脸上不适当的表情，转而安抚地摸了摸小在在的小脑袋。 　　“谢谢在在，哥哥知道了。” 　　“顾哥哥不要被坏蛋骗了哦。” 　　小在在之所以会故意提醒顾叶舟，也是不希望他被人欺骗。 　　刚刚往楼下看的那一眼，几乎让她看透了在场所有人的小心思，包括那两个小女孩的。 　　骄纵的女孩不知道爸爸的如意算盘，只单纯被能拥有一个‘事事都会听她的，捧着她，哄着她，宠着她’的哥哥给说服了，才会乖乖跟着来讨厌的爷爷家。 　　沉默的女孩早熟一点，她知道母亲带自己过来的真实意图，可是却对此很排斥，不乐意成为母亲手里的工具人，所以干脆用无声作为反抗。 　　她不喜欢顾叶舟这个哥哥，也不喜欢同样不怎么喜欢她的母亲。 　　母亲只喜欢弟弟，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沉默女孩表面沉默，内心却很活跃。 　　殊不知，她的这些心思，全都被另一个年纪更大一点的女孩子给尽收眼底。 　　只是小在在没从她的心思中判断出恶意，所以将她给略过了而已。 　　“放心吧，哥哥不会被人骗的。”顾叶舟说。 　　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那对父母所说的任何话，自然也就不会上当受骗。 　　“你还要上卫生间吗？不上的话我们就回去？” 　　“上的，顾哥哥等我一下！” 　　小在在被提醒了，这才察觉自己有点急，忙转身冲进了卫生间里，啪地一下将门关上。 　　其实上厕所真不是小在在找的借口，她本来就想来，那句提醒只是顺便而已，因为知道顾叶舟早就猜出自己有特殊能力，所以小在在也算是无所顾忌。 　　顾叶舟站在卫生间门外，一边等着小在在出来，一边消化着她刚刚说的那些话。 　　从确定他们祖孙俩能回来之前，顾叶舟早已遇见了这一幕。 　　因着伴随着爷爷的平反，他们家的财产也被归还了大半。 　　而这大半财产，基本上九成都被爷爷划归到了他名下。 　　现在顾叶舟名下，光是在首都的房子就有十几套，其中不乏那种四进的大四合院，还包括这座小洋楼。 　　顾叶舟清楚这些是爷爷对他这些年陪他在乡下受得那些苦的补偿，也想着给他的未来留一点保障。 　　毕竟顾爷爷年纪大了，不能确定自己还能为孙子遮风挡雨多久。 　　所以有些事情，早做打算还是好的。 　　可那对男女不那么想。 　　在他们眼中，看见的就是顾爷爷在防着他们，想着将一切财产都留给顾叶舟这个孙子，一分钱都不愿意分给他们。 　　所以他们生气，愤怒，计划着要将这一切都夺回来。 　　但他们也不想想，他们早就在几年前就跟顾爷爷断绝了关系，顾叶舟妈妈更是跟顾父离了婚，严格来算她现在已经不算是顾家人了，又有什么脸面来顾家争财产。 　　不，也许正是因为顾爷爷将大部分财产都划入了孙子名下，才让她动了心思。 　　毕竟顾叶舟是她生的，亲身母亲跟儿子要点钱天经地义，不是吗？ 　　“顾哥哥，我好了。” 　　小在在的声音换回了顾叶舟沉溺在回忆里的思绪，他缓过神来，下意识地想牵起小在在的小手，掌心里却被先塞入了一个摸着有点毛茸茸触感的东西。 　　他不禁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眼熟的绒布盒子。 　　“这……” 　　“妈妈说，这个太贵重了，不能收，所以在在拿来还给你。” 　　小在在很认真地说，却见顾叶舟直接打开盒子，拿出里头的怀表，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傻呆呆地低头，不明白怎么还回去的东西又到了自己身上。 　　“我送给你的，就是你东西了，没有再要你换回来的道理。” 　　话落，顾叶舟也不给小在在反驳的机会，直接牵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的宁航正拿着顾叶舟的一本书在看，听见门口的动静，抬眼一瞧，不怎么意外地在妹妹脖子上瞧见了那块贵重的怀表。 　　他就说了，自家妹妹是不可能将怀表送还给顾叶舟的。 　　这人平时看着一幅冷冷淡淡，什么都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实际上固执得很，认定了一件事就绝对不会再更改。 　　就跟他妹妹对追鸡游戏的执念一样！ 　　小在在：“啊啾！” 　　迷茫地揉揉小鼻子，小在在下意识地左右看看，似乎想找找看是谁在骂她。 　　“在在。”宁航突然出声：“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好。” 　　被哥哥一转移注意力，小在在立马忘记了打喷嚏的事儿，她乖乖冲着顾叶舟挥挥手，道别：“顾哥哥再见。” 　　“再见。” 　　顾叶舟起身送他们兄妹两人一起出去。 　　三人走到楼下的时候，并不怎么意外地看到那几个外人已经离去了，客厅里只剩下顾爷爷跟顾涛在边看电视边聊天。 　　“顾爷爷再见，顾哥哥的哥哥再见，我们回家去啦。”小在在乖巧地跟顾爷爷和顾涛道别。 　　只是她对顾涛的称呼，让顾涛听着怎么这么不得劲儿。 　　他不由纠正道：“小妹妹，你不能就叫我顾哥哥吗？什么叫顾哥哥的哥哥？” 　　“可是，可是……”小在在神情纠结：“已经有一个顾哥哥了。” 　　要是她再叫顾涛‘顾哥哥’，这就分不清究竟是在叫谁了。 　　看不得小姑娘为难，顾涛帮着给她支招：“这样，你可以给我换个称呼，叫名字，就叫顾涛哥哥，或者涛哥哥，这样子也是可以的嘛。” 　　“哦。”小在在恍然大悟，从善如流地给顾涛换了个称呼：“顾涛哥哥再见！” 　　“再见！” 　　顾涛笑着对小在在摆摆手，心下感叹这孩子可真懂礼貌，自家那一天到晚拉着张晚娘脸的堂弟跟人家比，可就差远了。 　　顾叶舟瞬间冷眼瞥向顾涛。 　　顾涛莫名觉得背脊一寒，但等他抬头寻找源头的时候，顾叶舟早就收回视线，转而去送宁家兄妹俩出门了。 　　送完人回来，顾叶舟跟爷爷打过一声招呼，就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推开房门，他突然眼尖地看到什么，忙大步走到自己的书桌旁，就见上头摆放着一幅不知道什么时候拼好的拼图。 　　拼图旁边，则是一枚闪烁着宝石光辉的精致怀表。 　　之前宁航说过什么来着？ 　　执着于追鸡游戏的小在在，其实本身，也是一个很固执的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他们的同行算是偶然中…… 　　“在在, 你好了没有？” 　　宁轩单脚撑着车子，扬声朝家里大喊。 　　“来啦！”小在在一手拎书包，一手拿着水壶, 嘴里还叼着一个肉包子，哒哒哒从门里跑出来。 　　她姿态熟练地将水壶丢进车篮子里，书包直接往脖子上一挂，双手往后车座上一撑, 就轻盈地跃上了后车座, 稳稳扎扎地坐好。 　　“我好了, 走吧。” 　　小姑娘少了几分软糯的奶气, 多了几分清脆的嗓音欢快地响起。 　　“你怎么那么慢啊？”宁轩抱怨一声, 扭头确认妹妹坐稳之后，才蹬起车子, 载着她出门上学。 　　兄妹两个刚刚骑着车子驶出家门, 便见到对面大门也驶出一辆二八杠自行车, 骑在车上的是一位容貌极盛的清隽少年。 　　双方一会面，便习以为常地互相打了个招呼。 　　“早啊, 顾哥哥！”小在在冲着顾叶舟挥挥爪子，权当打招呼了。 　　“顾叶舟，早啊。” 　　曾经的宁轩或许纠结过, 自己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位明明年纪比他小一岁，但是年级却比他高的人。 　　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想了，直接叫名字最方便。 　　这样双方都不尴尬。 　　“早。”顾叶舟略略对着宁家兄妹俩一点头，随即有意放慢车速, 跟他们并排骑在上学的路上。 　　小在在坐在她三哥的后车座上，一手紧紧地揪着他的侧腰的衣服，防止自己摔下去, 一手捏着个肉包子，大口大口地啃。 　　从她家骑车到学校顶多只需要五分钟，她需要在这五分钟之内将自己的早餐给吃完。 　　不然就只能顶着无数同学的目光，站在校门口吃东西了。 　　他们学校是不叫带吃食进去的。 　　顶多只能带点水，或者灌在水壶里的饮料之类的，其他的你要么就干脆不带，要么就站在校门口吃完了再进去。 　　“咳咳……” 　　吃得太急，小在在有点被噎到了，她拍着胸口顺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将卡在喉咙里的食物给吞下去。 　　见状，宁轩跟顾叶舟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车子。 　　宁轩赶忙拿了车篮子里的水壶拧开，递给妹妹：“又没人跟你抢，你急什么？” 　　“我这不是不想站在校门口吃东西嘛，好丢脸的。” 　　她小姑娘脸皮薄，不行啊？ 　　小在在就着三哥递来的水壶，咕噜噜地灌了两大口。 　　里头装的是热豆浆，宁奶奶昨夜就泡好了黄豆，大早上起来磨的。 　　他们家有一台小小的石磨，可以手动操作，磨出来的豆浆又香又醇，好喝得不得了，可惜比较废人力，所以家里人嫌麻烦，很少弄豆浆。 　　早上的这些，还是小在在昨天撒娇卖乖，一个劲儿地求来的。 　　喝完豆浆解了渴，小在在又继续啃包子去了。 　　看得宁轩一阵无语：“让你早上早点起来你不听，非得睡到最后一刻才醒，每回早上都弄得跟打仗似的，着急忙慌地有意思吗？” 　　可惜，宁轩这番苦口婆心的话没有引来自家妹妹的认错悔改，反而得到了一个……略显奇怪的眼神。 　　“三哥，你怎么说话跟奶奶一样？” 　　小在在吐槽道，毫不留情地往她哥哥心口上扎了一箭。 　　气得宁轩扭头就奋力蹬车子，不理她了！ 　　“也不瞧瞧我这是为了谁？” 　　要不是有个不省心的妹妹需要他带，他至于年纪轻轻就变得像个老奶奶一样喜欢唠叨吗？ 　　听见三哥故意说得很大声的‘嘀咕’，小在在不禁也起了一丢丢愧疚。 　　她哄他道：“好了好了，我错了，回头我给你使唤五分钟好不好？” 　　“不行，五分钟太短了，十分钟！” 　　“十分钟太长啦，六分钟。” 　　“七！” 　　“八！” 　　“就七分钟，不同意就算了！” 　　“那就七分钟，你到时候不许耍赖。” 　　“知道啦。” 　　兄妹俩短暂争执过后，总算将意见达成一致。 　　旁边的顾叶舟就这么看着他们闹，也不插嘴，更不会干涉进去。 　　三人几乎同行了一路，但他们谁都没觉得意外。 　　早在第一天上学的时候，偶遇顾叶舟，并且眼看着双方一路抵达同一目的地之后，小在在跟宁轩的意外情绪早就都表达光了。 　　其实他们的同行算是偶然中的必然。 　　这一片最好的学校就是二中这所重点高中，并其底下的附属初中跟小学。 　　所以居住在这一片的人，基本上只要有为孩子打算的心，都是哞足了劲儿地往二中送，就这，还不一定能成。 　　因为二中非常看重学生成绩，根本不接收差生。 　　小在在跟宁轩能在二中的附属初中和小学读书，靠得完全是他们俩的优越成绩。 　　依照学校规定，每个人入学，都得经历一场入学测试，通过测试的人才能在学校里读书，即便是插班生也不例外。 　　甚至于，学校对于插班生的招收要求还要更加严格。 　　索性小在在跟宁轩的成绩是真的好，所以兄妹两人才能顺利入学。 　　因着他们的学校都是紧挨着的，所以在将妹妹送到她小学的校门口的时，宁轩也同样抵达了自己的学校。 　　他干脆就下车，推着车子走完最后一小段路。 　　顾叶舟也陪他一起走。 　　怎么说都是认识的，他也不好意思甩下他们，径直骑车进校门。 　　这是宁轩的理解。 　　他一边走，一边没话找话地跟顾叶舟聊起来。 　　“欸，顾叶舟，高中也会在二中上吗？” 　　顾叶舟已经读到高二下学期，他这学期结束，就要参加中考，升到高中去。 　　但是具体要上哪一个高中，他还没定下。 　　毕竟首都里头除了二中之外，也不是没有其他更好的重点高中，只是这一家离家里比较近一些而已。 　　宁轩从不怀疑顾叶舟能不能考得上高中。 　　即便宁轩跟顾叶舟没有自家妹妹和二哥跟他那么熟悉，但他也了解到，这一位可是常年蝉联第一的年级榜首。 　　他的成绩，甚至能跟后头的第二名拉开十分之多！ 　　要知道，在学霸遍地的二中附属初中里，十分的差距是十分明显的。 　　长得帅又成绩好，家世听说也不错，毕竟这年头能骑得起自行车，都不是一般人家。 　　这样子的顾叶舟，在学校基本上就是人人都听说过的风云人物，走到哪儿都得受人仰望。 　　听见宁轩的问题，顾叶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似乎觉得他问得这个问题很无聊，但还是给了个答案：“会。” 　　“为什么？”这可就引起宁轩的好奇心了：“你就不考虑考虑，去更好的高中读书吗？” 　　“去哪里都是读，一样的。” 　　顾叶舟话落，就将车子停在自行车棚里，然后大步往自己的班级走去，不再等宁轩。 　　宁轩看着他的清瘦高挑的背影，皱了皱眉。 　　“这种欠揍的说话风格，怎么跟我二哥这么像？” 　　吐槽归吐槽，他还是理解了顾叶舟这句话的潜在含义。 　　人家的意思是，不管去了哪里，他都会是最优秀的那一个，所以不管去哪读书，都一样。 　　太嚣张了！ 　　* 　　“在在，你数学作业写完了没有，赶紧给我看看，我最后那道题不知道做的对不对！” 　　一位脸圆圆，用红头绳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小姑娘双手握在一起，摆出一副祈求的姿势，可怜巴巴地看着小在在。 　　她是小在在的同桌，名字叫周小娟。 　　“给你。” 　　小在在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伸手在书包里掏了掏，找出数学作业本递给同桌。 　　“谢谢！”周小娟如获至宝，忙接过小在在的作业本，再翻开自己的，仔细地对着两边的答案。 　　“果然，我这里算错了，还好有你在。” 　　周小娟拿起橡皮泥跟铅笔，将自己原来错误的答案擦掉，改成了正确的。 　　他们的家庭作业老师是要批改的，批改完还得带回家给家长签字。 　　她家里对她的学习抓得很严厉，每回看见作业本上出现红色的大叉叉，免不了都是一顿竹笋炒肉。 　　就算周小娟再怎么皮糙肉厚，也还是会怕疼的。 　　所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做错题不用怕，她只要保证最后老师看见的是正确的答案就好了。 　　好在，她有个超级学霸同桌。 　　每次有拿捏不准的题，都能找同桌借来看看。 　　趁着周小娟改作业的时候，小在在拿过自己的笔记本，刷刷在上头简单列了一条新数学题。 　　要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道题目跟周小娟做错那一道其实是同类题，只是有些数据被篡改了一下。 　　“给。”出完新题，小在在将其放到周小娟跟前。 　　看见笔记本上的内容时，周小娟顿时垮下脸，却还是认命地接过去，埋头冥思苦想起来。 　　这是代价。 　　她可以借学霸同桌的作业去做参考，但是参考完，出错的题目学霸同桌会给她再出个同类型的让她做。 　　做对了就过，做不对同桌也会教到她会。 　　用她同桌的话来说就是：“我可以借你看我的作业，但我不能害了你，知识终究还是得学到你的脑子里，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当然，八岁的小在在说不出这么深奥的话。 　　她完全是照搬她二哥平日拿来教育她的话用来教育同桌。 　　别以为宁航上了大学后就不管弟弟妹妹们的学业了。 　　相反，他管得更严厉了。 　　平时他在上课时，都看似无法管教他们，可实际上，每每周末放假回家，他基本上都不会出门，而是将一双弟妹揪到跟前，一个个地考察学习进度。 　　通过的只需要再接受他两个小时的私下授课就能自由出去玩。 　　至于通不过的…… 　　还想玩？ 　　想得美！ 　　学习去！ 　　小在在从小哭唧唧地被自家二哥严抓教育，这成绩怎么可能会不好。 第一百四十章 快乐地奔向初中部找她哥…… 　　赶在早读开始之前, 周小娟搞定了同桌给出的题。 　　她怀着忐忑的心，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推还到同桌面前，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批阅。 　　小在在低头看了一眼, 几乎不出三秒，就得出答案：“做对了。” 　　“耶！”周小娟捂住嘴，将惊呼声压下去，却仍是免不了满脸的喜意：“我就说嘛, 我原来会做错, 完全就是粗心, 不小心算错数字了。” 　　话音一落, 她就见同桌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 　　仿佛在说：知道你还犯这种低级错误？ 　　其实周小娟成绩不差的, 甚至于可以说，能在二中附小读书, 基本上就没一个成绩差的, 更何况周小娟的成绩还能在班上排入前五名。 　　只是她这人性格有点大大咧咧, 做事不够细心，总是容易在一些不应该出错的地方犯些小错误。 　　曾经老师就说过, 要是她能改正这一点，其实班级前三也不是不能想一想的。 　　可惜，人类有句成语, 叫死性不改！ 　　小在在抬眼瞧了一下悬挂在讲台那面墙上正中央的时钟，正好七点。 　　她拿起语文课本，昂首挺胸地大步走上讲台，还拍了拍手, 引起同学们的注意：“早读开始了，大家拿起语文书，翻到第十二页, 跟着我念拼音和词组。” 　　刚开学不久，他们这学期的学习进度只能算是刚刚开始。 　　很快地，在小在在的带领下，班级内想起了朗朗读书声。 　　门外的班主任背着手悄悄路过，看见里头的情形，一脸欣慰。 　　他这个班长可选得真不错！ 　　带领完早读，小在在就自觉下去，等待老师进来上课。 　　今天早上有三节课，分别为语文数学政治，下午则是语文跟体育课。 　　二年级的小学生，课业不会繁重到哪里去。 　　小在在上完上午的课，就自觉留在课室里写作业，等她将全部作业写完，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而整个班级里也空荡荡地，全都走光了。 　　因为中间的午休时间比较长，所以基本上家长都会在中午来接走孩子，只有小在在是个例外。 　　她作为孩子，要去初中部接她哥哥。 　　只是她哥哥早上有四节课，放学时间比较晚，所以小在在一般都会先自己写完作业，再出发去接哥哥。 　　身为班长，小在在手上有班级的钥匙。 　　她将写好的作业都收拾到书包里，然后背起书包，走出门外，顺手将门窗全部锁好才离开。 　　二中附小跟初中部虽然校门不同，但是内部其实是连接在一起的。 　　从小学部过去，只需要横穿过操场，走到后头跟沙坑连接的小树林里，就能瞧见一道月亮拱门，穿过拱门，就是初中部了。 　　小在在甚至连校门都不用出，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去接她三哥。 　　她来的时候，宁轩他们还差五分钟才下课。 　　小在在习以为常地坐在外头的花圃上，从书包里抽了一本速写本，一边在上头随意地写写画画，一边等待哥哥。 　　等她大致将不远处的竹林打出一点点轮廓时，下课铃声响了。 　　“叮铃铃……” 　　伴随着这道宛若号角一般的声音，寂静的校园内渐渐嘈杂起来，地面甚至隐隐震动。 　　无数学生蜂拥而出，一部分直奔食堂，一部分直奔校门口。 　　宁轩是他们班第一个窜出来的。 　　他一出来就四处找他妹，见到人坐在花圃边，立马从她招招手，大声呼喊：“妹妹，快点过来，咱们回家啦！” 　　“好！” 　　小在在快手快脚地手起东西，然后小跑着来到宁轩身边，任由他牵着她的小手，一起往停车棚去。 　　他们要取了车子回家。 　　因为这边的学校食堂不太好吃，或者说，不合他们的口味，所以宁轩跟小在在宁愿每天多花点时间在路上，都不愿意留在学校里吃午饭。 　　而跟他们不一样，顾叶舟家里经常没人，回家了还不如留在学校里吃食堂比较方便，所以他中午基本上不回去。 　　兄妹俩到家时，宁奶奶已经在家里做好了饭，就等着他们呢。 　　小在在下了车，第一个跑进家门。 　　“奶奶，我们回来啦！” 　　宁奶奶正在厨房里熬汤，闻言探出头来，笑眯眯地道：“我就猜到你们这个点儿快到家了，赶紧地，洗手来吃饭。” 　　“好！”落后妹妹一步的宁轩应声，跟着妹妹一起去洗手了。 　　祖孙三人坐上餐桌，显得有一点点冷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苏欣妍他们大学第一年全部不能走读，规定只能住校，只有周末放假的时候，才能允许他们离校回家。 　　而且周末还只有周日一天有放假，周六还有课。 　　听说他们的课程，从早到晚，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一点半，全都被排得满满的。 　　学校仿佛想把以前缺漏的十年教育全都给学生们一次性补上一样，几乎是用狂塞的办法，疯狂给学生灌输知识。 　　而学生们对此却是甘之如饴，个个学得如痴如醉，生怕错漏了一点点的知识。 　　这也算是这个时代学生的特色。 　　因为深深地懂得了无法上大学是怎样的一种痛苦，所以好不容易抓到了上学的机会，自然要加倍珍惜。 　　小在在抽抽鼻子，闻到了一股混杂着中药味的香味。 　　她不禁问道：“奶奶，你在煮什么呀？” 　　“给你爸妈熬药膳鸡汤呢，他们学习那么辛苦，得喝点药膳，补一补。”宁奶奶一边给孙女夹菜，一边说。 　　自从家里大人全都去读书之后，小在在跟宁轩就只能拜托给宁奶奶照顾。 　　为此，苏欣妍每月拿五十块钱并各种粮票肉票给婆婆，作为家用，让她拿去买菜什么的时候用。 　　毕竟不能白让老人出钱给他们养孩子不是？ 　　她是故意算多了给的。 　　想着买菜用不完，能给老人自己留下，当做辛苦费。 　　结果宁奶奶硬是能顿顿给孩子们安排得极其丰盛，每月都将钱在他们身上花光光，就不带剩的。 　　力求不能亏待孩子。 　　“鸡汤只给爸爸妈妈，不给哥哥们吗？”小在在问道。 　　她大哥二哥上大学也很辛苦的。 　　“他们不爱喝鸡汤，奶奶明儿给弄点别的。”宁奶奶说。 　　别以为她年纪大了，就不晓得年轻人的口味了。 　　大孙子他们，相比起鸡汤，明显更爱熬得赤油浓酱的酱牛肉，最好再来点辣味，那就更香了！ 　　平时拿来当零嘴儿或是配米饭，都很美味。 　　看出宁奶奶自有盘算，小在在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转而自告奋勇道：“奶奶可不可以等下午，在在跟三哥放学了再帮您给爸爸妈妈送鸡汤？” 　　好些天没见着爸爸妈妈了，小在在怪想念的。 　　宁奶奶想了想，她晚上要去跟一群新认识的老姐们儿们学跳舞，就不跟着去儿子儿媳的学校里头参和了。 　　反正今天是周五，明天晚上他们就回来了，那时候再见面也是一样的。 　　逐点头答应：“也行，等这汤熬好还得两三个小时呢。” 　　得到奶奶的允诺，小在在开心地咧嘴笑起来。 　　宁轩也同样开心。 　　其实不止妹妹想念父母，他也想。 　　因着惦记着这件事，兄妹两个下午上课的时候，前所未有地期待着快点放学，学校早一分钟放学，他们也好早一分钟见到爸爸妈妈。 　　可惜，无论他们怎么祈祷，该走的时间还是滴滴答答地按照着原本的速度心中。 　　直到真正抵达那个钟点。 　　放学铃声一响，小在在差点按耐不住第一个往外冲。 　　可她刚一动作，就看到周围还坐在座位上的同学们，顿时想起来自己是班长，需要等待最后一位同学离开，才能锁门走人。 　　而且这个放学时间点只是大多数同学的放学，还有值日生需要值日呢。 　　所以小在在得等值日生做完卫生才能走。 　　意识到自己现在还走不了人，小在在有点小郁闷地背着书包，走到外头的走廊里，趴在护栏上写作业。 　　他们教室在二楼，外头有条走廊，走廊边缘围着一圈厚厚的水泥护栏，好些被老师留下来写作或是写检讨的学生就很喜欢趴在上头写东西。 　　班级里有值日生在做值日，他们不好进去打扰人。 　　这次小在在心急，写作业的速度快了不少。 　　等她写完全部作业，班里的值日生们还在磨磨蹭蹭地摆桌子。 　　见状，她干脆将书包收拾好放在外头，然后撸起袖子进去帮忙。 　　三下五除二，顶着几位值日生同学们崇拜的小眼神，麻溜地将活给干好了。 　　她小时候可还下过地呢，这点小活怎么可能干不好？ 　　“都出去吧，我要锁门了。” 　　等确认最后一位学生离开，小在在又严谨地检查了一遍窗户有没有关牢，确定无误后，这才锁门离开。 　　快乐地奔向初中部找她哥。 　　在小学这边折腾那么久，去到初中部的时候，正好到他们放学的时间。 　　跟早上一样，下午宁轩也是多了妹妹一节课，所以放学会晚上一点。 　　“走走走，找爸爸妈妈去！” 　　兄妹俩顺利会师，一个比一个急切地直奔停车棚，想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父母所在的学校。 　　结果骑到半路，小在在突然想起来。 　　“遭了，我们没有回家拿鸡汤！” 　　“你怎么不早说？” 　　“早点我也没想起来啊！” 　　这下子可不得了，宁轩手忙脚乱地拐弯，扭头回家去拿鸡汤。 　　闹了一场乌龙，等兄妹俩抵达B大校园的时候，天色都微微擦黑了。 　　两人也没吃晚饭，就这么顶着咕噜噜直叫的小肚子，直奔父母的宿舍去。 　　他们都是去过父母宿舍的，所以认得路。 　　按着先近后远的原则，兄妹俩最先抵达爸爸的宿舍。 第一百四十一章 喝了还是倒掉了？…… 　　“阿姨, 我们来找我们爸爸。” 　　小在在扒拉在窗户外，垫着脚尖，一脸可怜巴巴地跟里头的宿管阿姨求情。 　　宿管阿姨本来下意识想拒绝, 但瞧见外头的小姑娘长得可爱，而且年纪又小，不由心软了软。 　　“可以进去，但你得叫你哥哥去敲门, 知道吗？” 　　宿管阿姨干这一行多年, 对于男生宿舍有多么群魔乱舞那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未免小孩子不懂事直接跑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长针眼, 她还好心地提醒一句。 　　“知道了, 谢谢阿姨。” 　　小在在点头，拉着宁轩的手就想往里走, 却被宿管阿姨叫住。 　　“等会儿, 你们得先做个登记才能进去。” 　　就算心软放了人, 该尽的职责宿管阿姨也不会忘记。 　　兄妹两个被叫回来，按着宿管阿姨的指示, 各自填写好了拜访登记表，然后才被允许踏进他们爸爸所在的男生宿舍。 　　小在在很听话，敲门的时候让哥哥去敲, 她则站得远远儿地，确保自己不会看到什么宿管阿姨心里描绘的辣眼睛画面。 　　虽然她也不知道那些画面是什么。 　　宁轩提着鸡汤去敲门，没敲几下，门内就传出一道清越的温润男声：“谁啊？” 　　大门拉开, 露出一位身形颀长的陌生青年身影。 　　对方长得有点高，甚至比他爸爸还要高，所以宁轩不得不仰望他。 　　“叔叔好, 我……” 　　刚刚开了个头，对面的陌生青年就突然黑着脸说：“叫哥哥！” 　　宁轩顿了下，从善如流地改了对对方的称呼：“哥哥好，请问宁远行在不在？” 　　“小姑娘，你找他干什么？”问是这么问，陌生青年还是帮着扭头叫人：“宁远行，有人找你。” 　　他没注意到，宁轩的脸也黑了。 　　宁远行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有点闷，似乎正处于一个比较封闭的环境里。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带着一身水汽从阳台门走进宿舍，结果就见自己家的三儿子正跟室友一起杵在门口。 　　大眼瞪小眼，气氛略显微妙。 　　“小轩？” 　　宁远行的身影打破了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之间的对持。 　　宁轩轻哼一声，不想搭理这个把自己认错性别的叔叔，扭头对着爸爸举了举手上的保温盒：“爸爸，奶奶熬了鸡汤，叫我和妹妹给你跟妈送来。” 　　这保温盒还是当初小在在在机械厂抽奖中的呢，大容量，保证宁远行他们宿舍可以一人都分到一碗鸡汤。 　　而苏欣妍那边，宁奶奶另外准备了个保温盒装。 　　那一份鸡汤此时正在小在在的手上提着。 　　“你妹妹也来了？”宁远行一听到女儿来了，第一时间就是探头出宿舍门看。 　　果然在不远处的走廊便瞧见了一道安静等待的娇小身影。 　　他没第一时间招手让女儿过来，而是转过身，顺手捡起戴子书的上衣甩他身上：“衣服穿好，我闺女来了。” 　　“这还用穿，你闺女不已经什么都看到了吗？” 　　刚刚给宁轩开门的温珩轩傻乎乎地说了一句。 　　话落，他就受到了四道一言难尽的目光，其中三道来自于他室友，甚至还包括一直很独的张昊城。 　　“怎么了嘛？我脸上有花？” 　　温珩轩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猜想难道是刚刚抹的雪花膏起效果了 　　但他以前擦雪花膏也没见有这么明显的功效啊。 　　“叔叔，我是男的。”宁轩嗓音幽幽地提醒道。 　　他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差不多了，要是现在邀请他去出演鬼片，绝对百分百无需特效，就自带惊悚效果。 　　“哦哦，我知道你是男的，你是男的？！”温珩轩一脸受惊的表情：“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男孩子？” 　　“长得太好看还真是对不起哦。” 　　宁轩无师自通了阴阳怪气学。 　　“小轩。”宁远行嗓音微沉。 　　一听见爸爸的警告声，宁轩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冲撞长辈的意思，他立马闭嘴收敛态度，一脸诚恳地温珩轩道歉：“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有意的。】 　　不远处的小在在眨眨眼，因为距离有点远听不见那边的声音，所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眼前的小屁孩接二连三地叫他‘叔叔’，一贯很在意自己外表的温珩轩暗自磨了磨牙。 　　他今年才二十三好不好？ 　　根本没那么老！ 　　不过到底念着是自己先认错人家的性别，有点理亏，就没跟他太过计较。 　　小在在在夜晚的冷风中站了好一会儿才被爸爸给叫进去。 　　她一进门，就得到了宁远行全宿舍的注目礼。 　　毕竟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不多见，几个糙老爷们都瞧着有点稀罕。 　　温珩轩开学来得晚，所以没见过小在在。 　　此时看见可可爱爱，娇娇软软的真·小女孩，一时没忍住凑了过来，努力摆出一副和善的模样：“小妹妹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啊？” 　　小在在没回答，先看了看爸爸，见他点头后，这才脆生生地回答眼前这位陌生叔叔的问题：“我叫宁在在，八岁啦。” 　　八岁是虚岁，她实际上还不到八岁。 　　不过众人也不会在意这么多。 　　听见小在在回答得清晰又流利，看着也不会怕生的模样，忍不住就都凑上来逗一逗孩子。 　　“在在上几年级了？” 　　“二年级。” 　　“有没有当上什么班干部啊？” 　　“我是班长。” 　　“真厉害。” 　　…… 　　注意到围在女儿身边的糙老爷们中多了一道孤独而沉默的高大身影，宁远行眉梢微挑，却什么都没说。 　　他将儿子送来的保温盒打开，拿来室友们的饭盒，一人给他们分了一点。 　　鸡汤的诱人香味飘荡出来，宁轩闻见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独自咕噜噜地叫起来。 　　听见这道代表着饥饿的声音，宁远行拧起眉：“你跟在在还没吃饭？” 　　“……嗯。” 　　顶着爸爸威严的目光，宁轩不知道怎么地，心虚地垂下了头：“我们只是想早点赶来见你们。” 　　他小小声地说。 　　本以为会被爸爸责骂，没想到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叹息，随即一只大手落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抱歉。” 　　道歉的人反而成了宁远行。 　　他在为自己身为父母，却没能尽到父母的责任而道歉。 　　虽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愧疚从不会减小。 　　“走吧。”宁远行将保温盒盖好，站起身来，对着儿子道：“我们去找你妈，然后一起去吃饭。” 　　孩子们都是正在长身体的年纪，怎么能被饿肚子？ 　　“妹妹走了，我们去找妈妈。” 　　宁轩跟在爸爸身后，顺便冲着被包围的妹妹招招手。 　　“等等我！” 　　小在在听见声音，立马奋力地往外挤，想要追上爸爸哥哥们。 　　因为追得太急，她不小心被地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绊了下，眼看着就要摔倒，一双布满厚茧的大手及时接住了她。 　　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一张带着伤疤的脸。 　　【我后悔了。】 　　小在在：“？？？” 　　她本以为对方是后悔接住她，不料下一刻就看到。 　　【如果……如果我当初及时赶回去，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被丢掉？】 　　什么孩子？ 　　疑问刚刚从心底升起，另一双带着急切的大手就伸过来，将她整个抱在怀里，紧张地问道：“在在没受伤吧？有没有哪里疼，告诉爸爸！” 　　突然悬空，小在在下意识地伸手搂住爸爸的脖颈，摇了摇头。 　　“没事，不疼，没受伤。” 　　即便女儿这么说，宁远行还是不放心地自己检查了一遍，直到确认真的无事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谢谢。”他对着张昊城感激道。 　　“不用。”张昊城收回手，冷漠地回应一句，就转身去干自己的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气氛有点尴尬的其他两人也各自找借口避开，刚刚还围在小在在身边的人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宁远行也不在意，他一边抱着女儿往外走，一边对着室友们道：“我妈给熬了鸡汤，我给你们都分了点，记得趁热喝完。” 　　“好的宁哥，替我谢谢伯母。” 　　温珩轩第一个端起饭盒喝汤，当舌尖品尝到那股鲜美的滋味，他整个人都亮了：“太好喝了！” 　　旁边原本想先背完几个英语单词再喝汤的戴子书见他这副表现，顿时有点好奇这汤究竟有多好喝，忍不住放下书，也端起来喝了一口。 　　然后…… 　　直到将全部鸡汤喝完，他才意犹未尽地重新拿起英语课本。 　　刚背了几个单词，他突然起了点好奇心，忍不住探头往张昊城那边看去。 　　就见他正将洗干净的饭盒放回原位，不禁微微睁大眼。 　　这是…… 　　喝了还是倒掉了？ 　　答案肯定是喝了。 　　张昊城只是性子孤僻，不大爱跟人交流，又不是有毛病，不会无缘无故糟践别人的好意。 　　* 　　“在在能自己进去叫你妈妈出来吗？” 　　相比起男生宿舍这边，女生宿舍管得就非常严的，一切雄性生物，哪怕是一种公苍蝇，都绝对不允许入内。 　　所以宁远行跟宁轩被阻拦在外，只能使唤小在在进去找她妈妈。 　　“能的。” 　　小在在从爸爸怀里下来，跑去宿管阿姨那边做了登记，然后顺利地进了女生宿舍楼。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到底谁在骗人？…… 　　苏欣妍没预料到女儿会突然到访。 　　所以在开门的时候, 还没看清门外的人是谁，她就被一声响亮的“妈妈”震得脑袋一懵。 　　直到大腿被一双软绵绵的小胳膊给环抱住时，她才恍然回神。 　　随即就是不敢置信地蹲下身, 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在在怎么来了呀？是谁带你来的？” 　　“三哥带我来的，奶奶叫给送鸡汤。” 　　小在在手里还牢牢地抓着准备送给妈妈的那一份鸡汤，回话的时候顺势举了举, 将鸡汤亮给妈妈看。 　　苏欣妍看见鸡汤, 不由心下一暖, 脸上笑容越发温柔。 　　“谢谢在在。” 　　她接过鸡汤, 顺势单手抱着女儿往宿舍里头走。 　　小在在被妈妈抱起的时候微微挣扎了一下：“妈妈不用抱, 重。” 　　她担心自己压倒妈妈的胳膊。 　　“才不重呢，我们是女孩子, 可不能说重。”苏欣妍为了证明女儿真的很轻, 还抱着她轻轻颠了巅。 　　即便有些时间没干重活了, 但她以前锻炼出来的那把子力气可还在，单手抱个孩子轻轻松松。 　　别说孩子了, 就算是她任意一位室友，苏欣妍都能将她们抱起来。 　　当然，挑战成人得用双手。 　　“小在在好啊, 还记得姨姨不？来，叫声阿姨来听听。” 　　林苒苒还记得小在在，一见苏欣妍将她抱进来，第一时间就从自己书桌底下摸了一条巧克力出来, 在小在在跟前轻轻晃了晃，逗着她叫人。 　　“姨姨好。” 　　小在在很有礼貌地乖乖叫人，但是却没有伸手去拿林苒苒的巧克力, 而是扭头看她妈妈。 　　苏欣妍低头，看女儿看清楚自己脸上的意思。 　　【不能要。】 　　她跟她室友们关系都处得不错，但是目前国内的巧克力基本上都是从外国进口的，价格昂贵，她不想让女儿占人家的便宜。 　　而且要是孩子真的想吃，他们也可以自己买。 　　不用馋别人的。 　　看懂了妈妈意思的小在在对着林苒苒摇了摇头，脆生生地说：“谢谢林姨姨，但是我不能要，您自己吃。” 　　像是没料到这孩子居然能乖巧懂事成这样，红潇跟牛佩蓉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特别是牛佩蓉，注视着小在在的目光分外柔和，仿佛正在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小女孩。 　　小在在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目光，扭头望过去，瞬间就读出了牛佩蓉此时的心思。 　　【好可爱的小姑娘，我还记得之前跟欣妍打听到，这孩子今年八岁，跟我的宝宝一样大呢，如果宝宝当初没被那个女人丢掉，现在应该也被我们养得白胖可爱了吧？】 　　【也许她会爱穿小裙子，也许她会喜欢吃糖，也许……】 　　伴随着牛佩蓉脸色越来越苍白。 　　小在在的视野中。 　　本来正常的金色字体微微扭曲，出现了一堆无序而杂乱的乱码，中间只夹杂着一两个面前还能看清楚的词汇。 　　【荒野……野兽……碎布……】 　　眼看着不断闪现的金色字体越来越错乱，仿佛被植入病毒的电脑似的，无数疯狂的信息涌动出来。 　　吓得小在在立马错开了头，不敢再看向牛佩蓉。 　　她呼吸有些急促，心跳得很快。 　　嘭嘭嘭……嘭嘭…… 　　一下下，不断震动着她的耳膜，也引起了一直关注着她的母亲的注意。 　　“怎么了在在？” 　　苏欣妍关切地探手摸向女儿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她出汗了。 　　眼神微微一凝，几乎是瞬间，她就判断出女儿的异样跟她的读脸术有关。 　　她应该是又不小心触碰到了别人心底最黑暗的一面，所以被吓住了吧？ 　　想也不想，苏欣妍抱起女儿，带着她直接往宿舍外走去。 　　宿舍里人多眼杂，不适合谈话。 　　当然，她不忘找借口：“我带着孩子去看看她爸爸。” 　　这也不算是借口，刚刚小在在进门的时候除了给妈妈送鸡汤，还顺口说了爸爸带着哥哥在楼下等她们的事儿。 　　所以苏欣妍的借口几乎毫无破绽。 　　“去吧去吧。”林苒苒冲她挥挥手，特意提醒道：“今晚九点有课，你注意时间，别迟到了。” 　　“知道了。” 　　苏欣妍带着女儿，走到外头的走廊上。 　　冷风一吹，小在在略微发胀的大脑总算冷静下来。 　　也不用妈妈问，她就自己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小声跟她说了。 　　从女儿的嘴里，苏欣妍大略能拼凑出一个事情经过。 　　她的室友牛佩蓉，以前应该有个跟她女儿差不多大的女儿，但是后来被人丢到了荒野上，然后被野兽给……最后只剩一点点碎布。 　　这种案例，她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也曾经听说过。 　　但那些都是比较遥远的传闻，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传闻的主角居然距离她这么接近。 　　但对此，苏欣妍却无法对当事人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牛佩蓉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她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也不允许有人去故意揭露她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疤。 　　如果苏欣妍真的凭着一腔热血贸然这么干了，那么她们两人刚刚萌芽的友谊绝对会立马消散。 　　所以她如今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轻叹口气，苏欣妍揉揉女儿的小脑袋：“以后注意点，不要去深挖别人内心的痛苦。” 　　小在在抱住妈妈的手，点点头：“知道了妈妈。” 　　她也有些后怕的。 　　读脸术好用，却不能滥用。 　　有时候如果使用不当，小在在自身很容易会遭到别人心底阴暗面的反噬，轻则被吓到，重则…… 　　有着父母的看顾，小在在还没遇上什么很严重的后果。 　　再说了，她自己如果意识到不对劲，也能消掉对方的负面心思。 　　这样子没了令她难受的根源，她自己也就不会有事了。 　　母女俩谈话间，已经双双走到楼下，跟宁远行父子相遇。 　　两个大人简单沟通后，目标很明确，直奔学校食堂而去。 　　学校的食堂是有提供宵夜的，这也意味着他们会开到很晚才关门，这是因为好些学生都得上课上到很晚，身体跟精神的双重消耗之下，就得再吃一顿宵夜补充补充体力。 　　考虑到这一点，学校食堂才人性化地延长出了宵夜时间。 　　这一项人性化措施当时就很受学生称赞，现在更是大大方便了宁远行一家人，令他们不至于都这么晚了，却没法买吃的投喂自家孩子。 　　现在已经过了七点半，天色彻底黑沉下来。 　　宁远行自觉去打饭，苏欣妍则领着两个孩子，寻了一处靠窗的地儿，让他们先坐下。 　　这个点儿，食堂里还有人，但是不多。 　　所以宁远行几乎不用排队，就打到了两份丰盛的饭菜，他还顺手要了两碗绿豆糖水。 　　今天的绿豆糖水是食堂特供，偶尔有偶尔没有，能不能吃上纯看运气。 　　看来今天小在在跟宁轩的运气不错。 　　“绿豆汤！”瞧见绿豆糖水，小在在的双眼都亮了，激动地小脚脚不住晃动，直接将她父母给逗笑了。 　　“别急，少不了你的。” 　　宁远行好笑地将两个托盘稳稳当当地放在两个孩子跟前。 　　每一个里头都打了满满当当的饭菜，白米饭，大白菜炒油渣，酱酿鸡翅，笋干炒腊肉，还有一碗绿豆糖水。 　　“快点吃吧，别饿坏了。” 　　苏欣妍温柔地催着孩子们吃饭。 　　小在在第一个拿起勺子，目标直奔绿豆糖水。 　　结果还没等她碰到装着糖水的碗，就眼睁睁地看着整个碗被一只大手给端走。 　　她一双大眼睛都不敢置信地瞪圆了，充满了疑问。 　　仿佛在谴责那个拿她糖水的人，为什么买了却不给她吃？ 　　“咳咳……” 　　宁远行轻咳一声，强行解释道：“这个太冷了，你先把饭吃了再喝。” 　　绿豆糖水是冰冻过了，他也是看女儿第一个伸勺子要喝才想到这一点，急忙给她撤了。 　　小孩子肠胃弱，不好给她吃太冷的东西，不然很容易闹肚子。 　　“给我先喝一口，就一口。” 　　小在在捏起两根手指，比划了个‘一丢丢’的姿势，可是她爸爸还是不为所动：“你先吃饭，吃完再喝。” 　　宁远行可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见没法跟爸爸讲情面，小在在顿时垮下小脸，一脸郁闷地往嘴里扒拉白饭。 　　“不吃菜光吃饭啊？” 　　苏欣妍好笑地拿起女儿的筷子，给她夹菜吃。 　　这傻孩子，跟她爸赌气赌到不吃肉，这不是亏了吗？ 　　还好小在在没有傻到底，凡是妈妈喂到嘴边的，她都啊呜一口吃下去。 　　苏欣妍给喂了几口，就将筷子还给女儿：“你自己吃。” 　　“妈妈喂。”小在在不情愿自己吃饭。 　　但苏欣妍并不惯着她：“不行，你长大了，就得自己吃饭，不能再让妈妈喂了，乖，快点吃，等你吃完妈妈还得赶着回去宿舍拿书上课，没法陪你太久。” 　　“好晚了，妈妈还得上课啊。” 　　宁轩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不禁有些戚戚然。 　　上大学是这么辛苦的事情吗？ 　　可老师不是总说等他们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到底谁在骗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那对父母，不会再…… 　　努力干饭的小在在最终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糖水。 　　但是等她喝到糖水的时候, 它已经没有原来那么冰了，索性小在在也不在意，依旧喝得很开心。 　　她咕噜噜将一大碗糖水干掉, 整个小肚皮都圆滚滚地凸出来了。 　　苏欣妍忍不住摸了摸，随即好笑道：“这是装了个西瓜吗？” 　　“没有那么大，不是西瓜。”小在在一本正经地反驳：“是哈密瓜。” 　　哈密瓜一出，她顿时就收获了整桌人的哈哈大笑, 连宁轩都被他妹妹逗得笑得前仰后合。 　　就算小在在再迟钝, 也知道家里人是在嘲笑自己。 　　顿时不高兴了。 　　她双手抱臂, 很大声地‘哼！’了一下, 以示不满。 　　瞧见小宝贝都不高兴了, 大家伙儿总算稍微收敛一下，至少没有再笑得那么肆无忌惮。 　　“好了好了, 我们也不是在嘲笑你, 只是觉得你太可爱了呀。”苏欣妍哄着闺女道。 　　结果只得到了小在在的一个斜眼, 小家伙满脸都写着：我信了你的邪。 　　好吧。 　　她摸摸鼻子。 　　刚刚一时疏忽，忘记将自己的心思给屏蔽掉, 被这拥有作弊能力的小家伙给瞧个正着。 　　为了让学生们方便规划时间，食堂里头也有挂时钟。 　　苏欣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仰头看了一眼, 果然，已经八点三十五分了。 　　她没空再继续陪着老公孩子们，只能匆忙跟他们道别离开：“我九点还有课，你先带着孩子们玩会儿, 等我下课过来接在在去我宿舍。” 　　“行，你去吧，孩子们我会照看好的。”宁远行体贴地对妻子道。 　　现在已经太晚了, 夫妻两个谁都不放心放任两个孩子就这么回去。 　　干脆就商量着决定将他们留在自己宿舍里住一晚，等明儿他们上完白天的课放假了，再带着孩子们一起回家。 　　正好，今天是周五，明天小在在跟宁轩都不用上学。 　　不然为了不耽搁孩子们上学，他们就算是连夜出校门，都得将孩子们送回去。 　　未免让宁奶奶担心，一会儿宁远行还会去校内电话亭里打电话回去通知她一声。 　　宁家是没有牵电话线的，但是隔壁的顾家有啊，打电话去顾家就行了。 　　这个点儿，顾叶舟肯定在家。 　　为了方便学生跟家人联系，校内电话亭就设立在学生宿舍不远处，从食堂走过去，正巧需要路过那附近。 　　所以宁远行在领着儿子女儿回自己宿舍的时候，顺路就去那边打电话给顾家，拜托人家帮忙去宁家给宁奶奶报个平安。 　　电话对面的接电话的是顾叶舟。 　　不是他爷爷不在家，而是他正好就坐在电话旁边，所以接得速度比较快。 　　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看报纸的顾爷爷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孙子已经跟电话里头的人聊上了。 　　双方都是那种有话直说的人，一句废话都没有，简单交流之后就挂断电话。 　　“谁啊？”顾爷爷装作不经意地扶了扶眼镜，又抖了抖报纸，问道。 　　“反正不是您期待的小女朋友。” 　　都不用明说，单看自家爷爷那副耳朵竖得高高的期待模样，顾叶舟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我也没期待这些呀，你这不还小嘛。” 　　被戳破心思，顾爷爷佯装淡定地翘起二郎腿，借势转个身，避开孙子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 　　顾叶舟也懒得跟这个越老越幼稚的老小孩计较，直接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诶诶诶！没交没代的，你这是要去哪？” 　　顾爷爷赶忙拦住孙子。 　　“去隔壁给宁奶奶报个平安，刚刚来电话的是宁叔叔，说是在在跟宁轩一起留在他们那边住一晚，让我们帮忙给宁奶奶说一声，别让她担心。” 　　顾叶舟淡声解释道。 　　“哦，那你去吧。” 　　原来是这个事儿，顾爷爷放下紧张，摆摆手，示意孙子快去快回。 　　“嗯。” 　　顾叶舟应了一声，继续往门外走。 　　在他的脚步即将踏出屋门时，背后传来一道如烟尘般轻淡的苍老嗓音。 　　“你那对父母，不会再来烦你了。” 　　话音未落，便仿佛吹来了一阵风，将这些都给吹散了。 　　顾叶舟似乎没有听到，动作停都未停，继续往外走去。 　　这些日子一来，其实他并不是毫无察觉。 　　甚至于，他还有一件事瞒着爷爷。 　　在那两个人被强制调离岗位的时候，他们曾经来找过他，想让他跟他爷爷求求情，不要把他们远远地调走。 　　他们想要留在繁华的首都，不想随便去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 　　可顾叶舟却什么都没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怀着不甘与愤恨离开。 　　那时候他想，自己本就是个薄凉的人。 　　而他原本对父母仅有的感情，也早就被他们给亲手打碎，再也拼不回来了。 　　如今对他最重要的亲人只有爷爷一个人。 　　所以哪怕是为了爷爷日后的清净生活，他都绝不会开口为他们求情半句。 　　“是吗？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叶舟。” 　　宁家门前。 　　宁奶奶听到顾叶舟转达的消息，笑着点了点头，顺势跟他道谢。 　　“不用。”顾叶舟帮着传完信，就想告辞离开：“宁奶奶，我还有作业没写完，就先回去了。” 　　“等会儿等会儿……” 　　宁奶奶一边挽留顾叶舟，一边转身往回跑，没一会儿，就提着一个竹篮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您慢点！” 　　顾叶舟担心老人家摔倒，伸手想去扶，但宁奶奶已经在他跟前站稳了。 　　“这个你拿着，带回去吃，半大孩子的，正是猛长身体容易饿的时候，家里得多备点零嘴儿，有事没事填填肚子。” 　　宁奶奶不由分说，将竹篮子整个塞进顾叶舟手里，然后就自顾自地背着手，悠悠哉哉地往回走，叫都叫不住。 　　拦人不及的顾叶舟看了看手上沉甸甸的篮子，再瞧瞧已经走远的宁奶奶。 　　最终还是怀揣着几分不好意思，将篮子给提回了家。 　　“你拿着什么东西？” 　　孙子一进门，顾爷爷就注意到了。 　　瞧见他手上的竹篮子，他更是忍不住想凑上去看看。 　　“宁奶奶给的，应该是吃的。” 　　顾叶舟将篮子放在桌面上，掀开上头盖着的白纱布，露出底下还冒着热气的糕点。 　　云片糕，马蹄糕，红枣酥…… 　　各种各样造型精巧的糕点显露在祖孙俩跟前，一个个都做得跟一朵花儿似地，让两个把日子过得粗糙无比的大老爷们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这……你有没有谢谢人家？”顾爷爷问孙子。 　　“没有，来不及。” 　　主要是宁奶奶溜得太快了。 　　好像是知道要是自己不跑快点的话，一直都不怎么习惯接受别人好意的顾叶舟会逮着她，将东西给还回去一样。 　　听见孙子这么一说，顾爷爷嘿地笑了一声。 　　仿佛真的瞧见忙画面一般。 　　最后祖孙俩谁也没有将这篮子糕点给还回去，而是分着给吃了。 　　不得不说，宁奶奶的手艺是真的很棒，不管是做正常饭菜还是糕点，从她手底下出来的东西，总是比别人做的要好吃上几分。 　　就连苏欣妍的手艺都比不上她。 　　* 　　宁远行宿舍。 　　瞧见宁远行又将两个孩子给领回来了，温珩轩几人一点都不意外。 　　其实刚刚出门的之前，宁远行就有事先跟室友们透露，他家的孩子今晚可能会需要在这儿住上一晚上。 　　知道人家在征询他们的同意，温珩轩几人都没表示反对意见。 　　让室友孩子来住一晚上的事儿，睡得是室友的床，又不是他们的，且宁轩年纪大一些，已经懂事了，知道要留在爸爸宿舍住得安静一些，不能吵到其他叔叔休息。 　　所以他们并不会觉得被打扰。 　　小在在那边苏欣妍也有问过，不然他们夫妻俩也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两人都很清楚，他们住的是集体宿舍，而不是他们的家，所以在做什么会影响全宿舍的决定之前，会先征询室友的意见。 　　索性两边的室友都很好说话。 　　结果也算皆大欢喜。 　　跟宁远行住同个宿舍的都是跟他同一个专业的人，大家的课程表都是一样的。 　　他们今天晚上没有晚课，不过繁重的课业量并不会因为晚上没课而有所减少。 　　待在宿舍里的几人全都在抓紧一分一秒的时间，努力学习。 　　受到这个氛围感染，小在在跟宁轩都自觉地保持安静，连说话都是小小声的，不敢大声打扰到人家。 　　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九点半。 　　妈妈还没下课，小在在倒是先困了。 　　她歪着小身子，小脑袋在她哥哥肩膀上一点一点的，眼看着就要滑落下去，中途被一只大手扶住。 　　想扶妹妹，却慢了一步的宁轩抬眼一看。 　　就见那位坐在爸爸床位旁边，脸上有一道伤疤的叔叔正一边看着书，一边探手过来，精准地扶住他妹妹歪倒的小脑袋。 　　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像。 　　“小轩，把妹妹放下去睡觉。” 　　直到爸爸的声音传来，才将宁轩惊醒。 　　他伸手将自家已经闭着眼睛，睡得跟一头小猪仔似的妹妹从张昊城手上扶起来，让她倒在爸爸的枕头上睡觉，顺手还给妹妹盖上了被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学就是这一点比较自…… 　　小在在睡得死沉, 连自己什么时候被妈妈抱走的都不知道。 　　只发现自己早上一醒来，就从爸爸那个有点硬的床上，换到了妈妈这个如云朵般柔软, 还带着淡淡馨香气息的床上来。 　　小小的身子整个被妈妈抱在了怀里，很温暖，舒服得让她还想再睡个回笼觉。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妈妈要去上课了。 　　起床的时间点一到, 苏欣妍等人就全都爬起床, 开始忙忙碌碌地洗漱换衣服, 准备去上课。 　　小在在被妈妈叫起来, 也跟着一起洗脸刷牙。 　　她没衣服能换, 索性昨晚睡着后妈妈有给她擦澡，其实也不脏, 所以简单洗漱之后, 她就被牵着跟着妈妈和她的室友们一起去上课。 　　大学就是这一点比较自由。 　　但凡公共课, 基本上都是开放式的，只要有空位子, 谁都可以坐进来听课，不过进了教室门就是学生，得乖乖保持安静, 不能打扰课堂秩序。 　　幸运的是，苏欣妍今天的课程大部分都是公共课，只有一节专业课。 　　而她上专业课的时候可以让孩子在外头等着，或者是带去交给她爸爸。 　　反正不管怎么样, 一节课的时间都会很快过去的。 　　周六是没有晚课的，可能也是知道部分家离得比较近的学生们的思家心情，所以大部分专业在周六晚上都不会排课。 　　想回家的学生们上完白天的课程, 就能直接回家。 　　小在在小小一只，又长得精致可爱。 　　一被妈妈领进教室门，立马吸引了无数学生的目光。 　　不过大家都很有素质，好奇归好奇，看归看，却仍旧保持着坐在自己位置上的距离，不会一窝蜂地围堵上来，吓坏人家小孩子。 　　未免打扰到其他同学。 　　苏欣妍跟室友们说了一句，就牵着女儿去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里落座。 　　这里最不起眼，也最不引人关注。 　　“在在一会儿自己画画玩可以吗？不要出声，有事就拉拉妈妈的手，再写在纸上跟妈妈说。” 　　苏欣妍从自己的书袋里翻出一本笔记本，从后面翻过来，露出一页没有被写过的，加上一支笔，一起递到女儿跟前。 　　小在在接过妈妈递来的纸笔，点了点脑袋，没吭声。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一只绝对安静的小在在。 　　见女儿如此表现，苏欣妍笑笑，无声地揉揉她的小脑袋，以示鼓励。 　　当教授踏进教室的时候，全班寂静。 　　她威严的目光往班上一扫，无意间瞥见一个稚气的小身影时，稍微顿了顿，随即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走上讲台，放下书，开始讲课。 　　一边授课，她一边观察着学生们的小动作。 　　谁要是稍有一点不专心，立马就能收获一枚死亡凝视，吓得全班同学就没一个不紧张地绷紧神经，生怕哪里有点小差错，又被林教授给抓了个正着。 　　上课搞小动作被抓不可怕。 　　可怕的是会扣平时分啊！ 　　他们的期末成绩，是由期末统考的成绩和平时分各自按比例折算组成。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一个人平时成绩分数过低，那么其期末成绩也会被随之拉低，挂科率大大增加。 　　当然，如果是那种能科科考满分的超级巨佬，就当以上的话他们没说。 　　但是科科满分谈何容易？ 　　特别是他们还是文科专业，很多题目，都非常主观，并没有所谓的标准答案，所以想在这种题目中拿满分，是非常艰难的。 　　甚至于还有些期末考试不是做卷子，而是做实践课题，亦或者是完成老师布置的考核任务。 　　这些方式的考试评分会比直接做卷子更难，能不能拿高分，取决于你能力高低的同时，也取决于老师对你的个人观感。 　　而个人观感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 　　那当然是平时成绩啊！ 　　你平时表现得出彩又亮眼，老师当然对你印象深刻，考试看到你名字，偶尔都会松松手多给两分，很多时候，你会不会挂科，就取决于这两分之差。 　　但你若天天逃课迟到，上课睡觉搞小动作，那同样会让老师对你印象深刻。 　　不过嘛，这个印象有还不如没有。 　　因为这意味着你成了老师眼里的刺头，等到给你批卷的时候，瞧见你的名字，老师都得多严厉几分。 　　到时候可就惨了。 　　但能在这个年代考上大学，还是全国最顶尖的大学的学生，就没有一个不热爱学习的。 　　他们甚至于比寻常人更加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宝贵机会。 　　所以在上课的时候，大家全都是劲头十足，一个个地埋头疯狂记笔记，只有生怕学得不够多的，就没有偷懒不想学的。 　　苏欣妍也差不多是这个状态。 　　她旁边的小在在坐得有点无聊，大学课程对她来说太深奥了，根本听不懂，可她又不敢打扰妈妈，只能也学着妈妈的模样，趴在桌子上。 　　——画画。 　　跟着奶奶学了两年多的小在在画技初见成效。 　　虽然笔触还有些稚嫩，但她描绘出的线条已经能牢牢地抓住每一个人的神韵，甚至于让当事人看了，都心有感觉。 　　感觉真实的自己，被完完全全地体现在一张小小的画纸上。 　　在这一点上，读脸术着实给小在在提供了不少便利。 　　因为看透人心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老师上课都喜欢满教室乱走，借此给学生施加点心理压力，好震慑他们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林教授也不例外，有这个小爱好。 　　她不知不觉渡步到最后一排，正好就是苏欣妍母女所在的角落里。 　　目光不经意地一瞥，随即微微凝住。 　　虽然被小孩子还在认真画画的小手挡住了一点，可她依旧看清了对方画得是什么。 　　是从对方的角度所看到的，这个教室的众生百态。 　　要问大家都是一样埋头苦读的姿态，又何来百态之说？ 　　问出这句话的人，在看见小在在的画作之时，可能会当场讶然失声。 　　只见那小小的一张作业纸上，挤挤挨挨地画满了一个个埋头读书的身影，咋看仿佛全都一模一样，可若仔细观察，却能看到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跟旁人不同的细节。 　　有的人眉梢微皱，似乎在沉思着老师传授的新知识，有的人面露苦色，似乎学的很吃力，还有人一幅轻松的模样，仿佛学习对其而言只是一件如吃饭喝水般容易的事情…… 　　很难以想象，那么多人，是怎么在一张小小的纸张上呈现出这么细致的神韵来。 　　特别是，这幅画，还是出自于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之手。 　　林教授在苏欣妍身旁站得太久，引来了她的注意。 　　她从课本中脱离出来，抬头疑惑地看向对方。 　　见状，林教授淡定地继续往前，向着讲台上走去。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苏欣妍看见林教授走了，只以为她只是单纯在自己身边站得久了一点，便没有多想，继续学习。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散了，飞快赶赴下一节课所在的课室，林教授都没再来找过苏欣妍，苏欣妍也就将这一件小事抛在脑后。 　　她上午四节课都是排满的，好在都是公共课，可以全程带着女儿去上课。 　　小在在第一节 课画的那副画没有画完，毕竟有很多人物，一个个细节要完善起来，得耗费大量时间。 　　所以她一个上午基本上都沉迷在画画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直到中午，被妈妈抱着直奔食堂的时候，她还有点懵。 　　“妈妈，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小在在怕妈妈累到，揽着她的脖颈说。 　　“不能放，你腿短跑不快，等你跑到食堂，饭都没了。” 　　苏欣妍发挥自己身为干饭人的潜能，抱着女儿一路超越大多数同学，总算在第一批赶到了学校食堂，将饭打上。 　　等她端着两份饭菜，领着小在在找了一处没人的空位坐下的时候，在打饭窗口排队的人，已经延长到了食堂门口去了。 　　而且不止一条队伍是这样。 　　基本上每个打饭窗口前面都是这种阵仗，直接惊呆了小在在。 　　“哇！好多人！” 　　就算是在机械厂的食堂，她都从未见过这种人山人海的盛况！ 　　“现在知道妈妈为什么跑那么快了吧？” 　　苏欣妍夹起一个大鸡腿，塞进了女儿的嘴里。 　　小在在下意识咬住鸡腿，却不敢拿手碰，而是拿起自己的筷子将其夹住，再慢慢小口啃着吃。 　　她现在不管吃什么，哪怕是最难啃的鸡翅鸡爪，都只会用筷子吃，绝不动手。 　　因为她二哥说，在外人面前上手抓东西不礼貌，所以强硬地逼着她改了吃东西爱上手的坏习惯。 　　“远行，这里！” 　　苏欣妍一边吃，一边在人群里到处巡视，寻找着丈夫跟儿子。 　　带着个小少年的男人还是很显眼的。 　　几乎是他们一现身食堂的刹那，就被苏欣妍发现了。 　　即便食堂里人生很嘈杂，宁远行还是听到了妻子的呼唤。 　　他转头望去，对着他们点点头，随即去继续去排队打饭。 　　人太多，队伍太长，等父子两打完饭回来，苏欣妍跟小在在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索性午休时间足够，苏欣妍能陪着他们吃完午饭。 　　趁着吃饭时间，夫妻俩交流了一下。 　　主要是苏欣妍下午有专业课，不能带女儿进去，问问看丈夫能不能帮着带娃。 　　宁远行给出肯定答复。 　　“我下午一节公共选修课一节体育课，能看着他们两个。” 　　“那行。他们就交给你了，我下午也是两节课，你放学后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家。” 　　“好。” 第一百四十五章 是她的儿子，抓住了她…… 　　“爸爸, 妈妈什么时候来？” 　　小在在被爸爸牵着手，站在B大校门口等待着妈妈放学出来。 　　校园太大，未免错过, 所以宁远行跟苏欣妍约定了放学在学校后门汇合，然后再一起回家。 　　至于为什么要约在后门，那自然是因为从后门回家会比较近一点。 　　能走近路为什么要故意绕远？ 　　“你有点耐心啦！”不等宁远行哄着女儿耐心再等等，宁轩先对着妹妹皱眉道。 　　今天从早到晚, 在爸爸妈妈上课的时候, 小在在都很懂事地保持安静, 但可能是被憋久了, 现在一得到解放, 她一张小嘴就开始叭叭叭，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听得久了, 宁轩开始嫌他妹妹有点吵人。 　　被哥哥说了, 小在在嘟起嘴, 到底闭了嘴，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 他们总算是远远地瞧见了苏欣妍的身影，而且她还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跟了一位女性的身影。 　　一开始离得比较远, 小在在没看清那人是谁。 　　直到临到近了，她才发现那人是牛佩蓉。 　　“抱歉，刚刚教授拖了一会儿课，所以出来有点晚。”苏欣妍赶紧赶慢赶到家人们身边, 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不用跑那么急，我们多等等也没事。”宁远行帮着妻子拍拍背，给她顺气。 　　“我倒是不急, 这不是怕你闺女急吗？” 　　要不然人家说知女莫若母呢？ 　　小在在什么德性，苏欣妍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孩子什么都好，懂事听话，聪明好学，可就是活泼爱玩，耐性不是很足。 　　虽然小在在从未说出口，也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但是苏欣妍还是知道她很不喜欢等待。 　　也许是以前一直等待着爸爸回家，耗光了耐心吧。 　　“欣妍，我走了。” 　　牛佩蓉落后了苏欣妍一步走出校门，她对着她摆摆手，就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原来她也是要离开学校的，只是正好跟苏欣妍同路了而已。 　　“好，下周再见。” 　　“牛姨姨再见。”小在在跟宁轩不用的大人提醒，都很自觉地跟牛佩蓉礼貌道别。 　　“再见。” 　　牛佩蓉笑着对孩子们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在小在在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可小在在之前得到妈妈的叮嘱，知道不能随意去挖掘别人心底的伤口，所以没敢去看对方的脸，视线下意识地错开，落在了对方修长的脖颈上。 　　牛姨姨的脖子好漂亮。 　　这个想法刚刚从小在在脑海中闪现过，下一瞬，一双干枯如鸡爪般的手便猛地掐上牛佩蓉的脖子。 　　正好看到这一幕的小在在吓得尖叫一声。 　　“啊——！” 　　尖锐的童声立刻引来了四周所有人的注意。 　　几乎在小在在尖叫的瞬间，宁远行的身影便如一匹猎豹一般瞬间奔袭而出。 　　众人只觉眼前残影一闪，都没看清宁远行是怎么出手的，那个行凶的老妇人就被他双手反剪在身后，牢牢制服住。 　　“咳咳咳……” 　　牛佩蓉只是被掐住了不到两秒，就被解救出来，但刚刚那人掐她的力气太大，几乎是抱着想把她掐死的心思下了狠手的，疼得她现在捂住脖子不住地咳嗽，脸都涨红了。 　　“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苏欣妍反应过来，连忙跑到牛佩蓉身边，担心地扶住她。 　　“咳咳……没……没事……” 　　牛佩蓉摆了摆手，嗓音有点嘶哑。 　　“真的没事？你别强撑，要是难受咱们还是得赶紧上医院查查看。”苏欣妍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没事。”已经缓过来的牛佩蓉状态镇定许多。 　　她捂住脖子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那位被宁远行制服的老妇人，声音里透着冷意：“周桂芬，你疯了吗？” 　　“哈哈哈……疯了？我才没疯，要疯也是你疯，你个疯婆子，不就是丢了你一个赔钱货嘛？至于要死要活地跟我儿子闹离婚，害得我们老张家丢了大脸，天天被人嘲笑，到现在都不能在村里抬起头！” 　　老妇人冷笑一声，目光阴毒地瞪着牛佩蓉，要不是她被宁远行压制得死死地，现在恐怕是恨不得扑到牛佩蓉身上，狠狠地咬下她一块肉来。 　　她冲着牛佩蓉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都是因为你这个祸害！要不是你，我们家壮壮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年纪了，还连一个儿子都没有，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老张家才不会断子绝孙，被人说绝户！” 　　其实相比起这个贱人跟她儿子离婚的事，她更恨的是，因为她，自家唯一的宝贝儿子跟她离了心，不仅再也不回家了，还拒绝了她后来给安排的所有对象，一心只惦记着这个女人。 　　难不成他还想着求她回来不成？ 　　老妇人心下冷哼，只要她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允许让这个女人再进他们老张家的门！ 　　“人家也不稀罕啊。” 　　一道低微得几乎无人察觉的吐槽响起，又很快消失不见。 　　小在在微微抿起嘴，一双大眼睛瞪得圆溜，紧张地左右看看，见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闹事的主角身上，没人注意到她，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要是让妈妈知道自己不小心干了这种差点暴露自己的蠢事，准会教训她一顿。 　　打她倒是不会。 　　但是妈妈惩罚人的手段，跟二哥一样，都很折磨人。 　　还不如直接打一顿来得痛快呢。 　　至少长痛不如短痛不是？ 　　围观群众虽然不知道牛佩蓉跟这位老妇人之间的恩怨，但是老妇人想掐死牛佩蓉的举动，他们可是实实在在地都看在眼里的。 　　顿时就有些正义感比较强的人站出来跟宁远行提议道：“同志，这人当街行凶，还辱骂人，我们给她送去警察局吧。” 　　“对，给她送警察局去，光天化日之下还想当街杀人，真当咱们国家的刑法是摆设？” 　　“我支持报警。” 　　“顺便还得让那位受伤的女同志去医院验伤。” 　　…… 　　有了第一位站出来的人，其他人顿时纷纷附和。 　　要不是这会儿电话还不够普及，恐怕早就有人拿起电话报警了。 　　“不……不行，你们不能送我去警察局！” 　　一听到大家说要把她送去警察局，老妇人神情惊慌起来，顿时开始拼命挣扎，想要挣脱宁远行的束缚逃跑。 　　她是个文盲。 　　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犯了什么罪，但是她知道，但凡是进了警察局的人，这辈子就毁了。 　　就像是他们村里那个犯了流氓罪的混混一样，被警察抓走后就没再回来，听说是被判了死刑，可吓人了。 　　一想到自己也可能落得那样的下场，老妇人一张老脸都煞白煞白的，眼里充满惊恐。 　　求生本能发作。 　　她胡乱地在人群中搜寻，当目光撞上昔日儿媳妇冰冷的目光时，顿时一亮。 　　忙哀嚎着求情。 　　“佩蓉啊，佩蓉！我错了，我错了，都怪我猪油蒙了心，不该那么对你，你……你救救我啊，我可是你婆婆，你不能对我，你快跟他们说说，叫他们放了我，我是你婆婆啊！” 　　一听到这位老妇人自爆的身份，刚刚还群情激愤的围观群众顿时迟疑了。 　　这……这好像是人家的家事来着。 　　他们现在这样，算不算多管闲事？ 　　将周围众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牛佩蓉冷笑一声，道：“我跟张昊城都离婚多少年了，您又算得了我哪门子的婆婆？” 　　张昊城？ 　　宁远行压制老妇人的手一顿。 　　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一个分外熟悉的名字？ 　　缘分不会这么巧吧？ 　　事实证明，就是这么巧。 　　围拢的人群突然被人剥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匆匆挤进来。 　　“抱歉，让让，借过一下，抱歉……” 　　张昊城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没想到赶紧赶慢，还是晚了一步。 　　他看到被室友制服住的母亲，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大步上前，扣住了宁远行的手腕，沉声道：“松手。” 　　宁远行定定地凝视张昊城，张昊城也漠然地看了回去。 　　两个男人对持片刻，气氛一时紧绷。 　　正当围观众人以为他们将要打起来时，宁远行先松开了手。 　　他退后一步，将事情的处理权让给张昊城。 　　“谢谢。”张昊城低声道谢。 　　“壮壮啊，你可来了，你瞧瞧，你瞧瞧你心心念念的这个女人，眼看着你妈被人这么这么欺负，还在那儿笑！这女人的心肠歹毒得很，你现在可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了？” 　　老妇人见儿子来了，顿时犹如找到主心骨一般。 　　一边揉着微微有点酸疼的胳膊，一边恶声恶气地跟自家儿子告状。 　　可说得兴起的她没有发现，自家儿子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冷意。 　　“妈，跟我走吧。”张昊城嗓音沙哑，透着一股压抑感。 　　“走？走去哪儿？”老妇人不是很甘愿就这么离开，她大老远地从乡下老家跑过来，可不是为了这跟结果的。 　　“去警察局，我陪你去自首。” 　　张昊城很冷静，冷静到近乎冷酷。 　　“去……去……去哪？” 　　老妇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自家儿子说了什么时，整个人都懵了。 　　她犹如一块石头，僵化在原地。 　　好一会儿，总算缓过神来的老妇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嗓音地颤抖发问：“壮壮，儿子，你是在跟妈开玩笑吧？” 　　“这不是玩笑。” 　　张昊城居高凌下地俯视着矮小的母亲，因着背光的原因，他一半的脸隐没在阴影里，脸上的伤疤正好成了阴影的分割线，竟显得分外狰狞。 　　这副模样落在老妇人眼里，就犹如自己的儿子被鬼俯身了一样，吓得她转身就想逃。 　　可还没跑出几步，一双大掌就牢牢地扣住她的胳膊。 　　是她的儿子，抓住了她！ 第一百四十六章 都把小朋友给吓着了。…… 　　警局门前。 　　周桂芬蔫了吧唧, 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竟显得有些莫名安静了起来。 　　实际上，她被自己亲儿子送来的一路上, 骂过，吵过，哭过，还撒泼过, 甚至以死相逼, 但是她的宝贝儿子就是不为所动, 依旧牢牢地死扣着她, 坚持要将自己的亲娘扭送警察局。 　　可能是被这个残酷的现实给打击到, 周桂芬现在已经死心了，干脆也就放弃了挣扎。 　　除了张家母子, 同行来警察局的还有牛佩蓉, 她是作为受害者前来。 　　跟宁家一行人, 因着宁远行出手救下的牛佩蓉，算是掺和进了这件事里, 也得过来给人当个目击证人。 　　当然，其中也有苏欣妍不放心自己室友的原因在。 　　毕竟大家可都看见了，那周桂芬嚣张到都敢当街行凶, 谁知道见牛佩蓉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她还会不会故态重施。 　　再对她下死手？ 　　别说什么有张昊城在，不会让周桂芬再伤害到牛佩蓉的。 　　就当苏欣妍小人之心吧，她并不信任身为周桂芬亲儿子的张昊城。 　　所以还是得跟着来看看才能安心。 　　“谢谢你, 欣妍。” 　　牛佩蓉走在苏欣妍身旁，满脸感激地道谢。 　　她知道苏欣妍他们会跟过来是完全为了自己，其实要不是有他们陪同, 她可能根本鼓不起勇气跟张家母子同行来警察局。 　　不是怕自己受到伤害。 　　她是怕，她会忍不住想杀了他们，从而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滔天的恨意在心底翻滚。 　　每当想起那个刚刚出生，小脸儿还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似的，却会躺在自己怀中冲她微笑的孩子，她的心就是一阵刺骨的疼痛，还有一股莫大的悔恨涌了上来。 　　早知道，早知道…… 　　她当初刚刚生产完，就算是咬紧牙关，拼了命地死撑着，也绝对不会昏过去。 　　如果她能将自己的孩子守护好，也许她就不会被人丢掉了。 　　闭了闭眼，牛佩蓉将一切翻腾的负面情绪都给强制压下，稍微让自己发热的大脑恢复一点冷静。 　　她侧头冷冷地看了前夫一眼。 　　不管张昊城想干什么，她都不会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一定要为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 　　一行人进了警察局，看见他们，值班的警察站起来问道：“你们是来干嘛的？” 　　“警察同志好，我是领着我母亲来自首的。”张昊城面无表情地对着值班警察道。 　　“自首？” 　　值班警察表情愕然，看向一脸灰色的周桂芬，又看了看张昊城跟旁边的其他几人，身为警察的敏锐，让他的目光瞬间集中在牛佩蓉已经开始青紫起来的脖颈上。 　　那是……掐痕。 　　牛佩蓉的皮肤算不上多白，毕竟下乡多年，常年在土地里风吹日晒，她又不像苏欣妍那样本身就天生丽质，后天还注重保养防嗮，所以肤质变黄变差是在所难免的。 　　但她皮肤算是比较娇嫩的那种。 　　平时稍微一用力，就能在上头留下明显的痕迹。 　　更别提还被周桂芬那么下了死手地掐，此时痕迹已经显露出来，看着竟是分外严重，仿佛她当时是差点被掐死了一样。 　　不过说差点被掐死也没毛病。 　　如果没有宁远行及时出手相救的话，她也许现在已经…… 　　死是死不了的，毕竟周围还有那么多同学在，终有一两个会出来热心相救，但肯定要受老大一番苦就是了。 　　判断出牛佩蓉脖子上的那个是掐痕后，值班警察基本上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他严肃着一张脸，道：“你们都跟我进来。” 　　将人领进了警局里面，顺便叫同事把他们队长叫过来，这个案件可能会转成刑事案件，得叫他们队长来处理。 　　一行人被领着走进一间类似于办公室的地方坐下，而警察队长很快赶到。 　　那是个一脸正气的中年男人，一走进门，威严的浑厚嗓音就传了过来：“各位请说清楚嫌疑人想要自首什么罪？事件的详细过程得说明白，我们才好根据实际情况受理办案。” 　　“我……”张昊城刚刚开了个头，就被牛佩蓉给急急抢了先。 　　“警察同志，我要控告这位周桂芬同志遗弃婴儿，恶意杀人，她害死了我刚出生不到一天的女儿，还想对我当街行凶！” 　　一句话犹如石破惊天，直接将整个警局给炸了个人仰马翻。 　　显然料想不到牛佩蓉居然憋了这么一个大招，周桂芬被吓傻了，脸上划过无数混乱的心思，被一旁跟在妈妈身边的小在在尽收眼底。 　　金芒在小在在清澈的眸中接连闪动。 　　紧接着，她精致可爱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妙的表情。 　　三分钟后。 　　牛佩蓉，张昊城，周桂芬三人被转移到审讯室。 　　而宁家人作为与遗弃杀人案件无关的人员，则暂时还是留在原本的办公室里。 　　“小朋友，要不要喝水？” 　　一位警察倒来了几杯水给他们，看小在在可爱，还专门递了一杯给她。 　　小在在抿着嘴巴摇摇头，扭头轻扯妈妈的衣角：“妈妈，我想上厕所。” 　　“厕所在那边。” 　　不等询问，给他们倒水的警察就热心地指名了方向。 　　“谢谢警察同志。” 　　苏欣妍带着女儿礼貌地跟人道完谢，便牵着小在在的手一路过去。 　　等母女俩一起进了厕所，门一关，小在在立马拉着妈妈让她蹲下来，自己再伸手抱住她的脖颈，小脑袋搁在妈妈的肩头上说悄悄话。 　　这是她从小养成的，跟妈妈分享秘密时的小习惯。 　　一见女儿摆出这副架势，苏欣妍就知道她肯定是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果然…… 　　下一瞬，苏欣妍的脸上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因为她听到女儿说：“牛姨姨的孩子可能没有死，被老婆婆给卖掉了，然后老婆婆骗他们说丢了。” 　　当时小在在只是在周桂芬听到牛佩蓉指控她杀人，心理防线崩溃的瞬间，从她脸上捕捉到了相关的信息。 　　但是更加具体的，例如孩子被卖给谁了，现在在哪之类的问题，小在在却没法知道。 　　因为周桂芬当时根本就没有去想这些事儿，而读脸术也不可能强大到能直接翻阅一个人的记忆。 　　“没关系，你提供的这些线索已经很关键了！” 　　苏欣妍温柔地安慰着一脸沮丧的女儿。 　　她说的没错，原本只以为牛佩蓉的女儿是真的死了，但现在因为小在在的一席话，却出现了转机。 　　反正卖孩子的罪魁祸首就在这儿，要想得知孩子的下落，苏欣妍相信，即便没有自家孩子的能力帮助，不论是警方还是牛佩蓉，包括自家丈夫，都能有办法逼她说出来。 　　看着那周桂芬也不像是个意志坚定，嘴巴很紧的人。 　　为了尽快将这个重要的消息传达给警方。 　　苏欣妍领着女儿匆匆走出卫生间，回到办公室里，坐在宁远行身边，低声对他说了他闺女刚刚的新发现。 　　宁远行神情一凝，随即微微点头。 　　“放心，我会处理的。” 　　话落，他直接站起身，去跟办公室里的值班警察交涉。 　　因着两人声音不大，又是背对着的，小在在也瞧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见他爸爸很快地从怀中掏了个什么东西给人家看，然后就跟着那人一起离开。 　　“爸爸去做什么？” 　　小在在不明所以地问妈妈。 　　“你爸爸去救人了。” 　　苏欣妍摸摸女儿的脑袋，又关切地看了眼身旁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小儿子：“小轩，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宁轩听见妈妈的声音，幽幽地抬起头，却看向了他妹。 　　“今天周六。”他说。 　　小在在傻乎乎地看着她三哥，没明白他想说什么。 　　但下一刻，看见三哥脑袋旁边不断浮现，一个接一个，疯狂得宛若被含进嘴里的跳跳糖的金色字体，她僵硬了。 　　【啊啊啊啊……】 　　【周六啊，这都快晚上了！】 　　【作业还一个字没写！】 　　【二哥现在肯定已经在家里虎视眈眈地等着我们回去了吧？】 　　【完蛋了啊妹妹！】 　　…… 　　小在在：“……” 　　她现在如果立马跟警察叔叔借纸笔，试问回家前能把作业给写完吗？ 　　答案：不能。 　　因为在她爸爸离开不久后，就有警察过来通知，他们可以先走了。 　　小在在跟宁轩同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直瞧得哪位来通知人离开的警察有些不明所以地摸摸自己的脸，甚至还暗暗想着，自己是不是长得太凶了。 　　看，都把小朋友给吓着了。 　　小在在：……不，真正凶残的人是他们的二哥啊！ 　　对上儿子女儿同款瑟瑟发抖的可怜小模样，太熟悉了，都不用多猜测，苏欣妍就知道他们在怕什么。 　　她不禁好笑道：“放心吧，妈妈回去会帮你们跟小航解释的。” 　　决定让孩子们留在学校里住一晚的是他们，这会儿遇上麻烦，耽搁了回去时间，也跟他们的同学兼室友有关，没道理回去了还让他们被老二训。 　　得到妈妈的保证，两只犹如遇上了天敌，正胆战心惊的小动物才终于放下了心。 　　“那妈妈要跟二哥说，这周不能给我们增加作业。”不放心的小在在还特意交代妈妈道。 　　“知道了。” 　　苏欣妍起身，领着两个孩子先从警察局离开。 　　不是她不想等等丈夫，而是宁远行那边看情况应该不会太快结束，而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孩子们还没吃晚饭，且家里人还在等着，未免他们担心，所以苏欣妍还是决定先回去再说。 　　不过临行前，她还是拜托一位警察同志，帮着跟宁远行说一声：他们先回家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宁远行乘机教育女儿。……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宁奶奶估算着苏欣妍跟宁远行的放学时间, 早早就做好了饭在家里等着。 　　结果等了近两个小时，才看见儿媳妇领着两个孩子回来，而儿子则不见踪影。 　　“半路遇上点事儿, 耽搁了。”苏欣妍简单地解释道。 　　“什么事能耽搁这么久？这饭菜都凉了。”宁奶奶微微拧起眉，还没来得及生气，怀里就闯进来一只软乎乎的小家伙。 　　“奶奶，在在饿了, 家里有没有吃的啊？” 　　小在在抱着奶奶软绵绵地撒娇。 　　“有有有, 奶奶还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呢！” 　　一听自家小孙女饿了, 宁奶奶立马顾不上生气, 忙牵着她往家里走。 　　在跟着奶奶踏进家门之前, 小在在还特意左右看了看，没瞧见那个令她提心吊胆的身影, 顿时松了口气, 然后又有些好奇。 　　“奶奶, 我大哥二哥他们呢？” 　　宁奶奶：“你大哥已经吃过饭出去跑步了，你二哥托了你大哥捎口信回来, 说是这周学校有事，就不回来了。” 　　“真哒！”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让小在在都一时失了态。 　　下一秒, 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度兴奋，小在在忙用双手捂住嘴，嘿嘿一笑，强行掩饰道：“奶奶我饿了, 我们快点去吃饭吧。” 　　“行。” 　　宁奶奶笑呵呵地，目光慈和，对孙女难掩窃喜的小模样看破不说破。 　　不说在在, 连宁轩得知他二哥这周不回来都乐呵得不行。 　　“要是二哥能每周都不回家就好了。” 　　一边啃着红烧肉，宁轩一边发出如此感叹，然后就被他妹妹凶了。 　　“不信！得让二哥回家！” 　　小在在叼着一根青菜，奶凶奶凶地瞪着她三哥，就算她有点怕二哥，但也最喜欢二哥，才不乐意让二哥永远不回家呢！ 　　“宁在在，把菜吃完再说话，还有，不准凶你哥哥，没大没小的。” 　　苏欣妍面露不悦地扫了女儿一眼，小在在立马乖乖低头吃饭。 　　假装刚刚凶人的不是她。 　　而宁轩那边，不等他妈妈说他，立马诚恳道歉：“妈妈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 　　其实他也知道不让二哥回家是不可能的，但这不是一时嘴贱嘛。 　　看出宁轩神情间的狡黠，苏欣妍眉梢一挑，轻飘飘道：“这事儿，我回头会跟你二哥说。” 　　瞬间收获一个惊恐的小眼神。 　　“妈，妈我错了妈，您别害我啊，饶了我这一次吧妈妈，您可是我妈，难道你舍得眼看着我被我二哥用作业埋葬吗？” 　　宁轩脸都不要了，‘痛哭流涕’地跟他妈妈求饶。 　　被小儿子耍宝般的搞怪姿态逗笑，苏欣妍好笑地轻拍他一把：“现在知道后悔了，以后可注意着点，不能再乱说话了知道吗？” 　　“嗯嗯嗯……” 　　宁轩点头如捣葱，随即用那双格外漂亮的桃花眼布灵布灵地盯着他妈妈。 　　好在苏欣妍只是想给小儿子一个小警告，不是真想坑他，便大发慈悲地点头：“行了，吃饭去吧，你妈我不是那种多嘴多舌的人。” 　　宁轩：“……谢谢妈妈。” 　　有被内涵到。 　　“嘻嘻……”小在在瞧见三哥的惨样，不厚道地笑了，随即被宁轩报复性地捏了脸上的小奶膘，顿时不高兴了，伸着手也要去捏回来。 　　眼看着兄妹俩就要在饭桌上闹腾起来，苏欣妍抬眼一扫：“谁要再敢闹，我现在就去跟你们二哥说你们到现在都还没写作业。” 　　虽然害得两个孩子没写作业的是他们，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一招的威胁效果。 　　果然，一听见宁航大魔王的威名，两小只立马安静如鸡，乖乖埋头吃饭。 　　饭后，未免再被妈妈拿没写作业来要挟，两人很自觉地回自己房间写作业。 　　小在在的作业量少，只花了一个小时就写完。 　　最先搞定作业的她兴高采烈地往外蹦哒，想去找奶奶要零嘴儿吃，结果一跑出来，就一头撞进了一个充满热气跟汗味的怀抱里。 　　“哎呀！好臭！” 　　被熏着了的小在在捂住鼻子，拧着小眉头往后躲。 　　然后就被人逮住，故意抱在怀里蹭了两下：“小没良心的，大哥之前对你的好都白费了，居然嫌我臭？” 　　原来小在在撞到的人就是刚刚去夜跑锻炼回来的宁翰。 　　“臭哥哥，不许碰我！” 　　小在在挣扎着将满身汗臭味的大哥推开，未免再被逮住蹭一身汗臭味，她立马跟只兔子似地，敏捷地从宁翰身边溜开，直接往楼下蹦哒。 　　“慢点，小心摔倒。” 　　宁翰担心地在后头大声叮嘱，结果就见他妹妹溜得更快了。 　　“……” 　　摇摇头，回屋拿衣服洗澡去。 　　小在在跑到楼下，才发现爸爸已经回来了，正跟妈妈奶奶坐在客厅里说话，立马委委屈屈地蹭过去，躲在爸爸怀里告状。 　　“你大哥这么坏啊，那等会儿爸爸带你去打他好不好？”宁远行一边用五指给女儿顺顺跑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哄着她道。 　　“不好，爸爸不准打我哥哥。” 　　小家伙别看告状告得欢，家长真要想动手教训她哥哥们，她第一个不同意。 　　也是料准她这一点，宁远行才会跟孩子开玩笑。 　　现在见她果然这么说，便轻飘飘地放过。 　　“好，咱们在在说不打就不打。” 　　“嘿嘿，爸爸最好了。” 　　成功被顺毛的小在在开开心心地抱住爸爸，蹭了蹭，将她大哥刚刚弄到她身上的汗臭味传给她爸爸。 　　宁远行：“……” 　　还是把大儿子拉出来打一顿算了。 　　小在在过来之前，大人们正在谈论今天在警局里的事儿。 　　这事儿没什么不好对人言的。 　　所以就算孩子过来了，他们也没停下谈论，继续在说。 　　“孩子的下落已经问出来了，被周桂芬带去卖给隔壁县城乡下的一户人家当童养媳。” 　　回想起刚刚的审讯过程，宁远行俊朗的眉宇沉沉，凝聚着一抹化不开的冷意。 　　实在是，那些从周桂芬嘴里说出的话，太过让人气愤。 　　要想撬开周桂芬的嘴，其实很容易。 　　她只是个没有见识的乡下老太太，只要稍微将她遗弃杀人的罪行后果说得严重一些，为求活命，她自然会战战兢兢地说出实情。 　　实际上，周桂芬当年确实想把孩子丢到荒郊野外去，让她自生自灭的，但是在她丢之前，听见同村的人说刚出生的孩子也能卖钱。 　　当即就动了心思。 　　她抓住了在她跟前嘀咕这事儿的人，两人简单交谈一番，然后达成协议。 　　对方付给周桂芬十块钱，而周桂芬则将孩子卖给他，任由他带去隔壁县城的乡下，将孩子卖给一户人家当童养媳。 　　会知道孩子的详细下落，不是周桂芬良心未泯，特意去打听的，而是对方卖完孩子回来后，跟自家婆娘嘀咕一声，然后他家好事的婆娘又跑到周桂芬跟前说嘴的。 　　当时周桂芬未免儿子儿媳得知孩子的下落要去抱回来，硬生生跟人吵了一架，两家闹了个不愉快，从此不再走动。 　　自然，牛佩蓉跟张昊城也就错过了这么个得知真相的好机会。 　　“这周桂芬良心是被狗吃了吗？女娃娃不是她孙女？怎么能说丢就丢，说卖就卖？” 　　听完全过程，宁奶奶满脸气愤地拍了拍沙发扶手。 　　“妈，您下手轻点，别拍疼了自己。” 　　苏欣妍关心了婆婆一句，随即询问丈夫：“你们有问出周桂芬为什么要这么干吗？只是单纯的重男轻女也说不过去吧？” 　　不管是前生今世，苏欣妍都看过不少重男轻女的人家，他们很多都对女儿不太好，甚至有些在女儿长大后还扒在她们身上吸血。 　　但是也不会残忍到孩子一出生，就直接给丢弃到野外或是卖掉。 　　儿媳的疑问也是宁奶奶好奇的点，她立马跟着盯住儿子，等待一个真相。 　　“只能说，封建迷信害死人。”宁远行叹息一声，道。 　　周桂芬确实重男轻女，但她一开始也没想过，如果儿媳妇生了个孙女，就拿去丢掉，一切都是因着她偶然间遇见一个算命的骗子。 　　那人从她手上骗走了五毛钱，还给她留下一段坑人的话。 　　这段话大意就是说，如果周桂芬儿媳肚子里的是男孩，那他们家以后保准兴旺发达，可如果是女孩，那就是什么灾星降世，不仅会克奶奶克父母，还会害得老张家断子绝孙，从此无后。 　　如果说，周桂芬一开始还对此半信半疑。 　　那么直到牛佩蓉生产，结果却差点因为难产，落得个一尸两命时，她对于此番话就完全是深信不疑了。 　　所以卖掉孩子的周桂芬到现在还理直气壮，觉得是自己救了他们一家人的命，儿子跟前儿媳还得感激她，而不是对她恩将仇报！ 　　“不行了，我得缓缓。” 　　苏欣妍对着丈夫摆摆手，揉揉额头，感觉自己脑袋都要气炸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愚蠢恶毒还不自知的人。 　　不，如果周桂芬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兴许也不会干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了。 　　“爸爸，那个大坏蛋被警察叔叔抓去坐牢了没有？” 　　小在在仰着脑袋问爸爸。 　　“当然有了，做了坏事的人，就得受到她应该有的惩罚，所以在在要记住，以后要遵纪守法，绝对不能干坏事，懂了吗？” 　　宁远行乘机教育女儿。 　　小在在连连点头：“嗯嗯，在在懂了。” 　　见女儿听话懂事，宁远行满意地摸摸她的小脑袋，以资鼓励。 　　“下周也许就瞧不见佩蓉来上课了。”苏欣妍感叹，她知道室友必定会请假去找女儿。 　　心底有对室友遭遇的心疼，也有些替她高兴。 　　至少本以为早已凄惨死去的女儿还活着，这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俗称：家长受批评/表…… 　　正如苏欣妍所料。 　　下周一上课, 他们班里就多了一个空位。 　　牛佩蓉跟辅导员请假，不知道去了哪里，而跟她一起消失的还有另一个专业的张昊城。 　　至于周桂芬？ 　　人还在首都警察局里被拘留着, 大家现在都忙着在找孩子，没人有空搭理她。 　　不过即便是孩子找到了，她也逃脱不了法律的惩罚。 　　即便没有将孩子害死，可她的行为因为涉及到金钱交易, 也构成了拐卖儿童罪, 还有对牛佩蓉当街行凶的故意伤害罪。 　　这两个罪名, 足够送她进监狱里待上个十年八年了。 　　另一边, 同样回到学校上课的小在在他们从老师嘴里得知一个新消息。 　　——学校要举办运动会！ 　　“同学们, 学校规定每个班级都得至少有六个人参加个人运动比赛项目，还有全班半数人得参加群体运动比赛项目, 大家都是我们班里的一员, 应该注重班级的集体荣誉, 希望大家到体育委员跟前，踊跃报名参加运动会！” 　　班主任说了一番鼓励的话, 立马得到底下孩子们的积极响应。 　　在小学生们眼里，运动会就是个可以不用学习光玩的活动，跟体育课差不多类型, 所以大家对于参加运动会还是挺热情的。 　　“在在，你要报名吗？” 　　周小娟有点小纠结，忍不住询问同桌：“我不知道要报哪一个比较好。” 　　她是那种表面文静，实则体育一级棒的小姑娘, 跑步，跳高，跳远, 扔铅球……基本上全都会。 　　然而学校规定每个学生只能报名两个项目，一个个人运动项目，一个群体运动项目，这可就为难坏了周小娟这个重度选择困难症患者。 　　她哪个都想报，怎么办？ 　　小在在看了同桌一眼，认认真真地给她提建议：“要不你……抽签吧。” 　　这是最简单高效的选择办法了。 　　周小娟闻言，双眼一亮，崇拜地对着在在道：“这个办法好，在在你太棒啦！” 　　她是个行动派，吹捧完小在在后，立马撕下一页作业本，对折撕开，重复几次，就得到了好多张小纸条。 　　然后拿起笔在每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上每一个运动项目的名称，不会写的字就用拼音替代，这样子就制作好了签条。 　　未免自己偷看，周小娟央求小在在帮她将所有签条叠成一颗小小的纸团，再给她打乱，让她来抽签。 　　小在在依言照做，然后双手合拢，用力摇晃几下，才将这些纸团团都递到同桌跟前。 　　周小娟闭着眼睛随手拿了两个，打开来一看：“跳高跟接力跑，可以了，我就选这两个。” 　　她开心地跑去找体育委员报名。 　　在周小娟走后，小在在手一松，剩下的纸团掉了满桌，她随手捡了两个，打开来，是跳远跟两百米跑。 　　两百米跑每个班都能派出三个人参加，所以算是集体运动项目。 　　小在在不是很想跑两百米。 　　因为她腿短，再怎么捣腾也不会比别人快。 　　听说运动会的成绩排名虽然主要还是算同年级之间的，但是最终还会搞个全年级成绩的大统计。 　　到时候，她准儿是拉低全班平均分的那个。 　　谁也不想给班集体丢脸不是？ 　　所以小在在放下那个两百米跑的签条，想再重新选一个。 　　结果没等她重新伸手，体育委员就哭丧着一张脸跑过来，趴在她课桌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班长，救命啊，我问遍了全班，没人乐意跑两百米，但是老师规定每个项目必须至少有一个同学报名参加，您瞧瞧这个……要不您来报一个名？嘿嘿。” 　　肤色黝黑的体育委员对着小在在憨笑两声，呲出一口大白牙。 　　小在在：“……你报了什么？” 　　体育委员：“四百米接力，跟一百米跑。” 　　都是大家不太喜欢的项目。 　　人家体育委员都这么为班集体做贡献了，小在在身为班长，自然也得以身作则。 　　她点点头，道：“报吧，顺便再给我加个跳远。” 　　“好嘞，感谢班长救命之恩。” 　　体育委员喜滋滋地在报名表上添加小在在的名字，然后满怀愉悦地离开，总算完成老师交代的艰难任务，他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 　　运动会预定下周五开始，而在此之前，二中附小的全体师生都得迎来一场学期中段的大考验。 　　——期中考！ 　　期中考算是一个学期的学习中段，学校用来检验学生阶段性学习成果的一场全校统考，其重要性仅次于期末考。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期中考结束后，学校一般都会召开一场家长会，然后毫不留情地将每一位学生的成绩向着他们的家长公布出去，顺便来一场即时性的总结演讲。 　　俗称：家长受批评/表彰大会。 　　这场大会，直接性地决定了学生回到家里，是会经历春风拂面般的夸赞奖励，还是狂风暴雨般的竹笋炒肉。 　　更严重的，还得来一场男女混合双打。 　　前者还好，后者当真让人时时感叹人生艰难。 　　所以期中考试的消息一公布，几乎所有人都绷紧了头皮，立刻爆发出一场狂热的学习热情。 　　临时抱佛脚虽说不是很好，但是有抱总比没有好。 　　这种时候，小在在反而显得很淡定。 　　她平日里学习就很努力，基础知识扎实，扩展知识更是丰富到连高年级的学生都比不上她。 　　开学以来，她的月考成绩基本上就固定在全年级第一没挪过窝，所以只要发挥正常，没出什么意外，她根本就不担心自己的期中考成绩会拉夸。 　　传闻中的竹笋炒肉，更是无从吃起。 　　显然，小在在的淡定态度引来了她同桌的愤愤不平。 　　然后她就被同桌抓了壮丁，让给帮忙补习难题。 　　这个简单。 　　经常给同桌布置题目的小在在很熟练地接过难题补习大任，还顺便将前后桌的同学都给拉上，临时组成一个学习帮扶小组。 　　本意只是想着能多帮一个人就是一个的小在在万万没想到，他们的行为全被班主任看在眼里，且颇为欣赏。 　　到了第二天，班主任就公然在课堂上提出让同学们都组成学习小组，这样子强带弱，大家也能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然后小在在他们这个学习小组莫名其妙就过了明路，成了固定组合。 　　不过固不固定的，其实跟原来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们依旧按部就班地凑在一起复习，准备迎接期中考。 　　期中考来得比小在在想象中的要快。 　　她几乎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就坐在了课桌前面，拿着笔在刷刷刷地答题。 　　眼前的题目简答到她几乎只是扫一眼，就知道了答案。 　　所以一张卷子写完，也才花费不到半小时，而此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很长时间。 　　小在在拿着卷子前后检查了两遍，等确认无误之后，就习惯性地提前交卷，然后顶着一众羡慕嫉妒的小眼神，大摇大摆地走出教室门。 　　“在在同学，过来一下可以吗？” 　　刚刚走出教室的小在在听见班主任的声音，扭头望去，就见她正站在教室办公室门前，冲着她招招手。 　　“马老师，有什么事吗？” 　　小在在乖乖走到班主任跟前。 　　他们班主任姓马，是一位上了年纪的温柔女人。 　　她对待学生从来都是和声细语地，不爱骂人，也不喜欢体罚学生，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其他班的同学们也很羡慕他们能有个这么温柔的班主任。 　　此时，马老师就站在小在在跟前，弯着腰跟她说话：“你现在已经考完试了吗？” 　　“考完了，所有题都做好了，还多检查了两遍。”小在在点头，目光在马老师脸上转了一圈，随即垂下。 　　心底已经知道老师叫她过来干什么了。 　　并不意外于小在在的回答。 　　马老师用询问的态度跟小在在说：“老师这里有一套卷子，在在要不要趁着还没结束考试的时间，进来试着做一下？” 　　考试期间学校大门是紧闭的，防止有外人进来，打扰到学生考试。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小在在提前交卷出教室门，她也不能立马回家，而是只能无聊地等在外面，直到考试结束，学校大门重新打开，才能跟着其他同学一起离开学校。 　　既如此，多做套卷子打发时间好像也不错。 　　小在在点点头，跟着马老师走到教师办公室里头，接过她递过来的那套卷子，埋头写起来。 　　这套卷子比之期中考那套要难很多，好多知识二年级的学生根本就还没学过，但即便如此，小在在依旧写得很顺畅，笔尖的摇晃都不带停的。 　　不过她这次做卷子时间耗费得比较多。 　　直到外头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她还差两道题没写完，正在抓紧时间埋头写。 　　小在在做事有个优点。 　　她很专注，只要她沉浸在一件事里面，即便周围环境再嘈杂，她都能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程度。 　　所以直到一张卷子做完，她才恍然发觉，四周变得空荡荡的，有些安静。 　　这种安静，不是之前大家默契地在考场中保持静默的安静，而是人走楼空的寂静。 　　原来大家早就考完试走人了。 　　“试卷做好了吗？”马老师轻声问道。 　　“做好了。”小在在将才检查过一遍的卷子地给老师。 　　马老师将卷子收好，点点头道：“你可以回家了，路上小心点，要不要老师送你？” 　　她记得这个学生是没有家长来接放学的。 　　“不用了老师，我去初中部找哥哥。” 　　小在在摇头拒绝马老师的提议，自己收拾好书包，直奔初中部而去。 　　耽搁那么久，三哥该等急了吧？ 　　跟小学部一样，初中部也是这段时间在进行期中考试，所以宁轩的放学时间跟妹妹是吻合的。 　　两人哪边慢了一点，另一个人就得等待。 　　小在在刚刚跑出教学楼，还没拐道去初中部，就听见了身后的一声呼唤：“妹妹，这边！” 　　她扭过头，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自家三哥，而是那位站在树影底下，穿着白衬衫，眉眼隽秀的少年。 　　“三哥，顾哥哥。”小在在惊喜地小跑过去：“你们怎么来啦？” 　　“来接你回家的啊，你怎么弄到这么晚？” 　　宁轩忍不住抱怨，他们两个刚刚就像是两个二傻子一样，直挺挺地杵在人家教学楼底下，任由一大群小萝卜头从他们身边跑过，却怎么也找不到本该第一个出来的小在在。 　　要不是信任自己的双眼不会看错，他还以为他们两个错过了自家妹妹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是谁？ 　　小在在没搭理自家三哥的抱怨, 而是将目光落在顾叶舟身上：“顾哥哥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这个信息是她从三哥脸上得知的。 　　但这个念头宁轩只在心底一闪而过，太快了，小在在没能看清楚, 干脆就自己问出口。 　　“嗯。”顾叶舟点头，道：“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们家照顾了。” 　　小在在歪歪脑袋。 　　还没想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她三哥将手大咧咧地搭在顾叶舟的肩膀上，笑着说：“以后顾叶舟就在咱家吃饭了。” 　　原来是中央研究所那边正集中所有研究人员, 在全力研发一个非常重要的大项目, 这个项目要完成需要很长时间, 时间至少也得三个月起步, 什么时候结束还不好说。 　　而研发期间为了保密, 主要研发人员基本上只能呆在研究所里吃住，不能回家。 　　所以, 担心孙子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的顾爷爷思前想后, 最终还是提了一堆礼品跟钱票, 跑到宁家，求着宁奶奶帮着照顾照顾自家孙子。 　　也不用怎么费心, 就日常吃饭的时候给他多添一双筷子就好。 　　晚上顾叶舟自己会回顾家睡觉，不会打扰到宁家人。 　　其实顾爷爷主要也是怕没人料理孙子吃饭。 　　虽然顾叶舟自己会做饭，但他现在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 为了省事，他肯定只会弄些最简单的东西随便糊弄自己。 　　饿不死就行那种。 　　顾爷爷当然不愿意看到自家孙子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本来就跟着他在乡下受了不少苦，没道理回来了还得继续受苦。 　　而且青春期的少年, 正是身体发育的巅峰阶段，缺了营养可怎么行？ 　　所以思前想后，他还是踏上了宁家的门。 　　说来也算可悲, 这偌大一个首都，他最终能信任且放心将孙子托付出去的，居然只有一个宁家。 　　两家的关系，甚至还没好到那种非常深切的地步。 　　小在在坐在宁轩车后座上，听着他将前因后果跟自己说清楚。 　　对于家里以后要长期对个人吃饭这件事，她根本没什么反应，即便有，也只会感到开心。 　　因为她挺喜欢顾叶舟的，毕竟人家长得好看。 　　所以让顾叶舟来她家吃饭，小在在也是挺乐意的。 　　“顾哥哥爱吃什么？我们回去就叫奶奶给你做。” 　　小在在认真地询问旁边的顾叶舟，她觉得自己作为家里的小主人，有责任照顾好客人的口味和心情。 　　“谢谢，我什么都行。”顾叶舟说。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爱吃什么。 　　在以前祖孙俩窝在四面漏风的牛棚里相依为命的日子里，连填饱肚子都是一种奢望，有得吃就不错了，更别提还能挑食。 　　现在日子好过了，可他对美食的追求欲望也被压至低谷，根本提不起兴趣去发觉自己的口味喜好。 　　要不是他三餐还能正常吃饭，且不会对食物产生排斥厌恶心理，爷爷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厌食症。 　　小在在看不穿顾叶舟的心思。 　　可她对他言语的理解能力却超强，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他的言下之意。 　　所以她很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没关系，咱们叫奶奶把她的拿手好菜全都给轮流做一遍，到时候顾哥哥全部吃过，就能知道自己爱吃什么啦。” 　　没有爱好？ 　　没关系，再继续发掘嘛。 　　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是吗？ 　　顾叶舟闻言愣了愣，踩着自行车踏板的动作一顿，随即又仿佛若无其事一般，继续骑行。 　　“嗯。”他应声，清冷的嗓音此时竟显得万分柔和。 　　三人回到宁家，宁奶奶已经在家里做好了饭。 　　“奶奶今天做了什么吃的呀？” 　　小在在第一个跑进屋里放下书包，直奔饭桌而去，紧接着便惊喜地：“哇！”了一声。 　　“好丰盛啊。” 　　确实，可能是为了欢迎第一天来宁家吃饭的顾叶舟，宁奶奶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要不是她还有理智，知道做太多可能吃不完，所以菜肴的种类虽多，但每一样份量都比较少，大家明天可能就得吃隔夜菜了。 　　已经养成的习惯不用大人再提醒。 　　小在在三人自觉跑去洗了手，然后落座在饭桌前，开饭！ 　　“来，叶舟多吃点，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啊，不用客气。”宁奶奶给顾叶舟接连夹了好几道菜，全都是肉，对他满眼疼惜：“瞧瞧你这瘦得，得多吃些肉补补。” 　　“谢谢宁奶奶。” 　　顾叶舟这个人看似冷漠，实际上可能因着自家爷爷的关系，他很不擅长拒绝来自于长辈的好意，所以对于宁奶奶给夹的菜，他基本上都是礼貌道谢，然后来者不拒地全部吃掉。 　　这不禁让宁奶奶有了更大的夹菜热情。 　　发展到最后，连小在在都有样学样，给顾叶舟夹了……满满一筷子青菜？ 　　“宁在在，你自己的青菜自己吃，不要推给别人。” 　　宁轩瞧见妹妹的小动作，立即拿起当哥哥的威严，又给小在在跟前的小盘子里夹了一些蔬菜添进去。 　　“好嘛……” 　　小在在有点小郁闷地嘟起嘴，委委屈屈地将小盘子里的青菜给吃了。 　　吃一口还得悄咪咪瞄她哥哥一眼。 　　那小动物般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差点让宁轩没忍住松口说帮她吃青菜。 　　不过最后关头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回想起妈妈之前的叮嘱，宁轩只能狠狠心，撇开头不去看妹妹。 　　小在在：“……” 　　百试百灵的招式失效了！ 　　也不知道是小时候缺肉，还是她本身就是只肉食性动物，又或者是读脸术技能对身体能量消耗比较大，导致小在在对肉情有独钟，却不怎么爱吃菜。 　　她对所有的蔬菜都不喜欢。 　　但小朋友怎么可以不吃菜？ 　　所以为了让孩子吃菜，苏欣妍就跟她打商量，她每顿是必须吃菜的，但可以不吃那么多，就只要把她跟前的那一小盘里的菜给吃完就行。 　　而如果小在在还是死活不能吃菜，那么别说菜，她连肉都没得吃了。 　　所以为了还能继续吃肉肉，小家伙最终选择了妥协。 　　不过妥协归妥协，不代表她不可以耍滑头啊。 　　这不，刚刚还混水摸鱼，将自己的青菜夹给顾叶舟吃，可惜被发现了，不然…… 　　她还能再夹一筷子！ 　　兄妹俩日常在饭桌上打打闹闹，连顾叶舟都时常被波及到，宁奶奶就坐山观虎斗，乐呵呵地看着孩子们闹腾。 　　以往只有祖孙三人的饭桌上，此时又多了一人，仿佛一下子就热闹了许多。 　　* 　　期中考持续两天。 　　考完结束之后，连着周六日，学生能有三天假期。 　　在这三天里，老师会抓紧时间批试卷，而学生们只要尽情去玩耍就好了。 　　他们连作业都没有。 　　这也是一种惯例了。 　　算是学校给辛苦学习了半个学期，又参与了一场紧张考试的学生们一个短暂的放松机会。 　　所以当最后一场考试即将结束的时候。 　　不管是做完卷子的还是没做完的，都有点蠢蠢欲动，每个班级里弥漫出一股急迫的气氛。 　　监考老师察觉到了，有的会轻轻敲击黑板，提醒那些还没做完试卷的学生抓紧时间继续做，有的则习以为常地干脆不管。 　　反正不管是考好考坏，等着家长会召开后，这些学生们就知道厉害了。 　　有些熊孩子，偏要结结实实地吃到教训，才会学乖。 　　这些都跟小在在无关。 　　她早早地交完卷，却没离开教学楼，而是坐在教室办公室里，在班主任的亲自监考下，将最后一张试卷给做完。 　　每一科考试结束后，她都会被班主任叫来办公室做卷子。 　　而且这些卷子的难度都很大，基本的就不是她这个年级阶层该学习的东西。 　　要换作一般学生早就抱怨连连了。 　　好在小在在有自家二哥的教导，知识水平比同龄人大大超前，才能应付得了这些试卷。 　　不过连续两天做比别人多一倍的试卷量，她也是有点疲惫的。 　　所以当小在在将最后一份试卷上交给马老师之后，整个人真的感觉肩膀一松，有种解放了的错觉。 　　“我哥哥来接我了，老师再见。” 　　“好，路上小心。” 　　跟马老师挥手道别后，小在在背上小书包，撒了欢地奔向在楼下等着她的宁轩跟顾叶舟。 　　顾叶舟自从固定在宁家吃饭之后，每天放学都自觉跟宁轩同行。 　　所以宁轩来接妹妹，他也顺路跟过来了。 　　三人汇合，一起骑车回家。 　　路上，小在在开始畅享自己的三天假期要怎么尽情玩耍。 　　还没来得及兴奋起来，她就兜头被宁轩泼了一盆冷水：“别想太多，我们考试还没结束呢，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也不能出门玩，只能陪着奶奶了。” 　　初中需要学习的科目众多，考试的时候也得科科都考。 　　所以他们的期中考试需要持续三天。 　　跟小在在的放假时间错开了，而今天是周四，苏欣妍他们还没放假，这就意味着明天放假的时候，家里除了小在在，就只剩下宁奶奶。 　　宁奶奶显然是没法带小在在出门玩的。 　　毕竟他们老的老，小的小，稍微遇上个瘦弱些的成年男人都打不过，家里头不放心。 　　所以正如宁轩所言。 　　小在在即便是放假了也不能出门玩，只能留在家里陪奶奶。 　　“我可以去找爸爸妈妈。” 　　明知道三哥说得对，可小在在还是不服气地找话反驳他。 　　“爸妈要学习，你别去打扰他们。” 　　还还未落，宁轩突然又惊呼起来：“妹妹快看，有汽车！” 　　“哪儿呢！” 　　小在在立马被吸引视线，好奇地举目望去。 　　这年头能开得起汽车的人极少，大多人日常出行不是走路就是坐公交，偶尔骑个自行车都能被看作是大户人家。 　　至于汽车，那可是个稀罕物，可不仅仅是有钱就能开得起的。 　　孩子们对于日常少见的事物总是充满好奇心。 　　哪怕小在在以前去爸爸军区的时候也曾经坐过汽车，但这会儿依旧还是会忍不住被这个代表着稀少与新鲜的大家伙所吸引。 　　通体漆黑的轿车从他们身边平稳地行驶而过。 　　流动的风带起小在在额前的碎发，有少部分弄到了她的眼睛，令她不禁闭上眼，以免头发进到眼睛里去。 　　错身而过仅仅是一瞬间。 　　等小在在摆脱碎发的困扰，再睁开眼，下意识地扭过头去，追着汽车远去的影子，也只能透过后车窗，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坐在后车座上的人形背影。 　　明明是完全陌生的人，可她却莫名地感觉有一点点熟悉。 　　他是谁？ 　　可惜，这个疑问没能得到解答，小在在只能怀揣着遗憾，跟着哥哥回家。 　　家里，难得的冷锅冷灶。 　　宁奶奶并不在家。 　　“奶奶去哪里了？”小在在到处在家寻找奶奶的踪迹，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不知道。”宁轩摇头，放下书包，撸起了袖子：“你饿不饿，哥哥去给你做饭。” 　　宁轩是会做饭的，不过只会简单的那几样家常菜，太复杂的他也应付不了。 　　“我要吃蛋炒饭。”小在在直接点菜。 　　她也知道自家三哥的厨艺水平，所以没敢点太难做的，蛋炒饭只要是稍微有点厨艺的人，都不会做的很难吃。 　　“行，你先在客厅等着。” 　　“我来帮忙。” 　　宁轩自信满满地走向厨房，顾叶舟自觉地跟着一起去帮忙。 第一百五十章 都怪三哥过分勤劳。…… 　　当宁奶奶哼着小曲儿回到家时, 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味。 　　她猛地想起，自己跟一群老姐妹学跳舞学得太高兴，居然忘记回家给孙子们做饭！ 　　不由得轻拍一下大腿, ‘哎呀’一声，连忙快步往屋里走去，直奔厨房。 　　“你们都吃上了？” 　　“宁奶奶好。”顾叶舟坐在最靠近客厅的座位上，第一个就瞧见了宁奶奶进门的身影, 当即就礼貌地跟人问好。 　　“奶奶。”小在在第二个叫人。 　　宁轩一看见奶奶回来了, 立马邀功道：“奶奶我做了饭, 你快过来吃。” 　　“好, 奶奶去洗个手先。” 　　宁奶奶笑着点点头, 随即去洗干净了手，再上饭桌吃饭。 　　宁轩已经自觉给奶奶盛好了一碗蛋炒饭。 　　除了蛋炒饭, 他还专门炒了个青菜, 加热了宁奶奶留在家里的卤猪蹄, 这一桌子菜肴看似简单，实则已经能比得上好些家庭了。 　　大家都吃得挺满意的。 　　除了小在在, 她还以为哥哥只会做蛋炒饭，这样子她就不用吃青菜了。 　　结果…… 　　都怪三哥过分勤劳。 　　再次吞了一小盘青菜的小在在一脸郁闷。 　　她吃饭的时候关顾着跟青菜‘战斗’了，却没发现, 包括顾叶舟在内，其他人看向她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带了点笑意。 　　显然都很乐于偷看小在在苦着一张小脸吃青菜的模样，真是又好笑又可爱。 　　饭后, 一时没作业可写的小在在有点懵。 　　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往常她都是吃过饭就去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然后按部就班地学习二哥给她规划好的自学课程，最后再跟着奶奶学画画, 等时间差不多了，就洗洗上床睡觉。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结果现在，中间突然被抽掉一个环节，小在在竟然莫名地感到了空虚。 　　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瞧她这样迷茫地四处打转，宁奶奶干脆招呼她过去帮忙：“在在过来，帮奶奶捏丸子。” 　　“怎么捏啊？” 　　小在在哒哒哒跑过去，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奶奶身边，好奇地盯着她的动作。 　　宁奶奶同样坐在一张小凳子上，身前摆着一张大脸盆，里头是一堆打好的肉泥。 　　肉泥里头还混了些胡萝卜丁跟切碎的菜，小在在只能看到红红绿绿的无数点点，猜测不出里头都加了些什么菜。 　　但她知道这些丸子的美味，不由得双眼一亮。 　　“奶奶要做炸丸子啦！” 　　算算时间，这两天也确实到了宁奶奶惯例做炸丸子的时候。 　　在小在在从小的记忆里。 　　每年的五月初，宁奶奶就会开始忙忙碌碌地准备做炸丸子。 　　她做炸丸子不是为了过什么特殊的节日，也不是为了要怎么样，只是单纯地为了思念一个人。 　　——她失踪已久的大儿子。 　　这些信息都是小在在从宁奶奶的脸上读取来的。 　　她知道自己家那个不见了好久好久的大伯最喜欢吃这种炸丸子，特别是奶奶亲手做的，每回奶奶一做，大伯都会笑着吃光光。 　　可惜以前的宁奶奶嫌麻烦，也不喜欢厨房的油烟味，所以很少动手给大儿子做吃的。 　　但她没料到，在当年五月初的某一天，大儿子一出门，就再也没回过家。 　　自那以后，宁奶奶就跟大儿子分别到现在。 　　所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是想要补偿什么，她开始会在每年的这个时间段，开始做炸丸子。 　　就算是家里最艰难的那几年，也从不间断。 　　可惜，即便每年做出来的炸丸子都落入了家人们的口中，却从未有一颗真正落入那个她日夜盼望的人嘴里。 　　“来，拿着这个勺子，学着我的动作。” 　　宁奶奶耐心地教导孙女怎么做丸子。 　　她用洗干净的手往盆里一掏，干脆利落地抓起一把肉泥，随即用虎口捏出一团丸子形状的东西，用勺子一摇，然后快速放入一旁早就备好的热水里，让丸子被烫成型。 　　“你放丸子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被烫到。”宁奶奶仔细地叮嘱孙女。 　　“嗯嗯，知道啦。” 　　小在在点点小脑袋，随即学着奶奶的动作，笨手笨脚地弄出了一颗…… 　　奇形怪状的丸子出来。 　　她探着脑袋往热水锅里瞧，看到那一颗在里面沉沉浮浮，明显比周围其他丸子小了一倍还长得格外丑的丸子后。 　　沉默了会儿，突然说：“这个给爸爸吃。” 　　妈妈会嫌弃她做的东西太丑不想吃，只有爸爸才完全不会嫌弃她，只要是小在在亲手做的他都喜欢，且每次吃完还会很捧场地夸奖她。 　　别看小在在还小，大人们对她是个什么态度，她可是一清二楚的呢。 　　宁奶奶：“……”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小儿子。 　　不过算了，这丸子的原料可是自己亲自调配的，一会儿也得她来炸，即便外貌丑了点，但也不会影响它的美味。 　　这就足够了。 　　这么想着，为了不打击孩子的自信心，宁奶奶违心地夸奖小孙女：“在在第一次做就能做得那么好，真棒，继续加油。” 　　“好。” 　　小在在正低着头，在折腾第二颗丸子，闻言头也不抬，敷衍地回应奶奶一声，就继续去弄那颗丸子。 　　她似乎想做出一颗更加好看一点的丸子，可惜，脑子手忙脚乱地指挥，手却有自己的想法，总是弄不成，最后搞出了一颗海胆式炸弹丸子出来。 　　无意间瞥了锅里一眼的宁奶奶：“……” 　　她神情略微有点纠结，居然很想问问孙女：她是怎么做出这么一颗浑身都是‘刺’的丸子？ 　　正好小在在抬了下头，瞧见了宁奶奶脸上凝聚的好奇，当即就给她做了个示范。 　　只见她按着宁奶奶教导的步骤，完成了前面的捏丸子动作，虽然丸子有点不是很圆，但也算是一颗正常的丸子。 　　然后…… 　　似乎是为了想让丸子变圆一点，小在在拿着勺子不断去盘它。 　　却忘记了肉泥是粘糊的，勺子一沾上，再拿开，就会拉出一根根的‘刺’，等她将整个丸子都用勺子整理过一遍，这颗丸子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海胆’。 　　瞧见又做坏了一颗，小在在已经淡定了。 　　她用勺子将‘海胆’从她手上弄下来，然后放到热水里定型。 　　形状定好，看着两颗海胆丸子在水里对对碰，还挺有趣的。 　　“好好做，不许玩。” 　　好奇心被满足的宁奶奶立马翻脸不认人，拉下脸来训了孙女一顿，又耐心地教导她该怎么捏丸子，怎么用勺子将其放在热水里定型。 　　多学几遍之后，小在在总算能捏出像模像样的丸子来。 　　只是她的手比较小，捏出来的丸子也小小地一颗，圆圆滚滚的，瞧着跟她一样可爱。 　　“嘻嘻……奶奶捏大丸子，在在捏小丸子！” 　　小在在被自己捏的丸子给逗笑了。 　　祖孙俩一起，很快将一盆的肉泥全都给做成了丸子。 　　剩下的工作就完全属于宁奶奶，小在在被赶出厨房，滚去完成二哥布置的学习任务了。 　　宁奶奶将在热水里定好型的丸子捞出来，滚上一层面粉，然后一个个地丢进油锅里炸。 　　这样子做出来的丸子外酥里嫩，不仅非常劲道，里头还有汤汁，一口咬下去，肉汁迸发出来，那滋味…… 　　就是一个妙！ 　　难怪小在在那么爱吃。 　　宁奶奶快手快脚地炸了一整盆丸子出来，惦记着要给孙子孙女们尝尝，便先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盘，分别送到两人屋里去。 　　接到炸丸子的小在在同时还接到一个小任务。 　　跑个腿儿，吃完了得去给隔壁的顾叶舟也送一份。 　　对于今天的晚归，宁奶奶有点小愧疚。 　　毕竟自己是收了老顾给的伙食费的，结果却因为一时玩得太高兴，忘记了给人孩子做饭，这不是光拿钱不办事儿嘛。 　　所以她才特地大晚上地做起了炸丸子。 　　怀念大儿子的同时，也想着给顾叶舟送上一份当夜宵，就当补了晚餐不够丰盛的歉意。 　　“我先去给顾哥哥送丸子吧。” 　　小在在想了想，觉得炸丸子凉了就不好吃了，干脆先起身，端起奶奶给她的那份炸丸子走出家门，跑到对面去给顾叶舟送丸子。 　　在将丸子送出去之前，小在在还特意看了看手里的盘子，等确定里头没有自己捏的那种奇形怪状的丸子之后，才放心大胆地按响了顾家的门铃。 　　看来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丸子太磕碜，实在是送不出手。 　　门铃响起，过了没多一会儿，一道修长的清俊身影便逐渐走进。 　　顾叶舟穿着一身居家服，头发微湿地走出来给小在在开门。 　　他似乎刚刚洗完澡，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毛巾，发梢尖滴落的水珠全都被毛巾给吸进去，避免了弄湿衣服。 　　“顾哥哥，奶奶叫我来给你送炸丸子。” 　　小在在献宝似地将丸子捧到顾叶舟跟前，笑容灿烂。 　　顾叶舟抬起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顿，随即打开铁门，从小在在手中接过了那一盘丸子，精致的眉眼微微柔和，露出一抹笑颜。 　　“谢谢在在，还有，替我谢谢宁奶奶。” 　　“知道啦。” 　　完成任务的小在在已经迫不及待地转身小跑回家，她的丸子可还留在家里等着她去吃呢。 　　其实，他已经刷过牙了。 　　凝视着小在在逐渐隐没在对面的小身影，顾叶舟不期然地想。 　　炸丸子的香味霸道无比，此时正一个劲儿地往顾叶舟鼻子里钻，他没忍住，捏了一个送进嘴里。 　　一口咬下，鲜美的汤汁迸发而出，外皮酥脆，内里柔嫩咸香，竟是难得的美味。 　　忍不住又捏了一颗起来吃。 　　顾叶舟边转身往回走，边面无表情地想，算了，待会儿再刷一次牙也不麻烦。 第一百五十一章 孩子不懂的事情大人就…… 　　“在在, 你要不要去给你爸妈和哥哥们送炸丸子？” 　　宁奶奶叫住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小在在。 　　今天是周五，小在在刚刚考完期中考正放假中，因为没有作业, 她也没什么事好干，干脆就在奶奶跟前晃荡来晃荡去。 　　结果直接给宁奶奶晃烦了，干脆给她找点事做。 　　“要！”一听到能出门，小在在还挺兴奋的, 可是很快, 她又拧着小眉头纠结起来：“可是要怎么去啊？” 　　“坐公交车去呗, 还能怎么去？”宁奶奶说得轻轻松松。 　　但小在在却用不赞同的小眼神瞄着她：“爸爸妈妈不让我们两个单独出远门。” 　　她不得不提醒奶奶这个残酷的现实。 　　要是能跟着奶奶出门, 她早就撒娇卖痴, 求着哄着奶奶让带她出门玩了。 　　这不是爸爸妈妈不允许嘛。 　　宁远行跟苏欣妍主要也是考虑到这对祖孙俩的自保能力太低，而且他们一家初来首都不算久, 对这边的环境还不算熟悉, 担心她们出门会遇上意外, 才会有此规定。 　　就算他们夫妻俩过度关心吧，可他们真的承受不起两人出意外的风险。 　　“平时我一个人去买菜也不见得他们管得那么多。”宁奶奶不悦地嘀嘀咕咕。 　　她有意识地忽略了, 能买菜的供销社就在他们家附近，走路只需要两百多米就到了，这点距离, 还算是在宁远行夫妻的接受范围内。 　　不能出门的祖孙俩面面相视一眼，随即一起忧愁地叹口气。 　　小在在本以为今天就会这么无聊地过去，没想到峰回路转，她二哥回来了！ 　　“二哥！” 　　一瞧见宁航进门的身影, 小在在立马欢呼雀跃，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一下子扑进他怀中。 　　随着年岁见长, 加上长期被父亲逼着锻炼身体，身子骨已经逐渐变结实的宁航稳稳当当地接住妹妹。 　　甚至还将她整个抱起来。 　　“哇！”小在在一脸惊叹：“二哥能抱得动我了！” 　　“……你再多说一句就自己下去走路。” 　　宁航冷冷淡淡的一句话，成功让小在在闭嘴。 　　她双手捂住嘴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着二哥眨巴眨巴，充满了无辜。 　　瞧见妹妹这副模样，宁航神情微缓，随即又严肃了起来：“我布置的学习任务，你有没有按时完成？” 　　小在在连连点头。 　　“学校的作业呢？有没有写完？” 　　小在在摇摇头，又点点头。 　　宁航微微拧眉：“我没让你不能说话，我问你的问题可以直接用嘴回答。” 　　得了解放的口令，小在在才松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一个个地回答二哥的问题：“学习任务按时完成啦，我昨天刚刚结束期中考，所以老师没有布置作业，不用写。” 　　妹妹已经结束期中考了吗？ 　　宁航微愣，随即不得不感叹一句时间过得真快。 　　现在距离他们开学，居然都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了。 　　而他入学之后就一直沉溺在各种新知识的学习里，忘我到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要不是今天被妹妹给提醒了，他还差点以为他们刚刚开学不久呢。 　　时间总是这么地不够用。 　　“小航这么在这个点儿回来？要不要吃炸丸子？”宁奶奶在房间里听见动静，探头出来查看，瞧见是二孙子回来了，顿时喜出望外。 　　“专业课老师有事请假了，我们就提前放学。” 　　这句话是回答自己为什么会提前回家的原因，想起奶奶做的炸丸子，宁航又点点头：“炸丸子给我加点酸甜酱。” 　　他吃油炸的东西，都爱沾点酸甜酱，这样子比较解腻。 　　“好。”宁奶奶去厨房给孙子炸丸子了。 　　炸丸子得现炸现吃才好吃，先炸好了再放凉，外面那一层酥皮就会变软变韧，很难咬，里头的肉汁也会凝固起来，变得很油腻。 　　炸几颗丸子费不了多少时间，宁奶奶很快弄好端出来，顺便还端了一小碟金黄色的酸甜酱。 　　这些酸甜酱是宁奶奶用橙子熬煮出来的，拿来沾东西吃，不仅酸酸甜甜的，还有一股橙子特有的清香味，非常受小在在跟家里一众嗜甜党的喜欢。 　　瞧见二哥吃炸丸子，小在在没忍住也跟着吃了两颗。 　　兄妹俩一边吃，一边说话，大部分都是宁航在检查妹妹的学习成果。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听见二哥淡淡地表扬一声：“不错。” 　　小在在顿时松了口气。 　　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不枉她平日里努力学习，从不敢松懈分毫。 　　等兄妹俩分食完一盘炸丸子，宁奶奶又提了个篮子出来，上头蒙着一层白纱布，里面是两份装在饭盒里的炸丸子。 　　“小航回来的正好，领着你妹妹，把这些丸子拿去给你爸妈送过去。” 　　至于大孙子？ 　　等他回来了再吃，反正她冰箱里还冻着不少呢。 　　“好。”宁航点头，将最后一口丸子咽下，然后起身接过奶奶递过来的篮子，领着妹妹出门。 　　兄妹俩搭乘公交直达B大校园门口。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正巧是苏欣妍跟宁远行下午课程结束的时间，兄妹俩跟门卫做过来访登记后走进里头，能看见不少直奔食堂而去的学生。 　　看来大家都急着去干饭呐。 　　没有企图去食堂找人，小在在直接领着二哥去爸爸妈妈的宿舍楼下守株待兔。 　　苏欣妍跟宁远行两人的宿舍楼虽然不是同一栋，但却是互为对面，所以小在在他们不管在那边等待，都能清晰地瞧见另一边，不怕跟人错过。 　　随着时间的推移，吃晚饭回宿舍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人瞧见宁家兄妹，却顶多只是用好奇的目光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又按着原本的步伐匆匆离去。 　　他们都要忙着学习，没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小在在一边等着爸爸妈妈，一边无聊地四处乱看。 　　突然，转动的目光突然落在一对熟悉的身影身上，她忍不住轻咦一声，引来宁航的注意。 　　“怎么了？” 　　“那个，是爸爸妈妈的室友。”小在在指着前方的两个人说道。 　　宁航顺着妹妹的手望过去，瞧见一对正在拉拉扯扯的陌生男女，随即不怎么感兴趣地挪开视线，将妹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不让她再看。 　　“专心点，一会儿爸妈来了你都没发现。” 　　“哦。”小在在应声，却还是没忍住往那两人的方向看去。 　　他们正是张昊城跟牛佩蓉。 　　之前听妈妈说他们请假没来学校，是去找孩子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孩子找到了？ 　　有点担忧那个素未谋面，却跟自己同龄的女孩子，小在在下意识地抬眼，企图往那两人的脸上望去。 　　谁知眼前突然一黑，一股清淡的冷香蔓延鼻尖。 　　“宁在在。”宁航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含着警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想为别人所知的隐私，你不能这么不尊重别人地随意窥探！” 　　被自家二哥的声音吓得抖了抖。 　　即便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被挡住了，小在在还是刷啦一下闭上了眼。 　　不敢再随意乱看。 　　“知道错了吗？”宁航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妹妹瑟瑟发抖的小身子。 　　“知……知道了。” 　　小在在颤巍巍地回答，听那声音，不难猜出她都快被突然可怕的二哥给吓哭了。 　　“知道了就好，以后注意点，知道吗？” 　　“嗯嗯嗯。”小在在点头如捣蒜。 　　她是真的被吓住了。 　　见状，宁航移开挡住妹妹眼睛的手，转而摸摸她的小脑袋，察觉掌心下的毛茸茸在轻轻颤抖，也不管她。 　　孩子不懂的事情大人就得教。 　　一次没教会就再来几次，实在不行就给个教训，她才会真正地学乖。 　　随意地窥探他人的秘密，不仅是对别人不尊重，同时也很容易为她惹来麻烦。 　　要知道，从古到今，都是知道得更多的人，死得更快。 　　当苏欣妍发现自家两个孩子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女儿的异常沉默。 　　她不由得关心道：“在在怎么都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小在在摇摇头，畏惧地看了她二哥一眼。 　　到现在她还没发现自己的小秘密早就被二哥看破，那她就是个傻子。 　　宁航一脸平静，看似对于妹妹的无言排斥不为所动。 　　实际上只有对他很了解的人才会发现，他背脊挺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笔直，目光也都时时刻刻落在他妹妹身上，似乎有点苦恼，又有点无措。 　　碰巧，苏欣妍就是那位很了解宁航的人之一。 　　瞧这兄妹俩的模样，她就知道是闹别扭了。 　　孩子间的矛盾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一般这种时候，家长越掺和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混乱。 　　她干脆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直接领着他们两个去丈夫的宿舍楼下等人。 　　今天是她回来的比较早，宁远行慢了一步。 　　等宁远行过来，一家四口团聚，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未免被人打扰，他们干脆就提着那一篮子炸丸子，找了个偏僻地儿坐下，边吃边聊天。 　　主要也是做父母的在关心孩子们的近况。 　　听见父亲询问自己的学业问题，宁航实话实说：“教授说我的学识水平足够跳级，提前完成学业，我拒绝了，但我兼修了第二专业，学物理。” 　　“挺好的。”宁远行道。 　　他知道二儿子很有主见，且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有所规划，所以他不会去过度干涉他的选择，只会在他有需要的时候，给予全力的支持。 　　一家人正温馨地聊着天，后头的小树林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怒骂。 　　“张昊城，你是不是有病？！”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以后，她会过得很好…… 　　突然听见一声怒骂, 吓了小在在一跳。 　　她当时嘴里还塞着一颗炸丸子，要不是宁航眼疾手快地给她抠出来，恐怕早就给噎到了。 　　“哥哥手脏了。” 　　瞧见二哥手上拿着还沾着自己的口水的丸子, 小在在立马抽了自己的小手绢，要给他擦擦。 　　宁航没拒绝，他先将丸子顺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再让妹妹给擦手。 　　小在在用手绢将二哥的手整个包住, 擦得很细致, 不知不觉, 整个小身子就向着她二哥的方向倾倒过去。 　　兄妹两因为这个小插曲, 彼此间的冷凝气氛开始破冰。 　　宁航低头看着妹妹头顶上的小发旋, 唇角微微翘了翘，幅度很小, 小到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刚刚笑了。 　　笼罩在心头上的乌云悄然散开。 　　他们这边上演兄有妹爱的温馨戏码, 另一边却剑拔弩张地恨不得直接打起来。 　　牛佩蓉红着眼眶，恶狠狠地瞪向眼前的男人, 胸腔剧烈起伏，气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她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质问：“张昊城, 你妈对宝宝做了那种事，害得她现在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你怎么敢，还来跟我抢孩子的抚养权？” 　　“佩蓉, 你冷静一点，我没有想跟你抢孩子抚养权的意思，我只是说, 我们可以一起抚养宝宝，给她一个健全快乐的家庭。” 　　面对自己亏欠良多的前妻，也是他这辈子最深爱的女人，张昊城早已不负之前孤傲冷漠的模样。 　　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在心上人跟前犯了错，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蠢笨男人。 　　他笨拙而努力地想安抚牛佩蓉的情绪，殊不知，只要是他这个人站在牛佩蓉跟前，就是一桶不断往烈火上浇灌的油。 　　“呵，一起抚养宝宝？” 　　牛佩蓉冷笑一声，随即故意往昔日深爱的男人心口上插刀。 　　“可别了吧，我怕哪天孩子又被人给卖了，给人当童养媳，天天吃不饱穿不暖，过得比乞丐都……不，人家乞丐还能算是一个人，而我的孩子，她从出生到现在的日子，过得比人还不如，她就像是一只牲口，每天要干着永远都干不完的活，还得任人随意打骂欺凌，明明现在都八岁了，却瘦弱得只有一副皮包骨，看起来比人家四五岁的孩子都要矮小，连话都说不利索……” 　　牛佩蓉越说眼泪流得越凶，到了最后，竟已然泣不成声。 　　这番话，她明明是想要用来刺痛男人的心，没想到被深深伤害到的，却是她自己。 　　她根本不敢回忆，自己辗转见到本以为已经死亡多年的女儿的第一面时的情景。 　　那个孩子，过得实在是太惨了，惨到让她这个母亲心疼得近乎窒息。 　　同时无穷无尽的后悔与愧疚也如巨浪一般迎面扑来，几乎将她整个淹没。 　　在抱住孩子的那一刻，她大声嚎哭，不断地自责。 　　如果……如果自己当年坚信孩子没有死，一直一直努力地寻找她，是不是……她就能少受几天苦？ 　　哪怕仅仅是一天都好啊！ 　　熟悉的锥心之痛涌上心扉，让牛佩蓉不得不狠狠地锤着自己的胸口，以借此缓解一二。 　　可看到她几近自残的行为，张昊城却脸色一变，直接冲上来制止她再伤害自己。 　　“佩蓉，你冷静一点，不要伤害自己。” 　　“不要碰我，你给我滚！”牛佩蓉这几天情绪一直都处在隐隐崩溃的边缘，此时又受了刺激，根本冷静不下来。 　　她扬起手，狠狠地甩了张昊城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两人都同时愣了一下。 　　张昊城是没料到一惯文静娴雅的前妻会对他动手，可愣神过后，心底却涌起更大的担忧与愧疚，同时还有痛苦。 　　一想到眼前的女人是被自己跟自己的母亲硬生生逼成这样的，他就无比的自责，恨不得就此以死谢罪得了。 　　而牛佩蓉，却是发现自己一巴掌扇在了男人脸上的伤疤后，愣神的。 　　她突然想起来，张昊城脸上原本是没有这道疤的。 　　是当初她生孩子难产，他冒着狂风暴雨，赶着去给她请医生时，不小心从山坡上滑落，经历九死一生时，留下的。 　　可惜，最后他没能请来医生，也没有及时赶回来，而她又因为生产昏迷过去，才给了周桂芬可乘之机。 　　等她醒来后，周桂芬又骗她说，她生下来的是个死婴，已经被她给带去山上埋葬了。 　　可她不信。 　　她晕过去之前，明明亲眼看见孩子还好端端地躺在她怀里，闭眼啼哭的模样。 　　所以她不顾旁人的拦截，也不顾自己刚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像疯了一样地冲上山，找寻自己的孩子。 　　最后，却也只找到了襁褓的几块碎布，还有大量的野兽脚印。 　　她以为自己的孩子被野兽吃掉了，哭得撕心裂肺，回家后就疯狂地指控周桂芬是杀人凶手。 　　可惜没人相信她。 　　她是知青，对于那个村子来说是个外人，他们只相信自己村子里的人，也不信亲奶奶会真的把亲孙女丢到山上去喂野兽。 　　这种事太残忍了，已经大大违背了人类的良知。 　　所以，她的指认没有用，那些人还说自己没了孩子后疯了，合伙把她关在暗无天日的黑屋子里，直到张昊城拖着一身伤回来，才得以重见天日。 　　那时候的牛佩蓉，见到张昊城时，还是心存一丝希望的。 　　跟其他女知青为了减轻生活压力而嫁给当地村民不一样，她跟张昊城之间难得是因为彼此相爱才走到的一起的，所以她一直对他很信任，将她真正地当成自己的丈夫来依靠。 　　所以看见能依靠的人出现时，她迫不及待地想跟他说清楚真相，希望他站在自己这一边。 　　结果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他说：“佩蓉，我知道孩子死了你很难过，但我们以后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你得坚强下去。” 　　一听到这句话，牛佩蓉的心就冷了，也彻底死了。 　　因为她知道。 　　这个她除了父亲之外，她最爱也最信任的男人，相信了他母亲的那番鬼话，以为因为她的难产，孩子一出生就死了，认为她接受不了现实，疯了。 　　可她疯没疯，难道她自己不清楚吗？ 　　所以牛佩蓉坚决地跟张昊城离了婚，再不听他的任何解释，将自己跟张家这个饿狼窝彻彻底底地断了干净。 　　即便这样，她也没法去报警，为自己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因为父母的原因，她成分不好，又离了婚，走到哪里都得被人指指点点，还有人专门盯着她想抓错处，就企图将她也跟她父母一样，一起给打倒。 　　那段时间，对她来说，犹如地狱。 　　她活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每天都在思念着早已不存在的孩子，每天都在憎恨，无数的黑暗在心底翻涌，却只能强行压制。 　　“还不行，时机还没到。” 　　这一句话，她几乎每时每刻都用来告诫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逼迫自己，逼着她继续忍耐下去，直到真正为自己孩子报仇的那一天。 　　前尘往事一一在脑海中翻涌，牛佩蓉闭了闭眼，突然失去了继续跟张昊城纠缠的兴趣。 　　她退后几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神情恢复冷漠。 　　“如果你真的想补偿我们母女俩，就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更不要靠近我的女儿，偶尔路上遇见了，也请当彼此是陌生人，谢谢。” 　　话落，她转身离开。 　　刚走出几步，她脚下一顿，微微侧头道：“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你母亲不是我故意吸引来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学校门口袭击我，这个问题也许你可以问问你的小青梅，我牛佩蓉行事光明磊落，就算是想为我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我也会用正当合法的办法，而不是去用那种下作手段陷害人！” 　　“我没有怀疑你。” 　　前妻是什么样的人，他还能不了解吗？ 　　可惜，牛佩蓉根本没有给张昊城辩解的机会，径直大步离开了。 　　张昊城下意识地往前追了几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他早就知道的。 　　凭着牛佩蓉那种眼里揉不了沙的强硬，性格，两人离婚了就是离婚了，再也没有复合的可能。 　　更何况他妈还犯下了那种残忍的罪行。 　　但他还是忍不住……心存奢望。 　　现在，连这一丝奢望都不复存在了。 　　张昊城绝望地自嘲一笑，随即拖着蹒跚的步伐，转身离开。 　　这对昔日的夫妻一左一右，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都巧合地避开了宁家一行人的所在地，倒也免除了一场熟人间的尴尬。 　　宁远行跟苏欣妍面面相视。 　　夫妻俩谁都没想到，他们只是陪着孩子出来聊会儿天，就能撞见这么……的场面。 　　“我回去以后该怎么面对佩蓉？” 　　苏欣妍很烦恼，早知道他们就换个地方了，学校那么大，为什么偏偏就在这儿凑了巧。 　　“没事，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就行。” 　　宁远行给妻子支招，结果被她横了一眼：“别说我，你那儿跟我一个情况呢。” 　　闻言，才想起来张昊城是自己室友的宁远行一愣，随即苦笑道：“缘分这种东西，还真的挺奇妙的哈。” 　　“妈妈。”小在在没有大人们的那些烦恼，她比较关心另一个问题：“牛姨姨的宝宝被接回来了，那她住哪里呀？” 　　听牛佩蓉的意思是说她要亲自照顾失而复得的女儿，那么问题来了，她需要长期住校，学业很繁重，也没什么固定收入，又要怎么照顾一位明显身体不健康的女儿？ 　　后面那些深沉疑问小在在想不到，她只是单纯对于那个跟她同龄，却命运凄惨的小女孩的去向表示关心而已。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牛姨姨还有她爸爸妈妈呢。” 　　苏欣妍也是最近才知道。 　　牛佩蓉的父亲，居然都是B大的教授！ 　　她父亲平反被重新聘请回来后，学校不仅给发还了这么些年的工资，还专门给调配了一套环境不错的教师宿舍，供给他们老两口居住。 　　教室宿舍可比学生宿舍宽敞多了，最小的一套也是两室一厅格局，住下一对老人加一个小女孩，完全绰绰有余，根本不用担心。 　　“以后，她会过得很好吧？” 　　虽然女儿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苏欣妍就是知道她在问谁，不由得点点头，笑道：“那当然。” 　　听妈妈这么一说，小在在就放下了心。 　　她没有见过那个传闻中的小女孩，但她希望她以后的日子里，都能在明媚的阳光下，放肆大笑。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是前两次遇上的那一…… 　　苏欣妍晚上还有课, 不能陪伴孩子们太久。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怕公交车停运，她便先催着孩子们回去。 　　“妈妈再见, 爸爸再见。” 　　小在在提着已经空了的篮子，跟在自家二哥身后，扭头对着爸爸妈妈挥手道别。 　　“回去了要乖乖听奶奶的话啊，爸爸妈妈明天就回家了。”苏欣妍也不舍地对着女儿挥手, 直到兄妹俩的身影远去, 这才忍不住叹息一声：“要是学校能给走读就好了。” 　　这样她至少能每天都看到孩子。 　　“下学期就可以了。”宁远行安慰妻子。 　　学校规定是大一新生不准走读, 主要是怕新来的学生们不熟悉环境, 容易发生什么意外。 　　但到了大二, 大家基本上都是老油条了，学校也不会管得那么宽, 走不走读就随意了。 　　想走读的人, 只需要打个申请报告上交给辅导员就好。 　　而他们这一届学生, 算是比较特殊的一届。 　　他们的大一时期，只有半年。 　　到了下半年开学的时候, 他们就会荣升为大二学生了。 　　也是因此，七七年参加高考上大学的这一批特殊学生，都被后来的学弟学妹们戏称为：半个学长学姐。 　　想想还剩下两个多月就能放暑假回家陪孩子了, 到了下学期更是能申请走读，苏欣妍不舍的情绪稍稍缓解，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意。 　　她伸手挽住丈夫的胳膊，仰着头, 笑容灿烂地邀请道：“现在距离我上课时间还有五十四分钟，扣掉去教室的时间，咱们还能处半小时, 要不要一起散散步？” 　　“好。”宁远行眸中也蕴满了温柔的笑意。 　　夫妻两人不同专业，不同院系，课程表也不尽相同。 　　即便在同一个大学校园里生活，但平时要遇上也挺难的，今天难得有一点相处时间，自然要好好珍惜。 　　在已经亮起的路灯下，那对相携而去的影子在地上交叠，逐渐拉长。 　　* 　　“二哥快点，来这里坐。” 　　小在在他们幸运地赶上了最后一班回家的公交车。 　　因为已经到了晚间，车上人很少，大把的空位能坐，小在在就随着自己的喜好，挑了个偏后方的靠窗位置坐下。 　　宁航还在车头那边给钱，听见妹妹的呼唤，正好将车票钱递出去，便走过去在妹妹身旁落座。 　　身边的哥哥一坐下，小在在就自觉依偎过去，将小脑袋靠在哥哥的怀里，昏昏欲睡。 　　跑了一天，她累了。 　　宁航伸手护住妹妹的小脑袋，另一只手将车窗缝隙关小了一点，以免她吹风感冒。 　　公交车摇摇晃晃，跟摇篮似地，非常催眠。 　　小在在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间，她突然被一股莫名的感觉惊醒，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往车窗外望去。 　　却瞄见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 　　车后座上，还是那道沉默端坐的人影。 　　这一次对方的车窗半开，一张模糊的脸庞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眸光闪了闪，敏锐地捕捉到一抹讯息。 　　【茫然】 　　这是……对方的情绪吗？ 　　两辆车的车速不快，却很快就相错而过，彼此驶向远方。 　　小在在下意识地扒拉车窗，探着脑袋，贴在车窗玻璃上，想要继续追逐那一辆车，却被宁航伸手给拉了回来。 　　“坐好，小心摔倒。” 　　宁航的提醒声刚落，公交车就是一个大拐弯，整辆车子的人都紧跟着离心力的甩动而倾斜挪位，小在在也跟着一个不稳，一头栽倒在哥哥怀里。 　　抱住妹妹，宁航居高凌下地看着她。 　　神情间仿佛在说，看吧，我就说会这样。 　　小在在眨眨眼，神情间没有浮现出懊恼的神色，反而陷入了沉思。 　　她突然发现，自己彻底看不出穿二哥脸上的心思了。 　　是二哥在她不知不觉间，变成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还是他跟妈妈一样，学会了屏蔽她的读脸术？ 　　具体是哪一个原因，小在在不得而知。 　　但是从此以后，二哥在她眼底，就彻底变成了一个神秘的存在。 　　永远也看不透。 　　公交车再过了一个站，就抵达兄妹俩的目的地，两人下车，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天色已晚，道路昏暗。 　　这一片还没被安装上路灯，所以他们只能摸黑走路，好在两人怎么说都在这一片住了好几个月，早已熟悉路况，不会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本以为得就这么一直摸黑到家，不料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到近的灯光。 　　听见动静，小在在好奇地回头看去，却被那闪亮的车灯给迷了眼睛，下意识地闭上眼。 　　可那一刹那，她还是模糊地瞧见了，驶来的是一辆黑色小轿车。 　　是前两次遇上的那一辆吗？ 　　话说回来，她这几天好像已经遇上这辆车子好多次了，而且都基本上在一片区域徘徊，是住在这一片附近的住户？ 　　但也不像。 　　他们家周围的领居他们基本上都去拜访过，他们好些是以前的富人，好些是高级知识分子，要说他们彼此间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 　　买不起车子。 　　毕竟一辆车子要十几、几十万呢，在这个万元户都是稀少存在的年代，极少有人家能拿得出这个钱去买一辆车。 　　即便是有这个钱，很多人也舍不得，更没有那个渠道去买到车子。 　　“眼睛不舒服？” 　　听见自家二哥清冷中透出关心的嗓音，小在在回过神，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被闪了一下。” 　　“那走吧，快点回家。” 　　宁航牵起妹妹的小手，对着身后特意停下来给他们照明前路的车子点头致意，随即继续往前走。 　　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车内，一片寂静。 　　等过了会儿，司机才开口，恭敬地问道：“顾先生，我们还要继续吗？” 　　他们已经在这一片绕了好几天圈子了，他能感知到顾先生仿佛在寻找什么，却一直都没能找到。 　　后车座上一身西装革履，打扮得一丝不苟，但两鬓已经斑白的男人闻言，沉默了会儿，道：“……回去吧。” 　　低沉的嗓音中仿佛泄露出一声叹息。 　　轿车缓缓启动，离开了这一片区域。 　　* 　　兄妹俩回到家，发现家里人都已经吃过了。 　　也对，现在都八点多了，没吃过才是奇迹。 　　宁奶奶正坐在客厅里纳鞋底，瞧见他们回来，忙招呼道：“回来了，厨房里留了菜，你们俩赶紧去吃。” 　　“好。” 　　宁航应声，领着妹妹去洗手，然后去厨房吃饭。 　　菜被宁奶奶留在灶上，还温热着，不需要重新再热一遍，兄妹俩干脆就着这些菜，简单吃了些，然后将碗给洗了，就一起上楼学习去。 　　“去把你三哥也叫过来。” 　　宁航叮嘱妹妹，准备一起考察他们的学习状况。 　　“我之前不是已经考过了嘛？”小在在小声哔哔。 　　宁航平平淡淡地一眼扫过，她立马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小跑去宁轩屋里叫人。 　　“三哥，三哥起来啦！二哥叫你过去！” 　　小在在用力摇晃着床上那一团用被子包裹起来的茧，可惜不管她怎么晃，里头的那一只缩头虫子都死活不肯出来。 　　“我睡着了，不要叫我！” 　　宁轩躲在被子里大声喊，企图就此躲开二哥那个大魔王。 　　可惜，他妹妹干得比他绝。 　　“你不起来是吧？”小在在晃累了，干脆站直起身，双手叉腰，狐假虎威地威胁道：“那我现在就去叫二哥来叫你起床。” 　　话落，她还故意跺脚，踩出重重的脚步声，当即就吓得宁轩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将他妹给拉住。 　　“别别别，我起了，我起了。” 　　真叫二哥来叫人，那还怎么得了！ 　　“小告状精，也不瞧瞧是谁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地骑车送你上学。” 　　宁轩一边起身穿鞋子，一边嘀嘀咕咕，充满怨念的小眼神时不时地往他妹妹身上瞄去。 　　他没压低声音，小在在也不聋，自然能听到他都说了些什么。 　　当即就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说：“现在是我还小，骑不动车子，等我以后长大了，能骑动车子了，就换我来载你。” 　　“哟呵，志向远大啊，那我就等着那一天了。” 　　宁轩挑眉，对妹妹的话不置可否。 　　在他看来，妹妹会长大，他也会，到时候他变得更高更重，就凭妹妹那个小身板，可还不一定能够载得动他。 　　看出三哥的不信任，小在在也不辩解。 　　一切等她长大后再说。 　　兄妹两个独处的时候斗嘴倒是斗得挺欢快，可当他们一起站在书房门口时，却齐齐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当众。 　　两人用眼神无声交流。 　　小在在：你先进去。 　　宁轩：你先。 　　小在在：我不敢，你先嘛。 　　宁轩：说得好像我就敢似的，快点，你是妹妹，你得听哥哥的话。 　　小在在：那你还是哥哥呢，怎么不知道让让妹妹？ 　　宁轩还没来得及反驳妹妹，两人跟前的大门就一下子从里面拉开，穿着一身居家服的宁航站在里头，居高凌下地俯视着他们。 　　“还不进来，是想在外面喂蚊子？” 　　“嘿嘿嘿，没有没有……” 　　兄妹俩露出同款的傻笑，随即低头耸脑地跟着二哥进了书房。 　　过了两个小时，小在在一脸兴高采烈地往外蹦哒，而书房里头隐约传出了宁轩凄惨的哀嚎。 　　“哼哼，叫你平时不好好学习，现在倒霉了吧。” 　　幸灾乐祸的小在在毫不留情地嘲笑哥哥两声，然后就颠颠儿去跑去找奶奶学画画。 　　画画是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所以她学习起来不仅不觉得枯燥乏味，反而感觉跟在做游戏一样，很好玩。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就是这么自信！ 　　“阿衡……” 　　“阿衡, 这是弟弟。” 　　“阿衡，快跑，跑啊！” 　　…… 　　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犹如电影快闪一般，接连闪过。 　　顾衡沉浸在梦里，眼看着一个美丽温婉的女人对自己微笑，轻轻拉着自己的手, 去触碰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 　　指尖刚刚感受到那股柔软温热的触感, 画面突一转, 变成了一片混乱的场景。 　　好多人都在惊慌失措地逃跑, 他茫然无助地被迫跟着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 他体力耗尽，倒在地上, 昏迷了。 　　画面再次一转。 　　他衣裳褴褛地卷缩在一个陌生的街头, 周围都是说着陌生言语的外国人。 　　他们看到他, 有些会厌恶地捂住口鼻远离，有些会同情地上来给他一点零钱或者面包和水, 有些则会欺负他，以戏耍他为乐。 　　在这些对他而言，犹如地狱般的场景中, 只有那模糊记忆中的温柔女人，成了那一抹唯一的亮色。 　　时隔太多年了，他已经忘记了对方的模样。 　　可他潜意识里知道，那个人, 是他的母亲。 　　猛地睁眼坐起身，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顺着线条锋利的下颚线滑落, 滴落在深色的被子上。 　　“叩叩叩……” 　　门外有人在敲门，每隔三声停一下，很有规律。 　　“什么事？”顾衡微喘地出声。 　　“顾先生，商务部的杜先生准备过来跟您洽谈海外最新生产线的相关购买业务，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安排见面？” 　　门外站着的是他的助理。 　　助理先生可能发觉顾衡声音不大对劲，汇报完公事后，顿了顿，又关心了一句：“你是否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帮您请位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我没事，尽快安排我跟杜先生的见面，还有，可以跟对方透露，我愿意多给国家让几分利，同时其他高端制造生产线也会尽量帮忙从海外购买，既然是为帮助祖国建设才回来的，自然得拿出我们的诚意来。” 　　短短几秒钟内，顾衡已经恢复成了原本运筹帷幄的模样。 　　他从床上起身，抹了把额际的汗水，在跟助理交代完事情后，便大步向着浴室走去，准备好好洗个澡，去掉这一身的不适。 　　浴室内，哗啦啦的水声流淌。 　　顾衡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恍惚间仿佛透过里面那张成熟俊朗的脸，看到了另一位穿着青灰色长衫，更加年轻一点的男人。 　　他其实只记得男人高大而伟岸的背影，并不怎么记得清那一张脸，但是幼年记忆中，好像有谁说过，自己跟他长得很像。 　　不自觉地伸手轻抚镜中人的脸庞，一点点描绘着那早已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五官。 　　“我会找到你们的。” 　　他不知道在对谁承诺。 　　* 　　周六下午。 　　放了学的宁远行跟苏欣妍一起结伴回家，夫妻两人刚到家门前，便恰巧遇上了同样到家的大儿子。 　　“爸妈。”宁翰背着个大书包，里头鼓鼓囊囊地塞满了不少东西，左右两侧还各自插了一卷卷起来的画纸，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 　　“嗯，吃了没？”宁远行问。 　　“还没呢。”宁翰嘿嘿一笑，道：“我就留着肚子等着回来吃奶奶做的饭呢。” 　　学校食堂味道虽然还可以，但也比不上自家奶奶做的饭菜美味。 　　宁翰可精着呢，怎么可能让自己少吃一顿美食？ 　　一家三口往家里走，刚刚进了铁门还未抵达小洋楼，边见小在在手里捏着一根糖人儿，颠颠儿地往外跑，后头则追着她三哥。 　　“你给我站住，说好了你吃兔子我吃龙，怎么可以耍赖皮？” 　　“是你说好的，我没答应，我就要吃龙糖人！” 　　小在在虽然腿短，但她足够灵活。 　　几次精准的闪避，都能完美地躲开她三哥的追捕，兄妹两个打打闹闹，一前一后地跑到了苏欣妍等人跟前。 　　瞧见爸爸妈妈跟大哥，小在在双眼一亮，立马呲溜一下，躲到了大哥身后，还扯着他的衣摆，跟他告状：“大哥，三哥要抢我的糖人！” 　　“你胡说，这个糖人原本是我的，是我先看中它的！” 　　宁轩不服气地大声反驳。 　　“是我的！谁先拿到就归谁！” 　　他大声，小在在能更大声。 　　兄妹两人一口一个“我的”吵得很凶，直听得苏欣妍脑袋嗡嗡的。 　　她干脆一个劈手，夺过女儿手里的糖人，高高举起来道：“别吵了，再吵谁都不许吃！” 　　小在在跟宁轩一秒安静，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妈妈手里的糖人。 　　紧接着，宁家就出现一幕很好笑的画面。 　　只见苏欣妍手里拿着一根龙形的糖人，跟悬挂在驴跟前的胡萝卜似地，吸引了两头馋嘴小毛驴巴巴地跟着，一起进了家门。 　　在他们身后，则紧跟着拼命忍笑的父子俩。 　　“哈哈哈……” 　　宁远行跟儿子还未走进家门，就听见里头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那声音，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宁奶奶的。 　　正如他们所料，在瞧见孙子孙女为了一根糖人变成了馋嘴小毛驴的模样后，宁奶奶就没绷住大笑出声。 　　没办法，这俩孩子实在是太搞笑了。 　　知道奶奶在笑他们，宁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他这行为有多蠢，脸上不禁飞起两抹红晕，他恼羞成怒地跑了。 　　“算了，这个让给你，我吃兔子那个就行。” 　　逃跑前，还不忘故作谦让，企图给自己挽回一点做哥哥的面子。 　　小在在才不跑呢。 　　面子又不能吃，没有糖重要。 　　而且她犯蠢被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就好。 　　宁轩都已经主动谦让了，最终龙形糖人还是归了小在在所有。 　　她开开心心地从妈妈手上接回自己的糖人，捧着正想上嘴舔，在舌头即将碰到糖人之前，想了想，转身拿着糖人去找她三哥。 　　宁轩正拿着兔子糖人躲在自己房间里生闷气呢。 　　注意到妹妹进来了，以为她是来炫耀的，立马转过身不去看她，还傲娇地哼了一声。 　　表示自己现在心情很不好。 　　识相点的，就离远点。 　　小在在才不怕这一只纸老虎呢。 　　她绕到宁轩跟前，举着自己的糖人递给他：“喏，我还没吃过，先给你吃两口。” 　　“真的？”宁轩斜眼偷看妹妹，怀疑道：“你不会在我吃完就哭着去找爸爸妈妈告状吧？” 　　“才不会，我是那种人吗？” 　　小在在不高兴自己的人品受到质疑，嘴巴撅得老高。 　　“你吃不吃，不吃我反悔了哦。” 　　“吃！” 　　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宁轩飞速地凑头过去，将龙头咬缺了一个角，小在在低头看着已经不完美的龙形糖人，突然啊呜一口，将剩下的头也给咬掉了。 　　“你看，它没头了。” 　　“哈哈哈……” 　　兄妹俩莫名其妙地开始相视而笑，似乎一起完成了什么伟大的壮举一样。 　　谁知道他们只是在分享糖人呢？ 　　“我的兔子也给你吃一口。” 　　宁轩觉得自己作为哥哥得大方一点，便把自己的兔子糖人拿出来给妹妹吃。 　　小在在轻轻地咬了一小口兔子耳朵，品尝了一下，说：“味道一样的。” 　　原来两个糖人并没有因为形状不同，而有味道上的区别。 　　晚上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聊起了小在在跟宁轩的期中考。 　　宁远行跟苏欣妍这两个做家长的，哪怕自己再忙碌，也得关心关心孩子们的学业问题。 　　对于自己的考试成绩，小在在跟宁轩都有着莫大的自信。 　　他们宁家人在学习上，就没有一个脑袋笨的。 　　“有自信是好事，但千万不能骄傲自满知道吗？”苏欣妍很欣慰于孩子的优秀，却还是得例行告诫他们一些做人的道理。 　　“知道了。”宁轩跟妹妹一起点头。 　　“对了爸爸妈妈，我们老师说，下周一要开家长会，要叫你们去一个人。”突然想起放假前老师布置的任务，小在在立马跟父母交代。 　　“我也是。”宁轩紧跟着道。 　　苏欣妍跟宁远行对视一眼，又双双转头看向孩子们：“家长会具体是什么时候开？” 　　问好具体时间，他们好安排请假。 　　孩子的家长会是肯定要去的，他们平日里忙于学业跟工作，已经有些忽略了孩子，不能连久久一次的家长会都不出席。 　　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星期一晚上七点半。” 　　兄妹俩的家长会召开时间一样。 　　这是学校为了不耽搁学生家长的工作，而特意安排的时间。 　　但这个时间对于苏欣妍跟宁远行而言，还是需要请假，因为他们两个星期一晚上都有课。 　　显然校方也没想到，居然还有学生家长正在上大学。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已经迁就了大部分人，少部分的家长就只能为了孩子，稍微牺牲一下。 　　宁远行夫妻也能理解这一点，所以很干脆地应承下来：“行，到时候我们都会准时过去的。” 　　“那你们两个要分别去给谁开家长会？” 　　宁奶奶给孙子孙女们一个个地夹了菜，顺便抛出这个最主要的问题。 　　两边都得去，自然只能一边去一个，那么谁去哪一边，这是个大问题。 　　“我想要妈妈去！”宁轩抢先道。 　　他思维很简单，妈妈长的好看，去了长脸，他爸有点凶，去了可能会吓坏他老师同学。 　　“那我要爸爸。” 　　小在在对于去给自己开家长会的是爸爸还是妈妈没什么纠结的，她觉得谁去都一样，反正也只有被老师夸奖的份儿。 　　就是这么自信！ 　　小家伙像一只大白鹅一样，骄傲地挺起小胸膛。 　　“好。”既然孩子们都自己决定好了，宁远行跟苏欣妍也没什么异议。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想不想跳级？…… 　　家长会当天。 　　二中附小跟初中部高中部接连亮起了所有灯光, 将整个学校照得亮如白昼。 　　家长们都集中在各个班级里给孩子们开家会，而孩子们有的没跟过来，跟来的则大多数都呆在操场上, 跟同学们玩耍。 　　小在在就跟着爸爸一起来了。 　　幸运的是，她同桌和班里其他玩得比较好的小伙伴也在，其中一人还带了一捆皮筋过来。 　　几个孩子玩起了久违的跳皮筋。 　　今时不同往日，小在在不再是那个需要别人谦让的四岁小孩, 她已经能自己跳上腰部高的皮筋。 　　对比起其他平日里都被父母压着学习, 没什么机会玩耍的小伙伴, 她这个成绩堪称傲视群雄！ 　　所以玩着玩着, 她还临时当起了小老师, 指点起了小伙伴们的跳皮筋技术。 　　一群小孩子正嘻嘻哈哈玩得高兴。 　　远处突然走来一位老师的身影，叫住了小在在：“宁在在, 马老师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啊？哦, 好的老师。” 　　被打断玩乐, 小在在愣了下，随即才点头应声。 　　见通知到位了, 那位老师便提了提肩膀上的包，往校门外走去。 　　她只是被拜托来顺路叫一下人而已。 　　“小娟，老师叫我过去, 你们继续玩，我过去看看。”小在在跟离得最近的同桌交代一声，然后小跑着赶去教室办公室找马老师。 　　“叩叩叩……” 　　礼貌地敲敲门。 　　“请进。”里头传来马老师的声音。 　　小在在推开门，探头进去：“老师, 您叫我？” 　　直到看清楚教室办公室里的全貌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她爸爸也在这里。 　　家长会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 　　也许她这会儿回到操场去，就会发现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全跟着自己的家长回家去了 　　“来了，进来吧。” 　　马老师态度温和地对着小在在招招手。 　　小在在将门缝推大一点，自觉走到了爸爸身边，小手悄悄地扯住他的衣摆，用眼神询问：爸爸，老师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啊？ 　　宁远行会给女儿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将这父女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马老师假装没看见，只是将一叠试卷拿出来，摆在办公桌上，推到宁远行跟前：“在在爸爸，我希望您仔细看一遍这些试卷。” 　　宁远行疑惑地接过试卷，一张张仔细翻看。 　　这是一叠已经批改过的试卷，上面的字迹明显是他女儿的。 　　试卷一共有三份，正是现在小学生主要学习的三门主科，语数政。 　　满分一百分。 　　她语文考了九十九，其中因为作为的例行扣分，而被扣了两分，但多了一分字迹工整漂亮的卷面奖励分。 　　数学一百零五分。 　　多出来五分是附加题的分数，小在在也给一起做出来了，并且全对。 　　政治九十八。 　　她有一道大题的其中一个得分关键词没有写上去，所以老师没给分。 　　即便如此，三张试卷加起来也有三百零二分，足足比正常的满分还要多两分。 　　但这不是关键！ 　　宁远行目光集中在试卷最顶端的标题：“这是四年级的试卷。” 　　“对，这是四年级的试卷。” 　　马老师点头，看着小在在的目光灼热无比。 　　“在在爸爸您可能没有发现，其实宁在在是个天才，她不应该继续待在小学二年级浪费时间，而是能跳级去学习更高深的知识。” 　　接下来马老师又说了一大堆话，话里话外都是在夸奖小在在的学习天赋之高，不应该被埋没，而应该被全力培养，好让她的未来能走得更高更远才是。 　　被马老师接连灌了好几碗鸡汤，宁远行却不为所动。 　　他只是摸摸女儿的小脑袋，温声问道：“在在怎么看？你想不想跳级？” 　　俨然一副万事由女儿自己做主的模样。 　　见此，马老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期待的目光凝视着小在在。 　　被两个大人一起注视着的小在在一点压力的感觉都没有，她只是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了一下，说：“我得想一想。” 　　这么短的时间，她没办法想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那就请老师给我们一点时间可以吗？”宁远行转头礼貌地询问马老师。 　　“可以的，你们可以慢慢考虑，就算决定要跳级，也需要等到下学期开学才能跳，这个学期剩下的课程还是需要继续完成的。” 　　马老师点头，并不着急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反正他做的这些，全都是基于一位老师对天才学生的栽培和责任而已。 　　如果学生思考过后还是决定不想跳级，他也不会勉强。 　　“那好。”宁远行点头，见已经没什么事，便顺势跟马老师提出告辞，然后领着女儿回家。 　　走在路上，小在在就没忍住自己得瑟的小模样，兴高采烈地问爸爸。 　　“爸爸，我是不是很厉害？” 　　她不是问跳级的事，而是开家长会的时候，因为她的优秀成绩，爸爸肯定收到了老师的很多夸奖。 　　“当然，我的女儿是最棒的！又考了全年级第一名呢，你老师都将爸爸夸出一朵花儿来了。” 　　宁远行毫不吝啬地夸奖女儿，还将她抱起来抛了几下高高。 　　这个游戏从小在在逐渐长大后就已经很少有了，这会儿重温幼时的快乐，她忍不住乐得咯咯直笑。 　　见爸爸停下了，还圈着他的脖颈撒娇道：“再来再来，还要玩。” 　　“不玩了，太晚了，爸爸背你回家好不好？” 　　小在在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然后她就被爸爸放下，转而趴在了他宽阔又可靠的背上，任由他背着自己，一步步稳稳当当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因着不确定双方家长会什么时候结束，所以宁远行跟妻子商量决定，家长会结束之后，就各自领着孩子回去。 　　为了让妻子方便一点，宁远行还将家里唯一的自行车让给她，而自己则打算带着女儿步行回去。 　　反正就这么点儿路，全当散步了。 　　“咦，那个车……” 　　小在在被爸爸背着，视野抬高，很轻易地就瞧见前方驶来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 　　她忍不住轻咦一声，顿时引来宁远行的注意。 　　“怎么了？” 　　因为不常回家，所以宁远行不知道他们家附近经常有这一辆车出没。 　　但小在在知道啊。 　　所以她就趴在爸爸耳边，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多次遇见这辆车的事情给说了。 　　听见女儿转述的全过程，宁远行目光一凝。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对方很可能是冲着他们家来的。 　　看来得让人私底下去查一查。 　　宁远行脸上神情不变，心底早已千回百转，不知道转过了多少怀疑的念头。 　　不怪他如此谨慎。 　　听说中央研究院那边的研究项目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而促使这个突破成功的，就是他们机械厂的一位高级技术员所提出来的理论。 　　他虽然上学后很少跟那边联系，但到底职责所在，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过去关心一下。 　　至少确保自己带出来那些技术员们的安然无恙。 　　而他的身份又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人想查，该知道的消息还是能知道，所以最近暗地里想通过他得到什么机密情报的存在多了不少。 　　宁远行垂下眼。 　　觉得自己不仅得让人去查查那位黑色轿车的主人是谁，还得向上头申请，让他们派人保护自己的家人。 　　平时他跟妻子还有两个儿子不在家，家里就剩下年迈的母亲跟两个幼小的孩子，要是有什么歹人闯入进去…… 　　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了！ 　　不知道爸爸因为自己的一个无意间的提示就联想到这么多，小在在还挂在爸爸背上，晃荡着小脚丫，开心地哼着老师教的儿歌。 　　* 　　最近B大的学生们都在议论一件事。 　　国外回来了一群归国华侨，想要来拜访参观一下国内的两所顶尖学府，顺便考察一下国内人才储备。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会挑选部分优秀人才，资助他们去出国深造。 　　并且，为了支援国内经济发展，他们有的会直接给国家一大笔投资款，有的打算在这边发展产业，拉动国内经济发展，更有能量极大，还能帮着弄回一些国外的先进技术跟设备。 　　这群能在国家百废俱兴的时候毅然回来的海外华侨，基本上都是有心为国家建设出一份力的爱国人士。 　　国内自然对他们表示热烈欢迎。 　　双方的初次会面很顺利，听说商务部还跟对方谈成了不少交易，彼此都很满意。 　　所以华侨使团的顶尖学府拜访之旅，也顺理成章地定下。 　　学校这边得到通知，立即紧锣密鼓地安排接待人员，其中还得加几个优秀学生进去。 　　因着回来的都是华侨，基本上都会说中文，双方沟通交流无障碍，不需要特地给人安排外语系的学生做翻译，所以接待人员的挑选范围直接扩展到各个院系。 　　时间紧迫，没空让学生们自主报名面试，所以学校决定让教授们直接推荐几位平时表现优异的学生出来。 　　在这份推荐名单中，苏欣妍跟宁远行赫然在列。 　　这并不令人意外。 　　毕竟宁远行的成绩是他们院系入学时的第一名，入学后也表现积极，学习努力，同时还经常帮扶同学，早早地就在各位教授那边挂上了名号。 　　而苏欣妍的成绩虽然不如丈夫亮眼，可也是班级前三，最重要的是，她长得好，性格温柔，学校在挑选接待人员的时候，也是需要考虑门面问题的。 　　被选中的学生被集中起来上了三天礼仪课，三天之后，华侨使团如期抵达B大校园进行参观。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相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宁远行站在负责安排接待工作的教授身后。 　　目光平静看向地校门外, 安静地等待着华侨使团的抵达。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他，情绪有点莫名的亢奋, 心跳得也很快，仿佛一个什么期待已久的存在，即将到来一般。 　　苏欣妍就站在宁远行对面。 　　虽然男人表面上的伪装功夫做得好，可一些细微动作却瞒不过她这位枕边人。 　　她看得出来, 对方情绪隐隐有些焦虑。 　　你怎么了？ 　　瞧见丈夫目光扫向自己这边, 苏欣妍立马抛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没事。 　　宁远行微微摇头, 示意妻子不用担心。 　　虽然他都这么表示了, 可苏欣妍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但不等她再做些什么，华侨使团的车子就来了。 　　来的是一整个车队, 足足十几辆车。 　　其中部分是华国官方随行接待人员乘坐的车辆, 中间那七辆被前后包围起来的, 才是华侨使团成员所乘坐的车子。 　　听说这些车子都是他们用大型货轮从国外运送进来的，随之附带的还有一整条最新型的汽车生产线。 　　等这次华侨使团的来华行程结束之后, 这些汽车跟生产线全都会被无偿赠送给国家。 　　不得不说，这份礼物，当真大手笔。 　　也简单明了地对着国家展现了他在海外的商业力量跟价值。 　　同时, 还有满满的诚意。 　　国家虽然不一定会被对方的大礼所打动，但是他们感受到了这群归国华侨们的爱国之心，知道他们是真心想来帮助祖国发展建设。 　　所以，他们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给予对方应有的回报。 　　而这些只是流露在外头的情报。 　　作为本次的接待人员，也算是内部人了，苏欣妍还从他们教授口中知道, 其实以上那些大礼，全都是从一个人手上送出的。 　　而那个人，是一位以华人的身份，在国外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 　　他旗下掌控着一个极其庞大的商业帝国，涉及各种产业，医疗，器械，食品……方方面面都有他的身影。 　　而除了商界之外，在其它领域，他也是极具权势，旁人轻易不敢招惹。 　　这种人物，放在后世，那也是传奇大佬级别的，只能供人仰望。 　　苏欣妍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跟这种巨佬近距离接触，忍不住微微有点激动。 　　她突然懂得了丈夫刚刚的情绪由来。 　　他现在的心情肯定也是跟她类似吧？ 　　并不知道自己被妻子误会了的宁远行，在看见那几乎都是同一个型号的黑色轿车时，眸光微微一凝。 　　他怎么觉得这些车子好眼熟？ 　　仿佛在今天之前，他就已经哪里看过一般。 　　是错觉吗？ 　　不！肯定不是！ 　　宁远行对自己的速记能力很信任，他是专门被严苛训练过的特种兵，不说能达到过目不忘的境界，但只要是他看过一眼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秒快闪，下一次再看到，他也一定能快速辨认出来。 　　所以几乎是下一秒，他就记起了这些汽车的来历。 　　——经常在他家附近徘徊的可疑车辆！ 　　所以对方是华侨使团的一员？ 　　宁远行心下一凛，几乎是瞬间就觉得要趁着这次接待机会，好好观察一下那些华侨使团里，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 　　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宁远行立即抬头，暗含锐利的目光直射过去，却在看清那位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时，愣住了。 　　“爸！” 　　只见前方，从轿车上优雅地走下来的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发型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架着一副严谨的金丝边框眼镜，为其增添几分儒雅正经的书卷气。 　　他已经上了年纪，但是容貌依旧俊朗非凡，岁月仿佛对他格外厚待，时间为其沉淀下来的，只有越发成熟稳重的魅力，跟内敛却依旧强盛的气势，令人望之生畏。 　　可不论对方如何高不可攀，那副长相，落在宁远行眼中，那都代表着一位他从幼年到现在，都最为尊敬的长辈。 　　——他的父亲！ 　　好像！ 　　此时此刻，他的心底就只剩下这个念头。 　　眼前的男人，几乎跟他早已过世的父亲有七八分相似，不仅仅是容貌上的神色，还有那一身矜贵儒雅的气质，也跟父亲极为类似。 　　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宁远行差点以为是父亲重新活了过来。 　　但他知道那不可能。 　　那么…… 　　他心底突然浮现出一个大胆又疯狂的猜测。 　　可能是出于某种天性上的感应，不仅宁远行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顾衡，顾衡也莫名地感知到了宁远行的存在。 　　他下意识地抬眼，直直地对上宁远行的打量目光，彼此间都为各自的眼熟相貌而感到愣怔。 　　情不自禁地往前迈了一步。 　　“顾先生？” 　　耳畔突然传来助理的一声疑惑的轻呼，顿时让顾衡回过了神。 　　意识到现在的场合不对，并不适合去求证一些事，他只能垂下眼，收敛情绪，随即扬起恰到好处的礼节性微笑，跟校方高层客气寒暄。 　　虽然坐了七辆车，但回国的华侨实际上只有五家人。 　　只是其中一家回来的人太多，几乎全家老少都到场了，才不得不分开坐车过来。 　　这五家人之中，显然是以顾家为首的。 　　因为在他们之中，就属顾家的势力最大，且这一次的回国之旅，也是顾家率先牵头促成的。 　　所以在与校方安排的接待人员一起参观校园时，其他四家人的脚步都有意无意地落后了顾衡半步。 　　顾衡似无所觉，亦或者说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其他人的恭敬态度。 　　他跟着校方人员一起参观校园，偶尔会询问起一些学生的学习状况，关心学校设施是否齐全完善。 　　半个校园还没逛完，就已经跟校方敲定了一大批先进教学器材的捐赠项目，甚至于他还有意透露想给学校捐楼的想法。 　　大金主啊！ 　　校方人员此时看着顾衡的目光已经不单单是一位前来参观的客人了，而是一座浑身上下闪烁着耀眼金光的财神爷。 　　不由得，态度更为热切了几分。 　　趁着这个机会，顾衡向校方提出一个小要求。 　　“我离开国内近三十年，最近刚回国不久，对于祖国的一切都感到陌生，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贵校安排一位学生，帮助我更快地熟悉我们国家的环境？” 　　见校方人员迟疑，他又给出保证：“放心，这是正常的雇佣关系，我会按时为对方支付薪水，您就当成是给学生的一次小小的实习机会。” 　　能让学生留在顾衡身边进行一次短期实习，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对方能在国外那种极度排外的环境里，以华人的身份白手起家，创下偌大的家业，足以说明他的本事。 　　跟在他身边，随随便便得到一两句指点，都能获益匪浅。 　　即便没有报酬，校方人员也相信，如果他们将这个消息放出去，也多得是学生愿意报名竞争这个好机会。 　　所以认真思考一番，他们就选择了答应。 　　“不过我们希望您可以跟我们的学生签订一份正式的临时雇佣合同。” 　　即便安排学生出去实习，他们也会全力保障学生的合法权益。 　　“这是自然。”顾衡昂首。 　　“那么，请问顾先生有什么属意的人选吗？” 　　校方人员又不傻，怎么人家早不说晚不说，直到现在才说想找个人当导游？ 　　他们猜测，对方应该是看中了他们其中一位学生的优秀才华，才临时起了这份惜才之心吧。 　　果不其然，顾衡很快点出自己属意的人选：“我觉得这位学生就很不错。” 　　他光明正大地看向了宁远行。 　　宁远行也不卑不亢地回望过去。 　　两人的对视莫名其妙地带上了一股默契，所以当一位教授询问宁远行愿不愿意跟在顾衡身边做一次短期实习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这其实只能算一件小事，既然敲定下来，大家也就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参观校园上。 　　除了顾衡之外，其他几家华侨也或多或少地给学校捐赠了些东西。 　　有的是教学器材，有的直接给钱，让校方作为奖学金激励学生们好好学习。 　　反正不管给多给少，他们对祖国教育事业的支持态度，全都借此明明白白地体现出来。 　　一天的参观结束之后，华侨使团坐车回去。 　　宁远行作为新上任的实习生，自然也跟着坐上了顾衡的车子。 　　临行前，他给了妻子一个放心的眼神。 　　苏欣妍会意地点点头，她是看过早逝公公的照片的，所以认得对方的模样，说实话，在看见这位顾先生的时候，她也大大惊讶了一把，甚至还惊呼了一声。 　　要不是她站的位置比较靠后，不怎么引人注意，此时恐怕早就惹来大家的侧目了吧。 　　轿车上，身形相似的两人并排而坐，谁都没有出声。 　　前头的助理安静开车，假装自己不存在。 　　其他人慑于顾衡的威势，往往会忽略他的容貌，但作为跟了顾衡好些年的助理，他是对于自家老板的样貌极其深刻的。 　　所以助理先生算是少数几个发现了顾衡对宁远行另眼相待的真正原因的人之一。 　　再加上前段时间顾先生总是去某个地方转悠，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真相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在一片寂静之中，兄弟俩看似毫无交流，实际上都在互相隐晦地打量对方。 　　顾衡目光从宁远行挺得格外笔直的肩背上收回，落在了他那张略带几分熟悉的冷峻面容上。 　　其实这张成熟的脸庞在他眼中很陌生。 　　毕竟如果他的猜测成真，他应该只在对方幼年的时候见过他。 　　然而时隔近三十年，对方的变化肯定大到他无法再将其认出。 　　更何况，他也早就忘了那个记忆中幼小的，会像一条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软糯糯地喊哥哥的小团子的模样。 　　顾衡是这么想的，宁远行又何尝不是？ 　　他当年太小了，如果不是母亲时常念叨，他根本就记不住自己原来还有一位大哥，多年以来，他对大哥唯一的印象就是跟父亲长得很像。 　　而这，还是他从母亲口中知道的。 　　两人对对方身份的猜测其实早有定论，但因为那一丝丝的不确定，又让他们顾忌着不敢开口。 　　空气中弥漫出一丝丝尴尬。 　　眼看着车子即将抵达自己的住处，顾衡才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是真是假，总得问个清楚明白才行。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宁远行却先出声打破了这一片寂静：“最近一直在我家附近开车徘徊的人，是你吗？” 　　“我并没有在你家附近徘徊，我只是对那一片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我到底想去哪。” 　　顾衡下意识接口。 　　话落，两人再次陷入一片静默之中。 　　这僵硬的气氛连助理先生都受不了，要不是惦记着顾先生给的工资实在太多，他都想直接跳车逃跑了。 　　好在，这一次，他们没让寂静持续太久。 　　“要去我家坐坐吗？”宁远行主动发出邀请。 　　“如果你真的是……的话，母亲应该会很高兴，而且不管是不是，你都得亲自跑一趟，才能确定真相。” 　　“好。”顾衡想也没想就答应。 　　隐约间，还能从他那低沉的嗓音中听出几分急迫。 　　因为在听见身侧男人提起的‘母亲’一词，他脑海中不期然地就想起了，那位在梦境中温婉美丽的女人。 　　他想去见见她！ 　　从见到宁远行起，就没能平静下来过的心这么对他说。 　　“改道，我们去……” 　　顾衡看向宁远行，宁远行熟练地报出他们家的地址。 　　得到指令，助理先生立即打转方向盘。 　　本来快要抵达目的地的黑色轿车一个拐弯，径直向着它每日都得去兜几圈的地方驶去。 　　* 　　“累……” 　　小在在将汗淋淋的小脑袋靠在她三哥背上，疲惫地蹭了蹭。 　　感觉自己后背衣服被妹妹的汗给弄湿了，宁轩又嫌弃又无奈。 　　“谁叫你报名跑步的？跑得一身汗不说，还累成这样，就不知道选个简单轻松点的运动项目？像立定跳远，直接一蹦了事。” 　　小在在不服气地反驳。 　　“哪里就是跑步的错？跑那几百米也累不到哪里去，主要是我是班长，得给班里人送水送鼓励，还得写激励稿给播音员宣读，这一个人干了好几个人的活才累人。” 　　“你还知道啊，那就少干点，也没人说你什么。” 　　“不行，爸爸说了：在其位谋其责。既然我当上班长，就得对班集体负责任！” 　　“行吧，你开心就好。” 　　听出妹妹的声音已经很累了，宁轩便体贴地不再跟她斗嘴。 　　兄妹俩一起回到家，正好瞧见他们家门口停了一辆格外眼熟的黑色轿车。 　　宁轩不禁警惕起来。 　　他将车子停在稍远处，叮嘱妹妹：“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这辆车子在我们家附近出现好多次，太可疑了，现在还直接停在我们家门口，不知道里面的份想干什么，奶奶还一个人在家呢，我得去保护她！】 　　看穿哥哥的心思，小在在哪里又愿意让哥哥一个人去涉险。 　　而且她也要去保护奶奶！ 　　瞧见哥哥跑远了，小在在忙麻溜地从车后座上爬下来，然后小跑着追上去。 　　“哥哥等等我，哎哟！” 　　光顾着追哥哥的小在在没看路，一头摘进了一个温暖却坚硬的怀抱里，撞得鼻子生疼，大眼睛里立马就泛起了水花。 　　“小姑娘，你没事吧？” 　　顾衡也没料到自己刚刚下车，就被个莽莽撞撞的小女孩撞了个满怀。 　　因为以前的一些经历，他其实并不太喜欢跟人亲近，可此时抱着怀里的小家伙，他却一点反感排斥的情绪都没有，只有满腔的疼惜。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宁奶奶流着泪跟大儿子…… 　　“疼……”小在在泪眼汪汪地捂住自己酸疼的小鼻头。 　　瞧见孩子都哭了, 顾衡心下一慌，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开她捂着鼻子的小手，检查她脸上的伤势。 　　遮挡视线的小手一被拿开, 红彤彤的挺翘小鼻头就露了出来。 　　还好没流鼻血。 　　顾衡松了口气，但未免有错漏，还是轻轻抬起小姑娘的小脸给她再仔细地看看。 　　小在在乖乖仰着小脑袋，任由眼前的陌生叔叔认真地给她做检查。 　　在她的眼中, 陌生叔叔脸上不断地冒出【担心】、【心疼】等代表着心情的金色字体, 全都是对她的关心。 　　这令她不禁对对方感到亲近。 　　不是因为陌生叔叔对她的关心和善意, 而是小在在发现了, 这个叔叔居然跟她爸爸一样, 让她无法看穿心思，顶多只能在其情绪剧烈波动到一定的程度时, 才能读出对方当时的大略心情。 　　正如此时。 　　如果不是对她的担忧跟心疼充斥满腔, 陌生叔叔的情绪是无法被小在在的读脸术解读出来的。 　　顾衡不放心地来回检查了三遍, 直到小在在鼻子上那阵子疼痛都退散了，他才真的确定自己没有将小姑娘给撞伤。 　　不过出于大人的责任, 他还是多问了一句：“需不需要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不不……不去医院！不打针！不吃药！” 　　一听到医院，小在在脸色当即就吓白了，忙将小脑袋摇晃成拨浪鼓, 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脸上的小奶膘都跟着晃动起来。 　　这小模样，可爱又好笑。 　　顾衡漆黑的眸中便没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在。”落后一步下车的宁远行, 发现了自己的女儿跟疑似亲大哥凑在一起的奇怪模样，不禁出声呼唤道。 　　“爸爸！” 　　一听到爸爸的声音，小在在立马跟逃难似地哒哒跑到他跟前, 死死地抱住他双腿，躲到了他身后。 　　企图远离那个想把她送去医院的可怕叔叔。 　　这会儿，她已经不觉得这个叔叔和善亲近了，在她眼里，这个跟她爸爸长得有点相似的陌生叔叔已经变成了仅次于二哥的大魔王。 　　会吃小孩的！ 　　他还特别喜欢抓小孩去打针吃药，恐不恐怖？ 　　瞧见小姑娘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惊恐，顾衡有些淡淡的无奈。 　　刚刚他还感觉这孩子还挺喜欢自己的，怎么一转眼就变了副模样？ 　　“阿……阿衡？” 　　一行人正堵在宁家门前，直到一道苍老的女声颤抖地响起，成功令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运筹帷幄的自信模样的顾衡僵住了身体。 　　说实话，这倒声音已经不负记忆中的清亮悦耳，岁月已然在上头染上了太多痕迹，一层又一层。 　　可他依旧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高大的身躯犹如慢动作播放，一点点地转过了身，熟悉到令人心悸的俊朗面容映入眼帘，让宁奶奶瞬间就崩溃了。 　　“我的儿啊——！” 　　她以一个绝对不符合六十多岁老人家的速度，飞奔着冲过去将那道高大的身影死死抱住，瞬间老泪纵横，大声地哭嚎：“你去哪儿了啊，娘找了你……找了你好久啊！” 　　“娘……” 　　顾衡也喉头哽咽，憋了许久，才终于将那个承压在心底多年的称呼喊出口。 　　母子两人时隔几十年，再次拥抱在一起，竟全都无法自已地失声痛哭。 　　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跟着湿润了眼眶。 　　小在在还不懂得大人的复杂情绪，她呆呆地站在爸爸背后，探出个小脑袋，看着那个陌生叔叔跟奶奶抱着一起大哭，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爸爸，那个叔叔，还有奶奶为什么在哭？” 　　裤腿被女儿轻轻拉了下，宁远行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嗓音微微沙哑：“他们只是太高兴了。” 　　“高兴？”小在在歪头。 　　高兴不应该笑吗？有什么好哭的？ 　　不等她询问，她爸爸就像是知道她要为什么一般，跟她说：“等你长大后就懂了。” 　　好吧，又是这句话。 　　小在在撇撇嘴。 　　她已经发现了，大人们懒得跟小孩子解释的时候，都爱用这句话来忽悠他们。 　　目的只是为了小孩子不要再烦人。 　　不过虽然不是很懂奶奶为什么要抱着陌生叔叔哭，可小在在却看出这一刻的奶奶并不想让人打扰，所以她乖乖地跟着自己的爸爸呆在旁边，旁观着他们的母子重逢。 　　话说回来，她三哥呢？ 　　小在在目光左右转动，结果却在铁门边看到一只被卡住的生物。 　　那只傻乎乎的家伙还在努力挣扎，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半边身子卡在铁门的栏杆上，死活下不来。 　　又扯了扯爸爸的裤脚，小在在面无表情地往前一指：“爸爸，我们不用去救三哥吗？” 　　被女儿一提醒，同样也发现了三儿子窘境的宁远行：“……” 　　这么傻的孩子肯定不是他家的。 　　虽然万分嫌弃，但宁远行最后还是认命地上去，直接徒手将两道铁栏杆的缝隙掰大一点，好将自己犯蠢的三儿子救出来。 　　刚过来帮忙的小在在“嘿咻嘿咻……”地努力把哥哥拉出来。 　　“呼，得救了！” 　　总算挣脱铁门束缚的宁轩抹了一把脸，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安抚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这是怎么了？” 　　一道年轻女声响起。 　　原来是苏欣妍放心不下，跟辅导员请了假，特意赶回来。 　　结果一回来就撞见这诡异的一幕。 　　旁边一对刚刚重逢的母子在一起抱头痛哭，画面感人，这边则跟上演喜剧似地，出现一幕熊孩子花式被卡，父女联手救人的滑稽画面。 　　而在这两幅画面里，还有一个身为旁外人的助理先生一脸尴尬，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走又不能走，只能继续留下来看戏这样子。 　　“都别杵在门口，进屋里去吧。” 　　凭在场所有人的状态来看，就没有一个能理事的，苏欣妍干脆端出主人的姿态，将这一群人都给请进了家门。 　　她已经瞧见领居偷偷探头出来看了，可不想自己一家被当成别人茶余饭后的八卦主角。 　　一群人转移到了客厅里。 　　全程宁奶奶的手就紧紧地抓住顾衡的，怎么说都不愿意放开，生怕自己一松手，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大儿子就又不见了。 　　其实，当年顾衡失踪的时候才十二岁，现在时隔那么多年过去，他的模样早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在宁奶奶的第一眼看到他时，哪怕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却还是立马就将自己的亲儿子给认了出来。 　　也许这就是母子天性吧。 　　两人甚至不需要做亲子鉴定，也不需要任何的其他证据，单凭那第一眼的感觉，就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啊？” 　　宁奶奶心疼地抚摸大儿子的脸，语气难掩疼惜：“一个人在外头，肯定是吃了很多苦了吧？” 　　“没有，我过得很好。” 　　顾衡冲着母亲微笑，并不愿将自己前半生的苦难道出。 　　实际上，当年战乱，他被四处逃跑的流民带到一处陌生的地方，为了活命，不得不躲到一艘船上去。 　　没想到那个竟然是偷渡者的船只。 　　就这样，他跟着偷渡船远渡重洋，去了另一个陌生国度，在那边语言不通，而他以前又是个富家小少爷，四体不勤，根本没什么求生技能，只能沦落到乞讨为生。 　　那一段日子极其黑暗，顾衡并不愿意想起。 　　但他记得，自己在那段时间里，学会了打架，学会了斗狠，从一匹家养的小白狗，进化成了一匹凶猛的白狼。 　　甚至还被一伙当地黑势力看中，想要招揽进去。 　　要不是后面遇上了他的养父，也许他现在的人生还是犹如一摊烂泥吧？ 　　或者早早就死在了某所臭名昭著的监狱里？ 　　直接略过那些黑暗的过去，顾衡从光明处讲起。 　　“我的养父叫顾念乡，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改的名字，因为一些原因，他没办法回来，但他一辈子都在思念着祖国的家乡，盼望着能够回来落叶归根。” 　　“他是一位大学教师，为人很温和，也对我很好，我被他养大，后来也上了大学，毕业后自己创业，现在已经算是小有所成。” 　　“养父在七年前就死了，他临死前心心念念盼望着能回家，我也想带他回来，但是七年前，您也知道，国内并不欢迎我们……” 　　“很抱歉，直到现在才回来找您。” 　　其实回家的愿望，不仅养父有，他也有。 　　毕竟他流落到国外的时候其实已经记事了，对于祖国跟家人的记忆，都是完善的，并没有失忆一说。 　　他还记得自己原本的名字。 　　——宁远衡。 　　所以每当陷入更深的黑暗之时，他都在疯狂地思念着家人，他温柔的母亲，严肃的父亲，还有可爱的弟弟。 　　当初，正是因为从他身上看见了同样的思念，养父才动了心思，将他收养。 　　“其实我回国后，去过家里，但是那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 　　“我试图去找你们，却怎么也找不到。” 　　“这里，是我记忆中最后一片熟悉的地方，可时隔太多年了，我忘记了我为什么会对它感到熟悉，只能趁着有时间，每天都过来转一转，看看能不能刺激记忆，回想起有关于你们的一丝半点的线索。” 　　顾衡对着母亲倾诉他寻找他们的艰辛过程，语气中莫名地染上几分委屈。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爹娘的错，是爹娘没能一直守着我们的家，是爹娘让我们的阿衡回了家，也没能找到亲人，对不起。” 　　宁奶奶流着泪跟大儿子道歉。 　　其实宁家的祖宅并不在首都，而在江南。 　　当年形势严峻，为了活命，宁家人不得不各自收拾东西逃离住宅，去往别处谋生。 　　所以那一套大宅子，如今早已人去楼空。 　　而首都的这一套小洋楼，是宁奶奶当年的陪嫁，她曾经在大儿子小的时候带着他来住过一段时间，因此顾衡对这里还有点印象。 　　可是那点印象敌不过三十年的时间洪流，到现在，他也只是隐约觉得这边环境有点熟悉，更多的记忆，根本就想不起来。 　　也生生错过多次能提早跟家人重逢的机会。 　　宁奶奶十七岁嫁给宁爷爷，十八岁生下了大儿子，二十五岁又生下了小儿子，她今年已经六十四岁。 　　也就是说，顾衡已经四十六岁了。 　　他是十二岁走丢的，至今已经三十四年，那么长的时间跨度，中间还经历了无数人和事，你很难让一个人的记忆还能保存完好。 　　所以说，他能凭借着那一点点的记忆寻找到这里，真的已经很强悍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顾衡：？？？ 　　“这是你弟弟的小女儿, 今年八岁了，叫宁在在。在在来，这是你大伯, 跟大伯问个好。” 　　宁奶奶牵着躲在爸爸身边的小在在，让她走到顾衡面前叫人。 　　小在在还记得刚刚顾衡想把她送去医院的事，对他有点畏惧，叫人也叫得怯生生的。 　　“大伯好。” 　　小姑娘长得精致可爱, 小奶音也软绵绵的, 还是自家的崽, 一听见这声儿, 顾衡的心直接就软化了。 　　“哎, 小崽崽乖。” 　　顾衡说中文的口音跟宁奶奶一模一样，或者说母子两人说的就是同一种家乡话, 所以他念‘在’时, 总是念成了‘崽’。 　　索性小在在已经听习惯了, 反正知道是在叫她就好。 　　见小辈的第一面总是要给点见面礼。 　　可顾衡来的时候没料到会遇上弟弟的女儿，搜遍了全身, 也只从脖子上扯出一块福字玉牌。 　　这是个适合送给小姑娘的礼物。 　　他毫不犹豫地将玉牌摘下来，往小在在的脖子上挂：“这个是大伯给崽崽的见面礼，崽崽喜不喜欢？” 　　这块玉牌玉质通透, 雕工精美，颜色不是普遍的翡翠绿，而是带着天空的湛蓝，是非常珍贵难得的蓝翡, 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 　　结果这么一块玉牌，就这么被顾衡随意地送给了小侄女。 　　那么漂亮的玉牌，小在在自然喜欢。 　　但她还记得家长的教导, 不敢随意拿别人的贵重东西，只能转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爸爸妈妈。 　　宁远行夫妻还没有回应，宁奶奶就直接挡了上来，笑呵呵地对着小孙女说：“收下吧，这是你大伯对你的一点心意，崽崽拿了礼物要说什么？” 　　“我很喜欢这个礼物，谢谢大伯。” 　　小在在意会，立马甜甜地跟顾衡道谢，还不自觉地往他那边靠了靠，完全忘记了之前自己是怎么害怕对方的。 　　怀里靠近一个软绵绵的，还带着点奶香味的小身子，顾衡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双臂一用力，小在在就整个坐在她大伯的大腿上。 　　她已经很习惯被长辈抱了，但顾衡却是第一次抱小孩子，动作有点僵硬笨拙。 　　见状，小在在干脆自来熟地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她大伯怀里，把玩他的手指。 　　大伯的手跟她爸爸的不一样。 　　爸爸的手有常年艰苦训练留下的厚茧，而大伯的手可能后天保养得好，一丝茧都看不见，不过摸起来还是能感受到皮肤纹路的细微粗糙，很温热，也很大只。 　　比小在在两只软嫩的小手合起来都要大。 　　“大伯好。” 　　继妹妹之后，宁轩也被奶奶推到大伯跟前。 　　他也对这位大伯有亿点点畏惧，不仅是因为对方身上的那股威势，而是…… 　　没人告诉过他，大伯长得那么像二哥啊啊啊！ 　　确实，宁航长得像爷爷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顾衡也长得像父亲，两个不同辈分的人都像了同一个人，可不就也长得相似？ 　　这一点小在在其实早就发现了。 　　但是她对于她二哥的畏惧仅限于抽查作业的时候，其他时候她还是很喜欢她二哥的，所以并不畏惧大伯。 　　可宁轩不一样啊！ 　　他现在战战兢兢地，生怕这位莫名冒出来的便宜大伯突然来一句：“作业写了吗？” 　　那他可能会被当场吓晕。 　　还好，大伯很和蔼，至少他在努力做出一副和蔼的样子。 　　他还送了他一个镶钻的手表，这是从他手腕上现摘下来的。 　　宁轩要大一些，明白这个手表的价值，有点不太敢收，不由将目光投向父母。 　　宁远行无奈点头。 　　女儿都已经收了那么贵重的玉牌了，这个要是不让儿子收，也说不过去。 　　而且他妈跟他大哥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呢，生怕他一个反对，孩子就不敢收礼了。 　　这年头，就没看见过送礼的这么豪横。 　　“这才乖。”见小侄子收下了见面礼，顾衡满意地点点头。 　　他目光转向坐在弟弟身边的年轻女人，知道这是弟妹。 　　可他的私人物品不好赠送给弟弟的媳妇儿，想了想，他干脆拿出皮夹子，将里头一大叠现金全拿出来，递到苏欣妍跟前。 　　“你跟远行以前结婚的时候我也不在，没法给贺礼，这会儿见着了，这个就当补上了。” 　　苏欣妍没想到连自己都有，愣了下后连忙拒绝，但耐不住大哥的强势，最终还是将钱给收下了。 　　这厚厚的一叠，足足有她两个巴掌合起来那么厚，而且每一张都是大团结，粗略估计少说也有个上千块。 　　拿着这些钱，苏欣妍都怀疑，其实大哥来他们家认亲是顺便，真正目的是来当散财童子的。 　　当然，这念头只是个玩笑。 　　“远行还有两个孩子，只是他们都还在上学，没回来，下回有机会再带来跟你见见面。”宁奶奶握着大儿子的手拍了拍，解释道。 　　“没事，孩子忙学业是正经事，等下回他们有空我再请他们吃饭。” 　　顾衡并不介意。 　　他来得突然，说真的，能见到这么多亲人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那妈你们聊，我去厨房做点吃的，都这么晚了，大家饿坏了吧。” 　　看出婆婆跟大哥之间有话要聊，苏欣妍很识趣地起身，找了个借口离开。 　　“我去帮忙。”妻子能看出的事情宁远行自然也不会傻到看不出，他也紧跟着进了厨房。 　　助理先生在宁家人说话的时候，就说出去外面停车，可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我回楼上写作业去。” 　　父母都离开了，宁轩也不想被留下来面对这位长得跟自家二哥很像的大伯，干脆利落地找了个借口溜了。 　　只有小在在，因为还被大伯抱在怀里，两只小脚丫子是悬空的，根本没地儿跑。 　　她也懵懵懂懂地，不知道自己成了个电灯泡。 　　不过宁奶奶跟顾衡母子俩谁都不会介意她的存在就是了。 　　“娘，我有件事要跟您说。” 　　顾衡迟疑了下，觉得这件事还是早说早好。 　　“什么事，你说吧。”宁奶奶温和地看着失而复得的大儿子。 　　“我现在随了养父姓顾，叫顾衡，并且以后也不会再改名。” 　　这个意思是，他不再姓宁了。 　　宁奶奶闻言微愣，这才发现，从母子重逢后，她确实没有询问过大儿子现在的名字，还以为他依旧沿用着以前的名字，原来已经改了啊。 　　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但也不怎么难受。 　　“你养父对你有恩，让你随他姓是应该的，只要你还是我儿子就好。” 　　她很快就想通了。 　　一个名字而已，只要大儿子能回来，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虽然知道母亲会接受自己的改名换姓，可没想到她能接受得这么快。 　　顾衡微愣了愣，心下感动。 　　他知道，母亲只是因为疼爱自己，才愿意包容他的任性。 　　“你还有别的事要说吗？”宁奶奶询问大儿子。 　　顾衡：“没有了。” 　　让他觉得母亲会在意的事情也就这一件而已。 　　“那行。”宁奶奶点头，道：“该我问了。” 　　顾衡：？？？ 　　不等大儿子反应过来，宁奶奶拿出他们以前村里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架势，连珠炮弹地炮轰大儿子。 　　“你结婚了没？妻子怎么样？生了几个孩子？男的女的？孩子多大了？上学了没有？还是已经出来工作了？给你抱孙子了没？孙子有几个？都几岁了？……” 　　“……” 　　顾衡被亲妈一通连炸轰得脑袋晕乎乎的，过了许久，他才抽了抽嘴角，无奈地叫唤：“娘！” 　　宁奶奶闭嘴，就用一双期待的眼神凝视着大儿子。 　　顾衡：“我……” 　　宁奶奶：“嗯？”期待.jpg 　　“我没结婚，也没有孩子，更不可能有孙子。”他无奈地说出一个注定会让母亲失望的答案。 　　“你都奔五的人了，还单身着？”宁奶奶不可置信地问。 　　顾衡：“……嗯。” 　　本来对于自己四十多岁还单身着的事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顾衡，此时一被母亲质问，就突然有了一种淡淡的不得劲。 　　仿佛在某些方面输了一样。 　　也是，对比他弟弟，小了他七岁，却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确实是他输了。 　　即便如此，顾衡也并不想为此改变自己的生活现状。 　　他对于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每天忙于工作，闲暇时约上一二好友相聚，现在还能多出一个陪伴家人的选项，有没有另一半跟自己的孩子，其实并没什么影响。 　　顾衡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跟母亲坦白的。 　　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跟世界上最亲的家人隐瞒自己的想法。 　　或者说，不管隐不隐瞒，他都不会因为家人的态度而有所更改，那么也就无所谓瞒不瞒着了。 　　即便才重逢不过半天，宁奶奶就已经看出自己这位离家多年的大儿子是个极为强势，说一不二的主儿。 　　所以她也不指望自己能左右他的想法，干脆只表示支持就好。 　　“你都这么大了，娘也管不了你，日子是你自己过的，你开心就好。” 　　反正她家里有四个孙子呢，不愁没孙子抱。 　　“谢谢。” 　　顾衡再一次感念于母亲的理解。 　　母子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主要也是宁奶奶在关心大儿子以前的生活，而顾衡关心母亲的身体状况之类的。 　　小在在听得无聊，而大伯的怀抱又太舒服，加上她今天学校举办运动会，跑来跑去地也累了一天，逐渐地开始犯困。 　　等苏欣妍跟宁远行那边做好饭来叫开饭时，就发现自家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歪头倒在了她大伯怀里睡得正香，身上还盖着一件西装外套。 　　是顾衡怕她着凉，特地给盖上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海王’小在在…… 　　因为家里来了重要的客人, 哪怕时间紧迫，苏欣妍跟宁远行还是合力整了一桌子好菜。 　　招呼人来吃饭的时候苏欣妍还有些担心，毕竟丈夫的这位大哥在国外生活久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适应中餐的口味。 　　不过事实证明，大中华的美食，是没人能不被征服的！ 　　而且苏欣妍的手艺也确实不错，所以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和乐融融。 　　桌上的菜几乎全都被宁远行跟顾衡两兄弟扫荡一空。 　　他们两个大男人饭量大, 其他人饭量比不上, 很快就吃饱退场。 　　小在在全程就没醒过, 连美味诱惑都不管用。 　　一直窝在她大伯怀里睡得直打小呼噜, 可见是真的累到了。 　　刚开始吃饭的时候，苏欣妍还想将女儿从她大伯怀里抱出来, 但被顾衡给拦了, 他担心孩子被吵醒会哭。 　　所以顾衡吃饭全程, 就这么保持着单手抱孩子，单手夹菜的姿势, 莫名地有了种爸爸带女儿的错觉。 　　虽然是第一次，但顾衡也做得有模有样的。 　　饭后，宁奶奶顺理成章地想留下大儿子在家里住。 　　一家人刚刚重逢, 她根本不乐意让大儿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可惜的是，顾衡还有工作，没办法一直留在宁家。 　　“那你先坐会儿再走，娘有个东西要给你。” 　　宁奶奶强制地按着大儿子坐在客厅沙发上, 自己快步往屋里去。 　　“您慢点！” 　　要不是怀里还抱着个娃，顾衡真想冲上去扶住母亲。 　　怎么一大把年纪的人，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大哥, 您把孩子给我来抱吧。”苏欣妍过来预备将女儿抱去楼上睡，而且小家伙还没洗澡呢，得给她洗洗擦擦。 　　“好。”人家亲妈过来要人，顾衡也没有不给的道理。 　　他小心翼翼地将小在在转移到她妈妈怀里，但可能是察觉到了环境的转变，或者大人们的交接动作太大，把她给弄醒了。 　　小在在呜咽一声，在妈妈怀里睁开了眼。 　　“饿……” 　　一觉醒来，她就感觉小肚子快饿扁了。 　　“还知道饿啊，刚刚叫你起来吃饭也不见你醒？”苏欣妍好笑地点点女儿的小鼻头，将她放在地方，轻轻往楼上推了推：“你先去洗澡，妈妈去给你下碗面。” 　　饭菜肯定是没有了，刚刚已经吃光了，只能重新再给女儿做一顿。 　　“要加肉肉，少少的菜 ” 　　小在在不反对吃面，但是肯定要吃肉，当然如果能不吃菜就更好了。 　　“……知道了。”苏欣妍应声。 　　不下菜是不可能的，小孩子不吃蔬菜怎么行？ 　　其实晚餐还是留了些菜的，是一锅排骨汤。 　　这是苏欣妍留下来，预备着女儿醒了之后要吃东西，打算等着给她下面吃用的。 　　这会儿正好用上。 　　她在厨房里给女儿煮面，客厅里的母子则陷入了一场拉锯战。 　　原来是宁奶奶去屋里捧出了宁爷爷临走前给他们母子三人留下的房契，打算将老家祖宅的那一套房子给大儿子。 　　“这个你拿着，等明儿，叫你弟带你去过户。” 　　因着当初是动用了宁远行的关系才将房子给要回来的，所以如今三套房子都写在宁远行名下，如今宁奶奶要将一套还给大儿子，自然得叫小儿子跟着大儿子一起去房产局过户。 　　“娘，您这是干什么？这些已经是弟弟的东西了，我怎么能要？”顾衡自觉身家庞大，并不需要再拿家里的财产。 　　不是看不上，而是没必要。 　　“什么叫这是你弟的东西？你爹当年临死前交代得清清楚楚，你是长子，祖宅就得给你继承！”宁奶奶虎着个脸，老大不高兴。 　　“大哥，父亲当年确实是这么交代的。” 　　宁远行也过来帮腔。 　　虽然他其实并未亲耳听到父亲的遗嘱，毕竟他当年太小了，父母不会跟他说这些，但这并不影响他帮忙说服大哥收下父亲最后留给他的财产。 　　宁远行是不可能去贪墨大哥的东西，不能说因为大哥很有钱他就理所当然地这么干，这世上没这种道理。 　　母子齐上阵，饶是顾衡一向强势惯了，也顶不住这份攻势，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同意收下。 　　正好宁远行这几天可以借着给大哥当‘导游’的名义不回学校，他找找熟人，明天就能去帮大哥将房产过户手续给办了。 　　听见弟弟理所当然的话语，顾衡心底不禁对弟弟的人品高看一眼。 　　说句实在话，兄弟俩分别那么多年，彼此间基本上也只能算是血缘关系最亲近的陌生人。 　　跟着母亲，顾衡还有着幼年记忆带来的亲近感。 　　而对弟弟，他却是全然陌生。 　　所以哪怕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实际上兄弟俩都在慢慢摸索试探着对方的性格，一点点地相互接近，企图找出个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大家都是看人的高手。 　　在确定双方人品都还行之后，且基本可信之后，兄弟俩交流起来便看着挺融洽的。 　　直到顾衡准备离开，宁远行还亲自起身去送他。 　　走到门前，助理先生已经启动车子在等着了。 　　“大哥……” 　　眼见着顾衡即将坐上车子，宁远行突然叫住了他。 　　“什么事？”顾衡回头。 　　“如果你最近察觉自己身边有什么奇怪的人出没，就当看不见吧，他们不会伤害你。” 　　原来是宁远行想起了自己之前不知道大哥身份的时候，把他当成了可疑对象，特地叫人去查探他的底细的事。 　　调查一开始，是不可能停下来的。 　　但是他可以给大哥一点提示，表明那些是他的人，同时也叫对方不用误会，他们并无恶意。 　　“好。”顾衡点头，随即转身上车。 　　车子缓缓启动，直到远离弟弟的视线，顾衡才淡声吩咐：“通知下去，让他们收敛一点，不用管暗地里那些探查人员。” 　　“是。”助理应声，打算着回去就立马将顾先生的吩咐通知下去。 　　其实他们顾先生是正经商人，此次回国也确实是出于最纯粹的想帮助祖国的心思而回来的，并不怕那些人调查。 　　只是原本顾先生嫌烦，特意叫人给他们挡回去，这会儿知道是弟弟派来的人，又不管了。 　　这才刚认亲，顾先生就展示出了对家人的护短性格，以后…… 　　助理觉得自己以后得对新上任的老夫人，跟老板弟弟一家人再客气恭敬一点。 　　* 　　“大伯回来了？” 　　宁翰宁航兄弟俩周末一回家，就得知这个惊天大消息，不禁双双拧眉。 　　“不会是骗子吧？”宁翰心直口快，没忍住将心里话脱口而出，然后就被一向疼爱他的奶奶扇了后脑勺…… 　　宁奶奶太矮了，只打到了大孙子的肩膀。 　　“瞎说什么呢？我自己的亲生儿子，我能认错？” 　　“那可不一定，最近专门骗老人的骗子可多了。”宁翰小声嘀咕，随即对上他奶奶怒目而对的视线，当即讪讪地蹲下身，乖乖将自己的脑袋送上去被揍。 　　宁奶奶才不跟这熊孩子客气，当即下手又给了他两下，直打得宁翰“哎呦哎呦……”直惨叫。 　　当然，是装的。 　　已经长成一米八二大个头的宁翰平时很热爱运动，篮球，游泳，足球，跑步，什么都玩，一身肌肉紧实得很，皮糙肉厚，非常抗揍。 　　就宁奶奶那点子力气，还是故意收着力的，根本打不疼他。 　　揍完大孙子，宁奶奶这才紧绷着一张脸，将他们母子重逢的感人事迹给说了。 　　当然，着重强调这个大伯是真的！真的！非常真！她没认错！ 　　“您这怨念是有多大？” 　　无意间路过的苏欣妍瞧见婆婆这模样，不禁哭笑不得地吐槽。 　　“哼！”宁奶奶瞪了大孙子一眼，还没消气呢。 　　“得，奶奶有了大儿子之后，我这个大孙子在她跟前就不吃香咯。”宁翰故意摇头晃脑地感叹，耍宝逗奶奶开心。 　　果不其然，宁奶奶根本没坚持多久，就被大孙子逗得噗呲一笑，忍不住轻锤他一把：“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顽皮？” 　　“我这再大在奶奶眼里不都还是个孩子嘛。” 　　十六岁的宁翰充分展示出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活泼朝气，对比起旁边安静清冷的宁航，仿佛他才是弟弟。 　　宁航对于突然多出一位大伯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家里多个亲戚而已，顶多血缘关系跟他们亲近一点。 　　在他看来，与其关注这件事，还不如多看一本专业书来得实在。 　　他最近觉得兼修两门专业已经不成挑战了，准备再继续多兼修一门计算机。 　　宁航看出未来必定是数据化时代的天下，不仅许多科研项目需要运用到此类技术，可能就连未来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势必也离不开其的身影。 　　所以提前学习计算机相关的先进知识，是非常有必要的。 　　不知不觉，宁航的思绪又飘到了自己的学业上，直到一只小家伙如炮弹般向自己横冲直撞而来，他才瞬间回神，敏捷地…… 　　往后挪动一步，稳住下盘，将飞扑而来的小家伙稳稳接住。 　　“二哥二哥，你回来啦！” 　　小在在圈着二哥的脖子兴奋不已地叫唤。 　　看她对她二哥的那股子亲热劲，宁翰不禁酸溜溜道：“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妹妹怎么没看见我？” 　　遭了。 　　小在在心下暗道。 　　她关顾着迎接二哥忘记了大哥，这下可麻烦了。 　　不过还好，‘海王’小在在早就习惯了应付这种小场面。 　　她松开她二哥的脖子，转身对着大哥伸出手，大眼睛布灵布灵，一脸可可爱爱地求抱抱：“大哥抱。” 　　小萌物的主动求抱，宁翰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当即就忘记了自己前一刻还在吃醋，乐颠颠地上前抱起妹妹，还跟她玩了两圈空中飞人。 　　就是以他自己为支点，抱着妹妹原地快速旋转，让小家伙腾空的双脚在离心力的作用下飞——出去！ 　　“哈哈哈哈……” 　　小在在很喜欢这个刺激的小游戏，一时间，整个客厅都充斥着她清脆童趣的笑声。 　　知道今天两个年纪较大的侄子会回家，顾衡特意跟着弟弟一起回来。 　　还未进屋，就听见里头传出小侄女的欢快笑声，两个大男人脸上不禁也露出会心的笑意，一时间都不想进去打扰他们了。 　　顾衡：“看来他们玩得很高兴。” 　　宁远行：“确实。” 　　不过兄弟俩也没在门外耽搁太久，很快就走进门去。 　　两人都是人中龙凤，走到哪儿都能引人瞩目，这会儿一进门，立马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特别是宁奶奶。 　　瞧见大儿子回来了，最高兴的就是她。 第一百六十章 再一起拍个全家福吧。…… 　　“怎么要回家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好去多买些菜，给你做顿好的。” 　　宁奶奶嗔怪地看了大儿子一眼。 　　“我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吗？” 　　顾衡平时在外对那些前仆后继的狂蜂浪蝶不假辞色，回了家却对哄母亲非常有一套。 　　果不其然, 宁奶奶被他三言两语哄得心花怒放，脸上更是笑开了花。 　　“没事没事，欣妍今儿回来正好去供销社买了一大块牛肉回来，咱们今晚打边炉吃！” 　　打边炉就是类似于火锅, 只是叫法不一样而已。 　　先回来一步的苏欣妍已经在厨房准备弄火锅所需要的食材了, 听见客厅里传来人声, 探头出去看了眼, 发现大哥也回来了, 便打开冰箱，又拿了一块冰冻着的羊肉出来。 　　打火锅有牛肉, 自然也少不了羊肉。 　　家里一堆男人, 加上小在在这一只胃口不小的肉食性动物, 这准备的肉量可不能少了。 　　苏欣妍刀工不错，片肉片得很快。 　　两斤羊肉加上三斤牛肉, 全被她给片成薄薄的肉片，摆满了好几个盘子。 　　这还不算，她又拿出两斤五花肉片成肉片, 再加上各种蔬菜豆腐面条之类的，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估摸着应该够吃，才算是停了手。 　　锅底为了照应全部人的口味, 苏欣妍准备了两种，香辣跟菌汤。 　　锅子是特意找人打的鸳鸯锅，足够大个。 　　反正一家人吃是足够了。 　　眼见着锅底已经翻滚起来了, 她便扬声呼唤：“吃饭了！” 　　“吃饭吃饭！” 　　听见能吃饭了，小在在第一个冲进来，然后就被苏欣妍给赶出去：“洗手去，没洗手不准上桌。” 　　“哦……”灰溜溜地洗手去。 　　“我帮你调酱。”宁远行早就洗完手，在厨房里帮忙摆碗筷调酱汁。 　　“这要怎么弄？” 　　同样洗完手的顾衡凑在弟弟身边，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 　　这是他第一次吃火锅，不是很会该怎么操作。 　　“就按着你的口味，调你想吃的蘸酱，一会儿蘸肉蘸菜吃。”宁远行边给妻子调酱边道。 　　想着大哥第一次调酱不会，他将给妻子调好的酱汁放在她常坐的位置前，重新拿了个小碗，往里头弄了点妻子做的肉酱跟蘑菇酱，再加点酱油跟香油，然后递给顾衡。 　　“试试，看你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顾衡是能吃一点辣的，但是耐辣度不高，所以宁远行给他调的酱汁主要是咸香为主，并不怎么辣。 　　“谢谢。”顾衡接过小碗，用干净的筷子沾了一点尝尝，感觉还不错，便点了点头：“好吃。” 　　在国外待久了，他也沾染了一些外国人喜欢直白表达的性子，有什么感受都不会藏着掖着，而是会直白地向他的亲人们表达出来。 　　当然，能让他坦诚相待的对象仅限于亲人。 　　“喜欢就好。” 　　宁远行示意大哥端着蘸酱去饭桌前坐下，他则继续给女儿调酱汁。 　　小在在不能吃辣。 　　不是她不能吃，而是大人们不让，所以她的酱里只有芝麻酱跟花生酱混合，还加了些白芝麻。 　　吃起来挺香的，但是一点都不辣。 　　洗完手回来的她不出意外地看到自己的酱料碗里一点红都没有，看着就没啥食欲，不禁撇撇嘴，将觊觎的小眼神瞄向她大哥的碗。 　　三哥跟她一个待遇，兄妹俩在大人眼里都是小孩子，没啥区别的。 　　二哥口味清淡，不爱吃辣。 　　只有大哥，能跟着大人肆无忌惮地吃，馋得小在在口水直流。 　　妹妹这鬼鬼祟祟的小眼神太熟悉了，宁翰不禁警惕地伸手盖住自己的小碗：“不准偷吃！” 　　“我没有呀。” 　　小在在眨眨眼，一脸无辜。 　　但已经被妹妹哄骗多次的宁翰并不信任他，他将小碗挪开了一点，放在小在在的小短手够不着的地儿。 　　小在在鼓起脸颊：“……哼！” 　　坏大哥，生气了！ 　　“哈哈哈……” 　　兄妹俩有趣的互动落在大人们眼里，只是一出小喜剧而已，除了把他们逗笑，没什么作用。 　　“吃吧。” 　　随着宁奶奶第一个动筷，大家也纷纷拿起筷子将自己喜欢的菜夹进锅里煮。 　　吃火锅的步骤很简单，即便顾衡一开始没吃过不懂，后来看着别人怎么吃也学会了。 　　说实话，味道不错。 　　更重要的是这个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团圆饭的氛围，令人非常享受。 　　吃着吃着，宁奶奶突然提议：“咱们找个时间，再一起拍个全家福吧。” 　　大儿子回来了，他们一家人也算是全都齐了，确实该拍一张全家福。 　　“娘您主意就好。”顾衡没什么异议。 　　他的签证还能在国内留一段时间，趁着这段时间他想好好陪陪母亲，完成一下她的心愿。 　　这么想着的顾衡，心下却开始盘算着该怎么转回祖国的国籍。 　　他以前入外国国籍也是出于生存的无奈，这会儿回来了，总不能全家人就剩他一个‘外国人’吧？ 　　“远行，欣妍，你们怎么看？”宁奶奶扭头询问小儿子小儿媳。 　　“我们都没意见，您再问问孩子们。” 　　孩子都大了，各自有了自己的主见和想法，苏欣妍不会再随意做他们的主。 　　“可以。” 　　出乎意料的，第一个答应的居然是宁航。 　　其实宁航只是不想在一件已经确定答案的事情上过多浪费时间而已，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拿来抽查两只小的的作业。 　　一想到这，他侧头提醒道：“吃完饭来书房一趟。”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小在在跟宁轩就是知道二哥是在跟他们说话。 　　两人不禁齐齐一僵，随即垂头丧气地说：“知道啦。” 　　心情不好，感觉嘴里的肉都不香了。 　　小在在嚼了嚼嘴里的肉片，吞下去后，居然破天荒地去夹了一根青菜来吃。 　　惹得苏欣妍都惊讶地看了她一看。 　　自家闺女这是转性了？ 　　事实证明，不存在的。 　　皱巴着小脸啃完青菜的小在在立马又去夹肉，她都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魔愣了，居然丧心病狂地夹菜吃！ 　　一顿饭吃完，顾衡拿出特意给两个大侄子准备的见面礼。 　　之前是没提早料到，所以给礼物给得有点随意仓促，这会儿他有了准备的时间，肯定比上次要来得用心许多。 　　看见大伯给的见面礼，宁航惊讶地微微睁大眼。 　　这种表情，很难得能在他脸上出现，但这也表明了，大伯的这份礼物，真的是送到了他的心坎里。 　　顾衡给两个大侄子一人送了一台电脑！ 　　这两台电脑是他紧急从国外让人空运过来的，配置算是如今市面上最顶尖的。 　　虽然在苏欣妍眼里，这两台笨重的大脑袋电脑依旧看着很落后，显示屏还小得可怜，丝毫比不上后世的液晶电脑。 　　但现在可是七八年，能在这个年代看见电脑这种东西，本身就已经能算是一种奇迹了。 　　不由得，她在心底对顾衡重新评估。 　　这位大哥比一开始设想的还要不简单。 　　毕竟目前国内还处在于被国外严格封锁各项高端技术的时代，而在这种情况下，顾衡都能把电脑给弄进来，这手段真的不得了。 　　虽说如此，苏欣妍也就只是在心底对顾衡提高了评价，但没打算蹭着人家的权势沾光。 　　本身她拥有的未来记忆就是一项最大的金手指，她相信凭借这个金手指，加上她自己的能力，一定可以闯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并不需要去依靠任何人。 　　电脑的安装需要专业人士来，索性顾衡早就安排好了，他叫人将电脑分别搬到楼上，安装在两个侄子的房间，顺便在宁家的书房里也安装了一台。 　　这是给他弟弟弟妹用的。 　　是的，实际上顾衡一共弄回来十台电脑。 　　其中七台被无偿捐献给国家，三台被搬进了宁家的大门。 　　“需要我让人教你们怎么用吗？”担心弟弟一家人不会使用电脑，顾衡还多问了一句。 　　被宁航拒绝了。 　　“不用。”他会用。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话太冷硬了，毕竟拿人手短，所以宁航停顿了下，又多加一句：“谢谢大伯。” 　　“谢啦大伯。” 　　宁翰已经兴高采烈地去倒腾他的电脑了。 　　可能少年人思维都比较活跃，特别是对于电子产品，基本上一点就通。 　　即便以前完全没有学习过，但此时多摸索一下，宁翰就基本懂得了这个该怎么用。 　　苏欣妍更不用说，更先进的电脑她都使用过，这种落后的老式电脑根本难不住她。 　　在场唯一对电脑适应比较慢的居然是宁远行，也是令人挺意外的。 　　见弟弟一家都在围着电脑打转，个个新奇不已，顾衡笑了笑，转身去跟母亲聊天。 　　母子两人每次凑在一起都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似乎都想一口气将分离的三十四年给弥补回来。 　　可惜，有些错过的人和事，是真的就这么错过了。 　　叹息一声，宁奶奶询问大儿子：“你还能在国内呆几年？” 　　看见大儿子露出惊讶的神色，她不禁呵呵笑道：“你娘只是年纪大，又不是脑袋糊涂了，有些事，你不说我也明白。” 　　她年轻时候虽然没有跟那些小姐妹一样，出去留过洋，但也上过学，从小被父母静心培养，见识阅历其实并不低。 　　只是因着年纪渐大，加上日子过得平顺，所以平日里不怎么爱理事罢了。 　　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小瞧了母亲，顾衡惭愧地低下头：“抱歉，娘，我不是故意想瞒着您的。” 　　“没事没事，你跟你弟一样，都不爱让我操心。”宁奶奶摆摆手，示意大儿子并不用为此感到愧疚：“说说吧，你这一趟回来，还能呆多久？” 　　“我的签证时间是十五天，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一天。”顾衡仔细想了想，道。 　　他回国来也不单单是为了寻找亲人，还做了其他不少的事儿。 　　最重要的就是跟祖国交涉，帮助祖国发展的同事也取得一定的政治支持，并且考察国内的经济环境，准备在这边逐步发展事业，开拓国内市场。 　　所以这些天他一刻也没闲下来过，天天都得熬夜到凌晨两三点，时间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 　　“只剩四天了啊。” 　　宁奶奶呢喃：“那这样就不够时间去看你爹了。” 　　她其实是有心带着大儿子去陈家村，见见老头子，跟他说说他们的大儿子回来了的大喜事。 　　可惜咯…… 　　要是老头子还在就好了。 　　宁奶奶心下叹息，却也并不表现出来。 　　免得平白让大儿子难受。 　　好不容易找回家来，却没了爹，只剩个娘，谁都不好受的。 　　虽然大儿子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难过的情绪，但她知道他心底是伤心的。 　　死老头子，你怎么就不能坚持到你大儿子回来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要跳级啦！”…… 　　哪怕顾衡很想说出自己可以留下, 陪着母亲回去看父亲，但他明白这是真的没办法的事，只能暂且将这个遗憾留着, 等待下次再实现了。 　　反正他也不会只回来这一次。 　　听见他这么安慰，宁奶奶总算宽心许多。 　　她拍拍大儿子的手背，主动劝他回去：“你不是还要忙工作吗？先回去吧，不要忙太晚, 早点睡。” 　　原来宁奶奶不是没有发现大儿子眼底下的淡淡青色, 只是为了不让他难做, 故意装作没看见而已。 　　“好。”顾衡的工作也确实忙, 便没多说什么, 直接告辞离开了。 　　几天后，顾衡的签证到期, 即将离开国内。 　　他买的是下午的机票, 早上还有空。 　　宁家一家人特意在这一天早上全部请了假, 跟着他一起去拍全家福。 　　他们专门请了位摄影师，除了在室内拍, 还去室外找了些风景不错的地方拍摄。 　　一家人站在一起，相似的出色容貌格外引人瞩目，同时, 他们脸上灿烂幸福的笑脸更是让行人不禁会心一笑，纷纷默契地走远了点，不去打扰他们。 　　“娘，您抱着爹的照片, 跟我和弟弟一起单独拍一张吧。”顾衡对着母亲说。 　　大儿子的这点小要求，宁奶奶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随即他们便一起拍了一张。 　　宁奶奶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手里捧着宁爷爷的照片, 而她左右两侧分别是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们。 　　他们一家四口，终于通过这一张小小的照片，再一次团圆了。 　　这张照片最后被顾衡叮嘱摄影师单独洗出来，装裱在了一个精美的相框里，同样被摆放在相框中间的还有他们全家人的全家福，跟顾衡和每一个人的单独合照。 　　其中他跟小在在合照就像是一对父女一样。 　　他抱着怀里的小姑娘，微微侧头，唇边挂着温柔的浅笑，宠溺地凝视着她。 　　而小家伙也依赖地依偎在他怀里，脸上笑容大大的，一副很开心快乐的小模样。 　　时间紧迫，这些照片顾衡注定只能等下次回来才能拿到手，但是拍照片时的回忆却被他牢牢记在脑海里，被裹挟在心底一起带上飞机。 　　仰望着头顶直冲九霄云外的飞机，小在在微微发呆：“那个是大伯的飞机吗？” 　　“不知道。”苏欣妍很诚实地回答女儿。 　　飞机飞太快，她没看清楚型号跟编号。 　　“好吧。”得到一个不算失望的回答，小在在蹦哒下台阶，牵住妈妈的手：“妈妈，我们回家啦。” 　　“嗯。” 　　* 　　转眼间，暑假将近。 　　全国学生都陷入了紧锣密鼓的考试之中。 　　当小在在再一次提前交卷离开考场，并不怎么意外地瞧见马老师站在办公室门前对她招手。 　　这是还想叫她去做试卷啊？ 　　她顺从地走过去，不等马老师开口，直接抢先道：“老师，我考虑好了，我要跳级。” 　　这样就不用再多做一套试卷了吧？ 　　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马老师很高兴于学生的上进，却还是坚决地将那一套四年级的期末语文试卷拿出来递给她。 　　“这是我们学校四年级学生现在正在做的期末试卷，你把这套试卷做了，得个好成绩，我好有底气去跟校长提给你跳级的事儿。” 　　知道跟前的学生聪明又早熟，所以马老师跟她说话一直都用一种很平等的态度。 　　老师都摆明原因跟她说清楚了，小在在自然不好拒绝。 　　“好吧。” 　　她接过试卷，再一次在马老师的一对一监考之下，奋笔疾书。 　　看她下笔流畅的模样，马老师不禁欣慰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看出宁在在的学识水平不仅仅在小学五年级，她应该已经学到初中知识了，只是孩子年纪太小，他不敢一下子让她跳太多级。 　　怕她一下子适应不了。 　　要知道，孩子的学习成绩固然重要，但他们也需要跟同班同学社交，交朋友，并且在其中学会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如果同学之间彼此年纪相差太大，那么他们会很难沟通，更别提平等交友了。 　　这样子做，并不是在培养神童，而是扼杀天才。 　　除非，你将这个天才放在一群天才堆里。 　　那么，年纪相近的天才，彼此间就不会存在代沟问题。 　　有过一次经验。 　　小在在这次做试卷比上次要快上许多。 　　赶紧赶慢，她终于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前，将第二套试卷也给写完了。 　　完成答卷的小在在搁下笔，背上书包，开心地往外蹦哒。 　　放学咯。 　　“老师再见。” 　　“再见。”马老师对着小在在挥挥手道别，看着她那副雀跃的小模样，不禁失笑。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二中附小的教学楼下。 　　看着妹妹从一大群小萝卜头里挤出来，扑进自己怀里，宁轩不禁吐槽道：“果然如叶舟所料，你还真又被你班主任逮去做试卷了。” 　　“我要跳级啦！” 　　小在在才不理会三哥的吐槽，自顾自开心地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宣布给他听。 　　“哇！这么厉害？” 　　宁轩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浮夸。 　　不过没关系，能忽悠得他妹开心就行。 　　果然，听见他的夸奖，小在在乐颠颠地捂住了小脸，还特意转头去跟顾叶舟求表扬。 　　“顾哥哥，我厉害不？” 　　“厉害。”顾叶舟淡笑着点点头。 　　因着这个好消息，小在在回去的路上都在哼着歌，显然心情很好。 　　回到家，她就像一只骄傲的小鸡仔一样，昂着小脑袋，迈着两只小短腿，四处找人分享自己即将跳级的好消息。 　　大人们瞧着她可爱的小模样都禁不住乐，偏生小在在自己没察觉，还以为他们在为她而高兴呢。 　　到了晚上，苏欣妍还特意给女儿做了一顿她最爱吃的全肉宴，好好奖励她一番。 　　吃得小在在摇头晃脑，像个小傻子。 　　饭桌上，宁家人各自聊起了这个暑假该怎么过的问题。 　　宁远行说：“那些技术员还在这边待着，我现在还算在出差期间，不用回机械厂，但是需要跟着去处理一些工作，同时跟首都这边的机械厂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合作的机会。” 　　所以他这个暑假应该并不轻松。 　　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他不能光拿钱不干活。 　　宁奶奶跟苏欣妍都对此表示理解。 　　苏欣妍也对自己的暑假生活有了规划。 　　“我跟其中一家长期合作的出版社联系好了，准备等这边期末考试一结束，就去那边做个短期实习，纸上谈兵终归比不上实战演练来得实在。” 　　正好那一家出版社就在首都这边，而且距离宁家不算很远，所以她每天出门上班也挺方便的。 　　那一家出版社其实也是得知苏欣妍考上了B大的中文系，再加上双方长期合作的交情在，这才愿意接收这个短期实习生。 　　不然谁吃饱了撑得，就聘请个只干两个月的实习生来添麻烦啊？ 　　除了小在在，没人注意到。 　　宁翰本来犹豫不决的神情因为母亲的那一句‘纸上谈兵比不得实战演练’而转为了坚定。 　　“爸妈，奶奶。”他有些紧张，双手不自觉地合在一起，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们能不能借我两百块，我想去广城看看。” 　　一听这话，家里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宁翰。 　　包括宁航在内。 　　显然，以往跟大哥最亲近的他也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想法。 　　而跟其他人不一样。 　　苏欣妍的惊讶里带上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改革开放应该就在今年实行。 　　而能在未来的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即便年纪轻轻，宁翰对于国内经济风向变化的嗅觉，也敏锐到令人心惊。 　　他应该已经察觉到什么，所以想提前去查探一下吧？ 　　“大哥要去玩吗？”宁轩很单纯地以为大哥是想去别的城市玩耍。 　　虽然现在出门旅游的人不多，但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的。 　　“不是啦。”小在在反驳三哥的话。 　　她能看出大哥不是想去玩这么简单。 　　“那你说大哥要去干什么？”宁轩不服气地想听妹妹的解释，结果只得到一句理直气壮的：“不知道。” 　　小在在还真是不知道。 　　因为她只能从大哥脸上读出一些杂乱的心思，并不太连贯，所以根本拼凑不出一个具体的答案来。 　　显然，宁翰对于自己要去广城干什么事，也没有太多头绪，他只是直觉性地想去看看而已。 　　大儿子难得提出他的想法跟请求，宁远行认真思考过后，决定答应他。 　　因为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怕孩子独自出门不安全？ 　　瞧瞧大儿子那大块头，想起他跟着自己学了不少格斗术，凭他现在的武力值，一个人独自单挑五六个壮汉都不是问题。 　　招惹到他，不安全的应该是其他人。 　　怕孩子一下子拿了那么多钱出去乱花？ 　　不可能的。 　　宁远行清楚这一点，他大儿子的心智很成熟，意志坚定，且足够聪明机灵，不会轻易受到外界的诱惑。 　　所以他想去，就让他去吧。 　　“回头来我屋里拿钱。” 　　他的钱都在妻子那里，得先跟她拿了才有钱给儿子。 　　“谢谢爸！”没想到能一下子得到家长的同意，宁翰顿时喜出望外。 　　要不是还在吃饭，他现在铁定已经乐得蹦起来了。 　　即便如此，在接下来的吃饭时间里，他脸上的笑容也没下去过。 　　“小航呢，你暑假想干什么？” 　　苏欣妍看向唯一一个没有主动说出自己暑假规划的人。 　　宁航精准地从一堆肉里挑出一根青菜，淡声道：“学习。”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这买糖的姿势过于熟练…… 　　学习…… 　　很好的, 这说明孩子学习觉悟高。 　　但苏欣妍怎么感觉自己有种想跪着仰望学神的冲动？ 　　重点是，学神不仅天赋比你高，还比你勤奋不知道多少倍, 这就令人不得不佩服了。 　　无视家人们的各色目光，宁航慢条斯理地将挑出来的青菜摆在妹妹跟前的小盘子里。 　　“吃掉。” 　　小在在瞪着盘子中那根孤零零的青菜，鼓了鼓脸颊，随即用控诉的小眼神看向妈妈。 　　不是说好了吃全肉宴吗？ 　　怎么能有菜！ 　　女儿的怨念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即便没有读脸术, 苏欣妍也能看得懂。 　　她有点小心虚, 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这做菜光下肉也不好吃啊, 总得加些配菜不是？” 　　小在在：“……” 　　好有道理。 　　发现自己反驳不了妈妈的小在在只能在二哥看似平淡, 实则胁迫的眼神下，乖乖将青菜给吃了。 　　其实…… 　　也没那么难吃。 　　但她还是不喜欢吃菜！ 　　坚定立场.jpg 　　第二天还得继续考试, 所以小在在吃完饭洗完澡, 早早就睡了。 　　早上起来, 她精神满满地去考试。 　　又是做了两套试卷。 　　他们只有三科主科需要考试，昨天已经考了两科, 今天上午将最后一科考完就结束了。 　　但是宁轩他们那边的考试时间更长一点，现在还不能离开考场，所以小在在要么在学校里乖乖等着她三哥来接她回家, 要么就自己回去。 　　她选择第三种，叫爸爸来接。 　　大学的各科目期末考试并不集中在一起考，虽说有考试周的说法，但实际上的考试时间安排, 还是得看学校怎么定。 　　有时候得一天连续考好几科，这科考完就得立马赶赴下一科的考场，有时候一天一科都不考。 　　还有些科目根本就不需要考试, 写篇学习心得或是论文提交上去就好。 　　宁远行今天正好没考试，就呆在家里看书。 　　小在在昨天打听到了爸爸今天有空，立马闹着要他来接她放学。 　　在她的记忆中，被爸爸接放学是一件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所以她想体会一下是什么感觉。 　　被女儿这么一说，宁远行当即就愧疚了。 　　“爸爸明天一定来接你放学！”他郑重承诺道。 　　“好耶，那你一定要准时过来接我哦！”得到承诺的小在在高兴得又蹦又跳。 　　因着惦记这件事，她今天做卷子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哪怕一个人做了两套卷子，都硬生生赶在考试结束铃响起前做完。 　　交完卷，小在在礼貌地跟马老师道别，随即背上小书包，满怀着期待，连蹦带跳地往外跑。 　　考试结束铃不响，学校大门是不会打开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小在在透过校门的铁栏杆去提前瞧瞧她爸爸来了没有。 　　“还没有来啊。” 　　整个人都扒拉在铁栏杆上的小在在失望地看着空荡荡的校外街道，小小地叹了口气。 　　“算了，再等等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考试结束铃响起，学校大门打开，一群学生欢呼雀跃地直冲出去，或是扑进父母的怀抱，或是自己三两结伴着离开。 　　独独小在在一个人孤零零地，背着小书包，寂寞地站在喧闹的人群中。 　　还在等她爸爸的出现。 　　“在在，你不去找你哥哥吗？”周小娟跑出来，意外看见站在校门口的同桌，忍不住好奇地上来询问一句。 　　“嗯，我在等我爸爸来接我。” 　　小在在一边跟周小娟解释，一边探着脑袋往人群里看，重点放在那些长得比较高大的男性人影身上。 　　一个个仔细辨认过去，可惜每一个都长着一张陌生的面孔。 　　心底的失望不断累积，可她没有表现出来。 　　偏偏这时候，周小娟还在旁边一脸天真单纯地问：“哦，那你爸爸呢？” 　　“还没来。” 　　“那我可以陪你一起……”等你爸爸。 　　话还没说完，周小娟就听见一声耳熟的呼唤：“小娟，你还在那里干什么？赶紧回家！” 　　是她妈妈来接她了。 　　“来啦。” 　　害怕又被妈妈训，周小娟只能抛弃小伙伴，飞奔着跑向妈妈的身边，然后被她抱上一辆老旧的自行车，跟着回家了。 　　临走前，她还担心地往后看同桌的身影，结果却意外瞧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 　　“哇！妈妈快看，大汽车！” 　　周小娟妈妈闻言，下意识停下车子，扭头往后看，然后新奇又羡慕地哟了一声：“还真是，这车子可老贵了，也不知道谁家孩子的家长这么有钱，居然开汽车来接孩子放学。” 　　“不知道哩。” 　　刚刚这么回答妈妈的周小娟，就目瞪口呆地看着车上下来一个高大俊朗的中年男人，将她同桌给抱上了车。 　　“那个是在在的爸爸吗？！” 　　她震惊了。 　　当黑色轿车停在小在在跟前的时候她是懵的，而当她看见从车上走下来的大伯时，那小表情更是直接茫然了。 　　怎么…… 　　来接她的人，从爸爸变成了大伯呢？ 　　而且大伯不应该在国外吗？ 　　什么时候回来的？ 　　被大伯抱起来，小在在乖乖地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任由他带着自己上车。 　　等车门关上后，她才迫不及待地问：“大伯，你您怎么来啦，我爸爸呢？” 　　“你爸爸工作上突然有点事，没办法过来接你，就拜托了我过来。”顾衡将小侄女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拉过后车座上的安全带给她系上。 　　同时也给自己系上。 　　给孩子普及安全知识，就得以身作则 　　“崽崽以后坐汽车都得系安全带知道吗？” 　　“知道了。”小在在点点头，她现在并不关心安全带的事，只关心爸爸为什么食言没有来接她放学。 　　生气倒是没有生气，因为她知道爸爸是个很守承诺的人，如果他真的临时有事没能来接她放学，那一定是件大事。 　　从小，小在在就明白一个道理。 　　干大事的爸爸是不能被打扰的。 　　所以相比较生气或是失望，她更担心爸爸的安危。 　　“我爸爸没有事吧？” 　　她紧张兮兮地盯住大伯的脸，生怕看漏一丝半点的消息。 　　之前那次害得宁远行差点丧命的重伤，到底还是给小在在心里留下了点阴影。 　　见孩子担心成这样，顾衡忙安慰她：“没事，那只是一件小事，你爸爸能处理好。” 　　说着这句话事，他的心绪并没有产生什么太大的波动，所以理所当然地，小在在什么都看不到。 　　她忘记了。 　　大伯跟她爸爸一样，是她的读脸术无法看透的人。 　　垂下眼，小在在晃了晃悬空的小脚丫，情绪蔫蔫地哦了一声。 　　她不知道，这副模样的她，不仅不会令人放心，反而更加心疼了。 　　顾衡沉思片刻，突然道：“崽崽想跟大伯去看看大伯以后的公司吗？” 　　小在在扬起脑袋：“以后的公司是什么？” 　　小孩子不懂这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栋还没建成的建筑。” 　　话落，顾衡突然意识到小女孩可能不会喜欢去工地这种嘈杂又沙尘漫天的地方，又改口道：“不然我们去供销社吧，大伯给你买糖吃？或者去大伯家？大伯家里有个小乐园，里面有滑梯跟秋千，能给你玩。” 　　“小乐园！”小在在眼睛亮了亮，当即就感兴趣道：“我想去玩。” 　　同时她还有点小心思，既然爸爸能叫大伯来接自己，那么她待在大伯身边，是不是就可以早点看到爸爸？ 　　也不知道这条逻辑链是怎么产生的，反正小在在就是这么坚定不移地认为。 　　见孩子情绪好点了，顾衡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淡声吩咐助理：“回去。” 　　“是。”助理先生启动车子，却没有直接载着老板他们直接回老板家，而是先去了供销社。 　　作为一名合格的下属，当然要精准地从老板有限的语言中，分辨出其背后的所有潜藏含义。 　　果不其然，看见车子停在供销社门前，顾衡并未责怪助理什么，反而低着头温声哄着孩子：“我们先去买糖好不好？” 　　“大伯也要吃糖吗？” 　　小在在以为是她大伯想吃糖。 　　顾衡：“……嗯。” 　　其实他对甜食没什么感觉，不然也不会在回来的时候忘记给小侄女带糖了。 　　但小在在看不穿大伯的心思，所以就以为他也是跟她奶奶爸爸一样爱吃糖，就很乖地牵着大伯的大手，熟门熟路地走进供销社的糖果柜台前选购糖果。 　　“大伯想要吃哪一种糖？” 　　因为不确定大伯的口味，所以小在在还扭头问了一句。 　　顾衡：“……都行。”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这么想着的他，一抬头，看见销售员小姐诡异的眼神，终于反应过来。 　　自己跟自家小侄女的角色弄反了！ 　　没忍住，低低沉沉的笑声从喉间溢出。 　　兴许别人遇上这种情况会觉得很窘迫，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顾衡却不这么觉得，他只觉得小侄女真可爱，这么就这么可人疼呢？ 　　没意识到大伯在笑自己，小在在很认真专注地在选糖果，选来选去，最后还是挑了大白兔奶糖跟一款夹心水果糖。 　　她觉得这两样最好吃。 　　“要这个吗？”顾衡见小侄女选好了，便跟她确定道。 　　“嗯嗯。”小在在点点头，随即一边从书包里做势要掏钱一边说：“姐姐，麻烦大白兔奶糖跟有夹心的这个水果糖，一样给我秤二两五。” 　　这买糖的姿势过于熟练了。 　　还好顾衡反应及时，拦下了小侄女掏钱的动作，不然还真的变成了小孩子给大人买糖。 　　他哭笑不得地拿出自己的钱包，付了糖果钱，又询问小侄女：“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大伯都给你买。” 　　“不要了。”小在在摇摇头。 　　好多东西家里都有，根本用不着买。 　　“给，小朋友要拿好啊。”销售员很快将半斤糖果秤好，很有眼色地直接地递给小在在。 　　“谢谢姐姐。” 　　小在在双手接过糖袋，直接从里面掏出两颗，刚好是一颗奶糖一颗水果糖，塞进了顾衡手里：“大伯吃。” 　　“谢谢崽崽。” 　　没有拒绝小侄女的好意，顾衡接过了糖果，顺手揣在衣兜里，然后弯腰牵起她的小手，领着她往外走。 　　“走吧，不是想去小乐园玩吗？” 　　“小乐园！” 　　一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乐园，小在在立马雀跃地加快脚步，迫不及待地冲到了顾衡前头，拉着他也不得不加快脚步。 　　“慢点，不要跑，小心摔倒。” 　　明明都没当过爹，却已经开始体验带娃艰辛的顾衡一脸操心地叮嘱小侄女。 第一百六十三章 里面是五百块钱。…… 　　黑色桥车缓缓停靠在一处大四合院跟前。 　　车门推开, 一颗可爱的小脑袋率先探了出来，鬼灵精怪地左右看看，直到确定周围很安全, 这才将车门推大了点，整个小身子都钻了出去。 　　“到啦？” 　　“嗯，到了。” 　　紧随在小家伙身后下车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他神情冷峻, 可在对上跟前活泼可爱的小家伙时, 总是不自觉地温柔下来。 　　“小乐园呢？”小在在垫着脚尖儿, 企图越过那足有两米多高的围墙, 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乐园。 　　“在里面。”顾衡伸手牵住小侄女的小手, 领着她往自己在首都的新家走。 　　这套四合院有四进，带花园, 占地面积六百多平米, 是他让人在国内购置的一处房产, 准备作为在首都的住所使用。 　　所以上回离开前，这里便已经有请人来修缮, 如今时隔数月再回来，正好可以直接入住。 　　顾衡还记得，当时助理拿着几份装修设计图询问他的意见, 他便想到了弟弟家的孩子们，便觉得应该弄点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所以就有了这个小乐园。 　　小乐园被安装在花园里，经过设计师的巧妙设计，很好地融入一片假山流水之间。 　　看起来仿佛是大自然浑然天成的景色一般, 若不是仔细观察，都还不能发现这些美丽的自然景色当中，居然隐藏了一座小孩子最喜欢的小乐园。 　　“秋千！” 　　小在在被大伯牵着一走到花园, 第一眼就看见了悬挂在一颗大树底下的小秋千。 　　她双眼一亮，立马松开大伯的手，小跑着来到秋千跟前。 　　顾衡本以为凭这孩子的兴奋劲儿，肯定是想也没想就直接往上坐，没想到小家伙还挺有安全意识的。 　　她站定在秋千跟前，先是谨慎地分别拉了拉秋千两边的绳索，看看结不结实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往上头坐。 　　秋千设计得有一点点高，一坐上去，小在在就只剩一点点脚尖可以着地。 　　她一点一点地用脚尖推动自己，秋千微微荡漾起来，却并不怎么好玩。 　　“大伯。” 　　小家伙将求救的小眼神投向在一旁看热闹的顾衡，软绵绵地撒娇：“你帮我推推好不好？” 　　要是让外头那些听说过顾衡名号的人得知，一个小孩子居然敢这么跟他撒娇，就为了让这巨佬给推个秋千，准会惊掉下巴。 　　而更令人震惊地是，顾衡居然温柔地答应了。 　　他不禁答应了，态度还非常温柔！ 　　顾衡微微卷起袖子，走到小侄女身后，轻轻帮她推了推，秋千再次晃动起来，比小在在自己垫着脚尖晃…… 　　也没强到哪里去。 　　生性喜欢玩刺激游戏的小在在不满足了，一个劲儿地叫大伯大力一点，她要飞得高高，最好飞到天上去！ 　　顾衡一边怕小侄女摔下来，一边又得尽量满足她的需求，力道控制得极其小心翼翼，不敢过大也不敢过小。 　　明明只是帮孩子推个秋千而已，他觉得深觉比连续跑了几千米还累。 　　不由得对那些带孩子的父母产生敬佩之情。 　　他们辛苦了。 　　还好，小在在很快就对秋千失去了兴趣，她转而瞄上了假山旁边的滑滑梯。 　　滑滑梯这种小游戏，也不需要大人帮忙，小孩子自己就能爬上爬下地玩得很开心。 　　嘻嘻哈哈…… 　　一时间，整个花园里独属于孩童的清脆笑声就没停下来过，受此感染，顾衡脸上也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带自家崽子虽然累，但确实挺令人愉悦的。 　　小在在足足玩耍了近一个小时。 　　眼看着临近饭点，顾衡过来叫人了：“崽崽饿了没有，我们去吃饭还不好？” 　　“吃什么呀？” 　　小在在很乖，大人一叫她停，她哪怕玩得再疯，也会乖乖停下来。 　　关于吃什么的问题，顾衡停顿了下，想了想应该给孩子吃些什么 　　最后发现他那仅限于烧热水的厨艺，可能不足以满足小家伙的营养摄入需求，当即决定…… 　　带她回家！ 　　当然，是回小在在的家。 　　带着孩子出来玩那么久，总得给人还回去。 　　算算时间，这会儿他弟弟也应该解决完那些工作上的小麻烦回来了吧。 　　停靠在四合院跟前的黑色轿车再一次离开，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之后，终于停在了宁家的小洋楼跟前。 　　可能是刚刚玩得太累，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回到家时，小在在已经倒在她大伯怀里，打起了小呼噜。 　　小洋楼里的宁家人听见动静，忙出来接人。 　　开门的正巧就是忙碌一天，刚刚到家的宁远行。 　　“忙完了？”顾衡一边将孩子交到她亲爹手上抱着，一边淡声询问。 　　“嗯，已经解决了。” 　　宁远行低应一声，并没有就此多说些什么。 　　其实，今天出的不是小事。 　　中央研究所的一项重要研究的机密文件险些泄露，而涉及人员之中，就包含一位他带来的机械厂老技术员。 　　虽说那一位老技术员是无辜的，只是不小心被波及到，但此事事关重大，一个弄不好，国家将会面临巨大损失。 　　所以不论那人无不无辜，如果不能尽快将事情解决，后果将难以预料。 　　人是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宁远行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 　　所以他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赴现场处理。 　　他的处理手段简单粗暴，却直接有效。 　　就是将那只真正险些泄密的老鼠抓出来，证明他们机械厂的那名技术员是真的跟此事无关。 　　剩下的，自然有别人去解决。 　　虽说这件事有惊无险地度过，但宁远行也因此而错过了对女儿的承诺。 　　他不禁有些愧疚。 　　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儿，低低道了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 　　宁远行：“！” 　　惊讶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时正睁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还伸出一根小尾指要跟他拉勾。 　　“这次就算了，爸爸要忙正事，在在就原谅爸爸一次，但你下次要记得一定得来接我哦。” 　　“好，爸爸跟你拉勾勾。” 　　宁远行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但是就是被女儿给感动到了。 　　父女俩个拉勾做好约定之后，又和好如初。 　　令有点担心女儿闹脾气的苏欣妍都惊奇了：“你是不是给她许诺了一大堆赔礼？” 　　不然怎么能哄得小家伙这么快原谅他？ 　　“才不是，咱家闺女可乖着呢，她什么东西都没要，就知道理解爸爸的辛苦，主动原谅我了。” 　　宁远行的神情中透露出一种欠打的得瑟与炫耀。 　　苏欣妍：“……” 　　手痒.jpg 　　察觉妻子神情有点危险，他连忙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得去上班，到时候要怎么去？家里就一辆自行车，是不是有些不太够用？” 　　“我坐公交车去，这边有直达线，每十五分钟一班车，还挺方便的。”苏欣妍说。 　　一辆自行车要百多块，还得要自行车票。 　　可她实习期工资也就十六块三毛，辛辛苦苦工作两个月都不够买半辆自行车，家里有钱也不是这么祸祸的。 　　当然，苏欣妍明白买了自行车之后，也不止就只用这暑假的两个月，以后还能继续用上好几年，性价比还是挺高的。 　　但她有更大的野心。 　　今年年底，改革开放的风潮就会吹起来，到时候全国经济就会开始腾飞，进而走上富强之路，而她势必会抓住这股东风，让家里更加富裕。 　　等过个几年，兴许就能直接给家里添置一辆汽车了。 　　到时候，哪里还用得上自行车？ 　　宁远行是不知道妻子的打算，但既然管钱的不乐意买，他也没多说什么。 　　不过有件事他得提前跟妻子交代。 　　“我可能得回镇上机械厂一趟。” 　　苏欣妍：“遇上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需要送一位技术员回去，顺便去处理一下厂里堆积的事物，还得帮着厂子跟首都机械厂这边交接一下部分合作事务。” 　　宁远行说得风轻云淡，而苏欣妍却惊讶于丈夫居然不声不响地干了这么多事儿。 　　不过他工作上的事儿她也不懂，便没过多追问，只是道：“正好，妈想带着大哥回去陈家村看望爸爸，你去问问他们回去的时间，看看能不能对上，顺路搭个伴，再把你闺女跟小儿子也一起带走，家里没人能照顾这两小的。” 　　其实宁轩都十二岁了，有基本的自理能力，就算平日里家里没人，他也能自己照顾自己。 　　所以让他留在首都也可以。 　　但苏欣妍考虑到，单独留下小儿子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 　　她每天要上班，老大则已经买好了票，过两天就要去广城，而老二现在跟着他们学校的教授，见天儿地泡在学校里，沉迷于学习的海洋之中，根本没空陪弟弟。 　　所以还不如就让宁轩跟着他爸爸奶奶一起走呢，至少路上还有妹妹做伴不是？ 　　小在在太小，离不开大人照顾，所以是必定要跟着她奶奶走的。 　　妻子都将事情分析到这个地步，宁远行自然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点头道：“好，我回头就去找大哥商量。” 　　宁奶奶其实也不管事，买车票之类的行程安排，还是得他们兄弟俩来才可以。 　　* 　　晚上，宁翰房间。 　　“叩叩叩……”一道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宁翰正在屋里做模型，听见敲门声，立马扬声道：“请进，门没锁。”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他扭头一看，有些惊讶：“妈？” 　　“嗯，还在做模型呢。” 　　苏欣妍看了眼大儿子书桌上的半成品模型，已经能看出他们家这栋小洋楼的缩影了。 　　这座等比例缩小的模型做得惟妙惟俏，非常精致，是宁翰闲来无事，专门做来准备送给妹妹的礼物。 　　因着上回小在在得知大哥会做房屋模型之后，就一直撒娇着想要大哥给她做一个，她要拿来当布娃娃的家。 　　“是啊。”宁翰看着眼前的半成品模型，遗憾地叹气：“我走之前是做不好了，只能等回来再做。” 　　做模型不难，但想要做得精致逼真，就得处理很多小细节，所以非常耗费时间。 　　“该休息就休息，不要总惯着你妹。” 　　苏欣妍从兜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封，交到大儿子手上。 　　里面是五百块钱。 　　不等孩子拒绝，她强硬便道：“好好拿着，这是妈私底下赞助你的，俗话说得好，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身上总得多准备些钱才能安心点，还有你记得，不要把全部钱都存在一个地儿，什么鞋底啊，暗袋啊，到处都藏一藏，做什么事之前，都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知道了吗？” 　　“知道了，谢谢妈。”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这次回家他们打算坐飞…… 　　苏欣妍蹑手蹑脚地回到屋里, 还没爬上床，就被突然翻身的男人给抱了个满怀。 　　她吓得低呼一声，随即恼羞成怒地给了他爪子：“要死啊, 吓死我了。” 　　屋里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刚刚差点还以为自己被丧尸袭击了呢。 　　好吧，都怪她前世恐怖片看多了。 　　“钱给了？”宁远行将被子拉起来, 包裹住自家小妻子, 免得她着凉。 　　“你知道我是去给钱的？” 　　苏欣妍寻思着她也没在丈夫跟前透露什么消息啊, 什么就走漏了风声？ 　　“你别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宁远行见妻子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 便好心提醒她一句。 　　好吧。 　　其实苏欣妍也没指望自己的小动作能瞒住丈夫, 她还开始倒打一耙。 　　“要不是你这老古板就坚持着给孩子那两百块钱，我能跟做贼似地, 三更半夜偷摸去给孩子塞钱？” 　　知道的懂得她是心疼孩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做贼呢！ 　　结果这做贼的反而陪出去五百块。 　　宁远行被妻子指责得一脸无奈：“这两百块是小翰自己提出来的, 我给足了数目，怎么还成我的错了？” 　　如果孩子多要点, 他自然也会多给点。 　　但既然孩子没开口，他就默认不需要了。 　　被丈夫这直男发言哽得喉间一噎，苏欣妍干脆转过身去睡, 不理他。 　　摸摸鼻子，知道自己将媳妇儿惹恼的宁远行讨好般地伸手，将人揽在怀里，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歉。 　　苏欣妍一开始还微微挣扎了一下, 后来到底态度软化，随着男人去了。 　　* 　　宁翰在小在在结束期末考的第三天，就坐着火车走了。 　　而小在在他们也在收拾行李, 打算随着奶奶大伯回陈家村祭拜宁爷爷。 　　因着机械厂那边的家里还有衣服，加上顾衡时间不多，他们也没打算回去多久，所以行李一切从简。 　　小在在就带了一套换洗衣服，跟一些零碎的小东西而已。 　　加起来就是一个小背包，连皮箱都用不上。 　　其他人也差不多跟她一个配置。 　　大家人手一个包，随即在能干的助理先生的安排下，分批坐车前往机场。 　　是的，这次回家他们打算坐飞机回去。 　　陈家村所在的镇上没有机场，但是市里有，从首都坐飞机抵达市里，然后转车去镇上，路上花费不会超过一天，远比坐火车要舒服快捷多了。 　　不仅顾衡不想让老母亲跟侄子侄女们太过折腾，连宁远行这次也想求快。 　　毕竟他假期有限，来回路程坐火车太浪费时间了，很耽误事儿，还不如坐飞机来得便捷划算。 　　厂子里也急切地等着他回去，所以双方电话沟通之后，那边同意给报销机票钱，宁远行就放心大胆地给自己跟武工一起买了回去的机票。 　　“大伯，飞机没有羽毛，它是怎么飞起来的？” 　　小在在被她大伯牵着小手，等着排队过安检，可能是等待的过程有点无聊，她开始发挥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拿十万个为什么为难她大伯。 　　“飞机飞行用的是燃料，不是羽毛。”顾衡耐心地给小侄女解释。 　　“什么是燃料？” 　　“你奶奶做饭时候烧的东西就是。” 　　“那飞机它要怎么飞起来？” 　　“先助跑，再利用高速带来的上升动力起飞。” 　　“我们会飞到多高的天上去？” 　　“几千米吧，具体的大伯也不了解。” 　　小孩子就是这样，往往一个问题，总能延伸出无数个问题，直烦得大人想叫他们闭嘴。 　　也亏得顾衡有耐心，一个个给孩子解答不说，还丝毫都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不过这场问答持续的时间也不长，等轮到他们过安检时，小在在就自觉安静下来，乖乖举着双手给安检员姐姐做检查。 　　顾衡坐飞机，自然是订得头等舱。 　　他给一家人都定了头等舱的机票，除了他弟弟。 　　宁远行表示他的机票钱虽然有机械厂报销，但也不能可着厂里的羊毛薅，该省还是得省，便还是限购了最便宜的经济舱。 　　所以他跟武工两人只得老老实实地等待登记时间到了才能上飞机，而持有头等舱机票的顾衡等人则早早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里，大摇大摆地提前登机。 　　其实大摇大摆的只有宁轩这个爱嘚瑟的家伙。 　　小在在跟在她大伯身边，走得很文静乖巧，瞧着就像是个小淑女。 　　都说耳濡目染的教育对孩子的成长是最有影响力的，许是跟着她大伯相处时间多了，不知不觉间，小在在也染上了几分顾衡独有的矜贵气质。 　　如今的她再站到以前的小伙伴们跟前，他们肯定不敢认。 　　随着飞机起飞，小在在一行人总算是踏上了归乡的路途。 　　凝望着底下的蓝天白云，宁奶奶有些沉默。 　　心知母亲情绪不太好，顾衡多从细微处照顾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其实，他的心情也有些低落。 　　那个在他模糊的幼年记忆里格外伟岸的背影，就这么死了，而且都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他却到现在才得知。 　　虽说理智上明白这也是受时代所迫的不得已，可终归还是有些意难平。 　　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最是敏感。 　　察觉出奶奶跟大伯的情绪都有些不对，宁轩跟小在在都自觉地保持安静，尽量不去打扰他们。 　　而这一安静就直接持续到下飞机，等飞机落地，宁轩跟小在在才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情绪，双双扒拉着窗户往外看。 　　“哇！我们这就到了？好快啊！” 　　“我感觉咱们才刚刚飞上天不久呢。” 　　…… 　　听着两只小的叽叽喳喳，大人们的烦郁心情逐渐缓解，也不禁露出笑容来。 　　“走吧，该下去了。” 　　顾衡帮着母亲提起行李，搀扶着她下飞机。 　　随行而来的助理先生忙过来帮着将老板手上的行李全都接走，随手挎在了自己的臂弯中。 　　活像是个专门拎包的。 　　小在在瞧见了，怕助理先生会觉得重，主动要求帮忙：“叔叔，我帮你拿一点吧。” 　　“不用了，我拿得动。” 　　开玩笑，哪里有拿人家工资的叫老板家的孩子帮忙提行李的？ 　　是深怕这份高薪工作太稳定了？ 　　而且他也没说谎，这几个包加起来并不重，就算再来几个他也提得动。 　　小在在认真地看了看助理先生的脸，确定他不是在拿话哄她之后，便没再提要帮忙拿的事。 　　几人下了飞机，又坐上前往镇上的大巴车。 　　他们准备先去机械厂落脚，然后再计划着回陈家村祭拜宁爷爷。 　　毕竟陈家村那种环境，又是那么久没人收拾没人住了，早就荒废得不行。 　　宁奶奶可以适应，却担心大儿子受不了。 　　所以还是先给他一个过渡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宁家这是发财了？…… 　　机械厂就在镇中心的位置, 算是当地的地标性建筑，这里的人流量密集，许多工人都居住在这一片。 　　一来繁华, 供销社、医院之类的什么都有，生活便捷，二来也方便上工。 　　所以自然而然地，这个地方也被设立为公交车跟其他客车的站点。 　　宁远行他们就直接在这个站点下了车。 　　下车后只需要往前走不超过五十米, 就能抵达机械厂的大门口。 　　但此时却没人理会近在咫尺的目的地, 大家全都一脸紧张地围着小在在打转。 　　“怎么样？还好吗？” 　　宁远行半蹲在地上, 抱着窝在自己怀里难受地呜呜咽咽的女儿, 担心地询问。 　　小在在此时小脸苍白, 光洁的额头上遍布细汗，小眉头紧紧地皱巴在一起, 一看就知道她现在很难受。 　　就类似于那种想吐, 却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这是晕车了。 　　“不好, 爸爸抱我。”身体难受的小家伙现在一心只想要父亲的安慰，其他人想抱都不给碰。 　　“好好, 爸爸抱。” 　　宁远行单手抱起女儿，单手拎着包，扭头对一脸担心的宁奶奶他们说：“没事, 在在就是有点晕车，缓一缓就好。” 　　“那咱先回去吧，赶紧把家里收拾收拾，让孩子能早点休息。”宁奶奶急忙道。 　　“好。” 　　一行人回了机械厂家属区, 打开家门，却意外发现家里很干净，仿佛是有人提早来打扫过了。 　　见此, 宁远行的神情间却不见意外。 　　原来是他回来之前，打电话拜托陈大坪帮忙找人来家里收拾了一番，这样回来了就能直接休息，也不用再劳心劳力地去收拾。 　　一家人赶路都疲惫了一天，回家之后便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宁远行去忙碌工作，而宁奶奶则带着小在在和宁轩，跟着大儿子，坐上助理先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汽车，前往陈家村。 　　祭拜宁爷爷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打算直接当日去，当日回。 　　“这车子……不会是你买的吧？” 　　上车后，宁奶奶看向身侧的大儿子，对于他铺张浪费的行为，明显有些不赞同。 　　知道他有钱，但也不能这么花啊！ 　　见老板母亲误会了，助理先生连忙解释道：“老夫人请放心，这辆车子是我们跟机械厂暂时租借的，并不是买的。” 　　当然，在得知弟弟实际上是在这边工作，以后可能也会长期留在这边，顾衡曾经动过要给他买一辆车的念头，却被宁远行给及时发现，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宁远行不愿总是占大哥的便宜。 　　哪怕大哥并不介意也不行，亲人间的付出是互相的，没道理总是让其中一个不断地给予，而其他人则将此当作理所当然。 　　* 　　今日的陈家村一如既往的平和。 　　田野间分布着辛勤劳作的大人们，幼小的孩子则在树底下嬉笑打闹，几位年迈的老人搬着小板凳坐在一旁，一边帮着儿女看顾孩子，一边互相聊着天。 　　基本上也就是说些东家长西家短，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村里的日子就是这样，没什么波澜。 　　但在今日，往日里的平静注定要被打破！ 　　第一个发现外来者的是正在田地里帮忙挖花生的小花，她无意间抬头一瞧，便看见一辆黑色汽车缓缓向着村里驶来。 　　顿时呆了一下，随即连手上的花生也不顾了，扭身就去找她爷爷。 　　“爷爷，爷爷，村子里来客人了！” 　　前两年村子里经常来人，都是开着大汽车，来接走牛棚里的那些人的，但随着牛棚的日渐空荡，到了现在更是已经一个不剩，那些大汽车就不来了。 　　也不知道这一次，开大汽车的人是打算来接谁的？ 　　小花心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她来不及多想，便已经跑到了她爷爷跟前面，气喘吁吁地将这件事告诉给他听。 　　她爷爷有交代过，开着汽车来他们村里的基本上都是贵客，谁瞧见了都得第一时间跟他说的，并且不要随便围在别人村子跟前，免得不小心被伤到，或是弄坏了人家的车子赔不起。 　　“我瞧见了。” 　　早在小孙女赶来之前，陈村长就已经看见了汽车的身影。 　　毕竟那么大一辆车子呢，要想看不见也挺难的。 　　陆陆续续地，有许多村民们都注意到了那辆汽车的到来。 　　大家虽说都有些好奇，但却很有礼貌地没有直接冲上去堵路围观。 　　对于汽车，其实他们前两年也看见过不少，这会儿再看见，也只是有点疑惑于对方是来干什么的，并没什么新奇感。 　　在众目睽睽之下，汽车缓缓地停在了陈村长跟前不远处。 　　紧接着车门打开，冒出了一颗…… 　　大家都万分熟悉的小脑袋。 　　“哟呵！这不是在在吗？”有个大娘忍不住惊呼道。 　　宁家这是发财了？ 　　都开上大汽车了！ 　　好些人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小花姐姐！”小在在没料到自己一下车就跟小花对上了眼，顿时就兴奋了。 　　她开心地蹦跶下车，直接就飞扑到了小花的身上，将她熊抱住！ 　　“在在妹妹！”跟小伙伴重逢的小花也很开心。 　　她正想回抱小在在，但看见自己刚刚挖了花生，还没洗的脏爪子，不想弄脏小在在身上的干净衣服，便将双手悬空举着，没有往下落。 　　小在在抱着小花，没注意到这一点。 　　“村长。”宁奶奶跟大儿子，还有小孙子他们相继从车上下来，笑着跟陈村长打招呼，顺便给跟他介绍了一下自家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大儿子，且说明他们回村的目的。 　　“这样啊，人找回来了，是该带去给老宁看看，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陈村长理解地点点头，还催着他们赶紧去。 　　想必他们也急着想去老宁墓前见见他吧。 　　宁奶奶本也只是半路下来跟村长打个招呼而已，如今招呼打完了，自然得继续他们今天的行程。 　　“崽崽，走咯。”临上车前，看见小孙女还在跟小花亲亲热热，宁奶奶不得不出声叫她赶紧回来。 　　“来啦！”小在在依依不舍地跟小花道别，然后重新坐上车。 　　汽车再次启动，这次要直接前往埋葬着宁爷爷的后山脚下。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并不回去以前的宁家小院。 　　“老头子，你瞧瞧，我带了谁来看你？” 　　宁爷爷的墓碑前，宁奶奶第一次满脸笑容，她紧紧牵着大儿子的手，将他拉到丈夫跟前，给他好好看清楚。 　　他们的大儿子——回来了！ 　　“爹，我回来了。” 　　顾衡站在父亲的坟前，神情间显出几分哀伤。 　　记忆中那道伟岸的背影，终究还是在他眼前，真实地化为了一座冷冰冰的墓碑。 　　沉默的墓碑无法理解活人的悲伤。 　　它只是安静地伫立着，无声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们。 　　直到他们自顾自悲伤完了，相互搀扶着离开这里，它也依旧是原本的模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不，还是有一点的。 　　它一身风吹日晒积累而来的尘土被人清理干净了。 　　仿佛是在感谢，一缕清风从远方吹来，拂过墓碑，也拂过了逐渐远去的人们。 　　发梢被风扬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摸了一下般。 　　小在在下意识地捂住脑袋，往后一看，什么都没有。 　　“崽崽，快些走了，我们还得回镇上去呢。” 　　宁奶奶他们已经走到了底下，回头瞧见小在在没跟上来，忙大声叫她。 　　“来啦。”小在在抛开刚刚的异样感觉，快步小跑下去，在路过宁轩身边的时候，被他牵住了小手。 　　“你小心点，一会儿摔倒了我可不哄你。” 　　“我如果要摔倒了，三哥会拉住我的。”小在在才不信她三哥的‘威胁’，有恃无恐得很。 　　宁轩被妹妹一噎，发现自己没法反驳她的话，只能跟自己赌气似地不说话。 　　但他没坚持多久，没一会儿，又叽叽喳喳地跟妹妹聊起天。 　　宁奶奶他们一大早出发，祭拜完宁爷爷再回到镇上，时间也才刚刚到中午十一点而已。 　　再过一会儿就是午饭时间，他们干脆决定今天早点吃午饭，就去了国营饭店。 　　下午，宁奶奶跟孙子孙女留在机械厂里的家休息。 　　而顾衡说了一句要去当地考察一下市场经济环境，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合适的投资项目，就带着助理先生离开了。 　　小在在没有在家里闲着。 　　她趴在客厅的桌上，铺开一张画纸，拿着笔很认真地在画画。 　　这幅画已经被完成了一半，上面画的是机场人来人往的繁忙景象。 　　这画面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基本上每个坐过飞机的人都能看到，但是如果有人能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里面的每一个人的神态都被很精准地捕捉，并通过寥寥几笔的简单勾勒，被生动形象地刻画在小小的一张画纸上。 　　甚至于，画面角落里，还画出了一个正在鬼鬼祟祟偷东西的小偷。 　　那副故作正常，实则贼眉鼠眼的模样，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人不对劲。 　　当然，画里的小偷最后通过小在在的提醒，被她爸爸见义勇为地给抓住，移送机场安保人员。 　　让前头差点被偷还无知无觉的人免于一场破财之灾。 　　“你在画什么？”宁轩举着一根冰棍路过客厅，好奇地探头扫了一眼。 　　他是在问妹妹在画什么东西，但是小在在误会了，以为哥哥在问自己为什么在画画，便答道：“画妈妈布置的作业。”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苏欣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女儿布置一项画画作业，让她交上一副特定主题的画来，然后带走几天，再拿来还给女儿。 　　而往往还回来的画里，都会附带另一张画纸。 　　那张画纸里一个字都没有，只是看似单纯地临摹了一遍小在在的画作，如果不仔细辨认，两幅画看起来基本一模一样。 　　但懂画的人都看得出来，临摹画作的人画技明显更加高超。 　　与其说对方在临摹小在在的画，还不如说她在指导她，指出她绘画技巧里的一些小瑕疵跟小错误，帮助她改正。 　　在对方的无言指导下，小在在的绘画技巧显著进步。 　　虽然还达不到那种很厉害的水准，毕竟她学习画画的时间也才将将三年而已，现在只能算是学入了门。 　　但是对比起同龄人，甚至于年纪比她更大个十岁的人来说，她无论是在绘画技巧上，还是在画作灵气上，无疑都是极其优秀的。 　　或者换个说话，在画画一途，小在在有着绝对的天赋。 　　这种天赋不仅仅来自于读脸术的加持，还有她本身就具备的才能。 第一百六十六章 “因为你具备一双能看…… 　　首都机场。 　　随着飞机缓缓降落, 才离开不满三天的小在在等人又回到了首都。 　　因着顾衡这次的签证时间同样有限，所以他没办法在陈家村那边耽搁太久。 　　其实顾衡已经在申请在华国的长期居住证了，但是目前还没办理下来, 所以还是只能拿着短期签证往返国内外。 　　小在在直到下了飞机还在不断地探着脑袋往后看，期待着她爸爸能从其中一架飞机上走下来。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宁远行在机械厂那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可能直到暑假结束之前, 都没办法回首都了。 　　所以这一次回来的人里只有顾衡, 宁奶奶, 加上小在在跟宁轩, 还有宛若透明人一样的助理先生。 　　没了爸爸, 这使得回到家的小在在精神有点蔫蔫的。 　　当然，这不排除她有点晕车的原因在。 　　直到苏欣妍下班回家, 小在在看见过妈妈, 情绪这才好转一点, 只是突然变得很黏妈妈。 　　苏欣妍走到哪儿身后都跟着一条小尾巴。 　　“妈妈要去卫生间，你怎么还跟着？”被女儿闹得满心无奈, 苏欣妍企图想办法将她支开：“你没有作业要写吗？” 　　“作业写完啦。” 　　早在放暑假的前三天，小在在就非常勤奋地将全部作业都给写完了。 　　不写不行，二哥要检查的！ 　　“那你的画呢？画好了没有, 妈妈明天就要收的哦。”一个办法不行，苏欣妍就再找一个。 　　小在在：“也画好了。” 　　不枉费她连坐飞机都一心在画画。 　　“那你就在门外等着吧。”苏欣妍没招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不管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 听见门外有动静，苏欣妍起身去打开房门，果不其然看见了抱着小枕头, 正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的女儿。 　　“在在长大了，得学会自己睡觉，不能再跟着妈妈一起睡。” 　　话是这么说，苏欣妍最后还是心软地放女儿进屋里。 　　看着她一脸兴奋地蹦上她的床，还孩子气地在上头滚了两圈，苏欣妍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 　　算了。 　　她安慰自己，女儿一下子要跟她爸分开那么久，会有些没安全感也正常。 　　夜里睡觉的时候，苏欣妍突然想起什么，起身问还没睡着的女儿：“在在明天跟妈妈去见一个奶奶好不好？” 　　“什么奶奶？”小在在一脸迷茫。 　　“就是那位一直都在教在在画画的奶奶，她想见见你，在在愿意去见她吗？”苏欣妍并不打算为女儿做决定，而是征询她的意见。 　　小在在几乎都没怎么想，一得知是那位一直在指点她的神秘老师想见她，立马点头答应：“愿意！” 　　“那行，你现在赶紧睡，我们明天早点过去。” 　　明天是工作日，她只能请到半天假期陪女儿去拜访林教授，所以得赶一赶时间。 　　* 　　林教授家就在B大附近。 　　是一座精致的二进小院。 　　随着妈妈踏进人家院门的小在在，迎面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花香。 　　她微微睁大眼，看着满院争相开放的各种花卉，姹紫嫣红的美丽景象几乎迷醉人心，令她都不禁张开嘴，惊艳无比地哇了一声。 　　“这些都是我种的，漂亮吧？”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得意的苍老嗓音，吓了小在在一条。 　　她下意识地躲到了妈妈身后去，怯生生地探出半颗小脑袋出来看，这才发现出声的原来是一位面色和蔼的瘦小老头。 　　想起来之前妈妈说的要懂礼貌，小在在一点点从妈妈身后走出来，乖巧地跟人打招呼：“爷爷好。” 　　“小朋友好啊，刚刚吓到你了，对不起啊。” 　　看得出来，小老头的脾气很好，是那种很和善的人，就连跟一个小孩子道歉，都非常地真诚。 　　这不禁让小在在对他好感大增。 　　忍不住又往前凑了点：“这些都是爷爷种的？好厉害啊！” 　　小老头最爱听人夸他精心培育的花，此时听见跟前小孩子真诚的夸奖，不禁笑意更深。 　　“小朋友对种花有没有兴趣，爷爷可以教你怎么种。” 　　然后这一老一幼就莫名其妙凑在一起聊起了种花心得，将一同过来的苏欣妍晾在了一旁。 　　“……” 　　“别理他们，这老头子难得遇上个肯跟他聊种花的人，这一时半会儿不会把人给放走的。” 　　一道略带严肃的成熟女声传来，原来是林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头走出来。 　　“走吧，我们进去喝杯茶。” 　　她将苏欣妍邀请进堂屋，并为她泡上了一壶茶，摆出一副准备谈正事的架势。 　　“林教授……” 　　苏欣妍刚刚开口，就被林教授给截住了话头。 　　“之前我就问过你，我认为你家孩子很有学画画的天赋，想着收她做个学生，不知道你这些天考虑得怎么样了？” 　　要收一个孩子当学生，林教授觉得还是得先过问一下家长的意见。 　　但苏欣妍的观点却跟她相反。 　　“抱歉林教授。” 　　这句抱歉一出来，林教授就微微皱起眉头，以为苏欣妍是想拒绝自己，心底不禁有点遗憾。 　　遗憾于那个极有天赋的孩子跟她无缘了。 　　随即就听苏欣妍继续道：“您要收的徒弟是我的女儿，不是我，我觉得同不同意这个事，还是得询问孩子自己的意见比较好。” 　　林教授：“……” 　　要不是得维持自己在学生面前的严厉形象，林教授真的很想跟苏欣妍说，下次说话就不要大喘气了，怪吓人的。 　　不过对于询问孩子意见这一点，林教授也是赞同的。 　　“确实该问问孩子的意见。” 　　小在在被叫进屋的时候还有点意犹未尽，她是真的挺喜欢跟那位老爷爷聊天的。 　　不过一瞧见屋里妈妈跟一位不认识的奶奶都一脸严肃，她也立马端正了姿态，乖乖跟人问好后，在陌生奶奶的示意下坐在了她对面。 　　挺胸直背，两手摆放在膝盖上，标准的小学生坐姿。 　　面对小孩子，而且还可能是自己以后的学生，林教授尽量摆出一副温和的模样，可惜不太成功。 　　她平日里严肃惯了，也不怎么爱笑，这会儿要强行装成自家老头子那种平易近人的人也显得不伦不类的。 　　尝试几次之后不成功，她干脆就放弃了，变回自己原本最真实的模样。 　　“你叫宁在在是吗？”林教授严肃地问。 　　小在在也很认真地作答：“是的。” 　　“宁在在，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学生，跟我学习绘画？我擅长国画跟素描，水平还可以，油画水彩也能搞一点，如果你跟我学习的话，我不能保证别的，只保证一定会将我毕生所学全都毫无保留地教给你。” 　　别听林教授说得谦逊，但苏欣妍可是知道她的成就有多高。 　　在特殊时期开始之前，她在艺术界的地位就很高，随随便便一幅画都能拍卖出高价。 　　本人更是头顶着国家美术协会的会长，B大教授，美院荣誉教授等等一系列闪瞎人眼的头衔。 　　可惜，在动荡开始之后，光芒万丈的林教授也是最早被打下去的一批人，在那期间受了不少罪，以至于平反回来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 　　她变得严肃，不爱说话，也不怎么爱动画笔。 　　原本B大是想返聘她回来教导学生美术类学科的，但是她硬是改教了古汉语。 　　对于林教授的行为，学生们私底下众说纷谈。 　　有人说她可能手被磋磨废了，再也拿不动画笔，也有人说她是被以前举报她的学生伤透了心，不愿再教学生画画，更有人…… 　　反正不管怎么说，对于这么一位美术巨匠不再教授绘画这件事，不少人都深深地感到了惋惜。 　　替自己，也替林教授。 　　结果现在，林教授居然主动对着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提出想收她当学生，态度还非常谦虚诚恳。 　　仿佛生怕人家不答应似的。 　　“为什么呢？”小在在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林教授的邀请，反而问道：“这个世界比我厉害的人有很多，我并不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所以陌生奶奶那么厉害，为什么独独选了她？ 　　别怀疑，这就是小在在此时最真实的想法。 　　林教授斩钉截铁地回答：“因为你具备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此话一出，小在在跟苏欣妍的心跳同时漏了一拍。 　　母女俩同时心想：完了，她/女儿的秘密不会暴露了吧。 　　好在林教授下一句话打消了她们的惊疑。 　　“从你的画里，我可以看出你能精准地捕捉每一个人的神态，甚至于从细微动作里看穿对方当时的内心，并将这一丝被你所捕捉的‘灵魂’完美地融入你的画里，你自己可能没发现，其实你早早就掌握了绘画的神韵，这是一种奇特的天赋，即便是天赋比你高十倍百倍的人，也很难做到这种地步，所以，这就是我看中你的理由。” 　　“……”小在在眨眨眼，再眨眨眼。 　　她其实……没怎么听懂。 　　不过没关系，得到答案的她已经有决定了。 　　“老师好。”小孩子脆生生的童声染着欢喜的笑意，受她感染，林教授也不禁微微缓和了面容。 　　“嗯，我一般晚上都没课，你以后吃过晚饭，就过来跟我学习画画，学多久看你作息安排，周末有空也能过来，我一般都在家。” 　　学生一收下，林教授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安排她的教学计划。 　　好在小在在早就习惯于这种被管制安排好的学习生活了，所以不管林教授说什么，她都乖巧点头，一副接受良好的模样。 　　见状，林教授不禁对这个新学生更加满意了。 　　有天赋还勤奋肯学，这孩子未来一定会有所成就。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年。 　　“宁在在, 你再不快点我就走了！” 　　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嗓音沙哑，透着一股子不耐烦的暴躁。 　　“来了来了，现在不还早着呢嘛, 急什么急？” 　　嘴里叼着一块面包的小少女一边手忙脚乱地背书包，一边匆匆往外跑。 　　“你怎么又睡过头了，头发也不知道好好梳一下，还能不能有个女孩子的样子了？” 　　见妹妹一头长发乱糟糟地披散着, 头顶还支棱着一根迎风招摇的呆毛, 宁轩实在看不过眼, 忍不住一边嘴上抱怨着, 一边用手当梳子, 给她稍微理了理。 　　至少捯饬到能出门见人的程度。 　　宁在在将作为早餐的面包三两口啃完，然后习惯性地站定不动, 还微微低下头, 方便哥哥给她弄头发。 　　“要不是你老是催我, 我能紧张到忘记梳头发？”不服气被哥哥教训，宁在在嘴上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得, 这家伙得了便宜居然还倒打一耙。 　　宁轩冷笑一声，干脆收回手，也不管这一只小白眼狼了, 长腿一跨，直接骑上车子就做势要走。 　　“诶诶诶！三哥，哥哥，你等等我！” 　　见人骑车跑了, 宁在在忙追着快跑几步，身手灵活地一撑车后座，就稳稳当当地坐了上去。 　　“嘿嘿, 想甩掉我，没门！” 　　仿佛打了场胜战一样，她得意地咧嘴笑笑，摇头晃脑地开心极了。 　　“幼稚。”宁轩嘟喃一句，随即提醒妹妹道：“我要加速了，你抓稳点。” 　　早上出门的时间被睡过头的某只耽搁了点，他现在得加快速度，能追回一分钟是一分钟。 　　“好嘞！” 　　宁在在配合地伸手环住她三哥的腰，还将脑袋压低了点，企图给车子减少阻力。 　　感觉妹妹抱稳后，宁轩奋力蹬起车子，带动着自行车逐渐加速，一路掠过无数行人和建筑，像一阵旋风一样，直冲学校而去。 　　四分钟后，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刹车声，自行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二中初中部门前。 　　小在在灵巧地蹦下车，对着她三哥竖起一根大拇指：“四分半钟，比上次还快八秒，不错不错有进步，下次继续努力啊。” 　　这是说她下次还要继续赖床的意思？ 　　听懂妹妹话里意思的宁轩火大地吼道：“你下次给我早点起床！听见没有？！” 　　“没听见~” 　　少女清脆悦耳的嗓音远远传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欠揍感。 　　宁轩：“……” 　　他妈生这个妹妹就是来讨债的吧？ 　　无奈地摇摇头，眼看着早自习快开始了，宁轩赶忙骑车赶去高中部。 　　迟到了要被抓出勤的值日生扣分的！ 　　初一（6）班。 　　还未走到班级门口，就听见了里头传来嘈杂的说话打闹声，现场堪比菜市场。 　　宁在在站在后门处，单手握拳抵在下唇处，故意很用力地咳嗽两声。 　　“咳咳……” 　　“老师来了，快快快坐好！” 　　听见咳嗽声，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立马仗义地嚎一嗓子，提醒其他还没反应过来的同学们。 　　瞬间，全班学生爆发出超乎寻常的速度，不过三秒钟，整个班级就从嘈杂混乱的菜市场，变成了安静有序的教室。 　　所有人都端正坐姿，一脸乖巧听话地等待着老师来上课。 　　仿佛刚刚还四处游荡着跟同学们聊天说话，打打闹闹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宁在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们这么自觉干什么，老师还没来呢。” 　　一听见这道声音，不少同学往后一看，顿时明白自己被耍了，纷纷群情激愤地讨伐耍人者。 　　“班长，你也太坏了吧？” 　　“吓人很好玩吗？下回我也要这么干！” 　　“别了吧，班长这么玩不会被打，但是你就不一定了。” 　　…… 　　顶着一众讨伐声，宁在在弯腰怂脑，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然后抽出一本英语书。 　　一看见班长拿书，所有人顿时一静，紧接着也纷纷掏出自己的书出来。 　　“早读开始了啊，别玩了，不然老师一会儿真来查了。”有人瞧见同桌还沉迷在看武侠小说里，忙拍了拍他，提醒道。 　　被提醒的人没有抱怨同学多管闲事，而是快速收起小说，拿起课本来读书。 　　三年过去，二中的教学实力依旧强盛。 　　或者说，比以前更加厉害了。 　　所以能考进里头的学生，哪怕平时看起来再悠闲，一旦拿起课本，那认真学习的专注劲头，也是其他普通学校的学生所比不了的。 　　朗朗读书声从初一六班内传出。 　　故意路过的年级主任见学生们都在认真读书，满意地点点头，又背着手，悠悠闲闲地去其他班级巡视。 　　早读时间只有半小时。 　　结束之后，宁在在收起英语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她同桌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提醒道：“在在，看你的书桌底下。” 　　“什么？” 　　宁在在疑惑地一低头，地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哎呀，不是地上，是你的书桌柜里。” 　　看她这么迟钝，她同桌急得都想跺脚了。 　　终于得到正确提示，宁在在往自己放书包的书桌柜里一瞧，隐约在里头看到了一个粉红色的信封角。 　　宁在在：“……” 　　什么玩意儿？整这花里胡俏的。 　　她伸长手臂进去，将里面的信封捏住抽出来，旁边的同桌顿时激动地凑过来，小声催她：“看这颜色，就是传说中的情书无疑了，快点打开来看看。” 　　她都好奇死了！ 　　结果宁在在看也没看，动作迅速地将整封信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别看了，上课铃响了，赶紧准备上课。” 　　这是很明显地在转移话题，但是对她同桌却非常有用。 　　对方果然一秒收起八卦的嘴脸，转而拿起这节课需要的课本，还有一本厚厚的，已经被写满一半的笔记本出来，认真地准备上课。 　　这一节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又换了一套新衣服，走着时髦的步伐进来，张口就是一句流利的伦敦腔。 　　同学们已经很适应地用略带着点口音的英语跟老师打招呼。 　　其中只有宁在在的口音跟老师的差不多纯正。 　　因为她这一嘴英语，其实是她大伯亲自教出来的。 　　身为班长，同时兼任英语课代表，宁在在明显深受老师喜爱。 　　具体表现在一节课内，她就被叫起来回答了老师十一次问题。 　　再次顶着同学们隐隐露出同情的眼神坐下，宁在在只是看了老师的脸一眼，几乎想都没想，屁股还没坐牢，就又一次乖顺地站了起来。 　　果然，应和着她的动作，英语老师的声音响起：“宁在在，你来翻译一下这句话。” 　　黑板上写的是一道英译中的题目。 　　“梅梅热爱大海，她打算趁着假期，约上好朋友们一起去海边玩耍。” 　　宁在在精准地给出答案，然后在英语老师的又一次表扬中，稳稳当当地坐下。 　　第十二次…… 　　眼瞧着第十三次即将到来，好在这时候，下课铃声响了。 　　“哦，很遗憾，我们今天的课程结束了，同学们，下节课再见吧。” 　　英语老师虽然课上烦了点，但她有个巨大的优点，就是绝对不会拖堂，每逢下课铃声一响，走得最干脆利索地就是她。 　　所以学生们对她又爱又恨。 　　总体来算，还是爱偏多一点，毕竟老师的火力大部分有倒霉的班长独自承当着，对比起来，其他人被不小心溅射到的小火星也不算什么了。 　　“终于下课了。” 　　宁在在脸朝下，咚地一下砸在课桌上，俨然一副快死了的模样。 　　就差在脑门上贴一张纸。 　　上书：本人已死，有事请烧纸。 　　“班长，你还好吧？” 　　她前桌是个长相乖巧，爱操心和照顾别人的小姑娘，此时一见她这副模样，不禁一脸担心道。 　　“还行，至少还活着。” 　　宁在在慢吞吞地爬起来，从课桌里摸出自己的保温瓶，趁着课间时间，将里面的热牛奶喝掉。 　　从她三哥也开始长个之后，她就被刺激了，天天捧着杯子喝牛奶，还跟着爸爸学习打篮球，势必要将自己的身高也拉拔上去。 　　而在她坚持半年的努力下。 　　她目前的身高…… 　　依旧在同龄人的中游徘徊。 　　其实这个身高也还可以，只是宁在在天生骨架子娇小，她又是个吃不胖的体质，除了脸颊上还有点可爱的婴儿肥之外，身上其他部位都不长肉。 　　导致她看起来要比别人小只许多。 　　再加上她曾经跳过级，年纪要比班上的同学们小上两三岁，所以被周围人对比衬托得更加娇小玲珑。 　　每回轮值做值日，都有一堆人抢着帮她擦黑板。 　　因为即便是踩在凳子上，她也够不着黑板最顶端的地方。 　　没法擦干净。 　　这就很气，明明她都很努力地蹦哒着擦黑板了，但是够不着的地方就是够不着，这不是她现阶段的身高所能达到的领域。 　　不过没关系，她今年也才十一岁，距离结束发育还有好些年，以后还有得长呢。 　　这么安慰着自己的宁在在更加努力地将一整瓶牛奶干掉！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淑女的形象几乎瞬间……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起, 早就蠢蠢欲动的学生们甚至不等老师离开，就立马冲出教室，直奔食堂。 　　深怕去得慢了就没得吃。 　　宁在在的同桌早早就将饭票握在手里了, 一见有人抢了先，忙急急地催促她同桌：“在在，你快点啊，今天食堂有糖醋肉, 去晚了可就没了。” 　　“你去吃吧, 我自己带了饭。” 　　从知道他们学校食堂抢饭艰难之后, 她奶奶就给她提前准备好了午饭让她带来学校吃。 　　所以宁在在从此就骄傲地脱离抢饭大军的苦海！ 　　见她这么说, 同桌有一瞬间的羡慕, 但眼看着班里人都快走光了，她也急了, 忙转身就跑：“那行吧, 你慢慢吃, 我走了！” 　　“好……” 　　宁在在话音还没落下，她同桌已经没影了。 　　“上体育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跑那么快？” 　　摇摇头, 宁在在伸手将书包里的粉红色信封拿出来仔细一看，并不意外地在落款处看到这又是一封想拖她转交给她三哥的信。 　　她觉得她三哥长得就那样啊，从小到大都看腻了, 也不知道那些女孩子喜欢他什么。 　　心底暗暗嘀咕一声，宁在在将信封重新塞回了书包里，准备回家后转交给她三哥，然后将更里面的保温饭盒拿出来。 　　这个饭盒已经用了有些年头了, 还记得这可是自己小时候，在爸爸的厂子里抽奖得来的呢。 　　不得不说，机械厂的奖品真的是用了心的, 质量都非常好，就比如这个饭盒，用到现在都还好好的，并且看情况还能继续再用个几年。 　　宁奶奶给孙女准备了什锦炒饭。 　　什么是什锦？ 　　就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儿地往里头下就对了，这也导致炒饭的配料非常丰富。 　　一时间，宁在在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吃饭还是吃配料。 　　不过算了，好吃就行。 　　干吃饭有点噎，她拿着喝完牛奶的保温瓶去厕所的洗手台洗了洗，然后去教室后头的热水桶接了热水回来配饭吃。 　　为了方便学生饮水，学校给每个教室都配备了一个很大的热水桶，里头装满了食堂一早就烧好的开水。 　　热水桶有保温效果，不过从早上到现在，里头的水已经从滚烫的热水变成正好能入口的温水了。 　　满满的一盒饭，宁在在一个人就能吃个精光。 　　宁在在爱吃炒饭，这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她心甘情愿吃下蔬菜的办法，因为全部东西都混杂在一起，她挑不出去，也懒得挑，就只能跟着一起吃下。 　　所以宁奶奶给孙女做饭的时候，首选炒饭。 　　留在教室里吃饭的人不止宁在在一个，他们学校饭菜难抢是出了名的，所以不少心疼孩子的学生家长会提前给孩子准备午饭，让他们带来学校吃。 　　当然饭菜难抢也不是说食堂准备的饭菜不够，而是学校里学生太多，一个年级就有十二个班，一个班少说也有三四十个人。 　　特别是从去年起，教育部发布通知，以后小学的五年学年制改成六年，初中高中则从两年改到三年。 　　所以如今的二中初中部足足有三个年级的学生存在。 　　那么多人抢饭，食堂又小，不能一下子容纳那么多人，总有些去得慢了的学生排队打饭等太久，等到了午休时间都结束了还没能吃上饭，下午就只能饿着肚子上课。 　　多饿两顿，学乖了的学生就会另外去找饭吃。 　　反正食堂吃不上，校门口还有一堆小吃摊等着他们呢，完全没必要委屈自己。 　　从七八年底，国家开始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之后，街道上的小摊小贩就日益增多。 　　学校门口等人流量密集的地方，更是有人扎堆在那做小生意。 　　除了卖零食小吃的，还有卖小玩具之类的小地摊。 　　虽说如今做生意还是会被人瞧不起，可是赚到手的钱却是实实在在的，所以还是有人铤而走险地下海，走上经商创业的路。 　　宁在在还是学生，对社会接触不多，所以她对此最深的感触就是…… 　　买东西方便多了。 　　不用再像以前一样，只能去供销社这些地方买，而且很多地方已经开始不需要使用票就能买到你想要的东西。 　　这一点就非常方便。 　　现在是九月中旬，新学期刚刚开学不久，课业不算繁重。 　　顺利结束一天课程的宁在在背着书包，熟门熟路地摸去高中部找人。 　　她三哥今年升上高二，在高二（7）班。 　　宁在在直接来到宁轩班级门前，探头往里瞧。 　　宁轩他们也已经放了学，但是老师爱拖堂，所以现在全班人都还整整齐齐地在里头坐着，一脸认真地听课，谁也没敢离开。 　　不过这心底的怨念颇大啊。 　　不小心看见几个人脸上小心思的宁在在移开目光，转而落在了她三哥身上。 　　似乎察觉到妹妹的眼神，宁轩飞快地转头来看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 　　【等我一会。】 　　顺利接收信息的宁在在走远一点，躲开他们老师的视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本自己记录的英语生僻单词，默默靠着墙背诵起来。 　　从小学到初中，她一直都保持着全年级第一的优秀成绩。 　　但是这份成绩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是靠着她自己一点一滴的刻苦学习，累积而来。 　　宁在在确实聪明，在学习上也有几分天赋，但也只能算是普通的天才，至少跟她二哥那种妖孽般的存在是完全比不了的。 　　所以她只有努力努力再努力，才能稍微拉近一点点自己跟二哥的距离。 　　才刚刚背下十个单词，宁在在就感觉自己眼前有一道踩着高跟鞋的人影飞速闪过，紧接着，宁轩所在的班内传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终于下课了！ 　　学生们兴高采烈地背着书包往外跑，活像是一群脱了僵的哈士奇，一边傻乐呵，一边撒了欢地狂奔。 　　“走了。” 　　宁轩单肩扛着书包，路过妹妹身边的时候潇洒地一挥手，然后也不等她，就这么保持着帅气的姿势大步往前走。 　　深觉自己非常酷帅！ 　　宁在在：“……” 　　这货今天出门又没吃药？ 　　她无语地收起小本子，跟了上去。 　　“今天二哥好像要回来。”怀着某种看笑话的小心思，宁在在冷不丁地宣布这个自己早上刚刚从妈妈嘴里得知的消息。 　　正在平稳行驶的自行车突然“呲溜——”一下，差点没将兄妹两人一起掀翻。 　　“啊！”被吓得短促尖叫一声，宁在在连忙抱紧她哥的腰，直到他将车子稳定下来后，才怒从心头起地打了他一下：“你能不能小心点？！” 　　要是他们真的摔倒了，屁股准儿开花。 　　“你要是不吓唬我，我能这么大反应？”宁轩反而还觉得委屈呢。 　　这日子过得好好儿的，非得讲恐怖故事。 　　宁在在得意地抓住三哥的小把柄：“……我听见了，你说二哥是恐怖故事。” 　　宁轩：“！” 　　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理话给嘀咕出来了。 　　他连忙失口否认：“我没有！我不是！你胡说！” 　　“我耳朵没聋好吧。”宁在在对自家哥哥的怂样深感鄙视。 　　见妹妹还不依不挠上了，宁轩叹口气，只能自认倒霉：“开个价吧，要多少才能从你的小脑袋瓜里删除掉这段记忆。” 　　“我是这种容易被收买的人吗？” 　　义正言辞。 　　宁在在这种仿佛人格受到侮辱的愤怒才持续不到三秒钟，就被对方一句：“周末请你看电影”给打消了。 　　“嘿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强迫你哦！” 　　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知道了知道了。”宁轩心下暗暗吐槽自家妹妹真是个讨债鬼，可脸上的神情却极为宠溺。 　　而被哄开心的宁在在则一路心情美丽地哼着歌，直到回了家，瞧见坐在客厅里陪奶奶看电视的自家二哥，这才紧急收了一身的得意洋洋，变得乖巧安静。 　　“二哥回来啦。”她装成一副小淑女的样子，斯斯文文地跟宁航打招呼。 　　宁轩暗暗递给妹妹一个鄙夷的眼神：你自己在二哥跟前都是个怂货，还说我。 　　宁在在：恐怖故事…… 　　宁轩：妹妹我错了，电影票一定准时奉上，绕了哥哥这一回！ 　　宁在在：哼！下不为例。 　　“你俩搁门口当门神呐？”兄妹俩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爽朗的男声，含着笑意。 　　一听见这道声音，最惊喜的莫过于宁在在。 　　她想也不想，立即转身飞扑进来者怀中，开心得尖叫声都差点喊破了音：“啊啊啊……大哥，你回来啦！” 　　小淑女的形象几乎瞬间崩塌。 　　根本不知道妹妹前一刻在干嘛的宁翰笑着接住妹妹，强壮有力的双臂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举起来，还跟小时候一样，玩飞高高。 　　宁在在被大哥逗得咯咯咯直笑，几乎都忘记了身后的二哥。 　　直到一道清冷的嗓音淡淡传来：“见到大哥那么高兴？” 　　见到他的时候怎么不见这小家伙那么热情？ 　　正兴奋上头的宁在在犹如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冻得一个激灵，突然就清醒了。 　　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貌似很危险，她下意识地将求救的眼神投向她三哥。 　　结果却发现那个不讲义气的家伙居然趁着刚刚没人注意到他，脚底一抹油，溜了。 　　现在连影子都见不到。 　　宁在在内心气急，却还得想办法应付这种修罗场，还好，这场面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早就熟悉了，不慌。 　　这么安慰着自己的她一秒转换表情，拍拍大哥的胳膊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等双脚一着地，她立马转身飞扑进她二哥怀里，软糯的嗓音跟掺了蜜似的，软绵绵地撒娇道：“二哥，你这次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在在想你想得都茶不思饭不想，瘦了好几斤呢！” 　　为了更好的撒娇效果，她还用上了小时候的昵称。 　　宁航抬手，捏捏妹妹脸上的小奶膘：“你管这叫瘦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由此可见宁航究竟有多…… 　　面对二哥的灵魂拷问, 宁在在无力地辩驳：“……这不怪我，奶奶做饭太好吃了。” 　　她……她想忍也忍不住啊！ 　　宁翰在一旁看得好笑，不过未免弟弟把妹妹欺负得太过火, 还是及时出来当和事佬：“好了小航，别逗她了，再惹下去妹妹该哭了。” 　　宁在在：“我才不会哭。” 　　宁航：“她不会哭。” 　　兄妹俩反驳的声音同时响起，宁翰一愣, 随即不在意地笑笑, 赶着弟弟妹妹们进家里去：“赶紧进屋, 别再搁门口堵路。” 　　兄妹三人转移到客厅沙发上, 宁在在很自然地坐在她奶奶身边, 顺手从她手里捧着的炒瓜子里拿了点出来吃。 　　“奶奶，瓜子燥热, 您少吃点。” 　　“好, 那都给在在吃吧。” 　　宁奶奶将自己手上全部的瓜子都倒到孙女手上, 然后拍拍手，利索地起身去厨房看看自己炖得鸡汤好了没有。 　　宁在在自觉站起来想跟着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却被宁奶奶挥挥手，挡在厨房门外：“去去，陪你哥哥们去, 别来我这儿偷吃东西。” 　　“！”她冤枉啊！巨冤！ 　　她这次是真的想来帮奶奶打下手的？ 　　可惜信誉早已破产的宁在在还是可怜兮兮地被宁奶奶扫地出门，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哥哥们旁边坐下。 　　已经重新下楼来的宁轩瞧见妹妹狼狈的模样，肆无忌惮地嘲笑道：“哈哈哈……又被赶出了吧？” 　　成功收获妹妹死亡凝视一枚。 　　要不是她是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准儿将这人刚刚说二哥的坏话给捅出去。 　　懒得搭理刚刚抛弃自己的三哥, 宁在在转而混进大哥二哥的群聊里，跟他们聊天。 　　主要也是关心关心他们的近况。 　　宁翰：“我挺好的，工程进展得也很顺利。” 　　当年高考恢复后的最早一批大学生已经在今年七月份就正式毕业了, 如今大部分都开始参与工作，少部分则还在继续往更高学历冲刺。 　　宁翰毕业后没有选择继续考研，而是服从安排，被分配去国家工程院工作。 　　初初开始工作的小新人自然不可能被分配到什么高职位，所以他先只能算是个打杂的，天天跟着前辈到处跑工程。 　　每回一出去，就得十天半个月都回不了家。 　　这还是短期的出差，长期的听说还有那种十好几年的！ 　　不过照目前来看，还在熟悉工作阶段的宁翰暂时不会被派出去太久。 　　人家也不敢真的让一个新人接手什么重要的工作，怕出差错。 　　“二哥呢？”宁在在将关心的目光投向宁航。 　　她二哥这次也是消失了近一个月才刚回的家，也不知道去干了什么。 　　宁航淡声道：“学习，做实验。” 　　跟大哥不一样，宁航大学毕业后继续留在了学校，考上了研究生，目前在跟着教授做实验。 　　说是跟，实际上，早在大学期间，宁航就频频提出自己的发明见解，并且在国内外权威论著上都的刊登有学术论文，甚至于还参与研发了几项重要的实验项目。 　　虽说当时他只是个参与者，并非实验的主导者，但最终能被写在研发队伍里面的人物，都不是一般的等闲人。 　　至少如果只是简单地做个实验助理，是绝对不可能在上头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的。 　　他的成就，早已暗暗被许多人物看在眼中。 　　由此可见宁航究竟有多么厉害。 　　所以他现在手头正在做的项目，表面上说是教授在带领着他做，实际上是他跟教授一起合作进行的。 　　在这个实验项目里，他是参与者，更是主导者之一，而非简简单单的从属者。 　　宁在在目光闪了闪，赶紧移开。 　　她二哥的心思太复杂了，她不仅看不透，也看不懂，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为妙。 　　“爸妈呢？还没下班？”宁翰左右看看，并没有找到父母的身影。 　　“他们刚刚打电话回来，说是今天加班，得晚点才能回来。” 　　宁奶奶从厨房里冒出半个头，回答大孙子的疑问。 　　“又加班啊。”宁在在有点失望于今天晚上又不能看见父母。 　　她父母毕业后都成了大忙人，动不动就加班，而且每回一加班，不到晚上十一二点是回不来的，而往往这个时候，她早就关灯睡觉了。 　　等早上醒来，一个要上班，一个要上学，双方只能急匆匆地打声招呼后，错身而过，根本就没有一个好好相处的时间。 　　早上宁在在会睡过头，也是因为昨夜为了等父母而瞧瞧熬了点夜。 　　结果父母没等回来，她就先敌不过生物钟的威力睡着了。 　　这就很郁闷。 　　一瞧小孙女那失落的表情宁奶奶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忙安慰她道：“今天不一样，小翰跟小航都回家了，他们两个说了会尽量早点回来，应该能赶上晚饭的。” 　　“还有多久能开饭？” 　　宁在在的双眼微微亮了亮。 　　“还得半小时吧。”宁奶奶估算了下时间。 　　现在六点，她菜还没烧完，而他们家一般都吃得比较晚，六点半左右才到吃晚饭的时间。 　　“那也快了。”心情愉悦的宁在在决定先上楼洗个澡，换身衣服。 　　她的作业早在学校里就已经提前写完了，这会儿算是没作业一身…… 　　好吧不轻松。 　　吃过饭的在在还得去林教授家里上美术课呢。 　　宁在在洗澡很快，十五分钟就搞定了一切。 　　等她一边擦着湿头发一边走下楼时，就惊喜地发现爸爸妈妈已经回来了。 　　顿时，兴奋的小姑娘如同归巢的乳燕一般，飞扑进了父母怀里。 　　“爸爸妈妈！” 　　“诶！”女儿的亲近让宁远行很是受用，他不禁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夸道：“咱们在在又长高不少。” 　　明明父女俩早上才刚见过面，晚上回来就说她长高了，这话拿出去骗鬼，鬼都不相信。 　　偏偏这句话就是哄到了宁在在心坎里，让她乐呵得不行。 　　她还煞有其事地站在爸爸跟前比比划划：“是吗？我也觉得我长高了一点点耶！” 　　“你这么比划怎么可能准？来这边量。” 　　苏欣妍拉着女儿走到一面刻画着精准尺度的墙角站定，然后用一个三角尺标出她的身高，对比墙上刻画的尺度。 　　“137.6，哟，还真的长高了一毫米。” 　　“真哒！”宁在在惊喜地回头看身后的尺度。 　　这个身高尺子还是她自己画的呢，就为了方便测量身高。 　　当初为了争得父母同意，让她在墙上作画，她还故意将这把‘身高尺子’设计得精妙一些。 　　隐匿在一片竹林壁画里。 　　郁郁葱葱的竹林中，有一根极为笔直的竹子，上面被清晰地标注出每一寸的高度数值，这就是在在给自己设计的身高尺子。 　　有事没事，她总爱站在上头给自己量一量，看看长高了没有。 　　显然这次测量的结果让她很满意。 　　虽然只有一毫米，但一毫米的进步也是进步，满满积少成多，总有一天她也会长高高的！ 　　宁在在野心不大，只想要长到跟她大哥一样高就好。 　　只要持平，不需要超越。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无意间听见妹妹这个愿望的宁航很认真地询问她。 　　想长得跟大哥一样高，做什么白日梦呢？ 　　已经成年的宁翰身高最终定格一米八八，连有一米七八的宁航都比大哥矮了一个头，至于才到他胸前的妹妹想长到大哥那种身高…… 　　只能说做梦挺好的，在梦里还能说上天就上天呢。 　　听出来二哥是在嘲讽她，宁在在不服气地反驳道：“梦想总是要有的，也许就实现了呢？” 　　宁航想了想，本着科学就是要实事求是的原则耿直道：“除非地球引力发生转变，否则那是不可能的。” 　　宁在在：“……” 　　二哥真讨厌，她现在要跟二哥单方面绝交七秒钟！ 　　虽然知道二哥说的是实话，可也不爱听的在在气呼呼地跑去爸爸身边窝着。 　　还没窝多久，宁奶奶就来叫吃饭了。 　　宁奶奶独自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但看到这些美味佳肴的苏欣妍却并不怎么开心：“妈，做饭你叫陈嫂来就好了，不用搞得那么累。” 　　她当初请保姆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年纪渐大的婆婆好好休息的。 　　结果不叫她干活，她还自己硬要找活干。 　　宁奶奶不服气地反驳道：“累什么累？做个饭能累到哪儿去？”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的是，她觉得陈嫂做饭不怎么好吃，比不上自己，而孩子们好不容易回了家，她当然想给他们吃好一点。 　　这才亲自下了厨。 　　不过这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她跟陈嫂还算挺熟悉的，怕说得太直白会伤人家的心。 　　陈嫂是宁家聘请的保姆，日常工作就是打扫卫生，跟给他们一家人做饭。 　　她今年四十多岁，是个寡妇，底下还养着一对正在上学的儿女。 　　因为男人早死，家里没了生计，她才迫不得已出来给人当保姆，然后被宁家聘请了去，到现在已经快满一年了。 　　陈嫂干活利索，也爱干净，家里的边边角角都被她收拾得一层不染。 　　唯一有的一点缺点就是：做饭味道太普通。 　　不算难吃，但也远远谈不上好吃。 　　而苏欣妍跟宁奶奶做饭都是顶尖手艺，这让吃惯了妈妈跟奶奶手艺的宁在在他们很难适应陈嫂的厨艺。 　　有一段时间，在在的胃口都变小了不少，连带着还瘦出了尖下巴，看得家里人心疼不已。 　　可是苏欣妍太忙了，根本没空给一家老小做饭。 　　她所选择的专业只读到大学是远远不够的，想要得到更好的发展，就得再继续读下去，所以她很自然地选择了考研。 　　不是单纯的考研，而是边读研究生，边工作那种。 第一百七十章 “爸妈，我想买块地。”…… 　　苏欣妍当然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很累。 　　但她除了是一个学生之外, 还是孩子的母亲，有养家的责任，所以她不能没有收入。 　　而且现在正是最好的时代, 她也舍不得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现在累一点苦一点，以后就能拥有更好的生活，何乐而不为？ 　　所以苏欣妍除了还留在B大读研究生之外，现在还在她年年寒暑假都去实习的那一家出版社工作。 　　因着有前面的累积, 加上她大学毕业后拥有的文凭, 如今已经坐到了副编的位置, 在出版社的地位仅在主编之下。 　　人人以为苏欣妍野心勃勃地想要取代主编的位置, 就连原本对她多有提携跟照顾的主编, 也渐渐对她有了些许防备。 　　毕竟人家今年才五十岁，还不想那么早退休。 　　殊不知, 苏欣妍已经计划干满一年, 累积了足够的工作经验, 且了解清楚所有的行业规则后就辞职，准备自己出去单干。 　　给人打工哪有自己当老板来得爽快！ 　　她创业资金都准备好了, 现在就差一点前期的准备。 　　不过苏欣妍的想法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跟丈夫聊过，也许女儿也能看出一点点，别人却是不知道的。 　　所以大家会这么想也正常。 　　虽然忙着工作跟学习, 但是苏欣妍并没有理所当然地将家务事都推给家里其他人。 　　婆婆年纪大了，现在正是颐养天年的年纪，不应该再让她操劳。 　　而丈夫比她还繁忙，根本指望不上。 　　宁远行毕业后没再继续往上读, 而是服从安排，从地方机械厂调到了首都机械厂，在首都机械厂当副厂长。 　　表面上看, 他的职位等级并没有任何变动，可实际上，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明晃晃的升职加薪，是受到了极大的重用。 　　同样都是国企干部，可一国首都跟偏远小地方，那能一样吗？ 　　而且首都机械厂的副厂长，是有干部评级的！ 　　这么一算，宁远行还当上了官呢。 　　可这些光鲜亮丽的头衔背后，却是更加繁重的工作事物。 　　毕竟要管理那么大一家厂子，同时还得统筹兼顾底下那么多的地区分厂，相比起来，苏欣妍的忙碌程度还算是稍微比较轻松的了。 　　其他人更不必说。 　　两个大的孩子忙到经常不见人影，小的那两个则得忙着学习，一个是最要紧的高中生，一个除了学习还有另外的美术课，同样没空。 　　所以思来想去，苏欣妍干脆就给家里请个保姆。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事。 　　* 　　晚饭过后，在在由她大哥骑车送去林教授那儿上美术课。 　　一般她去上美术课，都是家里谁有空谁接送。 　　不是说在在长这么大，就不能自己去上课了，而是大晚上地，让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出门，家里人铁定不放心。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所以偶尔遇上全家人都忙到没空送她去上课的时候，她就只能打电话，叫大伯派人开车来接送她。 　　或者干脆打电话跟林教授请假。 　　“到了。”宁翰骑车很快，没一会儿就将妹妹送达目的地。 　　“大哥拜拜，记得两小时后来接我。” 　　在在跳下车，转头不放心地叮嘱大哥得准时来接人，生怕他忘了时间。 　　虽说如果大哥忘记时间，没有过来接她，她也能在林教授家里住一晚上，但是别人家总归没有自己家里舒服的，而且早上上学也不方便。 　　“知道了。” 　　宁翰表示自己就算是忘了谁，也绝对不会忘记自家妹妹的。 　　得到保证的在在这才安心地往林教授家里去。 　　林教授早就在里头等着了，一见她进来，就伸手指了指桌上的一捧开得正鲜艳的花朵，对她道：“今天画这个，随便你用素描画法还是水彩，油画也行。” 　　在在仔细看了一眼。 　　见那捧花配得很凌乱，红的黄的紫的绿的……什么颜色都有，相互之间交错在一起，都已经让人眼花缭乱了，更别提还得将其很写实地画下来。 　　是的，写实。 　　从林教授规定的三种画法中，在在就懂得了她今天的学习内容。 　　写实风格下的配色。 　　“老师，我要在今天画完它吗？” 　　先确定一下是课堂作业，还是半课堂半家庭。 　　林教授点头：“嗯。” 　　确定了，两小时内的课堂作业。 　　再不敢耽搁时间，在在掏出自己存放在林教授这里的画具，将画质别在画板上，再夹上画架，然后就是一顿疯狂地画画画。 　　铅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一幅画，看似简单，实则从构图到最终完成，所需耗费的时间是很漫长的。 　　有些画作甚至能历时一年之久！ 　　当然还有更长的时间。 　　所以区区两个小时内，想要完成一幅复杂的画作，真的很艰难。 　　因而，在在一开始就选择了最为省时省力的素描，而非水彩跟油画。 　　人在极度专注的时候，时间过得是非常快的。 　　在在感觉自己才刚刚开始画画没多久，两个小时就过去了，而她…… 　　惊险地完成了最后一笔。 　　“下课了，画给我，你哥哥来接你了，先回去吧，明天我再给你仔细说说这副画的问题。” 　　林教授全程都盯着学生作画，自然能从她的绘画过程中，看出哪些问题。 　　不过她不打算今天就给她指出来，而是先表明她的画有瑕疵，让她先自己回去好好回想反思，明天再来仔细给她讲解问题所在。 　　这样才能给学生增加印象。 　　“老师再见，郭爷爷再见。” 　　在在将画上交给林教授，顺便跟他们夫妻俩道别，然后一路小跑着来到她大哥跟前，开开心心地求抱抱。 　　才到大哥腰间的她被对比得像个小宝宝，要抱抱并不可耻。 　　宁翰一惯都是宠溺妹妹的。 　　只是一个抱抱而已，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自然满足她。 　　被哥哥抱起的在在视野骤然拔高，可惜现在天黑了，不然她感觉高处的风景应该是很不错的。 　　“走吧，奶奶在家里煮了汤圆，这会儿回去正好能吃上。”宁翰跟林教授夫妻礼貌地道别后，就抱着妹妹回家。 　　自行车被停在外头。 　　宁翰将妹妹放在车后座上，然后长腿一迈，便轻轻松松地跨过横杆，骑在车上。 　　行驶的车辆带动得周围的冷风呼呼吹来。 　　感觉有点冷的在在将连着外套的帽子戴上，仔细将自己的小脑袋抱好后才问：“这不年不节的，为什么煮汤圆？” 　　有汤圆吃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单纯有点小疑惑而已。 　　“可能是奶奶想暗示我们多回家团圆？”宁翰想了个看似最靠谱的答案。 　　在在听了沉默一会儿，突然老气横揪地叹口气：“为了生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宁翰差点被妹妹这句话逗得笑喷。 　　他不禁笑道：“这话你从哪学来的。” 　　“电视啊，里面的人这么说的。”在在说。 　　宁翰：“……以后少看点电视吧。” 　　这都演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把孩子都给带跑偏了。 　　坐在车后座上的在在没瞧见大哥的脸，只以为他跟妈妈一样不允许自己多看电视，担心她把眼睛给看坏了，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嗯，我不看。” 　　她实际上看电视的时间也不长，一天半小时左右，偶尔作业比较多，还没能看够半小时。 　　兄妹俩到家的时候，宁奶奶正准备回屋睡觉。 　　看见他们进门，便顺嘴叮嘱一句：“回来了，汤圆煮好了，放在桌上，你们一人一碗端去吃。” 　　“好。”在在应声，第一个冲去厨房找汤圆。 　　饭桌上，除了宁奶奶，其他人都在，正一人一碗汤圆埋头苦吃，旁边还空了两个位置，上头摆了两碗汤圆，明显就是给他们留的。 　　兄妹俩一人随意挑了一个位置落座，边吃边跟家人聊天。 　　“我们请人来将妈那个四合院修缮一下吧。”宁远行突然提议道。 　　宁家在首都这边有两套房产，其中一套就是现在正在住的小洋楼，当初被宁奶奶强硬地划分给了小儿子一家，还有一套就是那座堆满了垃圾的小四合院。 　　因着宁爷爷遗嘱是让他们母子三人，一人一套房子给分了，宁奶奶心疼儿子，所以主动要了最差的那一套。 　　当年因为没有时间，加上那套房子实在是脏乱不堪，没法住人，所以宁远行也只是后来抽空跟妻子去将那些垃圾清理干净，并且买了把锁将门锁好，就没再多管。 　　如今他突然提起这件事，大家虽然惊讶了一下，但也并不觉得意外。 　　“行啊，我们请个好一点的修缮队伍，把那套四合院好好搞一搞，再问问妈的意见，顺便一起给重新装修了，弄好后看妈是想留着有空去住两天玩玩，还是租出去收房租，都随她。” 　　苏欣妍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还开始仔细计划起来。 　　“都行，房子是妈的，具体看她的想法。”宁远行点头。 　　然后夫妻俩就着邀请哪个装修团队，要怎么装修之类的问题热火朝天地商量起来，倒是闲的在在他们几个孩子有点过分安静了。 　　不过这份安静很快就被打破，然后又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寂静里。 　　只因宁翰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爸妈，我想买块地。”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语出惊人的宁翰，完全想不到他会突然爆出这么一句惊掉人眼球的话。 　　宁翰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话有点吓人，看大家都被吓呆了，不禁有点抱歉，可他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动摇的，即便父母反对…… 　　“你钱够不？要不要妈妈赞助一些？” 　　欸？ 第一百七十一章 富婆在在 　　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语出惊人了, 没想到他妈妈更甚。 　　宁翰震惊地看向苏欣妍，嘴巴张合两下，居然半天没能找到自己的声音。 　　好半晌, 他才情绪复杂地回过了神。 　　“妈，您不反对吗？” 　　不仅不反对，还想拿钱赞助他，这话要说出去, 人家准以为他在白日做梦, 或者是在说大话。 　　现在谁家愿意花那么多钱去买地啊！ 　　在村里要地的可以直接跟村长申请批个宅基地, 而在城里, 有一块地貌似也没什么用, 拿来种地吧，似乎有些鸡肋, 拿来盖房子吧, 也没必要。 　　因为买得起地的人家, 本身也不缺房子。 　　至于说建成后能把房子卖了或者租出去？ 　　前者没人要，因为买得起房子的都有工作, 等着单位给发福利房就行了，根本不用买。 　　后者租金低廉，这得到猴年马月才能收回成本？ 　　以上都是时下人们对于房屋跟土地的普遍观念, 所以大家对于买卖房屋是真的不热衷。 　　可是从后世而来的苏欣妍却非常清楚地知道，未来的房价，究竟能疯长到什么地步。 　　别说大儿子想买地了，她也想啊！ 　　她除了买地, 还想买房，买四合院，买猴票, 甚至于未来的比特币，世界杯…… 　　好吧，这个她没记住。 　　而这些东西放在后世，可都代表着成堆的真金白银呢！ 　　试问谁不想要？ 　　反正苏欣妍自认就是个俗人，她不可能抗拒得了这些巨大的诱惑。 　　不过这些话不能直白地说出来，所以她换了个说法。 　　“妈妈相信你。” 　　苏欣妍只说了这五个字，然后挂上标准的温柔微笑跟信任眼神，剩下的就让孩子自己脑补去吧。 　　也不知道宁翰想了些什么，看向母亲的目光一下子就多了一抹感动。 　　但他不想拿父母辛苦赚来的血汗钱去冒险，所以坚定地拒绝了赞助：“谢谢妈，我自己有钱的，不用你们给。” 　　宁翰没说谎，他是真的有钱，而且还不少。 　　第一笔资金的累积，还要从他三年前初次去广城闯荡时说起。 　　初到广城的宁翰本是抱着增加见识阅历的心态去的，但是出于一种莫名的，善于发现商机的敏锐嗅觉，他很快发现那边很多东西都极其便宜。 　　而这些便宜的东西如果搬到内陆去，却能售卖出比原本还要高好几倍的价格。 　　其中倒卖手表，收音机之类的电子产品最赚钱。 　　因为他们占地面积小，却价格高昂，利润空间极大，堪称暴利。 　　但是想做这一行需要的本金很多。 　　几乎有九成九的人就倒在了第一关。 　　还好，宁翰有钱。 　　他从小到大干活做工赚的钱，父母从没去动过他的，几乎全都让他自己拿着，还有历年的压岁钱，后来上了大学的补贴等等，林林总总加起来，就积攒了小五百块。 　　加上跟父母借的两百，他妈妈私底下塞给他的五百，还有妹妹给的五十块钱…… 　　当时的小在在也不知道怎么地，知道了妈妈悄悄给他塞钱的事，等到要送走他那天，也学着悄悄在他兜里塞了自己辛苦存的五十块钱。 　　等他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上了火车，根本没法拿去还给妹妹。 　　而伴随着那五十块钱的，还有一张没有落款，但是光看字迹就知道是谁写的小纸条。 　　‘穷家富路，大哥多带点钱。’ 　　末尾处还花了一张很可爱的笑脸，仔细观察，还能发现那张脸上很有小在在自己的神韵。 　　这些钱全部加起来有一千二，落在一般家庭里堪称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但也只堪堪够给宁翰当敲门砖。 　　他拿着钱，顺便借用一点父亲的名头，辗转找了一家当地的机械厂，跟人买了一批手表，然后带去内地售卖。 　　这么一来一回，本金直接就翻了一倍。 　　可已经尝到甜头的宁翰却觉得这么干赚钱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他干脆跟那家厂子商谈，一次性进上万的货，然后先给两成当订金，尾款等一个月后再还清。 　　因着有前一次的合作情面在，再加上宁翰还压上身份证，上面有他的身份信息，出了事也不怕找不到人负责。 　　所以对方思考之后，实在不想放弃这笔大订单，就同意了。 　　结果不到半个月，宁翰就将尾款结清，然后继续跟对方合作…… 　　整整一个暑假，两个月的时间内，宁翰就来回跑了五趟广城跟内地，长期的劳途奔波，令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面色更是憔悴到不行。 　　要不是年轻身体好，还真受不住这么折腾。 　　可累归累，赚到的钱却是实实在在的。 　　——足足两万块！！！ 　　这笔钱本来还能更多的，如果宁翰贪心点，去踩那条线的话。 　　但是自小收到父母教育的他知道有些底线是绝对不能碰的，所以实际上，他干的并不是私人倒卖的行当，而是跟那些内地供销社合作，帮人家进货的。 　　不然仅凭他一个人，那么多货，也不可能卖得那么快。 　　只是进货过程中，因着运费等原因，他能抽成一部分作为自己的酬劳。 　　所以一切都是合法合规，且过了明路的，绝对不会给他自己或者家里人带来什么麻烦。 　　虽然赚得少，但是至少钱拿着安心。 　　从那以后，宁翰寒暑假除了过年那段时间，其他时候基本上都不在家，一直在外寻求赚钱的商机。 　　特别是七八年底改革开放以后，私人买卖逐渐能摆在明面上，他更是能摆脱之前只给人跑腿赚取小部分利益的困境，转而更加光明正大赚钱。 　　原本的一千二本金被不断地翻倍翻倍再翻倍，到了三年后的现在，已经变成了十二万之多！ 　　而原本跟父母借的钱，他也早在初次赚到钱之后，就连本带利地还给他们。 　　当然，最后被父母骂了一顿，然后他们只拿走了原本的那些数目。 　　妹妹的那五十块钱宁翰没有还给她 　　他直接给她算成一笔参股的本金，一千二涨了百倍的利润，那一开始的五十块钱自然也变成了五千。 　　这笔钱只要在在不跟哥哥要，宁翰就一直拿着给她钱生钱，直到她成年以后再全部还给她。 　　到时候，可能就是一笔极其庞大的数目了。 　　而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小富婆的在在还叼着勺子，看着大哥跟父母讨论要买哪一块地。 　　可能是被大儿子勾起了兴趣。 　　苏欣妍想赞助被拒绝之后，转而也跟丈夫商量着，想给家里再买些房子或者地皮。 　　理由也很简单充分，家里孩子多，如果不多准备些房子，以后他们结婚怎么办？ 　　总不能一大家子人都挤在这栋小洋楼里吧？ 　　那也太吵杂了，而且结了婚的孩子们肯定也会生孩子，到时候一大堆人生活在一起，总会有些磕磕碰碰，免不了就是一大堆麻烦。 　　那日子，用苏欣妍的原话来说：“我还不如自己单独买套小房子搬出去住呢。” 　　宁远行仔细想想，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 　　主要是孩子们一个个地都大了起来，这些问题都是早晚要面对的，确实该早点思考对策去解决才是。 　　然后夫妻俩就跟大儿子热火朝天地聊起买房买地的事。 　　“最近首都郊外有几块地皮准备要拍卖，我得到消息，政府已经打算开始发展那一片，想打造出一片新的商业区，那些地皮的价值未来一定会暴涨，现在拿下一块，哪怕放着什么都不做，过些年，它也能升值不少。”宁翰仔细跟父母分析道。 　　何止是升值不少。 　　苏欣妍心下暗道：到了未来，那些地皮价值能跟坐火箭似地，飙升成千上万倍！ 　　特别是首都的地皮，哪怕是郊外呢，都是想买都买不着的金贵地！ 　　而且现在的郊外可不代表以后还是郊外。 　　苏欣妍记得后来为了发展，首都连续扩建好几次，原本的郊外早就变成市中心了。 　　“你想拿下哪一块地？”宁远行严肃地询问儿子。 　　这种大事，得好好商量才行。 　　但听了这话的宁翰却低下头，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看他这副模样，当父母的还有什么不明白。 　　准儿又是有什么生怕他们生气的大事儿要说，却又犹豫着不敢说。 　　毕竟还是个十九岁的少年，哪怕他比一般人更有魄力跟决断，在遇上人生道路的抉择时，也还是会有一点点迟疑跟不确定。 　　这种时候，当父母的就应该适时地推孩子一把，让他更加坚定决心。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全力以赴地去做！ 　　“有什么事就直说，别扭扭捏捏地，不像个男人！”宁远行沉声道。 　　宁翰：“……” 　　“我想辞职。”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一口气都说了：“成立个公司，下海经商。” 　　全场再次寂静。 　　谁都没料到，宁翰这一步居然想直接跨得那么大。 　　就连苏欣妍，即便有着后世的记忆当金手指，对于自己创业也是谨慎再谨慎，不敢随随便便就轻易尝试。 　　对比起来…… 　　苏欣妍不得不承认，大佬能成为大佬是真的有道理的，他们的魄力跟行动力，远非她这种普通人所能比的。 　　但苏欣妍没有受此影响，就也跟着着急忙慌地想提前创业。 　　她还是喜欢按着自己的步调走。 　　宁远行没有妻子那么多繁杂的想法，在认真听取儿子的意见后，他依旧还是那个态度。 　　“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既然想选这条路，就好好地去给他走下去，而我对你只有一点要求：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既然选了，就不要后悔。” 　　“嗯，我跟你爸一个想法，不过你要记得，不论怎么样，你身后都还有我们在，有事就开口，我们是一家人。” 　　苏欣妍紧跟着表态。 　　“谢谢爸，谢谢妈。” 　　被父母双重支持的宁翰不禁露出兴奋的笑容，整个人激动得连头发都在发飘。 　　看着大儿子这副惊喜万分的模样，宁远行夫妻俩也禁不住笑了。 　　全程看戏的在在听得有点似懂非懂，忍不住这边瞧瞧，那边看看，然后就被她二哥按了一下小脑袋。 　　“专心吃汤圆，要凉了。” 　　凉了的汤圆会变硬，不好吃。 　　“哦。”在在赶忙将剩下的两颗汤圆全都一股脑地扒拉进最近嘴里，然后边吃边含含糊糊地问：“二哥是不是也要买房子？” 　　在父母跟大哥聊天的时候，她从二哥脸上捕捉到了一丢丢想法。 　　“嗯，有一点投资的想法。”宁航淡声道。 　　别以为他一心学习就没有钱赚了。 　　奖学金，学术论文的刊登稿费，研究项目成功的奖金，还有参加各类学术比赛的奖金等等…… 　　林林总总加起来，他赚的钱并不比父母少。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买地 　　晚上睡觉前, 苏欣妍跟丈夫一起计算他们家里的存款。 　　“咱家现在有十万多块钱。” 　　这笔钱是他们夫妻俩的全部存款总和。 　　别看他们夫妻俩这几年一直忙于学业，可实际上宁远行的工作一直都在，且工资随着每年的资历加深, 都是在涨的。 　　而且每年年底还能拿一笔不小的分红。 　　加上他学习好，各项奖学金之类的也没少拿，所以累积起来也是一笔可观数目。 　　苏欣妍这边是没工作，可她还能写作啊。 　　从两年前起, 她的稿费就已经不仅仅只是简单粗暴的一刀切式的买断, 而是转变成了根据销售数量来进行的阶梯式分成法。 　　举个例子, 她写一本书, 投给出版社出版。 　　如果售卖出五千本, 她就只能拿一点点保底的稿费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而一旦超出五千本, 她除了那点保底稿费之外, 还能拿到半成利润的分成, 超出一万能拿一成。 　　以此类推，层层累积上去, 直到五成封顶。 　　写作多年，苏欣妍早已累积了一定的名气，有了一群忠实的读者, 所以她的作品销售额一直居高不下，所得稿费也一年比一年多。 　　累积到现在，收入并不比拥有正式工作，且还是国企高管的丈夫低。 　　夫妻两人的钱加起来, 就有了这么多。 　　这还是因为他们得维持家里的日常开销，养好几个孩子跟老人，不然还能存下更多。 　　“我刚刚打电话跟大哥打听了, 政府确实打算放出部分地皮出来拍卖，一共有九块，大小跟位置都不一样，大哥说他那里有一份详细资料，明天来看妈的时候顺便给我们送过来。”宁远行跟妻子说道。 　　他不是那种迂腐的人，有事当然也会求助自己的亲大哥。 　　且这消息宁翰也是知道的，只是他能量还没顾衡那么大，没办法调查得这么清楚详细而已。 　　所以宁远行特地去找顾衡帮忙，其实也有为自己大儿子打算的意思在。 　　要买地之前，总得调查清楚才好下手。 　　“我们也要买吗？”苏欣妍其实还不是很确定丈夫的意思。 　　“买！”宁远行斩钉截铁地回答。 　　既然都知道买到了就是纯赚，那为什么不去买它？ 　　“行，那明天等大哥来了，咱们再看看要买哪一块地。”苏欣妍点头。 　　地皮也不是说买就能买，他们还得看看自己的钱够不够呢。 　　现在还得庆幸得是政府第一次开放地皮买卖，所以允许私人参与竞拍，要到了后世，市场规则逐渐规范，私人购买大片地皮就不被允许了，只能以公司的名义购买。 　　* 　　“大伯！” 　　在在一早起来准备下楼去吃早饭，刚刚走到饭厅，就瞧见饭桌上首处，坐着一位高大威严的身影。 　　正是顾衡。 　　她顿时就兴奋了，忙一路小跑过去，凑到了顾衡身边，热情得像是一只见着了主人的小狗狗，就差狂摇尾巴了。 　　对于小侄女的亲近很受用，顾衡笑着递给她一个肉包子，顺口问道：“在在最近学习怎么样了？” 　　这是长辈见到小辈的例常问话了。 　　在在很习惯的回答：“还好，跟以前一样。” 　　跟以前一样就还是第一名。 　　听懂小侄女潜台词的顾衡挑挑眉，夸奖道：“不错，等你们考试的时候，好好考个好成绩出来，大伯给你奖励。” 　　“给什么奖励？！” 　　在在从肉包子里冒起了小脑袋，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大伯。 　　满含期待。 　　“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顾衡财大气粗地表示小侄女要什么他都给安排上。 　　“那我要国外那套最新版的画具！” 　　在在也毫不客气，张嘴就要最好的。 　　她要的那套画具不便宜，一整套就要一千多块钱，一般家庭听到这个数字都得窒息，但顾衡却眼也不眨地点头：“行。” 　　明明还没考试呢，他就一副已经见到小侄女再次蝉联第一名的模样。 　　当然，顾衡不会厚此薄彼。 　　他扭头询问小侄子：“小轩要什么奖励？” 　　“我可不可以要个照相机？”宁轩提出这个奖励的时候还有点没底气，毕竟这个东西比妹妹要的画具还贵。 　　而且画具是妹妹的学习工具，她要这个也算合情合理，但他这个照相机就要得有点过分了。 　　结果顾衡也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一台相机而已，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小侄子既然喜欢，那就买给他。 　　“真的？”没想到自己的愿望那么容易被满足地宁轩微微睁大眼，随即一脸兴奋地欢呼：“欧耶！谢谢大伯。” 　　又来了。 　　这眼熟的散财童子姿态。 　　苏欣妍抽抽嘴角，还是安静地低头吃着自己的早餐，不说话了。 　　不是她默认让孩子们肆意跟他们大伯要贵重物品占便宜，实在是这一幕发生过太多次了。 　　一开始她还不怎么赞同孩子们拿大哥那么多好东西，可每回他总能联合婆婆一起让他们不得不收下。 　　次数多了，连丈夫都来劝说她，说那是大哥对孩子们的一点心意，让她不用再阻拦。 　　关键是拦了也没用。 　　该送礼物的继续送，该拿的也拿得欢快。 　　所以到现在，苏欣妍已经放弃挣扎了，也许这就是他们伯侄几个特有的相处之道吧。 　　有了心仪的奖励吊在跟前，孩子们的学习热情立马高涨。 　　一吃完早餐，在在跟宁轩就背上书包去上学。 　　孩子们的离开没有影响大人们的话题，他们依旧在聊着买地的事。 　　顾衡带来的资料很全面。 　　上面还附带有专业的地产评估师分析的地皮优劣势数据，能更加直观地让人看见每一块地的好坏，也方便让人选择究竟要哪一块地。 　　最大最好的那块地王被顾衡看上了。 　　他近几年的商业重心逐渐转移到国内，目前还在努力开拓市场，需要一块地来建设写作楼，作为国内公司的办公场所。 　　而且这里未来还可能会变成公司总部，所以一开始就得考虑买大一点，好方便以后扩建。 　　宁远行夫妻俩则看中一块不大不小的地。 　　那块地只有一亩，六百多平米，价位适合，地段也还行。 　　苏欣妍盘算着买下之后，将其建成那种后世的小公寓式出租屋，上面是一室一厅或者两室一厅的小型公寓，下面则建成商铺。 　　不卖，全都拿去出租，这样子光是一年租金都是一笔可观收入。 　　他们也不怕租不出去，随着经济发展进程的加快，越来越多人会为了梦想或前途，而选择踏上北漂之路。 　　这些人就是未来租房的中坚力量，到时候他们的出租屋只会越来越紧销，而永远不会存在租不出去的问题。 　　宁远行从妻子合理的分析中听出这件事可行性很高，便没有反对。 　　“我应该会从三号地或者六号地之间做选择。”宁翰伸手在资料上点了点。 　　他所选择的基本上都是地方大，但是位置稍差的地。 　　这种地目前唯一的优势就是便宜跟面积大。 　　但苏欣妍还从中看出了点别的。 　　这些地方以后应该都会成为首都的市区范围！ 　　而面积这么大的地，不管是拿来建小区还是拿来建设大型商业广场，显然都很赚钱。 　　不过依照如今的经济情况，还是建商品房更加有利。 　　也不知道大儿子具体想拿来干什么，反正苏欣妍从昨晚上就一直被震惊，到现在，她觉得自己只需要闭着眼睛，无脑吹大佬就行了。 　　* 　　地皮拍卖会在一周后举行。 　　而在此之前，宁翰已经干脆利索地完成了辞职，注册成立房地产公司等事情。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征求父母同意也只是简单地走个形式，通知一下而已。 　　实际上不管父母同不同意，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拍卖会开始那天，宁翰等人是乘着他大伯派来的车子去的。 　　现场到来的人并不少，看来能发现地皮价值的人还是挺多的。 　　大家都是做足了充足的准备来竞价，对比起来，只干脆带了全部存款过来的宁远行夫妻显得有点过于随意了。 　　事实就是如此。 　　夫妻俩早就都商议好，彼此放平心态，买地的事情能成就成，不能成就当成他们是单纯来见识一番。 　　反正买不了地，不是还能买房子嘛。 　　现在多买几套首都的房子，特别是四合院，等到未来房价涨上来了之后再转手一卖，那就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所以不管干什么都能有财路，不必硬是执着于一块还不属于他们的地。 　　拍卖很快开始。 　　第一块就是宁远行跟苏欣妍看中的地，底价六千块，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百。 　　最初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苏欣妍脸上几乎抑制不住要露出兴奋的笑容。 　　太便宜了，实在是太便宜了！ 　　要不是钱不够，她几乎恨不得一口气将全部地皮都给买了。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苏欣妍立马举牌叫价。 　　“六千五。” 　　有人立马跟价：“七千！” 　　“我出七千五！” 　　“八千！” 　　…… 　　价格飞速地往上攀升，直到超过两万的数值，才渐渐缓了下来。 　　苏欣妍全程稳扎稳打地叫价，只要价格还没超出他们夫妻俩的存款数额，她就丝毫不虚。 　　许多人被她这种沉稳作风击退。 　　直到最后一刻，当苏欣妍喊出三万的价格时，全场寂静，已经没人再跟她竞争。 　　三万块钱，放在八零年初，已经算得上是一家中型企业的全部资产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没看见过这么多钱。 　　此时却被一个面貌年轻的女人轻易砸出去，就为了一块看起来不怎么样，当前市值估算只有两万出头的地皮。 　　不少人没忍住扭头往后看，想看看那位出手阔绰的富婆究竟是谁。 　　可他们的目光还未触及苏欣妍，就被坐在她旁边的宁远行抬眼锐利一扫。 　　瞬间，一股犹如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上的恐惧感降临全身！ 　　不少人被吓得一个激灵，那些或明或暗，充满了各种复杂算计的眼神立马收了回去，假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和平假象。 　　苏欣妍自然是注意到这一幕的。 　　她忍不住轻笑两声，借着椅子的掩饰，伸手轻轻抓住丈夫的大手，安抚地拍了拍。 　　“不用理那些人。” 　　今天走出这扇大门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交集的人，根本不需要去在意。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并不影响拍卖的继续进行。 　　很快，就来到宁翰看中的三号地皮。 　　“这是三号地皮，面积两千五百平方米，位于……底价两万，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两千，现在开始拍卖！” 　　随着拍卖会主持人这声宣布一落，大家又陷入一轮激烈角逐。 　　最终，这块地被宁翰以六万两千块的价格成功买下。 第一百七十三章 顾衡是真的在凭本事单…… 　　很快, 就轮到了六号地的拍卖。 　　这块地同样是宁翰所看中的，但是他买下前头的那块三号地已经用了一半的钱，这一块, 他并不确定自己能够顺利拿下。 　　而且，买下的地皮需要开发，同样也是需要一大笔钱。 　　不过这个问题宁翰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 　　只要用买下的地皮做抵押，再以公司的名义跟银行贷款就好了。 　　到时候开发完成后资金回本, 要想还上贷款很容易, 所得利润还能翻倍增长。 　　所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主要问题是：还要不要继续竞价, 将六号地也一起买了？ 　　两块地一起开发, 风险确实大, 一个不小心就得赔个血本无归，但是相对应的, 回报也极其动人, 至少能比单开发一块地皮要来得多得多。 　　这点小小的犹豫, 几乎在六号地一宣布开始拍卖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翰几乎是干脆果决地举起竞价牌, 直接参与竞价。 　　“五万五！” 　　六号地皮面积比三号大，足足有三千多平方，接近四千平方, 地理位置也更好一点，所以底价偏高。 　　一开始就是五万起步，且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千。 　　很多人都看中了这一块地，且对其势在必得。 　　所以不过转瞬间, 这块地的价格就一路狂飙，直接冲破十万大关，且还在往上飙升。 　　但宁翰几乎眼也不眨, 直接跟进。 　　哪怕这个数目，早已超过他现在所拥有的全部身家。 　　第一次参与这种紧张竞拍，苏欣妍几乎是听得心惊肉跳。 　　她大概知道大儿子有多少钱，所以也清楚他如今还剩下多少，此时听着他一次比一次高的报价，不由得在心底计算，自家将全部钱都给大儿子，够不够让他买下这块地。 　　自家还剩下七万多，加上他的六万，应该够了吧？ 　　不够！ 　　当听见价格突破十三万大关的时候，苏欣妍感觉自己脸皮紧绷，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了。 　　也许没有表情，就是一脸麻木。 　　所以，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宁翰还要继续竞价下去吗？ 　　答案是当然。 　　他不仅继续加价，还仿佛不耐烦一点点跟人磨洋工了似地，直接一口气报出二十万！ 　　这个天价一出，全场皆静。 　　二十万，已经是今天拍卖会上出现的最高价，比第二高价的那块地还足足多出近十万！ 　　这下子，即便是原本对这块地再有心思的人，也不得不息鼓偃旗了。 　　不是不想继续争，而是没那么多钱。 　　当然在场的基本上就没有一个穷人，也有出得起这个钱的，但他们觉得不划算。 　　而且后面还有更好的地，更是有一块地王正等着他们，没必要在前面的地皮上浪费钱，省得影响后续竞价。 　　所以犹豫片刻，他们还是选择了放弃。 　　“还有没有想继续加价？还有没有？这块地……买了绝对不吃亏，没人继续出价了吗？” 　　二十万其实已经达到，并且超越了上头给的标准线，但拍卖师的工作就是帮忙将商品价格尽量提高，所以还在不断夸奖着这块地皮究竟有多好多好，怂恿着别人继续出价。 　　这人罗里吧嗦得苏欣妍想抽他。 　　宁远行也想。 　　这对父母的思想难得同步了。 　　“没人出价我就开始数了，二十万一次，二十万两次，二十万……三次！成交，恭喜66号竞拍者成功拍下六号地！” 　　最终确定没人继续出价后，拍卖师放慢语速连数三次，然后锤子一落，确定了六号地皮的归属。 　　全场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什么，均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场拍卖会算是让苏欣妍真正涨了见识。 　　她现在才发现，原来有钱人，是在哪个年代都不会缺少的存在。 　　而房价地价，也从不曾真正便宜过。 　　现在看似便宜，那是因为国内还没开始通货膨胀，而在人均工资只有每月四五十的现在，二十万买一块地，确实是个令人仰望的天价了。 　　不过她现在不关心这个。 　　她更关心的是，大儿子要上哪儿找那么多钱？ 　　要知道，参与这种官方组织的拍卖会，基本上都得当天结算拍卖款的，否则就会被视为诈骗，列入失信黑名单，严重点的还可能会被抓起来。 　　好在这个疑问刚刚升起，就得到了解答。 　　宁翰直接找他大伯借。 　　面对张口就要二十万的大侄子，顾衡只是挑了下眉，随即动作优雅地从怀里掏出一本支票本，用别在胸前的钢笔在上头刷刷写下一张二十万的支票撕下来递给他。 　　“三年后还，利息一个点。” 　　在商言商，既然说是借的，那总得定下归还期限跟利息。 　　“好，谢谢大伯。” 　　宁翰笑容满面地接过支票，对于大伯所说的利息眼也不眨，直接爽快答应。 　　一点利息，就是百分之一，比银行贷款还便宜，基本上也就是收个意思。 　　要不是亲侄子开口，顾衡哪儿会发这种善心。 　　这些钱放在他自己手里，三年后最低也能翻上个十倍不止！ 　　不过算了，孩子有志气，想要自己创业，做长辈的总得要支持一下。 　　而且…… 　　顾衡还怀揣了一点考验的心思在里面。 　　当然这事现在还不是明说的时候，所以他暂时隐而不言。 　　后面两块地顾衡基本上就是个看客。 　　对于地皮被谁给卖了，他根本毫不关心，直到他所关注的地王出现。 　　“现在容许我向大家隆重推出，我们本场拍卖会的地王！” 　　拍卖师以激昂的语气说道：“这块地位于城东，临水，面积二十亩，相信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它即将被纳入新商业区的范围之中，未来的升值空间绝对可观，地王底价三十万，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现在开始竞价！” 　　三十万天价一出，全场皆惊。 　　这还只是个底价，真正竞拍起来，怎么着都得翻个三四倍，那岂不是…… 　　“一百万。” 　　全场倒吸一口冷气，不少人都下意识地转头，想去看看那位张口就开价一百万的大佬是谁。 　　结果就看见一张熟悉的俊朗面孔，面对众人的打量目光，他还风度翩翩，极有涵养地一一回以礼貌的微笑。 　　仿佛刚刚那个凶残的竞拍者不是他一样。 　　可谁都知道，这一位看似儒雅温和的男人，在商业上的手腕，却是强势霸道到令人畏惧的地步。 　　看见是他在出价，几乎都没人敢再与其竞争。 　　但也只是几乎，还是有那些并不惧怕顾衡权势的人出手了。 　　“一百零一万！” 　　一道娇媚万分的女声响起。 　　苏欣妍好奇地看过去，发现出声的是一位打扮得很性感时髦，一点都不符合时下保守风气的艳丽大美人。 　　美人报完价还用勾魂夺魄的媚眼挑逗似地扫向顾衡，那眼神，微微闪着亮光，犹如猎人看到了猎物一般，充满兴味与势在必得。 　　哟呵，这是看上她家大哥了？ 　　苏欣妍八卦心一起，没忍住用手肘轻轻怼了一下丈夫，示意他别错过好戏。 　　宁远行握住妻子纤细的胳膊，无奈地低声提醒她：“你安分点。” 　　别惹了大哥不开心。 　　苏欣妍危险地拿眼瞄向丈夫：我哪里不安分了？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她只是作为局外人看个戏，又不打算多管闲事去给大哥拉郎配，根本不会惹他不高兴好不？ 　　宁远行：“……” 　　偏巧这时候，顾衡注意到弟弟弟妹之间的气氛不对，还来插了一句嘴：“远行，不要说弟妹，我不会介意。” 　　从他事业逐步踏上正轨后，聚拢在他身边的狂蜂浪蝶就基本上没停过。 　　这种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想征服他的女人，顾衡更是遇上过不止凡几，结果可想而知。 　　只能说，顾衡是真的在凭本事单身。 　　所以他是真的不介意被弟妹稍微看一下戏，反正等走出这个拍卖场，这场戏也就该落幕了。 　　“一百二十万。” 　　自觉解决完弟弟夫妻俩的小问题，顾衡又一次举起竞价牌，投入竞价之中。 　　而宁远行这边就没那么好过了。 　　“我错了。”他压低声音跟妻子道歉，可苏欣妍却将脑袋一撇，扭头去跟大儿子说话，不理他了。 　　见状，宁远行自然只能继续哄妻子。 　　还好苏欣妍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就原谅他了。 　　“下次你再敢不相信我，就给我滚去睡书房。” 　　她拿手指头点了点男人的腰，小声威胁道。 　　是的，这件事在苏欣妍看来，就是一场信任问题。 　　丈夫不信她做事有分寸，这才特意叮嘱她安分点，可实际上，苏欣妍是个做事很有分寸的人，她就是知道这么做不会惹恼顾衡，这才敢放心大胆地看戏。 　　否则，她连眼睛都不会偏移分毫。 　　在顾衡的财大气粗下，地王的最终归属结果毫无悬念，被他以一百五十万的价格拍下。 　　这价格一出，连拍卖师脸上的笑容都灿烂到堪比阳光，落锤时都比之前要急切几分，仿佛生怕顾衡一个反悔，就不想要了。 　　* 　　“请您稍等一下，司机很快就来。” 　　拍卖会一结束，宁家人就被顾衡安排车子给先送回去了，而他则带着助理站在门口，等着另一辆车子过来。 　　“哒哒哒……” 　　身后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 　　紧接着一道妩媚的嗓音也同时响起：“您就是顾总吧？久仰大名，不知道能不能认识一下，我叫……” 　　“抱歉。”在对方自报家门之前，顾衡先礼貌客气地打断她：“我赶着要去接我小侄女放学，没空闲聊。” 　　话落，他等的车子正好抵达，便带着助理利落地上车，关门，一气呵成。 　　完全将那位大美人给无视了个彻底。 　　而且顾衡没有说谎，早上在在去上学前，跟她大伯约好了，叫他去接她放学来着。 第一百七十四章 画画上头 　　一到放学时间, 在在难得成了第一个冲出去的人。 　　还没跑到校门口，她就瞧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子，顿时更加兴奋地加快脚步, 直直飞扑进那个刚刚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怀里。 　　“大伯，你真的来接我放学啦！”小姑娘雀跃的嗓音里充满欢喜的笑意。 　　“我人都站在这里了，还能是假的？” 　　顾衡宠溺地摸摸小侄女的小脑袋，然后领着她上学：“回去吧, 你奶奶应该在家里做好饭了。” 　　“不接我三哥吗？”在在疑惑地问。 　　“他说他要跟同学玩一会儿再回去, 让我们先走。”顾衡道。 　　这兄妹俩的学校就在隔壁, 他自然不会来接了小的不管大的。 　　但宁轩一知道今天可以不用送妹妹回家, 立马高兴地表示放学想跟同学一起玩会儿, 所以拒绝了他大伯的接送。 　　反正他有自行车，又是这么大个人了, 家里人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只叮嘱他别玩太晚, 就随他去了。 　　早习惯跟宁轩互相嫌弃的在在，在听见这种自己疑似被嫌弃的话时, 也没什么反应。 　　再嫌弃，宁轩还不是得每天老老实实地骑车接送她上下学，现在逃得了一天, 以后还有无数天等着他呢。 　　晚饭时候，饭桌上的话题自然围绕着今天的拍卖会而进行。 　　大人们聊得热火朝天，而在在听了一耳朵，就不怎么感兴趣地垂下脑袋, 在构思自己的新画。 　　昨天去上课的时候，林教授跟她说，最近有个青少年绘画大赛要举办, 询问她有没有意愿想参加。 　　参加比赛，这是在在很少体验过的事情。 　　一时间就起了几分兴趣，而且她也想着可以在比赛里跟同龄人切磋交流，也许能学到什么，或者得到什么启发也不一定，所以考虑过后还是选择了报名参赛。 　　比赛初选是要求参赛者自己提交一副画作上去，由主办方请人鉴赏，从中挑出较为优秀的一批作品，晋级下一场比赛。 　　为了让学生能有足够的时间充份备赛，林教授主动给在在放了假，告知她接下来几天都不用去上课，先好好在家里把参赛作品完成再说。 　　初选赛并没有给出明确主题，只叫在规定时间之前，交一幅画上去就好。 　　别人也许会觉得没有主题挺好的，那就可以随便弄一副作品上去，或者随意定个自己喜欢的主题去画画。 　　反正没有主题，怎么搞都行。 　　但只有真正懂得人才了解，这种没有主题的主题，才是更加让人觉得困难的所在。 　　至少现在，这个问题就难倒了在在。 　　她不知道要画什么好。 　　思考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思绪的在在选择暂时将这件事放下，埋头干饭。 　　饭后，已经习惯了天天晚上去上课的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好去楼上画画。 　　洁白的画纸上被勾画出粗糙的线条。 　　在在不知道自己想画什么，干脆随着心意来，随便画。 　　就当随手涂鸦了。 　　不过多年的功底摆在那，这涂鸦也渐渐形成了一副具体的画作。 　　因着只是线稿，被画出来的东西还很粗糙，但大略的形状已经出来了。 　　是一周前，林教授让自己在两个小时内，极速画出来的色彩缤纷的花束。 　　当时在在选择了素描，算是讨了个巧。 　　她通过利用铅笔在画纸上下手的轻重不同，画出深深浅浅的黑白灰，来表达每一片花瓣的不同颜色。 　　咋一看，人们就会认为那是一束颜色艳丽多样，盛开得极为美丽的捧花，充满了勃勃生机。 　　可在在还记得，仅仅是隔了一夜之中，这一束离了水分供养，断了根茎的花束，就变得焉了吧唧，逐渐开始枯萎，再不负昨天的繁荣盛况。 　　而林教授对她的画作评价也只有一句话。 　　“讨巧有余，情感不足。” 　　这对于在在而言，并不是一句什么很好的评价。 　　因为从正式跟着林教授深入学习绘画之后，在在就渐渐发现了，她在捕捉他人的神韵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跟天赋。 　　这也许是她本身就有的能力，也许是读脸术的加持成果。 　　而她也能很好的运用自己的天赋。 　　这使得她的人物画像几乎每一幅都非常传神，对欣赏画作的人，也有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那些画，每一幅，都能让人感受到画中人的情感，不管是表露在表面上的，还是隐藏在内心里的。 　　正如林教授所言，在在可以一眼看透人心。 　　之前还曾经发生过一件事。 　　林教授的老友去她家里做客，无意间看见在在的画，顿时就被画中人物那充沛的情感跟画作所透出的逼人灵气所吸引了，当场就开出了一个颇高的价位，表示想买下那副画。 　　可惜被林教授给拒绝了。 　　或者说，在询问过学生自身的意愿后，她拒绝了老友的购画请求。 　　在在觉得自己目前的绘画技巧还不够完美，且她也不认为自己的画作能值那么多钱，所以没同意卖画。 　　怕人家买回去后后悔。 　　虽说最后没能卖成画，但这件事也从侧面说明了，在在的人物画是真的很有灵性，也很吸引人。 　　反观她的风景画、静物画之类的，没有人物存在的画作里，虽然不说多差，但总是缺少了一两分味道。 　　这一问题，林教授很早就给学生指出来了。 　　可直到现在，在在都没能突破瓶颈，真正画出好的，没有任何人物存在的画作。 　　但这一刻，她莫名地有一种很奇妙的直觉。 　　她可以做到！ 　　灵感突然上头的在在想也没想，抽出了自己的画具工具箱，动作迅速地打开来，飞快地挑出自己需要的工具跟颜料，然后就沉浸在了绘画的世界里。 　　上一次是讨巧用了素描，这一次她想规规矩矩地尝试用水彩，来将那一束花的艳丽与衰败，淋漓尽致地渲染出来。 　　画画一旦上头，就很容易忘记了时间。 　　“在在，都十点多了，你怎么还没出来洗澡？” 　　直到门外响起一道规律的敲门声，紧接着她妈妈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在在才发现已经居然已经连续画了近四个小时了。 　　她第一次这么高强度地画画。 　　以前就算是周六日去林教授家学习一整天，中间每隔一段时间还是有一段课间休息的，就跟在学校上课一样。 　　这一次却是真真正正地持续四小时绘画不间断，刚刚灵感上头的时候她整个都处在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里，没什么感觉。 　　这会儿回过神来，只觉得全身哪哪都不舒服，特别是画画的那条胳膊，更是酸涩得几乎抬不起来。 　　“在在，你听见了吗？赶紧去洗澡睡觉。” 　　苏欣妍在门外站了半天，没听见里头传来动静，又敲了敲门，催促女儿。 　　“听见了，我这就去洗。” 　　回过神的在在赶忙应声。 　　“那你快点，热水都给你烧好了，再等一会儿就要凉了。”苏欣妍交代道。 　　在在：“好。” 　　听见门外妈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在在起身去衣柜里翻出一套睡衣，出门去洗澡。 　　洗完澡回来，她顿觉全身都舒服了许多，仿佛又有了力气继续画画。 　　想到就做。 　　几乎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在在又一次拿起画笔，沉溺在绘画的世界里。 　　别问。 　　问就是上头。 　　这一上头就直接到了凌晨三四点。 　　具体到了多晚在在也不知道，极少这么熬夜到她撑到这会儿早就困得不行。 　　没办法，只能暂时搁下画笔，拖着疲惫困倦的身躯，摇摇晃晃地走向柔软的大床，一头栽倒在上面，睡得不省人事。 　　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还好今天是周六，学校放假，要不然照她这个睡法，一上午的课都得被旷掉。 　　到时候如果老师找上门来，她可能就惨了。 　　睡饱之后，在在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爬起来，游魂似地往楼下走。 　　“奶奶……饿~” 　　刚睡醒的软糯嗓音有一点点喑哑，却又透出一股可怜兮兮的撒娇味道。 　　正在客厅里打毛衣的宁奶奶看见孙女总算从楼上下来了，忙起身去厨房给她端来早就煮好的皮蛋瘦肉粥。 　　一边盯着她吃饭，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 　　“下回可别弄到这么晚才起了，没吃早餐对胃不好，作息不规律也伤身体，今天也亏得你爸妈他们都去弄那什么地皮过户手续了，还没回来，不然瞧见你这样，准儿是要骂人的。” 　　宁奶奶年轻那会儿学画画，也偶有灵感上头就不顾时间，不眠不休地画画的经历。 　　所以她是能理解小孙女的行为。 　　但是理解并不代表赞同。 　　小孩子还是不要总是熬夜得好，这样子折腾，很伤身体的。 　　“我知道错了奶奶。” 　　在在一边喝粥一边乖乖听训，偶尔再态度诚恳地表明一下自己的错误。 　　直到宁奶奶说得尽兴了，不再数落她，她才小小地松了口气。 　　太不容易了。 　　以后还是别这么熬夜了吧，现在有奶奶一个就这么可怕了，她不敢想象要是全家人都在训自己…… 　　那可能会是个地狱！ 　　打了个激灵，在在加快速度将肚子填饱，然后噔噔噔跑上楼去洗漱换衣服。 　　力求在其他家长们回来之前，恢复成正常模样，假装一切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在打理自己打理得还算及时，几乎在她弄完的刹那，苏欣妍等人就回来了。 　　他们今天出门，主要是去彻底将昨天买下的地划归到自己的名下。 　　中间有一大堆手续要办，还得弄身份资料之类的，很是烦琐。 　　而为了尽快将事情办完，举办拍卖会的官方人员还特意加了个班，直到全部帮人弄好后才能真正地休息。 　　看人家都这么忙了，苏欣妍等人也就不好吐槽对方办事效率低下。 第一百七十五章 每月也许还能存不止十…… 　　“爸爸妈妈, 大哥。” 　　在在收拾好自己重新下楼的时候正巧撞见了父母跟大哥，她心虚了一秒钟，随即恢复淡定, 神态自若地跟他们打招呼。 　　苏欣妍没发现女儿的异样，只是点点头，顺嘴问了句：“吃了吗？” 　　“刚刚吃过了。”在在说。 　　宁远行敏锐一些，他看了眼有点不对劲的女儿, 随即收到一枚讨饶的可爱笑脸。 　　算了。 　　递给她一个‘下不为例’的眼神, 宁远行就收拾收拾, 准备再去厂里看看。 　　在厂子里工作就是这样。 　　虽说有规定放假的日子, 但实际上一旦有事, 还是得过去忙碌，特别是他还是做领导的, 身上的责任更重, 自然也得承担更多的工作。 　　最近通过海外华侨的牵桥搭线, 他们机械厂陆续开始接到外贸订单 　　这些单子要是全都做好了，以后自然就是源源不绝的外汇进账。 　　国家有充足的外汇了, 那自然更有底气跟外国买东西，特别是那些高科技产品，正是国内目前所短缺的。 　　所以宁远行对这些单子的货物生产盯得很紧, 生怕哪里出了错漏。 　　“妈，我也去公司忙了。” 　　见爸爸走了，宁翰惦记着要去公司准备资料，早点利用新买下的地去跟银行贷款, 好早点筹到土地开发资金，便也跟母亲道别，匆忙离开了。 　　理解大儿子创业期的辛苦, 苏欣妍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等宁翰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她回头看看女儿，又看看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看电视的婆婆，不禁疑惑道：“小轩呢？” 　　“不知道。”在在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她才刚睡醒不久，一起来就没见着她三哥的人影。 　　“早上跟他同学玩儿去了。”宁奶奶说。 　　“那他中午没回家吃饭啊？”苏欣妍比较关心孩子有没有好好吃饭。 　　“没呢，别担心，他身上有钱，随便在外头吃一点都不会饿着。”宁奶奶倒是没有儿媳妇那么操心孙子会不会饿的问题。 　　那么大个人了，身上还有钱，怎么着都饿不着。 　　一说起钱，在在就想起来了。 　　“妈，你下个月的零花钱还没给我。”她伸手跟妈妈要钱。 　　这个月已经到月底了，确实该提前要下个月的零花钱。 　　苏欣妍一直都奉行孩子身上都或多或少得带些钱以备不时之需的政策，所以给零花钱也给得很爽快。 　　当场就掏了一张大团结递给女儿。 　　在在的零花钱是每月十块钱，但这只是明面上的。 　　实际上，她奶奶爸爸大伯大哥二哥甚至于宁轩，不说都会私底下给她塞零花钱，每个月也会给她买点糖果辣条之类的小零食。 　　而她自己的钱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全都被她给存起来。 　　每月也许还能存不止十块钱呢。 　　至于多出来的钱从哪儿来的，不言而喻。 　　苏欣妍当然也知道这种情况，但她阻止不了，干脆无视，假装不知道。 　　拿了零花钱的在在笑嘻嘻地跑到她妈妈跟前献殷勤，捏肩捶背那是异常的熟练，还知道询问‘客户’力道如何，要轻一点还是重一点？ 　　直接就给苏欣妍哄得服服帖帖。 　　知道这是女儿给她献上的‘封口费’，苏欣妍装模作样地享受了一会儿，就笑着轻轻将她的手推开。 　　“行了，你也就只会耍这点小心思了。” 　　“嘿嘿……” 　　在在娇憨一笑，并不辩驳。 　　母女俩互动间，没注意到宁奶奶什么时候换好衣服，一副准备要出门的架势。 　　等听见奶奶对着妈妈说了一句：“可以走了。” 　　在在直接就懵了：“你们要去哪？” 　　不会是想丢下她一个人在家吧？ 　　结果还真是。 　　苏欣妍说：“我跟你奶奶要去看看那套四合院，合计合计该这么给它修缮好。” 　　要想给房子装修，当然得亲眼去看看，才能知道要怎么改。 　　“我也要去！” 　　不愿意一个人被留在家里的在在开始闹腾了。 　　本来不想带女儿的苏欣妍被她吵的没辙，只能妥协：“行行行，外边天儿冷，你去楼上穿件外套再出门。” 　　现在已经进入秋天了，天气逐渐凉爽起来，确实有点冷。 　　一听见妈妈同意带上她，在在顿时喜出望外，立马噔噔噔地跑上楼拿外套，生怕慢了一步，奶奶跟妈妈就跑了。 　　这急切的小模样看得宁奶奶担心地直叮嘱：“你慢点跑，小心摔着了。” 　　“好~”应是这么应，但她丝毫没有要降低速度的意思。 　　从小洋楼到四合院有点远，家里的自行车被宁轩骑走了，所以祖孙三人只能坐公交车去。 　　还好公交有直达班次，虽说等得久了一点，但也算方便。 　　每当这时候，苏欣妍其实都有一丢丢怀念后世地铁的便捷。 　　搭地铁多好了，又快又便宜，环境好有空调还有WIFI，玩个手机的功夫就能抵达目的地。 　　好吧，现在连手机都还是大哥大款的。 　　就别指望能有地铁了。 　　说句实话，从上次跟丈夫一起合力将这里打扫干净之后，苏欣妍已经很久都没来四合院这边瞧过了。 　　此时再过来，她对周围还有点陌生，找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对地方。 　　“就是这儿了吧？”在在确认似地询问她妈妈。 　　她跟着走了很久，腿都走酸了，可不想再走冤枉路。 　　“就是这儿！” 　　苏欣妍仔细辨认一下，肯定地点点头。 　　她掏出钥匙，将门前的大锁打开，然后推开尘封已久的大门。 　　在在探头进去，瞧见里头一片脏乱，不禁道：“你们没收拾啊？” 　　“收过了。”苏欣妍也显得有些无奈：“但能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极限了。” 　　这套房子被以前那些人改建得太过分，以至于到了现在，要想给它整回来也得花费大力气。 　　苏欣妍跟宁远行是真的尽了力，但也只是将大部分垃圾清理走而已，还有些被糊在墙上的污水污渍根本弄不掉。 　　除非把墙皮扒了，不然还真没办法拯救。 　　宁奶奶进来看的时候也皱了下眉头，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慢吞吞地在小孙女的搀扶下，绕着整个四合院转悠了一圈。 　　然后回到儿媳妇身边，张口就是一句：“要不咱将这院子推倒了重建吧。” 　　“噗呲。” 　　苏欣妍没忍住，被婆婆这种委曲求全的态度给逗笑了。 　　她挽住婆婆的手臂，哄着她道：“推倒是不用推，墙面主体其实都还好好的，我们请人来将这些多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给拆了，再将墙皮扒了重新粉刷一遍，然后您再来瞧瞧要怎么装修好不好？要是实在不喜欢，我就给您再重新买一座四合院。” 　　最后一句不是哄人的话，苏欣妍确实有意再买几套房子。 　　买地皮花的钱远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少，目前他们也没打算立马就在那块地上搞建设。 　　毕竟现在的建楼技术还比较一般，没办法盖太高的楼，而且电线自来水管道之类的也不太好弄，还不如先缓两年再说。 　　所以买地剩下的存款，苏欣妍打算干脆就在首都多买几套房子。 　　以后要是创业没成功，当个包租婆也挺香的。 　　“那你们就先弄弄，到时候我再来看。” 　　宁奶奶也觉得儿媳妇说得有道理，而且她刚刚也只是说说而已，好好的房子，全推倒了也挺可惜的。 　　“行，到时候弄好了我再带您过来。” 　　婆媳俩意见达成一致，便开始就着其他细节商量起来。 　　例如以后要打多少新家具，具体要哪一些，或是房子弄好后地砖要不要请人来重新铺一下…… 　　林林总总，实际上要重新修缮一座老房子，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 　　在旁边听得无聊，在在干脆开始在四合院里头四处闲逛。 　　可能是因为学了绘画的关系吧，她变得很善于观察细微处的东西，仔细看着看着，她发现这座四合院当年，应该也是建得很精巧雅致的。 　　一些角落里残留的细节证明了这一点。 　　可惜，经历时光的侵蚀，好些都已经被毁坏掉了，不复昔日繁华。 　　“咦？” 　　突然发现什么，在在蹲下身，顺手从地上捡了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在墙面上轻轻刮了两下。 　　已经变得酥脆爆裂的墙皮随着她的动作，扑扑扑地掉了下来，显露出其背后的模样。 　　里面居然不是砖块之类的东西，而是一块看着就很结实的木板。 　　在在只弄了一小点，木板也只露出来一小片，但单看这一点点显露在外的痕迹，就能知道其他地方应该也是用木板隔着的。 　　就是不知道木板覆盖面积有多大。 　　没敢继续扣墙，在在扭头就大声呼唤：“妈妈，奶奶，你们快过来看！” 　　“怎么了崽崽？” 　　担心小孙女出事儿，宁奶奶第一个小跑着冲进来。 　　苏欣妍落后一步，匆忙追在婆婆身后，伸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妈您小心点！别跑太快，当心摔倒！” 　　在在也被她奶奶这敏捷的速度给惊吓了一下，忙站起身将奶奶瘦小的身躯扶住。 　　“奶奶，我没事，有事的是这个。” 　　她指了指刚刚被自己弄掉一层墙皮的墙面。 　　苏欣妍跟宁奶奶一同低头，齐齐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啊？” 　　可能是还沉浸在刚刚的装修对话里转不过弯来，看到镶嵌在墙面里的木板时，她们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房子怕不是以前建的时候偷工减料了。 　　这样的话，这墙体恐怕就不能要了。 　　毕竟木板太脆弱，称重力不足，谁知道一个弄不好不会给整塌了。 　　清晰读出奶奶跟妈妈脸上心思的在在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提醒道：“你们难道不觉得里面也许藏了什么宝藏吗？” 　　小孩子的思想总是天真的，还充满了天马行空的幻想。 　　苏欣妍正想取笑女儿两句，随即突然想起她从小到大的诡异运气，忍不住沉默了一下，心底微微一颤。 　　不会……吧？ 　　惊异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那一面显露出木板一角的墙体，又看了眼一脸无知无觉的女儿。 　　她的猜想是不是真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苏欣妍很快有了决断。 　　反正这些墙面也是要扒掉的，现在不过是提早一点，且动手的人成了她们自己而已。 　　“等我一下。” 　　她转身出门，找了一根一头尖锐的木棍回来，沿着在在弄出来的那个开口继续往周边一点点凿开，扩大。 　　索性这墙面历经多年，早就变得斑驳脆弱，稍微用力一弄，就接连往下掉。 　　地上很快堆积满了不少花白的墙灰，而显露出的木板面积也不断扩大。 第一百七十六章 把那些东西全都捐给国…… 　　在在发现墙体内木板的地方是在一间类似于卧室的屋里。 　　看得出来, 那一面墙跟前原本应该还挡着一张床，地上到现在还留有摆放过床的痕迹，但是如今的床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也许是被以前住的那些人抬走了, 也许已经坏掉被扔了。 　　这些苏欣妍等人全都不得而知。 　　但她们如今已经能从逐渐显露出来的痕迹中断定，这面墙体里面的木板，应该是有人故意埋藏在里面的，且还藏在了床后面。 　　这不禁让人怀疑, 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之前的宝贝。 　　不然其实很难解释一件事。 　　——为什么当初宁家要特意留下这座小四合院。 　　江南那边的宅子是宁家祖宅, 被留下是理所当然的, 小洋楼实际上是宁奶奶的陪嫁, 她要是不愿意, 宁爷爷也不会动她的财产。 　　但这座小小的四合院，留下得就有点蹊跷了。 　　如今, 苏欣妍感觉自己可能发现了主要原因所在。 　　想到这里, 她更加卖力去翘周围的其他墙体, 在在也拿着一开始她捡来的石头，帮着妈妈一起扒墙。 　　宁奶奶帮不上忙, 就在后头好奇地观望着。 　　直到墙面上不再出现木板的痕迹，她们才住了手，转而换了个方向, 一点点地将整块木板原原本本地给翘出来。 　　“这是……”当看到木板全貌的时候，苏欣妍有些惊愕。 　　“一扇门。”在在呢喃着补充妈妈未说完的话。 　　原来，墙体后面的木板，居然是一扇被故意封存起来的木门。 　　门上没有把手, 也没什么能够将其打开的地方，只有四面露出的缝隙足以让人看清，这其实本质上是一扇门。 　　“我们要把它打开吗？” 　　在在将手按在木门上用力往里头推了推, 不出所料的纹丝不动。 　　“先别开，就这样放着吧，等我回头叫了你爸过来再看看要怎么办。” 　　苏欣妍伸手阻止女儿再去推那扇门。 　　一般像这种封存多年的密室什么的，不懂的人其实不能随意去打开，因为你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也许门一开，就会释放出一堆有毒气体呢？ 　　到时候不小心吸入进去的话，很可能会引发大麻烦。 　　这并不是开玩笑，以前苏欣妍就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新闻。 　　所以她不敢让女儿去冒险。 　　看出妈妈的担忧，在在没再做什么，只是乖乖和奶奶一起，跟着她回家。 　　才打开不到一天的大门再一次被紧闭尘风，连带着里头刚刚被发现的秘密也一并被暂时掩埋。 　　到了晚上，宁远行刚忙完回家，就被自家妻子拉进屋里，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悄悄话。 　　听完后，他点点头，表示了解。 　　“这事我来办，你们也别再过去了。” 　　他也担心母亲妻儿贸然靠近，可能会遇上什么危险。 　　“好。”苏欣妍点点头，当真对此事不再过问。 　　可才过了一天后，宁远行就急匆匆赶回家，并且还叫上了母亲妻子，包括女儿。 　　其实没人叫在在，她是自己发现长辈们的异样，硬要跟过来，光明正大地‘偷听’事情原委的。 　　索性这话也没什么不好让她听到，所以大人们没把她赶出去。 　　“妈，您还记得你们昨天去四合院那边挖出的木门吗？”宁远行想了想，用了这句话当开场白。 　　“记得，咋啦，出事了？” 　　见儿子态度严肃，宁奶奶下意识地想到什么不太好的方面，顿时一脸担心。 　　“没，没出事。”宁远行连忙安抚被自己吓到的母亲，快言快语地解释道：“只是里面的东西挖出来了，我不好处理，所以才回家来跟您说。” 　　“里面是什么东西？” 　　苏欣妍没忍住插了一句嘴。 　　她有点好奇，偏偏丈夫说那么久就没一句在点子上，只能自己催一催他。 　　“是瓷器，还有字画，基本可以确定全都是真迹，且里面最早的东西那年份都能追溯到三百多年前去，具体怎么样还得等专家鉴定后才能下定论。”宁远行也没卖关子，直接道。 　　那一扇木门之后，其实是一间小型密室，面积很小，只能容纳两个人在里面站立，连转个身都困难。 　　密室里的四面墙上都摆放了一座直达天花板的置物架，每一个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不少宝物盒，里头封存着无数珍贵的古董字画。 　　说实话，当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宁远行都被结结实实地震惊了一把。 　　“这……古董啊！” 　　听到这个消息的苏欣妍也震惊了。 　　“古董很值钱吗？”在在疑惑地看向她奶奶。 　　“那当然。”宁奶奶理所当然地点头，她仔细地孙女解释古董的价值。 　　“里头随随便便一件东西，都能直接买下咱这个小洋楼，每一件古董里面承载的是我们国家的历史文化，价值不可估量。” 　　虽然她没有亲眼看见过那些东西，但单单是儿子口中的‘三百年以前的文物真迹’，她就能断定这些东西的价值。 　　同时，宁奶奶也懂得了小儿子过来找自己的原因。 　　他是来征询自己的意见。 　　关于该怎么处置那一批东西的问题。 　　确实，在宁远行看来，四合院是属于她母亲的，所以里面的一切，包括那一批被新挖出来的古董，也理所当然地都归属于母亲。 　　要怎么处理，自然得询问她的意见。 　　宁奶奶几乎是想也没想，认真地对小儿子嘱咐道：“妈知道你有渠道，去把那些东西全都捐给国家，咱家用不上。” 　　他们家的这三套房子当初还是国家归还给他们的，如今他们将从房子里挖出来的古董字画捐赠给国家，就当作是报答吧。 　　而且那些东西拿在自己手里，也太烫手了些。 　　像是没料到母亲居然这么果决，宁远行愣了下后，点头说：“好。” 　　他回头就去将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听着这母子俩三言两语就定下了那一批古董字画的归属，苏欣妍虽然有些遗憾没能亲眼看见那些珍贵文物的面貌，但也没什么意见。 　　她跟丈夫一个思维。 　　认为东西是从婆婆的房子里挖出来的，那就是属于她的，她自然有权利决定该怎么处理。 　　在场之中，独独在在的思想跑了偏。 　　“那奶奶的房子，还会不会被拆掉啊？” 　　既然从一面墙里发现了那么多好东西，谁也不能确定其他地方也会不会有藏匿宝物，肯定是要搜查个底朝天才肯罢休的。 　　到时候，宁奶奶那套本来就被搞得乱七八糟的四合院，这下子要被弄得更加乱了。 　　被女儿这么一提醒，苏欣妍当即也想到这一点，脸色就不好看了。 　　本就不好修缮的屋子，这下子被这么一搞，肯定会更难弄，倒时候还不知道得贴多少钱进去装修。 　　苏欣妍到也不是心疼钱，主要是觉得很麻烦。 　　而且谁也不愿意自己家被一群外人搞得一团乱，她这是替婆婆感到委屈。 　　好在宁远行下一句话就安抚了她的情绪。 　　“放心，他们搜查之后会顺便给我们将院子修缮好的。” 　　这意思就是弄坏之后，国家免费给装修咯？ 　　“还有这种好事！”苏欣妍跟宁奶奶的表情双双亮了。 　　坐在妈妈跟奶奶对面的在在觉得她们的表情很好玩，被逗得咯咯直笑。 　　* 　　这批古董字画最终被宁远行顺利地捐献给国家，而为表谢意，上头还专门颁发了一块奖状跟锦旗给宁奶奶。 　　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被国家提名表扬的宁奶奶乐呵得不行，接连几天晚上做梦都是笑醒的。 　　而她的座四合院也正如在在所猜测的那样，被拆得七零八落。 　　但后来也被国家帮忙给装修得漂漂亮亮。 　　甚至比其还没遭到破坏之前都要好，连家具都给送了一整套新的。 　　弄好后宁奶奶有去看过，只觉得哪哪都满意。 　　她没打算将四合院出租，而是打算给自己留着，闲暇时候自己一个人，或是领着儿孙去住几天，权当休闲放松了。 　　在在也挺喜欢呆在奶奶的四合院里。 　　她觉得那里很宁静，没有人打扰，很适合呆在里头画画。 　　偶尔没灵感了，或是画得心理疲倦了，她就跟奶奶说一声，拿了钥匙窝进去一天，或多或少总能得到几分启发。 　　自上回宁奶奶将四合院里挖出的那批古董尽数捐献给国家之后，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了将近两个月。 　　到了学期中，学校开始组织期中考试。 　　但是在在这次却一反常态地不关心即将到来的考试，而是心焦于还没出来的绘画比赛结果。 　　她也是参赛之后才发现。 　　原来这绘画比赛居然是一副画作直接从初赛拼到底，最终从一众画作里脱颖而出的最优秀的作品，就是本场比赛的第一名。 　　当得知这个比赛规矩的时候，在在曾经有过一瞬间的后悔。 　　她提交上去的画作，就是那一夜灵感爆发而来的缤纷花束。 　　但她没有选择花开得最绚烂的时候画，也不是选在花朵衰败之后的模样，而是一种介乎于两者之间的状态。 　　绚丽盛开的缤纷花朵即将衰败下去，却还挣扎着想要渴求那最后的一丝生机。 　　那一副画作被在在命名为《界限》。 　　寓意花儿盛开与衰败之间的界限，描绘了其从生到死的过程。 　　这一幅画算是在在学画多年以来，最为满意的一幅非人物画作。 　　同时也让林教授真正认可了她人物画之外的其他作品。 　　可跟她最为擅长的人物画比起来，到底还是有所不足，缺了一丝那种源于人类复杂情感所产生的奇妙吸引力。 　　当时在在想着只是初赛而已，只要过了，她下一场比赛可以提交一幅更好的作品上去，万万没想到，人家居然是一幅画比到底的模式。 　　直接打了她一个措不及防。 　　所以原本还很有信心，觉得自己能在这场比赛里夺得名次的在在，此时却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就祈祷能过个复赛吧，至少不会输得太难看。 　　输得难看倒是其次，主要是以她老师那种好强严厉的性子，事后准儿会狠狠地教训她一顿。 　　打人是不会打，可是作业准儿得翻倍。 　　在在可不想画画画到断手。 　　那太惨了。 　　可能是上天听到了在在的祈祷吧，不仅达成了她的所愿，还顺带着送给她一份大礼。 　　这一天，刚刚结束晚上两小时课程的在在正在收拾画具准备回家，就听到林教授轻描淡写地通知她：“青少年绘画比赛的最终评选结果，已经出来了。” 　　“嗯？什么东西？” 　　在在脑子一懵，没反应过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成功被一份礼物给收买…… 　　“你之前不是一直期待着比赛结果吗？怎么这会儿反倒傻了。”林教授的老伴贺从之背着手从外头走进来, 笑呵呵地说道。 　　“比赛结果出来了！” 　　在在先是一喜，随即满脸忐忑地看向林教授，期期艾艾地问：“我……我得了第几名啊？” 　　林教授一脸严肃地看着学生, 沉默。 　　见状，在在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心里已经开始思考怎么跟老师花样求饶了。 　　她的要求很卑微，只要作业不翻倍就好。 　　正想着要不自己干脆就直接抱着林教授的大腿哭吧, 便看见林教授突然笑了。 　　“第二名, 还不错。” 　　这六个字砸下来的时候, 在在还晕晕乎乎的。 　　她恍惚了很久, 这才回过神来, 随即就是极大的惊喜：“真的啊？太棒了！” 　　小姑娘开心地搂上林教授，蹦蹦跳跳地连声欢呼, 满腔的快乐言溢于表。 　　受她感染, 林教授夫妇跟来接孩子的宁远行都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笑容来。 　　闹腾了好一会儿, 在在才在爸爸的提醒下 摆摆手跟林教授夫妇道别，然后跟着回家了。 　　临走前, 林教授还提醒她。 　　“比赛主办方这周日会举办一个颁奖仪式，地点在上回我带你去看过画展的地方，你早上九点前过去就可以, 能带家长。” 　　因着是青少年的绘画比赛，颁奖仪式上自然会有不少孩子的家长会特地到场，来参与进孩子的这个人生当中的重要时刻。 　　所以林教授还多提了一句，意在告诉宁远行, 他们如果想去的话，也能跟着一起去。 　　宁远行自然听懂了，他点点头, 礼貌地跟林教授夫妻俩道别后，就领着女儿回家。 　　路上，在在还很兴奋，不停地叽叽喳喳，在说着这件事。 　　“我还以为我这次要被早早淘汰了呢，没想到居然能得个第二名，嘿嘿……” 　　其实得知自己不是第一名，她还是有一丢丢小失望的，毕竟不对自己抱希望是一码事，心存幻想就又是一码事。 　　试问哪个参加比赛的人不想拿个第一名呢？ 　　不过在在也知道，那一幅画并不是自己画得最好的作品，而且她一开始对比赛结果的期望很低，现在能得个第二名，完全就是意外之喜了。 　　“听说比赛前三名，还能有奖金呢，也不知道有多少，爸爸……” 　　“嗯？”真在骑车的宁远行听见女儿的呼唤，疑惑地应了一声。 　　“等在在拿了奖金后，给你们买礼物好不好？”在在兴致勃勃地提议。 　　“好。”宁远行并没有拒绝女儿的好意，还很开心地道：“那我们就等着在在的礼物了。” 　　“嗯嗯。”在在用力地点点小脑袋。 　　* 　　在绘画比赛颁奖仪式开始前，在在他们学校先迎来了期中考试。 　　因为需要考试的科目比较多，所以考试时间持续三天，从星期三开始，直到星期五考完，然后放假。 　　老师们会趁着假期时间将试卷全部批改好，并排好全校名次。 　　前一百名会被公布在学校大门口前的告示栏上，算是一个优秀学生荣誉榜。 　　而依照每个班级的名次排行，学生们还能获得一项特权。 　　——选座位。 　　是的，每个班级的学生的座位都是依靠班级名次来决定的。 　　排名靠前的学生可以随意挑选自己心仪的座位，并且决定自己的同桌是谁，而排名靠后的学生就只能选别人挑剩下的，同桌对象也随缘。 　　当然，一个成绩一般的学生如果跟一个成绩好的学生关系好，两人约定好要当同桌，也是能坐在一起的。 　　不过也有可能会被其他成绩好的同学截胡。 　　这就是学校用来激励学生学习的一种手段。 　　如果你想自己支配自己的座位，想跟关系好的同学坐在一起，就得努力学习，考出个好成绩来。 　　“在在……” 　　考试还没开始前，在在的同桌就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她的成绩处在班级中上游水准，常年在八九名徘徊。 　　这个成绩其实还不错，特别是身处于二中这种重点学校，已经算是学霸等级，可想要稳稳地跟年级第一坐在一起，还是有一点点悬。 　　所以需要求她同桌帮忙打配合。 　　“放心。”在在点头，给同桌吃了一颗安心药。 　　她还是挺喜欢现在的这个同桌。 　　虽然有点爱说八卦，但是在她学习期间从不打扰她，而且事儿也不多，本身也是个开心果，经常能逗人发笑，跟她相处很愉快。 　　“欧耶，感谢大佬，这回我总算能放心考试了。”得到保证的同桌乐得送给在在一个熊抱，发育良好的身材挤在她脸上，直接送了一波洗面奶。 　　在在：“……” 　　救……救命，她快被闷死了！ 　　一般学校安排考试会遵循本班学生不在本班考试的原则，将他们全部打乱，随机安排去其他班级考试。 　　基本上四周围全都是不认识的人，彼此间的课桌也是相隔开来，极大地避免了作弊的可能性。 　　持续三天的紧张考试一晃而过，走出考场的刹那，在在感觉浑身都一阵轻松。 　　她步伐轻快地往高中部那边蹦哒，想去找她三哥一起回家。 　　跑得太欢快，加上又没怎么看路。 　　一不留神，在在就撞进了一个含着一股清爽皂角香气的怀里。 　　她哎呀一声，抬起头来，看见对方清俊无暇的熟悉脸庞，先是微微失了下神，随即才露出惊喜的表情：“顾哥哥，好巧啊。” 　　原来她撞到的是顾叶舟。 　　顾叶舟也没想到自己好好走在路上，能被在在给撞到。 　　说起来，从他升上高中，学业逐渐开始繁重之后，两人就极少能互相碰见。 　　毕竟初中生跟高中生的作息时间都不一样，如果不是特意寻找，还真的很难见面。 　　“叶舟，这小妹妹是谁啊？”一个剃着刺猬头的高大男生好奇地凑了过来。 　　“是我领居家的小妹妹。”顾叶舟淡声道。 　　“嗨，妹妹好啊，我叫程阳洋，是叶舟的同桌兼好兄弟。”程阳洋热情地举起手，跟在在打招呼。 　　“程哥哥好。”在在也礼貌地回应。 　　程阳洋是个运动系的阳光大男孩，他的性格也跟他的名字和外表一样，很爽朗阳光。 　　一看就知道是个很好相处，人缘也很好的人。 　　难怪能跟顾叶舟做上好朋友。 　　别人不了解，在在却是知道的，因着小时候那些不太好的遭遇，顾叶舟这人性格有点偏冷，对陌生人有种本能的戒备，与人相处也属于慢热型。 　　要想接近他，除非是像在在这种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或者是像程阳洋这种热情主动型的，再或者就像她二哥那样，两人同样不怎么热衷于交友，但因为智商相近，彼此间有共同话题，所以聊得来的。 　　这场偶遇很简短。 　　因为在在还得去找她三哥，怕去晚了宁轩要等急，所以很快就跟他们两人道别，小跑着冲进高中部教学楼里。 　　宁轩早在班级门口等急了，一见妹妹过来，就止不住地抱怨：“你怎么现在才来？知道我等了多久嘛？就不能快一点？” 　　“不能，我腿短！”在在理直气壮地反驳。 　　只有在跟她三哥斗嘴的时候，她才会承认自己矮这个事实。 　　宁轩被妹妹堵得一噎，没话说了。 　　只能不甘心地领着她回家。 　　“后天我参加的绘画比赛有个颁奖仪式，你来不来？” 　　自行车上，在在抱着她三哥的腰问。 　　虽然兄妹两个凑一起总是斗嘴闹腾，偶尔还会互相抢东西，但是不可否认地，作为全家相处得最多的两人，他们彼此间的感情是最好的。 　　所以在在很希望自己人生的重要时刻，能有三哥的参与。 　　“废话，我不去还有谁能去？” 　　宁轩理所当然地道。 　　“爸妈呀，奶奶也可能去，大伯赶不及过来，他最近去其他地方出差了。” 　　在在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细数到时候会到场的家属。 　　她大哥二哥是别指望了，一个比一个忙。 　　他们现在甚至于还不知道妹妹画画得奖了。 　　当然，这也是在在没跟他们说。 　　因为怕打扰哥哥们学习/工作。 　　宁轩：“……” 　　合着他就只是众多家属中的其中一位？ 　　唉，早该想到的。 　　宁轩满脸沧桑地叹口气，默默地加快了车子的骑行速度。 　　早知道，他就答应跟大壮他们周末一起去打篮球得了。 　　哼！ 　　即便三哥是背对着自己，在在也知道这位妈妈口中的傲娇货在想什么。 　　左不过就是觉得自己在她心里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吃醋了呗。 　　对于给三哥顺毛，在在早就习惯了。 　　她熟练地哄他道：“我可是得了第二名，有奖金的哦，到时候拿了钱，我给你买礼物好不好？” 　　“真的？”宁轩面上一喜，随机故作矜持道：“这不好吧，一个新篮球还是挺贵的。” 　　在在：“……” 　　真不想要，那你别把礼物暗示得这么明显啊！ 　　但这句话不能直说出来，真要说了这货要炸毛的，所以在在只能顺着他的话哄。 　　“给我三哥买的礼物，怎么能算贵呢？放心，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去挑篮球，咱们挑中哪个买哪个。” 　　“好得，谢谢妹妹。” 　　成功被一份礼物给收买了的宁轩乐了。 　　他更加卖力地骑着车子将妹妹送回家，还豪气万丈地拍着胸口跟她保证道：“到时候三哥一定打扮得帅气无比，给我妹妹好好长长脸！” 　　“……还是算了吧。” 　　在在用复杂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哥哥那张比她还漂亮的小脸蛋，坚决否决掉他的‘长脸’提议。 　　不然到时候全场的焦点就不知道是在他们这些参赛选手身上，还是在她三哥身上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难怪他能得第一名。…… 　　周日这天, 宁家人几乎是一大早就全都起来了。 　　他们打扮的打扮，梳妆的梳妆，就准备在这一天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参加在在的颁奖仪式。 　　“妈妈, 你好了没有？” 　　苏欣妍还在化妆打扮，在在等不及，扒拉在父母房门外探头探脑。 　　“快好了，再等等。” 　　“快点嘛。” 　　“好了好了。” 　　“快点呀。” 　　“宁远行, 赶紧领着你闺女下楼吃早饭, 别再搁这儿烦人！”苏欣妍烦了, 扭头呼唤丈夫去把女儿带走。 　　其实她化妆速度已经很快了, 基本上十五分钟内就能搞定, 偏偏在在心急得很，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 　　“快走吧, 再呆下去, 你妈连我都得训。” 　　宁远行刚刚换好衣服, 闻言立刻走到门口去将女儿哄走。 　　“好叭。”在在临走前，还不忘最后再催一遍：“那妈妈你快点啊。” 　　这次苏欣妍干脆不理她。 　　楼下, 宁轩换上一身衬衫黑裤，合身的剪裁将他的长腿细腰清清楚楚地勾勒出来，配上那张妖孽般的俊美脸庞, 仿佛那电视里魅惑人心的妖精一般，令人见之忘魂。 　　饶是在在已经对她三哥的超高颜值免疫了，此时却还是忍不住被晃了下神。 　　但在下一秒，这货开口后。 　　什么妖孽, 什么妖精，全都被喂了狗。 　　“怎么样，你哥我帅吧？” 　　宁轩骚包地在妹妹跟前摆了几个翘臀撅屁股的撩人姿势, 还故作潇洒地甩了甩头发，自我沉醉道：“像我这样的大帅哥一旦走出去，那肯定全街最靓的那个崽。” 　　在在：“……要不你穿妈妈的裙子去吧。” 　　这么爱美，那干脆就打扮成她姐姐，再让妈妈给画个妆，保准是全场最漂亮的那一个。 　　“你这是嫉妒。” 　　知道妹妹在讽刺他，宁轩哼了一声，懒得跟她计较。 　　苏欣妍早上起来熬了一锅粥，桌上摆着她自己腌制的咸菜，大家简单就着咸菜喝完粥之后，就准备出发了。 　　颁奖仪式会场。 　　此时会场里头已经来了不少人，堪称人声鼎沸。 　　在在他们在会场门口碰到了林教授，宁家人直接在林教授的带领下走进家属观看区。 　　而在在则独自去了参赛者聚集的等候颁奖区。 　　主办方专门安排这个区域，也是为了方便参赛者们彼此相互交流，毕竟这些人几乎从参加比赛到现在，都没见过面，总得给他们一个认识的机会。 　　因着是青少年绘画比赛，所以比赛年纪有限制。 　　仅限十七岁至十七岁以下的青少年参与。 　　所以这场比赛的参加者年纪都不大，其中在在最小，全场也数她最矮。 　　对自己身高问题很敏感的在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点。 　　她坐在摆了自己名牌的座位前，默默地……默默地……挺直了背脊，努力把自己的海拔拉高一点。 　　这样就不会显得她最矮了。 　　刚刚这么想的在在，就听到了身后家属区传来的‘小声’议论。 　　“老公你快看，那个孩子好小啊。” 　　“这么小的孩子都能得奖，真厉害。” 　　“她几岁了？十岁有吧？” 　　“应该没有吧，我们家小明十岁都比她高多了。” 　　…… 　　能受到邀请前来参加颁奖仪式的参赛者基本上都是有获奖的，除了前三等，主办方还设置了诸如最佳创意之类的小奖项。 　　所以能坐在颁奖等候区的，全都是准备一会儿上台领奖的人。 　　今天他们就是主角，自然也会受到全场的瞩目。 　　这种情形下，作为其中最小的一个，在在应该骄傲才是。 　　但是她此时却状态萎靡，一点都提不起精神。 　　因为某家长那一句‘不如十岁孩子高’，结结实实地给了她心口一记暴击，直接将在在给打击蔫巴了。 　　“在在怎么瞧着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是昨晚没睡好吗？”宁奶奶时刻都在关注着小孙女，自然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状态不对，顿时担心地对着儿媳说道。 　　“她昨天晚上九点就睡成了一只小猪仔，怎么可能睡眠不足，这是不高兴人家说她矮了。” 　　自己生的女儿苏欣妍还能不了解？ 　　这孩子平时表现得很乖巧懂事的模样，脾气也瞧着软和，像一团软糯可口的小奶糕似的。 　　可实际上，谁要敢说她矮，她能立马炸毛。 　　上回她三哥就拿她身高开玩笑，结果这孩子差点没跟她哥哥打起来。 　　所以这会儿被人当众这么说，还不能当场发作，她能高兴就奇了怪了。 　　话虽如此，苏欣妍还是暗暗有些心疼。 　　忍不住在心里责怪那些人咸吃萝卜淡操心，没事议论他们家孩子身高干嘛。 　　今天的颁奖仪式其实就是走个过场。 　　毕竟所有参赛者的名次都已经定好了，所以主办方只需要将奖项颁发出去就好。 　　“现在公布最佳创意奖得主……”主持人在上面慷慨激昂地念着每一个获奖者的名字，却迟迟都轮不到在在。 　　在在知道，他们这些前三名获得者才是本场比赛最厉害的三个人，所以自然得留到最后来充当压轴戏。 　　因而在还没叫到她之前，她就充当一个面带营业性微笑的拍手机器，不管是谁上去领奖，反正噼里啪啦一顿拍就是了。 　　每个人只能得到一项奖项，不会有重复。 　　而领完奖的孩子就可以开开心心地拿着奖状跟奖品跟父母回家了，所以侯奖区的人数逐渐减少。 　　到了最后，就只剩下在在，还有另外两个陌生的少年。 　　他们一个年纪大一些，一个年级小一些，相互坐得挺远，明显是互相不认识的。 　　可此时此刻，两人都用同样的惊异目光瞧瞧打量在在。 　　显然，两人之前看在在年纪这么小，还以为她只是得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奖项，没想到人家居然是前三名得主。 　　其中那名年纪比较大的少年看着在在跟前的名牌上那个有点眼熟的名字想了想，突然想起来她是谁，忍不住惊讶道：“你……你是我前面那个第二名！” 　　他是第三名得主。 　　落后一名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关心一下前一名是谁，所以对方其实特意关注过‘宁在在’这个名字。 　　只是来到颁奖会场，他太紧张兴奋了，一时将要来现场看看宁在在这谁这件事给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你好。”看了眼对方跟前的名牌，在在又加了一句：“李泽宇。” 　　人家都提到自己了，在在自然不能装不知道，便礼貌地跟对方打了声招呼。 　　“你……你好。” 　　李泽宇显然不是一个很会跟人交际的人，一见在在跟他打招呼，立马微微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回应她。 　　【怎么办怎么办？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看见对方慌张的内心，在在笑了笑，正想善解人意地说点什么缓解他的紧张，台上的主持人就点到了他们的名次。 　　“接下来我们郑重有请本场比赛的第三名获奖者：李泽宇，十五岁，获奖作品《秋》。” 　　现场的灯光随着主持人的话音落下，分为了两股，一股打在李泽宇身上，一股则打在颁奖舞台上悬挂着的一幅画上。 　　在在抬眼望去，欣赏了一番对方的画。 　　那是一张秋天的枫叶图，深深浅浅的红巧妙地勾勒出秋天的景象，画技虽然还带着点稚嫩，但那独属于秋天的意境却已经表达出来了。 　　不得不说，他能得到第三名，算是名至实归。 　　一听见自己的名字，李泽宇立马激动地小跑上台，途中还不小心踉跄了一下，要不是主持人及时伸手扶住，恐怕得丢脸地摔个大马哈。 　　场内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自觉有点丢人的少年红着脸，从主持人手里接过奖杯跟奖金的时候，还羞涩地垂着脑袋，连说感谢语都小小声地。 　　犹如一个害羞的小媳妇。 　　颁完第三名，自然轮到了第二名。 　　只听主持人激昂的嗓音再次响起：“现在我们有请本场比赛的第二名获奖者上台，宁在在，十一岁，获奖作品《界限》！” 　　耀眼的灯光同时打在在在跟她的作品身上。 　　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那副展现了花儿的生死界限的画给吸引了。 　　有人更不禁呢喃道：“作者用最浓烈的色彩，渲染了最绝望的衰败。” 　　且这种衰亡，是被现实所死死束缚，无法被逆转的。 　　这才是，这副画最令人感动的一点。 　　顶着所有人的各色眼光，在在淡定地走上台，从主持人手中接过属于自己的银色奖杯跟封存在厚厚信封里的奖金，面带微笑地按着昨晚妈妈帮她一起设计好的感谢词发表获奖感言。 　　其实就是那种很官方的话，先是怼着能感谢的人一通谢，然后再表达一下自己以后会继续努力之类的决心，然后就没了。 　　可能是有前面的对照组吧，在在这通流利的发言虽说没什么内涵，但还是获得了全场的掌声。 　　场下更是响起了接连不断的闪关灯。 　　在在抬眼望过去，发现是爸爸在给她拍照，不由得笑得更加灿烂。 　　第一名获奖者是个才十三岁的少年。 　　他叫钟席，得奖作品叫《流水》。 　　画得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看似稀疏平常，可人们却能从小溪隐约的倒影间，看出温馨和睦的三代人。 　　有杵着拐杖相互扶持的爷爷奶奶，有互相依偎在一起，看着前头孩子们嬉笑玩闹的父母，还有一对童趣可爱的兄妹俩。 　　这副流水，不仅仅是一条流动的小溪，还暗喻了时光如流水的深沉意境。 　　难怪他能得第一名。 　　看见对方的作品之后，在在算是输得心服口服。 　　这种水准的画作，如果她不拿出自己最得意的人物画，根本赢不了他。 　　可惜…… 　　算了，谁叫她自己太过粗心大意，这次也算是给她涨了个教训，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得拿出百分百的实力才行。 　　这样才是对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颁奖仪式结束后，大家各回各家。 　　在在拿着自己刚刚到手，还热乎着的奖金，一脸兴奋地往前一指，发出豪气万丈的大喊：“走，咱们去供销社买礼物！” 　　说好的，全家人一人一间礼物，她不打算食言。 　　“买礼物！”宁轩积极响应妹妹的呼声。 　　想着新篮球即将到手，他脸上的笑容不禁更加殷勤，紧巴巴地跟在金主妹妹身边，各种嘘寒问暖，生怕哪里服务不到位，他妹妹就反悔不给买了。 　　对儿子狗腿的模样没眼看，苏欣妍摇摇头，随意要了件不太贵的东西：“妈妈的雪花膏用完了，你给我买个雪花膏吧。” 　　女儿特意给他们买礼物，自然不能拒绝。 　　但是孩子的奖金刚刚到手没多久，也不能全给她祸祸完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校服改革 　　作为比赛第二名, 在在得到的奖励除了一座小小的铜渡银奖杯之外，还有五十块钱奖金。 　　第一名是八十块，第三名则是三十。 　　这年头, 五十块钱已经是一个资历颇深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甚至于很多工人一个月都赚不了这个钱。 　　所以这笔数目算是非常可观。 　　也亏得在在愿意豪爽地全部拿出来给一家人买礼物。 　　不过孩子懂事，大人却不能贪心。 　　所以跟苏欣妍一样，大家都选了一件不怎么昂贵, 但自己也确实需要的小礼物。 　　除了苏欣妍的雪花膏, 宁轩的篮球是早早预订好的, 宁奶奶要了一条丝巾, 宁远行则要了条领带。 　　他上班衣着随意, 但偶尔出席一些重要场合或者跟合作方见面的时候，都需要穿正装, 这条女儿送的领带正好能用得上。 　　买完这些, 也才花了在在不到十块钱。 　　她捏着剩下的钱, 站在展柜面前拧着小眉头，一脸的纠结。 　　“怎么了？”苏欣妍注意到女儿面有难色, 不禁凑过来关心道。 　　“我不知道要给大哥二哥跟大伯选什么礼物。” 　　她很少有给亲人买礼物的经验，一时不大会选择也正常。 　　“那在在想想，你大哥二哥跟大伯缺了什么东西？或者说, 你买个什么东西送给他们，能让他们能够用得上？” 　　苏欣妍给女儿一点小提示。 　　被妈妈点醒的在在仿佛头顶亮起了一盏灯，她立马直奔柜台，冲着里头的销售员道：“姐姐, 能不能给我拿一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她指了三样东西。 　　特别是具有保温效果的饭盒，保温杯, 跟一支钢笔。 　　看到女儿所选礼物的苏欣妍：“……” 　　保温杯跟钢笔她能理解。 　　老二以前身体不好，可能在他妹妹眼里留下了点病弱的印象，所以在在买个保温杯送给他泡点热水枸杞什么的，也很正常。 　　钢笔的话，大哥日常工作，时常需要用到笔，给他买笔也没错。 　　但是这个饭盒是怎么回事？ 　　不等苏欣妍将疑惑问出口，在在自己就揭露了谜底：“大哥工作好辛苦，还总是不能按时吃饭，我买个饭盒给他，让他能好好吃饭。”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苏欣妍愣了下，随即欣慰地摸摸女儿的小脑袋：“你大哥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说起来老大创业期也确实艰苦。 　　虽说不至于手头紧迫到吃不起饭，但是因着太忙了，三餐总是不规律，有时候甚至能忙到一整天都没空吃饭，苏欣妍看着也是心疼的。 　　没想到这一切都被在在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里。 　　礼物买完，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回家去。 　　一回到家，在在就抱着三份还没送出去的礼物跟剩下的二十块钱，噔噔噔地跑上楼去，将他们全都给仔细藏好。 　　等着大哥二哥跟大伯他们回来再送给他们。 　　* 　　周一上课。 　　趁着早读时间，班主任拿着一份成绩单过来，严肃地叫全部学生收拾好书包到门外排队。 　　所有人心底一紧，暗道：来了。 　　像是训练过很多遍一般，他们的动作很迅速，没一会儿，整个班里就变得空荡荡的，再无半点人影。 　　在在背着书包站在门外，举目四望，并不意外地发现其他班级门口也跟他们情况差不多。 　　大家都在等待着重新划分座位。 　　“现在叫到名字的就可以进去随意选座位了。”周一要升国旗，他们得赶着在升国旗之前重新排好座位，所以班主任也不废话，立马开始念名字。 　　“第一个，宁在在。” 　　一个并不令人意外的答案，全班人连一点骚动都没有，还一脸理所当然。 　　仿佛这个第一名，就应该是属于在在的一样。 　　在在临进班级前，看见她前同桌跟她打眼色。 　　【咱们还坐以前那个地儿啊。】 　　她点点头，选择了原来那个最中间的座位。 　　这里算是学霸们的风水宝地，不会太过靠前，不用吃到老师的粉笔灰，也不会太过靠后，以至于看不清黑板。 　　等在在坐下之后，第二名也很快走了进来。 　　她是班里的学委，叫刘茵茵，是个长相清秀文静的少女。 　　在在本以为她会去自己以前的座位坐，没想到她直奔自己身边来，最后站定在她跟前，小小声却又坚定地问。 　　“宁在在同学，我能不能跟你做同桌？” 　　“那个……”在在犹豫了一下，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一脸紧张的前同桌，还是歉意地拒绝：“不好意思，我跟秋秋约好了，要跟她一起坐的。” 　　她同桌叫叶茂秋，一个很绿意盎然的名字，小名叫秋秋。 　　自从跟同桌混熟后，在在也习惯叫她秋秋了。 　　被拒绝了，刘茵茵有点小失望，但也不好硬坐下，虽然如果她真的想要的话，也是可以，毕竟按规定，她可以随意选择没被人占住的任何空位。 　　包括宁在在同桌这个位置。 　　可她脸皮还没厚到那个程度，只能转而选择在在在的后座上坐下。 　　当不了同桌，她可以当后桌。 　　“以后，我可以跟你请教学习上的问题吗？”坐下后，刘茵茵细声细气地询问前头的在在。 　　在在回过头，送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当然可以，如果我有不会的，也请你教教我哦。” 　　“好的。” 　　真的跟班上学习成绩最好的同学搭上话了，刘茵茵小脸微红，刚刚那一点被拒绝的小失落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了刘茵茵之外，还有人想跟在在一起坐。 　　毕竟班长成绩好又长得漂亮，基本上没人不喜欢，而大家表达喜爱的方法也很直接，想跟她做同桌。 　　但是在在之前已经答应过叶茂秋，要跟她继续做同桌了，所以只能抱歉地拒绝他们。 　　直到考了全班第七名的叶茂秋终于进教室时，她几乎是感动地流着泪，飞扑进在在怀里的。 　　“呜呜呜……同桌你太好了，居然为了我放弃了整片森林。” 　　在在：“？？？”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座位选好后，趁着还有一点时间，班主任进来宣布了一件事。 　　“经过校长决定，我们学校要进行校服改革，以后同学们就需要穿统一的校服来学校上课，以便更好地展示你们身为一名中学生的精神面貌，而关于校服的款式，学校打算征询学生的群体意见来做决定。” 　　“校服？我们也要有校服了吗？” 　　“那是不是就得女生穿裙子，男生穿裤子这样子，穿那种很漂亮的衣服？” 　　…… 　　对于学校要改革校服这一点，学生们都没什么意见，他们更关心的是校服款式，并就此议论纷纷。 　　一位男生更是高举手臂，大胆发言：“老师，我们的新校服会是什么样子的？” 　　既然说了让他们做选择，那也得给个参考吧。 　　听见学生提问，班主任也不卖关子，很快从自己的文件夹里掏出几张照片：“这些是校服款式，大家都拿去传阅一下，仔细看看，等会儿升旗仪式结束后就得回来投票。” 　　给完照片，班主任又扭头冲着在在道：“到时候班长做一下记录，投票结果是要拿去上报给学校的。” 　　“好的老师。”被分配到任务的在在点头。 　　事情交代完，班主任就出去了，还没走出门外，他就听见了身后接二连三传出的哀嚎声。 　　“啊！这也太丑了吧？” 　　“什么鬼啊这是！” 　　“我不要穿这么难看的衣服上学！” 　　“其实不穿校服也挺好的。” 　　…… 　　前排的同学最先看到几张照片里的模样，原本期待的脸色顿时一垮，犹如便秘一样。 　　他们的表情成功吸引了后排的同学。 　　等不及照片慢慢传过来了，他们忙离开座位，凑上前去看。 　　顿时，哀嚎抱怨声更大了。 　　在在没有凑过去，她知道就自己这个小身板，根本就挤不进去。 　　但她进不去，不代表永远都冲在八卦第一线的叶茂秋进不去。 　　这姑娘明明也是身材娇小那一挂的，却硬是能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人堆里，去瞧个热闹。 　　过了一会儿，她不仅看完了全部校服款式，还顺带着将那几张照片全从同学手里抢过来，放在在在跟前。 　　“要死了要死了，在在你看，这些衣服到底有什么区别？根本就是丑得如出一撇好吧 ！” 　　在在好奇地看过去。 　　入眼的是…… 　　一套土黄色跟墨绿色相间的运动服，一套红灰运动服，一套深蓝混搭橙色运动服，还有一套纯白色，只有手臂裤腿上带着两条紫色条条装饰的运动服。 　　四套运动服，虽然颜色各异，但也还是改变不了他们就是一套肥大宽松的运动服的事实。 　　恐怕这套校服，除了方便运动这一优点之外，就没别的作用了。 　　这作用特指美观上的。 　　“也……还行吧。”在在违背着良心点评道：“服装用色挺大胆的。”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这几张照片很快被班里其他人拿走传阅，紧接着哀嚎声遍地，直到升旗仪式的音乐从广播内响起，大家才拖着一副饱受摧残的身躯，乖乖排队下楼升旗。 　　只是纵观全校，气氛明显低迷。 　　显然，大家都被新校服的样子给打击到了。 　　升旗仪式结束后，回去路上，叶茂秋轻轻戳了戳排在她跟前的在在，成功引起她的注意后小声问道：“在在，你要选那一套校服啊？” 　　“矮个里头拔高个，选最好看那套吧。” 　　她指的是那一套纯白掺杂紫色条条的。 　　“那套校服如果没有那几条紫色的条条，其实能更好看。”距离她们不远的刘茵茵听到她们的对话，没忍住小声说道。 　　不料在在跟叶茂秋却煞有其事地点头。 　　表示认同。 第一百八十章 卖画。 　　最终经过全校学生投票, 那一套最好看的校服成功从一众丑丑的校服里脱颖而出。 　　当老师宣布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看着全班欢呼雀跃的模样，在在忍不住想。 　　学校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做那一套纯白带紫的, 只是怕学生反对，才故意多弄了几套更丑的混进来。 　　这样有了对比，大家对于自己选择的校服肯定会更加接受良好。 　　不得不说，在在猜中了事实。 　　不过即便被看透了小心思, 学校也不会更改要统一校服的事。 　　“茵茵, 给。” 　　在在拿了六块钱递给负责收钱的刘茵茵。 　　这是校服钱, 一套校服三块钱, 一个季度学校会发放两套, 所以收六块。 　　“好，你穿什么尺寸的？”刘茵茵收下钱, 顺嘴问道。 　　她除了收钱, 还得记录下所有同班同学的衣服尺寸, 学校才好拿去给学生们订制衣服。 　　“……最小码吧。”在在说。 　　她感觉即便是最小码，穿在她身上可能也会显得有些大了, 不过没关系，不合身能拿回家叫奶奶给帮忙改。 　　校服定制需要至少两个月的时间，在这两个月内, 他们还能尽情地穿自己的衣服上学，倒也不着急去关心这件事的进度。 　　在在现在比较关心另一件事。 　　——要不要卖画？ 　　是的，从她得奖之后，她的那一副《界限》就有好些人来询问, 表示有意购买那一幅画。 　　一个个价格开得都颇高，最高那位甚至愿意出五百块买下她的画。 　　说真的，这个价格在在心动了, 但是她又有些舍不得。 　　毕竟是自己第一副得奖的作品呢，想留着摆在家里当纪念。 　　这种事在在自觉自己一个孩子没办法做决定，所以在从林教授口中知道这件事后，她没有立马给出答案，而是准备回家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特别是询问一下父母的意见。 　　“那在在觉得那五百块钱更重要，还是你的画更重要呢？” 　　听了女儿诉说的小烦恼，宁远行没有直接给她做决定，而是反问她的意思。 　　在在认真想了想，犹犹豫豫地小声说：“我舍不得卖。” 　　五百块钱对于她一个没有任何经济能力的孩子而言，确实很多，但是相比起来，在在还是觉得那一幅画对她的意义更加重大。 　　不是什么那是她第一副得奖作品之类的理由，而是那一幅画，实际上代表了她在非人物画像上的创作突破，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一幅画。 　　“那就不卖，不就五百块吗？跟大伯说，大伯直接给你当零花钱。”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顾衡对着小侄女豪气地说，他甚至还做势掏钱，当真准备给小侄女五百块当零花。 　　还好被在在及时给拦住了。 　　“不用了大伯，我还有零花钱的。” 　　看见顾衡回来了，在在突然想起自己给他买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忙噔噔噔地跑上楼，过了一会儿又噔噔噔地下来，将一个扎了漂亮彩带的长条形小盒子赠送给顾衡。 　　“大伯，这个是我拿这次的比赛奖金给您买的礼物，您看看，喜不喜欢？” 　　“礼物？” 　　顾衡一听见小侄女居然给他买了礼物，顿时惊喜不已地接过盒子，在询问过在在的意见后，当场将盒子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钢笔。 　　这是国内最有名的一个牌子的钢笔，仅仅这一支，价格就比其他礼物都贵了。 　　但还是比不上顾衡日常用得那些昂贵。 　　可在他看来，贵重的不是礼物本身，而是小侄女的那份心意。 　　“谢谢崽崽，我很喜欢。” 　　俊朗的眉眼柔和下来，染上了愉悦的笑意。 　　顾衡毫不犹豫地取出盒子里的笔，替换了自己胸前口袋上别着的那一支，还仔细调整了一下他它的位置：“崽崽很有眼光，这支笔真好看。” 　　“嘻嘻……大伯喜欢就好。” 　　送出去的礼物得到别人的喜欢，在在也很高兴。 　　顾衡今天出差刚刚回来，被宁奶奶留在宁家吃了一顿饭才离开。 　　宁家其实有他的房间，就是宁奶奶隔壁的那一间。 　　他回来后宁奶奶特意找人来家里把那间房好好装修了一下，就等着他来住。 　　只是顾衡工作太忙，很多事还是在他之前购买的那个家里处理比较方便，所以极少留宿宁家。 　　此时，坐在回去的车上。 　　顾衡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你没有觉得今天有什么不同？” 　　虽然缺少了主语，但是助理先生还是很快听出老板是在问他自己有什么不同。 　　几乎都不用再仔细观察，他就说出一件自己一早发现的事。 　　“您新买的钢笔很别致。” 　　得到想要的答案，顾衡薄唇微翘，透着一丝隐秘的炫娃心理：“钢笔不是我买的，是我小侄女画画得了奖金，特意买来送我的礼物。” 　　还得加上一句‘特意’，这要说你不是在炫耀都没人信。 　　助理先生心底暗自吐槽，表面上却很给老板面子地夸奖道：“在在小姐真孝顺，先生真有福气。” 　　“确实，那孩子一向都是个乖巧体贴的。” 　　顾衡脸上笑意更深，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胸口上别着的钢笔，心下一阵欣慰。 　　同时也忍不住想着，自己该给孩子什么回礼好呢？ 　　收了礼物，送个回礼回去，是基本礼节。 　　* 　　当从学生口中听到她拒绝卖画时，林教授神情间并没有一丝意外。 　　看得在在反而觉得有些奇怪：“老师，您早就知道我不会卖画？” 　　“不，我不知道。” 　　林教授又没有看透人心的能力，怎么可能会得知学生要做出什么选择，她只是：“我只是尊重你的一切选择而已。” 　　不管学生愿不愿意卖画，她都是这个表情。 　　“谢谢您。”看出林教授对自己的尊重跟支持，在在忍不住感激道。 　　“谢什么？就这点小事，没必要道谢。” 　　林教授突然想起什么，又给了学生一个神神秘秘的眼神：“不过接下来这件事，你确实可能得谢谢我。” 　　一心想要卖关子的她没有发现，在在的瞳孔有一瞬间收缩了一下，一丝惊喜很快闪现，又被她极快地压下。 　　“是什么事啊老师？”她装作一脸好奇地问。 　　“除了那副《界限》之外，还有人想买下你另外的一幅画，就是机场那副，出价跟界限一样，也是五百块。” 　　林教授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学生。 　　在在画得那副机场画因为没有命名，所以一直都被林教授用《机场》来简称。 　　那一幅画经过林教授的指点，跟在在后来的修饰之后，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仿佛活了过来，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仅仅站在画前观赏，都仿若置身于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切身地感受到了那一份喧嚣与热闹。 　　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深深地打动了那位原本想来买下《界限》的艺术收藏家。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副画的作者虽然没有什么名气，它也从未得过任何奖项，但它打动了我。” 　　艺术收藏家坚信着自己跟《机场》有缘，所以愿意花大价钱将其买下。 　　这就是一个有钱想买心头好了。 　　“真的？”虽然早就通过读脸术从林教授脸上得知这件事，但在在还是很配合地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你觉得我会拿这件事哄你玩？” 　　林教授挑眉，仿佛不满于学生的质疑，但知道她根本没生气的在在立马讨好地腻歪上去，抱着她撒娇：“谢谢老师，我就知道老师对我最好了。” 　　她深知这其中要不是有林教授的帮助在，她的画也不可能入得了那位艺术收藏家的眼，更不可能得到那么高的价格。 　　几乎没有犹豫地，在在选择将《机场》给卖掉。 　　五百块钱呢！ 　　都够得上她爸爸三个月的工资了！ 　　想着即将有一笔巨款到手的在在心情很愉悦，同时她还在心底想着，回家后该叫妈妈带她去银行开个账户了。 　　她的零花钱压岁钱什么的，全部加起来积攒了有六百多块，其中大伯给的占了大头，如今再加上这五百块，已经有一千多了，得拿去银行存起来。 　　不然放家里存太久，在在担心会被虫子吃掉。 　　他们隔壁有一户领居就是这样，老人把钱藏在木盒子里，时隔多年再去找，结果一打开就发现，钱被虫子啃得支离破碎，即便最后拿去银行兑换，也只能换回一些破损不是那么严重的钱。 　　那些破损太厉害的，根本就没办法补救，只能这么白白损失一大笔钱。 　　虽说心底惦记着事儿，但学习起来的在在也是抱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直到下了课，看见来接自己的是妈妈，她才在回家路上将这个天大的好笑地跟她分享，同时了提了一句自己想开个银行账户存钱的事。 　　苏欣妍想了想，觉得女儿这个要求也挺合理的，便答应道：“好，回头妈妈抽空带你去银行开户。” 　　她顿了下又道：“顺便带你三哥一起去。” 　　他们家对于孩子的零花钱压岁钱什么的，基本上是一视同仁，再加上还有每回得到好成绩的奖励，其实孩子们个个都挺有钱的。 　　别看宁轩不显山不露水的，实际上他的家底少说也有个几百块。 　　虽然不会比刚刚卖了画的妹妹多，但现在也比一般人富裕。 　　可能有些双职工家庭都没他这个存款。 　　毕竟人家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哪哪都得花钱。 　　不像他，吃住都在家里，其他正当开销，例如买文具之类的都能找家长给报销，只要不买玩具不买零食，基本上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这个状态的二哥她也害…… 　　“宁在在？” 　　放学了, 在在走在去找她三哥的路上，突然听见身后的一声呼唤。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随即就见到一个眼熟身影快步小跑过来。 　　他一脸惊奇地上下打量着她, 特别是在她跟自己身上那套新校服一模一样的校服上停留许久，这才终于确定道：“还真是你，没想到你居然是跟我一个学校的！对了，你是几年级的, 我是初三的, 就在初三一班。” 　　在在有点懵, 她觉得眼前的少年有点眼熟, 也记得他就是两月前那场绘画比赛的第三名, 但是却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毕竟两人也就见过那一面。 　　不过对于对方的画，在在就记得很清楚, 那是一副展示了秋天的落叶图。 　　可显然记得这个, 对于她记起对方的名字没有任何帮助。 　　最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人家的在在, 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声：“好久不见，我读初一的。” 　　少年粗心大意, 也没发现在在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还在那里叭叭叭个不停。 　　“初一？你这么小就读初一？跳级过的？还真厉害！不过说起来咱俩确实挺久没见了，上回那场比赛结束之后还有一场省级绘画比赛, 我还以为你会来参加呢，没想到你居然没有来，不过省级比赛的强者好多啊，即便是我, 最后也只得了个第二十五名，连颁奖台都没资格上……” 　　“我知道那个比赛，但我老师觉得我火候不够, 并不建议我参加。”在在说。 　　那一场省级比赛是不限制年龄的，甚至于许多学画学了十几、几十年的人都会参加，因为获得前三名的作品，会被继续送上去，参加国家级赛事，跟全国各省的优秀画家比拼。 　　那种程度的赛事，还远不是在在现在可以应付得了的。 　　实际上，作为那场比赛的裁判之一的林教授曾跟学生分析过，她如果拿出她最拿手的人物画，确实有可能拼一拼前十。 　　但是最终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再往上，她的技巧立意等方面就会显得有些稚嫩与不足，没法跟那些老一辈画家相比较。 　　林教授不希望过早地让学生出去接受社会的打击，觉得她还能再打磨打磨，再去参加这种级别的比赛。 　　所以跟她仔细分析之后，建议她不要参加。 　　当然，到底参不参加，最终选择权在在在自己手上。 　　而现在结果很明显，在在听了老师的建议，选择继续耐心打磨自己的绘画基础。 　　她坚信厚积薄发，现在的她水平不足，但终有一日她能站在更高的舞台上大放光彩。 　　失神也只是一瞬间。 　　在在很快回过神来，对着李泽宇礼貌地道别：“我还要赶着去找我哥哥，就先走了。” 　　她还没走几步，就瞧见了面无表情，正大步往这边走来的宁轩。 　　忙小跑过去，迎上自家三哥：“三哥，你怎么过来了？” 　　在在还以为三哥会在教学楼里等她。 　　毕竟要是两兄妹互相出去找对方，很容易彼此错过。 　　所以一般都是还在上初中，学业较轻的在在去找身为高中生的宁轩。 　　“那臭小子是谁？” 　　宁轩没理会妹妹的问题，他一张漂亮的脸蛋黑黑的，神色不善地瞪向不远处那个胆敢勾搭他妹妹的男生。 　　远处的李泽宇无知无觉地看过来，还对着宁轩友好地微笑。 　　顿时，宁轩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这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将那点小心思都透露出来，在在要是看不懂就奇了怪了。 　　她不禁抽抽嘴角，给了脑壳有问题的宁轩一拳头。 　　“想什么呢？人家是上回我参加画画比赛得了第三名那个人，你不是也见过他吗？今天是意外在学校里碰到，发现我们两个在同个学校读书有点惊奇，所以顺嘴聊了两句而已，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最后一句她是小声嘟喃出来的，因为李泽宇还没走，怕给人听见了尴尬。 　　不过离她很近的宁轩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脸色顿时一缓，还欣慰地拍拍自家妹妹的小脑袋，鼓励她道：“很好，保持这种势头，大学毕业之前，你都不准早恋，知道吗？要是被我发现了……” 　　“你发现了就怎样？” 　　在在也没想早恋，就是有点好奇宁轩想拿什么话来威胁她。 　　“我就去找二哥告状！”宁轩故作恶狠狠道。 　　别以为这招就妹妹会用，他也会！ 　　在在：“……” 　　就你这狗德行，还天天有人给你送情书，简直是瞎了眼了。 　　嫌弃地送给哥哥一个白眼，在在埋头，大步往停车棚走去。 　　见妹妹走了，宁轩连忙追上去，还得意洋洋地问道：“怎么样？怕了吧？” 　　在在：“……” 　　她不想跟他说话，听说傻瓜是会传染的。 　　回到家，刚进门就瞧见自家二哥坐在客厅沙发上，吓得在在条件反射地蹦了出去。 　　“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被妹妹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的宁轩也跟着蹦了一下。 　　“还不是因为你，刚刚说什么要跟二哥告状，给我吓着了。”在在扭头就恶人先告状。 　　“哦……”本来还被妹妹一惊一乍整得有点懵的宁轩顿时就换了一副嘴脸，仿佛抓到了妹妹的什么把柄一般，肆无忌惮地嘲笑她。 　　“还说你不怕二哥，这会儿还不是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哈哈哈……” 　　笑到一半，眼看着妹妹即将恼羞成怒地暴起打人，宁轩忙往家里头溜。 　　兄妹俩打打闹闹地进了家门。 　　刚一进去，就察觉到了家里气氛不对。 　　两人小动物般的敏感神经齐齐被触动，顿时安静下来，怯怯地探眼打量屋里头的情形。 　　宁航还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看似在看电视，可实际上电视根本就没有打开，甚至于连门口弟妹们的喧闹，都没能将他惊动。 　　一看就很不对劲。 　　宁奶奶在厨房里做饭，却时不时探出脑袋来瞧瞧二孙子一眼，看一眼就立马缩回去，活像是在做贼。 　　门口摆放着妈妈常穿的鞋，但是楼下却不见妈妈的身影，人应该是在楼上，可在在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她没敢去打扰二哥，而是跟着宁轩一起蹑手蹑脚地溜到厨房里去找奶奶了解情况。 　　“奶奶，我二哥他……” 　　没等在在把话说完，宁奶奶就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前：“嘘，小点声。” 　　在在/宁轩：“？？？” 　　对上两张同款懵逼的小脸，宁奶奶伸手将他们往厨房里面拉进来些，再小声跟他们解释情况：“你妈跟你们二哥正呕气呢。” 　　“呕气？” 　　在在歪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二哥不是妈妈心头的小宝贝嘛，她还会跟他呕气？”宁轩心直口快，直接将心理话给说出来了。 　　原来连宁轩也有所察觉。 　　可能是因为宁航的性子太冷，瞧着没什么烟火气儿，要不是他会动会说话会吃饭会睡觉，还真让人以为这不是个真人。 　　所以苏欣妍发现二儿子有点这种苗头开始，对他的关心就逐渐多了起来。 　　她也不想怎么样，只想让二儿子看起来比较像个人，而不是高高在上，毫无感情的神。 　　后者活着太无趣了，她看着心疼。 　　这也算是她身为母亲的一点小私心吧。 　　“妈妈跟二哥为什么吵架？”在在跟她三哥不一样，她关注的点在于二哥跟妈妈起争执的原因。 　　这个宁奶奶却是不知道，她摇摇头，说：“我这刚回来就瞧见你妈说什么‘绝对不允许’，然后就气冲冲地上楼把自己关房间里头去，小航就搁那儿坐着发呆了一下午，两人谁都没搭理谁，一直闹到现在，气氛僵得很。” 　　“这……” 　　这道题可就超纲了。 　　宁轩挠挠头，对着妹妹用打着商量的语气道：“要不你去哄哄二哥，我上楼去看看妈妈？” 　　二哥最疼妹妹了，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看穿哥哥小心思的在在瞪着他：“那怎么不是你去哄二哥，我上楼找妈妈？” 　　“我不敢。”宁轩秒怂。 　　在在垮下小脸：“我也不敢。” 　　这个状态的二哥她也害怕的好嘛！ 　　怂货兄妹俩对视一眼，意见瞬间达成一致：“这事儿咱们处理不了，打电话叫爸爸回来吧。” 　　“好！”宁轩立马点头，赞成妹妹的提议。 　　庆幸的是家里按了两部电话，其中一部在客厅，就在宁航左手边，那个肯定是没人敢过去的，而另一部在楼上书房。 　　两小只鼓鼓勇气，还是能绕过二哥上楼给爸爸打电话的。 　　宁轩：“咱俩谁去？” 　　打电话只需要一个人。 　　在在：“剪刀石头布吧。” 　　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兄妹两个一局定胜负，最后是在在输了，她出石头宁轩出布，所以被委派去给爸爸打电话的任务落在她头上。 　　“加油！”赢了的宁轩满脸笑容地给妹妹鼓劲，成功得到一个哀怨的小眼神。 　　深吸口气，在在勇敢地往前迈步。 　　结果刚刚走出厨房，就被宁航给发现了。 　　“你躲在那里干什么？”宁航语气清淡地询问妹妹。 　　被自家二哥那双冷清清的眼睛一扫，在在顿时打了个激灵，瞬间立定站好，摆了个标准的军姿，结结巴巴地找了个借口，企图蒙混过关。 　　“没……没什么啊，我就是放学饿了，找奶奶要点吃的。” 　　好在宁航可能心里有事，没有过多在意妹妹的借口是真是假。 　　他抬手，对着妹妹招了招。 　　“过来。” 　　在在顿时犹如一只受到召唤的小狗狗一样，颠颠儿地跑到二哥身边乖乖坐下。 　　她感觉自己脑袋上落下一只微凉的修长玉手，轻轻给她顺了顺那头有点小毛燥的头发。 　　紧接着一道清浅的叹息响起：“要是二哥走了，在在会不会想我？” 　　这不像是宁航往常会问出的问题。 　　但在在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这个问题上，而是抓紧了另一个重点。 　　“走？”她敏感地竖起脑袋上的呆毛：“二哥要去哪里？” 　　刚刚竖起的呆毛被按了下去：“大西北。” 　　“你要去哪干什么？”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在在也不怕会惹二哥生气了，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 　　结果不出意外，什么都看不见。 　　宁航屏蔽了她的窥探。 　　但他没打算隐瞒自己要出远门的目的。 　　“那边有个大项目，导师想带我一起过去做研究，这个项目很重要，如果能全程跟进，能让我学到很多东西，而且一旦研究成功，能造福很多人，同时为国家产生极大的经济效益。” 　　宁航极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可见他对参加这个项目的决心。 　　但在在却从中再次抓到了一个重点：“你要去多久？” 　　宁航：“……” 第一百八十二章 第一个发作的就是宁远…… 　　没想到妹妹能这么敏锐的宁航顿了下, 才道：“短则五年，长则十年以上吧，得看研究进度。” 　　这个项目很重要, 进去之前还得签订保密协议，没完成之前不允许回家，他甚至连跟妹妹保证中途能回来看看她都做不到。 　　“如果研究一直不成功，二哥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在在瘪着小嘴, 眼眶已经有点微微发红了。 　　宁航没有正面回答妹妹的问题, 只是很冷静地, 仿佛在阐述一个还没兑现的事实。 　　“不会不成功的。” 　　本以为这句话能很好的安慰妹妹, 结果在在呆了一下之后, 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哭声：“呜哇哇……我不要你去！” 　　她挣扎着伸手要抱哥哥，不肯给他走。 　　从妹妹十岁起, 就从没见她哭过的宁航显然也没料到在在反应这么大。 　　他抱着妹妹的小身子, 尝试着想哄她, 可惜收效不大。 　　正无措间，宁远行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呢？”宁远行一接到小儿子的电话赶回家, 就瞧见了窝在二儿子怀里爆哭的小女儿。 　　他甚至连鞋子都没换，急忙赶过来，心疼地想从二儿子怀里接过小女儿, 结果在在抱得死紧，根本拉不开。 　　越拉她还越使劲，都将宁航抓疼了。 　　宁航只是一声不吭，抬手隔开爸爸的手：“没事, 我来哄她。” 　　他双臂一用力，直接将妹妹整个抱起，大步往楼上书房去。 　　这里是他日常教育弟弟妹妹的场所。 　　一进书房, 在在就有种本能的畏惧，顿时抽抽噎噎地安静下来，没敢再哭。 　　见状，宁航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他也不搭理看见他们进来后就立马躲出去的弟弟，而是将妹妹放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让她坐好，再蹲下身，平静地直视着她的双眼。 　　“冷静下来没有？” 　　“没有。”小姑娘带着哭腔摇头。 　　一想到二哥要离开自己，还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在在又想哭了。 　　一只微凉的大手探过来，温柔地给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清冷的嗓音里透出无奈与心疼：“别哭了。” 　　“我不哭，那二哥可以不走吗？” 　　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在在还是忍不住问。 　　“不可能。” 　　果然，宁航还是那个宁航，永远地冷静理智，从不会为个人感情而动摇自己的决定，也绝不会为了哄妹妹而故意蒙骗她。 　　他只会认真地跟她说清楚其中的道理，不论在在究竟能不能理解。 　　其实是可以的，毕竟在在那么聪明。 　　她只是一时间还没能那么快接受而已。 　　这边宁航在想办法哄着妹妹，那边被小儿子一个电话叫回家的宁远行也在想尽办法跟闹脾气的妻子沟通。 　　“孩子有孩子的理想跟选择，你以前不还说过会尊重他们的一切选择吗？” 　　宁远行试探着伸着手，向着床上包成一团蝉蛹的妻子摸去。 　　还没碰到人，就被她伸手打开了。 　　“别碰我，烦着呢。” 　　被她这句赌气的话逗笑，宁远行干脆直接爬上床，伸手将妻子连人带被子地抱在怀里，任她怎么挣扎也不松开。 　　他还耍无赖道：“我还就碰了怎么地？” 　　这语气太欠揍了，生生把苏欣妍从被子里逼出来。 　　她一把掀开蒙住头的被子，推开丈夫坐起来，气冲冲地冲他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儿子都要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去搞研究，还不知道要去多少年才能回来，你也不知道拦着点！那地儿环境那么差，生活条件又艰苦，他一个孩子，今年也才十七岁，还未成年呢，哪里能受得了这个？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呢？” 　　“那个项目还在筹备阶段，他们至少也得明年才会动身过去，明年孩子不就十八岁成年了吗？”宁远行不怎么有底气地反驳道。 　　结果不出所料，被他妻子用更愤怒的语气喷回来：“这是问题的关键吗？关键问题不在这里！你……你气死我了你！” 　　苏欣妍泄愤似地往地上摔了个枕头，还知道避开丈夫所在的位置。 　　她生气归生气，但更多的还是跟自己生闷气，没打算拿丈夫来出气。 　　可瞧见妻子眼眶都红了，宁远行却心疼了。 　　他忙抱着她哄道：“别哭了，别哭了，这是孩子自己的选择，我们就算再反对，他真的要坚持到底，最后妥协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做父母的？” 　　宁远行的思维跟妻子不一样。 　　他能理解妻子对孩子的不舍，但同时他也更加理智地知道，对于儿子而言，梦想跟对知识的追求远比跟家人的一时团聚更加重要。 　　而且就宁航那个倔强性子，也根本不是会受父母态度动摇的人。 　　也许他现在会因为母亲的态度而感到为难，但真到要走的时候，肯定也会走得干脆利落，不带回头的。 　　既如此，还不如早点劝说妻子好好冷静下来，放平心态去接受这件事。 　　至少还能让孩子在临走前，能多跟家人相处相处，享受一段和睦时光。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我就是……我就是心疼嘛……” 　　要是没人安慰的话，苏欣妍还能忍得住，现在一被丈夫闻言软语地哄着，她眼泪立马往下掉，难得哭得这么伤心狼狈。 　　宁远行默默地抱着她，给予她无声地安慰。 　　其实他也心疼不舍孩子，但他觉得男子汉吃点苦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他当年一个人在外单兵，在各种极端环境下训练做任务时，也没觉得苦过。 　　相比起来，儿子对他事业的追求更令他欣赏，他也愿意去全力支持他。 　　就是妻子跟女儿那边不太好哄。 　　对了，母亲也还不知道这件事，到时候还不知道得怎么闹呢。 　　宁远行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索性哭过一场后，苏欣妍冷静下来了。 　　她推开丈夫坐起身，去卫生间洗把脸，然后套上衣服拿上钱，就准备出门。 　　宁远行：“？？？” 　　这是要干嘛？ 　　他忙追出去，拦下正在玄关处穿鞋的妻子，微微紧张地问：“你要去哪？” 　　这是怕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啊？ 　　苏欣妍好笑地推开他的手：“我去菜市场，得赶在人家闭市之前买些菜回来做酱。” 　　做酱需要时间，而孩子要独自去那么遥远又条件艰苦的地方，她不得多给他备点东西？ 　　至少出去了能尝上一口熟悉的味道，不至于因为饮食不习惯而吃不下饭。 　　没想到恢复冷静的妻子行动力那么强，宁远行忙道：“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拿件外套，然后陪你一起去。” 　　这一趟不用想都知道得买上不少东西，他跟着过去还能当个拎包的，苏欣妍就没拒绝：“那你快点。” 　　“好。” 　　宁远行几乎是拿出他们拉练时候的速度飞奔上楼，匆忙拿了外套就下来陪着妻子一起出门。 　　现在都冬天了，外头挺冷的，还飘起了雪花，不穿外套得被冻感冒。 　　这边夫妻俩和谐地双双出门，那边在在也被她二哥给哄好了。 　　虽然万分不情愿，但她还是无奈接受了二哥即将离开的事实。 　　其实也不是即将。 　　据宁航所说，他们的科研团队得过了年才准备出发。 　　毕竟这一去就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回来了，走之前总得让人把这个年给过完吧。 　　在在算了算时间。 　　前天刚刚过了元旦节，距离过年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 　　那她二哥还能在家呆好久。 　　有了这个缓冲，她的情绪立马就稳定多了。 　　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宁翰一身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一回家就问弟弟即将离开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全家人听见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宁轩。 　　原来宁轩这个小机灵鬼，趁着二哥被妹妹绊住，偷溜上二楼书房，不仅给他爸打了电话，连着他大哥也一起通知到位了。 　　“你们都看着我干啥？吃饭啊。” 　　宁轩捧着饭碗，强装镇定。 　　在在这时候很有义气地冒出来，帮着她三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大哥吃饭了吗？”她脆生生地问。 　　“还没。”宁翰摸摸肚子，实话道。 　　他不是今晚还没吃饭，而是今天一整天都在监督工程进展，根本还没空吃饭。 　　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的在在拧眉，立刻搁下碗，小跑着去厨房里给她大哥盛饭。 　　生怕大哥不够吃，一个普通的饭碗，愣是给她堆得冒了尖，瞧着就跟两碗饭倒扣在一起一样。 　　“大哥吃饭。” 　　在在小心翼翼地将这碗小山一样的饭端到她大哥跟前。 　　瞧见这碗饭，宁翰一愣，随即暖心地笑了。 　　“谢谢妹妹。” 　　他大掌罩在妹妹的小脑袋上，微微用力给她呼噜了一顿，直接将在在那一头下午刚刚被宁航给顺好的头发给撸炸了毛。 　　顿时气得小家伙啪啪给了他两爪子。 　　跟一只被逗急眼的小猫咪似的。 　　就妹妹这点小力气，在宁翰看来，就跟猫挠似地，根本没什么感觉。 　　但他忘记了，妹妹背后可站着好几座大靠山呢！ 　　第一个发作的就是宁远行。 　　他伸手将被欺负的小女儿拉过来，严厉地瞪了大儿子一眼：“吃完饭去外头跑十圈。” 　　一回家就知道欺负妹妹，肯定是闲得慌。 　　第二个是宁奶奶。 　　老人家给孙女报仇的手段很直接，却正中要害，只见她夹了一大筷子苦瓜，给一脸苦相的大孙子吃。 　　“多吃点苦瓜，醒脑静心。” 　　宁翰：“……” 　　感觉被内涵了，但是他没证据。 　　好吧，都怪他手贱，一回家就逗弄妹妹。 　　认命的宁翰端起饭碗，埋头将那些苦瓜全都给吃光，吃完他感觉自己的脸色已经变得跟苦瓜一样苦了。 　　还不如多出去跑上个十来圈呢，他再也不想看到苦瓜了。 　　瞧见大哥被奶奶跟爸爸联手整治，在在嘿嘿偷笑了两声。 　　不过她到底还是心疼大哥的，便站起身给他夹了好些肉。 　　跟妹妹一样，宁翰也是一只肉食性动物，属于无肉不欢那种，只是年纪更大点的他比较懂事，知道不能挑食。 第一百八十三章 苏欣妍辞职了。 　　在在总以为时间还有很长。 　　可不过一转眼, 就到了新年，而宁航他们的出发日期也定下了，大年初九出发。 　　也就是说, 过完年再过一个多星期，他就得走了。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在正在啃奶奶做的炸丸子。 　　她愣了愣，随即在父母有点紧张的眼神下, 垂下小脑袋, 看着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还“哦。”了一声, 表示自己知道了。 　　就这？ 　　苏欣妍跟宁远行对视一眼, 双双从对方眼底看出一丝担忧。 　　女儿不会只是表面担心，实际上晚上偷偷躲起来哭吧？ 　　事实证明, 他们完全是想多了。 　　在在只是接受现实了而已。 　　反正不管她是个什么态度, 这件事都无可更改了不是吗？ 　　晚上, 一家人熟睡的时候。 　　在在从自己床上爬起来，怀里捧着个东西, 赤裸着双脚，悄无声息地走到宁航门前。 　　她没敲门，而是直接伸手去拧门把手。 　　门没锁, 轻而易举地就被她给打开了。 　　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脑袋进去，里头静悄悄地，看来她二哥已经熟睡了。 　　在在蹑手蹑脚地进屋，走到二哥床头前, 将怀里的东西尽量小心地放在他床头柜上，然后立马转身离开。 　　——溜了溜了。 　　直到在在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又过了会儿, 其实根本就没睡着的宁航才睁开双眼。 　　他没有打开灯，而是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微弱月光，看清了床头柜上摆放得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扎着漂亮彩带的礼盒。 　　“临别礼物？” 　　伸手拿起礼盒，将其拆开，里面的东西顿时露了出来，是一个保温杯，还有一小盒码放整齐的花茶包。 　　这种花茶包宁航很熟悉，外面是没有卖的，应该是妹妹在妈妈的指点下亲手给他做的。 　　别问宁航为什么知道。 　　因为这花茶包的制作手法明显很生疏，根本不是他母亲做的。 　　更像是一个初学者临时学的。 　　而这份礼物底下还压着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他妹妹对他的叮嘱：哥哥出远门了，也得注意身体健康哦。 　　后面落款处画着一张可爱的笑脸，跟在在自己一模一样。 　　忍不住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 　　宁航起身，将这份礼物连带着礼物盒，一起珍而重之地收入早已开始收拾准备的行李箱里。 　　* 　　在宁航即将出发那一天，全家人不管当日有多忙碌，都硬是挤出时间跑来给他送行。 　　甚至连顾衡都到了。 　　整个即将前往大西北的首都科研团队会直接乘坐专机过去，到了那边还得转车转好几趟，听说最终到达目的地时，少说也得耗时一个多星期。 　　这还是大部分行程都坐了飞机的结果。 　　要是不坐飞机，那能更慢。 　　足可见那边之偏僻荒凉。 　　宁航的行李箱跟背包里都被塞得鼓鼓囊囊，里面都是全家人给他准备的东西，其中宁奶奶跟苏欣妍给的占了大头。 　　当初宁奶奶得知二孙子要出去那么久的时候，倒是没有闹腾，也没说什么阻止的话，只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了一整天的呆。 　　然后就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第二天起，她的状态就变得跟儿媳妇一样，每天都在忙忙碌碌地给孙子准备东西，生怕现在没带足，到时候短了缺了什么。 　　苏欣妍更是强势地给儿子手上塞了一万块钱。 　　这么多钱，直接就让宁航晋升成人人羡慕的万元户！ 　　他当时是想拒绝的，可苏欣妍也聪明，她叫了女儿过来劝她二哥，在妹妹泪眼汪汪的攻势下，宁航最终还是选择妥协，接过了妈妈给的钱。 　　“去了那边要是能写信就尽量给家里写信，不要怕花邮费，奶奶给你报销，缺了什么也得及时跟家里头说，我们接到信就立马给你准备了寄过去……” 　　宁奶奶不舍地拉着孙子的手，念念叨叨地交代着许多事情。 　　宁航全程都安静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他这种情形在机场里并不少见。 　　许许多多跟他一样预备离开的人也是被依依不舍的家人包围着，直到有人来通知他们该去登机了，他们才互相流着泪分别。 　　宁航倒是没哭，宁家人也一个都没哭。 　　他们只是安静地看着宁航离开的背影，仿佛要将他的模样牢牢记在脑海里一般，直到彻底看不到了，这才搀扶着宁奶奶离开。 　　原来宁奶奶刚刚一直都是强撑着。 　　此时一见孙子的背影没了，立马撑不住，双腿止不住发软地往地上坐。 　　还好顾衡反应快，及时将她扶住，不然老人现在就该摔了。 　　“娘，您没事吧？” 　　顾衡关切地看向母亲，心底已经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带她去医院看看。 　　“没事没事，就是人老了，没力气，一时站不住，我回去多歇歇就好了。” 　　宁奶奶摆摆手，情绪显然有些低落。 　　知道一直让老人陷入在负面情绪里不太好，苏欣妍看了女儿一眼，在在微微点头。 　　但她没有立马动手，而是直到奶奶被扶上了大伯的车子，这才挥手驱散了她的一切情绪。 　　情绪驱散效果控制在一个不长不短的时间内。 　　经过多年训练，在在对自己读脸术的掌控更加熟练。 　　虽然因为这个是被动技能，没办法彻底把它关了，但在其它方面，她的控制能力已经得到了大大的长进。 　　例如这个驱散他人情绪的能力。 　　由之前的时间随机又短暂，变成了可以随着在在驱散力度的大小，将时间控制在一秒至三十秒之间。 　　但三十秒不是她的极限，而是说她最长能够掌控的范围，如果真的拼尽全力…… 　　据帮女儿做测试的宁远行判断，她很可能会将一个人变成一个什么感情也没有的白痴。 　　这种能力就有点危险了。 　　所以宁远行在得出这个猜测以后，便严肃地告诫孩子，切记绝对不可以对别人这么干。 　　不管那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一旦在在真的借此伤了人，不管有没有证据能够指控是她干的，她也是在违法犯罪。 　　而这是底线，绝对不能踩踏！ 　　在在当时还被爸爸过于严厉的语气跟态度给吓到了，当天晚上甚至还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不小心伤害到别人，被警察叔叔给抓起来，关在一个屋小黑屋里，不管她怎么哭喊求救，都没有人来救她。 　　吓得她睡醒后瞧见路边的交警，都得小心翼翼地绕道走。 　　后来这件事被苏欣妍知道了。 　　她当着女儿的面只是表示对她爸爸的认同，可是扭了头就抓着丈夫回屋好好数落了他一顿。 　　教孩子可以，但也不能把孩子吓坏啊！ 　　最终深刻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宁远行同志，第二天就跑来带着女儿出去玩耍了一整天，算是给她一点小弥补。 　　家里少了一个人，却也没显得清净多少。 　　毕竟即便宁航没走，他也需要整天忙于学业跟做研究，一年到头也没能在家里呆多久，可能连一个月都不到。 　　所以度过了前几天的不舍期后，宁家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值得一提的是，开了年，苏欣妍辞职了。 　　辞职这件事，其实早就在苏欣妍的计划列表里，如今不过是稍微提前了几个月。 　　因为她发现，自己前期的准备工作基本上完成了，而时机不等人，既然都往事具备，只差辞职，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临走前，原本跟她有点竞争苗头的主编倒是假模假样地挽留了一下她，但苏欣妍并不想陪她演戏，所以很坚决地走人。 　　当然，经历过社会打磨的她也变得圆滑了不少，所以倒没有跟前任东家撕破脸，双方算是在一个比较友好的氛围下分手的。 　　而离开出版社的苏欣妍也没跟前东家抢生意。 　　因为她创业开的不是出版社，而是时尚杂志社。 　　在时尚杂志这一块，国内目前还是属于空白的，正好方便了她当那第一只吃螃蟹的人。 　　因为苏欣妍知道，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人民在满足生活所需之后，也逐渐开始关心自己精神层面的追求。 　　而随着市场需求的增长，时尚服装，美妆饰品之类的存在，势必也会逐渐走入大众的视线。 　　所以在这时候，创办一个时尚杂志品牌，也许初期会艰难了点，但到了后期，却一定能紧跟着国内经济一起飞速发展起来。 　　当然，苏欣妍也不会仅仅满足于此。 　　她既然做了这一行，那自然就要做到顶尖，最好能达到国外顶尖杂志的品牌水准，甚至于超越他们，让那些大明星挣着抢着要上她家的杂志。 　　同样陷入创业期的苏欣妍明显忙碌了起来。 　　她如今跟大儿子一样，成了宁家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就连顾衡出现的次数都比他们多，也比他们规律。 　　不过也是。 　　顾衡纵横商场多年，手底下早就培养出了一批成熟的精英管理人才，有这些人才的相助，他偶尔还能甩开公司事务，给自己放个假。 　　而宁翰跟苏欣妍却处于创业初期，正是急缺人手的时候，一切人才也得从零开始培养招揽。 　　好在他们的起点到底比别人高得多，不仅不缺创业资金，偶尔实在是缺人了，还能回母校拉人帮忙，算是给师弟师妹们一个兼职的机会。 　　这样就能白得一群高材生的相助。 　　也许双方就这么合作着合作着，看对了眼，那短期人才就会变成长期的，这可就赚大了。 　　当然，这可能性有点低。 　　毕竟能从国内最顶尖的两所大学毕业的，哪一个不是国之栋梁，前程远大得很，暂时看不上他们这才刚刚起步的小公司。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这里是妈妈一手创立的…… 　　“在在, 帮妈妈一个忙好不好？” 　　“嗯？帮什么忙？” 　　在在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啃着奶奶给煮的玉米棒子, 闻声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她妈妈。 　　苏欣妍今年难得没有一大早就泡在杂志社里，而是坐在女儿对面，用打着商量的语气跟她说：“妈妈这边最近洽谈了一个童装品牌的拍摄, 但是找不到合适的小模特, 想叫你来帮个忙, 可不可以？” 　　顾及到女儿可能会不喜欢, 她还多加了一句：“要是你不喜欢的话, 也可以拒绝妈妈，没关系的。” 　　“可是……”在在歪歪脑袋：“这个不是得找那种很高很瘦很漂亮的人来拍吗？” 　　她还知道当模特得是那种又高又瘦还得漂亮的人才行, 可问题是, 她不仅矮, 论样貌，也比不过她三哥。 　　“妈妈怎么不叫三哥去拍？”在在真心实意地建议道。 　　“拍什么？” 　　宁轩这会儿正好从楼上下来, 听见妹妹跟妈妈的对话，顺嘴问了一句。 　　他手里还在摆弄着一台照相机，这是他上回考试得了第一名, 大伯送给他的奖励。 　　“就是……”在在快言快语地将妈妈要招人当童装小模特的事儿给说了。 　　一听见自己能去给妈妈当模特，宁轩顿时就来劲儿了：“我要去！” 　　他想亲眼见识一下，人家专业人士是怎么给人拍照的。 　　而且他还有一点点小私心。 　　“妈，拍完照后, 我能找那位给我拍照的摄影师傅求教一下吗？” 　　虽然拥有了照相机，但是从未学过摄影技术，宁轩积累了很多相关问题, 迫切想找人解答。 　　“你可以过去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教你。” 　　苏欣妍想了想，没有给儿子一个太过肯定的承诺。 　　毕竟如今这种技术传承还停留在师父带徒弟的方式上，自家儿子不是人家的徒弟，人家不一定就愿意将自己所会的知识传授给他。 　　而她也不可能硬是强迫人家教她的孩子。 　　所以避免孩子到时候失望，她还是先给他打了一个预防针。 　　宁轩根本不在乎自己会被拒绝的问题，他现在正满心期待着拍摄日期快点到来。 　　没想到自己还没搞定女儿，就先搞定了小儿子，不过苏欣妍也没放弃对女儿的劝说。 　　“拍童装不看身高的，我们在在长得这么可爱，成品出来肯定很好看！” 　　童装有男款女款，自然也需要两个不同性别的小模特，如果两个都能从自家里找，对于苏欣妍而言，省钱还是一回事，主要是能省去很多麻烦。 　　她的杂志社现在人手不足，能少点事就少点。 　　在在本来也没想拒绝妈妈的意思，如今被她一哄，便点点头答应：“好吧。” 　　“谢谢宝贝儿！” 　　苏欣妍大喜，忍不住在女儿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随即尴尬地发现自己的口红印在女儿的脸上，忙抽出手绢给她擦擦。 　　“你们两个先在家里玩，妈妈去公司安排安排，下午就过来带你们过去拍照。” 　　今天是周六，明天孩子们还有一天假期。 　　但苏欣妍怕一天时间弄不完，干脆提前一天开始，这样子即便今天没能完成全部拍摄，明天还有充裕的时间能够继续。 　　她虽说急缺童装模特，但也不想耽搁孩子们的学业。 　　让他们请假来帮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是得辛苦公司的大家跟着一起加班了，当然，她肯定会将加班费给得足足的。 　　兄妹俩应了一声好，便目送母亲离开。 　　等到中午一家人饭吃到一半时，苏欣妍才忙完匆匆赶回家。 　　宁奶奶瞧见儿媳妇回来，立马关心道：“吃了没，要不我给你去盛碗饭？” 　　“还没吃，妈您不用起来，我自己去盛饭就好。”拦下想要起身的婆婆，苏欣妍自己去厨房给自己盛饭。 　　她忙碌了一上午，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这会儿趁着午餐时间，才总算能坐下来缓一会儿。 　　“妈妈吃鸡腿。” 　　在在看出母亲的疲惫，却也知道没办法叮嘱她上楼去休息一会儿，只能拿公筷给她夹了一只大鸡腿。 　　没功夫休息，饭总得好好吃吧？ 　　毕竟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 　　可惜忙着赶时间的苏欣妍却连吃饭这点功夫都要赶着来，她将女儿给的鸡腿啃了，又随便扒拉两口饭，然后一抹嘴，扭头就问孩子们。 　　“你们吃好了没？吃好我们就该走了。” 　　宁轩：“吃好了。” 　　他吃饭速度快，早在妈妈回来前就已经吃饱了，只是惦记着妈妈中午要回来接他们，所以没立马离开饭桌而已。 　　“我也好了。”在在赶着将最后一口青菜艰难地咽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总算解决掉这些讨厌的青菜。 　　“那我们走吧。”苏欣妍起身穿上外套，然后跟婆婆打了声招呼，便领着两个孩子出门。 　　她的杂志社设立在一个二层小楼里。 　　这栋小楼位于日后首都的商圈附近，整栋都被苏欣妍给买了下来，上下两层加起来总面积足有八百多平方，顶层还有个天台。 　　天台被苏欣妍改造成一个露天拍摄场地，他们今天的童装时装拍摄就打算设立在这里。 　　在在紧紧跟在妈妈身后，小手不自觉地牵住妈妈的手，左右探着脑袋，打量着这个她第一次踏足的地方。 　　从一楼大门一进去，入眼的就是一个明净而敞亮的前台大厅，大厅左侧设立有两间小型会客室，右侧则是一个半开放式的休闲区域，里头摆放着一套很有设计感的时尚沙发，供给员工或是来访者休息。 　　前台后面坐着一位容貌秀丽的年轻姑娘，瞧见苏欣妍带着一对容貌出色的少年少女过来，她立马站起身，面带职业化标准微笑地跟她打招呼。 　　“苏总下午好，先生小姐好。” 　　因为不知道宁轩的跟在在的身份，她只能用最客套的称呼叫他们。 　　“嗯，下午好。”苏欣妍回以同样的礼貌微笑。 　　她在工作中并不是那种很严厉的上司，相反，还算是脾气好又温和的那一种。 　　“姐姐好。” 　　宁轩跟妹妹都很有礼貌地对着前台小姐微笑问好，成功收获小姐姐一个善意的眼神。 　　在在还从人家看似平静的脸上，看出其激动的内心。 　　【啊啊啊……这少年长得也太好看了吧？这会儿已经这样了，以后还得了！小姑娘也很可爱，还好乖巧懂事！不知道苏总从哪儿挖来的两个极品小模特。】 　　从家里挖来的。 　　在在在心底暗暗回复前台小姐。 　　母子三人上到二楼，才能看到真正的办公区域。 　　这里被装修改造过，成了那种公司正常办公的场所，还隔出了一些高层办公室，和会议室之类的多功能区域，只是因着是时尚杂志社，所以里面到处都充满很独特的设计感。 　　总体而言，环境很好。 　　——这里是妈妈一手创立的杂志社！ 　　在在跟宁轩几乎是怀着惊叹的心情看着这一切。 　　“人好多啊。”宁轩小声跟妹妹咬耳朵。 　　在在点点头，表示认同。 　　确实，虽说嘴上一直喊着缺人缺人，实际上苏欣妍手底下已经招聘了三十多位员工，其中有大半是她在以前就职期间就招揽过来的。 　　其中就包括她的合作者，从前的大学室友：牛佩蓉。 　　是的，在得知苏欣妍辞职下海创业后，早就有意跟她合伙的牛佩蓉也紧跟着辞职过来，两人一起出钱出力，将这个杂志社给创办了起来。 　　因为相比起来，苏欣妍出的钱更多，力更是没少出，而且她还有不少人脉关系在，这也算是一种隐形投资，所以她在公司占比上要比牛佩蓉多，足足占了七成。 　　而牛佩蓉只是出了一小部分钱，主要还是出力更多，所以占了两成。 　　余下一成两人打算用来给以后的公司高管或是重要人才当福利，以便更好地留住人才。 　　“在在，小轩，过来这边。” 　　苏欣妍站在化妆室门前对着儿女们招手。 　　“来啦。”兄妹两个听到召唤，立马快步赶过去。 　　化妆室很大，里头贴墙摆着五架梳妆台，明亮的灯光打在镜子上，反射出绚丽的光芒。 　　台面上摆放着成套的高档化妆品，旁边还有一堆衣架，上头挂着不少各色各样的衣服，每一件无一例外，都很精致。 　　其中就有跟杂志社合作的童装品牌商送来的准备拍摄用的衣服，已经全都整整齐齐地熨烫好，挂在衣架上，等待着被小模特们穿上身。 　　化妆室内人不多，只有一位化妆师跟造型师。 　　两人明显跟苏欣妍关系不错，在两个孩子进门前一直都在聊天。 　　内容主要就是关于小模特的造型设计方面。 　　“具体造型还得看过模特本人才能确定。”造型师汤尼说。 　　他话音刚落，就瞧见了门缝处悄咪咪探进来一颗可可爱爱的小脑袋，顿时双眼一亮，忍不住捂嘴惊呼道：“哦，这个小宝贝是谁？” 　　被他夸张做作的反应吓到，在在刚刚挤进去的脑袋嗖地一下，又缩了出去。 　　“……” 　　见汤尼一脸‘自己难道长得很吓人吗？’的自我怀疑，苏欣妍好笑地解释道：“抱歉，我女儿胆子有点小。” 　　话是这么说，如果她能将脸上的笑容收一收就好了。 　　收获造型师一枚哀怨小眼神的苏欣妍装作没看见，她知道汤尼性格大方，不是个爱记仇的人。 　　“在在，小轩，快点进来，我们还得赶着时间做造型拍照呢。” 　　不想浪费时间，她扬声招呼着儿女们进屋。 　　刚刚被关上的化妆室大门又一次打开，这次露出了站在门外的一对容貌极其出众的兄妹。 　　当看清他们兄妹两人的模样时，不仅是造型师，连化妆师都忍不住双手捧脸，差点发出迷妹的尖叫。 　　“你们两个能不能正常点？” 　　苏欣妍抽抽嘴角，被这两位戏精给折服了。 　　为了不让他们再浪费她宝贵的时间，她干脆露出‘无良老板’的‘险恶’嘴脸：“赶紧开工干活，耽搁了拍摄时间我就扣你们俩的工资！” 　　“别啊苏总。” 　　“老板，您不能这样！” 　　化妆师跟造型师一齐哀嚎一声，随机立马进入严谨的工作状态。 　　因为在在跟宁轩兄妹俩底子很好，基本上不用怎么修饰也能非常上镜，所以化妆师没有往孩子脸上糊太多化妆品，只是简单地给他们修了个眉，再给在在涂个浅色口红而已。 　　宁轩那张妖孽般的俊美脸庞，甚至连口红都不用擦，自带唇红齿白的美颜效果。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何兵越是给宁轩解答越…… 　　因为是童装拍摄, 那么肯定得抓取主力购买童装的父母双眼，所以造型方面就尽量往可爱萌趣的方向设计。 　　汤尼给在在扎了个花苞头，额前留下了一点俏皮的小碎发, 再搭配上一身粉蓝色的小裙子，几乎萌到让人心肝颤。 　　宁轩造型跟妹妹是配对的，他是一身粉蓝色系的衣裤，有点清新大男孩那一款。 　　他先天条件实在是太好了, 几乎不用怎么打理, 只要将衣服往他身上一套, 直接就能上国际T台走秀。 　　气质不输超模。 　　“很好, 我们上天台拍摄。” 　　孩子们都造型做好后, 苏欣妍仔细欣赏一番，随即满意地点点头, 招呼一干人等立即转战天台。 　　时间紧迫, 他们动作得快点, 这才第一套，还有十几套衣服没拍呢。 　　虽然到时候会被选取中放进杂志里的也不会超过三套, 但是该完成的工作还是得完成。 　　天台被搭建成了一个露天摄影棚，里面堆放着许许多多用于照像的道具，显得有一点杂乱。 　　上头的人不少, 大家都在忙碌着搭建接下来的摄影场景。 　　“那边动作快一点啊，模特来了没有，模特呢？” 　　一位胸前挂着一台照像机的中年大叔拿着个大喇叭，大声指挥着工作人员按着自己的心意, 搭建出他想要的背景。 　　他是苏欣妍高薪聘请来的杂志社专属摄影师，在这一行很有名气。 　　听见对方在催人，苏欣妍忙领着两个孩子快步走过去：“模特在这里。” 　　摄影师一扭头, 瞧见是老板来了，紧绷的神情微微缓和了一点：“苏总。” 　　他简单地跟苏欣妍打过招呼之后，立马将视线转移到两位模特身上，随即双眼一亮，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哇！不错啊苏总，您从哪儿找来的这两位模特，条件都很好，光看这外形就知道很上镜。” 　　“这是我家的孩子，大的叫宁轩，小的叫宁在在。小轩，在在，这位是妈妈的同事，叫何兵，你们得叫他何叔叔。” 　　苏欣妍简单地给双方做了个介绍。 　　“何叔叔好。”在在跟宁轩礼貌地跟人打招呼。 　　“好好好，快别耽搁时间了，来，你们站到那边去，先随便摆几个姿势来看看，或者就简单地互相玩个游戏，不用太过刻意地注意我。” 　　一看见条件好的模特，何兵就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举起照相机的手。 　　更何况眼前这两个模特的条件也太好了，几乎是他这么多年摄影职业生涯中，见过的所有模特中最顶级的存在。 　　这不禁更让他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地想拍出更优秀的作品来。 　　在在跟宁轩被何兵指挥着站到已经布置好的背景中去，一开始兄妹俩不习惯让人拍照，还显得有点肢体僵硬。 　　笑起来也像是被逼无奈的营业假笑，直到后来被何兵随口指点了几句，这才显得自然了一些。 　　他们兄妹俩的家教都很好，都不用何兵刻意去营造，那一身气质都能通过镜头良好地体现出来。 　　加上他们本身就是亲兄妹，站在一起，看着就很自然融洽，都不需要做些什么多余的动作，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看出彼此间的默契跟温馨。 　　俊美无双的哥哥微微低着头，眼神宠溺地看着妹妹，可爱精致的妹妹调皮地抱起一颗气球，仰头冲着哥哥灿烂微笑。 　　浅金色的阳光倾洒下来，为这一幕渡上了一层柔美的微光。 　　这一幅画面被何兵眼疾手快地用照相机捕捉下来，成了杂志社新一期童装系列的主题封面，引爆了销量。 　　后续更是供不应求，使得杂志社不得不接连加印好几次，才能勉强供上市场。 　　而同时，作为供应童装的品牌合作方，更是接到了不少订单，新一期的销量紧跟着暴涨，乐得他们老板在给杂志社广告费的时候，都给得异常爽快。 　　还扬言下一季度他们出新品后可以多多合作。 　　不过这些都是后续的事儿了。 　　正如苏欣妍所料，一天之内，根本完不成拍摄任务。 　　才换到第八套衣服，在在就明显露出疲惫之色，再跟哥哥互动的时候，也显得有气无力。 　　这样子拍出来的成果显然达不到令人满意的程度，何兵更是三番两次暴躁地想开口骂人。 　　最后还是顾忌着他们两个到底不是专业模特，没有经过职业训练，而且还是自家顶头上司的娃，这才忍下了溢到嘴边的芬芳之语。 　　但脸色也是显而易见地难看。 　　在在瞧见了，有点怕怕地往她哥哥身后一躲，宁轩也下意识地将妹妹保护在身后，眼神警惕地瞪向吓到他妹妹的何兵。 　　结果这一幕却被何兵下意识地举起照相机给记录下来，后来成了杂志上又一张被选中存留的照片。 　　甚至于不少父母就是被这一副哥哥护妹妹的暖心画面所打动，才去购买的杂志跟衣服。 　　这一点，显然也是苏欣妍所没料到的。 　　她现在只看得见自家孩子们累了，加上如今天色渐晚，其他工作人员跟着忙碌一天，也面露疲色，干脆拍拍手，宣布下班，明天再继续。 　　“今天就先到这吧，大家可以回去了，这一段时间劳烦大家辛苦一点，等新一季的杂志发布后，我再给你们每人包个大红包！” 　　“那我们就提前先谢谢苏总了！” 　　“苏总真棒！” 　　…… 　　能来杂志社工作的其实大多都是愿意接受新潮思想的年轻人，他们性格更加活泼，也更加有个性。 　　这会儿听到老板许诺发红包，一个个都乐得不行，一扫先前的疲惫模样。 　　累点算什么？ 　　老板给的加班费到位，他们都是自愿来加班的，而且大家都是年轻人，身体好得很，稍微熬一熬也没什么。 　　员工们一朝解放，全都收拾东西走了。 　　只有何兵还不能走，他还有好些后续工作需要处理。 　　见人家那么忙，宁轩反而犹豫着不敢上前去。 　　还是在在瞧出了她三哥的心思，大胆地拉着他的手，跑到正在捣鼓自己照相机的何兵跟前，仰着小脑袋问：“何叔叔，您现在有没有空啊？” 　　“我有十五分钟时间。” 　　何兵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表示有空聊天，但是时间有限。 　　听他这么一说，在在立马将她三哥往前一推。 　　她已经帮着他迈出第一步，剩下的就靠他自己的了。 　　“那个……请问，我……” 　　宁轩特别想扇自己一耳光子，明明在家跟妹妹斗嘴斗得挺溜的，怎么一站到何叔叔跟前就松了呢。 　　“三哥，时间有限。” 　　最后还是在在看不过去他结结巴巴的模样，躲在后头小声地提醒一句，这才刺激得宁轩鼓起勇气，大声说道：“何叔叔，请问您能不能教我拍照？不用多麻烦您，您只用帮我解答几个问题就好！” 　　在见识过何兵高超的拍照技术之后，他现在看见人家完全就是一副小迷弟的表情。 　　所以在偶像面前，饶是宁轩一向性格外向开朗，都不免显得有些拘谨。 　　没想到宁轩想跟他学摄影，何兵一挑眉，严肃道：“你有问题可以问我，但是先说好，我不收徒。” 　　他跟他前师傅有点龌蹉，闹得很难看，以至于让何兵不太喜欢这种封闭式的师徒传承关系。 　　成名后，不少人都来求着他，甚至愿意花费大价钱，只为了请他教他们摄影，但是都被何兵拒绝了。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收徒弟！ 　　“没关系没关系，您不收徒就不收徒，我只向您请教问题就好。” 　　本就只求何兵能指点一下的宁轩顿时大喜过望，立马从妹妹随身携带的小包包里头掏出自己的小本子跟笔。 　　小本子上头密密麻麻地记载了他在自学摄影的过程中所遇到的问题，他拿出考试前复习的劲头，只挑重要的问。 　　其他不重要的他能日后自己折磨，也能有时间再求何兵解答。 　　两人就这么一答一问，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以至于都超过十五分钟不知道多少分钟，都没人发觉。 　　何兵越是给宁轩解答越是心惊。 　　他没料到眼前的少年单单是通过自学，甚至没有一本教学参考书的情况下，就能学到这个程度。 　　甚至于好些问题都能引发他的思考，不得不再三斟酌，甚至于用自己的宝贝照相机当工具，亲自上手演示才能说得明白。 　　“摄影看似简单，实则是一门很复杂的高深学问，你回去自己再好好琢磨琢磨，明天还有疑问再来找我。” 　　眼看着天快黑了，何兵不得不带着点小小的遗憾对宁轩说。 　　要不是他不收徒的信念非常坚定，还真的得为眼前的好苗子而动摇。 　　可惜了。 　　都怪那个贪心不足的死老头子！ 　　不知道想起什么不太好的回忆，何兵脸色黑下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 　　要不是在在一直关心着她三哥，又顺带着关心着他，都发现不了这一点。 　　不过她所能捕捉到的信息也很有限。 　　只知道何兵以前的师父对他很不好，不仅把他当成仆人一样对待，还经常打骂他。 　　因为涉及旁人隐私，在在几乎是在无意间看到的第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被父母接连教导多次，她早就懂得了不可以随意利用读脸术去窥探他人隐私这个道理。 　　毕竟很多人都不愿意让心口深处的伤被人发现，那会使他们很难堪。 　　在在长大后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就再也没干过主动窥探他人隐私的事情，当然，有些意外情况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毕竟她的读脸术没办法自主关闭。 　　她也经常为此而深受困扰。 　　也不知道这个能力于她而言是好是坏。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试问副厂长再继续往上…… 　　母子三人回到家的时候, 意外发现顾衡也在。 　　在在顿时惊喜地飞奔过去，扑到了她大伯跟前，开心地叫唤：“大伯大伯, 你忙完回来啦？” 　　前段时间，顾衡出国去处理国外公司的事物，拖了将近半个月才回来。 　　“嗯，崽崽在家有没有乖？” 　　顾衡宠溺地揉揉小侄女毛茸茸的小脑袋, 结果沾了一手的细小亮片。 　　“？” 　　对上大伯疑惑的目光, 在在自己挠了挠头, 挠出了一堆亮晶晶地东西。 　　这些是造型师弄在她头发上的, 为了显得更符合某一套衣服的风格, 结果撒上去容易弄下来难，回来自己她低着脑袋让妈妈拍了好久, 到现在都是一脑门子的小亮片。 　　“我去洗头。” 　　弄脏了大伯的手, 在在觉得很不好意思, 忙捂住脑袋飞奔上楼。 　　“你们今天去哪了？” 　　小侄女跑了，顾衡只能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掉手上沾染的亮片, 顺便询问小侄子他们今天的行程。 　　他今天本以为一回来就能看见孩子冲出来迎接他，没想到进屋只看见空荡荡的房子，连他妈妈都跑出去跟人组团跳舞, 没在家。 　　顾衡是有宁家的钥匙的。 　　或者说助理先生身上携带着宁家的钥匙，所以两人才能轻松地进入宁家，并在里头等了一个下午，才等到人回来。 　　“我们去帮妈妈拍照了。” 　　宁轩没有隐瞒, 一五一十地将他们今天的行程说给大伯听。 　　顾衡也只是想找个话题很孩子们聊而已所以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只是提了一句：“如果你想学摄影的话，我可以帮你请个老师。” 　　在顾衡看来, 男孩子嘛，爱好广泛很正常。 　　连他到了这个年纪，都有许许多多的小爱好，只要不是什么不良爱好，完全可以帮孩子请个老师，全力支持他去学习。 　　“不用了大伯，我现在跟着何叔叔学得挺好的。” 　　出乎意料的，宁轩拒绝了他大伯的提议。 　　因为今天分别前，何兵跟他承诺了，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过去找他解答。 　　宁轩想着，反正他就在他妈妈的公司里上班，也跑不了，这样他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免费的老师，根本不需要大伯再浪费钱去给他请老师。 　　别看宁轩现在被养成一副矜贵小少爷的模样，可他从小也是苦日子过过来的，精打细算这门学问也是会的。 　　不知道侄子是想给自己省钱的顾衡见他拒绝，便也没有再提。 　　他们转而聊起了别的，主要是苏欣妍在跟顾衡取经。 　　论经商一道，顾衡经验多到能出书，随便指导两句，都能让苏欣妍受益无穷了。 　　“大哥。” 　　晚上宁远行下班回家，瞧见顾衡也在，微微有些意外，但他只是简单打过一声招呼，就心事重重地上楼去。 　　见状，苏欣妍有些担心，便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紧随着丈夫上了楼。 　　她一直追着人进入到夫妻俩的屋子里，瞧见丈夫坐在床前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禁有些疑惑地凑上前关心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宁远行显然不想拿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去烦妻子。 　　但他这样子反而令苏欣妍更加担心。 　　她拧起眉，双手叉腰，严肃地道：“宁远行同志，你再这样态度不端正，我就要生气了！” 　　“我态度哪里不……” 　　突然遭受无妄指责，宁远行惊愕地抬起头，一对上妻子满含担忧的双眼，顿时心中一软，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模样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他不禁叹口气，伸手将妻子揽进怀里。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厂子最近要进行改革，变成股份制，上头正鼓动着大家伙儿出钱买厂子里的股票，但……” 　　“但工人们都不愿意买对吧。” 　　都不需要全程听完，苏欣妍也能猜到后面的结果。 　　其实类似的事情，她有听前世照顾过她的人家说过。 　　当年他们家也是工人家庭，那时候厂子改革，要转化为股份制，鼓动着厂员们出钱买下厂子的小部分股份，这样子以后就能从打工人变成厂子的主人了。 　　可惜他们家没有远见，怕给出去的钱打了水漂，只一心捂紧自己家的钱，不乐意拿出去。 　　结果到了最后，当然是后悔莫及。 　　只能看着那些买了股份的人年年拿分红，到了后来工人下岗浪潮席卷而来的时候，他们这些对于厂子没多大用处，又没有拥有厂子股份的人，自然也是第一批被下岗的。 　　可说句实在话，苏欣妍并不在乎丈夫厂子里那些不想出钱买厂子股份的人。 　　不想花钱的人不管你再怎么鼓动，他就是不想花钱，这是很难劝说得动的。 　　你要是劝说太过，人家反而还会觉得你是来骗他钱的呢。 　　而且买厂子股票这事儿也确实有风险，未来有多少大厂子倒闭就不用说了，所以还真不能强逼着别人拿钱买厂子的股票，不然如果真有什么事，他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毕竟这件事说白了，就是一个自主自愿的风险投资。 　　所以苏欣妍很快撇开这个问题，她现在更关心另一个事儿。 　　“你身为副厂长，有带头作用，肯定得第一个跟着买厂子的股份吧？”苏欣妍说得笃定。 　　“……是。” 　　说‘是’的时候，宁远行还在小心打量着妻子的脸色，生怕她因此而不高兴。 　　毕竟他身为副厂长，带头作用要起好，肯定得买不少厂子里的股份，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怕妻子不愿意出这个钱，要跟他闹。 　　短短一瞬间。 　　宁远行脑海中已经列出了不少条劝说妻子的办法，其中自然也有他对买股份这件事的看好。 　　他可不是那种没远见的人，这背后的利益可看得非常清楚明白呢。 　　说白了，厂子改成股份制，其实还算是国家赠送给广大工人们的一项巨大的福利，同时也是机遇，只是看你能不能够抓得住了。 　　“喏，这些是你这些年赚的钱，因为我们前头还买了三套房子，所以扣掉了一些，还剩下两万三千七。” 　　苏欣妍将属于丈夫的那份存折摆在他跟前，却见他半天不接手，只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禁好笑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傻了啊。” 　　“老婆，你怎么就这么好呢？”宁远行没忍住，直接抱着妻子亲热道。 　　“够了啊你，别这样黏黏糊糊的，怪恶心的。” 　　苏欣妍笑着跟丈夫闹了一会儿，然后又提了一句。 　　“你厂子里那些工人不爱买就算了，这事儿也不能逼着人家，你就干脆多买点，钱不够我再给你拿点，也许看你买得多，他们也就跟着动心思了呢。” 　　她最后一句话不无道理。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比较爱跟风的，特别是跟那种在他们眼中，比较厉害的人物的风。 　　瞧见宁远行这位副厂长砸了那么多钱，买那么多厂子的股份，还真可能会引动着原本不想买的人也跟着拿钱买了。 　　苏欣妍没料到，自己最后真的一语成谶。 　　最后因为宁远行带头作用做得好，他们厂子是最快完成任务指标的。 　　所以他不仅受到上头表扬，还意外得了个非常重要的升迁机会。 　　试问副厂长再继续往上升还能是什么？ 　　相信不用说大家也知道。 　　正好，首都机械厂的厂长也到了退休的年龄，最多也只能继续在岗位上坚守个一年半载。 　　* 　　第二天，在在和宁轩一大早就跟着他们妈妈去杂志社完成剩余的拍摄任务。 　　有了昨天的经验，他们今天的进展快了许多。 　　只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将全部任务完成。 　　只是结束的时候，在在还是很疲惫，干脆就坐在一张椅子上休息，远远地看着她三哥像一只兴奋的小麻雀一样，围着何兵叽叽喳喳地问问题。 　　也亏得何叔叔脾气好，不嫌弃他吵。 　　其实偶尔在在也会嫌她哥哥吵来着。 　　“在在。”苏欣妍拿着两个信封走到女儿身边叫她，在她抬头的时候将其中一个信封递给她道：“来，这个你拿着，是你的酬劳。” 　　“酬劳？”在在疑惑地接过信封，从里头抽出来二十块钱，顿时惊叹道：“哇，好多啊！” 　　“不多，这就是我们请模特的正常价格。” 　　苏欣妍笑着揉揉女儿的小脑袋，然后走过去将另一个信封交给儿子。 　　第一次依靠着自己赚到钱的宁轩反应可没妹妹那么淡定。 　　他激动地抱着信封又蹦又跳，开心到几乎要上天了。 　　所有人都好笑地看着这一幕，不过大家都是抱着善意的，没人为此嘲笑宁轩。 　　毕竟他们要是能得到一个大红包，那显然也没能表现得比他好到哪里去。 　　“你们中午要留在这里陪妈妈吃饭，还是回去吃？”苏欣妍询问孩子们的意见。 　　她得到下午下班了才有空送孩子们回去，如果他们选择中午回去吃饭，就得自己回去了。 　　索性外头有直达家里的公交车，来回倒也不算麻烦。 　　“我要留下来陪妈妈。”在在想也没想地答道。 　　从妈妈开始创业后就变得比爸爸还要忙碌，爸爸至少每天晚上都会回家睡觉，妈妈偶尔忙起来甚至还得通宵，根本回不来。 　　所以他们之间的相处时间大大减少，这使得从未离开过妈妈身边太久的在在很不适应。 　　这会儿有机会，肯定要多粘着妈妈啦。 　　“小轩呢？”女儿已经表态了，便只剩下儿子的意见。 　　“妹妹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宁轩道。 　　他还得留下来请教何叔叔问题呢，哪儿愿意那么早回去，反正作业也做完了，今天又不用上课，没啥后顾之忧。 　　在在就不一样了，她晚上还得去林教授家上课，不过画画是她所喜欢的，她感觉画画就是在玩耍，并不觉得累人。 　　见儿女都做了决定，苏欣妍点点头道：“那行，你们先在这里玩一会儿，我们中午跟你们牛阿姨一起吃饭，到时候还会有个小妹妹在，你们两个记得多照顾着人家一点。” 第一百八十七章 那一次真是将牛佩蓉给…… 　　杂志社二层有个小饭堂, 可以供给员工们吃饭用。 　　这里其实本来是个小杂物间的。 　　但是苏欣妍后来发现因为工作太忙，好些员工中午都宁愿饿着肚子，或者干脆随便去外头买点馒头包子什么的随便对付一顿, 都不愿意浪费时间跑回家吃饭。 　　这个年代的人，也许是从苦日子里过过来的，所以不管男女老少，身上全都有一股子全力拼搏的韧劲。 　　苏欣妍就见过许多在厂子里工作的工人, 即便没有加班费, 每天都自觉加班到很晚, 仿佛全身心都奉献给厂子了一般。 　　或者说, 他们是拼了命地为国家的发展建设添砖加瓦, 只求祖国的富强繁荣。 　　而在她这里工作，加班是有三倍加班费的, 为了多赚钱, 大家自然更加卖力肯干。 　　但在苏欣妍看来, 拼归拼，饭也得吃好才行, 人不吃饭怎么能有力气干活呢？ 　　所以她就做主将小杂物间收拾出来，摆上干净的桌椅，再跟楼下开饭店的商家合作, 让他们每天按着饭点，送上热腾腾的饭菜，且必须得有肉有菜有汤，不能偷工减料, 供给员工们吃喝。 　　这样就等同于让公司包了员工们的一顿午饭。 　　这么干自然势必会给新创立不久的公司增加一笔开销，但是苏欣妍跟牛佩蓉这两位大老板都觉得值得。 　　“你们想吃什么自己打，打完来妈妈办公室吃饭。” 　　到了饭点, 估摸着今天的饭菜已经送上来了，苏欣妍便领着儿女们去小饭堂打饭。 　　她并不跟员工们一起吃饭。 　　不是她不亲民，而是前几次来了之后发现有她在，大家都吃得不是很自在，连话都不敢多说半句。 　　后来她就自觉打了饭，带去自己办公室吃，省得害自家员工们消化不良。 　　小饭堂有那种能盛饭盛菜的餐盘子，饭菜都摆在中间的大桌子上，要吃什么自己打，管饱。 　　在在拿了一个餐盘，乖乖排在打饭队伍后面，等着打饭。 　　经历过这两天时间，杂志社里的大家基本上都知道她跟她哥哥的身份了，此时有不少人将好奇地目光投过来，想瞧瞧老板的儿子闺女长啥样。 　　结果，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小妹妹好可爱啊！” 　　“那少年更帅，要是我年轻个十岁，保准追他！” 　　“瞎说什么呢？人家还没成年呢，苏总肯定不准他早恋！” 　　“也对，现在的孩子就该好好学习考大学，我儿子啊，前些时候有点那个苗头，还好被我早早发现，立马给他摁下去……” 　　…… 　　也不知道为什么，窃窃私语的话题莫名其妙就转移到了‘如何防止孩子早恋’上头。 　　在在刚听了一耳朵，就被宁轩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到你了，想吃什么赶紧打。” 　　她立即回神，拿起打饭勺给自己弄了一点白米饭，还有多多的肉，再加一碗汤，没了。 　　宁轩在后头瞧见了，立马提醒：“你没打菜。” 　　话音刚落，宁轩就见他妹妹立马横过来一个威胁的小眼神，还用口型无声地说着：“闭嘴！” 　　呵…… 　　宁轩要是能闭嘴，他就跟他妹妹姓，几乎连犹豫一秒都没有，他立马扭头跟苏欣妍告状：“妈，你看我妹。” 　　苏欣妍本来正在跟另一位员工探讨这期杂志要怎么设计，听见儿子的声音，她下意识抬眼。 　　就见女儿正在乖乖地往自己餐盘里夹蔬菜，注意到她的视线，还满眼无辜地看回来，看似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也只是看似。 　　深知自家闺女什么德性，在苏欣妍看来，在在乖乖给自己夹蔬菜的这一幕简直违和感满满，一瞧就知道是装的。 　　她给了女儿一个警告的眼神，直到在在怂兮兮地耸拉着小脑袋，端着自己的餐盘快步溜了，这才没再深究。 　　母子三人很快打完饭，齐齐转移到苏欣妍的办公室用餐。 　　她办公室内有一套待客用的小型沙发，中间摆着茶几，可以在那里吃饭。 　　刚坐下没一会儿，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了一大一小。 　　是牛佩蓉带着她女儿过来了。 　　“在吃了吗？”牛佩蓉探头进来，瞧见了在在跟宁轩，和气地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牛姨姨好。” 　　在在跟宁轩也礼貌叫人。 　　“别杵在门口，快进来吧。宝儿，里头有哥哥姐姐在，你要不要进来陪哥哥姐姐们玩？” 　　苏欣妍闻声招呼着牛佩蓉母女俩进屋。 　　她们手里各自都端着餐盘，显然也是来一起吃饭的。 　　牛佩蓉并不跟苏欣妍客气，一个闪身就进来了。 　　但是那个叫宝儿的秀气小女孩却安静地站在门外，静静地睁着一双葡萄似的清澈眼眸，就这么看着办公室里头多出来的两个陌生人，一动不动。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似很淡定。 　　但在在却看出对方哪里是淡定，她是完全被陌生人给吓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惜，因为她的不善表达，连她妈妈也不知道她在害怕。 　　“妹妹，你好呀。” 　　在在放下勺子，站起身来，扬起友好的笑容，试图想靠近宝儿。 　　【别过来！】 　　内心激烈波动的宝儿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她只是轻轻眨了下眼，依旧一动不动。 　　但很神奇的。 　　以往见她这样，还是会有人强行想靠近她，可眼前这位跟她差不多高的小姐姐却停住了脚步，仿佛能看穿她内心的抗拒一般，不再靠近。 　　宝儿看见，小姐姐对她微笑起来，笑容灿烂得仿佛春日暖阳下的花儿一般，折射着浅淡的金芒，直直地照进她的双眼。 　　在那一瞬间，原本充满害怕与抗拒的心仿佛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 　　“妹妹要吃糖吗？这是我最喜欢的大白兔奶糖，很好吃的。” 　　大白兔奶糖，也是宝儿喜欢吃的。 　　宝儿还记得，当年妈妈找到她，将她带出那个总是让她很难受，很饿也很痛的家的时候，就是给了她一颗大白兔奶糖。 　　那是她第一次尝到糖的味道。 　　甜甜的，还带着浓郁的奶香味。 　　吃着那颗糖，仿佛身上被那个未来会成为她丈夫的弟弟打出来的伤也不怎么疼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宝儿最后没能忍住诱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从在在掌心里拿走那一颗大白兔奶糖。 　　“谢谢姐姐。” 　　这一声没比蚊子嗡嗡大多少，但在在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她开心地笑起来，立马帮着去接过宝儿手里的餐盘，转头摆在自己的餐盘旁边，然后又去把宝儿给拉过来，也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妹妹吃饭！多吃饭才能长高高！” 　　瞧见宝儿还比她矮一点点地个头，在在立马有了种当姐姐的责任感，自觉要给宝儿多喂点饭，好让她吃了长高一点。 　　“嗯。” 　　刚刚的那一颗糖仿佛交托了宝儿的信任，她突然变得不再害怕在在，甚至于还肯听她的话，乖乖埋头吃饭。 　　“宝儿很喜欢在在。” 　　牛佩蓉小声对苏欣妍道，眸中有些动容。 　　刚刚两个孩子互动的全程她都看在眼里，没有去打扰，就是想看看跟同龄的孩子相处，宝儿能不能减少一点对陌生人的恐惧与抗拒。 　　从找到她之后牛佩蓉就发现了。 　　宝儿有些不对劲，她脸上表情不多，不管别人对她干什么都是一副呆呆的模样，仿佛只要她不给出回应，别人就不能再伤害她一样。 　　除此之外，她对周围任何的一切人事物都怀有极大的戒备心跟恐惧心理，但凡有谁贸然闯进她的警戒范围，都会引发她极大的恐惧。 　　面无表情只是一级戒备。 　　如果真的刺激到她，她就会将自己彻底封锁进阴暗的角落里，再也不肯出来。 　　之前就有一次，前夫心急跟孩子亲近，一下子将她抱起来，结果却把她吓到疯狂挣扎，还脸色发白地大声尖叫。 　　等被放下后，她更是整个人都躲在了床底下最深处，眼神惊惧地看着他们，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仿佛一只被吓坏的小动物，任凭她怎么呼唤都不敢出来。 　　那一次真是将牛佩蓉给吓坏了。 　　她用尽了各种办法，花费了好几天，才好不容易将孩子给安抚下来。 　　从此她不再允许前夫靠近孩子周围五米距离，要看孩子也只能远远地看着，甚至就干脆站在门外看，否则就干脆别来打扰她们母女俩的平静生活。 　　好在宝儿虽然怕生怕得厉害，但她并不排斥上学，或者说，她对知识有种莫名的渴望。 　　牛佩蓉猜测，也许是她从前没能得到读书的机会，如今一朝得到，这才会这么地加倍珍惜，连对陌生人的恐惧也能忍下。 　　但程度也仅限于让她单独坐一张桌子。 　　她不能拥有同桌，否则会害怕到瑟瑟发抖。 　　可这样的行为，也让宝儿没办法在班里交到朋友，她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 　　这一点一直都让牛佩蓉很担心。 　　所以在瞧见女儿这么快就接受了在在的亲近时，她才会那么感动。 　　有种亲眼见证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 　　苏欣妍也知晓宝儿的事，毕竟宝儿离不开妈妈，她对牛佩蓉有种雏鸟情节，很是依赖她。 　　如果牛佩蓉在家里的话，能看见妈妈，宝儿还愿意让外公外婆亲近照顾，可一旦见不到妈妈，她就会害怕焦虑，将自己藏在床底下，或者是柜子里躲起来。 　　那模样苏欣妍见过一回，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她家也有孩子，真的看不得这种画面。 　　所以牛佩蓉没办法。 　　只能跟苏欣妍坦白过后，征得她的同意，每天上班都将宝儿带过来，也不叫她去别的地方，就呆在她办公室里。 　　其实她当初会毅然辞职跑出来跟着苏欣妍一起创业，也不乏有为了宝儿的因素在。 　　毕竟没有哪个单位愿意让她天天带着孩子去照顾，而如果能自己当老板，时间安排上肯定会相对自由一点。 　　牛佩蓉也有个独立办公室，只是没有苏欣妍的大，她那边除了必要的办公场所之外，其他空间都被一张小床占据。 　　那是给宝儿休息用的。 　　所以没地儿吃饭的母女俩每天都会过来苏欣妍这边蹭桌子。 　　索性苏欣妍也嫌一个人吃饭太寂寞，很欢迎她们过来。 　　今天多了两个哥哥姐姐，宝儿只是一开始紧张害怕了一下下，很快就被在在给安抚住了。 　　在在以前从来都没有跟自己小的孩子相处过。 　　在家里她是最小的，在学校里她也是最小的，难得有个小妹妹过来，在在居然立马展现出大姐姐的气派，将小妹妹照顾得很好。 　　甚至为了给小妹妹做出个良好示范，她吃蔬菜都不会再做出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来。 　　直让苏欣妍瞧了连呼惊奇。 　　她甚至都在考虑以后要不要多带女儿过来跟宝儿相处了。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在在学业太忙，还有课外班，根本没那么有空。 　　“妹妹，我们一起去午睡好不好？” 　　午饭过后，在在强大的生物钟起效，她困了。 　　她每天中午都会午睡一小时，以保证下午有充足的精力学习，常年累月的习惯下来，即便是假期，这个生物钟也还在。 　　“我那边有床，你们可以过去睡。”都不用苏欣妍开口，牛佩蓉就主动说道。 　　她现在巴不得让在在多跟自家女儿相处。 　　征得妈妈的同意，在在跟宝儿一起跟着牛佩蓉去她那边午睡了。 　　而宁轩根本不困，也不想睡觉。 　　他今天特地带了自己的相机过来，这会儿正满怀求知欲地围在何兵身边请教拍照技巧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这句话信息量略大。…… 　　宁远行用三万块买了机械厂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整个厂里的人都惊呆了，跟他关系不错的厂长更是特地找他过去询问。 　　“你咋舍得买这么多？” 　　他都只是买个千儿八百的意思意思而已。 　　“我们身为厂领导，自然得给底下的人起到一个带头作用, 而且既然上头下达指标，那自然就得想办法完成。”宁远行义正言辞地回答。 　　“所以你就打算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了？” 　　厂长一脸敬佩地看向宁远行。 　　虽然他也热爱这个厂子，也相信它未来能够长久地发展下去, 但还真干不来拿出全部身家去购买厂子股份的事儿。 　　当然也主要是因为他家底没那么多, 毕竟底下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呢。 　　“什么牺牲？我这也算是一种投资, 现在多花些钱, 以后肯定能赚得更多, 别的不提，就论今年年底厂子分红, 凭我这股份能拿多少你自己算算, 三万块一下子就能赚回来的。” 　　宁远行也没隐瞒自己的小心思, 直白地说给厂长听。 　　厂长仔细一算，发现还真是。 　　他们首都机械厂可是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大型国企, 每年盈利数额极其庞大，堪称国税收入的顶梁柱之一。 　　这次要不是国家抱着给工人们谋取福利的心思半卖半送，他们还不一定能以这么便宜的价格买下厂子的股份。 　　顿时, 厂长的看着宁远行的眼神就变了。 　　从敬佩变成了佩服。 　　“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灵活啊！” 　　感叹完，厂长转身就走了，他赶着回家跟媳妇儿拿钱，打算再去多买点厂子的股份。 　　不过才走到门口, 他又折身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宁远行开口：“那个……小宁啊，你手头还有没有点闲钱能借给我？” 　　跟家里的母老虎拿钱, 实在是让厂长发咻。 　　两相比较，他更愿意惦着一张老脸，跟宁远行开口。 　　可惜，宁远行也没钱。 　　“厂长，实不相瞒，我这些钱还有部分是跟我媳妇儿借的。” 　　他没说谎，而且妻子自己也资金紧张，所以只能借给他几千块，让他凑了个整。 　　看出宁远行说的是真话，厂长略带忧愁地叹口气，垂着脑袋回家去。 　　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啊。 　　晚上宁远行下班回家，意外发现他们家来了客人。 　　那位客人他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只跟着妻子见过两回，知道她是妻子的室友，现在还是她的创业合伙人而已。 　　来人正是牛佩蓉，其实还有她女儿宝儿。 　　只是宝儿正呆在楼上在在的房间里跟她一起玩儿，没下来，所以宁远行没看见。 　　本来牛佩蓉是没打算过来的。 　　只是分别的时候，宝儿对在在很是不舍，令她不禁感到心疼，忍不住就开口询问能不能去宁家做客，自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牛佩蓉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高中教师，都在首都，且住得距离宁家也不算很远。 　　到了晚上十一点都有公交车通行。 　　所以她也不怕晚归，直接就领着女儿，随着苏欣妍来了宁家。 　　一回到家，宝儿就被在在拉上去一起玩儿了。 　　而牛佩蓉就坐在客厅里跟苏欣妍谈论这一期杂志的发行销售，两人都聊得入迷，直到看见宁远回来才齐齐停住。 　　“回来了，差不多能开饭了，去洗澡换件衣服，顺便叫孩子们下来吃饭。”苏欣妍跟丈夫交代完就站起身，去厨房瞧瞧自己炖得东西好了没有。 　　今天她回来得比较早，就干脆做了饭，这会儿正等着丈夫回来开饭呢。 　　“好。” 　　宁远行点头应声，又跟牛佩蓉简单地打过一声招呼，就上楼去了。 　　他每天回家都得第一时间洗澡换衣服。 　　在机械厂工作，经常需要下机房，难免会蹭上一些脏东西，妻子跟母亲又都是爱干净的，未免惹得她们两个不顺眼，宁远行渐渐地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打理完自己，他一身清爽地走出来，顺路去敲女儿的门：“在在，该下楼吃饭了。” 　　“知道啦！” 　　屋里传出女儿的声音，宁远行听见了，便走到下一个房间，去叫小儿子吃饭。 　　挨个叫过，完成任务的他轻松地下楼，去厨房瞧瞧妻子今天做了什么。 　　苏欣妍刚刚将炖好的汤关了火，瞧见丈夫进来，顺嘴吩咐道：“我买了只烤鸡，你去帮忙给剁一下，弄小块些，孩子吃起来才方便。” 　　“好。”宁远行去剁烤鸡，边剁边顺嘴跟妻子说厂子股票已经买好的事情。 　　苏欣妍听了，点点头，没说什么。 　　只是在心底盘算着，家里维持家用的流动资金还有多少，等公司下个月盈利了，要不要多留点在家里。 　　创业归创业，她可不会短了家人们的吃穿。 　　刚将全部菜摆上桌，宁远行就瞧见女儿牵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一路小跑过来。 　　那个小女孩瞧见他，明显有些害怕地往女儿身后躲了躲，不敢靠近。 　　敏锐地看出对方的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恐惧，宁远行贴心地往后退了两步，以免吓到人家孩子。 　　虽然从没见过这个小女孩，但他已经从对方跟牛佩蓉有几分相似的容貌上看出，对方应该是牛佩蓉的女儿。 　　那个传闻中被亲奶奶卖去给人当童养媳的可怜孩子。 　　看见陌生人，特别是这么高大的成年男性的宝儿本来是有点紧张害怕的，但注意到对方居然往后退了退，似乎有意给她留出安全距离，她不禁微微放松下来。 　　想到自己这样子不开口叫人似乎有点不礼貌，她有些胆怯地看向妈妈。 　　得到一个鼓励的眼神。 　　“……”她努力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还是害怕！ 　　正在这时，在在适时开口了，她在引导着宝儿说话：“宝儿妹妹，这个是我爸爸，你得叫叔叔。” 　　“……叔叔。” 　　宝儿小小声地顺着在在的引导，叫出这个称谓。 　　这对她来说很不容易，所以当发现自己成功叫出口后，宝儿自己都获得了一点成就感，不禁微微抿唇，腼腆地笑了。 　　宁远行听力极好，哪怕宝儿叫得再小声，他都能听见，所以回应得也很及时，还顺便夸了宝儿一句。 　　“宝儿很乖。” 　　这不禁让很少从大人那里得到夸奖的宝儿更加开心了，连带着对宁远行的排斥感都没那么强烈，只是依旧不敢太过靠近他。 　　因为对他人感知很敏锐的她，能够察觉到，在在姐姐那位看似好脾气的爸爸，实则是个很危险的人。 　　当然，他的危险性并不针对家人跟无辜者。 　　一家人围着吃饭的时候，在在很自觉地充当小主人的身份，一边自己吃饭，还得一边照顾宝儿。 　　只是如果她不连自己跟前小盘子里的蔬菜也一起夹给宝儿就好了。 　　苏欣妍瞪了女儿一眼，也不好当着客人的面说她，干脆给她碗里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蔬菜。 　　放到她碗里的东西，不吃也得吃！ 　　牛佩蓉母女一直在宁家待到八点才走。 　　本来苏欣妍不放心，想亲自送她们回去，至少亲眼看着她们上公交车，但被牛佩蓉拒绝了。 　　“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们的。” 　　牛佩蓉抿唇微笑，眉眼间带着点淡淡的羞涩。 　　注意到这一点，苏欣妍眉梢一挑，当即领会，忙道：“那你们快走吧，别耽搁了时间，让人久等。” 　　“嗯，再见。” 　　见牛佩蓉抱着宝儿走出宁家大门，苏欣妍好奇地凑过去，躲在门后头偷看。 　　没多一会儿，她就借着外面的路灯，看见一位面容温和俊秀的男人骑着自行车过来，笑着从牛佩蓉手上接过宝儿，而宝儿也不抗拒对方，还很高兴似地用手圈住他的脖颈，微微笑起来。 　　牛佩蓉跟对方简短地交谈了两句，然后就接回女儿，抱着一起坐上对方的车子，跟着一起走了。 　　看得出来，他们两人的感情很好，有种非常熟稔又融洽的感觉。 　　“咦？” 　　路过的在在无意间看见外头一闪而过的熟悉人影：“那个不是哥哥的班主任吗？” 　　苏欣妍：“！” 　　这句话信息量略大。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毕竟牛佩蓉父母都是从事教育业的人，她再找一个，也同样找得老师，好像也挺合理的。 　　或者这个就是她父母给她张罗的对象也不一定。 　　不想挖好友的隐私，苏欣妍没有深猜。 　　她很快招呼着女儿去楼上套件外套，准备送她去林教授家里上课。 　　今天她有空，就由她去接送孩子。 　　* 　　时间总是在人们不经意之间，就悄然流逝。 　　转眼，五年过去。 　　历史的齿轮也转动进入了一九八七年。 　　人来人往的机场内，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繁忙赶路的人群。 　　在这群匆忙的行人之中，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却格外显眼。 　　引人瞩目的不仅仅是对方俊美淡泊的容颜，还有那一身清冷优雅的气质，令人不自觉地却步，不敢轻易靠近。 　　他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犹如一位冷清而严谨的学者，即便手中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看起来都像是正捧着一本书，站在严肃的阶梯教室里给学生们授课一样。 　　没有半点停顿，他拖着行李箱，大步走出机场。 　　机场之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子在男人路过的时候突然鸣笛两声，提醒对方自己在这里。 　　脚步稍顿，男人微微俯身，通过车窗，看向车子内部的人影，结果只瞧见了对方让自己去将行李放在后备箱里的手势。 　　他转身将行李箱放好后坐上车，扭头对着驾驶座上的男人淡淡地叫了一声：“爸。” 第一百八十九章 “嗯，小航回来了。…… 　　“嗯, 怎么晚了那么久？”宁远行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儿子。 　　他几乎在机场外头等了近两个小时。 　　“飞机延误了。”宁航道。 　　他似乎有些疲惫，忍不住摘下眼镜揉揉鼻梁。 　　注意到儿子的动作，宁远行立马道：“后头有张小毯子, 你拿去盖上，好好睡一会儿，从机场到家还得个把小时呢。” 　　“好。”宁航也没拒绝，转身伸长手臂拿过毛毯之后就盖在身上, 闭眼睡觉。 　　他为了回家, 劳碌奔波了好些天都没怎么休息好, 这会儿是真的困到极致了, 几乎一闭上眼就秒睡。 　　看到儿子呼吸逐渐平稳, 宁远行特意将车子开得更加平稳一些，好让他能休息得更好一点。 　　父子俩人一路到家, 并不意外地看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今天是周三, 家里都是该上学的上学, 该上班的上班，连宁奶奶都跑去跟一群老姐妹们唠嗑去了, 也不在家。 　　大家似乎都不在意宁航的回归。 　　可实际上，是宁航不想让家人太过兴师动众，所以回来之前只通知了他爸, 其他人谁都没说。 　　而宁远行则以为儿子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所以也帮着给隐瞒。 　　结果就造成了这个空荡荡的凄凉场景。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爸去给你做。”宁远行帮着儿子将行李从车上抬进家里，顺口问道。 　　“不用了，我上飞机之前吃过了。”实际上就啃了两口饼干的宁航微微垂着眼, 懒洋洋地道。 　　他还处在一个没睡醒的状态，干什么都有点提不起劲，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见状, 宁远行也不勉强孩子。 　　“那行，你先上楼休息去吧，你的房间天天都有人打扫，干净得很，床单也是昨天刚换的，直接就能睡人。” 　　“嗯。”宁航应声后就上楼了。 　　因为飞机延误给耽搁太久，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差不多再等一会儿，其他人就得放学/下班回来，宁远行干脆也不回机械厂上班，直接就进了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饭。 　　他们家里只请了个打扫卫生的保姆，做饭则是谁有空谁做。 　　因为在在吃不惯保姆做的饭，只爱吃家里人做的。 　　当然，她自己也会做饭，只是味道比较一般而已，不过自己做的饭菜她自己不会嫌弃。 　　宁家有两个冰箱，全都堆满了食材。 　　宁远行也不用再出门买菜，直接就着现有的原料准备就好。 　　他打算弄个最简单的——火锅。 　　妻子在冰箱里留了自制的火锅底料，直接放锅里加水烧开就能得到一大锅汤底，剩下的就是准备各种下锅的食材就好，简单方便。 　　在宁远行忙忙碌碌的时候，第一个人回家了。 　　是在在。 　　她还没进家门之前，就在院子里瞧见了爸爸的车子，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便一边进门拖鞋一边叫唤：“爸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听见女儿的声音，宁远行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压低声音提醒她：“嘘，你二哥还在睡觉，说话小点声儿。” 　　“我二哥？” 　　在在懵了一瞬间，随即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目光立马跟雷达似地在家里四处探寻，果然在玄关处发现多出来了一双陌生的鞋子，还在客厅里发现一个很大的陌生行李箱。 　　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二哥回家了！！！ 　　十七岁的少女依旧不掩其咋咋呼呼的本性，她激动地捂住嘴，压抑地尖叫一声，随即立马跟一阵风似地，嗖地一下刮上楼，宁远行想拦都拦不住。 　　算了，随他们去吧。 　　孩子们这么久没见面，一时太过激动也是正常。 　　无奈地摇摇头，他又转头回厨房里片肉去了。 　　家里一堆肉食性动物，不多准备点肉怎么能行？ 　　二楼。 　　在在一直跑到了她二哥房门前，这才压抑住砰砰乱跳的激动内心，有亿点点小紧张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打开她二哥的房门，探头进去。 　　一片昏暗，有点看不太清晰。 　　宁航睡觉之前把窗帘给拉上了。 　　不过在在还是瞧见了二哥床上的那个隆起来的身影，她顿时一喜，忍不住推开房门，闪身进去，直奔床上的人影而去。 　　当然，她很克制地没有吵醒二哥。 　　只是借着优秀的夜视能力欣赏了一下他安静的睡颜，然后不知道怎么地，感觉自己也有点犯困，干脆就脱了鞋子，躺在二哥床上的角落里跟他一起睡。 　　宁航睡到一半，察觉床铺微微下陷，紧接着身边多了一道温热的纤细身影。 　　都不用怎么辨认，他就知道这只‘爬床’的小姑娘是谁。 　　他闭着眼，顺手给扯了一半的被子盖她身上，紧接着翻身继续熟睡。 　　楼下。 　　继在在之后，苏欣妍也跟婆婆一前一后回了家。 　　两人瞧见宁远行的车子在家都挺惊讶的，毕竟谁不知道宁厂长可是个大忙人，别说能提早回家吃饭了，他能赶上晚上饭点都是个奇迹。 　　基本上都得晚上十点多十一点才能回家的人现在居然呆在家里，怎么不叫人意外？ 　　“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宁奶奶有些奇怪地问在厨房里忙碌的儿子。 　　而苏欣妍则细心一点，她注意到了玄关处多出来的陌生鞋子：“家里来客人了？” 　　“嗯，小航回来了。” 　　宁远的尽量轻描淡写地将这个大喜事告知妻子与母亲，但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还是泄露了他的喜悦。 　　显然直到现在，他还沉浸在二儿子终于归家的欢喜里。 　　“真的？！” 　　苏欣妍跟宁奶奶先是不可置信，可直到瞧见客厅里属于宁航的行李箱之后，顿时惊喜不已。 　　宁奶奶眼眶都红了，顿时就想上楼去瞧瞧多年不见的二孙子，却被儿媳妇给劝阻下来。 　　“妈，孩子刚回来，这会儿正累着，您先让他好好休息休息。”苏欣妍其实也很想快点上楼看看儿子，但是她更加顾及到会不会打扰他。 　　见状，宁远行很想说。 　　你女儿早跑上去了，只是不知道都这么久了，楼上怎么都没什么动静。 　　不过也不用他说，苏欣妍就注意到女儿不见踪影。 　　“在在呢？” 　　宁远行指指楼上：“一听见她二哥回来了，立马就狂奔上去，拦都拦不住。” 　　“这孩子可真是的。” 　　苏欣妍笑骂一句，随即摇摇头，也不多管。 　　她走进厨房，询问丈夫还有什么能帮忙的，结果宁远行让她转身看看饭桌，那里已经满满当当地摆满了各种食材，就等着人齐上火锅了。 　　得，这下是不想吵醒孩子也得叫人起来吃饭了。 　　她转身上楼，去宁航屋里叫他。 　　没有贸然闯进去，苏欣妍只是在外头敲门：“小航，小航，你起来了吗？快点起来去下楼吃饭了。” 　　“起了起了，妈妈别催。” 　　里头响起一道软绵绵的，还带着点刚刚睡醒的鼻音的少女嗓音，原来应声的不是宁航，而是在在。 　　苏欣妍顿时惊讶道：“在在，你怎么在你二哥屋里？” 　　话音刚落，屋门打开。 　　宁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长身玉立地站在母亲跟前，淡声道：“她爬我床上睡觉了。” 　　“宁在在！” 　　苏欣妍嗓音微沉：“你二哥刚回来，你就不能消停一点，不去吵他休息吗？” 　　“我也没吵到二哥啊。” 　　在在委委屈屈地从宁航床上爬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嘟喃。 　　结果一出去就被她妈妈敲了个爆栗。 　　“哎呀，疼！” 　　捂住被打疼的脑门，在在泪眼汪汪地跟她二哥告状：“二哥，妈妈打我。” 　　“你不听话，妈妈自然打你。” 　　宁航垂眸，目光落在妹妹的头顶上，伸手比划了一下，道：“长高了。” 　　“嘿嘿，那可不！毕竟人家都十七岁了，再不长高可说不过去！”自己成功长高，顺利摆脱小矮子称号这件事，可让在在得意了好长时间。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长不高了呢。 　　结果等到了十三岁，来了大姨妈之后，她的身高也跟着蹭蹭猛涨，那段时间的生长痛虽然有一点点折磨人，但是带来的身高结果是喜人的。 　　短短几年时间，在在的身高就从不到一米四，狂飙到了一米六，海拔直接上升二十厘米，并且现在还有继续往上攀升的势头。 　　用她奶奶的话来说，她这属于后劲发力。 　　前头表现平平，可这后劲儿一上来，那是想挡都挡不住！ 　　得意完后，在在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处于二哥胸口稍微往上一点这个位置，不禁疑惑道：“二哥，你现在多高？” 　　“182。”宁航淡声道。 　　他离开的时候还未成年，而且男生本就是发育比较偏慢的，所以去大西北后，他这些年又长高了些许，直接突破一米八大关，最终定格一米八二。 　　比不上他大哥，但在男生中也算偏高的了。 　　本身就高，加上宁航身材比例很好，修长清瘦，往那随随便便一站，都跟个专业模特一样，直接就能上杂志封面。 　　苏欣妍用专业眼光评判了一下儿子的身材，随即有点心疼地感叹：“瘦了。” 　　实际上还重了几斤的宁航：“……” 　　好吧，在每个妈妈眼中，离家多年的孩子一朝归家，那肯定是黑了瘦了。 　　毕竟这外头哪里有家里好？ 　　好在宁航可能长期泡在实验室里不怎么出门，即便是身处于环境恶劣的大西北地区，皮肤依旧白皙得过分，苏欣妍实在是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儿子黑了。 　　只能略过不提。 　　在在感觉自己有点饿了。 　　她摸摸扁平的小肚皮，耸耸鼻子，闻见了一副若隐若现的火锅味，顿时双眼一亮，兴奋道：“今天吃火锅啊！” 第一百九十章 “在在今年读高三了？”…… 　　宁家一家人正围着吃火锅。 　　饭桌上只有五个人, 宁奶奶，宁家夫妻，在在和刚刚回家的宁航。 　　其他人并不在。 　　宁翰这几年创立的房地产公司逐渐做大, 已经不满足只限于首都，他前段时间刚刚在广城买下了几块地，现在正窝在那边盯着新项目的开发进度。 　　顾衡还在国外出差。 　　而宁轩则在三年前参加高考，顺利考上了首都电影学院的导演系。 　　目前在读大三, 日常住校, 只有周末才会回家。 　　谈起这事儿, 宁航算算时间, 突然意识到：“在在今年读高三了？” 　　“嗯啊。”在在正往嘴里塞虾滑, 说不了话，只能用简单发音来回应她二哥的提问。 　　“你想好以后要报考什么学校, 学习什么专业了吗？”宁航认真询问妹妹对未来的规划。 　　虽然分离五年, 但关心起妹妹学业问题的宁航, 依旧还是以前那个会让弟弟妹妹感到胆战心惊的大魔王。 　　所以一听见二哥问她这个问题，在在立马咽下嘴里的虾滑, 放下碗筷，抬头挺胸，端正坐姿, 摆出一副乖巧好学生的姿态，同样认真而坚定地回答。 　　“早就想好了，我想报考央美的美术系。” 　　她上了高中后就直接转为艺术生，以后高考不仅仅得跟同学一起踏进普通的高考考场, 还得在高考之前先过一轮艺考。 　　这一步既然已经踏上，在在就没再考虑过其他可能，只会照这一条路, 勇往直前地走下去。 　　对于妹妹的回答，宁航脸上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他一直都是那副清冷的神色。 　　“你自己拿定主意就好。” 　　最后在在听见二哥这么对她说。 　　这应该就是肯定，或者鼓励吧？她不确定地想。 　　今天的主角是宁航，大家的话题重点自然还是放在他身上，所以他们很快略过在在，全都围着宁航问话。 　　家里人都主要比较关心宁航这次放假能放多久？假期结束后，还是不是得回去大西北那边继续搞研究？ 　　“放一个月假，不用再去了，项目研究成功，现在已经结束，我回来是为了继续学业，短期内应该不会再离开。” 　　宁航条理清晰地逐个回答家人们的问题。 　　他是跟着自己的研究生导师一起走的，所以在大西北那边，早几年前就已经顺利结束了研究生学业，拿到学位，还升到了中级研究员。 　　这次回来，宁航会在假期结束后在中央研究院任职，顺便继续攻读博士学位。 　　“读博不是得考试吗？” 　　话刚说完，在在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她二哥那么厉害，肯定是已经考上了才回来的，不然他也不会直接说出自己是回来继续学业的话。 　　果不其然，只见宁航轻描淡写地瞥了妹妹一眼，仿佛在说：你怎么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他甚至于都不屑作答。 　　在在：“……” 　　她还是埋头吃饭吧。 　　全场尴尬的只有在在一个人，其他人都已经沉溺在宁航不会再离开的喜悦里。 　　苏欣妍甚至还提出在二儿子放假的这个月里，他们一家人可以出去旅个游。 　　如果太远的去不了，来个周边游也行。 　　去不去旅游宁航其实无所谓，但见家里人一个个都兴致勃勃的，便没有拒绝。 　　“听你们安排吧。”他说。 　　“要出去旅游！”在在耳尖地听见这个好消息，瞬间精神起来：“我们要去哪里玩啊？” 　　大大的眼睛里满含期待。 　　“宁在在同学，请注意一下，你可是个高三生，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而不是玩乐！”苏欣妍见不得女儿这副一天到晚就想着玩的模样，严厉地警告道。 　　“人家只是好奇问问嘛。” 　　被妈妈训得委委屈屈的在在决定这顿饭吃完之前，她都不想开口说话了。 　　瞧见女儿这副可怜模样，宁远行倒是有心想为她说两句，但观察了一下妻子的神情，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冒冒然火上浇油为妙。 　　宁远行不敢替女儿说的话，宁航却能说。 　　他劝说母亲道：“在在学习成绩一向稳定，只是短期出去玩一玩并不会受影响，您就当作是给她考前减压就好。” 　　成绩稳定，等同于以艺术生的身份，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在在一听见二哥对自己的肯定，顿时又支棱起来。 　　只是想到自己刚刚下定的决心，她没有再开口说话。 　　有空说话，还不如多下两片肉进锅里烫熟。 　　这样至少不会被妈妈训。 　　被儿子劝住的苏欣妍脸色缓和下来，同时她也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设想中的一家人温馨跨省出游应该是没多大可能实现的。 　　这家里一个个地都是大忙人，想协调他们的时间实在是太难了，所以他们最多也只能抽出个一两天的时间，来个周边游而已。 　　至于具体要去哪里，这个还需要慢慢商量。 　　晚饭过后，在在上楼飞快地洗澡换衣服，除去一身火锅味，然后背着书包噔噔噔地从楼上跑下来，打算自己骑着自行车去林教授家里上课。 　　她现在都是自己骑车回来的，不用再叫家里人接送。 　　反正首都治安好得很，即便到了晚上也很安全，加上在在从小跟着爸爸一起锻炼身体，学习防身术，武力值不低。 　　坏人如果遇到她，倒霉的都不一定是谁呢。 　　刚刚将自行车从父母所开的两辆汽车的夹缝里推出来，还没抬脚往上跨，在在就停住了动作。 　　因为她突然起了个念头。 　　想到就做，她立马抛开车子，折身回屋里去找人。 　　刚一进门，果然就在客厅沙发上瞧见自家二哥的身影，在在立马跑过去撒娇：“二哥，你晚上没有事吧？可不可以送我去林教授那边上课？” 　　“你自己不能去？”宁航反问。 　　“我不敢！”在在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外面天那么黑，我一个人去会害怕。” 　　宁航：“……” 　　他要是能信了妹妹的邪就怪了。 　　只是宁航没打算戳破妹妹的小心思，她也只是想叫哥哥送她去上课而已。 　　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满足她一下也可以。 　　担心时间拖久了会让妹妹迟到，宁航直接站起身道：“走吧。” 　　“走去哪？” 　　在在傻愣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二哥这是答应了，立马激动地欢呼一声，还原地蹦了蹦，兴高采烈地跟在他身后。 第一百九十一章 艺考成绩 　　“二哥, 我会不会太重了？” 　　在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有亿点点担心自己太重，让二哥骑车骑得过于艰难。 　　“不会。” 　　宁航只感觉车子轻飘飘的, 估量着他妹妹可能都还没有九十斤，太瘦了点。 　　他微微蹙眉，有心想叮嘱妹妹以后多吃点，又想起她晚上吃火锅的时候也没少吃, 饭量一点都不小。 　　可能她本身就是吃不胖的体质吧。 　　“这边这边, 二哥你走错啦。” 　　在在见自家二哥骑车拐错了道儿, 忙指挥着他拐回正确的路。 　　“这边吗？”宁航按着妹妹所指的方向拐了回去。 　　“对对对, 就是这条路, 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了尽头再往左拐, 差不多再走个两百米左右就到了。” 　　在在一路指挥着她二哥将她送达目的地。 　　她也不怪二哥认错路, 以前二哥也没送过她几回, 加上又是五年没回来了，首都这边随着各方面的发展, 总归是有些变化的，所以刚刚回来的二哥不认识路很正常。 　　现在她只烦恼一件事。 　　在在背着书包，站在她二哥跟前, 微微有点替他担忧，忍不住试探地问：“要不你等我下课后咱们再一起回家？” 　　她怕自家二哥不认得路，到时候丢了可怎么办？ 　　那么大一只二哥呢，丢了她可赔不起。 　　宁航几乎一眼就能看透妹妹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他屈指轻敲了她额头一记，淡声道：“我能记得路，用不着你瞎操心。” 　　来的路程也不是很复杂, 他一开始不熟悉，走过一遍也就重新想起来了。 　　“哦。”在在捂住自己的脑门，迫不及待地冲她二哥挥挥爪子：“那二哥你快回去吧，拜拜。” 　　这是记仇上了。 　　宁航瞥了眼刚刚还撒娇卖乖，求着自己送她来上课的妹妹，没说什么，干脆利落地骑车走了。 　　直到目送哥哥离开，在在才转身进了林教授家。 　　林教授早就在里头等着她了。 　　一见她进来，便立即笑着道：“你艺考成绩出来了。” 　　“成绩怎么样？” 　　在在估摸着也就是两天出成绩，此时看林教授这个表情，她料定自己的成绩应该还不错。 　　果然，听她这么一问，林教授也没卖关子，直接将她的成绩报给她听：“你总共考了273分，第一名。” 　　“真的啊？！” 　　在在有点不敢置信，同时脸上也不禁露出惊喜的神色，瞧见林教授肯定地点点头，更是忍不住乐得原地直蹦哒。 　　欢呼雀跃声不停。 　　273分，这个成绩，放眼全国，那都是能拿全国状元的分数！ 　　全国艺考联考一般在十二月份举办，在春节前一周出成绩。 　　一共考三科：素描、色彩、速写。 　　每科满分一百，具体考试内容会跟据考生所选择的专业种类不同而有所变化。 　　而专业种类有分三种，理论类，造型类和设计类，在在选了美术系的国画，得考造型类。 　　但她选择的大学是央美，所以得另外参加其独立举办的考试，而央美的考试是在春节之后，所以成绩出得也比全国联考要晚一点。 　　如今在在已经是高中下学期，艺考成绩一出来，剩下的就等着她高考分数了，只要她成绩能过线，立马就能被心仪的大学成功录取。 　　林教授任由着学生傻乐呵一阵子之后，这才严肃地嘱咐她：“今天的课程上完，你就暂时不用来了，回家全心冲刺高考，一百步你已经走了九十九，千万不能在这最后一步掉链子，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了！”在在握紧拳头，压抑着还有些激动的情绪，认真保证道。 　　今晚的课上完，是宁远行来接的女儿。 　　他吃过晚饭又跑去厂子里忙碌了，忙到十点才下班，想着今天她二哥送她过来，回去肯定得把车子给骑走，就过来接女儿回家。 　　在在一坐上爸爸的车，就按耐不住兴奋的情绪，叽叽喳喳地将自己的艺考成绩报给爸爸听。 　　“可以啊，这么一说，等你参加完高考，上央美不就是板上钉钉了！”宁远行听到这个大好消息，脸上也是笑容满面，禁不住乐呵。 　　他是不担心自家闺女的成绩，在在只要发挥正常，不出什么意外，她甚至可以不靠艺术生的身份，仅靠着高考成绩考上重点大学。 　　连全国最顶尖的那两所都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她有自己的追求跟梦想，并且正在为之努力，所以宁远行也只会对女儿的选择表示支持。 　　“别别别，您先别高兴得太早，这还没高考呢，咱们先低调一点，到时候要是考砸了那可就丢脸了。” 　　在在怕爸爸忍不住到处去跟人炫耀，忙提前给他交代清楚，她可不想还没考试就被一群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放心吧，你爸不是那种话多的人。” 　　宁远行给女儿打包票。 　　见状，在在才松了一口气。 　　父女俩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她直接上楼洗洗睡了。 　　明天一早还得去上学呢。 　　早上六点，在在就在强大的生物钟下爬起床，她闭着眼睛，披头散发，及拉着拖鞋，拖着游魂似的身躯晃荡进卫生间洗漱。 　　才走到半路，就一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紧接着一声仿若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尖叫声响起，吓得她一激灵，也跟着一边往后蹦哒一边尖叫。 　　“鬼啊啊啊……” 　　“啊啊啊啊……” 　　“你们兄妹两个大早上的鬼吼鬼叫干什么呢？！” 　　“啪！”地一声，苏欣妍一脸暴躁地打开房门，冲着那对神神经经的兄妹怒吼。 　　两兄妹被妈妈训得一愣，尖叫声终于停止。 　　随即在在立马剥开遮挡在眼前的头发，这才发现跟前站着一位穿着一身居家睡衣，套着跟她同款的拖鞋，但依旧不掩其绝代风华的妖孽大美男。 　　不是她三哥是谁？！ 　　“你要死啊，一大清早吓我一跳！” 　　忍不住给了她三哥几下喵喵拳，在在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肝。 　　“吓人的是你好不？” 　　宁轩上下打量了一眼妹妹乱糟糟的形象，满眼嫌弃：“瞧瞧你，邋遢成这副鬼德行，还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不能，人家是高三生，时间宝贵得很，哪儿有空像你一样，出个门都得躲屋里捯饬半小时，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刷几套卷子呢。” 　　在在冲她三哥翻了个白眼，随即趁其不备，立马闪身进去霸占卫生间。 　　“哎！我要上厕所啊！” 　　宁轩一时不察同时进入卫生间的先机，急得在门外狂敲门。 　　里头传来在在得意洋洋的声音：“我先进来了，你要么等我洗脸刷牙完，要么就去楼下上。” 　　“宁在在，你给我等着，回别叫我抢了先，哼！” 　　宁轩本来是犯懒，不太想跑楼下去，可惜生理需求不允许他任性，最后只能愤愤撂下狠话，急急忙忙冲到楼下去了。 　　楼梯被他踩的啪啪响，刚刚那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形象早没了。 　　“这俩孩子，凑一起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目睹兄妹闹腾全程的苏欣妍摇摇头，打着哈欠又回屋继续补眠了。 　　她刚躺下，同样被吵醒的丈夫就过来问：“外头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小轩跟在在凑一起那就是炮竹遇上了火，准儿得炸。” 　　苏欣妍又打了个哈欠，她昨晚在审稿，弄得很晚才睡，这会儿大早上被儿女们吵醒，火气原本挺大的，现在却已经全部被困意填满。 　　“你睡吧，我出去晨练，不吵你。” 　　“嗯……”话还没说完，苏欣妍就又沉入梦乡。 　　宁远行帮妻子将被子盖好，然后起身去主卧卫生间里快速洗漱，随便套上一身衣服就下了楼。 　　现在是四月份，天气还有点凉，但他只穿着个短袖长裤，一身精壮的肌肉将上衣撑着鼓鼓囊囊，充满力量感。 　　足可见，即便退伍多年，他依旧保持着很好的锻炼习惯。 　　楼下饭厅里，在在已经坐在那里吃早饭了。 　　早饭是昨晚就打好煮熟的豆浆，她早上起来自己开火给它加热了一下，又煎了鸡蛋馒头跟火腿片，一份简单便捷的早餐就完成了。 　　全程花费不用十分钟。 　　鸡蛋馒头就是将大白馒头切片，然后混匀地裹上鸡蛋液，下锅煎至两面金黄，出锅后往上头淋上一点炼乳就能直接吃，非常美味。 　　宁轩从卫生间里出来，问到从饭厅里传出的香味，立马凑过来问：“你做了早饭？有没有我的份？” 　　“喏，在对面。” 　　在在嘴里还叼着一块火腿片，一手筷子一手豆浆，没空手能用，只能用下巴点了点自己对面。 　　那边摆放了两份早饭，一份是给宁轩留的，另一份是给她二哥的。 　　爸爸出去晨练至少得一个小时后才会回来，现在给他做早饭，等他回来都凉了。 　　而妈妈昨晚又熬夜，这个点肯定起不来，基本上都会错过早饭时间，所以在在没有费那功夫帮着给他们做。 　　她以前也给做过几次，然后被父母一直拒绝，理由还是嫌她做饭不好吃。 　　从此以后在在再也不干这种吃力不太好的活计了。 　　累人还伤心！ 　　宁轩倒是不嫌弃他妹妹的手艺，主要是他自己做饭也是个半斤八两的角色，所以两人谁也不嫌弃谁。 　　甚至相互吃起对方做的饭还觉得挺香的。 　　这会儿他就很给面子地将妹妹做的早饭全给扫荡干净。 　　等他吃完，在在才问：“你不是在学校住着吗？今天也不是放假的时间，怎么就回来了？” 　　“我出来做个兼职，昨晚弄太晚了，回不去学校，就干脆回家来睡了，反正今天早上也没课，不用急着赶回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她一心只想画画，不…… 　　在在跟宁轩五年前帮着妈妈拍得那次时装照片爆火了, 兄妹两人借此一举成名。 　　自那以后，就有些人找上门来，想邀请他们去当个小童星, 拍个电视剧什么的。 　　面对这些邀请，在在的选择是一律拒绝。 　　她一心只想画画，不想当童星。 　　而宁轩则跟妹妹相反，他发现自己还挺喜欢待在镜头底下演戏的, 所以趁此机会接了不少活, 每逢暑假寒假都在跑剧组, 偶尔也会接一些模特的活, 给杂志拍拍时装照片什么的。 　　经过这几年的累积, 他出演了不少电视剧，虽然从未担任过主角, 但也逐渐成了一名颇有名气的演员, 演技提升的同时也得到了不少片酬, 小金库日渐丰厚。 　　现在的他，已经能骄傲地宣称, 自己不是全家最穷的那一个了！ 　　看孩子那么喜欢演戏，宁家人原本还以为他会考相关的专业，结果他确实考上了电影学院, 可报考得却不是表演系，而是导演系。 　　不得不说，这消息一出来，着实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球。 　　只有苏欣妍不感到意外。 　　她只在内心感叹, 未来的天才大导演，现在总算是迈出了他辉煌事业的第一步。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还跟家里其他人一起询问宁轩, 他怎么不选择表演专业呢？ 　　结果这货理直气壮地回答。 　　“因为根据我多年的观察，我发现一个剧组里导演最大，那我要做这一行，肯定是要做最大的那一个啊！” 　　“……” 　　宁家人全体沉默。 　　这理由……很好很强大，听起来也挺有上进心的。 　　苏欣妍本来还想提醒一下小儿子，导演上头还有投资人，在导演还没成长到足以漠视一切资本之前，金主的权利才是最大的。 　　可后来想想，他们全家人，个个都能赚钱得很，小儿子根本就不缺少给他电影投资的金主，便没再多嘴。 　　他们夫妻俩跟大儿子就不说了。 　　就连在在，都在这几年间参加了不少绘画比赛跟知识竞赛，得了不少奖，其中不乏有奖金的奖项。 　　再加上她画出的作品非常能打动人心，引起他人共鸣，所以也断断续续地卖出去一些画，得了不少钱。 　　现在她私人账户里的总额都快达到五位数的线了。 　　所以他们家有钱，足够支撑孩子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 　　早饭过后，在在就利索地背上书包，自己骑车去上学了。 　　她现在就读于二中高中部高三（1）班。 　　一进班级，就能瞧见黑板的角落里写着高考倒计时，今天又减少了一天，意味着高考距离他们又逼近了一天。 　　不少学生瞧见这个倒计时，顿时油然而生一股紧迫感，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书本就埋头苦读，高一高二常见的课间闲聊在高三根本就看不见。 　　高三的早上没有早读，而是变成了早自习。 　　晚上也得上晚自习，一直到晚上十点半才能放学回家。 　　住校的学生得待到十一点。 　　在在以前为了去上林教授的美术课，都是不上晚自习的，偶尔为了参加一些比较重要的美术赛事，还得时不时请假。 　　班主任也了解她的情况，加上她是艺术生，所以不仅允许她长期缺席晚自习，给批假也批得很痛快。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在的成绩太好了。 　　一个艺术生，在兼顾着美术学习的同时，还能每一次考试都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力压其他人，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办得到的。 　　而成绩好的学生在老师那里都是有特权的。 　　早自习结束，成功在高中跟在在分到一个班，且上位成她现任同桌的刘茵茵立马凑了上来，跟她小声八卦。 　　“欸，在在，你知道吗？昨天晚上的晚自习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在在疑惑地问。 　　“就是六班的一个女生，不仅早恋，抢了四班一个女生的男朋友，还偷人家的东西，然后被发现了，昨晚那个四班的女生带着一群小姐妹去找六班那个女生吵架，双方还差点打起来，这事儿闹得可大了，不少人都跑出来看热闹，连教导主任都被惊动了，这会儿两边可能都在请家长吧。” 　　刘茵茵性格文静，其实不是个怎么爱八卦的女孩子，但耐不住这件事闹得太大，引得不少学生都跑去看热闹。 　　现在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全校，可能也就剩下几位消息闭塞的人不知道了。 　　不巧，在在就是其中一个。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她都震惊了：“这不是真的吧？” 　　在她的认知里，同为高三生的大家天天赶学习都来不及，只有嫌时间不够的份儿，哪里还有空去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没想到还真有，且就发现在她身边。 　　“还真是我孤陋寡闻了。”她感叹道。 　　刘茵茵善解人意地为同桌辩解：“也不是吧，如果你每天都有来参加晚自习的话，也不至于会错过这个热闹，不过你晚上要去学画画，也没办法上晚自习。” 　　“从今天去我就要跟着你们一起上晚自习了。”在在说。 　　她暂时不用再去林教授那里学习，自然就得乖乖回学校上课。 　　“啊？”刘茵茵先是懵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你艺考成绩出来了？” 　　一般艺考生都会在艺考成绩出来后暂时停止艺术课的学习，转而全力冲击高考。 　　毕竟想考上好的大学，艺考成绩固然重要，但是文化课成绩也决不能拉垮，否则就得重新复读一年了。 　　身为在在的同桌，刘茵茵对于艺考生们的考试流程还是有些了解的。 　　“嗯。”在在点头，谦虚道：“成绩出来了，还可以，现在就等着看高考发挥得怎么样了。” 　　“恭喜。” 　　深知同桌性格的刘茵茵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肯定考得很好，她也不问她具体考了多少分，又是第几名，学神的世界不存在第二种名次。 　　反正直接道贺就完事了。 　　“谢谢。” 　　在在抿唇，微笑着道谢，算是对同桌猜测的一种默认。 　　课间也就这点时间，两人多聊几句话就没了。 第一节 是班主任的课。 　　瞧见班主任严肃着一张脸，大步走进来上课，全体同学都自觉端正坐姿，摆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 　　本以为班主任会直接进入今天的学习正题，没想到他却双手撑着讲台，微微压低上身，锐利的双眼在班上一众同学身上巡视一圈。 　　“同学们应该都知道，学校严禁早恋，你们现在正处于人生最重要的时期，我希望你们能明白，高考对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新的希望，新的起点，你们现在辛苦一点，努力一点，以后上了大学就轻松了，而且考上好大学之后，学校多得是优秀的男男女女，到时候你们要怎么去谈恋爱老师都不管你们，但是现在，只要是你们还坐在这个课堂上，只要你们还没踏进高考的考场，都给我老老实实地收掉一切小心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知道了吗？！” 　　越说越激动的班主任最后几乎都吼了起来，全班人被老师吓得忙大声回应。 　　“知道了！” 　　看着班内学生们整齐划一的气势，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鼓励道：“很好，继续保持这种士气，现在我们来上课。” 　　到了高三下学期，其实全部课程已经结束了。 　　每天的课程内容就是复习复习再复习，老师会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帮助学生梳理从前的各类知识点，提炼出其中的重点难点，着重给学生们复习，力求扫平一切高考中的难题死角。 　　可即便如此，每年还是会有不少学生哀嚎，试卷上有些题目的知识点超纲了，以前根本就没学过。 　　当然，没学过不代表不会做。 　　既然会被出在高考试卷上，就不存在会让学生真正做不出来的题目，只是难免得分偏低而已。 　　班主任连上三节课，中间有一节是抢了体育老师的课，他宣称体育老师生病了，所以才不得不请他来代课。 　　至于体育老师为什么那么身娇体弱，年年都在生病？ 　　这就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了。 　　反正连续上了三节数学课的学生们早已面如菜色，眼看着距离升天只差一步之遥。 　　好在班主任虽然爱抢体育老师的课，但他很少拖堂，总能精确地把控着时间，赶在下课前将今天要复习的知识点全部讲完。 　　“今天就先到这里，下课。” 　　干脆利索地宣布下课的班主任一如既往地帅气，如果他不点名叫在在过去的话。 　　“宁在在同学，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好的老师。” 　　在在看了一眼班主任的脸，对他叫自己过去干什么心里有数，便乖顺地起身跟上去。 　　顺便从书包里抽出她艺考的成绩单。 　　昨晚林教授给她打印出来交到她手上了。 　　在在跟着班主任走进他办公室里，果不其然听见他在关心自己的艺考成绩。 　　当老师的，特别是高三老师，总是对学生们的成绩格外敏感，对于各大考试的出成绩时间也心里有数，所以班主任能准确估摸出在在的艺考出成绩时间。 　　一听见班主任问及这件事，在在麻溜地就将自己的艺考成绩单双手奉上。 　　班主任接过来看了一眼，当即振奋地一拍大腿，满脸笑容地夸道：“考得不错！艺考这一关你算是过了，凭你现在的文化课成绩，只要高考的时候放平心态正常发挥，一定能被央美录取。” 　　“谢谢老师的夸奖，我会继续努力学习的。” 　　在在义正言辞在班主任跟前下保证。 　　“可以的，好好努力。” 　　班主任鼓励了在在一句，又苦口婆心地叮嘱她道：“你比班上的其他同学都还要小，早恋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甚至还可能会毁了你一整个人生，所以你记得，上大学之前，前往别碰这个炸弹，知道了吗？不对，你上了大学也不准碰，还没成年的孩子呢，别瞎想太多。” 　　“我知道了老师。”在在有些哭笑不得。 　　昨天晚自习那件事到底是给他们班主任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废话，我当然相信…… 　　在在走出教室办公室的时候, 突然被左侧一阵喧闹给吸引了注意力。 　　她扭头过去，瞧见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对着一个少女狂扇耳光，边打边哭着大声怒骂。 　　“老娘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硬是咬着牙供你上学，可不是叫你过来糟践自己的？我叫你道德败坏，我叫你偷人东西，我叫你早恋, 你的人生全毁了你知道吗？你这样子还有能什么未来, 啊！你说啊！” 　　她说一句就狠扇少女一个耳光。 　　没几下, 少女原本白皙秀丽的脸庞就红肿起来, 还隐隐泛着青紫。 　　可是看着那位母亲哭泣的模样, 却总让旁人以为这些耳光是打在了她身上。 　　旁边有不少人围着在劝，但真正上手阻拦家长教训孩子的没几个。 　　在在甚至注意到, 好些人看着少女的目光都隐隐带着叹息与鄙夷, 甚至还有厌恶。 　　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而孤独地被这些目光所包围的少女, 却只是在她母亲停止对她的责骂跟殴打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冷漠地环顾一圈。 　　她笑了。 　　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充满了明媚跟朝气，仿佛毫无一丝阴霾。 　　却莫名地透出一点释然。 　　“您别担心。”她温顺地对她母亲笑道：“我没有未来了。” 　　不好！ 　　在在几乎在对方抬起头的瞬间, 就读到了她想干什么。 　　几乎想也不想，她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迈步往前冲。 　　她原本的方位是在教学楼最右侧的教室办公室门口，而对方则是在最左侧的教室办公室门前。 　　因为高三班级过多, 所以连教室办公室也分为两个，分别立于每层教学楼的一左一右，中间间隔距离有几十米远, 就算在在全速冲过去，至少也得花费好几秒钟的时间。 　　而在这点时间里，足够少女说完这最后一句话。 　　然后，干脆利落地翻身往楼下跳！ 　　这里可是六楼！ 　　掉下去会死人的！ 　　“啊——！”人群已经有人尖叫起来。 　　那个刚刚还在哭着责骂少女的母亲更是双眼一翻，腿软地几乎晕倒。 　　正当大家以为他们会看见血溅三尺的画面时，一道纤细的身影及时闯入，赶在少女坠落之前，死死地拉住了她的手。 　　“救命啊！快来人帮忙！我……我坚持不了多久！” 　　在在咬着牙大喊，用力到额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她手底下的人别看看着瘦，可实际上八九十斤还是有的，人家甚至可能还比她重，拖着一个比自己还要重的人有多么极难，可想而知。 　　特别是这个人还一心求死，甚至想来掰开自己拉着她的手。 　　“放手。” 　　她双眼空洞地看着上头拉着自己的陌生少女：“快点松开，不然你也会被我拉下来的。” 　　确实，为了拉住她，在在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栏杆外，只剩下半身还卡在里头，被少女母亲眼疾手快地死死抱住。 　　“求求你，不要松手，救救我女儿啊！” 　　少女母亲哭着哀求在在。 　　其他人回神之后，手忙脚乱地凑过来帮忙。 　　一心求死的少女不想被拉上去，还在劝说在在松开她：“放手。” 　　“放你妈！”在在被她气得直接爆了粗口。 　　“你没张嘴啊，被污蔑了你不会给自己辩解啊，一次说不通就多说几次，或者找证据证明你的清白，真相总是摆在那里的，不是谁乱说就会变成现实，实在不行就干脆报警，让警察来调查，死什么死，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是傻子吗？！” 　　被骂成傻子的少女傻愣愣地抬眼看着一脸狰狞的在在，空洞的双眸渐渐有了新的色彩。 　　“你相信我？” 　　“废话，我当然相信你！” 　　读脸术都告诉她真相了，还有什么不可信的。 　　在在也确信眼前的少女没那个心机，可以伪造心生来欺骗自己，而且人家也不认识她，又怎么可能知道她会读脸术？ 　　自然也不会特意防备她的能力。 　　似乎被在在的这一句信任说动了，少女重新焕发出对生命的渴望，她奋力抓住其他人伸过来的手，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被拖了回去。 　　成功解除危机，在在脱力地瘫坐在走廊上，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她累及了一般，大口喘着气，察觉下巴处有些刺痛，忍不住用袖子抹了一下，白色的校服袖口上立马晕染开点点血迹。 　　她下巴受伤了。 　　不仅如此，她的双手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肌肉更是被刚刚的重物坠得酸疼不已，也不知道有没有拉伤。 　　刚刚卡在栏杆上的腰腹还好，春天衣服穿得还算厚，只是有点钝疼，但是没伤着。 　　不过她皮肤嫩，容易留痕迹，第二天可能会淤青。 　　这栋新建的教学楼外墙并不是平滑的，而是贴满了很多沙硕样的装饰，平时不小心摸上去都会觉得有种粗糙的痛感，更别提像她这种直接整个在上面大力摩擦的。 　　只是受这点皮外伤，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宁在在，你没事吧！” 　　她班主任很快接到消息飞奔着赶过来。 　　说句实在话，瞧见班主任头顶上那一缕原本用于遮挡他地中海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以至于露出了底下光溜溜的脑壳，她很想笑。 　　只是为了老师的面子，不好真的笑出来。 　　所以只能强忍着，然后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这落在班主任眼中，就是学生受伤严重，吓得他也跟着抖了抖手，想去搀扶学生吧，又怕给她造成什么二次伤害。 　　正无措间，突然想起什么，他立马扭头对着周围的人大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报警叫救护车！这种基础常识还得我教你们吗？” 　　有人被他一说，忙冲进教室办公室里拿起电话挨个报警跟叫救护车，其他不想叫事情闹大的人想拦都拦不住。 　　没多一会儿，警察跟救护车同时抵达二中高中部。 　　除了当事人，其他学生都被老师约束在班级内不准出来，而在在跟那个跳楼的少女，还有一直抱着她哭的母亲则被救护车给带走。 　　他们得先去医院检查一下伤势，然后再去警察那边做笔录。 　　班主任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他临走前，还特意打电话通知了在在的父母，告知这件事，并叫学生家长直接去医院跟他们汇合。 　　得知女儿在学校出事，宁远行跟苏欣妍不管当时正在做什么，都第一时间抛开手头的事物，开着车，飞速赶去医院。 　　二中附近就有一家综合医院，在在等人被送到了那里去。 　　她身上的伤势不出所料是皮外伤。 　　只需要清理一下，消个毒，再抹点外伤药就好了，连包扎都不需要。 　　护士姐姐很细致地帮她处理伤口，一边上药还一边温柔地问她：“小妹妹，疼不疼？” 　　“不疼。” 　　在在仰着下巴，让护士姐姐给上药，不敢摇头，只能小声回应护士姐姐的关心。 　　听她这么说，护士姐姐手下的力道却更加轻柔了，因为她瞧见这小姑娘眼角微微泛红，隐约有点水光。 　　肯定是疼了，但是不想让她担心，才强忍着泪水吧？ 　　她不禁更加心疼跟敬佩对方。 　　听说这孩子还见义勇为，救下了一个企图自杀的同学呢，这一身伤就是为了救人弄的。 　　这么好的孩子，以后肯定能有出息。 　　没瞧见跟前多愁善感的护士姐姐的小心思，在在只觉得头顶的灯光好刺眼，她都快流眼泪了都。 　　这是哪个牌子的灯，咋就那么亮呢？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在在突然听见她妈妈的声音传来：“在在！在在！你在哪里？在在！” 　　“我在这！” 　　护士姐姐正好给她下巴处上完药，在在立马大声喊。 　　结果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嘶了一声，忍不住闭了下眼睛，刚刚凝聚在眼眶里的生理性泪水立马顺着脸颊滑落。 　　所以当苏欣妍循着声音一进门的时候，就瞧见了自家宝贝女儿一脸的伤，正可怜兮兮地哭着看着她，委屈地叫了一声：“妈妈。” 　　这误会大了！ 　　实际上在在没感到委屈，她就是怕又扯到伤口，所以说话不敢太大动作而已。 　　结果这副画面落在苏欣妍眼中，当场就让她炸了。 　　“宝贝，跟妈妈说，是谁欺负了你？” 　　她温柔地蹲在女儿跟前，语气很柔和，丝毫不让人察觉出其背后的危险。 　　因为不想让孩子看到自己发怒的一面，所以苏欣妍故意隐藏了脸上的心思，在在瞧不见妈妈在想什么，自然也不知道她误会了些什么。 　　她虚虚用同样刚刚上完药的手扶着下巴，尽量用最微小的动作，跟简短地语句跟妈妈说。 　　“没人欺负我，是我同学被人欺负，然后我救了人，不小心受伤了。” 　　自觉自己一句话完美概括全程的在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落在母亲耳朵中完全成了另一个意思。 　　苏欣妍将女儿的话语理解为。 　　有人欺负了她女儿的同学，而孩子本性善良又正义，看不过去这种不平事，所以上去帮忙，结果被那些欺负她女儿同学的人给伤成这样。 　　她刚刚可是看见了，孩子手背跟手腕上都还有清晰的指印，都已经泛起青紫了，足可见当时抓着她的人有多用力。 　　说没人动过她，她都不相信！ 　　苏欣妍一时间更为愤怒。 　　要不是顾忌着还在女儿面前，她这会儿早就怒火中烧地打算去找伤了她孩子的人报仇了。 　　即便不是以牙还牙，也得让对方付出代价，并且亲自来跟她的孩子道歉！ 　　哪儿能就将别人的孩子给打成这样子。 　　而且她女儿还是学画画的，这双手多珍贵，现在却被伤成这样！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她今天出门可能忘记…… 　　宁远行是紧随着妻子之后赶到医院的。 　　他从车上下来, 大步流星地走在医院内，全程紧绷着脸，一路上因为那一身可怖的低气压, 吓得路人纷纷躲闪。 　　不敢靠近这个可怕的男人。 　　宁远行目标明确地寻到了女儿所在的诊疗室，却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确定孩子没有大碍之后，就去找相关人员了解事情的详细经过。 　　这件事情说简单也简单, 说复杂也复杂。 　　表面上看, 是个顽劣女学生不堪被母亲责骂打罚, 所以一时想不开, 愤而跳楼, 结果被路过的在在见义勇为给救下的故事。 　　可真的往深里查去，却能发现这件事情的起因很不简单。 　　首先, 根据那位跳楼未遂的女学生自己交代, 她并没有抢过别人的男朋友, 也没有早恋。 　　她甚至于都不认识那个男的，也不认识四班的那个女生, 偷人家东西什么的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完全就是受人污蔑。 　　更绝的是，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经历这场无妄之灾。 　　“你说昨天晚自习的时候, 那个四班女生一进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带人搜你的书包，从里头拿出她的一个手表，说是你偷的，还指责你抢了她男朋友, 并且对你大声辱骂，对吗？” 　　帮着跳楼少女做笔录的警察简单复述了一遍她交代的事件起因全过程，并且跟她确认道。 　　“对。”少女肯定地点头。 　　“我有个疑点, 这位学生，你既然说手表不是你偷的，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吗？”站在旁边的一位四班的老师插嘴道。 　　她自觉不是在为自己班里的人说话，只是想更客观地寻求真相。 　　如果有证据证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真的是自己班里的学生，她会感到失望，但却也绝不会包庇对方的过错。 　　“我……”少女面现难色，忍不住垂下头，低声道：“我没有。” 　　要不是百口莫辩，她何至于选择走绝路？ 　　因为没有人相信她，连最爱的母亲也只会责怪打骂她，大家都在用看堕落者跟小偷的目光看着她，他们甚至不愿意听一听她的解释。 　　初次面对这种情况，少女也只是个刚刚成年的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精神崩溃，一时钻进牛角尖，做出极端的举动，是很正常的事。 　　“你既然没有证据……” 　　四班的老师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少女的母亲气势汹汹地顶回来。 　　“你们能不能不要再逼迫我的女儿了？还想害得她再去跳一次楼吗？这就是你们学校老师教育孩子的方式，逼着孩子去死？” 　　说着这些话的少女母亲全然选择性遗忘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或者说她愧疚得不敢想起。 　　可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现在只是个一心护崽的老母亲。 　　少女母亲的指责太严重了，四班老师可不敢接腔，她连忙想为自己辩解。 　　可还没等到她说话，一道低沉威严的嗓音从病房外响起。 　　“只要是发生过的事，都会留下证据，这件事已经涉及到学生的生命安全问题，警方会介入调查，就不需要老师您再来过多干涉了。” 　　众人闻声扭头，就见两个男人站在门外。 　　其中一位穿着警服，面容肃穆威严，一看就知道在警局中地位不低。 　　另一位却只是穿着一身沾染了油污的工装，仿佛从某个工厂机房匆忙跑出来的一般。 　　但他身材高大，长相冷峻，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狼狈相，且从气势上看起来，他竟是丝毫不比身边的警察弱上分毫，甚至还更胜一筹。 　　“局长！” 　　病房内的警察一看见门外站着的人，立马紧张地站起身行礼。 　　“嗯。”被称作局长的警服男人就是刚刚开口的那个人。 　　他正是已经升迁为警察局长的江丛文。 　　而站在他旁边的，则是宁远行。 　　江丛文会出现在这边也是意外。 　　他跟同事在附近执行任务，同事在跟歹徒搏斗的过程中受了伤，所以他就连忙将人就近送过来医院这边包扎救治。 　　结果半路遇上了老战友宁远行，紧接着又从他口中知道二中发生的事情，就跟着过来看看，了解了解情况。 　　这事儿差点涉及人命，还真的不是二中老师想平息就可以平息下去的。 　　警方势必会介入调查，到时候一切真相，自然也会随之水落石出。 　　宁远行虽然私底下有些身份，但他到底不是警察体系的，没有光明正大的调查权，他也不打算插手到这件事里来。 　　他这会儿过来，只是想看看那个被自己女儿救下的学生怎么样了。 　　“同学你好，我叫宁远行，是宁在在的父亲。” 　　宁远行走到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女身边，一脸肃然地对她做自我介绍。 　　也许在在不认得少女是谁。 　　但是少女绝对知道宁在在是谁，毕竟这位可是叱咤二中的风云人物，常年蝉联年级第一，受所有人膜拜的学神。 　　放眼全校，甚至连小学部的人都认识她。 　　所以几乎在听见宁远行的自我介绍时，少女就反应过来他是谁，连忙毕恭毕敬地回应：“宁叔叔好，关于宁同学身上的伤……我很抱歉。” 　　她知道为了救她，宁在在受了一身的伤，很是愧疚。 　　可惜她妈妈守着她，不让她下地，医生也说她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不适宜外出，所以她没办法去当面见一见宁在在，跟她好好说一声谢谢，再跟她道歉。 　　她不是故意弄伤她的。 　　“没事，她既然选择救你，就不会在意那点意外的小伤口。”宁远行很了解女儿，知道她不会是计较这种小事的人。 　　在在平时自己跑跑跳跳，磕磕碰碰时所受的伤，可能都比这次严重得多。 　　所以简单宽慰之后，宁远行总算说出见到少女后的中心主题。 　　“同学，叔叔对你的行为不予评价，但是我希望你能牢记这一点：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没了就真的没了，请你下次在做出什么会危及到它的决定之前，请先好好想想，值不值得？” 　　原来他是来给人家送告诫的。 　　“我知道错了，谢谢叔叔。”少女被说得一脸羞愧，忍不住垂下头认错。 　　她也是直到现在才开始感到了后怕。 　　为了几句污蔑，甚至于几个陌生人而放弃自己的生命，真的不值得。 　　见人听进去了，宁远行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转身欲走。 　　他该回去哄自家娃了。 　　结果才走到门边，就听背后传来一声大喊。 　　“宁叔叔，请您帮我跟宁在在同学道个谢，谢谢她救了我，还有，这条被她拉回来的命，我会好好珍惜的。” 　　“好的，我会帮忙转告给我女儿。” 　　宁远行脚步微顿，随即又迈步离开，临走前，他还跟江丛文对了下眼。 　　江丛文抛给他一个‘放心，有事我会通知你’的眼神。 　　宁远行微微点头，这次是真的走了。 　　才走回到女儿所在的诊疗室门外，还未进去，他就见妻子冷着张俏脸，一身气冲冲地往外走，忙上前拦住她。 　　“你要做什么去？” 　　瞧妻子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找人干架呢。 　　事实也是如此。 　　苏欣妍被丈夫拦住了，没再往前走，但火气还是大得很，说话语气不自觉有点冲。 　　“我还能去干什么？当然去给咱家孩子讨回个公道啊！瞧瞧在在都受了多大的委屈？从她十二岁起，我就没见她哭成这样过，反正这事儿你这个当爹的能忍，我这个当妈的可忍不了！” 　　别以为她刚刚没发现，丈夫来了又走，肯定是了解情况去了。 　　可她没想到了解完他还能这么淡定，一时间有点失望，紧接着忍不住更加生气。 　　宁远行：“……” 　　他被妻子这一通莫名其妙的指责给砸懵了头。 　　转眼瞧见人又怒气冲冲地想往外走，忙又给拦住了：“你先听我跟你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说完好吧，别听风就是雨的。” 　　看妻子这态度，宁远行料定她准儿是误会了什么。 　　未免她一时冲动，跑出去找人算账不成，反而弄得自己一身尴尬，到时候兴许还会恼羞成怒地反过来责怪他不及时给她说清楚情况，宁远行这会儿可是及时尽早地将自己刚刚打听到的最新消息亲口传递到妻子耳中。 　　听完全程。 　　苏欣妍果然面露尴尬之色。 　　“那在在怎么说……” 　　呢喃到一半，她就想起来，原来不是女儿传递错了信息，而是她的听音理解不过关。 　　问题出在她身上，是她的错，她惭悔。 　　“走吧走吧，咱们回去看闺女。”掩耳盗铃似地，苏欣妍推着丈夫进了诊疗室，假装刚刚那个小插曲并不存在。 　　还好，她没真的找上门去跟人理论，不然就不只是尴尬的问题了，而是丢人！ 　　“在在刚刚是疼哭了？”?璍 　　宁远行半蹲在闺女面前，仔细瞧了瞧她下巴处跟双手的伤势，都是很轻微的皮外伤，也许再晚来医院两天，这伤都能自己好了。 　　他知道，自家闺女看似被家里宠爱得有些娇气，可实际上她是个很坚强勇敢的人。 　　这一点疼痛，还不足以让她哭。 　　“没哭。”果然，在在小小声地回答：“是我头上的灯太刺眼了，闪到我的眼睛。” 　　所以流下的其实是生理性泪水，不是因疼痛而泛起的泪花。 　　得到女儿答案的宁远行好整以暇地看向妻子。 　　苏欣妍：“……” 　　她今天出门可能忘记带脑子。 　　这误会可真的是……惊喜连连啊。 　　见妻子一脸的自我怀疑，宁远行忙安慰她：“你也是关心则乱，孩子又没跟你说明白，正常人都会那么想的，不怪你。” 第一百九十五章 美食就得分享才好吃嘛…… 　　“妈妈对不起。” 　　在在又不是没长耳朵, 将父母在诊室门口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知道是自己没表述清楚引误会了，在父母进来看她后忙给妈妈道歉。 　　“说什么对不起, 是妈妈理解错误，又不怪你。” 　　苏欣妍疼惜地看着女儿，忍不住叮嘱道：“你见义勇为妈妈支持，但是下回咱也得好好保护自己, 你这搞得一身伤回家后给你奶奶他们瞧见了, 又是一通事。” 　　“知道了。” 　　那种情况下根本没功夫考虑该怎么保护自己, 但在在不会这么反驳母亲的关心, 所以只乖巧应声就好。 　　他们一家三口没多待一会儿, 她班主任就领着个警察进来给她做笔录。 　　主要是询问她救人的经过，跟救人前所看到的事。 　　警方在调查少女跳楼的真正原因。 　　在在没有隐瞒, 尽量以客观的角度, 撇开读脸术的作用后, 将整件事情复述给警方听。 　　同时，她还提供了一个线索。 　　“在那位同学被妈妈打骂的时候, 我瞧见后头有个长发女生跟男生在笑。”怕自己又一次表述不当，在在又多补充了一句：“他们是看着那位被打同学笑的。” 　　原来，从昨天晚自习时间爆发后。 　　今天早上被请家长的不仅仅是跳楼少女, 还有那位口口声声指责她抢了她男朋友的四班女生，跟话题中心的男生。 　　包括那些跟着四班女生去六班闹事的学生，其实都被老师给请了家长。 　　只是跟随闹事的学生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他们顶多就站在旁边帮着给撑场子, 真正的战斗助力还是那个四班女生。 　　所以那些人被老师跟家长联手批评教育一顿就给放走了。 　　当然，回了家之后，这些人肯定也免不了来自家长的一顿竹笋炒肉, 也许还得升级为男女混合双打。 　　这年头教育孩子，像宁家这种基本上不打骂孩子的才是极个别存在。 　　那些人走后，就只剩下跳楼少女，四班女生跟那个话题男生，与其家长们。 　　在跳楼少女被母亲打骂的时候，在在不仅瞧见了她的内心，也看见了另外两人的心思，了解到事件的全过程。 　　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笃定跳楼少女就是被陷害的。 　　这件事说白了，就是一对脑子有问题，且性格恶劣的人搞出的破事。 　　那两人确实是情侣关系，也正如跳楼少女所说，他们双方完全不认识，平日里也不存在交集，她更不可能去勾引那个男生，也没有去偷人家的东西。 　　一切都是四班女生跟她男朋友联手的造谣陷害。 　　抢男朋友谣言是凭空捏造，那个被偷的手表是她事先藏在袖子里，然后搜人家书包的时候趁机放进去，再假装从里面拿出来的。 　　而他们这么干的原因，纯粹是误会跳楼女生无意间撞见他们在学校后面小树林里幽会的场景，担心她借此出去乱说什么。 　　所以想先下手为强，设计把她逼走，最好能将人逼到转学。 　　这样就永远没人能威胁到他们了。 　　诬陷偷手表的计划是男生提议的，他怂恿着他女朋友去完成这件事。 　　谁知道因为跳楼少女长得好看，惹得男生多看了她两眼，这一幕被四班女生尽收眼底，暗暗嫉妒怀疑自己男朋友被其他女生勾走了魂。 　　所以原本只是诬陷人偷东西的计划，最后在女生的嫉妒下，多延伸出了一件抢男友的谣言。 　　最后事情演变到一发不可收拾的阶段。 　　早在跳楼少女决绝地选择轻生的刹那，那对作恶的男生女生跟其家长们就意识到事情严重了，忙各自带着自己家的孩子匆匆逃离学校。 　　他们妄想借此逃离责罚，可哪里又有这么容易呢？ 　　在在知道事件全过程，她也确实没办法直接跟警察叔叔明说，但她可以暗示啊。 　　警察又不是傻子，相反还具备相当的侦查探案能力，只要将正确的线索交到他们手上，他们自然就近顺着那条线，一路往下追查下去。 　　直到最终摸出真相。 　　在女儿做笔录的时候，宁远行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孩子是在做正确的事情，而且她也懂得保护自己，没必要操太多的心。 　　做完笔录，送走警察之后，这事儿基本上就没在在什么事了。 　　班主任还得回去管着学生们，免得那群皮猴子无人管束，窜上了天。 　　临走前他特地关切地安抚在在：“你今天就好好回家去休息，我给你批了假，作业什么的我也会跟各科老师交代一下，明天你不用交，就放宽心态，好好歇歇，歇完了明天记得准时来上课就好。” 　　高三学业重，他就算有心让学生多休息几天也不敢，怕影响孩子复习。 　　“我知道了老师，谢谢您。”在在礼貌地跟班主任道谢。 　　苏欣妍看了丈夫一眼。 　　宁远行会意，当即热情地起身送女儿的班主任离开：“老师，我送送您。” 　　“谢谢谢谢，不用麻烦了。” 　　两人一边客套一边离开，直到听见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苏欣妍才关心地看向女儿：“在在现在是想回家，还是去爸爸或者妈妈的单位？” 　　“我要去妈妈公司玩。” 　　在在想都没想就回答。 　　家里没有人，奶奶这会儿准是又出去溜达，或者是跟着一群老姐妹唠嗑跳舞。 　　而爸爸那边太沉闷了，加上工作时候的爸爸很忙，根本没空搭理她，在在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非常无聊。 　　所以她以前去过两回之后，就不大乐意去了。 　　还是妈妈那边好玩，忙归忙，还是有很多有趣的哥哥姐姐会跟她聊天，而且还有宝儿能陪她玩。 　　对哦，宝儿要上学，这会儿应该也是不在的。 　　不过在在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是没有遇见宝儿的机会，因为宝儿很依赖妈妈，所以她每天中午都会被牛阿姨接去公司一起吃饭午休。 　　这会儿都到午饭饭点了，宝儿肯定也在妈妈的公司里。 　　宁远行很快送完女儿的班主任回来，听见她说想去她妈妈公司玩也没什么意见。 　　他也知道孩子不爱去他那里。 　　“中午怎么解决，一起去下个馆子？”苏欣妍问丈夫。 　　“都行。”宁远行点头。 　　一听到下馆子在在就来劲儿了，生怕父母听不见似地，她忙大声道：“我们去吃肯德基！”注1。 　　今年首都这边新开了一家肯德基，在在在学校里就听好多同学都在议论这件事，还有人去尝试过，都说好吃。 　　她对于美食最没抵抗力了，之前听同学议论的时候就开始犯馋，这会儿有机会，说什么都得怂恿爸妈带她去试试。 　　“行吧，咱们去吃肯德基。” 　　苏欣妍本来不打算带女儿去吃这种不健康的东西，但是想到孩子今天救了人，还为此受了伤，得给个表扬跟安抚，便点头答应了。 　　当然，她才不会承认。 　　其实她自己也有点怀念肥宅快乐水跟炸鸡汉堡的滋味。 　　从穿书过来到现在，这么多年没吃过这些东西了，她也馋。 　　馋嘴母女意见达成一致，那就没宁远行什么事儿了。 　　他唯一的作用就是陪着这对母女俩一起去吃炸鸡汉堡，顺便付钱。 　　满足地吃过一顿想念已久的美食后，苏欣妍还不忘给合作伙伴兼好友打包一份。 　　美食就得分享才好吃嘛。 　　宁远行陪她们吃过饭后就走了，赶着去完成之前没完成的工作，而苏欣妍则开车带着女儿回公司。 　　如今她的公司早就不是原先那栋老旧小楼了。 　　而是改头换面，安置在了一栋正儿八经的写字楼里，足足六层楼高的建筑杵在那里，外头还高高悬挂着她公司的名牌，瞧着就很高端气派。 　　这栋楼是顾衡当年用买下的地皮开发建造出来的，位于首都这边的新商圈里，同等规模的写字楼还有好几栋。 　　顾衡很有眼光，知道建写字楼做一锤子买卖不划算，全都没打算卖，留在手上或是自用，或是出租给其他公司使用，都是一个细水长流的进项。 　　且对着国内经济不断飙升，他写字楼的出租价格也年年增高，开发出来短短不到三年，他就连着当年买地皮的钱都给赚回了本，还盈利不少。 　　不过苏欣妍公司所在这一栋却不是租的，而是她个人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给买下来的。 　　原本她想用公司的名义跟顾衡用市价买，甚至愿意出高于市价的价格买下这栋写字楼，但是顾衡不让。 　　只开口说让她以个人名义来买，还主动给她压低了两成价。 　　苏欣妍知道大哥这是照顾她呢。 　　这样子写字楼以后是归属于她个人，而不是她公司，要是以后万一公司出了什么事儿，这栋写字楼也还是她的私人财产，跟公司无关。 　　同时也能防着某些心术不正的人对她公司的谋夺。 　　公司在她名下，那自然可以免费使用这栋写字楼，而要是公司易主，那么这些年来的租金就得好好算一算了。 　　相信没有哪个傻冒想背负这么一大笔债务。 　　在在跟在妈妈身后，熟门熟路地走进她公司。 　　她以前来过好多次，跟妈妈公司的员工都混熟了，大家瞧见她脸上手上明晃晃的伤，自然免不了过来关心两句。 　　“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摔倒了。” 　　不想将自己救人的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那太高调了，在在很谦虚地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小心点，女孩子的脸可是很宝贵的，怎么能被这么折腾？” 　　造型师汤尼是最心疼在在……脸的人，瞧见她下巴处受伤了，还特意去翻出一盒自己珍藏的淡疤膏送给在在，叮嘱她等伤口结痂后，每天擦三遍，等伤口彻底痊愈之后，就不会留下痕迹。 　　“谢谢汤尼哥，你今天穿得真帅气。” 　　在在接过淡疤膏，还很上道地拍了个马屁。 　　汤尼是最在意自己形象的人，很喜欢听别人夸奖他的外表。 　　此时听见在在的夸奖，顿时忍不住心花怒放地抛给她一个‘有眼光’的眼神，还颇为自恋地在她跟前转了一圈，好更加完美地展示自己的服装。 　　“这套可是我新买的，我还自己动手做了点改造，让它能显得更加凸现我英俊潇洒的个性……” 　　汤尼一念叨起这个话题来，不喋喋不休个半小时准儿不带消停的，还好在在机智，一见苗头不对，立马找借口开溜。 　　她直接躲去了牛佩蓉的办公室，这样子汤尼就绝对不会再追过来。 　　公司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如非必要，绝对不要在休息时间进入牛总的办公室，因为她女儿怕生，不喜欢被人打扰。 第一百九十六章 群众是有眼睛的。…… 　　在在是个例外。 　　她是宝儿的好朋友, 宝儿不会怕她，所以她可以自由进出牛佩蓉的办公室，去找宝儿玩耍。 　　牛佩蓉也很欢迎她过来。 　　在在过来的时候, 牛佩蓉不在，她出去忙别的工作去了，只留下宝儿一个人坐在妈妈的办公桌前写作业。 　　她上学比较晚，也没跳过级, 所以即便只比在在小一岁, 也才刚上初二。 　　初二的课业量就开始显露出繁重的势头。 　　即便是午休时的作业, 也多到宝儿不得不花费好些时间去完成。 　　她在校成绩还不错, 每回考试都能达到全班前三名, 但这成绩却是全依靠她自己的努力提升上去的，而不像在在那样有一颗聪明的头脑, 学习起来能事半功倍。 　　瞧见宝儿在写作业, 在在也不去打扰她。 　　她今天是不用写作业的幸福状态, 当然要好好享受一下。 　　牛佩蓉书架上有一些买来给宝儿看的连环画，还有故事书。 　　在在顺手从上面抽了一本, 就地倒在沙发上，膝盖挂在沙发扶手上，悬空在外的双腿一摇一晃, 怡然自得地看起闲书来。 　　手边就差一杯冰可乐了。 　　无师自通了某些小乐趣的在在遗憾地想。 　　“在在。”可能是见不得在在玩耍自己辛苦地做作业，宝儿对着在在发动了召唤技能。 　　“咋地啦？” 　　在在从连环画里冒头。 　　“这道题怎么做？”宝儿指着跟前的数学题询问在在。 　　“我来瞧瞧。” 　　在在爬起身，过去看了一眼，很快找出解题办法, 熟门熟路地辅导起宝儿做作业。 　　“在在受伤了？”宝儿抬头瞧见在在下巴处的伤，清澈的眸中浮现出担忧关切的神色。 　　她伸出手想碰碰在在的脸，又怕弄疼她。 　　“没关系, 只是一点擦伤，过两天就好了。”在在按下宝儿的小手，又给她专心讲题。 　　等牛佩蓉忙完，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 　　在在跟宝儿头碰头地在一起，一个教一个学，画面非常和谐。 　　不想打扰孩子们学习，牛佩蓉欣慰地笑了笑，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转头去找苏欣妍汇报一些工作上的事务。 　　刚踏进苏欣妍的办公室，她就被人迫不及待地招呼过去：“快来快来，我给你打包了好东西，你再不来这些该凉了不好吃了。” 　　“什么东西？” 　　牛佩蓉疑惑地凑过去，然后就被塞了一手的汉堡。 　　看清好友给她买了什么后，她哭笑不得道：“你都几岁了，怎么还爱吃这些小孩子才爱吃的玩意儿？” 　　“这上头也没说只限给小孩子吃啊。”苏欣妍不服气地反驳。 　　摇摇头，牛佩蓉也不跟她争辩，就地坐下来品尝好友带给她的美食。 　　两人边吃边聊。 　　“你跟你家那位，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总这么一直当男女朋友交往着也不是个事儿，你不委屈，都得替耿老师委屈。” 　　苏欣妍日常关心好友的感情生活。 　　在摆脱前夫的纠缠之后，好友总算是遇上个对她一心一意，家里也没啥极品亲戚的好男人。 　　人家不仅对她好，对宝儿也宠溺得跟自己的亲闺女一样，甚至尊重牛佩蓉不想再生孩子的意愿，从未强求过她。 　　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上街都找不着，结果好友都带着宝儿跟人住在一起了，就是一直不答应人家的求婚。 　　瞧得苏欣妍这些关心她的亲友们都急切得不行。 　　不是为牛佩蓉心急，是为耿老师心急。 　　牛佩蓉亲爹妈甚至都觉得是自家女儿耽搁人家了，也亏得耿老师父母思想开明，没对此说些什么，还爱屋及乌，对宝儿很疼爱。 　　所以这更让人不解牛佩蓉为什么一直拖着不肯结婚。 　　不过苏欣妍也能理解她应该是有着自己的顾虑，所以催归催，也没怎么强迫的意思，说说就过了。 　　本以为这次结果跟以前没什么两样，没想到牛佩蓉突然道：“快了。” 　　“嗯？什么意思？” 　　苏欣妍一懵，没听懂好友的意思。 　　只见牛佩蓉满脸幸福地笑道：“我说，我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了，过两天我们就去领证，再过些日子就快办婚礼了。” 　　“这……恭喜啊，你终于肯给耿老师一个名分了！” 　　苏欣妍不禁感到欣慰。 　　有种自家养大的猪，终于知道去拱白菜的感觉。 　　两人相处多年，默契十足，牛佩蓉一看就知道好友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禁冲她无奈一笑：“我也没这么糟糕吧。” 　　“你当然不糟糕，这不是耿老师对我们小姐妹无怨无悔的付出太令人感动了嘛。”苏欣妍笑着调侃道。 　　“不过这下好了，我为你们准备多年的随礼总算能给出去了。” 　　“谢谢你们。” 　　牛佩蓉笑着道谢，随即又轻叹口气。 　　“其实我也是想通了，本来因着前头那个……对结婚这事儿有点惧怕，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一直都包容着我，可他越是那样我越是愧疚，越是愧疚越是不敢强硬直面这件事，直到前段时间，我无意间听见宝儿对着他的背影喊爸爸，这才醒悟过来。” 　　“原来一直被困在过去的那个人是我。” 　　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牛佩蓉眼眶有点微红。 　　当年的事情，其实对她伤害很大。 　　她表面上的冷漠坚强不过只是伪装出来的，因为不想看见别人同情的目光，可又有谁知道她心底的伤。 　　只有那个人，看到了她脆弱的一面，对她温柔以待，一点点地抚平了她的伤疤。 　　所以为了自己爱的那个人，牛佩蓉决定勇敢起来，去面对过去，也迎接新的未来！ 　　瞧见好友这样，苏欣妍心底也不好受。 　　她安慰地拍了拍她，道：“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跟耿老师会组建成一个新的家庭，宝儿也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嗯。” 　　牛佩蓉用力点头，眼中有着对未来的向往跟期待。 　　* 　　休息一天之后，在在重回学校上学。 　　刚刚踏进班级门口，一阵响亮的掌声就响了起来，伴随着全班同学的关心和慰问。 　　“在在，你没事吧？” 　　“宁在在，好样的！” 　　“在在好帅！” 　　…… 　　其中还有个同学搞怪地凑上来，递给在在一个用垫试卷的硬纸板卷起来的‘话筒’，请她发表救人感言。 　　“有什么好感言的，我相信我们其中不管是谁，瞧见了那一幕都得冲上去救人，见义勇为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在在笑着婉拒同学递来的‘话筒’，但是她那一番真心实意的话，却得到了全班同学更大的喝彩跟掌声。 　　“闹什么闹什么闹什么呢？我在办公室里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全校就属你们班最吵！都给我安静点，拿书起来上早自习，高三生，能不能有点自觉性？” 　　太过喧闹的后果就是引来了班主任的死亡凝视。 　　全体同学被训得灰头土脸，忙乖乖地将书本或者是试卷拿起来上早自习。 　　“宁在在，你身体好些没有？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记得跟老师说，千万别强忍着。” 　　训完学生，班主任又换了一副嘴脸，好声好气地关心在在的身体状况。 　　“我没事了老师，谢谢关心。” 　　在在摇摇头，经过一天的休息，她的伤口基本上都结痂了，过几天就能痊愈。 　　“那好，你去学习吧。” 　　班主任威吓完学生就走了，在在则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她刚刚将书包放好，就见一颗鬼鬼祟祟的黑色脑袋顶从外头的窗户下飘过，紧接着一道更加鬼祟的身影弓着腰，闪了进来，扒拉在她课桌旁边。 　　来人正是八卦小能手，叶茂秋。 　　当年高二文理分班的时候，在在为了少写点作业，选择了理科。 　　而叶茂秋有点偏科，她的文科成绩更好，即便再怎么舍不得在在，也只能无奈地选择文科，就此跟她分开。 　　但分开的前同桌两人的感情还是不会变的。 　　哪怕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也不妨碍叶茂秋时常跑上来走动，顺便跟在在和刘茵茵分享八卦。 　　“秋秋，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最新情报了？” 　　一瞧见叶茂秋过来，最期待的不是在在，而是刘茵茵。 　　“那当然，没得到信儿我能上来吗？”叶茂秋一脸自信地说。 　　“我说秋姐，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把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旁边有等着蹭八卦的学生等不及，忍不住出声催促。 　　“急啥，我正酝酿感情呢！” 　　叶茂秋翻个白眼，到底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昨儿个在在英勇救人那事儿不是闹得很大吗？今天事件主角，除却六班跳楼那位，另外两位也没来，听说是在家里就被警察给带走了，他们父母哭着跪着求着，都没能把人拦下来。” 　　“为什么要抓他们？”有同学不解地问。 　　“笨蛋，还能为什么，他们害人呗。”不等叶茂秋回答，旁边就有其他同样消息灵通的人冒出来道。 　　“害人？难道说，她没偷东西，是被冤枉的？” 　　有聪明人士已经想到关键点了。 　　叶茂秋补充道：“不仅如此呢，抢男朋友这事儿也是四班那个女的乱造谣的，根本就没这一回事儿，我有朋友能够证明，六班女生每天放学就立马回家，课间也从来都是留在班级里学习，根本没有谈恋爱的时间，更何况还是去勾引人家男朋友。” 　　群众是有眼睛的。 　　即便一时受到了蒙蔽，但是只要事后冷静下来，很快就能从蛛丝马迹之中找出真相。 　　跟何况跳楼少女还有个天天一起上下学，每天都粘糊的跟连体婴一样的好闺蜜。 　　人家亲自站出来为好友辩解，证明她根本就没早恋。 　　两人就是领居，互相住在隔壁，如果好友真的偷偷早恋的话，她不可能没发现。 　　好闺蜜是其一，还有许多人陆陆续续站出来帮忙说话。 　　挺多同学上学下都是同一条路线来回，大家作息时间又都一样，经常能在路上互相遇上，总有那么几个是能出来证明跳楼少女的清白。 　　昨天那件事其实也是事出突然，大家没能反应过来，要是再过上个几天，这些谣言也许能不攻自破。 　　毕竟没干过就是没干过，不是说你硬将锅扣人家头上就会变成真的。 　　“诶诶，我还听说，警察那边要对那条被偷走的手表进行指纹检测，要是上头没有六班女生的指纹的话……” 　　“那就有证据证明，偷窃这条是四班女生在诬陷人。” 　　讨论到这里，这群凑在一起听八卦的人顿时一默。 　　紧接着，有人小声地问：“诬陷造谣，导致他人自杀的，算杀人吧？” 　　“人没死，算杀人未遂。” 　　“那不就是得坐牢！” 　　全体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百九十七章 顾先生，您的宠溺孩子…… 　　四班女生跟话题男生可能做梦都没想到, 他们只是悄悄早个恋，就引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短短几天时间，他们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父母的责罚打骂, 四周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一下子从那个被陷害的女生，转移到了他们身上来。 　　这种铺天盖地的痛苦，仅仅承受不到三天, 就让他们的精神濒临崩溃。 　　但这还不是最绝望的。 　　最绝望的是, 他们被警察抓了起来, 并且被告知他们已经触犯了法律, 未来可能会面临坐牢。 　　坐牢！ 　　一听见这个词, 四班女生瞳孔一缩，本就达到极致的精神更是彻底崩塌, 她痛哭流涕地求饶：“求求你们, 不要抓我去坐牢, 我本来没想害人的，是……是我男朋友指使我这么干的, 不是我……” 　　到底还是个没有经历过挫折的学生。 　　几乎不用警方怎么审问，四班女生就一股脑地将事情的全部真相交代清楚。 　　她不知道，她父母就在玻璃窗口外面, 将她招供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母亲直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而她父亲即便气得想当场打死她，但也不得不为了女儿，而跪下哀求警察：“求求你们了警察同志, 我女儿才刚刚成年，她还没有参加高考，人生不能就这么被毁了啊！” 　　两个警察忙一左一右, 将他强行扶起来。 　　其中一个严肃地回道：“你家的女儿不该被毁了人生，别人家的女儿更不应该！” 　　他自己家就有个在上学的女儿，如果是自己女儿被人逼到差点自杀，他可能没那么好脾气，还能在这里扶着嫌疑犯亲属。 　　另一个警察可能觉得同事说话太冷硬，忙帮着找补道：“这位同志，你现在这么来跪下求我们也没有用，我们只是尽责办事，如果你真想为你女儿做点什么，还不如去跟受害者道歉惭悔，如果能取得受害者原谅，也许还能给你女儿减点刑。” 　　不判刑是不可能的。 　　手表上的指纹已经提取出来，全部跟受害者不匹配，这就能证明她的偷盗罪名完全是被诬陷的，而犯罪嫌疑人又自己招了口供，这已经能构成诬告陷害罪。 　　按刑法规定，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意图使他人受到刑事追究，情节严重的，会被判刑。注1 　　所以两位犯罪嫌疑人会被判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区别只在于他们的认罪悔过态度是否积极，从而影响判决的轻重。 　　司法审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学校的处决结果却在事发第三天就下来了，并通报全校 　　首先，诬陷造谣他人，以致使被害学生差点自杀的两名学生，全部被学校开除。 　　其次，那些跟着四班女生一起去六班闹事的人，全都被记一次大过处分，同时罚写一份一万字的检讨书，在周一升国旗的时候需要站在全校师生面前大声念检讨，以示悔过。 　　最后，对于见义勇为同学的嘉奖，学校也会第一时间落实到位，同时鼓励全体同学应该向优秀同学看齐，学习其高尚的品德跟崇高精神。 　　当广播之中声情并茂地念出对她的夸奖的时候，在在一点高兴的情绪都没有，只觉得有亿点点尴尬。 　　她忍不住装鸵鸟似地埋下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可那双露在外头的白嫩耳朵却悄悄羞红了。 　　刘茵茵侧头瞧见同桌这副模样，知道她是害羞了，忍不住捂住嘴偷笑起来，但很克制地没让同桌发现。 　　不然她该恼羞成怒了。 　　这件事最初爆发的时候在校内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还传到了初中部跟小学部那边去。 　　不过随着高考临近，大家全副心神都被老师拉回了学习的海洋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他们连六班那位女生什么时候回来上课都不知道。 　　只在过了两个月后，听说被抓那两人的判决结果下来了，这才躲着老师，悄悄从书本里冒出一颗充满了八卦的小脑袋，各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还是同样的地点。 　　——在在的课桌跟前。 　　同样的人物。 　　——八卦小能手叶茂秋，跟周围一众准备吃瓜的猹。 　　大家围成一个小型交流圈，面对面建起群聊，听着叶茂秋分享她最新得到的消息。 　　“判决结果下来了，男的那个，算主谋，被判诬告陷害罪，跟教唆他人犯罪，判处两年有期徒刑，四班那女的，因为积极认错，且有自首情节，从轻处罚，判了一年六个月。” 　　除去判刑之外，两人的家庭还得赔偿受害者的精神损失费，医疗费等等，但这些太详细的内容叶茂秋没能打听到，所以也就没说。 　　“啧，活该！”有人骂道。 　　“就是，自己早恋不想给人发现就故意害人，简直有毛病。”其他人也附和道。 　　大家积极痛骂好一会儿，这才意犹未尽道：“啊，看到坏人被天降正义，我爽了。” 　　“我也是。” 　　“谁不是呢。” 　　“不仅这样呢。”叶茂秋一脸我还有大料要爆的表情，成功吸引到其他同学们的视线。 　　“什么什么？这后头还有事儿？” 　　刚刚才被喂饱的猹们又期待地亮起了渴望的小眼神。 　　“这事儿我也是听我爸妈说的，不知道准不准，你们听听就算了啊。”送瓜之前叶茂秋先给大家伙儿打个预防针，以免自己的八卦信誉受到影响。 　　大家都很上道地点点头：“了解了解，秋姐您尽管说，今天只要出了这个门，我们就权当什么都没听过。” 　　得到保证，叶茂秋这才放心大胆地开口。 　　“就是我听说，这事儿传出去后，那两坏人的家长也受到了影响，男生的母亲被单位列进裁员名单里，下岗了，而女的她爸好像少了个很重要的升迁机会。” 　　因为她爸爸跟人家爸就是在同个厂子工作的，所以叶爸爸才会知道这些内情。 　　只是没想到跟妻子聊起的时候，被女儿给偷听了去。 　　“啧啧，那两个祸害还真是害人害己。” 　　关于家长的事离他们很遥远，大家听过也就算了，只是还是忍不住感叹，干坏事真的很造孽。 　　“在在，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跟大家伙儿分享完八卦的叶茂秋一扭头，就瞧见好友满眼复杂地看着她。 　　“秋秋，你有没有想过大学要报什么专业？”在在很认真地问。 　　“专业？”叶茂秋挠挠脑袋，也有点犯愁：“这个我还没想好呢。” 　　她有点选择困难症，对于自己未来的规划也不清晰，以至于到了现在都还没决定好以后要干什么，学什么专业。 　　“我觉得吧。”在在建议道：“你适合考虑考虑往新闻行业发展，以后当个记者什么的。” 　　她觉得好友这种超强的信息收集能力，真的很适合当记者，实在不行也能试试考警校，出来当警察也挺不错的。 　　警察叶茂秋是不考虑了。 　　她体力不行，跑个五十米就得跪，真心干不来这一行。 　　但是记者却很不错，几乎在好友一提出来的时候，她立马就爱上了。 　　“谢谢在在，我回去就跟我爸妈商量商量，看看到时候报哪个专业最合适！”叶茂秋兴奋地送给在在一个熊抱，然后兴高采烈地转身跑了。 　　瞧着她兔子似的欢快身影，在在忍不住扭头问刘茵茵：“她知道当记者也得风里来雨里去地跑来跑去吗？” 　　“不知道的吧。”刘茵茵说。 　　不然也不会这么高兴。 　　“算了，让孩子多高兴几天吧。”思考几分钟，在在觉得就凭叶茂秋对八卦的热爱，可能就算知道当记者是个体力活，也依旧会坚持下去，便没有打破她现在的美好幻想。 　　再说了，也确实有些记者的工作不会那么劳累，端看是在什么职位上。 　　他们聊八卦的时候是在上晚自习。 　　基本上聊完，也差不多到了晚自习的下课时间。 　　除却部分住校生得多上半小时晚自习，其他学生都各自收拾东西，背上书包，出门投奔向父母的怀抱了。 　　在在本以为今天来接自己的是她爸爸或者妈妈，爸爸可能性更大点，因为他一般也是这个时间才能下班回家。 　　没想到却在学校门口瞧见了她大伯的汽车。 　　她顿时眼前一亮，忙大步跑过去，直奔大伯车前。 　　拉开车门，往里头探头一瞧。 　　顾衡一身西装革履，仿佛刚刚从上面宴会上下来，正坐在车后座上等着她，而助理先生则一如既往地在前头开车。 　　“助理叔叔好。” 　　在在先是热情地跟助理先生打了一声招呼，随即开心地坐进车里，凑到她大伯跟前，兴奋得像是一只小百灵鸟儿，清脆的少女音叽叽喳喳响个不停。 　　“大伯，今天怎么是你来接我的啊？我爸妈呢，他们不来了？你有没有跟他们说你会来接我？别让他们跑空了，对了对了，之前不是去国外出差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崽崽。”顾衡开口，中断小侄女的喋喋不休。 　　他知道如果不打断她，也许他们回去路上就没法清净了。 　　“嗯？” 　　在在顿了下，随即才意识到什么，不禁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对不起，是我太吵了。” 　　“没事，也怪我太久没回来看你了。” 　　小侄女一乖乖道歉，顾衡顿时也不觉得她刚才吵人了。 　　相反，他还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态度有点过于严厉了，就算让孩子一直说到回家又能怎么了？ 　　她这也是亲近他，看见他太兴奋的表现。 　　通过后视镜观察到自家老板神态变化的助理先生：“……” 　　顾先生，您的宠溺孩子的底线都快降没了。 　　是谁回来之前还说不能再这么溺爱孩子了？ 　　结果一看见人就当场变卦。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七月七号，全国高考。…… 　　“大伯今晚在家里住吗？”在在双手扒拉在车窗上, 扭头问道。 　　“在。”顾衡点头。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出差的时候，会经常住在宁家, 而原先买下的那个家，反而更多地像是个办公场所。 　　在宁家，有着血脉相连的家人存在，他才能真正地拥有家的感觉。 　　可能是年纪渐大, 开始有些恋家了吧？ 　　他再也受不住以前一个人的寂寞了。 　　顾衡想。 　　在在读不出她大伯的内心, 但是她能看出他此时心情还不错, 不禁有点蠢蠢欲动。 　　“大伯……”她期期艾艾地小声叫唤。 　　“嗯？”顾衡侧头看向小侄女。 　　“我饿了。”在在发出疯狂暗示, 指尖在车窗玻璃上一点一点的。 　　潜台词：她想吃宵夜。 　　“饿了？”顾衡俊眉微蹙, 有些为难，他并没有在车上常备吃食的习惯, 以前也没遇上过家里小辈半路饿了跟他讨食的情况。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快到家了, 要不你先忍忍, 回去了再看看家里有些什么吃的。” 　　宁家常备各种吃的，等把孩子送回去她就能填饱肚子了。 　　这么想着的顾衡正想示意助理开快一点, 结果却被着急的在在拦住：“我知道附近有一条美食街，大晚上的也有很多吃的卖。” 　　这几乎已经是明示了。 　　她就是想趁着家里其他人不在，而大伯又宠着他, 央着他带她去吃街边小摊卖的小吃。 　　顾衡自然能听懂孩子的意思，他第一反应是拒绝：“外头东西不干净。” 　　吃了闹肚子怎么办？ 　　“就这一次嘛，我只吃一点点没事的，就这么一丢丢！”在在将拇指跟食指捏在一起, 掐成一个小尖尖，示意自己真的不吃多，就尝尝味道解个馋。 　　小侄女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一瞧就知道打得什么馊主意，准儿是想先骗他带她过去，然后再大吃大喝，真进了她嘴里的东西，他难不成还能让她吐出来？ 　　事后就算家里知道她出去乱吃垃圾食品，她也能把他搬出来当靠山。 　　宁家除了他母亲，基本上没人敢责怪他。 　　有他在前头挡着，她在后头还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小算盘倒是打得挺精的。 　　小姑娘的小心机，别说顾衡，连助理先生都瞧出来了。 　　他猜测顾先生接下来就该严词拒绝。 　　正纠结于要是顾先生语气太严厉，惹得在在小姐心情不好，该怎么帮着缓和气氛。 　　结果就听他说：“只能吃一点。” 　　助理先生：“？？？” 　　在在：“耶！” 　　最后笔直驶向宁家的车子还是半途拐了弯，前往在在所指的美食一条街。 　　顾衡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整条街道灯火通明，即便天色已晚，也到处都是摆摊叫卖的人，各种各样的食物混杂的香气扑鼻而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除了卖吃的，还有不少卖别的东西的摊位。 　　这里与其说是美食街，还不如说是夜市一条街更为恰当。 　　助理先生将车子停在一处比较隐秘的地方，他并不是为了想把车子藏起来，只是怕挡到别人的道。 　　等车子停稳后，在在一脸兴奋地蹦哒下车，第一目标，就是拉着她大伯直奔最近的小吃摊位。 　　才刚刚跑了几步，她后知后觉地想起。 　　“助理叔叔不一起去吗？” 　　在在扭头往后头看。 　　却见助理先生坐在车里，半降下车窗看着他们，注意到她看回来的视线，还对她笑了笑，又点了点车子，摇摇头。 　　那意思是，他需要留下看车，就不跟着去了。 　　在在不仅看懂了助理先生肢体上所表达的意思，还看懂了他脸上所表露的心思。 　　顿时了然。 　　“这样啊，那我们买完带回来跟助理叔叔一起吃！” 　　他们本来就是来买吃的，也不打算逛街，买完在车上吃完也是可以的。 　　只要回家之前毁灭证据，那就谁也不知道她在外头偷吃街边小吃。 　　在在心底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她甚至已经瞄准了自己感兴趣的摊位，结果却被顾衡一句话给打击得蔫了。 　　“只能买三样。” 　　顾衡不容反驳地规定道。 　　虽然他没忍住心软答应带小侄女来吃街边小吃，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真的放任孩子瞎胡吃海喝。 　　“啊……就三样什么够吃？” 　　在在不情不愿地拉长音，企图利用撒娇让大伯松口让她再多吃点。 　　结果一惯宠她的顾衡这一刻却变得分外地铁面无私。 　　“再闹就不买了，回家去。” 　　“买买买！” 　　生怕大伯反悔，真把她拖回家，在在忙冲去最近的小吃摊买小吃。 　　手里揣着她大伯刚刚给的百元大钞。 　　这百元大钞还是今年四月底刚刚发行的新版纸币，捏在手里有点热乎，也不知道是因为是在大伯的钱包里闷久了，还是她自己掌心太热。 　　毕竟这会儿都进入六月份了，天气逐渐炎热起来，随便动一动就能流一身汗。 　　只给买三样小吃的话其实很快就能好。 　　没过一会儿，在在就提着小吃，揣着一兜被找回来的零钱，小跑着奔回她大伯身边，伸着手就想把剩下的钱掏出来还给他。 　　“不用了，剩下的给你当零花钱。” 　　顾衡根本不在意这点小零钱，直接就送给侄女当零花了。 　　“嘿嘿，谢谢大伯。” 　　在在早就从她大伯这儿拿零花钱拿习惯了，这会儿听见他这么说，就干脆利落地将刚刚掏出来的钱揣回兜里去。 　　然后从自己提着的一堆小吃里，找出一份黑芝麻糊递给顾衡。 　　“这是我专程给您买的，助理叔叔也有份，不算在那三件吃的里头，您跟助理叔叔今天晚上应该也没怎么吃吧？” 　　这事儿还是在在从助理先生那儿得知的。 　　所以她突然半途想吃宵夜，其实不是嘴馋，而是知道他们晚上为了应酬，没怎么吃饭，所以想让自己跟助理吃点东西？ 　　想通这一点的顾衡心下一暖，不禁欣慰地笑起：“大伯没白疼你。” 　　“那是！” 　　在在傲娇地一抬小脑袋，精致的小脸上一片得意，看得人忍不住想捏捏她的小脸，试试看能不能把她惹炸毛。 　　当然，有顾衡在，没人敢动手。 　　助理先生自己也是没料到，他居然也得到了一份宵夜。 　　一时间，心下有些感动。 　　突然理解了老板为什么这么宠爱小侄女的原因了，这么可爱漂亮又乖巧体贴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 　　赶紧赶慢，在在总算是赶在了车子抵达家门前，将一堆小吃‘毁尸灭迹’。 　　这还是助理先生特地将车子开慢了三倍的结果，要不然按着原来的速度，她直到家门前，恐怕还没消灭一半。 　　要是被当场抓个现行，那她可就惨了。 　　伯侄两个到家的时候，宁家客厅坐着不少人。 　　宁奶奶、宁远行跟苏欣妍都在，连结束假期，开始上班后，就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宁航都罕见地等在客厅里。 　　大家听见门外传来响声，齐齐转头望去，就见在在一脸开心地跟在她大伯身后走进家门。 　　瞧见孩子好好儿地，宁奶奶总算松了一口气。 　　随即忍不住板着脸质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了？知不知道现在已经几点了？要是再不回来，我们都要去警察局报案了！” 　　孩子十点半下晚自习。 　　就算拖到再晚，十一点也该到家了。 　　结果现在都将近十二点了，足足晚了那么久，难怪让人担心。 　　这一点显然都是在在跟顾衡没想到的。 　　在在一脸心虚加愧疚，正犹豫着要找什么理由跟大人们解释他们晚归的原因，她旁边的顾衡就先一步站出来，歉意道。 　　“抱歉，是我想着孩子下个月就要高考了，担心她心理压力过大，所以想着带她去兜兜风，放松放松心情，没料到你们会为此担心。” 　　他主动将全部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虽然苏欣妍一瞧自家闺女那副心虚的小模样，就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但是大哥都故意帮着孩子隐瞒了，他们也不好再追根究底。 　　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 　　最后也只剩宁奶奶一脸老大不高兴地叮嘱大儿子：“下回要晚回来就提早跟家里说一声，没得让人担心。” 　　“我知道了妈，现在已经很晚了，您早点去睡。” 　　顾衡一边温声地哄着母亲去休息，一边递给小侄女一个眼神，示意她赶紧溜。 　　顺利收到信号的在在飞快地说了一句：“我去洗澡。” 　　然后就噔噔噔跑上楼，溜了个没影。 　　这伯侄俩的眉眼官司谁没瞧见啊，只是懒得跟他们计较而已。 　　“不早了，大家早些去休息。”宁远行率先起身道。 　　其他人便也跟着散了。 　　* 　　七月七号，全国高考。 　　这一天，宁家人如临大敌般，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从早上在在起床，到她洗漱完毕坐在饭桌跟前吃早饭，全家人一个不落，甚至连远在广城的宁翰都特地赶在高考开始前坐飞机赶回来陪妹妹考试，而其他本就在首都的人就更不用说。 　　他们在今天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头的事务，齐齐围在在身边各种嘘寒问暖。 　　那个关心她文具带齐了没有。 　　这个帮她检查准考证跟身份证等证件有没有拿错。 　　宁奶奶给准备的早餐更是标准的一根油条加两个鸡蛋，意为考满分。 　　对于家人的关心，在在全盘照收。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配合他们，只会搞得他们更加紧张，更加坐立不安，既如此，那还不如满足他们想在这两天全心照顾自己的心意。 　　今天由宁远行亲自开车送女儿去考场考试。 　　同行的还有苏欣妍跟宁翰。 　　宁航宁轩来不了。 　　宁航是研究院那边有重要的工作，没办法请假，所以早上送走妹妹后，他就直接赶去上班了。 　　宁轩则是有课，他妹妹是绝不允许他为了给她陪考，而请假或者是逃课的。 　　值得一提的是，顾衡也来了。 　　但宁家的车子太挤了，他便另外带着助理先生坐自己的车子跟来。 　　顾衡没有自己的孩子，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体会不了送孩子去参加重要考试的感觉，没想到却在弟弟的女儿身上感受到了。 　　之前宁轩高考，他正好出国出差，一时赶不回来，所以错过了。 　　不过他工作很忙，也只能送孩子到考场门外，目送她进去之后，就得离开去上班。 　　会全程陪考的只有宁远行跟苏欣妍，还有宁翰。 　　在在是理科生。 　　需要考语数英政物化生。 　　其中语文120，数学120，英语100，物理100，化学100，政治100，生物70，总分710分。注1 　　这些考试都会在七月七号至七月八号两天内结束。 　　踏进考场的那一刻，在在的心情没有预想中的紧张，反而显得很轻松。 　　她自觉各科知识点该复习的已经全部复习到位，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走进去，将每一张试卷全部做完，然后再出来就好。 　　一连两天，紧张又严肃的高考总算结束。 　　当踏出考场的刹那，在在突然一阵恍惚。 　　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的高中生涯就这么结束了，从此以后，再进入大学校园，她就是一名大学生了。 　　大学生，在大家眼中，应该算是个大人了吧？ 　　在在不确定地想。 　　还没想清楚，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风声，她下意识往旁边一闪。 　　“哎呀！” 　　本来考完试太开心，想热情地送给在在一个熊抱的叶茂秋扑了个空，摔在地上哀嚎。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在在忙过去把她扶起来，有点想笑，但顾及好朋友的面子，只能强忍着。 　　“人家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叶茂秋委委屈屈地说。 　　结果惊喜没送到，自己先摔了个狗啃泥，也是够惨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毕业告白 　　结束高考后, 就是愉快又漫长的假期了。 　　真论起来，高考结束后的假期，应该是学生们的学习生涯中, 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日子了。 　　没有作业，没有学业压力，有的只是长长的假期时间，可以尽情地玩耍, 也不用被家长催着去学习, 简直快乐无比！ 　　几乎在开始放假的时候, 在在就已经规划好了假期要怎么拿来浪费……不是, 拿来尽情放松。 　　可惜, 还没等她做完计划，就被林教授一个电话召唤过去, 再次陷入学习的海洋里。 　　用林教授的话来说。 　　“你都好几个月没拿过画笔了, 再不抓紧时间练练, 以前学得都得荒废掉。” 　　就这样，快乐的在在变成了忙碌的在在, 天天都得去林教授那里报道，将有一点点落下的绘画又给捡了起来。 　　人在忙碌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 　　在在都没觉得日子过去多久，就突然接到通知, 他们该去学校填写志愿了。 　　她的志愿从始至终都很确定，就没变过，所以在在甚至连第二志愿都不填写，只认定了那一个。 　　过了皆大欢喜, 如果没过…… 　　那就只能复读。 　　在在是全班志愿填写最快的那一个，填完之后她将表格提交，然后迫不及待地询问同桌：“茵茵, 你好了没有？” 　　她们跟叶茂秋约好，要一起去学校后门吃冰淇淋的。 　　他们学校后门有好多家卖吃的，味道都很不错，且价格经济实惠，学生们最喜欢午休或者放学后去那边买吃的。 　　“好了好了。”刘茵茵早就对自己的未来有了选择，填写起志愿来也是毫不犹豫。 　　在在交完表格回来的时候她正好也写好了，忙跑上去提交，然后小跑回来，背上随身带的小包包，挽起在在的胳膊，开心地笑道：“我好了，走吧，我们去找秋秋。” 　　“好。” 　　两人刚刚踏出教室门，突然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拦下。 　　对方穿着校服裤，上面的校服外套给脱了下来，露出内里穿着的白色短袖上衣，配上那张略带羞涩的英俊脸庞，显得清爽又阳光。 　　此时，他一双内含羞涩的眼睛不住地往在在身上瞄，明明是个一米八的壮汉，硬生生被他扭成了娇羞小媳妇儿。 　　看得在在一阵恶寒，手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个，刘茵茵，你能不能先走开点，我想跟宁在在说句话。” 　　这是准备来个毕业告白？ 　　眸中金芒一闪而过，看出对方想干什么的在在下意识抱紧刘茵茵的胳膊，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她有些不知所措，更多地是抗拒。 　　刘茵茵察觉到在在的不适，当即仗义地站出来，用自己将在在挡在身后：“不行，我们还跟人有约，就先走了。” 　　话落，也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她立马拉过在在，带着她绕过那个男生，一路小跑地冲到楼下去。 　　直到摆脱对方视线，在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个人是谁啊？”她一脸疑惑地问。 　　说真的，差点被个不认识的男生告白，她所感到的只有尴尬两个字。 　　“咦，你不记得他了吗？他是我们初中时候的体育委员啊。”刘茵茵道。 　　不然那个人也不会认识她。 　　“啊？”在在一懵，随即无辜地回望刘茵茵：“我怎么对他没印象？” 　　“你初中那会儿，每天不是忙着学习就是去学画画，连交个朋友都没有时间，对他没印象也正常。” 　　刘茵茵安慰她道：“没事啦，反正是不相干的人，我们这会儿都毕业了，今天过后，也许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了，你别想那么多。” 　　“嗯。”被刘茵茵成功安慰到的在在点头，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她们两个顺利跟叶茂秋汇合，准备一起去学校后门吃冰淇淋。 　　结果才刚刚走到教学楼底下，眼前又被一个看着有点眼熟，但就是没能响起名字的男生拦下。 　　不仅如此，背后的楼道里还追下来一个男生。 　　这个在在认得，不就是他们班上的物理课代表嘛。 　　如果这位课代表不一边追一边喊她的名字的话，那就更好了。 　　“宁在在，宁在在你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在在，走！” 　　都没等在在反应过来，消息最灵通叶茂秋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她立马拉起在在的手，带着她避开前后两个男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外跑。 　　这几乎是拿出了逃命的架势。 　　刘茵茵落后一步，直到快被课代表追上才反应过来，连忙迈步跟上去：“等等我啊你们两个！” 　　三人没命地一直逃跑到后面，躲在了卖冰淇淋的小店里，这才停了下来，相互靠在一起大口喘气。 　　“呼呼……我说，你是……呼呼……欠他们钱了吗？怎么都在追你？” 　　压根还没开窍的刘茵茵根本没看懂那些男生追着在在要干什么。 　　“你没看出来？那些人想逮着在在来一场毕业告白，不跑难道就站着被他们当成心愿完成机刷？” 　　叶茂秋懂得多一点，她甚至还知道造成这种现象的前因后果。 　　“之前我就隐隐听说，有男生宣告他毕业后要找心仪的女生告白，成了血赚，输了也不亏，反正上了大学后，除非刻意联系，不然大家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不用怕丢脸。然后这主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私底下传来了，好些人都表示想趁着毕业跟喜欢的人告白，男女都有，也不独独只有男生。”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也没说到他们为什么要追着我啊？”在在的表情是跟刘茵茵一样的，同框懵懂。 　　叶茂秋：“……” 　　原来只有她踏进了大人的世界。 　　突然孤独。 　　叹口气，叶茂秋认命地继续跟这两个小白解释：“我举个例子，茵茵，你喜欢在在吗？” 　　“喜欢啊。”刘茵茵想也不想就回答。 　　“那你喜欢她什么呢？或者说你是因为什么而喜欢在在？” 　　“因为在在人很好啊，她成绩优秀，又会画画，还很漂亮，也没人会不喜欢在在吧？”刘茵茵理所当然道。 　　“你别这么夸我，我会害羞的。”在在捂住自己红润的小脸，佯装羞涩道。 　　别误会，她脸红是刚刚跑步跑的。 　　没理会在在的耍宝，叶茂秋继续道：“你看，你都说了没人会不喜欢在在，那也就是说有好多人都喜欢在在，这些人里头自然就有些胆子比较大，或者自命不凡的人，想来在在这儿碰碰运气。” 　　也许就告白成功了呢？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们就是抱着这种心态，才来追着宁在在告白的。 　　在在懂了。 　　随即又有些一言难尽，她一双小眉头都皱巴了起来：“可我还没成年呢，不想那么早处对象。” 　　受父母影响，她在恋爱观念上其实很传统。 　　觉得自己以后如果要处对象的话，那自然是奔着以结婚为前提的目的去的，不能这么草率。 　　所以今天来追着在在的那些人，在她眼里看来，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用她三哥的话来说：“遇上这种人就得躲得远远儿地，以免被人带坏。” 　　“别理他们，反正以后就见不着面了。” 　　同样也听懂了的刘茵茵安慰在在，见她心情受到影响，她还特地提出要请她吃冰淇淋，希望她吃了以后能开心一点。 　　看出刘茵茵对自己的关心。 　　在在顿时想通了。 　　她没必要为了一群不想干的人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好不容易填完志愿，还能跟朋友们凑作堆，那自然得一起好好玩耍才对。 　　最后在在也没让刘茵茵请客，而是换作了她请。 　　这顿冰淇淋是在在想作为对两个好友刚刚的帮助的答谢，要不是有她们在，自己一个人陷入包围圈，想脱困都难。 　　虽然她武力值不低，但是大家都是同学，没被真的惹急之前，她也不好意思随随便便就跟人动手。 　　买完冰淇淋，叶茂秋提议去逛逛街，其他两人都没异议，便一人举着一根冰淇淋，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她们这边走走，那边看看，一路上都不停在聊天，哪怕基本上没干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但也过得很开心。 　　直到回家，在在脸上都是挂着笑容的。 　　只是她刚踏进家门，就瞧见她三哥一脸阴沉地坐在沙发上，满脸写着‘我不高兴，快来哄我’。 　　“谁惹你了？” 　　在在凑过去，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她哥的胳膊。 　　“还能有谁？”宁轩斜眼瞄向妹妹。 　　这锅在在可不背：“我哪里惹到你了？别瞎污蔑人啊！” 　　“哼！”宁轩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我污蔑你？我就问问你，早几天我是不是就说了，今天你去填志愿的时候得带上我？” 　　“呃……是的吧。”在在不确定道。 　　她就记得几天前自己在家里画画的时候，三哥闯进她房间里说了几句话，可具体说了什么她根本就没仔细听，一心都扑在手底下的画上了。 　　就算是有回应，肯定也是嗯嗯啊啊地瞎敷衍。 　　瞧见妹妹这样，宁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顿时就气得上手捏住她的两边脸颊肉，假装恶狠狠地揉搓。 　　“哎呀，疼，松开！” 　　在在皱巴着小脸，挣扎着推开她三哥，回身抄起沙发上的抱枕对着他就是一顿抽。 　　宁轩可不是个会乖乖坐着不动，任由妹妹打的人，几乎是在在的枕头一上手，他就立马抄起另一个挡在跟前防御，顺便找准时机反击。 　　然后这兄妹俩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打起了枕头大战。 　　等苏欣妍下班回来，瞧见这混乱的一幕，脸都黑了。 　　“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 　　世界安静了。 第二百章 “我这是准备去保护你！”…… 　　宁翰从上回从广城回来首都之后, 便没有再过去。 　　广城那边的工作基本上告一段落，剩下的有他手底下的人看着，一般出不了大事, 而首都这边累积了不少工作得处理，所以他干脆就在首都多留些时间。 　　这天他难得准时下班，开车回到家。 　　车子刚刚在院子内停下，透过车窗, 他隐隐约约瞧见了两个奇怪的背影。 　　不禁有些疑惑, 忙下了车走过去仔细看。 　　然后…… 　　“噗呲！”没忍住笑喷了。 　　熟悉的小板凳, 熟悉的面壁惩罚, 再加上双双坐在上头, 一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弟弟妹妹，他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们两个又干了什么, 怎么惹得妈妈那么生气？” 　　自从他们逐渐长大懂事后, 妈妈已经很少再惩罚他们了, 这回弟弟妹妹的能惹得妈妈发那么大的火，准儿是闯下了不小的祸。 　　“我们把奶奶最喜欢那套茶具给打碎了。” 　　宁轩双腿曲起, 双手抱着膝盖，长手长脚委委屈屈地蜷缩在一张小凳子上，连回答大哥的问题时, 都乖乖面对着墙壁，没敢转回头。 　　“什么我们？肯定是你打碎的！”在在不服气地反驳。 　　宁轩一听妹妹把责任推卸到他身上，立马就炸了：“是你好吧？当时那套茶具明明离你更近。” 　　在在回嘴：“但你挥枕头的方向更加容易扫到茶具！” 　　宁轩：“是你！” 　　在在：“是你！” 　　宁轩：“就是你！” 　　…… 　　兄妹俩人再次互相吵起来，只是他们吵架归吵架, 那是只敢动嘴，谁也没敢在小板凳上挪动分毫。 　　足可见妈妈的威严之盛。 　　但他们实在是太吵闹了，还是惹来了在厨房里做饭的苏欣妍, 她穿着一身围裙，手里还拿着菜刀，脸色不善地从屋里走出来。 　　“谁敢再多说一句话就给我增加面壁一个小时！” 　　阴沉的威胁伴随着闪烁着锋利银光的菜刀，顿时吓得兄妹两个一激灵，忙紧紧闭上嘴，埋下脑袋，瑟瑟发抖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都给我好好反省反省，一天到晚地就知道闯祸闹腾，也不知道让人省点心。” 　　训完孩子，苏欣妍转头对上大儿子，又换了另一副表情，温和道：“小翰回来了，先进来坐一会儿，晚饭很快就做好了。” 　　话落，她又瞪了那两个不安分的家伙一眼，随即转身进了厨房。 　　“大哥……” 　　听见有人叫自己，宁翰一低头，就对上弟弟妹妹两双同款的可怜小眼神。 　　这是想求他跟妈妈求情呢。 　　挨个揉了把弟弟妹妹的脑袋，宁翰无奈地压低声音道：“妈现在还在气头上，我晚点看情况再帮你们劝她消消气。” 　　可怜小眼神顿时变成感激的小眼神。 　　直接给宁翰看笑了：“你俩早这么和谐，妈妈也不会这么生气了。” 　　摇摇头，宁翰迈步走进家门。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苏欣妍就板着一张脸走出来，对着已经变成两颗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吧唧的儿女道：“进来吃饭吧。” 　　终于解放了，在在跟宁轩连忙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像两只粘糊主人的小狗狗一样，巴巴地跟在苏欣妍身后进家门。 　　今晚吃饭只有他们四个人。 　　宁远行跟宁航忙到没空回家吃晚饭，基本上得等到晚上十点多钟才会回来，而宁奶奶则被顾衡接去他那边小住几天。 　　“那套茶具的事，你们自己去跟你们奶奶道歉，我可不管的。” 　　苏欣妍不打算给孩子们收拾烂摊子。 　　“妈……” 　　在在祭出撒娇大法，可还没等她实施，就被苏欣妍抬手制止了：“撒娇也没用，自己犯的错误自己承担。” 　　好吧。 　　在在瞥了她三哥一眼，宁轩会意地点头，多年共同闯祸的默契让两人意见达成一致。 　　——到时候一起去认错！ 　　这种时候，他们反而不像刚刚那样会互相推卸责任了。 　　其实跟奶奶认错也不难。 　　毕竟在在跟宁轩哪一个不是宁奶奶的心头肉，两个心头肉凑一起，哪里不比一套茶具重要？ 　　所以在听说两个孩子已经被儿媳妇给狠狠罚过之后，宁奶奶不仅不生气，反而还来关心他们有没有事。 　　儿媳妇罚孩子基本上不打人，这一点宁奶奶知道，但还是担心孩子们受了委屈。 　　总之就是心疼。 　　然后这俩在妈妈那里受了罚的家伙，就在奶奶这里得到了温柔的安抚，顿时又乐呵起来。 　　全然不知道他们被妈妈跟奶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给教育了一顿，反正从那以后，在在跟宁轩再怎么闹腾，都没敢碰坏家里头的东西。 　　高考成绩是在填写志愿之后出的。 　　在在查成绩这一天，全家人堪称如临大敌，一个个紧张得不行。 　　哪怕他们已经从在在口中知道，她在考试途中发挥稳定，成绩基本上是能稳上央美录取线的，但该有的紧张还是一分不少。 　　最后成绩出来如下： 　　语文：111 　　数学：120 　　英语：98 　　物理：95 　　化学：97 　　政治：99 　　生物：67 　　总分：687 　　名次位列全校第一，全市第三。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在一愣，除了感叹自己语文分数比想象中高之外，没别的想法。 　　其实她这次语文作文写到最后才发现有一点点偏题了，但那时候已经没时间再重新写一篇，只能无奈地在末尾努力把题目中心拉回来一点，最后收尾提交上去。 　　考完试，她就预料自己作文肯定得被扣不少分，前面的主观题更是不知道能不能精准得分，没想到还能上一百一，这也挺不错。 　　在在对自己的成绩满意了，宁家人也满意了。 　　他们并没有对女儿得了个全市第三有什么想法，有也只是骄傲跟赞扬。 　　本来嘛，在在就是个艺术生，她文化成绩就不能拿去跟那些非艺术生的考生们相比。 　　一个是得深入学习专业技能的同时兼顾学业，另一个只需要专心学业，谁更容易考出好成绩，还需要说吗？ 　　更甚至，她这个成绩，拿出去完全是能傲世群雄的。 　　这一届高考，就没哪位艺考生考得比她多，更甚至她还压了无数非艺考生一头，夺得了全市第三的好名次。 　　“这下子我上大学就稳了！” 　　在在开心地抱着父母又蹦又跳，跟个小女孩儿似地，当然她本身年纪也不算大。 　　全家人都为她高兴，宁奶奶甚至还想拉着人，出去办场酒席，好给孙女庆祝庆祝。 　　不过这一提议被在在自己拦下了。 　　她不是很喜欢弄这么高调。 　　而且以前父母哥哥们考上大学，家里都没开酒席庆祝，哪里有轮到她这里就单独给她开酒席的道理？ 　　开酒席的提议不了了之。 　　但是谢师宴却得安排上。 　　谢师宴是由全班同学自发组织起来，联合邀请教导过他们的老师们吃一顿饭，以示他们的教导之恩。 　　基本上除非有要事，全班同学都会到场，而且还允许带家属。 　　别误会，家属就是正常家属。 　　例如父母跟兄弟姐妹那种。 　　上回妹妹去学校填志愿宁轩没去成，这回的谢师宴他说什么都要去。 　　瞧见三哥那副摩拳擦掌的狰狞模样，在在一脸茫然：“你这是准备去打架？” 　　“我这是准备去保护你！” 　　宁轩不满妹妹的误会，捏了捏她的小脸，一脸恨铁不成钢。 　　“虽然你长得没我好看，但也还成，你学校里肯定有不少禽兽看上你，想趁着最后这点时间搞突袭，哥不给你多防着点，还不知道那群人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说到这里，宁轩就生气了，站在那边骂骂咧咧：“一群禽兽，我妹妹还这么小，就想凑上来占便宜，想都别……想？” 　　怀里突然多出的一个温暖的小身子，直接惊呆了宁轩。 　　他停下来，傻乎乎地低头看向突然飞扑上来抱住他的妹妹，有点手足无措。 　　“怎……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受了委屈别憋着，跟哥哥说，哥哥给你报仇去。” 　　“三哥，谢谢你，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是我最好的哥哥！” 　　在在扬起小脑袋，冲着宁轩灿烂微笑。 　　是的，在听见三哥说到学校里会有人对她搞偷袭的时候，在在就回忆起了自己上回去填志愿的时间被一群人狼狈地追着告白的场景。 　　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三哥当时那么恼火，只是生气于自己没能赶过去保护她。 　　可惜她那时候没能多读一下他的心思，不然兄妹两个就不会闹出那一场乌龙了。 　　被妹妹夸奖的宁轩有点害羞，白皙如玉的脸上根本掩饰不了那一抹绯红，甚至连耳根子都红了个透底，更显得他艳色无双，妖孽惑人。 　　也亏得在他跟前瞧见这一幕的，是早就对他容貌免疫的妹妹，不然还指不定得惹出什么麻烦呢。 　　“三哥，你怎么知道，毕业后那些人会……？” 　　在在有点好奇，但没好意思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口。 　　宁轩如今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很多东西见识得多了，自然就懂，脸皮也越来越厚，也没妹妹那么单纯。 　　听她这么问，便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俊脸，得意道：“你瞧瞧你哥这张脸，觉得喜欢我的人会少？” 　　在在一默：“……” 　　突然想起自己从初中开始，就经常接到拜托她转交给她三哥的情书，顿时懂了。 　　原来就是因为自己亲身经历过，所以他才了解这种被一群人追着告白的事情有多么让人烦恼。 　　因此才会特意想来保护妹妹。 　　想明白后，在在心下又感动又心疼，忍不住同情地拍拍她三哥的肩：“你当年也挺不容易的。” 第二百零一章 “恭喜你考上大学。”…… 　　谢师宴从开始到结束的全过程, 可能有宁轩警惕万分地盯着，或者是大家都沉迷在他的美貌里不可自拔，反正在在身边一直都很清净, 没有哪个不长眼地敢上来跟她表白。 　　其实这年头的大家对于情感表达都很含蓄的，真正的情侣就算是出门约会，也会注意保持一下距离，连拉个小手得羞羞涩涩地躲着旁人的眼光。 　　深怕被人指指点点。 　　所以在在能吸引到那么多敢大胆跟她表白的人, 也从侧面证明了她的魅力。 　　只是她自己不想要就是了。 　　谢师宴结束之后, 也宣告着在在的高中生活彻底结束, 从此以后她也将踏进人生的新阶段。 　　“你今天还用不用去学画画？” 　　走出举办谢师宴的饭店, 宁轩一边拿钥匙开车门, 一边询问妹妹。 　　今天是阴雨天，一整天都在连绵不断地下着雨, 为了接送妹妹, 他特地跟大哥借了他的车子来开, 免得兄妹两个回了家都成落汤鸡。 　　宁轩成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考驾照，到现在已经拿到驾照有一年多了。 　　他开车风格跟他张扬艳丽的样貌相反, 非常稳当，从未违反过一次交通规则，所以见他来借车子, 宁翰都不问理由，很爽快就给了钥匙。 　　“不用。”在在说：“老师在准备开画展，最近忙得很，叫我没事自己在家多画画。” 　　画好了再给林教授送过去, 对方好像有意挑选几副学生的画作一起放在画展里展出。 　　知道林教授是想顺带提携自己，在在这段时间都很用心在画画。 　　“那我们直接回家。”宁轩见妹妹坐进来系好安全带后，便启动车子。 　　“好。”在在点头。 　　车子缓缓驶向家的方向, 在在单手托腮，看着外面烟雨朦胧的雨幕，还有在雨中或是打伞悠闲而走，或是冒雨狂奔的人，突然有了点创作的灵感。 　　但当她注意到一个站在雨中，享受般地仰起头迎接雨水浇灌的人后，之前那点浅薄的灵感像是被人用橡皮擦全部擦去，又焕发出新的，更为浓烈的灵感。 　　几乎想也没想，在在第一时间从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拿起笔就在上头不断勾勒线条，想将这一瞬间的灵感给记录下来。 　　“我们要不要顺路去买点吃的？我知道一家新开的驴肉火烧，很好吃……在在？” 　　宁轩就不是个能闲得下嘴的。 　　边开车还得边哔哔个不停，结果叨叨了大半天都没见有人搭理他，不禁疑惑地侧头，就见妹妹一句沉迷在绘画的世界里，根本没空理他。 　　得，他安静好了吧。 　　知道妹妹在这种时候会陷入一种极度痴迷的专注状态，除非她自己醒过来，或者被人强行夺走手中的画笔，否则她是无法被打扰的，所以宁轩干脆不说话了。 　　一个人自言自语很奇怪的。 　　兄妹俩一路安静地回到家，直到车子缓缓在家门口停下，都不见在在从画里抬起头。 　　宁轩叹口气，又不好打扰她，只能无聊地趴在方向盘上数绵羊。 　　一只两只三只…… 　　数到最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等在在终于从画里抬头出来的时候，就瞧见他们已经到了家门前，外头的雨也停了，而她三哥则趴在方向盘上，睡得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在在有一点点嫌弃地伸出一根手指，想把她哥哥给戳醒。 　　要睡也不能在这里睡，姿势不好，睡一觉起来准儿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结果还不等她的指尖碰到宁轩，车窗外传来一阵轻柔又有规律的敲击声。 　　在在闻声扭头，一张放大版的俊美容颜映入眼底，让她忍不住惊艳一把。 　　随即才认出门外站着的清俊青年是顾叶舟。 　　顾叶舟穿着一身长款的驼色风衣，修身的剪裁更衬得他腰细腿长，身材比例极佳，单单是站在那里，不论容貌还是气质，都不逊色于宁轩。 　　或者说，两人是不同种类的美。 　　身为一个画家，在在总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不过她很快就从对方的美色里回过神，见他似乎找自己有事，便打开车门走下去，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她。 　　“恭喜你考上大学。” 　　顾叶舟犹如变戏法一般，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份录取通知书交到了在在跟前。 　　在在伸手接过，低头翻开看，上面写得正是她的名字。 　　她顺利被心仪的大学录取了！ 　　忍不住开心地咧嘴笑起，要不是还顾忌着顾叶舟就在跟前，自己得注意点形象，在在都想立马将在车里睡觉的宁轩摇起来，让他陪着自己庆祝这个好消息。 　　不过在庆祝之前，她还有个小疑问。 　　“这个怎么在你那里？” 　　“新来的邮递员送错到我家了。”顾叶舟解释道，所以他是来帮忙转送在在的录取通知书，顺便恭喜她的。 　　“这个送给你，祝贺你上大学。” 　　一个眼熟的绒布盒子被送到了在在跟前，她都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之前她悄悄将那块妈妈不允许她收下的宝石怀表给还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它又被送到了自己跟前。 　　似乎生怕在在不要，顾叶舟又多加了一句：“这个对我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价值也没你想象中那么高，我只是单纯想把它送给你而已。” 　　在他看来，在在小时候送给他的那些小零食，都要比这个怀表更加珍贵。 　　所以这是一份谢礼，也是祝贺她高中毕业，并且顺利考上心仪大学的贺礼。 　　好在这一次，在在没有拒绝。 　　她接过了顾叶舟的礼物，对他甜甜地笑着道谢：“谢谢顾哥哥。” 　　“嗯。”顾叶舟点头，然后跟在在道别，转身回了自己家。 　　等人走后，在在将礼物跟录取通知书收好，然后立马转身回车里把宁轩叫醒，拖着他回家里睡觉。 　　宁轩迷迷糊糊地被妹妹拖着走，边走边说：“你刚刚是不是在跟什么人说话？” 　　原来他也没真的睡死。 　　“嗯，新来的邮递员把我录取通知书给送错去顾家了，顾哥哥就拿来给我送回来。”在在解释道。 　　“哦。”宁轩应一声表示知道了，关注点却歪在了另一边：“得叫爸爸把咱家门牌号重新弄得清晰显眼一点，这次能送错，下回都不知道该咋弄呢。” 　　他们这边的房子毕竟有些年头了，很多建筑经历岁月侵蚀，早已不负往昔，门牌号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不是熟悉这一片的邮递员还真不一定搞得懂哪家是哪家。 　　虽然歪题了，但在在也觉得她哥说得有道理，跟着点头赞成道：“这个是该重新弄弄。” 　　兄妹俩的对话到此截止。 　　因为一进家门，宁轩就摇摇晃晃地扑在沙发软垫上，睡得昏天暗地。 　　连上楼都懒得上。 　　瞧他这样，在在叹口气，去奶奶屋里抱了条被子出来给他盖上，免得他着凉。 　　下了雨，炎热的天气变得凉爽起来，是该多注意一下。 　　有时候，在在真心觉得自己应该是姐姐，而不是妹妹。 　　哪家妹妹得这么为哥哥操心的？ 　　摇头感叹一句，她起身上楼继续就着刚刚的灵感画画去了。 　　林教授的画展就定在在在开学前三天举办，她要求学生在那之前，必须提交三副以上的画给她挑选，她会至少挑选一幅挂在展厅里，跟着她的作品一起展示。 　　当然，如果在在能画得更好的话，也许被挂出去展览的画作也不仅仅只有一幅。 　　能让自己的作品被更多人欣赏到，相信这是每一位创作者的心愿，在在自然也不例外，她希望自己可以有更多作品被老师选中，拿去展出。 　　因为那不仅仅是对她实力的肯定，也是对她多年来学画成果的一种赞同。 　　一个画展从筹备到真正举办起来，中间是需要花费极多的心力跟功夫的。 　　到了后期，林教授甚至于还有意叫学生陪在自己身边，名义上是叫她帮忙，可实际上却是在带着她在实践中学习如何顺利举办画展，顺便再给她介绍一些美术界的人脉。 　　例如某某画作收藏家，某某画家等等。 　　基本上都是有名气的人物，他们尚且还是让在在只能仰望的存在。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走到他们跟前，但至少现在，她水平不足，也还不够资格。 　　画展基本筹备完后，林教授给了在在十张门票，让她可以去送给亲朋好友，邀请他们一起来参观。 　　在在拿了票，按着人头一个个地分，全家人包括她大伯就得占去七张票，她自己不用，到时候她能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直接大摇大摆地进去。 　　多余的三张，在在送了两张给叶茂秋跟刘茵茵这两位关系最好的朋友。 　　她们两个虽然对于欣赏画作一窍不通，但是听说在在的画作也会被放出去展出，立马点头答应下来。 　　用叶茂秋的话来说：作为铁闺蜜，她们得去给在在撑场子。 　　在在：“……” 　　参加个画展而已，不至于。 　　最后剩下一张票，在在想了想，拿去隔壁顾家，送给顾叶舟。 　　顾叶舟接到票的时候还挺意外，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对在在表示祝福，可他并没有保证一定有时间能去。 　　对此，在在也能理解。 　　在顾叶舟高考之前，他爷爷身体出了点意外，住进医院，那一段时间顾叶舟很消沉，他非常害怕相依为命的爷爷会就此离开他。 　　虽然后来顾爷爷康复出院了，但这件事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 　　以至于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抛弃了原来选择的清大计算机专业，而是毅然决绝地选择了医科大学，立志以后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这样子，他不仅能救他爷爷，也能救其他人。 　　如今的顾叶舟早已本科毕业，正一边跟着导师在医院实习，一边读研究生。 　　学医的大家都知道，不管是工作还是学习，就没有空闲的时候，所以顾叶舟确实不一定有空去参观画展。 　　即便如此，在在还是坚持把票送给她。 　　也没别的原因，因为除了他之外，她就没有其他人好送的了。 　　送完票的在在蹦蹦跳跳地跑回家，瞧着得那活泼的背影，似乎极为欢快。 　　受她的好心情感染，顾叶舟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转身回到家，看见爷爷正在边看资料边捶腿，一脸酸痛难忍的模样，他立马大步走过去，熟练地帮着他按摩双腿，缓解不适。 　　顾叶舟边按边问：“您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给膝盖做保暖？” 　　“有的吧。” 　　顾爷爷眼珠子乱瞄，明显心虚。 　　见状，顾叶舟也不拆穿他，只自己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要再多加注意爷爷的身体。 第二百零二章 画展 　　“妈妈, 好了没有？” 　　宁家，宁远行跟苏欣妍的房间内，在在坐在妈妈的梳妆台前, 乖乖仰着脑袋让妈妈给帮忙化妆。 　　今天是林教授举办画展的日子，在开始之前，她就提前叮嘱过学生，记得要打扮得正式一点, 她要领着她去认识一些人。 　　知道老师是准备给自己铺路, 在在很配合地点了头, 在这天早上, 早早就爬起来洗漱换衣服, 顺便叫妈妈起来给她化妆。 　　在正式场合里，画点淡妆是基本礼貌。 　　只是从未画过妆的在在没料到得弄这么久, 都半个小时过去了, 不由得有点坐不住。 　　“快好了, 你别动，也别说话, 一会儿给你画歪了。”苏欣妍嘴上安抚着女儿，手上的动作不停。 　　其实她日常给自己化妆，也就是十来分钟的事儿, 基本上都是速战速决。 　　但今天难得给闺女化妆，自然就想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毕竟谁都有个妆扮芭比娃娃的梦不是？ 　　又倒腾了一会儿，苏欣妍最后给女儿细细描绘上红色偏橘的口红，为她这个妆容做出最后点缀。 　　“好了, 看看吧，满不满意？” 　　化妆完成，苏欣妍自己先捧着女儿精致的脸蛋欣赏了会儿, 等看够了，才满意地点点头，随手拿起一个镜子摆在她跟前，让她自己看。 　　在在接过镜子，低头注视里头的漂亮姑娘。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本来就长得好看，之前同学们私底下玩校花评比，她一直都能被捧上校花宝座。 　　所以在在对自己的容貌十足自信。 　　即便比不上她三哥，但也是全家第二名。 　　而经过妈妈的巧手修饰之后，镜子里的她更加显得气色饱满，灵气十足，当然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并没有太大改变，但看起来就是更加好看了。 　　如果要具体点描述的话，画过妆的她，颜值可以跟她家早上起来没洗脸的三哥相比。 　　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在在脑袋一歪，瞧见镜子里的姑娘也跟着一歪脑袋，灵动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纯真疑惑，白里透红的脸颊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透出一股软萌可爱的气息。 　　她是那种偏可爱的长相，这种长相显嫩的同时也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很容易就讨得别人的好感，特别是女性跟长辈，就喜欢她这种可可爱爱还看着有福气的孩子。 　　“转过身去，我给你扎辫子。” 　　“哦。” 　　听见妈妈的声音，在在乖乖地转身背对着她，任由妈妈继续捣腾自己。 　　她今天穿了一身柠檬黄小礼裙，是妈妈陪她一起去挑选的，裙子的设计是可爱中带着点优雅的淑女感，很适合她。 　　而为了配合她的服装，妈妈也给她画了整体偏橘色的妆容，看起来元气十足，充分衬托出她这个年纪的少女独有的朝气活泼。 　　苏欣妍给女儿扎了个可爱的花苞头，再用跟她小礼服同色的发带装饰，并在上头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 　　“好了啊，那我下去吃早饭了。” 　　原来她刚刚那么着急是因为饿了。 　　苏欣妍：“……饭别吃太多，小心肚子把裙子给撑起来了，这样不好看，还有吃完饭来找我给你补个口红。” 　　早知道不那么早给这她画口红了。 　　“知道啦！” 　　话音还没落下，在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苏欣妍无奈一笑，道：“也不知道这好吃的性子是随了谁。” 　　她坐在梳妆台前，开始给自己打扮。 　　基本上十五分钟完成妆容，然后简单梳理一下头发，换上跟女儿同款的礼裙就下楼了。 　　没错，今天的苏欣妍跟闺女穿得是亲子装。 　　同样的设计，同样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丝毫没有可爱感，明亮的色彩反而更显得她温柔婉约，有种成熟美人的风彩。 　　宁远行正巧在这时候推门进来，瞧见曲子这副模样，不禁一愣，一抹惊艳从脸上划过，他也毫不吝啬于夸奖：“很好看。” 　　苏欣妍抿唇一笑，道：“谢谢，你也很帅。” 　　* 　　楼下，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底下正在吃早餐的人纷纷抬起头。 　　就见在在打扮精致地从楼上走下来，犹如一位从画里走出来的小仙女一般，灵动可爱，充满仙气。 　　可惜，仙女一开口，什么美好形象都没了。 　　“奶奶，我好饿，有没有大肉包子啊，我想吃肉包子！” 　　“没有大肉包子，今天做了小笼包。”宁奶奶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食物，道。 　　“那小笼包是包什么的？” 　　在在迫不及待地凑头过来瞧。 　　“有竹笋的，鲜肉的，胡萝卜的……” 　　宁奶奶话还没说完，在在就已经很坚定地说：“我要吃鲜肉的！” 　　肉食性动物才不吃素！ 　　还好宁奶奶做不同馅料的包子有做记号的习惯，随随便便就给孙女挑出了几个鲜肉馅的小笼包给她吃。 　　在在一口一个小笼包，塞得脸颊鼓鼓。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只仓鼠成精呢，这么贪吃。 　　今天早上人到得格外齐全，连宁航跟顾衡都在。 　　顾衡昨夜休息在宁家，所以早上也在这边吃。 　　吃完他也不会去上班，而是准备陪着家里人去看小侄女的画展。 　　虽然画展真正的主人是林教授，但是在在也在里头展示了三幅画作，落在她家里人眼中，四舍五入，这就是自家崽崽的人生第一场画展了！ 　　其实在在当初一共提交了五幅画作给林教授，这些画有她近期所创作的，也有以前存下来的作品，但最终只有三幅被林教授所选中。 　　当然也不是说没被选中的两幅画得不好，而是不适合今日这场画展的主题而已。 　　画展在早上九点开始，到下午四点结束。 　　因着作为林教授的学生，画展的画作展出画家之一，也算是这场画展的半个主人，所以她得提前一个小时到场，帮着林教授处理一些事情。 　　例如查看一下每一幅画的摆放位置，监督现场工作人员检查检查灯光等设备有没有什么问题之类的。 　　任务不是很繁重，但是一定得做齐全。 　　否则在展出的时候如果突发什么事故，会很影响这场画展。 　　所以吃过早饭，又被妈妈逮住补了下妆，在在就在大哥的陪同下先出发去画展开办地点。 　　她到的时候，林教授就已经在里面了。 　　看她过来，林教授也只是简单地跟他们兄妹俩打过招呼，然后叮嘱她去其他展厅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在在点头去帮忙了。 　　临走前还不忘安排大哥在休息区就坐：“那边有自助茶水跟点心，大哥想吃可以自己去拿，但是最好不要去别的地方吃，就在休息区里吃完。” 　　除了休息区，展厅内部是不允许参观者带饮品或者食物进入的，怕他们不小心弄脏那些画。 　　即便每一幅画都被装裱在画框里，画框表面有一层玻璃挡着，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在在的画被毁了还没什么，反正价值有限，但林教授的画可是一副能买上万的，最高价值的一幅甚至能超过十万，弄坏了根本赔不起。 　　九点，画展正式开始。 　　除却来慕名买票来参观的人之外，林教授还邀请了不少圈内好友过来捧场。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旗袍，优雅地站立在人群中，一边微笑地招呼来客们，一边跟他们介绍自己身边的小姑娘。 　　也就是她目前唯一的一个学生，宁在在。 　　不得不说，林教授唯一学生的名头很好用，在场的不管多有能耐，对着在在这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那态度都是客客气气地，有些人甚至还带着恭敬。 　　这也让在在更加直观地发现，林教授究竟是个多么牛掰的人物。 　　而这样的人物，是她的亲亲老师。 　　在在脸上还是挂着温顺乖巧的微笑，实际上心底的小尾巴已经得意洋洋地翘了起来。 　　其实她是个特别喜欢嘚瑟的小姑娘来着。 　　宁家人跟在在的朋友们基本上都是九点就抵达了画展场地，他们也远远地瞧见了在人群中的在在，只是为了不打扰到她，所以他们都自己安安静静地欣赏画作，并不去跟她打招呼。 　　不过在在很快就自己从林教授身边脱身离开，快步挪到家人们跟前跟他们打招呼。 　　宁家人对自家孩子的出色表现自然是连连夸奖，直将在在给夸得不好意思，小脸都红了。 　　她受不住夸，跟父母说了一声，扭身就跑去找两位好友。 　　“茵茵，秋秋。” 　　“在在！”两人也看见了在在，忙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叶茂秋上下打量一眼在在今天的装扮，更是夸张地“哇”了一声：“在在你今天好漂亮啊！” 　　“嘿嘿，是我妈妈给我打扮的。” 　　为了让好友们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在在还特意展开双臂，在她们跟前转了两圈，臭美得不行。 　　三人嬉笑地互相打趣两句，然后刘茵茵提出想看看在在的画作，在在便领着她们去看。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是我画的。” 　　这三幅画被悬挂在同一面墙上，底下还贴了个小名牌，上面写了作品名称跟画家的名字。 　　刘茵茵等人仔细看去。 　　第一幅画得是一片雨幕，雨幕内有许许多多的人，面临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大家或是从容应对或是狼狈奔逃。 　　只有最中心的那个人，他独身站在雨幕中，仰着脸，双眼微闭，用着近乎虔诚的姿态，去迎接这场由上天恩赐的雨水。 　　在在为其起名《心灵洗涤》。 　　几乎是在看到这副画的瞬间，叶茂秋就忍不住捂住了心口，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副画，我总觉得心里头闷闷的，又有些想哭的冲动。”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个独身迎接雨水的男人满脸沧桑，饱经风霜的脸上尽是疲惫，生活的重压沉甸甸地压在他并不宽阔的双肩上，而他却只能借由这场雨水，来释放内心深处积压的情绪。 　　他看似在享受着雨水的浇灌，可那些流淌在他脸上的水痕，真的全是雨水吗？ 　　这一点所为画家的在在不知道，观赏画作的人也不知道，但他们能看到，那个肩负沉淀压力的男人在这场雨的冲刷下，仿佛得到了新生。 　　他释怀了一切压力与苦闷，从此能更加积极乐观地去面对未来的生活。 　　这才是，‘心灵洗涤’的真正含义。 　　跟叶茂秋相反，看到这副画的刘茵茵脸上是带着笑的，她觉得这副画能让她由衷地轻松乐观起来。 　　在在注意到她们两个不一样的表情，脸上却没什么意外的神色。 　　基本上看了她这副画的人，都会呈现这种两极分化的模样。 第二百零三章 好吧，是四舍五入的画展…… 　　在在展出的第二幅画, 如果宁轩在这里的话，准儿会觉得很眼熟。 　　上面只画了一面墙，还有两个一大一小, 坐在小板凳上面壁思过的背影。 　　这副画面似乎很平常，可但凡看见它的人，都能切实感受到那股环绕在这对兄妹之间的温馨幸福感。 　　不知不觉，唇角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副画的名称也被在在起得很简单粗暴, 就叫《闯祸的兄妹》。 　　莫名地, 看见这个作品名, 再抬头重新去看那幅画, 突然就能从那对兄妹的背影中品出一丝丝惨兮兮的意味, 但没人对他们表示同情，反而觉得很搞笑。 　　特别是那些家里有孩子的人, 更是能体会到这一幕的乐趣。 　　第三幅画, 是位不太能看得清楚的少年侧脸。 　　少年坐在窗明几净的屋内, 侧着头仰望外面的飞鸟，温柔的日光倾洒在他身上, 仿佛为他渡上一层圣光，朦胧而美好。 　　岁月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静止键，所有看到这副画的人都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生怕打扰了这副美好到令人窒息的画面。 　　不同于前面两幅所表露的复杂情感，所有人都这副画的感官都只有一个字。 　　——美。 　　这是一种极致的美，美到让人心醉，所以也令人不禁为其折服。 　　这副画的名字叫《谜题》。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在为其起这个名字, 但看着画上少年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他们似乎又能理解一点。 　　刘茵茵跟叶茂秋在这最后一幅画跟前流连最久，叶茂秋更是好奇心发作, 忍不住追着在在问：“在在，那画里的人是谁啊？” 　　在在伸手，在自己嘴巴跟前拉了一条线：“我答应了那个人，不可以说的。” 　　“那好吧。” 　　叶茂秋总不能让好朋友成为一个不讲信用的人，只能遗憾地放弃追问。 　　她们继续参观画展，除却在在的画作，林教授的画也都让人很惊艳，即便是不懂得欣赏画的人，也忍不住在每一副画跟前久久驻足。 　　原本对观赏画作没什么兴趣，只单纯来给好姐妹捧场的叶茂秋还觉得，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这个观赏时间也太长了。 　　就她们这个参观式看画的模样，基本上花不了半个小时，就能走完全部展厅，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但真的站在里头，沉浸在每一副画作的美好中后，再次回神，她才恍然惊觉，时间居然足足过去了两个多小时，现在都中午十一点多了！ 　　要不是肚子响起饥肠辘辘的声音，她也不一定能这么快就回神。 　　“你们要跟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吗？”在在问两个好朋友。 　　他们一家人准备就近下馆子。 　　吃完大家就该上班的上班，不用上班的要么回家休息，要么留下来陪着在在，一直到今天的画展结束。 　　“不了不了，我们回家吃。” 　　跟好朋友家里人一起吃饭会有点不自在，所以叶茂秋跟刘茵茵都不约而同地拒绝了在在的邀请。 　　她们两人跟在在道别之后，就结伴离开。 　　而在在则回去找她家人，准备一起去吃午饭。 　　林教授他们也有饭局，但那种场合势必需要喝酒，为了保护学生，林教授干脆就不叫在在去。 　　宁家人就近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饭店吃饭。 　　这家饭店生意很火，要想来就餐还得提前预订，还好顾衡有万能的助理先生，他早就给老板一家预订好了位置，还是个独立包厢。 　　饭桌上，大家都自选自己爱喝的饮料，互相干杯，为在在庆祝今天画展的顺利举办。 　　顾衡跟宁远行夫妻还都不约而同地给孩子包了个大红包，算是给她的奖励。 　　见有红包拿，在在表现得比画展顺利举办还开心。 　　毕竟办完了画展回头一看，也就那样，而红包可是实实在在落进她口袋的钱啊！ 　　财迷在在捧着红包一脸傻乐的表情。 　　让旁边的宁轩等人深觉不忍直视。 　　吃过饭，大家又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各自去上班了，只留下宁轩跟一台车子陪着在在，继续参加完下午的画展。 　　车子是苏欣妍留下来给孩子们用的，她自己则由丈夫开车送去上班，晚上宁远行也会去接她。 　　明白父母是想过二人世界，宁航自觉地上了他大哥的车子，而宁奶奶则由顾衡接送。 　　或者说是助理先生开车接送他们母子两人。 　　下午的画展跟上午一样顺利，而且相比起上午，下午来参观的人更加多。 　　其中包括不少有意来买画的富商跟收藏家。 　　在在本来正陪在她三哥身边，远远地就瞧见林教授正冲她招手，明摆着有事叫她过去。 　　她忙跟三哥说了一声，然后快步赶到林教授跟前：“老师，有什么事吗？” 　　问是这么问，可实际上答案已经在在在眼中浮现了。 　　果然，林教授拉着她走到角落里，小声跟她说：“看到那位先生了吗？他姓名，是个挺有钱的商人，人家有意想买你的画。” 　　“哪一幅？”在在问。 　　“《谜题》，出价三千。” 　　三千！这对于新人画家来说，已经是个非常高昂的数字，甚至于连很多有资历的画家都大不到这个字数。 　　可在在却连思考都没有，直接摇了头：“对不起老师，那幅画我不卖的。” 　　其实她当初本无意将这副画提交给林教授，只是后来不小心混了进去，被林教授看到，便执意想拿这副画去展出。 　　在在无奈，转头去问了画作的原型，得到人家的首肯后，这才答应让林教授展出这副画。 　　但也仅限于展出，画展结束后她是要收回的。 　　因为这副画，是她准备拿去送给某个人的回礼。 　　既然要送出去，那么它就等同于不再属于她，又怎么能拿去卖掉呢？ 　　别说三千，三万，三十万她都不卖！ 　　看出学生眉眼间的坚定，林教授也不勉强她，只道：“那行，回头我帮你回绝人家，你继续去玩吧。” 　　“嗯嗯。” 　　在在点点头，转头就溜远了。 　　看着她活泼的背影，林教授摇摇头，失笑：“怎么还是一团孩子气？” 　　她整理好仪表，迈步去跟那位名姓富商交涉，对方得知画家不愿意卖画，神情间有点遗憾，但很有风度地并没有勉强。 　　在在本以为卖画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还有后续。 　　过了会儿，她又被林教授给招过去，这次是一位收藏家，看中了她的《心灵洗涤》，甚至愿意开价两千块买下。 　　这个价格除却有对方是真心喜欢《心灵洗涤》之外，多少也是看在林教授的面子上才给的。 　　但在在才不管对方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开高价买下她的画呢，反正人家给的价格高，让她心动了，她就同意卖画。 　　双方意见达成一致，交易自然顺利进行。 　　最后这副画被顺利卖给那位收藏家，而在在也拿到了一笔数额为两千块钱的支票。 　　有林教授在中间帮忙看顾着，在在绝对不会被骗，所以她安心收下支票之后，就一脸兴奋地跑去她三哥跟前炫耀了。 　　“我刚刚卖画得了两千块哦。” 　　小姑娘得意洋洋地就差翘起小尾巴了。 　　结果宁轩一点羡慕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掀掀眼皮，冷淡道：“哦，也就只有我拍一部剧的一半吧。” 　　他现在拍一部剧的价格是三千到六千不等，这个价格看似很低，但也得看看全国人均收入有多少。 　　他这个身价，已经能算是中高收入人群了。 　　当然，肯定是比不上他大哥二哥。 　　别说大哥，单论二哥，随随便便一个学术奖金，都能比他辛辛苦苦拍一部剧赚得多。 　　不过人家是靠脑子赚钱，他比不了。 　　在在才不管她三哥的反向炫耀，她自己也不是没去见识过在剧组拍戏是个什么场景，钱是挺好赚，可辛苦也是实实在在的。 　　大冬天得装夏天，穿着短袖短裤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大夏天得装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衣，热得让人中暑，还有各种武打戏，跳水戏，吊威亚等等…… 　　直看得在在大呼还好她之前没答应去当童星。 　　在安静舒服的室内，享受画画的乐趣不香吗？ 　　那一幅《闯祸的兄妹》也有人来问价，但还不等在在答应，宁轩就先跳出来，不让妹妹卖。 　　用他的话来说，这画里的主人公有一个是他，那这副画论理也有他的一半，他并不想自己的画作被人收藏起来，日日观赏。 　　这会让他有一种自己被亵渎了的感觉。 　　亵渎…… 　　在在抽抽嘴角，虽然觉得自家哥哥的思想很奇葩，但还是尊重他的意见，没把画给卖了。 　　但她的损失得有人填补。 　　“刚刚那幅画人家开价一千六，都是亲兄妹，我也不多收你的，既然你说画有一半是你的，那就把价格减半，诚惠八百块谢谢。” 　　宁轩瞳孔地震，没想到他妹自己卖不出画，就想强卖给他。 　　但他是差那两个钱的人吗？ 　　所以他故意做出一副不屑的模样，当场抽出一张纸，拿了笔，在上面刷刷刷一通写，然后姿态潇洒地递给他妹：“一千拿去，不用找了。” 　　在在疑惑地接过纸，寻思着这也不是支票啊，然后低头一看，硕大的欠条两个字映入眼帘。 　　在在：“……” 　　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对，她准儿要打爆她三哥的狗头。 　　太狗了这人！ 　　本想着把这张开玩笑似的欠条给撕了，但想了想，在在还是把它叠好揣兜里，也许哪天她三哥就良心发现，给她兑现了呢。 　　也不无可能啊。 　　直到时间临近下午四点，画展即将结束，在在都没能在人群里寻到她想看到的人。 　　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真不来啊。” 　　虽然早知道对方可能不回来的，但心底还是不可避免地存了点期望，毕竟她将票送出手的那一刻，就是抱着希望对方能来的心思。 　　可惜了。 　　这个念头刚从心底划过，一张在在在眼中，比寻常人都干净许多的俊脸突然传入视野。 　　她双眸微微睁大，显而易见的惊喜浮现。 　　想都不想，在在立马抛弃她三哥，小跑着来到那人面前：“顾哥哥，你真的来了！” 　　“抱歉，来晚了。” 　　顾叶舟气息有点微喘，神情隐现疲惫，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很急忙地赶来这边，为了参加在在的第一场画展。 　　好吧，是四舍五入的画展。 　　“我说这丫头是见了谁才跑得那么快呢，原来是你啊。”宁轩落后一步走过来，哥俩好地跟顾叶舟打招呼。 　　上中学那几年，他早就跟对方成了好兄弟。 第二百零四章 她要开学了！ 　　画展开始这天, 顾叶舟本来是有特意将时间给空出来的，只是没料到导师临时接手一台手术，要他去做助手, 所以耽搁到现在才赶过来。 　　还好，他还算来得及时。 　　在在瞧见顾叶舟真的来了之后心情一直都很好，她赶在闭馆之前，领着他去参观自己的画。 　　虽然其中一副已经被卖出去了, 但在画展结束之前, 这些画依旧会放在这里, 供人欣赏。 　　直到画展结束以后, 才会被好好包装起来, 交还给买家。 　　顾叶舟一一欣赏过在在的画，最后在《谜题》跟前停了下来。 　　说实话,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副画。 　　前段时间, 在在跑来跟他说, 她以他为原型，画了一幅画被她老师选中要拿去画展上展览, 征求他的意见时，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 　　因为他对此并不在意。 　　而此时，站在这副几乎算是自己肖像画的画像跟前, 他却有一种很复杂又神奇的感觉。 　　可能就类似于那种，我居然被人画在了画上，还能这么好看的新鲜感跟不真实感吧。 　　他甚至还有点认不出，那画上的人究竟是不是他本人。 　　“它为什么叫《谜题》？” 　　顾叶舟只是单纯地为此感到好奇。 　　在在指尖扣了扣掌心, 并没有隐瞒：“因为我看不透你呀。” 　　一语双关。 　　然而顾叶舟听懂了。 　　他轻笑一声，感叹道：“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副模样。” 　　“嘿嘿……我是不是给你画得很帅？” 　　在在一脸求表扬的得意小模样。 　　“嗯。”顾叶舟点头，承认这一点。 　　他被画的不是帅, 而是美，一种超越了某种界限的美丽，可能只有善于发现美丽事物的画家，才能将其挖掘出来，再印刻在一张画纸上吧。 　　在在看不透顾叶舟脸上所想得是什么，但她能感受到他也是喜欢自己所作的这副画的。 　　不过为了保险一点，她还是多问一句：“顾哥哥喜欢这副画吗？” 　　顾叶舟毫不犹豫地点头：“喜欢。” 　　得到确认的答案，在在松了口气，不禁献宝似地笑道：“喜欢就好，这个可是我准备送给你的回礼呢。” 　　“回礼？”顾叶舟跟一旁的宁轩齐齐疑惑。 　　顶着两道迷茫的目光，在在自顾自点头道：“是呀回礼，我考上大学的时候你送了我一份礼物，这副画就是那份礼物的回礼，而且当年你考上大学时，我没有给你送礼物，这次也算是补上了吧。” 　　顾爷爷是在顾叶舟高考完才出得意外，那时候顾叶舟天天忙着跑医院照顾爷爷，连志愿填写都是抽空匆忙过去完成的，最后的谢师宴更是没有到场。 　　那段时间，在在根本瞧不见他的面，当然也没办法给他送礼物。 　　“哇！” 　　没想到自家财迷妹妹能这么大方的宁轩一拍顾叶舟的肩膀，羡慕道：“兄弟你赚了，这副画刚刚可是有人出价三千我妹都没打算卖呢，原来是准备送给你的啊。” 　　因为双方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两家人关系又很好，所以在宁轩眼中，顾叶舟跟他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四舍五入也算是在在的哥哥了。 　　妹妹画幅画送给哥哥，这很正常。 　　没见着他刚刚都能光明正大地跟他妹讨要那副能售价一千六的画吗？ 　　所以他对妹妹给顾叶舟送画的行为只有羡慕，没有嫉妒，更不会像防着其他男人一样充满防备。 　　当知道那幅画价值三千块的时候，顾叶舟其实是不打算收下的。 　　但是在在威胁他，说他如果不收下画，那她也不要他的怀表了，还以后都不把他当哥哥了，顾叶舟才无奈收下。 　　“谢谢。” 　　“这样才对嘛，咱们什么交情？收个礼物而已，推来推去地伤感情。” 　　见顾叶舟收下礼物，在在开心地踮起脚，伸手在他肩膀上拍拍，姿势跟她三哥一样豪迈。 　　完全把他当成兄弟的模样。 　　顾叶舟：“……” 　　* 　　画展结束后回到家，在在几乎累瘫。 　　她倒在沙发上，完全像是一条翻了身之后变得更咸的咸鱼，就在那儿一动不动，让人很是看不过眼。 　　“起来，上楼卸妆换衣服去，别在这儿占地。” 　　苏欣妍已经下班回来了，正坐在在在躺的长沙发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给闺女剥橘子。 　　剥好一瓣还得给她挑干净上头白色的丝，再把核给去了，才喂给女儿。 　　在在是不吃橘子上头的白丝，她觉得那个发苦不好吃，却又嫌自己剥橘子好麻烦，所以如果没有人给她剥橘子的话，她一般就不吃。 　　反正水果千千万，没了橘子还有其他更方便啃的，何必为难自己呢？ 　　给她剥了几瓣橘子，苏欣妍就不耐烦了，当场‘翻脸’，赶着闺女离开。 　　“人家好累，再让我躺一会儿嘛。” 　　在在软绵绵地妈妈撒娇，死赖在沙发上就是不肯起。 　　苏欣妍早就对女儿的撒娇免疫了，根本不为所动：“赶紧去卸妆，化妆品停留脸上时间太久了对你皮肤不好，快去。” 　　“哦。” 　　最后在在还是被妈妈催着上楼收拾自己，过了一会儿，卸妆换衣服顺便还洗了个澡的她一身清爽地穿着拖鞋，咚咚咚地从楼上拍下来，直奔母亲身边。 　　“妈妈，给你。” 　　“什么东西？”苏欣妍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纸，仔细一看，发现是一张支票，上面所填写的数额还挺大，顿时就了然了。 　　“你卖画了？” 　　“嗯啊。”在在正往嘴里塞糖，含含糊糊地回应。 　　“行，妈妈知道了。” 　　苏欣妍点点头，将支票收起来，准备明天上班时，拿去给公司专门聘请的税务专员让其帮忙给女儿报税。 　　卖画属于个人收入，哪怕在在还未成年，该交的个税也得交齐。 　　等报完税，扣掉交税的部分，余下的苏欣妍会帮着女儿存进她的个人账户里。 　　这些年在在断断续续卖画赚得那些钱，基本上都是这么交给她妈妈处理的。 　　在在未成年，所以她的个人账户还处在家长的监管下，要从里面提钱也得知会家长，让家长陪着一起去银行取款。 　　不过她基本上没遇上这种需要提钱的事。 　　要钱直接伸手跟奶奶父母大伯哥哥们要，不拘哪一个，给得都够她好一阵子花销呢，甚至月底还能剩下不少。 　　所以她的存款余额一直都是呈直线上涨，就没跌过。 　　存到现在的总数额…… 　　苏欣妍给女儿算了算，干脆问她：“你这些钱挺多的，放银行有点浪费，要不妈妈给你买个铺子？” 　　以后女儿不拘是拿铺子出去收租还是自己开个什么店，都挺好的。 　　反正铺子是自己的，没了铺租，干什么成本都不会高到哪里去。 　　最主要的是，她公司所在的新商圈最近新建设路一批商铺准备出租或是售卖，那价格，在她看来，真的也就跟白菜价没两样。 　　苏欣妍不仅盘算着给女儿买，自己也有亿点点心动，想多买几间铺子。 　　首都的铺子，别看现在无人问津，大家都兴致缺缺的样子，可只有她知道，等到未来，这边一间铺子的一日租金，都够在现在买下好几间铺子了！ 　　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谁见了又能不心动？ 　　在在对妈妈的提议没什么所谓，她还不太懂这些，干脆全让妈妈做主：“您主意就好。” 　　既然女儿不反对，苏欣妍也就准备拿她的钱给她买铺子了。 　　自家女儿，她肯定要给她选个地段好又宽敞的，要是钱不够，她还会再给添一点。 　　铺子的事情暂且搁一边，在在现在又陷入了新一波的忙碌中。 　　忙着收拾行李。 　　她要开学了！ 　　开学后，得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封闭式军训，东西自然不能少带了。 　　不仅她忙，家里人也跟着忙。 　　孩子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里出去住，都生怕她带漏了什么东西，总是免不了不放心地想给她多检查两遍。 　　结果演变到最后，在在都不知道是自己在收拾行李，还是家里人帮她收拾行李。 　　坐在自己床边，晃荡着两条悠闲的小腿。 　　在在低头看着妈妈在往自己行李箱里塞好多包姨妈巾，不禁疑惑：“妈，你给我塞这么多干什么？” 　　这份量，怕不是要她用到明年？ 　　“你懂什么，这东西作用可大了，你军训时往鞋子里各塞一片进去，自己体会一下，就知道妈妈没骗你。”苏欣妍这是在给闺女传授她当年上大学时军训的秘诀。 　　在在听得半信半疑，但还是选择乖乖听妈妈的话：“我知道了。” 　　她看出妈妈没蒙她。 　　开学当天，因为家里其他人都忙，反而是宁远行有空来送闺女去学校报道。 　　在在的行李很多，足足有两大箱。 　　她自己本来只收拾了一箱的，想着少带点东西也方便拿，结果家里人一插手，就生生多了一箱。 　　好在有爸爸在，不用她自己提。 　　不然很可能提不动。 　　在在背着画板，手提绘画工具箱，入学全程都跟在爸爸身后，由着他熟门熟路地领着她办完一切入学手续，然后给送到刚刚分配好的宿舍里去。 　　仗着家就在首都，她来得不算早。 　　所以抵达宿舍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在在被分配到一间四人宿舍，其中两位室友已经提前抵达学校，并住进了宿舍。 　　其中一位正弯着腰，跪在自己的床铺上铺床单。 　　听见门口的响动，她探头看下来，第一眼就看见一位身高腿长，容貌冷峻的帅叔叔，他身后则跟着个看着很软萌可爱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脸稚气，看得出来年纪不大，跟个初中生似的，乖乖跟在她爸爸身边。 　　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她抬起头来，友好地对她微笑着打招呼。 第二百零五章 室友 　　“你好, 我叫宁在在。” 　　在在率先友好地跟新室友打招呼，对方也连忙回应她。 　　“你好你好，我叫宋姣。” 　　宋姣是个典型的南方妹子, 身材娇小，嗓音软糯，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特有的吴侬软语，长相清丽婉约, 有种古典美。 　　她显然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见在在他们进来后, 忙加快速度将自己的床铺好, 然后爬下来帮她收拾她的书桌。 　　“谢谢。”没有拒绝新室友的好意, 在在礼貌地跟她道谢。 　　她们的床位跟书桌都跟宿舍一样，是学校提早分配好的, 并不存在谁先来, 谁就能先选个好床位。 　　当然, 如果你不满意自己的床位要换一个也可以，前提是有人愿意跟你交换。 　　在在被分配到进门左手边, 靠近阳台的位置，床是上床下桌的款式，底下就是属于她的书桌。 　　她觉得这个位置还挺好的。 　　面向这阳台这一面的墙壁上有个大玻璃窗, 阳台门也有半截是玻璃样式的，配合宿舍门那边，整个宿舍内的采光都很好，适合日常画画。 　　“爸爸, 我爬上去铺床，你帮我递东西上来。” 　　在在三两下就爬上了自己的床铺，学着刚刚宋姣那样, 跪在上头先清理床板。 　　这床板一个暑假没人清理，早就落满了灰尘，得先用抹布沾水擦洗一遍，才好往上铺床垫跟床单。 　　别看在在日常在家里受宠得很，但她干起活儿来也很利索，几乎三两下就搞定床板的清洁，然后接过爸爸递上来的床垫，一个个铺在床上。 　　她睡觉爱睡软床，特意带了两个床垫过来，这样子铺完躺在上面感觉软绵绵地，很舒服。 　　铺完床垫铺床单，还得摆枕头被子，挂蚊帐…… 　　一顿忙碌下来，等她终于从床上爬下来的时候，早就出了一身汗，有点喘气。 　　果然是太久没干家务活了。 　　忙这一会儿居然就能累成这样。 　　在女儿收拾她的床铺时，宁远行也没闲着。 　　他帮着她将她的衣柜书桌椅子什么的里里外外都擦洗了一遍，又将衣服等行李一件件地拿出来摆好，还帮着把空了的行李箱给堆放到衣柜最顶上，这样子能节省空间。 　　要不是宋姣及时提醒，说她跟另一位提早来的室友已经收拾完宿舍的公共卫生了，宁远行还打算帮着把公共卫生也给搞了。 　　反正这对他而言也就是顺手的事儿，不累人。 　　见基本上都收拾完了，宁远行便打算离开了，他厂子里还有事，得赶着去忙工作。 　　在在也知道爸爸工作繁忙，没有挽留他，直接起身把人送到了宿舍门口。 　　“上了大学也不能放松，好好学习，跟室友们相处多包容一点，别总耍脾气，在家有人惯着你，在外头可没人惯你……” 　　临别前，宁远行忍不住像老妈子一样逮着女儿碎碎念。 　　在在被他给念烦了，双手推着爸爸，催他快走：“好啦好啦，我会很乖的，你厂子不是还有事吗？快去吧。” 　　“你这丫头，还没长大呢就开始嫌弃爸爸了。” 　　宁远行有些无奈，但也确实没功夫继续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他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叠钱，也不怎么数，直接塞进女儿手里。 　　“拿好，给你当零花钱，记得别跟你妈说。” 　　这流程在在懂，她动作熟练地把钱全部一股脑儿地揣兜里，笑容满面地伸手在嘴巴跟前比划了个拉拉链的姿势。 　　“知道知道，绝对守口如瓶！” 　　在在来上大学之前，苏欣妍一次性给了她一整个学期的生活费，并严令家里其他人不准再给她偷偷塞零花钱，打算趁着大学期间，锻炼一下女儿的理财能力。 　　结果这才第一天，她丈夫就带头阳奉阴违。 　　他还不是第一个，相信过不了几天，瞒着苏欣妍偷偷给在在塞零花钱的人还得更多。 　　送走爸爸，在在揣着一兜的钱回来，跟她的新室友聊天。 　　两人都在试探着熟悉对方。 　　从宋姣的口中，在在知晓，另一位提早到的室友过来放好行李，又收拾好宿舍后，就跟她父母出去玩了。 　　他们一家不是首都人，此行也算是借着送女儿上学的机会，顺便过来首都这边旅个游。 　　最后一位还没到，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性格的人。 　　在在只希望室友们都能好相处一点，毕竟未来是要生活在一起四年时间，要是室友们不好相处，那日子也太难过了。 　　说曹操曹操到。 　　正想着呢，那最后一位室友就到了。 　　“嘿，姐妹们好呀！” 　　听见声音，在在跟宋姣齐齐扭头，就见一道高挑的身影蹦哒了进来，热情地对着她们展开双手，做出要拥抱的姿势。 　　全场寂静。 　　“哎呀妈呀，这气氛给我整尴尬了。” 　　高挑妹子挠挠后脑勺，明明长着一张清纯的初恋脸，张口就是一嘴亲切的东北腔，直接就让在在对她产生了不少好感。 　　她主动对着对方微笑，正想说点什么帮忙缓解双方的尴尬气氛，那位高挑妹子自己就从尴尬中解脱出来，还很自来熟地搬了张凳子，坐到在在她们身边，企图加入新室友间的群聊。 　　“我叫章桃，姐妹们几个……不介绍介绍？” 　　“宋姣。” 　　“宁在在。” 　　“你叫崽崽啊？好可爱的名字。”章桃一时没听清楚，把在在的‘在’听成了‘崽’。 　　“不是崽崽，是在在，在不在的在。”在在认真地给新室友纠正道。 　　“抱歉抱歉，是我一时耳背。” 　　章桃爽朗一笑，大大方方地跟在在道歉，一副没心没肺的傻大姐模样。 　　“没关系。”在在摇摇头，并不介意这一点。 　　其实她在家也经常被奶奶跟大伯叫崽崽来着，偶尔家里其他人也会跟着这么叫，这都快成她小名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宋姣弱弱地对章桃说一句：“你床铺还没收拾好。”，这才终止会话，大家一起帮着章桃收拾床铺。 　　在在帮忙擦桌子，宋姣帮着床上的章桃递东西，在三人的齐心协力下，不出二十分钟，章桃的床铺跟书桌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谢了姐妹，我请你们吃晚饭吧。” 　　这会儿已经到饭点了，章桃为表感谢，顺势提出吃饭邀请。 　　“不用了，我们是一个宿舍的，互帮互助都是应该的。”宋姣摆摆手，她觉得自己的帮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不值得室友请客。 　　可惜生性温柔腼腆的她根本拗不过爽朗大姐姐的热情，还是被硬拉着出去吃饭：“走吧走吧，就一顿饭的事儿，姐们还是请得起的。” 　　章桃仗着自己178的身高，一手一个，将在在跟宋姣这两个身材娇小的妹子揽在怀里，满面笑容地带出宿舍们。 　　不知情的人一看她们的背影，都得感叹一声哥们艳福不浅 　　虽然转过正脸来就能看出这是三位姐们。 　　三人也没去多远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里吃饭。 　　一般能开在学校旁边的店，都是物美价廉的标志性代表，就算是对这片不熟，随便走进一家都能尝到超出预期的惊喜美味。 　　“来来来，要吃什么自己点啊，千万别跟我客气。”一拿到菜单，章桃就直接地给在在跟宋姣她们看。 　　她自己是个什么都爱吃的，并不挑食。 　　在在爱吃肉，宋姣则爱吃素，两人这么一搭配，反而点了一桌荤素均匀的菜。 　　“要点什么饮料？汽水，牛奶，还是酒？”章桃问。 　　一听到酒，在在就连连摇头：“我不能喝酒。” 　　她还没成年呢，要是被家里知道她在外头偷喝酒，准儿得被训得狗血淋头。 　　宋姣也摇头：“我不爱喝酒。” 　　她到是成年了，但是并不喜欢喝酒。 　　两人都不爱喝，自己一个人喝也没意思，章桃干脆就陪她们喝牛奶了。 　　牛奶是在在点名要的，她还在长身体，最近身高已经颤颤巍巍地爬到了163，这不禁让在在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所以她给自己灌牛奶灌得更加积极了。 　　在在坚信，只要她牛奶喝得多，就算是一米七都不是梦。 　　好吧，这个可能不太现实。 　　但至少不要比妈妈的165低吧？ 　　三人性格各有不同，但其实都是那种很好相处的类型，一顿饭下来，感情一下子就好得跟什么似的。 　　回去还主动手挽手，亲热得不行。 　　嘻嘻哈哈回到宿舍，一打开门，在在就直接撞进了一片软绵绵的洗面奶里。 　　“唔……” 　　她呜咽一声，脚下没站稳，下意识往后倒。 　　本以为会被身后的两位室友接住，或者是直接摔在冰冷僵硬的地面上。 　　没料到纤细的腰间突然环上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整个都给半扶半抱了起来。 　　“没事吧？” 　　低沉性感的女性烟嗓弥漫在耳边，不自觉地带着一股慵懒的撩人味道。 　　听得在在耳朵痒痒地，差点想学猫咪一样，拿爪子去挠一挠。 　　她圆润的杏眼微微睁大，傻愣愣地看着跟前这位还在抱着自己的，有着一头天然长卷发的艳丽美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白皙的脸颊微微羞红。 　　“没……没事。” 　　声音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小。 　　“没事就好。”美人将在在扶稳，让她站好，还很温柔地跟她道歉：“抱歉，我刚刚没有注意看路，撞到你了。” 　　“不不不……不是，是我没看路才对，不是你的错。”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面前，在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兰绮，你回来了。” 　　宋姣瞧见兰绮，当即面露喜色。 　　原来这位烟嗓艳丽大美人，就是在在她们宿舍第二位抵达，然后半路陪父母出去玩耍的室友。 第二百零六章 军训第一天的训练强度还…… 　　在在抱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布娃娃, 坐在自己的床上，低头看着在底下正跟章桃说话的兰绮。 　　双眼微微发着光。 　　说实话，她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类型的大美人, 身材高挑，玲珑有致，全身上下几乎每一处都在阐释‘性感撩人’这四个大字，不论男女, 只要看到她, 都克制不住地一阵脸红心跳。 　　就连她也逃不过。 　　不过在在的悸动更多地是一位画家看见美好事物的灵感迸发, 她现在就也别想拿起画笔, 大胆地去邀请兰绮当一回她笔下的模特。 　　只是双方目前还不熟, 她不大好意思提这种要求。 　　注意到有一道灼热视线一直看着她，兰绮抬起头, 艳丽的眉眼随之上挑, 潋滟的凤目含着几分笑意, 慵懒道：“小妹妹，姐姐好看吗？” 　　“好看。”在在不自觉点头, 下一刻立马脸红红地躲进了蚊帐里面去，还捧起手上的布娃娃挡住了脸。 　　这是害羞了。 　　明明，她不是这种很容易害羞的人啊, 今天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 　　兰绮跟章桃一起被在在可爱的反应给都笑了，但都是善意的笑声，不含一丝嘲讽。 　　通过刚刚几人的对话，她们彼此大概了解了对方的来历跟年纪。 　　在在家住在首都, 是她们之中最小的，今年只有十七岁，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章桃意外地是她们之中第二小的, 今年十八，来自东三省。 　　兰绮则跟宋姣同岁，已经十九了，其中兰绮出生月份要比宋姣更大两个月，算是宿舍里的大姐姐。 　　“在在，我要去打热水洗澡，你准备要洗了吗？要洗我顺便帮你一起打了，你的热水壶在哪？” 　　宋姣提着自己的热水壶站在在床底下问。 　　她生性喜欢照顾别人，特别在在还是宿舍里最小的那个，所以得到了宋姣‘妈妈’的关心关爱。 　　“我跟你一起去。” 　　不好意思叫人家帮自己打热水，在在忙丢开布娃娃，麻溜地从床上爬下来，翻出自己的热水壶跟着宋姣去打热水。 　　她们宿舍有独立卫生间，但是没有独立的热水系统，要洗热水澡都得出去外头的热水间里打，而且这个是限时供应的，每到晚上十一点准时断热水。 　　这些宿舍规矩都被宿管阿姨打印出来，张贴在楼下，基本上只要有新生路过，都会去瞧上两眼。 　　所以她们对于宿舍的大致规定都有所了解。 　　在在打了满满一壶热水回来，提得轻轻松松，反观她旁边的宋姣，明明热水壶里都没打满水，却提得有些吃力。 　　“要我帮忙吗？”在在瞧见宋姣这样辛苦，主动伸手去帮她减轻负担。 　　有了她的帮助，宋姣总算轻松一些。 　　她松口气，实际又有些崇拜地看着在在：“没想到你人小小一只，力气这么大。” 　　在在：“……” 　　感觉你在内涵我矮。 　　不过她能看出来人家没有那个意思，所以毫无芥蒂地笑道：“因为我一直都有在锻炼身体啊。” 　　她小时候甚至还下地干活呢！ 　　虽然都是一些比较轻松的活计，但那也是下过地了。 　　“看来我以后也要多努力锻炼一下了。” 　　宋姣说是这么说，但她很清楚，自己对体育锻炼只有三分钟热度，开始还好，到了后来很可能坚持就不下去，不然她的体能也不会这么废了。 　　两人回到宿舍，率先轮流洗了澡。 　　在在热水打得多，加上夏天洗澡不用兑太热的水，温温的就行，所以洗完澡热水壶里还剩下一半的热水，她打算留着喝。 　　这样就不用为了喝热水而多跑一趟了。 　　反观宋姣，洗完澡辛苦打回来的热水就没了，想喝水还得多跑一趟，又是一阵气喘吁吁，累得够呛。 　　“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五点起来军训呢。” 　　她们到校的时间其实都偏晚，今天刚到，明天就得开始军训了，军训服则早在报名登记的时候就被地发放到她们手上。 　　在在躺在自己的床铺上，闭着双眼，酝酿睡意。 　　这是她离开家的第一个夜晚，处处都充满了新奇与陌生感，胸腔跃动的速度似乎还没有缓和下来。 　　她本以为自己今夜会因为不习惯而睡不着，却没料到，没过多久，她就已经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凌晨四点多钟，在在就睁开了双眼。 　　她感觉自己精神充沛，也不想再睡回笼觉，便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换上运动服，出门去晨练。 　　昨天几人有去简单地逛一圈校园，所以对校内环境有个大概了解。 　　离开宿舍楼，在在直奔学校操场而去。 　　天黑没亮，学校操场上只有零星几盏路灯照明，即便如此，还是能看出上头已经有些人影在晃动。 　　显然大早上爬起来锻炼的学生也不止在在一个。 　　她连续跑了半小时，这带着满身的汗水回宿舍，准备趁着室友们还没醒过来，先简单冲个澡。 　　谁知刚回到宿舍门前，就撞见了同样一身汗水的兰绮。 　　显然，兰绮也是出门锻炼过了。 　　她穿着件纯色背心，黑色长卷发高高扎起，只留几缕微卷的碎发落在被热气蒸腾得桃红的脸颊边，为那副艳丽的容貌多添了几分飒爽。 　　运动过后，兰绮一身香汗淋漓，被汗水湿透的背心粘糊在身上，将那发育良好的身材完美地勾勒出来，看得在在一阵羡慕。 　　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 　　算了，不看了，容易被打击得丧失自信心。 　　瞧见在在的动作，兰绮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禁笑着伸手勾住她的脖子，低头凑在她耳边吐气如兰。 　　“你现在还小着呢，不用羡慕，以后多喝点木瓜牛奶补一补，不说能拥有姐姐这种身材，但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去。” 　　低沉性感的烟嗓缭绕耳边，几乎让在在麻了半边耳朵。 　　她感觉自己刚刚运动后的体温不降反升，忙说一句：“我要去洗澡。”，然后推开宿舍的门，一溜烟就跑进了里头去，“啪”地一声将自己关在了卫生间里。 　　兰绮一愣，随即忍不住轻笑起来。 　　“果然是小妹妹，逗起来的反应真可爱。” 　　摇摇头，兰绮帮着去将在在的毛巾、军训服、热水瓶跟水桶都放在卫生间门前，等着里头那个说是要洗澡，其实什么都没拿的小迷糊出来拿，然后提起自己的热水瓶，去热水间接水。 　　女孩子到了夏天也不好洗凉水澡的。 　　过了会儿，冷静下来的在在终于想起自己连水都没拿进来，却说要洗澡。 　　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尴尬，但也不好一直霸占着卫生间，别人还要用呢。 　　所以只能打开门，探头出来，想着速战速决，拿完东西洗个战斗澡就能完事了。 　　结果门一打开，就瞧见自己洗澡的东西全都被人整整齐齐地摆在卫生间门前。 　　是谁干的，一目了然。 　　毕竟另外两只还在各自的床上呼呼大睡呢，一点都没打算醒。 　　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在在觉得，其实兰绮人也挺好的。 　　她麻溜地拿起这些东西，重新进卫生间，只花了三分钟就洗好一个战斗澡，然后穿着有点不太合身的军训服出来，一个个地把章桃跟宋姣叫起来。 　　“快起床了，都五点出头了，起来收拾收拾去军训。” 　　章桃很好叫，几乎一叫就醒，也没什么起床气，而宋姣坐是坐了起来，但却抱着被子在发呆，显然身体醒了，魂儿还睡着。 　　在在也不管她，让她单独坐一会儿就能醒了。 　　她以前也差不多是这个德行。 　　此时的在在正弯着腰，往自己的军训鞋里塞姨妈巾。 　　她本来还有点害羞，不好意思这么干，直到她刚刚穿上军训鞋，站起来走了两步之后，就决定要当个听妈妈话的乖宝宝。 　　看见她的操作，章桃一开始还有点疑惑。 　　直到她也穿上鞋子走了两步之后…… 　　默默地伸手到在在跟前：“姐妹还有多的不？均我两块。” 　　“给，你们要就自己拿。” 　　在在直接将自己刚刚拆封的那一包贡献出来，造福室友。 　　然后得到了一众感谢。 　　学校昨天有通知，今天早上六点就得在学校操场上集合，开始军训，所以她们不敢耽搁太久，几乎五点四十五分就匆忙离开宿舍，直奔操场而去。 　　本来在在还在迷茫集合了她们具体要去哪。 　　直到在操场上瞧见了写着她们班级的牌子，忙提醒室友们，大家一起过去。 　　她们四人都是同个专业的，所以集合地点也在一起。 　　军训第一天的训练强度还好。 　　早上被领导讲话占据了大半时间，真正的训练时间只有下午跟晚上，这对于体力强大的在在而言没什么难度。 　　当然累还是累的，但也还好。 　　感觉这个过程中最艰难的还是跟师兄师姐们抢饭，训练一天的大家都很饿，偏偏排队打饭的队伍还漫长得让人绝望。 　　哪怕学校内部有三个食堂，可是也顶不住学生们的数量更多啊！ 　　“你还好吗？”在在关心地扶住宋姣。 　　虽然知道全宿舍就属她体质最弱，但没料到这妹子能第一天军训就直接晕倒，然后剩下的后半程就在医务室里度过了。 　　“还好。” 　　即便休息了大半天，宋姣的脸色还是微微发着白，走路的双腿甚至有些发软。 　　“这才军训第一天，你这样，要怎么熬过去？” 　　章桃为她感到忧心。 　　“要不跟班导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不军训？”兰绮也被室友这惊人的柔弱体质给吓到了。 　　天知道当时宋姣就站在她身边站军姿，结果一个没留神，人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吓坏了不少人。 第二百零七章 就当她出来演了个搞笑节…… 　　最后宋姣还是没能成功申请不军训, 但考虑到她身体素质是真的差，担心让她继续勉强可能会出事，所以辅导员还是给她从正常连队挪到了保障连。 　　保障连就是专为那些因为各种身体上的原因, 或是生病或是受伤之类的，而没办法经受正常强度训练的学生们所设立的。 　　据宋姣亲测的体感。 　　她说他们就是一群换了个地方休息的伤病人士。 　　是的，呆在保障连里就是只需要每天准时到场集合，然后就可以找片树荫底下的空地坐着, 然后一边悠闲地看着其他同学们辛苦地军训, 一边自己看看书, 或者跟同为保障连的队友们聊聊天的连队。 　　他们只是偶尔在太阳不是那么猛烈的时候, 才会被教官拉出去连连走正步而已。 　　直让在在一阵羡慕。 　　要不是她深知自己身体倍儿棒, 也干不来装病混进保障连的事，她都想进去体验体验, 这小日子是不是有室友说得那么爽快？ 　　这场军训一共持续一个月, 到了这个月的最后一周, 他们还会集体被拉进真正的军区里，去学习打靶。 　　不少男生都很期待能手握真木仓的感觉。 　　连女生里也有不少人对此表现出兴趣, 其中就属在在跟章桃最热烈。 　　在在是见过真木仓的，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跟着妈妈去军区看望受伤的爸爸时, 从一些爸爸的战友们身上看到过。 　　只是还从没有真的触摸过。 　　所以她对此很好奇。 　　有了期待，似乎连平日里的艰苦训练都没那么难熬了。 　　不知不觉，时间终于到了军训的最后一个星期，所有人都被几辆军用大卡车, 给全部拉进了军区里。 　　带领在在他们那一队的是一位黑脸教官，年纪瞧着不大，也就比他们稍长几岁。 　　他脸虽黑, 但在排除训练时间之外，并不怎么严肃，性格还挺亲和的，不少学生都跟他打成一片，偶尔在休息时间里，大家还能嘻嘻哈哈地闹，跟朋友一样。 　　而此时，进入军区后的他，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严肃冷漠到令人发咻。 　　随着教官一声令下，本来还想跟他嘻哈打趣的学生们立即乖乖地列队排方阵，站得整整齐齐，谁也不敢乱动，更不敢开口说话。 　　在在比较矮，被安排在第一排，前面没有人遮挡视野，所以她能看见其他队伍也差不多都是这个待遇。 　　看来教官们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好叫他们最后这一周呆在军区里能老实一点。 　　果然，过了一会儿，估摸着也威慑得差不多了，教官就喊了一声：“解散！” 　　然后让他们各自去住的地方放行李，再出来继续训练。 　　女生们被分为二十人一组，每组占据一间大通铺。 　　在在她们宿舍比较幸运，全都被分到了同一间屋子里，四人占据一处靠墙角的角落，将被子铺成一排。 　　“在在，你想要睡哪里？”出于照顾宿舍老小的心思，章桃她们都准备先让在在选床位。 　　“我都行，你们先选吧。” 　　在在对睡觉的地方基本上不挑，之前在陈家村的时候，她甚至还能直接坐在野外的地上，靠着树根睡觉。 　　而且她睡觉基本上能睡得很死，不会受外界影响。 　　“那章桃你先选？”兰绮她们将目光落在宿舍第二小身上。 　　“还是你们先吧，我也是睡哪儿都可以。”章桃大咧咧道。 　　宋姣都不用问，习惯性照顾别人的她根本没法撇下其他人自己先选择床位。 　　而兰绮也是随意哪里都可以。 　　四人谦让无果，想着教官给的安置时间不多，宿舍大姐兰绮干脆站出来，一个个地给她们分配位置。 　　“在在睡靠墙的那个位置，章桃挨着在在睡，宋姣挨着章桃睡，我睡最外头。” 　　睡最外头势必要跟陌生同学挨一起，兰绮怕室友们会不习惯，干脆就自己来充当她们的屏障。 　　大家都没什么异议，就这样按着兰绮的安排来。 　　在在刚刚放好自己的东西，还没开始收拾，外头就传来一声哨响。 　　——集合了！ 　　一听见这声儿，已经被训练出条件反射的大家不管是收拾好的还是没收拾好的，全都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本来还想借机训话的教官看他们动作这样迅速，顿时也不好说什么，干脆一声令下，带大家去跑操。 　　这一跑就是一千米，不少体能不行的学生半路就歇菜了，在在倒是还能再坚持一会儿，但是也累得够呛，被汗水湿透的小脸都发白了。 　　见她状态不对劲，章桃担心地凑过来问：“还可以吗？要不走走，缓一下。” 　　实在是跑不动的，教官允许慢走一会儿，等缓和过来再继续跑，反正不管怎么样，一千米必须跑足数。 　　在在边跑边摇头：“没事，我还能坚持。” 　　她知道自己的体力极限在哪，一千米是可以跑得完的，脸色苍白加冒冷汗其实是因为来大姨妈了，肚子难受。 　　在在来大姨妈其实一般不怎么疼，她被奶奶妈妈养得好，每回来大姨妈也都会被精心伺候着，顶多也就有点腰酸腿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难受感觉。 　　但这次可能是军训强度太大，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姨妈痛究竟是多么折磨人的一件事。 　　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手，伸到了你的肚子里，死命拽住往下扯一样，疼到让人想晕倒都晕不了。 　　好在，她最后仍旧坚持跑完了全程。 　　但那脸色……但凡看见的人都忍不住担心。 　　跑完圈的大家就可以暂时去一旁休息了，兰绮扶住在在摇摇欲坠的身子，微微拧着漂亮的柳叶眉，满脸担忧。 　　“还好吗？” 　　“……还好。”在在难受地低低呜咽着，一看就知道她根本就不好。 　　见状，兰绮干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顶着周围一众同学跟教官们惊叹的眼神，径直将在在抱到了他们连队休息的地方去坐下。 　　“哇，兰绮力量好大啊！” 　　宋姣睁大眼，一脸惊叹加羡慕。 　　她，她也好想拥有这么好的身体素质，至少不要弱到军训第一天就晕倒。 　　旁边的章桃看她这表情，误会了。 　　“啊！”宋姣惊呼一声，忙伸手揽住章桃的脖颈，好稳住自己：“你干嘛？” 　　“你不是也想被这么抱？”章桃憨憨地回应。 　　宋姣：“……” 　　她这室友也太虎了。 　　这小虎妞以后可怎么找对象哦，操心。 　　* 　　转眼间，军训就接近了尾声。 　　学生们在最后一天才被允许去打靶，每人都有三发子弹的机会，打完就换下一个。 　　初次接触射击的人，打出来的成绩显然不咋地，好在放眼望去，除却个别有天赋的，其他同学也都不咋地。 　　直到差的不止自己一个，这心态就平衡了。 　　虽然有个退伍兵父亲，但是在在也从没有接触过有关于木仓械的知识，她这次基本上算是从零开始学习。 　　可能是她天生就有一点点这方面的天赋吧。 　　打三次，全都没脱靶，一击一环，一击二环，还有一击走了狗屎运，直接冲到五环去。 　　这对于初学者而言，已经算是个很不错的成绩了。 　　如果没有对比的话。 　　“砰砰砰！” 　　听见这三道干脆利落的射击声，在在下意识扭头，就见兰绮刚好放下木仓，姿态潇洒地站起身，甩了下高高扎成马尾的长卷发，红唇勾起一抹艳色十足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有教官报出她的成绩。 　　“六环，七环，十环，正中红心！” 　　“哇哦——！” 　　听见这惊人的成绩，不少人都一脸震惊地望过来，其中不乏男生们的钦佩目光。 　　“哇！兰绮你好厉害呀，以前是有练过吗？”宋姣一脸兴奋地凑到兰绮身边问道。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摸木仓。” 　　兰绮回答得轻描淡写，仿佛此事不足一提一般。 　　旁人可能听不出她这话里的真假，但是在在却知道她是在说真话，一时不禁对她更为敬佩。 　　果然，厉害的人不管干什么都很厉害。 　　打靶结束，也意味着他们此次军训的落幕。 　　在军区的最后一天晚上，教官组织大家围成几个大圈，聚在一起，比拼唱军歌。 　　这个完全就是让他们放松的趣味节目了。 　　大家热情都很高涨，能进艺术学院的学生，本身也是多才多艺的。 　　别说唱歌了，他们里头还有会跳舞的，会杂耍的，还有会说相声的等等，大家一点都不会感到害羞，纷纷热情大胆地站出来表现自己。 　　在在作为她们全宿舍最小，也是全班最小的那一个，更是被一帮同学起哄，怂恿她起来唱歌。 　　她也是个活泼大胆的，人家一怂恿就大大方方地上了。 　　然后给大家伙儿来了一首走腔跑调的军歌，逗得大家伙儿笑得不行，纷纷捂着肚子东倒西歪，趴下一片。 　　这也不能怪在在，她本身就有点五音不全，即便嗓子条件好，音色不错，但是唱不准调这个事儿吧，它就是挺玄乎的。 　　明明她都觉得自己唱得挺正确的啊，不知道怎么出口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能娱乐大众也挺不错。 　　就当她出来演了个搞笑节目吧。 　　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唱歌跑调丢脸的在在一脸自信地坐下了，深刻演绎了什么叫做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得就是别人。 　　继在在之后，她们宿舍的其他人也被大家起哄出来表演。 　　没办法，谁叫她们都长得这么好看呢，还各有千秋，大家就是爱看美女表演才艺，即便是像在在那样唱歌跑调的，光是看脸，也觉得赏心悦目。 　　除了宋姣很是害羞，死活不肯起来之外，章桃跟兰绮都出来表演了一番。 　　章桃上来就直接给大家来了一段扭秧歌，步伐准确，表情到位，手里还甩着两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军训服帽子，配合上那张清纯初恋脸，强大的反差真是让人笑破肚皮。 　　在在全程咯咯咯笑个不停。 　　最后乐极生悲，笑到肚子疼，只能倒在宋姣怀里，哀嚎着让她给揉揉痉挛了的小肚皮。 　　宋姣一边笑，一边温柔地给在在揉肚子，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母性的光辉。 　　看得旁边的同学都忍不住有点羡慕。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想倒在温柔美人的怀里给揉肚肚。 　　可惜，也就只能想想了。 　　继章桃之后，兰绮也起来唱了首歌。 　　她所唱的，只是一首普通的军旅之歌，但这首歌由她那把独特的烟嗓唱出来，却莫名地多了一股岁月沧桑的韵味，让人听着既感动又感伤。 　　等一曲结束，许多人眼睛里都泛起了泪花。 　　连教官也不例外。 　　甚至于还因为他们身为军人，更能体会到这首歌里所蕴含的一些有关于家国天下的深沉含义，所以忍不住更有感触。 　　“唱得太好了！”不少人眼底含着泪，边大力鼓掌边感叹道。 第二百零八章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剧…… 　　军训结束之后, 紧接着就是国庆假期。 　　在在欢欢喜喜地收拾东西回了家，刚一回去，立马受到了来自于全家人的关怀。 　　看着军训后的她, 宁奶奶顿时心疼不已：“怎么瘦了这么多，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我吃了呀，还吃了不少呢。”在在一边啃着奶奶给她切的瓜，一边说。 　　军训训练量那么大, 她自然不可能吃得少, 加上本身饭量就比一般人要大一些, 所以第一次看见她一口气干两碗饭, 都让她室友们惊呆了。 　　宋姣更是很担心地问过她：“你吃那么多东西, 胃不会被撑坏吗？” 　　最重要的是，那些东西都被吃到什么地方去了？ 　　为什么吃那么多, 在在还能这么瘦？ 　　这个问题, 就只能归功于她那令人羡慕的吃不胖体质了。 　　其实在在的体重没降低, 还跟之前一样，她之所以看着比以前瘦了的原因是…… 　　她长高了！ 　　从163爬到了164, 虽然只是一厘米，那也是一个阶段性的胜利了！ 　　这可是个大喜的消息，在在乐得在家里四处瞎转悠, 见到人就炫耀。 　　不出五分钟，全家人都知道这妞儿长高一厘米的事儿了。 　　晓得孩子对自己身高长久以来的怨念，家里人都很为她开心，纷纷祝贺她, 哄得在在眉开眼笑，又多吃了两个奶奶做的糕点。 　　宁奶奶觉得小孙女瘦了好多，心疼得不行, 从她回到家就一直给投喂。 　　偏生在在仗着自己吃不胖，胃口还大，奶奶给多少就吃多少，这更加激发了宁奶奶投喂孙女的热情。 　　结果等到能吃晚饭时，在在已经先吃了两块糕点，三瓣瓜，无数饼干糖果等零食，还有两瓶汽水。 　　再怎么大的胃，都得被这些东西撑满，这下子是彻底吃不下正餐了。 　　然后不出意外地被妈妈训了一顿。 　　训得她蔫蔫地，不禁耸拉着小脑袋，倒在客厅沙发上装自闭。 　　妹妹都放了国庆假期，宁轩自然也有放。 　　只是他跟朋友们约了出去玩，所以回家时间晚了一点。 　　等他回来，一瞧见沙发上倒着的不明物体，立马被吓了一跳：“妈妈呀！这黑不溜秋的玩意儿是什么鬼东西？！” 　　“你才黑，你才是玩意儿，你才鬼东西！” 　　本来正在玩自闭的在在听见她哥这么说她，立马就炸了，气呼呼地跳起来大声反驳。 　　“哦，是你啊。” 　　发现那不明物体是他妹，宁轩淡定了。 　　可他淡定了，不代表在在淡定了，相反，看见他这态度，在在更有种对方在嘲笑她的感觉。 　　“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啊，说清楚！” 　　“我哪有什么意思，这不是实话实说嘛。” 　　宁轩不怕死地火上浇油。 　　经历一个月军训的暴晒，再白的人也不可避免地会黑上一两个色度，在在这还算是好的，她本身皮肤偏白，晒黑了点也只是看着更健康一些，其实并不丑。 　　而且现在的黑只是一时的，结束军训后，只要多躲着太阳在室内闷一闷，也就能白回来了。 　　但耐不住宁轩嘴贱挑衅妹妹啊！ 　　然后一场兄妹大战就不可避免地再次发生，两人闹腾成一团，最后实在是太吵了，将妈妈惹烦，然后全被轰出去面壁。 　　寂静…… 　　坐在小板凳上，正面对着一片空白的墙壁，宁轩认真思考了三秒钟，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又沦落到这步田地的。 　　只能放弃思考，转而问他妹。 　　“瞧瞧咱俩这样，你还有什么灵感不？放心，这次你画画我不再阻止你卖了，只是你卖完记得分我一半钱就好。” 　　毕竟他也贡献出了一半肖像权。 　　在在斜眼瞪她哥。 　　“你是怎么能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种话的？” 　　“没办法，哥缺钱啊。” 　　宁轩长叹一声，深深感念自己居然已经贫穷到需要沦落到‘卖身’的境地。 　　“缺钱？” 　　在在疑惑地扭头看了她三哥的脸一眼，这人脑子里想法太乱了，像是一团被猫咪玩过的毛线团，杂乱无章地纠结在一起，看得她眼睛疼。 　　干脆扭回头，不看了。 　　直接用嘴问：“你是干什么了会缺钱到这个地步？” 　　“我想自己拍个电影。” 　　宁轩一想到这事儿就很烦，特别想揪着头发蹲地上表演一下啥叫崩溃。 　　他原本还挺有雄心壮志，觉得自己演过这么多戏，又在学校里正正经经地学了这么些年，不管是实践还是理论知识都充足了，也该能出来自己试着拍点东西了。 　　正好他自己写了个挺不错的剧本，想着把它拍出来，一定有很多人喜欢看，结果…… 　　出师未捷，先死在了没钱身上。 　　也不是说没钱。 　　他这些年兼职当演员，其实赚得不少，存款有三万多块钱，远超不少同龄人。 　　而且要不是他的生活重心都放在学业上，只有假期才接活，其实还能赚更多。 　　可这么一笔足以买房子的钱，却不足以支撑起一部电影的拍摄。 　　甚至于，拍一半都不成。 　　即便他能在同校里找同学当演员，加上还能自己上阵，承担起演员，导演，甚至于摄像师的职位，可以在这方面省下不少钱。 　　但一个剧组里不单单只需要演员、导演跟摄像，还有后勤，场务，道具等等…… 　　哪哪儿都需要花钱！ 　　三万多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俗话说得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现在宁轩已经是倒得不能再倒了。 　　最大的问题是他的剧组班子已经拉了起来，拍摄设备跟人员什么的全部都已经就位。 　　这事儿一旦开始就不能停，可是资金问题不解决，后续拍摄就不能完成，这令他完全陷入两难境地。 　　就此放弃？ 　　那不仅意味着他投入的钱全部打了水漂，还会对不起那些跟着他一起奋斗至今的人们。 　　继续坚持？ 　　没钱，咋坚持啊？总不可能去贷款吧？ 　　咦？这个办法好像也可以！ 　　“不可以！” 　　在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扭头过来，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三哥的痴心妄想。 　　“你是不是傻？要钱跟爸妈要啊，再不济还能找大哥二哥借，自己一个人傻乎乎地死撑着干什么呢？演苦情剧？” 　　在在一脸看二傻子似地看着她三哥。 　　家里那么多尊金主，他不知道去求，搁这儿来自我愁苦了？看着神神兮兮的。 　　被妹妹一语点醒，宁轩双眼亮了。 　　他不禁一手握拳，敲击在另一只手掌心中，恍然大悟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因为你傻。” 　　在在一边高兴于三哥能想通，一边还是忍不住想吐槽他。 　　但刚刚被妹妹开解了的宁轩根本不跟他计较，他现在正想着该用什么措辞，跟父母开口借钱。 　　跟他哥哥们开口也行，兄弟几个感情好，宁轩相信只要自己一开口，他们肯定二话不说就掏钱给他。 　　但是跟哥哥们要钱这种事儿吧…… 　　他干得没他妹那么熟练，果然还是跟父母才能更好开口一点。 　　兄妹俩被罚了不到半小时就被叫回去了。 　　未免再被妈妈罚，在在一溜烟跑回楼上去，躲在自己房间里，而宁轩则是在做完一番心理准备之后，去敲响了父母的房门。 　　两个小时后，他一脸喜意地离开父母房间，然后拐道去敲他妹妹的房门。 　　“请进。” 　　听见声音，在在头也不回地扬声道。 　　她正趴在书桌上练习速写，没有回头看是谁进来了。 　　直到眼角余光瞄到一只手长脚长的大型生物倒在了她刚刚换洗完床单的床上，她立马就反应过来来者是谁。 　　“下去，你没洗澡，不准躺我床上！” 　　“就躺一下嘛，我又不脏。” 　　宁轩不仅不下去，还得寸进尺地在妹妹的床上左蹭蹭，右扭扭，活像是一条欠揍的毛毛虫。 　　“恶不恶心？快下去，我新洗好的床单啊！” 　　在在气得连画也不画了，丢下笔，扭头冲过去拉起她哥的脚，硬把他拖下自己的床。 　　“诶诶诶！你这人咋这么暴力呢？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要你管！你给我下来！” 　　“下来了下来了，你别拽我！” 　　怕真被妹妹给拖到地上去，宁轩连忙挣扎着爬起来，转而坐在了她的椅子上。 　　这个位置在在倒是能接受，但她还是警惕地守在自己的床边，防止某只脏兮兮的大型生物又爬上来。 　　“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 　　“来感谢你呀。” 　　毕竟妹妹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宁轩觉得自己没有一点表示说不过去。 　　只是话音刚落，瞧见一只理直气壮地伸到他跟前，做势讨要礼物的小手，他沉默了。 　　然后抬手…… 　　轻轻“啪！”地一声，将在在的手打落。 　　“想什么好事呢？你哥我现在可是处于负债状态，没钱给你买礼物。” 　　他跟父母要钱不是白要，而是正儿八经地打了欠条借的，以后有钱了得还，顶多是亲爹妈，没跟他要利息而已。 　　“那你要怎么谢我？口头感谢？那谢完你就可以滚了。”在在对她哥翻脸比翻书还快。 　　“嘿嘿……”宁轩苍蝇手互相搓搓，对着他妹笑得极其谄媚。 　　“你别这么笑，我害怕。” 　　在在打了个寒战，怀疑她哥想坑她。 　　不自觉地，她把心理话说出了口，然后就遭到了对方的严词反驳。 　　“这怎么能叫坑呢？哥哥只是为了感谢我妹妹的亲情献计，想利用导演的身份给你开个后门，让你来我剧组里演个角色而已。” 　　宁轩对着他妹得意地挑眉：“怎么样？这个谢礼还不错吧？多少人求着想进我剧组里演戏我都不给他们机会呢。” 　　在在：“……那我可谢谢您嘞。” 　　“那你答应吗？”宁轩眼巴巴地盯住妹妹。 　　“你先把剧本送来给我看看，我再决定要不要答应。”在在谨慎地没有立马应下。 　　能帮哥哥的忙她肯定帮，但这个也得看看在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 　　如果超出了，那就只能说声抱歉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剧本！” 　　一听见妹妹有松口的意向，宁轩立马兴高采烈地跑回自己房间里拿剧本。 　　过了会儿，他跑回来，将剧本双手捧给妹妹看。 　　“你的角色就是叫小月的那个，是男主的妹妹。” 第二百零九章 拍戏 　　宁轩创作的剧本内容不算复杂。 　　这是一个武侠片。 　　大致内容就是讲述了一个初出茅庐又胸怀正义的男主, 如何在危机四伏的江湖之中逐渐成长，结识一众知己好友，并且打败魔教大魔头, 最终成为一代名扬天下的大侠的故事。 　　而在在的角色小月，就是男主的妹妹。 　　只是她开场就跟男主的父母一起，被大魔头给害死了。 　　男主设定是很疼这个妹妹，跟妹妹感情很好, 所以小月除了开头惨死一幕, 还会在回忆杀里出现两次。 　　一次是男主被大魔头重伤, 落涯濒死的时候, 出现在男主的幻觉里, 激励他的求生欲跟复仇的意念，好叫他能起死回生。 　　第二次则出现在男主费劲千辛万苦, 终于将大魔王斩于剑下, 一边为大仇得报而畅快大笑, 一边流着泪回忆起从前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中。 　　小月这个角色人如其名，就是一个白月光式的存在。 　　只是人家的白月光都是爱情向的, 而她是亲情向的而已。 　　“我知道你没演过戏，所以拍的时候你只要安安生生当个花瓶就够了，反正也没几秒的出场时间, 也没人会抓你的演技问题。” 　　宁轩见妹妹看完剧本后就陷入沉默，生怕她不答应，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哄着她。 　　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她的存在起到一个比较重要的衔接作用, 所以宁轩也不愿意随随便便地去应付。 　　他想找到一个最适合角色的人来演绎。 　　结果找来找去，最后发现还是他妹妹来最合适。 　　一来在在的外形条件很附和小月的人设，即便有点演技上的瑕疵, 他也能亲自教她，他妹也不笨，终归是能教好的。 　　二来嘛…… 　　他资金有限，找亲妹来帮忙，她总不能跟自己要报酬吧？ 　　嘿嘿。 　　宁轩心底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殊不知早就被在在给一眼看透了。 　　天知道她在心底默念了多少遍‘这是亲哥，不能退货’，这才将想暴打他的念头给压下。 　　算了，谁叫这是她哥呢？ 　　叹口气，在在成功说服自己。 　　“你是准备自己演男主吗？”在在问宁轩。 　　连个小炮灰的角色都能算计到她头上，这人为了省钱，肯定也会自己上场演戏吧。 　　自己导演的戏，那自己当男主也挺合理的。 　　在在刚这么想到。 　　谁知，却听宁轩说：“不，我演大魔头。” 　　在在：“？？？” 　　疑惑才刚刚产生一秒，她就在她哥哥脸上找到了答案。 　　原来，身为导演兼演员，宁轩对自身有个清楚的定位，也深深明白时下的市场更喜欢哪一种男主角。 　　他是长得很好看，而且不是一般的好看，堪称倾城绝色，但他的外貌并不符合时下流行的那种正义男主脸，大家更喜欢那种一看就是正派人物的阳刚脸庞。 　　而他的长相对比起来，虽然不显女气，但也确实过于艳丽了。 　　这其实也是宁轩演戏多年，却一直没办法当上主角的原因之一。 　　甚至于，他当年毅然选择导演专业，也跟这个原因不无关系。 　　因为知道自己如果一心走演绎道路的话，过于妖孽的俊美容貌是他的优势，同时也是阻碍他向上走的劣势。 　　所以他干脆将一切抛开，另外选择一条路。 　　虽然他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但他知道自己从不后悔。 　　得知哥哥自觉演大反派的原因后，在在第一反应不是心疼她哥，而是：“所以你要在剧里杀我？” 　　“演戏演戏，演戏而已嘛。”宁轩讪讪地笑着哄妹妹道。 　　“呵，我信了你的邪。”在在讽刺一笑。 　　她才不相信她哥说的胡话呢，这人肯定是想借此机会，公报私仇！ 　　还说什么这个角色非她不可呢，哼。 　　话虽如此，在在最后还是答应宁轩，帮他免费出演小月这个角色。 　　没办法，谁叫这是她亲哥，她不帮忙谁帮？ 　　其实要不是自己的钱被妈妈拿去给她投资买铺子了，在在是愿意无偿将那笔钱拿出来帮助她三哥的。 　　可惜，三哥缺钱的时机不大凑巧，正赶在她没钱的时候。 　　* 　　才答应出演小月第二天，在在就被宁轩急吼吼地拉去他们剧组拍戏。 　　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宁轩早已在开始拍摄这部剧，并且拍摄进度都完成了三分之一。 　　若不是这样，他也不比为了资金链断裂而愁成那副德行。 　　兄妹俩一起走进剧组，略有些相似的出众容貌总是更容易引人瞩目，许多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纷纷在心底猜测这位新来的小姑娘是导演的什么人。 　　疑惑没有持续多久，谜底就被导演自己公布了。 　　他长臂一伸，自然而然地勾住他妹妹的脖子，笑着跟大家伙儿介绍道：“这位是我妹，宁在在，她将会过来友情出演小月的角色。” 　　‘友情出演’四个字被宁轩咬得极重。 　　一听他这么说，所有人顿时就了然了。 　　哦，原来是导演为了省钱，不惜将他亲妹拐过来当免费客串。 　　可怜的小妹妹，还不知自己是被她亲哥给坑了吧？ 　　——看来宁轩的贫穷，早已是剧组上下皆知的事儿了。 　　可他们不知道，得到了父母资助的宁轩，早已不是昔日的他了。 　　他，现在，兜里揣着二十万，超有钱！ 　　“快别傻笑了，先跟我说说，我得干什么来着？” 　　在在一巴掌将她三哥从有钱的幸福里拉了回来。 　　“你先跟着化妆师去上妆换衣服，一会儿出来我再给你讲讲戏，差不多了就能开拍，你戏份不多，快得话，只需要两天就能搞定。” 　　宁轩招手叫来剧组的化妆师，让她带着自家妹妹去化妆室做造型。 　　在在乖乖跟着去。 　　过了一会儿，化妆室的大门打开，全场霎时一片寂静。 　　“咦？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正在跟场务交代事情的宁轩见他突然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盯着某个方向看，不禁疑惑地一抬头。 　　就看见他妹妹穿着一袭翩然出尘的白色对襟领广袖长纱裙，头绾双丫鬓，双耳两边各自垂下一串俏皮的银色铃铛，衬得她精致可爱的面容越发俏丽。 　　当她走起路来时，铃铛跟着微微晃动。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声犹如也响动在他们心间一般，让人一看见她，就不由得心软万分，产生一股想把她护在身后好生呵护的冲动。 　　这种冲动并非男人对女人的冲动，而是纯粹地，对于软萌妹妹的那种不由自主的保护欲。 　　不仅男人会产生这种想法，就连女人看见此时此刻的在在，也是同样的感觉。 　　有个这样的妹妹，也难怪能成为男主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导演，您可以啊，这不就是小月本人了吗？！” 　　一位同样穿着古装，长相阳刚英俊，正手持剧本，站在宁轩身边的高大男人一看见在在，顿时一脸惊喜道。 　　他就是这部剧的男主角，也是全剧组中，除了宁轩之外，唯一正儿八经的演员，严峰。 　　严峰是宁轩以前拍戏的时候认识的男演员，今年将近三十岁，是个十足十的演技派，演过不少经典角色，在国内拥有一定的知名度。 　　以前宁轩还是个小菜鸟的时候，在演技方面，没少得到人家的提点，所以两人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这回自己要拍人生中的第一部 作品，他几乎想也没想，就请严峰来当男主角。 　　其实严峰的处境跟宁轩差不多。 　　他有演技，也有容貌，更有一颗勤奋肯干的心，但是却一直都没能当上男主角。 　　明明他在外貌上，比起宁轩，更加偏向当今市场所喜欢的那种正义男主脸，可惜，时运不济，他一直都没能等来可以让自己更进一步的机会。 　　而一直当配角的收入有限，且也不是天天都有戏可拍。 　　所以在宁轩找到严峰跟前的时候，他家里虽说还达不到揭不开锅的境地，但也确实过得比较艰难了点。 　　毕竟他已经结了婚，老婆给他生了两个孩子，有一家子要养。 　　其实在宁轩提出要请他当男主角的时候，严峰是有些迟疑的。 　　因为他并不确定宁轩是否真的有能力，能成功组建出一个剧组，完整地拍出一部电影。 　　但这些迟疑都比不上当男主角的诱惑。 　　他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了，所以翻来覆去地思考了两天之后，又仔细看过了剧本，他最终答应了宁轩的邀请。 　　不仅如此，他还答应宁轩的提议，愿意以零片酬入剧组，将原本该给他的那份片酬转换为电影的事后分成。 　　要不是如此，就凭宁轩那点钱，决计撑不到现在。 　　还不是因为他省钱有道！ 　　“听懂了没有？” 　　宁轩仔细给妹妹讲解她的戏份要怎么表现，怎么演，甚至还亲自给她示范了三遍，再细细地讲解一遍演的时候要怎么走位，才能紧跟着摄像机镜头，不掉出画面之外。 　　如果用喂饭来形容的话。 　　他几乎是将每一粒米都给碾磨得碎碎地，亲手喂到妹妹嘴边，而在在只需要张口咽下，甚至连咀嚼都不需要。 　　哥哥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在在自然也不会让他失望。 　　“听懂了。”她点头说。 　　“好，那大家各就位，我们这就开始干活了啊。” 　　随着宁轩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立马站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今天的拍摄。 　　今日第一场要拍的是，小月出现在严峰所演的男主角濒死之时，所产生的幻觉里。 　　也就是第一次回忆杀。 　　在在所需要做的，就是跪在重伤的‘哥哥’身边，满脸担忧地望着他，将他逐渐消散的神智唤醒，进而以自己的存在激发他的求生欲。 第二百一十章 看到他家那么大一只妹妹…… 　　严峰满身血迹, 狼狈而虚弱地倒在悬崖之下，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他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吗？ 　　逐渐混沌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能虚睁着渐渐迷离的双眼, 感受着自身呼吸的逐渐微弱。 　　就……这样吧。 　　仿佛一个独自行走了上百年的老人一般，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无力再抗拒既定的命运，深沉的疲惫笼罩着他, 如同一只只从黑暗中伸出的手, 将他拖进了深渊, 再不见一丝光明。 　　“哥……” 　　人在濒死之际, 总是容易产生幻觉的。 　　可明知道是幻觉, 当听到这道时常在午夜梦回中出现的清甜嗓音时，严峰还是条件反射地微微睁大了双眼。 　　似乎想要更加努力地看清楚, 眼前白衣少女的模样。 　　那是他的妹妹。 　　还未来得及长大, 就跟着父母一起, 被魔头残忍杀害的妹妹。 　　明明他临出门前，还答应给妹妹买上一支珠花作为她的十五岁生辰礼。 　　可当他将珠花买回来后, 那本该将其戴上对他灿烂微笑的小人儿却已然浑身冰凉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再无一丝生机。 　　“哥哥……” 　　又是一声呼唤，严峰逐渐看清了眼前的妹妹那张可爱秀丽的精致脸庞。 　　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喉间哽着石子一般，艰难而颤抖地呼唤眼前之人。 　　“小……月。” 　　话刚出口，眼前的美好幻境轰然崩塌。 　　强烈的悲痛涌上心头，几乎震碎了严峰的心脉。 　　但与此同时, 他求生的意念却前所未有地强烈起来。 　　他还不能死！ 　　身负血海深仇的他，即便是要死，也得先拖着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魔头一起下地狱！ 　　从绝望等死到重燃生机的转变, 仅仅在严峰的一个眼神变化之下，就被饰演得淋漓尽致。 　　已经功成退场的在在看见这一幕，不禁也感到一阵心悸。 　　这是一种被专业演员的巅峰演技所震撼到的激动。 　　让她恨不得当场拿起画笔，将此时此刻的灵感给记录下来。 　　可惜，刚刚换戏服的时候，她的随身小包包落在化妆室里了，现在手头没工具。 　　不过没关系，这一刻的灵感已经被她记在心中，回去以后再画也是一样。 　　“咔，好了，这条过了。” 　　正当在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时，宁轩那头已经满意地宣告今日第一场拍摄的圆满结束。 　　显然他也没料到，今天开场能这么好。 　　居然能一遍过！ 　　照着这个势头继续下去，也许他妹妹的戏份一天内就能拍完。 　　这样既省钱又省力，全剧组都高兴。 　　不过现在还没拍完，先别高兴得太早。 　　宁轩很快收敛情绪，扭头对着已经神游到天外去的妹妹招招手：“在在过来，回去再演一次，我们还得补录一些其他的镜头。” 　　“哦好。” 　　在在乖乖照办。 　　第二遍要比第一遍更加顺利，而且只是补录镜头而已，不用像第一遍那样卖力演戏，拍完也就顺利地结束这一场戏。 　　下一场，则是要拍小月初次在电影里登场时，跟哥哥的温馨互动。 　　前期要先展现出小月妹妹的美好天真，后期她被魔头杀害惨死后，才能有个对比感，这样白月光人设也能立的更稳当。 　　跟哥哥互动这个在在熟。 　　日常老业务了。 　　都不用她三哥教，她自己就能照着台词，将一个娇俏可爱的妹妹角色演绎得惟妙惟俏，当她跟严峰撒起娇来时，更是让不少片场内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跟着软了心肠。 　　大家都不禁想着，要是自家有个这么软萌乖巧的妹妹，那可真是恨不得给她宠上天去。 　　一时间，无数羡慕嫉妒的小眼神都飘向导演。 　　宁轩感受到群众的目光，不禁得意地默默挺直了身板，即便没有说话，可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股浓厚的炫耀意味。 　　看到他家那么大一只妹妹了吗？ 　　超级可爱，是他家的！ 　　跟‘哥哥’的互动戏份结束，在在就该迎来‘死亡’戏了。 　　而此时已经到了中午饭点，剩下的戏份可以今天下午或者晚上再继续完成。 　　宁轩的工作观念跟他妈妈一样，讲究让人吃饱饭才能干好活，所以一到点就立马拍手宣布让大家休息，场务开始安排放饭。 　　他们的午饭是由附近的饭馆做好了送过来的，打菜形式类似于学校或是工厂的食堂，需要大家自带饭盒盛饭。 　　在在显然没料到人家是这么吃饭的，根本没带饭盒跟餐具过来。 　　此时她就一脸迷茫地站在旁边，看着那些排成长队在打饭的人，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在在，过来。” 　　正发呆间，在在听见她三哥召唤她的声音，忙像一只看见主人的小狗狗一样，兴奋地摇着小尾巴，颠颠儿地小跑过去。 　　“哥，我没带饭盒。” 　　一凑到哥哥身边，在在就委屈地向他诉说自己吃不了饭的窘境。 　　“我知道，走吧，哥哥带你去吃大餐。” 　　宁轩自然知道自家妹妹没带饭盒过来，因为他本也没打算让她留在剧组里吃饭，而是准备带她出去外面吃。 　　给不了妹妹片酬，请她吃顿饭还是可以的。 　　兄妹两人结伴离开，其他人瞧见了也没理。 　　他们剧组的饭不算难吃，有荤有素的，营养均衡，但要说有多好，那也不见得，就是一些普通的家常菜而已。 　　导演妹妹难得来一趟，人家哥哥带妹妹去吃顿好的也是情有可原。 　　知道妹妹爱吃肉，宁轩直接领着她去剧组附近的一家烤羊肉店吃饭。 　　他是这家店的熟客了，店主夫妻俩瞧见他，还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宁导来了，今儿个想吃点什么？” 　　“来两份烤羊排骨，两打烤羊肉串，一打烤五花肉……”宁轩估摸着兄妹俩的饭量，点了一堆的菜。 　　“要加辣。”在在插了一句嘴。 　　她爱吃辣的。 　　“对，全部加辣。”宁轩口味跟妹妹差不多，也是个能吃辣的主儿。 　　点完菜之后，兄妹俩在店里头找了个位置就坐。 　　宁轩边坐下边跟妹妹安利：“这家的烤羊排骨跟羊肉串简直是一绝，一会儿你试试就知道了。” 　　“嗯好。”在在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自助茶水，回答得很敷衍，看得出她有点心不在焉。 　　她还在想着刚刚那丝灵感的事。 　　现在就是手痒，想画画。 　　可惜宁轩没有妹妹的读脸术，看不出她平静表面下的渴望心思。 　　不过等店家将他们点的羊排肉串端上来，闻见香味的在在就不再去想什么画画的事儿了。 　　画什么画，干饭最重要！ 　　她直接上手拿起一根羊排骨起来啃，入口的那瞬间，就被那外酥里嫩，咸香中带着微辣的口感给征服了。 　　且羊排骨里头还没有羊肉独有的腥燥味，反而被浓浓的孜然香气给盖住了，更为其增添几分风味。 　　正如她三哥所言，这羊排好吃到她平生仅见，几乎算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吃过得最好吃的烤羊排骨。 　　“好吃吧？” 　　瞧见妹妹这副整个人都亮了的表情，宁轩就知道这些东西正合了她的胃口，不禁一脸得意地邀功：“这家店也是我意外发现的，全家人里我就只带了你过来吃。” 　　所以他才是对妹妹最好的哥哥！ 　　“嗯嗯嗯，好吃！三哥最好啦！” 　　知道哥哥想听什么话，啃得满嘴油光的在在连连点头，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全程手上跟嘴上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 　　见她这样，宁轩也不打扰她，还将羊肉串往她那边推了推：“多吃点，不够再点。” 　　也亏得他已经习惯了。 　　否则看他妹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不让她吃饱饭呢。 　　“呼，好饱啊。” 　　吃饱喝足，在在满足地拍拍自己圆鼓鼓的小肚皮，一脸幸福。 　　她觉得，人生最大的乐趣，莫过于天天吃美食跟画画，有了这两样，就已经很快乐了。 　　* 　　午饭时间过后，下午的戏份继续拍摄。 　　在在还是原来的那一套戏服，造型也不需要过多更改，只是她中午吃饭动作太豪放，把妆容给弄花了，现在正被化妆师姐姐逮着补妆。 　　在补妆间隙，注意到自家哥哥不见踪影，她不禁开口询问跟前的化妆师姐姐：“罗姐，我哥哥呢？” 　　早上给在在化妆的时候，化妆师有跟她自我介绍过，所以在在知道对方姓罗，年纪比她要大很多，便跟着片场里的大家一起称呼她为罗姐。 　　罗姐听见导演妹妹问导演的去向，便顺口答道：“宁导去换装做造型了。” 　　别忘了，宁轩除了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导演之外，还是男二号，电影里的反派大魔头。 　　下午他跟在在和严峰之间有对手戏，自然也得去装扮装扮。 　　说曹操曹操就到。 　　正被议论着呢，男化妆室的大门就被一只修长如玉的素手推开，紧接着从里头缓步走出一位头戴黑金冠，半截长发披肩，身着广袖黑底红衣，容色绝艳的妖孽男人。 　　他五官张扬而艳丽，眼角画着一抹红痕，更将那双威严精致的凤目勾勒出一丝邪肆魅惑，眼波流转间，几乎勾魂夺魄，让人见之忘神。 　　许多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在心下暗叹：好一位风华绝代的魔教大魔头！ 　　当然，这些是属于外人的看法。 　　宁轩这副模样落在他亲妹眼中，就变成了…… 　　“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在在满眼嫌弃，真心觉得她三哥打扮得怪模怪样的，还不如早上起来没洗脸前那副邋遢模样好看。 　　本来还想看到妹妹惊艳眼神的宁轩：“……哼，小屁孩不懂得欣赏。” 　　“你也就比我大四岁而已，神气什么？” 　　眼瞧着这兄妹俩就要撕起来，家里有两个娃，早已经习惯处理孩子们间的矛盾的严峰及时站出来，打断他们彼此间充满了火药味的气氛。 　　并顺势转移话题道：“宁导，在在，大家已经准备好开拍了。” 　　宁轩没有忘记自己还在片场，且身为导演，还肩负着管理全剧组的责任。 　　所以他很快就收敛好情绪，不再意气用事。 　　“我刚刚教的你都听懂了吗？” 　　方才趁着吃午饭的时候，宁轩借机将下午准备拍摄的戏份细细地掰碎了跟妹妹讲解过。 　　别看在在一心扑在干饭上，但她是真的有认真在听，闻言立马点头：“听懂了。” 　　“那行，开拍吧。” 　　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大家迅速各就位，准备开始下午的拍摄。 　　下午第一场，就要拍男主温馨和睦的家庭，被大魔头一夕摧毁的剧情。 　　男主全家，除了正好出门在外闯荡江湖的男主，其余人都被因为修炼魔功，而导致走火入魔，变身嗜血的杀人怪物的大魔头残忍杀害。 　　等男主突觉心底不安，匆忙赶回来时，所面对的，就已经是全家人冰冷的尸首。 　　他最疼爱的妹妹小月更是倒在血泊之中，双眼睁得大大地，一直紧盯着门口的方向，死不瞑目。 　　这副模样，仿佛她直到临死前，都在盼望着哥哥能赶回来救他们。 　　可惜，直到她死，都没能等回哥哥。 　　“不——！” 　　跪在惨死的家人身边，严峰表现出了比他们死亡还要更加惨烈的悲痛，他凄厉的哀鸣响彻长空，两行清泪缓缓顺着刚毅的脸颊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此时此刻的严峰，一夕之间失去了一切，又何止是‘伤心’二字所能简单概括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原来学习这么让人上头…… 　　小月从未想过, 这本该与往常别无二致的一天，居然成了她跟爹娘的忌日。 　　当那个双目赤红，神色癫狂的红衣魔头提剑冲进家门的时候, 她还傻傻地愣怔着。 　　直到亲眼看见拦在她跟前的娘亲被魔头一剑斩杀，温热的鲜血飞溅在她脸上，她这才突然回神，惊恐无比地尖叫出声。 　　“啊啊啊——！” 　　“小月跑, 快跑！” 　　听见这道艰难的嘶喊, 小月这才从恐惧中稍稍回神, 然后就看见爹爹口吐鲜血, 倒在地上死命地紧紧抱着魔头的双腿, 只求给她争取一点点逃命的时间。 　　“爹……”她哭着喊道，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救她爹, 却被他喝止。 　　“不要过来！你快跑, 跑啊！” 　　小月爹爹还在拼命地大吼着叫女儿逃命。 　　知道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根本无法在发狂的魔头手下救出爹爹, 留下也只是徒增一个送死的人，不愿辜负父母的挺身相护, 小月最终也只能眼含热泪，抬步向着门外冲去。 　　她得跑，拼命地跑, 只要跑到有人的地方求救，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惜，她一只脚刚刚踏出门外，一道冷冽的剑芒便随之而至, 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她的胸口。 　　美丽的双眸惊骇地睁大，缓缓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胸前透体而出的锋利剑身上, 殷红的血色大片大片地蔓延开来，那是她飞速流逝的生机。 　　长剑抽出，脱了支撑的娇柔身躯一下子跌落在血泊之中，睁大的双眼直到死都无法闭上，执着地瞪着门外的方向。 　　哥哥……不要回来……危险…… 　　“咔！很棒，这条过了！” 　　作为主导本场戏的副导演忍不住大力地给在在鼓起掌，全场其他工作人员也随之鼓掌。 　　热烈的响声是对在在演技的肯定。 　　谁也没料到，这个以前从未接触过演戏的小姑娘，居然第一次演戏就能展现出如此天赋！ 　　在面对两位老戏骨，跟已经从事演绎事业多年，演技精湛的宁轩的双重夹击之下，她居然还能不落下风，并且将属于自己的戏份顺畅地演绎出来。 　　虽然还称不上完美，但也很厉害了。 　　君不见，有多少演员琢磨多年，都无法拥有在在这种自然而然的演技？ 　　即便其中有部分是她本色出演的因素，可她本身的天赋也一定不容小视。 　　想到宁导跟宁在在之间的兄妹关系，有人忍不住酸溜溜地感叹道：“也许这演绎天赋是遗传的？” 　　不管是不是，反正能一条过，大家都挺高兴的。 　　因为这也意味着，也许他们今天能早点放假回家。 　　这会儿正值国庆假期，看着身边的其他人开开心心地放假，而自己还得辛苦地加班，他们也是会有一点点心理不平衡的。 　　不过加班是不可能的。 　　毕竟最近工作难找，而抠门导演意外地在给加班费这一点上很大方，所以大家自己也想努力多赚点钱。 　　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大多都已经成家了，有些速度快的连孩子都不止一个，养家压力很大，不多赚点钱不行。 　　“给你。”已经从大魔头状态里脱离出来的宁轩将一个红包递给她妹。 　　在在刚刚被她三哥的演技给吓到了，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被杀死过，此时面对他还有点心有余悸，浑身上下忍不住发咻，见了红包也不敢收。 　　直到过了一会儿，慢慢缓过来后，她才为了掩饰刚刚被吓到的羞恼，猛地从三哥手上抽走红包，还故意挑衅似地问他：“你这是良心发现了？” 　　不然怎么会给她红包？ 　　她还以为三哥是真打算让她干白工，不准备给她报酬了呢。 　　宁轩也知道刚刚妹妹被自己吓到了，此时也不管她幼稚的小脾气，只是耐心地解释道：“这是片场规矩，每个演了死亡戏的演员都能得到一份压惊红包，算是一种安抚吧。” 　　“哦，原来不是你良心发现了啊。” 　　在在语气里莫名地含着几分失望，小眼神一下下地瞅着她哥，仿佛在无声地发问：你确定真的要对你可爱的妹妹这么扣搜？ 　　宁轩：“……” 　　这天聊不下去了，再见！ 　　再见是不可能再见的，在在还有一场戏呢。 　　最后一场就是男主成功打败大魔头，给家人报仇的戏份。 　　在这场戏里，在在只需要跟着另外两位饰演男主父母的老演员一起，对着男主展露出自己最甜美的笑容就好了。 　　到时候他们四周的景象会被虚化，再顺便增添一圈光圈，以示他们其实不过是男主的幻想而已。 　　事实上，死去的人不会再复生。 　　即便大仇得报，名扬天下，成为一代大侠，男主也依旧失去了他最爱的一切，所以他最后看透了世事，选择一个人安静地归隐。 　　此后，江湖上少了一代大侠，而昔日小月他们的家中，则多了个守墓人。 　　他几十年如一日，安静地守着三口墓碑，再也不离开。 　　* 　　两天的戏份被压在一天之内拍完，功成身退的在在被她三哥亲自送回家，继续享受她的国庆假期去了。 　　放假了，不出去玩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拍完戏的第二天，在在就呼朋唤友，天天跟着一群小姐妹们跑出家门，到处去玩耍，每天不到晚上饭点都不见回家的。 　　国庆假期再长，那也是有限的。 　　被这么一挥霍，基本上眨眼间就没了。 　　苏欣妍见女儿天天出去疯玩，还以为她会玩疯了，以至于无心学习。 　　本来还想着该怎么提醒她一下，谁料女儿玩起来疯，一旦到了该收心好好学习的时候，也收敛得很快。 　　等到开学这日，她便又成了老师同学们眼中，那个热爱学习，文静听话的乖乖女。 　　大一的课程被排得很紧密。 　　从周一到周五，几乎天天满课，连周六都有半天是需要泡在学校里上课的。 　　这使得在在能去林教授那里学习的时间大大缩短。 　　但林教授也早就说了。 　　在在跟着她学习这么多年，能教的她已经全都教了，剩下的除了不间断地练习练习再练习，一点点磨出精湛的绘画技巧之外，再没别的提升办法。 　　所以即便在在去她那里的学习时间少了，也影响不到什么。 　　而在大学里，身为美院学生，也是需要每天画画画，其实这就是一种变相的练习。 　　且学校老师们各个本领都不差，不同的老师之间还有各自擅长的不同风格，跟着他们学习，时常能让在在感觉获益匪浅，或是能从中借鉴到不少有用的经验。 　　这不禁让她更加沉溺在学习的海洋里。 　　甚至于连周六日放假，在在都不怎么爱回家了。 　　因为她觉得，有这个回家的功夫，还不如待在宿舍里多画几幅画。 　　突然，在在感觉自己悟到了当年二哥沉迷在学习里的快乐。 　　原来这么让人上头！ 　　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过得飞快的。 　　眨眼间，他们就从学期初走到了学期末。 　　眼瞧着一个学期要就此结束，在在才恍然惊觉，他们居然就要放寒假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听见下头传来章桃的感叹声，在在忍不住从床上坐起来附和道：“是啊，我恍惚间还觉得，认识你们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儿。” 　　“哈哈哈……可实际上已经过了四个多月啦。” 　　章桃将刚从阳台上收回来的衣服全都挂在自己床位的护栏上，一阵挑挑拣拣，从里面翻出了几件属于其他室友们的衣服，一个个地给派送过去。 　　“拿好，这是你的。” 　　“谢谢，你挂我床边就好。”在在已经很习惯地道。 　　她们的阳台空间有限，但是每个人每天都得换洗衣服，可有些衣服晾一天是干不了的，所以就得多晾两天。 　　然后晾着晾着，就很容易被主人遗忘。 　　结果就是晾衣杆上会渐渐累积起一堆已经被晾干了的衣服没人收，而后来的人刚洗完衣服，又需要地方晾。 　　为了给自己的衣服腾出位置，也为了避免弄湿室友们的衣服，她们一般都会顺手帮着其他人一起，把晾干的衣服收回来，再一个个地给人送去。 　　这种事儿也不是说就一个人干，大家基本上看见了都会顺手帮个忙。 　　这样互帮互助下，也谈不上谁干活多谁干活少的问题，所以在在她们宿舍在晾衣服这个问题上，还算挺和谐的。 　　“对了宋姣，你买好回家的票了吗？” 　　兰绮扭头问宋姣。 　　临到学期末，她们除了得操心期末考试之外，还得算着时间，去抢购回家的车票。 　　这种学生放假高峰期的车票是最难抢的，如果不特意提前一段时间开抢的话，回家的行程就得被耽搁了。 　　而兰绮跟宋姣的家乡虽说不是在同一个地方，但都位处于南方，回家的路程有一段路是重合的，所以可以结伴一起回去。 　　这样子两个人出行，也能相对安全一点。 　　在在没这个烦恼，她家就在首都。 　　而章桃也没有，因为她家距离首都不远，且家里亲戚有在首都干运输队的，到时候她能直接跟着亲戚的车回老家去。 　　方便又省钱。 　　宋姣自然是还没订车票的，她其实也在等兰绮呢。 　　此时见兰绮问起，忙跟她一起讨论起来。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另外两只插不进话，干脆也凑一起聊天。 　　“你家亲戚是要晚一些才回家的吧？那等我们这学期结束，你还得在首都多留几天，要不来我家住吧。” 　　在在对章桃发出邀请。 　　“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你家人？” 　　章桃平日里性格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粗中有细，该为别人着想的时候，她也能做得很好。 　　所以她没脑子一热就答应在在的邀请，而是先问清楚再说。 　　“不会不会，我家里其实日常只有我跟我奶奶在，我爸妈哥哥们都很忙，挺少呆在家里的，你不用感到不自在。” 　　在在努力安慰着室友的心。 　　她知道，他们学校基本上在学期末全部考试结束之后，就不允许学生再逗留校内。 　　这是怕学生单独留在校内无人看管，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事，学校担不起这个责任。 　　而且寒假是要过年的，过年期间所有人都会放年假，到时候连学校保安都放假了，校门根本没人开，届时如果有学生还滞留在校内，就会被困住。 　　在学校里头断水断电还断粮食的，这是想上演荒校求生？ 　　而章桃原本的打算是先住校，等到学校闭校，实在是不给住人之后，再搬出去随便找家便宜点的小旅馆住上几天，等她亲戚要回家了再一起走。 　　她亲戚那边是没法住人的。 　　或者说多了一个她不方便，她也不可能在明知道人家不方便的情况下，还硬要去打扰人家，这也太没眼色了。 　　即便是亲戚，也不是这么处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等下次再见，就是明年…… 　　“其实你也能自己买车票提前回家去呀, 为什么非要留在首都这边，等着跟你家亲戚一起回去？” 　　在在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其实她觉得，章桃在首都住几天旅馆的钱, 已经大大超出了她买票回家的车票钱了。 　　所以对比起来，其实她还不如自己早点回家去呢。 　　至少还能在家里多待几天不是？ 　　听见这个问题，章桃也挺无奈的。 　　“我也想自己回去，但我妈硬是不让, 担心我一个女孩子独自坐火车回去太危险了。” 　　如果有人能跟她同行那还好, 可谁叫她家乡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争气地考上了首都的大学呢？ 　　当初因着这事儿, 她爹妈在亲戚朋友们跟前还很是炫耀了一把, 结果现在就知道犯难了。 　　“咦？之前你来首都上大学的时候, 不是一个人来的吗？”一旁的宋姣听见章桃这句话，不禁疑惑道。 　　她还记得当时章桃是一个人进来宿舍的, 身后并没有跟随着其他家长的影子。 　　章桃解释道：“不是, 我是被我爸给送来的, 他看这儿是女生宿舍，不好意思上来, 所以把我给送到宿舍楼下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啊。” 　　宿舍其他人集体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状。 　　随即在在不死心地继续怂恿她：“那你来不来我家住？我奶奶做饭很好吃的哦，你可以过来尝尝，真的, 超级美味！” 　　在在都这么卖力地安利了，章桃也有亿点点心动。 　　她本就是个爽快性子，既然心动了，那干脆也就答应了：“行, 那就麻烦姐妹了。” 　　“嘿嘿，不麻烦不麻烦。” 　　能成功邀请到一个小伙伴去自己家里陪她玩，在在还觉得很开心呢, 哪里会嫌她麻烦。 　　两人约定好之后，就又扭头埋进学业里。 　　没办法，学期末的考试周即将来临，如果不想挂科，甚至于明年重修的话，他们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对考试。 　　* 　　半个月后。 　　“呼……总算解放了。” 　　结束最后一门考试，在在高举双手，狠狠地伸了把懒腰之后，便麻溜地三两下爬到自己的床铺上去，疲惫地倒下，已经一动都不想动了。 　　旁边拿着个拖把路过的宋姣拍拍她的床沿，温柔提醒道：“你下午不是就要回家去了吗？现在不起来收拾东西？”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我就带个画板和工具箱回家就行。” 　　在在缓缓地翻了个身，犹如一条翻过去的咸鱼。 　　——还是咸。 　　她其实算是个半走读生，每逢周六日跟节假日如果没事的话，基本上都会回家住，所以她留在学校里的衣服等行李也不是很多，需要的家里也都有，根本没必要带回去。 　　宋姣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见她懒得起来收拾行李，也就放弃继续劝说，转头去忙着打扫宿舍卫生去了。 　　她们宿舍的公共卫生任务的分配，按一周的周期来排。 　　周一是在在负责打扫卫生，周二空着，周三章桃，周四空着，周五宋姣，周六空着，周日兰绮。 　　一周结束后，下一周继续按着这种排序来，循环往复，直到毕业，或者她们宿舍提前散伙。 　　今天是周五，正好轮到宋姣打扫宿舍卫生。 　　她跟兰绮一起买了下午四点回家的车票，到时候兰绮会半路下车，而她则在车站里换乘另一辆火车后继续南下。 　　现在宋姣打算趁着还没离开，先将宿舍给收拾干净。 　　这样子等到下学期回来，她们宿舍也不会显得太过脏乱。 　　“对了在在，你就算是不带行李回家，那临走前也要记得将你的被子枕头什么的叠好收进衣柜里，或者拿个袋子什么的套住，免得放太久了落灰。” 　　还是没忍住，宋姣边打扫，边像个老妈子一样地仔细叮嘱在在。 　　其他人自然也没打算带被子枕头回去，所以她们的床上用具早早就收拾好了，此时宿舍内的其他床位上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床板，只有在在的还没收。 　　“知道啦，我这就起来收拾。” 　　实在是被催得躺不下去，在在只能认命地爬起身，麻溜地提起床单的四个角，连同床上的全部东西都一起给打包成一个超大的包裹，然后一股脑地塞进衣柜里。 　　也亏得她衣柜空间够大，不然还真经不起她这么折腾。 　　但最后关门的时候却差点关不上去。 　　在在无奈，只能临时求助距离她最近的兰绮帮忙推一推，好叫她能将衣柜门给锁上。 　　结实的锁头卡住柜门，这个锁是铁制的，除非整个柜门都被挤爆，否则里头的东西是掉不出来的。 　　从在在爬起身收拾床铺到收拾完，全程花费不超过三分钟。 　　这简单粗暴的操作，连章桃都看得一阵无语。 　　“你强！” 　　除了对着在在竖起一根大拇指之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来表达自己的敬佩之情了。 　　“嘿嘿，一般一般啦。” 　　在在傻笑两声，假装谦虚。 　　等她们四人将宿舍卫生跟个人行李全部收拾完之后，便结伴出门去学校后门的美食街聚餐。 　　这也算是她们今年聚在一起的最后一顿饭。 　　等下次再见，就是明年的事了。 　　纠结来纠结去，四人最后决定去吃羊肉炖锅。 　　这会儿天气冷，正适合吃这种热腾腾的汤汤水水，一碗浓浓的羊肉汤灌下去，从胃到全身，都是暖烘烘的，极为舒服。 　　等吃完这顿饭，在在甚至还冒出了一身热汗。 　　她轻轻扯了两下脖子上的围巾，将其弄松一些，也好让她透口气。 　　结账是AA制，大家各自给完钱之后，就准备就此分别了。 　　“我们走了，拜拜。” 　　出宿舍门前，大家都将准备带回家的行李一起给带上了，此时吃完饭，就能直接就地散伙，不用再跑回去一趟，省下不少功夫。 　　“拜拜。” 　　在在跟章桃也跟宋姣兰绮她们摆摆手道别，然后转头去学校附近的公交车站，等着一起坐车去在在家。 　　“你说我要不要半路去买点水果什么的？第一回 上你家做客，总觉得不带点什么东西不太礼貌。” 　　对于去同学家里做客这种事，对于章桃而言，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所以她有一点点小紧张。 　　真的只是一点点，毕竟像她这种粗神经，想拥有多么细腻纤细的感受也不可能。 　　“不用啦，我家里人不会在意这些的。” 　　在在想也不想就拒绝，她不想让室友破费。 　　正好这时候她们等的公交车来了，她干脆一把拉起章桃，快步挤上公交。 　　这辆公交车去她家是直达线，中途不需要转车，她们也就不用下车，直接断绝了章桃想去给他们家买礼物的念头。 　　章桃也不认识路，在在怎么走她就怎么跟，也没能瞧出她的小心思。 　　等两人站在宁家门前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坏了！我忘记去买水果了！” 　　“都到我家门前了，也别买了，赶紧进屋，我好累，想休息了。”在在才不给章桃跑出去买水果的机会，直接把人给拉进了自己家里。 　　她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在。 　　这个点儿，大家不是在工作，就是出去跟着一群老姐妹们在聊天跳舞。 　　最后一个去向只单独代指宁奶奶。 　　“东西放桌子上就好，你要不要喝饮料？我家里有牛奶，汽水，还有果汁。”在在边说边走去厨房打开冰箱。 　　“我喝果汁吧。” 　　章桃本来进门前还有点拘谨，此时一见宁家人一个都不在，倒是微微放松下来。 　　虽然知道自己会在这里住上几天，迟早能遇上室友的家里人，但能晚点面对就晚点，至少多给她点做心理准备的时间。 　　“给你，冰箱里只剩橙汁了。” 　　在在将一杯倒好的橙汁递给章桃，她自己则拿了瓶牛奶。 　　看见她手上的牛奶，章桃不禁玩笑道：“你还没放弃你一米七的梦想吗？” 　　因为在在对身高的执着，她们全宿舍已经都知道了，她心底有个一米七的梦，为此还天天坚持喝牛奶加运动，非常有毅力跟恒心。 　　可惜，最终在在的身高缓慢地定格在165CM后，就不再长了。 　　偏生她自己不信邪，一直坚信只要还没到十八周岁，她就还有再继续往上长的空间。 　　这次也一样，面对室友的玩笑，在在握紧小拳头，一脸坚定道：“我觉得我还能最后再冲一波！” 　　没道理家里个个大高个，就属她最矮吧？ 　　虽然165其实已经跟她妈妈的身高持平了，但是在在还是觉得自己好歹遗传了一半爸爸的基因，怎么说身高都得再往上窜一窜才对。 　　她爸185，妈妈165，两人身高取平均值有175。 　　她要求也不高，只要170也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你再努力长长，肯定能实现梦想的！” 　　章桃听见在在不自觉说出口的心里话，也不打击她，还很给面子地鼓励她。 　　梦想总是要有的，也许就实现了呢。 　　那种成年后，还在继续长高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说不准在在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可能性不大。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你先从我身上起来。…… 　　宁奶奶知道孙女今天回家, 特意赶早一些回来，结果一进门，就瞧见孙女和一个陌生姑娘坐在他们家客厅里。 　　不禁问道：“家里来客人了？” 　　“是啊奶奶, 这个是我室友，叫章桃，她要来我们家住几天。章桃，这是我奶奶, 你也跟着我叫奶奶就好了。” 　　在在充当中间人, 给双方做介绍。 　　“奶奶好。”章桃礼貌地站起来, 跟宁奶奶打招呼。 　　“好好好闺女好啊, 就当这儿是自己家, 随便玩啊。”宁奶奶笑眯眯地回应。 　　自家孩子都挺少会带朋友回家的，这会儿难得遇上一次, 她自然得表现出十足十的欢迎态度, 好让客人能感受他们家的热情好客。 　　瞧出自家奶奶的心思, 在在有些哭笑不得。 　　奶奶是见他们很少带朋友回家，就以为他们兄妹几个的人缘都不太好吗？ 　　其实恰恰相反, 他们四兄妹的人缘个顶个地好，只是这种好，更多地是表现在异性缘上面。 　　但他们一个忙着买地建房子赚钱, 一个忙着学习搞科研，一个忙着拍戏，还有她，年纪还小, 根本不想太早考虑感情问题，当然会显得没啥朋友。 　　而真正能被她当成朋友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毕竟在在有读脸术在, 见多了怀揣着各种心思接近她的人，要再想让她跟他们做朋友，就真的有点为难人了。 　　她会觉得非常隔应。 　　见奶奶去厨房做饭，在在自觉地起身去帮忙。 　　她做饭水平仅限于能入口的程度，吃不死人而已，但是给奶奶打打下手什么的，还是干得来的。 　　“奶奶，我帮您摘菜。” 　　在在拿起一大把青菜，动作娴熟地帮奶奶干活，可以看出，她平日里在家，也不是真的什么家务活都不干。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章桃凑到在在身边，小声问道。 　　“没事，你出去坐着，无聊就看会儿电视什么的。”在在赶着章桃出去。 　　没道理客人才第一天来家里做客，就让人家干活的。 　　章桃被赶出厨房，没找到能帮忙的地方，只能做回客厅里看电视。 　　过了一会儿，在在抱着一堆零食过来，坐在了她身边：“呐，这些你随便吃。” 　　“你不是在厨房里帮忙？” 　　章桃顺手挑了一包饼干吃。 　　“跟你一样，被赶出来啦。”在在拆了一盒巧克力，说得轻描淡写，但莫名地就是让人有点想笑。 　　章桃就不是个能忍笑的。 　　直接就“哈哈哈……”笑出了声，然后得到在在一个无奈的小眼神。 　　两人窝在客厅里玩了一会儿宁奶奶就来叫吃饭了，她们立即麻溜地转移阵地，跑去洗手吃饭。 　　坐在饭桌前，看见桌上饭菜的份量，在在顿时了然道：“他们又不回来吃啊？” 　　这个他们代指她爹妈包括所有哥哥们。 　　“嗯，都忙呢。” 　　宁奶奶对此早就已经习惯了。 　　还好她自己懂得出门找乐子，不然这一天天地一个人窝在家里，不是孤寡老人胜似孤寡老人，可不得被闷出毛病来。 　　注意到奶奶脸上隐藏的小怨念，在在忙提起别的话题，转移她注意力：“对了奶奶，你这个糖醋排骨是怎么做的？好好吃啊。” 　　隐藏在桌子底下的脚碰了下章桃。 　　章桃会意，一起跟着附和：“是啊，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糖醋排骨了，奶奶跟教教我做这道菜的秘诀吗？” 　　“哪有什么秘诀啊，不都是这么做的……” 　　听见两个孩子都爱吃自己做的菜，宁奶奶脸上立马就绷不住笑了，此时又见她们虚心求教，她更是一下子打开了话茬子，仔仔细细地跟她们讲解起做菜的步骤。 　　还别说，这些听着也挺有意思的。 　　至少在在跟章桃都听得津津有味。 　　吃过晚饭，宁奶奶去看电视，在在则自觉去洗碗。 　　保姆陈姨前天身体不舒服，得去医院做检查，所以跟苏欣妍请了几天假，这几天家里的家务活就得他们自己来做。 　　不过家里也不脏，谁瞧见了简单收拾一下就好。 　　洗完碗，在在就拉着章桃一起上楼。 　　她也看出室友在面对她家人的时候，会有拘谨跟些不自在，干脆就带着她躲进自己房间里，这样也能让她自在一点。 　　果然，进了在在的房间后，章桃明显紧绷的状态就立马放松下来，还有心思跟她聊天说笑了。 　　两个姑娘凑一起叽叽喳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挺久，天色也渐渐黑了下去。 　　“叩叩叩……” 　　听见敲门声，在在一咕噜爬起身，走去开门。 　　“谁啊？” 　　“我。” 　　门外站着的是宁轩，他手里端着一盘新鲜出炉的糯米团子，一见妹妹开门就立马将盘子塞进她怀里：“喏，拿去，奶奶叫我给你端上来的。” 　　送完东西，功成身退的宁轩就转身走了。 　　他累了一天，现在就只想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大床上休息。 　　“刚刚门外的是谁啊？”见在在端着一盘糯米团子回来，章桃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 　　虽然刚刚那人被在在挡住了半边身子，但也能看出是个极品大帅哥，只是不知道对方是在在的什么人。 　　“是我三哥。” 　　在在说，随即对着章桃挤眉弄眼，调侃道：“怎么，你看上他了？” 　　其实自己周边的人看上她哥哥这种事，在在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刚开始还可能会有一点点不舒服，这是出于妹妹对哥哥的占有欲作祟，但后来次数多了，她也就习惯了。 　　完全变得没什么感觉，也不会再去介意什么。 　　不然她现在也不会跟室友这么开玩笑。 　　谁知，一听她这话，章桃居然连连摇头，满脸的敬谢不敏：“别了吧，你哥这种的，我可降不住，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说到最后一句，章桃的声音变得很小，白皙的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见状，在在危险地眯起眼。 　　突然，她一个饿虎扑食，猛地扑在章桃身上，双手落在她身上的痒痒肉上，沉声威胁道：“说！是谁瞒着我们全宿舍的姐妹，摘走了我们这颗水灵灵的大桃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别逼我用刑啊！” 　　“别别别……你别挠我痒痒，我说还不行吗？！” 　　章桃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被人挠痒痒，见在在似乎是想动真格的，忙怂兮兮地连连求饶。 　　“那行，你说吧。” 　　“你先从我身上起来。” 　　被这么压着，最怕痒的地方还掌控在对方手里，让章桃很没安全感。 　　“不行，我一起来你就耍赖皮不说了怎么办？”在在才不会上当呢。 　　还真有耍赖皮想法的章桃：“……” 　　两个姑娘一起倒在床上闹闹腾腾，一个嘴上再怎么求饶得顺溜，可实际上什么都不肯说，一个威胁得恶狠狠，但也没真的动手。 　　完全就是在打闹着玩而已。 　　闹累了，在在也不逼章桃了，她正想从她身上爬起来，房间门突然就被人推开。 　　“在……你们在干什么？！” 　　本来想敲门，结果却意外发现门没关严实，而将门给推开了的宁轩一脸花容失色地瞪着眼前这幕非常让人误会的画面，尖叫声都差点镇塌房顶。 　　“吵死了闭嘴！” 　　被三哥大惊小怪的声音震得耳膜疼，在在也暴躁了起来。 　　很少被妹妹这么凶的宁轩条件反射地闭上嘴，委委屈屈地看着她，漂亮的美目中泛着点点晶莹的微光，仿佛含着泪水。 　　“人家也只是被吓到了，你这么凶干什么？” 　　在在打了个寒颤：“……演过了，正常点。” 　　“哦。”宁轩一秒解除戏精状态，恢复正常表情：“楼下有你电话，两个自称是你室友的人找你。” 　　他只是上来叫人的。 　　“我室友？” 　　在在下意识地回头跟章桃对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意外的神色，心底涌起丝丝不祥的预感。 　　她忙推开宁轩，快步跑到楼下去接电话。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章桃也顾不上什么拘谨不拘谨了，连忙也跟着在在一起下楼去。 　　“这是怎么了？” 　　瞧见这两个姑娘一副慌乱的模样，宁轩皱了皱眉，还是跟了过去。 　　他好歹也是个大人了，如果真有什么事，也能帮上些忙。 　　别看宁轩平时吊儿郎当地，还有点幼稚，在家里只会跟妹妹吵架闹腾，可实际上，真到紧要关头，他也是个非常能靠得住的人。 　　楼下，看见那个没被挂断的话筒，在在立马跑过去将其接起。 　　“喂。” 　　“喂，您好，请问是宁在在小姐吗？” 　　电话对面传来的是个年龄不小的男声，而非在在所预料的室友的声音。 　　她有些迷惑，但还是顺着回答道：“是，我是宁在在。” 　　确认她的身份后，对面的人立马跟她解释情况：“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是公安局的……” 　　* 　　十五分钟后。 　　一辆黑色汽车停在了公安局门前，车门被快速打开，从里头下来两女一男，快步向着公安局内走去。 　　这三人正是在在，宁轩，跟章桃。 　　刚才一听见两个室友在火车站出事，并被送到公安局里头时，在在跟章桃担心得不行。 　　她们看时间还早，才晚上八点多，便想着搭乘晚班公交车去公安局找人。 　　结果还没动身，就被宁轩拦下。 　　“妈的车今天给我开了，这会儿家里有车，我送你们去。” 　　宁轩叮嘱妹妹带着她室友先去楼上多套件衣服，现在外头冷，别出去冻感冒了，自己则去拿车钥匙，打算亲自开车送她们去公安局。 　　这大晚上的，他不可能放心让两个小姑娘独自出门。 　　还是去处理这么大一件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这姑娘如果去唱歌，肯…… 　　公安局内。 　　兰绮从一位女警手上接过一杯热水, 低声道了句谢，然后将那杯热水端给身边还在抽抽噎噎的宋姣。 　　“别哭了，喝口水缓缓。” 　　她轻轻拍了拍室友微微颤抖的纤弱双肩。 　　“谢谢。”宋姣接过水杯, 抿了一口润润唇，然后继续抽噎道：“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吓……吓死我了，我都不敢想, 要是……要是你出事了怎么办？” 　　“我不会出事的。”兰绮淡定道：“就几个小偷而已, 打不过我。” 　　“那……那你的脚是怎么回事？” 　　宋姣瞪着哭得红肿的双眼, 指着兰绮高高肿起来的右脚踝, 一脸‘你骗我’的委屈表情。 　　那脚踝上, 此时还敷着警察姐姐好心送来的冰袋，但依旧能看出底下的红肿模样, 已经到有点吓人的地步了。 　　足可见她扭伤得有多严重。 　　面对室友软绵绵的控诉, 兰绮的眼神微妙地漂移了一瞬。 　　“这是个意外。” 　　真的是意外。 　　她追小偷跟揍人的时候都没什么事, 谁知道将人干趴下之后，却又在把人押送回来的途中不小心踩空台阶, 还扭伤了脚。 　　因为这场意外，甚至差点让那两个刚刚抓到手的小偷给跑了。 　　虽然最后又给人逮回来了，可她脚上的伤也因此而加重了, 这就挺让人无奈的。 　　真是倒霉到一处去了。 　　宋姣身为被偷窃财物的受害者，明明没有受到任何身体上的伤害，但她却是被惊吓得最厉害的那个。 　　特别是在看见兰绮为了替自己追回被偷财物而受伤后，那本就强忍着的泪水立马没绷住, 当场哭了个稀里哗啦。 　　让自诩见识过大场面，不管干什么都很冷静淡定的兰绮都慌得不行。 　　可哄又哄不好，最后也只能看着一直掉泪的室友抓瞎。 　　兰绮深深觉得, 抓一百个小偷都不如哄一个室友来得累人。 　　好在可能是哭太久哭累了，亦或者是来到公安局后有了安全感，宋姣渐渐停止了哭泣，只是身体还是会时不时条件反射地抽噎一下。 　　见她停了，兰绮恨不得双手合十，来一句：“谢天谢地。” 　　在宋姣冷静下来后，她们两个就分别被警察带去做笔录。 　　除了得复述事件全程之外，兰绮还被警察批评了一顿。 　　虽然她抓小偷是见义勇为的行为，值得表扬，但是她抓人的时候下手有点重，好在也没将人打出个好歹来，所以警察批评她一顿也就算了。 　　刚接受批评完，之前那位给她们送水的女警就走了过来，对着兰绮她们道：“有人来接你们了。” 　　是在在她们到了。 　　其实兰绮她们也不想麻烦室友，但她们在首都这边无亲无故的，警察又说得叫人来接才肯放她们离开，这才只能无奈地联系上在在她们。 　　其实通知学校老师过来也可以，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没哪个学生愿意这么干。 　　谁知道被老师领回去后，是不是还得再挨一顿批评？ 　　还好宋姣是副班长，她记得全班同学的联系方式，所以能让警察打电话到宁家去。 　　不然她们还真得叫老师来了。 　　在在他们急急忙忙赶到公安局，一瞧见受伤的兰绮跟哭成兔子眼的宋姣，心底积压的担心跟火气立马就炸了。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们了？别怕啊，我们来了。”最后那一句话主要是对宋姣说的。 　　因为瞧见在在他们后，宋姣立马就像是在外头受了委屈的孩子看见家长一样，刚刚止住不久的眼泪又蹦了。 　　“呜呜呜……在在，桃子，你们终于来了，我好怕啊。” 　　“不怕不怕，没事了啊。” 　　章桃抱住扑进自己怀里求安慰的宋姣，哄孩子似地安抚着她。 　　见人又哭了，兰绮忍不住稍稍往旁边挪了挪。 　　她真是怕了这个哭声。 　　在在没管那边抱在一起的两人，目光落在兰绮的肿得老高的脚踝上，紧紧皱起眉：“你这是怎么弄的？” 　　“我自己不小心扭到的。” 　　兰绮怕在在担心，干脆将她们今天遭遇的倒霉事简单地跟她说了一遍。 　　其实按照原计划，她们本该在下午四点多就坐上回家的火车。 　　可谁料火车足足晚点了一个多小时都还没来，而她们在等待火车的途中，被一伙偷窃团伙给盯上了。 　　兰绮跟宋姣的家境都很不错。 　　或者说，如果不是家境不错，她们也没法学习美术这种烧钱的艺术。 　　好一些的画具一套就得上百块，甚至于还有上千的，更别提请老师的费用，那都是按课时算钱，长久学习下来，费用小不了，没点家底的都供不起孩子。 　　所以单看她们身上背着的画板跟提着的画具箱，就能知道她们肯定有钱。 　　会被小偷盯上也正常。 　　小偷们第一个动手的目标，是看着更加娇弱好欺负一些的宋姣。 　　典型的柿子挑软的捏。 　　可他们没料到，居然会在下手的时候被宋姣身边的兰绮给抓个正着。 　　当时四目相对的时候，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然后先一步反应过来的小偷们立马抓紧已经得手的钱包，扭头就跟两只灵活的猴子似地，分散着飞快钻进人堆里逃跑。 　　这招他们百试百灵。 　　分头逃跑，会让受害者犹豫着不知道该追谁，而钻进人堆里，可以利用人群阻拦对方的脚步。 　　等受害者好不容易摆脱这一切干扰追了出来，更加熟悉地形的他们则早就溜了个没影，然后拿着钱逍遥快活去了。 　　如果换作其他人，他们这一招也许还能一如既往地生效。 　　可惜，他们遇上了身手敏捷得堪比猎豹的兰绮。 　　兰绮在小偷们逃跑后就第一时间追了出去。 　　没超十秒就抓到了第一个小偷，然后硬生生拖着这个小偷强悍地逮住了第二个逃跑不及的小偷，全程花费不超过一分钟，直接就给围观群众看呆了。 　　不少人还猜测兰绮是不是学习了什么失传已久的功夫，不然怎么能这么厉害！ 　　“哇哦，绮哥好帅啊！” 　　听故事的在在即便没有看见现场，也能想象得出那个画面，不禁惊叹着对着兰绮露出星星眼，连称呼都改成了‘绮哥’。 　　对这称呼还挺受用的兰绮轻挑黛眉，磁性撩人的烟嗓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一般而已。” 　　“哪里是一般，真的好帅！” 　　连章桃都表示兰绮这一回的帅气值爆棚了。 　　“你们在说什么帅不帅的？能回去了，走吧。”宁轩帮着妹妹的两个室友们跟警方交涉完，便过来领人了。 　　“稍等一下，我们的行李还没拿。” 　　宋姣情绪已经平稳很多了，她擦擦眼泪，埋头小跑着去拿她们两人的行李。 　　章桃自觉去帮忙。 　　稍微了解宋姣的人都知道，这位可是个真真正正的软妹子，身娇体弱的那种，根本没什么力气，让她只拿自己的行李都够呛，更何况是两个人的。 　　“你怎么样，能自己走吗？” 　　宁轩也注意到妹妹这位长得异常漂亮的室友的脚受伤了，有点担心对方没法自己走路。 　　“我可以。”兰绮点头，直接单脚蹦着走。 　　可还没蹦两下，她就被在在给拦了下来。 　　“你别这么蹦了，看得我心惊胆战的，还是叫我哥背你吧。” 　　在在看了宁轩一眼，又往地上瞥了瞥，暗示意味很明显。 　　妹妹都这么说了，宁轩也不好拒绝，只能顺从地蹲在兰绮跟前，双手往后一举，摆出一副老母鸡举翅膀的姿势。 　　莫名地搞笑。 　　在在嘴唇抿紧了一点，将涌到唇边地笑意忍下，还知道她哥哥是为了她才愿意帮忙的，不能嘲笑他。 　　不然笑完他恼羞成怒地丢下她们跑了怎么办？ 　　兰绮受伤的那只脚疼得厉害，她刚刚其实一直都在强撑着，因为知道如果她也露出疼痛脆弱的一面，宋姣会更加自责愧疚的。 　　所以即便再痛，她也只能强忍着。 　　可这会儿既然有在在哥哥的帮忙，她也没必要再撑下去了，便直接在在在的帮助下趴了上去，然后被稳稳当当地背起来。 　　“谢谢。”兰绮双手扶住宁轩的双肩，低声道谢。 　　第一次听见这种独特的声线，宁轩不自觉地偏了偏头。 　　这姑娘如果去唱歌，肯定能红。 　　他不合时宜地想道。 　　“不用谢。”心底的想法不影响表面上的回答，宁轩简单地回了一句之后，就背着兰绮往外走。 　　怕不小心碰到人家姑娘什么尴尬的地方，他卡住兰绮双腿的双手是紧握成拳头的，且尽量以有袖子遮挡的地方跟她接触。 　　兰绮作为当事人，自然能感受到宁轩的这份细心跟体贴。 　　她不禁微微一笑，深觉对方人很不错。 　　在兰绮被小心翼翼地放在车子的后座上时，宋姣跟章桃也一人提着一个行李箱跟出来，她们两个将行李箱全塞进后备车厢里，然后自觉挤上车后座，跟兰绮坐在一起。 　　在在则坐在副驾驶座上。 　　宁轩启动车子之前，扭头问了一句：“你们要不要先去医院一趟？” 　　毕竟受了伤，总得去看看吧。 　　“不用了，我们在进公安局之前，就已经被警察带着去检查过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用擦几天药就行。”兰绮知道对方主要是在问自己，便客气地回答道。 　　“那行，我们先回家。” 　　宁轩说的回家自然是回宁家。 　　这会儿已经九点多快十点了，那么晚，两个姑娘又错过了火车，要想再回家最早也只能赶明天的车，也就是说她们今晚无处可去了。 　　反正今天妹妹也带了一个室友回家住，这会儿再多两个也没什么差别，他就一车子全给拉回去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过了今年之后，她就十…… 　　几人回到宁家的时候, 时间正好到十点。 　　远远地瞧见家里一片灯火通明，院子内还多了一辆车，在在就知道是她父母下班回来了。 　　果不其然, 一进家门，她就看见了双双坐在饭厅里吃宵夜的父母。 　　“爸妈。” 　　“叔叔阿姨好。” 　　紧随在宁家兄妹俩后面，兰绮等人忙礼貌地跟室友的长辈们问好。 　　宁远行跟苏欣妍有点懵，显然不知道自家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群人。 　　他们将视线投向背着个极漂亮的年轻姑娘的小儿子, 又看看站在两个陌生姑娘中间的女儿, 没有冒冒然地直接开口询问, 而是安静地等待着一个解释。 　　没让他们等太久, 在在就站出来给他们双方简单地做了个介绍, 然后跟父母报备：“除了章桃要多住几天之外，兰绮跟宋姣今晚得在咱家住一晚上, 可以吗？” 　　“可以可以, 当然可以。” 　　苏欣妍第一个反应过来, 连连点头答应，还和气地对女儿的室友们道：“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全当这里是自己家，不用客气。” 　　“好的，谢谢阿姨。” 　　兰绮她们乖巧地跟在在的妈妈道谢。 　　“不用谢, 你们晚上都吃了没？饿不饿？我再去给你们下几碗面当宵夜吧。”说着，苏欣妍也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直接就起身进厨房忙活。 　　他们刚刚煮宵夜留了一锅大骨头汤底，这会儿直接开火继续下面煮就好了, 也不麻烦。 　　“妈，我要多加两个煎蛋，还要煎火腿。” 　　在在追在妈妈身后大声点菜, 这是默认宵夜也有自己的份了。 　　“知道了，就你事多。” 　　嫌弃归嫌弃，最后四个姑娘加宁轩一个男生跟前都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骨汤面条，上头都卧了两个煎鸡蛋跟火腿肠，看着就很丰盛美味的样子。 　　在在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先把面条上的鸡蛋跟火腿夹开，然后将底下的青菜一根一根地挑出来，暗搓搓地想往她三哥碗里放。 　　“咳咳……” 　　听见声音，正心虚的在在吓得飞快缩回准备‘作案’的筷子，无辜地抬起头，却瞧见她爸在给她使眼色。 　　在在：“？？？” 　　她顺着爸爸眼神提醒的方向望过去，结果正好对上妈妈‘和善’的目光。 　　【宁在在，自己的青菜自己吃，不准偷偷夹给你哥！】 　　在在：“……” 　　如果读脸术没有诚实地将妈妈脸上暗藏的警告反馈给她的话，她也许还能装一波傻。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在在蔫蔫地垂下小脑袋，握着筷子，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那份面条，连带着里面的青菜一起给吃光。 　　宁轩等人都吃过晚饭，现在再吃一顿宵夜，除了肚子更饱了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而兰绮跟宋姣折腾了一天，都还没吃晚饭，原本还又累又饿，肚子甚至有点饿到抽疼，此时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下肚之后，立马就感觉舒服了很多。 　　“在在，吃完就带着你朋友们去楼上洗澡睡觉，碗留下，一会儿叫你爸洗。” 　　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苏欣妍便催着孩子们早点去休息。 　　这一个个都疲惫地，她都瞧见那个叫宋姣的小姑娘已经困到有点睁不开眼了。 　　“好。”在在应声。 　　她自觉起身将大家的碗筷全部收进厨房的洗碗池里后，便跑出来跟章桃一起，帮着将兰绮给背上楼。 　　章桃不仅身材高挑，力气也不小，兰绮又不重，还没超过九十五斤，她完全能将人轻轻松松地背起来。 　　所以这次也就不用再麻烦宁轩了。 　　来到楼上，她们暂时聚集在在在的房间里，打算先轮流地一个个去洗澡换睡衣，等她们全部洗完，再来商量决定今晚要怎么睡。 　　“绮哥要帮忙吗？”轮到兰绮洗澡时，在在跟章桃都关心地问道。 　　浴室的地面有些湿滑，她们担心兰绮一只脚不方便，要是摔倒了那可就惨了。 　　疼还是一方面，就怕加重伤势。 　　“没事，我自己可以。” 　　兰绮是南方人，不习惯洗澡被人看见，哪怕是同性也不可以。 　　在在/章桃：“行吧。” 　　旁边的宋姣：“……” 　　她怎么从中品出了一丝丝失望？ 　　等大家都轮流洗完澡，作为主人，在在就开始给她们安排住宿了。 　　“你们今晚就睡我房间，我去我二哥屋里睡。” 　　她房间的床很大，足足有一米八，但是睡三个人也已经是极限了，没办法再加塞第四个人，所以她只能去别处睡。 　　大伯的房间她不敢动。 　　大哥还在首都，只是忙到现在还没回家，在在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半夜突然回来，所以也不好去睡他房间。 　　而她二哥是早就打电话回来说过今晚要留在研究所那边通宵加班的，所以她可以去他屋里睡。 　　全家里，也就只有在在被允许可以不经过宁航同意，随便进他的房间，甚至是睡他的床。 　　“我可以打地铺。”章桃主动道。 　　她觉得她们一来就将房间的主人给‘赶’出去，好像有点不太好。 　　“不用，你们都睡我的床，我柜子里有多余的被子，谁要是觉得冷了就自己拿出来盖。” 　　交代完后，在在也不给她们再说什么的机会，直接离开自己的房间，去了她二哥的房间。 　　累了一天，大家很快就睡着了。 　　夜色逐渐沉入寂静之中。 　　第二天起床，兰绮的脚好了一些，虽然还是有些疼，但是已经消肿不少，已经恢复到可以两只脚一瘸一拐地走路了。 　　这无疑让她的行动方便不少。 　　她跟宋姣也不好在宁家打扰太久，吃过早饭后，便提着行李跟他们道别，然后由宁轩开车，在在跟章桃陪同，一起送她们去机场。 　　是的，她们不打算坐火车了，而是打算直接坐飞机回家。 　　这不是因为她们觉得火车跟她们犯冲，而是现在是学生们的放假回程高峰期，且还隐隐有要开始春运的苗头。 　　这会儿去火车站，根本就买不到能回去的票，基本上都被人抢光了，所以她们只能选择价格更加昂贵的机票。 　　好在兰绮跟宋姣都是能负担得起机票钱的人，虽然有点肉疼，但总比回不了家要好得多。 　　“我们走了，拜拜。” 　　“拜拜。” 　　在在他们一直到将两人送进安检口后，这才转身回去。 　　宁轩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一大清早被妹妹从床上硬拉起来给她们当司机，这会儿还有点犯困。 　　“哥哥再坚持坚持，到家就能补觉了。” 　　在在生怕她三哥开着开着车，半路就睡着了，一直在紧盯着他，不断地给他加油打气。 　　“还睡什么睡，送完你们我就得去工作了。” 　　宁轩打开车窗，任由外头的冷风灌进来，迎面吹在他脸上，冻得他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你那部电影还没搞完啊？”在在惊讶地问道。 　　她记得那一部电影都已经拍了将近半年了，怎么还没好？ 　　“哪儿有这么简单？前期拍摄完了还得后期剪辑，配乐，加特效什么的，有时候这种后期工作比拍摄时间都还要长，这也是为了给观众们呈现出一部好作品所必备的工作。” 　　一提到自己的宝贝电影，宁轩就有说不尽的话。 　　“那你们也挺辛苦的。”在在感叹道。 　　看来拍电影也不比他们学画画的容易，或者说，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难处，没有谁比谁简单的说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就是喜欢呢。” 　　要不是真的热爱，宁轩也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又是欠下巨额债务，又是劳心劳力地拍电影，还得四处求人帮忙做后期。 　　从电影开拍到现在，他足足瘦了六斤多。 　　要知道，他本来也不怎么胖。 　　这一瘦下去，显得腰都细了不少。 　　“等你电影上映，我带着我同学们都去给你捧场。”在在决定以行动支持她哥。 　　“你说的哦，多拉点人来看。” 　　妹妹这话可就暖到了宁轩的心里去，以至于他送她们回去的后半程，脸上都一直挂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微笑。 　　也亏得这妖孽是在车上，没什么人看得见，不然都不知道得为此造成多少场交通事故呢。 　　其实起那么早，在在也挺困的。 　　回家之后她就拉着章桃径直上楼补眠，而宁轩则开车去工作。 　　* 　　章桃一共在宁家住了三天，三天后她亲戚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要准备回去了，她便立马收拾东西跟着走人。 　　临行那天，同样是个大早晨。 　　在在也同样早早地爬了起来，亲自送室友离开。 　　这次比上次好一点的是，章桃的亲戚会直接开车过来宁家门口接人，所以在在不用出门，只要在家里将章桃送走后，她就能直接回去睡了。 　　既然不用出门，她就懒得换衣服，干脆直接穿着睡衣杵在自家门前，跟章桃挥手道别。 　　“走了啊拜。” 　　“拜拜，明年再见。” 　　两人互相道别后，章桃就提着行李上了她家亲戚的车，跟着一起回老家。 　　在她走后没多久，新年也紧跟着到了。 　　今年的新年好像跟以前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但对于在在而言却不一样。 　　因为过了今年之后，她就十八岁了！ 　　虽然暂时还只是虚岁，要等到她生日过了才能算真正地年满十八周岁，但这一年还是非常值得庆祝的。 　　她都已经早早地盘算好了，等她成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办理一张独属于她的身份证，然后报名考驾照。 　　在在没跟家里人说的是。 　　其实她每回看着家人们开车，都很想自己也上手试一试。 　　不过她知道在自己还没考到驾照之前，不管是未成年人还是成年人都不准开车上路，所以一直忍到现在。 第二百一十六章 电影预告片 　　顾衡赶在了年前从国外回来。 　　他如今大部分事业已经挪回了国内, 但国外依旧保留着相当庞大的一笔资产。 　　虽说他每年都高薪聘请了一批专业管理人才来帮他管理公司，但身为集团董事长，他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管, 许多重要决策依旧得依靠他来定夺。 　　所以忙碌也是不可避免的。 　　而为了能及时赶回家陪家人过年，他在国外几乎连轴转了一个多月，都没怎么休息过。 　　此时，坐在从机场回家的车上, 顾衡冷峻的眉眼间是一片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不禁摘下眼镜, 揉了揉酸涩的眉心。 　　心底再一次开始思考。 　　自己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 加快对继承人的培养了？ 　　毕竟随着年纪渐长, 他偶尔也会感到精力不济, 体力跟年轻时候相比，更是大不如前。 　　如果有个继承人能来帮把手的话, 他也能更加轻松一些。 　　前头开车的助理先生注意到老板的举动, 有点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可他这点细微的神情变，动却还是被顾衡给捕捉到。 　　“有话就说。” 　　他不喜欢下属跟他打哑迷。 　　“抱歉, 我只是想询问您是否需要先在车上休息一下？” 　　如果老板想休息的话，他会降低车速，并小心地将车子开得更加平稳一些。 　　“不用了。”顾衡冷淡地拒绝下属的好意。 　　助理先生：“是我多嘴了。” 　　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车内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 车后座上似乎响起了一道微不可闻的：“谢谢。” 　　要不是此时的车内足够寂静，不然还真听不到这声感谢。 　　助理先生唇角微翘，又很快拉平，恢复成原来一脸严肃的模样, 假装没听见。 　　毕竟老板也是要面子的嘛。 　　略过刚才的插曲，顾衡开始过问国内的工作事务。 　　在他在国外出差期间，国内公司的事物基本上都是由助理负责。 　　助理先生本人也是名校毕业, 又跟在顾衡身边那么久，工作能力极强，只是帮着代管国内公司一个多月而已，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结束谈话之后，顾衡神情微缓，足可见他对助理的工作能力也是满意的。 　　“广城那边准备设立一个分公司，由你过去负责。” 　　这就是要给助理升职加薪的意思了。 　　助理先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情绪，肃声道：“是，我会跟新来的助理交接好再走的。” 　　“嗯。”顾衡应声，没再说别的。 　　老板不开口，当下属的却不能沉默，特别是他刚刚拿到升职加薪的机会，此时正是争取表现的时候。 　　“董事长，您给在在小姐预订的最新款汽车已经从国外空运过来了，请问是现在就安排将车子送达宁家，还是再等一段时间？” 　　这就是在请示要把车子当成老板小侄女的新年礼物还是生日礼物。 　　“现在就送过去。” 　　孩子总得有个东西摆在跟前激励着，才能更加努力地学习。 　　顾衡回忆起上次他亲自开车带小侄女时，她看着自己手握方向盘的那个渴望的小眼神，便知道她应该也是想要自己上手开一开的。 　　他对教育孩子一向奉行支持鼓励政策。 　　不管孩子想要干什么，只要不违背原则，或是作奸犯科，他都会全力支持。 　　而孩子只是想要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子而已，给她买就是了，所以那次回去之后，他便吩咐助理去给小侄女订购车子，准备在她十八岁这年送给她。 　　不知不觉，宁家就到了。 　　顾衡还未下车，便透过车窗瞧见外头正在贴春联的兄妹俩。 　　可能是为了炫耀自己小小逆袭了一把的身高，今年在在自告奋勇，承包了全家的贴春联工作。 　　此时，她正站在木梯子顶端，高高举着春联，在房门顶上比划着准备往上贴。 　　“你给我住手！停停，歪了歪了，往左边调整一下，斜了啊，姐姐，求你了，别急着往上糊！” 　　梯子上的在在贴得很自信，底下的指挥的宁轩却被她整的很崩溃，都上口管妹妹叫姐了，偏偏他妹根本不听指挥，就自己瞎贴。 　　宁轩真心深刻地怀疑。 　　他妹可能是想气死他，好继承他的债务。 　　宁家其他人就坐在客厅里，笑着看那对兄妹折腾，也不说出去帮把手，还在那说风凉话。 　　宁奶奶：“小轩这指挥能力不行啊。” 　　宁远行一本正经地点评：“嗯，当指挥最重要的是让人能听从他的指令，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确实不行。” 　　苏欣妍：“别说这么大声，给孩子留点面子。” 　　宁翰：“妈您声音也不小啊。” 　　苏欣妍震惊了：“欸，是吗？不过我也没说小轩坏话，说话大点声也没关系吧。” 　　宁轩：“……” 　　虽然他妈妈没说他坏话，但他却从她的态度里感受到了侮辱。 　　宁航在低头看书，没参与群聊。 　　这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还没开始过年，倒先将过年的气氛给烘托出来了。 　　顾衡见此，不禁笑了笑，随即打开车门走下去，来到小侄子身边，抬头仔细估量了一下小侄女手上那张被举得歪歪扭扭的春联的倾斜度，帮着指挥道：“崽崽，把左边手抬高点，大概两厘米左右。” 　　“这样？” 　　在在依言照做。 　　见妹妹终于摆正春联了，宁轩激动到先写落泪：“对对对，就这样！我刚刚给你说了那么多次，你怎么就不知道听呢？” 　　在在一边将摆正的春联往门框上方的墙上贴，一边回嘴道：“你刚刚指挥成那个鸟样，谁能听得懂啊？” 　　她耳边光回响着三哥的咆哮声了，哪里还能听到其中隐藏的指挥信息。 　　宁轩：“……好咯，都怪我咯。” 　　他决定不干了！ 　　让妹妹自己贴春联去！ 　　愤愤的宁轩刚回到客厅里坐下，就被他大哥拍了拍肩膀：“没事，咱下次努力。” 　　宁轩斜眼看他大哥：“……你这种仿佛我输了什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有吗？没有吧。” 　　宁翰学着妹妹装傻时候那样，无辜地回望弟弟。 　　“算了，我歇会儿。” 　　懒得计较的宁轩抹了一把脸，仰头倒在沙发靠背上开始闭目养生。 　　可没过一会儿，他就听见他大哥问道：“听说你最近自己拍了一部电影，搞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帮忙？” 　　身为大哥，宁翰觉得自己有责任关心弟弟的事业，并给他提供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后期制作已经基本上完成了，现在正在联系院线，准备在年后上映，目前还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再跟你开口。” 　　自家亲大哥，他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宁轩本来是想抢占春节档的。 　　但是一来电影拍摄跟制作时常超乎他的预料，时间上有点来不及，他又不想为了赶制作进度而搞得太仓促，这样会影响电影质量。 　　这绝对是宁轩所不能忍的。 　　二来电影院线的春节档期已经基本上被其他大片给排满了，没有位置给他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小电影。 　　好在他妈妈是做出版行业的，跟娱乐圈也算是有些交集，有人脉能帮他联系影片发行公司跟一些院线，人家答应如果不挑春节档等热门档期的话，还是可以多给他安排一些场次的。 　　不仅如此，从妈妈那里得到要做好宣传广告的建议之后，宁轩也一直积极地在这方面施力。 　　投入的钱都够得上电影制作的三分之一了，还好他拍电影时是能省则省，最后电影拍完扣除成本费，还多余下一笔钱可以用在宣传上。 　　不然这会儿又该跟父母开口要钱了。 　　在宣传上花了那么多钱，宁轩却不觉得心疼。 　　因为他觉得妈妈说得很对，酒香也怕巷子深，更何况他这部没啥名气的小电影？ 　　如果不事先做好宣传工作，到时候电影上映，除非奇迹发生，否则票房数据会很惨淡。 　　正想着，宁轩突然瞧见自家电视上出现一副眼熟的画面。 　　竹林深深，手执油纸伞，漫步其间的白衣少女回眸一笑：“哥哥。” 　　仅这一眼，就乱了芳华。 　　画面一转，是男主家破人亡的惨烈画面，在他凄厉悲痛的哀嚎声中，是一道红衣艳绝的妖孽身影。 　　他慵懒妖媚地对着镜头一笑，修长如玉竹的指尖轻点红唇，动人心魄的诱惑。 　　“杀人？不，我只是碾死了几只小蚂蚁罢了。” 　　紧随而来的是男主的怒吼，然后随着一声声犹如敲击在人心头上的鼓点声，是十几幕激烈打斗场景的快闪，全程看得人热血沸腾，忍不住连头皮都微微炸起。 　　最后，画面定格在男主终于大仇得报，满身伤痕，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双目迷离地幻想着一家团聚的美景。 　　旁边闪现一行烫金大字。 　　——《成侠》，四月一日，邀您共赏！ 　　原来这是宁轩投放在电视台上的电影预告片。 　　这会儿还极少有人具备宣传意识，更别提在电视台上投放电影预告片了。 　　此时不少同样在看电视的家庭看见这则预告片，都忍不住起了几分好奇心。 　　更有被预告片内容所打动的人，已经暗暗记下电影上映日期，准备当天约上好友一起去看看。 　　反正就一场电影票的钱，谁都出得起。 　　现在好看的电影不多，基本上能看的都被看完了，还是反复观看的那种，好不容易瞧见一部似乎还不错的新片，喜欢看电影的人都想着去瞧瞧。 　　而且当天是周五，第二天就是周六，大多数人都有放假，晚上可以出去看电影，玩晚一点回家也没关系。 　　除了在电视上投放预告片，宁轩还在他妈妈杂志周刊上，跟报纸上也投了小广告。 　　所以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他的电影已经悄悄开始未播先火了。 　　现在只等电影上映之后，看看最终成绩怎么样。 　　是龙是蛇，在此一举。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得先陪着家人过完这个新年。 　　不得不说，顾衡的指挥能力确实不是宁轩所能比的。 　　仅仅是指挥着在在贴个春联，让宁轩来就弄得一团乱麻，兄妹俩甚至还得为此吵起来，而让顾衡来，则才花费了不到半小时，全家的春联就都整整齐齐地贴好了。 　　对比起顾衡还没回家之前，在在被她三哥指挥着贴出来的那些歪歪扭扭的春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下子，就算宁轩有再多给自己辩解的话，也完全说不出口了。 　　“我就说了，明明是你指挥得不行，不是我贴得不好。”在在得意洋洋地拉着三哥出来看一圈她贴的春联，还给他来了一记嘲讽。 　　可能是妹妹的小表情实在是太欠打了。 　　刺激得宁轩顿时恶向胆边生，一个猛虎扑食逮住见势不对想逃跑的妹妹，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把她的脑袋夹在胳肢窝里，按住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就是一顿搓。 　　差点将静电都给她搓出来了。 　　“敢嘲笑你哥，知道错了没有？”宁轩故作咬牙切齿地问。 　　“啊啊啊……放开我，我错了，错了，哥哥饶命！”在在一边挣扎着想挣脱开哥哥的束缚，一边怂兮兮地求饶。 　　终于知道做人不能太嚣张，否则就会遭报应的真理。 　　“哈哈哈……” 　　这两个孩子闹得太欢快了，家里其他人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跟刚刚看宁轩的笑话一样，这次也没人去解救在在。 　　最后还是宁奶奶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一声“该去包饺子了”，才解救了被哥哥教训的可怜在在。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寒假作业写好了吗…… 　　顾衡被小侄女排除出包饺子的行列里。 　　因为他脸上明晃晃地挂着金色的【疲惫】标签, 实在是显眼到让在在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之前就说过，在在的读脸术看不透她爸爸跟大伯的心思，但是可以在他们的某种情绪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 看到简单的情感反馈。 　　所以这兄弟俩人身上，能被她所读到的情绪，那必然是非常剧烈的。 　　看见大伯这么疲惫，在在当然不可能再让他过来帮忙包饺子, 直接就赶着人去休息。 　　顾衡倒是还想再强撑一下, 可他一说出拒绝休息的话, 他家小侄女就立马装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还满脸委屈地瞪着他, 仿佛他做了什么很过份的事一样。 　　没人能受得了在在的这种眼神。 　　最终无奈，顾衡还是选择了妥协。 　　乖乖去房间睡一会儿。 　　可能身体真的强撑到极限了吧, 才刚刚一沾床, 他就陷入了熟睡之中。 　　所以没有发现, 自己的房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了一条缝隙，过了会儿, 见他呼吸平稳后，又悄无声息地关上。 　　不再打扰他。 　　“怎么样，你大伯睡着了吗？”见孙女走过来, 宁奶奶忙关心地问道。 　　“睡着了，还是秒睡。”在在说。 　　一听这话，宁奶奶就忍不住皱起眉头：“他这是多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这个问题恐怕除了顾衡他自己之外，没人知道, 连一向跟他形影不离的助理先生都因为这次被留在国内替老板打理公司，而没能掌握他第一手的作息资料。 　　所以此题无解。 　　叹口气，宁奶奶心底盘算着等回头找个时间, 好好大儿子谈谈。 　　赚钱是重要，但也不能不顾身体。 　　不然有多少钱都没命花！ 　　“我们继续包饺子吧，多包一些，一会儿煮好给隔壁顾家爷孙俩送些过去。”不想让家里人受自己的情绪影响，宁奶奶强打起精神道。 　　听见奶奶这么说，宁轩惊讶道：“叶舟他们今年在这边过年吗？” 　　不怪他这个反应。 　　以往顾家爷孙都会被邀请去顾爷爷兄弟家一起过年，基本上过年期间，宁家人都没见过他俩的身影，没想到今年倒是留在这边过年了。 　　宁奶奶有个庞大的中老年关系网，消息灵通得很，所以别人不知道，她却是大概晓得顾家爷孙俩留在这边过年的原因。 　　“听说是老顾身体不大好，今年只想留在家里安安静静地休养，不想去他兄弟那，嫌那边太闹腾了。” 　　她说的闹腾不是说顾爷爷兄弟家有什么极品亲戚之类的，主要是对比起顾家爷孙俩的冷冷清清，那边却是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 　　光是底下的孙辈就能凑成一个足球队，而一个小孩子所能制造出的噪音就已经能让大人们崩溃了，更何况是一大群。 　　在这种环境下，想要安静地调养身体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顾爷爷决定听从医生的建议，拒绝兄弟的过年邀请。 　　准备今年就爷孙俩简简单单地在家过。 　　“待会儿我去给顾哥哥他们送饺子吧。”在在举起占满了面粉的手，自告奋勇道。 　　“哎呀！宁在在，你把面粉都弄我头上了。” 　　宁轩深知他妹的脾性，那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鬼，刚刚他逮着她揉搓一顿，爽是爽了，但过后他也一直在防备着被打击报复。 　　果然，一见他妹手势不对，他立马闪避，可还是晚了一步，被扬了一脑门子的面粉。 　　星星点点的白，落在宁轩乌黑的头顶上，还别说，配上他那张脸，居然还有种别样的美感。 　　果然只要颜值够高，就能顶得住任何造型吗？ 　　看见这一幕的苏欣妍心下暗暗感叹。 　　“我不是故意的。” 在在被哥哥吼了后立马缩回手，一脸无辜地回望他。 　　“呵，你以为我会信你？”宁轩摆出一张嘲讽脸。 　　“不信就算了，哼。”在在赌气地埋头继续包饺子。 　　她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可偏偏她三哥不相信，怪只能怪在他们兄妹俩之间，在对方那里的信用早八百年就破产了吧。 　　妹妹赌气，宁轩也赌气。 　　兄妹俩个也不知道怎么地就突然斗起来。 　　一个包了三个饺子，另一个就要包四个，包完还得用挑衅加轻蔑的眼神看对方。 　　好家伙，原本不想跟他比的人这会儿立马炸了，气冲冲地拿起饺子连续包了五个，然后用更加鄙视的眼神看回去。 　　这下子另一个也炸，立马包了更多个饺子。 　　结果不知不觉间，整个桌子上的人除却他们两个，其他人都停了手，就这么充满欢乐地看着他们兄妹俩内斗。 　　宁翰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来充当起裁判，故意大声给他们两个各自报数。 　　“在在已经包了三十一个了！” 　　“小轩三十二。” 　　“在在三十三。” 　　…… 　　本来兄妹俩就火气大，再被人这么一撮火，那想要冷静下来都难。 　　渐渐地，桌子上的馅料跟提早擀好的饺子皮不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精致小巧的饺子。 　　在在一脸严肃，手上飞快地将饺子包好，又探手去拿饺子皮。 　　结果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她愣了一下，抬头一看，惊讶地发现自己跟三哥跟前都摆满了无数个包好的饺子，而其他人跟前只有少少数个，一看就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怎么包。 　　而饺子皮跟馅料都已经被他们给用光了。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小傻瓜，几乎承包了近八成的包饺子活。 　　想明白这一点的在在：“……” 　　原来套路深还是他们这些年纪大的深，就他们这两只小白兔，哪里玩的过这些成了精的狐狸？ 　　郁闷的在在抬手轻轻拍了拍她三哥的肩膀。 　　“不要干扰我！” 　　宁轩正沉迷包饺子呢，对外部一切干扰全都屏蔽。 　　在在：“……” 　　算了不管他，要犯傻就让他一个人继续犯吧。 　　“我去洗个手，奶奶您煮好要给顾哥哥他们的饺子后就放在桌子上，我一会儿拿过去。”在在举着沾满面粉的双手站起身道。 　　“好。”宁奶奶笑呵呵地应声，对于刚刚看了一场好戏表示很满意。 　　看懂了奶奶脸上心思的在在：“……” 　　她发现她今天无语的次数非常多。 　　算了，这大过年的，全当彩衣娱亲吧。 　　去洗完手回来的在在看了一眼忙得热火朝天的厨房，自觉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坐在沙发上，跟她二哥凑一起看电视。 　　宁航还在看书。 　　在在有点好奇，探头往他手上摊开的书瞄了一眼，随即就被满眼密密麻麻的陌生字符给闪得眼睛疼，连忙错开视线，不敢再看。 　　冒犯了，那不是她可以触及的领域。 　　“你寒假作业写好了吗？” 　　宁航即便不抬头，都能精准地掌握妹妹的动态。 　　在在身板一僵，斟酌着语气小声道：“我们没有寒假作业。” 　　都上大学了，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 　　“没事干就去刷四级英语题，你们下学期就能报考英语四级考试了吧。” 　　说的是疑问句，可宁航用得却是肯定语气。 　　不仅如此，他还给妹妹下达学习指标。 　　“早点考完四级，你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复习六级的题，争取在毕业前能考上八级，如果有余力的话，还能再多选修一门语言，学进你脑子里的知识总归是不会过时的。” 　　在在听得一脸菜色。 　　二哥您老也太看得起我了。 　　英语八级，这个不应该是外语专业的学生才需要考的吗？而且还要再多修一门语言。 　　咋滴，觉得她学画画没前途，想让她转行当翻译？ 　　她不过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美术生罢了，为什么要遭遇这些磨难？ 　　在在一边在心底哀嚎，一边用看叛徒的目光瞪着不远处正弓着腰，缩在墙角边，企图一点点逃离这片可怕地方的宁轩。 　　说好的难兄难妹呢，你怎么可以丢下我自己跑了？ 　　对上妹妹控诉的小眼神，宁轩双手合十，做出一副祈求的姿势。 　　宁轩对着妹妹无声地做口型：好妹妹，这次放过三哥，下回请你吃大餐。 　　在在同样用口型回他：你说的哦。 　　宁轩连连点头：嗯嗯嗯。 　　在在：行吧。 　　她扭头故意转移她二哥的注意力，让三哥能顺利脱身。 　　一旁目睹全程的大哥：“……” 　　这两只小的干起这种勾当来还挺默契地，可平时怎么不见他们这么友好？ 　　每回凑一起都跟针尖对麦芒似的，不吵起来都谢天谢地了。 　　失笑地摇摇头，宁翰觉得这可能就是弟弟妹妹之间独特的沟通感情的方式吧。 　　他也没多管，继续低头看手上的财务报表。 　　这一份是他所开的房地产公司今年的财务表报，上面清楚地标注了公司这一年多来的支出跟收益。 　　而年收益增长值那一栏的数字，早已达到了恐怖的千万单位。 　　但宁翰就跟在看一串最普通的数字一般，一页页翻完，居然还在上头找出一个错别字。 　　他眉心一拧，心下有些不快。 　　当即决定等年后开工，便召集财务部的全体员工过来好好开个会，这么重要的报表上出现这种低级错误是非常严重的事。 　　如今只是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出错，那以后呢？ 　　下一回如果出现在一些重要数据的单位后面，那麻烦可就大了！ 　　感受到从大哥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在在敏感地抖了抖。 　　她下意识地往大哥脸上看去。 　　可惜大哥自从开始创业之后，脸上的心思日益深沉，早已不是她所能看得懂的了。 　　有点失落地收回目光，在在瞥见奶奶煮好了一旁饺子端出来，连忙一跃而起，兔子似地小跑到她跟前，迫不及待地问：“奶奶，这个饺子是要送到顾家去的吗？” 　　“嗯。”宁奶奶刚刚应声，手上的饺子就被夺走。 　　转眼间，在在就已经飞奔出门外，不见踪影。 　　“这孩子，赶那么急干什么？”宁奶奶疑惑道。 　　“可能是为了逃命？” 　　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奶奶身后的宁轩幽幽道，吓了他奶奶一跳。 　　“要死啊，躲着儿干什么？赶紧进厨房端菜去，等你妹妹回来就能吃饭了。”宁奶奶毫不客气地赏了小孙子几巴掌，当然根本就没有打疼他，然后扭身进了厨房。 　　“好嘞。” 　　宁轩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奶奶身后。 　　他现在只觉得奶奶身边是全家最安全的地儿，因为只有在她跟前，他二哥才不会对他说些什么大魔王式的可怕言论。 　　例如逼着他去考个英语八级，或者计算机六级什么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他连对象都没有，哪里…… 　　在在刚刚端着饺子走出自家花园的铁门, 就瞧见对门也走出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她定睛一看，巧了这不是。 　　那人正是顾叶舟。 　　“顾哥哥，这是我奶奶叫我给你们家送的饺子。”在在颠颠儿地小跑过去, 将手里的那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往顾叶舟跟前一送。 　　顾叶舟愣了愣，随即也抬了抬自己手上的盘子：“我这是我家包的饺子。” 　　真巧，他爷爷也叫他来给宁家送饺子。 　　两人相视一眼，随即齐齐笑起。 　　“那我们就各送各的吧。”在在笑着说。 　　“好。”顾叶舟点头, 然后跟在在互相交换了盘子。 　　端住还带着温度的盘子, 顾叶舟低头看了看眼前的在在, 温声道：“新年快乐。” 　　虽然得过了今晚十二点才是真正的新年, 但那时候他们可能没机会遇上, 所以还是提早跟她说了吧。 　　“新年快乐！” 　　在在没想那么多，听见顾叶舟的祝福, 也开开心心地送出自己的祝福。 　　两人简单地互相祝贺之后, 一时没了话聊, 但又站在原地不大想回去。 　　想了想，在在歪歪头, 眼底含着笑意，跟顾叶舟道：“顾哥哥，你知道今年对我很特殊吗？” 　　本以为对方会问怎么个特殊法。 　　却没料到他几乎想也没想, 直接就道：“知道，过了年，你就十八岁了。” 　　顾叶舟也算是跟在在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哪里能不知道这小姑娘一心想长大。 　　这不仅是源于身高的执念, 还有她也不想再总是被人当成小孩子般看待。 　　虽然平时的在在看起来总是很孩子气的样子，可她也有渴望成熟的一面。 　　“嘻嘻……那等我今年生日，顾哥哥得送我一份大大的礼物哦, 毕竟这也算是我的成年礼。”在在理直气壮地跟顾叶舟讨要起礼物来。 　　“好。”顾叶舟毫不犹豫地答应。 　　即便在在不说，他们每逢对方生日，也都会互相给准备一份生日礼物的。 　　不仅对在在如此，其他宁家人也有这种待遇。 　　送长辈是他这个做晚辈的敬意，送同辈则是朋友跟发小间的友谊。 　　不过今年既然是在在的成年礼，他准备起礼物来，也得多上几分心才是。 　　一阵冷风夹杂着细雪拂过，吹得在在忍不住打了声响亮的喷嚏。 　　“啊啾！” 　　顾叶舟见状，忙轻轻推着她往家走：“赶紧回去，别冻感冒了。” 　　“嗯。”在在也不想生病，便挥挥手跟顾叶舟道别，然后一路小跑着重回家里。 　　“顾家没人吗？” 　　见女儿出去又回来，手里都端着一盘饺子，苏欣妍有些讶异道。 　　她以为对面没人，所以孩子送了个寂寞。 　　“不是，这是顾家送我们的饺子。” 　　在在将饺子往妈妈跟前一递，苏欣妍低头仔细看，这才发现这盘子不是他们家的。 　　“这样啊，那你有没有谢谢人家？”苏欣妍顺口问道，没想到却将在在给问懵了。 　　“呃……忘了。” 　　不仅她忘了，顾叶舟也忘了，那他们两个这也算是扯平了吧？ 　　在在想。 　　顾衡在吃饭之前，被宁奶奶给叫了起来。 　　算算他从入睡到现在，也休息了两个多小时，醒来后人显得精神了一些。 　　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样子。 　　没错，这就是在在眼里的大伯。 　　她总觉得她大伯身体有点虚弱，可偏偏每年全家体检的时候，资料都显示顾衡身体总体还是健康的，当然他总是这么熬，小毛病也是少不了，不过都问题不大。 　　日常多注意点就好。 　　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围着吃饭，每当这时候，都是宁奶奶一年到头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当然，如果饭桌上能再多两个生面孔，不拘大小，她都会更加开心。 　　“小翰啊，来，吃块肉。” 　　“谢谢奶奶。” 　　见奶奶突然给自己夹肉，宁翰受宠若惊的同时，还有点本能的警惕。 　　总觉得某种他不太喜欢的话题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自觉给肉已经算是做好前期铺垫的宁奶奶突然给大孙子来了一击直球。 　　“小翰啊，你这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找个孙媳妇儿领回来给奶奶看看啊？我也没啥特别的要求，只要那姑娘长相端正，人品不错也就行了。” 　　见大孙子不说话，宁奶奶又继续道：“你也别嫌奶奶催你，只是你瞧瞧你爹，他到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都会出门打酱油了。” 　　突然被波及到的宁远行：“……” 　　宁翰：“……” 　　他就知道。 　　包括在在在内，其他三兄妹全都有志一同地埋头吃饺子，全当自己是隐形人。 　　这种危险的时刻，让大哥一个人住前头顶上就好了。 　　躲着大人们的视觉死角，宁轩还给他大哥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 　　宁翰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弟弟这是皮痒了？ 　　别看宁大哥已经修生养性，多年不干架了，可要真动起手来，年轻力壮的他甚至还能跟父亲斗个势均力敌。 　　当然，仅限于比拼力气。 　　在战斗方面，宁翰还是比不得他爸那种真刀真木仓拼出来的本领。 　　不过只是教训个战五渣的弟弟还是可以的。 　　从大哥的眼神中品出了丝丝危险的宁轩身体猛地一抖，突然发现自己貌似作了个大死。 　　请问他现在跪下求饶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宁翰最后递给弟弟一个‘晚饭后书房见’的威胁眼神，然后扭头去应付他奶奶的催婚。 　　哦不，催对象。 　　他连对象都没有，哪里有婚可催？ 　　最后连哄带保证，宁翰总算成功将奶奶暂时安抚住，不禁松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这会儿的风平浪静也只是一时的，只要他一天不找对象，奶奶就一天不会消停，甚至于他父母也有可能加入到催婚大军的阵营里去，但现在能安生一阵子就安生一阵吧。 　　其实宁翰也不是没有找对象的心思。 　　他并非像大伯那样的不婚主义者，只是他平日里工作太忙，而且也没遇上个合适的，这才一直耽搁到现在。 　　如果真的有个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他也不会将她藏着掖着。 　　受老一辈的思想影响。 　　宁翰觉得结了婚就是一辈子的事，所以他在选择另一半的时候，一定得慎重。 　　没能催得动大孙子，宁奶奶有点不省心。 　　不禁将目光转移到二孙子身上。 　　算算年纪，大孙子今年二十六，二孙子也有二十四了，同样也是个该成家立业的年纪。 　　“我吃饱了。” 　　不等奶奶开口，宁航就放下筷子，一脸冷淡地起身离开。 　　如果不看他那比平时略快了些的步伐的话，在在还真会相信二哥依旧像往常一样的从容淡定。 　　她眨眨眼，感觉有点新奇。 　　原来性子冷清如她二哥，也会害怕来自于长辈的催婚啊。 　　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用手肘杵了一下。 　　在在下意识地扭头，就接收到她三哥充满暗示的眼神。 　　【看奶奶。】 　　奶奶怎么了？ 　　她又转过头去看她奶奶，随即惊悚地发现，丧失了目标一二号的奶奶，居然蠢蠢欲动地将注意打上了他们两只小的头上来。 　　这还怎么得了。 　　在在匆忙往嘴里大口扒拉了两个饺子，将脸颊塞得鼓鼓囊囊地，站起来含含糊糊地说：“我要去学习了。” 　　二哥叫她去考四级呢，不提早学习到时候挂了怎么办？ 　　妹妹一跑，宁轩也坐不住了。 　　忙也跟着跑了。 　　不过他比他妹聪明，临走前直接端起跟前的那盘饺子，整个带走。 　　恰好，这一盘就是顾叶舟送来的饺子。 　　饭桌上一下子少了四个孩子，其他人偷瞄着宁奶奶的脸色，不大敢说话，而宁奶奶则沉沉地叹口气，突然有点后悔。 　　早知道她等孩子们吃完饭后再催。 　　如果在在他们知道奶奶的心思的话，准儿会感谢她此时的急切。 　　要是吃过饭后再被逮着催婚，那可就没那么容易能脱得了身了。 　　楼上，在在房间。 　　在在坐在自己书桌前，一脸嫌弃地看着躺在自己床上，正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吃着她买的零食，看着她收藏的名著小说的某只大型生物。 　　“你就不能回你房间去玩吗？” 　　在在企图将这一只垃圾制造源给赶出去，这也太能吃了，才进来没多一会儿，就吃掉了她半盒巧克力，三包饼干，还有大半盘他自己端来的饺子。 　　“这就是你对好心来给你送温暖的哥哥的态度？”宁轩斜视妹妹一眼，仿佛在说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不懂事的在在：“……你的‘温暖’我才吃了三颗，剩下的都进了你的肚子里，你这叫来给我送温暖，其实就是来我这儿找个地吃饺子吧？” 　　“那也没办法，谁叫外面太危险了呢。” 　　宁轩忧愁地叹口气，深觉活着好艰难。 　　前有奶奶催婚，后有大哥约架，中间还有二哥的大魔王式教育，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对了妹妹。”突然想起什么，宁轩表情一收，摆出一副准备要说正事的模样。 　　“嗯？” 　　见她三哥那模样，在在也跟着正经起来。 　　“你四月一日那天有空吗？要不要来参加我电影的首映礼？” 　　人生导演的第一步作品上映，宁轩还是很希望亲人们能够到场参与的。 　　他不仅邀请了妹妹，连同家里的所有人都挨个邀请过了。 　　可除了奶奶说一定会去之外，其他人都回答不一定能去。 　　毕竟周五是工作日，他们如果真的有事要忙，实在是赶不过来的话，那也没办法。 　　“谁叫你就定在了这个时间呢？” 　　如今国内还没有愚人节的说法，四月一日在在在眼中就是个很普通的日子。 　　她也不知道三哥为什么非要将上映日子定在这一天。 　　“这不是……我请的大师说那一天上映的话，票房一定会大卖的。”宁轩越说越心虚。 　　在在：“……封建迷信要不得啊哥哥。”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她也乐意嫁绮哥啊。…… 　　最后在在还是答应去参加《成侠》的首映礼。 　　因为她觉得家里人全去的可能性不大, 毕竟他们家个顶个的大忙人，而自己要是再不去的话，那她三哥也太可怜了一点。 　　到底是一同闯过祸, 一同挨过骂，一同受过罚的亲兄妹，她跟三哥之间的感情非同寻常。 　　所以那一天即便是有课，在在也决定要请假。 　　“我就知道还是我家妹妹最好！” 　　宁轩被妹妹这番话感动得泪眼汪汪, 猛地张开修长结实的双臂就想给妹妹一个爱的抱抱, 被在在灵活地蹲下身躲开。 　　“说话就说话, 别动手动脚的。” 　　妖艳大美人的投怀送抱, 落在在眼里, 就是一头长得漂亮些的巨熊的熊扑，伤害性倒是不大, 但被闷在漂亮巨熊坚硬厚实的胸肌中, 显然不是个很好的体验。 　　别问在在怎么知道的。 　　只能说, 教训吃多了也就学乖了。 　　他们兄妹四人自小被爸爸带的都有长期锻炼的习惯，除了她二哥, 在在可是知道，她另外两个哥哥别看也不胖，属于穿衣显瘦的类型。 　　甚至三哥如果换上二哥的衣服, 再戴上二哥的眼镜，还能冒充一把斯文败类。 　　可实际上，当他们将上衣一脱，那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 还有排列整齐的六块腹肌，就能清晰地显露出来。 　　性感到让人垂涎。 　　这句评价不是在在本身所想，在她眼里, 她的哥哥们甚至连‘人’都算不上，也不存在性别差异一说，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是源自于其他无意间看见宁翰或宁轩光膀子的陌生人。 　　读脸术总是能让在在知道更多小秘密，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成功邀请到妹妹，宁轩心满意足地走了。 　　顺便顺走妹妹的一半零食存货，只剩下一个空盘子，跟一堆已经变成垃圾的零食包装袋给她。 　　在在：“！！！” 　　“你给我回来！给我把房间收拾干净再走！” 　　听见妹妹愤怒的咆哮声，原本正慢吞吞走路的宁轩猛地一下加速，瞬间冲到自己房间里躲起来。 　　“嘭！”地一声，屋门猛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动静。 　　“嘿嘿……小傻瓜，被我耍了……大哥！你怎么在这？” 　　原本得意洋洋的宁轩一个扭头，就看见他大哥正一脸严肃地坐在他房间内，顿时吓得差点没心脏骤停，脸上的表情更是定格在惊恐与绝望中间。 　　瞧着分外滑稽。 　　“我叫你吃完饭去书房等我你怎么没去？”宁翰沉声质问弟弟。 　　“我我我……我……” 　　宁轩结结巴巴地‘我’了半天，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强装淡定道：“我电影这不是快上映了嘛？刚刚是去邀请在在来参加我电影的首映礼，所以迟了点，其实现在正准备去书房找你呢。” 　　“哦，那我过来的正好，走吧。”宁翰站起身道。 　　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带来一股极强的压迫感，衬得足有一米八的宁轩都显得有些娇小。 　　就很可怜加无助。 　　“去去去……去哪？”宁轩战战兢兢地问，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忍不住抖了抖。 　　请问他现在溜回妹妹房间里避难还来得及吗？ 　　只要在他妹妹面前，大哥就绝对不会对他干什么，即便是想下手揍他，也能轻一点。 　　出乎意料的，宁翰只是歇睨弟弟一眼，淡声道：“出去跑步。” 　　宁轩：“……” 　　就这？ 　　事实证明，确实就这，宁翰没动手揍弟弟也没骂他，就只是带他出去跑了五公里的步而……已。 　　瘫倒在客厅沙发上，宁轩觉得自己可以在脑门上写个‘猝’字了。 　　艰难地跟着大哥完成五公里快跑，他现在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累得连一句话都说不了，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 　　太折磨人了。 　　他宁愿被大哥暴揍一顿，至少死也能死个痛快。 　　在在有点饿，学习中途溜达下楼来觅食。 　　过年期间，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食物。 　　她随便在厨房翻找翻找，就找出了一瓶果汁跟一盘炸丸子。 　　原本正准备端着东西回楼上吃，结果却无意间瞥见沙发上倒着一坨只剩半口气的不明物体，不由得疑惑地凑过去看。 　　刚刚走进，她就听见一道微弱的呻吟。 　　“水……好渴……给我水……” 　　看他的模样有亿点点可怜，到底还是良心未泯，在在自觉贡献出她刚刚从冰箱里翻出来的果汁：“喏，给你喝，别总说妹妹不疼你。” 　　饮料瓶身带着冰凉的水汽，贴在宁轩脸上，总算给他冻清醒了些。 　　他艰难地爬起身，接过妹妹给的果汁咕噜噜一口灌了个精光，然后爽快地喘口气。 　　“呼，活过来了。” 　　“叫你不要嘲笑大哥，你不听，看，这下遭报应了吧。”在在捏了一颗炸丸子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 　　“这不是一时手贱嘛。” 　　宁轩也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完全是他自己作的，所以也没抱怨，只是有一点点后悔。 　　“下次我背对着大哥再嘲笑他。” 　　当面嘲笑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虽然讽刺值拉满，但是划不来。 　　在在：“……” 　　这人没救了。 　　摇摇头，她起身重新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直接上楼去了。 　　* 　　新学期开学，既热闹又平凡。 　　走在校园内，在在总能听见学生们在议论着等《成侠》上映后要相约去看。 　　她有点懵，显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自家三哥拍的电影就未上映先火了。 　　不过在好奇之下，多读了几个人的脸之后，在在就知道原因了。 　　原来是她三哥宣传得太给力了，且这年头极少出现这种铺天盖地的宣传模式，所以在娱乐方式较少的现在，引起了人们的大量好奇跟关注。 　　一开始也许只是一小部分人关注到了这部电影，但随着时间的累积，眼看着身边的人都在议论纷纷，也逐渐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 　　人的共性之一就是凑热闹。 　　热闹越大，来凑数的人越多。 　　这就像是滚雪球一样，滚着滚着，雪球越来越大，被沾在雪球上的雪花自然也就越多。 　　如今这些被电影宣称给勾起了兴趣的人们，就是依附在雪球之上的一朵朵小雪花。 　　脑中灵感瞬间迸发。 　　在在原本正缓缓行走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突然就是一个百米冲刺，直奔宿舍而去。 　　她急着将这一瞬间的灵感印刻在画纸上。 　　路过的学生们只觉得身边有一阵迅疾的风刮过，抬眼去看，却只能看到一个纤细的少女背影。 　　“在在？” 　　宋姣被固然冲进来的在在给吓了一跳，刚刚叫了她一声，就见她状若疯魔一般地趴在画板上不断挥洒画笔。 　　顿时心下了然，便闭嘴不再打扰她。 　　学画画的，总有那么些个灵感迸发的时刻，为了不让那一丝灵感溜走，她们也曾像如今的在在一样，疯狂地陷入画画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不过…… 　　宋姣有点倾佩，夹杂着羡慕地看向在在。 　　才相处不到半年，她就已经看出来了，她们全宿舍，甚至于全班同学加起来，对于绘画的痴迷程度跟天赋，都不如在在一个。 　　这人是真心纯粹而热烈地爱着这一门艺术，而也只有像她这种全身心都奉献给美术创作的人，才能展现出这种巅峰般的卓绝才能吧。 　　想到教授无意间跟她透露的，过段时间国内会举办一场全国性的重量级绘画比赛，甚至于能在比赛中获得前三名的作品还会被送去参加国际赛事，宋姣就坚定了要怂恿在在参加的决心。 　　她对自己没信心，但觉得如果是在在去的话，一定能取得一个好成绩的。 　　而一旦能借此稍微打出些名声来，于他们的未来而言，都将极为有好处。 　　在在一直连续作画了将近五个小时。 　　好在明天才是正式开学上课的日子，不然她就不知道得旷掉多少门课。 　　好不容易从绘画的世界里回过神来，在在的第一感受是全身酸疼，难受得不仅是一直抬起来的手臂，还有肩膀，颈椎，腰部等，连屁股都坐麻了。 　　她搁下画笔，一边按揉着酸疼的胳膊，一边侧头听着室友们的动静。 　　为了不打扰她，宿舍里的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就连偶尔的交谈都极为小声，几乎是用气音在交流。 　　在在虽说一直沉迷作画，但还是对外界留有一丝感知的。 　　她记得自己似乎隐约听见室友们也在议论着《成侠》，宋姣跟章桃都有意去电影院看，正怂恿着兰绮陪她们一起去。 　　不知道为什么。 　　在在她们全宿舍都有个共同的认知。 　　——只要有绮哥在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可能是上回绮哥勇抓小偷的英姿，实在是太震撼人心了吧，以至于在在她们呆在兰绮身边时，都特别有安全感，有种被人精心呵护在羽翼下的错觉。 　　章桃甚至还嚷嚷过，要是绮哥真是个男的，那她就当场嫁了。 　　当时听见这话的在在还在心底悄悄附和过。 　　她也乐意嫁绮哥啊。 　　英姿飒爽还性感撩人的大美人谁不爱呢？ 　　“在在。”章桃眼尖，瞧见在在搁下了画笔，知道她是画完了，或者是暂时告一段落，这种状态下表明已经可以跟她聊天了，便直接叫她来加入宿舍小姐妹们的群聊。 　　“嗯？”在在哼出一个鼻音。 　　“我们打算四月二号去看电影，就是那个最近很火的《成侠》，你要不要一起来？”章桃向在在发出邀请。 　　兰绮已经被她们磨到答应了，只剩下在在一个。 　　本着一个宿舍就得整整齐齐的观念，章桃决心一定要拉着在在一起来。 　　“二号？”在在疑惑地歪头：“我们一号去不行吗？” 　　她记得首映礼是一号来着。 　　“一号是首映礼，我们搞不到票。”宋姣道。 　　其实她一开始对这部电影感兴趣的时候，就尝试过去买首映礼的票，可惜那些大多数都是内部票，不太好买。 　　“那你们想要去参加首映礼吗？”在在脸上挂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想！”除了兰绮，宋姣跟章桃立马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行吧，你们等我好消息。” 　　这句话的意思是…… 　　章桃跟宋姣对视一眼，随即双双兴奋地站起来，几乎是飞扑地冲到在在身前，一人一边，执起她的小手捧在胸前，神情地看着她。 　　“好崽崽，你有办法搞到首映礼的票？！” 　　“别占我便宜。” 　　别以为‘在’跟‘崽’发音相似，她就听不出其中区别了。 　　在在抽回自己的手，没有给把话说死：“我可以试试，但是不一定能一次性弄到那么多张票。” 第二百二十章 《成侠》的首映礼如期举…… 　　“嗯嗯嗯, 没关系，你先试试，不行我们再买晚一点点票也行。” 　　章桃跟宋姣连连点头, 全都默契地没问在在要用什么办法去搞到票。 　　她们都知道首映礼的票难得，更知道在在的家境不错，便猜想她也许是要去找家长帮忙，但既然是要找人帮忙, 那也有个成功与不成功的问题。 　　所以未免给她压力, 干脆就什么都不问。 　　也因此, 她们错过了一次提前得知真相的机会。 　　希望她们在首映礼上瞧见作为主办方出席的在在不会太过惊讶吧。 　　在在是个说干就干的人。 　　既然都答应给室友们搞票, 等到周末放假, 她就立马冲回家去找她三哥讨要四张首映礼的票。 　　“你要这么多票干什么？”宁轩不解道。 　　“我室友们都要去，你这边有没有多余的家属票？给我来四张就好了。”在在解释说。 　　“还四张就好了, 你当菜市场里挑大白菜呢。” 　　宁轩有点点不满妹妹的轻慢语气, 但还是点头答应道：“行吧, 谁叫你是我可爱又漂亮的妹妹呢。” 　　“噫，你别夸我, 听得怪让人寒颤的。” 　　在在搓搓双臂，有被肉麻到。 　　“……”宁轩恼羞成怒地抄起一个抱枕就往在在身上砸去。 　　在在一见他脸上的神情变化就知道这人想干嘛，早就多远了, 抱枕掉在了地上，没能碰到她的衣角。 　　不仅如此，这货居然还扭头就向家长告状。 　　“爸爸，我三哥把枕头给丢地上了。” 　　正蹲在厨房里修水管的宁远行头也不抬地训斥儿子：“宁轩, 你都多大人了，还乱丢东西，能不能成熟一点？” 　　“我错了。” 　　宁轩秒道歉, 并且一边瞪了眼正得意洋洋地冲着他做鬼脸的妹妹，一边爬过去，趴在沙发边缘，伸长手臂将抱枕给捡起来。 　　这种时候，任何辩解都没用，还是积极认错，争取宽大处理吧。 　　好在宁远行一心修水管，也没怎么去教训儿子。 　　等到第二天，在在手里捧着三张电影首映礼的票，傻眼了。 　　她开始反思。 　　三哥此举是不是为了报复她昨天的告状行为，并且分析现在乖乖去跟哥哥道歉能得到原谅的可能性有多大。 　　到底是亲兄妹。 　　他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事实证明，宁轩不仅小气，还能反过来‘奴役’妹妹。 　　“你也是《成侠》的演员，要什么票？” 　　宁轩佯装一脸惊讶地看向妹妹：“你当天不得跟着我们剧组一起进去吗？” 　　在在：“？？？” 　　这话怎么咋听都不对味。 　　“我是去看电影的。”不是去工作的。 　　她想通了，原来她三哥昧了她的片酬不说，还想忽悠她再去干一回白工。 　　见妹妹总算反应过来了，宁轩笑呵呵地拍拍他的小肩膀，和声宽慰道：“办完首映礼再看电影也一样，身为剧组人员，你还能跟着我们一起坐在前排的最佳观影位呢，而且身边就是电影主演，想要签名也就是伸个手的事儿，这可是别人想买都买不到的极品待遇。” 　　“我不想要。”在在幽幽道。 　　她只想跟着自己的室友们快快乐乐地看场电影。 　　“不要也得要！” 　　软的不行，宁轩干脆来硬的，他开始缠着妹妹撒泼耍赖加威胁：“你要是不去，那就是不爱我，不把我当哥哥！” 　　在在受不了地道：“……行行行，我去我去。” 　　有时候，她真搞不懂他们俩之间到底谁年纪更大。 　　“都一样小。”路过的宁航用最清冷的声音说出最具伤害性的话。 　　在在/宁轩：“……” 　　憋气，但是在大魔王的淫威下不敢反驳。 　　* 　　转眼就到了四月一日这天。 　　《成侠》的首映礼如期举行。 　　电影院外，观众们已经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有序入场。 　　章桃三人拿着票，找到了属于她们的座位坐下，视线还不断地在左右探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的身影。 　　“在在还没来吗？”旁边的宋姣问道。 　　“没看到她。” 　　章桃仗着自己的身高，仰着脖子一直四处找，可是电影院内的光线昏暗，人又那么多，一时之间很难在其中发现她们所想找的那个人。 　　“算了，我们再等会儿吧，她说她一定会来的，就不会食言。” 　　章桃伸得脖子都酸了，干脆放弃找寻。 　　她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她们所想找的那个人，正穿着一身洁白的小礼服，画着精致可爱的妆容，跟影片导演同坐在一起，正准备入场上台。 　　宁轩是那种很喜欢仪式感的人。 　　虽说他这部电影投资不大，也没啥大牌演员，但他觉得，人家有的他们也得有，所以就像模像样地搞了个入场仪式。 　　时间到了。 　　主持人走上台，开始走流程。 　　电影导演跟演员一个个地被请入场。 　　当瞧见宁轩手挽着在在走进来的时候，全场都沸腾了。 　　当然，他们大多都沸腾于宁轩的出现。 　　毕竟在当导演之前，这位还是个颇有名气的演员，在群众眼里就是明星了。 　　能近距离看见以前只能在电视上才能看见的明星，特别是对方还长得这么好看，也难怪观众们那么激动。 　　在在甚至还听见有人在底下大声喊着她三哥的名字。 　　而且人数还不少。 　　看来她哥哥比她所想象的要有名气多了。 　　“那个是……在在？！” 　　观众席里的章桃眯起了眼，仔细往台上瞧了好一会儿，这才确认了室友的身份。 　　主要是在在长得其实算很有辨识度，她想认错都难。 　　“还真是！她怎么站在那里？” 　　宋姣也跟着惊呆了。 　　听见身边两只傻白甜的声音，兰绮神色诡异地问道：“这部电影是在在的哥哥导演的，而且她也在里头饰演了一个角色，我记得之前播放在电视上的预告片里在在还露脸了，你们不知道吗？” 　　话落，兰绮就对上室友们二脸震惊的表情。 　　“……好的，我明白了。” 　　难怪从在在手里拿到票后，她们没有好奇心发作，缠着在在到处问，她还以为她们是真这么淡定呢，原来是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家里不让我看太多电视，我是从报纸上知道这部电影的。”宋姣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笨，弱弱地解释道。 　　“我有看电视，但没瞧见你说的预告片。” 　　章桃这种就是真正地完美闪避。 　　她看电视的时候没有电影预告片，等她不看的时候，可能预告片已经播完了。 　　“没事，这会儿知道也不晚，全当意外惊喜了。”兰绮见不得室友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忙安慰道。 　　正当她们说话的时候，首映礼已经开始了。 　　作为一个出场不足五分钟的小配角，且在此之前没有一丝半点的名气，在在还真如她三哥所说，其实就是来打酱油的。 　　说她是背景板都不为过。 　　全程也就前头入场介绍的时候，开口说过一句话，之后就一直沉默，也没人找她说话，主持人更是提都不会提她一句 　　所以她从首映礼开始到结束，都一直闹不明白她三哥叫她过来干什么。 　　难道是想让她来给他壮胆的？ 　　下意识地瞥了眼宁轩的脸。 　　在在沉默了。 　　——她居然真相了！！！ 　　别看宁轩现在表面上跟人谈笑风生，一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模样，可实际上，他内心已经紧张到在数小绵羊了。 　　其实也能理解，这毕竟是他第一部 自导自演的作品，会如此反应也正常。 　　看懂哥哥冷静表面下的紧张，在在特意往他身边靠了靠，算是无声地给予他力量吧。 　　仿佛察觉到妹妹的靠近，并借此汲取到了安全感。 　　宁轩紧绷的背脊微微放松，表现得越发从容自在。 　　等首映礼结束，就是影片的正式播放了。 　　在在跟着剧组人员走到台下落座，一起观看《成侠》的成片。 　　说句实话，即便亲自参与了电影的拍摄，可拍摄时看到的场景，跟最后成片出来的画面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这一点，在在今天也算是有幸亲身体会到了。 　　电影院内暗下，影片正式开始。 　　画面一开始，就是一阵激烈的打斗戏，身为男主的严峰手持利剑，拼了命地在跟红衣魔头打斗。 　　两人一个英俊整齐，一个妖孽邪肆，看起来不仅赏心悦目，那利落帅气的武打动作，更是令人感到一阵血脉喷张。 　　才一开头，这部电影紧紧地抓住了观众的眼球。 　　在在悄悄左右看看，发现不少人都暗暗地握紧了前头，在心底祈祷着男主一定要赢。 　　即便魔头很美，美到让人忘婚，可大家依旧希望正义战胜邪恶的剧情。 　　可惜，最后男主被红衣魔头一掌重伤，直直地跌落悬崖，奄奄一息。 　　眼看着男主濒死，不少人的心也跟着揪紧。 　　就在这事，一道清灵甜美的呼唤响起：“哥哥……” 　　在在饰演的小月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以男主幻觉的形式出场。 　　不少人看见她，都不禁双眼一亮。 　　没别的原因，而是都觉得这个女孩子太漂亮了，且有着一种领家妹妹般的清纯可爱感，无论男女，都忍不住想要把她当成自家妹妹一样疼惜。 　　小月的出现激起了男主的求生欲，他挣扎着活下来，并在漫天雷雨之中，狼狈地跪在三座坟墓前，咬紧牙关地发誓，一定要给他们报仇。 　　画面一转，出现了预告片中的青翠竹林。 　　竹林深深，一白衣少女手持纸伞，漫步期间，突然，她像是听见什么呼唤一般，回眸一笑，甜甜地回应那呼唤：“哥哥，你回来了。” 　　开心的少女犹如一只林间小鹿一般，蹦哒着飞扑进伟岸男人的怀里，软绵绵地跟他撒着娇，央求着哥哥下次出去回来时，给她带一只漂亮的发簪。 　　面对妹妹的央求，当哥哥的又这么会不答应？ 　　自然是连连点头，笑着说好。 　　兄妹俩的互动很温馨有爱，许多观众看得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可惜好景不长，在一个寻常的日子里。 　　一个原本美好幸福的家庭就此破碎。 　　一家四口惨死三个，只剩下唯一的青年跪在父母与妹妹的尸身之前，哭得犹如一个被丢弃的孩子，悲痛欲绝。 　　“好惨啊。” 　　“呜呜呜……我的小月妹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是啊，小月这么可爱，导演怎么忍心让她死？” 　　…… 　　在在听见身后的议论声，特别想回头告诉那些人，导演不禁非常乐意让她在电影里死个千八百回的，还不给钱！ 　　当然，那个压惊红包不算，她说的是片酬。 第二百二十一章 影片到此结束。…… 　　严峰的表演很有感染力。 　　特别是在他演家破人亡的戏时, 那种悲痛到绝望的感觉，完全透过大荧幕，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人的眼前。 　　让观众也忍不住跟着难受起来。 　　有那些感性的人, 已经忍不住捂着嘴哭了。 　　在在眼角也有点湿润，更别提宋姣她们了。 　　宋姣倒在兰绮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兰绮脸上有点小尴尬, 但还是温柔地抱住室友安慰着她。 　　旁边的章桃还好, 没哭, 但表情也挺难过的。 　　电影还在继续。 　　家破人亡之后, 男主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一群好友连番劝说都没有用，直到被他心爱的姑娘一巴掌打醒, 这才恍然醒悟。 　　自己不应该再这么消沉下去, 他要报仇！ 　　从此, 男主走上为了复仇而努力变强的道路，这些片段被一段快闪接连带过, 表示时间过得很快。 　　但观众就是莫名喜欢看这种男主逐渐成长的剧情。 　　终于，在实力成长到一定地步之后，男主带领着一群正道人士, 提剑杀上魔教，挑上大魔头。 　　这一场战斗的结局，单看开场第一幕就知道了，注定失败！ 　　其实开场男主是跟魔头打了个势均力敌。 　　他变强了, 而魔头则因为练功走火入魔而受了内伤，至今没有养好，实力有所下降。 　　如此平均下来, 双方实力基本上不相上下。 　　可在战斗过程中，阴险狡诈的魔头却接连对着男主开嘲讽，故意往他心口上戳刀，戳到男主被怒火冲昏头脑，手下招式顿时失了分寸。 　　高手过招，仅是一瞬间的失误，便注定了结局。 　　重伤落涯的男主濒死，紧接着就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他在幻觉里看到了早已死去的妹妹，被激发求生欲，硬生生从鬼门关里挣扎着爬起来，并且重新提剑，靠着意志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终于将魔头斩杀于剑下。 　　大仇就此得报。 　　成功报仇后，男主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仰望着逐渐明媚的天空，露出释然的微笑。 　　“爹娘，小月……我终于，给你们报仇了。” 　　屏幕一黑，浮现出三个月后的字样。 　　竹林依旧青翠，在其深处，座落着一栋小竹楼，竹楼旁边多了三座坟墓，而坟墓之前，是已然归隐的男主。 　　他一手将把柄斩杀了魔头的剑插在亲人的坟头之前，借此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而他，则将永守候在这个昔日的家里。 　　永永远远，只为给早已安息的亲人们撑起一方安宁之地。 　　影片到此结束。 　　全场寂静片刻后，逐渐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部影片其实不仅仅有泪点，也有笑点，男主在跟家人与朋友的相处之中，都充斥着一股轻松幽默的感觉，即便后期逐渐走向沉重，但也被导演拿捏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 　　不会让观众过度沉溺在这种难受的氛围里。 　　最绝的当然还是精彩绝伦的打斗片，许多人爱看武侠片，冲得就是这种快意恩仇的打打杀杀而来，只要视觉效果足够热血，他们就觉得买这张电影票值了！ 　　仅仅粗略地环看了一眼观众们的脸，在在就知道大家都对这部电影很满意。 　　甚至于还有人刚刚看完，就已经盘算着下回要约上其他朋友或是家人爱人一起来看，全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三哥，恭喜你。” 　　看见观众们的反应，在在就知道三哥这部电影票房是稳了，当即便笑着提前恭喜他。 　　听见妹妹的话，宁轩还以为她在恭喜自己首映礼的顺利举行，当即也笑着回道：“同喜同喜，这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努力的结果。” 　　如果没他妹妹来给他壮胆，他都不知道得紧张什么样，也许一个不留神就出丑了。 　　电影结束后，大家便各自有序离场。 　　在在探着脑袋在人群中搜寻，很快找到室友们的所在，忙一路小跑过去，直接就扑到了宋姣背后，双手捂住她的眼睛，调皮道：“猜猜我是谁？” 　　知道自己的嗓音室友们都记住了，她还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 　　可宋姣猜都不用猜，直接就说出了她的身份。 　　“你是在在。” 　　“答对啦！”在在松开捂住宋姣双眼的手，开心地一手一个，揽住了兰绮跟章桃的胳膊。 　　“怎么样？我好看不？” 　　她问得是电影里的小月。 　　“好看好看。” 　　“超级漂亮！” 　　“可爱。” 　　…… 　　三个姑娘都很捧场地夸奖道，直哄得在在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嘿嘿，既然大家都这么支持了，那么我决定，要请你们吃大餐！” 　　在在高举起手臂，豪气地宣布。 　　章桃跟宋姣立马跟着拍手欢呼，而理智些的兰绮却不得不给她们泼冷水。 　　“现在都几点了，哪里还有卖吃的？” 　　首映礼是凌晨十二点开始，到现在都已经快三点了，离开了电影院，街上放眼望去，一片寂静，根本没有还在售卖吃食的摊位。 　　被兰绮一盆冷水拉回到现实的在在三人都有点蔫巴，不过她们又很快振奋起来。 　　“没关系啊，这回请不成，下次也行。” 　　反正在在的承诺永远不会过期。 　　“在在，过来一起拍个照！”宁轩一边呼唤着妹妹，一边往她们那边快步走去。 　　首映礼圆满结束，为了做个纪念，全剧组人员都要凑在一起拍两张大合照，这会儿可就差他妹妹了。 　　走得太急，宁轩一时没注意，不小心踩到不知道是谁扔在地上的饮料瓶，顿时脚底一滑，猛地往前摔倒。 　　他前头可都是一排排的座椅啊！ 　　要是真摔实了，不说会受多重的伤，他这张引以为豪的俊脸，准儿得破相。 　　宁轩惊恐地睁大眼，大美人被吓到花容失色的模样也依旧美得惊人，可惜大家都光顾着惊呼去了，没人注意看这一幕美景。 　　正当此时，一双纤细有力的胳膊敏捷地伸过来，揽住宁轩的细腰，将他半抱在怀里，稳稳扶住。 　　尖叫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 　　更有一个女性工作人员忍不住捂着嘴呢喃一声：“好美。” 　　画面翻转。 　　只见那一排排座椅之间，俊美妖孽的大美人一脸惊魂未定地倒在另一位艳丽清绝的大美人怀中，两个美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下来，整个空间中只剩他们彼此的身影。 　　耀眼而炫目。 　　“还不起来？”受了无妄之灾被扑个正着的兰绮轻挑一边眉梢，磁性独特的烟嗓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撩人味道。 　　听得宁轩耳朵发痒，耳尖渐渐地红了。 　　连带着还有往脸上蔓延的趋势。 　　他慌慌张张地爬起身，湿润的目光左右躲闪着，就是不敢看人家姑娘的正脸，不过还记得小小声地，犹如娇羞小媳妇般地跟人道谢。 　　“谢谢你。” 　　“不用。”兰绮淡声回应。 　　其实如果对方刚刚不是往她跟前扑过来，她也不一定会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他。 　　不自觉地甩了甩有点发麻的手，兰绮微微蹙眉。 　　到底是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即便再怎么瘦，骨架重量都摆在哪儿，根本轻不到多少去。 　　“三哥，你没事吧？”在在关心地凑过来问。 　　刚刚哥哥摔倒那一瞬间，她也被吓到了。 　　“没事，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 　　宁轩敷衍地对着妹妹摆摆手，忍不住又偷看了兰绮一眼，随即拉着妹妹躲到一旁的角落里说悄悄话。 　　“我刚看见你室友的手好像不舒服，你一会儿去关心关心人家，有什么事记得来跟我说一声。” 　　在在：“你怎么不自己去？” 　　摔倒被扶的人又不是她。 　　“哎呀，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呢！”宁轩恼羞成怒道，头一次觉得妹妹不听话可烦人了。 　　在在：“……” 　　我看得见好吧。 　　想想她哥哥也是在关心兰绮，在在便道：“行吧，我一会儿帮你问问，不过应该没事吧，绮哥力气挺大的，她能把章桃整个抱起来呢，背上还能再加一个我。” 　　听见妹妹这么说。 　　宁轩脑海里不期然浮现起一个画面。 　　兰绮将他公主抱在怀里，而他妹妹变成四岁时的模样，被她背在身后。 　　活像是一家三…… 　　他在想什么呢！ 　　猛地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宁轩赶忙回过神来，拉着妹妹就大步往剧组那边走去。 　　“快走吧，我们该去拍照了。” 　　“你别走那么快啊，我跟不上！”在在磕磕绊绊地跟在她三哥身后，特别想踹他一脚。 　　这傻瓜心底有没有点数？ 　　他的腿长跟自己的腿长那能比吗？ 　　故意走那么快，是想鄙视她腿短？ 　　好不容易被拖上了台，站在幕布跟前，所有剧组成员全都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咔嚓一声，一张珍贵的照片资料就被保存了下来。 　　拍完照，就是真正地散伙了。 　　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至于庆功宴？ 　　那得等到电影票房出来后才会举行。 　　“学校关门了，我们怎么回去？”站在电影院门口，章桃她们齐齐傻了眼。 　　好在正当此时，一辆汽车缓缓驶到她们跟前。 　　车窗被摇下来，露出里头在在的脸，还有坐在司机位子上的宁轩。 　　“还愣着干什么？都上来呀，今晚去我家里睡。”在在热情地招呼着小姐妹们上车。 　　她既然都邀请她们来看首映礼了，那自然也会安排好大家看完电影后的去处。 　　反正她家大家也不是没住过，再多住一晚也没什么，而且如果不去在在家的话，这三更半夜地，她们也确实无处可去。 　　所以三人很快就上了车，顺便跟作为司机的宁轩说一声谢谢。 第二百二十二章 犹如一只花枝招展的雄…… 　　宁家。 　　三更半夜, 家里静悄悄的。 　　在在他们悄无声息地回家，又悄无声息地上楼，一个个轮着去洗完澡, 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清早。 　　在在是被楼下传来的饭菜香味给勾醒的。 　　她抽抽鼻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慢吞吞地从她大哥的床上爬起来。 　　昨夜她的房间被让给兰绮她们休息，而她二哥难得在家, 所以在在只能去她大哥房间睡。 　　宁翰人还在首都, 但他最近莫名其妙忙碌了起来, 似乎还在跟着大伯学习什么, 所以最近都在公司那边休息, 昨夜也没回家。 　　理所当然地，他的床被在在给霸占了。 　　抱着大哥那条灰色的被子, 在在还在发呆中。 　　刚睡醒的迷糊大脑需要时间重启。 　　过了会儿, 她抖抖脑袋, 重启成功，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便干脆爬起身，套上拖鞋，溜溜哒哒地去卫生间洗漱。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了。 　　在在直接睡过了整个早上, 错过了早餐，直接跳到了午餐跟前。 　　难怪她能闻到那么香的饭菜味，原来是宁奶奶开始做午饭了。 　　小肚子咕噜噜地叫，在在饿了。 　　她默默加快洗漱的速度, 想早点下楼吃上饭。 　　正漱着口，卫生间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在在含着一口唾沫抬头, 含糊道：“谁？” 　　“是我。”兰绮略带沙哑的烟嗓从门外传来。 　　懒洋洋地，有点提不起劲儿。 　　听见她的声音，在在直接伸手就将门打开，然后看见外头一脸疲色的兰绮。 　　“？？？” 　　这是她刚睡醒的状态？怎么看起来比没睡之前还要疲惫？ 　　在在喝了口水，咕噜噜吐泡泡几下，将牙缝里的泡沫清理掉，再低头吐出来，然后才疑惑地开口问道：“你昨晚梦游出去跑马拉松了？” 　　“那倒没有，就是昨晚跟她们聊天聊久了点。” 　　兰绮见在在让出洗手台的位置，便凑上去用冷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看起来能更加精神一点。 　　其实她昨晚只打算早早睡觉，没打算加入小姐妹间的夜话聚会。 　　可偏偏那两只刚刚看完电影，正是情绪激动的时候，根本就睡不着，硬要三更半夜聊剧情，聊感想，同在一间屋子里，她又不可能装作没听见，也只能跟着随口应和两句。 　　结果应和着应和着，天就亮了。 　　从早上到现在，兰绮睡眠不足五个小时，足可见她们闹到了多晚才睡。 　　看出她脸上的小怨念，在在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一个人带两只娃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其实她后半段也聊得挺开心的，不然也不会一直陪聊到大早上。 　　两人洗漱完，便一起下了楼。 　　楼下，章桃跟宋姣早就在那里坐着了。 　　跟兰绮的萎靡状态不同的是，这两只即便睡眠不充足，也看起来精神奕奕地仿佛睡了一个好觉一样，眼底连一点点青黑都不存在。 　　让人看了都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即便熬了夜都能生龙活虎地。 　　兰绮：“……” 　　所以她是被剔除年轻人的行列了吗？ 　　噔噔噔…… 　　楼上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在在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就见宁轩游魂似地走下来，一摇一摆的身躯活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慢吞吞地走到楼下，浑身仿佛笼罩在一层低迷的黑雾里，整张俊脸上都充斥满【疲惫】、【困】、【睡眠不足】、【头晕脑胀】……等等负面标签。 　　在在看看他，再扭回头去看看兰绮。 　　这两人的状态都有种迷之相似。 　　虽然颓废状态的大美人依旧貌美，更甚至还多了几分没睡醒的慵懒迷糊，看得人忍不住心生悸动，但这状态果然还是让人很担心。 　　“你昨晚出去做贼了？” 　　在在顺手给她三哥盛了一碗饭，摆在他面前。 　　“没，就是电影上映了，我可能有点激动，所以昨晚躺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总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怎么都睡不着。” 　　宁轩接过饭，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嘴里扒拉，连菜都懒得夹，显然没啥胃口。 　　见状，在在也不管他，转而招呼着兰绮她们过来吃饭。 　　她三哥的自我调节能力其实很强，不过是一时情绪激动导致的失眠而已，过段时间他自己就能好。 　　反正就像章桃说的，年轻人嘛，熬一夜也没什么。 　　就是可能大美人都是经受不住熬夜的摧残。 　　这才一晚上，这俩因为各种原因，而导致一夜没睡的美人儿全都萎靡到一起去了。 　　知道孙女带了几个同学来家里住，宁奶奶做的饭菜非常丰盛。 　　八菜两汤，还切了两盘水果。 　　瞧见这一桌子堪比宴席的菜色，在在忍不住问道：“奶奶，今天家里是有什么大喜事吗？” 　　“有，有很多呢。”宁奶奶笑眯眯的回答。 　　其实在她看来，家里头热热闹闹的，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奶奶，你昨晚有没有去看我电影的首映礼，我怎么没瞧见您？”一提起这个宁轩就委屈，奶奶不是说好了要去参加他电影首映礼的吗？ 　　“我去啦。” 　　宁奶奶温声细语地跟小孙子解释道：“去完半途你大伯有事，就只能先提前回来了。” 　　原来去参加首映礼的不仅是宁奶奶，顾衡也陪同在侧，而其他宁家人实际上也有分阶段在首映礼上露了下脸。 　　在在就曾在台上看见她父母一闪而逝的脸孔。 　　但大家都太忙了，所以也就意思意思赶地去看两眼，给儿子/弟弟表示了下支持之后，就又匆匆忙忙地赶去工作，根本没办法参加完首映礼全程。 　　听完奶奶的解释之后，宁轩脸色缓和不少。 　　其实他介意的不是家人能不能来首映礼，他更在意的是他们对自己支持的态度。 　　既然态度到位了，那其他一切都好说。 　　午饭过后，章桃她们本来想走，却被在在强行挽留下来。 　　“整天窝在宿舍里有什么好玩的，在我家多住一天，明儿个再叫我爸妈或者是我哥哥开车送我们回去上学。”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宋姣犹豫地问。 　　她们怕太过打扰在在的家人。 　　“有什么不好？我家里人都很欢迎你们，不信你问我奶奶。奶奶，你乐不乐意让宋姣她们在咱家住？”在在扭头去喊坐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纳鞋底的宁奶奶。 　　宁奶奶自然不会拆孙女的台。 　　她笑呵呵地连连点头道：“乐意，乐意，想住几天都行，小姑娘家凑一起就得开开心心地玩。” 　　其实她今儿也是因为孩子们都在家，才没出去自己找乐子。 　　要是家里天天能有这么多人陪着她，她哪里还乐意出去？ 　　说白了，宁奶奶之前爱出门，也是因着一个人待在家里实在是太寂寞了。 　　在在眨了眨眼睛，突然娇娇软软地依偎进她奶奶怀里撒娇，直将她哄得满脸堆笑，连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不少，这才偷偷跟着笑了。 　　她是没办法经常陪伴奶奶，但是只要她在奶奶身边的时候，就总是能哄她开心。 　　兰绮她们要多在宁家玩一天，而宁轩却是得走了。 　　电影不是说上映了就万事大吉了，后续还有一堆事儿等着他，等到真正忙完，恐怕得花费好一段时间。 　　而且宁轩还是个学生，他还有学业需要完成。 　　两头兼顾，自然会繁忙一些。 　　“我走了。” 　　再一次从楼上下来的宁轩简直是换了一副模样，他底下是条最简单不过的黑裤子，上身则穿着件蓝色格子条纹的衬衫。 　　领口处潇洒不逊地敞开两颗纽扣，露出精致的锁骨跟一点点胸肌线条，发型还特意打理过，整个人简直荷尔蒙爆炸。 　　犹如一只花枝招展的雄孔雀。 　　别怀疑，最后这一句评价准儿是出自他亲妹口中。 　　“你这是嫉妒。” 　　宁轩轻哼一声，目光往妹妹身上瞥的时候，不经意地掠过坐在她身侧的兰绮。 　　注意到对方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禁越发挺直了背脊，昂起脑袋，无意识地展现自己傲人的伟岸身材。 　　还真如他妹所说。 　　活像是一只为了求偶，而拼命释放魅力的雄孔雀。 　　可惜，兰绮只是看了他一眼，全程不超过两秒，就又转回头去看电视剧了。 　　里头正在播放一出小品。 　　似乎挺好笑的，逗得包括宁奶奶在内的所有人都乐呵呵地，忍不住笑。 　　其中就属兰绮那把烟嗓最特别。 　　低低沉沉的笑声犹如俯身在他耳边暧昧低语一般，让人不仅耳根子发痒，连心尖尖也跟着微微颤抖。 　　察觉自己耳朵又有亿点点发烫，宁轩有点慌张地捂住发红的耳朵，逃跑似地离开家。 　　大家都沉浸在小品带来的欢乐里，全程都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只有在在分了一丝心神落在他身上。 　　但也只瞧见了一道匆忙消失在门外的背影。 　　“三哥最近好忙啊。”在在感叹。 　　她以为宁轩跑那么急，是为了赶去工作。 　　宁奶奶听见孙女的话，也跟着附和：“是啊，这家里就没一个清闲的。” 　　都是大忙人。 　　偏偏他们干得也都是正事儿，她还没办法因为他们太忙，没空陪伴自己而有什么怨言。 　　叹口气，宁奶奶不乐意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干脆继续和一群年轻姑娘们一起看电视。 　　听着从家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年轻姑娘们清脆甜美的笑声，宁轩坐在车上，一脸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飞速跳动的心口，失神地呢喃自语。 　　“怎么回事儿？跳那么快，不会是生病了吧？我是不是得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开始严肃地思考自己得绝症的可能性有多大，并且如果确诊，那现在开始积极治疗的话，还能活多长时间。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宁轩霎时看着顾叶舟的…… 　　“这就是你半夜三更跑来我这里无病呻吟的原因？”顾叶舟面无表情地对宁轩说。 　　他正在医院里实习, 今晚轮到值夜班，本以为这一晚上能像往常一样安安生生地过去，结果却被一位没病却硬要说自己病了的家伙给缠住。 　　这人还一副自己得了绝症已经命不久矣的模样, 正趴在他的办公桌前哀嚎。 　　也幸亏这边是门诊部，而不是住院部或者是太平间，要不然这三更半夜的，突然传出这么诡异的叫声, 准得吓坏不少人。 　　顾叶舟分神地想着。 　　嚎了好一会儿, 宁轩见顾叶舟不理他, 不甘心地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 戳了戳对方的手背。 　　犹如一个企图以调皮捣蛋引起家长注意的熊孩子, 然后理所当然地得到一个冰冷的凝视。 　　宁轩不以为意，就顾叶舟这点小儿科的水准, 哪儿有他二哥可怕啊。 　　经历过大魔王的折磨, 小魔王的威慑力就不是那么地充足了。 　　“顾医生, 你行行好，给我做个检查吧, 不管什么结果我都承受得住，也会勇敢面对的。” 　　宁轩依旧觉得自己可能得了什么绝症，不然心脏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跳得那么厉害, 耳朵还总是发痒发烫。 　　一开始他还怀疑自己是过敏了，后来又觉得不像，越想越胆战心惊，这才在忙完之后, 连忙开车跑来找顾叶舟。 　　顾叶舟：“……你身体健康得很，壮得能打死一头牛，根本不需要做检查。” 　　而且宁家全员每年都会固定体检, 此时距离宁轩做全身检查还没超过两个月，他基本上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患上什么重大疾病，除非有外来因素干涉。 　　所以顾叶舟真诚地提出建议：“你不应该来看我，而该出门左拐，去挂精神科。” 　　“你怀疑我有精神病？” 　　宁轩霎时看着顾叶舟的眼神就不对了。 　　他从没想过自家好兄弟居然这么看他！ 　　“咳……”可能是被宁轩盯得有点心虚，顾叶舟轻咳一声，解释道：“其实也不一定，也许你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产生过度的焦虑情绪而已，焦虑过度同样或引发身体发热，心跳过快等症状。” 　　同问母胎单身的顾叶舟根本不知道宁轩这种状态实际上就是春心萌动了，还在一脸严肃地给他提建议。 　　两个单身愣头青凑在一起，显得更加憨傻，偏偏他们自己没有这个自觉，还在就这宁轩的异常症状产生激烈讨论。 　　最后宁轩被顾叶舟有理有据的话语说服，决定还是改天寻个比较有空的时候，过来医院挂个精神科，跟里头的医生聊一聊。 　　做完这个决定后，宁轩仿佛一下子放下了一桩心头大事，不禁微微舒了一口气，随即便开开心心地跟还得苦逼通宵值班的顾医生道别，然后潇洒地哼着他妹妹自创的乱七八糟小曲儿走了。 　　顾叶舟：“……” 　　所以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这个问题，可能连宁轩本人都说不上来。 　　* 　　从《成侠》上映之后，便以势如破竹的姿态强占各大影院。 　　所有人似乎一夜之间都成了《成侠》的狂热粉，纷纷涌进电影院内观看这部电影，且还有很多人二刷三刷。 　　第一次跟对象看，第二次跟家人看，第三次跟工友看…… 　　在观众们的热情贡献之下，院线方给《成侠》的排片率也是非常高的。 　　除却部分经典的电影还占有一定比例的排片之外，余下的全部被《成侠》所占领，好些电影院一天给《成侠》排了七八个场次。 　　就此，都还场场爆满，电影票供不应求。 　　这种现象级的画面，自然被部分新闻媒体所注意到，并且写进当日的报纸中。 　　当在在从报纸上瞧见自家三哥的电影这么火爆时，内心与有荣焉的同时，也有些好奇：“现在票房多少了？” 　　宁轩就坐在妹妹对面吃西瓜。 　　闻言，他放下啃了一半的瓜皮，含糊道：“目前为止有三十万吧，如今电影也才刚刚上映一周时间，且底下还有部分地区偏远的院线还没将具体票房报上来，总体应该会比这个数目再多一些。” 　　别以为三十万很少。 　　这可是八十年代，一张电影票才一毛钱，却能在一周内卖到三十万以上的票房，足可见《成侠》的潜力有多大。 　　而且《成侠》的投资，满打满算也就才花了二十五万而已。 　　也就是说，到现在，宁轩投入电影里的成本不仅全部收回来了，还有所盈余。 　　当然，目前这笔钱还不属于他，得跟院线方跟发行公司分成之后，余下的才是属于他们剧组的收益。 　　是的，剧组。 　　别忘了，宁轩当初把男主角忽悠过来拍电影的时候，给得可不是片酬，而是电影分成。 　　且剧组内会参与电影分成的人不仅仅只有严峰一个，还有部分重要人物，例如副导演等，连在在也算一个。 　　是的，身为跟在在关系最好的哥哥，宁轩怎么可能坑妹妹来给他打白工呢？ 　　他其实一早就给妹妹把她的那部分片酬算成电影分成了，且这个分成还很双标。 　　电影大卖，大赚特赚，那么该属于在在的那部分自然也会属于她。 　　但如果电影扑了，宁轩赔光了钱，并为此负债累累，那么这个分成就全当不存在，反正宁轩是不会让妹妹也跟着自己承担这份债务的。 　　也是宁轩隐藏得太好了，且又极少在妹妹跟前想起这回事，以至于在在至今还不知道这个秘密。 　　她如今只单纯地为她三哥的成功而替他高兴。 　　在在呱唧呱唧拍起掌，随即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三哥好棒，你什么时候拿了钱请我吃大餐啊？当然，你想多给我买两件衣服鞋子什么的当礼物，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得，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宁轩斜睨妹妹一眼，随即背脊往后一靠，修长的双腿往前一伸，用一种非常做作的语气感叹：“哎呀，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今天的腿有点酸。” 　　边说还边很明显地往在在身上看去。 　　在在：了解了。 　　可爱精致的小脸挂上跟她强烈不相符的谄媚笑容，双□□腿似地握成拳头，一下下地给哥哥捶腿，还时不时殷勤地问道：“客官，请问这个力道合不合适啊？要不要轻点或是重点？” 　　“嗯，正好，继续保持啊。” 　　宁轩闭上眼，享受着妹妹难得的服务。 　　在在卖力地给哥哥捶了十分钟腿，捶到她自己感觉手酸了，就不干了。 　　“你就捶这么一会儿？” 　　宁轩不可置信地睁开眼，没想到自己的享受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有这么一会儿就不错了。” 　　全家除了奶奶跟妈妈，也就三哥享受过她的按摩服务了好嘛。 　　怎么还来挑三拣四？ 　　被妹妹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弄得一噎，宁轩突然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干脆挥挥手，把她给赶走。 　　“去一边玩儿去，看见你就烦。” 　　“别忘了我的大餐，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在在提醒道。 　　她说的是上次她在二哥跟前给三哥打掩护时，三哥承诺给她的，这个可不许被赖掉。 　　“知道了知道了。” 　　宁轩点点头，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顿了顿，又道：“咱们周六出去吃饭吧，就上回我带你去那家烤羊排，你把你室友们也都叫上，全当我感谢她们上回一起过来给我的电影捧场。” 　　在在一脸天真地疑惑道：“要感谢你不得全家人一起请？” 　　他们全家明明都去了的，只是没有看完全程而已。 　　“……”宁轩：“家里人我另外请，你室友们跟我们一家一起吃饭肯定会觉得尴尬，还是单独分开请吧。” 　　在在无所谓地点头：“行，你出钱，你说了算。” 　　提起钱，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话说你这部电影，赚到的钱要多久才能到你手里？” 　　她担心三哥目前还没拿到票房分成，兜里没钱请客。 　　“这个看不同院线方的规定，有些是月结，有些是季结，甚至还有些是年结的。”宁轩不知道妹妹的忧虑，还在很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如今国内电影圈子的竞争压力非常小，往往一年只能出那么一两部电影，所以现在还不存在上映期一说。 　　基本上一部电影，只要还有人看，就会一直播一直播，播到了热度彻底消失，观众们也看厌烦了之后，就跟着其他稀少的几部片子一起，在电影院内无期限轮播。 　　那些上映时间长的电影，上映期足足能横跨数年甚至于数十年不等。 　　如此长时间的上映期，所累积起来的票房也是极高的。 　　而宁轩都电影如今也才上映一周，依照目前的形式来看，再火上个两三年不成问题。 　　到时候他就会有源源不绝的钱进账。 　　扣除掉投资电影的成本，余下的就全都是纯利润了。 　　所以说，别看宁轩目前只是处于堪堪能还完债务的阶段，且在院线方还没将票房分成打过来之前，他兜里只剩下一百零八块六毛。 　　对比起家里其他人来，简直穷的可怜。 　　可实际上，他这位未来富豪的位置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谁叫整部电影从投资人，导演，男二全都是他一个人呢。 　　所以他最后能拿到的分成，自然也是高到惊人的地步。 　　说不得他会从此成为全家第五有钱的人呢。 　　宁轩卑微地想道。 　　不是他没志气，而是得看看他前头都站着谁。 　　他大伯？这个肯定没法比。 　　他父母跟大哥？跟上述同理，也比不了。 　　单据宁轩所指，他大哥的房地产公司一年净利润就高达千万级别以上了！ 　　大哥其实才是他们家仅次于大伯的超级有钱人，父母则次之。 　　毕竟母亲是干出版行业的，没有大哥玩房地产那么暴利，且据大哥所言，现在还远远不是房地产经济大爆发的时候。 　　真到那时候，这一行业才称得上真正的爆利。 　　而父亲在国企当高层领导，且也拥有厂子的部分股份，不，应该称呼为公司了。 　　机械厂已经正式从国企厂子，成功转型成为了国企公司，所以宁远行的头衔也顺势从厂长升级为公司总裁。 　　但从本质上而言，他其实依旧算是个拿着固定工资的打工人。 　　只是从名声跟权利地位方面而论，宁远行算是全家最高的，连顾衡都比不了。 　　所以对比来对比去，宁轩悲伤地发现，自己居然只能跟妹妹跟二哥比一比了。 　　人家二哥还是一心扑在科研事业上，根本懒得去赚钱的类型。 　　可实际上，只要他科研搞好了，同样很赚钱。 　　不过到底心不在此，所以收入略低也正常。 第二百二十四章 她的兼职是给小朋友补…… 　　在吃到三哥请的大餐之前, 在在先面临了一件重要的事。 　　——全国绘画比赛！ 　　这是一场重量级很高的赛事，如果本人的作品能在比赛中取得前三，甚至于还能被送出去国际赛场上, 跟其他天才画家相比拼。 　　不论输赢，只要能踏上国际舞台的，回来后至少都能混个不错的名声，而名声之于画家而言, 不仅仅是赞誉跟荣耀, 也直接跟钱挂钩。 　　打个比方。 　　同样一个水准的作品, 彼此间不分好坏, 但其如果是由名声更高的画家画出来, 那就肯定能卖出更好的价格。 　　这就是现实。 　　但也不能说画家功利，毕竟人活在世, 总归是少不了衣食住行的。 　　而他们依靠自己的能力来赚钱养活自己, 或者还包括养活家人, 也很正常，他们跟普通人唯一的区别就是职业不同而已。 　　言归正传。 　　参加这场比赛显然是好处多多的, 但同样的，能看到其背后的巨大利益的人也不少。 　　所以本场比赛的竞争尤为激烈，甚至还有不少早已成名的画家也同样参加了这场比赛。 　　这场比赛是没有任何报名限制的。 　　只要你想参加, 只要你会画画，那你就可以报名，规则简单粗暴得很。 　　不过真到比赛阶段，主办方的评选可就没那么容易让人蒙混过关了。 　　他们会事先进行一轮大筛选。 　　先刷掉部分滥竽充数的作品, 余下的才会被继续送上去，由等级更高的评委来评判作品好坏。 　　如此一轮轮刷下来，最终能夺得前三十名的作品, 均会由主办方举办一场小型画展给展示出来，让所有关注本次绘画比赛的人好好欣赏，同时也算是为这三十位优秀画家提升一点名气。 　　而获得前十名者，能得到实物奖励。 　　一个小奖状跟三百块奖金。 　　前三名的奖励更加丰厚，不仅各有对应的金银铜三色奖杯，且第一名能获得三千块的奖金，第二名两千，第三名一千。 　　单单是这奖金数额，就让人心动不已。 　　更遑论其他？ 　　所以这场大赛开办日期一定下来以后，他们美院的教授就立马将这个好消息通知到位。 　　大学不是小初高，自由度相对较高。 　　出于对学生的栽培之心，教授们有义务通知学生们这场比赛的存在，但是要不要参加，那就全在学生个人。 　　你要真的不乐意参加，自然也没人逼着你去。 　　“想报名参赛的同学可以找班长领取报名申请表，写完再交到班长手中，由班长提交给教务处汇总，学校再帮你们上报主办方。” 　　将该交代的全部交代完，辅导员就抱着课本离开了，独留下早已沸腾起来的班级。 　　所有人在辅导员一离开的刹那，立马就炸了。 　　学生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得全都是这场绘画比赛的时。 　　“在在，你要报名吗？” 　　宋姣转头问坐在她身侧的在在。 　　在在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报啊，怎么不报，多好的一个可以跟那么多画家切磋的机会。” 　　特别是报名参赛者后期都有个能光明正大欣赏其他画家作品的机会，这个比起那第一名的三千块钱奖金，还要让在在心动。 　　是的，她参加这个比赛的目的很纯粹。 　　主要就是为了学习跟累积经验。 　　兰绮她们也全都打算报名。 　　其实年轻人，就没几个不争强好胜的，不可能说你周围其他人都报名了，就剩下你一个，连报个绘画比赛的名都不敢。 　　不管最终能取得什么成绩，也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她们都想鼓起勇气去试一试！ 　　最终在在她们宿舍的四份报名表经由宋姣的手，转交到了班长手上。 　　宋姣是副班长，跟班长的交集比较多，所以也比较熟悉一些，由她去代替她们宿舍帮忙转交报名表，再合适不过。 　　报完名，紧接而来的就是紧锣密鼓地准备参赛作品了。 　　这个大赛的比赛制度很有意思。 　　他们给出的第一轮主题是：无题，请自由发挥出您最好的风格。 　　也就是说，第一轮是无主题比赛，你只需要将一副觉得自己画得最好的画作提供给主办方就好了。 　　也就是说，参赛者还能拿以前的作品去参赛。 　　这无疑让在在她们稍稍松了口气。 　　天知道，她们这边刚报上名，那边就说最晚一周就得将第一轮的比赛作品提交上去，否则逾期作废。 　　可画画又不是吃饭。 　　随随便便稀里呼噜往胃里一顿塞也就好了，很多优秀的画作都需要慢工出细活。 　　有的连续画上数月甚至于数年的都有。 　　短短一个星期，想要人提交上去一副质量上乘的比赛作品，明显就是在耍人玩一般。 　　好在后来多了这么一条人性化规定，大家刚刚沸腾起来的怨念这才消了下去。 　　几乎是不约而同地。 　　在在等人全都选择了拿以前的作品去参赛。 　　当然，参赛之前，她们还会抓紧最后的时间，将画作再仔细修饰修饰，好叫其能更完美一点。 　　这一次在在跟室友们的选择不同。 　　她没有去修改画作。 　　因为她觉得，她的作品，当完成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其本身最完美的姿态了，并不需要修改。 　　所以在在很潇洒地将她准备拿去参赛的作品提交给主办方，然后就揣着兜，溜溜哒哒地去干活了。 　　今天是周五，他们原本是有课的。 　　但大学有部分课程其实并不贯穿整个学期，有些是1-8周，有些是9-16周这样子，那些短期周的课程会被尽量安排在学期前半段。 　　因此，越到学期后半段，他们的课程就越少。 　　空闲时间也就这么渐渐多了起来。 　　有部分学生闲不住，就会利用课余时间去兼职赚点零花钱或是生活费。 　　在在前段时间闲得无聊，又陷入了绘画厌烦期。 　　俗称：画多了心太累，不想画了。 　　所以干脆随大流，出去找了份小兼职做着，全当体验生活跟放松心情了。 　　她的兼职是给小朋友补习。 　　但不是那种一对一的私人补习，而是在一个由数位老师联合起来，一起开办的补习场所里给人补习。 　　因为她学习成绩不错，以前还有个高考全市第三的名头在，所以在得知她有意愿找兼职后，她以前的高中老师就给她介绍到了这里。 　　因为在在还没毕业，不能转正成为正式员工，所以只能拿实习生的工资。 　　一个月保底二十块，每上一课时的课，就能拿到五毛钱的提成。 　　如果换个勤快些的人来，也许一个月赚到的钱都能跟正式员工相媲美了，偏生在在根本没将这点钱放在眼里。 　　她还记得自己的初衷。 　　出来做兼职只是为了调剂生活而已。 　　所以她基本上只在自己有空的时候来，绝对不会牺牲自己的上课时间，或者是日常练习绘画的时间过来。 　　所以她一般一个月满打满算，顶多也只能赚个三十块左右。 　　但在在已经很满足了。 　　她好些同学的兼职费都没她那么高，而且还比她辛苦多了，做人得学会知足。 　　在在感到兼职地点的时候，正巧是课间休息时间。 　　学生们在老旧的胡同间打打闹闹，无忧无虑的脸上尚且不知愁滋味，而看着他们的在在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貌似年纪大了。 　　当然也只是貌似。 　　她生日还得过段时间才到，目前仍然算是未成年。 　　可能是还没走出绘画厌烦期吧。 　　在在最近不管干什么都有点精神厌厌地，提不起劲儿来。 　　补习班这里的孩子们都认得在在。 　　他们很喜欢这个长得好看，脾气很好，还可以跟他们玩到一处去的小老师。 　　此时见找了人，纷纷乖巧地打招呼。 　　“宁老师好。” 　　“宁老师。” 　　…… 　　“大家好呀。”在在强打起精神，笑着回应一群小萝卜头们的问好。 　　其中一个扎着两根小辫子，看着就软萌萌的小姑娘跑到在在跟前，仰着小脑袋问她：“宁老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脸看起来好白的样子。 　　虽然宁老师本身就很白，但是早熟的小姑娘可以分辨得出来，她这种是毫无血色的苍白，明显不对劲。 　　“我没事，可能是赶来得太急，还没吃午饭，所以有点饿到了。” 　　在在温和地宽慰小姑娘的担忧。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成熟的大姐姐。 　　当然，这一切只是幻觉。 　　当开始给小朋友补习的时候，在在又恢复了以前的活泼模样，在课上时常有搞怪的举动，逗得学生们哈哈大笑，同时也调动起了大家学习的积极性。 　　她在对付学生上，一直都很有办法。 　　所以一下午的课程上下来，小朋友们不仅感觉自己学到了很多知识，且还很喜欢学习，感觉就像是在跟老师做游戏一样。 　　“时间到，下课了。” 　　看了一眼悬挂在墙上的钟表，结束一天的兼职任务，在在松口气，随即拍拍手，扬声宣布下课。 　　随着补习班的小班长一声：“起立。” 　　大家都很自觉地站起身，对着在在拖长声音说：“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在在跟学生们摆摆手，本想将教材抱起离开，没想到手上一个脱力，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她匆匆蹲下身去捡，眼前却突然一阵阵发黑。 　　都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她整个人就犹如一台断了电的机械人，突然倒了下去。 　　意识临陷入黑暗前，在在还仿佛听到了一群小朋友围着她惊慌失措地叫着老师。 　　* 　　嘟嘟……嘟嘟…… 　　犹如心电图般的声音回响在耳边，紧接着一道更加熟悉的声音响起。 　　“在在没事，就是有些贫血，大脑一时供血不足，这才导致了突然晕厥。” 第二百二十五章 “好神奇！” 　　听见声音, 在在渐渐从黑暗中清醒。 　　她大脑还有点懵，意识停留在捡书的那一刻，还在想着自己的书掉到哪儿去了, 手下意识地在病床上四处乱摸。 　　床边守着的人看见她的动作，忙围了过来，担忧地呼唤着她：“在在，在在……” 　　紧闭的眼睫微颤, 迷蒙的双眼渐渐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精致的面容, 在在呆呼呼地对着人家一笑, 憨憨道：“大美人, 早上好。” 　　顾·大美人·叶舟：“……” 　　他直起身子, 抬头对着宁航认真道：“要不给她转去脑神经科看一下吧？” 　　他担心这姑娘脑部供血不足，弄坏了脑子。 　　宁航淡声附和：“你是医生, 听你的。” 　　在在：“？？？” 　　你们两个当我是植物人吗？ 　　被顾叶舟和自家二哥的对话给弄清醒了的在在连忙爬起身, 晃着脑袋说道：“我好了我好了, 真没毛病，刚刚就是没睡醒, 脑子有点短路了！” 　　边说她自己边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羞耻。 　　虽然她一直在心底默认顾叶舟是她看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但是心底想是一回事，嘴上说出来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反正如果现在地上有块豆腐的话, 在在很可能会一脑袋撞上去，再晕一次。 　　只要她晕倒了，一切尴尬羞耻都追不上她。 　　宁航瞥了眼默默往自己这边倾倒，似乎想躲在自己身后的妹妹, 目光清冷：“说吧，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啊？吃什么饭？” 　　这话也没有个前后铺垫，在在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叶舟站在另一边默默补充：“你因为不按时吃饭, 身体有点营养不良，又加上贫血，导致血糖急剧降低，这才会突然晕厥过去。”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严肃起来，隐隐透出几分责备的意味。 　　“在在，你知不知道，低血糖引发的晕厥是很严重的，甚至还可能导致死亡，这次也幸好是送医及时，但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其实这话也是顾叶舟有意说重了。 　　可他不想再看见在在脸色苍白地倒在病床上，那一幕太过吓人，所以他宁愿故意将后果说重一点，吓唬吓唬她，让她下次再也不敢了，也好过像今天这样。 　　在在被训得脑袋越垂越低，心虚得不行。 　　她也不敢给自己辩解，只是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小手，牵住顾叶舟的衣袖，轻轻摇晃着，小声道歉：“对不起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看着好凶，我害怕。” 　　她家里人都很少这么凶过她。 　　当然，妈妈除外。 　　本来还在气头上的顾叶舟被她这么一撒娇，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忍不住软和下来，叹口气对她道：“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看看药配好了没有。” 　　说着，他抬头看了宁航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他是没法再跟她生气了，可别忘了，这小妮子最害怕的二哥还在呢。 　　见顾叶舟走了，在在抬起头张望了一下，确定他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唇角立马翘起来。 　　“耶！就知道顾哥哥受不了这一招！” 　　“耶？”冷冽刺骨的嗓音在身侧响起，在在猛地一哆嗦，突然想起自己居然忘记了二哥的存在。 　　她一点点地扭过头，脖子犹如生锈的机器一样，甚至发出了“咔咔……”的声音。 　　“二……二二二哥。” 　　在在对着宁航讪讪一笑，可爱的笑容中充满了讨好，小手想要故技重施地去牵她二哥的袖口，却被他抬手躲开。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家里没有给足你饭钱？” 　　宁航神情严肃起来，浑身更是散发出一股如冰雪般冷嗖嗖的低气压，瞧着就让人心惊胆战，忍不住瑟瑟发抖。 　　一见他这样，在在几乎本能地发咻，也不敢隐瞒，便自己老实坦白了。 　　“最近太热了，我就没什么胃口，再加上这段时间有点忙，所以就……” 　　就经常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吃饭这件事。 　　说白了，她就是苦夏，再加上最近也确实很忙碌，所以饭量变小了，有时候甚至还为了赶时间，就干脆不吃饭。 　　结果一遇上来大姨妈，出血量太大，本就营养不良的身体加上贫血，可不就得晕倒？ 　　现在还只是晕倒还算好的，怕就怕长期下去，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损伤。 　　很多人的胃病就是这么被折腾出来的。 　　有关于这一点，顾叶舟在在在苏醒前，有特意提醒过宁航。 　　所以宁航追究到妹妹不吃饭的原因后，真是被她给气笑了。 　　“所以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宁航这话几乎是厉喝了。 　　他一般情况下都很冷静，情绪从未有过如此剧烈波动的时候，也是这一次，真是被妹妹给气到了，才会变得如此激动。 　　在在被二哥吓得一愣，眼底忍不住聚起泪花。 　　她其实本来没那么脆弱的，只是这会儿姨妈期情绪不稳定，一被二哥凶就忍不住抹着眼泪哭。 　　“人家……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天太热，又吃不好睡不好的，我们宿舍也没个空调什么的，这能怪我嘛！” 　　小姑娘情绪一上头，连对二哥的本能恐惧也没有了，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在那哭诉自己的委屈。 　　还在对持的兄妹俩没有注意到，病房门刚被人打开了又轻轻关上。 　　门外的人贴心地悄声离开，不去打扰这对兄妹。 　　“别哭了。”宁航等了一会儿，见妹妹还是哭个不停，只能无奈地安慰她道。 　　只是他的安慰很没有水平，直接就让本来已经准备停止眼泪的在在哭得更加大声：“就不！我就要哭！” 　　小姑娘一闹起脾气来，可没那么好哄好。 　　可瞧着妹妹这副模样，宁航却微微拧起眉，随即眉心一松，仿佛想通什么一般，冷静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在画什么比较压抑的作品？” 　　“是啊，你怎么知道？” 　　在在抽了张纸巾抹掉眼泪，点点头道。 　　宁航心下暗道一声果然，随即抽了张纸巾，将一滴流到了下颚处，即将滴落下来的眼泪从前妹妹脸上擦掉。 　　“如果不是受作品影响，害得你的情绪一直沉浸在里面，一点点苦夏而已，还不至于让你变得这么矫情。” 　　他用词非常犀利，一点都不温柔，却全都正好戳中了在在心底的那个点。 　　在在沉默了一下，突然问：“二哥，我要是以后都画不了画的话，那该怎么办？” 　　她其实不仅画了一副很让人抑郁的作品，还遇上了瓶颈期，也是最近太多事情都堆到了一起，再加上身体因素影响，她才会忍不住哭的。 　　被哥哥凶是一回事，她实际上也是想借此发泄发泄情绪。 　　不然负面情绪都堆积在心口上，长期下去，她可能会疯掉。 　　听见妹妹的问题，宁航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很不理解她怎么会问出这种蠢问题。 　　“如果你是代指你以后无法靠与绘画有关的职业养活自己的话，那不用担心，我的收入虽然不高，但还是养得起你的。” 　　宁航这句话是认真的。 　　他甚至还开始在心底盘算着，以后得多努力拿出些研究成果来，这样才能得到更多奖金，好好养妹妹。 　　可在在闻言，却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二哥。 　　“二哥，你该不会是被人掉包了吧？” 　　起了疑心，在在忍不住用读脸术探测她二哥的内心。 　　而以往一看见二哥的脸，她目光都犹如陷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那般的凝滞感都没有了，轻轻松松就窥探到她二哥脸上的心思。 　　还好还好，这还是她二哥，原装正版的，没被什么外来者给穿了。 　　宁航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伸手遮住妹妹的双眼。 　　“你能力增强了？” 　　“能力增强？” 　　被二哥这一提醒，在在一愣，随即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是的吧。” 　　以前只要她二哥有意屏蔽他，她都是没法读到他的心思的。 　　正思考间，在在眼前一亮，才发现她二哥拿走了挡在她眼前的手，还故意将他那张俊脸凑在自己跟前。 　　“看着我。”宁航引导着妹妹。 　　在在下意识地凝神看向宁航。 　　“去尝试着，不要读取我的心思。”犹如催眠一般的低语回荡在在在的耳边，在在本能地轻轻眨眼。 　　突觉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变得简洁了起来。 　　那些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占据在她视网膜上的密密麻麻的小金子，犹如潮水一般褪去，一切都变得正常起来。 　　她所看见的是二哥正常的脸，所听见的也只是外界自然的声音。 　　走廊上有人走动的声音，窗户外有鸟儿的鸣叫声，眼前还有属于二哥的，浅浅的呼吸声。 　　唯独少了脑海中那些只要不刻意屏蔽，就会随着金色字体一起自动播报的语音。 　　她，能自己控制读脸术的开关了！ 　　在在有点新奇地睁大眼，更加努力地看向她二哥的脸。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那样，清清爽爽，什么都没有！ 　　“哇——！” 　　在在像是一个突然看到新世界的孩子一样，目光中充满了惊奇。 　　“好神奇！” 　　是的，在正常人眼中的正常世界，落在她眼中，居然能被称之为“神奇”。 　　其实读脸术确实给在在带来了很多便利。 　　但于此同时，它也是一把双刃剑。 　　因为在在无法自由控制它的开启与关闭，所以她几乎就等同于一个信号接收台，时时刻刻都在接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人的各种心思。 　　那些内心高尚而善良的人还好。 　　他们的内心大多比较美好。 　　但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所有人都是绝对的好人，他们之中还有坏人，且更多的是身处于灰色地带，无法评论好坏的人。 　　这些人的心思非常复杂。 　　其中更有无数阴暗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心思一股脑地涌向在在，且这是时时刻刻，没有能给她一分一秒的休息时间的。 　　要不是从小被父母保护引导得很好。 　　其实就连在在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成长成什么模样。 　　毕竟在这种可怕的思想洪流的冲击下，要想坚守本心，真的很不容易。 　　所以，当她的能力进化到终于可以彻底关闭掉时，在在简直是惊呆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象过，原来你们能看到的世界，居然这么漂亮干净。” 　　在在失神地呢喃自语。 　　直到一滴湿润的泪水打在她的手背上，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又哭了。 　　“奇怪，我怎么就哭了呢？应该高兴才对的。” 　　她双手不断抹着眼泪，努力想对着哥哥勾起一个笑容，但是眼泪却犹如失去了那个控制的闸门，越流越凶。 　　在在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她委屈地对着哥哥说：“怎么办啊二哥？我想笑的，但是眼泪他停不下来。” 　　“停不下来就不要停，哭吧，哥哥在这里。” 　　宁航难得感性地抱住妹妹，让她将脑袋埋在自己怀里，给她一个尽情释放情绪的空间。 　　“这些年来，难为你了。” 　　一听见这句话，在在一愣，随即伸手，突然用力地抱住哥哥的腰身，将脸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呜呜呜呜哇啊啊啊……” 　　再一次来到病房门外的顾叶舟听见里面的哭声，脚步一顿，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刚从外面买来的糖，犹豫片刻，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虽然哥哥训妹妹的场景他不太好参与，但这训得也太凶了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就像那天的画展一样。…… 　　“吃糖吗？” 　　在在正抱着她二哥哭得上头, 斜侧里缓缓伸过来一根已经拆好的棒棒糖。 　　她哭声一顿，扭头看了一眼。 　　是她喜欢的葡萄味。 　　在吃糖跟继续哭之间摇摆了一下下，随即在在本着好东西吃到肚子里才是真的真理, 啊呜一口，将糖给含进嘴里。 　　“次。”嘴里含着糖，说话不清楚。 　　见她吃了糖之后总算是不哭了，不管是顾叶舟跟宁航都悄悄松了口气。 　　“在在还得多久才能出院？” 　　宁航问顾叶舟。 　　顾叶舟看了看在在病床前的单子, 道：“等这瓶水吊完就可以了, 大概还得半小时左右。” 　　还要半小时。 　　宁航低头问妹妹：“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这架势, 分明是只要在在报出一个菜名, 他就能立马冲出去买回来给她吃一样。 　　但在在却摇了摇头, 又点了点头。 　　“不饿，我喝奶奶炖的鸡汤。” 　　可能是昏迷刚醒, 身体还有点没缓过来, 在在没有感觉到腹中饥饿。 　　但看着二哥这模样, 想也知道她如果不肯吃东西，肯定还得再挨一顿训。 　　想了想, 便说出一个她现在想吃的东西来。 　　“行，你先在这儿乖乖等着，吊完这瓶水, 我能就能回家了。”宁航点头，随即又对着顾叶舟道：“我借一下你办公室的电话。” 　　“好。” 　　两人简短地对话完，宁航就暂时将妹妹交给顾叶舟照顾，自己则大步走出去他办公室, 打电话让家里先给妹妹把鸡汤炖上。 　　这会儿一切都以在在的身体为主，能满足她的相信全家人没有谁会嫌麻烦。 　　宁航走后，病房内只剩下在在跟顾叶舟。 　　在在悄悄打量了一下顾叶舟的脸色, 又低头看了看他刚刚被自己拉扯过的那只手。 　　顾叶舟的手生得很好看。 　　五只修长如玉，如青竹一般笔直，这一双手用来入画，一定能令很多人感到金叹。 　　仅仅为一双手，而去惊叹它的美丽。 　　相比之下…… 　　在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五指同样纤细修长，跟顾叶舟的大手对比起来，显得娇小玲珑，但其实并不好看。 　　学画画的人，由于绘画时的握笔姿势跟普通握笔不同，长期练习下来，特别是从小就学画画的那些人，他们的手都或多或少会有些变形。 　　最严重的是大拇指上头虎口处的那块圆圆的骨头，会变得格外突出，仿佛整个肿了起来一样，非常难看。 　　这就跟人家学芭蕾舞的脚一样，舞姿看着美丽优雅，实则他们包裹在舞鞋里的双脚早已变得伤痕累累，变形得完全看不出那是一双正常人的脚。 　　这也算是一种为艺术付出的代价。 　　觉得自己手好丑的在在自卑了一下下，随即立马将这点小忧愁撇开，转而兴致勃勃地对顾叶舟发出邀请。 　　“顾哥哥，我下个月生日，家里准备给我好好庆祝一下，你要不要也一起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 　　“如果我当天有空的话，我会去的。” 　　顾叶舟没有直接答应，因为他确实没法控制自己的空闲时间。 　　“那好吧。” 　　在在有一点小失望，长长的眼睫低落地垂下去，犹如一只落了水的小狗一样，看得可怜兮兮地。 　　见状，顾叶舟忍不住又心软了。 　　他松口道：“我会尽量赶过去，但可能没办法及时到场。” 　　就像那天的画展一样。 　　“没关系呀！” 　　在在双眼一亮，瞬间露出的惊喜笑容晃了一下顾叶舟的眼：“我会等你的，你一定要来哦。” 　　“……好。” 　　从短暂的失神里回过神来，顾叶舟也轻轻笑了一下。 　　两人刚做好约定，宁航就打完电话回来了。 　　顾叶舟还得去巡视其他病房，便跟宁家兄妹道别后离开。 　　打完点滴，在在跟着宁航回家。 　　刚刚走出医院大门，她就看见一辆陌生的白色汽车停在医院门口，而她二哥则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从容自在地打开车门，侧头对她道：“上车。” 　　“哦哦哦……” 　　在在小跑着过去，坐在车上，直到见她二哥绕到另一边坐上驾驶座后，才好奇地问道：“二哥，你什么时候买了新车啊？” 　　“最近。”宁航淡声道。 　　“哇！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钱！” 　　在在在心底，她家还在读研究生的二哥应该是没什么收入的，没想到人家不声不响地就花了十几万，买了一辆新车。 　　“做研究真的这么赚钱吗？”在在不禁喃喃自语。 　　听见妹妹的话，宁航解释道：“还好，不过我有钱是因为之前拿了些闲钱，交给大哥让他一起去做投资赚的。” 　　简而言之，就是宁航搭上了自家大哥这位大财神，所以他的收入不仅仅有研究所的固定工资跟各种奖金，还源自于他投资有道。 　　这条道就是他大哥的康庄大道。 　　在在：“！！！” 　　“我现在去求大哥帮我管钱还来得及吗？” 　　不对，她没有钱了。 　　她的钱全部被妈妈拿去给她买了新商圈的店铺，还一次性买了三间店铺。 　　当然，其中一间半源自于她妈妈的亲情赞助。 　　一想到这事儿，在在虽然也不算蔫巴吧，但也感到有点淡淡的遗憾。 　　“可惜了，只能等我以后有钱再去找大哥。” 　　“你不是拥有大哥公司的原始干股？”宁航奇怪道。 　　“原始干股，那是什么东西？”在在愣住了。 　　“就是一种很值钱的股份，且不会被后续的公司融资冲薄，按大哥公司如今的市价，1%股大概价值几百到上千万吧，我记得你名下拥有着大哥公司5%的原始干股。”宁航用妹妹听得懂的语言跟她解释道。 　　在在：“！！！” 　　她现在是真的震惊到大脑一片空白了。 　　然后脑子里不期然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她拥有大哥公司5%的原始干股，而二哥很早以前就拿钱跟着大哥做投资，大伯比大哥还有钱，爸妈更不用说。 　　所以说…… 　　其实他们家最穷的依旧还是不会抱大哥大腿的三哥吗？ 　　在在不由得对她三哥升起一点点同情。 　　亏得这货前段时间还一直嚷嚷着自己拍的电影赚了多少多少票房，得意于自己终于摆脱了全家最穷的称号。 　　结果折腾到现在，他还是全家垫底的存在。 　　就很可怜。 　　在在决定了，她要当个善良而大度的富婆，以后还是对她三哥好一点吧。 　　这傻孩子活着也挺不容易的。 　　然后等宁轩接到妹妹昏倒进医院的消息，火急火燎地赶回家后，迎接他的就是妹妹热情而温柔的笑容。 　　她还主动去给他倒水喝，甚至帮他切水果吃！ 　　宁轩感觉自己的爪子有点点发麻，头皮整个都炸了，他是真实地感受到惊悚。 　　“妹妹妹妹妹……” 　　眼看着妹妹还想要给他捶背按摩，宁轩吓得是一蹦三尺高，活像是一只受了惊的猫咪。 　　“三哥？” 　　在在没想到宁轩反应这么大，疑惑地凑近他，宁轩却整个人都被妹妹逼得蜷缩在墙角里，笼罩在她的阴影下，瞧着是那么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妹妹，你……你有话好好说，咱生活中也没啥过不去的坎是不是？有什么事，你跟三哥说说，三哥就算是拼了命，也一定会帮你的，咱别这样了好吗？我有点害怕。” 　　他严重怀疑自家妹妹可能精神上受了点什么刺激，所以才会显得这么反常。 　　身为哥哥，宁轩自觉自己有义务安抚好疑似发病的妹妹，可作为一个胆子不怎么大的人，他是真的打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觉得她三哥这态度奇奇怪怪，而在好奇之下，打开读脸术看了他一眼的在在：“……” 　　得，她可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 　　在在无语地转身走了。 　　同时还深深地懊悔，她就不应该同情这货，他不配！ 　　有这关心他的时间，自己去多喝两碗奶奶炖得鸡汤它不香吗？ 　　事实证明，非常香。 　　可能是饿久了，突然被奶奶的鸡汤给开了胃。 　　在在一连喝了两碗汤，跟半只炖汤的鸡，加上一堆杂七杂八的例如玉米胡萝卜之类的用来炖汤的配料，将整个小肚皮都撑得圆滚滚的。 　　——居然给吃撑了！ 　　“嗝。”她打了个嗝，对着奶奶竖起大拇指：“果然还是奶奶炖的鸡汤最好喝。” 　　“好喝奶奶就天天给你炖鸡汤喝。” 　　宁奶奶一脸慈爱地看着小孙女一辆满足的模样，见她原本还有点婴儿肥的小脸这会儿瘦到几乎都有点凹陷下去了，不禁心疼道：“崽崽以后饿了或者想吃什么就尽管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不要再饿着自己了，饿肚子的滋味，可难受了，还对身体不好，女孩子家家的，本就没那么强壮，哪儿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果然，又被训了。 　　自从得知她因为不吃饭而晕倒后，全家人对她的态度就是训斥加想方设法地哄着她吃饭。 　　后者还好，能有美食投喂，其实在在还是挺开心的。 　　家里也有空调，苦夏并不能在她家里缠上她。 　　而前者…… 　　好吧，不听话的孩子被训也很正常。 　　“奶奶不用再担心啦，我以后会乖乖按时吃饭的。” 　　在在发誓，她以后就算是再没胃口，也会硬塞自己几口饭菜，这种事发生一次就够了。 　　别说家人，她自己都有点后怕。 　　毕竟她还年轻呢，可不想太早死。 　　这一茬一直到过了很久才被揭过去，而在此期间，绘画大赛的初赛评选结果已经出来了 　　不出意外，在在她们全宿舍的作品都通过了初赛。 　　在公布初赛晋级作品后，主办方也给出了接下来比赛的命题。 　　“怎么还是自由命题？这是想要自由到底吗？” 第二百二十七章 在在的十八岁生日。…… 　　章桃一看到主办方放出来的题目, 就忍不住吐槽。 　　宋姣安慰她：“还好吧，至少我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最拿手作品去参赛，而且在准备时间上也能不那么赶。” 　　跟前一轮的初赛一样, 这一轮的比赛也同意参赛者拿其以前的作品去参加，唯一的规定就是不能跟初赛作品一模一样。 　　因为第二幅作品会参与后期所有的评比，一直到决出前三十名。 　　到时候，主办方会将其初赛作品跟决赛作品一起放在展厅里展示。 　　要是让人看到有两部作品一模一样, 且都出自于同一位画家, 会让人深刻地怀疑, 该画家是不是只能画出这么一副好画？ 　　而主办方的评选能力也会同样遭到质疑。 　　显然, 无论是参赛画家还是主办方, 都不想看到这种结果。 　　“怎么办啊！我之前初赛的时候，提交上去的已经是我最得意的一幅画了, 现在上哪儿再找一副去交差？” 　　章桃烦恼地捂住脑袋, 倒在床上哀嚎。 　　自由命题看似很方便, 可实际上，这个题目的出现, 也意味着主办方给的第二幅作品的提交时间有限，根本来不及让人再当场重新画出一副好画。 　　除非她现在能像在在一样，突然灵感爆棚, 然后拿着画笔埋头在纸上尽情地挥洒上个三天三夜，不然还真不大可能提交一副新画上去。 　　相比起章桃的烦恼，其他人都显得淡定很多。 　　宋姣在上一轮比赛里也是提交了自己最好的一副作品，但她对于自己的能力有个清晰定位。 　　她知晓在这种竞争激烈的全国性的赛事中, 自己能从初赛里脱颖而出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要再接着往上，已经不大可能。 　　所以她对于接下来赛事的结果没报什么期待, 自然也就显得有点佛系。 　　兰绮跟章桃跟宋姣不同。 　　她其实在绘画这方面也非常有天赋，且自小跟着身为国画大师的祖父学习的画画，基础扎实，画风大气而稳重。 　　出于对自己的强烈自信，兰绮第一轮提交上去的画作不是自己最好的一副，只能算得上是她平常的水准。 　　所以她手上还有其他更好的作品，能用来参赛。 　　这就跟小说作者有存稿一样，手有存稿，心就不虚。 　　“在在。”宋姣看见在在正坐在画板前调颜料，而她眼前则摆着一副画了一半的画作，不禁疑惑道：“你是想拿这副画去参赛吗？” 　　她不是说室友的作品不好。 　　而是…… 　　这一幅画，即便只画了一半，但仅仅只是看着这副残画，就有一种让人无法喘得过气来得感觉。 　　画中央隐隐显出一只眼睛的轮廓，而在眼睛周围，则采用了大片大片的黑红颜料渲染，边缘处还隐约显出一些朦胧的扭曲人影，或者是鬼影？ 　　这种色彩的运用大胆而浓烈，最直观地表达出作画者当时的心境。 　　无尽的绝望和黑暗。 　　其实宋姣可以看得出，这副画一旦完成，绝对是一副不逊色于世界名画的存在。 　　但其给人的感官实在是太过于……负面。 　　最后世人对其的评价肯定是毁誉参半。 　　当然，这并不会影响其价值，可宋姣却很担心在在的精神状态。 　　身为室友，她们几乎算得上日日夜夜都生活在一起，彼此间有点什么动态自然也会第一时间知晓。 　　这段时间随着在在对这副画作的逐渐完善，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胃口渐渐变小，甚至于干脆绝食不吃饭，整个人也都消瘦得厉害。 　　听说她前段时间去做兼职的时候还晕倒了，吓坏了不少人。 　　这不禁让宋姣感觉，这副画就像是一副魔鬼的画作，它在渐渐吸收着在在的生命跟精力，想将她一起拖进地狱的深渊。 　　联想到历史上有很多画画到疯魔境界的画家，在完成人生当众最经典的一副作品后就自杀，宋姣就不免有些心惊胆战，生怕她们宿舍老小也跟着…… 　　可怕的联想还未继续，宋姣就看见在在仰起头，对着她笑得阳光而灿烂，一扫先前逐渐阴郁的模样，嗓音也恢复了原来的轻快活泼。 　　“嗯，我是准备拿这一幅画去参赛，但是我准备先给它改一下，原来的构思已经不符合我现在的心境了。” 　　宋姣一愣。 　　她刚刚仿佛，在室友眼中看到一抹从未看见过的光。 　　她的眼睛原来，一直都蒙着一层阴影的吗？ 　　也是直到此刻，宋姣才惊觉，原来她们宿舍年纪最小，看似最天真无邪的宁在在，才是心思最沉最敏感的人。 　　这并非贬义词。 　　她只是为在在感到有些心疼而已。 　　眼看着在在已经调好颜料，正准备继续作画，欲言又止的宋姣干脆闭嘴不言，安静地推到一边去干自己的事，不再打扰她。 　　绘画大赛的新一轮作品提交截止于五月三十一号。 　　恰好，在第二天，也就是六一儿童节这天，就是在在的十八岁生日。 　　为了这一天，宁家人早早都安排好工作，将这一整天的时间都空出来，准备给家里最小的孩子的成年礼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在在一早就被她妈妈从床上拉起来，张罗着梳妆打扮。 　　她困得迷迷糊糊，坐在梳妆台前，小脑袋一点一点地，任由妈妈在自己身上倒腾。 　　过了会儿，迷糊的意识渐渐清醒，在在抬眼一看，差点没被镜子里的人给惊吓到。 　　“妈！” 　　“怎么了？”正在给女儿编辫子的苏欣妍头也不抬地问。 　　“你怎么给我打扮成这样子啊？”在在指着镜子问。 　　苏欣妍闻声，终于抬头瞧了一眼，也没瞧出什么来，不禁疑惑道：“这样子咋啦？” 　　“感觉好老哦。” 　　在在吐槽。 　　她被母亲换上一身稍显成熟的红裙子，头发被优雅地盘了起来，脸上也画着精致得体的妆容。 　　咋一眼看上去似乎没什么。 　　甚至于还让她变得更加明艳美丽，但对于时常喜欢可爱风的在在而言，却还是头一遭被打扮得那么……像一个真正的大人一样，这不禁让她有点不习惯。 第二百二十八章 宁轩自信地暗道。…… 　　“老什么老, 这叫成熟，你懂不懂？” 　　辛辛苦苦给女儿打扮，还得被嫌弃, 苏欣妍表示自己立马就有小脾气了。 　　在在见状，忙转过身来，双手抱住妈妈的纤腰，软着声儿地撒娇：“妈妈不要生气, 我错了, 妈妈给我打扮得样子是全世界最最好看的！” 　　“哼, 这还差不多。” 　　被女儿轻轻松松哄好的苏欣妍傲娇地轻哼一声, 又上手给她继续摆弄头发。 　　弄着弄着, 她突然略有些忧愁地叹口气。 　　“唉，我还总以为你还小呢, 想想你以前, 就那么小一团, 像一颗小奶团子，走起路来还摇摇晃晃地, 说话也奶声奶气的，可爱得很，结果这一眨眼间, 就长大成了大姑娘，再过个两三年的，都快能出嫁了。” 　　听着妈妈的话，在在本身倒是没有什么感想, 但她也能看出妈妈此时的情绪有点低落。 　　想了想，她干脆将一个本来就藏着打算今天告诉父母的惊喜消息告诉妈妈。 　　“妈妈。” 　　“嗯？”苏欣妍正用发夹将女儿的发型固定好。 　　“我的读脸术升级了，变得可以自由开关, 以后，我也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看到正常的世界了。”在在几乎是怀揣着满心的喜意跟妈妈分享这个消息。 　　感受过极度喧闹的人，突然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安静，这几乎让她沉醉期间，根本无法自拔。 　　这些日子以来，如非必要，在在都从不去动用读脸术，尽情地享受身为普通人的快乐。 　　‘啪嗒’一声。 　　苏欣妍手上的发夹掉了。 　　她急急忙忙地蹲下身去捡，没忍住用手抹了下眼角，飞快地擦去突然泛起的泪花。 　　可即便如此，嗓子还是在一瞬间变得极其沙哑，几乎在强忍泪意。 　　“是……是吗？这很好啊，恭喜你，我的宝贝！” 　　到底还是没忍住，苏欣妍紧紧地抱住女儿，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 　　她是全家第一个察觉女儿自小的与众不同的人，几乎可以说，在在能力的运用，每一步都是她慢慢引导出来的。 　　所以她同时也能知道，拥有这种看似人人羡慕的能力，其实究竟有多么地让人痛苦。 　　以前孩子小，还没学会说话，只能不断地用哭声来表达。 　　别人不清楚内情，还以为在在被自己养得太娇气，动不动就喜欢哭。 　　稍微长大些后，她会说话了，但也只敢跟妈妈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面对其他人，一律用笑容掩盖。 　　大家都以为这是个爱笑的可爱孩子。 　　殊不知，面对复杂可怕的人心，她也只能用微笑来掩饰内心的痛苦了。 　　所以此时，当知道她终于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享受正常而清净的世界时，苏欣妍是除女儿之外，最为高兴的一个人。 　　母女俩相拥片刻，最后还是在在轻轻推开母亲，抬手帮她抹掉眼底的泪水。 　　“妈妈，你不要哭了，得该为我高兴才是。” 　　“是是，高兴高兴，妈妈正高兴着呢。” 　　苏欣妍笑着点点头，伸手想习惯性地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又瞧见她被自己弄得极为精致的发型，便作罢。 　　转而帮她轻轻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 　　“缺了点什么。” 　　苏欣妍呢喃一声，随即转身快步出去，内过两分钟，又赶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首饰盒子。 　　她将首饰盒打开，里头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套精致而华丽的红宝石首饰。 　　这一套是在在当年从废品收购站弄回来的，一直被放在她那里保存着。 　　自从家里的条件起来后，她每一年都会将这些珠宝首饰带去保养翻新，此时这一套首饰看起来，依旧璀璨明亮，就像是新的一样。 　　“别动，妈妈给你戴上。” 　　苏欣妍从中捡了一条红宝石项链，跟一对红宝石耳环给女儿戴上。 　　在在去年就打了耳洞，但她一直都不怎么爱戴耳饰，便只简单地用茶叶梗养耳洞而已。 　　此时白皙的耳垂被华丽的珠宝装点，更衬得她皮肤细嫩，耳环与脖颈间的项链交相呼应，搭配那身稍显成熟的红裙子，好一个明艳大美人。 　　在在也是直到此刻才发现。 　　原来自己也拥有不逊色于三哥的美貌，只是以前她都不怎么注重打扮而已。 　　不，其实她还是比不过她三哥的。 　　毕竟三哥即便是不打扮，也还是能那么地美。 　　果然，她就不应该不自量力地去跟她三哥比美，这不是找虐吗？ 　　说曹操曹操到。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在听见里头传出一句“请进”之后，才打开一条门缝，将一张同样经过静心打扮后，美到极致的妖孽面容探了进来。 　　在在此时正面对着镜子。 　　而她的梳妆镜正对着门口。 　　门外的人一望进来，就能清晰地看见她的此时的模样。 　　“喔哦！还是妈厉害，居然能将我妹给收拾出一个人样来。” 　　宁轩瞧见他妹妹精心打扮过后的模样，第一反应是惊艳，然后就开始习惯性地嘴贱。 　　不出意外地，他得到了妹妹的一个死亡凝视。 　　眼白都翻出来了，看着怪吓人的。 　　宁轩可以拿自己的人格担保，此时要不是他妈妈在，自己肯定就得被妹妹暴揍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他还是暂时性撤退吧。 　　溜了溜了。 　　开启的房门被重新关上，宁轩的身影也随之消失门外。 　　从头到尾，在在都搞不清这人是来干什么的。 　　难道只是为了来嘲笑自己？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从喉间哼出一口气，想着一会儿避开妈妈的视线，再找那混蛋算账。 　　离开妹妹房间的宁轩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都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妹妹这会儿肯定在心底激情怒骂他。 　　“啧啧，这小妮子脾气那么差，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哦。”他摇摇头，边下楼边感叹。 　　过了会儿，装扮整齐的在在跟着妈妈一起下楼。 　　这会儿还只是早上十点多，但楼下却已经来了不少人。 　　兰绮等在在的室友们全员到齐，叶茂秋跟刘茵茵也来了，加上宁家人，还有同样赶到场的顾叶舟，一大群人期待地等待着在在的出现。 　　当看到她穿着一袭艳丽的红裙，缓缓从楼上走下来时，不管是谁，眸中不是闪过惊叹就是惊艳，显然都被此刻的在在给迷住了。 　　见状，原本还有一点点不自在的在在不禁抿唇一笑，形状优美的背脊自然挺直，显得越发自信从容。 　　“来，一二三。” 　　“宁在在，生日快乐！” 　　也不知是谁起了头，其他人也跟这人大声应和。 　　整齐划一的祝福声伴随着真诚地笑脸，一直落入到了在在的心间去，让她也不禁跟着笑起来。 　　“谢谢大家！” 　　眼见着即将走完最后三阶台阶，在在眸中划过一丝狡黠，突然提起裙子，奋力往前一跃，一下子就撞进了自己的闺蜜团里。 　　叶茂秋等人都被在在突如其来的调皮举得惊吓得尖叫起来，也亏得兰绮眼疾手快，直接上前将身材娇小的在在揽在自己怀里，这才避免了这熊孩子调皮不成反遭报应的结果。 　　但她这危险举动还是引来了宁奶奶跟苏欣妍的双重训斥。 　　“嘿嘿，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在在嘻嘻笑着撒娇求饶，直闹得人没了脾气。 　　想着今天是孩子十八岁成年的大日子，苏欣妍也不好再多跟她计较，便只能轻轻抬手，将她放过了。 　　“人都齐了没有？” 　　作为女儿生日宴的主办者，苏欣妍自然得安排好到场人员。 　　“都齐了。”大家互相看了看，没见缺人，便点了点头回应道。 　　“那行，我们走吧。” 　　在在的十八岁生日宴被安排在外面的一家高档酒楼里举办。 　　原本宁家人是想在家里给孩子过生日的，但后来发现需要请的人不少。 　　单是他们家就有八口人，再加上在在的好朋友等，加起来得有十几个。 　　且这还是排除了苏欣妍他们这些大人们的好友跟商业伙伴的情况下，只单纯地请来孩子自己的朋友跟她玩，不然这人数上百都不止。 　　但苏欣妍他们不想将自家孩子好端端的生日宴会搞成商业宴会，便干脆谁都不请，只自家人一起庆祝就好。 　　不过十几个人也挺多的，人多也意味着麻烦会变多。 　　考虑到家里人个顶个地忙碌，没什么时间能帮女儿在家里准备好宴会，苏欣妍干脆就提议出去酒楼里吃。 　　让酒楼给自家孩子承办生日宴，这样子他们只需要多花费点钱，大家也能省点心力，不用自己再去操心那么多。 　　人多，自然也得多安排几辆车子。 　　在在挽着兰绮的手臂，腻在她身边，想跟她一起坐。 　　看见这一幕，莫名觉得碍眼的宁轩大步走过去，将妹妹从兰绮身上撕下来。 　　“你干嘛？”在在不高兴地瞪着突然拆散她跟绮哥亲近的三哥。 　　宁轩微微绷着脸，随意找了个借口对她道：“爸妈在那边叫你呢。” 　　“是吗？” 　　在在斜过身子去看，发现父母还真的在看自己，似乎有意叫她过去坐。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只能不舍地挥别绮哥的怀抱，转而投向父母的身边。 　　“爸爸妈妈。” 　　瞧见女儿跑了过来，以为她是想跟他们一起坐的宁远行伸手帮他打开车门：“你跟你妈和奶奶坐后头，我去前面开车。” 　　副驾驶座上还坐着顾衡，宁奶奶则跟苏欣妍坐在一起，两人都不胖，再加上一个在在，后座上的空间也宽敞得很。 　　在在跟长辈们都很亲近，也习惯了跟长辈亲近。 　　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是被三哥骗上了长辈们的专车，还真乖乖地坐了进去，跟她妈妈紧挨在一起。 　　另一头，成功支开妹妹的宁轩微微红着脸，对着兰绮道：“你们坐我的车子吧。” 　　其实他更想只邀请兰绮一个人，但这样又会显得他目的性太强，很可能会引发喜欢的姑娘的反感，所以他不敢。 　　是的，在短短数月时间里，经历了心理医生耐心的开导后，纯情一哥宁轩也终于开了窍。 　　晓得自己一遇上兰绮就出现心跳加速，脑袋发热等等症状，不是因为生病，而是恋爱了。 　　刚刚得知自己居然爱上了妹妹的室友。 　　宁轩的第一反应不是排斥，而是有亿点点惊慌地回想，自己跟人家的几次有限的接触，有没有给人留下什么不太好的印象。 　　还好，回忆往昔，他也只能想到自己英俊潇洒的一面。 　　想来兰绮对他的感官也是如此。 　　宁轩自信地暗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在在杯子里装得是酒。…… 　　车子高速行驶在路上, 宁轩的心情却一点都不美丽。 　　因为兰绮拒绝了他的邀请。 　　或者说，他妹妹的整个闺蜜团都拒绝了她，因为她们其中一个人会开车, 且家里也很有钱，已经给她买了一辆车子。 　　所以她们几个姑娘要坐在一起。 　　正好五人一辆车，个个又都瘦得很，可以塞得下。 　　而他, 可怜地跟心爱的姑娘求亲近不成, 还得憋屈地开车载着一堆大男人。 　　就很郁闷。 　　“你不高兴？”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宁航的侧头看了弟弟一眼, 淡声道。 　　他只是单纯地发出疑问, 却吓得宁轩猛地一个激灵, 挺直背脊，大声回道：“不, 我没有！” 　　“哦。” 　　听见弟弟这么回答, 宁航便垂下头, 继续翻看手里的专业书。 　　他最近研究的项目陷入了僵局，在数次尝试寻求其他方法破解后均是无果, 宁航便干脆选择暂且搁下，转而开始读起书来，按部就班地继续充实自己。 　　完全不为停滞的研究所动。 　　这一份定力, 让他研究所的同事们连连惊叹，甚至于他导师对他也多有夸奖，但宁航却没什么感觉。 　　他认为不断学习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并不懂得这有什么好夸奖的。 　　“小轩最近有没有准备再拍一部电影？”跟顾叶舟一齐坐在后车座上的宁翰问。 　　以他的角度来看, 弟弟第一部 电影已经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那就应该趁热打铁，继续拍下一部。 　　也好撑着第一部 的东风将下一部给带起来。 　　他这完全是商人思维, 但作为导演跟演员，宁轩被却自认为是半个艺术家，他做事情有自己的想法。 　　“我现在手头上没有好剧本，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东西可拍，便打算先放放，再多留在学校里学习学习，好充实一下自己。” 　　“你想考研？”宁翰讶异道。 　　“嗯。”宁轩点头。 　　听见弟弟这么说，习惯性管着弟弟妹妹学习的宁航抬起头，居然破天荒地夸了他一句：“热爱学习，不错。” 　　宁轩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 　　二哥你别夸我，我害怕！ 　　还好，宁航后续行程里没再开口说话，避免了他们一车人被情绪失控的宁轩带进沟里的惨剧。 　　三辆车子先后抵达酒楼，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走进苏欣妍早已订好的包厢。 　　“来，我们一起恭喜在在，正式踏入成年人的行列！”最会搞气氛的章桃站起身，举着一杯红酒大声呦呵道。 　　“恭喜！” 　　“祝贺！” 　　……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举着酒杯到处乱碰。 　　在场的基本上都是成年人，所以酒水占据了大多数，当然也有那不喜欢喝酒的，就只喝饮料。 　　反正也没人会面前他们硬要喝酒。 　　在在杯子里装得是酒。 　　本来她奶奶还不怎么想让她喝，是她自己硬闹着要的。 　　刚刚成年的孩子嘛，总是喜欢尝试各种以前没成年时，不被家长允许干的事。 　　例如喝酒。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第一次喝酒，酒量显然不会太好，所以也只敢倒那么一丢丢，就一个浅浅的杯底而已。 　　一杯下肚，没什么感觉的在在意犹未尽地还想再倒，却被身侧的顾叶舟抬手拦下了。 　　“我想喝点牛奶，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喝？” 　　顾叶舟也晓得不能跟正值青春期，有点小叛逆的在在反着来，所以另外想了个办法阻止她喝酒。 　　在在听顾叶舟这么说，想着人家是自己请来的，也不好让客人一个人孤零零地喝牛奶，便点点头，同意了：“好吧。” 　　然后被子里红色的酒液就被换成了奶白色的牛奶，两人面不改色地在一众人们的诡异眼神中，自顾自地喝牛奶，时不时地还一起碰个杯，喝得很尽兴。 　　苏欣妍悄悄侧头，将脸靠近丈夫，小声逼逼。 　　“你瞧瞧，这俩孩子是不是喝醉了？” 　　宁远行抬眼一看，不禁摇头失笑：“还真是。” 　　原来，不仅第一次喝酒的在在被一点点红酒给放倒，顾叶舟也一样是一杯倒。 　　而且他喝下的酒量也就比在在多了那么一点点吧，差不多一个小茶杯的量。 　　两人现在看着是一本正经地在喝牛奶，但那动作实际上跟喝酒也差不了多少，再仔细观察他们的眼睛，全都朦胧了。 　　就这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宁远行就白瞎了自己从前当兵十几年锻炼出来的眼力。 　　发现在在他们醉了的不止宁家夫妇。 　　很快，其他人也在苏欣妍好笑的提醒下，发现了这一点。 　　偏生喝醉酒的两位当事人自己根本没有察觉自己已经醉了，还在那一本正经地吃菜，跟端着酒杯喝牛奶。 　　“哈哈哈……要不是这会儿手头没摄像机，我就直接给他们拍下来了，等他们酒醒后再拿去给他们看，一定很好玩。” 　　宁轩第一个肆无忌惮地嘲笑出生，其他人也忍不住低低地偷笑。 　　“你们怎么都在笑啊？是谁说了什么笑话吗？我也要听一听。”听见笑声，在在醉眼朦胧地转回头，傻乎乎地问。 　　然后笑声更大了。 　　“……”在在：“奇奇怪怪的。” 　　她小声嘟喃一句，感觉有点困，干脆直接趴在桌上，过了会儿，呼吸逐渐平稳。 　　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顾叶舟倒是没睡，但他也忍不住单手撑着头发呆，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 　　可被酒精弄迷糊了的大脑就像是一台生了绣的机器，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最后他选择放弃，继续发呆去了。 　　“不行了，他们两个太好玩了，我出去笑一会儿先。” 　　对比起宁轩这个亲哥，章桃倒是仗义一点，还知道不要当面嘲笑好友，不过这个背地里偷笑，似乎也没比当面笑好到哪里去。 　　继章桃之后，叶茂秋也跑了。 　　其他人都正经一点，小小地笑一会儿也就过了，他们又开始聊起了天。 　　当然，话题免不了在今日醉酒的两位主人公身上打转。 　　“刚刚看叶舟喝酒那个熟练的姿势，我还以为他很能喝呢，结果就是个一杯倒。”宁翰也是被顾叶舟的酒量给惊呆的人之一。 　　对此，宁航却是全场唯一一个不感到意外的人。 　　他还帮着好友解释道：“他是医生，平时不能喝酒。” 　　其他人一听，顿时了然，随即也不再笑话人家了。 　　这顿生日宴虽然因为主人公半路喝醉酒睡着了，而有一点点小遗憾，但总体还算尽兴。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也就三三两两地散了。 　　苏欣妍本着‘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的原则，吃饭全程都没沾酒，跟她一样没喝酒的还有宁航跟在在的闺蜜团里，唯一一个会开车的人。 　　——刘茵茵。 　　所以开车送一群酒鬼回去的任务就交在了他们身上。 　　刘茵茵知道叶茂秋的家在哪，可以直接送她回去，而兰绮等人，这种醉醺醺的状态也不好回学校宿舍，苏欣妍便干脆提出让她们都暂时住在宁家，等酒醒了再回去。 　　“那孩子们的房间要怎么分配？”宁奶奶问儿媳妇。 　　今天宁家难得全员齐聚，这也意味着他们家所有房间都有人住了，而兰绮她们要来住，只能睡在在的房间，可在在的显然房间塞不下那么多人。 　　苏欣妍也正在为难于这一点，还没想出解决办法，宁轩就主动站了出来。 　　“我睡书房吧，让在在睡我屋里，她朋友们就能睡她那屋了，或者叫她朋友里再分一个过来陪她一起睡，这样两边也能宽敞一点。” 　　惊讶于小儿子突然变懂事了，连宁远行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仅这一眼，就让他瞧出了点不一样的小苗头。 　　自家儿子，会不会对那位叫兰绮的小姑娘太过于关注了？ 　　短短十分钟内，儿子就有意无意地瞄了那姑娘好几眼，要说他对人家没点意思，他都不信。 　　察觉到胳膊被人轻轻碰了碰。 　　苏欣妍疑惑地抬头看向丈夫，却只得到他一个‘你看’的眼神示意。 　　她下意识地转头顺着丈夫示意的方向望过去。 　　作为过来人一下子就看懂了，随即就笑了。 　　啧啧，现在的小年轻啊，还真是纯情得可以。 　　怕他们当家长的突然插手会让孩子感到尴尬，苏欣妍给了丈夫一个眼神，大意就是：咱俩看戏，别多管。 　　宁远行会意地点头。 　　在接下来孩子们商量着要怎么分配房间时，他们这些长辈们就悄无声息地退场，留给他们自主解决问题的空间。 　　经过商量之后，宁轩去睡书房，而在在则跟兰绮睡他的房间，章桃宋姣则睡在在在的房间里。 　　这个结果并不是宁轩努力争取得来的结果。 　　他虽然已经开了窍，但在追人这条路上，却怂得一匹，讨好人家也只敢暗搓搓地来，还生怕被别人看出来。 　　所以兰绮会跟在在睡一起，纯粹是几个姑娘间随机分配的结果。 　　而得知这个结果的宁轩却很高兴。 　　自己的床被心爱的姑娘睡了什么的。 　　四舍五入，他们也算稍微亲近了一点点吧？ 　　怀揣着自己那颗萌动的小春心，宁轩乐颠颠地抱着被子枕头进了书房，但他却没休息，反而拿出一本空白笔记本，埋头在书桌上激情创作。 　　爱情的滋润让他迸发出灵感，他开始蠢蠢欲动想拍一部纯纯的爱情片了。 　　至于之前说的没灵感，短期内不想继续拍电影？ 　　有过这一回事吗？ 　　* 　　绘画大赛的第二轮作品比赛足足持续了一个月，直到接近暑假时，才终于出了结果。 　　主办方暂时公布了前三十名的入围名单。 　　在在跟兰绮的名字赫然在列。 　　而不出意外地，章桃跟宋姣没能入围。 第二百三十章 约会。 　　“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 但还是好郁闷怎么办？” 　　章桃倒在自己床上哀嚎连连。 　　她床边路过的宋姣淡定地看了她一眼：“你晾在阳台上的袜子飞了，你确定还要在这里继续嚎？” 　　章桃：“！！！” 　　她瞬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飞速地趴下床梯, 踩上鞋子，飞奔出门。 　　“啊啊啊啊……我心爱…的袜子啊！” 　　宿舍内还能听见她渐行渐远的惨烈哀嚎。 　　“哈哈哈……”在在她们都被章桃的搞笑行为逗得哈哈大笑。 　　“对了在在，你们的作品什么时候会展出啊，我已经怕不及待地想去看了。”宋姣扭头, 期待地看向她们。 　　“不知道呀, 还没接到通知。” 　　在在摇头, 表示自己还不清楚。 　　相比之下, 兰绮的消息就灵通多了：“应该还得再等上一周左右, 毕竟主办方筹备画展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且展出前三十名并不代表着这场比赛的结束。 　　在展出之时，主办方并不会公布所有人的最终排名, 而是会根据众人对前三十名的画作的评价, 再来做出最后调整, 然后才是真正的公布名次。 　　到时候应该还会设立个颁奖典礼。 　　“我们也不一定会上领奖台，毕竟这场比赛里的高手如云, 要想从中脱颖而出，实在是太难了。”兰绮实事求是道。 　　她对自己的实力认知很清晰。 　　她的作品技巧方面算是非常成熟，但是却缺乏了一丝最重要的灵气。 　　祖父就总是评论她：匠气有余, 灵气不足。 　　而在这一点上，在在要比她强上太多太多，且她还拥有并不逊色于自己的绘画实力，两相叠加, 兰绮觉得，相比起自己，在在应该更有可能登上领奖台。 　　没开读脸术的在在不知道绮哥在心底将她推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 她现在正纠结于一件事。 　　暑假要去干什么？ 　　“暑假？”听见在在不小心说出口的心理话，抢救回自己一双可怜的袜子的章桃推门进来，大咧咧地说：“我不回去了，留在首都这边找份活干，全当提前累积工作经验了。” 　　暑假有那——么漫长的时间呢，不拿来赚钱也太可惜了。 　　宋姣倒是照例要回家。 　　她不是个能离家太久的人。 　　“绮哥呢，你回家还是留在首都这边找份暑假工？”在在好奇地看向兰绮。 　　“我准备留在首都，最近接了个活，就等着这两天考完试去上工。”兰绮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 　　“绮哥不跟我一起回去了吗？” 　　宋姣闻言，有点小失望，不过很快调整回来。 　　她其实也就是性子看着软和，其实本人也是很自立自强的，不过就是一个人回个家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么想着的宋姣决定不买火车票了，还是跟上次一样，准备坐飞机回去。 　　她个人认为坐飞机比坐火车安全一点。 　　大家暑假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在在却陷入了迷茫。 　　她有心想出去找份暑假工吧，又因着上次的晕倒事件，家里人不同意她没毕业之前再出去找工作。 　　可是天天窝在家里学习画画也太无聊了，朋友们也不能天天陪她出去玩，这就很让人发愁。 　　还没愁几天，在在的问题就迎刃而解。 　　事件起因在于一场家庭晚餐上。 　　宁翰吃过饭，跟父母表示自己需要再离开首都，赶去魔都那边瞧瞧。 　　他准备在那边设立一个分公司，此时需要为公司进军魔都而做些前期考察之类的准备。 　　一听见大哥的话，在在心下一动。 　　突然起了个念头。 　　“大哥~” 　　心动不如行动，怀揣着小心思的在在甜甜地叫她大哥，那被拉扯得九曲十八弯的波浪声线差点没把宁翰筷子上的红烧肉给吓掉。 　　他干脆放下肉，扭头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妹妹：“有话直说，不必如此……做作。” 　　他觉得妹妹可能是跟着三弟太久了，连带着也染上点不大好的习惯。 　　远在学校里的宁轩突然打了声响亮的喷嚏，成功引来四周一片关切的嘘寒问暖。 　　“宁同学，你是不是感冒了？” 　　“宁轩，你还好吧？” 　　“宁学长，我这里有热水……” 　　…… 　　“不用了谢谢。”对于同学们的好意，宁轩一律以礼貌感谢回绝，身体更是往后退了一大步，不让某些心思不纯的人接近他。 　　笑话，他现在可是有对象的人了（他自己幻想的），怎么能随随便便让其他人占了自己的便宜？ 　　* 　　不知道自己对弟弟的内涵，引发出这道小插曲的宁翰听见妹妹说想跟着他一起去魔都，第一反应到也不是拒绝，而是在沉思。 　　他在思考自己把妹妹带出去后，能不能照顾好她。 　　答案是能。 　　那就没问题了。 　　宁翰干脆利落地点头道：“行，我会吩咐助理多给你买一张机票。” 　　“欧耶，谢谢大哥！” 　　在在开心地蹦哒起来，连饭也没心思吃了，直接就噔噔噔跑到楼上，去收拾行李。 　　“崽崽，你把饭给吃完再走啊？”宁奶奶瞧见孙女吃饭到半路就跑了，忙扬声呼唤她回来。 　　可惜此时情绪正激动的在在怎么可能听得见奶奶的声音，根本就没回应。 　　“这孩子，可真是……” 　　宁奶奶有点不高兴地想数落孙女，但又舍不得骂，便干脆埋头继续吃饭去了。 　　导致妹妹吃饭到一半跑了的罪魁祸首不敢说话，默默地吃完自己的饭也走了。 　　他首都这边的总公司还有些工作需要处理一下，弄完才能出发去魔都。 　　在出发去魔都之前，绘画比赛所举办的前三十名画展先提前举办了。 　　这场画展会连续持续三天，入场并不需要买票，来参观的人只被要求参观全程需要礼貌地保持安静，便可随意入内。 　　自己的作品被展出，在在肯定是要过来看两眼的。 　　也没别的意思，就瞧个新奇。 　　这次她没有号召全家人一起过来给她捧场，只是约了顾叶舟一起来。 　　说起来，顾叶舟能陪她一起过来看画展还是个意外。 　　本来在在是提前约了她三哥的，结果那混蛋半路不知道接到什么消息，居然放了她鸽子。 　　而且还找了个很扯的理由敷衍她。 　　他说他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要不是宁轩跑得快，在在真的很想逮住他质问：“难道他以前就过得不幸福吗？” 　　可不管过程如何，她被放鸽子是事实。 　　偏偏事出突然，在在也没法立马找到人陪她一起去看画展，本想着干脆一个人去看算了，结果出门时碰巧遇上也从家里出来的顾叶舟。 　　鬼使神差地，在在凑上去问。 　　“顾哥哥，你今天有空吗？” 　　“我今天轮休。” 　　也是碰了巧，顾叶舟也放了暑假，并且不需要去医院实习。 　　那这还有什么好犹豫地？ 　　在在立马兴冲冲地对顾叶舟发出邀请：“顾哥哥，你可不可以陪我去看画展啊？我一个人去，有点孤单。” 　　说着，她还露出一个可怜的小表情。 　　本想委婉拒绝的顾叶舟一看她这副模样，心软了软，忍不住点头道：“好，你等我回去换件衣服。” 　　“那你快去快去！” 　　在在几乎是怕不及待地将顾叶舟往他家里推，还顺势一起进了顾家的门。 　　一进顾家，瞧见坐在沙发上的顾爷爷，在在一愣，随即乖巧地跟人打招呼：“顾爷爷好。” 　　“好好，这儿有水果，在在要不要吃？” 　　“要！” 　　在在小时候经常来顾家玩，长大后也三不五时地会过来，早就跟顾爷爷混熟了，这会儿趁着顾叶舟上楼换衣服的空档，她熟门熟路地坐在顾爷爷身边，探手去拿牙签叉水果吃。 　　咔嚓咔嚓…… 　　等在在啃完第六块西瓜时，顾叶舟终于换完衣服，从楼上下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 　　瞧见顾叶舟只是换了件衬衣而已，在在有点迷惑地发问。 　　“顺势找了点东西。” 　　顾叶舟没有解释太多，只是主动招呼着在在出门：“我们走吧。” 　　“好，顾爷爷再见。” 　　在在跟顾爷爷道别，然后加快脚步跟上顾叶舟的大长腿。 　　自从年满十八岁之后，她的身高似乎也跟着成熟了，彻底定格一米六五，不管她再怎么折腾都长不高。 　　所以现在的她跟一米八五的顾叶舟之间相差了足足二十厘米，站一起就像是…… 　　“你觉得咱俩像不像是爸爸带闺女啊？” 　　说完，在在自顾自咯咯咯地笑起来，顾叶舟则满脸无奈地看着她。 　　“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闺女。” 　　“呸！你也别想当我爹！” 　　在在傲娇地一仰小脑袋，抬步跨上了顾叶舟的自行车后座。 　　顾叶舟买得起汽车，但他日常还是喜欢骑自行车出门。 　　一来可以锻炼身体，二来走街串巷骑小路也比较方便。 　　他很喜欢那种骑着车子，穿梭在城市小巷中的感觉。 　　在在双手环抱住顾叶舟的精腰，微微闭着眼睛，享受着车子行驶时，那迎面而来的温柔轻风。 　　“还别说，真的挺舒服耶！”她一脸新奇地感叹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哥蔫了，怎么办？！…… 　　画展会场门前。 　　顾叶舟刚刚将车子停靠在停车处, 在在就利索地从上头蹦哒下来，转身催着顾叶舟：“顾哥哥，你快一点, 我们都来晚了。” 　　“不急。”顾叶舟不急不缓地从车上下来，顺便将车子锁好。 　　画展又不是表演，不存在迟到了就看不到什么演出的遗憾，只要不是拖到快闭馆之前才到, 什么时间段进去都是能将全部展品给看完的, 所以还真不需要着急。 　　可顾叶舟如老神入定般淡定, 在在却是个急性子, 见他一直不慌不忙的, 急得差点没跳脚。 　　“你快点啦！” 　　急躁的小姑娘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好了，走吧。”顾叶舟将车子锁好后, 顺手接过在在的小包包, 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沉得很。 　　他刚刚就看见了，在在的掌心被勒到发红。 　　手上骤然失去了一件重物, 在在下意识地伸张了几下手指，活动一下有点血液不通畅的手。 　　眼看着顾叶舟已经拎着自己的包进门去了，她不自觉地翘起唇角, 开开心心地跟了上去。 　　迫不及待地拉着顾叶舟去找自己的画。 　　顾叶舟没拿东西的那只手被在在扯住袖子，一直拉着大步往前走。 　　他边走边无奈地说道：“你是来观赏别人的作品的，还是就来看你自己的画作？” 　　“先去看我的画嘛，看完再看别人的。” 　　在在并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冲突。 　　行吧, 她高兴就好。 　　顾叶舟闭嘴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陪着在在看画展。 　　在在的作品很好找，一进门再往里头多走几步路就找到了。 　　她其中一幅画被装裱在一面竖起来的玻璃墙上, 底下还贴了名牌跟编号，表示这是哪一位画家的作品，编号的作用则是给参观者们投票用的。 　　在大家进门之前，他们手上都会领到一张小卡片，上面有三道空行，每一行都可以写上你心仪作品的编号，为其投上一票。 　　“你觉得怎么样？”在在怀着点点小期待地询问顾叶舟对自己画作的看法。 　　顾叶舟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而是仔细地观赏起在在的画。 　　这是一副国画。 　　画风童趣，上面画了一副两个唇红齿白的可爱小孩儿滚雪球的景色，整幅画面都充满了孩童玩雪时的欢喜跟童真。 　　他们的神态表情被刻画得惟妙惟俏，令人见之便忍不住会心一笑。 　　这是一副一看见就能让人开心起来的作品。 　　但如果你再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些被雪球滚起来的小雪花，其实一个个都拥有着不一样的五官，大家的表情各异，不过总体而言，好奇的占大多数。 　　且他们的脸庞方向大多都冲着同一个地方，犹如正扎堆在一起，看着什么新奇的热闹一般。 　　这副画也画如其名，不叫《两小儿滚雪》，而叫《扎堆凑热闹》。 　　“这名儿起得可真形象。” 　　听见声音，在在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位老大爷背着双手，笑呵呵地站在自己的作品跟前观赏她的画。 　　而顾叶舟则不知何时已经结束观赏，站在了她身边，明显正等着她继续领着他去观赏其他画作。 　　“这副画你觉得我画得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在在就是很执着地想要从顾叶舟那儿得到他的评价。 　　顾叶舟还是没开口，但他将一张小卡片举在了在在眼前。 　　在在定睛一看，顾叶舟的投票卡上，赫然已经写上了她作品的编号。 　　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懂他的意思，她不禁高兴地笑起来，随即又做贼似地按下他的投票卡，凑过去小声逼逼。 　　“我们这样，会不会让人以为你在跟我刷票啊？” 　　她有一点点小心虚来着。 　　生怕顾叶舟其实只是看在跟她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上，才帮着给她投了一票。 　　如果是这样的话…… 　　就当她矫情吧，她宁愿不要。 　　几乎一眼看懂跟前这小妮子怀揣着什么心思的顾叶舟淡声道：“我不是个会因为跟人关系好而忽略公平原则的人。” 　　所以说，是在在的画真切地打动了他，他才会给她投票。 　　听懂顾叶舟的言下之意，在在双眼一亮，开心地直接扑上去就挽住他的胳膊，还撒娇般地摇了摇：“还是我顾哥哥有眼光！” 　　小姑娘娇俏可爱的脸庞近在咫尺，不知为何，今日面对这张平日里早已看惯的脸，顾叶舟突觉心跳有些快。 　　难道他身体也出现什么问题了？ 　　还没想明白，他就被在在拉去了下一幅画跟前。 　　这一副同样也是在在的画作。 　　跟前一副不一样，这一副被安排在了展厅最里面，且是在一个最显眼的位置上。 　　这一幅画跟前聚集了不少人。 　　在在还眼尖地看见林教授也在里头。 　　他们两只目标这么大，林教授又不是瞎的，自然一早就注意都到了学生的到来。 　　她转头看了在在一眼，似乎有点欲言又止，目光极其复杂。 　　但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什么都没说，就领着其他人离开，前往下一幅画跟前。 　　即便走了不少人，在在的这副画作跟前还是有很多人凝聚。 　　大家似乎都被其摄走了心神，只顾着如痴如醉地守在画跟前欣赏，一步也不想离开。 　　见状，顾叶舟反倒难得地好奇起来。 　　想去看看在在究竟画出了什么作品，以至于令人如此沉迷。 　　两人走过去，仗着身高，顾叶舟能清晰地越过一种低海拔的人头，看见被围在中间的画。 　　“……” 　　他第一反应是沉默。 　　画作上那迎面而来的黑暗与绝望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凝视着它，便仿佛在凝视着一只潜藏在深渊里的凶兽一般，头皮几乎全都炸开了，全身都在不断地叫嚣着危险，快逃跑！ 　　但顾叶舟的双脚，却犹如被两枚钉子各自牢牢钉在地上，根本挪动不了分毫。 　　因为随着时间的拉长，他竟是从那一片黑红相交的绝望作品之中，品味到了一丝丝的希望。 　　那一丝希望出现的突兀又渺小 　　它只被一点点金白相交的细微线条所代表。 　　但它就是牢牢地占据在那里，死死地抵御住四周围大片大片的黑暗的侵蚀，坚强地散发出独属于自己的光辉，且还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正欣赏着这一副画作地人都在心底猜测着，也许终有一天，那画里的黑暗与绝望，就会被希望与光明驱散，独独留下一片美好到极致的画面。 　　这次甚至不需要在在再去问。 　　顾叶舟就直接提起笔跟投票卡，将属于她的第二幅画作的编号给填写进去，以行动证明他从这副画上所感受到的震撼。 　　是的，也只能用震撼二字，才能完美地形容出在在的作品给人的感觉。 　　且如果将那副《扎堆凑热闹》的作品也放在第二轮的比赛上的话，那她也同样能顺顺利利地进入前三十强，只是名次可能没有这一副好而已。 　　足可见她实力的强大。 　　这副画作的命名在在当初想了很久。 　　最终定格成四个字：《眼中世界》。 　　这个名字似乎跟她的作品想表达的含义不太一致，但真正看懂了这副画所表露含义的人却心下了然。 　　“这副画的作者，肯定是想通过这副画来表达：即便人生再怎么坎坷艰难，也要永远都看得到希望吧。” 　　一位年纪颇大的艺术收藏家点评道，得到了周围其他人的一致认同。 　　听见这句点评的在在：“……” 　　她当初画这一幅画，只是纯属想发泄情绪而已，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可惜来观赏画作的人不知道人群里还隐藏着一位原画作者，聊完之后就自顾自地走了，全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而在在窘迫了一小会儿之后，脸色就恢复如常，开始带着顾叶舟一路去观赏其他人的画作。 　　如果只是单纯看画，其实对于顾叶舟这种对美术一窍不通的人来说，其实是有点枯燥乏味的。 　　但若身边多了个叽叽喳喳帮忙讲解的小姑娘的话，那这个行程也没他预想得那么无聊，甚至还颇为有趣。 　　正当两人跟逛街似地游逛到展厅的另一边时，在在不知突然看到什么，忙带着顾叶舟快步走过去，指着墙上悬挂着的一幅画骄傲地说。 　　“瞧，这幅就是绮哥的大作。” 　　“这幅就是你画的作品？” 　　一前一后，两道彼此间都觉得分外熟悉的男女嗓音响起。 　　话音刚落，他们齐齐顿了一下，随即都震惊加意外地瞪向对方，异口同声地失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声音太大，引来了其他参观者不满的眼神，在在却头一次没注意到这些令人不自在的视线，反而一脸‘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目光在宁轩跟兰绮身上来来回回。 　　“你……你们……” 　　心底浮现出某一个猜测。 　　但还没等在在说出口，就被兰绮及时截断：“我们只是偶遇上的，你别误会。” 　　在在心底冷笑。 　　偶遇？误会？ 　　这混球偶遇到能直接放了她鸽子，跑来这儿‘偶遇’她室友？ 　　她在男女感情方面只是迟钝，又不傻，长点脑子的都能看出这里头有问题的好吧！ 　　“真的在在，我们没有什么的，你信我。” 　　看见在在满脸不相信的样子，兰绮还在认真地跟她解释，她不想让室友误会自己对她哥哥有意思，这样会让她们以后的合宿日子整得很尴尬。 　　可她却没注意到身侧的宁轩听见她这么努力地为两人的关系辩解后，整个人都蔫了。 　　连头顶上的呆毛都跟着一起垂下来，全身都陷入一片黑暗的晦涩之中。 　　【她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吗？伤心。】 　　为了看清真相而开了读脸术的在在：“！” 　　我哥蔫了，怎么办？！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喜欢我？”…… 　　虽说平日里见了面就总闹得跟仇人似的, 但是在在心底最在乎的就是她三哥了，此时一见三哥被自己间接害得蔫巴巴的，她立马就心疼了。 　　想着三哥似乎喜欢她们家绮哥, 在在顿时计上心头。 　　她一扫之前那一副‘抓奸’的模样，转而凑过去挽起兰绮的胳膊，对着她狡黠地笑道：“哈哈哈……我刚刚只是在跟你开玩笑的，被吓到了吧！” 　　“嗯, 确实有点让人受惊。” 　　兰绮没有反驳说刚刚在在表现出的震惊真的很真实, 只是顺着她的话头往下接, 相当于自己主动地下了台阶。 　　两人间毕竟关系不错, 这一茬揭过去后, 尴尬的气氛散开，又恢复了原本亲密无间的模样。 　　只是一行人的组队模式变成了女孩子跟女孩子, 而后头的两个男生只能凑在一起。 　　宁轩还在蔫着呢, 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他下意识抬头，却见他妹妹正在前头挽着兰绮的胳膊, 对着他使眼色。 　　多年联手对付二哥的默契让他瞬间领悟妹妹的意思，她在叫自己赶紧跟上去呢！ 　　所以说…… 　　他家可爱又漂亮的妹妹打算帮他追人吗？ 　　意识到这一点，宁轩一扫之前蔫了吧唧的模样, 整个人又焕发出新的光彩，快乐地跟了上去。 　　虽说刚刚兰绮竭力跟他撇清关系的举动让他有一丢丢伤心，但是妹妹的暖心举动显然温暖了他，有了他妹的帮助, 宁轩不说以后的追人道路有多难走吧，至少减少了一个障碍。 　　仅仅这一点，就让他感到无比幸福了。 　　一直开着读脸术关注着哥哥的在在：“……” 　　她三哥暗恋得好卑微, 看着就好可怜的样子。 　　可惜，绮哥太聪明了，她要是胆敢表露出一点点想要帮着撮合她跟自己哥哥的想法，准儿会被人家拒绝于三百里之外。 　　别问在在怎么知道的。 　　为了操心他们俩个的事，她读脸术到现在可都还没关上。 　　天知道在习惯了清净的生活后，又突然被这些繁杂的各路心思充斥大脑有多么地令人难受，脑壳都要炸了。 　　还好她以前毕竟也从这多年里走过来了，早已学会怎么去应对这种处境，所以难受只是一时的，过了会儿习惯些就好了。 　　因为在在的举动，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看着走在自己身侧，正一脸荡漾加羞涩地偷瞄前头那位高挑女孩的宁轩，顾叶舟面无表情。 　　他现在心情有一点点郁闷，但他不知道原因。 　　走马观花地陪着几人看完剩下的画展，在在一行人就准备要回去了。 　　兰绮准备单独回学校宿舍，在在则跟着顾叶舟一起。 　　瞧见宁轩居然傻乎乎地向自己走来，在在都快被他这个大傻瓜给蠢哭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下，再强行将人掰向兰绮的方向，用力推他：“你这么傻要怎么追对象？凡事都得主动点啊，赶紧地，去送送人家！” 　　话落，也不给她哥哥反应的机会，在在直接坐上顾叶舟的自行车，跟着他一起走了。 　　被独自留下的宁轩：“……” 　　看着妹妹坐在顾叶舟的后车座上，他怎么突然有点不爽。 　　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好时候。 　　宁轩连忙跑去开来自己的车子，追上兰绮离去的身影。 　　“嘟嘟……” 　　听见车鸣声，兰绮下意识地扭头，就见宁轩正坐在车里，对着自己帅气一笑：“上车，我送你回去。” 　　她柳眉一挑：“你不跟着在在一起回去？” 　　跑来追她干什么？ 　　“在在有人管了，我总不能放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回去。”宁轩找了个不怎么样的借口。 　　这会儿可是大白天，且兰绮的战斗力，他是知道的，要是真遇上什么坏人，遭殃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兰绮站定在原地，沉默地盯了宁轩一会儿。 　　直到看得他紧张到手心开始微微冒汗之后，突然嫣然一笑：“好呀，谢谢你。” 　　短短五个字，却犹如金子般砸落在宁轩脑袋上，晕乎乎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稍等一下！” 　　眼见着兰绮走过来准备上车，他连忙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打开车门跑下来，赶在兰绮之前给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请。”宁轩像模像样地摆了个邀请的姿势。 　　“谢谢。”兰绮抿唇微笑，弯腰坐上车。 　　等心爱的姑娘在车上坐稳后，宁轩才赶着回去坐回自己的位子，启动车子，将美人儿安全地送回她的学校去。 　　二十分钟后，车子缓缓停靠在央美门口。 　　宁轩：“到了。” 　　声音里有点遗憾，他明明都已经尽量开到最慢了，怎么还是那么快就抵达目的地。 　　这下子好了，没借口再跟心爱的姑娘多独处一会儿。 　　正这么想着的宁轩，突觉身侧依靠过来一道温软的身体，随即他的下巴被人用指尖轻轻勾住，两张同样艳丽逼人的美人脸之间，相隔不过一厘米，彼此间的呼吸都能隐约感受到。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喜欢过一个姑娘的宁轩哪儿遭到过这么大的阵仗啊？ 　　他现在全身僵硬，瞳孔微微睁大，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呆滞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但说实话，这种状态下的他…… 　　“还挺可爱的。” 　　低沉的烟嗓透着一股撩人的轻笑，勾勾缠缠地落在宁轩耳中，迷得他越发心神迷醉，脑袋也更加模糊了。 　　“你喜欢我？” 　　迷糊间，宁轩似乎听到兰绮的这声问话，下意识地点了头，还傻呆呆道：“喜欢。” 　　随着这句告白的脱口而出，白皙的妖孽脸庞上，随之浮现出两抹醉人心弦的红晕。 　　“但是很抱歉。” 　　兰绮松开了勾住宁轩下巴的手，瞬间恢复成原来那副客套疏离的模样：“你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免得让在在夹在我们中间也容易尴尬。” 　　她还是很珍惜跟在在之间的友谊的。 　　原来，兰绮还是发现了室友有意撮合自己跟她哥哥，所以先提前断绝了这个可能性。 　　毕竟在兰绮的人生规划之中，她在毕业且参加工作，能拥有独立的经济能力之前，是不想考虑找对象的事儿。 　　且如果找的男人像她爸那样风流成性…… 　　兰绮淡淡地垂下眼。 　　那她还不如单身一辈子。 　　“很抱歉突然不礼貌地跟你说这种话，但我觉得如果不喜欢你，还一直故意吊着你才是真正地在伤害你，所以……对不起，再见。” 　　利索地道完歉，兰绮就打开车门离开了。 　　独留宁轩一个人坐在车里傻愣着，还反应不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 　　宁家。 　　在在正蹲在自己的行李箱旁边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念念叨叨：“衣服，袜子，鞋，牙刷……” 　　她逐个清点了一下行李箱内的东西，确认无误之后，才满意地将行李箱合上。 　　明天她就要跟着大哥一起坐飞机去魔都了，在此之前，得先把出行要带的行李全都准备好。 　　“哦，对了，我的发卡！” 　　突然想起自己最喜欢的发卡上次落在三哥屋里了，在在连忙爬起来去宁轩屋里找发卡。 　　宁轩都房间里没人，静悄悄一片，很多东西都没了，连衣柜里的衣物都少了大半。 　　看得出来，这里已经有些日子没住人了。 　　瞧见这里冷冷清清的模样，在在忧愁地叹口气：“都怪我。” 　　早知道她那天就不去看什么画展了。 　　不过去就不会遇上兰绮跟她三哥，不遇上他们俩她也不会发现三哥的小秘密，也不会导致她三哥暗恋不成反失恋了。 　　可现在人已经为了治疗情伤，躲到了深山老林里去拍戏，短时间内也回不来，她就算是想去找哥哥道歉都没能见着人。 　　想到这，在在又忍不住发愁。 　　“我可真是造孽！” 　　“瞎喊什么呢？没见你奶奶喊人了吗？赶紧下楼去吃饭。”苏欣妍路过小儿子的房间门前，瞧见女儿在里头鬼吼鬼叫，立马训了她一顿。 　　在在蔫儿巴巴地跟在妈妈身后下楼，看着前头母亲的背影，她有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长大后的她，也不免开始变得不再爱跟家长分享自己的想法，甚至于连用读脸术读到的信息，在在都不再跟妈妈分享。 　　可她明明还记得，在她小时候，是什么事情都乐意跟妈妈说的。 　　背对着女儿的苏欣妍似乎听见了她的心声，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三哥的感情事跟你没关系，人家姑娘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这是强求不来的，即便没有你这事儿，等以后类似的事还是会发生，现在早点被拒绝也是好事，至少你三哥没陷得那么深，想走出来也能容易些。” 　　“我又没有想说这个。” 　　在在抿着嘴，咚咚咚越过妈妈跑下了楼。 　　其实她心里头还是难受的，看到三哥失恋的痛苦模样，她也心疼得不行。 　　可她不可能强迫兰绮去喜欢她哥哥，这世界上没有这么霸道的理儿。 　　所以这件事，也只能靠着她三哥自己熬过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长得高了不起啊，呸！…… 　　首都机场。 　　在在拖着行李箱, 自觉跟在她大哥身后，目光却总是忍不住地往后瞄。 　　“在找老三？” 　　宁翰注意到妹妹频频回望的举动，都不用多想, 就知道她在找谁。 　　“嗯……”在在又往身后看了一眼，情绪有点低落：“爸爸不是说三哥今天会回来吗？我还以为他会过来送送我。” 　　如果换作平时，在在也不会这样子。 　　只是她总认为前段时间哥哥的失恋是被自己给害的，一直心怀愧疚。 　　可偏偏宁轩为了治疗情伤, 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就独自跑去偏远的地方拍电影去了, 根本不给妹妹一个道歉的机会。 　　这也导致在在这些日子以来, 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这件事。 　　本来她昨晚听爸爸说三哥今天会回来处理点事, 还满心期待来着，结果等到她都要上飞机了, 都没能见到他人影, 这不禁让在在越发难过。 　　“没事, 我们等回来后再找老三道歉好不好？那时候他肯定已经拍完电影回来了。”宁翰不擅长哄妹妹，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她。 　　结果话音刚落, 就见妹妹的表情越发难过，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宁翰：“……” 　　他该怎么办？ 　　还好，他高薪聘请的助理足够机灵, 只用一句话，就转移了妹妹的注意力。 　　“我们该去过安检了。” 　　听见提醒，在在自觉打起精神来，排在队伍的最末尾, 安静地等待着过安检。 　　等到上飞机，她情绪已经平稳许多。 　　知道短期内是见不着她三哥的面了，在在也只能先把这件事压在心底, 等着回去后再找哥哥道歉。 　　飞机在滑道上快速滑过之后直冲云霄。 　　而与此同时，宁轩手握剧本，坐在首都市内的一处临时布置出来的试镜厅里，傻乎乎地看着那位挺直腰板，一脸从容自在地站在自己跟前的明艳大美人。 　　“各位老师好，我是第十一号试镜者，兰绮。” 　　* 　　飞机降落魔都，还未走出机场，在在就能感受到一种不同于首都的繁华。 　　这里的人们个个都穿得很时髦。 　　喇叭裤，花衬衫，泡面卷……只有你想不到的造型，没有魔都人民不敢穿的。 　　相比起来，明明是从首都过来的在在，却跟乡下人进城一样，什么都瞧得新奇，什么都瞧得好玩，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宁翰倒是不觉得妹妹的表现丢人，瞧见她一扫之前的低落模样，开心得像是一只小喜鹊，他反而满心欣慰。 　　果然，妹妹就该永远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之前那个模样，连他瞧了都心疼。 　　心疼到恨不得冲去将三弟从深上老林里扒拉出来，狠狠地抽他一顿出气。 　　那个怂包，堂堂一个大男人，喜欢了个姑娘不敢去大胆追求也就算了，被人拒绝就搞得要死要活地，还害得妹妹那么愧疚自责，就是欠打！ 　　“大哥，我行李箱好重，你让我自己拿吧。” 　　快走到机场门前时，在在总算从那种新奇雀跃的状态里恢复过来。 　　她扭头就看见自己沉重的行李箱在大哥手上提着，忙小跑回去想自己拿。 　　“不用，就这点重量，不碍事的。” 　　宁翰抬手躲了一下，不让妹妹碰行李箱。 　　大哥姿态强硬，在在又够不着自己的行李箱，便只能作罢。 　　她转头瞄上了大哥助理手头上的两个箱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极其具有危机意识的助理默默握紧了手里的两个箱子，加快脚步赶上老板的步伐。 　　开玩笑，他要是真敢让老板妹妹来帮忙提行李，明天老板就敢让他下岗。 　　好不容易找到这份高薪工作，助理只想在这个岗位上工作到死，怎么也不可能搞砸自己的饭碗。 　　瞧出助理心思的在在：“……” 　　她发现，即便不依靠读脸术，她对于旁人表露在脸上的心思也更加敏锐。 　　只是没法像使用读脸术一样读得那么精准而已。 　　机场外，早就有公司安排好的车子来接人。 　　在在随着大哥坐上车，有些好奇地问道：“大哥，我们要住在哪里呀？招待所？酒店？” 　　“回家。”宁翰简短道。 　　“回家？”在在疑惑。 　　回哪个家？ 　　这种时候，就该助理出场了，他默默地帮着老板解释道：“宁总在来魔都之前，已经在这边买下一块地，并于上头建设了一栋别墅，以供自身居住。” 　　在在：“？？？”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大哥已经变得这么壕了吗？ 　　好羡慕怎么办？ 　　她也想拥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小别墅，最好再配个泳游池，房间全都要装饰成可可爱爱的糖果色，最好能再拥有个秋千，那一切就完美……了。 　　在在站在大哥的别墅门前，整个人都震惊到傻掉了。 　　因……因为…… 　　这个别墅…… 　　——居然跟她所想象的是一模一样的！！！ 　　别墅外部还是很正常的白墙楼房，进到内里，却能看到里头的一切全都被粉蓝粉红粉黄粉紫等鲜嫩可爱的糖果色给淹没，甚至于很多摆件的造型直接就是那种糖果饼干的模样。 　　一看见这些东西，在在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馋，想吃。 　　“去参观一下吧，看看满不满意。” 　　宁翰顺手从果盘里拿了根棒棒糖，拆开塞进妹妹嘴里，顺便提醒她别在一楼客厅里傻站着，进去瞧瞧这个家。 　　在在本就蠢蠢欲动。 　　此时一听大哥发话，她立马就欢呼一声，直冲楼上而去。 　　这栋别墅并不大，整体占地面积才五百多平米，如果扣除外围的院子的话，内里楼房的面积也就三百多平米。 　　它并不高，一共有三层。 　　第一层是客厅厨房饭厅跟卫生间，没有卧室。 　　第二层才是主人家的居住所在地，一共有五间很宽敞的房间，其中一间是书房，一间是衣帽间，余下的都是卧室。 　　这些都被在在走马观花般一一飞速掠过，她甚至连主卧是哪一间都没确定，就满怀期待地直奔三楼而去。 　　因为她大哥说了，三楼有泳游池！ 　　跑上三楼，入眼的就是一个露天花园，花园的左侧就是游泳池，右侧则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漂亮花草，在这些花草中间，还搭建了一架跟背景融为一体的木质秋千。 　　“秋千！” 　　一看到秋千，在在立马捂住嘴，惊喜地低呼一声，随即飞快地跑过去，直接就坐在上头，自己垫着脚尖晃悠着玩。 　　“哈哈哈……” 　　随着妹妹上楼的宁翰听见她欢快的笑声，也不禁笑了笑，想着还是不要打扰她玩耍了，便安静地下楼准备晚餐。 　　他自己出门在外，为了方便，吃什么都好。 　　创业最艰难那会儿，一个放了三天，早就风干得跟石头一样硬的馒头，他也能就着已经凉透了的白开水，硬生生给咽下去。 　　但妹妹不行。 　　妹妹也就小时候跟着家里吃过一点点苦，后来长大了，家里条件好了，她就被全家人给娇宠着，根本没再受过一星半点的苦头。 　　宁翰也知道他妹妹吃不惯除家里人之外的人做的饭，在助理询问是否需要聘请厨师时，便干脆拒绝，准备自己亲自下厨料理妹妹的伙食。 　　冰箱里已经被塞了满满当当的新鲜食材。 　　宁翰熟练地挑拣出他妹妹爱吃的食材，牛肉，猪肉，鸡肉，鱼肉……但凡是肉的，都被选了出来。 　　等选完食材，看着自己摆在灶台上的众多肉类，他沉默了一下，又放回去两种肉，转而换了两样蔬菜出来。 　　吃饭就得营养均衡才行。 　　米饭焖上，肉蛋蔬菜该处理的就处理了。 　　厨房内很快传来一阵有规律的切菜声，咚咚咚地，还挺好听。 　　一心专注做饭的宁翰没有注意到，自家别墅大门被人从外打开，紧接着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闪了进来。 　　那人蹑手蹑脚地路过厨房，探头往里面瞧了瞧，见宁翰正在做饭，不禁偷笑了一下。 　　他伸手往后摸，正想悄悄拿出自己的整蛊小玩具来吓好友一跳，背后突然就响起一道软糯的少女嗓音。 　　“你在干什么？” 　　“鬼啊啊啊——！” 　　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那人一蹦三尺高，尖叫声甚至能穿透屋顶，唬得在在忍不住往后一退再退。 　　离得远了，再加上这人尖叫的时候转过了头来，在在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随即她忍不住讶异道：“季子然！” 　　“啊……嗝，谁叫我？”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季子然停下尖叫，左右转着头，傻乎乎地问。 　　在在：“……” 　　她那么大一只站他跟前，他硬是死活都看不见她吗？ 　　长得高了不起啊，呸！ 　　在在嫉妒地对比了一下季子然那明显比自己还要高出一颗头的身高，深深地郁闷了。 　　不过郁闷归郁闷，旧友重逢终归还是令人惊喜的。 　　她主动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提醒道：“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在在呀，宁在在。” 　　“在在？” 　　季子然回神，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在在好几圈，终于有些不敢置信地相信。 　　“你还真是在在？！当年那颗还没我膝盖的小团子！” 　　“你胡说，我当年明明都长到你大腿那么高了！”身高问题是在在永远不能碰的伤，一碰就炸毛。 　　瞧见她炸毛的熟悉样子，季子然这下子还存有一分的怀疑也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他不禁哈哈大笑：“多年没见，当年那颗圆滚滚的小团子也长成了个大姑娘了啊。” 　　“你才几岁，说话怎么老气横揪地？”在在吐槽道。 　　“没办法，毕竟我也长大了嘛。”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宁翰淡定地反将一军。…… 　　到底是从小一起玩过的小伙伴, 季子然跟在在很快就重新熟悉起来。 　　两人一人手捧一瓶果汁汽水，凑一起哔哔叭叭地聊着他们彼此分开后的事儿。 　　半路聊着聊着，还因为实在是太吵了, 被宁翰从厨房里赶出去：“要聊出去客厅里聊，别堵在我厨房跟前吵吵闹闹。” 　　影响他做菜的心情。 　　“好。”被驱赶了，两只不是小朋友胜似小朋友的家伙顿时灰溜溜地跑了。 　　不过短暂的转移阵地也不影响他们继续逼逼叨。 　　毕竟季子然是个话唠，而在在显然也不是个文静的主儿。 　　两人从天南聊到海北, 彼此间对彼此的近况也有了个大概了解。 　　当年高考恢复时, 季子然也是顺利考上大学的一员。 　　但他成绩没宁家人那么好, 所以只上了本省的一家重点院校, 学建筑学, 但他后来毕业后，从事的却更多是有关于室内设计的工作。 　　而在国家分配的单位里干了三年, 季子然钱没存下多少, 却明白了一件事。 　　——天生放荡不逊爱自由的他不适合给人打工。 　　所以他在那个人人都鄙视经商的年代, 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决定辞职, 独身带着行李跟工作这些年存下的一点钱，就跑来魔都这边，下海创业。 　　一开始为了生活, 也为了累积创业资金，季子然什么活都干过。 　　工地搬砖，摆地摊买衣服什么的，花了近半年时间才终于攒够钱, 开办起一家独属于他自己的室内设计工作室。 　　其实说句实在话，即便现在已经到了八八年，这个行业也不怎么吃香。 　　没别的原因, 大家以前都节俭惯了，即便生活渐渐开始好转起来，也很少有人会特意花钱请室内设计师来帮忙设计屋子内部的装修。 　　在许多人眼里，室内装修嘛，不就是随随便便将墙刷白，再安装几个门窗什么的，顶多再搞个灶台不就好了吗？ 　　所以季子然创业初期过得非常艰难，他又得不到家里的支持，只能全靠自己硬撑。 　　还好，后来工作室渐渐有了起色，收益由亏转盈，一切都慢慢踏上正轨。 　　现在他不大不小也算是个老板了，身家不说多有钱，但至少已经靠着自己在魔都买了房子，户口也跟着转移过来，也算是正式在这边安定下来。 　　“知道不，这套别墅，就是我操刀设计的！”季子然得意洋洋地跟小伙伴炫耀道。 　　他其实一直跟宁翰宁航他们有联系。 　　之前创业很艰难的时候，宁翰得知他的情况还特意过来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但那时候季子然心底憋了一股想要向父母证明自己的气，所以很有骨气地拒绝了好友的相助，自己硬拼着将事业做起来。 　　不过他的工作室后来也会接宁翰公司的设计单。 　　毕竟他们俩一个做房地产，一个前期做室内设计，后来还包装修的，事业上就是互补类型，彼此间又有童年的那份交情在，合作起来简直不要太舒服。 　　至少在各类合作协议上，双方拿出的诚意比较高，且不会互坑。 　　“这是你设计的？真好看，我好喜欢这个风格！” 　　听见这套别墅居然是季子然设计的，在在很给面子地呱唧呱唧拍起掌，哄得季子然犹如一只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得意得不行。 　　明明他在外面一直都表现得很成熟稳重，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小伙伴面前，他仿佛还是从前那个跳脱单纯的阳光少年，能肆无忌惮地跟在在一起嬉笑玩闹。 　　两人一直聊到宁翰喊吃饭才停下来，一齐将阵地转移到饭桌上。 　　“啧啧，我今天可是托了在在的福，才能吃上宁总亲自烧的菜，说出去都不知道得吓坏多少人。”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好菜，季子然啧啧称奇地感叹道。 　　在在不知道，季子然可是知道的。 　　宁翰在商业上手腕强硬，对对手毫不留情，许多人私底下都有些怵他，甚至还有人暗暗称呼他为暴君。 　　但这种畏惧仅限于跟他没什么关系的外人，或者是他的对手。 　　实际上，作为合作伙伴，宁翰爽朗大方，也很讲义气。 　　之前就有一次，他的某一个交情不错的合作伙伴的公司出了点事，需要大笔资金才能周转盘活。 　　要换作其他人，见人这样，早就或疏远或干脆断绝关系了，有些心黑点的，可能还会落井下石，趁机吞并对方的公司。 　　但宁翰却慷慨地借给对方一大笔钱，让其渡过这场难关。 　　这事一度让他的形象从人人畏惧升级为人人敬佩。 　　但不论畏惧跟敬佩，都是一个看着就极为遥远且高高在上的距离，让人很难能相信，这位主儿，居然还有亲自下厨给人烧菜做饭的一天。 　　他身上甚至还围着一条粉红色的小碎花围裙！ 　　“其实厨房里有另一条蓝色的围裙。”季子然上下打量宁翰一眼，有些艰难地说。 　　虽然另一条是粉蓝色的，但总比粉红色跟他这位将近一米九的大汉更搭吧？ 　　“我就喜欢穿红的。” 　　宁翰淡定地在妹妹身边落座，也不脱围裙，就这么穿在身上，打算吃过饭洗完碗再脱掉。 　　他自然是请了家政阿姨的，但是人家得明天才能来上班，所以今天的家务活暂时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做。 　　而基本上，只要宁翰在家，他就不会让妹妹干任何活，简单的家务活也不成。 　　原本在在干活还算是麻利，但现在已经快被家里人给养废了。 　　“行吧，你开心就好。” 　　季子然被宁翰一句话怼得一噎，干脆埋头吃饭，不说话了。 　　他那边一口一大块肉，吃得欢快，在在这边却瞪着眼，苦大仇深地看着身前的那一小盘青菜，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我在这里也得吃青菜？” 　　“为什么你觉得在这里你就可以不吃青菜？” 　　宁翰淡定地反将一军。 　　在在重复了季子然的老路，被大哥怼得一噎。 　　她鼓鼓脸颊，在大哥威严的注视下，到底没敢说什么，只能一口一口跟吃毒药似地，将青菜给吃完。 　　不管过去多久，肉食性动物的生物本能都不会被改变，她就是爱吃肉，不爱吃菜！ 　　还好，她需要吃的青菜数量有限，先把青菜干完，她就能尽情地吃肉啦！ 　　饭桌上，聊天的主角从在在跟季子然，换成了宁翰跟季子然。 　　两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对话，那自然就离不开公事。 　　其实季子然今天特意过来是有正事的。 　　宁翰准备在魔都开设分公司，并且有意买地建设写字楼，如果有遇上合适的地皮，他也想买下来建设成小区。 　　这些全部建起来后，都需要设计装修。 　　正好季子然的工作室就在魔都，一个现成的优质合作伙伴，宁翰自然不会舍近求远地去找别人。 　　而他这一单要是谈成了，于季子然的工作室而言，必然是一笔超级大的单子。 　　要是能将这一单吃下去，他的工作室说不得就能借此直接升级成公司，令他的事业更上一层楼，所以他肯定也要过来极力争取。 　　顺便还个别墅钥匙。 　　之前托他帮忙装修的时候，宁翰将别墅钥匙给了季子然，所以他才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 　　要不是在在出现得及时，说不得宁翰还真得被这只幼稚的二货吓一跳。 　　在在自己吃完饭，见大哥跟季子然还在聊正事，干脆就不去打扰他们，自己端着碗筷放进厨房的洗碗池里。 　　然后噔噔噔跑去楼上，继续玩那个秋千。 　　泳游池是暂时玩不了了。 　　那里头还没有水，就是个干池子，需要请人来清洁一下泳池，再消个毒，然后才能往里头注水。 　　还没玩多一会儿，在在就瞧见季子然在楼梯间门口冒了半颗头：“在在，你要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吗？” 　　“去哪玩？”在在脚尖落地，停下秋千，好奇地问道。 　　季子然：“就到处去随便逛逛。” 　　他们出门的主要目的，是带宁翰亲自考察魔都的城市环境，好让他能更准确地判断应该买下哪一块地皮。 　　所以这次的出行行程正如季子然所言，就只是出去随便逛逛而已。 　　在在其实对出不出门的，没多大兴趣。 　　但她刚刚来到一个陌生城市，对一切都不熟悉，不太想被单独留在家里，所以她简单思考了一下，便点点头答应。 　　“行叭，我们走。” 　　她身上本来就是穿着可以外出的衣服，也不需要换，直接就能走人。 　　三人结伴，由季子然开车，一起出去魔都的城区转悠。 　　他们主要去老城区跟还未开发，但已经放出消息说要开发的未来新城区转悠。 　　老城区还好，能看见各种市井人间的烟火气。 　　但新城区…… 　　在在：“这不就是一块烂泥地吗？” 　　她不是很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 　　宁翰并不为妹妹的无知而嘲笑她，毕竟她本来也不是学这个的，更没有特意去了解过，所以有些知识不懂也正常。 　　他耐心地解释道：“你视线看到的这块地，已经被列入了新城区建设规划里，别看它现在只是一块烂泥地，几年后你再过来看，就会发现这儿完全大变了样。” 　　“像首都新开发的那个商业区一样吗？”在在问。 　　这个她就懂，首都的那片商业区现在已经初现繁华的雏形，而其以前只是一块荒地，现在都变成了大家平时很爱去逛的商业街。 　　在在在那边，还拥有三间店铺，现在全都被她妈妈给帮忙出租出去，每个月能有百来块钱的固定租金进账。 　　那些钱在在暂时还没什么需要用的，都被她给存了起来。 　　也许存着存着，还能多存出一间店铺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宁翰觉得自己受不了那…… 　　听见妹妹拿魔都这块烂泥地跟首都的繁华商业区比, 宁翰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还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差不多。” 　　在他们开发商眼里。 　　一块地，不论其原先是烂泥地亦或者是垃圾场, 只要有开发的价值，且能为他们带来丰厚回报，那就是一块堆满了金矿的黄金宝地。 　　在在陪着大哥逛了大半天的魔都，行程还没走完, 她就先困了。 　　为了赶飞机, 她今天早上起得很早, 到了魔都也没休息上一会儿, 就跟着宁翰他们出来到处逛, 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呆在车上，但时间久了也还是会累。 　　此时在在坐在车上, 小脑袋一点一点地, 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 　　恰巧这时, 行驶的车子拐了个大弯。 　　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在在直接一头栽进她大哥怀里, 没被惊醒，反而还拿小脑袋蹭了蹭，自觉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熟睡。 　　“睡着了？” 　　开车的季子然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车后座上的情况, 悄声张嘴问宁翰。 　　“嗯，今天就先到这吧。”宁翰低头看了妹妹一眼，怕吵醒她，也不敢动, 只是压低嗓音道。 　　在在都困成这样了，显然没办法再逛下去，做考察也不需要急着赶在这一天内完成, 剩下的没逛完的部分，完全可以明天再继续。 　　“行，我送你们回去。” 　　季子然打方向盘，拐了个弯，将宁家兄妹送回他们的小别墅。 　　一行人刚到别墅门前，宁翰才从车上将熟睡的妹妹给抱出来，斜侧里突然冲出一道身影，劈手就冲着宁翰怀里的在在抽去！ 　　宁翰神情微变，多年锻炼出来的条件反射让他想也不想，直接一脚抬起，将那道意图伤害自己妹妹的人影踹飞出去。 　　“啊——！” 　　一道尖利的惨叫响起，紧接着对方狠狠摔在地上，哀嚎连连。 　　“宁……宁翰，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个狐狸精踹我！” 　　这声音有点耳熟。 　　季子然从车窗上探出头来，瞧见地上那位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子，打扮得很精致漂亮，但此时却分外狼狈的年轻姑娘，一时傻了眼。 　　“袁大小姐，您老怎么又追过来了啊？” 　　“我不过来怎么能知道宁翰背对着我都干了些什么？！”袁桥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用哀怨不已的眼神瞪着宁翰。 　　那目光在转向宁翰怀中的在在时，立马转换成了委屈与愤恨：“宁翰，这个狐狸精是谁？” 　　她那副模样，活像是宁翰背叛了她一样。 　　而宁翰听见对方一口一个狐狸精地叫着自己的宝贝妹妹，眉心顿时一拧，周身的气息都沉冷下来，透着一股慑人的气势。 　　“说话放尊重一点！” 　　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意吓了一跳，袁桥忍不住往后退了退，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很狼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强撑着气势质问道：“怎么？你堂堂一个大男人，敢做不敢当啊，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未婚妻放在眼里？你……” 　　“袁小姐。”宁翰抬眼，冷漠地盯住袁桥，直接将她说到一半的话全部给吓回去。 　　“希望你能认清楚，你不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超出陌生人以外的关系，还有，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去医院看看，而不是在我跟前发疯。” 　　话落，他径直抱着妹妹进了别墅大门，不再搭理袁桥。 　　谁知道这疯女人还会不会突然发疯，跑来伤害他妹妹？ 　　一心想抱着妹妹远离是非的宁翰没有发现，在他怀中的在在早就在他跟袁桥的吵闹声中醒了。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睁开一点点眼缝，淡淡的金芒从中一闪而过，随即又归于平静。 　　大哥前世的……未婚妻？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在在突然精神一震，彻底清醒了！ 　　察觉怀里的动静，宁翰低头一瞧，正对上妹妹睁得大大的眼睛。 　　小姑娘可能是刚睡醒还有点懵，脸上还带着点困意，眼睛却仿佛震惊似地睁大，瞧着呆呆萌萌的，很是可爱。 　　这副模样的在在很是让人喜爱，连因为生气，而脸色有点紧绷的宁翰都不禁稍稍缓和下来，小心地弯腰将妹妹放在沙发上，温柔道：“在在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大哥去给你做。” 　　“不想吃。” 　　在在顺手抄过沙发上的抱枕，搂在怀里，整个人还处在一种大脑很懵，思绪又很复杂的状态里。 　　她现在脑子里的信息量很大，需要点时间整理整理，再消化一下，真心没心思吃东西。 　　见妹妹在发呆，宁翰也没去打扰她，而是转身进了厨房。 　　凭他对妹妹的了解。 　　她这会儿不想吃，不代表待会儿不吃，只要闻着香味，她自己就会寻摸过来。 　　此时的在在，不仅思绪很复杂，心情也很微妙。 　　她万万没想到，继童年的那个她已经不记得名字的女知青之后，她居然又遇见了一位疑似重生人士。 　　且此人还可能是她前世的准嫂子，他大哥的未婚妻？ 　　也不能这么说。 　　好像大哥后来跟对方解除婚约了，这一世也跟人没啥关系，根本不能用准嫂子来代称，充其量，只能说那位是一个前世背叛过她大哥的陌生人。 　　想到这，在在就不高兴了。 　　她不禁愤愤地想，自家大哥有那——么好，那个女人到底是眼瞎呢还是眼瞎呢，怎么就可以这么轻轻松松地背叛她大哥，口口声声地说要追求哀求，然后跟着个小白脸私奔了？ 　　结果，小白脸不靠谱，辜负了她，害得她前世的后半辈子过得穷困潦倒，苦不堪言。 　　这一世，一重生就想来老牛坑嫩草，吃他大哥这颗回头草，哪儿有这么容易？ 　　在在第一个就不答应！ 　　别怀疑，在在没有用错‘草’的形容词。 　　那女人重生前都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妈了，而她大哥今年二十六，正是个风华正茂的大小伙，被一个大妈盯上，那大妈可不就是一头妄想回头啃嫩草的老牛？ 　　有些事就不能细想。 　　越想越生气，在在忍不住捏紧怀里的抱枕，脑筋极速运转，想着要怎么样才能保护好自家大哥，不让心怀不轨的人染指。 　　可还没想出办法来。 　　她鼻尖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且越来越香，越来越香，勾得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吸溜一下哈喇子，在在忍不住跟一只土拨鼠似地，从沙发上探出一颗小脑袋，往厨房的方向张望。 　　抽抽鼻子，她双眼越来越亮。 　　这回确定了！ 　　大哥炖了她最爱吃的卤味，而且肯定满锅都是肉，没肉可出不了这个味道。 　　想也不想，在在丢开抱枕，乐颠颠地冲去了厨房，扒拉在门外。 　　暗中观察.jpg 　　宁翰正拿着汤勺在锅里搅动，他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某只小馋猫已经自觉过来等着吃宵夜了。 　　他不禁笑了笑，也没故意吊着妹妹的胃口，只头也不回地道：“去洗完手再来吃。” 　　“好嘞！” 　　在在一路小跑地冲去洗手，回来的时候还自觉去冰箱里拿了两瓶汽水出来。 　　吃卤味怎么能缺少饮料呢？ 　　将汽水摆在饭桌上后，见大哥正将炖好的卤味从锅里捞出来切块，她又去拿了两双筷子跟勺子。 　　碗不用拿，因为她瞧见大哥还煮了面。 　　在妹妹充满了期待的小眼神下，宁翰一手一碗，端着两碗卤味干面过来。 　　他将其中一碗放在妹妹跟前，里头堆满了各种卤制的肉食，将底下的面条掩盖得严严实实，不见一丝素菜。 　　而他自己那份，则加了些蔬菜作点缀，肉反而少很多。 　　瞧见自己的碗里全都是肉，知道是大哥疼她，在在笑得一脸开心，还很上道地在嘴巴边比划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大哥放心，我谁也不会说的！” 　　“嗯，快吃吧。” 　　兄妹俩一齐动筷，姿势一致地将碗里的面条跟卤味搅拌在一起，让卤汁跟面充分融合，这么吃起来的卤味面才好吃。 　　吃到一半，在在突然慢下了进食的速度。 　　她抬眼偷瞄宁翰几下，都还没开口，就被抓个正着。 　　“想问什么就问吧。” 　　宁翰是何许人也，他能年纪轻轻，就仅凭一己之力白手起家，创下偌大一份事业，就肯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至少在看人方面，他有自己的一番独到见解。 　　而在在从小被家里人给保护得太好了。 　　即便读脸术让她看遍了人心，使她的性子偶尔会表现得过于成熟，可在家人面前，她却从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所以有什么小心思，也很容易自我暴露。 　　其实从刚刚开始，宁翰就看出妹妹有点不对劲了。 　　联系前因后果，他也猜出刚刚袁桥来闹事的时候，妹妹肯定是醒了，或许还听了不少袁桥的疯言疯语。 　　就是不知道她究竟听到了多少。 　　“那个袁桥是谁？” 　　既然大哥都叫她直接问了，在在干脆放心大胆地将自己心底的疑问说出。 　　“做建材的袁家的大女儿。” 　　这是宁翰对对方唯一的印象。 　　“她家里很有钱吗？”在在问。 　　“嗯，还行。”宁翰估摸了一下袁家的资产，中肯道。 　　那就是有钱，但比不上她大哥了。 　　很了解大哥的在在心道。 　　她继续拿出从前村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催婚架势追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知道人家喜欢你吗？那个未婚妻是怎么回事？爸爸妈妈奶奶大伯都知道吗？” 　　“你这问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宁翰被妹妹连珠炮弹般地追问弄得有点无奈，但还是一个个地给她解答。 　　“我们不认识，只是在某个社交场合里见过一面。”然后对方就总追着他跑。 　　“人家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我的钱。” 　　即便袁桥总在他跟前装作一脸痴情迷恋的样子，可宁翰还是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贪婪，跟想要征服他的野心。 　　这种人宁翰见识得多了。 　　兴许他一开始还会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但后来被大伯带在身边教导过一阵子，见识多了各种妖魔鬼怪的群魔乱舞之后，心态也就平和下来。 　　任那些有心之人耍尽手段，他也不动如山。 　　“未婚妻是对方自认为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我的未婚妻，爸妈奶奶大伯不知道，我跟她又没有关系。” 　　所以怎么可能让家里人知道对方的存在。 　　在宁翰的观念里，如果他某天主动将一个姑娘带到家人们的面前，那就说明那是他认定要与其携手，渡过一生一世的人。 　　而很显然……袁桥不是。 　　确定大哥是真的不喜欢那个袁桥之后，在在就放心大胆地直言不讳了。 　　“我不喜欢她，大哥以后也不要理她，更不要让她接近你，知道吗？” 　　这是一番听起来很任性的话，由在在说出来却仿佛利索当然，而宁翰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他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还宠溺地伸手揉揉妹妹的小脑袋：“知道了，小醋包。以后大哥如果要找对象的话，肯定先带到你跟前让你掌掌眼好不好？” 　　他以为妹妹是对他可能会找对象这事儿吃醋了，不希望哥哥的宠爱被别人分走。 　　就跟他一样，想象一下，要是某天妹妹突然说她有喜欢的男人了…… 　　算了，不想了。 　　宁翰觉得自己受不了那个画面。 　　“不要摸我脑袋，我就是这么给你们摸矮了的。” 　　在在皱巴着小脸拍开大哥沉重的大手，不满道：“还有，我才不是醋包，你们爱找什么对象就找什么对象，大哥自己喜欢就好，不用问我的意见。” 　　反正以后过日子也是哥哥们跟他们老婆过，实际上跟她没多大关系，而且她终有一天，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家庭。 　　所以对于哥哥们要找什么对象这事儿，在在一直都抱着一种很宽和的心态，不吃醋也不反对，大多数时候还会乐见其成。 　　只要对方不是像今天这个女人一样，野心大得几乎冲破天际，而且还明显对她不怀好意，且大哥也不喜欢对方，在在基本上不会对可能会成为她嫂子的人产生任何恶感。 　　甚至于还可能会爱屋及乌，主动跟人好好相处。 　　不得不说，在在的这种想法，也是难得的人间清醒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活着不好吗？非得作死…… 　　宵夜吃完, 在在就去洗澡睡觉了。 　　今天过得很累，不仅身体累，心更累, 她得好好休息休息。 　　一觉睡醒，别墅里不出意外地没什么人了。 　　在在也不惊慌。 　　因为昨儿个夜里她大哥就交代过，说他今天有事要忙，没空带妹妹, 还给了她一叠钱, 让她拿着钱自己在家玩。 　　而她想如果想要出门的话, 就必须得打电话叫季子然, 或者宁翰的助理过来陪她一起才能出去。 　　放任妹妹在陌生的城市里独自出门, 显然宁翰还没那么大的心。 　　索性在在今天也不打算出门。 　　她决定去自家泳游池里扑腾两下。 　　大夏天的，最是适合在清凉的水里玩耍。 　　别墅顶层的泳池里已经蓄满了干净清澈的水, 正等待着有人换上泳衣, 跳下来尽情享受夏热的清凉。 　　在在自带了泳衣。 　　是一套嫩黄色, 有小鸭子图案的连体衣，底下还带着个小裙子, 款式很保守，但穿在她身上却很可爱。 　　典型的小孩子式泳衣，是在在她妈妈给买的。 　　在在对泳衣款式没什么追求, 或者说她还没意识到泳衣可以自选自己喜欢的，所以一直都穿着这套泳衣到处玩耍。 　　她家里是没有泳池的，可大伯家里有啊。 　　那一个池子还是大伯专门为她修建的呢。 　　因为在在小时候的一句：“想在家里玩水”，然后就有了那个池子。 　　“扑通”一声。 　　在在以一个标准的跳水姿势跃进了水里, 她潜伏在水下灵活地游出一段距离，才哗啦一下从水里冒出一颗头来。 　　“呼，爽快！” 　　甩甩脑袋, 将脸上的水珠子甩开，在在扒拉过一旁的游泳圈，往上头一趴，懒洋洋地不动了。 　　嗯，这就是她今天的运动量。 　　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一身脚步声，紧接着一道温和的中年女声响起：“宁小姐，门外有位客人找您。” 　　来人是宁翰聘请的保姆阿姨，本来他是想找个定期上门打扫的家政的，但后来考虑到妹妹一个人在家可能会寂寞，就变成了驻家的保姆阿姨。 　　这样子在在无聊了，至少还能有个人陪她说说话。 　　“客人？”听见声音，在在疑惑地抬起头。 　　“是，对方说是您的朋友。”保姆阿姨回道。 　　在在想了想，猜测也许来人是季子然，她在魔都这边的朋友，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童年小伙伴了。 　　“麻烦阿姨叫他等一下，我换个衣服就下去。”在在一边利索地从水里爬出来，一边交代道。 　　“好。” 　　保姆阿姨转身下楼去请客人进门，而在在则跑去房间里换衣服。 　　她以为季子然是来带她出门玩的，还特地换了一身漂亮的裙子，戴上一顶小花帽，打扮得精致又漂亮。 　　结果等她噔噔噔跑下楼，迎面见到的却是一位陌生的年轻女人。 　　在在顿时傻了眼。 　　“你是谁？” 　　对方倒是不像在在那么懵，她娉娉婷婷地站起身，素手微微理了一下身上优雅的白裙子，对着在在和煦一笑。 　　柔美的面容带着三分矜持，六份温婉，还有一分微不可查的高贵。 　　“妹妹你好，我叫袁婉……” 　　对方后面的话在在已经听不清了，她现在满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妈妈你快来看！ 　　这里有个活的扇形图！！！ 　　以前妈妈跟她说，别人脸上会出现扇形图，在在还不太相信，直到她看见眼前的陌生姑娘之后，才发现，妈妈是永远都不会骗她的。 　　震惊太过，导致在在脸上的表情一度呈现空白。 　　对方看见了，误以为眼前这个没见识的小姑娘是被自己给唬住了，内心不禁微微有些得意。 　　想着这不过是长得漂亮些的小丫头片子，瞧这一脸傻样，还指不定是从什么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不过是一时好运被宁大哥当成个新奇玩意儿看上罢了，玩儿个几天就会腻，根本不对她构成威胁。 　　袁婉心底暗暗嘲笑自己两句，随即又故作不经意地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挺直腰板，将自己精致秀丽的侧脸，跟从小被严格训练出来的优美体态展现出来，好叫对面只有一张脸好看的搓衣板小姑娘自形惭愧。 　　最好能羞愧到自觉从她的宁大哥身边离开。 　　一直开着读脸术的在在：“……” 　　搓衣板是说她吗？ 　　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前面，还挺好的，至少在平均水准以上。 　　要知道，她生长期为了增高，给自己补充的营养可不仅仅是长在了个头上，身体其他部位也同样发育良好。 　　虽说比不上绮哥那种火爆身材，但也比章桃的一马平川好很多了吧。 　　章桃：？？？ 　　所以这一个两个地，接连跑到她家里来，不是对她动手就是对她动口，都当她没脾气是不是？ 　　她可也是家里娇宠着长大的小公主好不好？！ 　　想到这，在在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袁婉，目光微冷，粉唇微微抿起，神态间竟是带出了几分顾衡发怒时的模样。 　　冷肃而威严。 　　这种气势，真的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小姑娘会有的吗？ 　　袁婉有些惊疑不定地抬头，然后就对上了在在黑沉的双眼，顿时感到一股寒气从背脊升起，直冲上头皮，吓得她毛孔都炸了。 　　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危险，催促着她快点逃跑，可她的双脚却仿佛被钉死在地面上一般，一动都不能动。 　　而正当她被恐惧震慑住的时候，对方开口了。 　　“这位……” 　　在在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用词，最后干脆放弃，随意找了个称呼：“大姐，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你是谁？” 　　袁婉结结巴巴地问。 　　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自家那个蠢货大姐所说的，对方只是宁大哥藏起来的小情人的身份，究竟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么想着的袁婉，没有发现在在看着她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很微妙。 　　“给你个提示，我姓宁。” 　　在在也不直接公布自己的身份，就跟猫抓老鼠一样，抓到了也不吃，就硬是要调皮地先玩上一玩，然后再考虑要不要把老鼠吃掉。 　　“宁？” 　　突然意识到什么，袁婉瞳孔一缩，目光紧紧地盯在对方身上仔细打量。 　　血缘关系的作用很微妙，明明没被提示之前，袁婉看不出在在身上有什么跟宁翰相似的地方，可这一被提醒，她仔细打量过后，却震惊地发现，眼前的漂亮小姑娘真的长得跟宁翰有种说不出的像。 　　这种相似并非外貌，当然这兄妹俩的外貌也有一点点神色，更多的还是一种神韵方面的类似。 　　这应该是出生于同一个家庭，长期生活在同样的环境里，所培养出来的兄妹默契，才让他们的神韵像了个八九不离十。 　　确认这一点后，袁婉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你……你是……”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先一步看穿对方心思的在在点了点头，她悠闲地双手环胸，斜靠在楼梯栏杆上，微微抬起有一点点圆润弧度的下巴，学着自家三哥那样，拿出最娇纵任性的公主式藐视姿态直面对方，冷笑一声。 　　“所以，你们姐妹俩是有什么毛病吗？接二连三地擅闯民宅，还跑来我跟前以女主人的姿态耀武扬威，请问你们抛弃脸面这么干的时候，你们爸妈知道吗？我大哥又知道吗？” 　　每说一句话，在在就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格，步步逼近对方，直吓得袁婉接连后退。 　　最后，双方站定在别墅门前，在在才停下脚步，不再前行。 　　“对……对不起。”袁婉尴尬地小声道歉。 　　现在再多的懊悔都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袁婉恨不得时光倒退，那她发誓，自己今天一定不会踏足宁家别墅的大门半步！ 　　可惜，一切都晚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她爱慕的男人的亲妹妹，可能会成为她小姑子的女孩子在听见她的道歉后，不仅不动容，还对她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你不用对不起，反正我已经报了警，一会儿有什么事，你直接去跟警察叔叔说吧。还有……” 　　在在顿了一下，故意动作很明显地上下打量袁婉一圈，随即不屑一笑。 　　“你跟你姐加起来，长得都没我三哥好看，还想泡我大哥？真是人丑想得到挺美。” 　　袁婉已经不想去看自己此时的脸色是什么样子的了，反正肯定很难看。 　　她被宁大哥的妹妹那最后一句话狠狠地打击了自信心，最终狼狈万分地从宁家别墅出逃，跑出去时，眼角都还带着委屈的泪花。 　　可惜没人怜惜她。 　　成功将人赶走，在在脸上的表情顿时垮掉。 　　她伸手揉了揉紧绷得有点酸涩的脸，小声嘀咕一句：“假装坏人也太难了，三哥天天这样耍，脸不会变僵吗？” 　　宁轩脸僵不僵的在在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脸已经僵了，很难受，而且今天的好心情都被这个不速之客给破坏得一干二净，就很憋火。 　　颇为不高兴的在在转身回去，拿起电话，打给大伯。 　　——告状！ 　　她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问题。 　　孩子在外受了委屈，跟家长告状没毛病。 　　而且她还特意只跟不会打人的大伯告状，都没跟爸爸妈妈说，要真让父母知道了，大哥肯定会被爸爸揍的，还得被妈妈训。 　　可在在不知道，实际上家里最危险的存在才是她大伯。 　　但谁叫顾衡宠孩子宠得跟什么似地，所以在在在眼里，家里的长辈之中，除了奶奶，就属大伯人最好，最温柔了。 　　…… 　　“崽崽乖，我们不生气了，大伯正好在A市，距离魔都很近，等大伯今天将事情忙完，就立马赶过去帮你撑腰做主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顾衡听见小侄女委屈的声音，忙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可是站在他跟前的新任助理却被吓得瑟瑟发抖。 　　原因无他，此时的顾总表情实在是太过于可怕了！ 　　特别是在听见对面小姑娘小声的啜泣之后，那表情…… 　　助理已经在心底默默为那些胆敢惹上顾总心头宝的那些人默哀了。 　　活着不好吗？非得作死。 　　其实在在也不想哭的。 　　她不是那种会动不动就哭，心理很脆弱的人。 　　只是就如在外头受了委屈的孩子，没人安慰的话，自己坚强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一旦见到能被依赖的家长，再被温柔地安慰一番，那小小的委屈瞬间就暴涨百倍，直接就让她的情绪崩了。 　　眼泪跟坏了闸门的水龙头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最后还是被大伯温声细语地哄了好久，又听见他承诺今天就赶过来陪她玩，在在才抽抽噎噎地停下来，对着话筒软乎乎地说：“大伯快点过来，我等你哦。” 　　“好。”顾衡温柔地应声，只是等他挂断电话后，那脸色……助理已经不敢看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可宁翰的日子就没那么…… 　　挂断电话, 顾衡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度冷漠。 　　“去订机票，最早的航班。” 　　他吩咐助理一声，随即站起来, 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边走边将各项事务安排下去，竟是利用这短短地一段走到门口的时间，就将A市分公司这边的事情全都处理妥当。 　　即便后头还可能会出现些小问题, 那也是分公司负责人的事儿了。 　　此刻, 顾衡只想以最快速度, 赶到自家受了欺负的小侄女身边。 　　胆敢欺负他家人, 就得做好准备, 承担他的怒火！ 　　分公司门外，早已有一辆车子等候在那。 　　顾衡带着助理坐上车, 以最快的速度往机场赶去。 　　车子在马路上飞速行驶。 　　车内气氛一时沉寂。 　　顾衡安静地侧着头, 盯着车窗外看了会儿, 突然道：“崽崽还很小，她很柔弱, 又娇气，被人小小地欺负一下都得哭很久。” 　　新助理没有老助理那么了解顾衡，不懂得他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也没敢吭声。 　　索性顾衡也不在意。 　　他现在正在心底里思考一件事。 　　他该不该提前将一些东西交到孩子们手上？ 　　最小的小侄女也已经成年了，能合法合规地继承那些东西，而继承过程中有他看护着，谁来都抢不走。 　　等他以后年纪大了, 管不住事儿了，那些东西也早早就被握在她手里，更不会被人夺走, 且还能转为她的安全保障。 　　既如此，提前一些也没什么。 　　打定主意，顾衡就转而开始思考，要寻找个什么时机，才好跟孩子们提这件事。 　　他不想现在提。 　　因为太匆忙了，且又刚刚碰上小侄女被大侄子的爱慕者欺负这件事，容易让大侄子多想。 　　当然，顾衡信任自己选定的继承人绝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也相信他们兄妹间的感情深厚，绝不会为了一点东西而闹起来。 　　但大侄子这次在处理感情问题上，显然有一点点不成熟，需要被狠狠教训。 　　而他不希望太多事情都集中堆在某个时间点里发生，这可能会引发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全然不知自己即将大难临头的宁翰，在结束忙碌提前赶回家时，就得知一个让他惊怒不已的消息。 　　——他妹妹居然在家里被人给欺负了！ 　　对比起这个消息来，后一个他被妹妹不小心坑了的消息，已经不在宁翰的在意范围内。 　　左右这事儿根本瞒不住。 　　到时候别说大伯了，父母奶奶，甚至于连弟弟那头，他都没那么容易被放过，所以他还是先来想想，要怎么给自家妹妹‘讨回公道’。 　　才在家里没坐上十分钟，宁翰又急匆匆地出门去。 　　这次身后还多出了一条小尾巴。 　　是在在瞧见大哥状态不对，有点担心，硬是跟了上来。 　　她到是没有想要插手阻止大哥给自己找回场子的行为，毕竟她都跟家长告状了，本意就是想叫家长给她做主来着。 　　但她怕大哥生气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所以得过来多盯着点。 　　宁翰的公司在魔都这边有个临时办公点，这里是他租下的一层写字楼，用于魔都分公司暂时办公之用。 　　等到他在这边新买完地皮，建起属于自己的分公司地址之后，就该从这个地方搬走了。 　　此时，还未到正常的下班时间，公司内还人来人往。 　　大家都处于一种非常忙碌的状态，可再怎么忙，当瞧见老板亲自领着个小姑娘一路招摇过市地走进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地都惊呆了。 　　许多八卦人士，或是好奇心重的人，当即就三三两两地聚拢起来，小声议论那漂亮姑娘是谁。 　　“那一位该不会是宁总的……” 　　一个职员双手握拳，大拇指弯曲，怼在一起，上下动了两下，一脸暧昧的笑。 　　没笑多久，他后脑勺就被一巴掌给乎了一下，他生气地抬起头，正想开口喷人，结果正对上老板助理冷漠的视线，刚刚溢到嘴边的芬芳立马咽了回去。 　　“别瞎猜，那位是宁总亲妹妹。” 　　助理的提醒言尽于此，至于之后这些人还要怎么乱说，那就是他们的事情。 　　只是前两位瞎猜错老板妹妹身份的人即将付出代价，而这些职员们，也不知道继续作死下去，会是个什么下场。 　　好在，这个世界上有蠢货，自然也有聪明人。 　　听见老板助理的话后，不少人脸色微变，立马转身离开，去干正事，坚决不再参加八卦。 　　他们的态度也影响了一部分人。 　　大家都走得走，散得散，剩下的人也觉得没意思，便干脆一起散了个干净。 　　宁翰的办公室内。 　　在在大咧咧地坐在大哥的老板椅上，一边转着圈圈玩儿，一边看着大哥不听地站在一边打电话。 　　她不是很能听得懂他的一些用词。 　　但是最重要的那一句，终止与袁家建材的一切合作她却听懂了。 　　等宁翰放下电话后，她才带着点微微兴奋地问道：“大哥，你不跟袁家做生意了吗？” 　　在在的思维很简单。 　　她觉得袁家姐妹脑子里都有坑，两者合在一起那就是个巨大的火坑，而她显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大哥跳进火坑里。 　　所以此时见大哥能主动跟火坑撇干净关系，离得远远儿地，在在就很高兴。 　　谁知，宁翰可不仅仅只是想远离火坑而已。 　　他是想直接将火坑给填了。 　　“不是大哥不想跟袁家做生意，是袁家自己不想跟我做生意了。” 　　这看似轻描淡写地一句话，背后包含的意义可没那么简单。 　　其实，早在上次合作时，宁翰就发现袁家送过来的建材材质渐渐地有些货不对板。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为了赚更多的钱，以次充好。 　　虽说被发现问题的建材只是一小批，被他及时发现后，对方也很快过来将那批残次货拖走，换了一笔好的过来，还态度诚恳地跟他道歉，祈求他的原谅。 　　但宁翰却从中看出了另一种不一样的含义。 　　对方在试探他的底线。 　　这次的以次充好只是一次试探，如果没被他发现，兴许下次、下下次就会逐渐开始变本加厉。 　　而如果被他发现了，对方完全可以找个借口，说是弄错了，跟他道个歉，再给他换一批货，全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实话说，这事儿让宁翰很隔应。 　　而且他干这一行的都清楚，一旦建造的工程被人查出偷工减料，或者因此而发生什么意外，即便主要原因并不是他们所造成的，但责任却得由他的公司来承担。 　　毕竟谁叫他选了一家不靠谱的建材公司呢？ 　　所以，宁翰表面上看似接受了袁家的道歉，可实际上却已经开始在暗地里物色新的靠谱的建材供应商。 　　只是暂时没跟袁家解除合作而已。 　　这次的妹妹受去欺负事件，算是一个催化剂。 　　原本宁翰看在多年的合作交情上，没打算对袁家下太狠的手，只是准备用和平的姿态跟他们解除合作而已。 　　而之前袁家那两个小姐对他的追逐纠缠，宁翰也仅仅只是感觉有点厌烦，但还不至于对人家干什么。 　　毕竟她们也没真的伤害到他，或是踩踏到他的底线。 　　但这次她们是真的太过了！ 　　龙有逆鳞，家人就是宁翰的逆鳞。 　　而妹妹，更是他逆鳞中的逆鳞，根本不容许外人触碰分毫，更别提欺负到她哭了。 　　所以，愠怒之下的宁翰决定要立马跟袁家断绝一切合作协议。 　　至于外界看到国内的房地产龙头企业突然断开跟一家建材公司的合作之后，会借此延伸出些什么不好的猜测跟传闻，进而影响到袁家建材公司的名声跟收益之类的后果，这就不是宁翰所能控制得了了。 　　毕竟他们公司什么话也没往外说，且即便说了，他也没说错，袁家的建材确实有问题，这并不算冤。 　　* 　　袁家的下场在在没看见。 　　她先等来了她大伯。 　　顾衡说到做到，中午刚刚跟小侄女通完电话，下午五点多接近六点左右的时候，便抵达了宁翰在魔都分公司的临时办公场所。 　　他到的时候，在在正盖着一件宽大的西装外套，蜷缩在大哥的办公室沙发上睡觉，她今天没午睡，这会儿要给它补起来。 　　而宁翰则在埋头工作。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抬起头来，瞧见大伯正一脸严肃冷漠地站在外头看着他，心下不禁微微苦笑。 　　该来的总是会来。 　　叹息一声，宁翰放下笔，蹑手蹑脚地站起身，跟着大伯走出去。 　　然后不出意外地被训了个狗血淋头，并且还被丢了一大堆非常难做的苦差事。 　　这还是因为他对袁家处理得及时的结果。 　　不然很可能被大伯扔去什么穷乡僻壤里当苦力，而那时，家里人除了他妹妹之外，肯定也没人会给他求情，他们可能还会觉得大伯对他惩罚得太轻了。 　　但显然，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全家人都不会让妹妹知道他的处境。 　　所以他根本就没人同情。 　　抹了把脸，经过这次的事件，宁翰也在心底暗暗自我警醒。 　　大伯说得对，不要小瞧任何人。 　　即便只是两个在他眼里掀不起任何风浪的人，也有可能会让他栽个大跟头。 　　这次还算幸运，他妹妹没出什么事。 　　但如果下次对方突然发疯，真的上手攻击他妹妹呢？ 　　在在虽然能打，但是他们也不能保证她在面对一个发狂的人时，能安然无恙地保护好自己。 　　如果要真出了什么意外…… 　　宁翰可能自己都想打死自己！ 　　看来他以后在处理某些事情上，得更加谨慎才行了。 　　最后这件事在在在这边，演变为大伯带着她去公园玩耍，顺便去百货商场各种买买买而圆满结束。 　　实话说，她玩得很开心，捧着一大堆购物袋的在在，早就忘了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委屈。 　　可宁翰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他每天不仅得焦头烂额地处理大伯丢给他的一堆事，还得轮番接受家里人打来的电话慰问。 　　奶奶殷殷叮嘱他得有个做大哥的样子，要保护好妹妹，找对象得找那种知书达礼又温柔善良的，不能找那种会欺负他妹妹的凶悍搅家精，不然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老人家慈祥的嗓音里充满了岁月的智慧，她没有怪大孙子，只是怕他被外头的女人给骗了，可问题是事情根本就不像是宁奶奶想象得那样。 　　偏偏宁翰一时又没办法跟奶奶解释清楚，只能苦笑着回道：“我知道了奶奶，以后我找对象，肯定得先给您过过目，再考虑要不要跟人处下去。” 　　“也不用这样，到底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奶奶还是想你能找个自己喜欢，她也喜欢你的，这样你们两个就可以相互扶持，一心一意地走下去。” 　　听见这话，宁翰顿时就悟了。 　　他知道自家妹妹那种对于哥哥们找对象问题的包容思想是从哪里来的了。 　　源是来自于奶奶的言传身教。 　　可除了奶奶之外，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就谈不上有多好了。 　　他爸打来电话，只是简单粗暴地说了八个字：“绕着别墅跑一百圈。” 　　这是直接体罚了。 　　他妈打来电话，倒也没说什么很难听的，只是叹息一声，用谈心的架势跟他道：“你是个男孩子，有些事情妈妈也不好跟你说得太明白，只是希望你能做个有担当的男人，在没有真正遇见你喜欢的女孩子之前，不要去随便招惹其他女孩子。” 第二百三十八章 “结果绮哥答应了。…… 　　“妈, 我真没有随便招惹女孩子。” 　　平白被误会成花心大萝卜，宁翰也是挺无奈的。 　　“妈妈知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后在感情方面需要多注意点, 不喜欢就直接拒绝人家，不要留给别人幻想的空间，免得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苏欣妍听见大儿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 　　其实这次女儿被欺负事件中, 她是全家人里最不担心在在的人。 　　毕竟自家女儿什么德性她也知道, 她只是看着软和好欺负, 可实际上性子却刚得很, 真生起气来就跟个小炮仗似的, 能将自己包括其他人给一起炸了。 　　所以她哪儿可能真叫人给欺负了去？ 　　即便武力值上拼不过，可别忘了, 她还有读脸术, 随随便便抹消掉一个人的全部思绪, 那人就会短暂陷入‘大脑一片空白’的呆滞状态，这种时候, 还不是任她为所欲为？ 　　当然，苏欣妍并不提倡用暴力解决问题。 　　她相信自家闺女也绝不会轻易跟人动手，去干些什么触及底线的事情, 所以也不用担心她会做出什么错事来。 　　知道妈妈只是单纯地担心自己，宁翰缓和下语气，道：“我知道了妈。” 　　“嗯，妈妈这边还要继续忙, 你跟你妹妹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惯着你妹妹，有些活该干就让她自己干, 都是成年人了，没得还跟小孩子似的，总撒娇叫人哄她。” 　　看来苏欣妍对自家女儿的了解是真的很透彻了。 　　妈妈这话宁翰不好接。 　　因为他都不需要妹妹撒娇，就能自动自觉地惯着宠着她，根本舍不得让她干一点活。 　　所以他只能嗯嗯啊啊地敷衍应着，就是不给个明确答复。 　　听儿子这么回答，苏欣妍哪儿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摇摇头，又关心地叮嘱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她这边电话一挂断，那边宁翰的电话就再次响起。 　　这次打来的是宁航。 　　接到二弟的电话，宁翰还挺意外的。 　　他不禁挑眉道：“怎么？连你也要来教训我一顿？” 　　这句话纯粹就是开玩笑而已，宁翰知道宁航虽然宠妹妹，但还没那么闲。 　　果然，听见他的调侃，宁航都懒得接茬，直接说正事：“我明天准备去魔都一趟，参加一场科研学术交流会，为期七天，刚到的第一天有空，你跟在在要不要一起出来吃顿饭？” 　　“明天？”宁翰想了想，自己明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有个小会议也能延后，便点了点头：“行，不过大伯可能也会来。” 　　顾衡也在魔都，且目前处于带娃状态。 　　那只娃就是他妹。 　　“好。”宁航从不怕大伯，虽说两人长得是全家最像的，但他们彼此间的交流却是最少的。 　　毕竟都是大忙人，忙的圈子也不一样，要不是血脉相连的家人，其实也挺难有交集的。 　　刚挂完二弟的电话，三弟也紧跟着打进来。 　　宁翰眉心跳了跳：“还来？” 　　他瞪着叮铃响个不停的电话，真的很不想去接，但想想对面到底是亲弟弟，也许人家有什么急事呢？ 　　这么想着，到底还是伸手接起电话：“喂……” 　　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一阵兴奋至极的鸡叫：“啊啊啊啊……大哥啊啊啊……” 　　“啪！”宁翰面无表情地将电话挂断。 　　等过了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刚刚的那个电话号码。 　　这次宁翰倒是接得比前一个利索。 　　“说吧，碰上什么大喜事了。” 　　不是兴奋到一定的程度，这人都不一定能激动成这样。 　　“嘿嘿嘿……还是大哥懂我。”电话对面的宁轩笑得一脸春心荡漾，他扭扭捏捏地跟大哥说：“我……我处对象了。” 　　“对象？”这下子轮到宁翰来兴趣了，他好奇地问：“是哪个姑娘？几岁了？什么时候处上的？你准备什么时候带人家回家里来给我们看看？” 　　被大哥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懵了，宁轩卡壳了一下，才结结巴巴道：“没，我们还没到这个地步。” 　　越说，他声音越小，仿佛很心虚一样。 　　一听弟弟这么说，宁翰眉心一蹙，以为他是抱着玩耍的心态去处的对象，顿时拿出刚刚父母刚刚训他的架势，严肃地将弟弟给训了一顿。 　　话题本意就是说他不应该随便玩弄人家姑娘的感情，处对象就得认真处，应该抱着结婚的目的去…… 　　“不……不是。” 　　宁轩被大哥训得晕头转向，忍不住懵懵地回道：“我都还没正式追到人家呢，只是人家答应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而已，怎么就扯上结婚的事儿了？这……虽然我也挺想的啦，但是这也得等我们俩关系正式稳定下来才成吧。” 　　说到最后，他害羞地几乎想电话线给扭曲成一个麻花结。 　　宁翰：“……” 　　“没追到人你来跟我鬼吼鬼叫什么？还处上对象了？你这根本就叫做没对象！” 　　恼羞成怒的宁大哥将电话挂断得格外大声。 　　吓了刚刚进门的在在一跳：“大哥，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气？ 　　“没事，就是被你三哥给气得。”宁翰揉揉额头，顺口将自家傻弟弟干的蠢事说给妹妹听。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而且即便他不说，弟弟转头肯定也会联系上妹妹，跟她大势炫耀一番。 　　虽然他根本就还没追到人。 　　在在：“……” 　　她现在的表情肯定很神奇。 　　绮哥居然松口，给她三哥一个追求的机会了吗？ 　　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的在在暂时性撤退了，她一离开大哥的书房，就立马直奔客厅的座机电话，拿起来就给章桃发去紧急通讯。 　　兰绮说是留在首都那边打暑假工了，但在在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儿，也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但章桃她却是知道的。 　　因为这人就在她之前工作的补习班里给人补习，那儿的电话号码在在一直都记得，且正好就卡在休息时间，很快就联系上了章桃。 　　“章桃，你知道绮哥去哪儿了吗？”在在好奇地问。 　　“绮哥？”章桃想了想，说：“我不太清楚，之前就听她说想出去找份工作，体验体验生活，借此找点灵感什么的，至于她具体去干什么了，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在在也不失望，毕竟这也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 　　小姐妹两人又聊了会儿，各自关心一番彼此的近况，直到章桃下节课即将开始了，这才挂断电话。 　　在在本以为在她回去亲自审问她三哥之前，是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消息了。 　　谁知道都没过多久，她三哥就打来电话炫耀他脱单了。 　　对此，在在唯有‘呵呵’二字送给他。 　　“绮哥都还没答应跟你正式处对象吧。” 　　电话那头的宁轩一噎，随即不可置信道：“你怎么知道的？大哥跟你说了？” 　　“大哥没跟我说，是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这次在在乖觉了，没出卖她大哥。 　　行吧，既然不是大哥主动透露的，宁轩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想起最近跟兰绮的朝夕相处，他又开始羞涩起来，忍不住询问妹妹：“你知道兰绮喜欢什么吗？吃的用的，她有什么兴趣爱好都跟我说一说。” 　　怕妹妹不肯帮他，他还多加了一句：“好妹妹，这可是关乎着你哥终身幸福的大事，千万马虎不得，你这次绝对不能坑我！” 　　“我什么时候坑过你了。”说这个在在可就不服气了。 　　你什么时候都在坑我。 　　宁轩暗暗腹诽。 　　不过他现在有求于人，当然不能这么直白地说话，只能觍着脸，说着好话哄妹妹：“没有没有，我家妹妹最好了，怎么可能会坑哥哥呢？” 　　“那当然了。” 　　虽然知道三哥肯定没说实话，但在在还是表示被哄得心情愉悦，所以也就没有隐瞒，将自己了解到的有关于绮哥的兴趣爱好都跟哥哥说。 　　她这次不怕再好心帮倒忙了。 　　既然绮哥已经答应给三哥一个机会追求她，那就说明她其实也是有点动心了。 　　既如此，她此时再出来当助攻，也不会再引发之前的那种严重后果。 　　不过说完之后，在在还是好奇地八卦了一下：“你是怎么让绮哥答应给你一次机会的？” 　　这个问题嘛…… 　　宁轩憋了憋，还是小声地跟妹妹说了实话。 　　“我……就之前有一次参加聚会，喝醉酒了，然后因为这张脸，差点被不长眼的人给调戏了，是她救了我，然后我那时候就有点酒精上头，加上很感动嘛，就哭着求人家给我一次机会，本来也没想着能成功……” 　　“结果绮哥答应了。” 　　都不用明说，在在就猜出了后续剧情。 　　“嗯。”宁轩小媳妇儿似地娇羞应声。 　　在在感觉自己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原来绮哥喜欢这样子的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干脆正色地对三哥说：“你可以钻研绮哥的爱好，但不要在她跟前刻意地按照她的爱好去伪装自己，直接在她面前展露你的本质跟真心，她一定会慢慢喜欢上你的。” 　　“什么本质？”宁轩歪题了。 　　在在：“娇弱少男？” 　　宁轩：“……” 　　“你还记得我是你哥吗？”他面无表情地问。 　　“但你确实很弱。”在在这句话说完还补刀：“各种意义上的。” 　　现在论武力值，连以前最体弱的二哥都比三哥强，而她真的认真跟三哥打起来，也是赢面颇大，所以此人也该对自己的‘柔弱’有个清楚的认知了。 　　宁轩：“……我不想跟你说话了，再见！” 　　他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仿佛在什么地方赢了一…… 　　魔都机场。 　　在在站在大伯身边, 探着脑袋，翘首以盼。 　　等了好久，都过了航班降落时间半个小时, 都没瞧见她想找的人的身影，不禁有些着急：“二哥怎么还没来啊？” 　　昨儿个听大哥说二哥今天会过来魔都，在在就一直期待着，连带着晚上做梦都梦见了自己看见二哥的兴奋模样。 　　早上一醒来就急匆匆拖着大伯过来机场接人, 结果等到现在, 都不见半点人影, 这不禁让她有点小失望。 　　“没事, 也许是飞机延误了, 咱们再等一会儿。”顾衡耐心地安抚着小侄女。 　　他倒是不觉得多等这半小时有什么。 　　毕竟有些机场修建得太大了，光从下机口走到机场门口, 都得花费超过半小时的时间, 现在不过区区等了半小时而已, 还算在正常等待范围内。 　　突地，顾衡眼尖地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忙轻轻拍了拍小侄女的肩膀，伸手指向那个方位，示意她看过去。 　　“看, 来了。” 　　在在闻声，猛地一扭头，就正对上了一张格外清俊出尘的美人脸，那张脸的美色, 竟是不逊色于她家三哥。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她认识，而且很熟。 　　在在不禁感到惊讶, 更是下意识地低呼：“漂亮哥哥！” 　　仿佛听到她的声音一般，人群中的顾叶舟突然侧头望过来，看见在在他们之后，便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宁航，示意他望过来。 　　宁航转头，瞧见妹妹跟大伯正站在不远处等着他，便快走两步到他们的领导跟前，低声交代两句，得到首肯之后，才领着顾叶舟一齐走过来。 　　宁航：“大伯，妹妹。” 　　顾叶舟：“顾伯，在在。” 　　两人的声调是同样的清冷，唯一不同的只有声线。 　　索性在在早就习惯了他们的说话方式，直接一脸开心地扑上来，一手挽一个，笑道：“二哥，你终于来了，我可等了你好久，还有顾哥哥，你怎么也会过来魔都？” 　　对于在在来说，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同时看到宁航跟顾叶舟，称得上是双倍的惊喜。 　　“团队里有些老教授腿脚不方便，为了照顾他们，我们就走得慢了一点。” 　　宁航边解释，边低头，淡淡地凝视着妹妹挽着顾叶舟胳膊的那只素白小手，眉头微蹙。 　　他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退了退，拉开跟顾叶舟的距离。 　　在在一心听着他说话，也没注意，顺势跟着他走，手就下意识地松开了顾叶舟的胳膊。 　　见状，宁航蹙起的眉心顿时舒缓开来。 　　顾叶舟：“……” 　　他仿佛被针对了。 　　是错觉吧。 　　不觉得好友会故意针对自己的顾叶舟抛开刚刚的那点小疑问，转而认真回答在在的问题：“我是跟着导师过来参加交流会的。” 　　这场全国科研学术交流会，所交流的内容不仅仅只在于机械工业研发方面，其中还包含了医学，生物，化工等等，涉及了方方面面。 　　宁航是机械研发方面的翘楚，顾叶舟又何尝不是医学方面的天才？ 　　所以两人会被一起选中过来参加这场学术交流会，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种涉及高端知识方面的事情在在不懂，她基本上过耳就忘，现在小姑娘正一脸兴奋地讨论着他们要去哪里吃饭。 　　既然都来了魔都，那当地最出名的蟹黄汤包肯定是需要尝一下的，还有各类当地美食，不全吃完，都感觉这一趟是白来了。 　　但具体要去哪一家吃，这却是个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被迎刃而解了。 　　顾衡直接拍板决定，领着一帮小辈去一家风评还不错的私房菜馆吃饭。 　　当然，这一顿是他请客。 　　毕竟在场就他一个长辈，没道理让小辈出钱请他，便由他出钱请了。 　　反正就一顿饭而已，也不费多大事儿。 　　决定好吃饭地点后，他们一行人就直接赶过去那边，现在正好快到饭点了，这个点儿过去时间正正好。 　　“那大哥怎么办？”在在问。 　　说好一起吃饭的，他们怎么可以漏下可怜的，还在公司里辛苦工作的大哥？ 　　“没事，我们打个电话给他说一声。” 　　顾衡早有准备，他直接从车前座的一个储物格里掏出一部大哥大，递给小侄女。 　　“崽崽会用吗？” 　　“我会。” 　　在在点点头，从大伯手里接过那部沉甸甸的大哥大，熟练地在上头按键拨号。 　　她大哥手上也有一部大哥大，之前瞧着好奇，在在天天拿大哥的大哥大来玩，所以她不仅知道这个该怎么操作，还记得她大哥的号码。 　　电话很快打出去，对面接通，传来的却是一个熟悉的阳光嗓音。 　　“喂，谁啊？” 　　也不等在在这边说话，他那边就自顾自地接了下去：“抱歉啊，你如果要找这部手机主人的话，那他不在，开会去了，得晚些才能回来，如果有事的话，请晚点再打过来。” 　　“季子然，是我啦。”在在开口。 　　听见她的声音，电话对面的季子然一顿，随即换上了一副熟稔的语气，道：“是在在啊，找你大哥什么事儿，直接跟我说，我一会儿帮你转告他。” 　　“就是……”在在将他们一家人要一起去吃饭的事儿给说了，还顺嘴邀请季子然：“你要不要一起过来吃饭？” 　　“好的呀。”季子然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正好他午饭都还没着落，现在有人请客，能直接跟着去蹭一顿，多好啊。 　　跟季子然约定好后，在在挂断电话，扭头就跟二哥报备：“二哥，一会儿季子然也会过来哦。” 　　“嗯。”宁航应声，并不觉得意外。 　　他跟季子然也算是初中跟高中同学，同样称得上是朋友，这些年来不说时常有联系，但对于各自的近况还是有些了解的。 　　例如季子然就知道宁航在首都搞研究，而宁航也知道对方在魔都搞装修。 　　兄妹俩就着季子然简单地聊了起来，却没注意到，一旁的顾叶舟从头到尾都安静地过分。 　　他不是不想开口说话，而是插不进这个话题。 　　毕竟顾叶舟是不认识季子然的。 　　顶多只在宁航他们嘴里听说过这一号人物，但人家具体长什么模样，又是个什么性子之类的，他却是不知道。 　　不过如今可以确认的是，在在跟他的关系必然很好。 　　都能互相直呼其名，说起话来也跟朋友似地，非常轻松愉悦。 　　而对他，就不见小姑娘直接叫过他的名字，只将他当哥哥一样地叫，态度有些时候还带着点客气跟尊敬。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一点，顾叶舟心底就有点不大舒服。 　　* 　　一行人抵达顾衡推荐的私房菜馆，刚刚坐在包厢里点完菜，门外就走进来两个。 　　正是宁翰跟季子然。 　　季子然一进门，就热情地跟大家一一打过招呼，还凑到了顾叶舟跟前做自我介绍。 　　“你就是在在说的那个发小吧？你好，我叫季子然，很高兴认识你。” 　　“顾叶舟。” 　　出于礼貌，顾叶舟伸手握上季子然伸过来的手，但只是一触即离，态度有点冷淡。 　　索性季子然也不在意。 　　他显然早就从在在那里知道他不是个热情的人，性子跟宁航一样偏清冷，所以对于他的疏离态度，完全视为理所当然。 　　跟顾叶舟打完招呼后，季子然很自然地一屁股坐在在在身边的空位上，还笑呵呵地跟她聊天。 　　两人也不知道凑一起嘀嘀咕咕了些什么，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笑声，瞧得出来，他们相谈甚欢。 　　可顾叶舟却觉得这一幕有点碍眼。 　　他找不到自己心情烦闷的原因，只能归咎于水土不服，还特意跟服务员要了一杯热水，希望喝完可以稍微缓解一下。 　　结果刚刚喝了一口水，就见对面的在在不知道听见季子然说了什么，突然兴奋地将小脑袋凑过去，脸都几乎要挨到人家的脸上了。 　　季子然顿时红了脸，目光有点躲闪着不敢直视在在，偏生在在一个女孩子，却没点要跟异性保持距离的自觉性，还在往人家跟前凑。 　　这一幕太刺眼了，顾叶舟忍不住，突然开口，吸引在在的注意力。 　　“在在。” 　　“嗯？”在在疑惑地侧头望过来，身子很自然地远离季子然，向着他这边倾斜，做出聆听的姿态。 　　“我记得你参加的绘画比赛出最终成绩了，不知道你得了第几名？”顾叶舟一本正经地关心道。 　　毕竟他也被拉着去欣赏过在在的画作，此事关心一下赛事结果也很正常。 　　在在不疑有他，直接道：“我还不知道耶，那边的具体通知还没送到我手上，不过据章桃说，我好像进了前五名。” 　　章桃第二轮就被刷下去了，能知道的信息有限，所以也不太清楚在在的具体名次，不过一个前五是跑不了的。 　　所以提前得知自己应该能取得个好成绩的在在心态很稳，也不着急等待一个具体结果。 　　“前五也很厉害啊，我们现在就提前恭喜你了。”季子然举起酒杯，笑着对在在祝贺道。 　　“谢谢。”在在也笑嘻嘻地捧起果汁杯，跟他碰杯。 　　自从上次尝试喝酒后一杯倒，还跟顾叶舟一起出了个大丑之后，在在从此就不敢再喝酒了。 　　在她看来，酒也不是个多么好喝的东西，没必要为了贪这一口，而让自己接二连三地丢脸。 　　她还是要面子的。 　　天知道那一次她酒醒之后，究竟被人全家人给嘲笑了多久，特别是她三哥，还说什么就着这个笑话，他能一直快乐一整年。 　　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 　　想到这，在在就有点愤愤不平，并更加坚定了远离酒精的决心。 　　顾叶舟也不碰酒，他倒不是因为上回出丑的原因，而是身为医生，需要做手术，手必须得稳，所以能不沾酒最好还是不要沾。 　　特别是在他酒量同样很差的情况下。 　　所以他现在杯子里装得是跟在在一样的果汁。 　　放眼全场，就他跟在在的饮料是一模一样的，其他人都喝酒，这不禁让顾叶舟感到一股莫名的愉悦 。 　　仿佛在什么地方赢了一样。 　　他这点幼稚的小心思无人知晓，大家依旧在正常地吃着饭。 　　饭后，顾叶舟跟宁航一起回去参与交流会的团队们落脚的地方，而在在他们则由宁翰跟顾衡的助理开车护送回家。 　　在在还没考到驾照，其他人又都喝了酒，只能由助理们代劳护送。 　　说起驾照，在在就有点小郁闷。 　　她本来是打算一成年就去考的，在首都那边都报好驾校了，结果半途跟着大哥跑来魔都玩耍，根本就没办法学车。 　　所以一直耽搁到现在，连科目一都没能考过。 　　但要出来玩是她自己都选择，所以也没办法抱怨。 第二百四十章 “其实就是个大型商业宴…… 　　“在在。”这天下班回家, 宁翰直接找上妹妹。 　　“嗯？”在在正翘着小脚丫，躺在沙发上捧着零食看电视，闻言头也不抬地应一声, 很敷衍。 　　宁翰也不在意妹妹敷衍的态度。 　　他在玄关处换好鞋子，又将外套脱下来挂在一侧手臂上，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用商量的语气跟妹妹说道：“你能不能帮大哥一个忙？” 　　“啥忙？”这回在在终于从电视剧里抬起头来。 　　“大哥明天要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晚宴, 需要带女伴。”宁翰意简言骇。 　　在在懂了。 　　她麻溜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冲着她大哥嘿嘿一笑, 露出一副奸商的表情：“陪你去也不是不可以, 给劳务费不？”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大哥是想拿她当挡箭牌，挡去宴会上的一群狂蜂浪蝶。 　　有鉴于上次袁家姐妹那回事儿, 让在在有点心有余悸, 所以此时索要点劳务费也不过分吧？ 　　毕竟她要应付那群想接近自家大哥的莺莺燕燕也挺难的。 　　“小财迷！我平时给你的零花钱还不够啊？” 　　宁翰好笑地点点妹妹的小脑袋, 直接将她整个点得往后躺倒，又跌进了软绵绵的沙发里。 　　“哎呀, 你推我，这回得再加一笔医药费跟精神损失费了。”在在倒在沙发上假装哀嚎，直接坐地起价。 　　碰瓷碰得非常假。 　　但偏偏宁翰就喜欢宠着妹妹, 也乐意上她的套，所以他很大方地抽出自己的皮夹，从里面抽出来两张百元大钞，送到妹妹眼前晃了晃。 　　“两百块, 够不够？” 　　在在一把抢过大哥给的钱，还理直气壮地再次伸手：“再给我五十，凑个吉利数字。” 　　“两百五很吉利？”他怎么不知道？ 　　问归问, 宁翰还是再从皮夹里抽出五十块递给妹妹。 　　拿了钱，在在立马重新爬起来，表示自己该干活了。 　　“说吧哥哥，你想要清纯款的，还是知性款的？或者任性娇纵小公主？实在不行来个妖艳美人我也行。” 　　宁翰：“……” 　　是他年纪大了吗？都已经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思维了。 　　他揉揉眉心，头疼地说道：“做你自己就好，别学你三哥，就知道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在在：“好嘞。” 　　本色出演啊，她在行。 　　* 　　第二日宴会开始之前，在在就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乖乖地任由大哥聘请过来的造型师给她倒腾打扮。 　　她跟前也没个镜子什么的，不知道造型师给她弄成什么模样，不过只要对方技术水平及格，就凭她这张脸，也不会被捯饬得太难看。 　　这不是在在的自我吹捧，而是美貌带给了她自信。 　　足足过了两个小时，在在才听到造型师一声：“好了。” 　　犹如得到解放一般，在在立马站起身，活动活动有点坐麻了的身体，然后踩着一双五厘米高的高跟鞋，亦步亦趋地走到镜子跟前查看自己此时的模样。 　　当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她此时的样子时，饶是见多了美人的在在都不禁一愣。 　　镜子里的美人儿明眸皓齿，清灵精致。 　　她长发披肩，穿着一袭修身的白色一字肩长裙，将她发育良好的身材体现得淋漓尽致，却又不失优雅知性。 　　裙摆侧边开了一条缝，一直延伸到膝盖上方，走起路来，若隐若现地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跟穿着高跟鞋的精致小脚，引人瞎想。 　　这是一身集清纯与性感为一体的造型，但落在在在身上，却意外地合适。 　　甚至于比起上回她生日穿得那一套红裙子，更显得她成熟大方。 　　——像个真正的女人那样。 　　“宁小姐，请问这个造型您满意吗？”看见在在脸上的笑意，造型师凑过来问道。 　　“很满意。”在在点点头，随即提着裙摆转身出门，迫不及待地想在大哥面前炫耀炫耀。 　　噔噔噔…… 　　正在楼下等候的宁翰听见声音，抬眼一瞧，第一眼是惊艳，第二眼这是不满。 　　他皱起眉，严肃地赶着妹妹回去换衣服：“这套衣服不行，回去换一套。” 　　太暴露了，到时候还不知道得吸引多少恶狼的觊觎眼光。 　　在在：“？？？” 　　“怎么了嘛？这一套衣服很漂亮啊，我很喜欢。” 　　她不乐意换，还穿着裙子在大哥面前转悠一圈，表示这一套是真的很适合她，将她衬托得都比往常更加漂亮了几分。 　　可惜宁翰只看到妹妹背后那一片露出来的白皙肌肤，顿时脸色更加不好了。 　　“不行，去换掉，这一套太丑了。” 　　在大哥的强硬要求下，在在还是不得不上楼去换了一套衣服。 　　这回依旧是一套白裙子。 　　但却是一套款式极其保守的带袖长裙。 　　那袖子都长到了快盖住手肘也就算了，裙摆很是直接将她的双脚都给盖住了，根本不露分毫，上身更不用说。 　　拉链一拉，领口能直接将整个脖子包围起来。 　　穿着这一套衣服的在在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真正意义上的窒息。 　　她从小到大，就不喜欢穿高领的衣服，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结果今天硬生生被逼着穿上这套裙子，让在在觉得自己都快因为缺氧而晕倒了。 　　“很好，这套裙子很漂亮。” 　　在在还难受着，偏偏她大哥却很赞赏地对着这套衣服点了点头，一脸‘就它了，我很满意’的模样。 　　觉得大哥一点都不疼自己的小姑娘委屈了，干脆就地坐在台阶上，闹罢工：“……我不想去了。” 　　见妹妹不高兴，宁翰连忙过来哄着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在在哀怨地瞪着哥哥，一个劲儿地扯着领口：“我不喜欢这套衣服，穿着不舒服，要呼吸不过来了！” 　　她开始闹腾，甚至眼底积蓄起了泪花。 　　被闹得没办法，宁翰只能松口答应让妹妹换回原来那套，条件是她在参加宴会的时候，不准离开他身边三步开外。 　　本来也没打算离开大哥身边的在在很爽快地答应这个条件，然后兴高采烈地奔上楼，重新换回之前的那条裙子。 　　这次未免大哥再反悔，她一下来就扯着大哥的胳膊，强拉着他往外走。 　　“走走走，我们得快点去，不然要迟到了。” 　　“迟到就迟到，我去晚一些也没什么。” 　　要知道，重要人物总是最后才登场的，宁翰在外怎么说都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不过是参加一个晚宴而已，迟到了又能怎么样？ 　　听他这么说，在在却很不认同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宁翰：“！！！” 　　从妹妹的表情中，看出自己身为大哥的威严开始岌岌可危的宁翰连忙找补道：“其实我参加宴会，一般都会准时到场，除非碰上路上堵车等非正常的特殊情况，才不得已会迟到一点点时间。” 　　重点强调“一点点”，表明他也是个不喜欢迟到的人。 　　对大哥的话在在不置可否。 　　反正她后续的途中都没再吭声，至于大哥的话她信或者不信，这个问题就见仁见智了。 　　载着兄妹俩的车子缓缓抵达晚宴地点门口。 　　这里是一栋超大的豪华别墅，别墅门前已经停了不少豪车，足可见这场面之大。 　　“这场晚宴是由魔都商会主持举办的，目的在于联系各大企业掌权者，好促进彼此间的一些重要合作。” 　　宁翰一边绅士地伸出胳膊，让妹妹挽住自己，领着她缓步走进宴会厅，一边微微侧头，小声地跟她解释这一场宴会的举办缘由。 　　“其实就是个大型商业宴会而已。” 　　只是因为到场的都是各行各业的大人物，所以显得这场晚宴尤其重要。 　　而即便是在这种大佬云集的场合，宁翰这位年轻人的地位显然也不低。 　　他领着妹妹刚刚进场，就有一大堆或明或暗的视线凝聚过来。 　　在在察觉到，这些目光落在自家大哥身上，大多数都带着畏惧与恭敬，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倾慕跟向往。 　　而落在她身上的，则更多的是打量，还有……嫉妒羡慕恨？ 　　这些人可真好玩。 　　在在脸上温婉乖巧的笑容不禁更深了几分。 　　难道他们每看见一对男女，就都要将他们猜测成那种关系吗？ 　　他们难道就没想过，如果人家其实是兄妹或者姐弟关系，那他们猜错了，岂不就会很尴尬。 　　显然，这些问题在场的宾客都没有想过。 　　他们还在暗地里嘀咕着，猜测那位被宁总带在身边的漂亮姑娘是谁。 　　有人猜是情人，有人猜是未婚妻，就是没人猜他们是兄妹。 　　暗搓搓开了读脸术的在在：“……” 　　她突然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 　　所以当她大哥领着她走进会场最中间时，她故意搂着大哥的胳膊，撒娇道：“大哥，我有点渴，这里有没有水喝？” 　　这句‘大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落进周围宾客的耳朵中，不少人脸色一僵，随即那些对着在在还存有一点轻视的目光立马全部收回，转而变成了跟宁翰同等的尊敬。 　　宁总的女人跟宁总的妹妹，这身份可谓是天差地别。 　　前者只要还没成功上位，或者背后没有足够的家世撑腰，依旧很容易被人看轻，而后者，她本身的身份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谁都不敢随意看低她。 　　否则…… 　　他们所招惹上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宁翰，还有宁家的其他所有人。 　　其中最恐怖的，自然是那一位姓顾的存在。 　　不知想到什么，人群中有人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决心还是不要轻易去招惹麻烦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肯定是得赶紧找借口溜…… 　　“宁总, 幸会幸会。” 　　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领着个高高瘦瘦，瞧着还有点小帅的年轻男人过来，如弥勒佛似地, 笑眯眯地跟宁翰打招呼。 　　“这是我家小儿子，叫曹帅，这孩子很仰慕您，他初入商场, 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 希望宁总方便的话, 能多指点指点。” 　　“那是自然, 这是我家妹妹, 叫宁在在，目前还在首都那边读书, 这会儿是放暑假, 跟着我过来玩的。” 　　宁翰和气地回应对方, 顺便给自家妹妹做了个介绍。 　　在在不知道这种场合下该说什么，干脆保持微笑就好了。 　　她平日里调皮捣蛋, 精力旺盛到堪比哈士奇，活泼得有点过了头，总让妈妈觉得很烦人, 可这一安静下来，却反而有了一种娴静美。 　　这不禁让曹帅多看了她两眼。 　　他显然很喜欢这种宜家宜室的温婉女孩。 　　可惜，还未多看几眼，一道高大的身躯就不着痕迹地挡过来, 将在在的身影给遮了个严实。 　　曹帅一愣，下意识地抬头。 　　却发现这人不是宁翰，而是另一个容貌极盛的年轻男人。 　　“你是……” 　　话还没问完, 就被一道雀跃的软糯嗓音给打断。 　　“顾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在一改之前的安静，有点小兴奋地凑到顾叶舟跟前，歪着脑袋，满眼好奇地看着他。 　　能在这里遇上顾叶舟，对在在来说是个天大的惊喜。 　　至少她认识的，能说上话的熟人除了她大哥之外，又多了一个，这让在在的不自在感减轻了不少。 　　“我是陪着一位长辈过来的。”顾叶舟道。 　　他还给在在指了一下那位长辈的位置，在在顺着瞧过去，就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正对着她微笑，她连忙也回了一个乖巧礼貌的笑容。 　　一老一少算是隔空打过招呼。 　　紧接着在在又迫不及待地跟在顾叶舟身边，撒娇着叫他带自己玩，一副准备将她大哥给无情抛弃的架势。 　　宁翰：“……” 　　他个将近一米九的大汉杵在这里，结果妹妹硬是要当看不见是不是？ 　　心底不大舒服的宁翰故意挤到妹妹身边，将她跟顾叶舟隔开。 　　“大哥，你挡着我了。” 　　视线突然受阻，在在不大高兴地将她大哥给推开。 　　宁翰感觉自己的心更加受伤了，忍不住有点小委屈地质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大哥了？” 　　在在：“……” 　　大哥你醒醒，你还记得你是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硬汉吗？ 　　被大哥突然的三哥附体给雷到，在在抽抽嘴角，还是无奈地选择妥协，软声哄着他道：“喜欢的，我最喜欢你了好吧。” 　　这还差不多。 　　宁翰满意了。 　　不过还没等他开心多久，就听他妹妹说：“大哥你还有很多应酬吧？既然顾哥哥在这里，那我跟着顾哥哥玩就好了，你自己去跟那些人谈正事去。” 　　话落，也不给宁翰反应的机会，在在直接拖着顾叶舟转身就跑。 　　两人一直跑到一个比较僻静无人的露台上，才停下脚步。 　　在在还不放心地探头往外瞧了瞧，见没人跟上来，不禁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呼，总算清净了。” 　　“怎么，嫌烦了？”顾叶舟好笑地问。 　　他还是第一次瞧见眼前的小姑娘露出这种对某些人避如蛇蝎的模样。 　　要知道，她一向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只有别人怕她的份，就没见她怕过谁。 　　“可不就是烦嘛，我现在就是后悔，无限度地后悔，早知道刚刚就不多嘴说那一句话了。”在在嘀嘀咕咕地小声抱怨。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方才那位弥勒佛叔叔表面上是在向他大哥介绍自己的儿子，可实际上目标却是她。 　　那人正做着让自家儿子娶了她的美梦呢。 　　“而且这还不是第一个，而是第十七个，紧随其后的十八十九等人还在虎视眈眈地找机会，这些人也太丧心病狂了吧？我还小好不好，根本不想那么早考虑这种人生大事。” 　　说起这个在在就怨念颇深。 　　她光顾着澄清自己不是她大哥小情人的身份了，却忘了，相比起有主的小情人，没主的富婆更吸引人啊！ 　　瞧瞧这前仆后继的人群，有些人为了接近她，甚至于连脸都不要了。 　　而从小到大都被家里人管束得极为严格，连陌生男生的手都没牵过的在在又哪里挨得住这种阵仗？ 　　肯定是得赶紧找借口溜了。 　　所以顾叶舟的到来于她而言简直不亚于大救星降临，这种时候不抛弃大哥跟人跑，还更待何时？ 　　“跑得好。”顾叶舟听完在在的抱怨，当即给她竖起一根大拇指，夸奖道。 　　“嘿嘿。” 　　在在得意地嘿嘿两声，随即又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问道：“顾哥哥有喜欢的人了吗？” 　　顾叶舟的心瞬间漏跳一拍，他强装镇定地回道：“没有，怎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顾哥哥这么好的人，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你才是，你怎么就一直单身到现在了呢？”在在表示自己就是纯熟好奇而已。 　　顾叶舟的眸色在一瞬间深了些许，他嗓音微沉：“因为我在等。” 　　“等什么？”在在好奇地看向他。 　　——等她真正地长大，等她开窍，等她喜欢上自己。 　　顾叶舟没再说话，他自动略过了这个话题。 　　好在在在后来饿了，目光被华丽的长桌上摆放着的精致点心吸引了注意力，也没再追问她。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她提着裙摆，一路快走过去，端起一个盘子就夹了不少吃的进去。 　　大多数都是高糖高热量的蛋糕点心等等，这些全都是在在的最爱，最棒的是，她还是个吃不胖的体质，不管吃再多东西，都不会发胖。 　　这一点光是听听就很让人羡慕嫉妒恨，但若是落在自己身上，那就是一种说不出的爽快！ 　　“吃这么多你不怕肚子会凸出来吗？” 　　正当在在准备大快朵颐之时，背后突然想起一道开朗的嗓音。 　　她扭头一瞧，季子然正站在她身后笑呢。 　　想也不想，在在呸了他一声：“你才会凸肚子呢，我也没吃多少的好吧。” 　　见她似乎生气了，季子然也不怕，继续逗她道：“你这叫没多少？那全场就没人比你饭量高了。” 　　“这全场也没人真的在吃东西啊。” 　　在在反将一军。 　　季子然被她怼得一噎，但仔细想想，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边也没说话了。 　　两人嘀嘀咕咕地说起了其他话题。 　　例如有关于宁翰的爱慕者。 　　袁家早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之前被宁翰的公司解除合作之后，袁家的生意便开始逐步走下坡路，后来更是有其他跟他们合作过的人爆出他们家的建材偷工减料，还有过好几次以次充好的行为。 　　这在建材行业内可是极为不能被容忍的大错！ 　　瞬间，原本还在跟袁家洽谈合作的人纷纷跟其取消合作，而正在合作的则纷纷展开自查。 　　若是没问题还好。 　　一旦查出问题，袁家势必少不了得吃官司。 　　所以，在未来的好一段时间内，袁家上下势必得陷入一片焦头烂额之中，根本没空再来骚扰宁翰。 　　至于袁家那两个脑子有坑的女儿？ 　　在他们家知道自家公司之所以会遭此大难，完全是拜这两个不省心的女儿所赐之后，这两人的日子显然不会太好过。 　　生意人，消息总是会更灵通一些。 　　即便季子没有不去故意打听，但袁家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他总会在一些社交场合不经意地听到一些。 　　现在这些消息就被他鹦鹉学舌似地，全都当成笑话说给在在听。 　　在在听完也没什么反应。 　　本来嘛，若不是袁家那两位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招惹她，她可能直到这个暑假结束，都不一定能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两号人。 　　所以说白了，袁家在她眼里就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谁又会去在乎陌生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呢？ 　　“你今年过年会回家看望你父母吗？”在在问季子然。 　　她知道这位倔强的小伙伴当年为了辞职出来创业的事情，跟家里闹得关系有点僵，但两者其实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毕竟当年季子然的父母不想他丢失稳定的工作，也是为了他好，又不是想要害他。 　　这么些年过去了，叔叔阿姨在镇上肯定很想念季子然。 　　而季子然，又何尝不想念父母呢？ 　　所以在在觉得自己作为好友，有必要稍微劝一劝小伙伴，让他放下面子，回家看看父母，到时候只需要多说两句好话哄哄长辈就好了。 　　难道他爸妈还真能生他一辈子的气不成？ 　　“我本来就打算今年回去的。”季子然抹了一把脸，有点点犯愁：“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在在疑惑：“什么叫不知道该怎么回去？直接这么回去就好了啊。” 　　“不是。”季子然解释道：“我是想着，我现在这样吧，也算是事业有成，衣锦还乡了，所以我想着要把排场高大一点，给我爸妈一个惊喜呢？还是悄悄潜伏回去，躲在家里，给他们一个惊吓更好一点？” 　　“……”在在：“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叔叔阿姨可真辛苦。” 　　“用错词了，是幸福才是。”季子然认真纠正道。 　　在在：“……你开心就好呢。” 　　她都不知道还能对此说些什么，干脆任由小伙伴自行发挥吧，只祈祷叔叔阿姨不要被这二货儿子吓出个好歹来。 　　在在在心底为季子然的父母默哀一秒，然后继续欢快地往嘴里塞东西。 　　她晚上为了做造型而没吃饭，这会儿可饿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幸会，白总。”…… 　　“在在。” 　　顾叶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被长辈叫过去一阵子, 在在身边就多出了一个碍眼的家伙。 　　他眸色微沉，忙大步走过去，打断那相谈甚欢的两个人。 　　瞧见他过来, 在在开心地举手跟他打招呼：“顾哥哥，你跟那位老爷爷聊完了吗？” 　　“聊完了。”顾叶舟对着在在淡淡一笑，随即又转向季子然，客气地跟他打招呼：“季总。” 　　“顾医生。” 　　季子然的回应也是出乎意料地冷淡, 他似乎同样不怎么喜欢顾叶舟。 　　索性顾叶舟也有同感, 所以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男人仅仅短暂地对视一眼, 便很快错开, 似乎连多看对方一眼都会觉得很难受。 　　在在身处其中, 到也没那么迟钝，还是察觉到了些什么。 　　但她不知道这两人不和的原因, 便只单纯地认为他们天生地互相不喜欢而已。 　　人与人之间是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明明两个人都很好, 但是凑在一起就是气场不和, 怎么都处不来，这种情况下旁人也没办法硬生生强迫他们去做朋友, 便只能尽量将两人隔开了。 　　自觉自己得照顾好两位好友的在在主动站在两个男人的中间，利用自己隔开他们的同时，也让彼此的相处不显得那么地尴尬。 　　可不知道为什么, 她一站过来，这两个凑一起后本就不怎么多话的家伙，就更显得沉默了。 　　沉默蔓延在三人周围，这让喜欢一张小嘴叭叭叭的在在有点小难受。 　　她甚至开始思考起, 自己要不要干脆不讲义气地抛弃他们，转头去找自家大哥。 　　还没决定好呢，人群中就传来一声骚动。 　　三人同时扭头望去, 没瞧见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 　　想也不想，他们立马迈步，赶去那边查看情况。 　　人太多了，在在有点矮，看不清里头的模样。 　　她干脆一手搭一边，搭着顾叶舟跟季子然的肩膀，垫起脚尖，高高仰着脑袋往里头看去，这回终于瞧见了里面在闹些什么事。 　　原来是一位名媛发现自己身上的钻石项链不见了，硬是扯着一位路过的服务生，说是人家偷了她的项链。 　　天降大锅，服务生怎么可能愿意背？她也背不起，当即就大声反驳对方污蔑自己，然后双方吵了起来，事情就闹成了这样。 　　“我没偷！你不信可以搜身！” 　　服务生被气得眼眶发红，要哭不哭的模样尽显委屈，让围观的人动摇起来。 　　也许她是真的没偷呢。 　　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那位名媛的一面之词，在场众人甚至都没多少人瞧见她之前戴项链的模样，又怎么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丢了东西？ 　　当然，会这么想的人还是少数。 　　毕竟能进到这里来的人，全都非富即贵，没人会那么无聊地去干这种丢脸的事。 　　且瞧那位名媛的衣着打扮跟神态气质，也是出身良好的人，更不可能去撒谎说自己的项链丢了。 　　所以她丢项链那肯定是丢了，不过是不是服务生偷的，这个还有待商权。 　　那边的两人还在互相争执。 　　而另一头的在在则直接眨了眨眼，一缕金芒从她某种一闪而过，紧接着她将视线落在服务生脸上。 　　“没偷。”她小声嘀咕。 　　转而落在名媛脸上：“确实丢了。”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服务生没有偷项链，她是无辜的，而名媛也确实丢了一条很昂贵的项链。 　　那么问题来了，她项链到哪儿去了？ 　　在在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周围的其他人脸上，一一看过去，全都没异样。 　　也就是说，在场诸人，都没有偷项链的贼，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程小姐，你仔细回忆一下，看看你刚刚都经过了哪些地方，也许项链不是被人给偷走了，而是意外掉了呢。” 　　一道理智的女声响起，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那是一位穿着红色礼服裙，却看着一点都不艳丽，反而充满了一股知性干练气质的女性。 　　她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很优秀很厉害的人物，且身份也跟其气质相符，必定不简单。 　　否则周围的人，包括那位闹事的名媛也不会在对方一开口后，全都默默地闭上了嘴。 　　一片寂静之中，一道软糯娇甜的嗓音突兀响起，附和着那位理智女性的话：“是啊，也许是意外掉了呢，程小姐你去好好找一找，也许就能找到项链了。” 　　开口的人是在在。 　　她不认识那位名媛，但听别人叫她‘程小姐’，便也跟着一起这么叫。 　　程小姐不仅知道在在的身份，她更是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 　　兰馨服饰的创始人，白馨。 　　其旗下公司不仅经营着一个国内知名的中高档时尚服装品牌，同时还兼顾包包，首饰，甚至还包含化妆品等等，且拥有属于自己的生产基地跟门店。 　　她家的东西，名媛平日里没少买。 　　最重要的是，这一位跟宁氏地产的董事长宁翰一样，也是一位白手起家的代表性人物，商界年轻一代的杰出者，经常被许多富二代的长辈拿来教育后辈的正面教材。 　　所以一看到是这两人开口，程小姐即便还想再闹，也只能忍下火气，乖乖听着她们的话，回忆自己之前都经过什么地方，再倒回去找。 　　客人丢失重要财务。 　　这于宴会主办方而言也算是一件突发的大事，他们连忙派遣一批人过来帮着寻找。 　　这时候就充分体会出人多力量大这一词汇的含义了。 　　找寻了不超过二十分钟，就有人在女厕的洗手台上发现程小姐的项链。 　　看见项链的所在地，程小姐这才想起来，原来是自己刚刚来厕所补妆的时候，怕弄脏项链，所以将其摘下放在了一边。 　　没想到离开厕所的时候忘记了，等后来发现项链不见，也没想起来这项链是被她刚刚给放在洗手台上。 　　这下子就尴尬了。 　　瞧见程小姐的脸色，有风度的人默默退开，不去看人家的笑话，但总有些人没这个自觉，还兴致勃勃地围在那儿看人笑话。 　　他们想看看这女人准备怎么处理这件尴尬事。 　　程小姐处理不了，她也不想处理，丢了这么大个脸，她现在只想捂住脸，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地方。 　　想也不想，她埋下头，提起裙摆就跑了。 　　白馨皱了皱眉。 　　上前一步想拦下她，叫她给被诬陷的服务员道个歉，没想到却被对方大力一推，穿着高跟鞋的脚一拐，整个人往后倒去。 　　“啊——！” 　　人群响起一阵惊呼。 　　“小心！”在在下意识地往前冲，想接住白馨，可惜她腿太短，没能及时赶到。 　　还好，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巧就站在那边，直接一伸手，就稳稳地扶住白馨。 　　“你没事吧？”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白馨一抬头，就瞧见一位长相精致可爱的小姑娘正凑在自己跟前，满眼担忧地看着她。 　　而她身后，则是一位高大健壮的男人。 　　这男人看着冷峻，容貌上却很那软萌萌的小姑娘有几分相似，两人应该是兄妹。 　　脑子多转几圈，白馨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今日晚宴上最出风头的兄妹除了姓宁的那一对，也没有别人了。 　　她借着宁翰的力道站直起身，微微退开几步，理了理有点凌乱的衣服，感激地对着他们兄妹道：“我没事，谢谢你们。” 　　“不用谢不用谢，见义勇为是应该的。”宁翰还没说话，就被他妹妹给抢了话头。 　　他瞥了妹妹一眼，跟着点头：“不用谢。” 　　“姐姐，我叫宁在在，你叫什么名字呀？”在在第一眼看到白馨就很喜欢她，忍不住想凑到人家跟前去。 　　她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眼缘吧。 　　“白馨。” 　　白馨自己是个心思深的，但她却意外地喜欢这种单纯天真的小妹妹。 　　可能人总是喜欢自己拥有不了的东西吧。 　　当然，跟小妹妹交流的时候，白馨也没忘了自己真正的恩人。 　　她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宁翰：“宁总，久仰大名，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我们以后能有合作机会。” 　　虽然不知一个搞房地产的，跟一个搞服装的能有什么合作机会，但宁翰还是接过白馨的名片，并且也递上自己的。 　　“幸会，白总。” 　　两人商业式的交谈看得在在一阵眼晕，但她也知道这是正式的社交场合，不能打扰大哥跟别人谈正事，所以在他们交流的时候，她全程静音，就自己一个人站在旁边，无聊地低头，用手指描绘地砖上的纹路。 　　还别说，这些纹路挺有艺术感的。 　　让在在有点想拿张纸，拓印一份回家研究的冲动。 　　好在两个大人的对话很快结束。 　　白馨再次跟宁翰道完谢后，便在急匆匆赶来的秘书的护送下，离开宴会厅。 　　而宁翰也没继续呆多久，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领着妹妹离开。 　　临行前还跟顾叶舟和季子然打了声招呼。 　　季子然表示要跟他们一起走，顾叶舟则不行，他得等着那位长辈一起，人家走了他才能跟着走。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亲自将在在他们送到宴会门口，目送他们坐车离开后，再折返回去，专心陪伴长辈。 　　“那是你喜欢的姑娘啊。”顾家的长辈笑呵呵地询问顾叶舟。 　　“嗯。”顾叶舟没有否认。 　　“挺好的，那姑娘瞧着眼神清正，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将人给追到手。” 　　“知道了，二叔公。” 　　“别光知道，拿出点行动来，现在的姑娘家都喜欢能给她们个安稳生活的丈夫，你也得对你的事业上上心，上回二叔公跟你说的，让你自己开医院的事儿，你考虑得这么样了？” 　　提起这个，顾叶舟便有些无奈：“我还需要学习，远不到能开自己医院的程度。” 　　“傻啊你，你先把医院开起来，再请些别的厉害医生来撑着，一个医院那么大，又不是只需要你一个医生，你要学习就继续学习去，这能耽搁什么？”顾二叔公恨铁不成钢道。 　　“让我再想想，而且就算我想开，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开得起来的。” 　　各种证件办理之类的，这才是最麻烦的。 　　一听侄孙子这么说，顾二叔公就知道他是动摇了，不禁嘿嘿笑道：“没事没事，这些二叔公都会帮你的，我可是做医疗器材生意的，还愁在这方面没门路？” 　　“嗯，谢谢二叔公。” 　　顾叶舟并没有清高地拒绝来自于长辈的好意。 第二百四十三章 获得本次全国绘画比赛…… 　　顾叶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动心的。 　　也许是在成人礼上, 看见那朵娇艳的小玫瑰，也许是在另一个男人出现在她身边后，那心底泛起得酸涩, 也许…… 　　太多的也许，让他的心跳渐渐地开始不受控制。 　　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可能被宁轩传染了，也得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病。 　　为此, 他还傻乎乎地瞒着其他人, 去做了个全身体检。 　　结果当然是一切健康。 　　他壮得能打死……好吧, 他打不死一头牛。 　　那他究竟是怎么了呢？ 　　有一段时间内, 顾叶舟一直都陷入在一个自我疑惑的怪圈里。 　　直到他想起自己之前对宁轩的建议。 　　没忍住, 他在半夜十二点，打电话去找好友打听打听他上回去找心理医生的结果。 　　“结果？什么结果, 我才没有去看医生的好吧。”电话对面的宁轩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拒不承认。 　　不过顾叶舟也不怕他不承认。 　　“哦, 那我去找李医生了解情况吧。”他冷静地说完, 就想挂断电话。 　　李医生就是他实习所在医院的精神科医生。 　　宁轩：“！！！” 　　“别啊兄弟！”他几乎要在电话对面尖叫起来了：“找什么李医生啊，你有事直接问我不是挺方便的, 来来来，你想知道啥，尽管问, 哥哥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别占我便宜。” 　　顾叶舟也不跟宁轩废话，直接问道：“你上回无端心悸，脸上发热的那些症状，问过李医生之后, 他是怎么说的？” 　　他不敢说自己近期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只能用关心好友身体的语气询问他。 　　索性宁轩也没产生怀疑，他甚至带了种炫耀心理, 得意地说：“嘿嘿，还能怎么说，人家这是恋爱了啊。” 　　“恋爱？”顾叶舟拧眉。 　　这个词汇对他而言过分陌生了。 　　“是啊。”电话对面的宁轩还在叨叨叨。 　　“就是……那种感觉我不太能形容得出来，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有了个喜欢的姑娘，每回我一看见她，一想到她，心脏都会砰砰砰，不断地加速，脸也会跟着发红，脑子还会发昏发懵，还会感觉很开心，很甜蜜，这就是恋爱的症状。你懂吧？” 　　“你那是多巴胺激增导致的兴奋过度。”顾叶舟表面上看似淡定地说，可实际上心底却已经有一点慌了。 　　“呵呵，我已经是即将要拥有对象的人了，跟你这只单身狗没有话好说。” 　　宁轩才不会被好友泼冷水了，不仅如此，他还反手塞了一碗狗粮回去。 　　塞完，他就说了一句：“睡了。” 　　然后就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不给顾叶舟反击的机会。 　　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顾叶舟沉默了良久良久。 　　直到时钟指向三点，屋内陷入一片黑暗，才传来一道小小声的自语。 　　“那我也是……得了名叫恋爱的病？” 　　* 　　在在是在暑假即将结束的前一周，才得到了来自于绘画大赛主办方寄来的信件。 　　她从邮递员手里接过信，礼貌地道了一声谢之后，才迫不及待地转身进家门，将信件给拆了。 　　里头只装了两样东西。 　　一份官方发布的奖状，还有一份邀请函。 　　奖状是红皮子装的，跟人家小学颁发的三好学生奖状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展开来看，里面写了她作品所得奖项，中间还贴了张小照片，不出意外地，就是她那副《眼中世界》。 　　这副作品，获得本次全国绘画比赛的一等奖。 　　也就是第一名！ 　　“耶——！” 　　一看到这个名次，在在激动得直接倒在沙发上打滚，结果一个没注意，整个人从沙发上掉下来，乐极生悲了。 　　“哎哟！” 　　被摔懵了的在在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身。 　　直到一双白皙纤细的脚急切地走到她跟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她才缓缓回神，然后眼底就蓄起了泪水。 　　这是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急切的女声回响在耳边，在在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此时该庆幸，她家地面铺了地毯，即便是摔下去了，在在也只是疼了一下，却没有受伤。 　　她抹掉眼泪，看向来者：“白姐姐，你来了啊。” 　　“嗯，你都请了我那么多回，我怎么说也该赴你一次约。”白馨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在在：“用这个擦，不要用手，手直接接触眼睛不卫生。” 　　“哦。”在在接过纸巾，三两下抹干净脸上的泪水，然后对着白馨说：“白姐姐你先在楼下坐一会儿，我上楼换套衣服就下来。” 　　“好。”白馨点头，目送在在噔噔噔地跑上楼。 　　小姑娘跑得极快，一瞧就知道丝毫没有受刚才摔倒的影响。 　　她不禁笑了笑，这才放下心来。 　　论起白馨跟在在之间的友谊，只能用一句神奇来评价。 　　自从上次宴会之后，两人一见如故，偶尔在在还会特地跑去白馨公司找她玩，当然小姑娘很懂事，一般都选在她不忙的时候，或者人家的休息时间过去。 　　而白馨也挺欢迎在在。 　　她这人做事随心，既然觉得在在合了自己的眼缘，自然也乐意交这一个‘小’朋友。 　　两个女孩子凑一起，不论年纪多大，都喜欢结伴去逛街。 　　可惜白馨平时工作太忙，很难得能抽出空来，所以一直拖延到今天，等到在在都快离开魔都回首都了，她才终于抽出空闲来，可以陪着在在出去逛街。 　　今天两人就是早早约定好的。 　　由白馨开车来宁家接在在，两人会先一起出去吃个饭，然后再到处去逛逛。 　　作为魔都本地人，自小在这里长大的白馨知道好些当地特色的，适合去逛的地方，所以她今天还有个另类的身份。 　　——导游。 　　在在换衣服速度很快。 　　还没过五分钟，她就又噔噔噔地从楼上跑下来。 　　“你慢点，小心又摔了。” 　　白馨看这孩子咋咋呼呼的模样，忍不住一阵担心。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下来了吗？” 　　在在张开双臂，在兰馨面前转了一圈，淡绿色的小碎花裙摆展开了一朵裙花儿，衬得她犹如草丛中的一只小精灵，灵动又可爱。 　　“好看不？这可是你送给我的呢！” 　　“好看。”白馨笑着点点头。 　　这套衣服还是她亲自挑选的，跟其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另外一件裙子跟两套高档男士西装。 　　那是她送给宁家兄妹的谢礼。 　　只是几套衣服而已，对于他们双方而言都不算贵重，所以当时宁翰也不好拒绝，便客客气气地收下了。 　　白馨那时候也以为送完谢礼，双方基本上就没关系了，谁知道过了几天之后，她收到了一份来自在在的回礼。 　　拆开来看，那是一副她的肖像画。 　　画中的她在形成包围圈的混乱人群里，从容镇定地走出来，强大的气场瞬间震慑全场，令所有人瞬间噤若寒蝉。 　　画的背面还写了这副画的名字。 　　——《女王姐姐》。 　　当看到这四个娟秀的字体的时候，白馨就忍不住笑了。 　　她那时候其实正因为下属的一个失误，发了很大的火，心情很不好，但看见这副画后，她一下子就被抚平了怒火，只余欢乐。 　　也是从那时候起，白馨开始逐渐接纳在在，并且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 　　嗯，年纪相差七岁的好朋友，应该不算忘年交吧？ 　　“记得戴帽子，外头很晒，女孩子得做好防晒，才不会老得快。”两人出门前，白馨像个大姐姐一样地叮嘱着在在。 　　“戴上了。” 　　在在顺手接过保姆阿姨递过来的白色花边帽，随意扣在自己脑袋上。 　　将好端端一顶淑女帽戴成了渔夫帽 ，把她刘海都给压塌了。 　　白馨：“……” 　　自从混熟后，她就发现了。 　　这姑娘看着精致，实际上活得非常糙汉，她日常保养虽然也有做，但基本上出门不化妆，连口红都懒得擦，穿衣打扮除非必要，否则日常就很随意。 　　完全带着一股艺术家的放荡不逊。 　　或者换个说法，她就是仗着自己脸好颜值高，使劲儿地造作。 　　反正不管她怎么弄，即便是套上个麻袋，那也是全场最靓的那个崽（除了她口中的三哥以外），所以也确实不用这么去费心打扮自己。 　　只是身为服装公司大老板加上服装设计总监，白馨却见不得在在这么糟蹋自己。 　　她无奈地叹口气，走上前，帮着正在弯腰穿鞋的在在整理帽子，顺便给她擦了个淡粉色的口红。 　　“你看，这样子就有气色多了。” 　　白馨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摆在在在跟前，让她自己瞧瞧她此时的模样。 　　在在抬眼一看，只见镜内的小姑娘戴着一顶花边帽子，帽子前沿微微上翘，完全露出她整张漂亮的小脸蛋来，显得她眼神清亮，气色红润，很有朝气。 　　“哇！白姐姐好厉害，随便给我弄两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在在这句话完全是夸张了，但她惊叹的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三人结伴出行。…… 　　“快别夸了, 姐姐都要被你这张小甜嘴夸得不好意思了。”白馨好笑地轻捏在在的小嫩脸，不等小姑娘提出抗议，就松开了手, 转而催着她出门。 　　“走吧，再不出门，饭点都该过了。” 　　“好。”在在麻溜地提上小包包，小跑地跟在白馨身后。 　　白馨的车子就停在宁家别墅门前。 　　但此时她却站在自己的车前发愣, 没别的原因, 只是因为她发现自己貌似堵了别人的路。 　　黑色的轿车安静地停在白色车子身后, 犹如一位稳重而优雅的绅士, 耐心地等待着前头的淑女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再羞涩礼貌地将道路让开。 　　羞涩白馨倒是没感觉到，她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来人家家里把人家门口的路给堵了什么的, 这确实该赖她没将车子给停好。 　　回神后, 她忙快步走过去, 一边伸手开车门一边扬声跟后头的黑车主人道歉：“不好意思，我马上离开。” 　　黑车车窗缓缓降下, 露出男人冷峻刚毅的面容。 　　他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掠过白馨，微微一顿，低沉的声线带着十足的耐心：“不急, 白总慢慢来。” 　　话音刚落，还未见白馨有什么动作，一颗可可爱爱的小脑袋就凑了过来，直接将脸怼在宁翰跟前, 脆生道：“大哥，我们要去吃饭，你要一起去吗？” 　　“你不先问问人家白总介不介意多带我一个？” 　　宁翰这话其实是在婉拒。 　　女孩子们约饭, 多加他一个男的，妹妹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他也不想去充当那个令人尴尬的存在。 　　“是哦，不好意思我忘了。” 　　在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转头跑回去问白馨：“白姐姐，你介不介意让我大哥跟我们一起去吃顿饭？” 　　白馨一愣。 　　介意她倒是不介意，生意场上，什么场合都应付过了，如今不过是一顿小小的私人聚餐，根本没什么好介意的。 　　只是…… 　　“你大哥想陪我们一起去吗？” 　　这种问题还是问清楚比较好，免得引起什么误会，那到时候就尴尬了。 　　“想啊，就是我大哥叫我来问你介不介意的。”在在想都没想就点头。 　　她到底还是太年轻了，阅历不足，没有读脸术的辅助，根本看不透自家大哥潜藏的意思。 　　不，即便是有读脸术辅助，在在也很难看透现在的大哥。 　　但她能读出个大概意思，至少不会引发像今天这种误会。 　　但现在误会已生成。 　　所以莫名其妙地，宁翰就从自己的车子上下来，坐上了白馨的车。 　　白馨在前头开车，他跟妹妹一起坐在后头，气氛一时寂静，相顾无言。 　　过了会儿，还是在在率先打破沉默：“白姐姐，我们中午吃什么？” 　　今天说好了是白馨带在在玩，所以她只需要带个人跟着白馨走就好了，根本不用费心思考行程问题，也不知道她们今天到底要去哪。 　　“我带你们去吃地道的魔都菜。”白馨说。 　　她车头一拐，领着宁家兄妹去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小巷深处的一家看着很老式的店里。 　　因着巷子太小，她的车子太大，一行人到了目的地附近，还得下车来跟着白馨走一段路。 　　但在在却觉得不虚此行。 　　因为这家店实在是太好吃了！ 　　众所周知，魔都菜大部分有点偏甜。 　　在在习惯了首都那边的口味，其实不怎么吃得惯魔都菜，日常吃饭不是等她大哥下班回家来给她做饭，就是让保姆阿姨给简单做些不甜的菜。 　　而这家古老的小店也同样带着魔都菜独有的特色，但是它就是能甜得恰到好处，甜到让人觉得，即便它有点甜，但也很好吃的地步。 　　“果然，其实不是我吃不惯这边的菜，而是没遇上真正好吃的。”酒足饭饱，在在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一脸满足道。 　　“那按你的意思，其实是你没早点遇上我咯。” 　　白馨开了句玩笑。 　　在在听了，却煞有其事地点头：“对，我就是遇上白姐姐的时间太晚了。” 　　说完，她自己也绷不住笑了。 　　原来在在刚刚只是顺着白馨的玩笑在跟她玩而已。 　　两个姑娘说说笑笑，倒也没落下宁翰，时不时地也会跟他聊起来。 　　令人意外地是，相比起在在跟她大哥，其实白馨跟宁翰之间的共同话题要多一些，且两人都是白手起家干起的事业，彼此对于创业初期的艰苦都有着相同的体会，所以反而更加能理解对方。 　　这顿饭吃到最后，在在反而成了那个说话最少的人。 　　因为这孩子全程都在忙着埋头干饭呢。 　　饭后，在在跟白馨要去逛街，宁翰今天正巧不忙，便主动提出可以陪她们一起去，顺便帮忙拎包。 　　刚刚那一顿饭，已经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所以宁翰提出这句话时显得理所当然，也没了之前隐隐的不情愿。 　　有人给拎包那当然好。 　　都不等在在回答，白馨就想也不想地点头答应：“好啊，那就麻烦宁哥陪我们去逛逛了。” 　　白馨现在跟宁翰的关系已经从互相客套疏离地称呼“白总”，“宁总”，变成了一个叫“宁哥”，一个叫“白馨”了。 　　因为宁翰比白馨大一岁，而她又是在在的好朋友，干脆就将自己摆在了妹妹的位置上。 　　三人结伴出行。 　　这才换成了宁翰开车，而白馨则跟在在坐在后车座上，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主要是在在在叽叽喳喳，她可能是刚刚吃饭的时候憋了一肚子的话，这会儿不吐不快，而白馨则纯当听众，间或回应一两句，让在在更加有继续说下去的兴头。 　　“白姐姐，我跟你说，我大哥小时候可能干了，在地里赚工分的时候，他一个人就能顶得上一个壮劳力，那时候他可才十多岁，还是个半大少年呢！” 　　话题也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就歪到了在在对大哥单方面的夸赞大会上。 　　听见宁翰当年在乡下时候的事情，白馨还略感讶异：“没想到你们以前还下过地，我还以为你们从小到大都生活优异呢。” 　　毕竟这对兄妹身上那股富贵气质就仿佛与生俱来的，很难让人想象得到，他们幼年时期，在乡下过着灰头土脸的日子时的模样。 　　当然，白馨这么说并非贬低，她只是单纯感叹而已。 　　而且…… 　　“其实我也是在乡下长大的。”白馨冲着在在眨眨眼，猛地爆出一个猛料。 　　“哇！真的吗？” 　　在在表示她也完全看不出来。 　　连前头开车的宁翰都忍不住侧头，看了眼皮肤细嫩，眉眼精致的白馨。 　　他也很难想象，这位看似娇弱实则刚强的女人，从前在乡下生活时，是什么模样的。 　　“啊，是真的。” 　　白馨没有觉得自己的往事需要被隐瞒起来，反而大大方方地坦然道：“我其实是个孤儿，一生下来就被丢在了荒山上，是我养父母上山采野菜的时候发现了我，并把我带回家养大。” 　　她养父母很穷，但将她捡回去之后，却还是咬着牙，将她好好地养大，并且供到初中毕业。 　　在艰苦的成长环境之中，过早懂事的白馨知道家里很困难，所以即便养父母再三跟她保证，只要她能考得上，他们即便是砸锅卖铁也会供她读高中，但她还是毅然撕毁了高中录取通知书，转而出去到处找活干，以此补贴家用。 　　那个年代，其实初中毕业也很够用了，加上白馨天生就比旁人机灵，很会来事，又勤劳肯干，所以找一份工作对她而言并不算难。 　　她很快就成了一名纺织厂女工。 　　工人，这个身份即便是到了八八年的现在，都是受人尊敬的铁饭碗，人人羡慕向往的存在。 　　可天生就颇具远见的兰馨却不满足于此。 　　所以在国家经济一开始复苏之际，她就抓紧机会，将自己的工作给卖了，转头拿着钱去创业，并一点点地将自己的事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句实在话。 　　从一个普通的纺织厂女工，到一家大型企业的女老板，白馨经历过很多磨难，其中的艰辛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好在现在都熬过来了，我这会儿的小日子过得别提多红火了。”注意到在在担忧的小眼神，白馨故作轻松地笑着说。 　　她其实说得也是实话。 　　从前的苦难都过去了，她现在走在外头，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白总”？ 　　唯一遗憾地就是当年没能继续读书，没办法踏进大学的校门。 　　不过即便如此，白馨也没放弃过对知识的渴求。 　　她明白多读书，时时刻刻地充实自己，对她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所以即便不能上学，她也没放弃过学习。 　　如今她的学识真要论起来，其实并不比一些大学毕业生差，且她的能力跟经验，还有现今取得的成就，更是那些人所比不了的。 　　因此遗憾归遗憾，对于自己所选择的路，白馨从未后悔过。 　　白馨没有注意到。 　　她一脸轻松地诉说自己的往事时，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无以伦比的魅力。 　　不仅在在被她吸引得移不开眼，连前途的宁翰都忍不住频频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好在他将车子开得很慢很平稳，这么一路行驶到目的地，到也没出什么意外。 　　白馨带在在去逛街的地方是一家新开的百货商城。 　　这家商城很大，里头的商品琳琅满目，上到衣服下到一根绣花针，都能在这里买得到，且品质都是一等一的好。 　　白馨旗下的兰馨服饰在里头，甚至还拥有一个独立的售卖专区。 　　不过白馨没带在在去买自家的东西，而是去看了些别的，她感兴趣的商品。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这就是两套房子了。…… 　　事实证明。 　　女孩子逛起街来, 当真是不知道累的。 　　在在跟白馨几乎将整个百货商场的角角落落都给逛遍了，都还显得精神奕奕，仿佛能立马赶赴下一个百货商场继续再战。 　　而宁翰跟在她们俩后头, 一手一堆购物袋，看着几乎快被压垮了。 　　当然也只是看着而已。 　　得益于父亲的长期训练，让他拥有一副强壮的好身体，体力耐力更非常人能比。 　　所以陪着妹妹跟白馨这么一通逛下来, 宁翰也没觉得多累, 顶多就是觉得东西提得太多, 要掏钱包给钱太麻烦了点。 　　是的, 在在跟白馨逛街买东西的花销, 全都由宁翰买单。 　　但白馨没有将其视为理所当然。 　　她买下的每一件东西，自己都默默地记住了价格, 打算着等会儿回去的时候, 再一次性地都还给宁翰。 　　在在花她大哥的钱没毛病, 可她跟人家却没什么关系，且两人真正熟悉起来也就才是今天的事情, 根本就没熟到那个地步。 　　哪儿真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花人家的钱呢？ 　　可惜，白馨盘算得好好儿地，却没料到宁翰根本不愿配合。 　　这人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 都不给她一个还钱的机会，一陪她们逛完街，将她买的那份东西帮她放上她的车子后，就火速领着自家妹妹坐助理开来的车子离开。 　　不知道内情的, 瞧这模样，还以为他们在逃债呢。 　　惹得白馨又好气又好笑。 　　“这男人怎么这么地……”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白馨脸上的笑意却不自觉地扩大了些。 　　她脑子里不期然地冒出一个跟宁翰完全不相符的词：可爱。 　　* 　　宁家兄妹那边, 车上。 　　在在坐在宁翰身边，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的脸瞧，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似的。 　　宁翰皱皱眉，目光扫向妹妹。 　　“你有事？” 　　“没有没有。”在在连连摇头，又没忍住多补了一句：“只是感觉大哥今天看起来怪怪的。” 　　“怪？有吗？” 　　宁翰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没摸到什么，不禁将怀疑的眼神转向妹妹：“没有吧，你是不是逛街太累，产生幻觉了？” 　　“才没有呢，我脑子清醒得很。” 　　在在冲着大哥可爱地皱皱鼻子，还呲出一口小白牙，仿佛在说‘你要是再敢说我一句不好，我就咬你了’。 　　宁翰皮糙肉厚的，才不怕妹妹的威胁，还跟个老父亲似地，殷殷叮嘱道：“女孩子家家，不要动不动就上嘴咬人，不卫生。” 　　所以重点是‘不卫生’吗？ 　　在在抽抽嘴角，突然没了跟大哥玩闹的兴致。 　　她安静下来，倒在座椅靠背上，放空脑袋盯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看。 　　天黑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但是一股后知后觉的疲惫涌上来，让在在只想当一条咸鱼这样子躺着，根本就不想动。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宁翰开始关心妹妹的学业：“妈打电话过来说，你那个画画比赛的信件给你转寄过来了，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在在懒洋洋地回答。 　　本来这份信件是会寄去她在首都的家的，但是在在现在身在魔都，她又想自己亲自拆开信件，因为她觉得这是一种很重要的仪式感。 　　所以特地打电话回家，撒着娇，非得叫妈妈给她帮忙把信件转寄过来魔都这边。 　　也亏得全家人都宠着在在，要不然换了别人家，孩子好端端地搞这么些麻烦事，早就被骂了。 　　宁翰也是热衷于纵容妹妹的一员，所以对于她的行为根本没啥感觉，他现在只关心妹妹的比赛成绩：“你得了第几名？” 　　“嘿嘿，那还用说，肯定是第一啦！” 　　在在嘿嘿一笑，嘚瑟得身后那条无形的小尾巴都翘了起来。 　　“真棒。”宁翰捧场地夸奖妹妹。 　　但下一秒，他就口风一转，玩笑道：“你这个比赛听说前三名的奖金不菲啊！怎么样？大哥对你这么好，在在拿到奖金是不是得对大哥表示表示？” 　　“大哥要什么表示？”在在有点懵懵地问。 　　“这个得你自己想，我要是自己提就没意义了。”宁翰有意看妹妹会怎么反应，也不肯给她一点暗示。 　　在在闻言，为难地挠挠后脑勺，想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想到该送大哥什么礼物。 　　而且送了大哥，其他哥哥，包括爸爸妈妈奶奶大伯肯定也得送到位，不然他们可是会吃醋或者不开心的。 　　从小到大，早已在无数场有意无意的家人争宠修罗场中，培养出了端水大师能力的在在心累地叹口气，也懒得想了，干脆道：“等我到时候拿到奖金，给你们每人包个大红包，你们爱买啥就自己去买吧。” 　　这是最简单粗暴又直接的解决方式了。 　　给钱多好啊，人人有份，大家公平，而且她还不用费心费力地去思考该给每个人买什么礼物，买了礼物也不用担心家里人不喜欢，不怕演变成一场吃力不讨好的事故。 　　这么一想，在在突然觉得自己领悟到了以后给一家人送礼的小妙招。 　　没想到妹妹能这么豪横的宁翰：“……” 　　虽然在在的做法壕了点，但不得不承认，当听见她这么惦念着家里的每一个人时，宁翰的心头也感觉挺温暖的。 　　宠孩子就是这样。 　　自己宠归宠，本也不求什么回报，但当孩子长大了，开始懂事地学会回报你的时候，那种开心与喜悦，甚至比一口气签了个百万大单还要让人来得开心。 　　宁翰一被妹妹给哄高兴了，也跟她一样，壕气万丈地想送人东西。 　　“大哥跟在在开玩笑的，没要你钱，说吧，得了第一名，想要大哥给你什么奖励？魔都这套别墅？还是在首都给你买辆新车？亦或者你想要什么，直接跟大哥说，能满足的大哥都满足你。” 　　“我不要房子，也不要车子，什么都不要。”在在直接拒绝。 　　房子她确实不需要，而且这东西太贵重了，就算是亲兄妹，她也不能这么直接要大哥的别墅。 　　毕竟大哥的钱都是他辛辛苦苦挣来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所以他得给自己多留点，等着以后娶媳妇儿用，而不是都给她这个妹妹拿走。 　　她要是真这么干了，未来嫂子要有意见的。 　　当然，如果是父母给的，在在就不会考虑那么多，直接就‘笑纳’了。 　　车子这个也没必要。 　　家里车库可还存着一辆大伯送给在在的车呢，现在正等着在在回去将驾照给考了，然后就可以潇潇洒洒地开着她的爱车出门兜风了。 　　所以思来想去，根本没觉得自己缺什么的在在干脆拒绝她大哥给的奖励。 　　只是她拒绝了，不代表宁翰就真不给了。 　　过了几天，在在即将坐飞机回首都当天，她收到了来自于大哥赠送的奖励。 　　一对造价不菲的粉玉镯子。 　　这对镯子玉质莹润，颜色清透，是非常难见的玻璃种粉玉。 　　仅单一只，价格就高到足以令人望而却步，都够在魔都买一套房子了。 　　更遑论宁翰居然一次性送给了妹妹一对。 　　这就是两套房子了。 　　在在捧着礼物有点呆，她第一反应不是询问大哥这对镯子的价格，或者拒绝这份礼物，而是问了一句：“这是谁帮你选的？” 　　是的，深知自家大哥钢铁直男本性的在在，才不相信就凭借他自己，能给她选出这么一对充满了少女心，且处处都踩在她心尖上那个点的礼物。 　　说他背后没个参谋她都不相信。 　　没等大哥回答，在在自己就在心底罗列出了一二三号嫌疑人。 　　她三哥，季子然，跟……大哥的助理？ 　　本以为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万万没想到，宁翰却给了妹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这是白馨帮我给你选的。” 　　在在：“？？？” 　　请问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剧情跳展一定要这么快的吗？ 　　瞧见妹妹一脸自我怀疑的迷茫小眼神，宁翰好笑地点了点她的小额头：“别瞎想，我跟她目前还只是朋友。” 　　“目前？”在在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嗯，目前还是朋友。”宁翰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他承认，他对白馨有点好感，而白馨显然也对他有点感觉。 　　两人都是成熟的成年人了，既然彼此有感觉，哪怕不是立马看对眼，也不妨碍他们试探着相互接触靠近。 　　但目前还处在互相试探阶段，所以这对象究竟能不能谈成，还是个未知数。 　　宁翰不会在事情还没有彻底定论的时候，给外界，包括自己的亲人发送错误信息。 　　这不仅容易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跟麻烦，也对白馨的名声不好。 　　他是个大男人，对此倒是无所谓，但是白馨是个未婚的女孩子，却不能被这么随意对待。 　　看出大哥对白姐姐的珍视，在在很乖巧地伸手，在自己的嘴巴前比划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跟他保证道：“放心吧大哥，这件事只要你不先亲口跟家里说，就绝对不会从我嘴里传出去。” 　　“乖，回家了好好学习，乖乖听爸妈的话。” 　　宁翰满意地揉揉妹妹的小脑袋，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搭飞机。 　　他在魔都这边的事情还没忙完，短期内是回不去了，但在在已经快要开学了，所以得先一步回家，准备回学校上课。 　　在在都这么大个人了。 　　一个人搭飞机回家，家里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而且她去机场有她大哥亲自护送，到了首都家里也会安排人去接机，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所以将妹妹送到机场，并送她进了安检口后，宁翰就独自转身回去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在在生病。 　　首都机场。 　　在在单手捂住被飞机降落产生的气压弄得嗡嗡直响的耳朵, 拖着行李箱，从机场内部慢吞吞地走出去。 　　接机大厅里，宁远行早早就过来等着接女儿。 　　他老早就听见女儿所乘坐的航班降落的消息, 可是左等右等，等到该航班的其他人都纷纷从出站口走出来，都没瞧见他家闺女的身影，急得他差点还以为闺女出了什么意外呢。 　　差点就当场闯进去了。 　　还好, 正当他耐心即将告竭的时候, 终于瞧见了那一道眼熟的, 像一只小蜗牛一样, 慢吞吞地拖着行李箱往外挪动的娇小身影。 　　“在在, 这边！”宁远行当即大喊道，吸引着女儿的注意力。 　　在在闻声抬眼, 瞧见爸爸正在不远处冲她招手, 终于知道稍微提快点速度, 一路小跑着冲出来，埋头撞进了爸爸怀里。 　　“爸, 我好想你！” 　　“爸爸也很想念我们在在。”宁远行笑呵呵地从女儿手上接过她的行李，领着她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父女俩边走边聊。 　　“你怎么出来得这么晚？都差点给我等急了。”宁远行低头问女儿道。 　　“我耳朵疼，刚刚里头的耳膜就像是被人拿尖锤子给一下下用力狠锤着似的, 疼得整个耳朵都嗡嗡直响，我差点还以为我要聋了呢。” 　　一说起这个在在就委屈：“我之前坐飞机都不会这样的。” 　　这种现象其实算是正常现象。 　　这是飞机在空中高速行驶时，使得人的耳膜内外气压出现差异而造成的。 　　一般可以通过嚼口香糖或者多张合嘴巴，活动下颚骨缓解。 　　不过这其实也算是因人而异。 　　有些人会感觉难受, 有些人则不会，在在以前还一直以为自己身体倍儿棒，就不是那种会因为坐飞机而感觉难受的人, 没想到这回却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回脸。 　　不仅如此。 　　她也不知道是环境转换得太频繁还是怎么地，回了首都之后居然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然后…… 　　自然是病倒了。 　　虽然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但不管是什么病，只要是生病，它就没有能让人好受的地方。 　　在在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身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棉被，眼皮耸拉着，人是清醒的状态，可就是没什么精神。 　　干什么都提不起劲那样子。 　　“叩叩叩……” 　　三声规律的响声后，她才反应过来，小小地说了一句：“门没锁，请进。” 　　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打开，紧跟着两位艳光四射的大美人一齐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美则美已，就是有点嘴欠。 　　瞧见在在躺在床上没力气动弹的病弱模样，他不仅不心疼，反而还双手叉腰，大肆地嘲笑她：“哈哈哈哈……叫你出去浪啊，还不带上我一起去玩，这回遭报应了吧？” 　　还没笑够，凌空一个枕头飞过来，正中宁轩的漂亮脸蛋。 　　“你可闭嘴吧，我都这样了你还笑，还是我亲哥不？” 　　在在硬生生被她三哥给气精神了。 　　但爆发也就这短短一小会儿，扔完枕头骂完人，她又‘柔弱无力’地倒了回去，对着兰绮伸出手，可怜兮兮地撒娇。 　　“绮哥，人家好难受，想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这是想接机揩油吧？！ 　　宁轩丢开枕头，警觉地抬起头，却见自家心上人居然还真想走到他妹妹跟前去抱着哄哄她，立马就炸了。 　　“亲什么抱什么举什么，通通都不允许！” 　　他想冲上前去阻止，结果却晚了一步。 　　早料到他想干嘛的在在以一个不符合生病之人的速度快速爬起身，一下子就扑进兰绮怀里，双臂死死地揽住她的纤腰，还将脸埋进她怀里，软绵绵地撒娇。 　　“绮哥的怀抱真温暖，只要你多抱抱我，我肯定能好得很快。” 　　宁轩：“！！！” 　　他气冲冲地撸起袖子，微微眯起的凤目中充满威胁，故意压低声音道：“宁在在，你给我出来，不许抱着我对象，我警告你，别逼我打你啊！” 　　“……” 　　没人回应他。 　　自觉自己被妹妹无视了的宁轩恼羞成怒，大步走上前想亲自将妹妹从心上人怀中扒拉下来，却被兰绮伸手隔开。 　　“别闹，她睡着了。” 　　兰绮压低声音，小声跟宁轩道。 　　宁轩一愣，低头仔细瞧了瞧，发现这小妮子还真就着这个搂着兰绮的姿势睡着了，一时不禁好气又好笑。 　　“这丫头，生病了都不知道多消停会儿。” 　　他小声地嘀咕一句，到底没再说什么要将妹妹从兰绮怀里拔下来的话了，也没动手，就这么安静地坐在旁边，凝视着在在熟睡的容颜。 　　两人没有在在在房间里呆太久。 　　他们只是听说在在生病了，所以才特地赶来看望她。 　　看完了，自然就得离开。 　　不然他们一起在一个屋里待久了，哪怕有个病人在，也容易引起宁家人的怀疑。 　　兰绮还没答应要跟宁轩在一起，宁轩为了她的名声着想，也不敢对外透露一分一毫。 　　他之前打电话跟家里人炫耀，也只是炫耀自己即将有对象，但那个对象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他却是连分毫都没透露。 　　在在这边是意外。 　　因为她本身就知道他跟兰绮之间的事情，也算是半参与了进来。 　　知道的内情多了，会轻易猜中真相也是正常。 　　此时的宁轩还不知道，其实他的小心思早就被父母看出来了，好在宁远行跟苏欣妍都不是那种会随意插手孩子感情问题的家长，也不会出去乱说话，宁轩才能像个傻白甜一样，那么自在地在父母跟前演戏。 　　——假装他跟兰绮之间没关系。 　　出了妹妹的房门，楼下一家人几乎集聚了一半。 　　宁奶奶，宁远行，苏欣妍，加上宁轩自己。 　　看见这架势，宁轩内心小小地紧张了一下，随即又很快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他拿出多年磨练出来的演技，神态自如地走下楼，一一跟家里人打招呼：“奶奶，爸妈，你们都在啊。” 　　“嗯，上楼去瞧过你妹妹了吗？”苏欣妍点头回应小儿子的招呼，还顺手将果盘推到他跟前，提醒道：“快招待在在的同学过来吃水果。” 　　“不用了阿姨，我不饿。” 　　兰绮婉拒，不是很好意思接受好友，以及可能成为自己男友的父母的好意。 　　总感觉有点复杂，所以也连带着没什么胃口。 　　见人姑娘不想吃水果，苏欣妍也不勉强，只是笑着招呼她落座，关切地问道：“听说你在小轩那边做兼职当演员，怎么样，感觉还可以吗？” 　　“可以的，宁副导很照顾我。”兰绮做出一副乖巧礼貌的模样，回应道。 　　她今天跟着宁轩一起过来看望生病的好友，就是用了她正好在宁轩所在剧组做兼职，所以顺路的理由来的。 　　这个借口算不上天衣无缝，可安利而言也绝不会被怀疑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有一点点异样。 　　忍不住侧头看了宁轩一眼。 　　结果这货正抱着果盘吃得正欢，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窘境。 　　兰绮：“……” 　　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她内心叹口气，尽量忽略好友母亲态度上的细微异样，神态自若地跟她聊起天。 　　苏欣妍是个很健谈的人。 　　而兰绮实际上是有点寡言的，她平日里就是那种话不多，只会埋头做事的高冷美人。 　　即便会跟朋友开玩笑，但那也仅限于朋友。 　　可真正跟苏欣妍这位长辈聊起来，她才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变得那么多话。 　　当然，这一切多亏于苏欣妍的特意照顾。 　　这位温柔而高情商的长辈并未问她什么太过敏感的话题，一切都是那么地恰到好处，让她不知不觉地就放松下来，并且也体会到了跟她攀谈的乐趣。 　　聊得差不多了，兰绮便主动提出告辞。 　　苏欣妍也不挽留，只叮嘱小儿子好好将人送回去，便目送他们离开。 　　兰绮在剧组里还有一点戏份，她需要在这两天内拍完，才能离开剧组，回学校参加开学典礼。 　　等两个小年轻走后，宁奶奶立马迫不及待地凑过来问儿媳妇：“欣妍啊，你觉得那姑娘咋样？” 　　“挺好的，她性格独立坚强，人又很稳重成熟，正好跟小轩性格互补。”苏欣妍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姑娘。 　　“人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呢吗？你们怎么就这么相看上了？”宁远行抖开报纸，不自觉地泼了自家老娘跟媳妇儿一盆冷水。 　　苏欣妍：“……” 　　宁奶奶：“……” 　　这男人真是年纪越大越讨人厌了呢。 　　冷哼一声，苏欣妍甚至不管婆婆就在旁边，直接冲着丈夫发难。 　　“我们这是关心孩子，哪像你，当爹没个当爹样，你儿子们都老大不小了，也不见你多着急，是不是真要到他们一个两个年纪大了，成了大龄剩男，却还在打光棍，你才知道得着急？” 　　宁远行第一次听见‘大龄剩男’这个新鲜词，但光听这词就能大概明白那个意思。 　　他不禁有点想笑。 　　觉得自家媳妇儿形容得太贴切了。 　　只是碍于自家两个地位最高的女性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所以他不敢笑，只能缓下语气，哄着她们道：“我着急我着急，要是不着急的话，我刚刚也不会搁这儿坐着了，这不就是为了来关心小轩的感情生活嘛。” 　　“哼，这还差不多。” 　　虽然对丈夫的解释不算满意，但苏欣妍不想跟他过多计较，便轻轻抬手，放过了他。 　　婆媳俩转头又开始操心孩子们找对象的事儿。 　　最小的男孩已经有眉目了，基本上不用担心，可这上头还有两个大的呢，底下更是跟着个小的。 　　当然，在在还小，法定婚龄还没到呢，不用着急。 第二百四十七章 国画考试。…… 　　在在这一病就趴了三天, 将将赶在了开学前一天痊愈。 　　这期间来看望她的人还挺多。 　　叶茂秋、刘茵茵、章桃、跟提早到校的宋姣等人全都来齐了，连顾叶舟也在百忙之中露了一回脸。 　　当时看见他到来，在在还是挺意外的。 　　忍不住问：“你不忙吗？” 　　“忙。”顾叶舟诚实道：“所以我只是来看一眼就走。” 　　“嘿嘿……”知道人家就是来特地关心自己的, 在在的心情美滋滋。 　　她趁着房间里没其他人，从被子里头深处一直被捂得热乎乎的小手，揪住顾叶舟的衣袖，小声撒娇：“顾哥哥, 我想吃糖。” 　　她生病期间过得太艰难了, 喝得是中药, 结果家里还不给糖吃, 只给个陈皮或是酸梅去去苦味, 家里人说给她糖吃是怕影响药效。 　　神影响药效！ 　　在在早利用读脸术看透了，他们就是想控制她的摄糖量, 不肯给她吃糖而已。 　　还找这种借口！ 　　一想到这, 在在就不高兴地哼哼唧唧。 　　像一头讨食吃的粉红色小猪仔。 　　顾叶舟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他探手从风衣口袋里一掏，翻出了一小袋医院给小朋友们打针时给的那种药糖, 单手提着在在在眼前晃悠两下。 　　才晃到第二下，一双爪子就跟饿虎扑食似地猛伸过来，一下子就将药糖整包抢走。 　　抢完她还生怕被人抢回去, 直接将药糖藏进了自己的被窝里，连带着人也缩了进去，只余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露在外面，警惕地盯着顾叶舟看。 　　听见被子里传来的拆包装袋的声音, 又瞧见她嘴巴边浮起挪动了一下，都不用猜，顾叶舟就知道这嗜糖如命的小姑娘已经将糖给吃上了。 　　他不禁无奈又好笑：“你也不用藏成这样, 温度太高小心它化了。” 　　糖既然都给出去了，顾叶舟又怎么可能会再去抢回来。 　　而且他今天带糖过来，也是得了苏阿姨的首肯的，不然再给顾叶舟三个胆子，他也不敢随便给在在糖吃。 　　对她身体影响是一方面。 　　主要是她家里实在是不允许的话，他目前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太好真的背着人家家长给她偷渡糖果。 　　虽然医院的药糖吃了不仅不会对身体有害，反而益处多多。 　　在在相信顾叶舟给了她糖就不会再要回去，可她不信家里的其他人。 　　所以还是决定先把糖吃进嘴里才安心。 　　当然，这可是有一整包的量呢，她也不可能说一次性给吃完，所以只是连吃了三颗，就克制地停住。 　　其他的留着以后继续吃。 　　顾叶舟忙是真的忙，特别是他在有意自己开医院的情况下，日常上班，跑各种证件等等，这些事情足够占据他的一切空余时间。 　　他现在每日睡眠量都不超过五小时。 　　而忙成这样，他还能硬挤出时间来看望在在，也是很拼了。 　　不过也没法在这边待太久。 　　所以送完糖，又跟在在多说了几句话，他就急匆匆地赶着离开。 　　顾叶舟走后不久，苏欣妍就穿着一身正装，走过来敲门，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羊皮纸袋，跟一个金色的奖杯。 　　这是在在参加绘画比赛的奖金跟奖杯。 　　今天是正好就是颁奖的日子，但是在在重感冒，还在床上趴着，过不去，所以只能请妈妈代劳，去帮她领取这份荣耀。 　　“给，都给你领回来了。” 　　苏欣妍将奖杯摆放在了女儿房间里的一面专门用来摆放各种奖状奖牌跟奖杯的博物架上，这上头已经满满当当地摆满了各种奖状奖牌跟奖杯。 　　有关于美术的部分其实只占据了一小部分。 　　更多的还是在在参加各种竞赛获得的奖励。 　　扣除掉美术部分，其实她在文化课学习上的能力也很强。 　　毕竟后头还有个二哥正虎视眈眈地监视着，她也不敢让自己的成绩下滑。 　　努力总是会有回报的。 　　而这满墙的奖励就是对在在最好的回报。 　　她偶尔觉得心情不好了，就会过来瞧瞧这一面记录了自己一路艰辛跟成长的墙壁，看着看着，心情自然也就快乐起来。 　　羊皮纸袋里装着三千块奖金，直接被苏欣妍递到女儿跟前。 　　她本以为女儿像往常一样，拿了奖金，只会打开随便看一眼，然后就交给她，让她帮忙给存她账户里面去。 　　在在已经成年了，自然可以自己管理自己的账户，但是银行离家有点远，她懒得专门过去存钱，所以一直都是请妈妈代劳。 　　她妈妈上班都是要路过那边的，也算是顺路。 　　结果她这次拿了钱，却从里面抽走一半，剩下的才交给妈妈：“妈妈帮我存一下。” 　　“好。” 　　不知道女儿一下子要拿那么多钱干什么，但是苏欣妍一直都很尊重孩子的想法，不会主动去干涉他们的行为，且在在都上大学了，有自己的独立思想，也能自我理财。 　　所以对她一下子拿走那么多钱，苏欣妍只是惊讶一下，但没多说什么。 　　左右这些钱也是孩子自己凭本事赚的。 　　这是她的钱，她就算想一次性挥霍光，那也是她自己的事，苏欣妍顶多会叮嘱她两句，叫她节俭一点，但不会真的插手去管。 　　本来一次性拿了那么多钱的在在还有点小紧张的，生怕妈妈会问。 　　结果见妈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她还有点小失落。 　　猛地摇摇头，拍拍自己不甚清醒的脑袋。 　　在在觉得她可能是傻了，居然会为这点小事而感到失落，现在干正事才是最重要的。 　　她爬到床的另一边，拉开抽屉，里头装了一叠红纸。 　　没错，在在准备来给家里人包红包了。 　　她之前跟大哥说的话可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准备拿自己的奖金，一人给家里人包个大红包。 　　数额她都算好了。 　　一人给包两百，七个人总共要花一千四，剩下一百她留给自己买喜欢的东西。 　　现在的两百块非常多。 　　顶得上一个工人两三个月的工资了，在在这次也算是大手笔了。 　　仔细将每一个红包包好，在在又困了。 　　她将红包全都塞进抽屉里放好，然后躺下睡觉。 　　明天就要开学了，不管病好没好，她都得去学校报道。 　　好在，第二日清晨，一觉睡醒，在在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很多了。 　　满血复活！ 　　恢复精神的她生龙活虎地跳下床，开开心心地洗漱换衣，然后直冲下楼。 　　彼时宁远行正好从楼梯口路过。 　　一见闺女直冲下来，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双臂微展。 　　果然，将某只飞扑而来的小姑娘接了个满怀，还转了两圈，卸掉冲击力。 　　在在不重，可这一猛扑下来的力道也是不轻的，要不是宁远行常年保持锻炼，到现在还有八块腹肌，底盘也是十足地稳当，不然还真接不住这颗小炮弹。 　　“哈哈哈……爸爸，我病好了！” 　　开心的在在树袋熊似地扒拉在她爸爸身上，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声。 　　嫌她太吵，宁远行将她放下后就将她给推走：“病好了就去跟你奶奶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明摆着找借口给人支走。 　　在在没察觉爸爸的意图，闻言乖乖就顺着他的力道往厨房那边走，临走前还不忘将给爸爸的大红包发给他。 　　“给你，这是我参加比赛得的奖金，人人都有的。” 　　捏着女儿给的红包，宁远行难得羞愧了一下下。 　　他刚刚是不是不应该嫌弃自家闺女？ 　　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再来一次，宁远行该赶得还是得赶，因为宁在在同学是真的吵。 　　今天顾衡正巧在宁家。 　　在在揣着一兜大红包，在家转悠一圈，基本上能给的都给到位了。 　　除了她三个哥哥全部不在家之外，其他人都收到了这一份大惊喜。 　　其中就属苏欣妍最感动。 　　她是看着女儿将钱抽走的，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想留着自己花，没想到却是为了给家里人包红包。 　　这种没有期待之后的惊喜，反而更加令人感动。 　　“谢谢崽崽。” 　　顾衡也很动容。 　　他将小侄女给的大红包仔细地收在上衣口袋里，也不拆开，更不打算花掉，决心拿其当个护身符，就这么收藏一辈子。 　　这可是自家孩子的心意，他哪里舍得让它‘消失’。 　　“大伯喜欢这份礼物吗？”在在笑嘻嘻地问。 　　“喜欢，非常喜欢。” 　　顾衡不吝啬于给出自己最直观的感受。 　　“那就好。”在在点点头，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 　　送出去的礼物能得到喜爱，对于送礼的人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快乐。 　　* 　　新学期开学，在在她们升上大二，除了得面临更加繁重的课业之外，还有一项重要大事。 　　——考英语四级！ 　　而在在本人还多加了一项考驾照，跟国画省级考试。 　　英语四级跟考驾照这个自不用说，在在之前就一直在为此准备着。 　　而国画省级考试她也是听了林教授的通知之后，才知道自己得去考这个。 　　国画考试在国内，比起油画之类的西方画考试，要来得重要得多。 　　想参加开始得先进入美术家协会，并且从市级开始考，然后市级升省级，省级升国家一级画家。 　　要是能考上国家一级画家，那就是个很牛掰的人物了。 　　在在自然还达不到这个层次，但是去考个省级还是可以的。 　　林教授是美术协会会长，在在作为她的学生，自然也早就跟着进了美术协会，且她在很小的时候已经考上市级画家了，只是后来因为太忙，一直没空去考省级。 　　这会儿她其实也不算有时间，只是林教授希望她不要再拖了，便催着她早点去考试。 　　在在想着反正考一个试也是考，考两个试也是考，干脆点头答应，并托林教授给她报名。 　　具体考试时间安排还没出来。 　　在此之前，在在得抓紧磨练自己的绘画技术，特别是国画，还得多背理论知识。 　　她还不知道具体得考什么，但听说有可能会考理论知识，所以这个还是得背，以备不时之需。 　　宿舍里跟她一起备考的人还有兰绮。 　　兰绮也跟在在一样，也是美协的一员，且只考了市级，还没考省级。 　　她这次也准备将省级给考了，并且为了这场考试，听说她还特意跑去剧组当演员，为得就是从演戏中体悟情感。 　　有关于这一点，在在挺能理解兰绮的。 　　她的作品怎么说呢，确实就是技巧大大重于感情。 　　可能是从小被自家祖父给管束得太严厉，致使兰绮的作品总归是缺乏一丝灵气，在外人看来就是……没感觉。 　　一副打动不了人的作品，不能算是失败作品，但也确实算不上完美。 　　所以为了补足这一丝缺憾，兰绮才毅然决绝地跑去寻找弥补的办法。 　　在在觉得，这事也从侧面说明，兰绮对于绘画的热爱。 　　她其实很喜欢画画，只是以前一直不善于表露这份喜欢，才会让人觉得，画画至于她，仿佛只是为了应付长辈的要求，实际上是可有可无的。 　　但现在，显然已经没人这么想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这是谁送给你的糖？…… 　　在一次课堂随画上。 　　当看见兰绮的画作, 在在跟章桃她们简直惊呆了。 　　宋姣更是忍不住问：“绮哥，你最近是恋爱了吗？” 　　都说作品是作家最好的情感映射。 　　简简单单的一副荷花图，硬是被兰绮画得娇艳欲滴, 宛若含苞待放的怀春少女，让人看了就能感觉到满满的甜蜜。 　　那种甜滋滋的味道甚至能融入观赏者的心里。 　　这种感觉，连在在都画不出来。 　　因为她还没感受过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的。 　　对于宋姣的疑问，兰绮只是笑笑, 既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 　　但是宋姣却没去猜测那个最有可能的可能性, 因为在她们看来。 　　能配得上她们绮哥这种美貌的人, 到现在都还没出生呢！ 　　作为在在的哥哥, 宁轩被选择性忽略。 　　在这堂课上，兰绮的作品一举压过在在, 被教授评选为全班最优。 　　在在盯着黑板上展示的画作, 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为兰绮的突破瓶颈送上真挚的祝福。 　　她并不为一次失败而丧气。 　　毕竟兰绮的绘画技术本就不低于她，她一直所缺乏的是对感情融入的理解, 现在这个短板被补起来，她能超过自己也正常。 　　而且别忘了，风景画, 是在在的短板来着。 　　哪怕这个短板在林教授的狠抓下并不明显，但是不可否认地，她画人物画确实更厉害。 　　说句不要脸的话。 　　在人物画方面，在在自信没人能超过她！ 　　“欸, 在在，上回那个全国绘画比赛的主办方有没有通知你再继续提交作品上去？” 　　宿舍里，章桃坐在自己的书桌前, 扭着头问正坐在画板前画画的在在。 　　在在一边拿着美工铲往画纸上糊色，一边头也不回地道：“通知了，但我最近没灵感，不想画。” 　　之前就说过，获得全国绘画比赛前三名的画家可以被送上去参加国际级赛事。 　　只要能去参赛，不管最后能取得什么名次，那也是在国际上的一次露脸机会。 　　大部分得到这个机会的人都会格外珍惜，恨不得每天埋头苦画，就为了画出一副人生当中最好的作品去参赛。 　　偏生在在却对这场比赛这么不看重，要是让那些想参赛都不够格的人知道了，准儿得一口一个唾沫星子把她给淹没。 　　但章桃了解在在。 　　知道她其实是那种灵感流的天赋型画家。 　　她画画，大部分靠得是那一闪而逝的灵光，而没灵感的时候，她画出来的东西也不能说不好，顶多就是一坨垃圾吧。 　　最后一句话是在在自己说的，跟章桃没关系。 　　所以，在她没灵感的时候，你硬逼着她画画，她也完全画不出来。 　　因此听见她这句任性的话语时，章桃根本就没什么感觉，她只是有点好奇。 　　在在现在正在画什么？ 　　章桃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话都会直说，所以她一起了好奇心，直接就开口问了：“你在画什么？” 　　“瞎画。” 　　说归说，在在还是稍微让开一点，好让章桃能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章桃的座位跟在在是正对角，这么扭着头看向她的位置有点艰难，她干脆整个人站起来，凑到在在身边去看。 　　欣赏半天，她认真点评道：“……有点牙疼。” 　　在在：“……” 　　“还好吧，难道你不觉得它很甜吗？”她努力为自己的作品辩解道。 　　“就是因为觉得太甜了，所以才感觉牙疼啊。”章桃理所当然道。 　　在在妥协：“好吧。” 　　这个逻辑没毛病。 　　视线转移到她跟前的画纸上。 　　原本洁白的底色已经不见踪影，转而被各种五彩缤纷的糖果所占据，满画的甜蜜糖果几乎要冲破出来，将人整个淹没。 　　这是一副单单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一股吃到大量糖果的欢快跟牙疼的有趣作品。 　　也许小孩子跟童心未泯的大人们会很喜欢这副画作，因为这会给他们带来快乐，而像章桃这种对甜食感觉比较一般的人而言，那就只剩下牙疼了。 　　但不可否认地是。 　　这是一副优秀作品。 　　“我觉得你可以拿这一幅画去参赛。”章桃认真建议道。 　　“不。”在在想也不想地摇头：“这是油画，我想画一幅国画拿去参赛。” 　　她不仅要画国画，还想要画一幅恢宏大气的山水画，其中会完全摒弃她最为擅长的人物画，只单单靠风景画去跟人比拼。 　　这是在在对自己的一次巨大挑战。 　　因为她受到了兰绮的鼓舞，觉得自己不能一直局现在一个范围里，她也想寻求突破。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自己最不擅长的画作，去跟人比赛。 　　在在认为，这场国际比赛的压力，可以成为推着她前进的动力。 　　当然，前提是她能扛得住。 　　章桃得知在在的志向，没办法给她提供帮助，只能鼓励她：“加油，你一定能行。” 　　在在：“……你还是别夸我了，英语题刷完了没有？” 　　这场四级考试她们全宿舍都要参考，可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为此受累。 　　章桃：“……还没。” 　　她敢说她刚刚没话找话说，其实只是为了偷懒吗？ 　　顶着在在无声的谴责眼神，章桃知道自己不敢，所以她只能灰溜溜地滚回去，继续刷题了。 　　正坐在章桃隔壁，埋头认真学习的宋姣看见她狼狈地跑回来，了然地笑了笑，也不戳破她，只默默地将自己刚刚做完的学习笔记推到章桃跟前。 　　“谢了姐们！” 　　拿到笔记，章桃简直想跪下来对着宋姣高呼三声“感谢大佬”了。 　　要知道，她们宿舍里，除了她这只意外混进来的学渣之外，其他三位都是学霸级人物，在在更是学神级别的存在。 　　那么问题来了。 　　请问学渣意外混进学霸群里，会被怎么对待？ 　　章桃可以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大家，那就是被三位老师日日夜夜监督着学习学习再学习。 　　虽然她的学习成绩由此提高，且还从班级后十名，一举冲进了班级前十，但其中所付出的艰辛，只能让她凄凉地感叹一句。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唯一的好处是，她可以随时随地借阅学霸们的学习笔记。 　　说起来，学霸就是学霸，连笔记都跟她这种学渣做得不一样。 　　一看就很赏心悦目，上头的知识点清晰又有用，只需要仔细看一遍，章桃就能感觉到好些以前都想不通的点，一下子就想通了。 　　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舒畅。 　　正当室友们沉迷于学习之中时，在在却不知不觉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还是被章桃那番话引动思绪，不禁陷入了沉思。 　　参加国际赛事，到底要画什么好？ 　　还没想出个具体的结果，她就感觉身后俯身过来一道温热的身躯。 　　“你这里偏了点，应该这样，稍微修一下，会显得它更立体一些。”低沉撩人的烟嗓落在耳边，让在在耳尖有点发痒。 　　她强忍着没伸手去挠，还小声地开玩笑道：“这算是准嫂子的特别小灶？” 　　兰绮垂眸，纤长的眼睫半盖住那双漂亮潋滟的桃花眼，显得慵懒而妩媚。 　　她抬起另一只修长如玉的素手，轻捏在在软嫩的小脸，感觉手感不错，又多捏了一下，完全不为她的玩笑而感到害羞，还坦荡回应。 　　“嗯，算是吧。” 　　撩人无数的大美人才不会败在小室友的这点小小的玩笑上。 　　在在：“……” 　　她感觉这一回合自己输了。 　　拍开兰绮的手，在在鼓了鼓脸颊，自己接过美工铲继续往画纸上糊色块。 　　兰绮将尖俏的下巴靠在在在的一侧肩头上，欣赏着她的画作，突然，她低声道：“这是谁送给你的糖？这么甜？” 　　在在动作一僵，险些画歪了。 　　她眼神慌乱地转动两圈，急切又匆忙地解释道：“什么糖？你别瞎说，没人给我糖。” 　　慌归慌，但在在只是单纯地害怕自家哥哥会通过兰绮知道她上回偷偷叫顾叶舟给她送糖吃的事，实际上眼神还是很清正的。 　　见状，兰绮就了然了。 　　她轻轻笑起，独特的嗓音随着喉咙震动起来，带着几分调侃：“看来我们家小崽崽还没开窍呢。” 　　“我都长大了，才不是小崽崽呢！” 　　身高执念的后遗症，在在不喜欢人家说她‘小’。 　　因为在她看来，小就等同于矮。 　　其实在在也知道，自己一六五的身高在全国平均身高中都不算矮了，但那也得看周围的对比物。 　　她家那群人均海拔一米八的生物就不说了。 　　宿舍里，其实她也是最矮的。 　　连第二矮的宋姣都有一六六呢，就硬是比在在高了一厘米，你说这事气不气人？ 　　反正在在为此郁闷了不少时间。 　　所以在她身高彻底定型后，这事儿就成了她的执念，根本消不掉。 　　除非她能进入二次生长，再拔它个五厘米。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情绪低落的在在垂下脑袋，不想说话了。 　　见状，兰绮有些无奈：“怎么这么不经打击？” 　　“……”在在没理她。 　　“国庆快到了，我们去爬长城吧。”兰绮故意扬声道，这话也是在邀请其他室友。 　　宋姣算是第一个响应的：“好。” 　　章桃慢了一步，因为她想提个申请：“那个，能带家属不？” 　　瞬间，全宿舍的视线都集中在章桃身上。 　　连在在都搁下美工铲，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严肃目光凝视章桃：“老实交代，你是什么时候瞒着我们偷偷找对象的？” 　　“对，老实交代！” 　　连宋姣这个软妹子都双手叉腰，表现出一副很严厉的模样，足可见这事儿严重大发了。 　　兰绮倒是没说话，但那目光也没从章桃身上离开。 　　章桃抽抽嘴角，无语道：“你们这是给我整上三堂会审呢。” 　　“快点交代，不许转移话题。” 　　在在她们才不上章桃的当呢。 　　计谋失败，章桃只能认命地回答：“这事我以前跟在在提过一嘴子，就那什么……其实……我……” 　　纠结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章桃烦恼地扒拉几下头发，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大声道：“老娘有个从小就喜欢的男人，但因为自己胆子小，加上不确定那男人的心意，就一直在搞暗恋，上回结束暑假工的时候，我去见了他一面，然后一起撸串的时候多喝了两杯，脑子一时抽了，就逮着人打了个啵，强行告白，结果没想到居然就成了！现在，老娘也是有对象的人了！” 　　一口气不带停顿地说出这么一大段话，累得章桃直喘气。 　　而在在她们则个个惊叹地睁大眼，一边“喔哦哦……”地鸡叫，一边给她大力鼓掌。 　　“不愧是我们家桃子，干得漂亮！” 　　“就一个字，棒！”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 　　鉴于章桃的彪悍告白很让人赞赏, 所以在在她们一致决定放过她，不追究她处了对象还隐瞒不报的“罪责”了。 　　边这么宣布着，在在还边看了兰绮一眼。 　　兰绮淡定地回望过去。 　　她的状态跟章桃可不一样, 人家是确定了关系，她这边还没进展呢。 　　主要是某个喝醉酒后，梨花带雨地哭着扯着她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求着说要来追求她的男人最近正忙于电影的后续制作, 根本没空来找她。 　　两人都没怎么能见上面, 又何谈培养感情一说？ 　　不过兰绮也能理解, 人家毕竟是为了忙事业, 所以她也没抱怨什么, 只是有一点点的不得劲。 　　察觉到兰绮的异样，下意识地开了读脸术的在在：“……” 　　她在考虑回家后要不要给三哥打个电话去通风报信。 　　再不过来露个脸, 你媳妇儿就要没了。 　　敏锐地注意到什么。 　　兰绮转过脸来, 正好将在在慌张的小眼神捕捉到, 她轻轻一笑，张开红唇, 做了个嘴型。 　　‘不准说。’ 　　追人哪有总叫妹妹帮忙的道理，要来就请宁轩自己来。 　　好吧。 　　三哥，不是妹妹不帮你, 而是你未来媳妇儿太强大，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看懂兰绮意思的在在把自己的嘴巴捂住，示意自己不会去跟自家哥哥偷偷报信的。 　　见状，兰绮满意地移开视线。 　　最后章桃的家属陪同申请自然是全票通过。 　　难得一次放假, 人家热恋期的小情侣正是如漆似胶，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粘糊在一起的时候，她们哪里好意思给人家强行分开。 　　时间很快就到了国庆假期的第一天。 　　在在一早爬起床, 穿上白馨送给她的那条适合外出游玩的碎花裙子，还给自己画了个淡妆，背上小包包，欢欢喜喜地跑下了楼。 　　才跑到半路，她就被一坨倒在楼梯半道上的不明物体给吓了一跳。 　　“哇！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不是鬼，是人……” 　　那坨不明物体幽幽地抬起头，颤巍巍地对着在在伸出一条手臂，发出像鬼一样地凄冷哀嚎声：“好饿啊~” 　　“爸爸妈妈救命啊——！” 　　在在忍不住尖叫出声。 　　十分钟后。 　　顶着一头乱糟糟地堪比乞丐的头发，浑身上下狼狈不堪，眼底带着两团硕大的黑眼圈，神情憔悴的宁轩弓着背，趴在饭桌上，疯狂地往嘴里扒拉面条。 　　那暴风式吸入的姿态简直惊呆了饭桌上的所有人。 　　宁奶奶心疼地不断给孙子往里夹菜夹肉，边夹边心疼地念叨：“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宁轩将最后一口面条咽下，搁下足有他脸那么大的碗，大大地舒了口气：“也没干什么，就是埋在剪辑房里搞了三天三夜的剪辑。” 　　所以他几乎有三天都没吃饭了，甚至还可能三天都没合过眼。 　　难怪弄成这样。 　　一听孩子这么说，苏欣妍也心疼起来。 　　“工作都是干不完的，你工作的时候也得多顾及一下身体啊，别总以为你还年轻就可以随便挥霍健康，等你老了以后就知道错了。” 　　旁的不论，就说苏欣妍自己。 　　年轻时候在地里干得太狠，导致她现在年纪上来了，腰椎那块就总是有问题。 　　她丈夫也是一样。 　　当年那条伤腿看着是好了，可实际上现在每逢阴雨天，就会犯风湿病，疼得厉害，却也只能自己强忍着，就怕让家里人担心。 　　所以苏欣妍并不愿意看见孩子们走上他们的老路，忙工作可以，但身体也得保养好。 　　宁轩被妈妈念叨得脑袋一点一点地。 　　看似在回应，实则…… 　　他打起了瞌睡。 　　在在小声逼逼：“妈，我哥睡着了。” 　　苏欣妍：“……” 　　算了，这个问题轮到下回再说，现在还是先让孩子好好休息吧。 　　看了丈夫一眼，宁远行会意。 　　起身将儿子扛起来，给他送回楼上他房间去睡。 　　男人做事总是有点粗心的。 　　宁远行干脆利落地将脏兮兮的儿子往他床上一扔，连被子都没给他盖，直接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就回去交差了。 　　还好苏欣妍不放心地上来看了一眼，发现丈夫的杰作，气得直接冲出去想骂他一顿。 　　但宁远行今天放假，早早就约了他老战友出去钓鱼了，现在不在家。 　　所以找不到生气目标的苏欣妍只能折返回来，帮忙将儿子的鞋袜给脱了，再帮他盖上被子，然后才出门离开。 　　洗澡这个她不方便，毕竟孩子长大了，有些事情需要避讳。 　　而且她也约了小姐妹们要出去逛街做美容，急着出门呢。 　　不知道睡醒后，发现自己一身臭烘烘地捂在被子里的宁轩是什么感想。 　　反正现在宁家除了他，全都出去各自找乐子玩了，也根本没人在乎他的想法。 　　* 　　为了方便，长城行的集合地点被兰绮定在学校门口。 　　在在到得不早不晚。 　　她不是第一个，但也不是最后一个。 　　看见她过来，早就等候在校门口的宋姣连忙冲她招招手：“在在，这边！” 　　在在一路小跑过去，看了眼站在宋姣旁边的兰绮，欲言又止。 　　“怎么了？” 　　兰绮注意到，扭头来问。 　　“没什么。”觉得自家三哥肯定不乐意在心上人面前露出那副狼狈模样的在在按下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最后来的是章桃跟她对象。 　　说实话，这两人出场的画面，有点过分唯美了。 　　在在她们都知道，章桃身材高挑纤细，长着一张人人爱慕的初恋校花脸。 　　只要她不开口说话，秀出那口接地气的东北腔，那就是个清纯女神，是无数人青春期的梦。 　　而她对象，竟是跟她不遑多让。 　　如果说章桃是初恋校花，那人家就是初恋校草。 　　一张干净俊逸的清爽脸庞，同样纤细而高挑的身材，仅仅只是往那一站，就能跟章桃配一脸。 　　但最令人心醉的还是他看向章桃时的眼神。 　　温柔到几乎能滴出水来。 　　两人共同撑着一柄遮阳伞缓步走过来，金色的阳光挥洒在四周，为他们渡上一层光晕，梦幻而唯美。 　　仅仅是看着这一幕，在在跟宋姣就忍不住一起捧起脸，发出同款姨母笑。 　　“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吗？” 　　“好美啊！” 　　可惜，这一切的美好，全都终结于这位初恋校草的开口跪。 　　“大妹子们好啊，我是桃子她对象，叫程锡，我俩都是从一个屯里出来的，这会儿成对象了，还怪不好意思地。”说着，程锡还憨厚地挠挠后脑勺，白皙的俊脸上浮现两抹红晕。 　　显然是真害羞了。 　　在在：“……” 　　宋姣：“……” 　　兰绮：“……” 　　三人一齐面无表情，只感觉她们的少女梦，啪地一下，碎得稀巴烂。 　　虽然吧，章桃她对象的声音还挺好听的，至少跟他那副初恋校草的模样相符合，但这一口跟章桃一模一样的东北大碴子口音，实在是让人…… 　　“就……就跟桃子挺配的啊哈哈哈……” 　　宋姣尴尬地笑到连自己都笑不下去。 　　她现在还有点精神恍惚，实在是受到的冲击力有亿点点大。 　　在在还好。 　　自家三哥就是个顶着盛世美颜干尽蠢事的哈士奇转世，她能说她早就习惯这种巨大的反差了吗？ 　　所以她是三人中最快回神的，并在章桃作为中间人的介绍下，礼貌地跟她对象打了声招呼。 　　“大哥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大哥’这个词跟对方挺贴切的。 　　对方也没觉得在在这句称呼有啥不对。 　　他年纪本就比章桃大三岁，而章桃的舍友肯定都跟她差不多大，也就是比他小，叫他一声哥也正常。 　　几人集合，就该出发去长城了。 　　一路上，有意无意地，章桃他们撒了不少狗粮给在在她们，塞得三人差点打嗝。 　　什么的太阳太晒给打伞是常规操作。 　　程锡身上还背了个造型可爱的小背包，里头装得全都是章桃的东西，保温杯，纸巾，头绳…… 　　在在都不想去一一细数了。 　　她怕自己撑得慌。 　　当然，章桃他们也不是故意秀，人家只是小情侣之间的自然互动，只是谁叫在在她们全都是一群单身狗呢？ 　　“我回头也要这么在他们跟前秀！” 　　宋姣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 　　“首先，你得有个对象。”在在毫不留情地给她泼了一碰冷水。 　　宋姣：“……” 　　“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在在无辜地眨眨眼：“我是你这边的，但我们也得实事求是啊。” 　　“你们不累吗？还有力气搁这儿说话？” 　　兰绮已经有点喘了。 　　她力气大，打架也很凶，但实际上体力不足，很容易就会感觉到累。 　　不过再怎么样，她上限摆在那，意味着底限也高，宋姣这个小柔弱应该跟她比不了才对，怎么还能边爬长城边跟在在一路叽叽喳喳地，就没停过嘴。 　　如果在在看见兰绮的心思的话，一定会严肃地告诉她。 　　这就是单身狗愤怒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 　　在在已经汗流浃背了，但她还是坚持着继续往前走。 　　一寸寸地用脚去丈量长城的长度。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没办法光凭脚就去走完长城全段的，但是站在上头，她却能感受到祖国的壮丽河山。 　　是那么地辽阔而宏伟。 　　突地，在在猛地抬起头，双眼发亮地看向兰绮，兴奋到几乎破音：“我知道该怎么画了，谢谢你绮哥！” 　　见在在终于明白自己拉着她出来爬长城的用意，兰绮笑了笑，道：“我祖父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闭门造车不可取，你想要将什么收纳进你的画中，那么首先，你就得先把它收进你的眼里，还有你的心里。” 　　随着最后一句的话音落下，一只纤长的手指也虚虚地点在在在的心口上。 　　仿佛灵犀一指，直接就给她点开窍了。 第二百五十章 不给亲亲就哭给你看…… 　　离开长城, 在在直接带着兰绮回了家。 　　她本来是准备一个人回家的，但兰绮可能从她之前的态度里看出了什么，便主动要求去她家里做客。 　　彼时的在在满脑子都被灵感给包围着, 根本没心思再去思考她哥的狼狈样被兰绮看到会发生什么事。 　　只想着既然兰绮要跟她回家，那就跟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两人结伴回了宁家。 　　一进家门，在在就迫不及待地往楼上冲, 边跑还边不忘提醒兰绮：“我三哥在他房间里睡觉, 你如果要喝水什么的就自己弄啊, 我得去画画了, 不要打扰我。” 　　“好……” 　　兰绮话音未落, 在在已经跑没影了。 　　她理解地笑笑，自己在玄关处换完拖鞋, 走上楼去宁轩房门前, 抬手轻轻敲门。 　　叩叩叩…… 　　没人回应。 　　以为是自己敲门的声音太小了, 兰绮加大点力气，又敲了一遍。 　　还是没人回应。 　　她微微皱眉, 也不好不经允许，就随意打开一位异性的房门，便想着再敲一遍, 要是实在叫不出人，那她就走了。 　　手刚抬起，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道蓬头垢面的高大身影冒出头来, 不耐烦地低吼道：“宁在在，你再吵我睡觉我就揍你了你信不信？” 　　“宁……轩？” 　　兰绮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乞丐’。 　　宁轩：“！！！” 　　退后一步, 甩房门，“啪！” 　　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迅速至极，但这也不能抹消掉刚刚那一瞬间产生的强烈寻死之心。 　　别问。 　　问就是已社会性死亡。 　　半小时后…… 　　已经洗干净，套上一身清爽的干净衣服的宁轩整个人都卷缩在墙角里，埋头玩自闭。 　　头顶乌云密布，时不时还得打个雷，闪个电。 　　充分提现他此时的心情。 　　其实不是他不想躲在被窝里，实在是被窝被他自己给熏臭了，他实在是鼓不起那个勇气，把已经变得清清爽爽，又是全街最靓的自己塞进去。 　　所以只能找个干净角落装鸵鸟。 　　仿佛只要他不把脑袋抬起来，就不用面对过于惨烈的现实。 　　兰绮就蹲在宁轩身后不远处，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背。 　　前方的那只大型鸵鸟不出所料地没反应。 　　她又得寸进尺，手往上挪，碰到了他的发丝尾端，接到了一滴水珠。 　　好些日子没剪头，已经留得有些长的头发盖住了男人的肩，刚刚被清洗完，还没来得及擦干，此时这些发丝全都一缕一缕地粘在一起，还在往下滴水。 　　滴落下来的水又将他新换的上衣打湿，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仿佛一只落了水的长毛犬，可怜又可爱。 　　“你的毛巾放在哪里？” 　　可能她天生就有一种保护弱小的本性吧，看见宁轩这么可怜的样子，兰绮的心就止不住地发软，连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放柔。 　　磁性的烟嗓一温柔起来，就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自己被这道嗓音的主人深爱着的错觉。 　　宁轩耳朵微微动了动，渐渐红了。 　　可他还是不敢回应，实在是害怕兰绮一听见他的声音，就会回想起刚刚被他粗暴吼叫的模样。 　　当时她一定是吓坏了吧？ 　　她会不会因此认为他是个脾气不好又粗暴的男人，从而不敢喜欢他了？ 　　不对，人家好像也没喜欢过他。 　　一开始就干脆利落地拒绝，后来愿意给他一个追求的机会，肯定也是看他哭得实在太可怜，才一时心软答应的吧？ 　　也许答应之后，她就立马后悔了，只是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跟他说明白，才拖到了现在。 　　那她今天是干什么来了？ 　　来跟他说清楚，说她想明白了，觉得两人还是不合适，叫他别再去纠缠她？ 　　宁轩有点焦虑地咬手指，脑子里忍不住患得患失地胡思乱想。 　　且越想越悲观。 　　整个人几乎都要陷入进去深深的黑暗里。 　　突然，一条干燥柔软的毛巾覆盖在他头顶，轻柔地替他擦拭起湿漉漉的头发来。 　　宁轩忍不住一呆，脑中混乱的负面想法一瞬间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个感觉。 　　——好温柔。 　　“把头抬起来一点，我给你擦前面的头发。” 　　听见兰绮的声音，宁轩下意识地将头抬起，鸵鸟式的自闭居然就这么轻易被打破。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干脆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地不停叭叭叭：“我刚刚的样子很丑吧？还很凶，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后悔给我追求你的机会，不想要我了？想出去外面找别的男人处对象……” 　　“你安静点。” 　　兰绮眉头一皱，宁轩瞬间闭嘴。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兰绮给宁轩擦拭头发的轻微声音。 　　等擦到发尾不会再往下滴水之后，兰绮才停下手，将毛巾拿开放在一边，用自己的手当梳子，给宁轩整理那些凌乱不堪的头发。 　　她一边耐心细致地理顺每一根发丝，让它们服帖在男人头上，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 　　“我觉得还好，挺可爱的，那样子的你也很真实，给人感觉挺亲近的，要说凶，那你可能是没看见过我真正凶起来的样子，我可是敢拿着扁担把我亲爸跟继母打出我祖父家的那种人，讨厌的话，实话说，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毕竟大家都喜欢看大美人，我也喜欢……” 　　原来她在一个个地回答宁轩刚刚的那些话，但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宁轩打断。 　　他几乎鼓起了比之前孤注一掷，拿出全副身家，甚至借了高额外债去拍电影还要大的勇气问道：“你后不后悔，给我这个追求你的机会？” 　　这个问题，其实才是宁轩心底里最在乎的。 　　他不怕心上人现在不喜欢他，只怕她后悔给他一个喜欢她的机会。 　　这会让他永远都看不到希望的彼岸。 　　在宁轩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兰绮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长到宁轩开始心生胆怯，后悔着自己问得太过直白。 　　他忍不住想，其实他完全可以装傻，只要他不去追问这个问题，就算兰绮后悔了又怎么样？ 　　明明是她亲口承诺了要给他一个机会的，机会既然给出去，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他才不接受兰绮说些什么她后悔了的话。 　　这样的话，他还能继续出现在她面前，呆在她身边。 　　光明正大地以一个追求者的身份，理直气壮地赶走她身边的那些烦人的苍蝇。 　　然后一个人美滋滋地‘独霸’她。 　　打定主意，宁轩正想开口，将刚刚那个敏感话题糊弄过去，最好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结果还不等他出声，兰绮自己打破了沉默。 　　“我只给过你一个男人追求我的机会，而且……” 　　兰绮抬眼，清亮的桃花眼正对上宁轩有点朦胧的凤目：“你又怎么知道，我允许你的靠近，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童年的阴影在她心口上留下了一道巨大的伤疤，致使着她即便悸动，也不敢轻举妄动。 　　允许宁轩的追求与靠近，算是她这辈子干过的最疯狂的一件事。 　　如果成功……她不知道结局。 　　但如果失败，她明白自己将耗尽对所有男人的期待，失望会笼罩她一辈子，让她没有勇气再去为下一个人而心动。 　　“所以，如果不是你，我这辈子可能不会再给另一个男人追求我的机会。” 　　这句话犹如一击重锤，狠狠敲击在宁轩心头上。 　　他瞳孔微微睁大。 　　心底如同开出了一朵粉红色的漂亮小花，紧接着又是一朵，再一朵…… 　　百花瞬间绽放，盈满了宁轩的整个心田，让他从灰暗过渡到明亮，再从明亮变得容光焕发。 　　他猛地抓住了兰绮…… 　　拿来给他擦头发的毛巾，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却还是强压着紧张地问道：“所……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你你……你也……也喜欢我？” 　　好好一句话，硬是被他说得结结巴巴。 　　宁轩恨不得狠抽一把自己。 　　你还能再怂一点吗？ 　　兰绮挑眉轻笑，抬手勾住宁轩的下巴，将他的漂亮脸蛋微微抬起，低头凑近。 　　眼看着两人的唇瓣越来越接近，宁轩白皙的俊脸渐渐浮起红云，他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一下，眼含羞涩，却还是努力地睁大眼，不想错过接下来的美好一幕。 　　可惜，在两人的唇瓣即将贴合在一起的时候，兰绮停住了。 　　“不……不亲了吗？” 　　宁轩傻乎乎地问，微微颤抖的嗓音里还带着点点委屈。 　　其实只要他胆子够大，现在撅个嘴就能碰到兰绮的唇，但他不敢。 　　怕冒犯了自己珍视的姑娘。 　　看出宁轩对自己的爱重，兰绮心下一暖，本想着逗逗他的心思也随之一变，觉得可以给乖乖听话的大可爱一个奖励。 　　她抬头，轻轻吻在男人眉心间。 　　一触即离。 　　“乖，等下一次，这一次，你可还没把我给追到手呢。” 　　她今天是自己来的，根本不算是宁轩追的，这人既然说要追求她，那怎么也得把事情给做到位才是。 　　话音刚落。 　　兰绮就看见一大片红色从宁轩脖子蔓延到他头顶，他整个人瞬间滚烫地几乎都快冒烟了。 　　紧接着他双手捂住被亲过的眉心，带着一脸幸福的傻笑，直挺挺地往后倒下，吓了兰绮一跳。 　　“宁轩！” 　　* 　　十分钟后…… 　　深觉丢人的宁轩再次将自己卷缩在墙角，又闹自闭了。 　　兰绮好笑地坐在旁边陪他，还得哄。 　　“别这样了，我也没笑话你，快起来吧啊。” 　　“你笑了。”宁轩委屈地控诉。 　　她现在脸上都还挂着笑容呢，肯定就是在嘲笑他刚刚怂得惊天动地的蠢样，别以为他不知道，哼。 　　“咳咳……”兰绮轻咳两声，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好吧，她确实笑了。 　　有错就得认，在认错方面，她一直很爽快：“对不起，那你想怎么样才愿意原谅我？” 　　“你再亲我一下。” 　　虽然目前还只是个纯情少男，但宁轩已经深谙有便宜可占就得得寸进尺的道理。 　　兰绮拒绝得干脆利落：“……不亲。” 　　宁轩委屈瘪嘴，就那么默默地拿湿漉漉的小狗式渴望眼神盯住她，也不说话，只是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摆明了不给亲亲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好好好亲亲亲，今天就这最后一个，你不许再要了。”看不得美人委屈落泪的兰绮还是无奈妥协了。 　　即便知道这其实是对方的演技。 　　可谁叫她乐意宠着他呢。 　　“脑袋低下来点，你太高了我够不着。” 　　强行将男人的脑袋按下，兰绮又凑上去给了一个亲亲，只是这一个明显比上一个敷衍很多，就跟哄小孩似的。 　　即便如此，宁轩也心满意足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养鸡不为了吃，难道还…… 　　国际赛事的作品征集, 从公布信息到最后截止提交日期，一共给足了每位画家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不多不少，正好够在在完成一副画作。 　　她将最后一笔落下, 还没来得及欣赏刚刚大功告成的画作，心底那股紧绷着的气就散了。 　　困意和疲惫疯狂涌上来，让她一下子就撑不住，整个人往后一倒, 正巧落在床上, 睡死过去。 　　过了一会儿,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在在睡得太死, 没听到。 　　屋外的人等待许久, 没能等到回应，便小心谨慎地打开一条门缝, 探头进来查看孩子怎么样了？ 　　画板前的背影已经不见了, 她见怪不怪地将视线下移, 果然就看见一个半截身子倒在床上，半截身子还落在外面的椅子上, 正仰着头，呼呼大睡的身影。 　　“这孩子，又睡成这样, 也不怕明天起来不舒服。” 　　苏欣妍心疼地一边小声念叨，一边轻手轻脚地进门，将女儿的身体整个挪到床上摆正睡好，再给她盖好被子, 然后就出去了。 　　全程都没往她的画作上瞄一眼。 　　因为她觉得这是一种尊重。 　　在孩子的作品还未正式对外公布之前，就连家人，都应该对此避嫌。 　　免得有谁提前看过后随意点评, 影响了孩子的心情。 　　在在这一觉直接就睡了将近二十三个小时，也就是一整天。 　　睡醒之后，她头昏脑胀地爬起来，晃晃悠悠地走下楼觅食，全程眼神呆滞发直，脚步虚浮，整个人都呈现出一股几欲乘风归去的飘然感。 　　说白了就是身体醒了，魂还没醒。 　　“请问你还活着吗？” 　　宁轩不知何时蹲在妹妹跟前，伸手在她脸前晃了晃。 　　意料之中地没得到回应。 　　他也不慌，顺手从桌上抄了一根油条，掰了一点点，塞进他妹嘴里。 　　感觉到嘴里有东西，在在下意识地咀嚼，吃着吃着，也就慢慢回过了神，还很自觉地再次冲她三哥张开嘴：“啊……” 　　等待投喂。 　　“几岁了你，还跟小孩子似地要人喂饭。” 　　嘴上嫌弃着，但宁轩手上却很诚实，油条喂了一口又一口，中间还得捧着杯子加吸管，给她吸两口豆浆，以免这孩子给自己吃噎着。 　　一顿在下午四点多吃完的‘早餐’结束，在在捂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见状，宁轩不禁讶异道：“又困了？” 　　“嗯，可我不想睡了，越睡越累。”在在扒拉两下乱糟糟的头发，叹了口气，道：“现在就是有点不知道该干嘛。” 　　“还能干嘛？做作业？学习？看电视？出去玩？实在不行就出去花园里帮忙浇花，那么多事干，你随便选一个呗。” 　　宁轩自己拿了一根油条叼嘴里啃。 　　这些还是奶奶知道在在睡醒后一定想吃，特地给做的呢，往常这个点儿，别说家里了，外头都不带卖这些吃食的。 　　也就早餐那个点儿有。 　　所以他现在有得吃，也算是沾了妹妹的光了。 　　因此‘沾光’的宁轩今天对他妹的态度格外地好，甚至都能称得上殷勤了。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在在狐疑地瞥向她哥，语气里透出笃定：“说吧，你是不是背着我又干了什么坑人的事？还是你闯祸了将锅扣我头上，这会儿找我来赎罪了，又或者是你……” 　　“诶诶诶！停停停！” 　　越听越不像样，宁轩忍无可忍地叫停他妹妹的猜测，语含抱怨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这种人吗？” 　　“呵……” 　　在在送给哥哥一个冷笑让他自己品味。 　　宁轩：“……” 　　好吧，他就是。 　　心虚地摸摸鼻子，宁轩解释道：“这回我可没坑你也没叫你给我背锅，我是来谢谢你的。” 　　“谢我？”在在拧眉，仔细在脑子里搜寻她三哥会谢她的点在哪。 　　想来想去，貌似也只有那一件事了。 　　她不禁讶异道：“不会吧，你都那副德性了，绮哥居然没有嫌弃你，反而还答应跟你处对象？真是看不出来啊，绮哥口味略……哎呀，你干嘛打我！” 　　在在捂住被轻轻拍了一下的后脑勺，怒视她三哥。 　　宁轩淡定地收回手，不甘示弱地看回来。 　　“小屁孩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绮绮对我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那都是爱，你懂不懂？” 　　“噫，我不懂，别来恶心我。” 　　被自家哥哥的荡漾模样恶寒到，在在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转身就想溜。 　　她觉得与其留在楼下听她三哥废话，她还不如回楼上瞧瞧她刚画好的那幅画怎么样了。 　　后头就是作品提交截止日期，要是还有什么问题，还能趁着这点时间修改。 　　现在已经十月底快十一月了。 　　在上回爬过长城，从长城上茅塞顿开之后，在在就一直都沉溺于绘画之中，每天都在废寝忘食地画画。 　　除非必要，基本上不会踏出房门半步。 　　也因此，她家里人隔三差五地就得去看看她的情况，生怕这孩子画得太拼，给自己整出什么毛病来。 　　其实在在这种为了画画而不顾及自己身体的行为是很不好的。 　　她家里人一开始也想管，但后来发现，你这会儿管了，她表面上应得好好儿地，也会在你的监督下乖乖搁下画笔，爬上床睡觉，结果回头等你也睡了，她就立马爬起来继续通宵画画。 　　若非有一次宁轩半夜起来上厕所，瞧见他妹妹屋里亮着灯，还真不知道这孩子阳奉阴违这一招已经使得那么炉火纯青了。 　　那一次之后，全家人就聚集在一起给在在开了个大会。 　　会议主题不是批判她的行为，而是跟她谈判。 　　家里可以退一步，在她画画的时候绝对不会去打扰她，但她每天至少得在保持自己的基本饮食规律跟休息时间充足的基础上，才可以尽情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在在也不想跟家里玩躲猫猫，不仅身体累，心更累，所以思考之后，就答应了家人们的条件。 　　只是每逢她沉迷画画的时候，有空的家人还是会隔三差五地过来看看情况，监督她有没有听话。 　　还好他们很有分寸，都是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去，并不会影响到在在。 　　这次她画完会一口气睡那么久，其实跟之前没休息够没多大关系，主要还是因为精神上的长期损耗，所以需要依靠睡眠来恢复而已。 　　毕竟创作是一件极其消耗人精神的一件事。 　　楼梯刚刚爬完半截，在在就听见了几声稚嫩的鸡叫。 　　她顿住脚步，下意识地扭头往下看。 　　就见他三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怀里揣着个竹篮子，篮子上蒙着一块小碎花布，布被掀开一角，露出了几只正在里头叽叽喳喳直叫唤的小鸡仔。 　　“哇！” 　　她惊喜地低呼一声，连忙从楼梯上折身跑下来，蹦哒到她三哥身边，垫着脚尖探头往里瞧：“你上哪儿弄来的小鸡仔，好可爱呀。” 　　边说她还边上手，小心翼翼地去摸小鸡仔嫩黄色的小绒毛，肉感软乎乎毛茸茸地，很舒服。 　　宁轩见妹妹一脸喜爱的模样，脸上下意识地扬起笑容，还没得意地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她紧接着说道：“这鸡仔可真肥，养大了一定很好吃。” 　　瞬间面无表情的宁轩：“……” 　　“你养鸡就是为了吃吗？” 　　他不可置信地问，看着妹妹的眼神仿佛在问‘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在在一脸理所当然地看回去，坦然道：“不然呢，养鸡不为了吃，难道还为了玩吗？” 　　这货显然是遗忘了自己小时候调皮，喜欢追鸡玩，还将家里的鸡祸害到秃毛的丰功伟绩了。 　　可她忘了，不代表宁轩也忘了。 　　他本来以为妹妹是喜欢跟鸡玩，这才特意弄了几只小鸡仔来给她当谢礼。 　　却没从鸡的角度为它们思考。 　　罪过罪过。 　　最后这一篮子鸡还是落入了在在的手中，为能好好将鸡给养大吃肉，她还特意跑去花园里划拉了一块地方，准备自己动手建个鸡舍，让小鸡仔们住进去。 　　兴致上头的在在突然就有精神了。 　　她还拉着她三哥给她当苦力，叫他帮忙去外头弄几根竹子或者是长木板回来，实在不行粗一点的木棍也行。 　　宁轩听到这要求都懵了。 　　“我上哪儿去给你整这些东西？” 　　他们现在是住在城里又不是乡下，怎么可能说一要材料就能找得到，而且就算是找到了，那也指不定是人家的私人地盘，根本不允许外人随便砍伐的。 　　在在闻言，给了她三哥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笨，咱家隔壁那户人家不就有竹子吗？你去跟人要两根啊。” 　　“隔壁……”宁轩先是一呆，随即领会到妹妹的意思了。 　　她是叫自己去顾家要竹子。 　　隔壁顾家花园内有一小片移栽的竹林，那是因为顾爷爷爱喝竹叶芯煮出来的茶水，所以专门弄得。 　　换种说法，就是那片竹林是人家的心爱之物。 　　“你怎么好意思去要？”宁轩用一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表情看着妹妹。 　　在在：“……” 　　“我又不要你去砍人家的活竹子，里头总有枯死或者掉落的小竹枝吧，你去捡几根回来不就得了。” 　　就养个小鸡仔而已，哪里就需要弄那么结实的鸡舍了？ 　　随便意思意思弄一个小小的简易栅栏，只要保证鸡仔不会乱跑出去不就得了。 　　智商再一次被妹妹鄙视的宁轩表示这都是小场面，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要枯竹枝容易，就凭两家的深厚交情，顾家也不会不给，所以接到任务的宁轩直接就往隔壁去。 　　而在在则趁着哥哥去隔壁要竹子的间隙，先将花园墙角的一块比较平整的地面给清理出来。 　　才干到一半，她就瞧见两道人影一齐抗着竹子回来了。 　　两道？ 　　在在一懵。 　　合着这还去一反二的啊？ 　　多出的一人是顾叶舟，他今天正好在家，宁轩过来要竹子的时候正巧跟他撞上面。 　　待听明白他的来意之后，顾叶舟就直接领着宁轩去自家花园捡竹枝。 　　顾家的花园有雇佣人打理，地上的枯竹枝基本上没有，所以在在看见的这些翠绿翠绿的细小竹枝，一看就知道是从竹子上刚掰下来的。 　　她有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心底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早知道还不如叫三哥去建材市场上买些木材回来算了，或者直接跟大哥要。 　　去大哥工地上随随便便一捡，都能搞到一堆木棍。 　　似乎看出在在的后悔，顾叶舟淡声安慰她道：“没事，那些竹子长得不太好，也确实该修剪一下。” 　　“……”站在一旁的宁轩面露震惊。 　　他第一次听到竹子需要修剪。 第二百五十二章 现在可不宜引起宁家人…… 　　在在说是要修鸡舍, 但最后活都让顾叶舟跟宁轩给干了。 　　到也不是因为她偷懒，而是这两人根本就没给过她一个上手的机会。 　　所以她全程发挥的余地就是站在旁边，抱着竹篮子, 一边照看里头的小鸡仔，一边看着两个男人将鸡舍给捡起来。 　　说起建鸡舍，这还是宁轩跟顾叶舟童年时候所掌握的技能呢。 　　如今长大了再重温童年，两人也干得有模有样。 　　几乎都没花上半小时, 宁轩给妹妹买的小鸡仔就有家了。 　　“现在把鸡仔放进去吗？”在在有点不确定地问。 　　宁轩点头：“放吧, 我们先看看栅栏间隙合不合适, 如果太大了让鸡跑出来了, 还得再给调整调整。” 　　“好。” 　　在在将竹篮子放在鸡舍里, 边缘稍微倾斜一点，就将几只毛茸茸的小鸡仔全都倒了进去。 　　几只小鸡仔接二连三地摔在地上, 还有点懵。 　　它们叽叽叽地叫了两声, 随机尝试着站起来, 带着好奇心，去探索这一方新家。 　　里头有一只小鸡仔叛逆一点。 　　它一醒过神来, 第一时间就拍拍稚嫩的小翅膀，目标明确地直往栅栏那里冲，明摆着是想越狱。 　　可惜, 这栅栏被顾叶舟给绑得很结实，竹枝排列得又密集，它除了将自己给撞得晕头转向之外，根本就冲不出去。 　　出身未捷的小鸡仔蔫头耸脑地就回归鸡群里了, 看得在在只乐呵。 　　“哈哈哈……这一只鸡好好玩。” 　　一听这话，宁轩就有点警惕地瞥了他妹妹一眼：“宁在在同学，我可警告你, 不准玩鸡哦。” 　　“为什么不能玩？你买来不就是送给我玩的吗？”在在不服气地反驳。 　　“我是送给你玩的，但我没想到你还想吃人家，既然都要吃了，那就别玩了，不然这鸡又给你玩又给你吃，这鸡的一生也太可怜了。”宁轩一脸感性地同情道。 　　在在：“……” 　　顾叶舟：“……” 　　两人露出了同款的迷惑性表情。 　　他们都不是很懂这位感性的点究竟在哪里。 　　不过在在已经习惯性哄她哥哥了，闻言很敷衍地鼓了两下掌，说道：“对对，你说得都对。” 　　当然，当面赞同是一回事，背地里怎么干那就又是一回事了。 　　安顿好鸡仔们后，三人转战客厅。 　　在在主动去厨房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热豆浆，端给顾叶舟他们喝。 　　她奶奶指挥爸爸磨的豆浆超好喝，顾叶舟以前也喝过，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味。 　　他端过在在递过来的豆浆，低声道了句：“谢谢。” 　　“不用谢。”在在将盛豆浆的托盘顺手摆在茶几上，端走自己那一杯，坐在她三哥旁边，随意地问道：“顾哥哥最近不忙了吗？” 　　仅仅是沉迷画画如在在，也察觉到顾叶舟近段时间的忙碌。 　　这人原本就很难被遇到，这会儿干脆玩失踪，他们都好些个月没见着面了，所以今天能看见顾叶舟来他们家，对在在来说还算是个意外之喜。 　　“还是忙的。”顾叶舟没有隐瞒自己的状态。 　　“我正准备跟家里的长辈一起合伙开家私人医院，最近都在帮着跑各种手续跟证件，这些都比较繁琐，得花很多时间去忙。” 　　开医院比正常的开办企业还要麻烦很多，毕竟这是特殊机构，上头会管得严厉些也正常。 　　所以顾叶舟对此倒是没什么怨言，毕竟路是他自己选的，只是累也是真真实实地累，而且还很忙，忙到他几乎没什么时间回家陪伴爷爷，更别提来见在在了。 　　今天也是正好逮着个机会了。 　　不然他也不会表现得那么积极。 　　聊完自己的事，顾叶舟开始关心在在的近况：“听说你最近参加了个国际绘画比赛，那你是不是得出国？” 　　他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仅有也都只来源于在在，所以问得问题有点小白。 　　在在倒是不觉得顾叶舟的问题很小白，耐心地回道：“那倒是不用，毕竟绘画比赛只要作品出场就好了，画家在不在关系不大，又不是像我们以前参加的那些知识竞赛一样，还得本人过去答题。” 　　“这样的话，你还是会留在国内了。” 　　“嗯啊。” 　　应完声，在在瞧见顾叶舟脸上有些犹豫，不由得问道：“怎么了，你有事要请我帮忙？” 　　“嗯。”顾叶舟瞥了旁边一脸神游天外的宁轩一眼，不动声色道：“就是爷爷最近身体可能不太好，我想带他去医院检查检查，但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可能不太可以看得住他，我想着你跟他一直都聊得挺好，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空跟我一起陪爷爷去做检查？” 　　顾爷爷需要去医院做体检是真，顾叶舟一个人看顾不过来也是真。 　　毕竟爷爷年纪渐大，越来越有点老小孩的意味，还开始排斥起进医院，偶尔他领着人前脚刚迈进去，转个头的功夫，人就溜了。 　　所以也确实需要一个帮手来帮忙看住人。 　　不过这个帮手并不一定非得是在在，旁边在发呆的宁轩也行，只是里头藏了点顾叶舟的私心。 　　这个他就不好明说了。 　　现在可不宜引起宁家人的警惕。 　　在在没察觉到顾叶舟的小心思，听他这么一说，直接就点头答应：“行啊，不过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哪一天去，要是那天我刚好在上课，那就可能去不了了。” 　　顾爷爷对她挺好的，这点小忙在在很乐意帮。 　　“放心，我们肯定选在节假日。” 　　听见在在答应，顾叶舟心下一喜，面上却还得克制着，尽量以正常的态度回应道。 　　其实他跟他爷爷也只有在节假日才有空，甚至于有时候连节假日都得留在研究所/医院里加班，全都是大忙人。 　　所以能磨着爷爷答应抽出空来让他带去医院做检查，顾叶舟也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在在跟顾叶舟谈妥去医院的行程，扭头发现自家三哥正盯着虚空的某处发呆，双眼迷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时不时地傻笑一声，不禁嫌弃道：“你这是发春了？” 　　“去去去，发什么春，用词准确点，人家这是恋爱了。” 　　宁轩娇羞地给了妹妹一个‘小’拳头，然后蹦哒着雀跃的小脚步，哼着小曲儿跑上楼了。 　　原来他刚刚意外在自家邮箱里发现一封信。 　　里面是兰绮对他写得情书的回复。 　　在上一封情书里，宁轩除了日常表白之外，还约了她出去看电影。 　　而兰绮的回复虽然也是用粉红色纸张写的，但是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好。 　　仅仅这一个字，就让宁轩陷入了甜蜜的荡漾中，以至于连刚刚自家妹妹跟顾叶舟之间聊了什么，他都没心思去听。 　　光顾着思考这场约会要怎么安排了。 　　对了，他那天还可以骑着家里的单车出去接人。 　　幻想一下，街边的小道上，他骑着车，载着心爱的姑娘，乘着微风，欢声笑语地飘荡过去，那是多么唯美的一副画面啊！ 　　在在摸摸自己刚刚被打的胳膊，一脸懵逼。 　　“他打疼你了？”顾叶舟关心地问。 　　“那倒没有。”在在摇摇头，神情间有点点复杂：“只是我没想到，谈个恋爱能让人变成这副德性，这也太可怕了吧。” 　　听见在在言语间有对谈恋爱的抗拒，顾叶舟心头一紧，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消她的这个念头。 　　认真思考片刻，他才谨慎发言：“其实也不一定，可能是宁轩性格如此吧，我见我周围的情侣就没这么的……” 　　“粘糊。”在在给他补充道。 　　顾叶舟：“……嗯。” 　　“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好那啥啊，而且别人看了也会尴尬，希望我以后的对象能不那么黏人，不然我可能会觉得他很烦。” 　　在在大胆发表自己的见解。 　　“放心，他绝对不黏人。”顾叶舟下意识秒接。 　　话音刚落他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忙找补道：“你选的人，肯定是你自己喜欢的，当然也会符合你的喜好。” 　　“嗯嗯，肯定的。”在在没察觉不对劲，还在自顾自地附和道。 　　见此，顾叶舟也不知道该苦笑还是该庆幸。 　　苦笑于她还没开窍，又庆幸于她还没开窍。 　　* 　　在在检查过后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便直接将画作提交上去。 　　这副画会跟着世界各地的作品一起，由评委们集中评选。 　　最终这副画能得到什么名次在在不得而知，反正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可以说，那一幅画，不仅超越了她以前所有的风景画，甚至还比她最擅长的人物画还要超出一丢丢。 　　当那一副画完成的刹那。 　　在在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画出这么好的画。 　　也许这已经到了她的巅峰，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但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应付当下的难关。 　　英语四级考试。 　　他们的英语四级统考被安排在了十二月份，一个寒冷的天气里。 　　在在是十二月十号的上午第一场，也就是八点那场的考试。 　　说句实在话，这天儿是真的冷。 　　她早上从被窝里爬出来几乎是用尽了莫大的勇气，全程洗漱穿衣都哆哆嗦嗦地，被冻成了狗。 　　跟她一起挨冻的还有宋姣。 　　这姑娘的考场跟在在不是一个教室，但却是同个时间段考试的。 　　所以两人得以结伴挨冻。 　　“今年的冬天怎么这么冷啊？” 　　在在瑟瑟发抖地小声抱怨，心底都后悔报名这一场四级考试了。 　　四级考试一年两场，冬天一场，夏天一场，她其实完全能等一等，报名夏天那一场。 　　至少被热出汗总比被冻成冰舒服。 　　而且天儿太冷，手被冻僵了也不好写字。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这场体检被安排在周六…… 　　“真羡慕绮哥和桃子。” 　　宋姣裹紧了身上的棉衣, 又将脸往围巾里头埋了埋，企图借此抵挡寒风的凛冽。 　　“是啊，我也羡慕, 绮哥是早上十点多那场考，桃子是下午考，两人都能睡到自然醒，我现在好困啊。” 　　在在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还有点犯困。 　　“我们走快点吧, 早点进考场还能少点挨冻。”宋姣催着在在道。 　　考场里头有暖气, 可比室外要温暖得多。 　　“好。”在在跟她一起一路小跑, 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教学楼内, 直奔考试场地。 　　两人的考场一左一右，正好隔空对望, 所以一进教学楼, 她们就得分开走。 　　在在对着宋姣握拳, 给她鼓劲：“加油！” 　　“你也是，祝逢考必过！” 　　互相鼓完劲的两个姑娘各自奔赴自己的考场, 那背影在冬季冷冽的寒风之中，竟然显得有些萧瑟。 　　考试结束后，在在拖着被无情摧残过的身躯慢吞吞地往外走, 中途偶遇宋姣。 　　两人满脸戚戚然地对视一眼，都发出同款哀嚎：“考试好难啊。” 　　这句话引来了其他同样来参加四级考试的同学们的共鸣。 　　紧接着他们又听她们凑一起互相抱怨道： 　　“我全部题都做完了，只是有一道拿捏不准答案，也不知道写得对不对, 本来还想考个满分来着，这下子玄乎了。” 　　“我也是，我有两道估摸不准呢。” 　　不小心听到此等丧病发言的同学们：“？？？” 　　原来小丑竟是他们自己, 打扰了，告辞。 　　从跟室友的聊天中回过神的在在疑惑地看着四周围：“咦？大家怎么都走得那么快？难道是食堂出什么好吃的新菜了？” 　　“那你还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走走走，咱们快点过去，晚了可就抢不到菜了！” 　　宋姣拉着在在一路狂奔，直冲食堂而去。 　　充分体现出干饭人对干饭的热情。 　　可惜，两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什么嘛，根本就没有出新菜，害我白高兴一场。”在在失望地嘀嘀咕咕。 　　宋姣的表情跟她一样一样地。 　　两个热爱美食的吃货姑娘对视一眼，共同叹气：“唉~” 　　“要不……我们出去吃？”在在试探着提议。 　　“走！刚刚考完试，咱得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宋姣想也不想地就答应：“我上回试过，老刘家的锅包肉超好吃，我们就去那一家吧。” 　　“行。” 　　约饭使人兴奋，两个小姑娘开开心心地直奔校外而去。 　　当然，她们吃完还不忘给室友们打包一份，只是没料到，刚刚走到宿舍门前，就看到了打扮整齐，正准备出门的兰绮。 　　“绮哥，你要去哪？”宋姣迷茫地问。 　　这个点儿，绮哥不是应该已经考完试，回来等着吃她们的爱心午餐吗？ 　　“我要出去约会哦。” 　　兰绮大方地微笑，向室友告知自己的去向。 　　可宋姣听了，却没多大反应，只是平淡地‘哦’了一声，然后冲她挥挥手：“那你去吧，拜拜。” 　　“拜拜。”跟室友道完别，兰绮就走了。 　　而目送着她的背影，宋姣有些感叹道：“绮哥还真是拼命啊，这大冬天地还得出门做兼职。” 　　在在：“？？？” 　　“她不是说去约会吗？怎么就成做兼职了？” 　　“你不知道吗？” 　　宋姣讶异地看向在在，给她解释道：“绮哥之前暑假不是说去打了暑假工嘛，其实她就是去当了演员，并且听说她表现得很好，很得那部电影的副导演的欣赏，还跟人家成了好朋友，然后对方就经常会给她介绍一些工作资源，所以绮哥每回说是出去约会，其实就是出去做兼职啊。” 　　在在：“……” 　　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反正就是很懵就对了。 　　没忍住，在在还是问出口：“你知道那部电影的副导演是谁吗？” 　　“不知道。”宋姣回答得理直气壮：“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她还是个学生，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练习画画，不可能有渠道去知道这些社会上的事情，而且电影圈距离普通人的世界也太遥远了。 　　好的吧。 　　在在懂了，这就是信息不对等产生的误会。 　　也怪大家对绮哥的幻想太美好，认定她这种意外下凡的神女是不需要谈恋爱的，这个世界上也没人能配得上她。 　　所以从始至终就认为她不会找对象，或者找也不会在校期间找。 　　在这种刻板印象下，即便兰绮没有刻意隐瞒自己似乎已经谈了对象的事情，大家还是会选择性忽略种种异样，强装她还是单身人士，甚至下意识地为她的种种疑似恋爱的行为找借口。 　　而作为全场唯一知道内情的人，在在却不好开口帮她澄清。 　　有些事，当事人可以对外随便说。 　　旁人，即便是两位当事人的亲友，都是不好出去随意多嘴的。 　　所以在在选择沉默，任由这个误会继续下去，直到宋姣能发现真相的那一天，希望她不会太崩溃。 　　四级考试成绩要出来得登上好些个月。 　　在此之前，在在需要先履行诺言，陪着顾叶舟一起带着顾爷爷去医院做体检。 　　话说回来，顾叶舟跟顾爷爷也真是够忙的。 　　明明十月底顾叶舟就跟在在约定好了这次行程，结果一直等了一个多月，才正式将这件事给安排上。 　　不是顾叶舟抽不出空，而是顾爷爷实在没时间。 　　对此在在也能理解。 　　单看她二哥就知道了，他们这些研究人员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一分一秒都浪费不得，要想叫他们安排出老长一段时间耗在医院里，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即便这所谓的时间仅仅只是一两天。 　　这场体检被安排在周六。 　　所有人都正好放假，医院虽说也有大部分医务人员都放了假，但是还是留有部分医生在的。 　　而且顾叶舟自己就是个医生，他也能看得懂那些体检报告。 　　所以他们唯一需要的只是叫值班医生给帮忙开检查单子，剩下的除非顾爷爷的身体真的出了毛病需要治疗，否则顾叶舟都能搞定。 　　而在在的作用就是全程陪伴在顾爷爷身边，防止他半路偷溜。 　　这天一大早。 　　顾叶舟就开出自家的车子，载着爷爷出门接在在。 　　其实也就是等在对门而已。 　　要陪长辈去医院，在在也不敢耽搁时间，早早就出来等在家门口了。 　　一看见顾叶舟将车子开出来，她立马凑上去。 　　本想拉开后车座的车门，却见顾叶舟在前头给她比划手势，示意她坐到前面来。 　　“怎么了？” 　　在在乖乖换到前面来，开门坐进去。 　　“给，早餐。” 　　顾叶舟将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放在在在怀里，里头是在在最爱吃的大肉包子，保温杯里则装着她爱喝的甜豆浆。 　　见在在捧着早餐一脸懵，顾叶舟往后视镜上瞥了一眼，见爷爷正一脸郁闷地看着窗外，没注意他这边，忙凑过去压低声音道。 　　“爷爷做检查得抽血，抽血前不能吃东西，你坐在前头吃，别引他馋虫。” 　　“懂了。” 　　在在了然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然后她将装肉包子的袋子重新包好，塞进自己的随身小包包里，只捧着保温杯小口小口地喝豆浆。 　　注意到顾叶舟的视线，她也凑过去小声说：“肉包子味道大，在车里吃熏人，我还是不要在顾爷爷跟前吃这个了。” 　　在在凑近的脸庞几乎怼到顾叶舟跟前。 　　他一愣，凝视着她清亮的眼眸，不禁温柔地微笑起来：“谢谢你。” 　　谢谢你的贴心。 　　看见顾叶舟的笑颜，这回愣住的人成了在在。 　　而跟顾叶舟不同，在在是单纯地受美色所惑。 　　毕竟眼前的男人可是拥有着跟她三哥不相上下的颜值，足可见他究竟有多么地好看，特别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在在感觉自己似乎看见了万花齐绽的盛世美景。 　　她能对自家哥哥免疫，却永远免疫不了顾叶舟。 　　“咳咳……该走了吧？” 　　听见后车座上的声音，在在如弹簧似地，猛地缩回自己的座位上，埋头猛喝豆浆，企图假装刚刚被迷到失神的人不是她。 　　陷入慌张中的她却没有发现，顾叶舟若有所思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车子启动，缓缓向着预订好的医院而去。 　　抵达医院门前，不论是顾叶舟还是在在，都能看得出顾爷爷对这里的抵触。 　　具体体现为老人家死死地把住车门把手的手。 　　手背上的青筋都爆起了，可见他用了不小的力气。 　　“顾爷爷，我们该下车了。”在在扭过头，提醒道。 　　“嗯嗯，下车下车。” 　　顾爷爷点点头，回答得很利索，但是却依旧坐在车里，动都未动一下。 　　见状，顾叶舟有些无奈。 　　“爷爷，你来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答应？我没答应过你什么啊。”顾爷爷使出第二个招式，装傻。 　　“爷爷……”顾叶舟无奈地唤道：“你不可以这样言而无信，而且我们都到这里了，你早点下车，我们早点做完检查，就能早点回家了，好不好？” 　　“就不能现在回去吗？” 　　顾爷爷不甘心地嘀嘀咕咕，可是顶着两个小辈的催促目光，他还是慢慢松开了紧握着车门把手的手。 　　见爷爷态度有所软化，顾叶舟连忙乘热打铁，推开车门下车，大步走到顾爷爷那边的车门前，帮他打开车门。 　　“下来吧爷爷，我已经跟医生预约好了，进去了我们就能直接做检查，保证以最快速度搞定。” 　　“我身体好得很，哪里就需要来医院做检查了？浪费钱又浪费时间地……”顾爷爷一边在孙子的搀扶下下车，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 　　顾叶舟假装听不见，依旧温柔又强势地将自家爷爷请进医院里，在在也紧紧跟在顾爷爷另一边。 第二百五十四章 以免让他给跑了。…… 　　“你们两个这是在解押逃犯呢？” 　　顾爷爷左右一看, 自己被两个年轻人夹在中间，两只老胳膊还被紧紧地扶着，这架势, 明摆着就是生怕他跑了的模样。 　　“哪里有呀，我们只是在扶着您而已，医院地板滑，您自己一个人走, 容易摔着。”在在学着顾爷爷刚刚的模样, 装傻。 　　顾爷爷：“……” 　　他人老成精, 又怎么会看不出这小妮子在耍什么滑头？ 　　只是心底明白这孩子是来友情帮忙的, 所以顾爷爷也不好说她, 只能将气撒在孙子身上。 　　他充满怨念地瞪了孙子一眼，满脸不高兴地撇开头, 还幼稚地“哼！”了一声。 　　超大声。 　　顾叶舟一脸淡定地假装没听见, 也看不见。 　　应付这种情况, 他早就驾轻就熟了。 　　不管顾爷爷再怎么抗拒，最终还是被在在跟顾叶舟一起给押到了医生面前。 　　这家医院就是顾叶舟现在上班的医院, 而帮他开检查单的医生正好跟顾叶舟关系不错。 　　见他同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一起领着老爷子进来，不禁眉梢一挑，递给顾叶舟一个调侃的眼神。 　　仿佛在说：“这是你对象？可以啊兄弟。” 　　顾叶舟坦然又淡定地回望, 仿佛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在暗示些什么一样。 　　见状，医生也知道开不了他的玩笑，便作罢，转而专心给顾爷爷开检查单。 　　几份检查单很快被医生刷刷刷地开完, 全都一股脑儿地递到顾叶舟跟前：“好了，这些单子你拿去缴费处缴费，然后就可以带老人家直接去做检查。” 　　“谢谢。” 　　顾叶舟接过单子, 对医生点头致谢，然后领着爷爷跟在在出去缴费处缴费。 　　半路上，他毫不避讳自家爷爷地对在在交代道：“待会儿我去缴费，麻烦你帮忙照顾好爷爷。” 　　这就是在变相地嘱咐在在得看好顾爷爷，以免让他给跑了。 　　在在会意地点头，保证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顾爷爷的。”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顾爷爷。 　　知道自己不能再跟以前一样，趁着孙子去缴费的空档逃跑，顾爷爷的表情有点小郁闷，还透着亿点点委屈。 　　在在瞧见了，不禁想笑，但为了顾及长辈的心情，所以给强行忍住了。 　　即便来得早，可医院从来都是不缺人的。 　　这会儿缴费处就有好些人在排队了，顾叶舟排在最末尾，瞧这情况，一时半会儿应该好不了，在在便扭头关心地询问顾爷爷。 　　“那边有凳子，您要坐下休息一下吗？” 　　她指向不远处的公共休息椅。 　　顾爷爷想了想，应声：“行吧。” 　　他顺着在在的搀扶力道慢吞吞走过去，坐在了其中一张凳子上，没多一会儿，突然道：“在在啊。” 　　“嗯？”在在应声。 　　“爷爷有点渴了，你能不能去给我买瓶水，医院门口那儿就有小卖部。”顾爷爷有意想支开在在，好给自己制造潜逃机会。 　　在在眯起眼，金色的微茫从中一闪而过，轻而易举地就看穿顾爷爷的小心思。 　　她心下暗道一声果然，面上则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正直道：“抱歉啊顾爷爷，顾哥哥叫我照顾好您，我也不敢随便离开，要不您再忍一忍，等顾哥哥回来了，将您交给他照顾，我再去给您买水喝？” 　　“算了算了。” 　　本来也不是真的渴的顾爷爷一瞧在在不好糊弄，便只能无奈地放弃逃跑计划，老老实实地呆在小姑娘的视线范围内。 　　其实他也不想折腾年轻人，但人年纪大了，其实就越来越害怕进医院。 　　他们总怕这回进去了，下回就出不来了。 　　到也不是说怕死，只是不想拖累儿孙而已，而顾爷爷比起普通人，还多加了一层顾虑。 　　他生怕自己去得太早，手头的研究还没做完，害得某些重要项目停滞不前，所以对此还多存在了一丝忧虑。 　　在在能看穿顾爷爷的所思所想，却没办法很好地安慰到他。 　　毕竟她阅历有限，且也不是当事人，还真的很难去理解顾爷爷的这种心情。 　　不过不管她能不能理解，顾爷爷今天的检查还是得做完的，因为这也是为了他的身体健康着想。 　　顾叶舟排着队缴完费，下意识地紧张回头望。 　　当瞧见自家爷爷还安安生生地跟在在坐在公共座椅上时，心下不禁松了口气，然后忙捏着一堆检查单子跟缴费凭证大步走过去。 　　“走吧，可以去做检查了，我们先去二楼抽血采样，再去……” 　　身为这家医院的医生，顾叶舟当然知道按着什么检查顺序来，可以最快做完全部检查。 　　他也知道自家爷爷对医院的抗拒，所以这趟检查之行能快一点就快一点，这样子长辈能早点解脱，他们也能少些担忧。 　　医院的各项检查区域并不集中，而是比较分散着的。 　　各科的检查都各有不同，顾爷爷又是得做那种比较细致的检查，所以免不了楼上楼下地到处跑来跑去。 　　这么来来回回地奔波，别说已经上了年纪的顾爷爷了，就算是在在也累得够呛，也难怪老人家不爱来做检查。 　　太折腾了。 　　他们从早上忙到了中午，直到饭点都快过了，才总算做完全部检查。 　　检查报告最早的当天下午就能拿，而最晚的得等一个星期以后才能过来拿。 　　好在这里是顾叶舟上班的地方，他完全可以来上班时帮着爷爷代拿检查报告，不用麻烦人再跑一趟。 　　所以做完最后一项检查后，他们就能走了。 　　彼时在在已经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更别提顾爷爷，那是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还因为被接连抽了几管血，脸色有些微微发白。 　　顾叶舟还好一点，至少他还有力气开车。 　　“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就当作是你今天陪我们劳累一天的谢礼。” 　　“随便什么都行吧，清淡些就好。” 　　在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想吃的，干脆交给顾叶舟决定。 　　顾叶舟思考了一阵，问：“去吃椰子鸡好不好？最近首都有家新开的椰子鸡，是从南方来的，听说很好吃，也很滋补身体。” 　　“椰子鸡？”在在第一次听说过这道菜，不禁疑惑道：“是用椰子去炖鸡？” 　　“差不多。”顾叶舟道。 　　他自己也没吃过，给不出一个具体答案。 　　见状，在在反而来了兴趣：“走，咱们去试试，要是好吃的话，我下回就去菜市场买俩椰子，再宰只鸡，回家叫妈妈做给我吃。” 　　热爱美食的在在有一条灵巧的舌头。 　　基本上只要是被她尝过的东西，她都能将原料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偶尔兴致上来，还会自己尝试着去复刻那些菜肴。 　　可惜，在在厨艺一般，失败次数居多。 　　但她后来get到一个有用的小妙招。 　　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菜谱，然后指挥着厨艺好的人去做饭就行了，基本上十道菜都能成八道，余下两道不是不好吃，而是因为做法火候问题导致有些不对味，可实际上还是挺好吃的。 　　借此，在在帮着奶奶妈妈偷师了不少人家店里的招牌菜。 　　索性他们也只是一家人自己吃而已，又不会出去开饭店，所以也没惹上什么麻烦。 　　晚餐地点有点远，开车也需要好一阵子才到。 　　路上，坐在后排上，稍微有些缓过神来的顾爷爷开始跟在在聊起家常。 　　“在在啊，听说你家养了鸡，能吃了不？” 　　看来顾爷爷听见了在在刚刚说得那句想在自己家做椰子鸡的话。 　　“还没呢，这不才养了一个多月，哪儿能长得那么快？”在在说。 　　他们家的鸡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土鸡。 　　这种鸡最快也得半年才出栏，慢得一年都有，所以完全不需要着急。 　　“哦，这样啊。” 　　顾爷爷的声音中听起来还有点小遗憾：“其实这种自家散养的土鸡是最好吃的，肉质紧致，味儿纯正，可惜现在是尝不到了。” 　　在在秒懂，安排上。 　　“那您耐心等等，等我家鸡长大了，就送您两只尝尝味儿。” 　　“这怎么好意思呢？” 　　顾爷爷苍蝇搓手手。 　　顾叶舟往后视镜上瞥了一眼，心下暗道：不好意思您还笑得那么高兴，摆明了还是想要的。 　　果然，当在在又一次提出要送鸡时，顾爷爷虽然还是表现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但也没再拒绝。 　　两人刚把事谈妥，车子便抵达了目的地。 　　三人下车去吃饭。 　　还别说，这椰子鸡的味道确实挺不错的，浓郁的鸡肉香味跟椰子的清香杂糅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很独特的味道。 　　既不会腻，也不会太淡，一切都是那么地恰到好处。 　　除了椰子鸡之外，这一家还有很多其他菜色。 　　顾叶舟照着大家的口味喜好，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最后居然全被他们以‘暴风吸入’的姿态给吃完了。 　　其实这也难怪。 　　顾爷爷跟顾叶舟早上都没吃饭，顾爷爷是要做检查，而顾叶舟则是心疼爷爷，所以陪着爷爷一起不吃早饭。 　　在在只是喝了一点豆浆，也不算是吃了。 　　所以早就饿狠了的三人饭量会变大也很正常，只是吃完就不出意外地撑着了。 　　实在是吃的时候太没节制。 　　饭后，顾叶舟就开车载着爷爷跟在在回家。 　　“今天谢谢你了。”临别前，他再一次对着在在道谢，眸光暗藏温柔。 　　在在没有发觉，只礼貌地回应。 　　“不用谢，应该的。” 　　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没办法从顾叶舟脸上看出什么来，所以对他一些微表情的变化，反应也要比其他人要来得迟钝一些。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这小日子过得，滋润无…… 　　年前, 国画省级考试开考。 　　在在跟兰绮一起被分配到同一个考场里，这让她们得以结伴同行。 　　考试分两场。 　　理论类跟术科类。 　　基本上在同一天的上下午就能考完。 　　上午理论，下午术科, 都在同一片考场内，所以不需要到处跑来跑去。 　　在在一进去就专心答题，拿出十二万分的慎重态度对待这场考试。 　　因为只有考过了这一场，她以后才能有资格去考国家一级画家, 虽然那个听说非常难, 可人总是需要树立一个高目标的。 　　持续一天的考试结束, 在在走出考场后, 累到连话都不想说。 　　每一次考试都不仅仅是对身体的折磨, 更是对精神的摧残，让人由身到心的疲惫不堪。 　　“我先回去了。” 　　兰绮简单跟在在打过招呼, 然后就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 　　在在则等在学校门口没有动。 　　她在等人来接。 　　今天大伯说了, 他下午能早点下班, 正好可以过来接她。 　　没等多久，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就缓缓地停在在在跟前。 　　车窗有点黑, 在在低头仔细往里头瞧了瞧，见后车座上的似乎是她大伯，这才拉开车门往上坐。 　　“大伯。” 　　“嗯, 考得怎么样？”顾衡关心道。 　　“还好。”在在简单地回答。 　　她精神有点蔫巴，不是很想说话。 　　看出孩子的疲惫，顾衡贴心地没有打扰她，只是将车后座上的一条毯子拿过来, 展开来盖在小侄女身上。 　　“距离到家还有段时间，你先在车上睡会儿。” 　　“好。”在在没跟自家大伯客气，将毯子拉高, 把整个脑袋都蒙住，挡住外头的光线，然后就这么闭眼睡着了。 　　摇摇晃晃的车子就跟摇篮一样，睡在上头不仅很催眠，也很舒服。 　　当然，如果能躺着睡那就更舒服了。 　　意识彻底沉入梦乡之前，在在迷迷糊糊地想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听见大伯的呼唤声，这才慢慢醒了过来。 　　“唔……困……” 　　还没睡醒的软糯嗓音里还含着浓浓的鼻音，带着点撒娇意味地求着那唤醒她的人，示意她还想再睡会儿。 　　任谁看到小姑娘这副软萌可爱的模样，都会忍不住心软，答应她的任何请求。 　　顾衡也差点动摇了，但一想到这是在车上，而且室外还下着细雪，孩子睡车里容易感冒，他还是坚持着把人给叫醒。 　　“乖崽崽，起来了，我们回了家再睡。” 　　“嗯……好吧。” 　　在在不受其扰，只能慢吞吞地从毯子里拱出一颗呆毛连翘的小脑袋，睡眼朦胧地跟在她大伯下车。 　　结果没注意外头下着雪，地面湿滑，下去的时候还差点摔个屁股蹲。 　　“小心点。” 　　顾衡无奈地拎住这迷糊的小孩，跟牵小朋友一样，一路带着她进了宁家的大门。 　　家里有暖气，大门一开，一股温暖的热浪扑面而来，直接就将在在给烘清醒了。 　　不，准确点来说，真正把她叫醒的是那股浓郁的羊肉锅子的味道。 　　“晚上吃羊肉吗？” 　　被美食所勾引，在在一路小跑着冲进厨房，便瞧见保姆陈阿姨在里头切菜备料，而旁边的锅里已经咕噜噜地滚上香浓的炖羊肉。 　　待会儿要吃的时候，直接将这一锅羊肉都倒进专门做羊肉锅子的铜锅里，然后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边吃边下配菜。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让人不得不感叹。 　　这小日子过得，滋润无比。 　　“在在回来了，考试考得怎么样？”宁奶奶也呆在厨房里头，正在做糕点，回头瞧见孙女回家了，立马笑呵呵地问道。 　　“还好。”在在统一口径，还是这个回答。 　　因为画画这种东西，落在不同的人眼中，欣赏出的感觉都不一样。 　　它又不像理论知识，已经有了固定答案，答完题还能对自己的分数有个评估标准，具体怎么样还得看考官怎么给分，所以在在也确实不确定自己这次考试究竟能不能过。 　　所以只能给个比较模棱两可的答案。 　　索性宁奶奶也不求个具体回答，听见孙女这么说，就全当她考过了，慈祥的脸上笑容不由加深，顺手就捏了一块刚刚出炉的芋泥水晶糕给她吃。 　　“拿去吃吧，你二哥今儿回来，要是想找他就去楼上瞧瞧。” 　　“我二哥回来了？” 　　在在一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面露惊喜。 　　她探手就从还热乎着的蒸笼里又捏了一块水晶糕，蹦哒着就往厨房外跑，想去找她二哥。 　　“你小心点，也不怕给烫着。” 　　宁奶奶话还没说完，就见小孙女已经噔噔噔地跑上了楼，不由得嗔道：“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就不直到稳当点。” 　　“可我觉得小姑娘还是得这样才活泼可爱。”陈阿姨笑着接了一句嘴。 　　在在一手一个，捏了两个水晶糕。 　　其实她是想分一个给她大伯的，但是跑出厨房的时候没瞧见大伯的身影，她便直接上了楼，去找她二哥。 　　宁航房间外。 　　在在发现自己没手敲门，又不敢用脚踢，干脆拿自己的脑门去撞。 　　脑袋刚刚调整好位置，还没撞上，紧闭的屋门就从里头打开，而她则一头撞进了一个清冷的怀抱里。 　　“唉哟！” 　　在在本来是想撞门的，结果撞到了门里面的人，距离不对，导致她跟前有点空，脚下被带得一个踉跄，力道一下子就没收住，结结实实地撞上去，撞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疼倒是不怎么疼，只是把自己给撞懵了。 　　宁航：“……” 　　他无语地低头看向傻乎乎的妹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是不是傻？” 　　“也不是吧，就是今天有点累，大脑缺氧了吧。”在在居然还认真回答了她二哥的问题。 　　“哦，很好笑。” 　　他将妹妹的犯傻当笑话看。 　　渐渐从懵逼的状态里回过神，在在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蠢事，不禁小脸微红，掩饰般地将手上的两个水晶糕举了一下，给她二哥看。 　　“奶奶做了水晶糕，我给你拿了一个，要吃不？” 　　“你洗手了吗？”宁航盯着妹妹直接捏着水晶糕的手，淡色的眸中透出一点点嫌弃的意味。 　　“我洗了的！” 　　在在才不接受这种污蔑。 　　她刚刚一进厨房，就自觉去洗了把手，然后才接过奶奶给的水晶糕。 　　才画完画的手会很脏，容易沾上铅笔灰或是颜料什么的，所以一般做画家的，或者是学画画的都会习惯性勤洗手，免得一不小心就将颜料什么的吃进肚子里。 　　要知道，里头有些东西是有毒的！ 　　瞧见妹妹手腕上还带着点没干的水珠，宁航勉强相信她是洗了手的，便伸手从她手上接过一个水晶糕。 　　兄妹俩在二楼走廊上排排站，吃糕点。 　　一个水晶糕也不过三分之一个巴掌大小，三两口就能吃完。 　　在在啃完自己的份，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问她二哥：“你是开始放年假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闻言，宁航回道：“我是特意申请的提前放假，为了准备研究生毕业论文。” 　　三年的研究生，宁航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准备毕业，且他还是双学历！ 　　分别是数学跟物理。 　　而这两年期间，他也不是光顾着学习了，还在研究所任职，等同于是边工作边学习，就这样还能提早完成学业。 　　对此，在在除了竖起大拇指表示对大佬的佩服之外，没别的话说。 　　“二哥研究生毕业后还要继续往上读吗？” 　　这句话刚刚问出口，在在就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因为她瞧见自家二哥的眼神，里头也满满地写着两个字：“废话。” 　　也对，凭她二哥对学习的热爱，他肯定还是会继续往上读的。 　　研究生上还有博士，博士毕业了也能继续学习深造。 　　只要他有心，学习的海洋永无止尽。 　　“你呢？”聊完自己，宁航开始例行关心妹妹的学业问题了。 　　在在心下一紧，讪讪笑道：“我怎么了？我很好呀，四级也考了，国画省级今天刚考完，这个学期的总成绩也保持在专业前三，还能拿国家奖学金呢。” 　　她一项项地给自己加筹码，生怕二哥觉得不满意。 　　好在宁航虽然对妹妹要求严格，但还不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听她这么说，便点了点头，道：“你自己对学业上心就好。” 　　这一关算过了。 　　在在心下松了口气。 　　随即想起某只明年上半年就即将毕业的货，不禁一阵幸灾乐祸。 　　对比起她，她三哥可能才是二哥的重点关照对象。 　　事实也是如此。 　　晚上吃饭的时候，除了还在外出差的宁翰，其他人全都到齐，其中自然包括宁轩在内。 　　宁轩从一看见他二哥就静若寒蝉，吃饭全程也只顾着埋头干饭，完全假装自己不存在。 　　可惜他都这样了，也逃不过他二哥的‘关心’。 　　“小轩。”宁航嗓音清冷。 　　“到！”宁轩猛地抬起头，回应得格外响亮，仿佛军训的时候偷偷开小差，被教官当众点名。 　　“噗呲！” 　　瞧见三哥的怂样，在在偷摸笑了。 　　然后就被她三哥给瞪了，她仗着二哥在场，完全不怕她三哥，还敢挑衅地瞪回去。 　　那嘚瑟的小模样仿佛在说：来呀，你打我呀。 　　直气得宁轩牙痒痒。 　　可他二哥还盯着他看呢，他确实也不敢对妹妹怎么样，只得垂头丧气地道：“二哥您老想问啥就快点问吧。” 　　让他早死早超生。 　　宁航：“……我只是想问你，你大学毕业后，是想继续深造考研究生，还是就这样直接出去自己拍戏？” 第二百五十六章 猴票 　　要论对弟弟妹妹的了解, 全家人里，除了父母之外，可能就数宁航最清楚。 　　所以他知道弟弟爱拍电影, 更知道他最近貌似还谈恋爱了。 　　不过宁航不会过问弟弟的感情生活，他只关心对方的学业跟事业情况。 　　因为身为哥哥，在大哥忙得没空照应家里的时候，宁航觉得自己有义务管好一双弟妹。 　　妹妹这边近期内没什么大问题, 那自然重点就得放在弟弟身上。 　　顶着自家二哥平静的询问视线, 宁轩颇觉压力山大。 　　他头脑风暴了一阵, 又偷瞄了两眼二哥的脸色, 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只能自己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答道：“我应该是……不会继续往下读了, 想直接出去拍电影。” 　　全家人里, 要论谁是最不爱读书的, 那么非宁轩莫属。 　　不然他也不必那么怕他二哥。 　　这不是学渣面对学神有种天然的畏惧嘛，或者换个说法, 这叫血脉压制。 　　所以能在二哥面前说出自己不继续读书的话，宁轩真的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场面一时寂静。 　　宁航不开口说话，宁轩也只能静候他的发落。 　　说实话, 等的时间越久，他内心里越忐忑，恨不得立马跪下来抱住二哥的大腿，哭着求着说他错了, 刚刚那些只是屁话，其实他还想继续往上读，考研究生, 考博士生都可以，只求二哥别再沉默。 　　可实际上宁航也只是安静了一小会儿。 　　时间根本没有宁轩所觉得的那么漫长，只是他自己心理压力过大，太紧张了，才会觉得度秒如年。 　　对于弟弟的选择，宁航没有反对，他选择了尊重：“嗯，你自己有打算就好。” 　　话落，宁航给妹妹夹了一块已经煮到熟透的白萝卜，盯着她吃下去：“不要总是吃肉，多吃点素食。” 　　“素的不好吃。”在在小声逼逼。 　　可顶着二哥的视线，她也不敢不吃，只能苦着小脸往嘴里塞白萝卜，结果塞得太急了，把自己给烫得一个激灵。 　　“嘶！” 　　“烫着了？” 　　宁远行坐得距离女儿最近，见她烫到，忙关心道：“疼不疼？要不要去含一下凉水？” 　　“不用不用，就一点点而已。” 　　在在吐着舌头，说话含含糊糊。 　　她被烫到了舌尖，还好因为她反应快，及时将萝卜给吐掉，才没被烫得很严重。 　　但疼还是疼的，这会儿感觉舌尖火辣辣地，只能学小狗一样伸出来降温。 　　宁航瞧见妹妹被烫着，眉梢微蹙，有些自责。 　　苏欣妍看到二儿子的模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怪她自个儿吃饭太急，不怪你。” 　　就没见过有人能把刚从锅里捞出来的东西直接往嘴里放的，会被烫到也是她活该，这次吃了教训，她下回也就不敢了。 　　听见妈妈的话，在在委屈巴巴地看她一眼。 　　可舌尖还疼着，她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这阵子疼慢慢消下去，在在尝试着啃了一口放凉的羊肉。 　　还能吃，这回真没事了。 　　只是这回在在说什么也不肯再去碰白萝卜了，连带着其他素菜也能理直气壮地不吃，毕竟她都为此而烫伤了，留了点心理阴影，不敢再吃素菜也正常。 　　家里人都知道她就是为了逃避吃素，但也拿她没办法。 　　饭后，在在回自己房间写作业。 　　其实就是完成老师交代的绘画练习。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啊？” 　　在在正在画水墨画，吸饱了墨汁的毛笔在素白的宣纸上勾勒出一片荷叶的模样。 　　这个需要一笔呵成，中间不能停，所以她没办法去给门外的人开门，只能扬声道：“稍等一会儿。” 　　门外的人似乎听到了她的话，一时没了动静。 　　等在在将那一片荷叶画完，她才搁下笔，迈着轻快的步伐去开门。 　　“咦？二哥。” 　　挺意外的是，门外的人居然是宁航。 　　因为二哥很少主动来找自己，所以在在才会感到那么惊讶。 　　“二哥找我有什么事吗？”在在好奇地问道。 　　“这个……”宁航抬手，将一个小巧的金属物品放在妹妹的掌心里：“我做的小玩意，给你玩。” 　　“这个是什么？” 　　在在摆弄了一下手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按到了什么地方，它突然就动了起来。 　　几下自动组合，这个金属小物件就变成了一只金属小狗，它四肢挪动，在在在掌心上走了两步，然后冲着某个方向“汪汪”了两声。 　　“就是个小玩具。”宁航解释道。 　　他伸手又在小狗头顶上的按钮按了一下，它又立马蜷缩回原本的金属小块的模样。 　　“按这里它可以自动伸缩变形，但只有这两个形态，也没什么用，只会走动跟叫唤，而且电量有限，电池里面的电量用完了就得更换一个新的。” 　　给妹妹展示完，宁航又将玩具小狗往她手里推了推：“送给你，拿去玩吧。” 　　“哇，真送给我了？谢谢二哥！” 　　这还是在在人生当中第一次收到这种会自己动的玩具，惊喜得她差点蹦哒起来。 　　“喜欢吗？”宁航问。 　　“喜欢喜欢！超级喜欢！”在在迫不及待地连连点头，视线不离手上的玩具小狗。 　　见妹妹那么喜欢自己送的礼物，宁航眸中划过一缕笑意，想着下回可以做个迷你小飞机给她玩。 　　那个可是真的会飞的，也许她会更喜欢。 　　送完礼物，自觉功成的宁航毫不犹豫地身退了。 　　而在在直到宁航走了才反应过来。 　　“其实刚刚二哥是想用玩具跟我道歉吧？”她低声自语道。 　　可人都走了，也没人给她解答。 　　索性在在也不介意，她开开心心地捧着新玩具回屋去了。 　　* 　　年底很快就到了。 　　结束期末考，在在他们开始放起了寒假。 　　这回章桃跟兰绮可不能再留在首都做寒假工了，因为她们家里都严令她们寒假一定得回家过年。 　　在在也不准备在寒假期间出去找兼职。 　　也没别的原因，主要是外面太冷了，她只想窝在家里猫冬，不想出门。 　　跟她同窝在家的还有她二哥。 　　只是宁航每天都在忙着写毕业论文，所以哪怕他天天都呆在家里，在在能看见他的次数也不多。 　　兄妹俩基本上只有在饭点才会见面。 　　还没窝上几天，在在就受不住了。 　　她本来就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精力更是旺盛得堪比哈士奇。 　　老实说，她前段时间能这么安安生生地在家里待上那么久，连宁奶奶都被惊讶到了。 　　只不过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忍不住下去的在在只得琢磨着怎么出门找乐子。 　　找室友这是不可能的，她们现在全都回家了。 　　但叶茂秋跟刘茵茵她们家在首都啊，在在完全可以约她们出来玩。 　　她兴致勃勃地一个个电话打过去，结果刘茵茵说她在做兼职，给小学生补习，而叶茂秋更猛，她大咧咧地来一句：“姐们在处对象，没空陪你玩。” 　　在在闻言，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居然背着我出去找别的男人！还不告诉我！”她控诉地对叶茂秋说。 　　叶茂秋心虚地嘿嘿一笑：“这不是，人家这对象刚刚处上，还不稳定呢，我就想着等我们处得稳定些后，再来跟你说的，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你就来电话了。” 　　在在面无表情：“所以怪我这通电话来得太早咯。” 　　“不是不是，不早不早，好了啦，别生气嘛，下回见了面，我请你喝汽水呀。”为了哄好友，叶茂秋不得不忍着肉痛对自己的钱包说再见。 　　“这还差不多。” 　　成功被一瓶汽水给贿赂了的在在表示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可当她挂断电话，看着空荡荡的家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无聊啊……” 　　感叹还没发完，在在就接到她妈妈的来电。 　　“喂，妈。” 　　“在在，妈妈有份重要的文件忘记带了，你去我屋里找一下，就放在左边床头柜下数第二个抽屉里，上头包着个牛皮纸袋，找到了就给妈妈送公司里来，你知道路怎么走吧？”苏欣妍在电话那头仔细叮嘱道。 　　“知道，您等会儿。” 　　接到任务，在在赶忙往楼上跑去，按着妈妈的指示找到了她所说的那份文件。 　　“是这个吗？”她疑惑地自语，伸手将里头被牛皮纸袋包裹着的厚厚一叠文件拿起来。 　　“啪嗒！” 　　有什么东西被带着一起掉出来。 　　在在低头一看，发现那是几板猴票，她不禁惊讶道：“妈妈买那么多邮票干什么？” 　　她将文件顺手放在父母床上，弯腰将那些掉出来的猴票捡起来叠好，再一起放回抽屉里。 　　放回去的时候，她还发现里抽屉里还有好几板猴票，这会儿已经不惊讶了，只认为她妈妈或者是爸爸可能喜欢收藏邮票。 　　只是收藏的话，难道不应该买个邮票本或者玻璃相框什么的，将这些邮票给好好存放起来吗？ 　　这么随意丢着是几个意思？ 　　搞不懂的在在懒得多想，直接拿着文件出门给妈妈送去。 　　她认得路，之前还自己骑着家里的自行车去过妈妈的公司一回。 　　只是这会儿天寒地冻的，在在不想被冻成狗，所以果断抛弃自行车，选择坐公交车出行。 　　公交车里头虽然没有暖气，但至少能挡风，且人多的话，其实也能更加暖和一点。 　　最棒的是，在在家有公交车能直达苏欣妍的公司楼下，不需要中途转车，省了很多麻烦。 　　“到站了到站了，该下得下，先下后上，不要挤啊……” 　　随着公交车司机的大嗓门，在在抱着文件艰难地从车上挤下来，连帽子都歪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白馨最终答应宁翰的追…… 　　苏欣妍公司。 　　在在抱着妈妈要的文件, 直接走了进去。 　　此时前台正好有两个人正缠着前台小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情绪有点激动，似乎是起了点争执。 　　在在路过的时候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见那两人只是嘴上叫得激烈，实际上谁都没敢动手后，便放心地往楼上走。 　　她妈妈的办公室在上头。 　　注意到旁边有个很年轻的小姑娘没有经过允许就直接走了进去，那两位跟前台小姐起争执的人之中的一位不由得愤愤道：“为什么她就能上去, 我们就不给上,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先生, 不是这样的, 您这边没有提前预约, 我们确实是没办法放您上去，也请您二位理解一下我们的工作, 如果你们想找我们苏总, 请提前预约。” 　　前台小姐从始至终都挂着得体礼貌地笑容, 应付着眼前这两位无理取闹的客人。 　　可听她这么说，另一位当即也不满道：“你别给我们转移话题, 为什么人家能上去，我们就不能？你们今天要是不给个交代，我们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被对方的唾沫星子喷了满脸, 前台小姐的脸僵了僵。 　　她正思考着该怎么礼貌地将这两人请走时，旁边插进来一道清亮脆甜的嗓音。 　　“就凭我是苏总她亲闺女啊。” 　　几人转头，才发现原来是在在去而复返了。 　　在在盯着那两位闹事的大叔，皱着眉道：“大叔, 就连我一个学生都知道去人家家里做客之前，还得先提前跟主人家说一声，你们怎么就不懂得这个道理呢？” 　　“你……我……” 　　其中一位脸皮薄一点的大叔被在在怼得涨红了脸, 有心想说些什么去反驳她，又想到对方的身份，心有顾忌，便什么话都不敢说。 　　他们可是来求着找苏总合作的，并不想开罪对方。 　　见对面安静了，在在满意一笑，她软和下语气，给人送了个台阶。 　　“二位如果真的着急见我妈妈，还不如现在就跟前台预约一下，等到预约时间再过来，不就可以见上了，你们也瞧见了，这会儿再怎么闹事，这边都不会让你们上去，既如此，又何必浪费时间呢。” 　　在在不会野蛮地赶走妈妈的客人，这会影响她妈妈的公司形象。 　　所以她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有礼貌。 　　而那另一位大叔听见在在这么说，颇觉得有道理，忍不住用手肘怼了怼同伴，小声道：“这孩子说得有道理，我们不如今天先预约，下回再过来吧。” 　　“要预约你去预约。” 　　脸皮薄的大叔拉不下脸来，别扭地撇开头，不去看同伴。 　　但他同伴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是同意了，便直接去跟前台小姐预约。 　　预约成功后，他还歉意地跟人家道歉。 　　“对不起啊姑娘，我们两个性子都有点急躁，刚刚吓着了你了吧，实在是抱歉。” 　　“没事没事。”前台小姐连忙摆手，然后继续带着职业化微笑，目送这两位难缠的客人离开：“请您慢走。” 　　最后这句话她绝对说得真情实感。 　　刚说完，前台小姐眼前就多了一条干净的手绢，她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抬起眼，就见眼前的小姑娘对她笑得一脸灿烂。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春暖花开。 　　“这个送给你，擦擦脸吧，我这条手绢是新的，还没用过。” 　　在在也不等前台小姐回应，直接将新手娟塞进她手里，然后小跑着去找她妈妈。 　　刚刚耽搁那么久，也不知道妈妈等急没有。 　　苏欣妍不在办公室里，在在没能从她办公室里找到人，只能转头去牛佩蓉那边问问自己妈妈的行踪。 　　今天是节假日，宝儿不出意外地呆在牛佩蓉的办公室内。 　　她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瞧见在在探头进来，双眼不禁一亮，很大声地叫人：“在在姐姐！” 　　“宝儿妹妹。” 　　在在对着宝儿微笑：“你知道我妈妈，或者是你妈妈去哪儿了吗？” 　　“我妈妈在开会，苏阿姨在楼下摄影棚里看人拍照。”已经十七岁的宝儿出落得亭亭玉立，多年来被妈妈精心呵护的幸福生活让她的气色极好，瞧着俨然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她的性格依旧腼腆内向，但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排斥陌生人的接近，也不再轻易发病了。 　　现在的宝儿，除了对妈妈黏人了点，其实跟健康的同龄人没什么两样。 　　“我先去给我妈妈送东西，一会儿再过来找你玩。” 　　在在从宝儿这里打听到自家妈妈的去向，便想着快点过去将东西送到她手上，所以也没跟宝儿多说话，急匆匆地就跑了。 　　苏欣妍公司的摄影棚有好几个，全都集中在二楼跟三楼。 　　而她的办公室则在四楼。 　　在在根据就近原则，先从三楼找起。 　　虽然在在长大后来妈妈公司的次数并不多，但因为她长相很出色，加上身份特殊，所以公司里的员工基本上都认得她。 　　此时见她在公司里到处乱窜，也没人说什么。 　　还有人会好心地帮忙指个路，让在在能快点找到她妈妈。 　　在在找遍了三楼的摄影棚，没找到她妈妈，只得往下继续找。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在二楼的一号摄影棚里看见她妈妈的身影。 　　彼时苏欣妍正在跟人聊天，那人背对着在在，穿着一身职业套裙，看背影很有气质，应该是她妈妈的公司客户或者是合作者。 　　在在站在摄影棚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打扰的时候，苏欣妍已经先一步看见了女儿的身影。 　　她侧过身子，对着她招了招手。 　　“在在，过来。” 　　叫完了人，她又歉意地对着客户道：“那是我女儿，我请她帮忙将我们的合作合同送来了。” 　　客户下意识地顺着苏欣妍的视线转过身来，正好跟小跑过来的在在撞个对脸，两人都惊讶地失声道。 　　“白姐姐？” 　　“在在！” 　　苏欣妍站在旁边有点懵：“你们两个认识？” 　　听见妈妈的话，在在立马回神，随即想起白馨跟她大哥之间的关系，神色间有点小纠结。 　　最后她想起大哥说过，如果他们还没正式确定关系的话，最好不要往外乱说，以免影响到白馨的名声，便选择帮忙隐瞒。 　　“嗯，白姐姐是我在魔都玩的时候认识的好朋友。”在在神色如常地说。 　　她很善于隐藏自己的内心跟情绪，只要她真的不想让人发现，根本就没人能看得出来。 　　这也算是读脸术的一项后遗症。 　　因为她总时不时依靠读脸术吃到一些惊天大瓜，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异样，就只能强行隐藏情绪，久而久之，她也被锻炼出来了。 　　苏欣妍没发现女儿的异样。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防备女儿会故意隐瞒她什么，所以一听她这么一说，除了感叹两句缘分之外，也没其他反应。 　　其实苏欣妍本来就跟白馨挺聊得来的，双方的合作基本谈妥，这会儿中间又多加了个在在，那气氛更是融洽。 　　原定的合同也在双方都确认无误之后，被很爽快地签下。 　　“那我们就合作愉快了。”苏欣妍笑着对白馨伸出手。 　　白馨客气地握上：“合作愉快。” 　　她目光在苏欣妍保养得宜的脸上转了一圈，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很难想像，眼前的这一位居然是宁翰的妈妈，她男朋友的母亲。 　　是的，在经过数月的互相试探之后，白馨最终答应宁翰的追求，跟他正式确认恋爱关系。 　　成年人的爱情一向讲究速度与效率。 　　但双方目前还只是男女朋友，短期内也没打算各自向对方的家庭介绍对方的存在。 　　因为他们还需要些时间，来沉淀这一段感情。 　　等真正确认对方是他们将携手一生的人之后，他们自然会将正事提上日程。 　　说实话，突然得知苏欣妍就是宁翰跟在在的妈妈，白馨也是感觉有些措不及防的。 　　当时在在说话的时候，她更是紧张了一把。 　　还好她什么都没说，不然她现在可能会感觉很尴尬。 　　而对方必定也会对她有些想法。 　　那么这场合作很可能横生波折。 　　想到这，白馨不由得感激地看了在在一眼，得到小姑娘一个狡黠的小眼神。 　　她不禁笑了笑，原本还有点小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又恢复了之前从容淡定的模样。 　　“白总既然是我家孩子的朋友，也算是一场缘分，您今晚要不要一起来我家里吃顿便饭，也好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苏欣妍热情道。 　　她觉得双方刚刚达成合作，正处于蜜月期，而白馨跟在在又是好朋友，她请女儿的朋友来家里做客也挺正常，便顺口提出邀请。 　　但这邀请白馨可不敢接。 　　笑话，刚刚意外见了男朋友的妈妈也就算了，毕竟事先也没能预料到，这会儿要是再主动去男朋友家见了他其他家人，那她可能只想就地找个缝隙，将自己给埋了。 　　在在也看出白馨的为难，忙站出来帮忙打圆场：“妈妈，我刚刚答应要去陪宝儿玩的，要不我们今天跟牛阿姨和宝儿一起出去吃吧。” 　　女儿跟宝儿挺久没见面了，这会儿小姐妹俩个想凑一起玩儿也正常。 　　而佩蓉是公司副总，这次公司跟兰馨服饰谈合作，她也会参与其中，这会儿组个饭局正合适。 　　苏欣妍想到这，点头答应：“也行，我一会儿叫秘书去安排预订饭店，白总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我什么都吃。” 　　不知道为什么，回答着这个问题的白馨显得很正经。 　　仿佛正在进行着什么严肃的商业会谈一样。 　　虽然她现在确实正在谈生意。 第二百五十八章 小花领着宁家人回了自…… 　　考虑到白馨是第一次来首都, 苏欣妍特意嘱咐秘书定了一家极有首都特色的饭店，其中烤鸭自然必不可少。 　　五个女人开了两辆车。 　　在在跟白馨挤在一起，余下的苏欣妍等人则同坐一辆。 　　因着想要个私密的谈话空间, 所以在在跟白馨都拒绝了苏欣妍说要给安排司机的提议。 　　“我开车带着在在就可以了。”白馨说。 　　“那行吧。” 　　见人家坚持，苏欣妍也不好强求，她将自己的车钥匙交给白馨，侧头看了眼扒拉在白馨一侧胳膊上的女儿, 暗中警告她不准调皮, 然后才转身上了牛佩蓉的车。 　　在在对她妈妈的眼神没啥反应。 　　她从不觉得自己有调皮捣蛋过, 相反, 她还觉得自己超级乖, 所以压根没把自己往里头代入。 　　此时，她正跟着白馨坐进妈妈的车里, 看着她启动车子, 跟上前头的车辆。 　　侧目瞧见在在那副眼巴巴的渴望模样, 白馨道：“你要是想开，也可以让你来。” 　　“不了不了, 我驾照还没考过呢。” 　　在在摆摆手，遗憾地拒绝。 　　“还没过？”白馨讶异：“你上回不是说早早就报考了吗？” 　　距离现在都将近半年了，怎么还没考到驾驶证？ 　　白馨想想自己当年, 好像才折腾了两个多月就过了。 　　在在面露羞愧：“我这不是……太忙了嘛，没空学车。” 　　她其实有尽量抽空去学的，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得零零散散, 这种水平要是能过才怪了。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在在转而兴致勃勃地问道：“白姐姐，你是跟我大哥处上对象了吗？” 　　“嗯。”白馨从喉间哼出一声回应, 态度淡定得很，丝毫不见一丝羞涩。 　　她觉得自己都这个年纪了，处上对象很正常，没必要为此而感到害羞。 　　不过她还是很感激在在的帮忙掩护。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不用，我之前已经跟我大哥保证过了，只要你们自己不想说，把这件事就绝对不会从我嘴里漏出去。” 　　吃过一次之前帮忙撮合三哥跟兰绮不成，反而差点害得他们就此分离的亏，在在这回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几人抵达饭店，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入预订好的包厢。 　　吃饭的时候，苏欣妍她们除了聊公事，还聊了点各自的私事。 　　苏欣妍跟牛佩蓉都认识好些年了，对彼此家里都那些事早就了解透彻，所以她们这会儿主要是关心白馨。 　　“不知道白总结婚了没有？” 　　“还没。”白馨老实回答，又道：“二位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一直听着男友妈妈叫她‘白总白总’，她总觉得怪怪的，很别扭。 　　看出白馨是真的不太适应被自己喊敬称，苏欣妍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好的，白馨。” 　　知道白馨没结婚，苏欣妍心下微动，目光下意识地在她身上打量一圈。 　　这姑娘年轻有为，长得又漂亮，身材好气质佳，经过这一天的接触，也能看出这是个独立坚强，又善良正直的人。 　　总结：很适合作为儿媳人选。 　　她家可有三个大龄光棍呢，不对，是两个，小的那个已经找着对象了，用不着她操心，但大的两个才是最难搞的。 　　最大的宁翰眼瞅着都要奔三了，别说苏欣妍，就连宁奶奶，顾衡跟宁远行都开始有点着急起来，时不时地还得过问一下。 　　宁奶奶更是私底下跟儿媳交代过。 　　说她的工作能认识的年轻姑娘多，让她在外头要是遇见合适的，就给帮忙张罗张罗，最好能给孩子跟那姑娘安排上相亲。 　　这任务难度有点大，但苏欣妍也没拒绝。 　　只说遇见了会看着办。 　　这会儿瞧见白馨，真是越看越满意，没忍住问：“你有对象了吗？” 　　“有了。” 　　这个以后迟早会暴露的，所以白馨也没特意隐瞒。 　　可这个回答落在苏欣妍耳中，却让她大失所望。 　　心下叹气，想也知道好儿媳没那么容易找，她很快恢复过来，神色如常地转移话题，跟白馨聊起各自行业的一些事儿。 　　这顿饭也算是吃得宾主尽欢。 　　散场后，牛佩蓉带女儿回家，而苏欣妍则开车载着女儿一起送兰馨回她落脚的招待所。 　　这会儿已经开始有私人宾馆冒出来了，价格实惠，有些环境也还不错，但大部分安全方面都存在隐患，而白馨又是孤身一个女人，所以还是选择住官方开设的招待所更加有安全感。 　　在在跟妈妈回了家，从奶奶嘴里知道一件事。 　　他们一家人得回陈家村祭拜爷爷了。 　　今年是宁爷爷的八十冥寿，按当地习俗，这个是需要隆重祭拜的，就跟活人的八十大寿得好好举办一样。 　　所以宁家能回去的都得回去。 　　正巧，这会儿宁家大多数人都有时间，除了宁翰还在外地出差之外，其他人都能跟着一起过去，而宁翰，也被顾衡一通电话过去，告知到时候一定要到。 　　虽说不知大伯为什么如此要求，但从他的话语里听出郑重意味的宁翰还是在电话那边应声：“好，我会尽量赶过去的。” 　　“不是尽量，是一定。”顾衡严肃道。 　　他到时候会有件事要在父亲面前郑重宣告。 　　“好。”这次宁翰回应得更加肯定。 　　要回去久违的陈家村，需要准备的东西倒也不多，一人带两身换洗衣服，再加点常用的日用品就好了。 　　剩下的要是有什么缺的，可以去了那边现买。 　　现在国内经济逐渐起来了，不说镇上，就连村里的情况都好了不少，至少买东西要比以前方便多了。 　　回去之前，宁远行还特地打电话，请现在已经成了镇上机械厂厂长的陈大坪帮忙，找人将他家收拾收拾。 　　免得一家人回去后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陈大坪在电话那边满口答应。 　　他跟宁远行这些年来虽说不在同一个地方，但也没断过联系，彼此间的交情极好，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忙而已，当然义不容辞地表示一定给他办好办漂亮。 　　如此，一家人收拾好后就火速踏上回村的路程。 　　快过年了，他们得赶在过年前祭拜完宁爷爷，再赶回来首都过年。 　　不论是宁奶奶还是宁家夫妻，谁都不想留在陈家村那边过年。 　　到也不是嫌弃村子落后，而是那边根本没地儿住，宁远行在机械厂的家属房对于现在已经有点庞大的家庭来说太小了。 　　短期住几天可以，长住真的不行。 　　而乡下那个院子更别提。 　　荒废那么多年，早就不能住人了。 　　苏欣妍甚至做足了心理准备，想着回去要是面对着一个‘鬼屋’，那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赶紧赶慢，一家人还是花费了好几天时间，才回到了陈家村。 　　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去机械厂的房子那边落个脚，就直接到了陈家村村口。 　　为了方便，他们回来的时候是坐得往返周边各村子跟镇上的公交车。 　　从前陈七爷爷赶着牛车走在乡间小路上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来来往往的公交车。 　　虽说每隔一个小时才有一趟，但这也是一种时代的进步。 　　只是这路还没被修过，公交车这么直接开过去，真的很颠簸。 　　在在下车的时候脸色就有点不太好。 　　要吐不吐的模样吓得宁轩连连后退，指着他妹，一脸花容失色地警告道：“你离我远点啊，千万别吐我身上。” 　　冲她三哥翻了个白眼，在在接过爸爸递过来的保温杯，低头喝了一口里面温热的酸梅汤，才总算将那股恶心感压下。 　　“你才吐了呢。” 　　她生气地怼她三哥一句。 　　正当兄妹俩在村口打打闹闹的时候，一道迟疑的清丽嗓音响起：“在……在？” 　　闻声，在在下意识地扭过头，就见一个身材娇小，长相秀气可爱的少女背着书包，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这人长得好眼熟。 　　这是在在对对方的第一印象，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又开了读脸术，这才发现…… 　　对方居然是小花！ 　　“小花姐姐！”她的表情立马就亮了。 　　“在在，还真的是你！”一听到这声称呼，小花也确认了在在的身份，不由得满脸惊喜地凑过来，跟在在拥抱了一下。 　　主要是在在熊扑过来，她不得不伸手接住她。 　　两个童年小姐妹凑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好一阵子，苏欣妍才过来打断道：“小花，你爷爷在家不？我们想过去拜访拜访他老人家。” 　　回到村里，他们该干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拜访一下老村长，顺便知会人家一声，告诉对方他们回来了。 　　这是基本礼貌。 　　“在的，你们跟我来吧。” 　　小花领着宁家人回了自己家。 　　正巧，陈村长就坐在院子里的藤条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把小蒲扇，身边还搁着个小桌子，上头摆着茶水，晃晃悠悠地享受悠闲的养老时光。 　　可能是太兴奋了，还没进家门呢，小花就开始扯着嗓子往里头喊：“爷爷，爷爷快来看，您快来看看是谁回来了？” 　　“谁啊？”陈村长眼睛睁开一条缝，模模糊糊地往门外瞄，自然是什么都没瞄到的，他伸手拿起旁边桌上的老花镜，往眼睛上一戴，这会儿可看清楚了。 　　“哟！宁家老妹儿，远行，小苏，还有好些孩子，你们都回来了！” 　　已经上了年纪的陈村长发挥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敏捷，麻溜地从躺椅上翻起来站好，快走了两步，伸手就抓住宁远行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圈。 　　呵呵笑道：“可以啊大厂长，瞧瞧这通身的气派，就是跟咱普通人不一样！” 第二百五十九章 股份转让书 　　“村长过誉了。” 　　宁远行带头跟陈村长寒暄两句, 然后说明他们的来意：“我们想去祭拜一下我爸。” 　　“老宁今年八十整寿是吧，确实该好好祭拜一下，去吧去吧, 我也不耽搁你们时间了，要是缺了什么，尽管过来说一声，或者去陈七爷爷家瞧瞧, 他在村里开了个小卖部, 一般村里人想买点啥都能去那儿买。” 　　陈村长心底算了下时间, 就知道宁远行他们的来意了。 　　“好的, 谢谢村长。” 　　宁远行对着老村长感激一笑, 然后领着一家老小去后山墓地，祭拜他爸。 　　来之前他们就早早准备好了祭拜的东西, 三牲, 水果, 香烛，纸钱等等。 　　好些年没回来, 宁爷爷坟头前的草都有膝盖深了。 　　在在抓着把从村长家借来的镰刀，跟着三个哥哥们一起将爷爷坟墓旁边的野草杂草全都清理干净，而苏欣妍则跟婆婆一起, 将祭品拿出来摆放好。 　　顾衡跟宁远行兄弟俩则一人拿着一小罐油漆，蹲在父亲墓碑跟前，将上头已经掉色掉得很严重的字体重新描绘得鲜亮起来。 　　“这活儿应该叫我来干。” 　　在在抹了一把汗，抬头瞧见爸爸他们在干什么后, 忍不住嘀嘀咕咕。 　　她可是个画家，怎么可以叫她去除草？ 　　宁轩瞥了妹妹一眼：“那是大伯爸爸在尽孝心，你去凑什么热闹。” 　　“我去怎么就凑热闹了？我也可以尽孝啊！”在在不服气地反驳, 眼看着这兄妹俩就要在爷爷坟头前吵起来，宁航眉眼一沉，轻咳一声。 　　瞬间，即将闹腾起来的兄妹俩立马埋下头，假装专心除草，乖巧安静得不得了。 　　宁翰看了想笑，低声对二弟说：“还是你有办法对付他们。” 　　“这么能闹，还是作业太少了。” 　　宁航这句话话音刚落，就见在在跟宁轩脑袋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当场消失，好让二哥别再盯着他们。 　　好不容易搞完，一家人排着队，每人手里捏着三炷香，轮流给宁爷爷上香。 　　上完香后，顾衡蹲在父亲坟前，也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其他人就站在不远处看着。 　　在在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 　　有心想问问父母大伯在干什么，但又怕打扰到大伯，便干脆将这股好奇心憋在心底，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会儿，顾衡站起身，手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厚厚的文件袋。 　　一看见这个文件袋，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一般，宁远行的脸色微变：“大哥！” 　　顾衡抬手，止住他的话头。 　　“这事儿我已经深思熟虑过很久了，也该跟孩子们说明白了。” 　　说明白什么？ 　　在在还懵着，忍不住左右看看，却见三个哥哥们除了她三哥之外，另外两个神情间都透出了然。 　　连妈妈奶奶都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模样。 　　所以她跟三哥是错过了什么大剧情吗？ 　　还是因为他们两个太傻，被集体踢出群聊了？ 　　想到这，在在忍不住微微往旁边挪了挪，远离她三哥，凑近二哥。 　　嫌弃的意图明明白白。 　　她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冒傻气，肯定是被三哥给传染的。 　　一无所觉的宁轩：“……” 　　“都过来一下。”顾衡对着几个侄子侄女招招手。 　　四人同时上前，然后每人手中都被发了一份文件。 　　在在低头一瞧，还没看清底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先看到了标题上那行字。 　　——股份转让书。 　　她这次没懵，一看见这行字就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将文件塞回大伯手里。 　　“我不要。” 　　“崽崽。” 　　顾衡跟在在同时出声，两人看向对方的脸，彼此眸中倒影出对方的模样。 　　在在看见自己嘴唇紧抿，显然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而她大伯则一脸平静，并不为她的情绪所动。 　　他还耐心地跟她讲道理。 　　“你也知道，大伯膝下没有孩子，我也不打算将我的财产交给外人，所以你们兄弟姐妹四个按理都是我的继承人，只是管理一个企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我最终只能在你们四个之间选择一个最合适的人来当我的继承人，但其他人我也不会厚此薄彼，该给的，我会在其它方面给你们补足，这份只是提前给你们的，是大伯的一点心意，大伯希望你们不要拒绝。” 　　“可是……”在在还想在说什么，却见她二哥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这件事既然大伯已经决定了，且家里其他长辈们也没反对，那就说明其不可更改，不是他们说不要就真能不要的。 　　而且宁航还能看出其中更深沉的意思。 　　大伯提前将准备分给他们兄妹几个的财产给他们，其实也有着为他们未来增添保障的打算，同时也有为继承人铺路的意思，还更加考量到公司新旧掌权者的过渡，想以最没有风波的方式将公司交给他选定的继承人。 　　也就是他们的大哥。 　　大哥身为大伯的继承人，注定能拿到大伯公司的大部分股份。 　　这些股份的价值自然是非常高的，仅仅1％都足够普通人潇洒地过一辈子，更别提能达到绝对控股权的数量。 　　即便他们兄弟妹间的感情好，不会去觊觎这些股份，可他们不会，不代表外人不会。 　　要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被有心人给利用了，不仅可能会伤害到家人，彼此间的感情也很可能就此破裂，这显然不是长辈们想要看见的画面。 　　所以大伯干脆利落地提前断了其他人的念想，让他们安安分分地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好好过日子，以免未来起争端。 　　在在不像二哥那样能把事情看得透彻，但她也能隐隐察觉到些大概。 　　所以想明白后，她就不再推辞，老老实实地接受了这份来自于长辈的馈赠。 　　顾衡手上一共掌控着公司73％的股份。 　　拥有绝对控股权。 　　他在公司里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手腕强势到让对手听见他的名字都胆战，所选定的继承人更是各方面都跟他极度相似。 　　可以想见，等宁翰上位后，公司依旧会活在他强势地掌控中。 　　所以为了不给他拖后腿，顾衡并没有给其他侄子侄女太多股份。 　　只是一人分了5％，而宁翰则分到8％，余下的50％依旧在顾衡的掌控中。 　　他会根据继承人的表现，再逐步将余下的股份分批次给他。 　　这也是一场最终考验。 　　一旦宁翰达不到大伯给出的标准，那么他也是有可能丧失继承权的。 　　毕竟公司是顾衡一生的心血，说是他的孩子也不为过，他不可能将其交托给一个不合格的继承人。 　　因而宁翰的继承之路还任重而道远。 　　但他其实对此并没什么所谓。 　　即便不能继承大伯的公司，他也有自己的事业，继承大伯公司对他而言，除了工作量更多，钱也更多之外，其实也没什么。 　　根本不知道自家继承人有这种佛系思想，顾衡见孩子们都签完文件，便一一收回来，转进文件袋里，打算回去后找律师将这几份股份转让书落实。 　　“所以我现在算一夜暴富吗？”宁轩呆呆地问道。 　　大伯公司5％的股份，不提股份本身所具有的价值，单单是每年的分红…… 　　那至少都是百万级别！ 　　这会儿刚进入八九年，还是个万元户都非常稀少，能被人人羡慕的时代。 　　上百万的钱，那真的是很多很多了。 　　而且这还只是一年分红，想想以后的很多很多年，只要公司不倒闭，他就能一直拿钱，即便他从此以后什么都不干了，光挥霍钱，也能每天躺在床上睡觉。 　　真是想想就很爽！ 　　“啪！”地一下，在在一巴掌将她满脸幸福荡漾的三哥拍醒。 　　“做什么美梦呢，大伯给的是大伯给的，你自己也是得努力打拼事业，敢偷懒，小心我跟二哥打小报告。” 　　宁轩：“……” 　　这只会泼哥哥冷水的妹妹不能要了，丢了吧。 　　顾衡今天主要就是为了祭拜他父亲，跟在父亲坟前说明他选中的继承人是谁，想叫父亲给做个见证。 　　说白了就是一种仪式感。 　　如今祭拜完了，仪式也搞定，一行人自然就准备离开。 　　他们并不打算在陈家村过夜。 　　刚刚去拜访老村长的时候，宁远行甚至交代过，如果村里人有需要，可以将他们家的小院子拿去住。 　　那一套房子就当是他们家捐赠给村里的。 　　毕竟他们以后基本上也没什么机会能回来了，那一套农家小院留着也没用，与其让它荒废掉，最后变成废墟，还不如物尽其用，让给其他更有需要的人。 　　就当是回馈村里这些年来对他们家的照顾了。 　　临下山前，苏欣妍还四处检查了一下，确认他们没有在山上留下任何会引发灾难的火种后，这才随着一家人离开。 　　他们是早上十点多来的，祭拜完宁爷爷却已经到了下午四五点左右，还好公交车要到七点才停运，还能赶得上回镇上。 　　“我们是不是今晚在镇上歇一晚就要回首都了？”在在问妈妈。 　　“是，还得赶着回去过年呢。”苏欣妍道。 　　除了回去过年之外，他们也得赶着回去忙工作。 　　不论是什么公司，年前那段日子肯定是最忙碌的时候，他们能在这么忙的时候抽空过来祭拜宁爷爷，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等回去后势必得加班上好一段时间，才能赶在过年前放假。 　　苏欣妍可不想过了年，人家在玩，她还在工作，那也太惨了。 　　“我编剧加参与导演的那部电影今年春节要上映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吧。” 　　宁轩趁着一家人都在，连忙宣传自己的电影。 　　他这回虽然只是副导演，但这部电影却是他操刀写的剧本，也算是他的心血了。 　　“行。”宁翰第一个答应。 　　在在第二个点头，其他人也接连应声。 　　不说春节期间，大家本来就都有空，就论这是自家孩子/兄弟拍的电影，他们就算是没空，也得硬挤出时间去看。 　　就跟上一部一样。 　　虽说首映礼大家没有完全参与，但事后他们其实还是抽空给补了电影票，去电影院认真看过一遍的。 　　只是他们去的批次不一样。 　　苏欣妍是跟宁远行借机享受了一把二人世界，顺便在心底吐槽一下这个时代的电影特效可真菜。 　　宁翰他们则是各自约了朋友去看的。 　　在在最捧场，连续看了两次。 　　因为除了陪室友之外，她还得陪叶茂秋她们再看一遍。 　　不然她们肯定要闹。 第二百六十章 橘子味汽水是在在的爱。…… 　　清晨, 在在刚睡醒，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在在，你起了吗？小花来找你了。”苏欣妍在门外喊道。 　　“起了, 我套个衣服，稍等一下。” 　　在在麻溜地从床上爬起来，探手抓起丢在床脚处的背包，从里面翻出衣服往身上套。 　　冬天的镇上没有首都那么冷, 但衣服如果不穿够, 也是能把人冻得瑟瑟发抖。 　　在在又天生畏寒, 保暖装备不穿到位根本不敢出门。 　　所以她几乎将自己裹成了一颗球, 这才出门见小花。 　　小花正坐在宁家的客厅沙发上。 　　跟前摆着一堆东西, 都是她爷爷叮嘱奶奶准备的一些土特产，叮嘱她拿来送给在在一家。 　　大人们互相赠礼这事儿在在不管, 她只顾着跟小花叙旧了, 昨天太匆忙, 两人都没能说上什么话，今天总算是能好好聊一聊。 　　“你明年是不是就要高考了？”在在问小花。 　　两人当年是同一年上学, 但在在跳了两年级，所以她现在上大二了，小花才高三。 　　“嗯, 我想考师范学校，以后当老师。”小花温柔地微笑，她对自己的未来早就有了明确规划。 　　“加油！”在在给小花鼓劲。 　　“嗯，你也是啊, 大画家。”小花同样给在在送出祝福。 　　略过各自的学业问题，小姐妹两个又聊起了天。 　　小花给在在说了不少村里跟她家里的事。 　　例如她哥哥结婚了，例如大花婚后过得很好, 还生了三个娃，例如她已经跟着父母搬到了镇上来住。 　　她父母在镇上开了一家小餐馆，生意还不错，他们家甚至已经在镇上买了一套房子，听说她父母还想再努力攒钱多买一套，准备给她跟哥哥一人准备一套。 　　在对待两兄妹上，小花爸妈从不厚此薄彼 　　而小花昨天会碰巧遇上在在，也是因为放假了，回乡下看望爷爷奶奶，没想到就碰到了个大惊喜。 　　再例如村里给村民们都按人头分了地，现在大家都种着属于自己的田地，干劲满满，收成也随之多了不少，家家户户都跟着富裕起来。 　　…… 　　对于这些事，在在全都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小花见时候不早了，想要告辞离开，她都还有些不舍。 　　忍不住拉着小花的手，难过地问道：“咱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自然是能的，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回来玩，我有机会的话，也能去首都找你玩，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首都一次，以后一定要找时间过去看看。”小花笑着轻拍在在的小脑袋，柔声安抚道。 　　小时候的她有点呆呆地，跟在在凑一起，反而在在更像是一个姐姐。 　　可现在的小花已经成长为比在在还要可靠的大姐姐了，在在在她跟前都忍不住产生点小依赖。 　　小姐妹两个依依惜别了很久。 　　一直到午饭饭点都快到了，急着回家吃饭的小花才不得不跟在在真正告别。 　　在在见小花走了，忙小跑着追上去。 　　“小花姐姐，等一等！” 　　“嗯？” 　　小花顿住脚步，还没来得及反应，她的手就被另一双温软的小手牵起来，其中一只强行跟她勾起小尾指，摆出拉勾的姿势。 　　“我们做个约定吧。” 　　在在说：“以后如果小花姐姐要嫁人了，得请我来吃酒席，如果我先嫁了人，那也请小花姐姐过来。” 　　现在还没伴娘一说，人们结婚嫁娶只摆个酒席就算过了，所以在在说的是吃酒席。 　　“好呀。”小花认真地跟在在拉起小勾勾。 　　两人异口同声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便谁是小狗，汪汪！哈哈哈哈……” 　　最后那声默契的学狗叫，让两个分别许久却不见生疏的小姑娘对视一眼，齐齐笑开了花。 　　但这一回，小花是真的走了，而在在也没有再坐过去，只是站在楼下目送着她的离开。 　　也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听见楼上传来妈妈的一声呼唤，在在才赶忙回了家。 　　“在在，赶紧上来收拾东西，咱们得赶车回去了。” 　　“好。” 　　回去的路程又是好一番折腾。 　　等终于抵达家门口时，所有人都很明显地大大松了口气。 　　一路舟车劳顿，大家已经疲惫到不想说话了。 　　各自都像一只游魂似地晃悠进家里，然后各自回屋歇息，讲究点的还知道睡觉前洗个澡，不讲究的连臭袜子都不脱，直接往床上一趴，就会周公去了。 　　在在不是个讲究人，但她真心受不了脏兮兮地就往床上躺的行为。 　　所以还是坚持着洗过澡再睡。 　　她刚洗完出来，瞧见二哥也拿着衣服等在门外，就知道这一位也是个爱干净的。 　　至于其他两个哥哥…… 　　算了吧。 　　两个糙汉仗着颜好，一点都不顾及形象。 　　回来之后大家又忙碌了好几天，差不多也到了春节前夕。 　　除夕当天，宁轩一大早就将一家老小全给吵起来，硬逼着他们洗漱换衣服，并且还得稍微打扮打扮，势必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去看他的电影。 　　也不知道她哪儿来那么多龟毛事。 　　这句话不是在在说的，而是她无意间听见奶奶的小声嘀咕。 　　一家人准备好后，便出发前往电影院。 　　电影票宁轩已经都定好了，大家只要带着个人和眼睛跟着去就行。 　　到场入座，在在随意坐在了个最外围的位置。 　　因为据她观察，这里其实观影位置最好。 　　宁航坐在了妹妹的右侧，左侧则还空着，也不知道是哪一个陌生人会来紧挨着在在坐。 　　对此在在也不好奇。 　　她现在全副注意力都被二哥手上捧着的爆米花给吸引了视线。 　　距离很近，那股爆米花独有的甜香味不断钻进在在鼻中，惹得她忍不住接连伸手，率先偷吃。 　　一颗又一颗。 　　电影还没开始，一桶大份的爆米花就少了近半，眼瞅着那只不安分的小手还想探过来继续拿，宁航眉心一皱，伸手就轻轻啪地一下，将妹妹的小手打掉。 　　“二哥……” 　　在在捧着自己被打的手，委屈巴巴地看向她哥。 　　她不就是多吃了点爆米花吗？ 　　干什么打她？ 　　“一会儿再吃，我不想等会儿还得去给你再买一份爆米花。” 　　宁航给出的理由非常地理直气壮。 　　在在双手抱臂，傲娇地扭开头：“……不吃就不吃，哼。” 　　她生气了。 　　然而她二哥根本不哄她，就更气了。 　　气哼哼的在在跟只小猪仔似地坐在那哼哼唧唧，像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企图制造点‘非比寻常’的动静，好吸引家长的注意。 　　然而太过于专心骚扰她二哥的她，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道人影都不知道。 　　直到她跟前多了一袋装得满满当当的爆米花，还是刚刚炸好的，稍微凑近点就能感受到那股热乎气的那种。 　　“吃吗？” 　　爆米花轻轻摇了摇，熟悉的清冽嗓音落入耳中，不知是否是错觉，她居然从中品出了一丝丝温柔。 　　扭过头一看，果然。 　　她身边坐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顾叶舟。 　　在在有点惊喜地问道：“顾哥哥，是我三哥叫你来的吗？” 　　就凭宁轩那副恨不得绑着全世界人都来看他电影的德性，会把顾叶舟叫过来也很正常。 　　“算是吧。”顾叶舟含糊道。 　　意外从好友那得知他们一家，包括他妹妹要一起来看电影的消息，并火速买票也跟着进来想看看能不能偶遇心爱姑娘的他，也算是被宁轩给‘邀请’了吧。 　　忽略那一瞬间的心虚，顾叶舟将爆米花往在在跟前又递了递：“要吃吗？我还买了橘子味的汽水。” 　　橘子味汽水是在在的爱。 　　一听到有汽水，她立马舍弃爆米花，转而整个身子往顾叶舟那边倾斜，探着手去勾他另一只手上提着的汽水。 　　这个姿势太亲近了，两人上身几乎完全贴在了一起。 　　顾叶舟下意识仰起头，躲开在在头顶绒毛的挠痒，表情微微有些不自在。 　　如果仔细看得话，还能看到他下颚咬合处有些紧绷。 　　似乎正在咬牙忍耐着什么一般。 　　为了掩人耳目，顾叶舟一共买了三瓶汽水，瓶身都是头小身大，可以被他一只手用五指给牢牢卡住。 　　在在毫不客气地从他手上接过两瓶，再爬回来将其中一瓶分给她二哥。 　　“二哥喝汽水。” 　　“谢谢。”宁航这句话是冲着顾叶舟说的。 　　“不用。”顾叶舟神色如常地回道，目光从始至终都没在在在身上多放一眼。 　　宁航可不是宁轩那个憨货，妹妹都在眼前差点被外面的男人给拐走了，他都没啥反应 　　宁老二可是宁家最不好糊弄的那一个，想当着他的面勾搭他妹妹，顾叶舟自认还没那个本事。 　　所以他接下来全程都只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 　　看电影。 　　不同于前一部的武侠片，这一部讲述得是爱情片。 　　准确点来说，就是乡村爱情片。 　　故事发生在某个乡间小镇上，讲述得是一对知识青年男女之前的唯美爱情。 　　纯纯粹粹的文艺片，但确实被拍得很美。 　　在在看着看着，也完全沉浸到了男女主角的爱情里面去，唇角都禁不住微微上扬，双目倒影着电影画面，带着点点憧憬的神色。 　　她还在电影中看到了兰绮。 　　但她不是女主角，而是一个风情万种，险些魅惑了男主的女二。 　　可惜按照正常定律。 　　女二是永远赢不过女主的，最后她机关算尽，也只能遗憾退场。 　　但令人佩服得是，这个极其美丽的女人拿得起放得下。 　　她爱得洒脱，放手得更加洒脱。 　　临走前甚至还能微笑着祝福男女主，坦然地承认在这场爱情的角逐中，是自己输了。 　　让那些因为她给男女主的感情增添阻碍而不喜欢她的观众都不禁为她而心动。 　　“如果是在现实中，红玫瑰才是我的最爱。” 　　“没错，我就喜欢红玫瑰这种大气洒脱的漂亮女人。” 　　…… 　　在在听见身后有观众在小声议论，很想转身跟他们说：别瞎想了，没机会了，她们绮哥早就名花有主了。 　　那位主儿还就坐在他们跟前不远处，此时听着四周围的议论声，那脸色……不太美妙。 　　在在特意去看了看她三哥的脸。 　　果然瞧见一张充满的怨念的俊美脸庞，不禁捂住嘴咯咯咯直笑：“我就知道，你瞧我三哥那副小气吧啦的样子。” 　　自家对象被观众喜欢了，都还要吃醋。 　　这以后要是有更多人喜欢上绮哥，那怎么还得了。 　　不过这事儿就是绮哥跟她三哥之间的事情了，在在可管不着，也不敢管，免得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顾叶舟碰了一下在在。…… 　　电影结束, 观众们都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去。 　　苏欣妍跟宁远行也是这时候才瞧见的顾叶舟，不禁惊讶道：“叶舟，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苏姨, 宁叔。” 　　顾叶舟站起来，礼貌地对他们两人微笑。 　　他并不回答苏欣妍之前的问题，不过苏欣妍已经自己给他找到了答案。 　　看一眼还黑着脸在乱吃飞醋的儿子，苏欣妍跟女儿一样, 认为是这货把人给邀请来的。 　　“这么晚了, 你跟着我们的车子一起回去吧。”苏欣妍和善道。 　　这会儿都晚上十一点多了。 　　公交车什么的早就没了, 顾叶舟看那模样也不像是有骑车出来, 他们这做长辈的, 瞧见关系亲近的晚辈大晚上地落了单，顺手捎人一程也正常。 　　“好。”实际上确实没骑车出来的顾叶舟从善如流地答应苏欣妍的邀请。 　　他跟宁家的孩子们混在一起, 跟着长辈走出电影院, 坐上了车。 　　宁远行开车, 副驾驶座上坐着苏欣妍。 　　后车座上则是顾叶舟跟在在。 　　宁家三兄弟另外坐一辆车，宁奶奶跟顾衡没来。 　　前者是年纪大了, 熬不住夜，通常八点钟就早早儿地睡了，后者则是工作太忙, 实在没空来看电影。 　　当然，没来归没来，却不妨碍顾衡大手笔地包下百场电影票，拿来当成员工福利, 在公司里四处派送。 　　所以在大伯的强悍支持下。 　　他人没来，但他公司里的员工只要有空，基本上都来了个遍。 　　有些还是拖家带口, 自掏腰包另外买票的呢。 　　文艺片在后世也许只叫好不卖座，但在这个年代却有很多人喜欢看这种电影。 　　所以后续票房数据出来的时候，成绩还很不错。 　　初期更是比宁轩前一部电影还要好。 　　毕竟这回电影虽说也是宁轩自己投资拍摄的，但请的导演主演什么的，都比较有名气，加上宁轩前期的宣传到位，电影初期会火也是预料之中。 　　但初期火了还可以说是宣传的功劳，中华后期还能不能稳定住这个票房收入，就得看电影本身的实力了。 　　而在见证这个票房实力之前，在在他们得率先面临一件事。 　　——守岁。 　　除夕夜，不守岁好像也没别的事情干。 　　不，正是因为守了岁，所以才让人感觉很无聊。 　　好在对此情况，苏欣妍早已有妙招。 　　她当着全家人的面，拿出了一副麻将！ 　　“打牌不？” 　　“打！”在在第一个响应她妈妈，但她答应之前，先抓住了想告辞回家的顾叶舟。 　　“顾哥哥，你能不能留下帮我看看牌啊？” 　　在在是会打麻将的，而且这一副麻将还是她去魔都玩的时候带回来的。 　　但她打麻将不太有那个灵活的脑子，基本上都是瞎打，所以总是输多赢少，这样很没有体验感，还容易打击她的自信心。 　　不过没关系，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发现顾叶舟打起麻将来脑子格外好用之后，她就相当于有了一个人形外挂。 　　从那以后，基本上，只有顾叶舟在场帮忙看牌的情况下，在在才乐意跟人打麻将。 　　顾爷爷跟宁奶奶一样，年纪大，精力不济，习惯了早睡。 　　这会儿顾家早就一片漆黑了。 　　顾叶舟回去了也只是一个人无聊地在家待着，所以面对在在的请求，他几乎想也不想，便点头答应：“好。” 　　“你怎么又麻烦人叶舟给你看牌？就不能自己打吗？”说是这么说，但苏欣妍也没阻止女儿的做法。 　　反正打这个也只为了玩儿，又不赌钱，怎么开心怎么来就好了。 　　麻将四个角。 　　分别由苏欣妍，在在，宁翰跟宁轩占据。 　　宁远行跟宁航不参与战局，这两人一个观察力敏锐到吓人，光是观察别人的微表情就能猜出他想要什么牌，又想出什么牌，另一个则会算牌，谁有什么牌，在他心底都跟透明儿似地。 　　跟他们玩简直就是自找虐，根本没人乐意让他们上牌桌。 　　所以说，这父子俩是被全家人集体嫌弃了。 　　但瞧见妹妹又找外援，宁轩却不服气了。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对二哥的本能恐惧了，将可怜巴巴的眼神投向他，故意用粘腻腻的嗓音撒娇：“哥哥，弟弟请求场外援助。” 　　宁航冷漠地瞥了作妖的弟弟一眼，回他两个字：“没空。” 　　他要陪他爸看电视，顺便一起聊聊最新的机械研究。 　　没想到二哥就这么无情地拒绝了自己，宁轩瞬间拉下脸，哀哀怨怨地唱起了凄凉的小曲儿：“唉~原来我就是那一颗无依无靠地薄柳啊啊啊~” 　　“三哥，到你出牌了，快点。” 　　在在不耐烦地提醒戏精发作的宁轩。 　　“哦。”宁轩一秒回神，先从牌尾抹了一张牌，看了一眼就啪地一声打出去：“东风。” 　　宁翰紧随其后：“南风。” 　　“你们是不是还得连个北风？”宁轩刚吐槽完，就见他妈打出一张北风。 　　顾叶舟碰了一下在在。 　　在在瞬间会意，忙大喊一声：“碰！” 　　然后麻溜地吃掉上家给的牌，打出一张跟宁轩一样的，没有人要的牌：“东风。” 　　几轮牌面兑换下来，在在进入了紧张的听牌时刻。 　　但凡有人打出个二萬或者五萬，那她就能糊了。 　　当然，最好的糊法还是她能自己把想要的牌摸出来，那就是自摸了。 　　可能是太紧张了，在在反而集中不了注意力。 　　连她大哥打出了一张二萬都没发现，还是顾叶舟反应快速地提醒了她一声，她这才兴奋地大喊一声，将所有牌往前一推：“糊啦！” 　　赢牌的快乐是无以伦比的。 　　在在开心地蹦哒起来，直接就往旁边的顾叶舟身上熊扑过去，牢牢地搂住人家的脖颈欢呼。 　　“我赢啦，哈哈哈……” 　　瞧见妹妹紧紧地抱住顾叶舟，宁轩脸色一变，连忙冲上来把她扒拉下来。 　　“你快松手，叶舟要被你给勒死了！” 　　原来他是为了保护好友的小命。 　　顾叶舟：“……” 　　不需要，谢谢。 　　怀里柔软的小身子不见了，顾叶舟不自觉地张握了一下五指，有一点点失落地将手收了回来。 　　“我根本没用力好嘛，怎么会勒死人？” 　　那一头的在在还在无知无觉地跟她哥哥吵架，两人闹闹腾腾，直到苏欣妍忍无可忍地叫停，这才暂时安分下来。 　　牌局继续。 　　虽说有顾叶舟的场外援助，但实际上他的作用只是在关键点给个提示而已，真正打牌的人还是在在自己。 　　所以她也没有一直都在赢，还是有输的时候。 　　但总体而言还是赢多输少。 　　“小心点咯，今晚输最多的人得包下陈阿姨回来之前的家务活。”全场赢最多的在在嘿嘿奸笑一声，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其他三人。 　　是的，虽然不赌钱，但他们打麻将还是有点小彩头的，这个彩头就是输的人得包下春节期间的全部家务。 　　毕竟保姆也放假回家去过节了，家里没人乐意做家务，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决出做家务的人。 　　感觉自己没赢多少场的宁轩闻言有点紧张。 　　反观苏欣妍跟宁翰，一个比一个淡定。 　　前者没觉得做家务是一件难事，后者情况差不多，且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输。 　　说是守岁，但也不可能真的守一晚上不睡觉。 　　所以玩到了凌晨两点，这个牌局就散了。 　　大家目光集体落在顾叶舟身上，刚刚统计全场胜负的人是他。 　　顾叶舟以临时裁判的身份宣报：“第一名是在在，第二名是苏姨，第三名……” 　　话音到这，他还故意停顿一下，买个了关子。 　　把宁轩给急得不行：“第三名是谁，你倒是说啊，亏我刚刚还救了你，你居然吊我胃口，还是不是兄弟了？” 　　顾叶舟：“……” 　　你这么一说，顿时就让我很想暗箱操作一番。 　　当然，最后顾叶舟没那么做，他诚实宣布道：“第三名是你，最后一名是翰哥。” 　　宁翰年纪大顾叶舟好几岁，而顾叶舟是宁航跟宁轩还有在在的共同好友，所以跟着他们叫宁翰一声哥。 　　但不论是多少声哥，都弥补不了宁翰输了的事实。 　　偏偏某只险胜大哥一场的家伙赢了就赢了，该不知收敛，自顾自在那猖狂大笑。 　　“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不用做家务了，大哥您老走好吧！” 　　宁翰：“……” 　　是他握不住拳头了还是弟弟飘了？ 　　最后据某崽播报，三更半夜，自家书房内传出了极其惨烈的哀嚎声。 　　真是闻者想笑，见者更是捧腹大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当然，能笑得这么没良心的人，除了某只坑货妹妹也没谁了。 　　反正最后在在也没逃脱她三哥恼羞成怒之下，恶向胆边生的制裁。 　　被蹂躏得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都炸了开来，甚至还起了静电。 　　然后不出意外地，兄妹俩打起来了。 　　最终被不受其扰的二哥强势镇压。 　　两人排排坐，面壁去。 　　* 　　第二天中午，在在打着哈欠，慢吞吞地从楼上走下来。 　　她本以为自己能吃上大哥亲手制作的爱心早？午餐，结果却见她妈妈居然正心情颇好地哼着歌，摇曳着身姿在厨房里做饭。 　　她当时整个人都感到了惊悚！ 　　“妈唔……” 　　话都还没出口，在在就被她三哥捂住嘴，强行拉着蹲在厨房门口，一边抬眼偷瞄里头妈妈的奇怪状态，一边严肃地小声叭叭。 　　“妹，你知道咱妈这是怎么了吗？” 　　“不知道啊。”在在无辜地摇摇头。 　　“说得好。”宁轩一拍妹妹的胳膊，理直气壮道：“我也不知道。” 　　在在：“……不是，你说归说，打我干什么啊？” 　　她揉揉自己被打疼了的胳膊，深深觉得三哥就是想趁机打击报复昨晚的仇。 第二百六十二章 他们是来商量婚事的。…… 　　“嘿嘿, 这不是顺手嘛。”对上妹妹哀怨的小眼神，宁轩难得感到了心虚，讪讪笑道。 　　“哼！”在在扭开头, 才不接受她三哥的解释。 　　“你们两个蹲在这干什么？” 　　清冷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吓得在在跟宁轩背脊瞬间僵直。 　　两人机械地一点点转回头，脖子似乎都发出了咔咔咔的响声。 　　当看见身后站着的人真是他们二哥时，他们腿下一软, 双双跌坐在地上, 撞成一团, 惨叫出声。 　　“哎哟！” 　　“哎呀！” 　　听见门口的动静, 苏欣妍从那种‘不管干什么都心情美美哒’的状态里回神, 疑惑地拿着锅铲走出来。 　　就瞧见两个小的一起倒在地上嚎，模样有点小狼狈, 而老二则站在旁边, 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吵吵嚷嚷。 　　一般人看见这一幕, 都会误以为是宁航在欺负弟弟妹妹。 　　但苏欣妍的第一反应却是：“你俩又闯什么祸了？” 　　人言否？！ 　　在在跟宁轩一齐震惊地看着他们妈妈。 　　紧接着就一起喊起了冤。 　　“我们根本没闯祸，明明就是二哥突然从人家背后冒出来吓死人, 妈你怎么能污蔑我们呢？” 　　“就是，我们今天可安分可乖了！” 　　…… 　　被儿女集体控诉的苏欣妍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他们了，一时不由得有些讪讪, 忙道：“行了安静点，是妈妈错了，妈妈给你们道歉。” 　　她并不常给孩子们道歉。 　　但如果问题真的是出在她身上，苏欣妍也从不会说为了什么长辈的尊严, 而死撑着不肯跟孩子们服软。 　　相反，她道歉道得非常干脆利落。 　　所以一听见妈妈道歉了，在在跟宁轩也立马消停下来, 不再闹腾。 　　“妈，今儿怎么是你在做饭，我大哥呢？”在在奇怪地问她妈妈。 　　昨天输的人明明是她大哥，所以包括做饭在内的家务活应该都由大哥全包了，怎么又变成了妈妈在做。 　　“你大哥出门接一位重要的客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一提起这个话题，苏欣妍脸上又挂上了那种含着迫不及待的喜悦笑容，灿烂跟外头的阳光又得一拼。 　　可看着这一幕，三兄妹心头却难得一致地闪过同样的想法。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可还没等他们想明白这个不对劲的点儿在哪，他们就被妈妈给一起赶回楼上，被叮嘱得打扮得帅气漂亮点，一会儿好出来见客。 　　“这是啥客人，排场那么大？” 　　宁轩边上楼边小声嘀嘀咕咕，在在跟在他身侧，突然心念一动，开了读脸术，站在楼梯上，低头向妈妈的方向望去。 　　可惜，她晚了一步。 　　苏欣妍正好转身又进了厨房，避开了女儿的探视。 　　所以在在心底的那个猜测得不到验证。 　　不过没关系，一会儿他们就能得到答案了。 　　三兄妹刚刚下楼时穿得全都是睡衣，在在的头发甚至都没梳，乱七八糟的，形象堪忧，也难怪苏欣妍要把他们赶上来。 　　用那种模样见客人，实在是有些不太礼貌。 　　这会儿上楼，他们各自都换了身适合见客的衣服出来，在在跟宁轩甚至都有志一同地穿得很喜庆。 　　两人都将自己包成了个大红包，非常具有过年气氛的造型，看得旁边穿着正常的宁航忍不住往一边退了退，想装作不认识他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小动物般的直觉。 　　宁航刚刚退开一步，就被他弟弟妹妹给发现了。 　　这两货一调皮起来，能将对二哥的畏惧之心瞬间抛到犄角旮旯里去，胆大包天地一左一右，将他们二哥给包抄了。 　　“二哥，我给你织了条围巾，你戴戴看，好不好看？”在在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条大红色的鲜艳围巾，踮着脚，伸着手就想往她二哥脖子上套。 　　宁轩更绝，他掏出一件红外套，就想给他二哥套上：“二哥，这可是我专门给你买的衣服，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不用了。” 　　宁航冷漠地拒绝弟弟那件过于鲜艳的红外套：“家里开了暖气，会热。” 　　话是这么说，可他妹妹往他脖子上套的围巾也不见他拒绝，还微微低下头，好方便妹妹给他戴围巾。 　　“你这是区别对待！”宁航愤愤不平。 　　“嗯。”宁航回应得理所当然。 　　他就是区别对待了。 　　毕竟这可是妹妹亲手织的围巾，他应该好好珍惜这份心意。 　　至于弟弟的外套…… 　　太丑了，他不想穿也很正常。 　　“你们三个好了没有，赶紧下来帮忙，家里还有一堆事儿要做呢，都别偷懒啊。”楼下传来苏欣妍的喊声，在在三人闻言忙大声回应，然后一起下楼去。 　　刚下楼，在在就惊讶了。 　　只见厨房里忙碌的人多了一个宁奶奶，婆媳两人边做饭还边说说笑笑，那愉悦的笑声连厨房外的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而她爸爸则拿着条抹布，正在客厅里勤勤恳恳地擦桌子，擦花瓶，擦各种东西。 　　看这架势，是想灭杀家里的一切灰尘？ 　　“爸，你们这都是在干嘛呢？”宁轩对眼前的一幕表示迷茫，还有一点点震惊。 　　好家伙，这来的贵客究竟是谁啊，至于让全家人都殷勤成这副德性？ 　　“你大哥要带他对象回来吃顿饭，我这不是……想着我们家可能有点乱，就给收拾收拾，别让人姑娘进门了看笑话。” 　　宁远行边擦花瓶边笑着回应。 　　可以看出他心情是真的好，连眼角细纹都给笑出来了。 　　他是个比较严肃正经的人，平日里在在他们可很少见到爸爸会笑得这么乐呵。 　　看来看见孩子即将成家立业，当真是能让所有父母们都高兴的事。 　　“你们早知道大哥要带对象回来？” 　　宁轩一向不咋灵光的脑袋这一刻突然开了窍，一见二哥跟妹妹听见爸爸的话，都一脸淡定，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顿时就不满了。 　　怎么这么大的事儿，全家就只瞒着他一个？ 　　“猜到了。”在在跟二哥异口同声地说。 　　所以不是他们故意隐瞒，而是宁轩自己太迟钝，才没察觉到长辈们的异样是因为什么。 　　宁轩：“……”又内涵他傻咯。 　　兄妹几个正杵客厅里聊着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汽车进门的动静。 　　厨房里的苏欣妍耳尖地听到声音，连忙将身上的围裙摘下，又理了理本就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务必要以最端庄优雅的姿态去见她未来大儿媳。 　　宁奶奶的动作跟儿媳差不多，她还顺手洗了一盘水果，一起端着出来待客。 　　婆媳俩走到客厅，却见三个孩子少了一个，不由疑惑道：“在在呢？” 　　“她说去接大哥，然后跑出去了。” 　　宁轩乱没形象地瘫坐在沙发上，伸手往门口一指。 　　“这孩子，也不怕吓着人。”宁奶奶嘀咕一声，只觉得孙女是好奇大哥的对象长什么样，所以迫不及待地跑出去看。 　　她走到沙发旁边，将水果摆在被儿子擦得干干净净的茶几上，然后抬手拍了小孙子一下，嫌弃道：“起来，坐没坐相的，一会儿客人来了看见可不得闹笑话。” 　　“笑话？”宁轩不服气地坐直起身，双手摆在脸颊旁，做出一朵花的模样，冲着他奶奶抛了个媚眼：“您有见过像我这么帅的笑话？” 　　宁奶奶被小孙子的耍宝逗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膝盖，倒也不再说他了。 　　门外，在在正弯着腰，探头往大哥车窗内看。 　　还没等她看清楚里头的人，车窗就被摇下来，露出里头那张熟悉的脸庞。 　　“白姐姐，真的是你！”在在惊喜道。 　　可听着她这么说，白馨却有些好笑：“不是我还能是谁？”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歧义，在在连忙摆摆双手，慌张地解释道。 　　“没事，我跟你开玩笑的。” 　　见在在真慌了，白馨好笑地安慰她。 　　看白馨那模样是真没介意，在在才松了一口气，转而问道：“白姐姐是来首都这边出差的吗？” 　　其实她更想问白馨怎么突然就跟着她大哥来见家长了，但这话不好说得太直白，只能换个委婉点的问法。 　　“不是，这是我跟宁翰早就商量好的。” 　　白馨也没隐瞒，一边开门下车，一边笑着解释说：“上回我不是意外瞧见你母亲了嘛，回去后就跟宁翰提过一嘴，然后他就跟我……咳，求婚了，我想了想，跟他过一辈子好像也挺不错的，就答应了，然后我们现在就是来见见各自的家长。” 　　准确地说，他们是来商量婚事的。 　　现在自由恋爱的风气虽然已经逐渐兴起，但还是父母安排相亲得多。 　　基本上男女双方结婚，就只是婚前互相瞧上两眼，觉得还行就可以干脆利落地把事儿给办了，全过程也许都不需要花费超过一周。 　　像白馨跟宁翰这种还需要谈上几个月恋爱，互相了解磨合的都还算是少的。 　　所以他们这会儿才开始见家长，确实称不上快。 　　但在在不知道市场行情啊。 　　在她看来，自家大哥的速度已经是全家最快的了，所以她不由得敬佩地对着大哥竖起一根大拇指：“速度！” 　　宁翰眉梢轻挑，显出几分得意：“那是。” 　　“快别那是了，下来帮我把给叔叔阿姨他们的礼物拿下来。”白馨催促道。 　　“来了。” 　　听见媳妇儿的召唤，宁翰麻溜地下车，帮着将堆满后车座的东西全都给搬下来。 　　里头除了一个背包里装着白馨的衣服等物件之外，其他的都是她特意买来送给男友长辈的见面礼。 　　这些全从车上搬下来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了。 　　在在好奇地凑过来一看，都被震惊了：“买这么多？！” 第二百六十三章 见家长。 　　“不多吧。” 　　白馨探头看了一眼, 在心底数了数，全部宁家人包括在在在内，一人一份礼物, 确实不多。 　　瞧见了白馨心思的在在：“……” 　　还有她的份？ 　　那确实不多！ 　　见礼物眼开的家伙隐藏下内心的小期待，表面殷勤无比地帮着大哥跟白馨提礼物：“我帮你们拿吧。” 　　“谢谢。”白馨没拒绝，分了一些比较轻的给在在拿，而一旁的宁翰则递给妹妹一个“不错, 很上道！”的夸奖眼神。 　　殊不知在在只是看在礼物也有自己一份的份儿上, 才表现这么积极。 　　三人手中提着大包小包, 一起往家门口走去。 　　还未来得及自己开门, 门就被人从里头自己打开了。 　　“来了啊, 快进来快进来！” 　　——是迫不及待的宁奶奶。 　　宁奶奶此时一张老脸笑得跟一朵花儿一样，目光和善又慈爱地落在白馨身上, 仔细打量了会儿, 脸上笑意更深。 　　显然内心对这姑娘的第一印象就很好。 　　“奶奶好, 我叫白馨。”白馨礼貌地跟宁奶奶问好，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 　　“唉, 白馨你好，快进来坐吧，别搁门口站着, 来，这儿有拖鞋，你穿这个，这鞋子还是我昨儿个刚刚洗过晒干的呢。” 　　宁奶奶热情地拿来拖鞋给白馨换, 白馨忙伸手接过鞋子，不让宁奶奶弯腰。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您别弯腰, 当心一点。” 　　白馨弯着腰换鞋，没有瞧见宁奶奶看着她的目光越发喜爱。 　　她喜欢这个闺女，端庄大气，高挑漂亮，瞧着就跟她家大孙子很般配。 　　宁奶奶心说。 　　在在瞧见奶奶的心思，捂住嘴嘿嘿偷笑了两声，觉得很有趣。 　　“白馨？” 　　这时，一道略带迟疑跟惊讶的成年女声响起。 　　听见这声儿，在在背脊一僵，随即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似乎忘记了，提前跟妈妈通透一声，说说白馨的身份。 　　想到上次自己还在妈妈跟前帮着大哥隐瞒白馨的身份，在在就垮下小脸，心底哀嚎吾命休矣。 　　相比起在在的慌张，白馨反而表现得很淡定。 　　她大大方方地笑着跟苏欣妍打招呼，并为上次的隐瞒而道歉。 　　“苏姨好，很抱歉，上次我一开始不知道您的身份，后来瞧见在在才知道您是谁，但那时候我跟宁翰关系才确认不久，所以没将我们两个在处对象的事情告诉您，真对不起。” 　　“这样啊，没事没事，阿姨能理解。” 　　谁不是从年轻时期过来的呢，苏欣妍也能理解白馨之前的做法，所以在短暂惊讶过后，便毫无芥蒂地接纳了她。 　　且心底还有点小惊喜。 　　因着之前跟白馨接触过，所以她知道白馨是个多么优秀的女孩子。 　　可以说她的能力跟成就都跟自家大儿子是不相上下的，更因为她是孤身一个女孩子靠着自己闯荡到这种地步，还更加令人佩服。 　　她当时还有点可惜人家有对象了，没办法让其变成自己的儿媳妇，这会儿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对象就是自己儿子。 　　这种惊喜感，比她前世开盲盒还刺激。 　　不过…… 　　某只的隐瞒不报可没那么容易过去。 　　苏欣妍横了眼躲在她大哥身后不敢冒头的女儿，心底暗道：回头再收拾你。 　　在在：有杀气！ 　　白馨的到来得到了全部宁家人的热情欢迎。 　　连宁远行都尽量对她露出一副温和的模样，以免自己太过严肃，吓着人家姑娘。 　　宁航跟宁轩则礼貌地跟人打过招呼，就自顾自聊天去了，毕竟大哥带对象回家见父母，实际上跟他们俩关系不大。 　　在在进家门口后觉得大哥身边是长辈们的关注重灾区，不安全，忙撤离到其他两个哥哥所在的吃瓜群众区，躲在另一边看着这场‘历史性的会晤’。 　　“给我让点位置。” 　　“你就不能坐边缘去吗，这边都没位了。” 　　宁轩一边小声抱怨，一边挪着身子，给硬要挤在他跟二哥中间的妹妹让位。 　　“我就想坐这。”在在无理取闹。 　　“坐吧坐吧，随你。”宁轩今天变得格外好脾气，居然都没跟他妹妹吵起来。 　　其实是他懂得审时视度。 　　明白在其它时候要怎么闹腾都行，但他们真敢在今天这种重要场合上瞎闹，那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所有长辈的训斥，还有大哥爱的铁拳。 　　昨天刚被收拾过一顿的宁轩今天不想再被揍，他也怕疼的。 　　这边吃瓜区吃瓜吃得津津有味，那边白馨跟宁家长辈们相处倒也其乐融融。 　　她本就是个生意人，深谙与人交往的技巧，想要哄好几位本就因为宁翰，而对她有点爱屋及乌意思的长辈，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所以双方初次见面，对彼此的印象很好。 　　白馨觉得宁家人个个都很和善，虽说宁爸爸有点点严肃，但那是人家本来性格就这样，其实他对自己态度还好。 　　她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对自己的满意。 　　而宁家人看白馨，也确实如她所想，都挺喜欢的。 　　聊着聊着，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白馨转头用户眼神示意宁翰，再一起将她买来的礼物拿出来，一个个地送给宁家人。 　　“奶奶，叔叔阿姨，还有弟弟妹妹们，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你们看看喜不喜欢。” 　　“唉唉，怎么还买了这么些东西？你也太破费了。”苏欣妍说归说，可接到白馨送的礼物时，脸上的笑容却格外灿烂。 　　白馨给她买了一身高定旗袍，还有一整套配套的珍珠首饰。 　　旗袍是纯白色的，上面绣着朵朵精致的玉兰花，正好跟苏欣妍温婉贤淑的气质很相配。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拿去楼上换了。 　　当她穿着剪裁合身的旗袍，带着那一套珍珠首饰下来时，所有人都看呆了，就连宁远行都愣了好一会儿，情不自禁道：“好看。” 　　在在反应最捧场，她热烈地鼓起掌来，对着妈妈大吹彩虹屁：“哇！妈妈，你好漂亮啊，早知道你这么适合穿旗袍，我上回去魔都就该给你买他个十件八件的。” 　　“还十件八件，花得还不是我给你的钱。” 　　苏欣妍优雅地冲着女儿翻了个白眼，才不稀罕她迟来的殷勤。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小妮子还不是生怕被自己秋后算账，这会儿赶紧积极表现来了。 　　小心思被妈妈看穿，在在嘿嘿一笑，也不敢反驳说其实她也能自己挣钱。 　　这种时候还是保持沉默比较明智。 　　宁奶奶收到的礼物跟儿媳妇类似。 　　也是一身旗袍，只是她的款式更加雍容华贵，适合上了年纪且有一定气质的老夫人穿，配套的首饰是一套金镶玉，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当看到这份礼物的时候她心肝都颤抖了一下。 　　喜欢是真喜欢，但这也太贵重了吧！ 　　有点不太敢接受这份礼物的宁奶奶将目光投向大孙子，却见大孙子笑着对她点点头，示意让她安心收下。 　　最后宁奶奶还是收下了这份礼物，但是看着白馨的目光却有些变了。 　　这么贵重的礼物说送就送，这闺女身份不简单吧？ 　　到底也是出身大户人家。 　　宁奶奶可养了一双利眼，她能看得出来，白馨出身应该只能算一般，因为她身上带有一点那种从底层拼上来的干劲儿。 　　所以这闺女就是个自己很有本事的人了。 　　她倒也不排斥这种人，反而觉得挺好，要是这婚事能成，到时候大孙子夫妻两人强强联合，日子肯定能过得红红火火。 　　宁远行跟儿子们收到的礼物比较统一。 　　都是一份比较昂贵的男士手表，而宁远行还多出了两罐好茶。 　　看到这茶，他就知道肯定是儿子跟他对象提前透露过了，不能给他买酒。 　　其实他对酒也没什么太大的热爱，只是身处高位，难免需要应酬，所以在外经常喝酒。 　　而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他妻子就给他规定了，在外怎么样她管不了，但在家绝对不允许碰哪怕一滴酒。 　　这条规定全家适用，所以宁家从不见半点酒瓶的身影。 　　知道宁翰跟他大伯关系好，白馨其实还给顾衡也准备了一份礼物。 　　只是有点可惜的是，顾衡今天不在宁家，所以这份礼物只能先存放在宁家，等以后有空再转交给她。 　　“我的呢？” 　　在在算是全家人里，除了大哥之外，跟白馨最熟的人。 　　所以她拿礼物都不是等着白馨慢慢发过来，而是自己伸手直接要。 　　“少不了你的。”白馨费力地将一个大箱子摆在在在跟前，抬眼示意：“喏，打开看看。” 　　“是什么呀？” 　　在在疑惑地拆开箱子，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她几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哇！是F国新出的那套新款画具，还是全套！这得花不少钱吧，谢谢你白姐姐！” 　　兴奋的在在直接扑上去跟白馨贴贴加撒娇。 　　白馨也笑着回抱她，看着她的目光跟自己亲妹妹似的，满含温柔跟宠溺。 　　这一幕不出意外地全落在宁家人眼里。 　　他们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心下却越发满意宁翰找得这个对象。 　　“饭快好了，都过来吃饭吧。” 　　苏欣妍估摸着厨房里焖得饭也差不多快熟了，忙催着大家移步餐桌。 　　今儿这顿午饭几乎用尽了苏欣妍跟宁奶奶的毕生手艺，满满当当的菜色摆满了一整桌，且还有些放不下的，暂时端不上来。 　　瞧见这么多菜，在在都忍不住感叹：“这是在过年啊。” 　　“今儿可不就是在过年嘛。” 　　宁轩觉得他妹妹可能是被一桌子美食给惊喜傻了，居然会说出这种直冒傻气的话。 　　“我这不是找个形容词嘛，你那么计较干什么。” 　　别以为在在没看出来，她是三哥在心底骂她傻呢。 第二百六十四章 国画省级考试结果…… 　　饭桌上, 宁家长辈们自然顺着刚刚的聊天内容，开始关心起宁翰跟白馨之间的事儿。 　　当然，最要紧的一个问题是。 　　“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苏欣妍直白地问道。 　　她话刚出口, 旁边的宁奶奶跟宁远行都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连在在都好奇地抬起头，看向她大哥他们。 　　白馨没回答，她侧头看向男友。 　　宁翰代替她答道：“时候到了, 我们就结婚了。” 　　“这还得看时候？”宁奶奶急了：“奶奶说句不好听的, 你俩年纪都老大不小了, 要换我当年这年纪, 你们大伯都能出门打酱油了, 咋还不知道多紧张紧张呢？” 　　“是啊，既然都处上对象了, 那就得以结婚为目的去处, 否则就是耍流氓。”宁远行难得开口附和母亲的话。 　　苏欣妍做最后总结：“你们回去问问亲家那边什么时候有空, 咱们两家约着出来坐下，吃顿饭, 谈一谈这婚事，好把婚期什么的定下来。” 　　“哦好。” 　　宁翰跟白馨什么时候见识过这种阵仗啊，被长辈们接二连三地轰炸得晕晕乎乎, 脑子一抽，就应下了这场两家家长会面的饭局。 　　等应完声后反应过来，再想反悔就晚了。 　　他父母们已经在商量着要在什么时候腾出个空闲来，一起去魔都跟白家长辈见面。 　　两家身处不同的城市, 他们身为男方家属，为了娶人家的宝贝闺女，得多主动一些。 　　为此, 宁远行甚至还想动用自己以前一直积累下来的假期。 　　见状，无奈的宁翰跟白馨对视一眼，双双失笑。 　　白馨借着桌面的掩饰，偷偷伸手在宁翰的手背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别再说话了。 　　反正她都已经答应他的求婚，那么让双方家长早点见面其实也可以，没必要这么抵触。 　　拍完，她准备收回手，谁知宁翰突然一个反手，大手牢牢紧握住她的小手，不让走。 　　白馨当即就暗地里瞪了宁翰一眼。 　　这会儿可当着那么多长辈的面儿呢，这人能不能正经点。 　　“嘿嘿……” 　　听见笑声，白馨扭头望去，就见在在正捂住嘴，对着他们偷笑。 　　显然已经洞察了他们在桌子底下的小动作。 　　她不由得俏脸微红，干脆垂下脸，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吃菜，假装自己是一只鸵鸟，眼不见心不烦。 　　察觉再逗下去未婚妻可能会恼羞成怒，宁翰适时松开手，转而帮人已经见底的饮料杯加满，又给她夹了两样爱吃的菜。 　　知道魔都人好一口甜。 　　饭桌上有好些甜口的菜，例如酸甜排骨，糖醋鱼，菠萝咕噜肉，拔丝地瓜等等，白馨吃着也不会觉得不适口。 　　饭后，白馨顺势留在宁家住下。 　　因着她是从魔都专程过来的，且行程订得比较匆忙，在首都这边也没个能落脚的地儿，所以就直接住在了宁家。 　　跟在在睡一个房间。 　　虽说跟宁翰之间的关系进展飞快，可实际上白馨思想上还是比较保守的，她坚持婚前不能有过界的行为。 　　情侣间普通的亲亲抱抱可以，但太过分的不行。 　　而宁翰也很尊重她的意愿，但凡白馨不喜欢的点，他都不会去试图踩线。 　　所以两人从谈恋爱到现在，从未睡在一起过，哪怕只是盖被子纯聊天。 　　这回当着宁家人的面，白馨更是有注意着要跟宁翰保持着点距离，主要是怕要是一个不小心被未婚夫家人给看到了，那会很尴尬。 　　“白姐姐，你行李放这里就好了，要不要去洗个澡？我给你找条新毛巾出来，家里还有新牙刷什么的，我一起给你找出来吧。” 　　在在领着白馨进入自己房间，帮着给她找些能用得上的东西。 　　“谢谢，赶这一路都出了一身汗，我还真得洗个澡。”白馨没跟在在客气，她确实感觉自己身上有点脏，想好好清洗清洗。 　　拿了换洗衣服，又拿了在在给的毛巾牙刷等东西，白馨在她的指引下走进宁家的浴室。 　　而在在将人送进去洗澡后，就立马转头直奔她父母房间。 　　叩叩…… 　　“门没锁，直接进。” 　　吱呀一声，在在从外头推开门，探头进去，看见父母一起坐在床上，中间散着很多红字跟钱，不由得问道：“你们在干啥呢？” 　　“包红包，没事就进来帮个忙。” 　　苏欣妍毫不客气地抓了女儿当壮丁。 　　在在一边乖乖走进去帮忙，一边小声地嘀嘀咕咕：“干嘛叫我来包红包，待会儿给到我手上不就少了拆红包的乐趣了嘛。” 　　提前得知红包里的数目，那拆起红包就不好玩了。 　　“让你包就包，哪儿这么多话呢。” 　　苏欣妍将一份份分好的钱塞进女儿手里，让她塞进已经叠好的红包袋子中。 　　在在嘴上抱怨着，干活却很麻利。 　　三两下就能包好一个红包，每一个的数目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就是两百块，一看就知道是给他们的。 　　而数目比较多的红包只有三个。 　　一个六百六十六，两个八百八十八。 　　都不用猜，在在就知道，六百多的红包是属于奶奶的，另外两个数目一样的八百多，则是她父母分别准备给白馨的见面礼。 　　毕竟刚刚收了人家送的贵重礼物，肯定也得给个表示。 　　正好这会儿是新年，给红包还能给得合情合理。 　　就是这个红包‘稍微’大了一点。 　　帮父母包好红包，终于被放过的在在一溜烟从他们屋里跑出来，躲进了自己房间里。 　　里头，白馨早已洗完澡，正坐在她书桌跟前擦头发。 　　在在跟她打个招呼，然后就仰面躺在自己的床上，不动了。 　　“你是准备要午睡？”白馨问道。 　　在在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没呢，就是累了，歇会儿。” 　　“你刚刚是搬砖去了啊？” 　　白馨好笑地走过来，推着在在翻了个身：“转过去，我给你按摩按摩。” 　　在在顺着白馨的力道咸鱼翻身，舒舒服服地趴在床上等待享受：“白姐姐还会按摩啊，那我可得好好享受一下你的手艺。” 　　“我觉得你可能享受不了。”白馨默默道。 　　话落，在在就嗷地一嗓子嚎起来，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地惨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自己屋里被暴打了呢。 　　刚好路过的宁轩听见这声儿，吓得猛冲过来推开门，往里头一瞧…… 　　“打扰了。” 　　他忙点头哈腰地退出妹妹的房间，然后尴尬地跑了。 　　在在被白馨压着按摩一通，疼是真的疼，但按摩好了之后，全身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舒坦劲儿，反正是放松了很多。 　　她不由惊奇道：“白姐姐，你是专门学过的吗？好厉害啊！” 　　白馨点头承认：“嗯，我爸妈以前常年弯腰种地，现在年纪大了，腰椎那块就总不好，我就专门去找位擅长这方面的中医学了这手按摩手法，有空的时候就经常帮他们按一按，也能让他们二老舒坦一点。” 　　她也是无奈。 　　二老以前苦日子过惯了，生活极度节俭。 　　即便现在家里条件好起来，他们也总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每回都得让白馨强行把东西买回家，骗他们说不用就会坏掉，而他们舍不得让好东西白白浪费，这才会去用。 　　日常生活都得过成这样，更别提让他们定期上医院做理疗了。 　　那是没可能的。 　　白家父母认为上医院就是去浪费钱的，不管女儿怎么劝，都打死不肯去。 　　所以白馨除了坚持让他们每年体检之外，其他时候，都会尽量自己去照顾二老的身体。 　　久而久之，也就学了不少护理知识。 　　听完白馨的故事，在在怜惜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怂恿道：“辛苦你了，下回让我大哥去学按摩，让他帮白叔叔做理疗。” 　　“哈哈哈……这个提议好。” 　　白馨被在在这种毫不手软的坑哥行为给逗笑了。 　　两人聊了好久，直到临近晚饭时间，这才在苏欣妍的召唤下一起下楼去吃饭。 　　坐进饭桌之前，在在他们都收到了来自于长辈的红包。 　　早就知道父母给她多少的在在接得毫无波澜，兴致缺缺，只有在拿到奶奶跟哥哥们给的红包时，才会兴致勃勃地拆开看看里面有多少钱。 　　其实宁奶奶跟三位哥哥给在在的钱数跟宁远行夫妻一模一样，但红包在没拆开之前，在在就是一直怀揣着期待。 　　正如她之前说的，拆红包的乐趣，在于没拆开之前，你永远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而提前知道答案，就会丧失很多乐趣了。 　　* 　　这一个年宁家多了一个人，显得比以前热闹，时间似乎也过得比以前更快。 　　在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开年了。 　　开了年，大家都得回去上班，而在宁家住了好几天的白馨也得准备回去工作。 　　宁翰要跟她一起走。 　　他得顺路跟去魔都那边的分公司处理一些事务，在飞去广城出差，然后才能回家来。 　　这期间，还得安排两家长辈见面，商量一下他们两人结婚的事宜。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跟白馨今年就会扯证摆酒，所以这一年也注定是个忙碌的年份。 　　大哥的忙碌在在体会不到。 　　她这会儿只关心自己的国画省级考试过了没有。 　　考试成绩公布当天，在在就巴巴跑去林教授家里，等着出结果。 　　这种小众的专业考试成绩公布，是不会宣扬得人尽皆知的，所以想早点得知结果，还是得去有内部消息的人家里探听。 　　碰巧，林教授就是一位。 　　“成绩应该要等一会儿才出来，今天的学习任务我已经给你布置好了，你先去那边自己完成。”林教授严肃地对在在道。 　　“好。”在在习惯性地听从安排，去完成林教授布置下来的任务。 　　人在专心中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在在也不例外。 　　她感觉自己都还没开始画多久，就突然听到林教授家里的座机电话响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正在接电话的林教授看。 　　“是吗？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林教授简短地跟对面交流完，放下话筒，抬眼严肃地看向在在。 　　在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难得紧张了起来。 　　“结……结果怎么样？” 　　话刚出口，她才惊觉自己居然紧张到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原来她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看中这场考试。 　　瞧见学生紧张无比的模样，林教授严肃的神色稍稍柔化，转成欣慰：“恭喜你，成绩A，以最好的成绩通过了！” 　　“欧耶！”在在兴奋地蹦起来，连水彩调色盘差点被她撞翻也不管，光顾着宣泄自己的快乐去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比小学生的简笔画还难…… 　　“好了, 别光顾着傻乐，赶紧把今天的学习任务完成，我一会儿还要检查的, 要是让我发现只是过个年，你的技术就退步了……” 　　后面无言的威胁让学生自己体会。 　　在在听出其中危险性，缩缩脖子，忙重新坐下, 拿起画笔继续画画。 　　从上大学之后, 她来林教授这里的时间就大大减少, 但从不间断。 　　只是以前能每天晚上加周六日全天都过来, 现在则变成了只周六日, 或者其他节假日的时间段过来学习。 　　偶尔赶上林教授有事要忙，或者在在自己有事需要请假的时候, 还没办法照常上课。 　　好在她的基础早已打牢固, 也不用再时常让林教授在旁边盯着教导, 有时候也可以让林教授打电话远程布置任务，而在在独自在家完成就好。 　　“收心, 不要分神！” 　　林教授站在学生背后，盯着她笔下越来越潦草的线条和色块，不由得眉心紧拧, 脸色严肃起来。 　　一听见老师的警告，在在握笔的手一僵，忙抛弃杂念，重新沉淀入画里。 　　集中精神的她显然比刚刚分心胡思乱想的时候画得更好, 见此，林教授的脸色不禁没放松，反而越发严厉。 　　耐着性子等学生作完画, 她才冷声质问：“知道错哪儿了吗？” 　　“知道，我不应该在画画的时候分神，被考试通过的喜悦影响状态。” 　　在在认真地自我检讨，以求个从轻发落。 　　可林教授还是毫不留情道：“嗯，知道错了就好，今天的任务重做。” 　　果然还是逃不过惩罚。 　　在在心下叹息，还是乖乖地将已经完成的画作从画板上揭下来，重新贴了一张空白的画纸上去。 　　得过前一次的教训，这次她不敢再分心。 　　赶紧赶慢，在在总算是赶在晚上十二点前将今日的学习任务完成，并在听过林教授的点评后才离开她家。 　　林教授家门外，来接在在的车辆早已等候在那。 　　在在抹着黑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伸手扯下安全带给自己系上。 　　她这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自然无比，却全然忘了去关注驾驶座上的人影是谁。 　　直到那人自己出声，自爆身份的同时也吓了在在一跳。 　　“好慢啊，你每天都得学习到这么晚的吗？果然，当个大画家可真不容易。” 　　“啊！”在在短暂地尖叫出声。 　　随即在看清对方的脸后，想也不想地给了他一拳：“季子然，你想吓死我啊！还有，你怎么会开着我二哥的车出现在这里？” 　　“人家好心好意来接你回家你居然就这种态度？真是狗……” 　　“嗯？”在在眯起眼，危险地盯住他。 　　季子然秒怂，讪讪笑道：“没，我什么都没说。” 　　“哼，这还差不多。”轻哼一声，在在决定大人有大量，放过这货。 　　“说吧，你什么时候来首都的？来干什么？要在这边待几天？” 　　问清楚了，她才好安排时间招待小伙伴。 　　“你搞人口流动普查呢？” 　　季子然笑骂一声，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就今儿中午才过来的，来这边出个差，要去见个大客户，准备呆个一周左右吧，因为暂时没找着地儿落脚，应你大哥邀请，目前就睡你家了。” 　　“我大哥？”在在惊讶道：“他不是早走了吗？” 　　人都不在首都，要怎么邀请季子然来家里做客？ 　　“这年头有个好东西，叫电话。”季子然默默提示，又多加了一句：“还有，我过来之前，宁翰还在魔都。” 　　所以他们完全可以先在魔都完成线下交流。 　　“好吧。”在在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她还有两点疑惑：“今天怎么是你来接我？你又是怎么认得路？” 　　“你家人都没空，所以拜托我来接你一下呀。”季子然笑嘻嘻道。 　　其实事实真相是他想给小伙伴制造一个惊喜，所以自告奋勇硬要来的，还特地软磨硬泡地跟宁航借了车，再要了来接在在的路线地图。 　　看到真相的在在：“……”有惊没有喜，谢谢。 　　还有，地图是怎么回事？ 　　疑惑刚刚升起，在在就看见季子然从上衣口袋里一掏，抓出一团被揉捏得皱巴巴的废纸团递给她。 　　“喏，我能正确找到来接你的路线的秘密就在这里面。” 　　在在接过纸团，低头的第一眼就是吐槽。 　　“画的好丑。” 　　比小学生的简笔画还难看。 　　季子然：“……这是宁航亲手画的。” 　　“其实也还好，路线清晰，标注准确，这上头的字迹甚至工整到堪比打印机。”在在一秒改口，还拿威胁的眼神去瞥季子然。 　　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敢告状你就死定了。 　　季子然眼神漂移一瞬，若无其事地道：“是吧，我也觉得这副地图画得很不错，你看，它都准确地带着我找到你了。” 　　刚刚小伙伴有说她二哥的画丑吗？ 　　那绝对是没有的！ 　　满意于季子然的上道，在在豪气地拍拍他的肩膀，学着她大哥用那种大老板的语气道：“好好开车，明儿个姐姐带你去玩遍首都！” 　　“那感情好，小的这就先谢谢在姐了。” 　　季子然麻溜地耍了个宝，两人顿时一起哈哈大笑，气氛轻松而愉悦。 　　等回到家，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在在脸上都还带着笑意。 　　可见他们几乎是笑了一路回来的。 　　她也不等季子然，自顾自地迈着雀跃的小步伐跑进家门，目标明确地直奔厨房而去。 　　楼下没有人，但家里人给他们留了一盏灯。 　　厨房的灶上还温着一锅被熬到变成一片淡淡金黄色的鸡汤，在在一打开锅盖，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让她不禁陶醉地吸了一口气。 　　“真香啊！” 　　知道这是家里人留给她的宵夜，在在麻溜地开大火将鸡汤煮沸。 　　在等鸡汤沸腾的间隙，她去橱柜里翻出一包细面条，估摸着下了三个人的份量，待面条熟后，便将其捞出，盛入三个碗里，撒上切好的葱花，再将鸡汤跟里头的肉一起浇在面上。 　　全程花费不过十分钟，在在就煮完了三碗鸡汤面。 　　“需要我去叫宁航下来吗？” 　　不知道扒拉在厨房门外，探着头，盯着在在……手里的面看了多久的季子然吸溜一下口水，很急迫地问。 　　他当然急迫，早点把人叫下来才能早点吃上宵夜啊！ 　　“去吧。” 　　在在一声令下，季子然就瞬间跟脱了僵的二哈一样，跑了个没影。 　　“？？？”在在：“有这么饿吗？” 　　她嘀咕一声，手上却又往季子然的那份面里多加了不少鸡肉。 　　等季子然带着宁航下来，三人正好能开吃宵夜。 　　“爸妈还没回来吗？”在在边吃边问。 　　“嗯，刚刚开年，他们单位跟公司事多。”宁航淡声回应道。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父母现在这么忙工作，主要也是为了去魔都跟亲家会面腾时间。 　　毕竟两个都是十足的大忙人，要想腾出足够往返首都跟魔都，且还能富裕几天好跟亲家交流的时间，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真辛苦。”在在感叹一声，却也帮不上父母的忙。 　　“你也挺辛苦的，上课得上到这么晚。” 　　季子然看了一眼宁家客厅摆着的大时钟，都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今天是个例外，往常我都是十点多十一点就能下课的。”正常情况下，她都能赶在十一点半前回到家，然后吃个宵夜，就可以睡了。 　　在在有吃宵夜的习惯。 　　因为晚上更容易有灵感的原因，她晚上甚至比白天还要忙。 　　而人一动起来就得消耗能量，她晚上又总这么忙碌，不吃宵夜确实顶不住。 　　有一回晚上没吃宵夜，在在就饿到胃疼，甚至整晚都睡不着，最后没办法大半夜地爬起来啃了点饼干牛奶充饥，这才好了一点。 　　事实上不止在在，所有宁家人都有吃宵夜的习惯，谁叫他们都是一群熬夜党呢。 　　全家也就只有宁奶奶一个早睡的了。 　　好在熬夜归熬夜，实际上他们的作息都相对规律，这就跟普通人正常时间睡觉，正常时间起床一样，对身体健康影响不大。 　　吃过宵夜，在在打了个哈欠，困了。 　　她将自己的碗筷放进洗碗池里，顺手给洗干净放好，然后拖着困倦又疲惫的身体上楼，洗澡睡觉。 　　洗完澡出来瞧见季子然从她大哥房间里开门出来，手里还拿着干净的换洗衣服，显然就在等着她洗完，他好接着进去洗。 　　“水还是热的，你去洗吧。” 　　在在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也不等季子然的回答，迷迷糊糊地回自己房间里睡觉。 　　早晨六点，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的在在，就被季子然制造的猛烈敲门声给吵醒了。 　　“咚咚咚……咚咚咚……” 　　她根本就没睡够，烦躁地拿着枕头将自己耳朵堵住，本不想搭理门外那个扰人清梦的混蛋，谁知他一直锲而不舍地敲门，誓要将她给弄醒。 　　“吵死了！”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憋了一肚子火气，在在怒气冲冲地拉开房门，对着门外大吼。 　　情绪过于愤怒，嗓子都给她喊哑了。 　　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艰难道：“咳咳……季子然，你大清早地不好好睡觉，跑来我这里吵什么吵？有毛病吗？” 　　“不是你说要带我出去玩一整天的吗？”季子然被吼得一脸无辜。 　　在在：“……” 　　这狗男人该庆幸她现在手头没有刀子，不然他就完蛋了！ 　　“等我睡到自然醒后再去。” 　　深吸口气，强压住心头火的在在啪地一下将房门甩上，过了会儿，她又将门拉开，只探出半颗脑袋来，对着季子然握拳威胁道：“再敢吵我睡觉，我就揍你了啊。” 　　“我错了，接下来我一定安安静静，您老快回去睡吧。”季子然也没想到在在起床气这么大，未免真的被揍，他忙好声好气地把人给哄回去。 　　“哼！” 　　在在一扭头，这回终于能落得个安生了。 　　她这一补觉就直接补到了中午十二点，等到奶奶叫吃饭的时候才晃晃悠悠地往楼下走。 　　在瞧见饭桌上多了一个人时还懵了一下。 　　“季子然，你怎么在这？” 　　季子然对着小伙伴翻了个白眼：“我不在这还能在哪？你这是睡蒙了吧，快醒醒神，吃完咱们要出门了。” 　　“出门？去哪？” 　　在在去洗过手，在自己往常吃饭的位置坐下。 　　“不是你说了吗？今天要带我出去玩的，这早上已经被你浪费掉一上午了，怎么？下午还想耍赖啊。” 　　季子然一脸看大骗子的表情控诉地看着在在，搞得他自己活像是个遭渣男欺骗的良家妇女一样。 　　在在：“……行行行，去去去。” 　　只求对方别再辣她眼睛。 第二百六十六章 清冽的嗓音里透出明显…… 　　“我们要去哪玩？”午饭过后, 季子然满心期待地问在在。 　　在在却陷入了迷茫之中。 　　“不知道啊。” 　　似乎觉得自己这个回答未免太不负责任，在在顿了顿，又多加了一句：“你想去哪玩？” 　　其实她是真不知道该带小伙伴去哪里玩才好。 　　虽说已经在首都这边生活了很多年了, 但在在日常生活其实就那三点一线。 　　家，学校，林教授家。 　　根本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唯一去过的算得上是景点的地方，也就是长城了, 而且爬那一天, 她回来光顾着抓紧灵感画画去了, 根本没好好品味长城的风光。 　　现在回想起来, 再让她说出个长城一二三来, 其实在在也说不清楚。 　　“我们随便出去逛逛吧，我想看看首都这边比较有特色的建筑。”设计师的本能作祟, 让季子然只想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这个简单, 首都这边最有特色就是胡同巷子了。”小伙伴提出的要求不难, 在在立马拍着胸口表示一定让他玩个尽兴。 　　商定要去哪里之后，他们就一起出门了。 　　交通工具是宁家那辆唯一剩下的自行车。 　　以前买的那些自行车留在镇上机械厂那边, 带不过来，年前那次回家的时候，全被宁远行送人了。 　　反正他们家留着那些自行车也没啥用, 而且这车子放久了不用，也会生锈坏掉，还不如趁着没坏之前通通送人做人情，也算一种物尽其用。 　　“你骑车还是我骑车？”在在边把自行车推出来, 边问道。 　　“还是我来吧，就你这小身子板，我怕你把我给摔了。”季子然伸手去接车头, 但在在不肯给他：“别小瞧我，我力气可大得很。” 　　她没说谎。 　　在在甚至能将宿舍里第二轻的宋姣给抱起来，第一轻是她自己。 　　另外两个限于身高骨架的重量，没办法轻到哪里去。 　　“那你想载我？”季子然一眼看穿在在的心思。 　　“嗯嗯嗯嗯……”在在小鸡琢米式点头，还闪着星星眼看着季子然，就盼着他答应呢。 　　她从学会骑车之后，就从未载过人。 　　跟别人同坐一辆自行车，都是人家载她，都没让她享受过载人的机会，今年难得有个好时机，在在自然不会放过。 　　所以不管季子然同不同意。 　　他今天都得给在在载一回，现在的询问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只是例行通知而已。 　　季子然想了想，觉得小伙伴的心愿也没啥大不了的，便大手一挥，满足她！ 　　“行吧，那你可得小心点，别把我给摔了。” 　　在在都还没上车呢，季子然就自觉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用两条大长腿撑着地。 　　“放心吧，保证不让你受一丁点伤。” 　　见小伙伴同意了，在在忙一边上车，一边给他做保证。 　　结果…… 　　她前脚刚给人保证得好好儿地，后脚一踢开车脚架，失去支撑的两人差点连车带人一起翻倒。 　　还好季子然早防着她，双脚一直放地上准备着，才能及时撑住车子，以免两人出身未捷身先伤。 　　“你行不行啊姐姐？”季子然质疑道。 　　“这只是个意外。”在在努力辩解。 　　她这回多使了些力气，努力将车子蹬起来，虽然开头还是摇晃得很剧烈，但到底还是稳住了。 　　两人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出门，刚出宁家外头的院子铁门，就是一段小小的下坡路，车子控制不住地加速。 　　偏巧这时候，在在看见车前突然多出了一道人影，吓得她惊骇地睁大眼睛，连忙大喊：“让开让开，快让开啊！” 　　人在骑车中受了惊吓，很容易稳不住车子。 　　再加上后头的季子然过重，前头的车头太轻，本就很难稳住车头，这下子一失控，要么摔倒要么撞人，基本上没第二个选项。 　　“哇去！” 　　季子然也在后头受到了惊吓，忙想用双腿帮在在为稳住车子，结果因为下坡路的原因，车子稳不住，还是照常滑了出去。 　　眼看着即将撞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侧边冲出，牢牢帮着他们将整辆车子拉住！ 　　车子惊险地在路人跟前差一点点的距离停住，没有撞上人，但在在他们三人还是靠着墙角排排站，狼狈地垂着脑袋，被那位出门买菜险被撞的大妈结结实实地训了一顿。 　　“小年轻毛毛躁躁的，下回骑车注意点，你们也是遇上阿姨我脾气好了，不跟你们计较，但下一次就没那么走运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 　　三人异口同声地卑微道歉：“对不起。” 　　见三个年轻人认错态度良好，大妈脸色稍霁，也不打算再跟他们计较了，便提着菜篮子走人。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三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 　　垂着脑袋的在在许久没听到动静，忍不住微微抬起头偷看。 　　待瞧见大妈的背影已经走远到几乎看不见后，忙用胳膊肘撞撞左右两边的人。 　　“诶诶，起来了起来了，那个阿姨走远了。” 　　季子然跟着一起抬起头，也看见阿姨已经走远了，不禁大大松了口气：“刚刚那个阿姨好凶，吓死我了。” 　　“幸亏有顾哥哥出来帮忙，不然我们就惨了。”在在庆幸地说。 　　原来，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冲出来救人的就是顾叶舟。 　　顾叶舟没说话，他在低头按揉自己的手腕。 　　他皮肤很白，平常就算是被蚊子咬了一口，那个蚊子包也会红肿得很明显，这回几乎是整个手腕都肿了起来，在在不可能看不见。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想伸手去碰碰顾叶舟的手，又生怕弄疼他，只能站在一旁满怀担心地问：“疼不疼啊？要不我们立马上医院看看？” 　　“不用，只是轻微扭伤，我自己上点药油揉一揉就好。”顾叶舟放下正在揉手腕的手，温声安抚在在。 　　见在在还是一副担心得快要哭了的样子，他又道：“我是医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特别还是一双需要做手术的手，相信我。” 　　“嗯。”在在点点头，可还是瘪着嘴，一副愧疚又低落的模样。 　　她觉得要不是自己逞强硬要骑车载季子然，也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了。 　　季子然也有点愧疚。 　　他觉得是自己太纵容小伙伴，且还能及时把车子控制好，这才害得顾叶舟受伤。 　　两人跟做错事的小朋友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顾叶舟，不知不觉就进了他家里。 　　这让顾叶舟有些好笑地觉得，自己仿佛像鸡妈妈领了两只闯祸了的小鸡仔回家。 　　“要不要喝点什么？” 　　人都给领进来了，他自然也得充当起做主人的身份，好好招待客人。 　　“你坐着休息吧，我去给你们泡茶，还有，你家药油放在哪，在你家那个药箱里是吗？我也一并给你拿过来。” 　　在在现在根本不让顾叶舟这位伤患动。 　　她伸着手，强行将他扶着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自己小跑着进厨房里，忙忙碌碌地烧水泡茶拿药。 　　干得格外利索。 　　没一会儿，她就端着个托盘，上头摆着三杯茶跟一瓶药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将托盘放在茶几上，然后对季子然道：“要喝茶自己拿。” 　　扭头对上顾叶舟就是一副温柔又小心的态度：“我给你擦药吧。” 　　顾叶舟本想拒绝。 　　但瞥见旁边的季子然，立即吞下涌到唇边的拒绝话语，转而道：“好。” 　　乖乖地将扭伤的手腕交出去。 　　在在蹲在顾叶舟跟前，先探头看了看，发现顾叶舟的两只手腕，甚至包括几根手指都受了伤，手腕是扭伤，而手指上是被自行车剐蹭出来的擦伤，有些地方还冒血了。 　　这伤势远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 　　在在眉心紧拧，脸色阴沉到仿佛受伤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见状，顾叶舟张嘴想安慰她，还被她给怼了回来：“你不要说话。” 　　她正在气头上呢。 　　生自己的气。 　　有破皮的伤口就不能光拿药油擦了，在在连忙爬起来，快速地说了一句：“等我一下。” 　　然后就咚咚咚地跑去将整个医药箱都给抱过来。 　　打开药箱，她先找出消毒水，拿医药棉签沾了，动作尽量轻柔地给顾叶舟的伤口消毒。 　　一边弄还一边时不时地抬头问。 　　“疼不疼？用不用我轻一点？” 　　即便知道自己的读脸术对顾叶舟没用，在在依旧一直开着，时刻观察着顾叶舟的脸。 　　“不疼，你尽管上药。”顾叶舟摇摇头，垂眸看着在在一心都在给自己上药，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薄唇不禁微微勾起。 　　对面的季子然瞧见了，却觉得顾叶舟可能是脑子有毛病。 　　都被伤成这样了还笑。 　　他寻思着这人伤的是手腕，也不是脑子啊。 　　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季子然就瞧见顾叶舟抬眼扫了自己一下，那眼神中透着冷漠，还有一丝丝幼稚的……得意？ 　　什么情况？ 　　季子然有点懵，随即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顿时严肃了表情。 　　难道说这人…… 　　想跟他抢他的小伙伴！ 　　这可不行，在在可是他的好朋友，他坚决不会把她让给别的小朋友的！ 　　这么想着，季子然立即把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不甘示弱地反击顾叶舟。 　　顾叶舟淡漠地移开视线。 　　——幼稚。 　　莫名读懂了顾叶舟意思的季子然气绝，到底幼稚的人是谁啊？！ 　　他气呼呼地恨不得拉着小伙伴就走，但转念一想，这么一干不就代表他输了吗？ 　　这可不行！ 　　眼珠子一转，季子然立马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背脊放松地依靠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早上起太早，有点困了，在在，你好了没有？给他上完药后我们就回去你家睡觉吧，今天看来是不适合出门了。” 　　“他住在你家？”顾叶舟猛地抬头看了季子然一眼，又忍不住低头问在在。 　　清冽的嗓音里透出明显的酸意。 　　在在还在专心给他手指的伤口处糊红药水，没听出来，只随口回道：“嗯啊。” 　　这就是肯定的意思了。 　　顾叶舟薄唇紧抿，俊脸紧绷，却只能把这股气给憋在心底，无处发泄。 　　“你放松点，手腕不要紧绷着。” 　　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在在给顾叶舟处理完手指上的伤，又将药油倒一点在自己的掌心上，双手摩擦搓热，再给顾叶舟按揉手腕。 　　她三哥拍戏很容易磕着碰着，日常受伤了就爱来找妹妹给他解决，所以久而久之，在在也锻炼出了一手给人上药的好手艺。 　　当然，是肯定跟专业人士比不了的，但也比一般人强。 第二百六十七章 那不是一个单纯的拥抱…… 　　柔软的小手微微带了点力道按揉在自己的手腕上, 不疼，还带着一股热乎乎的舒适感。 　　顾叶舟像一只乖巧的大型犬一样，默默地低着头, 看着在在给自己上药。 　　他已经不去理会旁边那个幼稚鬼的挑衅了。 　　因为他看出那只是一只还没开窍的纸老虎，而他，心底则已经下定了决心。 　　等待是猎豹在狩猎之前的静候时机。 　　但若是等待时间过长，这个时机也会飞快溜走, 所以他得在时机溜走之前, 率先出击。 　　一无所知的在在还在认真给顾叶舟上药。 　　等她将自己忙出一身汗来后, 才大大松了口气：“好了, 你试试看转一下手腕, 还疼不疼？” 　　顾叶舟依言转动了两圈手腕。 　　白皙精致的手腕顺着他的力道，微微转动, 上面覆盖着一圈淡淡的红肿, 红肿上又染着一层药油, 仿佛是被人用力勒出来的一般，透着股莫名的色气。 　　这个……是自己弄得？ 　　想到这一点, 在在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有点发烫。 　　她认为她这是羞愧的，可双眼却犹如被胶水给粘糊在顾叶舟手腕上一般，根本移不开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 她还多问了一遍。 　　“好点了没有？” 　　“好多了，谢谢你，在在。” 　　顾叶舟对着在在温柔笑起，最后念到她名字的时候, 仿佛还含着股缱绻的意味。 　　让在在恍惚中有种听到兰绮在跟她开玩笑，用那性感磁性的烟嗓调戏她的感觉。 　　——耳朵发痒。 　　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在在迷茫地看了下顾叶舟的喉结, 似乎想研究出其中是不是隐藏着一根不安分的小羽毛。 　　不然怎么会这么痒呢？ 　　季子然眯起眼。 　　他怎么觉得前头那哥们给人的感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仿佛从一座高冷的冰山，变成了一直盛开尾羽的雄孔雀。 　　感情这还跨越种族了？ 　　虽说没看懂顾叶舟到底想干嘛，但季子然还是莫名生出一股自家小伙伴即将被外头的野生小朋友拐走的危机感，忍不住扬声打破前头两人的那种带着糖果甜香的氛围。 　　“既然给他上好药了，那我们就回去吧，我都困死了都。”说着，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故意捂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么困你不会自己回去睡啊，不就是在对面吗？又不可能迷路。”在在一边将散落一地的药品收起，一边吐槽道。 　　可不知为何，她的脑袋一直都低低垂着，不大敢看向顾叶舟的脸。 　　顾叶舟眸光微闪，弯下腰帮她捡东西。 　　“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的手还伤着呢。”在在忙伸手握住顾叶舟的小臂，阻止他上手捡东西。 　　他手指上的伤口她可没给包止血贴，要是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感染了可怎么办？ 　　被拒绝了，顾叶舟低着头，薄唇微抿，周身气压低沉下来，似乎很失落的样子。 　　看他这样，在在有些不忍。 　　忍不住问：“你下午或晚上还得上班吗？” 　　“本来是要的，现在应该去不了。”顾叶舟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在在心底更愧疚了。 　　“那……那顾爷爷今晚会回来不？” 　　“爷爷最近在做个新项目，头三个月基本上不会在家里住。” 　　在在皱眉：“那你家里不就剩你一个了吗？” 　　“嗯。”顾叶舟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可他习惯了，不代表在在能习惯，而且他还因为自己受了伤呢。 　　所以几乎没多想，她直接道：“你也一起来我家吧，至少也得吃过晚饭再走。” 　　不然他手这样，又没人给他做饭，在在怕他饿着。 　　但顾叶舟闻言，却摇了摇头，‘善解人意’道：“算了，你家这会儿还在招待其他客人，我过去了不方便，也不想麻烦你们家。” 　　“这怎么能算麻……算了。” 　　本来还想劝说顾叶舟的在在一看到他微微有些为难的表情，立马选择了妥协。 　　她扭头对季子然道：“你困了就自己回去睡吧，我要留着这里照顾一下顾哥哥。” 　　“我不……”困。 　　季子然话还没说完，就被在在给强行拉起来，推着赶到门外去。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一直在强忍着困意，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在在自认很体贴地将这番话说完，就做势要关门。 　　“不是……” 　　季子然还想再辩解什么，可眼前的屋门已经嘭地一下，被人从里面给关上了。 　　“……” 　　突然好气哦！ 　　麻溜地赶走季子然，在在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重新凑到顾叶舟身边，殷勤地问：“顾哥哥你无不无聊？要不要看电视啊？” 　　“好。”看出是在在自己想看电视，顾叶舟宠溺地点头道。 　　又是那种眼神。 　　在在眼神漂移一瞬，不大敢对上顾叶舟的。 　　因为她总觉得顾叶舟那种眼神看得她心底麻麻的，倒也不难受，只是她不习惯。 　　不过这种不习惯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在在渐渐被电视剧吸引，不知不觉就沉迷了进去，因而没再察觉到，顾叶舟看着她的目光是多么地温柔。 　　时间逐渐流逝。 　　当这一集电视剧进入尾声，第三次的片尾曲响起，在在才意犹未尽地回过神。 　　然后就惊讶地发现，天黑了！ 　　“咦？天都黑了，顾哥哥你怎么没叫……”我。 　　后面的话终止于看见顾叶舟恬静的睡颜时。 　　屋外的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留了些蒙蒙的光芒照射进来，打在顾叶舟倚靠在沙发上的睡颜间，映出柔和又界限分明的光影，为他精致俊美的脸庞渡上一圈唯美的光晕。 　　这是所有美术生都会喜欢的一副画面。 　　光影效果满分，很适合拿来入画。 　　可在在却没有立即动手将其印刻在画纸上的欲望，反而就这么呆呆地看着。 　　一直看了许久，才忍不住伸出手，虚虚划过顾叶舟心底那片淡淡的青色上。 　　“还说什么当医生会懂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呢，也没见你为了自己，好好休息过一回。” 　　在在小声嘟喃，音量放得很轻，生怕吵醒那熟睡的男人。 　　就在这时，没关牢的窗外吹进来一股冷风，冻得在在一哆嗦，熟睡中的顾叶舟也忍不住微微蹙起眉。 　　似乎感觉有点冷，睡得有些不太安稳。 　　见状，在在连忙起身，跑去顾叶舟房间给他拿了一条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然后进厨房翻找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准备做晚饭。 　　顾家虽说住了两位主人，但感觉就跟常年没人居住一样，冰箱里的东西少得可怜。 　　在在翻找一圈，也就只找到了几颗鸡蛋，一袋子白米面，还有一小把已经蔫了的菜叶子。 　　剩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腌菜酱料都被她给忽略了。 　　那些东西都不知道放了多久，瓶盖存冰箱里都能积一层灰，能不能吃真的是个大问题，在在绝对不敢碰那个。 　　所以她只选了这三样还能吃的东西出来，准备做饭。 　　做得很简单。 　　就是鸡蛋青菜疙瘩汤。 　　当疙瘩汤的香味从厨房里传出来的时候，顾叶舟也醒了。 　　他睁开眼，迷蒙的思绪很快恢复清明。 　　想到自己临睡前似乎还在陪着在在看电视，可现在已经不见了在在的踪影。 　　以为人是回去了，他垂下眼帘，掩盖掉某种一闪即逝的低落情绪，慢慢地从沙发上坐直起来，然后就发现身上有什么东西掉了。 　　下意识地抬手一捞，顾叶舟低头看见手里熟悉的被子，知道是在在给他盖的，唇角不禁露出一抹浅笑。 　　虽说她还没开窍，但至少心底也是关心自己的吧？ 　　刚这么想着，顾叶舟就听见厨房传来一身不同寻常的动静。 　　“嘶啦……”油锅遇水沸腾。 　　“哎呀！”小姑娘吃痛的低呼。 　　一听见这道声音，顾叶舟神情一变，忙起身大步向着厨房赶去。 　　“受伤了吗？我看看！” 　　他看见在在正一手拿锅铲，一手抓住那只拿锅铲的手，低头似乎在查看伤势，忙过去抓住她被烫到的那只手关心道。 　　在在的皮肤跟顾叶舟一样，都属于非常白皙的那一挂，她的还更娇嫩一点。 　　身上一有点什么伤，根本就藏不住。 　　此时，肉眼可见地，她手背上被烫红了几个小点点。 　　顾叶舟忙拉着她到水龙头底下冲冷水：“有点冷，你忍一下。” 　　烫伤后立即用冷水冲洗十五到二十分钟，能有效抑制起水泡，并且帮助烫伤处降温。 　　冲洗完后如果不严重，只需要在家擦点烫伤药就好，如果比较严重的话，就得上医院看看了。 　　这点小常识在在也懂，所以她乖乖配合着顾叶舟给自己处理伤势。 　　不过有件重要的事她还没忘。 　　“锅底下的火还没灭，你快过去关一下。” 　　她轻轻推着顾叶舟，催促他去将灶火熄灭，免得引起什么安全隐患。 　　“好。”顾叶舟长臂一伸，灶火就被关了。 　　随着水流的不断冲刷，在在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手背上的伤处没了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仔细看看，也没发现有起泡，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不严重。” 　　话落，她注意到顾叶舟那双沾了水的手，忍不住低呼一声：“呀，你手刚受了伤，怎么能碰水？药都要被冲没了！” 　　“没事，小伤而已。” 　　顾叶舟现在一心都落在在在身上，哪里还有空去管自己？ 　　估摸着时间，冲完水后，他又拉着在在去客厅沙发坐下，拿来烫伤药给她上药。 　　“对……对不起。” 　　突然一滴清澈的眼泪打在顾叶舟骨节分明的手上，紧接着是第二，第三滴。 　　他抬起头，就见在在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不断地抹着眼泪，哭得稀里哗啦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边哭还在边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煎个鸡蛋，没想到鸡蛋一下去油就炸开了，不仅自己受了伤，还害得你手没好就得来照顾我，真的对不……嗝！” 　　惊吓太过，在在一时忘记了哭泣。 　　她微微睁大眼，感受着突然笼罩而来的温暖怀表，有点舒服，脑袋下意识地蹭了蹭。 　　刚蹭完，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小脸爆红。 　　想伸手推开顾叶舟吧，又有一点点舍不得，不推开吧，这氛围却令她有些无所适从。 　　在在敏锐地察觉到。 　　这个怀抱，跟她以往跟任何人，包括顾叶舟在内的每一次怀抱都不一样。 　　那不是一个单纯的拥抱。 　　其中还多了点什么。 　　可具体是什么，她自己又说不明白，只能迷茫地呆愣在原地，也不知道脑子里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或者根本就什么都没想。 第二百六十八章 “长大的崽崽也有喜欢…… 　　“不要哭了。” 　　温柔的清冽男声笨拙地安慰着哭泣的小姑娘, 而小姑娘却早已没了眼泪，只是傻呆呆地埋头在男生主人的怀中，不说话也不离开。 　　过了会儿, 见在在许久没动静，顾叶舟才有些忐忑地松开她。 　　他正想着自己的举动是不是太冲动了？有没有冒犯到她时，却见在在一言不发地捧起自己的双手，重新拿起药来给他上药。 　　已经弄过一次了, 这次她弄得比前一次还快。 　　麻溜地搞定之后, 在在站起身, 也不管顾叶舟有没有挽留她, 就快言快语地说了一句：“我要回家吃饭了。” 　　然后就跑没了影儿。 　　纤细的背影莫名地透出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在……” 　　晚了一步的顾叶舟只能慢慢将伸出去的手缩回来, 心底叹了口气，然后去厨房里收拾残局。 　　在在煮地鸡蛋青菜疙瘩汤其实已经好了, 她本想着再加两个煎鸡蛋卧上去, 没想到先出了这场事故。 　　导致她亲手煮的疙瘩汤自己没喝上, 反而跑了。 　　留下一整锅给顾叶舟一个人吃。 　　顾叶舟坐在餐桌前，将那锅疙瘩汤, 连同那个被煎到一半的鸡蛋一起，一口一口慢慢吃掉。 　　吃着吃着，他忍不住轻笑一声。 　　笑声愉悦。 　　* 　　“嘭！” 　　听见大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开门关门声, 宁奶奶就知道肯定是自家小孙女回来了。 　　她拿着放下锅铲，穿着围裙走出来，关心地问道：“崽崽，听说叶舟受了伤, 有没有好点……你这是怎么了？” 　　话才说到一半，宁奶奶就瞧见自家小孙女无力地依靠在门板上，眼睛睁得大大地, 还在不断地剧烈喘气，明显一副饱受惊吓匆忙逃回来的样子。 　　“没……没什么，就是好热啊，我想赶着回来洗个澡。”被奶奶叫回了神，在在掩饰般地说道。 　　“热？”宁奶奶迷茫了，忍不住低头瞧瞧自己身上还穿着的薄棉袄：“可这才三月份，哪里热了？” 　　三月初春，冰雪消融。 　　这个季节，反而比冬天下了雪还冷呢。 　　刚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宁奶奶却发现眼前早已没了小孙女的身影，扭头一瞧，果然就见她咚咚咚，风风火火地冲上了楼。 　　算了，也许是她老了吧，一点都不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 　　摇摇头，宁奶奶走回厨房，继续做饭。 　　而跑上楼的在在却没如她所说的是急着上流洗澡，反而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扑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不住地来回打滚，还发出一连串无意义的怪异叫喊。 　　“啊啊啊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瞎叫，反正先叫完再说。 　　可在在忘记了，宁家是个老房子。 　　老房子就注定了隔音效果不太好。 　　而她跟她三哥可是住在隔壁的，她在这边鬼哭狼嚎，肯定会吵到隔壁忙到中午十一点多才赶回家补眠的宁轩。 　　结果就…… 　　“我看你是想宣战！” 　　宁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怀里抱着个枕头，气势汹汹地冲进妹妹房间里，对着床上那一团就是一顿猛抽。 　　在在一开始被打懵了。 　　等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气冲冲地掀开被子，抄起自己的枕头反击。 　　兄妹俩打得昏天暗地，日夜无双。 　　然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世界安静了…… 　　等宁航下班回家的时候，就瞧见了被罚在客厅里坐着小板凳，垂着脑袋面壁思过的一双弟妹。 　　宁航：“……” 　　他脚步微顿，默默停在了弟弟妹妹们身后，冷声问道：“你们俩个又闯什么祸了？” 　　“也没什么……” 　　宁轩一听到二哥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忙挺直背脊，讪笑着想避重就轻地糊弄过去，可却被他妹怀揣着报复心理给揭发了。 　　“三哥把我房间的窗户玻璃给打碎了！” 　　在在理直气壮地告状。 　　一听妹妹这么说，宁轩顿时不服气地反驳道：“也不一定是我打碎的好吗？也有可能是你自己弄碎的！” 　　“你不来我房间打我，能有这么多事？” 　　在在一句话把宁轩噎了一下。 　　他摸摸鼻子，小声哔哔：“要不是你鬼吼鬼叫吵我睡觉，我能过去打你吗？” 　　显然他也知道，不管他妹再怎么吵，先动手的他肯定是不对的。 　　“小航，过来吃饭吧，别理他们俩。” 　　苏欣妍扬声招呼二儿子过去吃饭，还瞥了一双闯祸的儿女一眼，无视他们俩可怜兮兮的求饶眼神，只冷硬道：“这两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该好好吃顿教训！” 　　好吧，妈妈还没消气呢。 　　知道求饶无望，在在继续扭头面对空白一片的墙壁，单手托腮，忧愁地叹口气。 　　这一举动，倒是让宁轩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妹妹那只涂着药膏的手。 　　“你这手怎么了？” 　　“煎鸡蛋烫着了。” 　　宁轩也没多想，只干巴巴地关心一句：“下回小心点。” 　　在在：“嗯。” 　　这个话题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在在就能想到那个温暖到让人舍不得离开的怀抱，整张小脸就克制不住地发红发烫。 　　“哎呀，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她烦躁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脸，还用力晃晃脑袋，企图将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全都给甩出去。 　　却没注意到旁边三哥的惊恐眼神。 　　妈，快来啊，我妹疯了！ 　　宁轩在心底发出呐喊。 　　后来兄妹俩是等到爸爸提前下班回家，哄了妈妈两句，让妈妈消了气，这才得以解放。 　　两人一脸乖巧地跟妈妈道了歉，认了错，然后才在奶奶的招呼下，溜进厨房里吃晚饭。 　　饭后，在在去楼上将自己的枕头被子搬下来，暂时住进她奶奶那屋里。 　　她房间的玻璃坏了，寒风呼呼地往里头灌。 　　未免着凉生病，在新玻璃被换上之前，她只能先跟着奶奶一起住。 　　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在有点睡不着。 　　忍不住翻来覆去地折腾。 　　可能是她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吵醒了宁奶奶，她探着手伸过来，一下下温柔地安抚着小孙女：“乖崽崽快睡吧，睡着了就不烦心了。” 　　在在一顿，将半颗脑子埋在被子里，小小声地问：“很明显吗？” 　　她在问自己表现得很明显是有烦心事吗？ 　　“嗯，奶奶老了，但眼睛可还没瞎呢。” 　　宁奶奶慈和地轻轻笑起，也跟着睁开眼睛，柔声感叹道：“咱们的崽崽也长大了啊。” 　　在在不是很懂奶奶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我本来就长大了呀。”她说。 　　“不一样。”宁奶奶轻轻地，一下下拍着在在的背，跟哄小孩似地：“是不一样的长大方式。” 　　“奶奶，我不懂……” 　　在在被哄得一点点涌上了困意，眼皮一垂一垂地，渐渐睡去。 　　睡着的她没有听见，奶奶最后的那句话。 　　“长大的崽崽也有喜欢的人了。” 　　* 　　季子然来首都出差的时间有限。 　　一周后，完成任务的他怀揣着顺利谈成的大单子，开开心心地在小伙伴的亲自相送下，踏上回程的火车。 　　临上学前，瞧见那位以新朋友的名义跟来的某医生，他眼含警惕，鬼鬼祟祟地拉着小伙伴到角落里警告她。 　　“你听好了，就算姓顾的也是你的童年好友，但你也不准忘了我知道吗？咱俩才是关系最好的朋友！” 　　在在：“……哦。” 　　“你这是什么反应？”季子然不满了，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忽视。 　　“我没啥反应啊，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在在一脸无辜。 　　“哼，反正你不准有了姓顾的忘了我，听见了没？！”季子然哼哼唧唧地，还在惦念着不许小伙伴被其他小朋友抢走的事。 　　开了读脸术的在在：“……” 　　这人还可以再幼稚一点。 　　心底这么想着，在在面上可不敢表现出来，免得这个幼稚家伙要闹腾，只能顺着他哄道：“知道了知道了，绝对不会忘记了你的，发车时间快到了，你赶紧进站，别耽搁了行程。” 　　好说歹说才将人哄走，在在大大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水。 　　“呼~这活儿比帮领居家带小孩还累。” 　　“他确实挺幼稚的。”这么说着的顾叶舟，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在对方刚来时的吃醋行为。 　　察觉到身侧的男人靠近，在在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步，有意拉开两人的距离。 　　顾叶舟见状，眼神一暗，但也没说什么。 　　“我们回去吧。”在在边说边加快脚步往外走。 　　她感觉有点不自在，急着想早点回家，好摆脱这种窘境。 　　“嗯。”顾叶舟低应一声，默默跟在在在身后，身上似乎笼罩着一股落寞。 　　不自觉往后偷看了一眼的在在：“……” 　　她两只手的手指不自觉地纠结在一起，脚下的步伐慢慢放缓，直到跟顾叶舟持平的位置。 　　顾叶舟注意到这细小的变化。 　　清逸的俊脸上虽然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周身的气息却肉眼可见地轻松愉悦起来。 　　在在对他人的气息变化最敏感。 　　察觉到顾叶舟好像没刚才那么不高兴了，她又瞧摸捂嘴偷乐起来。 　　却忘了，明明让人家不高兴的是她，让人高兴的也是她，都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可不管她想干嘛，只要她不表示出抗拒，想从自己身边逃走，他应该都是甘之如饴的。 　　顾叶舟心想。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顾叶舟的车上，在车子行驶途中，顾叶舟主动问道：“你要直接回家吗？” 　　在在想了想，道：“不要，你送我去林教授那儿吧，我有点事要找她。” 　　这个点儿，国际大赛那边的成绩也该差不多出来了，她得去找林教授打听打听情况。 第二百六十九章 原来她只是在心疼顾叶…… 　　车子缓缓停靠在林教授家门前。 　　在在麻溜地解开安全带就想下车, 看着她这副迫不及待想离开自己的模样，顾叶舟心底又多加了一层乌云。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忍不住冲动道：“在在。” 　　“嗯？”在在下意识地转回头, 双手紧紧地抓着车门把手。 　　看她这副犹如受惊小兔子般的表情，顾叶舟心底积攒的那股气突然散了。 　　算了，她还小，再等等吧。 　　很快调整好脸上表情的顾叶舟温柔地笑了笑, 伸手帮着在在将散落的围巾围紧, 道：“快进去吧, 别着凉了。” 　　“……好。” 　　在在犹豫了一下下, 还是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小跑着冲进了林教授家。 　　心脏砰砰砰跳得很快，脸上冒出了热气。 　　刚刚在在都没敢怎么说话, 生怕一张嘴, 她的心脏就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其……其实, 她刚才还是有一丝丝期待的。 　　但她不知道这丝期待从何而来，所以反倒有点害怕。 　　可她同样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所以心理很矛盾。 　　“既然来了怎么都不进来？”林教授坐在家里就瞧见了在在进门的身影, 看她一直在门口处也不知道徘徊个什么劲儿，不由得出声道。 　　“我以为我东西掉了。” 　　在在慌忙找了个撇脚的理由，好在林教授也没跟她计较, 只招手让她过来。 　　“我昨天接到老友的消息，说是你之前参加的那场国际绘画比赛的结果出来了。” 　　都不用在在问，林教授就直接将她最想知道的事情告诉她。 　　“真的？”在在双眼一亮，什么纷乱的思绪全都被她瞬间抛到了脑后, 她现在只关心自己的比赛成绩：“我得了第几名？” 　　“就这么自信你能得到名次？” 　　林教授挑眉，表面上看似疑问，实际上心底并不惊讶于学生的自信。 　　毕竟她的自信全都是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实力与天赋上, 那就不叫自信，只能称之为理所当然。 　　“嘿嘿……您也不看看我是谁教出来的学生。” 　　在在故意耍宝，哄着林教授开心。 　　果然，林教授被她哄得连习惯性严肃的脸都绷不住了，忍不住轻笑起来，嗔道：“知道你嘴巴最甜了，可别拿来哄我，我不吃这一套。” 　　说是这么说，但也没见她脸上的笑容下去过。 　　看她笑容那么愉悦的模样，在在心下一动，试探着问道：“老师，我应该得了个挺不错的名次吧？” 　　否则惯常性格严肃正经的林教授，不可能被自己三两句就哄得那么高兴，除非还有点外力加成。 　　“还真给你猜对了。” 　　林教授不是个喜欢卖关子的人，直接就给学生公布答案：“你获得了第二名，不仅到时候会得到出席颁奖典礼的邀请，并且还能获得价值五千美金的奖励。” 　　“五千美金！” 　　在在失声惊呼，整个人都被震傻了。 　　别怪她大惊小怪，按照国际汇率计算，现在1美金就等同于3.7221RMB，五千美金换算出来，就足足有18610.5元！ 　　她居然一次性就得到了一万八千多块的奖金！ 　　在这个人均月工资不超过一百块的年代，一万八真的是一笔非常非常巨大的巨款了。 　　别问在在怎么对汇率知道的那么清楚，当你家有个时常出入国内外，且在国内外都有大笔产业遍布的大伯时，那你也会对这些有所了解。 　　毕竟长辈们对话偶尔也会聊到，而在在总能听到那么一两耳朵。 　　所以她现在才会露出这种，仿佛身在云端的眩晕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被林教授连续呼唤了好几声，在在才从那种晕乎乎的不真实状态中回神。 　　她忍不住掐了自己的脸一把，感觉到了痛，这才不可置信道：“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不是真的那还能是假的啊？” 　　林教授看着学生那副失态的模样，也不嘲笑她，毕竟任谁摊上这种大好事，肯定表现得比在在还不如，所以能理解。 　　不过身为老师，她却有一点需要认真告诫学生。 　　“在在。” 　　“嗯？”听出林教授言语中的肃然之意，在在下意识地就端正了坐姿，双手放在膝盖上，以标准的小学生听课姿势，乖乖地等候老师教导/训话。 　　“……”林教授刚要脱口的话差点被在在这副模样给弄得憋了回去。 　　她缓了缓，继续道：“这场国际比赛的成绩将会在三至五天之内公布，届时，你的名字将在国内外的美术圈里疯狂传播开来，甚至于连普通人都会开始知晓你的名字，这将给你带来的，不仅仅是那一个第二名的奖杯跟五千美金的奖金，还有接踵而来的巨大名声跟更多的利益。” 　　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林教授顿了顿，留给学生一点思考时间。 　　等她思考得差不多了，她才继续道：“老师希望你能明白，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保持初心，外面的繁华世界是很美丽，但你看看就好，千万不要迷失在里面，一旦你的初心因此而丢了，你也将不再是你，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的。”在在认真点头，还开了句玩笑。 　　“老师您别担心，我不会被那些名气钱财什么的迷花了眼的，虽然我也喜欢钱，但那些人再怎么有钱，也没我大伯跟大哥有钱不是？”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 　　在读脸术的威力下，外人脸上所隐藏的一切小心思，都将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想象一下，在在前脚被人用花言巧语给哄得服服帖帖，开开心心，结果下一秒打开读脸术，瞧见对方真实的内心…… 　　她可能会秒变冷漠脸。 　　林教授不知在在的内心想法，听见她的话，只觉得自己是操心太多了。 　　也是，她这个学生的家世可不简单，怎么可能为了区区这么点金钱跟追捧而飘然起来？ 　　而且她家里个顶个都是人精。 　　见势不对，自然也会出手教育孩子。 　　到时候恐怕还不等这娃儿飘起来，就得被人给狠狠扯下去，再毫不留情地泼几盆冷水吧？ 　　所以她确实没必要太担心。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教授就很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也不允许在在继续沉迷在喜悦里，强硬要求她迅速调整好姿态，开始上课。 　　虽说今天不是固定的上课日子。 　　可人来都来了，不学习好像也没别的事干，那就继续学吧。 　　她们现在的上课模式已经不像是以前那样的手把手教学绘画技巧了，在在也早已过了打基础的阶段。 　　所以一般都是由林教授给出个主题，或者是划出个范围，让在在在里面自由发挥。 　　等她完成一副作品后，林教授再给她点评，指出其中的不足跟缺陷，再教在在怎么去弥补或是避免。 　　这么一次次教导下来，才能让在在的画技更加精湛，也更加趋于完美。 　　当人专心于做某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 　　不知不觉，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林教授的老伴做好了饭，过来问在在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饭，在在不想麻烦二老，便摇摇头，婉拒道：“不用了贺爷爷，这会儿还早，我自己回家吃就成。” 　　说着，她将散落一地的画具什么的全都收拾好，再将自己今天完成的作品卷起来，用一根橡皮筋给它绑好，然后装进画筒内，打算一并带回家。 　　这只在在从小跟着林教授养成的习惯。 　　她自己的作品都会自己好好收藏好，绝不会流落到外面去，哪怕只是在林教授这边完成的练习画作，她也会一并带回家。 　　到也不是怕林教授会拿她的作品去干什么。 　　而是怕占了人家的地方。 　　毕竟光她自己这些年学习画画留下的练手作，就已经能堆满家里的一个杂物间，嫌弃得她妈妈恨不得都给她扔了，省得占地。 　　只是在在舍不得，这才每回都把即将动手的妈妈给拦住了。 　　誓死捍卫自己的爱画！ 　　跟林教授夫妻道了别，在在背着画筒往外走。 　　刚刚走到门口，就瞧见一辆熟悉的车子还停在哪儿，不由得惊讶地凑过去，俯身敲下对方的车窗，问道：“你一直都没走吗？” 　　“不是。” 　　顾叶舟放下手头的医书跟做笔记用的笔，平淡回道：“我刚刚去忙了些别的事，正巧又路过这里，估摸着你可能下课了，就稍微等了一下。” 　　如果在在不是眼尖地瞄见那本医书隔着好些页的前头还夹着一个顾叶舟当标记用的书签的话，她险些都要信了他的话了。 　　可惜没有如果。 　　所以她猜到对方肯定就在这里等了好几个小时，就为了等着她出来，好接她回家。 　　想到这，在在心下不禁又酸又软，没忍住气恼道：“你是不是傻啊你。” 　　顾叶舟：“不傻。” 　　他觉得值得。 　　在在一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微微抿着粉唇，绕到车子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在副驾驶座上坐下。 　　她全程都错开视线，或是看窗外或是看地上，反正就是不看顾叶舟，显而易见地是生气了。 　　顾叶舟边启动车子边观察她的表情。 　　正想着找话题，打破这片让人难受的沉默，身边这个发脾气的小妮子反而自己先冲着他伸手，硬邦邦地问：“有水没有，我渴了。” 　　“给。”顾叶舟将自己的保温杯交出去。 　　里头泡着红枣枸杞水，还冒着腾腾热气，一看就很养生。 　　可看见这个，在在却更加生气了。 　　“你还知道注意身体啊，那你有时间不好好回去家里休息，干巴巴等在林教授家门外干什么呢？” 　　原来她只是在心疼顾叶舟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毕竟上回她可是亲眼见着了。 　　这个男人疲惫到眼底都有了一层淡淡的青色，这是长期睡眠不足的表现。 第二百七十章 没别的原因，纯属害羞。…… 　　“我只是想等你一下。”顾叶舟实话实说。 　　但没想到等了这么久。 　　在在帮他补足了后面的话, 她自己也本以为自己去找林教授问完比赛结果就会回家，没想到还临时上了一课，无意间让顾叶舟在门口等了自己许久。 　　“但这不是你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理由。”在在鼓着脸颊气鼓鼓道。 　　“是我错了。”顾叶舟麻溜地道歉, 还抽空侧头看了在在一眼，笑道：“别再生气了，生气也对身体不好，你瞧瞧你, 都变成河豚了。” 　　“不许你说我！”在在无理取闹道。 　　她突然就有了一种可以在顾叶舟跟前肆无忌惮的感觉, 连带着之前那点小别扭跟抗拒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之间的僵硬气氛仿佛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 　　察觉到这一点, 顾叶舟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神情愉悦松快。 　　在在正捧着他的保温杯低头小口喝水, 她正好来亲戚了，喝温热的红枣枸杞水正合适。 　　她知道顾叶舟喝水一般不用杯盖, 而是直接整个拧开就灌, 所以在在是用他的杯盖喝水, 免得人家介意。 　　虽说看顾叶舟那模样，显然也是不会介意跟她使用同一个杯子的。 　　随着暖暖的水流下肚, 在在原本还有点钝钝疼痛的小腹也好了许多，连带着上火的情绪都被浇灭了，神情渐渐平缓下来。 　　她开始平心静气地跟顾叶舟说：“下回你要来接我, 或者等着我下课，就干脆找个位置把车子停好，然后直接进来，林教授跟贺爷爷人都很好, 不会拒绝你上门做客的。” 　　进人家家里做客，总比坐在车上无聊地枯等要好得多。 　　还有下回？ 　　也就是说，他下次还能再来接她？ 　　顾叶舟心下微动, 意识到在在是不再抗拒自己的接近，不禁狂喜，但他还得克制着情绪回应，以免吓到她。 　　“嗯，我知道了。” 　　只有开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快的车速泄露了他的内心。 　　“顾爷爷今晚也不回来吧，你晚上要顺便留我家里吃饭不？” 　　在在视线瞥向窗外，语气听似很自然地问。 　　这么晚了，再让顾叶舟一个人面对冷锅冷灶，也太过可怜了点。 　　她这么在心底说服着自己。 　　“那就麻烦宁奶奶了。”知道宁家都是宁奶奶做饭比较多，故而顾叶舟才这么道。 　　说起来，他们两个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了解也远比他们所认为得要深得多。 　　两人一齐回到宁家，刚进家门，在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 　　知道是奶奶做好了晚饭，她开心地撇下顾叶舟，蹦蹦哒哒跑去厨房，扒拉在门口，探着脑袋问：“奶奶，要帮忙拿碗筷吗？” 　　潜台词：饭做好了没有？ 　　她饿了，想干饭。 　　深知小孙女吃货本性的宁奶奶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表达什么，她不由得笑道：“就剩这最后一个菜就好了，你去拿碗筷吧，拿三个人的，今晚就我跟你和小轩在家吃。” 　　其他人都得忙工作，早打电话过来说不回家吃饭了。 　　“好嘞。”在在从橱柜里找出四套碗筷，先把筷子勺子放一边，拿着碗给每个人盛饭。 　　宁奶奶无意间瞥了一眼，看她拿了四个碗，忙道：“拿多了，是三个人！” 　　“四个，顾哥哥今晚也在咱家吃。” 　　刚被提到名字，宁奶奶就瞧见顾叶舟正挽着袖子，走进厨房里来。 　　“宁奶奶好。” 　　他先是礼貌地跟宁奶奶打了声招呼，再凑到在在身旁说：“我帮你。” 　　然后很自然地端走她两个盛好的饭，走出去放在饭桌上，再折返回来拿剩下的，端完饭又帮着宁奶奶端菜，来来回回，忙碌不已。 　　即便顾叶舟表面上没显露出什么，但这殷勤的态度可被宁奶奶给看在眼里。 　　她不禁看了自家小孙女一眼，偷偷笑了笑，很体贴地什么都没说。 　　其实都是过来人，又哪里有不懂的？ 　　在在见奶奶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就笑，还傻乎乎地没反应过来呢。 　　不等她深究，就见她奶奶将最后一盘菜麻利装盘，扬声道：“饭好了，下来吃饭。” 　　这句话显然是从楼上的某只说的。 　　果然，没一会儿，楼梯上就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一身光鲜亮丽的宁轩就翩然走下来。 　　瞧见他这身花孔雀般的打扮，在在都不需要问，直接就道：“绮哥回来了？” 　　“嗯啊，晚上八点半的火车，我一会儿吃过饭就去车站接人。”宁轩顺口回道，完全不顾及奶奶跟顾叶舟还在。 　　他谈恋爱跟大哥可不一样，高调得很。 　　几乎在兰绮刚刚答应跟他正式交往的时候，这货就兴奋地回家宣扬得人尽皆知了，就连忙碌到极少回家的顾衡都有所耳闻。 　　然而这却直接导致了兰绮从此以后不再踏足宁家。 　　没别的原因，纯属害羞。 　　害羞这个说法是宁轩自认为的，其实在在觉得绮哥应该是怕尴尬，或者还有一点点觉得她三哥太丢人了？ 　　毕竟她以前来的时候，是以她的室友加闺蜜的身份来的，现在却直接就是宁轩女朋友，这身份转变得有点巨大，让人一时难以适应也是正常。 　　都怪她三哥，没事这么高调干什么？！ 　　在在当时在心底没少骂她三哥。 　　四人吃饭，气氛倒也不冷清。 　　宁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饭桌上也爱聊天。 　　宁奶奶在察觉出一些端倪之后，就没忍住想多跟顾叶舟说说话。 　　即便两家人已经互相都很熟悉了，但这会儿的聊天态度可跟从前不一样。 　　“叶舟啊，你爷爷身体还好吗？” 　　想了想，宁奶奶干脆以一个比较温和的话题作为开场白。 　　“挺好的。” 　　长辈问话，顾叶舟自然不敢怠慢，忙礼貌回道：“他一直都有坚持着打太极，虽然工作还是忙，但身子骨很硬朗，只是就有点不太爱去医院做体检，上回体检还是多亏了在在帮忙，不然我一个人可看不住他。” 　　“我知道，他爱偷溜是吧。” 　　这个趣事小孙女跟她提过，所以宁奶奶知道，她都能想像出当时那个画面了，就挺逗乐。 　　不过其实宁奶奶也能理解顾爷爷的行为。 　　大家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谁又不懂谁呢？ 　　她语重心长地跟顾叶舟道：“老顾不爱上医院，其实也只是不想太麻烦你，不想给你增添负担，你也要多理解他一下，多耐心一点去关心他。” 　　“我知道的，您放心。”顾叶舟点头道。 　　“奶奶，顾哥哥学医就是为了照顾顾爷爷，又怎么会不关心他？您操心得太多啦。” 　　在在忍不住帮顾叶舟说话，结果却被她奶奶用一种‘女大不中留’的微妙眼神给盯了一会儿。 　　在在：“？？？”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懒得搭理傻乎乎的小孙女，宁奶奶继续询问自己关心的问题：“叶舟啊，你父母那边……也还好吗？” 　　这个话题比较敏感，所以她问得要小心许多。 　　顾叶舟闻言，却很自然地微笑道：“他们过得挺好的，都各自有了家庭，也各自有了孩子。” 　　就是跟他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而已。 　　但这个结果对于顾叶舟而言，求之不得。 　　“奶奶，你吃饭就吃饭，怎么那么多问题？”在在不喜欢奶奶提及顾叶舟的伤心事，哪怕他自己都已经对此不在意。 　　“行行行，奶奶不问了，吃饭吃饭。” 　　宁奶奶给小孙女夹了一大筷子青菜。 　　在在：“……” 　　她低头盯着青菜，又抬头看看奶奶，似乎在打量着她是不是故意的。 　　可是宁奶奶全程笑眯眯，一脸很慈爱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一点点对小孙女的不满，所以在在也只能将其视之为奶奶对她的爱，并且艰难地将这些青菜都给吃下。 　　这些还是她最不爱吃的春菜。 　　春菜都带有一股苦涩味，甚至没有苦瓜好吃。 　　瞧见妹妹被青菜弄得一脸苦相，宁轩不厚道地笑了。 　　然后不出意外地得到了两道冰冷的凝视。 　　咦？ 　　怎么是两道？ 　　正当宁轩想寻找另一道目光来源时，那人已经收回了视线，让他扑了个空。 　　宁轩不解地挠挠头，看了奶奶一眼，觉得那可能是奶奶在警告他别嘲笑妹妹吧。 　　因为赶着要去接女朋友，宁轩也没多想，忙加快速度扒拉了几口饭，就放下筷子匆匆道：“我吃饱了。” 　　然后拿上车钥匙出门。 　　餐桌上剩下宁奶奶跟在在和顾叶舟，但宁奶奶吃得少，也很快吃完，离开饭桌，去客厅看电视了。 　　最后整个饭厅只剩在在跟顾叶舟。 　　两人并排坐着吃饭，吃着吃着，在在碗里总会多出一块挑好刺的鱼肉，剔除肥肉跟皮的瘦肉等等。 　　除非吃红烧肉，否则在在很少吃肥肉。 　　也不是说不喜欢，就是会觉得很油腻。 　　她这点吃饭的小习惯顾叶舟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甚至于有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说没注意到，但顾叶舟却了解得很明白。 　　所以一顿饭吃下来，在在简直被伺候得服服帖帖。 　　连饭都多吃了小半碗，最后被撑得肚儿圆溜，难受得几乎直哼唧。 　　“饱了怎么还硬往嘴里塞？” 　　顾叶舟无奈地伸手，想给在在揉揉肚子，又怕冒犯了她。 　　手虚虚悬浮在她的小肚皮上，正犹豫着要不要收回来，就被他一把给抓了按在自己肚子上，小手带动着他温热的大手在上面揉了两圈。 　　“难受，给我揉揉。” 　　掌心下的小肚皮是真的很撑，圆溜溜地，还带着硬度，一看就知道她往胃里塞了不少东西。 　　担心她难受，顾叶舟也顾不上什么，忙温柔又耐心地一下下帮她按揉，好缓解她的难受。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好意思，请问你…… 　　被按揉了许久, 在在舒服得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瞧见她小脑袋困得一点一点地，脸上也没了那种难受的表情，顾叶舟好笑地停下了动作。 　　正思考着要不要给她抱回楼上去睡, 没了按摩的在在却自己醒了。 　　“好了吗？” 　　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在在捂住嘴打了个不满足的哈欠。 　　“嗯，还难受吗？”顾叶舟问。 　　“不难受了。”在在仔细感受了一下，脸上显出笑意。 　　“那好, 时间不早了, 我就先回家了。” 　　“嗯？不再待一会儿吗？” 　　措不及防听到顾叶舟要走, 在在还有点舍不得。 　　“太晚了。”顾叶舟揉揉在在的小脑袋, 指着墙上的时钟让她看。 　　在在一抬头。 　　——十点钟！ 　　“都这么久了！”她震惊到整个人都呆了, 紧接着反应过来，忙捧过顾叶舟给她揉肚子那只手按了按：“给我弄那么久, 你手酸不酸啊？” 　　将近两个多小时, 就算出去外头按摩, 人家专门的老师傅都受不了。 　　但顾叶舟却一脸地云淡风轻：“还好。” 　　是真的还好，他不骗在在。 　　当医生的做一套精密手术动不动就得十个小时以上, 如今不过是给小姑娘轻轻按摩两个多小时而已，并没有什么。 　　且他是常年有锻炼的人，体力本身就比一般人强得多, 那就更没什么了。 　　可惜在在看不穿顾叶舟的心思，只以为他是在逞强，顿时老大不高兴地拉着他的手腕，埋头给按摩。 　　嘴上还嘀嘀咕咕地：“前几天才扭伤过, 这回又给我按了那么久，你这手腕怎么可能受得了，真想让你的双手就这么报废了啊？” 　　傻瓜…… 　　最后这声嘟喃在在没有说出口, 心底却认定顾叶舟就是个超级无敌大傻瓜。 　　傻到总是干些让人操心的蠢事。 　　顾叶舟没发现自己错在哪，但还是乖乖任说，且还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小姑娘对自己的关心呢？ 　　虽说两人之间还没有正式表明心意，可顾叶舟却能感受到，在在不仅默许了自己的靠近，她自己也在试探着主动靠近他。 　　而不是只等待在原地，眼看着他辛苦地追逐。 　　果然，他喜欢的人儿，就是这么地与众不同。 　　顾叶舟唇角不自觉地翘起，却在被在在一脸‘我正在说你呢，你还笑’的瞪视中，默默拉平了嘴角，垂头摆出一副乖乖挨训的姿态。 　　他这样子莫名有种小狗狗般的单纯无辜的可爱感，在在没忍住，噗呲一下被逗笑了。 　　“哈哈哈……你好可爱啊。” 　　她边笑还边直言自己的感受。 　　听她这么形容自己，顾叶舟却不满了：“男人可不能说可爱，你该夸我帅气。” 　　“我就不，你那明明是漂亮，对不对呀，漂亮哥哥？”在在调皮地拿以前自己年幼无知的时候，对顾叶舟的称呼逗他玩。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顾叶舟倒是有些感叹。 　　“好久没听你这么叫我了。” 　　“那我以后都这么叫你？”在在歪头。 　　“算了，我会害羞的。”话是这么说，但单看顾叶舟的淡定表情，也不见他会害羞的样子。 　　不过在在也不乐意在别人面前这么叫他，总感觉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小秘密就这么被别人知道了一样。 　　她是个小气鬼，才不像三哥那样喜欢跟人分享这些。 　　“时候确实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顾叶舟再次提出告别，这次在在没有挽留，只道：“那我送你。” 　　两人就住对门，她直接给人送门口就行了。 　　“好。”顾叶舟也想跟她多待一会儿，便没拒绝。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在跟着顾叶舟往外走到时候，温软的小手还搭在他的大手上。 　　两人以手牵手的姿态来到了宁家大门前。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在在就看见了由远及近的车灯。 　　她下意识地就松开了顾叶舟的手，还往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附近居住的人家稀少，能买得起汽车的就更少了。 　　所以来者是谁，几乎都不用猜，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她家的。 　　见在在一脸惊吓，顾叶舟也不好再靠近她。 　　两人站在宁家门前这一小会儿，那辆车子就缓缓地停靠在他们跟前，紧接着一颗骚包无比的妖孽脑袋就冒了出来。 　　“嘿，前面两个，挡什么道儿呢，赶紧让开！” 　　回来的是宁轩。 　　看清来者是谁后，不论是在在还是顾叶舟，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既然是这个憨货，那就没事了。 　　“我回去了。”顾叶舟表情如常地跟在在打过招呼，然后就回了家，而在在也扭头进了家门，谁也没搭理宁轩。 　　宁轩：“……” 　　他怎么感觉自己受到了排挤？ 　　一头雾水地将车子开进院门停好，宁轩下了车，走进家门，见他妹妹还在，顺口问道：“你们刚刚杵在门口干嘛呢？” 　　“没干嘛，就是顾哥哥来我们家借个酱油。” 　　在在胡诌了个理由糊弄她哥。 　　“大晚上地借酱油？”宁轩表示虽然自己智商不高，但也不是真的傻好吧。 　　只是抬眼，瞄了他一下。 　　“还不兴人家吃个宵夜啊？” 　　未免三哥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在在转移话题道：“你不是去接绮哥了吗？人呢？” 　　“哦，送你们学校去了。” 　　宁轩摸摸鼻子，郁闷道：“这么晚了，我本来还想着让她来家里住一晚，明天我再请一天假，帮她回学校收拾东西，谁知道她死活不乐意。” 　　“呵呵……这个孽是谁造的，你心里没点数？” 　　在在毫不客气地嘲笑他。 　　“别说了，我现在就是后悔啊，唉。”宁轩唉声叹气地摇摇头，转身上楼了。 　　直到见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在在才拍拍胸口，大大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要今天换了其他两个哥哥，那这事儿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 　　两天后就到了新学期开学报道的日子。 　　顾叶舟本想着亲自来送在在上学，可惜他医院里临时有事，只能遗憾地跟她说明情况，表示没办法送她了。 　　在在倒是不觉得失望，只善解人意地表示没关系，让他好好忙工作去。 　　其实就算是顾叶舟有空，他今天也送不了她。 　　因为顾衡今天正好没事，昨晚来宁家的时候就表示过可以开车送小侄女去上学。 　　说句实话，在在觉得自己开学根本就不需要长辈送。 　　倒也不是说不喜欢，或者有什么叛逆的小心思。 　　主要是觉得没必要。 　　因为她家距离学校也就是十多个公交车站的距离，还有直达线，她完全可以自己背着画板去上学。 　　至于衣服什么的行李？ 　　那些学校宿舍里都有，不需要带。 　　可她刚刚提出异议的时候，却被全家人严词拒绝了。 　　用她妈妈的话来说就是：“这是一种仪式感，你不懂。” 　　确实，随着孩子们年纪渐大。 　　家里能再接送他们上下学的机会真是过一年少一年，如果在在本科毕业后不继续往上读的话，那其实也就只剩下这最后两年的机会了。 　　透过读脸术，看穿妈妈内心的在在：“……” 　　行叭，你们高兴就好。 　　所以她开学这天就敲定是由大伯接送了。 　　今天顾衡还特意拒绝助理跟司机，自己亲自开车来接小侄女。 　　等她收拾妥当坐上车，还递给她一个大红包。 　　“什么呀？”在在疑惑地接过红包。 　　捏了捏，里头塞得厚厚地。 　　她也不避着大伯，直接打开数了数，一共十张百元大钞，那就是一千块。 　　“给崽崽的零花钱，不够再找大伯要。” 　　顾衡顿了顿，又多加了一句：“别让你妈知道。” 　　这句话在在听得似曾相识。 　　她仔细回想一下，才发现前天她三哥，昨晚上她爹，跟早上奶奶背着妈妈给她塞零花钱的时候，也都说过类似的话。 　　看来大家对于妈妈规定的不准额外给她零花钱的家庭条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就是不遵守。 　　至于被落下的大哥二哥？ 　　他们两个一个还在外出差，一个则在研究所里沉迷搞科研，根本没空回家，自然也没机会加入违反家庭条例大军，成为其中一员。 　　不过可以想见，如果他们没那么忙的话，在在的零花钱可能还得再丰厚两层。 　　有钱不要是傻瓜。 　　在在也不拒绝大伯的心意，麻溜地将红包连带里头的钱一起塞进随身的小包包里藏好后，才甜甜地笑着跟他道谢：“谢谢大伯！” 　　“嗯。”见孩子乖乖把钱收了，顾衡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今天说是稍微空闲一点，其实还是很忙的。 　　所以只能开着车将在在送到学校门口，然后就掉头离开。 　　走得太快，因而顾衡没有看到，在他离开后，在在被一群人给围了起来，其中一个长相有点奶油小生那样的男生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深情款款地对她下跪表白。 　　“宁在在同学，我喜欢你，希望能跟你以结婚为前提处对象！” 　　“哇哇哇——！！！”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 　　周围的一群人跟着起哄，气氛热烈无比。 　　其他路过的同学注意到这边的热闹，也好奇地围观过来，然后没头没脑地跟着瞎起哄。 　　可正处于事件中心的女主人公宁在在，只除了一开始被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给搞懵了后，剩下的感觉只有尴尬跟麻烦。 　　跪在地上的那个陌生男生还在等待着她的答复，而四周围的人也在不断起哄。 　　这时候被围堵起来的女生似乎除了答应之外，根本没其他路可走。 　　可在在却不喜欢这种仿佛被人要挟的感觉。 　　她直接冷下脸，漠然道：“对不起，这位……不知名的同学，我已经有对象了。” 　　跪在地上的男生表情僵硬了。 　　四周围的其他人也安静下来。 　　紧接着他们又听在在补充道：“以结婚为前提的那一种。” 　　“我不信！你肯定是在说谎骗我！” 　　似乎受到的打击太大，那个男生激动地站起身，伸手就想抓在在。 　　在在右脚都微微抬起来，正准备将人一脚踹开，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闪现出来，单手环住她的纤腰，单手格挡开那个男生的突袭。 　　“不好意思，请问你想对我对象做什么？” 　　冷冽而疏离的嗓音响彻在在在头顶，强大沉冷的气势蔓延全场，所有人都被吓得跟鹌鹑一样，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但也有部分大胆地女生悄悄抬眼，打量着那个将在在搂在怀里的高大青年。 　　同时在心底尖叫着感叹：“好帅啊！比电视上的明星都好看！” 第二百七十二章 她其实也是喜欢顾叶舟…… 　　“没……没做什么。” 　　告白的男生长得瘦瘦弱弱, 身高也矮，目测才一米七出头，他虽然拥有常人不能及的勇气, 却也是怕挨揍的。 　　在看见宁在在的对象长得这么人高马大还很不好惹的样子后，他就怂了。 　　忙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招呼着自己的朋友们跑了。 　　临走前还不忘捡上他的花。 　　一场闹剧开始得迅速，结束得也快得出乎大家的预料。 　　见没热闹可看, 不少人三三两两散去。 　　当然还有些喜欢看帅哥美女的, 走得异常缓慢, 就想着再多看两眼。 　　可惜在在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直接拉着顾叶舟就走, 两人东拐西绕, 躲到了没有人的偏僻角落里。 　　“刚刚谢谢你。”在在垂着脑袋，红着小脸说。 　　不然她就算是真的动脚将人踹开, 也会觉得很尴尬, 要是这件事再被宣扬得全校皆知的话…… 　　她不敢去想象那个画面。 　　反正肯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不需要谢我。”顾叶舟温柔地摸了摸在在的后脖颈, 仿佛在安抚什么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刚刚吓到了吧？抱歉，是我来晚了。” 　　“没事, 不是你的错。” 　　在在摇摇头，目光忍不住上移，落在顾叶舟的额头上, 果不其然，看到了一脑门子的细汗，他还在微微喘息。 　　这人肯定是在忙完之后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的。 　　他都这么努力了，她又怎么忍心责怪他？ 　　想到这, 在在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试探着上前一步，脚尖抵着顾叶舟的脚尖，小心翼翼地牵住他的上衣下摆, 将白净的额头抵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小小声地诉说委屈。 　　“其实我刚刚被吓到了，吓得很厉害，很害怕，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一下子就全部冲出来逼着我跟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男生处对象，吓得我很想逃跑，可是跑不掉。” 　　说到跑不掉的时候，她更加委屈了。 　　她只是个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子，又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 　　被吓坏也是正常的。 　　心爱的小姑娘委屈成这样，让顾叶舟心疼得不行。 　　他抬起双臂，虚虚地环抱在小姑娘周身，不敢抱实了，就这么低头，柔声安慰着她：“不怕，有我在。” 　　被哄了好一会儿，在在的情绪才平稳下来。 　　然后开始有心思关心起其他事儿。 　　只见她脸颊红红，耳朵也红红的，清亮的双眸中含着羞涩，小小声地说：“你……你刚刚说，说我是你对象，是什么意思啊？” 　　只是为了帮她解围才临时找的借口，还是有别的什么含义？ 　　问出这句话后，在在就感觉自己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比上回被顾叶舟送去林教授家的时候跳得还要快。 　　她有些激动，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所以一直都在拼命压抑着，免得等会儿对方给出的如果不是她所期待的答案的话，能表现得不那么失落。 　　可她具体要个什么样的答案，在在自己却感觉很模糊，说不明白。 　　分神间，她感觉自己发热的耳垂被人轻轻捏了一下，不由得抬起头，随即就撞上了顾叶舟满含深情的双眸。 　　“我等待许久的小姑娘，也终于开窍了呢。” 　　他轻轻笑起，低低沉沉的磁性笑声很好听，精致俊朗的眉眼间满是愉悦。 　　浅金色的日光透过树叶间隙倾洒下来，正好落在男人的脸庞上，为他蒙上一层斑驳的光影，却烘托出了一股朦胧的美好意境。 　　直面这一幕的在在几乎看呆了眼，砰砰跳动的心跳似乎瞬间被麻痹了，漏掉一拍。 　　脑子变成一片空白，完全呈浆糊状。 　　但她还是清清楚楚地将男人后续的那段话给听入耳中，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 　　他说：“我喜欢你，想当你的对象，以结婚为目的的那种，这是真的，不是为了应付那些外人而随便编织的理由，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顾叶舟话音刚落，两人之间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他也不催促她，就这么耐心地等待着小姑娘的答复。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撒娇般的猫叫，在在才被惊得恍然回了神，有些微微慌乱地说：“啊哦，我……我……我不知道我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啊？以前也没有过这种经验，哎呀，脑子糊掉了！” 　　她还用手握拳，敲了自己脑壳两下。 　　企图让里头的浆糊能稍微澄清一下。 　　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小姑娘可爱的反应明显逗乐了顾叶舟，她都这样了，他也不忍心逼她，只握住她捶脑袋的小手，阻止她继续打自己。 　　“没关系，告白这种事其实我也是第一回 ，也一样没什么经验，你现在想不出答案就回去慢慢再想，等想好了再给我答复，我不着急的。” 　　顾叶舟本意是想安慰在在，结果这小姑娘却被他最后一句话给刺激了，反而急吼吼地皱眉道：“这种事你怎么可以不着急，你就应该很着急的啊！” 　　不着急是什么意思？ 　　对她的喜欢不够，所以也不够重视，因而也不急着等她的回复？ 　　短短一瞬间，在在就从南极联想到了北极，且还有越来越远的趋势。 　　还好，顾叶舟及时给她拦了下来。 　　“那你想现在给我答复？” 　　他直接一击直球，将在在堵得没话说，过了会儿，她才垂下头，娇声道：“我现在脑子不好使，想不出来，你就再让人家多想两天嘛。” 　　她牵着顾叶舟的衣摆轻轻摇了摇，连撒娇都用上了。 　　面对这样的心上人，顾叶舟还能做什么呢？ 　　自然只能选择妥协。 　　“行，你慢慢想，我现在送你回宿舍，免得路上又遇上什么不长眼的人来拦路。” 　　一听他这么说，在在回想起刚刚那一幕，显然也有些心有余悸，便没有拒绝顾叶舟的好意。 　　顾叶舟不认得在在学校的路，只能由她带路。 　　两人本来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后来不知怎么地，慢慢地变成了并排，且胳膊挨着胳膊，手指碰着手指，就差直接牵手了。 　　不过路人那么多，两个纯情的小年轻显然也不敢这么放肆。 　　顾叶舟一路平平安安地将在在护送到她们的宿舍楼下，他不好上去女生宿舍，只能站在这里跟她分别。 　　“你回去忙吧，我自己上去就好。”在在对着顾叶舟摆摆手，道别道。 　　她知道对方其实根本没忙完工作，这会儿肯定也是抽空来的，一会儿回去医院还有得忙，便体贴地主动将人送走。 　　顾叶舟目前的状况确实如在在所猜测的，所以他也不多做停留，温柔地跟她道别后就离开了。 　　“人都没影儿了，还傻站在这儿当望夫石呢？” 　　一道高挑的纤细身躯凑过来，单手环住在在的肩膀，低头冲她笑得一脸暧昧：“行啊姐妹，这速度够快儿地，恭喜你荣升为咱们宿舍第三位脱单人士。” 　　说完，她还热烈地给她鼓起掌。 　　“别闹了桃子，小心被宋姣听见了情绪要崩。” 　　那位单纯的软妹子还在天真地以为宿舍里除了章桃之外，其他三个都是单身狗呢。 　　当然，在在目前也还是单身状态，但很快就可能不是了。 　　其实在在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对顾叶舟动了心。 　　她其实也是喜欢顾叶舟的。 　　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她也说不出来，也许是前段时间就已经动心了，也可能是他今天在众人面前保护她的姿态帅到她了，又或者…… 　　不管怎么说，她喜欢就是喜欢上了，在在并不逃避，也没有去否认这一点。 　　但这到底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段恋情，也可能是最后一段，且因为两人以前的关系，一个弄不好，很可能会闹到连朋友都没得做。 　　这显然不是在在所乐意看见的。 　　相比起不稳定的恋情，她其实更加注重跟顾叶舟这份从小到大，一点一滴所累积起来的深厚情谊。 　　所以她想更加慎重一点去对待这件事。 　　这不仅是对她自己负责，也是对顾叶舟这份感情的尊重。 　　而且…… 　　在在还有一点顾虑。 　　她的读脸术不能看透顾叶舟，这一点诚然让这个男人在她眼中多了许多神秘的吸引力，也能在无数的未知中送给她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但它同时代表了不稳定性。 　　早就习惯了依靠读脸术去看透一个人的在在，一旦失去了这个倚仗，其实也是会感到不安跟焦虑的。 　　毕竟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即便她现在会为了得到清净，而时常将读脸术关闭，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有一天，她真正地失去这项天赋，那她也将不会再是一个完整的宁在在。 　　好在，自小培养起的感情还是有点用的。 　　至少在在对顾叶舟的信任度足够高。 　　她相信他告白的这份真心，并且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感情。 　　所以她才得更加认真地去对待。 　　刚从纷乱的思绪里回神，在在就发现自己已经被章桃带回了宿舍。 　　宿舍里空荡荡的，只剩她们两个，不见本应在这里的人影，在在不由得问道：“桃子，绮哥跟娇娇呢？” 　　娇娇是宋姣的小名，自从知道她这个名字后，全宿舍都以这个称呼叫她。 　　跟在在的‘崽崽’并称全宿舍最可爱昵称榜首。 　　章桃正在甜蜜蜜地给她对象写情书，闻言头也不回地道：“她们啊，听说了早上那回事，又到处找不到你的人，就先去找那姓杨的帮你教训他。” 　　“姓杨的是谁？”在在傻乎乎地问。 　　然后得到了章桃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你还真不认识他啊，我还以为这就是外头人家以讹传讹的消息呢。” 　　因为一般按照常理而言，当众告白的事件男女主，也不说提前达成彼此来电的共识吧，那也起码得互相认识才对。 　　没想到那人跟在在之间是真的全然陌生的人。 　　一想到这，章桃不禁也有点恼火：“那位仁兄就是早上搁校门口，捧着束假花，带着一群人堵着你，跟你公开告白还想利用舆论压力逼你就范的那位脑子有毛病的神经病。” 　　在她看来，那人是真的有病。 　　人家姑娘都不认识你，突然半路来这一出，是想干嘛呢？ 　　以告白的名义耍流氓啊？ 　　也难怪在跟知情的同学了解清楚情况之后，绮哥要上门去教训对方。 　　这种人，不一次性给他吓怕了，谁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厚着脸皮来骚扰在在？ 　　即便在在肯定不会让他占到便宜，但也会被恶心得够呛。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我想通了姐妹们，谢…… 　　“我们要不要去找找绮哥？”在在问章桃。 　　她觉得兰绮是为了给她出头才去找人麻烦的, 自己这个正主儿不过去露个脸，好像有些不太好。 　　章桃思考了一下下，有亿点点心动。 　　热闹谁不爱看呢, 反正她是爱的。 　　所以她果断丢开艰难地写了一半的情书，站起身来就对着在在招招手：“走走走，我们这会儿过去也许还能瞧见个尾巴呢。” 　　两个一拍即合的家伙手牵着手，风风火火地就冲出了宿舍。 　　在在是不知道今天突然闯出来跟她告白的男人是谁, 更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哪, 但热爱广交好友的章桃却是知道的。 　　她领着在在一路狂奔, 直奔操场附近的羽毛球场地。 　　“咱……咱们来这儿干嘛？” 　　学校太大, 这么一路狂奔少说也跑了十几分钟, 累得在在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连贯。 　　“不是你要瞧热闹的吗？喏, 人就在那边呢。” 　　章桃一抬下巴, 在在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 人没瞧见，直看到了一道一闪而逝的白影, 快得似乎都扬起了一阵凌厉的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散。 　　那白影狠狠地砸落在一个人脚边，吓得那人踉跄地接连后退好几步, 险些摔倒。 　　“按你说的，三局两胜，三局都是我赢了，以后请你记得, 不准再来骚扰我朋友，也不准再去骚扰其他女孩子！” 　　独特的烟嗓一改之前的慵懒低沉，变得冷锐而锋利, 充满了攻击性。 　　在在循着声音转头，就见兰绮扎着一头利落的高马尾，背脊挺直地站在球场另一边，手持一柄羽毛球拍，直指对面的男生，气势凌厉而强大。 　　而对面的男生则一脸胆怯惊恐，显然也是被她给震慑到了。 　　四周响起热烈的掌声，且鼓掌的大多数都是女孩子，在在甚至还听到有人在小声尖叫着，喊着学姐好帅之类的话。 　　被击败的男生双手微微颤抖着，嘴巴张张合合好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丢开球拍，低头挡住脸，转身逃跑了。 　　原本躲在人群中看戏的几个人见状，也悄悄转身溜走。 　　在在眼尖地注意到，那些逃跑的人，全都参与过围堵自己，她皱皱眉，只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转而继续关注还在球场内的兰绮。 　　兰绮正在接过宋姣小跑着送过来的水，两人都微微拧着眉，即便是大获全胜了，表情也称不上多好。 　　“我们过去找绮哥她们吧。”在在扭头对章桃道。 　　“好。”章桃仗着自己的身高，护着身材娇小的在在挤过人群，来到兰绮她们身边。 　　两人刚刚走进，就听见宋姣在愤愤不平地抱怨：“那群混蛋可真行，自己提出的打球赛，输了就道歉，结果输了第一时间跑没了影儿，这是想赖账啊！” 　　“确实没品。”兰绮也有些恼怒。 　　两人刚抱怨完，就瞧见在在跟章桃走了过来，忙迎上去关心道：“在在，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绮哥，谢谢娇娇，还有谢谢桃子。”在在摇摇头，真诚地给为她出头的室友们道谢。 　　“哎呀，谢啥呀，这都是应该的，自家姐妹，不用这么客气。”章桃不是很习惯这种煽情的场面，不禁挠挠头，企图缓解这种不自在。 　　见状，在在也不再为难她，只笑着将三位室友的三只胳膊都搂在怀里，兴冲冲道：“走，我请你们吃大餐去！” 　　章桃：“唉唉唉，别这么拽，这姿势你不别扭吗？” 　　宋姣：“你们跑慢一点啊。” 　　兰绮：“小心点，别摔倒了。” 　　四个姑娘嘻嘻哈哈地往校外赶去，一路留下无数欢声笑语，似乎之前的烦恼全都被抛了个一干二净，再也影响不了她们。 　　* 　　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在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可能是被她的动静吵醒，隔壁床宋姣小小声地问：“在在，你还没睡吗？” 　　“……睡不着。”在在用气音回应。 　　紧接着另一道清亮的声音插进来：“原来你们都没睡啊，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烦得睡不着。” 　　“桃子，你小点声，小心吵醒绮哥。”宋姣提醒章桃道。 　　没料到话音刚落，兰绮的烟嗓也响了起来：“没关系，我还没睡着。” 　　宿舍内顿时一静，紧接着大家很有默契地开启了夜聊模式。 　　“桃子你在烦什么呢？”在在好奇地问。 　　要知道，她们全宿舍心最大的就是章桃了，能让这位傻大姐也感到烦心的事，究竟是什么呢？ 　　“还能有啥啊，还不是我对象死活要的那封破情书，主要是那玩意儿我根本不会写啊，感觉写这个比写艺术鉴赏论文都难。” 　　章桃烦恼地抓抓脑袋，气急了忍不住道：“烦死了，老娘不干了，爱咋咋地，大不了分手！” 　　“不至于不至于，你要是实在不会写，就去抄两首情诗上去，或者想想什么让你觉得肉麻的话，全都往里头加，这样就差不多了。” 　　宋姣给章桃支招。 　　章桃想了想，愉悦地决定采纳室友的意见：“也行吧，明儿我就去找两首情诗随便抄上。” 　　她这边的事儿说定，扭头就将关注重点落在在在伸手。 　　“欸，姐妹儿，今天那位传说中英雄救美，将你带走的帅哥是谁啊？” 　　“什么叫‘传说中’？”在在被章桃的奇怪形容给搞得哭笑不得：“人家就是个普通人好吧，还不至于上升到传说的地步。” 　　“哎呀你别打岔，跟我们说说呗，那人是谁？叫啥名字？真是你的对象吗？”章桃才不给在在转移话题的机会，直接追问道。 　　同样好奇的宋姣跟兰绮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就为了从在在口中得到第一手八卦。 　　在在被逼无奈，只得实话实说。 　　“他叫顾叶舟，跟我算是……青梅竹马吧，对象的话，其实目前还不是。” 　　说起这个，她又回想起顾叶舟白天的告白，脸颊不禁渐渐发烫。 　　还好，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又隔着蚊帐，没人能瞧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人的吃瓜兴致。 　　“目前还不是，也就是说以后会是咯。”兰绮一针见血地道。 　　其他两人嘿嘿嘿笑得极其猥琐，还故意拉长音调，调侃在在：“以后呀~” 　　“哎呀，你们怎么这么讨厌啊！”在在恼羞成怒，猛地坐起来奶凶奶凶地冲其他人喊道。 　　可惜就她这副色厉内茬的模样，根本震慑不了人，大家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她跟顾叶舟彼此之间的二三事，脑补得跟真的一样。 　　还好，至少其中还有一个人还惦念着话题正主儿。 　　“在在，你说的暂时还不是，是你们两个还处在暧昧期，互相知道对方喜欢自己，但还没表白，还是他或者你先表白了，但是其中一方还没答应？” 　　不得不说，即便母胎单身，性格温柔细腻的宋姣还是很能抓住别人感情的重点，直接就猜中了在在此时的状态。 　　“……”在在沉默了会儿，才小声道：“是我还没答应。” 　　宋姣：“也就是对方已经跟你表白了？” 　　“嗯。” 　　“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吗？”章桃不解地问。 　　“不是……”在在辩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兰绮抢白：“那就是喜欢了。” 　　“嗯。” 　　除了承认，她还能说什么？ 　　“那这事儿不挺简单的嘛，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们两个直接在一起不就完了？”直肠子的章桃不是很懂在在在纠结什么。 　　“可是我看不透他，有点不安。” 　　可能是黑暗的环境更加能令人放松，敞开心扉吧，在在自然而然地将心里隐藏的话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一定要看透他呢？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隐私跟秘密，更有一些让人看不透的点，就像我，偶尔也看不透某个人的奇怪行为，但我能选择用理解的心态去包容他。”兰绮耐心地询问。 　　不用怀疑，她话里的某个人就是代指那只姓宁名轩的憨货。 　　“我……”在在说不出来话了。 　　因为她也发现自己的思维陷入了一个误区，而那边的室友们还在努力地想帮她理清思绪。 　　“这样吧姐妹，我问你一个问题。” 　　章桃抱着被子坐直起身，摆出一副准备‘进攻’的姿势：“你想像一下，如果你那位叫顾……什么来着？” 　　原来她一时忘记这个才听过一次的名字。 　　“顾叶舟。”在在帮她补充。 　　“对对，顾叶舟，假设啊，我说的是假设，如果你拒绝了人家，而他身边后来有了其他女人，那个人不是你，并且他还想跟人处对象，甚至于结婚生孩子，你乐意吗？” 　　“不乐意！”在在斩钉截铁地描绘，语气里还沾上了火。 　　显然那副由室友构建出的闹心画面让她很不能接受：“他要是敢喜欢别人，我就……我就半夜去他家里套他麻袋！狠狠揍他一顿！” 　　“别别别，我就只是说个假设，你千万别当真，消消气啊姐妹！”见在在反应那么激动，章桃连忙给她降火。 　　要是她劝说不成反而给别人招祸，那可就罪过了。 　　“既然不想要他身边有其他人，那你为什么不大胆一点，直接自己上？” 　　兰绮在这时插了一句嘴：“爱情也是需要靠自己努力争取的，你不应该在还没开始争取之前就畏手畏脚，这可能会让你错失一段本该美好的感情。” 　　“而且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想看到桃子所说的那副画面吗？”宋姣也适时补了一把刀。 　　“不，我不想。” 　　在在声音渐弱，但眼底的神情却越发坚定起来。 　　“我想通了姐妹们，谢谢你们。” 第二百七十四章 告白 　　顾叶舟今天一直忙到了晚上十一点半才下班。 　　他换下白大褂,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同事打过招呼后，便不紧不慢地往医院的停车棚走去, 准备去取自己的自行车。 　　他爷爷今天还是不回家，家里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人在等他，所以他并不着急赶回家。 　　可当他推着自行车，走出医院门口时, 却瞧见了一道万分熟悉的纤细身影, 正站在路边的一颗树底下, 双手插在兜里, 低着头, 无聊地踢蹬着脚下的落叶。 　　“在在？” 　　听见声音，正满脑子在思考着见到人该说什么的在在猛地抬起头, 就见顾叶舟推着车子大步向着自己走来。 　　这一刻, 什么乱七八糟的肉麻情话都从她脑海中被甩出, 只剩下最朴素又直接的那七个字。 　　“顾叶舟，我喜欢你！” 　　话音未落, 顾叶舟怀中就多出了一道飞扑过来的温软身子。 　　他下意识地松开扶住自行车车把的手，任由其倾斜坠落，转而稳稳当当地抱住怀里突然变得十分热情大胆的小姑娘。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缓键,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缓慢。 　　在在微微仰着脑袋，可以清晰地看到顾叶舟脸上措不及防的惊讶跟惊喜，更能瞧见他眸中自己的倒影。 　　小脸儿红润到似乎发了烧，但那双清亮眼眸中的神情, 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勇敢。 　　“唔……疼……” 　　可惜，乐极生悲。 　　在在这猛地一下用力太大，虽说被顾叶舟及时接住, 但挺翘的小鼻头也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他坚硬的胸膛上，直接就把自己给撞哭了。 　　当然，那是生理性的泪水。 　　可还是疼啊！ 　　“怎么这么不小心？来，我给你看看。” 　　一听小姑娘喊疼，顾叶舟当即顾不得什么，忙心疼地捧起她的小脸，低头仔细查看，还试探着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梁，检查一下有没有断裂什么的。 　　还好，并没有大碍。 　　顾叶舟松了口气，柔声安慰道：“没事，只是稍微撞红了一点……” 　　唇上突然袭来一阵温软，他瞳孔不禁睁大。 　　即便那种感觉只是转瞬即逝，可带给他的震撼却依旧存留心间，久久不能散去。 　　垫起的脚尖落了回去，在在小脸爆红。 　　天知道她怎么能这么大胆，居然……居然直接就这样子亲上去了。 　　这……这算是她强吻了人家吗？ 　　可是，也不能怪她吧，谁叫顾叶舟刚刚那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样，害得她一时把持不住，这才冲动行事。 　　无理取闹的在在决心把锅甩在对方身上。 　　而不知自己被无辜甩锅的被偷袭者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情不自禁地笑起，忍不住抬手轻摸自己还残留着一点点触感的唇瓣，回味着那一刻的惊喜。 　　“喂，你傻了？” 　　见顾叶舟好一阵子都不说话，就知道站在那里傻笑，在在反而一点点没了那股害羞的情绪，还敢大着胆子去捏顾叶舟的俊脸。 　　说实话，她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干了。 　　从来都是别人捏她的脸，她也很想试试捏别人的脸是什么感觉来着。 　　顾叶舟没有阻止在在的调皮举动，反而还微微弯下腰，方便她能捏得更加轻松，嘴上有点含糊地说道：“玩够了没有？” 　　“没有。”说是这么说，但在在还是松开了那只罪恶的爪子，脚步往后退着就想溜。 　　但抱都被抱了，亲也被亲了，还牺牲了一下自己的脸被捏了一顿的顾叶舟可不可以再干赔本买卖了。 　　他长臂一伸，揽过在在的纤腰，低头跟她额头抵着额头，亲昵道：“你刚刚的第一句话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我说什么了？”在在装傻。 　　刚刚能脱口而出而出一句喜欢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现在不好意思再说一遍。 　　可顾叶舟却不愿意放过她，依旧磨着她道：“说你喜欢我那句话，我想听，再说一次好不好？” 　　男人清冽的嗓音蕴含着无限温柔，就在自己耳边软磨硬泡，听得在在止不住地心软，忍不住就顺了他的意。 　　“我……我喜欢……”她艰难地张口，最后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中，眼一闭，心一横，超大声地喊道：“我喜欢你！” 　　音量太大，还引来了医院门口保安的张望。 　　见状，在在立马将脑袋埋在顾叶舟胸前，气呼呼地给了他两拳：“都怪你，这回没脸见人了！” 　　她感觉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这么给毁了。 　　“好好好，怪我，都怪我，你在这儿等多久了，冷不冷？” 　　顾叶舟握住在在的两只小手，还是热乎的。 　　看来她还挺注意给自己保暖。 　　“也没等多久吧，我忘了。”在在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答案来。 　　她下午一下课就怀揣着激动的小心情跑了过来，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就搁这儿站着，满脑子思考着见到顾叶舟之后该说点什么话回应他的表白。 　　万万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连她自己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在在说不上来具体答案，顾叶舟也不强求。 　　他将被遗忘在地上的可怜车子给扶起来，长腿一跨，骑上车，扭头对着在在道：“上来，我送你回家。” 　　这个点儿，她学校早就关门禁了，肯定回不去，所以只能送她回家去。 　　但在在听到这个选项却反应激烈地摇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我这会儿回去了，怎么跟家里解释啊？” 　　看她那么晚爬回家睡觉，别说给她个解释的机会了，她恐怕会先面领家长跟哥哥们的三堂会审，好一点的结果就是被教训一顿后轻轻放过，坏一点的…… 　　在在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反正肯定很惨就对了。 　　见她一脸怂样，顾叶舟有些好笑：“这会儿知道怕了？” 　　“哼，还不是都赖你，谁叫你这么晚下班的！”在在不讲理地将气撒在顾叶舟身上。 　　可不管她再怎么生气，摆在眼前的问题还是得解决。 　　学校回不去，招待所她一个人不敢住，回家她又害怕被骂，其他同学朋友那儿也不方便大晚上地收留她。 　　唯一的选项似乎只剩下去顾叶舟家待着了。 　　可……要是换作以前，在在还能怀揣着单纯的心思在顾家留宿一夜，但这会儿两人刚刚处上对象，身份关系的转变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的微妙反应。 　　反正她是不敢再大咧咧地去顾家住了，再大胆的姑娘也没那么不矜持的，所以现在确实只剩下回家这一条路。 　　一想到即将面临的责骂，在在整个人都灰暗了。 　　心底也不禁后悔起来。 　　早知道她就另外挑个方便点的时间再来了，这下好了，把自己给坑了吧。 　　可她自己心里知道，即便再来一回，她恐怕还是会迫不及待地在闺蜜夜聊的第二天就跑来告知顾叶舟自己的心思。 　　因为这种激动又兴奋的情绪，根本就压抑不住，只想早早儿地传达给对方听，并且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 　　说白了。 　　她就是春心萌动到不能自控了呗。 　　“其实你乐观一点，这会儿你家里人除了你奶奶，其他恐怕不一定就在家。”顾叶舟安慰着在在道。 　　他这不是瞎说，而是有所依据的。 　　宁家全都是大忙人，就连宁奶奶都天天有一群老姐妹约着她出去跳舞聊天，大晚上的晚归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更甚至还有过全家人整晚都不回家的记录呢。 　　那一晚，连宁奶奶都被她大儿子给接过去小住几天，所以也不在家。 　　所以，如果在在小心谨慎一点，再运气好上那么一丢丢，也不是没有糊弄过去的机会。 　　似乎被顾叶舟这番话勾起了希望，在在表情由阴转晴，忙跳上他的车，连声催着他道：“走走走，我们快赶回去，也许真能赶在他们前头到家呢。” 　　到时候她只要编个落了东西，所以特地回家拿，顺便在家住一晚的借口，就能把家里人给糊弄过去。 　　反正只要不被当场抓个现行，就一切都好说。 　　在在在的催促下，顾叶舟将车子骑得飞快。 　　好在夜间路上没什么人，一路能让他们畅通无阻地回到家。 　　令人意外地，到家之时。 　　宁家一片漆黑，而顾家反而亮起了灯。 　　顾叶舟按下刹车，将车子停在自家门前，疑惑道：“爷爷回来了？” 　　在在从他背后探出脑袋，只瞄了一眼，就自己蹦哒下车：“既然顾爷爷回家了你就早点进去陪陪他，我回去了。” 　　说着，她就从脖子间挂着的细绳上摸出钥匙，打开自家的院门，悄无声息地溜进去，再重新将门锁好。 　　临进屋之前，在在还隔着院门的铁栏杆对着顾叶舟摇摇手道别：“晚安。” 　　“晚安。” 　　顾叶舟一直目送着在在猫着腰，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家门，这才回了自己家。 　　一进门，他并没有在客厅里找到他爷爷，转身去他房间看看，果然人就在里头睡得正香呢，还打起了响亮的呼噜。 　　他无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回了自己房间。 　　却没看到，在房门关上后，本该熟睡的顾爷爷睁开了眼，在黑暗中笑着嘟喃了一句：“臭小子长大了。” 　　然后他翻了个身，继续熟睡。 　　另一头，溜进家门的在在跟做贼似的，脱了鞋子，蹑手蹑脚地往楼梯口走去。 　　她想趁着没人在，溜回自己房间，假装她很早就回来睡了的假象。 　　可在路过厨房的时候，她却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老鼠在偷吃东西似的。 　　在在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转头往厨房走去。 　　顺手还抄了一把扫帚。 第二百七十五章 “谁吃最慢谁洗碗。”…… 　　寂静的深夜里。 　　宁家接连响起了两道刺耳的尖叫声。 　　一道充满了惊恐的男声：“鬼啊啊啊啊……” 　　另一道则是满含愤怒的女声：“老鼠！不对, 臭小偷，敢偷到我家里来，看招！啊呀呀呀呀嘿——！” 　　“嘭！”地一声巨响。 　　扫把断了, 冰箱门裂了，世界安静了。 　　十分钟后…… 　　在在跟宁轩一起蹲在地上，双手捏着耳朵，垂着脑袋乖乖被奶奶絮絮叨叨地数落。 　　“你说说你们两个, 就不能安生一点儿吗？前天摔茶具, 后头砸玻璃, 这会儿连冰箱跟扫帚都想祸祸掉, 怎么？嫌咱家太破, 想给我全砸了重新装修啊？我真是养条狗子都没你们这么能拆家……” 　　“我……我也是以为家里进小偷了嘛。” 　　在在委委屈屈地反驳，可惜正在气头上的宁奶奶并不想听她解释。 　　“你闭嘴！乖乖蹲着面壁反省, 不准说话！” 　　在在被训得立马闭紧嘴巴, 不敢再哔哔了。 　　“噗呲！”旁边同样倒霉的宁轩见妹妹挨骂, 立马幸灾乐祸地笑了，然后立马吸引了他奶奶的火力。 　　“笑啥笑, 砸坏家里东西你还敢笑！真以为奶奶年纪大了，就挥不动衣架抽你了吗？” 　　宁奶奶真是要被这两个孩子给气死，三更半夜不好好睡觉, 就知道拆家，扫帚倒是没什么，但是一个冰箱可贵了，谁家孩子能这么败家的？ 　　“没, 我错了奶奶，您消消气，千万别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我, 而气坏了您的身子。” 　　宁轩试探着想站起来安抚他奶奶的情绪，可却被宁奶奶手中的衣架啪地一挥，狠狠抽在沙发扶手上，又给吓得抱头蹲了回去。 　　——标准的罪犯被抓姿态。 　　大写一个字‘怂’！ 　　这回嘲笑的人轮到了在在，但她有过三哥的前车之鉴，知道不能出声，所以只是低着头，无声偷笑。 　　兄妹俩足足被难得脾气暴躁的奶奶训了将近半个小时，最后还是听到他们两个肚子里接二两三响起的咕噜声，知道孩子们都饿了，宁奶奶才心软下来，板着脸道：“我去煮点面，你们要不要吃？” 　　“要！” 　　兄妹俩第一时间积极响应。 　　在在是晚餐没吃，这会儿早就饿了，而宁轩则是一整天都在忙着筹备新剧的事宜，根本就没吃上饭。 　　不然他也不会一回家就饿到这个地步，连灯都没开，就急吼吼地蹲在冰箱跟前找吃的。 　　结果吃的没翻出来，反而差点被他妹妹当老鼠加小偷给当场打死。 　　这事儿说出去谁不道一声冤？ 　　他可太惨了。 　　哀叹一声，宁轩终于在奶奶的允许下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去厨房等待投喂。 　　在在的动作跟她哥差不多。 　　面对两只嗷嗷待哺的闯祸精，宁奶奶也不禁加快速度，争取早点将面煮好，让孩子们好好填饱肚子。 　　她也不搞那些复杂的，直接就煮了两碗鸡蛋青菜面，一人跟前摆一碗，交代他们吃完自己把碗收拾了，就打了声哈欠，回屋睡觉了。 　　宁奶奶本来九点就关灯休息了，谁知道半夜被吵醒，还看见孙子孙女闯了这么大的祸，难怪她会那么生气。 　　不过也因着困倦，让她没注意到孙女晚归的事儿，只以为这孩子早就在家，只是她睡得着，没发现罢了。 　　可她没发现，不代表宁轩没有。 　　所以等奶奶一走，他立马摆出一副审问犯人的嘴脸，眯着眼质问妹妹道：“说！你这大晚上地是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家？而且你这个点儿不是应该在学校宿舍吗？” 　　哦呵，变聪明了还。 　　在在眉梢一挑，老神在在道：“你要是不想我在绮哥跟前爆你的糗事，最好给我保持沉默。” 　　她直接就上威胁。 　　宁轩被妹妹一噎，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一脸哀怨的小表情，活像是在看什么负心汉，指着她的手还微微颤抖着。 　　“你……你居然威胁我？” 　　“我就威胁你了怎么地，就问你怕不怕？”在在得意地叉腰一笑，神气得活像是山大王一样地威风。 　　宁轩：“……” 　　靠，他居然扎戏拼不过妹妹？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低头嗦了一口面，填填肚子，腹中有货，宁轩才有了继续应对他妹妹的力量。 　　“说，你外头是不是有男人了？” 　　“没有！”在在面不改色地飞快作答。 　　“那你今晚为什么晚归？” 　　“为了夜观星象，好拿来作画。”她开始胡扯。 　　“你一个人在外面看到这么晚？”宁轩狐疑地眯起眼。 　　“不然呢？”在在一脸坦然地看向她哥，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奇怪。 　　结束兄妹间的快速问答，却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宁轩：“……” 　　他低着头，开始半信半疑地怀疑自己。 　　会不会是他想多了？ 　　殊不知，在在握着筷子的手，已经紧张到快要将筷子给拦腰折断。 　　好在对自己产生怀疑的宁轩已经无心再去质问妹妹了，见他没反应，在在也知道自己这一关是过了，不禁松了口气。 　　未免横生枝节，她忙加快速度将自己的那份面给吃完，然后把碗筷送到碗槽里，留给她三哥一句话，也不管他的怒吼，就飞快地溜了。 　　她刚刚说的是：“谁吃最慢谁洗碗。” 　　被妹妹给坑了的宁轩：“宁在在，你给我回来，自己的碗你自己洗啊喂！” 　　说是吼，其实他的声音比正常说话还小声，主要是怕把奶奶吵醒，就又得挨一顿骂。 　　所以最后逮不住妹妹的宁轩只能认命地吃完自己那份面，再将妹妹的那份碗筷也给一起洗干净放好。 　　楼上，在在洗过澡后本来想乖乖上床睡觉。 　　突然，她想起什么，连忙爬下床，小跑着来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向着对面眺望。 　　理所当然地除了一片黑夜，什么都看不到。 　　也是，虽然她这面窗户是面向着顾家那边的，但是两家是对门，中间不仅隔着一条街，还有各自的小花园，想要透过窗户互相看到对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使用望远镜。 　　不过在在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所以她只是心血来潮地瞄了一眼，就失望地准备拉上窗帘回去睡了。 　　就在这时，对面顾叶舟的房间亮起了灯，又黑了下去，紧接着又亮了一下。 　　接连三次，仿佛是在跟在在打招呼一样。 　　不，这就是在跟她打招呼。 　　在在心底涌起一股甜蜜，忍不住轻笑起来。 　　她到是有心想用同样的办法回应对方，可家里奶奶哥哥都在，她怕露馅，只能遗憾地放弃这个想法，依依不舍地将窗帘拉上，真的准备睡了。 　　对面似乎也察觉到了在在的离开，在她拉上窗帘后，灯光不再亮起。 　　* 　　正如林教授所言，国际绘画比赛的评选结果，在在在开学后不久就被公布出来。 　　如果在普通学校里，可能关注的人不是很多。 　　但在美院内，基本上人人都得知了这件事，一时之间，宁在在这个名字成了全校的风云人物。 　　不仅同级学生跟学弟学妹们羡慕仰望她，就连部分学长学姐们也对她的大名有所耳闻。 　　最显著的一点变化是，在在走在路上，跟她打招呼的人多了不少，且随行的各种目光更是密集到让社恐人士感到颤抖。 　　还好在在是那种性格活泼外向的人，她根本不怕这些目光跟陌生人的招呼，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但凡是怀抱着善意的问好，她也会回以同等的礼貌。 　　所以时间久了，学校里传播的除了她的天才之名外，还有她人很好，很温柔的传言。 　　这不禁让群众对她的好感大大增加。 　　试问谁不喜欢又厉害又脾气好的人呢？而且她还长得那么可爱漂亮。 　　可惜，自从有过上回被半路当众表白的惊吓之后，宁在在同学/学姐/学妹就郑重地对外公布，自己是有对象的人，请对她有意思的人止步三米开外，千万不要来打扰她的平静生活。 　　这让许多人觉得她是个好女孩的同时也暗恨，都怪那个吓坏人的混蛋，如果不是他，他们还不会知道宁在在有对象的事实，这样还能怀揣着羞涩又甜蜜的小心思继续自己的明恋/暗恋之路。 　　可惜，现在这条路一开始就被堵死了。 　　这不禁让许多人引为毕生遗憾。 　　“毕生遗憾是什么鬼，太夸张了吧？”听见章桃给她转述的八卦传闻，在在皱起眉，一脸她奶奶看电脑时的模样。 　　——就不是很能理解。 　　“哎呀传闻嘛，肯定是有点夸张成分的，不夸张，谁又会乐意去听呢。”章桃说得很有道理。 　　可在在没兴趣。 　　她冷淡地‘哦’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往章桃心口上插了一刀：“你四级过了没？” 　　章桃肩膀一垮，可怜兮兮道：“没，距离及格线还差了几分，啊啊啊……怎么就偏偏差了那几分呢？但凡少个十几二十分的我都不会这么不甘心。” 　　说到最后，她自己抓狂地揪着头发哀嚎。 　　前段时间四级成绩已经陆续公布出来了，该拿到证书的也都拿到了手。 　　全宿舍四人，其他三个已经拿到了四级等级证书，偏偏就剩章桃一个没有。 　　原本她们还以为是章桃的成绩出得慢，没想到是根本就没考过。 　　在在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 　　“可怜的娃，正好夏季的四级能报名了，你再去努力一次吧。” 　　“啊……我不要……能不能不考了？” 　　章桃往书桌上一趴，连声哀嚎，整个人都犹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可却被在在冷酷无情地拒绝：“不行，现在全宿舍就你一个拖后腿的，赶紧地，给我爬起来学习，有什么不会的就问我。” 第二百七十六章 “！！！”在在不可置…… 　　开学一个月后。 　　在时间进入八九年四月底的时候, 在在无意间从家里长辈们口中得知一件大事。 　　他们已经跟未来亲家隔空对话完，安排好了假期时间，正准备去魔都跟白馨的父母亲人见面, 一同商量商量，双方儿女之间的婚事。 　　当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在在第一反应就是：“我也想去！” 　　“你还得上学呢，去什么去, 不准去！” 　　该要求理所当然地被她亲妈驳回, 在在立马换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望向她爸爸。 　　顺利接受到女儿的求助视线, 宁远行轻咳一声, 帮着劝说妻子道：“我们安排的行程是五一假期的时候去魔都，在在她们学校五一也是有放假的, 即便带着她去也不耽搁她学习, 我们家难得一次家庭出游, 要不然……” 　　在在拿眼神拼命示意她爸爸快把最关键的那句话说完。 　　宁远行被女儿催得无奈，只得直言道：“要不然把她也给带上吧, 顺便问问小轩去不去。” 　　既然带了一个，那总不好落下其他的。 　　但宁航最近忙，肯定去不了, 宁奶奶在他们决定好出门日期之前，就已经说好了，到时候她要去大儿子家住一段时间，也不跟着去。 　　只剩两个小的, 如果都不忙的话就干脆带上吧。 　　见未来亲家是要紧事，但也不耽搁他们顺便来一场家庭旅行。 　　苏欣妍本来也不是很坚定地拒绝女儿，如今再被丈夫一圈, 便也顺势松了口。 　　但她还是得顺便警告孩子一番。 　　“行吧，你回头去问问小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魔都，至于你，宁在在，出门在外给我乖一点，你平时祸祸家里也就算了，这回可得安生一些，不然搅黄了你大哥的好事，恐怕我不动手，你大哥都得教训你，知道了吗？” 　　不是她对孩子太严厉了，实在是这兄妹俩前段时间大晚上地不好好睡觉，学二哈拆家把家里冰箱给砸坏的事儿，如今已被宣扬得全家人尽皆知。 　　理所当然地，继被奶奶半夜训过一顿之后，这兄妹俩时候还被父母给各自说了一顿。 　　且从那以后，他们在家里就被列入了拆家一级危险分子的名单内。 　　被时时刻刻地警惕着。 　　例如现在，生怕女儿又调皮捣蛋，苏欣妍还得我先说她一顿。 　　可在在却不服气了。 　　“凭什么就说我一个啊，冰箱坏掉明明三哥也有份参与的，而且我们俩不是出钱给家里买了个更好的冰箱回来了吗？事情既然已经得到圆满的解决，那这事儿就该过去了，您别总是跟我翻旧账好不好？” 　　没料到女儿反应这么大，苏欣妍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对，语气立马缓和下来。 　　“好了，是妈妈不对，不该带着偏见跟你说话，你就原谅妈妈这一回好不好？” 　　别以为只有小孩子才会撒娇，这一招苏欣妍也会，而且运用得很娴熟。 　　因为她知道自家孩子就爱吃这一套。 　　果然，一听妈妈放低姿态地给道歉了，在在立马缓和下语气：“行吧，我原谅你了，但你这次一定要带我一起去魔都哦。” 　　“行行行，我现在就打电话叫助理一起给你订票。”在理亏之下，苏欣妍的行动速度非常地快。 　　所以正专心给助理打电话的她没有注意到，自家丈夫跟闺女，正背对着她，用肢体语言跟眼神打着哑迷。 　　在在对着他爸爸竖起两根大拇指，挑了下眉：果然招还是您老的高！ 　　又抱拳摇了摇：小的佩服佩服。 　　宁远行回以闺女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年轻人，多学着点。 　　“对了，咱还没问过小轩要不要一起去呢？” 　　苏欣妍猛地一下转过头，却见女儿跟丈夫一个望天一个看低，表情是如出一辙的严肃正经，仿佛在做什么高深研究似地，看得她一阵莫名其妙。 　　“你俩干嘛呢？” 　　“没啥，我只是觉得咱家的灯泡是不是得换了，它都不怎么亮了，怕不是要报废。” 　　在在信口胡诌一个借口忽悠她妈，宁远行也紧随其后地睁眼瞎说。 　　“我看我们家地板也挺旧了，有些还有裂痕了，要不然也跟着一起全换了吧。” 　　苏欣妍没怀疑这父女俩的话，反而还挺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发现确实家里有些装修已经开始老化了。 　　她点点头，道：“确实，正好如果这次行程顺利，在新媳妇入门之前，家里肯定也是要大装修一次的，到时候要装修成什么样子，什么东西需要替换掉，都可以一起给办完。” 　　他们家虽说有很多房产，但真正能被视之为家的只有这栋小洋楼。 　　所以大儿子娶媳妇儿，势必会住在这边，而小洋楼也得翻新一下，以示对新媳妇的看重。 　　眼瞧着苏欣妍的思绪成功被这父女俩给忽悠得拐了弯，在在跟她爸对视一眼，齐齐笑了。 　　然后又很快地憋了回去，免得被妈妈/老婆抓包。 　　最后宁远行去询问宁轩的结果是人家不去。 　　笑话，好不容易等到放假了，他有空，女朋友也有空，那自然是各种约会走起啊，谁要去看大哥岳家长什么样？ 　　又不是他的岳家。 　　其实宁轩的回应也在宁远行的意料之中，而他不去，那么此次行程就只剩下他们夫妻跟女儿了。 　　跟随父母出门，最大的好处是不用自己操心行程。 　　在在只需要自己收拾完自己的行李，然后带着行李跟她这么一个大活人，无脑跟着父母的安排走就好了。 　　五一假期有限，所以宁家夫妻安排的行程也稍微有点紧。 　　几乎等在在一开始放假，一家人就立马出发赶去魔都。 　　抵达魔都后，他们会坐着大儿子派来接人的车子，先去他在魔都的那套别墅落脚，稍微休整一番，就到了两家会面的日子了。 　　知道大儿子很忙，苏欣妍等人一开始还以为他会派个助理或者司机什么的来接人，没想到他不仅亲自开车来了，副驾驶座上还坐着白馨。 　　一停好车，这对小情侣就赶紧下来，帮着苏欣妍他们搬行李。 　　态度很殷勤。 　　“阿姨我来帮您拿吧。” 　　白馨主动接过苏欣妍手上的行李箱，帮着给提到后备箱跟前。 　　她弯着腰，正想努力把箱子搬进后备箱里，结果手上一轻，就见东西已经被宁翰轻轻松松地给提进去了。 　　“你别忙，让他们父子两个弄。” 　　苏欣妍过来握住白馨的手，温柔地将她拉开一点，不让她再忙碌。 　　在在也很有自觉地将自己的行李摆她爸跟前，让爸爸帮她给搬进后备箱里，然后站在妈妈身边，看着两个男人忙活。 　　其实他们也没带多少行李过来。 　　毕竟要呆的时间不是太长，所以也就一人一个箱子而已。 　　只是苏欣妍的那一个箱子格外地重。 　　里头除了装着她的衣服等物，还装着她专门准备来送给白家父母的见面礼。 　　这是基本礼貌，省略不得。 　　搬好行李后五人上车，因为车内空间有限，所以换成宁远行去坐副驾驶座，后头坐着三个女的，正合适。 　　后车座上。 　　白馨就坐在中间，左边好闺蜜，但也是未婚夫的妹妹，右边是未婚夫他妈妈，不禁微微有点小不自在。 　　好在她也是见识过不少大场面的人，能将那一点点不自在给掩饰得很好，不显露出来。 　　在车子的行驶途中，可能是无聊吧，苏欣妍开始有意无意地打探起白馨的家庭情况，重点落在她养父母身上。 　　上回只是粗略知晓白馨是个孤儿，被一对好心夫妻给收养了，并且将她教养成才。 　　但这对夫妻姓氏名谁，又是个什么脾性之类的，苏欣妍他们都还不清楚。 　　这会儿都要真实地见上面了，肯定得先打探打探。 　　这种打探是不含恶意的，反而带着纯粹的善意，说明苏欣妍是真心想跟白馨父母好好相处的。 　　白馨自然懂得，所以也将能回答的问题都给回答了。 　　“我父亲姓白，叫铁牛，以前当过猎户，只是后来不让打猎了，就改成用种地讨生活。” 　　“我妈叫张美娟，同样跟着我爸在地里操劳了一辈子。” 　　…… 　　她父母都是那种人很好很善良，性格也很朴实憨厚的人，即便两边父母的身份地位悬殊过大，但她也相信只要有心，他们还是能相处得好。 　　这一点信任，在听见未来婆婆用怀念的语气，说起他们加当年也种过田，能明白在地里讨生活的艰辛时，变得越发坚定。 　　宁翰直接开车，将父母跟妹妹一起给送到了在在之前来魔都时，住的那套别墅里。 　　当宁远行跟妻子一起瞧见这栋别墅的装修时，那个表情，苏欣妍可以用后世一个很流行的表情包来形容。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两者的表情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了。 　　似乎察觉父母表情不对劲，宁翰立马甩锅。 　　“爸妈你们别误会，这套别墅不是我的，是在在的，里头的装修什么的，也全都是按着她的喜好来弄得。” 　　所以千万别误会，这种充满了少女心的童话风，不是他这个猛男会喜爱的品味。 　　为了维护自己在父母跟未婚妻跟前的形象，宁翰也是拼了，居然连他平日里最疼爱的妹妹都坑。 　　“！！！”在在不可置信地瞪向她哥。 　　大哥你变了大哥，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顶着妹妹控诉的小眼神，宁翰有一点点小心虚，但想到这套别墅本来就是他准备拿来送给妹妹的礼物，所以他又理直气壮起来。 　　别墅是他弄来送给妹妹的，所以里头的一切都归属于他妹妹，这个逻辑没毛病。 第二百七十七章 宁白两家正式会面的日…… 　　看在白得了一套大别墅的份儿上, 在在终于不跟她大哥计较他甩锅自己的事儿。 　　一家人略过这个话题，开始忙碌地准备入住。 　　早在父母通知要过来之前，宁翰就先一步请人将整个别墅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纤尘不染，被子什么的也全都是新准备的。 　　等父母他们过来，随便想住哪个房间就住哪一个，且每个房间的装修主题都不一样, 任君挑选。 　　选来选去, 苏欣妍跟丈夫还是挑了一件看着比较正常, 没那么花里胡哨的房间。 　　可能是年纪大了吧。 　　她还真受不了女儿喜欢的那种公主房, 只觉得有点辣眼睛, 偏偏在在喜欢得紧。 　　家人刚来，宁翰自然是得留下陪她们, 白馨却是不方便留宿这边的, 便跟宁翰说一声, 又分别跟在在他们道过别，然后自己驱车离开。 　　明天就是双方父母会见的日子, 她也得回家给父母做一做思想工作，至少让他们不要那么紧张。 　　趁着父母还在收拾东西的空挡，宁翰撸起袖子, 围上围裙，准备亲自下厨做饭。 　　“爸妈，在在，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这自然是宁远行跟苏欣妍的回答。 　　“红烧排骨, 红烧肉，炖猪蹄，清蒸鱼……”不用猜, 这一连串菜名，肯定是出自在在口中。 　　“只能选其中两样！”宁翰无语地打断妹妹没完没了的报菜名。 　　“那你随便选两样做吧。” 　　反正她都爱吃。 　　“……行。”感觉自己问了个寂寞的宁翰决定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他在厨房忙碌，宁远行夫妻也在自己房间里帮着把衣服等行李拿出来规整好，而在在看见没人注意到她，忙跟做贼似地，偷溜进书房。 　　——直奔电话而去。 　　拿起话筒，播出那个牢记在心底的号码时，她还有点担心对方可能在忙，没办法接她电话。 　　没想到才响铃一声，对面就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喂，你好。” 　　“猜猜我是谁？”在在故意捏着鼻子，假装陌生人，逗顾叶舟玩儿。 　　可惜，被顾叶舟一秒识破。 　　“是在在吗？” 　　“答对啦！可惜没有奖励！”在在被自己逗得咯咯咯直笑，心情很愉悦。 　　听见她的笑声，电话对面原本有些情绪不稳的顾叶舟也不禁轻轻笑了笑：“调皮。” 　　可就是这一声，漏了他有点不稳定的音调。 　　在在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不由得担心道：“你怎么了？怎么声音听起来那么不对劲？” 　　“我……” 　　电话对面的声音一顿，主人似乎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低低地祈求道：“在在，哄哄我吧，我心情有点不太好。” 　　可她不会哄人啊。 　　在在为难地挠挠头，想了想，道：“我给你唱首歌吧。” 　　“好。”顾叶舟其实并不指望女友能怎么哄好自己，他只是单纯地想多听她说说话而已。 　　电话对面传来一声清嗓子的轻咳声，紧接着一曲顾叶舟从未听过的南方小调响了起来，曲音低柔，并没有什么成行的语句，只是单纯地哼唱。 　　但配上在在那把脆甜的清澈嗓音，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了仿佛置身于潺潺小溪之中，被那温柔的流水所包裹着，一点点地洗净内心的烦恼，重归平静。 　　顾叶舟安安静静地听完在在的歌，眉眼间的阴郁逐渐散去，重归以前的平静。 　　“谢谢你，在在。”他在电话那头温柔地笑着说。 　　“谢什么，咱俩之间不需要说谢，以后你要是还心情不好，尽管跟我说，我再唱歌给你听呀。”在在体贴道。 　　“好。” 　　两人又聊了一小会儿，直到在在觉得再不挂点电话自己很可能会被家人发现行踪，这才依依不舍地跟顾叶舟道别，然后将电话挂断。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顾叶舟也挂掉电话，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他粗鲁地抹去脸上的水珠，凝视着镜子里头面容有些憔悴的人，不禁叹口气，伸手点了点镜子内的自己，呢喃自语道：“该振作起来了，好多人都在担心你呢。” 　　顾叶舟没敢跟在在说的是，他今天遇见了人生当中，第一个死在他眼前的病患。 　　其实也不算是死在他眼前。 　　毕竟那台成功率极低，可以说是注定失败的手术他其实没有参与。 　　但那个人是他老师的病患，日常也是由他负责跟进病人的身体状况，所以难免跟对方混熟了一点。 　　想想看，一个前一天还在跟你说话，憧憬着痊愈后的美好生活的人，第二天就成了一具冰冷的，永远都不会再说话的尸体，这种感受，很难有人能够受得了。 　　而他还是学医的，这种事，他以后可能还得无数次地去面对。 　　即便顾叶舟早已对此有心理准备，但事情真的发生到他跟前的时候，他还是一时没能承受住，现在已经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天了。 　　但一天已经是极限了，他明白自己如果不想在学医的道路上半途而废的话，就不能再这么下去。 　　鼓足勇气，顾叶舟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门外站着个人影，当看清楚他是谁之后，顾叶舟愣了一下，随即低声叫人：“老师。” 　　“没事了？”对方背着手，严肃的目光在顾叶舟身上上下打量，见人精气神还可以，便知道他是熬过这一关了。 　　“嗯。”顾叶舟应声，神情也恢复如往常一般的平静。 　　即便他的导师明白这一切只是假象，这件事根本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但他还是假装没看到，只叮嘱道：“你今天得去巡查二楼病房，刚刚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快去吧。” 　　“好。”顾叶舟点点头，戴上口罩，拿上病历本就走。 　　* 　　魔都。 　　宁白两家正式会面的日子。 　　他们的见面场地被宁翰跟白馨安排在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酒楼包厢里，双方只来了一共七个人。 　　宁家夫妻，在在，宁翰，还有白家夫妻，白馨。 　　宁家这边来得更早一点，白家则稍微晚了一步，但相差也就几分钟的事情，所以两家人也算是同时到的。 　　刚一见面，双方父母就很热络地寒暄起来。 　　在在身为小辈，这种场合不好随意插嘴，就安静乖巧地站在旁边，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她未来嫂子的父母。 　　白母有点微胖，是个看着就很和善的人，见人就三分笑，还很能跟人唠嗑。 　　不管聊天话题从天南到海北，她都能接上一两句。 　　可见她是个人缘极好的人。 　　白父是个长得不算高大，却很壮实的中年汉子，岁月的风霜过早地凝聚在他脸上，让他显得比同龄人要老上一些，但他的肩膀却格外宽阔坚硬，足以撑起一个家的担当。 　　他与人交谈起来也很爽朗大气，丝毫不觉得女儿对象的父母是什么大老板，自己就低人一等。 　　宁家夫妻也一样，完全将白家父母当成孩子的对象父母那般对待，并没有什么看不起人的姿态，甚至还因为想帮着自家儿子讨媳妇儿，态度很谦逊礼貌。 　　双方这种平等交流的态度很让人舒服。 　　经过前期的简单接触，双方都给对方留下不错的印象，他们觉得时机差不了，也就开始聊起关键性问题。 　　例如，两个孩子的婚事操办，礼金彩礼等问题。 　　到这种时候，反而就没宁翰跟白馨什么事儿了，两人只需要坐在一边吃吃喝喝，看着双方家长友好协商就行。 　　说来好笑，宁翰跟白馨私底下本来还商量着，要是两边谈不拢，吵起来后他们该怎么拉架，没想到他们所设想的吵架时间根本就没发生过。 　　父母们都和谐得很。 　　白白想了那么多的拉架办法了。 　　宁翰不想承认，自己心底还稍微有一丢丢遗憾。 　　正好瞄见大哥心思的在在：“？？？” 　　她大哥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摇摇头，懒得多管的在在拿起公筷给自己夹了两只虾，准备剥虾吃。 　　她其实也是饭桌上的闲杂人等一员，唯一的作用就是进来占个座儿，帮忙将这一桌子好菜给消灭掉一部分。 　　刚剥好一个虾，在在就瞧见自己碗里不约而同地多出了另外两只剥好的虾，她抬眼一瞧，就见大哥跟白馨一起缩回了手。 　　原来他们两个看在在爱吃虾，都一起给在在剥了虾。 　　“谢谢大哥大嫂。”领会到他们的好意，在在立马甜甜笑道。 　　结果这一句‘大嫂’，直接给白馨闹了个大红脸。 　　“瞎说什么呢，现在可还不是呢。”白馨嗔道。 　　“很快就是了。”宁翰在旁边默默补充，结果就得到了未来媳妇儿的一个白眼。 　　他讪讪一笑，忙给她夹了个她最爱吃的生腌螃蟹：“吃饭吃饭。” 　　哄完媳妇儿，宁翰扭头，瞧见妹妹正盯着那盘生腌螃蟹瞧，以为她也想吃，便道：“想吃吗？大哥给你夹。” 　　“不不不……不要不要，我可不敢吃这个。”在在全身上下，到头发丝儿都写着抗拒。 　　她不敢吃生食。 　　别说生腌螃蟹了，生黄瓜她都不吃。 　　好吧，黄瓜是蔬菜类，蔬菜归属于所有在在不爱吃的东西类别里。 　　见妹妹实在是抗拒，宁翰也没那么坏心眼儿地硬要她吃，便转而给她夹了个烧鸡，这个她总爱吃的。 　　在在正啃烧鸡的空挡，听见自家妈妈跟白姐姐的妈妈聊起彩礼问题，不禁竖起耳朵来仔细听。 　　以前他们村里好些本来要结亲的人家就是因为彩礼问题而闹掰的，也不知道她爸妈会这么去处理这件事。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多吃点，把嘴堵上。…… 　　“不知道亲家觉得彩礼钱多少合适？” 　　聊到时候差不多了, 苏欣妍顺势抛出今天双方家长会面的主题之一。 　　——彩礼钱。 　　此问一出，全场寂静了片刻。 　　白家父母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自家女儿, 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这个，实不相瞒啊亲家，这个问题你可能得问问白馨，我们还真不知道该要多少才合适。” 　　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老农民, 后来是女儿自己争气, 日子才过得富裕起来, 可以说, 白家能有现在的一切, 全靠白馨。 　　可这也导致了，他们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帮自家女儿谈结婚的事儿。 　　要是还在以前的村里, 那自然简单, 彩礼给个几十上百块, 或者买一台缝纫机什么的，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但现在这点东西显然远远配不上他们的女儿。 　　可如果真要太多的话, 他们又害怕惹得女儿未来的婆家不满，甚至还可能影响到他们的婚事，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二老自从知道女儿处了个对象, 且对象自己不仅是个大老板，家里环境还非常不错之后，就一直陷入类似这的焦虑之中。 　　这一次他们也是没辙了，干脆将话语权交给女儿。 　　“白馨, 你有什么想法？”苏欣妍从善如流地转头看向白馨，其他人的视线跟着一起转移。 　　正在给在在夹大龙虾的白馨突然成了所有人都视线焦点，不禁一愣。 　　紧接着她不紧不慢地将龙虾肉放进在在碗里, 搁下筷子，拿起酒楼配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边擦边道：“彩礼这个事，我觉得给个意思就好了，不用太多，走个仪式感就成。” 　　她说的是真心话。 　　毕竟她跟宁翰都各自事业有成，身家不菲，也不指着这点彩礼钱暴富。 　　“哪儿能这么随便，该给的还是得给足。” 　　苏欣妍见白家人都拿捏不定主意，干脆自己试探着说道：“你们看看这样可以吗？我们家给白馨十万现金彩礼，再加十万的金饰，咱们讨个双十彩头，寓意是祝福小两口婚后生活十全十美，幸福美满，亲家您觉得如何？” 　　这份彩礼对比起宁翰的身家来说，似乎很微不足道，但这却是宁家夫妻俩自己出钱给大儿子娶媳妇儿的，而不是要宁翰自己出钱。 　　二十万，别说放在还没进入九十年代的现在，就算是二零二零年的后世，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彩礼钱了。 　　足可见宁家夫妻的诚意，跟对白馨这个儿媳妇的满意度。 　　“这……这也太多了吧？！” 　　白家夫妻被唬了一跳，即便是现在家里有钱了，过惯了苦日子的他们还是觉得二十万宛若一笔天文数字般庞大。 　　“不多，我们家只求您二位能答应将白馨嫁给我们家大儿子，好让小两口日后能和和美美地一起过日子。”宁远行诚恳地开口道。 　　他这个人天生长了一张看着就很正直可靠的脸，此时一用诚恳的语气说话，更是能让人充分感受到他的真心。 　　知道宁家夫妻是真心想为自家大儿子求娶他们女儿的，且女儿跟人儿子也是情投意合，白家老两口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们连连点头，为了女儿，干脆厚着脸皮应下这笔天价彩礼。 　　“白姐姐，我是不是得给你送点什么做添妆啊？”在在啃着龙虾，趁着那边家长们又忽略了他们的档口，小小声地问白馨。 　　她除了是男方妹妹之外，也能算是女方亲友一枚吧。 　　白馨被在在给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细嫩的小脸，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个说法，这会儿早没了这个旧习俗啦，不过如果你想表示表示的话，就给我当个伴娘吧，正好我这边可还缺人呢。” 　　“伴娘？”在在疑惑道：“可我是我大哥的妹妹，这能当吗？”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听说过有规定不让男方妹妹给女方当伴娘的。 　　“不能。”宁翰见妹妹即将被未婚妻拐走，忙插话道：“我们家迎亲人员本来就缺，你过去了这边家里怎么办？” 　　按照习俗，结婚的时候，男方这边需要出两个年轻的女性亲戚帮忙迎亲。 　　一般都是亲姐妹，表姐妹，堂姐妹为最佳人选。 　　可宁家三代以内，涵盖所有亲戚，就只有在在这一个女孩子，要是这唯一一个都被拐走了，那宁翰真得哭了。 　　虽说这会儿都是新时代了，没必要一直墨守以前的成规，但是宁翰想给心爱的未婚妻最好的一切，包括一场不留遗憾的完美婚礼。 　　瞧见一惯稳重的未婚夫那副着急的模样，白馨忍不住笑。 　　“我就跟在在开个玩笑而已，你急什么？” 　　她当然也知道在在需要帮忙迎亲，是做不了她的伴娘的，所以刚刚那句话真是开玩笑成分居多。 　　“你就是想吓唬我。” 　　宁翰宠溺又无奈地牵起未婚妻的素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跟她十指紧扣。 　　大手配小手，麦色配白色，构成一副漂亮的画面。 　　在在丝毫没有被喂狗粮的想法，反而很认真地将这一幕记下来，打算回去后为此画一幅画。 　　既然没办法给白馨当伴娘，那她就给他们夫妻俩画一幅画，当作新婚礼物吧。 　　别小看在在的画作。 　　自从在那场国际比赛中得到第二名的好成绩后，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打响，且是国内外都有名的存在。 　　现在在在随便画一幅画，都能随随便便卖出上千的价格，以前卖出去的那些画作，甚至还有了不同程度的升值，而那一副得了奖的作品，更是有人出价十万想要买下。 　　只是在在不想卖而已。 　　那一副是她的突破作品，画完之后她甚至没法确定自己以后能不能画出比这更好的无人物画作，所以她想留着自己收藏。 　　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激励吧。 　　在在在眼中，突破自我，远比那十万块要来得重要得多。 　　这可能是艺术家的一点小执着？ 　　正构思着该给大哥跟未来大嫂一起送上一副什么作品的在在，突然间听见两边家长谈论起婚礼摆酒的事儿，不禁偏了偏头，有亿点点好奇。 　　她还以为男女双方结婚，就是请亲朋好友乡里乡亲们一起吃顿饭热闹一下就行，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么多说头。 　　两边家长商量之后给出三个婚礼方案。 　　第一个，两家以联婚的形式，合在一起大肆操办，宴请各家亲戚好友，举办个盛大的婚礼。 　　这个婚礼形式看着挺风光的，但有个问题，那就是两家一个根基在首都，一个在魔都，相隔两个城市，各自的亲友群体也在不同的地方，要办联婚势必会很麻烦。 　　且也需要花费大量钱财。 　　当然，钱财这个不算什么，主要是麻烦太多了。 　　而宁翰跟白馨全都是分分钟上百万的大老板，每天忙着连睡觉都得挤着时间来，根本没空去操办那么多事儿。 　　所以这个方案一出来，基本上就被否决掉了。 　　第二个是分开来，各办各的。 　　也就是男方这边办一场婚礼，女方那边也办一场，各自宴请自家亲友。 　　这个办法唯一需要劳累的只有他们各自最亲近的家人，因为女方办酒宁远行他们作为新郎的父母也是得出席的，而男方也一样。 　　这个方案可行性比较大，麻烦也少一点，被暂时保留。 　　最后一个是苏欣妍提出来的新潮婚礼形式。 　　让小两口自己旅行结婚去。 　　当然，去旅行之前，他们两边可以给他们举办一个小型婚礼，就自家人跟部分比较亲近的亲友凑一起给他们送上祝福，不宴请太多宾客，简简单单，但也算是走了个仪式。 　　几乎一听到旅行结婚这个提议，白馨就立马拍板决定：“就要这个！” 　　简单又方便，还很好玩，多棒！ 　　宁翰其实有点想把场面办得大一点，他觉得办小了会委屈未婚妻，没想到她先决定了要旅行结婚，便也只能顺了她的意，点头附和。 　　“那就旅行结婚吧，如果前期婚礼筹备时间不长的话，我们还能出去玩得久一点。”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馨认同道。 　　她思考得比较实际，两人日常工作其实已经挺累的了，如果还要大操大办婚礼，那光是前期筹备，就真是能把人给累瘫。 　　所以还不如把婚礼搞简单一点，然后暂时放下工作，出去多玩几天，放松放松，顺便过着甜蜜的二人世界，这种日子想想就很浪漫。 　　既然决定要孩子们的婚礼要怎么办，那么接下来该谈的事情就简单了。 　　无非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之类的，至于婚纱戒指婚纱照等等的重要事情，是他们小两口自己的活儿。 　　家长们表示他们虽然爱操心，但也不可能全部活儿都帮他们干了。 　　“婚纱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设计好了。”白馨说。 　　她不仅设计了自己的婚纱，还连带着将宁翰的礼服也给一起设计了，跟她的婚纱款式配套，且目前两套衣服已经请了她公司最好的裁缝师傅在制作了。 　　这可是独家限量版，全世界仅此一套！ 　　宁翰则早早就备好了两人的结婚戒指。 　　那是他特地花大价钱，请了名珠宝设计师帮忙设计，再单独订制的。 　　“所以你俩其实基本上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吧，现在就差等着人民政局上班去领个证了。” 　　在在小声哔哔，说出全场其他人的心里想法。 　　白馨难得感到羞涩，忙垂头掩饰。 　　宁翰则给她妹夹了一个大鸡腿：“快点吃，一会儿该凉了。” 　　【多吃点，把嘴堵上。】 　　在在：“……” 　　她还是收拾收拾去给她的白姐姐当伴娘吧，她大哥不配让她帮忙迎亲。 　　哼！ 第二百七十九章 同款的鬼鬼祟祟。…… 　　双方家长第一次会面成功结束后, 宁翰开车载着父母跟妹妹回别墅。 　　车上，宁翰带着点试探地问。 　　“妈，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知道, 自己婚事的操办事宜主要还是得靠他妈来，他爸也不是不行，只是办事没有妈妈那么细心。 　　且爸爸在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听妈妈的意见, 所以问他还不如直接问妈妈。 　　“还行, 白馨父母都是好人, 也挺和善的。”这是苏欣妍对白家夫妻最深的印象。 　　她知道自家儿子具体想问什么, 直接道：“放心吧, 知道你急着娶媳妇儿，妈妈保准给你办得漂漂亮亮。” 　　“谢谢妈, 这段日子得辛苦您了。”宁翰丝毫不掩饰自己着急娶媳妇的心情, 大大方方地跟妈妈道谢。 　　他看似一点都不为此感到害羞, 可惜身边坐了一只小叛徒。 　　“大哥你脸好红啊！”在在惊奇地指着她大哥的脸说，还喊得超大声。 　　宁翰：“……” 　　都说妹妹是哥哥的贴心小棉袄, 他这棉袄咋还漏风呢？ 　　苏欣妍/宁远行：“噗呲！” 　　“正经点，别笑，咱儿子还要面子的。”苏欣妍轻轻拍了丈夫一下, 麻利地将锅甩出去。 　　“……”宁远行报复似地轻捏了妻子的掌心一下，沉默地接过了这个锅。 　　宁翰：“……我后视镜看得到。” 　　“哦，你们婚礼要请什么人，都列个单子来, 妈妈好去帮忙给你们订制请帖。”被大儿子当面拆穿自己的偷笑加甩锅行为，苏欣妍淡定得很，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我回头跟白馨一起算算人数再跟您说。” 　　怕妈妈撂挑子不干, 不敢真惹恼她的宁翰只得顺着她的话被转移走话题。 　　说是婚礼要简单操办，可实际上两边关系很好的亲友也一样得请，加上他跟白馨的一些重要的商业合作伙伴，这场婚礼其实依旧小不到哪里去。 　　所以前期该准备的事其实还是挺多的。 　　而这些很大部分都得依靠双方父母一起努力操持，所以他们这些省了事的年轻人可得识相点，努力把家长给哄得服服帖帖。 　　不出力总得出个态度吧。 　　“嗯。”不知道自家儿子一下子想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的苏欣妍点头应声，又催着他道：“既然事情定了，你跟白馨就快点找个时间去领证。” 　　“知道了，我们尽快。” 　　这确实是个刻不容缓的事。 　　注意到女儿听得聚精会神，好像结婚的话题很感兴趣一样，宁远行直觉性地有点警惕：“在在，你还小，要谈恋爱跟结婚得多等几年，不用那么着急，知道吗？” 　　“对，妹妹还小，再等个十年八年的再找对象都不算晚。”宁翰非常附和他爸的话。 　　看着这对瞬间站在同一阵线的父子，苏欣妍陷入了沉默：“……”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在在：“……哦。” 　　她敢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怕顾叶舟被打，聪明的在在选择什么都不说。 　　正如爸爸说的，她还小，顾叶舟其实也不大，就比她大三岁，今年二十二，他们两个先偷偷处着，等过上几年再慢慢向家里透露他们的关系，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在在不确定地想着。 　　反正这个话题很快被略过，大家又开始聊起了些别的。 　　魔都之行其实没有持续多久。 　　基本上五一假期一结束，宁家夫妻就带着女儿卡着点儿回去了。 　　宁翰过段时间处理完魔都分公司的事儿也会回家，毕竟他事业根基在首都，不可能一直在外。 　　回家第一件事，在在就是去找顾叶舟。 　　她理由还找得挺好，就说上回去顾家的时候落东西了，现在要用，去找人家拿回来。 　　两家人当了十几年的领居，孩子间的关系也很好，彼此间互相串门也是经常的事，所以对于在在的这个理由，家里人没有怀疑，都将其视为日常操作。 　　而顺利脱身的在在则怀揣着喜悦的心情，蹦蹦哒哒来到顾家找顾叶舟。 　　她知道顾叶舟的排班表，今天正好是他休息的日子，他应该很大概率会在家。 　　实话说，其实从上次打电话，察觉到顾叶舟的不对劲后，在在就一直很担心他。 　　只是那时候隔着电话，有很多事情没办法说清楚，且对方还明显有心隐瞒，所以在在没有坚持着在电话里问下去，而是打算回来后再去找他。 　　叮咚——叮咚—— 　　门铃刚响两声，里头的屋门就打开了。 　　顾叶舟穿着一身居家服走出来。 　　他长得人高马大，身材比例又好，即便只是穿着简单舒适的居家服，都被他衬出一种时尚超模走T台时的高级感。 　　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反正看着现在的顾叶舟，在在根本就舍不得移开眼。 　　“回神了。” 　　低低沉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将在在沉醉的思绪从男色里挣脱，她刹时羞红了一张玉白小脸，忍不住将脑袋往顾叶舟的怀里轻轻撞去。 　　“不许笑我！” 　　“好，是我错了，我不笑了，你别生气。”害怕惹恼怀里的小姑娘，顾叶舟忙温声哄道。 　　“我才没那么容易生气呢。”在在将脑袋抬起来，主动拉起顾叶舟的大手，带着他往他家里走去。 　　“走走走，咱们换个地方，这儿不安全。” 　　刚想问怎么个不安全法的顾叶舟一看对门的宁家，顿时闭上嘴，转而拉起在在的小手，大步越过她，换成他带着她加快速度往家里赶去。 　　外面确实不安全，对面可有三个等着暴揍他的未来大舅兄呢，可能还得加上一个岳父？ 　　看来顾叶舟对自己拐走在在的行为，是有多么招人恨有个非常清晰的了解。 　　小情侣一起躲进顾叶舟家，将门一关，顿时获得了极大的安全感。 　　“呼~！”在在松口气，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我咋觉得咱俩跟在做贼一样。” 　　顾叶舟很难不认同女友的话：“确实挺像。” 　　同款的鬼鬼祟祟。 　　“嘿嘿嘿……”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齐齐笑了。 　　空气中浮起某种粉红色泡泡，朦胧的甜蜜笼罩在两人周身。 　　气氛正好，顾叶舟试探着张开双臂：“我能抱抱你吗？” 　　在在的回答是直接扑上去，结结实实地表演了一番什么叫‘投怀送抱’，就是这个送的力道有点大，跟砸一样。 　　还好顾叶舟身板结实，被她这么砸都不带晃一下的。 　　他稳稳当当地接住小姑娘热情的拥抱，埋头靠在她的一侧肩膀上，汲取她身上馨香的气息。 　　安静了几秒钟，顾叶舟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将自己前几天在医院里遇见的事情说给在在听。 　　原来，他早就猜到在在的来意，也明白如果自己不将事情说清楚，哪怕在在会体贴地不逼问他，但心底势必还是会留下一个小疙瘩。 　　时间久了，类似的事情不断累积，很可能消磨掉她对自己的信任。 　　所以顾叶舟干脆将影响双方信任值的苗头掐死在摇篮里。 　　由他亲口来将这件可能会吓到她的事情说出。 　　实话说，在在并没有被吓到。 　　她只是外表看着娇小柔弱，实际上内心很坚强，而且这么说可能有点抱歉，但那个人不是死在她面前的，顾叶舟又故意弱化了对其的描述，所以在在的感触不是很大。 　　她更多的，还是对顾叶舟感到心疼。 　　可这种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默默抱紧顾叶舟，无声地给予他温暖。 　　“我没事的，我知道我已经尽了力，老师他们也尽了力，但是没办法的事情就是没办法，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时代在发展，医学技术也在飞速进步。 　　现在的绝症，不代表以后还是绝症，经此一事，顾叶舟已经明确目标，他决心去攻克相关的病症，希望着有一天能将其从对人类生命的危害名单里祛除。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在在给男友鼓劲，表示自己无条件支持他的理想。 　　“谢谢你，在在。” 　　顾叶舟心下一暖，不禁将怀里的小姑娘抱得更紧了一点。 　　两人安静相拥片刻，这才双双脸红红地分开。 　　都是纯情的初恋男女，容易害羞也正常。 　　“你周末有空吗？” 　　顾叶舟主动发出约会邀请：“我这周末跟一位同事换了班，如果你有空的话，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看个电影，或者逛逛街。” 　　“周末啊……”在在思考了一下，随即垮下脸，遗憾道：“不行，我得去林教授那儿上课。” 　　她现在终于发现一对一课程的缺点在哪了。 　　就是没法逃课，而且请假贼麻烦，如果不能拿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她就等着被训吧。 　　听见在在说不能陪他出去约会，顾叶舟的神情间到没多少失望。 　　他其实早就料到了。 　　只转而道：“那等你晚上下课的时候，我去接你吧。” 　　“好呀。”这次在在没有拒绝。 　　她晚上下课的时间虽然晚，但只要出门的时候骑上车子，跟家里人说她自己回家，让他们不用来接就成。 　　到时候她能跟顾叶舟一起骑车回来。 　　看不成电影，享受一下夜间双人骑行也挺不错的。 　　似乎被自己幻想中的浪漫场景所迷到，在在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甜笑，看得顾叶舟也跟着笑起来。 　　热恋中的小年轻就这样，哪怕什么事都没发生，都能突然跟对方一起傻笑起来。 　　从前在在看着自家三哥跟兰绮那样粘糊只会觉得他们好肉麻，现在轮到自己了，反而开始觉得哪哪儿都甜。 　　“我不能在你家待太久，得先回去了。” 　　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再不回家得引来怀疑，在在只得不舍地跟顾叶舟告别。 　　“我送你到门口。” 　　顾叶舟同样有点不舍，干脆起身一直把人送到门外，眼见着她跑进了家门，这才折返回去。 第二百八十章 气急败坏的在在跟她三哥…… 　　“你去拿个东西怎么这么久？” 　　宁轩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瞧见他妹一脸欢喜地跑回来，忍不住奇怪地问：“还有，你要拿的东西呢？” 　　“呃……我忘了拿。” 　　没想到一进门就面临这种死亡问题, 在在紧张地背脊都绷直了，掌心微微出了汗。 　　好在这时，她奶奶从厨房里冒头出来，招呼道：“饭好了, 过来端菜。” 　　“来了。” 　　瞧见奶奶, 在在犹如看见救星一样, 立马快奔过去, 殷勤地帮着奶奶端菜。 　　“有这么饿吗？” 　　见妹妹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宁轩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跟着爸妈在外那几天，根本没吃上饭？ 　　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爸妈要忙着大哥的婚事, 一时疏忽了妹妹也正常, 而他妹妹身为全家最穷的人, 手里头也可能没钱买吃的，可怜巴巴地饿到现在。 　　被自己脑补的画面给整心疼了。 　　至今还不知道全家最穷的就是他自己的宁轩走到妹妹旁边, 在她疑惑的眼神中，伸手从自己的皮夹里抽了四张百元大钞递给她。 　　“给，饿了就拿去卖吃的, 千万别饿到自己。” 　　“零花钱？”在在动作熟练地接过钱，顺口问道。 　　“嗯。”宁轩觉得自己给妹妹吃饭的钱也是零花钱，没毛病。 　　谁知话音刚落，眼前就又多出了一只小手, 小手的主人还理直气壮地跟他要钱，活像是一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再给我一百，四百块听起来不吉利。” 　　“你咋不再要两百呢, 凑六百听起来才吉利呢。”宁轩简直要被他妹妹得寸进尺的贪心嘴脸给惊呆了。 　　“你硬要多给点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在在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 　　宁轩：“……你把我刚刚给你的钱还我！” 　　“不还，你都给我了，怎么还能再要回去！”在在立马将手上的钱塞进兜里，用一只手给捂紧，防止她三哥来抢。 　　被她防强盗似的行为给气笑了，宁轩顿时恶向胆边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按住妹妹的小脑袋，不顾她的挣扎，狠狠地将她那头柔顺黑亮的秀发给揉成鸡窝。 　　“啊啊啊……宁轩，你今天死定了我跟你说！” 　　气急败坏的在在跟她三哥拼了。 　　她双手飞速地拍打她哥，宁轩也敏捷地伸手格挡，顺便抽空反击。 　　兄妹俩一顿猫猫打架，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又打累了，只能暂时停战。 　　吃饭去。 　　这回他们没拆家，所以瞧见两人又闹腾起来的宁奶奶根本就没管，自顾自盛了饭，坐在饭桌前用餐。 　　等这兄妹俩闹腾完过来吃饭的时候，宁奶奶都已经吃到快饱了。 　　她搁下碗筷，抬眼看看这两兄妹的形象，没忍住笑起来。 　　别怀疑，宁奶奶就是在嘲笑他们。 　　可对着宁奶奶，在在跟宁轩谁都不敢有小脾气，只能郁闷地接受这顿嘲笑。 　　其实也不怪宁奶奶会笑。 　　两人一顿闹腾，除了在在发型变鸡窝之外，宁轩的形象也好不到哪去。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 　　只能说，他原本还是个好端端的妖孽大美人，现在活脱脱变成一个沙雕大美人，虽然都是大美人，但后者容易引人发笑。 　　不过闹到最后，宁轩还是多给了妹妹两百块。 　　谁叫他是哥哥呢，哥哥就得多宠着点妹妹。 　　而拿到零花钱的在在也顺势将自己在魔都给她三哥买的礼物送出去。 　　“给，你上回说想要的那款情侣项链，我在魔都看到有卖，价格还比首都这边便宜，就顺便给你买回来了，知道这个东西不好由我来买，所以你刚刚给的钱，就当给我的代购费吧。” 　　能被宁轩看上的项链，那价格自然很漂亮。 　　真要仔细算起来，即便拿了三哥这六百块，在在也得往里头再填些钱。 　　但她感觉自己填的不是钱，而是他们感天动地的兄妹情。 　　“别感天动地了，咱俩没那玩意儿。”宁轩毫不留情地打碎妹妹的幻想，又抽了几百块给她：“来，给你把差价补上，多的就当是哥哥给你的零花钱。” 　　“我现在画画也能卖不少钱，你们不要总是给我塞钱。”在在嘴上嘟嘟喃喃地，手上拿钱的动作却很利索。 　　宁轩：“……”有种你别要。 　　看穿三哥内心的在在：就要！ 　　* 　　五一假期过去，在在回到学校上课。 　　刚踏进教室大门，她就瞧见室友们在冲她招手，忙小跑过去，坐在她们给自己提前占好的位置上。 　　“你们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她昨晚没在学校住，是早上起来后直接从家里赶过来的。 　　但一起生活那么久，早就让在在了解到，自家室友们早上起床能有多拖拉。 　　绮哥就不提了。 　　她跟自己一样，有晨跑的习惯，两人经常相约晨跑。 　　另外两只简直是赖床大户，想叫她们提早一分钟起床，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她们总是踩着点进教室。 　　没想到今天能提前在教室内看到她们的身影，在在表示很惊讶。 　　“没什么好惊讶的。”宋姣柔柔一笑，莫名有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恐惧感：“一个连四级都考不过的人，有什么资格睡懒觉呢？” 　　被内涵的章桃：“……” 　　不敢说话。 　　她现在就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她俩咋啦？”在在凑到兰绮耳边低声问。 　　“没什么，就是之前桃子考四级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娇娇给她复习的，结果她没考过，还在娇娇跟前秀恩爱，然后就这样了。” 　　兰绮说得轻描淡写，可在在却从中脑补出了画面。 　　她不禁捂嘴偷偷笑了笑，深深觉得章桃就是活该。 　　明知道宋姣前段时间刚刚得知兰绮是真的有男朋友了，且已经交往了好几个月后深受打击，还跑来她跟前刺激她，这不是找虐嘛。 　　所以在在一点都不同情章桃。 　　而且让宋姣好好抓抓她学习也好，省得她整天关顾着谈恋爱，心思不在学习上，到时候成绩下滑，不小心挂了科就得哭了。 　　他们学校补考很麻烦的。 　　“对了在在，你要不要报考英语六级？”兰绮问在在道：“我想要报，如果你要报的话，我们可以一起。” 　　考过了四级就能考六级。 　　至于八级，这个得是外语专业的学生才能考，其实并不在在在他们的考证范围内。 　　当时得知这个规定的时候在在还一阵庆幸。 　　故意到她二哥跟前晃，再装作无意间将这件事说给他听，表明不是自己不去考八级，而是专业限制不能考，这怪不了她。 　　当时宁航听了也没说什么。 　　只是转头在在的书桌子上就多出了一本法语基础学习书。 　　看得当时的在在沉默了许久许久。 　　恨不得时光倒流，冲过去打死当初嘴贱的自己，她咋就没控制住呢，现在好了，得被迫学习比英语更难的法语了。 　　就很绝望。 　　不愿意再想那些令人不高兴的事，在在心底的小人一顿瞎扑腾，将那些回忆驱散。 　　而她本尊则回过神来，答着兰绮的问题：“考吧，我们下课后一起去找学委报名。” 　　这会儿要报名考英语等级之类的考试，都是需要等着上头通知说可以报名，然后在规定时间内去找自己班上的学委报名，顺便缴纳报名费。 　　学委会将名单跟钱一起上交辅导员，辅导员则上交学校，由学校替学生帮忙跟教育局报名考试。 　　这过程听起来很麻烦，可在在她们也只需要走过第一道程序就好了。 　　“加我一个。” 　　本来还在盯着章桃学习的宋姣听见她们的对话，连忙加进来道。 　　她成绩也很好，考个六级有七成把握能过。 　　三人约定好，就一起愉快地去找学委报名，将可怜的章桃落下。 　　可谁叫她考试没过呢？ 　　深深觉得自己被抛弃的章桃深吸口气，随即坚定目光，拿起笔就趴在书上努力学习。 　　一时被落下没关系，现在奋起直追就好了。 　　能考上央美的人，有一个又不是天之骄子，心气都比旁人大，又怎么可能甘心永远落后于别人？ 　　报完名回来的在在她们瞧见章桃奋笔疾书的模样，皆意外地对视一眼，随即谁也没去打扰她，都轻手轻脚回到座位上，安静等待教授来上课。 　　这一节是毛概课。 　　就是背得人欲生欲死，考试还得写断手的那门课。 　　上课时间，除非遇见老师提问，否则在在不会随便跟人交流。 　　等下了课，她才一脸欲言又止地凑到兰绮跟前。 　　“怎么？”兰绮疑惑地看向她。 　　“那个啥……”在在纠结地开口：“绮哥，你这个五一都跟我三哥在一起吧。” 　　“嗯。”兰绮淡定昂首，并没有否认。 　　听她应声，虽说早就知道两人必定会在一起的在在心底还是咯噔一下，忍不住加急语气问道：“就是，我想问一下，你跟我三哥在一起的时候，没提到过我吧？” 　　在在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兰绮不可能猜不出她想问什么。 　　她轻笑一声，道：“放心吧，我没把你找男朋友的事跟你哥说。”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双向一见钟情 　　“那就好那就好……” 　　听见绮哥说没将自己找男朋友的事情给说出去, 在在拍拍胸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瞧见在在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兰绮有些好笑地道：“你至于这样嘛？” 　　“至于, 怎么不至于？”在在一脸‘你不懂我的苦’的表情。 　　她也不是真的怕自己瞒着家里偷交男朋友的事情被发现，主要不还是为了保护顾某人的生命安全嘛。 　　其实两人刚刚开始交往那会儿，在在也不是没想过要跟家里透露一点消息。 　　结果每回只要一提到类似的敏感话题，她奶奶跟妈妈还好, 不支持也不反对, 只说会尊重她的选择。 　　爸爸大伯她看不透, 但哥哥们表面看起来很正常, 脸上潜藏的心思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凶残。 　　吓得在在当场将所有冒头的小心思全都给缩了回去, 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生怕一不小心露了底, 顾叶舟就得三更半夜被人套麻袋。 　　中午下课后, 在在她们宿舍四人走在一起, 正慢悠悠地压马路，一点都不为抢饭而着急。 　　原来, 章桃她男友得知她们宿舍另外三人要轮番给她补课，帮助她考四级后，为了表示感谢, 打算请她们三位小老师吃饭。 　　而章桃就是个顺带的。 　　最后那句话是章桃邀请室友们时自己说的。 　　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所以也没人理她。 　　在在她们说说笑笑着，刚刚走到约定好的吃饭地点，就瞧见程锡已经早早等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清爽干净的白衬衫, 黑裤子，简简单单地往那一站，就是无数人记忆中的男神校草模样。 　　特别是当他注意到她们一行人的到来, 或者说是看见了章桃，那下意识展露的阳光微笑，顿时让不少行人忍不住为止驻足。 　　没办法，这副画面太唯美了。 　　可惜，校草老哥一开口，一股浓郁的大碴子味破坏了这一切的幻象，画风突然变得搞笑又接地气起来。 　　“老妹们儿来了啊，人齐了那咱就快点进去呗，我可饿死了都。” 　　程锡一边说，还一边很自觉地迎上来，顺手接过女朋友的书包。 　　早上有四节不同的课，所以她们每个人包里都至少带了四本书，加上其他东西，还挺沉的。 　　“别人家的男朋友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宋姣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凑在在在耳边小声感叹。 　　可惜在在跟她不在一个频道上：“我们要点什么菜？” 　　她早上没吃多少，又上了一上午的课，这会儿早饿得不行了。 　　宋姣其实也饿，一听她这么说，立马被转移话题：“我想喝排骨汤，排骨炖得烂烂那种，最好不要太咸，清淡一点。” 　　身为南方人，北方这边的饮食习惯她有点不太适应，肠胃也跟着时好时坏。 　　这会儿正好有点小不舒服，所以她想吃点清淡些的东西。 　　“那我们再给你点个粥吧，这个肯定清淡。”在在很体贴地说。 　　“好。” 　　两人这边商量好自己想吃什么，就跟着一起点单。 　　在等上菜的空挡，程锡先举起杯子，以茶代酒，替章桃感谢她们这群室友的帮助。 　　在在她们自然也都客气地说些场面话，双方还没吃上饭，就先灌了几杯茶。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一群小年轻在聚众喝酒呢，可偏偏又没有一点酒味。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因着下午还有课，所以在在吃完饭就很快赶回学校去了。 　　时间紧迫，她们开始还是用走的，后来直接就跑了起来。 　　眼瞧着教学楼近在眼前，宋姣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摔倒。 　　“宋……”在在距离她最近，下意识伸手去抓，结果慢了一步，两人错手而过，抓了个空。 　　但预计中的宋姣摔倒画面并没有发生。 　　不知何时，一道西装革履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她身后，伸出有力的大手，将身材娇小的她牢牢接住。 　　因为两人体型差异过大，加上姿势问题，让在在有种看到大黑豹叼着小奶猫的既视感。 　　“欸，沐总！” 　　在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后，在在有点诧异地脱口而出。 　　“宁小姐。” 　　沐洲对着在在点点头，礼貌回应。 　　他手下一发力，就将差点摔倒的宋姣扶正站好，然后绅士地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全程都是一副疏离而客套的模样。 　　可不知为何，在在的唇边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特别是注意到宋姣正傻愣愣地盯着人家的俊脸看，那笑意就不禁更深了几分。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她此时的笑容应该跟传说中的姨母笑差不多。 　　没注意到在在的异样，沐洲面上平淡，却语含关切地询问宋姣：“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出身名门，深受良好教育的贵公子，在对待一位不小心冒犯到他的陌生女士时，态度虽然疏离淡泊，却依旧极有礼貌风度，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我……我没事，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刚刚不小心撞到你了。”宋姣听见对方的问话，连忙回神，有点语无伦次的说道。 　　她现在有点头脑发热，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好在对方并不介意她的一点小失态，或者说也是看习惯了，所以表情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点头道：“既然你没事的话，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他还有事，没办法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 　　不过临走前，沐洲还给了宋姣一张名片，只说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可以联系我。” 　　话落，他对着在在致意般地点点头，就带着身后的两名下属走了。 　　看对方那方向，应该是往校长室去，也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但这不是在在她们该关心的问题。 　　此时三人已经顾不得迫在眉睫的上课铃声了，而是全都围在宋姣身边，关心道：“娇娇，你没事吧？” 　　章桃试探地碰了碰宋姣的胳膊，她却反应极大地抖了一下，随即才真正地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地双手捧住脸，用有点飘忽的语气道： 　　“姐妹们，我刚刚好像被雷给劈了！” 　　“什么玩意儿？”章桃表示她没听懂。 　　而且被雷劈是这副德行吗？ 　　兰绮倒是看出什么，却有点小担忧。 　　毕竟刚刚那人显然不是一般人，娇娇要是真一见钟情，喜欢上人家了，恐怕很难达成所愿。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种初始的感情很脆弱，加上两人肉眼可见地差距过大，也许娇娇只会憧憬地惦念一段时间，这点小心思也就渐渐地淡了。 　　毕竟这种始于外貌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从小到大，她都已经从她那位风流成性的亲爹身上，不知道见识过多少次了。 　　所以刚刚的那点小担忧也紧跟着散了。 　　只有在在的反应跟别人不一样。 　　她看了看还一脸恍惚的宋姣，又望了一眼已经逐渐远去的沐洲的背影，心底暗笑。 　　双向一见钟情啊，真少见。 　　路上被这么一耽搁，等到在在她们赶到教室时，不出意外地迟到了。 　　四人顶着老教授的冷眼，全都猫着腰，灰溜溜地从教室后门溜进去，随便找个位置坐好，然后摆出一副三好学生的姿态，乖乖听课，以求老师对她们的印象分能回来一点点。 　　只是有一点让人更加尴尬的是。 　　她们赶得太急，忘记回宿舍换书了。 　　也就是说，她们这节课全都没带课本，并且如果不趁着课间时间赶回去拿书的话，下一节课也同样没课本。 　　这也太惨了。 　　在在心底叹气，随即麻溜地给自己换个位置，跟其他有书的同学挤在一起，陪着笑脸求人把书跟她分享一下。 　　还好她在班上人缘好得很，借书并不难。 　　兰绮她们也学了在在的招，这样就各自都有书看了。 　　等挨到下课，兰绮跟章桃仗着身体运动条件好，跟在在她们说一声后，就跑着赶回去拿书。 　　她们会顺便帮在在跟宋姣拿书，所以她们两个腿比较短的就不用回去凑热闹了。 　　虽说被鄙视了，但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所以在在还是一脸笑眯眯地把人‘恭送’走。 　　下节课还是在这个教室里，所以在在她们不用离开。 　　纠结了一下，宋姣还是没忍住，凑到了在在身边，压低声音问：“在在，你跟刚刚救了我的那个人，很熟吗？” 　　“不熟。”在在给出一个宋姣预料之外的答案。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宋姣有点好奇地问。 　　在在早看穿她的小心思了，所以也没有隐瞒：“他叫沐洲，做建筑行业的，跟我大哥是同行，两人好像还有些合作关系吧，我是在陪我大哥参加一些商业宴会上认识他的。” 　　当初他大哥还没有认识白姐姐，所以为了避免一些误会，在出席一些需要女伴的场合时，经常会麻烦她。 　　当然，只限于她有空，且那些场合地点是在首都的前提下。 　　在其它地方在在不知道大哥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但在首都这儿，她已经陪他走过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社交场所，所以也连带着认识了不少商界名流。 　　沐洲就是其中一位。 　　这人本身家世不错，能力也不俗，才二十九岁的年纪，就已经事业有成。 　　甚至于在商界，他还是跟宁翰齐名的存在。 　　不过在在有亲妹滤镜，所以她私心里还是认为自家大哥最最厉害，其他人根本比不了。 　　“他好厉害……” 　　当从在在口中得知那人的身份后，宋姣整个人从有点微微亢奋的状态，变得肉眼可见地萎靡起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在在收到了一份来自于…… 　　“我跟他应该是不可能的吧。”宋姣失落地小声呢喃。 　　她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她长相只能算得上小家碧玉, 远远达不到让人惊艳的程度，家世虽然也能称得上是小富之家，但是跟沐洲那种程度的大人物更是不能比。 　　所以不论从哪方面衡量, 自己跟人家应该都是不可能的。 　　更甚至，如果自己不自量力地贴上去，也会给人造成烦恼的吧。 　　习惯性为他人着想的宋姣叹口气，遗憾地默默收拾起自己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初恋, 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梦吧。 　　“你都不去争取一下的吗？” 　　在在被这个发展给惊到了, 不可思议地看向宋姣：“之前你劝我勇敢表白的劲头到哪里去了？” 　　“这不一样。”宋姣企图解释。 　　“哪儿不一样？”在在依旧不解。 　　她其实有点直来直往的性子, 在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前, 可能会有所犹豫, 可一旦确定了，那保准得热烈而勇敢地去追逐自己喜欢的人。 　　根本不存在事先衡量双方合不合适, 如果不合适就干脆放弃的选项。 　　这跟你参加一场比赛, 结果还没开始努力呢, 就干脆认输有什么区别？ 　　见在在一脸固执，宋姣只能跟她掰碎了说清楚。 　　“我之前支持你, 是因为你喜欢的人也是同样喜欢你的，你们既然两情相悦，那我没理由不支持你们。” 　　“但我跟今天那位沐先生不一样, 我们今天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他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有任何感情了。” 　　“而且我们两个身份天差地别，本来也就不合适, 我对他的喜欢说是一见钟情，其实就是见色起意，这会儿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再一想想我们不合适，就得干脆利落地放弃，免得给人添麻烦。” 　　“这样总比尝试了，最后却发现自己是个跳梁小丑要好得多。” 　　“说来说去，你就是胆小。”在在总结。 　　“对。”宋姣也不反驳。 　　“行吧，你自己开心就好。”在在表示自己尊重宋姣的意愿。 　　不过嘛…… 　　她可不认为宋姣跟沐洲之前会那么简单地结束。 　　毕竟这场一见钟情，可不只是宋姣单方面的。 　　在在看似无聊地双手撑住脸，实则借着手的遮挡，隐藏了唇角那抹看好戏的笑意。 　　其实她刚刚对宋姣有一点点隐瞒。 　　那就是，她大哥跟沐洲是很要好的朋友，可以称得上是好哥们的那种，所以她其实远比宋姣知道的要了解沐洲这个人。 　　这人表面看似风度翩翩，十足地贵公子模样，可实际上心比谁都冷漠，跟她二哥有的一拼。 　　但她二哥是一心只有科研事业，唯一有的一点点温情也全都给了家人，所以无暇顾及其他，而沐洲这人就是完全天生的。 　　说实话，当瞧见对方居然也对宋姣起了心思的时候，在在心底是震惊的。 　　她甚至产生过一刹那的冲动，想去阻止他接近宋姣。 　　因为她不认为宋姣这种软绵绵的性格可以驾驭得了对方，但在从宋姣脸上看出对对方的同样心思之后，在在就歇了那个念头。 　　如果这只是单方面的，她可以去阻止，但如何是双方起意的话，那这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不好，也不能再去插手。 　　所以在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暗中旁观，并且在宋姣有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帮助她。 　　这件事情看似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过去了。 　　除了宋姣今天下午上课稍微有点走神之外，其他的都一如往常。 　　* 　　这日，在在收到了一份来自于国外的包裹。 　　她看见这个寄件地址的时候，还有点懵，忍不住扭头问她大伯：“大伯，这个东西是不是你写错收件人的名字啦？” 　　“我没买需要跨国邮递的东西。”顾衡正陪着老母亲一起看电视剧，闻言眼也不抬地回道。 　　“那这还真是我的？”在在疑惑地歪歪头，怎么都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在国外买了东西。 　　主要是就算她想买，也没这个渠道啊。 　　“你拆开看看呗。” 　　路过的宁轩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本来也想走到沙发那边加入看剧娱乐区，没想到一只小手突然伸了过来，飞速偷走他辛苦切好的一块西瓜。 　　等他回神的时候，那块可怜的西瓜已经在一张鼓鼓囊囊的嘴里被‘碎尸万段’了。 　　宁轩顿时就炸了毛：“宁在在！你想吃水果不会自己去切啊，凭什么偷吃我的！” 　　在在嘴里塞满了西瓜，说不出来话，只冲她三哥做了个鬼脸，然后跟只兔子似地窜出老远，跑去找剪刀来拆包裹，顺便躲避她三哥的‘追杀’。 　　“啧，算你跑得快。” 　　本来也没打算对妹妹这么样的宁轩冷笑一声，也懒得搭理她，径直端着水果坐到宁奶奶的另一边，将果盘摆在茶几上。 　　“奶奶，大伯，吃水果。” 　　“你本来也没打算不让她吃，怎么就总是爱吵吵嚷嚷呢？”宁奶奶边用牙签叉了一个水果吃，一边忍不住念叨小孙子。 　　“这是我跟在在联络感情的方式，您别管太多啦。”宁轩带着一点点撒娇地说。 　　别以为这个家就他妹妹会撒娇，真狠起来他也会。 　　“行行，我也懒得管你们。” 　　知道自己管不住，宁奶奶一般都不回去费那个劲儿。 　　当然，特殊情况除外。 　　例如这兄妹俩合伙拆家。 　　报废的冰箱让宁奶奶一直记忆犹新，所以这个梗在她这儿算是过不去了。 　　趁着家里人还在看电视的空档，在在拿着一把剪刀跑了回来。 　　她蹲在包裹跟前，小心翼翼地将其拆开。 　　出于好奇心作祟，宁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蹲在妹妹旁边，探头看着那个包裹里面的东西。 　　“这里头是啥？” 　　“哎哟！你吓死我了你！” 　　毫无防备地，身边突然冒出个人声，吓了在在一跳。 　　“嘿嘿，你这叫啥知道吗？报应！”宁轩吓到妹妹，不仅不愧疚，反而还很得意地嘲笑她。 　　“不就吃了你一块西瓜，你至于嘛？” 　　翻了个白眼，在在继续用剪刀将包裹拆开。 　　暴力破坏掉外面的层层防护，里头露出来的是一个专门用来保护跟转移运输纸质画作的画筒。 　　几乎一看到这个东西，在在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她恍然大悟道：“哦，这是主办方把我拿去参加国际比赛的那幅画给我送回来了。” 　　因为她拒绝售卖，所以这副得奖作品最终被主办方送回她这位画家手上。 　　——以邮递的形式。 　　“你那副有人开价十万你都不乐意卖掉的那幅画？”一听到这个宁轩就来劲儿了，他急忙催促妹妹：“拿出来看看呗，好让我也目睹一下十万画作的风采。” 　　连宁奶奶听见是小孙女得奖那幅画到了，也拉着大儿子，好奇地凑上来围观。 　　在在打开画筒上面的盖子，将里头卷成卷的画抽出来，一点点展开，显露给家人们看。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被那副恢宏大气的画作给惊呆了。 　　只见那洁白的宣纸上，用水墨形象地勾勒出一片连绵不断的山脉，山脉之间，则座落着一座万里长城。 　　这副画面形容起来似乎并无什么奇特，但真的亲眼去看的时候，不论是谁，都会被那种恢宏壮观的感觉所震慑到，进而陷入一片久久不能言的沉默当中。 　　更甚至，宁奶奶等人还情不自禁地从心底升起一股令人动容的感叹。 　　——这就是他们祖国的巍巍河山啊！ 　　这种级别的作品，难怪能得到国际比赛的第二名，更甚至还让人出价十万想要买下。 　　而且很难以想象的，这副画作，居然是出自于一位还未满二十岁的少女之手。 　　“这副画，需要大伯找人帮你定制个画框，给它裱起来吗？”顾衡询问小侄女。 　　“不用了，家里有现成的画框，尺寸正好能装得下这副画。”在在摇头说。 　　其实她早在很久以前就给这副画订制好画框了，但是鉴于跨国邮递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导致她都已经忘了有这副画的存在。 　　订制好的画框也一直丢在家里角落积灰，直到现在才被在在给回想起来。 　　“那我们现在就把这副画给装裱起来？”宁轩道。 　　“可以。” 　　在在点头，然后拉着三哥去把那个画框翻出来，兄妹俩合力一起将画装好，结果遇见一个难题。 　　“这个挂哪里好？” 　　这副画有点大，加上画框之后就更大了，在在房间已经挂了不少画，容不下它，挂其他人房间也不现实，书房也同样没位置。 　　所以她现在陷入了一种困境里。 　　“挂客厅吧，这样谁来都能欣赏得见，而且这种画，也正适合拿来挂在客厅里。”宁奶奶提议道。 　　“行。”在在想都不想，立马点头答应。 　　只有宁轩在默默吐槽：“十万的画大咧咧挂客厅里，你们的心可真大，也不怕招贼。” 　　说归说，当看见妹妹艰难地举着画要去挂在墙上的时候，宁轩还是自觉上去帮了把手。 　　怕画掉下来，他们还另外拿锤子跟钉子，将画框四角加固一下。 　　“搞定！” 　　忙碌一通，在在拍拍手，看着墙上的画作，很满意地点点头，自夸道：“漂亮！” 　　这次没人反驳她，因为这副画是真的配得上这句夸赞，甚至还有所不及。 　　挂完画，眼见着时候差不多了，宁奶奶准备去厨房做饭，却被在在跟宁轩给连手拦下。 　　“奶奶，今天您歇着，我们来做饭就好。” 　　奶奶年纪渐大，现在算起来已经是七十多岁奔八十的人了，爸爸妈妈私底下跟他们交代过不要再让奶奶太劳累。 　　所以这兄妹俩决定以后他们在家的时候，就他们自己做饭，不要再麻烦奶奶。 　　反正也不是不会做，就没奶奶做的那么好吃而已，不过吃不死人就行。 　　“哟，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你们的手艺了。” 　　不知他们的心思，只是见孙子孙女们想表露孝心，宁奶奶也不拒绝，笑呵呵地就答应了。 　　厨房里，在在跟宁轩对视一眼。 　　兄妹俩异口同声地问对方：“做啥啊？” 　　“不知道。”又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算了，我们先看看家里有什么吧？”在在边说边去开冰箱。 　　宁轩也凑过来看，边看边念叨着：“可以搞个西红柿炒蛋，再弄个辣椒炒肉，再加一个汤，齐活！” 　　“就三个菜？”在在觉得太简单了。 　　“晚上就咱四个人，没必要做太多。”宁轩主要是想图省事。 　　“再多蒸个鱼吧。” 　　“随你。”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他当医生是为了救人。…… 　　最后这顿饭还真给他们兄妹俩弄得有模有样的, 得到了宁奶奶跟顾衡两位长辈的一致夸奖。 　　直夸得兄妹俩飘飘然，吃饭全程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饭后，两人剪刀石头布。 　　宁轩遗憾落败, 只能麻溜地滚去洗碗，而在在则借口要去花园里浇花，溜出了门。 　　她刚刚好像无意间看见对面闪过了一道车影，便猜测可能是顾叶舟回来了。 　　忍不住就想去找他。 　　也许是小情侣间的默契。 　　在在刚跑出家门, 就看见顾叶舟提着一袋东西准备去扔掉。 　　天儿已经黑了, 顾叶舟一时没注意到对面隐藏在黑暗里的在在。 　　他刚将东西扔进外头的垃圾桶里, 背后突然刮起一阵劲风, 紧接着一道娇小温软的身子突然蹦哒到他背上来, 双手捂住他的眼睛，催生生道：“猜猜我是谁？” 　　其实不用猜, 在在都没故意变声, 一听见这声音顾叶舟就能知道是谁。 　　只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反而还倒吸了一口凉气，明显地闷哼一声。 　　这是那种被碰到伤口的声音！ 　　在在心下一凛, 忙从顾叶舟身上跳下来，不顾他的细微躲闪，强行把人掰正到自己面前。 　　当看清他此时的模样时, 在在几乎也跟着倒吸一口凉气，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打了你！” 　　只见顾叶舟俊美的脸上此时多了一道淤青，就在右边脸颊接近眼角的那个位置，差一点就能碰到他的眼睛。 　　刚刚在在就是不小心碰到了这里, 这才惹得他痛呼出声。 　　任谁瞧见了自家男朋友被人打成这样，都肯定会生气的。 　　见小姑娘气得不轻，顾叶舟也顾不上疼, 忙哄哄着她道：“没有谁打我，这就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你骗鬼呢！”在在不相信，还因为顾叶舟的谎言而变得更加生气了。 　　她伸手指着顾叶舟脸上的伤疤低吼道：“这明明就是拳头印子，我又不瞎，你还想骗我，你……你气死我了你！” 　　说到最后，她反而把自己给气哭了。 　　一见她哭，顾叶舟忙手足无措地哄她：“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已，别哭别哭，你骂我吧，打我也可以，别再哭了好吗？” 　　说着，他还握着在在的小手去捶他自己的胸膛，却被在在用力挣脱。 　　“你都这样了，我哪里还舍得打你。”她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又忍不住心疼道。 　　而听见这句话的顾叶舟却反而笑了。 　　结果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到脸上的伤口，不由得轻嘶一声，惹来在在关切的连声询问。 　　“你没事吧？哪里疼？赶紧让我看看。” 　　她垫起脚尖，双手轻轻捧住顾叶舟的脸，借着路灯昏暗的光芒，关切地凝视着他脸上的伤。 　　顾叶舟配合地微微弯腰低头，好让小女友不要踮脚尖踮得那么辛苦。 　　他半下垂眼眸，凝望着她那副还犹带泪痕的精致小脸，视线不知何时集中在那张微张的粉色小嘴上，仔细一看，似乎还能瞧见里头羞怯的小舌头。 　　没忍住，他低头向她吻去。 　　但只是怜惜地轻轻一碰，就分了开来，克制着自己不去深入。 　　“不哭了好吗？” 　　顾叶舟温柔道：“看见你哭，我也会心疼的，比脸上的伤还疼。” 　　“你瞎说，谁哭了，我没哭。” 　　在在觉得刚刚狼狈哭泣的自己好丢脸，撅着嘴死不承认。 　　未免顾叶舟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她干脆牵起他的大手，强行把他拽回他家里。 　　“你上那坐着，我去给你找药。”伸手指着沙发，在在态度强硬道。 　　默默咽下那句“我已经上过药了”的顾叶舟乖乖听从女朋友的话，以小学生上课的标准姿势，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她去拿药回来。 　　在在知道顾家的医药箱在哪里，很快就翻出一包医药棉签跟外伤药过来。 　　“不准动啊。” 　　她先警告顾叶舟一句，然后再用棉签沾了药，一点点细致地给他搽药，边搽边轻轻地吹气，生怕弄疼了他。 　　感受到她的温柔与关心，顾叶舟忍不住微笑起来，故意玩笑道：“其实你想让我不痛还有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在在傻乎乎地顺着他的话问。 　　“亲我。” 　　“嗯？” 　　“你亲亲我就不疼了。”原来这男人是想接机索吻。 　　在在偏不简单地如他的意，她板着脸道：“你刚刚不是已经亲过了吗？” 　　被偷袭那会儿她又不是没感觉。 　　“那不一样。”顾叶舟耍赖：“你亲我跟我亲你感觉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咱俩玩亲亲吗？” 　　说是这么说，在在还是低头，响亮地在顾叶舟另一边没受伤的脸上么了一口。 　　“好了吧。” 　　“不好。”只亲个脸颊哪里够？ 　　“顾叶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赖呢？”在在被男人闹得没办法，还是只能妥协地去亲他的嘴。 　　本想着学他刚才那样，轻轻碰一下就走，谁知这男人可能是想把无赖耍到底，居然突然伸手，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拉得跌坐在他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从未被侵入到这么深的地步，在在差点窒息。 　　还好顾叶舟一直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见她呼吸不畅，连忙松开她，无奈地帮她轻轻拍着背脊顺气：“怎么这么傻？” 　　“你才傻呢！”在在不高兴地拍了他一下。 　　那力道跟摸差不多，顾叶舟也不在意，只是笑着任由她打。 　　等闹够了，在在才旧话重提。 　　“说吧，你脸上这个是怎么回事？” 　　为了给自己增加点气势，在在还故作娇蛮地双手叉腰，一脸‘快点如实招来，究竟是哪个混蛋胆敢动本大王男人’的奶凶模样。 　　成功逗得顾叶舟笑个不停。 　　他将额头埋在小姑娘的一侧肩膀上，低低沉沉的笑声回荡在她耳边，痒得在在忍不住伸手挠了挠，随即羞恼道：“哎呀你别笑，说正经的，快点！” 　　再笑，她也要破功跟着一起笑了。 　　“好，不笑了。” 　　顾叶舟忍了一下，平复好心情后，再慢慢跟女友解释他今天的倒霉遭遇。 　　简单概括，他就是遇上医闹了。 　　只是人家闹的人本来不是他，而是另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医生。 　　老医生是骨科的，接诊了一个手臂半脱臼的小孩子。 　　这种情况得完全把孩子的手给拽脱臼了，再重新接回去，比单纯接要疼痛一些，但却是必备疗程。 　　可孩子家长不知道啊，一见自家孩子的手被医生拽得完全脱臼，而孩子哭嚎得撕心裂肺，那暴脾气立马上头，当场轮起沙包大的拳头就直冲老医生的脑袋砸去。 　　那孩子家长长得人高马大，因为干惯了粗活，还有一身结实的肌肉，而老医生都已经是风烛残年的年纪了，要真被这一拳砸实了，恐怕得出人命。 　　也亏得顾叶舟正好从门外路过。 　　见势不对，立马冲上去阻止，结果那人的拳头没落在老医生头上，反而落到了他脸上。 　　可以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但我不后悔。”顾叶舟说：“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他当医生是为了救人。 　　见义勇为也是为了救人，这就是他所追求的理想，不论用什么办法去实现。 　　而且那位老医生的年纪跟他爷爷一样大，将心比心，顾叶舟也不忍看见一位无辜的老人家被人伤害。 　　“你跟他打起来了？” 　　在在听完事情经过，关注的重点却在另一个点上。 　　“没。”顾叶舟实话说：“我刚被揍了一拳，还没来得及还手，他就被其他人给制止了，现在应该还在派出所里待着吧。” 　　“可惜了……” 　　在在叹息一声，随即握着小拳头挥舞两下，狠狠地咬牙道：“你应该多回他两拳的，最好打得他满地找牙。” 　　“你当我们这是在斗殴呢！” 　　顾叶舟好笑地伸手抱住在在的小拳头，他手大她手小，正好能给她整个包住。 　　“我要是真的动了手，那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想着反击，只想把人制止住而已。 　　“我这不是气不过嘛。” 　　在在嘟起嘴，不高兴地埋脸在顾叶舟怀里，还蹭了蹭，小声嘟嘟喃喃地：“我都舍不得打你，凭什么让别人打了去。” 　　“那我以后好好保护自己，不再让人打了好不好？”顾叶舟这句话明显就是哄在在的，下次如果还遇上类似情况，他该冲还是得冲。 　　很了解他性格的在在也深知这一点，但这不妨碍她被爱人哄高兴。 　　“没有下次。”她松口道。 　　“好。”他承诺。 　　两人又凑一起温存片刻，直到在在再不回家就得让人起疑了，这才依依不舍地跟顾叶舟道别，准备回家去。 　　眼看着在在即将要走，顾叶舟忍不住牵住她的手腕，低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我的名分？” 　　他已经越来越不满足于这种需要躲躲藏藏的姿态了，两人明明都是正经处对象，根本不用这么遮遮掩掩。 　　“什么公不公开的，你现在不就是在公开状态吗？”在在不解。 　　她室友们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这还不算公开啊？ 　　“我是说，在你家人们面前公开。” 　　顾叶舟不得已，给她解释得更加清楚。 　　结果就收获了一个在在‘你不要命了’的眼神：“你真要这样？” 　　不等对方回应，在在又补充道：“这件事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大不了被骂一顿，反正他们也不会真的打我，但你……你确定你真能挨得住我哥哥他们？” 　　顾叶舟：“……” 　　原来这小妮子一直都是在为了保护他的生命安全，才没跟家里坦白他们的关系？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三哥牌工具人，用过…… 　　虽说顾叶舟表示他为了跟在在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可以无所畏惧，但在在反而怂了。 　　“再等等吧，我现在不敢说。” 　　小姑娘撒娇般地埋脸在爱人怀里, 轻轻蹭了蹭：“就等一下下，一下下就好，等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就带你回家见家长行不行？” 　　心爱的小姑娘软绵绵地窝在自己怀里磨人, 是个人都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顾叶舟也不例外, 他轻轻叹口气, 无可奈何地捏了捏在在的小耳垂, 道：“败给你了, 不过说好了，我就等一会会儿, 你不能把我藏太久。” 　　“嘿嘿……知道了。” 　　在在垫起脚尖, 飞速地在顾叶舟下巴上亲了一口, 然后就跟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似地，飞速逃走。 　　让顾叶舟想抓都来不及。 　　“要亲也不知道找准点位置。”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忍不住轻轻笑起。 　　那笑容里的含糖度丝毫不比在在的低。 　　* 　　鬼鬼祟祟摸回家，在在先装模作样地拿了花园里的水壶，随便弄了点水进去, 假装自己沉迷浇花，忘记时间。 　　还好，她回来得很及时。 　　宁轩这会儿正巧觉得妹妹出去得太久了，在找她呢。 　　他站在二楼阳台, 探头往楼下一看，借着晚间的灯光，隐约瞧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还在花园里浇花, 不由得冲她扬声喊道：“还浇？花都要淹死了！” 　　“哪里会，不就多浇了点水嘛？” 　　在在正等着他呢，闻言立马扬声喊回去。 　　“你那是一点水？都浇半小时了都，别玩了，赶紧回来！”宁轩直接将妹妹的浇花行为定性为贪玩。 　　“哦。” 　　在在这次很乖地没有反驳她三哥的话，还很听话地丢开水壶，颠颠儿地小跑回家。 　　借着夜色的掩护，她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三哥牌工具人，用过的都说好！ 　　他们兄妹俩在外头互喊的声音挺大的，连屋内的宁奶奶他们都听得见。 　　所以瞧见在在出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他们也没说什么，只以为她一直在外头，任由在在怀揣着一丢丢小心虚从他们眼前路过，又噔噔噔地跑上了楼。 　　直到进了自己房间，将门关上，在在才拍拍胸口，大大地松了口气。 　　“呼，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她都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晚回来了一步会发生什么事，反正肯定不会很美好就对了。 　　“以后还是别这么干了吧。” 　　这回是幸运，下一回就不一定了，在在一点都不想赌自己的运气，她打定主意，以后还是尽量挑比较安全的时间去找顾叶舟。 　　时间在不经意之间，流逝得飞快。 　　当日子即将进入十月份的时候，宁翰跟白馨这场筹备了数个月的婚礼也被提上了日程。 　　他们的婚期被定在十月二号，也就是国庆的后一天。 　　这一天是个不冷不热的日子，且基本上大部分人都有放假，正好也能方便过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结婚地点被定在首都这边。 　　为了方便结婚，白馨还专门在首都买了一套房子，当做是自己出嫁时的地点，而她的父母也都提前住了进来。 　　至于那些受邀前来的亲戚朋友们，则被白馨大手笔地包下一整个招待所，被安排在了招待所里。 　　不过因着她明天就要出嫁了，男方那边会在早上六点的时候过来迎亲，而她大概需要提前两小时就爬起床化妆打扮什么的，加上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需要做。 　　所以已经有部分跟白家关系极好的亲戚吃过晚饭后，就提前过来帮忙了。 　　此时，他们正聚集在客厅里，跟白家父母热热闹闹地说话。 　　白馨则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本来应该安安生生地躺在床上睡觉的，即便不睡，也得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毕竟明天可有一场硬仗要打。 　　可偏偏白馨这会儿却紧张焦虑得很，一直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怎么都安生不下来。 　　“叩叩叩……”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门没锁，请进。”白馨扬声道。 　　门外的人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推开紧闭的房门，探进一颗小脑袋，露出一张让白馨意外又熟悉的可爱脸庞。 　　“嫂子。” 　　白馨早在数月前就跟自家大哥领了证，在法律上算是大哥的合法配偶，所以在在这声‘嫂子’叫得名正言顺。 　　“在在，你怎么来了？”白馨惊讶道。 　　这会儿在在不应该待在家里，准备明天过来帮忙迎亲吗？ 　　“嘿嘿，我这不是怕你寂寞，所以特地赶过来陪陪你嘛，一会儿我就走了。”在在憨笑两声，然后把门缝推大一点，整个人犹如一只灵活的小兔子一般，飞速地闪进了门。 　　“当当当！惊喜！” 　　一捧鲜艳的花朵被捧到了白馨跟前。 　　白馨一愣，随即看到鲜花中央插着一张小卡片，上面是熟悉的字迹，就猜到这个是谁叫在在送来的。 　　——除了她的新婚丈夫还有谁？ 　　她伸手接过花，低头深吸一口花香，忍不住笑道：“原来你来陪我是假，帮你大哥传信是真。” 　　“哪有，人家也是揣着真心过来的好嘛。” 　　在在不满地嘟起嘴撒娇。 　　“好好好，我们家在在最有心了。”白馨好笑地轻捏在在的脸颊，又在她的催促下将花上的小卡片拿下来，展开阅读。 　　里面只是用严谨工整的字迹写了一句话。 　　‘别紧张，等我来娶你。’ 　　仅仅这一句话，就让白馨一直以来的焦虑紧张散了个空，只剩下满心安定。 　　她松下紧绷的精神，反而察觉到了一股困意，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 　　见状，已经顺利完成任务的在在识趣地提出告辞。 　　“白姐姐，我得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多呆一会儿吗？”白馨用指腹抹去眼角的生理性泪水，想多留在在一会儿。 　　但在在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继续打扰她？ 　　所以她只道自己也得回去睡一觉，毕竟她也得早起过来迎亲呢。 　　在在都这么说了，白馨也不好不放人。 　　不过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单独放在在一个女孩子回去白馨也不放心，便道：“不然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来了首都之后，宁翰就将自己在首都的汽车给白馨开，方便她出门，所以她是有车子的。 　　“不用不用，送我过来的人还在门外没走呢，我坐他的车子回去就好，嫂子你还是快点回去睡觉吧，别明儿一早顶着两个熊猫眼出嫁。” 　　在在连连摆手，强行又推着白馨回屋，哄着她去休息。 　　白馨无奈，只得顺了在在的意。 　　但她还是一直呆在窗边，直到瞧见在在安全地上了一辆黑色汽车后，这才折返回去，躺床上准备睡觉。 　　手里捧着宁翰写给她的小卡片，白馨安心很多，困意一股股上涌，意识渐渐地就模糊了。 　　临睡之前，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个接送在在过来的人是谁？ 　　那辆汽车似乎看起来很陌生。 　　随机又转念一想，也许是宁家的哪个人吧，毕竟他们宁家有车的人实在不少，而她才来没多久，也不可能将所有宁家人的车子模样都给牢牢记住。 　　这么想着，白馨就安心入睡了。 　　她却没料到，其实那一辆车内的人，根本不是任何一个宁家人，而是她家小姑子的秘密男友——顾叶舟。 　　“我完成任务了，快吧？” 　　在在坐进顾叶舟的车，笑嘻嘻地冲他邀功道。 　　“快。”顾叶舟点点头，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俯身过来。 　　在在以为他要亲自己，下意识地闭上眼，还配合地微微抬起头，结果等了半天，什么都没等来。 　　她不禁疑惑地睁开眼，却听‘咔哒’一声，身上的安全带被扣紧。 　　原来顾叶舟只是单纯地在给自己系安全带。 　　自作多情了。 　　在在小脸一红，有点尴尬。 　　偏在这时，眼前的男人仿佛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刚刚是在等待被亲亲，忍不住逗她道：“你刚才以为我想亲你？” 　　“才没有！”在在死不承认。 　　“真的？”顾叶舟挑眉，随即故意往后退：“那我不亲了。” 　　“不行！”在在一急，忙扯着顾叶舟的衣襟把他拉回来，抬头就将自己的粉唇印在了他的薄唇上。 　　顾叶舟一开始微愣一下，很快就反客为主，强势地掌握主动权。 　　两人唇齿相依，纠缠许久，直到在在又一次开始缺氧，小手开始挣扎着推拒顾叶舟，这才被放过。 　　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在在不经意地抬眼一看，透过后视镜，瞧见了自己此刻眼波潋滟，满脸潮红的模样，顿觉羞耻。 　　怎么明明是自己率先‘出击’的，结果最后被弄得满身狼狈的是她？ 　　这个问题顾叶舟倒是能回答，但是在在不想听。 　　她轻推了顾叶舟一把，娇声催他道：“快点开车啦，我还要回家睡觉呢。” 　　“好，你要是实在太困的话，可以先在车上睡一会儿。” 　　顾叶舟宠溺地探手轻揉小姑娘的小脑袋，在惹毛她之前收回了手，启动车子，载着她回家。 　　在在本来没想在车上睡觉的。 　　只是可能车内摇摇晃晃的环境跟摇篮很像，催眠得她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车子缓缓停在宁家门前时，她都还没醒。 　　正当顾叶舟犹豫着要怎么叫醒她时，车窗外传来一阵规律的敲击声。 　　他抬眼一看，明天的新郎官正站在外头，双眼灼灼，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两个呢！ 　　顾叶舟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正思考着该说点什么，门外的人就比了个手势，让他打开车门锁。 　　无奈，顾叶舟只能照做。 第二百八十五章 迎亲 　　车门锁咔哒一声, 自动打开。 　　门外的宁翰伸手将车门拉开，低头对着驾驶座上的顾叶舟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你把我妹妹送回来。” 　　然后就将熟睡的在在抱出车门，直接给带回了家中。 　　全程没有跟顾叶舟有多余的交流。 　　被刚刚那一出搞得莫名有点提心吊胆的顾叶舟：“……” 　　就这？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松口气, 还是该更加提心吊胆了，因为刚刚宁翰对他的态度，有点让人琢磨不透。 　　顾叶舟怀疑宁翰可能猜到了点什么，但又不能确定。 　　思来想去都得不到答案, 他最后也只能叹口气, 无奈苦笑道：“好端端谈个对象搞得在偷情似的。” 　　但谁叫自家小姑娘胆儿小呢？ 　　所以他也只能宠着。 　　* 　　另一边的宁家。 　　宁翰将妹妹抱进家门, 正巧遇上下楼来喝水的宁航。 　　两个哥哥对视一眼, 又无声地错开视线, 一个继续抱着妹妹往楼上走去，另一个则站在客厅里, 举着水杯, 慢吞吞地喝着水。 　　但视线却不离被大哥抱在怀里的妹妹。 　　直到那兄妹俩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宁杭才喝完水，轻轻搁下水杯, 低念一声：“不乖。” 　　在在一觉睡醒，天光已经微微亮起。 　　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猛地从床上坐起,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冲出了房门，直奔卫生间。 　　半路遇见已经打扮得精致得体的妈妈，忍不住抱怨一声。 　　“妈，你怎么都不叫我起来？害我都睡过头了！” 　　“没事, 这会儿才四点多快五点，还早着呢。”对比起女儿的慌里慌张，苏欣妍悠闲得很, 一点都不显慌张。 　　“四点多？” 　　在在脚步一顿，探头往二楼走廊的时钟上看去。 　　果然，现在才四点五十分，而白家离他们家不远，他们只需要赶在五点四十五之前出门就行。 　　所以她还有五十多分钟能洗漱打扮加吃早餐，时间还算充裕，根本不用着急。 　　见状，在在放松地缓下脚步，一边走进卫生间洗脸刷牙，一边奇怪地问道：“今天这天儿怎么亮得那么早？” 　　害的她还以为已经六七点了呢。 　　“不是天亮了，而是家里开满了灯，才显得亮堂，你刚睡醒，看迷糊了吧。” 　　宁轩挤进卫生间，跟着妹妹一起并排刷牙。 　　兄妹俩动作一致。 　　左刷刷，右刷刷，上刷下刷，连舌头都没放过，然后一起喝了一口水，含在嘴巴里咕噜噜吹泡泡，最后一低头，把水吐出来，抬头咧嘴微笑，亮出一口小白牙。 　　“行了，你洗把脸快点出去，我要上厕所。”宁轩毫不留情地驱赶妹妹。 　　“哎呀你别催我！” 　　在在将她三哥挤开，自己霸占了洗漱台，随便往脸上泼了点水，然后拿毛巾一擦，就好了。 　　她赶时间，洗漱完就小跑回自己房间里化妆换衣服。 　　早在上学期间，在在的化妆速度就被锻炼出来了，基本上十五分钟内就能搞定，加上换衣服，满打满算也就只花了二十分钟而已。 　　她大哥给她准备了一身粉色的小礼裙。 　　听说这件是她嫂子公司新推的最新款，还没上市呢，就先给她穿在了身上。 　　小礼裙主要材质是纱质，穿在身上很仙，内里用了柔软的丝绸做内衬，隔绝了纱与身体的直接接触，穿起来很舒服，不会磨得人难受。 　　她准备好后，就匆匆忙忙提着裙子下楼吃早饭。 　　今天的早饭是苏欣妍昨晚就先做好的。 　　白粥配小菜，简简单单，可口美味。 　　此时，除了宁轩还在楼上捯饬自己，宁家的其他人都齐聚饭桌。 　　在在一边吃饭，一边听她妈妈跟爸爸商量着今天的行程。 　　早上的迎亲只是婚礼的其中一个环节，这个环节会一直持续到将近中午，然后转战举办婚礼的地点，进行正式的婚礼仪式，顺便宴请宾客。 　　因为要尽量简练婚礼流程，所以基本上中午的婚礼结束，这场婚礼也就正式结束了，不存在晚间节目。 　　然后下午新郎跟新娘就可以收拾行李，赶着下午三点半的车，出去到处旅游，直到假期结束。 　　这个行程听起来很赶，但也是无可奈何的。 　　谁叫宁翰跟白馨都是大忙人，两人满打满算，可以挤出来的空闲时间就这么多，实在是没办法再增加了。 　　所以为了能多出去玩一会儿，享受多一点的二人世界，他们干脆就决定赶一点。 　　反正等出去玩后，他们想怎么休息就怎么休息，累也就是累这一天的事儿。 　　“呀，五点四十了，咱们得快点！” 　　苏欣妍看了一眼时间，连忙起身催着其他人快点，她自己则急匆匆提上包，拉着丈夫就赶出门。 　　在在听见妈妈的催促，直接一抹嘴，就紧跟在她大哥身后出门。 　　宁家的所有车子此时都被装扮成了婚车，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停在宁家门前，准备出发去迎接新娘。 　　迎接新娘的队伍不仅仅只有宁家人。 　　还有宁翰的一些好兄弟，其中就包括季子然跟顾叶舟。 　　顾叶舟其实跟宁翰交情不深，他是宁航跟宁轩的好友，只是宁顾两家是邻居，交情深，所以也在受邀行列，且他还有车子，就被顺便抓了壮丁，帮忙过来迎亲。 　　在在本来想坐顾叶舟的车子的，但还没上车，就被她大哥先一步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自己的车。 　　不敢在大哥面前造次，在在只能遗憾地看了顾叶舟的车子一眼，然后乖乖上了大哥的车。 　　这一辆车只有他们兄妹两个，气氛莫名有点沉寂。 　　在在有点受不了这种氛围，开始没话找话。 　　“大哥，你紧张吗？” 　　“还好。” 　　那就是紧张了。 　　自觉找到大哥沉默原因的在在微微放松下来，背脊依靠在靠背上，一边悠闲地单手托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一边念念叨叨地说：“其实白姐姐也好紧张啊，我昨晚去她那儿，看到她没睡觉，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过后来瞧见你给她送的花跟小卡片后，她就好了。” 　　听见妹妹说起白馨，宁翰微微侧了侧头，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她后来有没有好好休息？”还是没忍住问道。 　　“不知道，我没瞧见，应该是有的吧，也许有你的花跟小卡片陪伴，白姐姐还能做个甜蜜蜜的美梦呢。” 　　在在调皮地跟她大哥开玩笑。 　　但宁翰并没有笑，只是意味不明地回了句：“你昨晚也做了个好梦吧。” 　　“那倒没有，我昨晚根本就没做梦，一觉睡到大天亮。”傻乎乎的在在根本没听出她大哥在内涵什么，还老实地回答道。 　　看她还没意识到什么，宁翰也就不再说了。 　　现在时间太紧，不是跟妹妹详谈的好时机，一切等他跟妻子度蜜月回来后再说。 　　希望到时候妹妹能诚实一点。 　　丝毫不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的在在还在看风景，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一点点冷意。 　　这点冷意来得快，去得更快，根本没给她反应时间，所以很快就被在在给略过了。 　　婚车队伍抵达白家的时候，正好五点五十八，差两分钟到六点。 　　身为新郎官，今天的两位主角之一，宁翰率先下车，领着一大帮子迎亲的人准备去迎娶新娘。 　　可女方的亲友却不会那么容易让他进去。 　　“诶诶诶，新郎官想进门，是不是该表示表示？”领头的一个陌生年轻人笑着对宁翰搓了搓手指，那意思很明显，给红包。 　　迎亲需要用到的红包苏欣妍早就准备好了。 　　其中部分塞在了在在随身的小包包里。 　　一听见对面开始要红包，她立马上道地拿出一叠红包，开始一个个地派送。 　　边给还边念叨：“大吉大利，高抬贵手，大吉大利……” 　　这句话根本就没有人教在在，是她自己加进去的。 　　所有人都被她逗得哄堂大笑，其中部分觉得自己拿红包手短的人还真的退开来，不打算再为难宁翰了。 　　不过还有部分爱玩的人，依旧堵在门口，给宁翰出难题。 　　当然，他们早就被叮嘱过了，知道不能太过火，所以都控制在一个适当的度里，基本上就是让宁翰隔空对着白馨喊点情话，或者做些简单的小游戏而已。 　　小游戏很简单，宁翰轻轻松松就完成。 　　而被大家认为最难说出口的情话，这人反而说得很顺溜。 　　结果都没耗上多久，他们一行人就顺利地进入白家，见到了新娘子。 　　白馨已经装扮好了。 　　她身着一身大红的中式嫁衣，头戴华贵的红宝石镶金宝冠，画着精致的新娘妆，面若桃李，色若春花，直接看呆了被推在最前面的宁翰。 　　新郎新娘互相对视，齐齐从对方眼中看出满腔爱意跟喜悦。 　　被丈夫灼灼的目光盯住，白馨忍不住害羞地垂下头，而宁翰则是有点傻地咧嘴一笑，大步向她走去。 　　“老婆，我来接你了。” 　　这句话他完全没有控制音量，一喊出口，立刻迎来满堂喝彩。 　　“哇——！” 　　“去去去，瞎起什么哄呢。” 　　季子然身为好兄弟，就是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的。 　　他迈步站出来，帮着好兄弟稳定全场秩序。 　　“新郎官找找吧，看看新娘的鞋子藏在哪里，只有找到鞋子才能带走我们美美的新娘哦。”白馨的一位伴娘起哄道。 　　她是白馨的闺蜜，跟她关系很好，所以也敢在这种时候跟新郎叫板。 　　白馨现在是光着双脚坐在床上的，而鞋子也必定藏在一个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 　　宁翰目光在房间内扫视一圈。 　　不出意外地，没有在明面上找到类似于鞋子的物体。 第二百八十六章 这根本就不是饮料，是…… 　　“大哥, 鞋子在白姐姐裙子底下。” 　　在在眸中金光一闪，依靠着读脸术，很快就从几个人脸上读取到关键信息, 锁定了被藏起来的鞋子的方位。 　　她暗暗戳戳她大哥的后背，凑过去小声打报告。 　　同时在心底暗道。 　　白姐姐，对不起了，今天我站在大哥这边, 只能当个小叛徒了。 　　还好她这个叛徒当得隐蔽, 只要她不说, 她大哥不说, 就不会有人知道。 　　在在的声音很小, 但宁翰的听觉更敏锐。 　　听见妹妹的提示后，宁翰漆黑的眸中划过一缕幽光, 他趁人不备, 立马采取行动, 猛地将白馨从床上抱了起来。 　　果然，鞋子就被她压在裙子底下。 　　“啊——！”白馨措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 随即羞恼地轻捶宁翰一下：“你也不先通知我一声，吓我一跳。” 　　“先通知了你又把鞋子藏起来怎么办？” 　　宁翰说得很无辜，却把白馨怼得一噎。 　　她尴尬地挠挠脸, 不得不承认，这还真是自己会干出来的事。 　　“行了，鞋子找到了，我们快走吧！” 　　白馨说这句话真是单纯为了转移话题, 结果却忘了现在的场合。 　　果然，她话音刚落，全场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起哄声, 还有人大声地喊着：“新娘子着急嫁人了！” 　　直接给她闹了个大红脸。 　　大家又挤在白馨的房间里闹了一通，直到一位帮忙操持婚事的长辈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过来催人赶下一个流程，他们才停止闹腾。 　　白家客厅里。 　　白馨跟宁翰一起跪在白家父母跟前，手捧一杯茶，恭恭敬敬地给他们敬茶。 　　这是改口仪式，敬完茶，拿完长辈给的红包，宁翰就该改口叫白馨父母为岳父岳母了。 　　在在挤在她二哥三哥身边，脸上带着祝福的笑意，看着大哥正在经历他的人生四大喜。 　　说实话，看到这幸福的一幕，她有亿点点小羡慕，忍不住转移目光，投向顾叶舟所在的方位。 　　可惜，还没见到人，她三哥一个错步，高大的身躯就将她的视线给挡得严严实实。 　　在在：“……” 　　要不是没从三哥脸上读出什么异常信息，她都要以为他是故意的呢。 　　算了，她一会儿去坐顾叶舟的车也行。 　　大哥的车是要载新娘子的，现在可载不了她，所以回去路上，在在势必得换一辆车。 　　在在打算得挺好，可惜她忘记了一条真理。 　　——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迎亲仪式结束，一行人准备开车去宁家继续下一个流程时，在在本来目标明确地直冲顾叶舟的车子而去，结果却在半路被她二哥截了胡。 　　“你去哪？”冷冷清清的三个字，犹如定身咒一般，瞬间将在在定格在原地。 　　她僵硬地转回头，脖子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一样，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二……二哥。” 　　做贼心虚，在在连说话的嗓音都是颤抖的。 　　察觉到自己表现得太容易引人怀疑，她连忙定了定神，努力表现出一副正常的模样，笑着凑到她二哥身边，装作模样道：“二哥，我正找你呢，原来你在这里。” 　　“嗯，上车吧。” 　　宁航拉开车门，示意妹妹上来。 　　在在：“……” 　　她并不想上去。 　　可她不敢拒绝，只得暗地里鼓了鼓脸颊，认命地低头坐上她二哥的车，再次被迫放弃去找自家亲亲男友。 　　唉，谈个恋爱好难。 　　宁航的车内已经坐了一个人，是宁轩。 　　他正拿着个小本本不知道这记些什么，注意到妹妹坐进来，屁股往旁边让了让，头也不抬地问道：“你怎么那么久？” 　　原来他是默认妹妹会来坐他们的车子。 　　在在不想理他，从包包里翻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号速写本，也埋头画画，借此打发时间。 　　才简单勾勒出几道简单的线条，身边就凑过来一颗热乎乎的大脑袋。 　　好奇地往她手上的速写本瞄去。 　　“你在画什么？” 　　“没什么，随便画画。”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画啥，就是一副随意的创作而已。 　　可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某只好奇心爆棚的大型犬满意，他依旧凑在妹妹身边，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上的画，誓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被他烦得不行，在在用肩膀把对方的脑袋顶开：“你不是在写东西嘛，快点继续去写啦，别来我这儿打扰我。” 　　“我这个得等到下一个流程才能继续写下去，现在写不了。”宁轩举举自己的小本本道。 　　“你写了什么？” 　　他这么一说，在在顿时也被引起了好奇心。 　　“就是一些大哥的婚礼流程，难得有次亲眼见证别人结婚的机会，我拿来参考参考，也许以后就用得上呢。” 　　宁轩这句话是以编剧兼导演的立场说的。 　　可是落在在在耳中，她却觉得他是在为自己以后跟兰绮结婚做准备。 　　她顿时一阵气闷。 　　凭什么大哥三哥可以大大方方地对着家里公布恋情，她就不可以？ 　　在在也知道自己是钻牛角尖了，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她三哥不顺眼。 　　所以她一时有点蠢蠢欲动，想对她三哥搞点恶作剧。 　　她三哥最怕痒了，特别是腰，极其敏感，如果她突然挠他，嘿嘿嘿…… 　　在在眯起眼，在心底发出恶魔的微笑。 　　她悄无声息地探出手，一点点摸向宁轩的腰，眼看着她三哥美妙的尖叫声即将响起，在前头开车的宁航突然出声：“在在。” 　　“啊！”短促地尖叫一声，在在吓得立马缩回准备作恶的手，惊魂未定地看向她二哥：“怎……怎么了？” 　　难道二哥发现她想搞事情了？ 　　“安全带系上。”宁航冷声提醒妹妹。 　　“哦哦。”原来是她忘记了系安全带。 　　在在连忙扯过后车座上的安全带，绕过身前紧扣住，把自己牢牢固定在座椅上。 　　“以后坐车不论前座后座，都要记得系安全带，不然不安全。” 　　“知道了，我以后注意。” 　　在在应声，心下却感觉有点奇怪。 　　她怎么觉得二哥这是话里有话？ 　　可惜，没给她深究的机会，宁家就到了。 　　在宁家的流程其实跟在白家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加简化一点，最主要的还是新人给长辈敬茶，拿改口红包。 　　等这些流程全部走完，全部宾客连带着今日的主角们，就可以转战正式的婚礼举办场地。 　　一家由顾衡名下公司开办的大酒楼。 　　整个婚宴将会由酒楼承办，而宾客们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入席就坐，等待着婚礼正式开始就好了。 　　而新郎新娘们则被转移到一间被转门腾出来的休息室里，重新换一套结婚礼服跟妆容。 　　“结个婚好累啊。”在在坐在她哥哥们身边，小声感叹道。 　　回顾这一上午的时间，他们不是在赶场就是在赶场的路上，根本就没有给人歇一口气的机会，她到现在可连一口水都没能喝上呢。 　　在在已经没有心思去找顾叶舟的踪影了。 　　太累，没心情。 　　“你先喝口水歇会儿。”苏欣妍此时正好走过来，瞧见闺女一脸蔫蔫儿的模样，不禁心疼地揉揉她的小脑袋，顺手拿了一杯饮料给她。 　　也没注意自己拿的是什么，苏欣妍安抚好女儿后，就急匆匆地赶去招呼宾客们落座。 　　这场婚礼说是只简单地办一办。 　　可实际上真的操作起来，根本就一点都不简单，甚至于单单是到场的宾客人数，就坐满了足足五十桌。 　　就算按一桌十个人计算，五十桌也足足有五百个人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些受邀的宾客里，除却两家的亲戚好友之外，还有宁翰跟白馨的商业伙伴，更有苏欣妍跟宁远行，包括顾衡的商业伙伴。 　　这边一撮人，那边又一撮，四处凑一凑，现场的宾客人数可不就得直线飙升？ 　　所以苏欣妍等人现在几乎是忙成了狗。 　　根本没多少心力去管在在他们。 　　在在他们兄妹几个也乖觉，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乖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去麻烦长辈们。 　　距离婚礼正式开始还要好一会儿。 　　等得无聊，又感觉有点口渴，在在顺手抄起妈妈给她的饮料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一入口，她就眉头一皱，感觉到了不对。 　　忍不住低头瞧了瞧，又凑过鼻子闻了闻。 　　破案了，这根本就不是饮料，是酒。 　　而且应该是那种酒精含量很低的果酒，喝起来甜甜的，酒味其实微乎其微，确实跟饮料也差不了多少。 　　在在没忍住，又小抿了一口。 　　感觉还不错，继续喝。 　　不知不觉，一整杯果酒就被她给喝光了，她还嫌不够，又探手从来往的服务员手上多拿了一杯。 　　“你在喝什么？” 　　宁轩注意到妹妹拿酒的动作，不禁问道。 　　“饮料啊。”在在也不怕会被发现，端起酒杯给她三哥闻，还给他安利道：“这个好甜，很好喝。” 　　“算了，我喝红酒，这种小孩子才喝的饮料根本不是我的菜。” 　　宁轩的嗅觉不是很灵敏。 　　他只嗅到了一股带着果香的甜味，没察觉到里面那股微乎其微的酒味。 第二百八十七章 “老子当你是兄弟，你…… 　　婚礼很快开始。 　　伴随着结婚进行曲, 白馨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手挽着白父的胳膊，满含娇羞, 一步步从红毯尽头走来。 　　四周全部暗下来，只余一束光芒打在她身上。 　　这一刻起，她就是全场的主角。 　　而另一位主角，已经换好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 身姿挺拔地站在舞台之上, 等待着他的新娘到来。 　　所有人都礼貌地安静下来。 　　眼含着祝福或是羡慕, 注视着这一对新婚小夫妻的结婚仪式。 　　“待会儿你看见司仪的手势后, 就把这个送上去, 知道吗？”苏欣妍凑在女儿身边，将一个红色的绒布小盒子交给她。 　　里面是她大哥大嫂的婚戒。 　　在在还需要充当一下送婚戒的角色。 　　“知道了, 嗝。”在在乖乖回应, 只是张嘴还打了个嗝。 　　苏欣妍闻到味道不对劲, 不禁拧眉道：“你是不是喝酒了？” 　　女儿的酒量可就只是一杯倒的程度，可千万别喝醉了, 要是一不小心搞砸她大哥的婚礼，那就糟糕了。 　　不过她酒品很好，好像喝醉了也乖乖的, 基本上不会闹腾，但苏欣妍还是有点担心，想着要不要换个人去送戒指。 　　“就一点点。”在在不知道自己的小任务即将面临丢失是风险，她拇指对食指, 摆出个一点点地姿势，眼神清亮，脸色红润：“我没醉。” 　　“真的？”苏欣妍狐疑地凝视着她的脸。 　　“嗯嗯嗯……”在在连连点头, 学熊猫叫唤。 　　“行吧，你别再喝了，先把送戒指的任务完成，然后就下来吃点东西，不许闹腾，知道吗？”苏欣妍见在在确实不怎么醉的样子，稍稍放下一点心，但还是仔细叮嘱了她一番。 　　“知道啦。” 　　喝了酒的在在果然很乖。 　　“小航，好好看顾一下你妹妹，她刚刚喝了点酒，我怕她有点晕乎，要是实在不行一会儿就由你上去给你大哥送戒指。”安排好女儿，苏欣妍又扭头对着二儿子交代道。 　　她还得赶着回去自己的座位上，一会儿双方父母都要上台对新人说些祝福语，少不了她，所以没办法时时刻刻呆在这里照顾女儿。 　　还好，最靠谱的二儿子也在，有他看顾着，苏欣妍也能放心一些。 　　“好。”宁航应声，等着母亲离开后，立马拿走妹妹跟前的果酒，冰冷的目光直射宁轩。 　　“你给她喝酒了？” 　　宁轩猛地一哆嗦，小动物般的直觉在拼命叫嚣着危险，可刚刚也灌了不少酒的他脑袋有点混沌，忍不住迷茫地问道：“酒？什么酒？” 　　“这个。” 　　宁航将妹妹刚刚喝的果酒递到弟弟跟前。 　　宁轩接过，直接就一口闷，然后砸吧砸吧嘴，道：“甜的，这不就是个饮料嘛。” 　　宁航：“……” 　　算了，今天是大哥大喜的日子，不宜教训弟弟，等明天再说。 　　他眼不见心不烦地转开视线，一边默默关注妹妹，一边继续观看大哥的婚礼。 　　在在跟他排排坐，乖乖地一起看。 　　这让宁航莫名找回了一点小时候跟妹妹一起搬着把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的错觉。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很快就来到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环节。 　　司仪一边说着祝词，一边往台下打手势。 　　在在果然迷迷糊糊地没注意到，还是宁航及时碰了碰她，提醒一声，她才连忙捧着装着戒指的绒布盒子，小跑着去台上给大哥大嫂送去。 　　这回在在可没掉链子。 　　因为她只需要手捧戒指盒，站在一旁当个人形柱子，任由大哥大嫂分别从她手里的盒子取走戒指，给对方戴上就好。 　　完成任务，她还得到了哥哥嫂子赠送的两个红包，立马开心得像是过年收到红包的小孩子一样，乐颠颠地抛下台，去炫耀给她三哥看。 　　“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会儿我上台表演节目的时候，也能有红包拿。” 　　宁轩表示自己对妹妹的红包不屑一顾。 　　可他没意识到，说着这句话的自己，本身就是在嫉妒羡慕。 　　在在倒是看出来了，不过她没顾得上反驳她三哥。 　　因为此时，她的全部视线都被一道离席的身影给吸引了。 　　不用怀疑，那人就是顾叶舟。 　　他似乎正准备去洗手间，目标明确地往外走，视线瞥都没往在在这里瞥过一眼。 　　莫名地，在在感到了极大的委屈。 　　她今天一整天可都在找他，结果每每都被人阻拦，心情正郁闷着呢，这人倒好，一点都不惦念着她，难道之前说的那些喜欢她的话都是哄她的吗？ 　　人一无理取闹起来，根本就不讲道理。 　　在在酒意上头，直接就站起身对着抬眼看她的二哥道：“我去下洗手间。” 　　然后就气势汹汹地直接追着顾叶舟的背影离去。 　　看那模样，不像是要去洗手间，反而像是准备去干架。 　　宁航拧眉，直觉有点不对劲。 　　想着妈妈交代他看好妹妹的话，到底还是站起身，也跟了上去。 　　“欸？你们怎么都走了？” 　　被独自落下的宁轩感受到了孤独，正巧附近的风扇吹来一阵冷风，冻得他一哆嗦。 　　不行！他不能当个不合群的人！ 　　猛地一握拳，宁轩也紧跟着站起身，追上哥哥妹妹的步伐。 　　台上的宁翰一转眼，底下的弟弟妹妹就全不见了。 　　他心底感到疑惑，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正巧，这时候仪式基本结束，只剩下最后的敬酒环节。 　　新娘子的婚纱很繁琐，穿着婚纱敬酒显然很不方便，所以她需要去换一套方便敬酒的礼服，宁翰也就顺势跟着去。 　　* 　　“在在？” 　　顾叶舟刚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就见一个气鼓鼓的小姑娘双手叉腰，站在外头扮演河豚，对着自己一个劲儿地鼓脸。 　　还别说，这小模样还挺可爱的，只是瞧见她生气了，顾叶舟还是下意识地去哄人。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哼！”在在躲开顾叶舟伸过来的手，傲娇地扭开脑袋，轻哼一声。 　　顾叶舟懂了。 　　惹她生气的人不巧就是他自己。 　　他不禁有些好笑，又感到有点冤枉，但还是得温柔地哄着自家小姑娘：“我怎么惹你生气了？你说出来，再看看怎么罚我好不好？” 　　“不好。”在在嘟嘟喃喃道：“我舍不得。” 　　听见这句话，顾叶舟心下一软，忍不住上前一步，将娇软可口的小姑娘抱在怀里。 　　在在也习惯性地依偎过去。 　　心爱之人的怀抱让她感到了安心，却还是有些不满足。 　　抬起头，垫起脚尖，在在主动去吻顾叶舟。 　　可顾叶舟却躲了一下：“别在这里，我们回去再……” 　　话没说完，就被炸毛的小姑娘给强势地一扯领带，堵住了嘴。 　　谁也拒绝不了心爱姑娘的主动亲近，顾叶舟也一样。 　　他很快就熟练地掌控主动权，反而将在在亲得腿软。 　　正当两人正亲得难舍难分的时候，一道尖叫如平地惊雷般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被吓得猛然分开，扭头一看。 　　好家伙，除了震怒到花容失色的宁轩，他旁边还站着宁航、宁翰，连白馨也在。 　　前两者是故意跟过来的。 　　后两者纯属意外，谁叫他们换衣服的休息室就在洗手间隔壁，结果却意外撞见一场好戏。 　　不，他们也是这场好戏里的一员。 　　白馨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果然，她丈夫整张脸都黑了。 　　其他两个小叔子的脸色也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她现在有点犹豫。 　　是该提醒还没回神的好友赶紧逃呢，还是帮着丈夫一起教训偷偷谈恋爱的小姑子？ 　　算了，她还是两边都不沾吧，免得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短短一瞬间，白馨就决定了当个看客，不去掺和他们兄妹之间的事情。 　　而另一头，已经被气得脑壳都要炸了的宁轩赤红着双眼，粗喘着气，左右看看，正好看到走廊边摆着个半人高的巨大花瓶。 　　他立马抄起花瓶……里的花，气势汹汹地冲着顾叶舟砸去。 　　“老子当你是兄弟，你他妈居然泡我妹！” 　　气到极致，他甚至爆了粗口。 　　“宁轩，你冷静一点！”顾叶舟一边劝说暴怒状态中的宁轩，一边护着在在躲避那些花枝的袭击。 　　他倒是不怕被打，但是在在不应该被殃及池鱼。 　　好在宁轩生气归生气，还有一丝理智，打人知道对准顾叶舟，全程避开他妹妹。 　　但在在怎么可能眼看着自家男友被打？ 　　所以她连忙冲上去阻拦。 　　“三哥，别再打了，住手啊你！” 　　妹妹一上场，怕她被误伤的宁翰宁航自然也得赶紧上去帮忙护着，结果一场好端端的小情侣幽会，最终发展成了大乱斗。 　　不，应该说是宁家三兄弟对顾叶舟单方面的围殴。 　　因为那两个后加进去的哥哥们，根本就是在拉偏架，他们一边保护妹妹不被误伤，一边总是装作无意地揍顾叶舟几下。 　　顾叶舟就算再厉害，那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被接连揍了好多次。 　　但他也知道自己理亏，没敢还手。 　　“你们不要再打了，呜哇呜呜……” 　　最后还是在在忍无可忍，猛地爆哭出声，这才结束这场乱斗。 　　大家都忙着转头哄她了。 　　休息室里。 　　宁轩惦着脸凑近妹妹：“在在……” 　　在在扭过身子不理他，手里拿着药油跟棉签，蹲在顾叶舟跟前给他上药。 　　他伤得不重，宁家兄弟下手都有分寸，顶多就是让他痛一下而已，连皮都没破。 　　但还是有些地方微微红肿起来，主要是被宁轩拿花枝给抽的。 　　在在一边给顾叶舟上药，还一边心疼地柔声问他：“疼吗？” 　　“不疼。”顾叶舟瞥了一眼旁边被罚站的兄弟三人组，又改了口：“其实只是有一点点疼而已，你哥哥们也只是太在乎你了，担心你被人骗，这才不小心对我下手重了点，你也别太生他们的气了。” 　　宁轩：“……” 　　宁航：“……” 　　宁翰：“……” 　　他们怎么闻到了一股茶香。 　　宁轩常年浸泡娱乐圈，懂得多一点，知道顾叶舟是在当面给他们上眼药，顿时气得差点又来一次大暴走。 　　顾叶舟，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顾叶舟！ 　　可惜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被提前洞察到他那颗蠢动之心的妹妹给发现了。 　　在在狠瞪她三哥一眼，宁轩顿时老实了。 　　震慑完不安分的三哥，在在又扭头对着白馨乖巧道：“白姐姐你换好衣服就跟我大哥先出去敬酒吧，别耽搁了时间。” 　　他们的事不应该影响到大哥大嫂婚礼的正常进行。 　　“好，那你……” 　　白馨看着在在还红红的眼眶，有点欲言又止。 　　“我没事，你们快去吧。” 　　在在懂事地催着大哥大嫂离开。 　　直到两人走后，她又一言不发地蹲在顾叶舟跟前给他上药，完全不带搭理剩余的两个哥哥。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打人就是不对的，不好好道歉的话，在在绝对不原谅他们。 　　宁航看出妹妹的态度，也不想在跟她僵持下去。 　　他轻轻叹口气，转头对顾叶舟道：“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应该做好计划再行动，而且也不是非得用动手这种最愚蠢的方式教训人。 　　深知好友本性的顾叶舟：“……没事。” 　　他怎么感觉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了？ 　　二哥都道歉了，在在盯住她三哥。 　　对上妹妹红红的兔子眼，宁轩也扛不住她这副委屈巴巴的小表情，只能憋屈地顾叶舟道歉：“对不起。” 　　这事儿没完！ 　　被好兄弟撬了墙角，他不好好教训他一顿实在难平心头之恨。 第二百八十八章 “说吧，你俩什么时候…… 　　当在在他们回到举办婚礼的大厅里, 几乎所有看见他们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们兄妹间的气氛不对劲。 　　三兄妹一个比一个沉默，全程无交流。 　　宁航倒还好，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主要是宁轩跟在在。 　　这两兄妹跟在较劲一样。 　　一个不断地给自己灌红酒，一个不断地给自己灌果酒，偏偏坐在旁边的宁航居然没有去阻止, 这才是他让人觉得最诡异的地方。 　　在在酒量不好。 　　哪怕果酒度数再低,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 她也已经醉了。 　　停下喝酒的动作, 她就傻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也不吃东西，也不说话, 就这么坐着发呆。 　　宁航一直都关心着妹妹的动静。 　　见她醉了, 伸手想去拿走她跟前的酒杯, 却被啪地一下打开。 　　胆大包天打了她二哥的小姑娘这下子总算是有了反应。 　　她缓缓转过头，对着宁航嘿嘿傻笑, 软绵绵地喊人：“哥哥。” 　　“嗯。”宁航应声。 　　似乎觉得很好玩，在在又叫了一声：“哥哥。” 　　“嗯。”宁航依旧耐心地应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配妹妹玩这种幼稚游戏，但他就是下意识地纵容了她。 　　“哥哥……”这回在在不再只单纯地叫人了, 她嘟喃着说话，因为醉酒，声音有点含糊：“你可以抱得动我了吗？” 　　“抱得动了。” 　　宁航一惯清冷的嗓音忍不住放柔，他突然回忆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自己的童年时期。 　　那时候他身体很弱，是全家人里唯一一个抱不动妹妹的人，比小两岁的弟弟还要差劲。 　　可是妹妹从来都不嫌弃他, 还很喜欢粘在他身边，奶声奶气地撒着娇，央求着二哥陪她玩。 　　算了。 　　宁航在心底对自己说，看在妹妹的份儿上，他还是对那个姓顾的下手轻一点吧，免得又将妹妹给惹哭。 　　等宁翰跟白馨夫妻俩敬了两三轮酒，这场婚宴也差不多结束了。 　　所有宾客们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宁白两家人，加上一个顾叶舟。 　　顾爷爷其实也有来，不过参与到一半就被研究院那边一个电话给叫走了，所以顾家只剩下顾叶舟在场。 　　他现在也不敢走，只能沉默地跟在一边。 　　在在在婚宴后半程就受不住酒力，趴在桌上睡着了，这会儿被她二哥给抱在怀里。 　　宁轩自己也醉了，还需要顾叶舟搀扶，抱不动他妹妹。 　　只是这人明明都‘沦落’到得靠着别人搀扶才能站稳，却还不老实，一个劲儿地推开顾叶舟，对着他挥舞拳头，大着舌头威胁道：“你个拐走我妹妹的混蛋，我……我告诉你，你……你要是敢欺负在在，我就把你给揍趴下！” 　　“胡闹什么？” 　　宁远行见小儿子闹得不像样，直接过来跟老鹰抓小鸡一样，逮着他的后衣领给他拖走，全程连个眼神都没给顾叶舟。 　　见状，顾叶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这是不招未来岳父待见了。 　　“这一个两个真是……叶舟啊，抱歉，他们两个酒喝多了，脑子不好使，你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苏欣妍注意到儿子跟丈夫对女儿这位新曝光的男友的不满，虽说她也有点觉得女儿现在找对象有点太早了，但其实也不怎么反对。 　　孩子长大了，有个自己喜欢的人也很正常。 　　而且对方是顾叶舟，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人家的优秀跟人品他们都心里有数。 　　女儿跟他在一起，苏欣妍也挺放心的。 　　所以她算是宁家人里，除了在在之外，唯一一个赞成他们恋情的人。 　　这其中也许也有点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因素在。 　　“我没事，谢谢苏姨。”顾叶舟笑笑，表示自己不介意。 　　偷摸着拐走了人家的妹妹/女儿，被甩脸色也是正常的。 　　他只要好生受着就是。 　　反正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他还想着终有一天要跟在在一起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再一起白头到老呢。 　　至于孩子？这个得看缘分。 　　发觉自己想得有点远了，顾叶舟连忙回过神来。 　　见宁白两家即将离开，他立马上道地跟过去，表示自己没喝酒，可以帮忙开车送人。 　　对自己的酒量很有数的顾叶舟从一开始就没沾过一滴酒水，他可不像在在那样，可以肆无忌惮地放任自己醉酒。 　　否则醉酒状态下的他，应付起这个场面来，恐怕会变得很惨不忍睹吧。 　　顾叶舟本想开车接送在在他们，可惜宁航也没喝酒，所以他被打发去接送不会开车的白家父母。 　　白馨下午就得跟着宁翰赶车去度蜜月，白家父母也不打算继续呆在首都这边，毕竟生活不习惯，所以婚礼一结束，他们就准备回魔都了。 　　不过他们的订的票是明天的，所以今天还是先回白馨在首都买的那套房子。 　　顾叶舟只需要送他们到白家就好。 　　* 　　大哥的婚宴结束，但对于在在而言却是另一场新挑战的开始。 　　酒醒之后，她再回忆起自己干得蠢事，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自己给当场打晕。 　　现在好了，晕是晕不了了，还是收拾收拾，跟男朋友准备面对家里的三堂会审吧。 　　宁家。 　　客厅里。 　　除却已经去度蜜月的宁翰跟白馨，其他人，包括顾衡在内，全都来了个齐全。 　　他们围着沙发就坐，将中间的在在跟顾叶舟给包围了个彻底。 　　场面一时寂静。 　　“说吧，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苏欣妍看谁都没开口说话，干脆由自己来打破这份沉默。 　　“也没什么时候吧……”在在犹犹豫豫，小小声地说：“就这……一两……三个月？或者四个，还是五个？” 　　连她自己都说不准时间。 　　反正两人好上挺久的。 　　宁轩一口气没喘上来，忍不住捂住心口，颤抖着手指着顾叶舟：“你你你你……你这么早就觊觎上我妹了？禽兽啊你！” 　　他恨得几乎捶胸顿足，只恨自己引狼入室。 　　回忆往昔，以前在在跟顾叶舟很多次的相处机会，不都是自己给制造的吗？ 　　而且有些事情就不能细想，一细想他就会发现，其实很多事情早就有苗头了，可恨他自己蠢，居然硬是没发现。 　　这么一想，宁轩感觉更心塞了。 　　“你才禽兽呢，绮哥当初也没见比我大多少，怎么不见你放弃追求人家？” 　　在在不喜欢听见哥哥骂顾叶舟，直接就给他怼回去。 　　“这不一样。”宁轩企图为自己辩解。 　　“怎么就不一样了？”可惜在在总能把他噎住。 　　发现自己说不过妹妹，宁轩干脆闭嘴，将发言权让给其他人。 　　这回说话的是宁远行。 　　他目光如鹰隼一般，威严而锐利地凝视着顾叶舟，沉声道：“我也不是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你们都还小，应该懂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有些事在结婚前坚决不准过界，知道吗？” 　　“我知道了宁叔。” 　　顾叶舟应得很快，而在在还在懵懂中。 　　“过界？过什么界？” 　　她下意识地想开读脸术从其他人脸上获得答案，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就拿着一颗硕大的橙子，递到她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吃橙子。”宁航淡声道。 　　【不准乱看。】 　　哦…… 　　在在垂下眼，关掉读脸术。 　　不给看就不给看，她也不是好奇心那么重的人。 　　两个孩子只是处对象，又不是要立马结婚。 　　所以宁家人对他们的态度基本上就是谈恋爱可以，但是婚前不准越界，其他的他们都不会插手多管。 　　当然，部分看顾叶舟不顺眼的人私底下想对他干嘛，那是他们私底下的事情，他们做长辈的如果不知道，也不会去多管。 　　反正他们相信自家孩子下手有分寸，不会闹得太过火的。 　　自此，顾叶舟跟在在的关系也算是过了明路，两人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处对象。 　　其中最高兴的人不是在在，反而是顾叶舟。 　　他会说其实在小姑娘亲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宁家兄弟的到来了吗？ 　　只是故意假装没看见而已。 　　毕竟真要等到这个怂兮兮的小姑娘自己鼓起勇气跟家里人坦白他们的关系，都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去，还不如自己借此机会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但这一切并不是顾叶舟故意算计的。 　　他顶多只能算是顺势而为。 　　所以一眼看穿他这点小阳谋的宁翰跟宁航两兄弟，才会对他毫不留情地下手就揍。 　　因为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却拿他无可奈何，只能顺着踩进那个明晃晃的坑里，帮着他曝光两人关系，好让顾叶舟能跟在在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想想就很憋屈。 　　这件事的内情，其实宁家长辈们也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 　　都是千年的狐狸成的精，谁又不知道谁呢？ 　　其中唯一一个没看穿顾叶舟的阳谋，结结实实地当了一回工具人的人，也就只有宁轩一个了。 　　果然，他才是全家的智商盆地。 　　在在不算，她其实还是比她三哥要聪明一丢丢的。 　　而且真要追查起来，单单是一个读脸术，就能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地知道很多小秘密。 　　所以，作为全家最傻的那一个，宁轩理所当然地被他二哥管教起来了。 　　在宁航看来，弟弟之所以那么蠢，肯定还是书读少了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就学习吧。 　　读书使人明智，多读点书，总能变聪明一点的。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宁轩的生活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白天晚上都得拍戏写剧本，偶尔还得自己亲自上场演戏，但凡有点空闲时间还都被逼着拿来学习。 　　这日子简直跟地狱没啥区别。 　　偏偏不少剧组里的人看了，还私下感叹，果然宁大导演的成功是有原因的，没看人家都已经成为了新生代最厉害的导演，没有之一，还在孜孜不倦地求学吗？ 　　所以才说，活该他能成功！ 　　受宁导演的激励，剧组里不少人都默默地翻出了书本来学习，还有一位年纪不大的小演员，本来想放弃学业专心拍戏赚钱的。 　　结果受宁导演影响，居然重新燃起对学习的兴趣，不仅继续坚持着边拍戏边上学，还在未来的某一天，考上了跟宁导演同一所大学的表演系，并在未来获得影帝的荣耀。 　　那时候接受采访的他，还满脸感恩地对着镜头诉说着这段往事。 　　殊不知，意外坐在电视机前看见这一幕的宁轩完全一脸懵。 　　根本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究竟干了什么，改变了别人一生的事情。 第二百八十九章 最大的可能非沐大总裁…… 　　又是一年两度的期末考试周。 　　在在忍着冬天的寒冷考完最后一场试, 提着笔袋从考场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摇摇晃晃的，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 　　章桃好笑地扶住她：“不至于吧你？考个试就变成这副德行。” 　　“考试不会让我变成这副德行, 这不是昨晚没睡够嘛。”在在捂住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她昨天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是她妈妈打过来的，说她大嫂怀孕了，顿时乐得跟什么似的。 　　结果情绪太激动, 导致她一晚上翻来覆去都没能睡着, 以至于第二天考试全程都在打瞌睡, 也亏得她学习好, 基础扎实, 才能在这种状态下，还坚持着将试卷做完。 　　不过一出考场就撑不住了。 　　她现在只想随便找个地方, 直接倒头就睡。 　　“你再撑一下, 我们回了宿舍再睡。” 　　章桃扶着在在往宿舍方向走, 不知道内情的人，单看她们这姿势, 还以为在在怎么了呢。 　　这不，半路上就有一位好心的女同学上来询问：“请问这位同学是痛经了吗？太严重的话得送医院的，这不是能闹着玩的事。” 　　“不是不是, 她就是昨晚没睡够，这会儿犯困呢。”章桃尴尬地跟人解释，还顺便轻掐了在在的小细腰一把。 　　腰可是在在身上最敏感的地方，这一下直接给她整精神了。 　　“哎呀你干嘛呀！” 　　她瞬间睁大眼睛, 一把拍开章桃还捏在她腰间的魔爪，气呼呼地道。 　　“没干嘛，就是提醒你打起精神来。” 　　章桃说完, 抬眼一看，刚刚那个女同学已经尴尬地跑走了，她挠挠头，有点懊恼：“忘记谢谢人家的关心了。” 　　“谢什么？”在在又懒洋洋地依靠在章桃身上，跟身上没骨头一样。 　　章桃简单地将刚刚的事情说了，在在听见，也跟着有点不好意思：“人家以后可能都不想看见我们了。” 　　这也太尴尬了。 　　“我也这么觉得。”章桃表示认同。 　　最后两人还是没有一起回宿舍，不是因为这个小插曲，而是她们走到半路的时候，遇见了其中一人的家属。 　　“哎哎，醒一醒，你家那位来接你了。” 　　章桃拍拍睡眼朦胧的在在，示意她往前看。 　　在在一抬眼，果然，顾叶舟正穿着一身驼色风衣，身姿挺拔地站在不远处，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呢。 　　路过的不少女生都频频将视线投射在他身上。 　　没办法，谁叫这么又高又帅，还气质绝佳的绝世大帅哥太难见了呢。 　　有些大胆点的人，已经蠢蠢欲动地想去要联系方式。 　　可惜，还不等她们有所行动，就见一道娇小的身影如归巢的乳燕一般，飞扑进了那位大帅哥的怀里，而大帅哥也温柔地伸手接住她，低着头，眼神宠溺地凝望着她。 　　原来这是个有主的，果然这么极品的大帅哥就不是她们该肖想的。 　　散了散了。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一见到男友，在在立马活泼地飞扑进他怀里，仰着头乐呵道。 　　完全忘记了前一刻的自己，还困到恨不得直接席地而睡。 　　站在后头的章桃无语地翻了白眼。 　　“果然，爱情使人精神百倍。” 　　“你每回见到程大校草的时候也挺精神的。”在在不客气地回敬室友。 　　程锡因为那张初恋校草颜，而荣获在在她们宿舍一致赠予的‘程大校草’称号。 　　当然，其他人的男友也难免多了个代称。 　　宁轩是宁大美人，跟兰绮组成双美人组合。 　　而顾叶舟则是顾大医生，他这份医生的神圣职位，显然压过了他的颜值，以至于让他没有成为大美人二号。 　　章桃本来还想说什么，结果意外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从羡慕变成了嘚瑟。 　　“嘿，别以为只有你有家属来接，姐们也有！” 　　她大步走到刚刚赶来的程锡身边，热情地张开双臂，送给他一个抱抱，搞得程锡一脸受宠若惊。 　　“怎么了媳妇儿，您今天是撞见啥好事了？” 　　“没啥好事，我就想抱抱你，不行啊？”章桃翻了个白眼，对男友的不上道很不满。 　　还好，跟她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程锡很了解她，一见她不高兴，立马眉飞色舞地说了几个笑话，还连比带划的，完全不顾形象。 　　直接就给章桃逗得哈哈大笑，什么攀比啊烦恼啊，全都没了。 　　“每回看见桃子跟她对象在一起，我都觉得好快乐啊。”在在小声地跟顾叶舟咬耳朵。 　　顾叶舟挑眉，故意假装吃醋道：“难道跟我在一起你就不快乐吗？” 　　“没有没有，我只要看到你这个人就全身都洋溢着快乐。”在在伸手在自己脑门上左右点了两下，活像是上头真的写了‘快乐’两字。 　　顾叶舟没忍住被她逗笑，一直笑到直不起腰来不得不将额头抵在小女友的肩膀上：“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我一直都这么可爱呀。” 　　在在故意伸手握成猫爪装，摆在脸颊便卖了个萌，这一下有把顾叶舟给萌到了。 　　要不是现在是公共场合，需要注意影响，他还真想好好亲亲自家的小可爱。 　　在在的学校不让外来车辆进入，所以顾叶舟的车子被停在了校门外。 　　两人只能先走到外头才能上车。 　　不过在在也不急着出去，她还得回宿舍收拾点东西再走呢。 　　虽说还不到学校通知的正式放假时间，但其实在大学里，基本上考完全部的试就能提前离校了，不需要硬在学校里待到放假才能走。 　　在在她们今天正好考完最后一门课，可以直接离校。 　　本来她太困了，还想着回宿舍补个觉再走，这会儿既然顾叶舟来接人，那干脆就直接回去吧，反正她在车上也能睡。 　　在在需要收拾的东西不多，主要是画具跟部分专业书，衣服什么的不用带，家里全都有。 　　所以她很快就收拾好，全程花费不超过十分钟。 　　“我走了桃子，拜拜。” 　　“拜拜。” 　　跟室友告别完，在在背着画板，提着沉重的画具箱下楼，顾叶舟正等在楼下。 　　女生宿舍是不让男生进去的，所以顾叶舟跟程锡只能站在楼下等，章桃也要跟着程锡离校，但她需要收拾的东西比较多，所以还需要一些时间。 　　“桃子还在楼上，她叫我转告你再等等。” 　　在在先跟程锡帮忙转告室友托她带的话，再扭头对顾叶舟说：“走吧。” 　　“好。”顾叶舟伸手，很自然地接过在在手上的画具箱跟画板。 　　在在一身轻松地跟在他身边，时不时问两句：“重不重啊？要不要我帮忙？” 　　然后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不用。” 　　两人走到校门口，来到顾叶舟的车子旁。 　　顾叶舟忙着将在在的东西放进后备箱里，而在在则百无聊赖地站在旁边等。 　　她视线随意乱瞄，眼前突然晃过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禁轻咦一声。 　　“娇娇？” 　　原来，她是瞧见了一考完试就没见着人的宋姣。 　　两人隔着一条大马路，中间还挡了不少来往的人车，所以宋姣没注意到对面的在在。 　　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包，正神情羞怯地往一辆高档轿车里坐，车窗上贴了一层灰黑色的膜，在在也看不清里头的人是谁。 　　但其实也不用看，她基本上能自己猜出来。 　　最大的可能非沐大总裁莫属。 　　果然，不管宋姣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没有可能，在沐大总裁眼里那都是‘一切皆有可能’。 　　只是两人身份差距有点大，希望他们在相处中，娇娇不会受伤吧。 　　在在感觉自己真是操碎了一颗老妈子的心。 　　“别发呆了，上车。”顾叶舟放好东西，就见自家小姑娘正对着一片空地发呆，便出声把她的魂给叫回来。 　　“啊哦，来了。” 　　在在恍然回神，忙拉开车门，坐上后车座。 　　顾叶舟：“？” 　　“你怎么坐到后头去了？” 　　“我困，想睡觉。”后车座空间大，可以让她一个人躺着睡。 　　话刚说完，在在就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渗出了一点点生理性泪水。 　　见状，知道她是真的困，顾叶舟也不吵她，只脱下自己的风衣递过去。 　　“车上没毯子，你先拿这个盖一下，别着凉。” 　　“不要，你外套给了我，一会儿冷了怎么办？”在在也是会心疼男友的人，并不想接他的外套。 　　可顾叶舟总有办法哄她。 　　“没事，我这会儿正因为走太多路觉得有点热，横竖都是要脱的，放旁边还不如先给你盖着，一会儿我冷了再跟你拿。” 　　见在在还有点犹豫，他又催她道：“赶紧拿过去，你不是困了吗？现在抓紧时间补觉才是正经。” 　　如果是平时，在在肯定能敏锐地抓住顾叶舟这番话的漏洞，但她现在困得脑袋都成浆糊了，基本上丧失思考能力。 　　所以也没怎么挣扎，就乖乖接过他的外套，盖在身上睡了。 　　她几乎是秒睡，这一觉就直接到了家门前才醒。 　　醒来之后，瞧见自己身上还盖着顾叶舟的外套，在在就知道自己被他给忽悠了。 　　但人家也是好心不想让她受冻，她不好意思跟他生气，只能念念叨叨地说：“这次就算了，你下回可不能再这样了，你是医生，应该知道身体健康的重要性，只有你健康了，才能医治更多的病人。” 　　意外于这番话居然能从在在口中说出，顾叶舟心下不禁淌过一股暖流。 　　他轻轻抱了她一下，低声认错：“抱歉，我下回在车上多准备一条毯子。” 第二百九十章 在在报出兰绮家的地址。…… 　　将车子停在自家院子里后, 顾叶舟很自然地跟着在在进了宁家的门。 　　准备去宁家吃饭。 　　自从两人的关系在各家长辈那儿过了明路后，他们的相处便越发光明正大。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凡遇上顾爷爷不回家, 而在在在的时候，顾叶舟基本上都会去宁家跟着宁家人一起吃饭。 　　这样子他不需要一个人在家开火，更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既方便又多了几分生活的热闹, 感觉很好。 　　顾叶舟发现自己都快要爱上这种感觉了。 　　所以去宁家蹭饭蹭得越发勤快。 　　当然, 他也不是不懂事的人, 吃了人家的饭, 自然也得给伙食费。 　　只是宁家人不肯收他的钱, 所以顾叶舟只能经常带点东西上门，偶尔宁家人有个头疼脑热的, 还能找他帮忙给看看。 　　反正这么大个医生杵在家里, 不用白不用。 　　刚走进家门, 在在就瞧见家里热热闹闹地聚了一大群人，而她大哥大嫂被围在中间, 全然成了全家人的视线焦点。 　　她也跟着望过去，目光落在大嫂尚且平坦的小腹上，脸上带着惊奇的神色。 　　“小宝宝已经在里面了吗？” 　　在在很难想象, 一个那么大的孩子，到底要怎么在妈妈的肚子里一点点长大，形成一个完整的生命，再降生到这个世界上。 　　“是啊, 你要不要摸摸看。” 　　白馨笑着对在在招招手，结果在在却连连摇头，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不不不……不要了, 我不敢，要是给摸坏了怎么办？” 　　“哈哈哈……” 　　被她的反应给逗笑，全家人都乐得不行。 　　“不会坏的，当年妈妈怀你的时候你爸可没少摸，也没见你哪儿有问题。” 　　苏欣妍笑得眼角眉梢的细纹都出来了，足可见小孙孙的到来，给她带来了多少喜悦。 　　宁奶奶更是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那脸上的喜意就没平息过。 　　话虽如此，在在还是小心翼翼地不敢碰白馨的肚子，在她的观念里，还没成型的小宝宝是非常脆弱的，轻易碰不得。 　　她拉着顾叶舟挑了个比较远的位置坐下，好奇地询问道：“宝宝多大了？” 　　“十周，两个多月了。”宁翰代替妻子答道。 　　“怀胎十月，那宝宝还得等好久才能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在在感觉还有点小失望。 　　她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一个长得像大哥或者大嫂的小娃娃，那一定很可爱。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再耐心等一等。” 　　宁奶奶知道小孙女的急切，拍拍她的手背，哄着她的同时也是在哄自己。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早点见到自家小重孙呢？ 　　这年头，能活到四世同堂的老人，可是极有福气的。 　　因为白馨怀孕这个好消息，苏欣妍特意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好菜，一家人围在一起为小夫妻两人庆祝。 　　吃饭的时候，在在还凑到顾叶舟耳边小声叭叭：“你今天可走运了，跟着一起蹭了顿好的。” 　　“我知道，这都多亏了我们家在在。” 　　看出小姑娘想求夸奖，顾叶舟顺势满足她的小心愿，果然将人哄得眉开眼笑。 　　“嘿嘿，你懂得就好。” 　　在在一开心，顺势给顾叶舟夹了好些菜，还知道挑着他爱吃的夹。 　　不仅是顾叶舟了解在在的喜好，在在同样也了解他的。 　　饭后，顾叶舟还要去医院值班，只能先告辞离开，而在在则窝在家里，开始享受她的假期。 　　“妹妹，你这回寒假想干什么？”宁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妹旁边，一脸鬼祟地小声问她。 　　在在侧头，眉梢一挑：“说吧，想求我干什么？” 　　兄妹俩互坑那么多年，一看他这表情，在在都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有事要求她了。 　　“其实也没啥大事。”说着没事的宁轩却狗腿地帮着妹妹捏肩捶腿。 　　“就是啊，我看你寒假挺闲的，想问问你要不要跟我出门玩一下，也不去哪儿，就去南方城市那边走走看看什么的，领略一下当地风情，也许还对你画画有所帮助呢。” 　　“这么好的事你会想到我？” 　　别说在在不相信，换作他们爹妈，恐怕也是不相信宁轩这番说词背后没什么隐情的。 　　被自家妹妹三番两次揭穿目的，宁轩也有点挂不住脸。 　　他恼羞成怒地丢开她的腿，气道：“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去，怎么不去？你是想去绮哥家找她吧，我也要去。”其实就算她三哥今天不来找她，在在也是要去找他的。 　　最近绮哥的状态不太对劲。 　　这事儿不仅宁轩这位正牌男友有所察觉，在在她们这些跟她生活在一起，天天朝夕相处的人，更是感受深刻。 　　她甚至还缺席了今天这最后一场考试。 　　宁愿下学期补考，也要请假赶回家。 　　按着兰绮以往对学习的在乎，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也因此，在在猜测她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以至于让她连学业都顾及不上，就得匆忙赶回家里去。 　　所以她很担心，想着拉上三哥，找去兰绮家里看看她。 　　如果没什么大事，那自然就让人放心了，他们兄妹俩就纯当去找兰绮玩的，而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他们也能过去帮个忙什么的。 　　兄妹俩一拍即合。 　　干脆直接就跟家长报备一声，然后宁轩去打电话叫人帮忙订票，在在则去收拾行李，准备明儿一早就出发。 　　他们行动迅速，没过两天，就已经踏上了兰绮所在的城市。 　　被称作烟雨之乡的苏城。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为了应景，兄妹俩抵达苏城的时候，天际正好下起了毛毛细雨，为这座城市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 　　可惜两人谁都没心情去感受这股意境。 　　因为…… 　　他们没带伞。 　　“咋办啊？”在在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明媚而忧伤地注视着这一片雨幕。 　　说实话，一月的雨，即便是下在相对暖和的南方，也真的好冷。 　　又湿又冷。 　　让人浑身都粘腻腻地不舒服。 　　“不知道。”宁轩跟他妹一样的愁。 　　“要不我们打电话叫绮哥来接我们吧，我知道她家电话号码，你也应该有带你的大哥大吧。” 　　以前在在还吐槽过哥哥买了个砖头手机，这会儿就知道有个移动手机的好了。 　　可惜…… 　　“我大哥大它没信号啊。”宁轩拿出自己的大哥大给妹妹看，上头确实显示搜索不到信号。 　　在在：“……” 　　“要你何用？”她一脸嫌弃。 　　宁轩讪讪地将大哥大收起来，继续跟她排排站在一起，仰头盯着天空的雨幕发愁。 　　“唉~”兄妹俩一同发出沉重的叹息。 　　他们咋就这么倒霉呢？ 　　正当兄妹俩束手无策之际，一辆带棚顶的人力三轮车慢慢悠悠地驶过来。 　　骑车的是一位老大爷，他操着一口地方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对着宁家兄妹喊道：“娃娃儿，上车不咯。” 　　“大爷，您这一趟走多少钱？” 　　在在报出兰绮家的地址。 　　三轮车大爷戴上草帽，对他们伸出五根手指。 　　“五块？”宁轩猜测道。 　　他心想，这个虽然价格略贵了点，但也还好，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兰绮，钱不钱的是另一回事。 　　打定主意，宁轩正想拉妹妹上车，就被大爷给吼了回来：“五毛！什么五块，哪儿有这么贵，娃娃们儿以为我在开黑车啊？咱这是正经三轮车，瞧见没有，这儿还有证呢！” 　　大爷拍拍三轮车侧边的棚子，兄妹俩定睛一看，果然，上头贴着一张写着什么三轮车运营许可证之类的东西 ，是不是真的他们不知道，但这一辆车他们肯定还是得上的。 　　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兰绮家。 　　“行吧大爷，五毛就五毛，您说了算，请您快点给我们拉过去，我们这儿赶时间呢。” 　　宁轩也不跟大爷多纠结什么，直接提着兄妹俩的行李箱就先放上车子，然后再半扶半抱着妹妹上车，最后自己长腿一迈，直接跨上了车子。 　　这三轮车有点高，一般人挺难自己爬上来的，大爷本来还想放个小凳子给他们踩，结果见他们都麻溜地上了车，也不废话，直接呦呵一声，整个人踩着脚踏板站起来，用力蹬起车子，拉着他们前往目的地。 　　还别说，其实他们距离兰绮家挺远的。 　　大爷一直拉着他们蹬了大半个小时，才总算停了下来：“到咯，你们要找的地儿就在那里面，稍微走一段路就成，我这车子进不去，只能在这儿放你们下车。” 　　“好的，谢谢您啊大爷，这是给您的车费。” 　　兄妹俩人带着行李陆续下车，在在等在一边，看着哥哥给三轮车大爷付钱。 　　给完钱，三轮车大爷骑车车子离开，而他们则拖着行李箱，踩着湿漉漉的地板，摸进小巷子里。 　　还好这会儿已经雨过天晴了，不然他们这条路会更加难走。 　　兰绮家在巷子最里面的那一个南方小院内，门口的褐色牌匾上还龙飞凤舞地写了‘兰府’两个大字，非常好认。 　　兄妹俩对视一眼，多年的默契让在在领悟到哥哥的意图，她也不推托，直接就上去拿起门口的铜环啪啪啪敲门。 　　边敲边喊：“有人在吗？有没有人在家？兰绮！绮哥，我是在在啊……有没有人？” 　　敲了好半天，门内都没动静，反而将隔壁家的邻居给吵了出来。 　　“女娃儿啊，别敲了，绮绮这会儿不在。” 　　出来的是一位看着很面善的大娘。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能知道兰绮行踪的人，在在自然不可能放过她，连忙礼貌地问道：“您好，请问您知不知道兰绮去了哪儿？” 第二百九十一章 “媳妇儿，你没事吧？…… 　　那位大妈瞧在在长相乖巧, 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心底的警惕散了些，问道：“你是绮绮的什么人？来找她干什么咧？” 　　“我是兰绮的大学室友, 这会儿是跟我哥哥来这边旅游，就想着顺便来找兰绮玩的。”在在看出大妈对他们的身份存疑，聪明地选了最能取信对方的话说。 　　未免对方不信，她还多补充了一句。 　　“我带了学生证, 您要是不相信的话, 我可以拿出来给您看。” 　　说着, 在在就想掏证件, 却被大妈给阻止了。 　　“算了, 女娃儿，我信你, 只是阿姨告诫你一句话, 兰家最近是非多, 你还是跟你哥离开吧，别去瞎掺和。” 　　“是非？阿姨, 请问兰绮家怎么了？您能跟我们说一说吗？”在在眸中划过金芒，紧紧地盯住邻居大妈的脸。 　　“抱歉啊女娃儿，这种事儿, 我们不太好说。” 　　邻居大妈并不打算轻易告知在在他们事情的真相，却没料到她脸上的心思早被在在给看了个透。 　　【唉，还能是什么事儿呢？有那么一个亲爹，还不如没有, 绮绮也是命苦，唯一能护着她的爷爷摔倒进了医院，这会儿还生死不知, 她爹风流成性，耳根子又软，随随便便被外头的狐狸精吹两句枕头风 ，就想把她拉去嫁人，说是嫁，但听说那男人是个傻的，只是他家有钱，出的彩礼多，这根本就是在卖女儿啊！】 　　【现在那狐狸精跟绮绮她爹已经带着一大伙人去医院抓人了，这两个娃娃来了也没啥用，我还是不要多嘴，害得他们也惹上一身腥吧。】 　　大妈不肯告诉在在他们真相，其实也是出于好心，可看到这些的在在却只觉得心急如焚，更有一股怒火直冲心头。 　　想也没想，她直接提起行李，拖着她三哥就往外狂奔。 　　宁轩被动跟着妹妹跑。 　　他不知道妹妹怎么了，可兄妹俩多年来的默契让他领悟到，兰绮这会儿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在在不会露出这副模样。 　　这种……充满了怒火与恐怖威压的样子。 　　在在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可宁轩却是看得到。 　　此时的她，甚至比父亲发火的时候还要令人感到可怕。 　　但正因此，也让宁轩意识到，兰绮的处境恐怕不会太好。 　　他立马也严肃了表情，大步跟上妹妹，长臂一伸，抢过她手上的行李箱，难得露出冷肃的表情，沉声道：“我来拿，你在前面带路。” 　　宁轩丝毫不怕妹妹不认得路，毕竟两人都长了张嘴，不认得路就干脆问，总能找到目的地的。 　　好在，上天还是眷顾他们的。 　　跑出巷子后，他们发现原来刚刚拉着他们过来的三轮车大爷还没走远。 　　兄妹俩急忙跑上去，不给大爷反应的机会，提着行李就往车上放。 　　“诶诶诶，你们这是干嘛呢？”大爷被吓了一跳。 　　“大爷，我们去XX医院，您认得路不？” 　　在在报出自己用读脸术从邻居大妈脸上读出的，兰绮爷爷住院的那家医院的地址。 　　好在这个地方三轮车大爷还真知道。 　　“认得，离这儿不远，你们要去的话，三毛钱，我拉你们过去。” 　　“不用了大爷。” 　　宁轩一把将三轮车大爷举起来，放进了车棚里，又顺手塞了他一张一块钱的纸币，语速飞快地交代道：“这您拿着，再麻烦您在后头给我们指个路，车子我来骑。” 　　说着，他长腿一迈，蹬起三轮车，气势汹汹地在三轮车大爷的指挥下，直奔医院而去。 　　心底急切，使得宁轩蹬起三轮来格外起劲儿。 　　好端端一辆车，被他骑得都快飞起来了。 　　同三轮车大爷一起坐在后头的在在一手稳住两人的行李，一手紧紧抓住车内的一根木条，紧紧抿着唇，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她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舒服，怕哥哥发现后来关心自己，反而耽搁了时间。 　　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救兰绮！ 　　呲——！ 　　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刹车声，所有行人一齐扭头，就见一辆三轮车猛地停在了医院门口。 　　车子刚刚停稳，车内就接连跑下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即便这身影只是一闪而过，不少人都被他们的样貌给惊艳了一把。 　　“这也太好看了吧！”有人惊叹道。 　　但这些惊叹声很快被一道苍老的大吼给打断：“娃儿，你们的行李没拿！” 　　“拜托您给帮忙看一会儿！” 　　已经跑远的两人只递过来一句话，就消失在医院内部。 　　“这俩娃儿，都在急什么呢？我这儿还得出去拉活，哪儿那么有空给他们看东西。” 　　大爷抱怨归抱怨，但还是守在车子旁边，没有走。 　　他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三毛钱车费，得给人找零七毛，我是正规三轮，不能贪人钱。” 　　此时，医院内。 　　在前台咨询处问清楚兰绮爷爷所在病房后，在在跟宁轩一路狂奔，赶紧赶慢，总算是赶到了目的地。 　　两人累得气喘吁吁，但宁轩还是撸起袖子，摆出一副准备干架的姿态，在在更是全程开着读脸术，打算一看时机不对，就立马将那群坏人都给暂时变成白痴。 　　结果，病房外面一片安静。 　　打开病房门，里头更是一片祥和。 　　金色的日光从窗外照射尽量，将整个病房都映照得亮堂堂的。 　　而在靠窗的位置上，则摆着一台病床，一位满头银发，面色苍白，却依旧看出几分年轻时的俊美模样的帅老头正坐在病床上，微微张着嘴，享受着孙女喂过来的白粥。 　　听见病房门被人急促推开的动静。 　　正背对着病房门的兰绮眉眼一冷，以为那群人还没被她抽够，居然大着胆子又来了，立马搁下粥碗，粉面含煞地转过身去。 　　即将脱口而出的怒骂在看清来者的脸庞后，变成了惊愕的疑问：“宁轩，在在，你们怎么来了？” 　　“媳妇儿，你没事吧？” 　　一看见兰绮，宁轩立马就绷不住了，他泪眼汪汪地小跑上前，一下子熊扑进兰绮怀里。 　　还撒娇地蹭蹭。 　　已经习惯他这副模样的兰绮下意识地就张开双臂接住他，还帮着顺了顺那头被跑得乱七八糟的毛，柔声安慰道：“乖乖，我没事，你别担心。”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可害怕了……” 　　宁轩委屈巴巴地抓住兰绮纤白的素手，按在自己坚硬的胸膛上，一边让她安抚自己受了惊吓的小心肝，一边诉说他们兄妹俩一路找过来的艰辛。 　　兰绮一边听，自然得一边心疼地哄他。 　　结果两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气氛就变得浓情蜜意起来。 　　兰爷爷：“……” 　　在在：“……” 　　两个今日第一次见面的爷孙俩对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面无表情，又有志一同地达成了共识。 　　他们不应该在这里，而应该在病床下/病房外。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在单手握拳，抵在下巴处，正想假装咳嗽两声，提醒那两只狂撒狗粮的家伙这里还有别人在，另一道更为苍老些的咳嗽声就响了起来。 　　“咳咳……” 　　一听见这声音，兰绮这才意识到这里还有自家爷爷跟好友在，连忙不好意思地推开宁轩。 　　“绮绮，你不介绍一下吗？” 　　兰爷爷的目光虽然是扫向宁家兄妹俩，但最主要的还是放在了宁轩身上。 　　他虽已苍老，但双目依旧清亮锐利，直直地投射在宁轩身上，带着浓浓的打量跟审视。 　　就是这个长得比姑娘还漂亮的臭小子，拐走了他家宝贝孙女？ 　　不过单看这样貌，跟他家孙女确实还挺配的。 　　本身是个颜控的兰爷爷思绪漂移一瞬，又被他自己连忙给拉了回来。 　　不行，他得坚定立场，哪儿能看人家长得好看就被轻易收买了？孙女找对象，最重要的还是得好好考察对方的人品！ 　　自家爷爷是个什么德性兰绮能不知道？ 　　表面看着严肃罢了，其实就是个纸老虎，而且单看他凝视着宁轩那张脸时，那微微发亮的双眼，就知道他至少对自家对象的样貌是满意的。 　　只要长相过了关，基本上他俩的关系她爷爷就先同意了一半。 　　所以兰绮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直接大大方方地给双方做介绍。 　　先是兰爷爷。 　　“这是我祖父，你们跟着我一起叫爷爷就好。” 　　再是在在。 　　“爷爷，这是我大学室友，也是我的好朋友，叫宁在在。” 　　“爷爷好。”在在礼貌乖巧地跟兰爷爷打招呼。 　　她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在长辈面前都是属于那种很讨喜的，兰爷爷也不可避免地喜欢这个看着很可爱的女娃娃，所以完全对她严肃不起来。 　　当即就和蔼地笑着回应道：“好好，小同学真有礼貌。” 　　最后是宁轩。 　　轮到宁轩的时候，兰绮介绍得比较详细：“爷爷，他叫宁轩，是在在的哥哥，过了年就二十四了，现在在当导演，就是干拍电影的那些活，是我对象。” 　　最后那四个字说得掷地有声，就算是兰爷爷想装作听不见都没办法。 　　对着宁轩，哪怕人家长了一张好脸，兰爷爷也喜欢不起来，他只是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反观宁轩，知道这会儿正是自己表现的时候。 　　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地跟兰爷爷打招呼，全程都展现出成熟男人的沉稳可靠，仿佛刚刚那个抱着女朋友撒娇求安慰的幼稚鬼不是他一样。 　　这变脸速度之快，让在在都不得不感叹一声，她三哥不愧是又当导演又做演员的人。 　　这演技，绝了！ 　　可惜，经过刚才那一遭，他在兰爷爷跟前的形象早就没了，所以人家已经看透他的本质，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说吧，你是过来干什么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怎么就突然求上婚了呢…… 　　眼看着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 　　在在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缓和一下气氛，就见她三哥突然对着兰爷爷郑重道：“我是来请求您同意将兰绮嫁给我！” 　　被这个惊天大消息兜头砸在脸上，不论是在在还是兰爷爷, 包括身为当事人的兰绮都懵了。 　　这……怎么就突然求上婚了呢？ 　　剧情紧张得太快，在在表示自己看不懂。 　　但没关系，宁轩也不指望妹妹能懂他，他依旧郑重其事地面对着兰爷爷承诺道：“兰绮嫁给我, 我会一辈子都对她好, 努力保护她, 爱护她, 坚决不干让她伤心的事情, 所以，希望您能同意我们的婚事。” 　　说完这句话, 宁轩就低下头去, 等待着兰爷爷的回应。 　　兰爷爷一时没开口说话。 　　寂静…… 　　再一次蔓延全场。 　　过了好一会儿, 才从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里回过神来的兰爷爷，将目光转向孙女。 　　“这是你跟他商量好的？” 　　“没有。”兰绮下意识答道, 结果一抬眼，就对上男友幽怨的小眼神，那人一双妩媚的凤目里水雾蒙蒙的, 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般。 　　犹豫了一下，兰绮到底还是改了口：“嗯，是我们商量好的。” 　　算了，自家男友, 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你们这是当我傻呢？” 　　兰爷爷直接被孙女这番‘出尔反尔’的模样给气笑了，但同时他心底也明白，孙女这回, 恐怕是真的栽了。 　　两个年轻人明显互相喜欢，他也不想当那种半打鸳鸯的恶人，只能板着脸道：“你们跟我仔细说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相互是怎么认识的？……” 　　兰爷爷一连串地抛出了不少问题。 　　这些问题落在在在耳中，总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仔细回想，这不就是自己跟顾叶舟恋情曝光后，被全家人审问的时候，被逼问的那些问题吗？ 　　连题干都一样一样的。 　　所以说…… 　　在在眼神诡异地看向她三哥，莫名地想笑。 　　这算是一种风水轮流转吗？ 　　其实宁轩也有一种跟妹妹差不多的感觉，但身为被长辈逼问的主要对象，他不敢分心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全程都老老实实地尽量回答老人家的问题。 　　结果答着答着，话题不知道怎么地就拐去了奇奇怪怪的方向，连他是不是处……这种问题，都被问了个底朝天。 　　其实也不怪兰爷爷如此作为。 　　他也算是被自己那个风流成性的儿子给搞怕了，生怕孙女踩了跟儿媳妇一样的坑。 　　是他没管教好自己的儿子，害了儿媳妇的一生，但他坚决不能让孙女也跟着她母亲一样，重蹈覆辙。 　　所以对于她所找的对象，难免更多了几分警惕性。 　　不过出于对孙女眼光的信任，加上今天跟宁轩短短接触这点时间的感观，其实兰爷爷对宁轩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但远远不到能让他松口答应将孙女嫁给他的地步。 　　所以他最后只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 　　既不反对，也不赞成。 　　但这对于宁轩而言，已经算是最大的惊喜了。 　　其实，刚刚他看似一时冲动，实际上早就惦记着这件事很久了。 　　如果没有今天这件事的刺激，也许他会想着要慢慢来，先等兰绮毕业后了再计划着求婚。 　　可当他在三轮车上，从妹妹口中得住兰绮要被她亲爹卖给一个傻子当媳妇后，怒气上头的他根本不愿意再拖延一时半刻，只想立马拉着兰绮，带上户口本，直奔民政局登记结婚。 　　只要兰绮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媳妇儿，看谁还敢欺负她！ 　　就算是他岳父，宁轩都敢放狗咬人！ 　　他恶狠狠地想着。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求婚求得有点着急，根本不可能被一次答应。 　　可他也没有被拒绝这一点，却给了宁轩一点意外之喜。 　　他忍不住想到，也许自己这一次真能得偿所愿呢。 　　忍不住抬眼去偷看兰绮。 　　宁轩本以为能瞧见自家亲亲女友娇羞可爱的一面，却没想到她依旧是以前那副冷静成熟的模样，顿时就不满了。 　　背着兰爷爷的视线，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 　　收获一个疑惑的眼神。 　　宁轩赌气地嘟嘴：我都在你爷爷跟前鼓起勇气向你求婚了，你怎么都没点反应？ 　　兰绮有点懵：我要有什么反应？ 　　宁轩：惊喜呢？喜悦呢？娇羞呢？总得有一个吧？ 　　兰绮冷静回应：哦，我很高兴。 　　宁轩气得撇开头：……你在敷衍我！我生气了，不理你了！哼！ 　　全程目睹了这场无声交流的在在：“……” 　　你俩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挠挠头，在在还是明智地选择不掺和进他们彼此的感情间，只转头去关心兰爷爷。 　　“兰爷爷，您身体还好吧？医生有说您是怎么了吗？” 　　“好着呢，就是前些日子天儿太黑，又下了雨，地面湿滑，我走路的时候没注意，摔了一跤，脚骨有点裂缝而已，这会儿已经治疗过了，医生说好好养上一段时间就行。” 　　兰爷爷面对在在时的态度可跟宁轩截然不同。 　　俨然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一老一少聊了好一会儿，在在也大致得知事情的经过。 　　简单而言。 　　就是兰爷爷在前段时间不小心摔倒，伤了腿，被紧急送医治疗。 　　然后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地，传到了他那个经常在外不着家的儿子耳中，并且还被他的其中一个情人知道了。 　　两人以为老爷子快不行了，他情人就怂恿他，让他得防着老爷子临死前将全部财产都留给最疼爱的孙女，让他一分钱都得不到。 　　还给他出谋划策，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抢先一步将人给嫁出去。 　　只要嫁了人，她就是外人了，不能分老爷子的遗产，而且他女儿长得那么美，有的是人愿意花大笔彩礼娶回家，还能借此多赚一笔。 　　也不知道兰绮亲爹是怎么想的。 　　反正他最后被成功鼓动，居然同意了这种又蠢又毒的计划，还着手实施。 　　第一步，他们要先放出老爷子快不行了的消息，将兰绮骗回家。 　　这一步他们成功了。 　　第二步，就是给她找婆家，强行把人绑了嫁过去。 　　这一步他们婆家是给找好了，可惜，败在了绑人上。 　　兰绮亲爹，情人，还有两人叫来帮忙的两个壮汉，四个人加起来，居然全都打不过兰绮一个。 　　理所当然地，他们被兰绮暴揍一顿之后赶出了医院大门，连兰爷爷的病房都没挨着一点边。 　　兰爷爷甚至全程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不然他现在的心情恐怕没那么好。 　　这后半部分的事情是兰绮跟在在他们说的，此时，他们正呆在医院的楼梯间里，沉默地听着兰绮云淡风轻地提起这件让人气到牙痒痒的事。 　　“对不起，我来晚了。” 　　宁轩紧紧地握着兰绮的手，目光愧疚中含着坚决：“不过你别担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 　　他柔软的一面可只给爱人跟家人，至于其他企图伤害他爱人的人…… 　　还没在心底放完狠话，宁轩的脸颊就被兰绮轻轻捏了一下，还扯了扯。 　　“？？？” 　　“不要摆出这么可怕的模样，不适合你。”兰绮轻笑起来，带着几分调笑意味地说道。 　　“绮哥……” 　　看出她想干什么，在在欲言又止。 　　可却被兰绮阻止：“这是我的家事，你们相信我，我自己能处理好。” 　　她不是觉得让男朋友帮忙处理自己的家事，就会被伤了自尊，而是自信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所以并不想让自家男友被那些极品给恶心到而已。 　　在她看来，她家漂漂亮亮的男朋友只需要继续当他的‘小公举’就好了，剩下的所有事，她都会解决。 　　“可是我想给你帮忙。”宁轩嘟喃着说。 　　他看出兰绮态度的坚决，也不敢真的硬要帮忙，只能用这种办法求她让自己参与进来。 　　见他真的很为自己而担心，兰绮想了想，松口道：“其实我还真有一个忙，非让你帮不可。” 　　“什么忙？我一定帮！”宁轩双眼一亮。 　　两个小时后，民政局。 　　宁轩手持自家户口本跟一个红彤彤的小本子，眼神呆滞。 　　“喂喂，傻了吗？” 　　在在伸手在她三哥眼前晃晃。 　　宁轩呆呆地转头看向妹妹，傻愣愣地问：“你为什么会带着家里的户口本？” 　　“妈妈让我带的，说是出门在外可能会需要用到。”在在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也不至于全家的户口本都带上吧。” 　　“这都在一个本子上，又不可能单独撕下一页来，要带肯定只能全部带上了啊。” 　　在在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着她哥。 　　“怎么？不喜欢这个新到手的小本本？那简单啊，隔壁就是离婚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进去换一本出来，都不用出这个门的。”在在故意调侃她哥。 　　说着，她还做势伸手去抢宁轩手上的结婚证。 　　吓得宁轩连忙使出猫猫拳，一顿啪啪啪地将他妹妹的爪子给拍开，再小心翼翼地将新鲜出炉的结婚证揣在自己怀里，跟藏什么大宝贝似的，不让人碰。 第二百九十三章 到底谁才是正宫之主！…… 　　“不给碰就不给碰, 你那么暴躁干什么？” 　　在在捂住被打疼了的手，没好气地冲她三哥翻了个白眼。 　　“你不抢我结婚证，我能打你吗？”宁轩可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还分外理直气壮地怼他妹妹。 　　兄妹俩沉默地对视一眼，随即动作一致地向两边撇开头：“哼！” 　　像两个幼稚的小屁孩。 　　旁边目睹这一幕的兰绮：“……” 　　她怎么感觉自己不是来民政局结婚的，而是像妈妈带着两个闹脾气的小朋友。 　　算了，想多了心累。 　　“走吧, 我带你们去吃饭。”兰绮说。 　　他们两个一身劳累地奔波过来, 又被自己给拉着来民政局耗费了那么久, 肯定已经很饿了, 于情于理, 兰绮都该带着他们去好好吃一顿饭，权当尽地主之谊。 　　不知道兰绮只是单纯地想招待客人的宁轩一听她说要去吃饭, 双眼立即一亮, 认同地点点头道：“确实, 今天可是我们结婚第一天呢，得好好吃顿大餐, 庆祝庆祝。” 　　虽然刚刚领了证，但还没点自己已经结了婚的自觉性的兰绮：“……” 　　她敢说自己完全没想到要庆祝这一茬吗？ 　　不敢。 　　否则某个超级喜欢弄些奇奇怪怪仪式感的小公举要闹了，到时候哄都不好哄, 所以兰绮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没毛病。 　　只是她悄悄将原本打算带他们去的小饭馆，改成了更好一点的地方。 　　兰绮带着在在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家仿古客栈样式的小酒楼，这里的菜品都是正宗的淮扬菜, 菜色丰富，口味地道，就是价格有点小贵。 　　“我奶奶跟妈妈以前都很喜欢来这一家吃饭, 我也被经常带着过来，他家的味道都挺好，但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得惯。”兰绮边领着在在他们进门边介绍道。 　　有些地方菜不是它不好吃，而是各地区的人口味不一样，所以有些人习惯了自己的家乡菜，吃不惯其它地方的菜色而已。 　　在在他们虽说不是土生土长的首都人，但他们在首都生活那么久，口味早就被同化了，兰绮还真不确定他们能不能接受她家乡这边的口味。 　　这家店的老板跟老板娘还认得兰绮。 　　一见她领着两个年轻的陌生人进来，当即就热情地笑起来，用方言招呼道：“绮绮啊，好久没来了，这两位是你同学吧？都长得好俊俏哩。” 　　“王叔，王婶。”兰绮也露出个微笑，大大方方地对他们介绍道：“这个姑娘是我同学，这个是她哥哥，也是我丈夫。” 　　“哦，是你丈夫啊。”王婶晃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顿时惊吓得失声道：“丈夫？！” 　　“嗯。”兰绮点头，还特意补充道：“我们已经领证了，就是还没摆酒而已。” 　　“这……这样啊。”王叔也跟着反应过来，目光忍不住在宁轩身上仔细打量一番。 　　但凡开酒楼的人，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没见过？ 　　王叔更是长了一双利眼，他打眼一看，就能看出兰绮找的这位对象家境很好，本身应该也是个挺优秀的人物。 　　最重要的是，他从进门到现在，满心满眼都只装了兰绮一个，眼底的柔情蜜意几乎都要流溢出来，说明这人是真的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也是，若非如此，哪里又能轻易打动得了兰绮呢？ 　　甚至还让她愿意跟人结婚。 　　王叔王婶都是看着兰绮长大的人，且跟她已经过世的奶奶与离开家乡多年的母亲交情不错，都知道她家的情况。 　　所以此时看着她能找到一个良人，王叔王婶都感觉挺欣慰的。 　　酒楼二楼有包厢。 　　想着宁轩好歹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且还长了一张辨识度很高的妖孽脸，未免引起什么麻烦，兰绮还是带着他们兄妹俩要了一个包厢，顺便点了几道她觉得还不错的菜。 　　结果等上菜的时候，餐桌上却多了两道没点过的菜。 　　对上兰绮疑惑的视线，亲自来上菜的老板娘王婶笑道：“之前也不知道你结了婚，没给你准备一份礼物，这两道送的菜就当作是我跟你王叔给你的新婚贺礼吧。” 　　不知道自己其实送得时间正正好的王婶还有点遗憾，觉得自己跟丈夫的这份祝福来得有点晚。 　　但兰绮他们却是知道自己今天领证结婚的，所以王婶的这份礼物对他们来说送得很及时。 　　“谢谢王婶，您人太好了。” 　　宁轩感动地站起来，对着王婶真诚地感谢道。 　　“不用谢不用谢，你们好好吃饱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王婶笑着摆摆手，也不多打扰他们，上完菜就走了。 　　送走王婶，三人一起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宁轩突然道：“我去个卫生间。”然后就从饭桌上离开，一直出去了很久。 　　在在见她三哥那么久都没回来，忍不住道：“我哥不会掉坑里了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话音刚落，一道没好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才掉坑里了呢，就不能说我一点好。” 　　“哦，你回来了啊。” 　　说人坏话被抓包，在在却表现得极为淡定。 　　宁轩白了妹妹一眼，阴阳怪气道：“还好我回来得及时，不然都不知道得被编排成什么样了。” 　　“行了，赶紧吃饭。” 　　兰绮夹起一块清蒸鱼肉放在宁轩碗里，企图用吃堵上他的嘴。 　　这招还挺管用的，甜蜜蜜接受媳妇儿投喂的宁轩立马不跟他妹一般计较了。 　　三人吃完饭，正打算离开酒店，回去医院看看兰爷爷的时候，宁轩突然扭扭捏捏地叫住兰绮。 　　“媳妇儿。” 　　自从领了证之后，他就特别喜欢这么称呼兰绮。 　　以前这么叫是情侣间的小爱称，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称呼，他自然更加喜欢后者，甚至还恨不得立马昭告天下。 　　好叫那些兰绮的爱慕者们看看，到底谁才是正宫之主！ 　　“怎么了？” 　　不知道宁轩脑子里一瞬间想了那么多有的没的，兰绮听见他在叫自己，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转身望去。 　　刚转过身，她就见宁轩单膝跪在自己面前，手里捧着一束小小的花，还有一个装着一大一小两枚金戒指的首饰盒，正深情款款地望着她。 　　“我们结婚结得匆忙，可是我还是想把该有的东西都给你补上，这个戒指跟花是我刚刚才买的，时间有点赶，也没能买到多好的戒指，只能先用这个凑个数，等回了首都那边，我再重新给你买个漂亮的大钻戒，再给你补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希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可能会嫌弃？” 　　兰绮眨眨眼，将泛到眼眶里的湿润给逼回去，伸手将宁轩从地上扶起来，执起那枚比较大的金戒指，给宁轩戴上，再伸出自己的手，任由他给自己套上戒指。 　　这两枚戒指款式很简洁，上面甚至连一点花纹都没过，就是两个光滑的金圈圈。 　　但兰绮却觉得，仅这两枚戒指，就比宁轩刚刚承诺过的大钻戒还要漂亮得多。 　　“啪啪啪……” 　　在在站在旁边见证了这场简短而迅速的戒指交换仪式，还非常捧场地鼓起了掌，给他们充当唯一的见证者跟气氛组。 　　互换戒指之后，可能是手指上的触感比较明显，时刻提醒着主人它的存在，让兰绮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了一种自己结婚了的感觉。 　　出于已婚人士的自觉。 　　在走出酒楼之后，兰绮默默伸出胳膊，下一刻，一双精致漂亮到犹如艺术品般的手立马挽了上来，亲昵地跟她依靠在一起。 　　在在：“……” 　　她只是想好端端地走个路，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鼓了鼓脸颊，在在突然分外怀念起了远在首都的顾叶舟，如果有他在的话，自己也不会感觉这么孤单了。 　　明明是三个的路程，却让她走出了一个人的寂寞。 　　在在他们一起又去医院看望了一下兰爷爷。 　　顺便告诉他兰绮已经跟宁轩领证了的事儿。 　　出乎预料的，兰爷爷既然没有为此而暴跳如雷，觉得孙女是在草率行动，还一脸认真严肃地问：“你认准他了吗？” 　　兰绮也认真回答：“认准了。” 　　察觉到身侧人的紧张，她悄悄伸手握住他的大手，给他一股安心稳定的力量。 　　得了爱人的安抚，宁轩紧张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两人都没怎么掩饰自己的小动作，自然是被兰爷爷给看了个清，但他没有对此表示什么，只是继续问道：“不后悔？” 　　兰绮：“不后悔。” 　　“那就按你想的去做吧。” 　　兰爷爷松下紧绷的脸皮，先对着孙女笑了笑，扭头对上宁轩的时候，瞬间又变得凶巴巴的：“小子，你以后要是敢欺负我孙女，让我知道了，老头子就算是拼上一条老命，也一定会去找你算账，知道了吗？” 　　“知道了，爷爷您尽管监督我，我那里做得不好，也请您尽管批评教育！” 　　宁轩现在处于有媳妇万事足的状态，别说是媳妇祖父一道不大不小的威胁了，即便是再多来几次，他都依旧是那个‘好好好，您说得都对’的态度。 第二百九十四章 兰绮带着在在他们回了…… 　　兰爷爷自己请了护工, 晚上并不需要孙女的陪护。 　　所以一看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他便连忙赶着三个年轻人回去休息。 　　“那我们先走了，爷爷您要是有什么事, 就请护士打电话回家通知我，知道了吗？”兰绮临走前对着爷爷交代道。 　　“知道了知道了，快点走吧。” 　　兰爷爷一脸不耐烦地赶人。 　　见状，兰绮也不再多留, 直接领着在在他们回家去。 　　在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 在在低头看着两手空空的自己跟她三哥同样空荡荡的双手, 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想了半天, 她突然左手握拳敲击在右手上, 恍然大悟道：“啊！我们的行李箱没拿！” 　　“行李箱？什么行李箱？” 　　宁轩听见妹妹的声音，先是呆愣片刻, 随即双眼惊恐地睁大, 失声惊叫道：“对哦！我们的行李箱上哪儿去了？” 　　“好像是被落在三轮车大爷那里了。”在在说。 　　场面顿时寂静了几秒钟。 　　…… 　　兄妹俩对视一眼, 突然齐齐扭头，双双冲着医院大门口狂奔而去。 　　“大爷~您还在吗？” 　　事实证明, 可爱的三轮车大爷还在的。 　　只是两兄妹因为遗忘行李箱，导致三轮车大爷白白等了他们大半天，耽搁了一天的活计, 被狠狠地臭骂一顿。 　　他们也不敢反驳，乖乖低垂着脑袋，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老实挨训。 　　好不容易, 等大爷终于训完，停下来歇口气的时候，宁轩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话：“那个……大爷, 实在是对不起啊，您看看，我们这耽搁了您一天的工，需要赔偿您多少钱？” 　　“赔什么赔，赔个屁！” 　　暴躁大爷冲他们翻了个白眼，伸手往兜里一掏，翻出七毛钱来，直接砸在宁轩手上。 　　“喏，拿着，这是给你们找零的钱，你们这些小年轻，有钱就是不知道省着点，七毛钱呢，说不要就不要，这钱拿去买面都能买上两碗呢。” 　　骂骂咧咧地又训了他们一顿，搁下钱跟行李，大爷蹬上三轮车，回家去了。 　　独留两兄妹在风中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 　　宁轩：“妹妹，咱们还是遇上了好人啊。” 　　在在：“嗯。” 　　两人各自提着行李走回去找兰绮，兰绮在另一侧的门口等他们。 　　这家医院不止有一个出口，他们刚刚随着兰绮进出是走了另一边的出口，所以才没跟三轮车大爷遇上，不然早早就能拿回行李箱了，也不会耽搁人家那么多时间。 　　说起来他们还挺愧疚的。 　　大爷被他们害得少赚了大半天的钱，到头来也没拿他们给的补偿，就这么走了，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大爷好亏。 　　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遇上这位大爷，所以再多的愧疚他们也只能放在心里了。 　　兰绮带着在在他们回了自己家。 　　却并非去得在在他们之前找过去的小巷子里的那家，而是在另一条距离医院更近的街上的一座小院内。 　　对上兄妹俩疑惑的小眼神，她解释道：“那边是我爷爷的家，这儿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房子，因为不想应付我父亲，所以我搬过来这边住了。” 　　住爷爷家，她没办法阻止那个人回来。 　　毕竟他再怎么渣，也都是她祖父的亲儿子。 　　但这里是她母亲留给她的，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房子，那人要是敢上门，她就敢打电话报警抓他，告他一个擅闯民宅，谅那人再怎么大胆都不敢过来骚扰她。 　　听出兰绮的言外之意，在在跟宁轩都有点沉默。 　　宁轩上前一步，无声地牵住自家媳妇儿的手。 　　被反手紧握，还被亲捏了一下：“我没事。” 　　兰绮对着宁轩笑笑，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门，邀请在在他们入住自己家。 　　这套院子是那种典型的江南小院，古色古香，精致典雅，花园里还有假山流水，非常有韵味。 　　走入期间，虽说大部分家具都是中式偏古的，但也有不少现代设施，例如电视机，电灯，风扇等等。 　　这里虽说只有兰绮一个人居住，但也被布置得很舒适，很有家的感觉。 　　在在瞧见电视机上还盖着一层白色的蕾丝花边防尘布，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个是在哪里买的，好漂亮啊。” 　　“那个是我妈妈走之前编织的。”兰绮道。 　　她并未隐瞒过自己家里的事情。 　　早在很多年前，兰绮的妈妈就因为受不了风流成性的兰爸爸，毅然跟他离了婚，并在将这套房子跟部分钱财留给女儿之后，选择了独自远去，再也不跟这边的人联系。 　　时至今日，兰绮已经好些年没收到她妈妈的消息了，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但她却从未责怪过她，反而在内心默默祝福。 　　不论她妈妈离开之后，是选择独自一人生活，还是跟别人重新组了家庭，有了别的孩子，兰绮都会全心全意地尊重与支持她的决定。 　　因为她知道她妈妈其实是很爱她的。 　　不然也不会坚持到那么久，直到彻底受不了，精神濒临崩溃的地步，才不得已选择抛下一切离开。 　　她也承受了很多伤害。 　　所以兰绮认为自己除了感恩之外，没有资格去谴责母亲。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有点想妈妈，甚至动过去找她的念头，但这种想法很快就会被理智压下。 　　因为她不想去打扰她可能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生活。 　　脑海中划过很多念头，但现实里也才过去了短短一瞬间而已。 　　兰绮回过神来，领着在在他们去看客房。 　　“我家里有四间卧室，除了左边这间是我在住之外，其他都没人，床什么的家具都是齐全的，被子也有新洗好的可以直接用，你们看看喜欢哪一间就住哪一间。” 　　“我要住绮哥隔壁这间。” 　　在在很快选定自己想住的地方，宁轩却迟迟没选，反而期期艾艾地凑近兰绮，扭捏又娇羞地红着脸说：“媳妇儿，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们……我们……难道不应该住在一起吗？” 　　兰绮：“……” 　　这个问题她还没考虑过。 　　但想了想，两人证都领了，住一起也是理所应当，自己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所以只能道：“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住我房间。” 　　兰绮表现得很淡定，仿佛决定让两人住在一起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样，但宁轩可就没那么淡定了。 　　他整个从头到脚都沸腾起来，头顶甚至隐约冒出了一股热气，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狂喜，娇羞，期待…… 　　错乱得在在开了读脸术都没能看清楚。 　　似乎注意到妹妹的视线，宁轩猛地扭过头来，阴森森地威胁她道：“你选那一间房间，不准住我们隔壁！” 　　他手指方向是距离兰绮房间最远的一间屋子。 　　“凭什么啊？”在在炸毛了。 　　兄妹俩又是一顿闹，最后结果以在在愤愤不平地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进三哥指定的房间而落幕。 　　到底是哥哥，宁轩真要强硬起来，还是能镇压一次妹妹的。 　　“呸！”在在手里捏着一叠钱，嘟嘟喃喃地说：“要不是看你给得‘贿赂’多，我才不答应换房间。” 　　好吧，原来还是钞能力的作用太强大。 　　存放好自己的行李，在在就出去跟兰绮说一声，然后借她家里的电话打回家去跟家长们交代一声，顺便报平安。 　　嘟——嘟—— 　　“喂，您好。” 　　电话才响了两下，就被很快接起。 　　对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年轻嗓音，一听这声儿，在在立马得知对面的人是她二哥。 　　她惊喜地问道：“二哥，你今天不忙了？” 　　要知道，打电话回家能被她日常忙碌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哥接到，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嗯，正好放假。”宁航应声，又道：“你跟小轩已经到苏城了，到地方安顿下来没有？” 　　“安顿好啦，我们现在住在我三嫂家里。”在在理智地将对兰绮的称呼转换了一下。 　　对面的宁航不可能听不出来，他声音顿了一下：“三嫂？” 　　还没等他仔细问一问，手里的电话突然被凑过来的奶奶抢走。 　　宁奶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崽崽呀，你三哥跟绮绮领完证没有？” 　　“领了呀。”在在回答。 　　并不意外于家里人会知道这件事。 　　其实她三哥跟兰绮今天这场闪婚虽然来得迅速，但都是经过双方家长同意的。 　　在领证之前，宁轩还有特意接电话打回家跟父母报备过，所以家里长辈们知道这件事完全是理所应当的。 　　而宁航不知道那是因为他刚刚才回家，还没来得及听说这件事。 　　电话对面的宁奶奶听见三孙子跟她三儿媳顺利领完证，顿时放下一大半的心，忍不住笑呵呵地道：“好好好，领了就好，你叫你三哥先留在那边好好帮着人家照顾她爷爷，等老人家身体好一些了，再一起过来首都，或者我们过去也成。证扯了，这婚礼也该商量着办起来，可不能委屈了人姑娘。” 　　“知道啦奶奶。”在在乖巧应声。 　　祖孙俩又聊了好一会儿，约莫半小时过去，才互相依依不舍地搁下电话。 　　在在这边放下电话就回房间去拿衣服洗澡，准备睡觉。 　　奔波一天她也挺累了，想早点休息。 　　而宁家那边在宁奶奶搁下电话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成一圈的苏欣妍等人连忙发问。 　　“怎么样怎么样？证顺利领了吗？” 　　“人姑娘还好吧，没感觉受委屈吧？” 　　“听说我儿媳妇爷爷的伤着了，还在医院里住着，也不知道老人家身体怎么样了？” 　　“他们有说要什么时候办婚礼吗？我们是不是该开始准备准备了？给小轩搞个嫁……呸！彩礼什么的。” 　　…… 　　“你们这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好？”宁奶奶被这群人问得脑瓜子嗡嗡的。 　　“没事没事，妈您一个一个慢慢说，我们不着急的。” 　　“我看你们挺急的。” 　　吐槽归吐槽，宁奶奶还是一个个仔细地将她刚刚从小孙女那儿了解到的情况说给满心急切的家里人们听，听着听着，也不知道是谁，突然蹦出一句。 　　“我们是不是得叮嘱小轩悠着点，绮绮还在上学呢，这会儿可不适合怀孕生孩子，怎么说都得等人毕业以后吧。” 　　不然这不是耽搁人家的学业吗？ 　　对哦！ 　　其他人被一语点醒，连忙重新拨打电话过去。 　　还好，这一回对面接电话的人正好是宁轩，他们直接叮嘱他就成，还省了让电话再转一道手。 第二百九十五章 宋姣做饭是会烧厨房，…… 　　可能是昨天真的累到了, 在在这一觉睡了很久。 　　一直到日上三竿，她才迷迷糊糊地爬起身，晃荡着身躯, 游魂似地飘去卫生间洗漱。 　　结果刚走没两步，就一脑门撞在床柱上：“哎哟，这什么呀？” 　　捂住疼痛不已的脑门，在在定睛一看, 原来眼前是一个床柱, 环顾四周, 入眼的都是些陌生的景色。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 自己昨日好像跟她三哥一起住进了兰绮家, 而兰绮家的床都是这种古时候用的四柱雕花大木床，所以会有床柱这种东西。 　　揉揉脑袋, 在在跑去卫生间一看。 　　可以, 已经红了, 过会儿恐怕会肿起来。 　　抓抓被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在在也懒得管这点小伤, 直接低头洗脸刷牙，捯饬好自己先。 　　洗漱完毕，她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就见兰绮双手拎着满满的早餐走进来。 　　这些东西还在冒着热气，是她刚刚出去买的。 　　“早啊绮哥。”在在举起一只爪子，对着兰绮挥了挥。 　　“早。”兰绮精神饱满地对着在在打招呼，走路带风：“过来吃饭吧, 我买了不少早点。” 　　“好。” 　　在在身上还穿着一件毛绒睡衣，但她丝毫没有想去换衣服的心思。 　　自家寝室的姐妹，彼此间什么丑样都见识过了, 没必要在意形象问题。 　　她自觉在餐桌前找了个位置坐下，顺口问道：“我哥呢？” 　　“还在睡，你先吃，我去叫他。” 　　兰绮放下早餐，扭头回房间里把还在赖床的某人给挖起来。 　　在在刚吸溜一口豆浆，咬了一口油条，就见她三哥顶着两颗硕大的黑眼圈，脸色憔悴，脚步虚浮地晃荡出来。 　　这模样，活像是被妖精给吸走了精气，唬了在在一跳。 　　“你昨晚做贼去了？还是见义勇为去帮警察叔叔抓小偷了？” 　　“都不是。”宁轩捂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顺手抹去眼角的生理性泪水：“我就是睡得比较晚而已。” 　　别误会。 　　他昨晚没对兰绮干什么。 　　两人就是纯盖棉被睡大觉，只是他新婚第一天嘛，又是第一次跟老婆躺在一张床上，难免有点激动过头，所以理所当然地失了眠。 　　一直折腾到天蒙蒙亮才睡，结果现在八点多还没九点就被叫起来了，这能不憔悴吗？ 　　其实到也不是说宁轩不想发生点什么，这不是昨儿个刚被家里人给轮番叮嘱了，不准他在兰绮毕业前造出个娃儿来嘛。 　　所以在发现没有避孕工具，又舍不得让兰绮吃药的前提下，他就只能先自己忍着了。 　　宁轩一脸郁闷地啃着豆沙包，哀怨的小眼神时不时地瞄向自家亲亲老婆。 　　结果理所当然地，被无视了个彻底。 　　这不禁让他更加郁闷了，忍不住失落地低下头，犹如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狗。 　　见不得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兰绮轻咳一声，干巴巴地安慰道：“没关系，这次不行，以后还有机会的。” 　　“机会？什么机会？” 　　在在从豆浆里冒出脑袋，下一秒又被她三哥给按了下去：“吃你的去，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好不？” 　　在在不服气地嘟喃。 　　“那我也是比你大，你一辈子都得叫我哥哥。”宁轩高高昂起头，得意地瞥向他妹。 　　在在干脆不理他，让他一个人尴尬去。 　　* 　　兰爷爷的腿伤并不算严重，大概住了半个月的院，他就被允许出院回家疗养了。 　　这半个月里，宁家兄妹一直都留在兰家，不仅帮着兰绮照顾兰爷爷，陪老人家解闷，还顺带着帮兰家做起了家务，让兰绮大大地省了不少事。 　　好让她有空腾出手来，去给自己父亲跟那个搞事情的小情人一个教训。 　　也不知道兰绮是怎么操作的。 　　反正没过多久，在在就听说了，兰绮的父亲跟那个小情人被傻子一家给告了，人家告他们诈骗天价彩礼。 　　说是兰绮父亲原本答应把女儿许配给他们的傻子儿子，条件是让人家给一万块当彩礼。 　　一万块啊，都够在市里买两套房子了！ 　　结果人家给了钱，到头来却发现兰绮已经嫁了人，根本不可能再嫁给他们的儿子，顿时就怒了，直接去报警抓人。 　　这事儿最后怎么掰扯还没个定论，但已经被闹大了，最后连兰爷爷也有所耳闻。 　　但老人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却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该！就该让他好好吃一回教训，最好能抓进去关上几年，不然这糟心玩意儿永远都不会学乖。” 　　可在在却注意到，他的眼眶悄悄红了。 　　后来，她还有一次意外撞见，兰爷爷抓着兰绮的手，嗓音沙哑地对她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管教好儿子，以至于连累了你，还害了你妈。” 　　这种别人的家务事在在不好听。 　　所以她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赶紧避开，之后兰爷爷又跟兰绮说了什么在在也不知道。 　　她只意外从她三哥嘴里听到一句，似乎兰爷爷将他名下的大部分财产都转移到了兰绮名下，竟是直接越过他儿子，将东西都留给了孙女。 　　这个消息其实并不让在在意外。 　　因为她早就看见了，兰爷爷在很早之前就动过这个念头。 　　在兰爷爷出院后不久，在在就独自启程回家。 　　留在兰家那么久，在在也是有点想家了，同时还想念顾叶舟，别人家的狗粮她已经吃够了，只想回去找自家的男人制造狗粮。 　　宁轩不跟她一起回去。 　　毕竟兰家还有一摊子事，作为兰绮的丈夫，他有义务跟责任留下来帮忙。 　　不过在在也不是一个人回家。 　　宋姣说她准备提前回校，所以会在半路上跟在在汇合，她们两个约定买了同一班火车的不同站点的车票，这样就可以在车上相遇了。 　　车子哼哧哼哧地缓缓停靠在站台前，在在提着行李箱，跟前来送她的三哥跟兰绮挥手道别，然后踏上车厢。 　　还没找到自己的座位，她就先听到了宋姣兴奋的喊声。 　　“在在，在在，我在这里！” 　　在在闻声扭头，就见宋姣正对自己疯狂招手。 　　她连忙走过去，宋姣也小跑着赶过来，两个小姑娘完成了一场双向奔赴，激动地搂抱在一起。 　　“娇娇！” 　　“在在！” 　　“闺女，能先让我过去不？”一位大妈客气地对两个激动的小姑娘说。 　　“啊？对不起对不起……” 　　发现自己挡了人家的道，在在跟宋姣连忙一起躲在一个车座卡位上，将车厢通道让出来。 　　等大妈走过去后，宋姣才拉着在在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但在在不肯坐：“我位置不在这里，还是不要随便乱坐人家的位置了吧。” 　　分开买票就是这点麻烦，没办法选择两个相邻的座位。 　　宋姣也知道这样不太好。 　　她拧眉思考一阵，提议道：“那要不我们找乘务员问问看能不能加个钱，升一下座位，这样也许咱俩就能紧挨在一起了。” 　　她们买到的票都是硬座，连硬卧都没有，其实坐久了也挺辛苦的，如果能升级座位也能更加舒服一些。 　　反正两人都不差钱，也不怕多加这点差价。 　　现在就怕没办法加。 　　“行。”在在点头答应。 　　两人一拍即合，耐心等着车上人都坐下得差不多后，才去找已经空闲下来的乘务员。 　　运气挺好，在火车上还真能升座位，且正好有个软卧车厢是空着的，乘务员说她们补上差价之后就可以直接搬进去。 　　两个小姑娘激动地一击掌，连忙掏钱办理升座位手续，生怕晚了这种大好事就没了。 　　直到坐在软卧车厢的床铺上，在在跟宋姣才一起松了口气，两人开始聊起天来。 　　“娇娇，你怎么就突然要提前回首都了呢？这会儿还没过年呢，学校也还没开门，你去了首都住哪儿？” 　　虽说很高兴宋姣能陪自己回首都，但是在在还是很不能理解她此举的用意。 　　“唉……”一提起这件事，宋姣就想叹气。 　　“还不是因为我妈。” 　　她抱怨道：“她突然心血来潮，想跟我爸去补个蜜月旅游，然后也不先跟我说一声，直接收拾东西就跑了，导致我被放生了，家里没人做饭，我自己是个厨房杀手，未免我爸妈回来发现家里厨房被我烧了，或者我被饿死，只能去首都投奔我小叔。” 　　宋姣合力怀疑她爹妈就是生怕被她缠上，没办法过二人世界，这才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就甩掉她。 　　虽然知道好友的遭遇有亿点点惨，但是在在还是很想笑。 　　她强忍着笑意，问道：“那你哥呢？他也不在家吗？” 　　宋姣不是独生子女，她上头还有个大她五岁的哥哥，她哥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听说现在已升职成一个地方小官了。 　　“别提他，他做饭更难吃。” 　　宋姣做饭是会烧厨房，她哥做饭是会要人命。 　　好端端炒个鸡蛋都能变成黑炭，这种玩意儿谁敢吃啊？ 　　宋家兄妹俩都遗传了妈妈，清一水的毫无厨艺天赋，不，他们的厨艺天赋是可以说是负值！ 　　全家做饭最好吃，甚至堪比五星级大厨的只有宋爸爸一个。 　　宋爸爸甚至还靠着这门手艺，从小菜馆开到了连锁大酒楼，让宋家从普通家庭成功晋升为小富之家。 　　但也改变不了宋家兄妹学不会做饭的事实。 　　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宋姣果断抛弃她哥，宁愿千里迢迢地跑来首都投奔她同样也在开餐馆的小叔，也不乐意留在家里跟她哥一起忍饥挨饿。 　　可怜的宋哥哥，因为工作原因，想跑都跑不了，只能靠着天天下馆子维持生命这样子。 第二百九十六章 原来是追人追到了他们…… 　　有人陪伴的旅程, 远比单独一个人来得要快乐许多，快乐到让人都觉得时间的流逝加快了不少。 　　在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呢，火车就已经抵达首都站。 　　两个小姑娘带的行李都不多, 一人一个小行李箱，加个小背包就齐活了。 　　她们各自提着自己的行李，从拥挤的人群里挣扎出来，双双顶着一头略微凌乱的头发大大松了口气, 随即互相对视一眼, 笑了。 　　“挤火车可真艰难, 上也难, 下也难。”在在伸手扒了扒自己的头发, 感叹道。 　　宋姣闻言笑她：“你搁这儿说相声呢，快走吧, 现在已经五点多了, 再不赶快一点, 等回去天都黑了。” 　　“不急，我大哥会来接我。” 　　为了多陪伴怀孕的嫂子, 宁翰这段时间一直都留在首都这边，很少再去出差，所以一接到妹妹要回家的电话, 他当即就表示自己有时间，可以过来接人。 　　所以有人接的在在无所畏惧。 　　她顺便邀请宋姣：“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家吧，你不是说你小叔家离火车站很远吗？这会儿赶过去得很久吧，不如先去我家歇一晚, 赶明儿再去呗。” 　　在在说得在理，宋姣思考了一小会儿，点头。 　　“也行,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害，咱俩谁跟谁啊，客气个什么。”见宋姣答应，在在乐得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开心得跟自己要去她家玩一样。 　　两个小姑娘一起从火车站大门口走出来，赶到在在跟她大哥约定好的地方。 　　果然在那瞧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宁翰掐着点来接妹妹，这会儿提前一点先到了。 　　见人来了，他自觉下车，帮着妹妹跟她同学一起将行李箱抬上后备箱，而在在已经拉着宋姣坐上车了。 　　在在先坐进去，宋姣紧随其后。 　　可她刚刚探进车门半个身子，一只大手突然袭来，紧紧地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吓了宋姣一跳。 　　“啊——！” 　　她短促地尖叫一声，身子带动头，下意识地往上蹿了一下。 　　本以为会狠狠地磕在车顶上，结果却撞进了一片温热柔软的掌心里。 　　有人及时伸着手臂拦在了她头顶上。 　　这个变故发生得很快，全程不超过一秒。 　　等在在反应过来，宋姣已经被人拉了出去。 　　她下意识地追着爬出车外，就见宋姣微红着脸，有点火大地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沐洲一脚。 　　“你干什么呀！” 　　这声音听着娇滴滴的，说是在生气，还不如说是撒娇更为恰当。 　　“对不起，我只是看见你太激动，吓着你了吧？实在抱歉。”沐洲道歉得很诚恳，彬彬有礼的姿态让人连觉得跟他生气似乎都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但在在开了读脸术。 　　将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这男人纯粹就是刚刚看见宋姣上了别的男人的车子，一时误会了，乱吃飞醋，所以才会这么冲动行事。 　　结果等他赶过来把人从车里拉出来，就瞧见了里头还有一个在在，顿时知道自己误会了。 　　这不，为了掩饰真相，加维持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他开始演戏了。 　　在在内心的小恶魔冒出来一会会儿，就被小天使给拍了下去。 　　算了算了，还是别去揭人家的底了。 　　毕竟谁又能说得准，其实宋姣就吃这一套呢？ 　　打扰人家谈恋爱是会遭雷劈的。 　　所以在在明智地选择了……出声跟沐洲打招呼，沉默是不可能沉默的，毕竟她这么大个活人杵在这儿，人家也不可能当做看不见。 　　这种情况下不打招呼也太不礼貌了。 　　“沐总好。” 　　“沐洲？” 　　在后头帮着妹妹跟她同学放完行李的宁翰，也瞧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沐洲。 　　当然，他更是注意到沐洲还紧扣在宋姣手腕上的大手，顿时看着他的目光就染上几分了然的笑意。 　　顶着好友兼商业伙伴的调侃目光，沐洲面不改色地淡定道：“宁翰，你怎么会在这？” 　　仿佛他是真不知道宁翰会来火车站的原因似的。 　　宁翰也不揭穿他，只道：“我妹妹刚出去旅游回来，我过来接她，顺便也接她同学去家里做客。” 　　“哦。”沐洲应声，又道：“你介不介意家里多一个客人？” 　　这是也要跟着去的意思。 　　宋姣觉得有点尴尬，黛眉轻蹙，正想张口说些什么，旁边的宁翰就先开了口：“不介意。” 　　得，人家主人都发话了，她自然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默默闭上嘴。 　　“你俩先上车。”宁翰对妹妹她们道。 　　“哦。”在在拖着宋姣往车上坐，两人一同坐在后车座上。 　　“接着。” 　　一串钥匙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直接落在了沐洲手里。 　　沐洲：“？？？” 　　对上好友疑惑的目光，宁翰毫不客气地道：“是你要追人，还想叫我给你当司机？” 　　想得美！ 　　“……”沐洲沉默地绕到驾驶座那边，自觉当起司机。 　　而宁翰则舒舒服服地坐上副驾驶座，还有心思扭头跟他妹妹闲话家常。 　　在在：“大嫂胎相稳定了没有？” 　　宁翰：“稳定了，最近一次产检的时候，医生说胎儿发育很健康。” 　　在在：“那就好。我有点饿，不知道家里做了什么吃的。” 　　宁翰：“我出门前好像看见妈在炖你爱喝的排骨莲藕汤。” 　　在在：“嘿嘿……那我就等着回家大吃一顿了！” 　　…… 　　兄妹俩旁若无人地聊天，反观开车的沐洲跟坐在在在身边的宋姣，却安静得仿佛车上没有这两个人一样。 　　但在在注意到。 　　时不时地，两人就会通过后视镜对视一眼。 　　沐洲眸中含着愉悦的笑意，而宋姣则带着羞怯的躲闪。 　　最后无意间瞥见旁边在在满含笑意地在看着她，她连忙垂下头，不看了。 　　沐洲虽跟宁翰交情不错，但从未去过宁家，自然也是不认识去宁家的路，所以需要宁翰指点路线，才能顺利抵达目的地。 　　听见门外的动静，知道是在在他们回来了。 　　宁奶奶连忙从屋内走出来迎接，却见车内下来了四个人，除了她家大孙子跟小孙女之外，还多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其中女的她认识，知道是小孙女的大学室友。 　　另一个看着气质风度都不俗的男人她就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了，忍不住转眼看向大孙子，等着他来介绍。 　　结果还没等到大孙子开口，宁奶奶先迎接到小孙女热情的怀抱。 　　“奶奶！你想不想我呀？”在在开开心心地抱住她奶奶撒娇道。 　　“想，奶奶可想我们家崽崽了。”宁奶奶乐呵呵地回抱小孙女，哄着她道。 　　“嘿嘿嘿……我就知道奶奶想我了，这不，快过年了，我连一分钟都不敢耽搁，连忙赶回来陪您了。” 　　不得不说，在在能讨长辈欢心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冲这一张小甜嘴，别说本就疼爱她的长辈了，就算是遇上一个陌生人，那也忍不住对她升起好感。 　　当然，前提是得她乐意讨你欢心。 　　四人一起跟着宁奶奶进屋，不出意外地发现只有白馨在家。 　　年底了，又到全家人除了在在跟宁奶奶以外，最忙碌的时候。 　　这个点儿根本不可能瞧见其他人，而宁翰跟白馨能待在家里，还是多亏了白馨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小宝宝。 　　因为白馨怀孕初期胎相不稳，加上她不想为了工作太劳累，以免伤到自己的身体，进而影响孩子，所以早早就把公司的事情安排好，提前放起了年假。 　　宁翰倒是还没开始给自己放年假。 　　但他为了照顾妻子，每天都会准时上下班，一些没必要的工作跟应酬都是能推就推，尽量腾出时间来陪伴家庭。 　　“大嫂，我回来啦！” 　　在在一进门就将目标瞄准白馨的肚子，仔细盯了好一会儿后，忍不住忧心忡忡道：“怎么还是那么平？小宝宝都不长大的吗？” 　　“哪儿有那么快，我现在也就只满了三个月而已，要等到四个月才开始一点点显怀。”白馨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温柔地笑道。 　　自从怀孕之后，她身上越发有种母性的光辉，连带着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柔和了许多，气色更是红润有光泽。 　　足可见这一胎不仅没有折腾白馨，反而还让她滋养得很不错。 　　在在也不懂得怀孕的知识，听大嫂这么说后也不再纠结这个事儿，转而跟她介绍新来的两位客人。 　　“这位叫宋姣，是我大学室友，这位是沐洲，大哥的朋友。” 　　白馨客气地跟宋姣跟沐洲打招呼。 　　其实她是见过沐洲的，毕竟他们这些商人的圈子就这么大，总能在某些社交场合上互相碰见。 　　而且沐洲还是宁翰的朋友，有受邀参加过宁翰的婚宴，白馨还随着丈夫一起给人敬过酒。 　　只是不知道，他今天特意来宁家干什么。 　　为了跟丈夫谈什么重要的生意？ 　　这个猜想还没形成，就在下一刻被打碎。 　　出于女人的直觉，白馨敏锐地注意到，沐洲对她家小姑子的室友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情。 　　他才来了宁家十分钟，其中就有九分半钟的注意力是放在那个长相娇弱可人小姑娘身上，顿时还有什么不懂的。 　　原来是追人追到了他们家来了。 　　眼底划过一丝看好戏的光，白馨用手肘轻怼丈夫，示意他一起看戏。 　　这种好戏不可多得，错过了就可惜了。 　　收到妻子的提醒，宁翰好笑地反手握住她的小手，也不阻拦她看戏的兴致，还真陪着一起看好友的追妻大戏。 　　这对夫妻的无良举动无人发现。 　　在在现在整颗心都被厨房飘出来的排骨莲藕汤的香味给勾走了，而沐洲全副心神都在宋姣身上，宋姣则光顾着害羞去了。 　　宁奶奶不在客厅里，她去厨房看保姆做好饭了没，差不了就该准备开饭，别饿着她家小孙女。 第二百九十七章 在在被宋姣的眼泪吓得…… 　　在在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巧就是饭点, 所以跟着一起来的沐洲理所应当地被宁奶奶邀请留下吃饭。 　　吃饭前得先洗手。 　　趁着去洗手的空挡，躲着人群，宋姣悄声质问沐洲：“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过来？” 　　别说什么这些都是巧合之类的话, 宋姣又不蠢，知道这世界上没那么多巧合，有的不过是人为的处心积虑罢了。 　　沐洲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道：“我前天给你家打过电话, 听你哥哥说你提前坐火车, 来了首都。” 　　所以他估算着时间, 猜到宋姣大概会在今天抵达首都, 故意开车来等人的。 　　“那你车子呢？” 　　听他这么说, 宋姣的关注点不可避免地歪了一下。 　　这人是开着在在大哥的车子来的，也就是说他自己开去火车站的车子被落在了那边, 没有开回来, 这样子不会丢了吧？ 　　似乎能洞察宋姣的内心一般, 沐洲道：“……我来之前已经通知了助理去把车子开回来。” 　　放心，丢不了。 　　“哦。”宋姣应了一声, 就低头专心洗手，没话说了。 　　等了会儿，见她不说话, 沐洲干脆自己开口：“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 　　宋姣不是在装傻，而是真的一时没能想起来。 　　好在沐洲早有预料，直接提醒道：“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嫁给我？” 　　“咳……咳咳……”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道惊雷砸中脑袋, 宋姣吓得被口水呛住，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见状，沐洲连忙伸手给她轻轻拍背顺气, 语含无奈：“怎么这么不经吓？” 　　话落，他就得到宋姣一个埋怨的小眼神。 　　究竟是谁吓人大哥您心底没点数吗？ 　　沐洲表示他看不懂这个眼神的含义，直接无视掉，依旧执着地要个答案：“你上回说要回家考虑清楚后再回来答复我，现在有答案了吗？” 　　“没……”宋姣弱声弱气地找借口拒绝：“我觉得这样太快了。” 　　其实她一直有意回避这个问题，根本就没去仔细思考过，自然也给不出对方一个答案。 　　“如果你觉得现在就结婚太快了，那我们可以缓一缓。”沐洲极有绅士风度地说：“我们可以先从普通的男女朋友开始交往。” 　　“这也……” 　　宋姣还想说什么，却被沐洲打断：“我喜欢你，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开始。” 　　他郑重告白。 　　扑通！ 　　心脏漏跳一拍，瞳孔微微睁大。 　　“你……你说什么？”宋姣颤抖地问，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得都快从喉咙间蹦出来了。 　　“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如果宋姣愿意听，沐洲不介意一次次地告白。 　　他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一旦确定自己想要什么，就会直接用行动去争取，从不拖泥带水，且也不吝啬于向心仪之人袒露自己内心的感情。 　　这种行事作风让他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经常能精准地抓住各种好时机，在感情上更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误会。 　　例如现在，沐洲丝毫不给宋姣留有任何一分怀疑的余地，直接向她表露自己心意。 　　见宋姣整个人都被震惊到呆住了，他体贴地帮她关掉还在流水的水龙头，又抽了张纸巾，一根根细致地帮她将手上沾染的水珠擦拭干净。 　　“我有感觉，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男人的嗓音低沉清悦，犹如优美的小提琴声一般，回荡在宋姣耳边，让她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忍不住脱口而出心底的答案。 　　“对。” 　　话刚出口，她就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心下懊恼，怎么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口了呢？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沐洲俊美的脸上不禁展露一抹愉悦的笑意，他轻轻笑起，引得胸腔的震动，让离他极近的宋姣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两人的距离……有点过近了。 　　忍不住想后退一点，但身后就是墙壁，根本无处可退。 　　她转而想从侧边绕开，但沐洲突然横过一只手臂，直接拦了她的路。 　　被逼急了，饶是再温顺的兔子也要咬人了。 　　宋姣瞪眼怒道：“你到底想干嘛？” 　　她气得都要跺脚了，偏偏身前的男人还老神在在，神情淡定地说：“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既然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你为什么不肯答应跟我在一起？” 　　这真的是沐洲心底深深感到疑惑的一点。 　　他自以为两人心意相通，结果每次都遭到了委婉的拒绝，次数多了，饶是对自己自信如他，也是会感到挫败的。 　　宋姣抿了抿唇，本不想说的，可见自己不说，沐洲就不打算放自己走的架势，还是无奈地开口道：“我……我们俩之间差距太大，不合适。” 　　“那里不合适？” 　　沐洲眉心一拧，刚想就着这个问题跟眼前的小姑娘好好讨论讨论，就被身后响起的一道声音打断。 　　“那个……你们洗好手没有？洗好了就过来吃饭。” 　　是在在接到奶奶的任务，过来叫人的。 　　她扒拉在卫生间门外，探头探脑地偷瞄着里头的情景，小脸微红，眼底透着点兴奋的小情绪，显然看戏看得很欢乐。 　　但作为被看戏的主角之一，宋姣却不这么觉得。 　　她只感觉满心羞窘，脸都红到脖子根了，连忙用力推开沐洲，小跑着来到在在身边，把她拖走。 　　“哎呀，你跑慢点！” 　　在在踉踉跄跄跟在宋姣身后，差点没摔倒。 　　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宋姣连忙停下脚步，愧疚地跟在在道歉：“对不起……” 　　“没事没事，你……算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吃饭吧，不然饭菜就要凉了。” 　　在在本想说点什么，但转念想到即便是关系再好的朋友，其实也不好去插手对方的感情事，便换了口风，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饭桌上，气氛远比在在想象得要轻松许多。 　　五位年轻人陪着宁奶奶一起吃饭，全程都只跟老人家聊些家里长短，一顿饭也算是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沐洲没理由再留下来，只能告辞离开。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宋姣一眼，里头蕴含的情绪很复杂。 　　即便在在没开读脸术，也能大致看出一些。 　　这人根本就没有过一丝一毫要放弃的念头，今天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就下回再继续。 　　宋姣自然也是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 　　她缩了缩脖子，低头错开视线，假装没看见。 　　等人走后，在在第一时间扯住宋姣的手腕，拉着她噔噔噔跑上楼，躲进了自己房间里，将人按在自己的床上，严肃地审问道。 　　“说，你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一起住了这么久，在在哪儿还能不了解宋姣的性格。 　　她虽然软和得跟一只小绵羊似的，可也有自己的主见，真的喜欢什么，也会鼓起勇气主动去争取，而非像现在这样，明明喜欢着一个人，对方也喜欢她，她却一直像一只缩头乌龟似地缩着脑袋，死活不肯给出回应。 　　别说什么两人家世差距太大，让她起了退缩的心思。 　　谈恋爱又不是结婚，只要两人互相喜欢就好，根本不需要看什么家世。 　　而且宋姣家世又不差，本人也很优秀，怎么就配不上沐洲了？ 　　本来在在是不想插手宋姣的感情事，但她这模样也太反常了，不得不让她多想。 　　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宋姣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什么地方，被人给欺负了？ 　　“我……我……” 　　宋姣被在在突然强势的态度逼问得不知所措。 　　她本来也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此时再被人一逼，到底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下来。 　　“唉，你别哭啊，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逼问你了，别哭了好不好？” 　　在在被宋姣的眼泪吓得爪子都麻了。 　　她一边在心底啪啪给了自己两耳光，一边手忙脚乱地哄人，急得自己都想哭了。 　　但宋姣的情绪已经被她打开一道口子，根本就停不下来，她忍不住一边哭，一边将心底一直积压的委屈跟好友诉说。 　　“我……我也不想这样的，好难受……” 　　“到底怎么了？谁让你受了委屈，你跟我说说，我帮你教训他！”在在故意夸张地握拳，假装自己超凶。 　　可搭上她那张精致可爱的娃娃脸，却只让人感觉到了奶凶，根本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噗呲！”宋姣忍不住被好友的耍宝行为逗笑。 　　这一打岔，也让她的情绪好了很多，她开始慢慢跟她说明原委。 　　“上次我们意外在学校偶遇沐洲之后，我又遇见了他几次，你也知道，我是学生会的宣传部长，而他最近在跟我们学校不知道洽谈什么合作，跟我们部门有些工作上的交集，我难免跟他接触的次数就多了点。” 　　“嗯嗯，然后呢？”在在好奇地问道。 　　“然后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找借口邀请我出去吃饭，一开始我不想跟他有私底下的交集，拒绝过几次，但次数多了也不好意思，还是答应了一次，就那一次之后，一个穿得很富贵的陌生女人突然找到我，跟我说她是沐洲的未婚妻，两人的婚事从一出生就被长辈定下了，让我识趣点，离开他。” 　　宋姣的话是经过简略的。 　　实际上对方的原话非常难听，完全不堪入耳。 　　她甚至还骂她是勾引别人未婚夫的狐狸精，直接将宋姣骂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见人！ 　　可怕好友听了会生气，所以她不敢说。 　　一心沉溺在自己情绪里的宋姣没有发现，在在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第二百九十八章 “你没有去求证过吗？…… 　　“你没有去求证过吗？也许是人家骗你的。” 　　在在忍着怒气, 尽量理智地给宋姣分析道：“你才第一次见到那个人吧？又怎么能确定对方说得是真话假话？可能她根本就不是沐洲的未婚妻，只是人家存心骗你的。” 　　她觉得会对着宋姣说这种话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是沐洲会喜欢的人。 　　而沐洲这种人, 也不可能受家里长辈的掌控，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所以这其中很可能有什么隐情。 　　“我……我有想过的。”宋姣小声说：“但我不敢当面去质问沐洲，就悄悄跟着去看了一眼，然后发现她跟沐洲有说有笑地一起上了一同辆车, 明显关系不错。” 　　她性格是柔弱, 但不傻, 不可能相信一个才见过第一面的女人的话。 　　可也是性格注定了她没胆子当面去跟沐洲求证, 毕竟两人到现在都没什么关系, 她认为自己没有那个身份立场去质问沐洲。 　　所以，宋姣只能悄悄的来, 结果就看见了那让她心碎的一幕。 　　“我不想当破坏别人感情的坏女人, 所以我跟他之间是不可能的。”宋姣垂下眼, 娇怯的神情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漠然。 　　就算她现在还是喜欢沐洲又怎么样？ 　　这个男人在有了未婚妻的前提下还来找她，其实就已经被她在心底列入了黑名单。 　　只是宋姣的性格让她说不出什么太直接伤人的话去拒绝沐洲的靠近, 每一回都说得很委婉，却被那个看似绅士有礼，实则强势霸道的男人当成耳边风一样, 每一次都故意忽略掉她的抗拒。 　　“下一次，我会跟他直接说清楚的。” 　　这次很好友的敞开心扉也算是让宋姣想明白自己的心，她决定不再跟人拖泥带水了，要断就得断得干脆利落。 　　“等等等等……你先给我等一下。” 　　在在拦住突然斗志昂扬的宋姣, 劝她说：“你先让我帮你问一下，未婚妻的事究竟是真是假再来决定要不要让沐洲从你的世界里滚蛋。” 　　不是在在爱多管闲事，而是她确实从沐洲脸上看出对宋姣的真挚感情, 那根本就是容不下第二个人的专注深情，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其他人的身影。 　　所以直觉告诉她，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未免好友以后后悔，她不能让她这么冲动。 　　“你先在这里呆着，等我回来再说。” 　　在在强势地将宋姣安顿在自己房间里，然后小跑着出门去找她大哥。 　　宁翰跟白馨不住在宁家。 　　两人领证后，宁翰就以他们夫妻的名义，买下了宁家隔壁的那户人家的小楼，装修改建成他们夫妻俩的爱巢。 　　平日里夫妻俩都是住在那边的，但是经常会过来窜门，顺便蹭饭。 　　家里长辈们也理解他们小两口需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所以没人对此有什么异议。 　　此时，宁翰正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陪着妻子看电视。 　　听见门铃声，他按下想站起来的妻子，自己起身去开门。 　　瞧见门外站着自家妹妹，也不觉意外。 　　只是看见她跑得气喘吁吁地，有些疑惑：“有什么事，要你赶这么急？” 　　“大哥，你有没有沐洲的联系电话？”在在也不跟她大哥废话，直接问道。 　　“沐洲？有是有，但你找他干什么？” 　　“哎呀你别问那么多，直接给我就是了。”在在不耐烦地推着她大哥往屋里去，催促他快点把沐洲的联系方式给她找出来。 　　“好好好，你别推我，我现在就去给你找。”宁翰被妹妹闹得没办法，不得不去给她翻电话簿。 　　大哥大不能记载多个电话号码，所以想记下别人的联系方式，又怕自己忘记了，就只能借助电话簿，手写记录。 　　宁翰这里记载了三个沐洲的联系方式。 　　一个是他公司的座机电话，一个是他家里的电话，还有一个是他的私人手机。 　　在在毫不客气地全要了，拿完小纸条就跑。 　　她回到家，还不忘去自己房间里把宋姣给拉出来，两个小姑娘一起躲在她家的书房里，拿着三个电话号码一个个地按。 　　第一个公司电话打了是前台小姐接的，她说沐洲没在公司。 　　第二个没人接听，沐洲可能也还没回家。 　　两人只能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打通了第三个号码，也就是沐洲的私人手机。 　　这次通了。 　　对面响起一道熟悉的清悦嗓音：“喂，你好。” 　　“……”没声音。 　　沐洲皱了皱眉，正以为对面是打错了电话，想挂掉时，隐约听见了两道女声在小声争执。 　　“要不我们还是别问了，好尴尬啊。” 　　他听出来了，这是宋姣的声音，至于另一道，很可能属于好友的妹妹。 　　相比于宋姣的胆怯，她显得很勇敢：“不行！有事就得清楚，也许真是误会了，你也不想这么糊里糊涂地就这么跟人结束吧？” 　　结束？ 　　沐洲心下一凛，瞬间踩下刹车，将刚刚从助理手上拿回来的车子停靠在路边，严肃地加大音量道：“娇娇，你在对面吗？接电话！” 　　对面的争执声瞬间安静了。 　　但沐洲却不给她们逃避的机会，继续大声道：“宋姣，我叫你接电话！” 　　过了会儿，对面才响起一道委屈的娇弱嗓音：“接就接，你这么凶干什么？” 　　“抱歉，我只是太着急了。” 　　沐洲缓下口气，温柔地跟对面的心上人道歉，但却没放过之前的问题：“可以跟我说说吗？宁在在所说的误会究竟是什么？”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糊里糊涂地被心上人拒绝。 　　哪怕要判死刑，也得给个罪名吧？ 　　“就是……那个……”宋姣握着话筒犹豫了一下，抬眼看见在在比划着手势，给自己鼓了鼓劲，还做势要去抢她的话筒。 　　表示如果她不敢自己说，那就她来代替说。 　　立马吓得她眼睛一闭，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喊道：“沐洲，宋明明到底是不是你的未婚妻？！” 　　“谁？宋明明？”电话对面的沐洲愕然道：“这怎么可能？她是我表妹，有血缘关系的那一种。” 　　宋姣：“……” 　　凑过耳朵来偷听的在在：“……喔哦！” 　　这事情大条了。 　　别说在在了，沐洲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连忙追问宋姣：“她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你全都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 　　听出对面男人的嗓音里压抑着怒气，宋姣不禁有点害怕，没敢吱声。 　　而对面的沐洲可能也知道自己吓到宋姣了，忙柔声哄着她道：“别怕，我现在过去找你，有什么话，我们直接当面说清楚好不好？你不要怕我。” 　　“嗯。”宋姣现在除了这个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电话刚被挂断，在在就立马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沐洲怎么说？” 　　“他……他说要过来找我当面说清楚。” 　　宋姣紧张地抓紧衣摆，一脸不知所措：“怎么办啊在在，我好像真的误会他了，现……现在跟他道歉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来不及了。”在在面无表情道：“你以身相许赎罪吧。”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 　　宋姣气得想拧她。 　　在在连忙往旁边躲了一下，笑道：“反正你们现在误会解开了，你就跟他好好谈谈呗，我可以友情给你们提供一个聊天场地。” 　　“你还是给我来一杯冰水吧，我现在需要给大脑降降温。” 　　宋姣只觉得自己现在脑壳热到要爆炸了。 　　没想到自己真的这么傻，闹出这么大个乌龙来，她现在只想找块地把自己给埋起来，不想去面对沐洲的质问。 　　“别了吧，这会儿可是冬天，喝完冰水你下次来姨妈还要不要命了？” 　　在在直接拒绝了宋姣的不靠谱提议。 　　她体弱又体寒，每回来姨妈不做好保暖措施，都能疼得死去活来，还有一次直接在宿舍里疼到昏迷，嘭地一下就倒在阳台的地上，吓坏了她们。 　　要不是最后宋姣醒得及时，她们三个都打算给她紧急送医了。 　　被在在这么一提醒，宋姣也知道自己这个提议有多么不靠谱，只能忧愁地叹口气，等待去见某个被自己表妹坑了的倒霉蛋。 　　沐洲一路狂飙，才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抵达宁家门前。 　　他飞速赶下车，还没来得及按响门铃，就被一道清亮软糯的嗓音喊住。 　　“我奶奶已经睡了，别吵醒她。” 　　来人是在在。 　　她穿着一身大棉衣，站在寒风里对着沐洲道：“我给你开门，你别吵吵，知道吗？” 　　说着，她将自家的大铁门打开，领着沐洲去花园后面的一个小木棚前。 　　这里是他们家用来存放杂物的地方，很偏僻，即便在这里大喊大叫，也不会吵醒已经熟睡的宁奶奶，适合留给沐洲跟宋姣单独谈话。 　　“进去吧，娇娇在里面等你。” 　　“谢谢。”沐洲低声跟在在道完谢，就立马大步走进木棚里。 　　在在倒是想直接回屋里去，外头太冷了，冻得她瑟瑟发抖。 　　但又放心不下宋姣，怕沐洲欺负她，所以只能裹着棉衣蹲在外头，默默竖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好吧，她也有点小八卦。 　　宋姣跟沐洲的谈话声音很小，在在只能听得断断续续，但也大概了解到两人应该是解开误会了，并且沐洲还表示这件事他会回家查清楚，绝对会还给宋姣一个交代。 　　听到这，在在还认同地点点头。 　　对，不论那个脑子有坑，故意跑来娇娇跟前威胁辱骂她的女人是不是沐洲的亲戚，她家娇娇的委屈不能白受！ 　　“你蹲在这干什么？” 　　在在正听得入神，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在她耳边炸响，吓了她一跳。 第二百九十九章 让她重新学做人。…… 　　“啊！要死啊, 吓我一跳！” 　　在在短促地尖叫一声，随即恼羞成怒地拍了顾叶舟一下。 　　没用力，根本就是不痛不痒的, 但是顾叶舟无辜被打，还是有一点小委屈：“我只是瞧见你家门没关，所以想帮着关个门而已。” 　　结果门还没给人家关好，他就瞧见在在三更半夜地一个人蹲在这, 不禁好奇地凑过来问一句, 然后就被‘家暴’了。 　　“咦？我没关门吗？” 　　在在懵懵地对上顾叶舟同样懵的视线, 仔细回想一下, 自己也许, 大概，八成, 可能……真的没关门！！！ 　　挠挠头, 在在对着顾叶舟憨憨傻笑：“我忘了。” 　　“没事, 一会儿记得去关上就好。” 　　顾叶舟伸手，将蹲在地上的在在拉起来, 给她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就想带着她往屋里走。 　　“别在这吹风了，小心冻感冒了, 进屋里去。” 　　“不行。”在在扯住顾叶舟的手，“我现在还不能进去。” 　　顾叶舟：“？” 　　不等他将疑惑问出口，身后的木棚里就传来一阵响声，两人下意识地一起扭头, 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领着个垂着脑袋，跟个娇羞小媳妇儿似地跟在他身侧的姑娘慢慢从里头走出来。 　　顾叶舟：“……” 　　这是在干嘛？ 　　两个男人对上眼，眉心一蹙, 齐齐认出对方。 　　“顾院长。” 　　“沐总。” 　　“顾院长怎么会在这里？”沐洲对于顾叶舟的出现还挺惊讶的。 　　顾叶舟跟家里长辈合开的私人医院已经在数月前落成了，即便那还是一家新医院，但作为医院创始人之一，他也是挂了个副院长名号的。 　　本来长辈是想让他担任院长，但顾叶舟认为自己还太年轻，且还处于学习阶段，不论是能力还是资历都不足以担任管理一家医院的职位，所以拒绝了。 　　不过出于尊重，旁人称呼他的时候还是会叫一声‘顾院长’，有意省略掉那个‘副’字。 　　虽然顾叶舟自己其实并不在乎有没有这个副字，但别人又不知道，只能人云亦云。 　　“这里是我女朋友家。”顾叶舟宣誓主权一般地牵起在在的小手。 　　沐洲懂了。 　　原来自己才是外人。 　　他有点歉意地笑笑，道：“不好意思，因为一点个人的私事，占用了你对象的地方。” 　　“没事没事，我才是不好意思，来了客人，结果居然让你们呆在这里说话。”在在眼见气氛有点尴尬，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她给宋姣使了个眼色，宋姣意会，直接拉着沐洲出去。 　　“天太晚了，你也不好再留在这里打扰人家，还是先走吧。” 　　“这就对我下逐客令了？” 　　沐洲站在自己的车边，好笑地对着宋姣道：“你这算不算是撩完人就翻脸？” 　　“我哪有……” 　　宋姣害羞到声音小得跟蚊子嗡嗡一样。 　　见状，知道不好将人逗得太过，沐洲适时地收手：“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回去调查清楚，好好给你一个交代。” 　　“嗯，再见。” 　　宋姣应声，对着沐洲摆摆手告别，也不说什么自己不需要交代之类的话。 　　她是性子软和，但不是真的没脾气。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她也不是真兔子。 　　将沐洲送走，宋姣折身返回。 　　本想去找在在，却见她跟顾大医生腻歪在一起，便识趣地转向，直接往屋里去，不去打扰他们小情侣间的亲近。 　　此时在在正嘀嘀咕咕地小声跟顾叶舟说她三哥跟兰绮之间的闪婚呢。 　　说实话，这一对的速度当真是惊到她了。 　　可顾叶舟听完这事后的关注重点却不在宁轩的结婚速度上，而是…… 　　“你三哥都结婚，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冷不丁地被求婚，在在懵了下，随即有点小慌张地结结巴巴道：“我……我还没到……到法定婚龄呢。” 　　她还小，现在结婚也太着急了吧？ 　　“没事，再过几个月就到了。” 　　顾叶舟表现得老神在在，仿佛只要在在现在答应嫁给他，他就能等她一到法定婚龄就拖着她去领证一样。 　　仔细算算，法定婚龄是女二十，男二十二，而在在是七零年六月出生，现在已经过了元旦，进入九零年，确实只需要再等几个月，就到了她生日，也就是她年满二十周岁的时候。 　　难怪顾叶舟那么期待。 　　他就是想早点把媳妇儿给娶回家。 　　可惜在在有不一样的想法：“我还在上学呢，不想那么早结婚。” 　　她拉着顾叶舟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撒娇。 　　每回她这样，顾叶舟就什么都会依她。 　　这次也一样，顾叶舟轻易就妥协了：“好吧，你不想太早结婚就不想，那我们等你毕业后再结好不好？” 　　“嗯嗯嗯……” 　　一见男人松口，在在立马迫不及待地点点小脑袋，还开心地送上一个奖励的亲吻：“就知道你最好了，么！” 　　亲完，知道现在时候不早了，在在便主动跟顾叶舟道别，目送他回了对面的顾家后，才将自家大门关上。 　　“咔嗒”，大铁门严丝合缝地合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响，突然震醒了在在。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忍不住自语道：“我是不是被忽悠了？” 　　仔细回想起自己刚刚答应了顾叶舟什么。 　　一毕业就跟他结婚？！ 　　她现在都大三了，那这跟她一到法定婚龄就跟他结婚有什么区别？ 　　不就只是差了个一年半载的事儿吗？ 　　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在在深深为自己的傻折服了。 　　话虽如此，在在除了自己怪自己笨之外，却是丁点想去找顾叶舟说她反悔了的念头都没有。 　　算了，反正现在距离她毕业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先这样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的在在轻轻叹口气，折返回家睡觉了。 　　她没有发现，其实对面的顾叶舟进了家门后一直没有走远，就站在阴影处观察着她，等见她进屋后，那一直隐忍的薄唇这才愉悦地翘起，透着掩饰不住的欢快。 　　* 　　沐洲那边的行动很快。 　　不超过两天，宋姣就特意从自己小叔家跑来宁家，主动给好姐妹送上第一手的八卦情报。 　　“沐洲那边怎么说？”在在抱着一个小熊玩偶，坐在自己的床上，好奇地问道。 　　宋姣就坐在在在对面，怀里抱着一个小兔子玩偶，答道：“这件事的过程有点复杂。” 　　在在：“那你简单点讲。” 　　宋姣：“……你先让我组织一下语言吧。” 　　简而言之，整件事的起因就是由沐洲那位脑子有病的表妹跟她的闺蜜引起的。 　　表妹有个好闺蜜，感情非常好的那种。 　　她的好闺蜜一直明恋沐洲，这一点沐洲不知道，表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经常帮助闺蜜接近她表哥，想要撮合两人，可惜沐洲日常工作繁忙，时不时地还得去全国各地出差，连见表妹的次数都很少，更别提去关注她的闺蜜了。 　　因此直到现在，闺蜜的名号在沐洲跟前都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但这并不影响人家自我感觉良好，已经将沐洲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所以在一次意外之中发现沐洲居然跟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大学生走得很近之后，闺蜜慌了。 　　她回去之后哭着将这件事告诉表妹，还说了不少自己怎么怎么爱沐洲，沐洲怎么可以背叛她的话。 　　表妹见自家闺蜜这样，自然是心疼了。 　　然后她一时意气上头，就冲过来对着宋姣干了这件…… 　　让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蠢事。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宋姣落下总结词，不出意外地看见好友一脸的一言难尽。 　　“她们有毒吧。” 　　在在憋了一会儿，实在词穷，只能找出这个词去评价表妹跟其闺蜜的行为。 　　不，对比起表妹的奇葩作为，她居然还觉得闺蜜稍微好一点，虽然两人其实也算得上是半斤八两，难怪能成为好闺蜜。 　　物以类聚啊！ 　　“这件事沐洲怎么处理？” 　　在在揉了揉自己被震惊到有点神经错乱的脸，直接问最后结果。 　　提起这个，宋姣眼底含了点笑意。 　　“沐洲直接把这件事跟他姑妈跟姑父说了，听说宋明明她父母打算把她送去一家管理极严的寄宿学校去，好让她跟她的那位闺蜜断了关系，顺便让她重新学做人。” 　　最后那句话是沐洲的原话，不是宋姣说的。 　　“他表妹还在上学？”原谅在在的关注重点歪了，之前听宋姣的描述，她还一直以为沐洲的表妹已经毕业出社会工作了呢。 　　“嗯，听说还在上高中，只是长相跟穿着打扮都比较偏成熟一点，看起来有二十多岁了。” 　　所以其实宋姣一开始也把人家错认为社会人士，不然如果真是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跑来她跟前大放厥词，她根本就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但仔细想想，也只有心智还未成熟的孩子才干得出这种未来回忆起来，会尴尬到恨不得打死当初的自己的蠢事了。 　　“所以这件事总结起来就是熊孩子闹妖咯。” 　　在在精辟总结。 　　宋姣：“……差不多。” 　　至于宋明明的那位闺蜜，宋姣没说，在在也就没问，但想来那位有妄想症的姑娘可能也会因此而吃个不大不小的教训。 　　喜欢一个人没错，但故意挑拨离间，教唆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朋友去伤害他人就不对了。 　　别说闺蜜在里头没有扮演这种角色，不然为什么宋明明的父母一定要将她跟那位闺蜜隔离，还不是发现自家女儿被有心人给当刀子利用了一把。 　　而且以前还可能不止利用过一次。 第三百章 她怎么觉得这群人今天怪怪的…… 　　“既然误会都解开了, 那你跟沐洲之间……”在在试探地问。 　　其实这句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她就知道结果可能不太好，哪怕没开读脸术, 她也能看出宋姣脸上的神情没有陷入恋爱中的甜蜜跟幸福，反而还透出一丝丝漠然。 　　“他查清楚真相，给完我交代之后又跟我表白。” 　　宋姣垂下眼，纤细的指尖不自觉地缠住怀里兔子布偶的长耳朵, 一惯柔软娇怯的嗓音此时却显得很成熟理智：“但我拒绝了。” 　　“哎？”在在不解。 　　她实在是不明白明明宋姣跟沐洲之间彼此喜欢, 又没了之前横在两人之间的误会, 她怎么就是不接受沐洲呢。 　　不过…… 　　“拒绝就拒绝吧, 只要你开心就好。” 　　虽然不解, 但是在在还是表示自己尊重与支持好友的一切决定。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在在爽快的支持态度反而弄懵了宋姣，她忍不住抬起头来问。 　　“如果你想说的话, 我也是愿意听的。”在在道。 　　可能是本身就有倾诉的欲望, 所以宋姣最后还是说了。 　　“这件事情, 看似是一件小事，但却让我看明白, 我跟沐洲之间不存在任何信任，彼此间的感情也很脆弱，我知道我们甚至还没正式开始交往, 就谈及这些话题很可笑，但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得面临这些问题吗？” 　　在在点点头，觉得宋姣说的有道理, 但她也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真正拒绝沐洲的原因：“你就是觉得沐洲没有给足你安全感，所以不敢跟他在一起。” 　　宋姣沉默片刻，点头承认：“对。” 　　对于宋姣的决定, 其实在在并不感到意外。 　　相处几年，足够让在在了解到，宋姣表面上看似是个被家里人娇宠着的娇娇女，实际上她很缺乏安全感。 　　很多事情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甚至连尝试都不会去尝试。 　　所以她会拒绝沐洲，可以说是预料之中的事。 　　怪只能怪沐洲家里有这么一个爱搞事情，还坑表哥的表妹吧。 　　在在为沐洲默哀一秒钟，随即扑过去抱住宋姣，嘻嘻笑道：“我们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还是先计划一下过年期间要怎么玩吧，挺难得能跟你在同个城市里过年，那肯定要约起来呀！” 　　“你决定吧，我也不知道要玩什么。” 　　宋姣知道在在是想哄自己开心，也配合地笑起来。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总是得向前看的。 　　这个年多了一个宋姣，在在感觉过得还是很快乐的，特别是大家聚在一起看春晚的时候，连讨论节目的时候都能多一个人应声。 　　年后，企业开工，学校上学，在在也跟着宋姣一起回归校园的日常。 　　只是她们寝室楼下，学校门口，总是会时不时地多出一道分外引人注目的身影罢了。 　　“嘿，娇娇，你家沐总又来给你送早餐了。” 　　章桃嘴里还叼着根牙刷，站在阳台上探头往楼下一瞧，果然，还是熟悉的地点，熟悉的人，再加一份熟悉的早餐，齐活！ 　　“瞎说什么，他不是我家的。” 　　宋姣嗔了章桃一眼，嘴上撇清着两人的关系，腿却很诚实地往门外走，明摆着是想出门见某人。 　　见状，章桃一边刷牙一边小声嘀咕：“人天天来送早餐，你也天天去拿，这跟约会也没啥两样了，怎么还不是你家的男人？” 　　“你敢不敢再说大点声？小心娇娇跟你闹。” 　　在在从章桃身后路过，将自己今天要穿的衣服从晾衣架上拿下来。 　　“嘿嘿……我可不敢，咱这不是替他们着急嘛。” 　　章桃含了一口水，咕噜噜将口腔内部冲刷干净后吐出来。 　　“着急也没用，他俩能不能成还得看沐总够不够努力。”兰绮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依靠在门口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即便是这种刚刚睡醒的形象，她依旧还是那么地风情万种，美到让人迷醉。 　　看得章桃都嫉妒了。 　　当然，她嫉妒得是那个娶了兰绮，抱得美人归的男人。 　　“唉，每回只要一想到我以后都不能天天欣赏到绮哥刚睡醒时的美貌，我就好怨念啊。” 　　她一脸哀怨地说。 　　兰绮到现在都还没跟宁轩举办婚礼，两人商定的是等到她毕业以后再办，但领证之后，成了合法夫妻，宁轩也不乐意长期跟妻子分离两地，所以要求她搬出来跟自己住。 　　为了方便兰绮上学，宁轩甚至还在她们学校附近买了个房子，当作小两口的爱巢。 　　结果这个本属于他们小夫妻两人的爱巢却经常混进一只不请自来的，名为‘妹妹’的生物，让宁轩怨念不已。 　　可偏偏又赶不走，导致他每回给她开门都憋屈得很。 　　在在才不管她三哥怎么想呢，谁叫绮哥手艺这么棒，她偶尔吃腻了学校食堂，就爱跟着绮哥去她家里蹭吃蹭喝，改善改善口味。 　　反正绮哥都没发话赶她走，她三哥是绝对赶不走她的。 　　今天兰绮会在宿舍里住也是意外。 　　本来她是计划着下课就回家的，结果昨天一位专业课教授突然通知说要加课，并且还是大晚上加课，等到下课的时候，都已经十点多将近十一点了。 　　这么晚了，想着第二天早上七点还有课，兰绮也懒得再来回折腾，便干脆借了教学楼办公室的电话，打给宁轩跟他交代一声，然后跟着室友们一起回宿舍住。 　　她虽说已经搬出去了，但其实宿舍里还留有床位跟一部分行李，想要回来住随时都可以。 　　偶尔遇上类似的情况，兰绮也会选择留在学校宿舍里住。 　　宋姣出去了一小会儿就回来了。 　　她提着一堆早餐，刚推开寝室大门，在在她们立即狗腿地围上去。 　　“娇娇姐姐，请问沐总又给我们送了什么好吃的呀？”章桃一边说，一边殷勤地去接宋姣手里的东西。 　　所以真不是她喜欢向着沐洲，经常为他说话。 　　这不是吃人嘴短嘛。 　　没错，深知要想攻略一个人，必须连她身边的其他也一起攻略下来的沐洲每回给宋姣送早餐，都是连着她全宿舍一起送。 　　即便一开始章桃她们还能坚守本心，觉得自己不能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背叛好友，但吃多了人家的东西，这也忍不住会感到不好意思，这一不好意思，可不就得帮着沐洲在宋姣面前美言几句了嘛。 　　美言得多了，这效果也就出来了。 　　这不，宋姣原本对沐洲的态度是坚定拒绝，到现在已经变成不拒绝也不答应，任由两人间的感情顺其自然地发展。 　　也许再坚持一段时间，沐总就能瞧见希望的曙光了。 　　* 　　周五晚上。 　　结束一周的课程，在在背起包包，准备回家。 　　跟她一起同行的还有兰绮。 　　明天正巧就是宁奶奶的生日，老人家早早就表示生日当天想一家人好好吃顿团圆饭，所以大家都提前安排好了行程，准备满足老人家这点小小的愿望。 　　身为宁家儿媳妇，兰绮自然也在‘一家人’的名单里，所以她会跟着在在一起回宁家。 　　“我三哥怎么还没来？” 　　在在站在校门口，对着夜间空荡荡的街道不住地探头张望。 　　“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吧。” 　　相比起在在的急切，兰绮倒是显得很淡定。 　　为了赶上宁奶奶明天的生日，她们今天就得提前回宁家。 　　但周五晚上有晚课，等到她们下课时，差不多都到晚上十点半了，再加上收拾东西什么的，还得再拖延上不少时间。 　　这会儿再出校门，基本上不可能瞧见公交车的身影，所以只能叫人来接。 　　兰绮一早就通知了宁轩过来，宁轩也答应得好好儿地，结果她们都在校门口吹了十多分钟的冷风，都还没瞧见一点车影，也难怪在在会着急。 　　她都开始担心自家哥哥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儿了。 　　好在，没过多久，两束车灯的光芒逐渐亮起，一辆眼熟的汽车缓缓驶来。 　　“你怎么那么晚才来？” 　　车子还没停稳呢，在在的抱怨声就响了起来。 　　宁轩摇下车窗，让妹妹好好看看自己晚来的原因：“我这还不是为了去接你对象？” 　　听他这么说，在在下意识地低头往车内看。 　　果然，顾叶舟正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她笑呢。 　　她顿时讪讪，也不好意思再说她三哥了，连忙抱着包包，打开后车座的车门，就闷头往上坐。 　　兰绮紧随其后。 　　确认两人坐稳后，宁轩才启动车子，载着他们回家。 　　路上，在在没忍住好奇地问：“你怎么半路拐道去接顾叶舟了？” 　　自从跟顾叶舟确认身份后，在在就直接改口叫他名，不再叫哥哥，因为她觉得依照他们现在的关系，再叫哥哥会很奇怪。 　　车内太黑，所以在在没有瞧见，在她这句话问出口后，包括兰绮在内，其他三人的眼神都漂移了一瞬。 　　仿佛做贼心虚一样。 　　“我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叫宁轩顺路去医院给我拿点药。” 　　兰绮刚开了个头，宁轩就知道怎么接了。 　　他连忙道：“对对对，我是去给我家媳妇儿拿药去了，半路遇上顾叶舟正好下班，就捎了他一程。” 　　顾叶舟也跟着应声：“嗯，我今天没开车去上班，所以拜托宁轩顺便载我回家。” 　　在在：“……哦。” 　　她怎么觉得这群人今天怪怪的？ 　　如果只有她三哥怪在在还不会怀疑什么，毕竟他总是不定期抽疯，她都习惯了，但连兰绮跟顾叶舟也这样…… 　　就很让人怀疑啊。 　　在在有亿点点想开读脸术看一看，但直觉又告诉她，这次不能开。 　　至于为什么不能，她也不知道。 　　但在在还是选择听直觉的，毕竟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第三百零一章 求婚 　　“对了三哥。”在在突然想起什么般出声道。 　　其他三人背脊一僵。 　　“怎……怎么了？”宁轩紧张到都结巴了。 　　“绮哥身体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得吃药？”在在猜疑道：“难道是怀……” 　　“没有！” 　　话还没说完, 就被兰绮截住话头。 　　“我只是有点肠胃不适而已。”她解释说。 　　其实她身体根本一点毛病都没有，刚刚那么说完全是为了替别人掩护而找的借口，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会儿就知道了。 　　这个话题之后, 车内重新陷入沉寂。 　　在在不再开口，其他人也不说话，就这么保持着安静的姿态，直到车子缓缓抵达宁家门前。 　　“到了。”宁轩干巴巴地说。 　　结果话音落下, 好半天没人回应。 　　他转头一看, 好家伙, 一二三个, 全睡着了！ 　　抽抽嘴角, 他毫不客气地怼了顾叶舟一下，直接将人暴力叫醒：“你咋回事啊？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道啊？睡睡睡就知道睡, 赶紧起来办事儿！” 　　顾叶舟其实只是在闭目养神, 实际上根本没睡着, 被宁轩这一闹也就给弄醒了。 　　察觉一道劲风袭来，他敏捷地伸手挡住好友又伸过来企图打他的手, 语含无奈：“还来？” 　　再这样他就要怀疑这人是故意借机揍他了。 　　这也不无可能，毕竟今晚过后，他家妹妹就名正言顺地成了他家的了, 虽然还不算合法，但不耽搁宁轩因此而看他不顺眼。 　　“我先进去准备一下，你稍等几分钟再把在在叫醒带过来。”顾叶舟解开安全带，压低声音快速地对明轩交代完后, 就立马下车，冲进宁家。 　　“喂……” 　　宁轩都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已经消失在自家门内。 　　他瞪了瞪眼, 总觉得有些憋屈。 　　合理怀疑是顾叶舟对他刚刚借机揍人行为的打击报复。 　　例如让他亲手将自家宝贝妹妹送到对方怀里什么的，想想都好气，恨不得立马开车，带着妹妹跟媳妇儿一起远走高飞。 　　当然，这些仅限于幻想。 　　虽然宁轩偶尔很坑人，但他关键时候也从来都没掉过链子。 　　等了大约十分钟，给足了顾叶舟准备的时间，宁轩才挨个叫醒在在跟兰绮。 　　“醒醒，回到家里再睡。” 　　在在跟兰绮一起睁开双眼，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脑袋还有点迷糊：“嗯，到了？” 　　“是啊，快快快，赶紧下车进屋，我还得去停车呢。”宁轩语气急促地催着在在她们下车。 　　见他这个态度，在在也不觉得可疑。 　　她三哥要是对她和风细雨，温柔体贴，那才是有毛病呢。 　　在在跟着兰绮一起下车，两人结伴往屋里走。 　　越是靠近里头屋子的大门，在在的心跳就跳得越快，脚步不知不觉地渐渐放慢。 　　注意到她的停顿，兰绮扭头回来问道：“怎么了？” 　　她神态自然，表情自若，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在在收回打量着兰绮表情的视线，垂眸道：“没什么。” 　　还是感觉很奇怪，但莫名地就是不想开读脸术。 　　从院子大门到内里的屋子门口，距离也就这么点长而已，两人很快走到尽头。 　　想也没想，在在伸手将门推开。 　　无数粉色气球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蔓过她跟兰绮两人的脚底。 　　再抬眼一看。 　　“哇哦！”在在惊叹地睁大眼。 　　入眼的是满目的粉红，粉红色的气球，粉红色的彩带，只有中间用玫瑰花，围出了一个心形花圈，而花圈中间，则站着她喜欢的男人。 　　男人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笔挺帅气的西装，一见在在进门，他俊脸上便绽放出一抹柔和的笑颜。 　　“宁在在。” 　　“到！” 　　突然紧张起来的小姑娘下意识地大声回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老师给点名了呢。 　　全场哄然大笑。 　　但都是善意的笑声，苏欣妍还向对着自己投来求助小眼神的女儿递去一个鼓励的眼神，伸手轻轻鼓了鼓掌。 　　【这是属于你的时刻，好好享受吧，我的宝贝。】 　　终于开了读脸术的在在莫名地从妈妈的鼓励里获得了莫大的勇气，她深吸口气，强压着激动万分的小心脏，一步步地走到顾叶舟跟前。 　　顾叶舟也顺势单膝下跪，将早已准备好的求婚戒指拿出来，举到在在跟前。 　　“宁在在，我爱你，嫁给我好不好？” 　　没有花里胡俏的情话，也没有郑重万分的承诺，更没有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 　　可单单只是这最简短的一句话，对于在在而言，便已经胜过了万千。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想要眨去模糊了眼底的泪痕，但是失败了。 　　最后只能边哭边笑着点点头：“好。” 　　配合地伸出手，任由顾叶舟将求婚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 　　璀璨的钻戒闪耀着美丽的华光，跟她白皙纤细的手指交相呼应，竟是说不出哪一个更美。 　　“喔喔喔……恭喜恭喜！” 　　“恭喜！” 　　…… 　　所有人围观的人都激动地鼓起掌来，为他们两人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而在在也是这时候才发现。 　　原来除了自己的家人，顾爷爷，还有顾叶舟的堂哥居然也来了。 　　两家人共同见证了这一场求婚仪式。 　　意识到这一点，在在不禁又感动又害羞，忍不住将脑袋埋在已经站起来了的顾叶舟怀里，结果引发全场更大的起哄声。 　　其中喊得最响亮的，当属顾叶舟的堂哥，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好车子走进屋里的宁轩。 　　天儿不早。 　　求婚仪式结束后，大家也没给这对刚定下名分的小情侣什么温存的时间，直接将他们各自赶回去洗澡睡觉。 　　就算他们不想休息，长辈们也困了。 　　无奈，在在只能依依不舍地跟顾叶舟告别。 　　她扒拉在门框边，小声问他：“明天我奶奶生日，你要过来吗？” 　　“自然是要的。”顾叶舟道。 　　不提他跟在在的关系，就算只论两家人的交情，作为晚辈，他也是该来给宁奶奶庆生的。 　　听他这么一说，在在开心了。 　　她也不扒拉门框了，往后退一步，对着顾叶舟摆摆手：“那你快点回去休息吧，别睡太晚。” 　　顾爷爷已经在顾叶舟堂哥的陪同下回了顾家休息，如今还留在宁家门外的，只剩下一个顾叶舟。 　　知道他上了一天班很累，在在也懂事地不缠着他。 　　两人各自分开。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本以为自己会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在在其实一沾床就秒睡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被强大的生物钟叫醒，在在习惯性地去洗漱换衣服，然后从楼上慢吞吞地晃悠下来。 　　“你能走快点不？乌龟都比你快得多。” 　　背后响起一道嫌弃的催促声，都不用回头，在在就知道是谁。 　　除了她三哥也没谁了。 　　她故意走得更慢了一点，还理直气壮地回怼：“不能！” 　　结果下一刻，身后宁轩的声音就变得委屈巴巴：“媳妇儿，你看她！” 　　在在：“！” 　　她猛地一回头，这才发现原来绮哥也被自己给堵在楼梯上，顿时讪讪，忍不住瞪了一眼正冲她得意暗笑的三哥，扭头就加快脚步，噔噔噔地往楼下跑。 　　听见这声音，宁奶奶在楼下担心地喊。 　　“崽崽，你跑慢点，小心摔着了。” 　　“摔不了。”在在最后一个蹦哒，安全落地，她展开双臂在奶奶面前转圈圈：“您看，我这不是好好儿地吗？” 　　“等你下回真摔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宁航抱着一叠资料从妹妹身后路过，淡淡地留下这么一句话，直接将在在给打击得犹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见状，宁奶奶忙又安慰起小孙女。 　　“没事没事，咱们下回注意点就好了。” 　　“您就惯着她吧奶奶。”紧跟在妹妹身后下楼梯的宁轩目睹了自家奶奶态度转变的全过程，不禁为她的双标而感到无奈。 　　宁奶奶转过身子，假装听不见。 　　在在看见了，得意地对她三哥，挑了挑眉，用口型告诉他奶奶最疼的还是她，然后捂着嘴，暗自偷笑。 　　宁轩的回应是一个不屑的眼神。 　　可惜在在没瞧见，她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白馨，或者说是白馨那个鼓起来的大肚皮所吸引了。 　　“大嫂，宝宝今天乖不乖呀？” 　　蹲在白馨的肚子跟前，在在想碰又不敢碰。 　　白馨怀孕已经六个月了，随着胎儿的生长发育，她的肚子也逐渐被撑了起来。 　　现在跟怀揣一个圆鼓鼓的小西瓜没什么两样，而且过不了多久，这个小西瓜还会持续成长为一颗大西瓜，直到瓜熟落地的那一天。 　　不过那暂时还不是在在所关心的事情。 　　她现在只好奇一件事。 　　“宝宝会不会在你肚子里动？”在在问白馨。 　　“会，它五个月就开始出现胎动了，你要摸摸吗？运气好的话，也许宝宝还会跟你打招呼呢。”白馨含笑牵起在在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皮上。 　　可能是为了应和妈妈的话。 　　在在突觉掌心被一个小凸起轻轻撞击了一下，顿时惊得眼睛瞪大，清澈的眼仁儿跟猫儿一般。 　　“它它它……它真的会动？！” 　　在在都惊吓到结巴了。 　　而她的这声惊呼则引来了兰绮好奇的视线，对上这位年纪不大，且自己还有点陌生的妯娌的目光，白馨表现得很和善。 　　“兰绮也要摸摸吗？” 　　“不了不了，我不敢。”兰绮连连摆手摇头，表现得跟在在当初如出一辙地怂。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逗得白馨忍不住笑。 　　偏偏兰绮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能略带尴尬地杵在那里。 　　还好白馨是个善解人意的。 　　见人不自在，她很快就收敛笑意，转而跟她谈起了其他话题。 第三百零二章 转眼就到了毕业季。…… 　　白馨是个很健谈的人。 　　只要她愿意, 就永远不会冷场。 　　而兰绮虽说不大爱跟人打交道，但不爱不代表不会，且她本身是个比较爽快的性格, 别人跟她相处起来不会累，也能恰到好处地感受到她的细心体贴。 　　当然，对着那张脸，谁都忍不住会心生好感的。 　　毕竟美丽的事物谁不爱呢？ 　　白馨可是做服装行业的, 自己也是个服装设计师, 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这也注定了她会对美人更加宽容。 　　更何况兰绮可不是一般级别的美人。 　　所以在双方都有意好好相处的前提下, 白馨跟兰绮很快就建立起对彼此的基础好感。 　　不过她们也没有落下一旁的在在。 　　结果就是三人大早上地开起了茶话会, 叽叽喳喳地一直说个没完，直到保姆阿姨做好早饭, 过来通知一声之后, 她们才齐齐移步饭桌。 　　今天宁家的饭桌上格外热闹。 　　宁奶奶, 顾衡，宁家夫妻, 宁翰夫妻，宁航，宁轩夫妻, 加上一个在在，全员到齐。 　　知道孩子们都是来给自己过生日的，宁奶奶吃早饭全程乐呵得那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其实真正的生日宴要中午才开始。 　　顾衡专门订了酒楼，准备带着母亲跟全家人一起出去吃, 这样子能方便不少，且也能好好地帮宁奶奶庆祝生日。 　　所以他们这会儿吃过早饭后，还得等在家先等等。 　　趁着这等待的时间, 大家开始闲话家常。 　　跟长辈聊天，其实一直免不了那几个问题。 　　催找对象，催婚，催生……等等。 　　找对象这一点全家人除了顾衡跟宁航之外，其他人都有着落了，所以能被催的只有宁航。 　　顾衡早就对他母亲表明自己想独身一人过一辈子的决定，这一点家里人全都知道，所以也没人会不识趣地将他加入被‘催’行列。 　　而宁航就惨了。 　　作为家里第二大的孩子，他的感情进度却远远地落后于其他兄弟姐妹，甚至连最小的在在都超越了他。 　　所以理所当然地，他被长辈炮轰了。 　　而身处于这种环境下，宁航居然还能淡定地低头看资料，时不时地回应一个简短地语气词，表示自己有在听，但却丝毫不为任何的‘催’言‘催’语所动，看得在在一脸佩服。 　　“二哥好厉害！”她小声叭叭。 　　旁边的宁轩认同地点点头：“确实。” 　　要换作是他，如果是真铁了心地不想找对象，他也会选择不妥协，但绝对受不了家人的接连炮轰，最大的可能是灰溜溜地落荒而逃，远远地躲出去求清净。 　　所以能在长辈们的围攻下还能如入定的老僧一般淡定，他们二哥不是非同一般地厉害。 　　兄妹俩一齐偷偷对着他们二哥竖起大拇指。 　　旁观的兰绮：“……” 　　不是很懂他们在干什么。 　　说得口干舌燥，苏欣妍忍不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抬眼瞥见二儿子又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资料，还在认真研读，突然怀疑他们刚刚那些话，他听入耳了没。 　　不，应该说，他听进去了，但有没有放在心上？ 　　显然是没有的。 　　也不知道从这堆资料里得到什么灵感，宁航突然啪地一下，将全部资料合上，吓得所有人一瞬间都闭上了嘴。 　　全场寂静。 　　“抱歉。”仿佛不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人的宁航淡声对长辈们道：“我还有点事，要去下书房。” 　　“去吧去吧，工作重要。” 　　因为宁航的工作性质特殊，甚至可能关联到国家的发展，所以家里人谁都不敢耽搁他工作。 　　正主儿一离开，刚刚形成的‘催催’大军自然也就随之土崩瓦解，但在在他们谁都没觉得可惜，反而还一个个地偷着乐。 　　感谢二哥成功吸引了长辈们的大部分火力。 　　中午。 　　在在紧随着家人们来到酒楼包厢，边走边忍不住扭头往后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在找人。 　　昨天顾叶舟说是会过来给宁奶奶贺寿的，但都到这会儿了，他还没一个人影儿，这不禁让在在开始担心。 　　不会是路上出…… 　　呸呸呸！别瞎想！ 　　轻轻拍了自己的嘴巴一记，在在狠狠地在心底骂了自己一顿。 　　正自我谴责呢，她就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拍一下。 　　她下意识地转头，眼前突然冒出一束花，而那捏着花的主人，可不就是顾叶舟吗？ 　　在在顿时欣喜地接过花朵，娇声问道：“是给我的吗？” 　　顾叶舟：“不是。” 　　“……你再说一遍！”在在瞬间面无表情。 　　“我开玩笑的，这就是送给你的。”求生欲上线，让顾叶舟再不敢开玩笑。 　　“这还差不多。”在在轻哼一声，随即又高兴地捧着花轻嗅。 　　“像一只拱白菜的小猪。” 　　在在：“……” 　　别误会，这句话肯定不是顾叶舟说的，而是某个一天不皮一下就全身不舒坦的欠揍二货。 　　接收到妹妹危险的眼神，宁轩立马躲在自家媳妇儿身后，光明正大地寻求庇佑。 　　某人自己想作死，兰绮才不惯着他。 　　她直接往旁边一挪步，露出那个作死的家伙来，还伸了下手，摆出一副邀请的手势：“你随意。” 　　“三哥，你刚刚对我说了什么？”在在对着她三哥露出一抹核善的微笑。 　　宁轩：“！！！” 　　“媳妇儿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媳妇儿！” 　　他一边躲着妹妹愤怒的袭击，一边不可置信地发出哀嚎，眼巴巴地看着自家老婆，活像是被负心汉抛弃的小可怜。 　　兄妹俩在包厢里打打闹闹，看得其他人直乐呵。 　　他们也不说去阻止一下，就这么由着他们闹腾，全当看个助兴节目了。 　　等到上菜的时候，在在跟宁轩就自觉停止闹腾，跟着家里人一起给宁奶奶庆生。 　　“祝奶奶生日快乐！” 　　伴随着这道祝福声，酒杯，饮料杯全都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 　　春去秋来。 　　转眼就到了毕业季。 　　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不少人开始忙忙碌碌地，到处去应聘，想赶在毕业前夕找到一份好工作。 　　而不工作有意继续考研的人也依旧奋斗在题海里，只求能为接下来的考试多增添几分胜算。 　　在在她们宿舍四人，其中只有两个想考研。 　　在在跟宋姣。 　　章桃不怎么爱学习，能熬到大学毕业已经是万事大吉了，根本不乐意再继续往上读，所以她早早地就开始找工作。 　　她目前已经敲定了在一家大型企业当美术设计。 　　而兰绮也无意再继续深读下去，她想早点出来自己创业，开个人画室，日常在教授学生的同时，也继续在磨练着自己的画技。 　　大家都各自有了自己所选择的前程，也都各自为此而忙碌风波，彼此间的见面机会因此而少了许多。 　　因此毕业季，其实也是一个分别的季节。 　　私底下在跟顾叶舟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在在脸上难得染上了点惆怅的神色。 　　“没关系，你们以后要是想念彼此了，也能约着出来互相见见面，反正都在首都，同个城市彼此间想见面也会容易一点。” 　　顾叶舟安慰着在在。 　　“我也知道，但到底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在在情绪还是不怎么高，见状，顾叶舟突然道：“你明天有空吗？” 　　“有啊，我刚刚考完试，这会儿正清闲呢。” 　　在在昨天刚考完研究生，现在就在等结果，所以处于一个无事可做的状态。 　　不然她也不会有闲心在这里感叹这感叹那的，早埋头学习去了。 　　顾叶舟自然也知道在在目前处于清闲状态，他是故意这么问的。 　　一得到想要的结果，他便顺势道：“那你明天陪我去个地方吧。” 　　“去哪？”在在疑惑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顾叶舟神神秘秘地不肯说。 　　可他越是这样，越是勾起了在在的好奇心。 　　“你就先跟我说嘛，好不好，好不好嘛？”她抱住男友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撒娇。 　　这一招以前都是无往不利的，但这一次却失效了，顾叶舟不管在在怎么撒娇都不肯提前给她解开谜底，偏偏在在又读不到他脸上的心思。 　　就很气。 　　“哼！”撒娇不成她该撒气了：“我不理你了。” 　　“乖，你就耐心再等等，我怕我现在说了，你今晚就该睡不着觉了。”顾叶舟好笑地哄着发脾气的小姑娘。 　　“那你现在这样子吊着我的好奇心，难道我就能睡得着觉了？” 　　在在自觉很犀利地反问，顾叶舟却诡异地沉默了。 　　等到晚上，她几乎沾床秒睡，还美滋滋地打起了小呼噜的模样，生动形象地解释了顾叶舟沉默的原因。 　　睡了个好觉，在在第二天一大早就精神满满地爬起来，洗漱穿衣加化妆，全程花费不超过一个小时就搞定了。 　　当看见她打扮得精致漂亮地从楼上走下来，苏欣妍就了然了。 　　“要跟叶舟出门约会啊。”她揶揄地笑道。 　　“那不然呢？我要是跟别人出去约会，就得出大事了。”在在坐在饭桌前，伸手捏了个奶香小馒头吃。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苏欣妍轻拍闺女一记，嗔了她一眼，然后将一个包裹在红袋子里的文件袋递给她。 　　“这个你拿着。” 　　“什么玩意儿？” 　　在在疑惑地接过，伸手就想打开来看看，却被她妈妈阻止：“先别瞧，这个你一会儿给叶舟。” 　　“难道你们杂志社还跟他的医院展开了合作关系？”在在开始思考时尚杂志社跟医院之间能怎么搞合作。 　　“里面不是合同。” 　　“那是什么？” 　　再不说她开读脸术了啊。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话这么多？叫你拿去你就拿去，赶紧吃早饭吧，别让人家久等，妈妈上班去了。” 　　苏欣妍根本不给女儿开读脸术的机会，直接扭头就走了。 第三百零三章 结婚（正文完结） 　　被妈妈搞得一头雾水, 在在低头看看手里的红布袋，心底升起一个叛逆的念头。 　　她伸出另一只手，想将袋子打开一探究竟, 正在这事，门外传来顾叶舟的声音：“在在，你吃饱了没有？” 　　“饱啦！” 　　以为顾叶舟是等得不耐烦了，在在连忙扬声回应, 然后一口将剩下一半的馒头吞下, 一边鼓着脸颊嚼嚼嚼, 一边提上小包包跟妈妈给的红布袋, 小跑着冲到门前。 　　“哇好了, 走叭。”在在嘴里含着东西，说话含含糊糊的。 　　“我没催你, 不用这么着急。” 　　顾叶舟见她这副急切的模样, 怕她噎到, 忙拿出随身携带的保温杯，用杯盖接了一杯温水给她。 　　“先喝口水, 把东西咽下再走。” 　　在在没说话，直接探头，就着顾叶舟的手, 将杯盖里的水咕噜噜地喝下，顺便将嘴巴里的馒头一起吞进肚子里。 　　一杯水喝完，她砸吧砸吧嘴，道：“今天泡的红枣枸杞水啊。” 　　其实她更喜欢上回的菊花茶来着。 　　顾叶舟不知在在心中所想, 只应声道：“嗯，红枣枸杞水比较养生，而且你最近月经应该要来了, 喝这个比较好，暖宫。” 　　听顾叶舟这么说，在在立马没话说了。 　　有个医生男友就是这点好，你身体有什么毛病他都会惦记着，并且及时给你最妥帖的照顾。 　　因为这一点，顾叶舟已经荣升为宁奶奶跟苏欣妍心底的最好孙女婿/女婿，完全将其当成了孙子/儿子疼，有时候瞧见在在故意欺负‘老实人’，她们还会帮着训在在一顿，惹得在在都吃上顾叶舟的醋。 　　觉得奶奶妈妈跟疼顾叶舟不疼她了。 　　可她也不想想，她奶奶跟妈妈对顾叶舟好，还不是为了她。 　　想着她们对顾叶舟好一点，让顾叶舟也能再对在在好一点。 　　没有耽搁时间，顾叶舟等在在吃完后，便领着她出门。 　　他今天也是一身西装笔挺，打扮得很正式，发型甚至还专门用摩丝打理过，衬得他本就出众的五官越发帅气。 　　在在视线控制不住地往顾叶舟身上多瞄了好几眼，不禁猜测道：“你不会是要带我去什么宴会之类的地方吧？” 　　不然干什么打扮成这么‘花枝招展’的模样。 　　顾叶舟一边开车，一边回道：“不是。” 　　“那……”她还想说什么，被顾叶舟一句话堵住：“到了你就知道了。” 　　“搞得那么神秘？”在在小声嘀咕：“该不会是要带着我去结婚吧？” 　　她设想一下，自己被顾叶舟带到一个陌生场所，满脸迷茫地走进去，然后突然冒出一堆亲朋好友，举着婚纱往她身上套，再将她推进去婚礼现场什么……的？ 　　看见车子停靠的地方，在在脑子一懵。 　　第一个闪现出来的念头是：还真来结婚啊！ 　　第二个：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耶。 　　第三个：我今天会不会打扮得不够漂亮？现在要求回家重新打扮后再来可不可以？ 　　当然是不可以的。 　　顾叶舟完全不给在在退缩的机会，径直牵着她的小手，一路领着她走进民政局的大门。 　　他们来得早，这个点儿人家才刚刚上班，两人正巧成了今日第一对来登记结婚的情侣。 　　出示相关证件，填表，交钱，拍照…… 　　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可能是情绪太激动了，在在感觉自己全程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人家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等手捧两本新鲜出炉的红色小本本站在民政局门口的时候，她还在傻乎乎地问道：“我为什么会带着家里的户口本？” 　　话音刚落，在在就眉心一皱。 　　“怎么了？”注意到她表情不对，顾叶舟关切地问道。 　　在在：“我怎么觉得我刚刚那句话似曾相识？” 　　仔细回想，可不嘛。 　　这句话明明就是当年她三哥跟兰绮闪婚的时候，对着她说过的话，只是开头的主语不一样而已，但所问的都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她。 　　而让带户口本的人……同样是她妈妈。 　　所以，其实妈妈才是最厉害的那个红娘吗？ 　　这都前后促成两对新婚小夫妻了。 　　“岳母英明。” 　　顾叶舟薄唇轻勾，大手牵住在在的小手，温声道：“证已经领了，接下来你想什么时候举办婚礼？选什么款式的婚纱？度蜜月又想去哪里玩？……这些都可以开始操心起来。” 　　“都叫我决定吗？” 　　在在感觉自己一个人搞不来这些复杂的东西。 　　她可是看过自家大哥和三哥结婚的，那些婚礼看着盛大唯美，可实际上那背后却是漫长而疲惫的前期准备工作。 　　光是想想这些，在在就一阵麻爪。 　　半年多前，随着白馨顺利产下一个儿子，并取大名为宁子舒，小名为舒舒，并坐完月子后不久，宁轩跟兰绮那场延迟了近一年的婚礼也在国庆节假期期间顺利举办。 　　日子跟他大哥的婚礼同月同日不同年。 　　并且场面也是差不多的盛大。 　　毕竟宁轩身为知名导演兼演员，他的朋友圈也是极其广大的，所以当日到场的宾客极多。 　　这两场婚礼在在都有全程参与，自然知道筹备起来是多么地繁琐。 　　重点是……很累人。 　　所以她一点都不想举办婚礼了。 　　有那功夫，多画两幅画它不香吗？ 　　可惜，这个事情不是在在能说得算的，即便顾叶舟愿意尊重她的意见，但两家的长辈们却不可能任由她偷懒，所以该准备起来的还是得准备。 　　* 　　九一年七月份。 　　这是在在大学正式毕业的时候，也是她婚礼举办的时候。 　　她的婚礼被定在七月十五，一个……在在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日子的日子。 　　反正两家长辈都说这个日子好，她跟顾叶舟也就只能乖乖听话，定下这个日期来举办他们的婚礼。 　　“捧花呢，捧花哪里去了？”宋姣着急地询问。 　　“刚刚好像是秋秋拿着的。”刘茵茵说。 　　“在这在这！”叶茂秋连忙举起手里的捧花。 　　“头纱呢？”章桃问。 　　“头纱这个一会儿入场的时候会有个机关，把头纱飞过来盖在新娘子头上，我们不用找。”化妆室内，唯二一个没穿伴娘服的兰绮说。 　　另一个是在在。 　　身为今天的女主角，她穿着一身唯美梦幻的粉色抹胸婚纱，长发被精心盘起，头戴一顶纯白的钻石皇冠，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正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爸爸来接她入场。 　　“快快快，我看见叔叔的身影了。” 　　章桃缩回自己探出去望风的脑袋，扭头催着宋姣她们加快速度。 　　宋姣忙借过叶茂秋递过来的捧花，塞进在在手里，然后将她扶起来，双手握住她的双臂。 　　“在在，看着我。” 　　在在抬眼，带着紧张神色的澄澈双眸中倒影出宋姣俏丽秀美的脸庞。 　　“深吸口气，放轻松。” 　　在在乖乖照做。 　　“然后微笑。” 　　她粉唇勾起，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抬头直背，昂首挺胸……” 　　在在犹如机器人一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照着宋姣的指示，将最美的自己优雅地呈现出来。 　　“对了，记住，今天的你，是全场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子！” 　　宋姣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化妆室的门就被敲响。 　　宁远行来接女儿了。 　　在在走出去，带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小手轻轻挽上爸爸坚硬可靠的臂弯，在他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入婚姻的殿堂。 　　紧闭的大门打开，伴随着全场热烈的掌声，一道洁白的轻纱从天而降，精准而柔软地落在她头顶，为她披上一层美丽的头纱。 　　眼前的视线被遮挡，在在抬起头，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前头的台上，站着一道高大笔挺的身影。 　　是顾叶舟，他在红毯的尽头等待她。 　　抿了抿唇，在在不自觉地揪紧了爸爸的衣服，在干净的布料上留下几道指印。 　　感觉到女儿的紧张，宁远行抬手轻轻拍了拍她挽在自己臂弯间的小手，低沉肃穆的嗓音此时显得分外温柔，隐约间似乎还有一丝哽咽。 　　“不要怕，跟着爸爸走。” 　　不等在在细究，她就察觉到爸爸带动着她一步步向前进的轻柔力量，便也只能迈步跟着走。 　　顾叶舟站在红毯的另一边，唇角含笑，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新娘缓步向自己走来。 　　其实如果不是旁边的主婚人一直拦着，他可能已经迫不及待地大步走上前去迎接自己心爱的妻子了。 　　终于，两人在红毯的尽头相见。 　　在宁远行的郑重交托下，彼此牵住彼此的手，凝眼向往，在无数宾客的见证下，许下对彼此一生的诺言。 　　“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送戒指的人是宝儿，她同样是一身的伴娘服饰，可爱的脸上带着纯真灿烂的笑容，将装在绒布盒子里的两枚戒指一起送到在在跟顾叶舟跟前。 　　顾叶舟执起其中一枚偏小的戒指，缓缓套在了在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在在也跟着拿起另一枚偏大的价值，同样套在顾叶舟的左手无名指。 　　戒指交接仪式完成，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伴随着部分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 　　“亲一个！亲一个！……” 　　主婚人也上道，见状连忙拿起话筒，大声宣告道：“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顾叶舟毫不扭捏，长臂一伸，便搂住在在的纤腰，低头深情地亲吻她，在在也垫着脚尖，仰头配合着他的这个吻。 　　“噢噢噢……” 　　啪啪啪…… 　　伴随着无数起哄声跟礼炮声，飘飞的彩带将拥吻的两人包围，为他们的幸福婚姻的正式启航，送上最真诚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