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萦的古代生活》 作者:城中楼   本文文案:   季萦穿越了,穿成了个古代官家的小姑娘,还得了一个神奇的金手指,她一边着身于锦绣富贵乡,一边穿梭在异世森林,生活寻宝两不误,即使是这封建古代,她也要过出不一样的精彩的人生……   ……………………………………………………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科举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萦 ┃ 配角:齐灏宋府一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奋斗(躺赢)出来的人生,真香!   立意:生活不易,需用善心包容方能得自在! 第1章 姐妹 季萦早晨醒来,天……   季萦早晨醒来,天才微微泛亮。估摸着时间还早,她又静静在被窝里躺了会儿才唤了人进来伺候。早已侯在外面的丫头婆子捧着铜盆毛巾茶盅等物鱼贯而入,人虽多,却无一丝杂乱的声响。   大丫头香芸先服侍季萦喝了温热的金丝蜜枣水,等她醒了神,才伺候着她穿衣洗漱净面。待收拾停当,丫头婆子退了出去,陈妈妈扶了季萦坐在梳妆镜前的绣墩上亲自为她梳头。   季萦看着铜镜里自己的面容微微失神,自己这一世生的实在是好。月牙似的眉黛下嵌着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眸,花苞似的嘴唇,肌肤温润白皙,一头刚刚及腰的秀发乌黑油亮。虽才十岁,但也可预见将来花期之年是如何的姿容清丽。   “姐儿可是还没睡醒,怎地这大清早的便晃了神?”陈妈妈以为季萦昨个夜里哄了她去歇着,自己又用功了大半夜。便哄劝道:“虽说学里功课多,但姐儿也不能全然不顾自己的身子,平日里用功便罢了,晚间还如此熬着,万一熬坏了身子老爷太太岂不是要心疼。”   陈妈妈虽不是季萦的奶娘,但也是从她小时候就一直伺候着的老人,与季萦的情分很不一般,因此才敢这般劝她。   “并没有用功,只是惦记着大哥哥学里休沐,今日不知何时才能到家。”   季萦的大哥宋子固年方弱冠,自小聪敏好学,年长之后更是行事端方,博学广闻,不过十五岁就考中了举人,之后便一直在泽州府的尧山书院里念书,半年才能休沐回家一次。不过这次回家后因要备考明年开春的会试,想必再不回书院了。   “姐儿不必着急,如今天寒路滑,不便赶路,我算着等咱家大爷到家时,必要晌午了。”陈妈妈说着话,手下却不停,将季萦额前的最后一缕碎发细细的别在鬓边,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季萦抿唇点头,抬手从梳妆台上的黄花梨木匣子里捡了只攒珍珠银钿子,“今日就用这个吧。”   陈妈妈接了钿子别在季萦左侧的发畔,又从匣子里取了另一只别在右侧发间。细细看了,又取了相配的耳饰为季萦戴上,道:“姐儿今日可要上妆?”   平日里季萦自觉年纪尚小,皮肤矫嫩,若不出府,在家里定是素面。   今日大哥回来,为表隆重是要好好装扮一番。季萦吩附香榧:“去将玉容膏取来。”   香榧是替季萦屋里专管胭脂水粉钗环首饰的大丫头,这玉容膏正是她收着的。   “是,姑娘。”听到吩咐,香榧低声应了,后转身进了卧房里西面的小隔间,出来时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玉盒,正是玉容膏。这小小一盒便要几百两银钱,府里也只有陈氏,季萦和她大嫂才用得。   “我给姑娘上妆吧!”陈妈妈对季萦道。   季萦微微点头:“有劳妈妈了”。   打理好了妆容,陈妈妈又为季萦披上了披风,看了眼南边窗户旁桌脚下的漏刻,正好到了每日里晨昏定省的时辰,便道:“姑娘,给太太请安的时辰到了。”   “那咱们这就走吧。今日还是妈妈和香芸随我去给娘请安,香榧守着屋子。”   陈妈妈是季萦身边的管事妈妈,主管季萦屋里的人事;香芸心思精明,能言善辩,主要负责照料季萦身边一应琐事;香榧老成持重,主要照管季萦屋里的东西和财物。因此季萦出门时大多带着陈妈妈和香芸两人。   ……   宋府坐北朝南,占地五十余亩,共四进。北边正中的世安院是府里的正院,自是季萦爹娘的住处。往前一进,西面有独一处的院子,是季萦的居所,唤作四知院。又东面落有三处小院,分别是宋府三姑娘的印月阁、四姑娘的雪泠居,还有七姑娘住的秋水居。再往前一进是季萦大哥大嫂的院子缀锦院。又有府里的四爷和六爷还未成亲,一同住在一进的衍墨院。府里有前后两处花园,后花园的西北角上住的是宋府老爷的几房妾室。   当年季萦八岁上下,按府里的规矩是要搬出她娘的暖阁独住一个院子的。只二太太陈氏不舍女儿住的离自己太远,做主将主院西面的两个小巧的院落并做了一个,给了季萦做居所。   后来又有二老爷疼惜女儿小小年纪便跟着他来到这西北任上的苦寒之地,便将自己平日里消遣用的一处斋院给了季萦,刚好可以与她的院子划做一处。这处斋院本也不大,唯独里面有一处温泉的泉眼在这西北之地算是罕见。   陈氏费心修葺后,在温泉处应季萦所求给她建了座暖房。再有院子里其它地方也按照季萦平日的喜好细细修理布置了。如此修整了整整一年的光景才算摆弄好了。   去年春上季萦过了九岁生辰便搬了进来,亲自取名四知院。   季萦到了世安院的正房门前,陈氏身边的大丫头芳露亲手打了帘子迎她进去。   季萦还没进来内室便撒娇喊到:“阿娘”。一边让丫头脱了她外面披着的大红色绒面毛皮披风,递了手里的银丝碳暖炉,一边加快脚步自个撩了帘子进了内室。   “女儿给娘请安。”季萦笑着朝端坐在榻上的陈氏行礼。还未起身,便听陈氏道:“萦姐儿快过来,让娘看看,刚才一路过来可有冻着?”   “女儿哪里就如此娇弱了,我那院子与阿娘这边才离着几步路。再者陈妈妈一早儿就备了厚厚的披风,我这一路走来只觉神清气爽,精神越发的好了。”季萦宽慰道。   陈氏拉了季萦坐在自己身边,细细打量,只见女儿面容娇嫩,眉眼灿烂,嘴角微微含笑,姿容大方,心头便止不住的欢喜与怜爱。   “听你如此说,娘也放心了。只是记得一处,如今天晴便也罢了,若是阴天下雪,必要坐了暖轿才能出门。”陈氏嘱咐完女儿似又想起了什么,嗔道:“都是你父亲纵的你,这西北天儿冷风沙大,女儿家出门最怕风雪吹冻了脸颊,你姐姐妹妹们平日里出门恨不得拿帕子紧紧的包裹了头脸,偏你不在乎。成日里说些什么晨间活动有益身心的怪话,引得你父亲也同意了你的行径。”   “阿娘~”季萦见着陈氏不光念叨了自己,还连累爹爹也受了波及,连忙娇声唤了陈氏一声。声音如裹了蜜一般,一曲三折,只听得陈氏的心都要化了,哪里还记得心里原本的思量。   “好了,娘不念你了。都多大的姑娘了还这般爱撒娇,仔细你哥哥们见了笑话你。”虽是语带嫌弃,但陈氏面上却是一片受用之色。揽了季萦在怀里,爱怜的轻抚着她的背。   季萦趴在自家亲娘的肩上,忆起陈氏说的这一宗事儿。   前日里才将将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陈氏生怕天寒路滑,她出门磕着碰着,又恐寒风凛冽吹皱了女儿一身白细的皮子,便拘了她在家里,再不许像往日那样随意出门,在府中行走也要乘了暖轿才成。   虽是一腔慈母之心,季萦却受不了这样的拘束。趁着晚间饭后对着陈氏撒娇歪缠,说了些“松柏之质,经霜弥茂”的话,才使得陈氏终是松口允了季萦晴日里可不必乘轿的话。又有一旁的宋老爷看着季萦神色泱泱,于心不忍,想起这几年里女儿的身子骨还算健壮,便允诺季萦每月可出府两次散心。这才哄得季萦舒展了心情。   季萦想着事情,忽听得外间有隐隐的说话声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声,想着应是府里其它几位姑娘来给陈氏问安了。她直起身来,歪头瞧着门口处。   果见芳露撩了帘子进来,回话道:“太太,三位姑娘到了。”   “叫她们进来吧。”陈氏说罢,芳露便行礼退了出去。   季萦起身立在了陈氏的左手处。   不一会儿就见帘子一晃,鱼贯着进来三个颜色明丽的少女。   正是府里几位庶出的姑娘。   待站定,俱向陈氏行礼问安,后又各自与季萦相互还了礼,才在小丫头们端来的锦杌上坐了。   “昨儿夜里风大,母亲睡的可还好?”一个穿着杏黄色小袄的少女看着陈氏道,她满眼的濡慕,又声音真挚,说话间身子微微向着陈氏前倾。   “三姑娘不必担心,昨儿夜里太太睡的甚是安稳。”陈氏身侧的吴妈妈笑道,“我们太太真是好福气,有三姑娘这样孝顺的女儿。”   吴妈妈是陈氏身边的得力人,协理陈氏打理宋府内宅的日常琐事,一向事事以陈氏之意为先。   杏衣少女听了这话似是不好意思般微微低了头,半晌又想起旁边还坐着的妹妹们,抬头道:“母亲慈爱,妹妹们也时时记挂着母亲呢。”   这少女是季萦的三姐敏慧。   她生母余氏是陈氏的陪嫁丫鬟,虽自生了三姑娘后就被抬了姨娘,但余氏对陈氏的恭敬谦卑一如从前。又因着季萦尚未出生时三姑娘在陈氏膝下长到三岁,因此陈氏待三姑娘素来亲厚。   看着她们姐妹间相处的和美,陈氏心里满意,吩咐芳露:“将昨儿个舅老爷家送来的牛乳糕端来,让姑娘们尝尝。”   “牛乳糕?可是与六姐姐做的奶糕一样么?”少女声音娇憨。只听她又道:“等会儿我可得多吃些,母亲可别心疼。”   这是七姑娘敏瑶,今年才八岁。她是府里最小的孩子,因此性子很是天真烂漫,话语间还是一片孩子气。   “果真是贪嘴的猫儿,你哪次来没多偏了我的好东西。偏今日为了些吃食就怕我心疼。”陈氏说着笑了,又怕她真个贪嘴,叮嘱道:“这牛乳糕是南边儿的做法,不比你六姐姐做的轻省好消化,可不能多吃。若是喜欢,待会儿走时给你带着。”   “多谢母亲,女儿记下了。”七姑娘欢喜道。   “娘真个偏心,我来了这半日也不见半块糕子,怎地姐姐妹妹们刚来就有糕吃。”季萦嘟着嘴坐在榻上拉了陈氏的衣袖轻晃,好似真的受了委屈一般。   直闹的陈氏扶额:“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小魔星,天天闹得我头疼。”   季萦听了这话自是不依:“娘如今嫌我闹您,等哪日我不闹您了,您定要嫌我与大哥哥一般正经了。”   这话逗得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陈氏虚拍了季萦胳膊一下:“你这丫头如今越发大胆了,连你大哥也敢编排,仔细你大嫂子知道了捶你。”   “母亲可别吓我,大嫂温柔可亲,素来疼我们姊妹,才不会如此。”季萦笑道。   “是啊,大哥心胸开阔,又最疼六姐姐,再不会计较我们姐妹间的顽笑话。如此便是大嫂子知道了也无防。”七姑娘凑趣道。   陈氏听着撑不住笑了。   一时间,屋里笑语吟吟,气氛和乐。   连四姑娘也止不住掩袖而笑。   陈氏见了,就问她:“书姐儿的身子可好些了夜里还咳嗽吗?”   书姐儿是府里的四姑娘,比季萦长一岁,唤作敏书,生母白氏早逝。她小时顽皮,五岁时落过一回水,自此落下了冬日里咳嗽的毛病。待大些虽有好转却不能根治,每到了冬日里总要难过些。   因着身子弱,并不能似姐妹们一般出门顽耍。平日里多看些诗书打发时间,长此以往渐渐养成了一副清冷的性子。   前几日下了场冬雪,她经不住病了一场,到今日方才好转。   “劳累母亲惦记,女儿今日已大好了。”敏书见嫡母问话忙起身答道,又朝季萦道:“还未曾谢过六妹妹送来的枇杷膏,自用了它我这咳疾轻减了不少。”   “四姐姐不必客气。既是有效,我那儿还有些,等会儿回去我让香榧给姐姐送去。”季萦笑道。   枇杷膏专治咳嗽。西北盛产枇杷,因此并不难得。   敏书听了自是道谢不提。   大家说说笑,在正房用了早饭才各自散了。 第2章 大嫂 冬日……   冬日天短夜长,不过刚至酉时,天色就暗淡下来了。   季萦放下手中翻了一半的棋谱,看着棋盘上的残局,轻轻叹了口气。   这棋局是学里放假时先生布置的功课,她琢磨了这几日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姑娘,您已经看了半下午了,歇歇吧!”香芸将蜜乳茶递到季萦手中。   也好,离交作业的时间还早,并不急在这一时。   季萦抿了口茶,“爹爹和大哥可回来了?”   香芸摇头 :“才刚我打发了杏林去前院里打探,老爷和大爷还不曾回府。”   杏林是季萦的二等丫鬟。虽年纪小些,但为人甚是机敏且善交际,又是前院里大管事刘福来家的小女儿,原在世安院里伺候。去岁季萦搬院子时,陈氏索性将她给了季萦,和杏雨、杏黄、杏芝几个做了四知堂的二等丫鬟。   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大哥今日可是一回家就被爹爹叫到了书房,后又跟着一块出了府……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季萦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问道:“今日敛秋是什么时辰来的?”   敛秋是季萦大嫂柏氏的贴身婢女。   “今日敛秋姐姐并没有来,缀锦院里也没有打发别的人来。”香芸答道。   是吗?这可不寻常 。自大嫂怀孕后,一直害口吃不下东西,只有每日里刚摘下的新鲜的蔬菜瓜果还能用些。只是冬日的菜蔬在京里都是难得的稀罕物,更别说在这偏远的大西北。   幸好季萦的暖房里有些产出,因此每日间她大嫂都要打发身边的人来取一回,至今几乎从未间断过。   是出了什么事吗?季萦暗自思量。   应该不是内宅出事。她是府里的嫡女又兼之这大半年都是她与大嫂两个人管家,若是内宅出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那就是府外面……她想起今早晨昏定省时并没有见到爹爹,明明爹爹昨晚在家的……   “走,我们去娘那里。”季萦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姑娘好歹披了披风吧。”香芸忙抱起衣架上的披风追了出去。又叫了个小丫头在前面打了灯笼,这才与香榧两个一左一右扶着季萦出了院门,朝世安院而去。   穿过四知院连接着正院的抄手游廊,很快就到了,守在门口的婆子见了季萦恭敬地行礼。   进了院门,一路行至正屋前,看着屋里灯火通明,路过的丫环仆妇一片秩然有序,与往日并无不同。   季萦蓦地松了一口气。   “六姑娘来啦。”是芳浓,她与芳露、芳柳、芳草都是陈氏身边的大丫头。   “姑娘快进来,大奶奶在屋里陪着太太说话呢。”说着与香芸两个服侍着季萦脱了外面的披风。   “是谁来了?”里面的陈氏听到外间隐隐的说话声。   “阿娘,是我呢。”季萦说着进了内室,见大嫂柏氏坐在陈氏身旁的锦杌上,神色间有些肃穆,见她进来才缓和了神色,笑着跟她打招呼。   季萦笑吟吟的行了礼,在榻上挨着陈氏坐了,道:“原来嫂子在娘这里,我说今日怎么没见敛秋。”   “今日身子并不像往日里那样倦怠,想着过来给娘请安,陪娘一起用饭。”话语间带着解释的意味,“只想着缀锦院里不用准备晚饭,倒一时忘了让丫头们去给妹妹说一声,倒是我疏忽了。”   “这有什么,嫂子不用放在心上。”季萦摆摆手,神色间不以为意。   “正好我也是来陪娘用饭的。”说着皱了皱精致的眉头,道“本想着晚上给大哥哥接风可以大吃一顿,谁知爹爹和大哥哥现在都还没回来。幸好我机灵,来了娘这里。如今看着连嫂子也来娘这里吃饭,可见定是有我没见过的好东西。”   陈氏听了失笑:“我这里有什么好的难不成你还不知道?是你嫂子,巴巴赶来孝敬我,倒被你给碰上了。”   柏氏也笑着附和:“妹妹好灵的鼻子。今日夫君回来时带了两筐熏鱼,说是一位淮安府的同窗知道了家里高堂祖籍也是淮安,特地送与他的。夫君临出门时嘱咐,让我给娘送过来,让娘尝尝家乡的味道。”   陈氏幼年正是长在江苏省的淮安府,后来随着季萦外祖去任上做官才离开,至今再未回去过。   “那我等会儿倒要尝尝了。”季萦说着看向陈氏,“阿娘也与我们说说,以前在淮安还有哪些好吃好玩的,让大哥哥派了人去江南采买回来,我好孝敬娘亲呢。”   “你这猴儿,劳累了你大哥的人,最后反倒成了你的孝心了。”陈氏指着季萦无奈笑道:“还不快收起这幅赖皮的样子,也不怕你嫂子笑话。”   “我可不怕呢,俗话说:十个姑子九个刁,我们家可是有七八个姊妹呢,嫂子虽有阿娘护着,可这时日长了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如今嫂子讨好我还来不及呢,如何会笑话我。”季萦得意道。   宋府里共有三个房头,因老太爷和老太太还健在,所以并未分家,一家子兄弟姐妹共序排行。   陈氏虚拍了季萦一下:“越说越没个正经样了,连你嫂子也敢打趣,还不快端了茶给你嫂子赔罪。”   季萦真个端了茶,佯装惶恐道:“都是娘把我给宠坏了,嫂子别生气。”   柏氏见了忍俊不禁,掩袖直笑。   陈氏面上也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眉色却舒展开了,也随着笑起来。   芳露进来问晚饭摆在哪里,陈氏忖着就她们娘儿三个,也不必讲究,“就摆在西边的大炕上吧。”   芳露立刻应了声“是”,下去传小丫头们上菜。   糟鹅掌、酒酿清蒸鸭子、胭脂鹅脯、素三丝、酸笋鸡皮汤、碧粳米饭,还有一碟子五香蜜汁熏鱼。   待菜都上齐了,陈氏拿了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蜜汁熏鱼,季萦与柏氏才动筷子。   吃罢饭,丫头们上了茶,季萦看着柏氏笑道:“嫂子果真大好了,今日看着比往日用的多些呢。”   “是啊,往日见不得半点荤腥,今日不知怎么地倒有些想念娘这里的糟鹅掌了。”柏氏不好意思道:“还得谢谢妹妹呢,前段时日依着我折腾。”   是说差了敛秋去四知堂取菜的事。   “嫂子说哪里的话,您怀的可是我嫡嫡亲的侄子侄女儿呢,我这做姑姑的可不得多疼他们些。”并不是柏氏太折腾,而是肚里的孩子金贵才磨人。“以后嫂子有什么想吃想喝的,便告诉阿娘,若不好意思麻烦阿娘,便跟大哥说,总会为您寻来的。”   一袭话说的柏氏心里越发熨帖。怪不得家里老爷太太喜欢她,与这样的灵透人儿相处谁会不欢喜呢。   陈氏听着也点头,正色对柏氏道:“萦姐儿说的不错,咱们家如今你最要紧,若有什么不舒服不得意的,只管来回我,可不能让我的小孙子受了委屈。”   柏氏肚里的这一胎可是三房的嫡长孙,宋府第四代里的第二个孩子,金贵着呢。   “是,娘,我记下了。”柏氏笑应了。又忖着陈氏的脸色道:“也不知是个丫头还是小子,如今已有五个多月了,怎地还这样的磨人。”   陈氏听了笑道:“你年轻,自然不晓得这些,这妇人怀胎,各人怀像大不相同,有的怀的轻省,到生时连回孕吐都没有,也有的怀胎十月,足足折腾十个月呢。”又安抚道:“你这是头胎不用在意男女,咱们家不论是哥儿还是姐儿都是宝贝。”   柏氏见婆婆说的是真心话,这才放下心中的担忧,感激的应了。   屋里三人说着话,直至戌时时分,吴妈妈撩了帘子进来,恭敬回禀:“太太,老爷和大爷回来了。”   回来了?三人顿时精神一震,齐齐看向门口处。   不一会就有小丫头打了帘子,从外面进来两个男子。   前面一男子身着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目光微肃,身材挺拔,气宇轩昂,看着三十七八的年岁,正是季萦这世的爹宋修远,宋府的二老爷。后面跟着的是季萦的大哥。季萦见他目光温和,举止端方,秀雅的眉宇间透着隐隐的刚毅,身上的湛蓝色净面杭绸直裰衬得他面容越发俊郎,隐有一派洒脱气象。   “爹爹,大哥哥。”季萦喊道。   宋修远见女儿抿唇看着他笑,灯光下莹白的小脸上透出无尽的欢喜。他神色不自觉变得温和,伸手摸了摸季萦的发顶,才在主位上坐了。   其余人也依次坐下。   吴妈妈指挥着小丫头们轻手轻脚上了茶,才叫屋里的下人都跟着退出屋子走远些,只她自己亲自站在正房门前廊下的台阶上守着门。   “老爷这么晚回来,可是衙门里有要紧的事?”陈氏望着宋修远道。   宋修远闻言并未立时回答,只敛眉端起茶碗啜了口,才斟酌道:“并不十分要紧,只是有桩案子,涉事之人与诚王府很有些干系,如此总要慎重些才是。”   “诚王府?”陈氏听罢不自觉挺直腰背,“老爷可查出这人与诚王府之间是何关系?”   诚王是先帝贵妃所出,排行三,当今圣上的异母弟弟。   “我今日叫了伯钦出府,为的就是这一桩事。”   伯钦是季萦大哥宋子固的字。   于是屋内几人都转移了视线,看向了宋子固。   宋子固忙道:“今日回府,儿子与父亲商议之后,就去拜访了和詹兄,他一见我便知我要问何事。只是他到底不便与我多说,只道,这府衙里被抓之人名叫王焕,是诚王正妃的庶弟,其它便闭口不言,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林和詹与宋伯钦是书院里的同窗。他父亲如今是泽州府的同知,早些年曾做过诚王府的长史。   听了这话宋修远和陈氏对视一眼,俱是一副松缓下来的样子,再不复之前的肃穆。   前几日建州府里出了桩案子,说是一外地来的小公子强纳了一良家姑娘,偏那姑娘是在孝期,又性子烈,拉扯之间便撞墙而亡了。她家人就找人写了状子去府衙里状告这小公子□□人命。然建州府衙出动差役并未抓到人犯,后又有人举报说在建州邻府的泽州府见过这人。   因此建州知府刘文勇便发了通文给泽州知府,请务必帮着抓获此人。   季萦的爹宋修远正是这泽州府的知府。   根据举报的消息,果真在泽州府姚安县的一客栈里抓到了嫌犯。   这本是一桩普通的犯案,因犯事地点在建州府,因此泽州府衙抓到人犯后只需送交建州府差役便可,并不需亲自审问。怎料这犯人见逃跑无望后便当场喊出他是诚王府之人。   既牵扯到王府,便少不得要谨慎处置了。因此才有宋子固去打听核实身份这一说。   季萦却隐隐觉得内情怕不止如此,要知道现在的诚王妃乃是继室,母家不过是个五品的小官门第,且并不得诚王敬重。所以只是她的娘家兄弟这一身份,并不能引起他爹如此重视。   只是看着上首的宋修远与陈氏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知是不能知道了。   按下好奇,季萦站起身来告退。“天色不早了,爹爹和阿娘早些歇息,女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问安。”   香榧与香芸两个进来帮着季萦穿了披风,陈氏见了皱眉道:“这大晚上的怎地陈妈妈没陪你过来?”   “下晌时东街燕芝斋的管事进府禀报说铺子里的账目出了些差错,我便打发了陈妈妈去看看。”季萦解释道。   燕芝斋是季萦的祖母宋老太太用私房钱给季萦置办的私产铺子,铺子里若有事,掌柜的一向是寻陈妈妈的。   “既然如此,便让吴妈妈送你回去。”陈氏道,又看着同样准备回去的儿子儿媳,“老大看好你媳妇,天黑路滑,让丫头们在前头打了灯笼,千万小心着些。”   “娘放心,儿子省的。”   季萦出了世安院,在门口与大哥大嫂道别后,这才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四知院里陈妈妈已经回府了,正在屋里侯着呢。见季萦进门,忙敛身行礼,又一边与香芸两个伺候着季萦脱了披风,散了头发,一边又打发了丫头们去厨房取热水来供季萦沐浴。   季萦看着陈妈妈脸上激动的神色,便知她有事禀报。想起下午燕芝斋的钱掌柜亲自进府,她心里一热。   打发了其余人下去,浴室里只余她和陈妈妈两个。 第3章 系统 见屋里没人了……   见屋里没人了,陈妈妈才低声道:“下晌时我家那口子进府说姑娘要的东西找到了……”   这说的是燕芝斋的管事钱永全,钱家正是陈妈妈的夫家。因着陈妈妈自小跟着她,自季萦得了这间铺子,就跟祖母要了这钱永全为自己打理生意。   “哦!”季萦听的一惊,不等陈妈妈说完忙问道:“可是真的?妈妈可亲自验看过了?”   “自是验看了才敢来回姑娘的。”陈妈慎重道:“……只有半寸大小的样子,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只上面的花纹与姑娘给的花样子一模一样的,我这才敢确定的。明儿个初一,我家那口子打发人来送帐册子时,一道给姑娘送来。”   陈妈妈虽不知姑娘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有何用处,但看她早前如此隐秘的吩咐了,这几年又耗费了许多私房不间断的找寻,到如今才有了消息,她自然不敢慢怠。   竟然真的找到了!   季萦心里一阵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的惊喜。原本这几年一直不曾有消息进来,她已经不抱希望了,却不曾想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强忍着欣喜,让陈妈妈和香芸两个服侍着擦干了头发,这才睡下。又打发了守夜的丫头,才躺在床上细细思量了起来。   说起来季萦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年了,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如今的淡定从容。养成一幅古代大家小姐的气派,不过短短十年。   季萦是自出生以来就有前世记忆的。   上一世她只是现代社会里的一名普通人,生活平凡又温馨。父亲是国家公务人员,母亲是家庭主妇,每天忙着照顾家里,操心她和妹妹上学。大哥比她大了足足十二岁,早早成婚搬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季萦的经历并没有什么特别,和同龄人一样,按部就班的读书考大学,毕业时找了一家本省的国企单位,工作轻松,经济上没有压力,日子过的十分悠闲。   直到她睡了一觉后,醒来时就成了这周朝的一位官宦人家的小姐,出生还不到一百天。   刚到这里时,季萦实在不能接受她就这样穿越的事实,加之又是一幅婴儿的身子,遂每日情绪消极,脑子又昏昏沉沉迷迷蒙蒙的,连奶都不肯吃,看着就是养不大的样子。   唬的她这世的母亲陈氏连与她一同出生的胞兄都顾不上,一心只扑在她的身上。不知拜了多少神佛,掉了多少眼泪,想尽了法子,这才勉强养住了。后又经大师指点,季萦这是神魂不稳之症,须得养到隔辈的亲长跟前,才能压的住。如此,陈氏只得忍着伤心将她送到京城,养在了宋府老太太的膝下。   彼时宋老太太膝下空虚,骤然得了她这么一个宝贝孙女,自是宠爱非常。后季萦自个儿想通,开始积极面对古代的生活,慢慢的身子骨越发健壮,性子也越来越活泛,喜得老太太只道这孙女儿与她有缘。加之季萦与她的胞兄乃是龙凤双胎,眼看着是养住了,这是祥瑞之兆,老太太更是疼她疼到了心坎里。   如此季萦在京里长到了七岁,才再次随着父母到了这西北任上。   季萦发觉自身的异常是在三岁的时侯。   时值二月十二花朝节,府里的女眷都在花园子里宴客。季萦年岁小,老太太又爱她,自然什么事都劳累不到她的身上,只需靠在祖母怀里吃糕凑趣罢了。   有小丫头捧了开的正好的山茶花来给老太太瞧。季萦看的有趣,又想着哄祖母高兴,就亲自选了一朵俊逸清雅的想掐了给祖母别在衣襟上。   却不曾想刚要动作,就被听到的声音吓了一跳。   “一……朵……山…嗞……嗞…茶花,是……否……嗞……采……集…嗞…嗞……”   这怪异的声音迟钝又僵硬,像是老旧的机器在不堪重负的运行,听的人刺耳又心里膈应。   吓得季萦一哆嗦,差点从榻上扑下来。   老太太见状连忙拢了孙女儿在怀里,又见她眼神呆愣楞的,忙道不好,以为是花园子里冲撞了什么。赶忙吩咐了丫头去请府里的郎中,诊了脉,又开了方子熬了药。足足折腾了几日,这才见好。从这之后老太太就吩咐了季萦身边的奶娘丫头们,再不许抱了她去花园子里玩,这桩事才算过了。   季萦那日虽被吓到了,但她到底不是真的小孩子。恢复精神后细细回想了那日的情形,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只是要确定还需慢慢查探才行。她年纪小,平日里身边从不离人,因此花了三年的时日才慢慢摸索出了些头绪。   这三年来,经过她多次有意无意的试探,终于看清了那声音的真身,竟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金属碎片。形状并不齐整,看着像是从整块上撕裂下来的,表面坑坑洼洼,稍微平整之处依稀可以看到“0993号系统/誊风出品”的字样。   这系统自季萦发现就一直悬在她身周,可随着她的心意显现、开启或是隐藏。   系统开启后,会显示出一块电脑大小的透明屏幕,屏幕里的布局与前世里电脑网游的页面类似。只系统屏幕里显示的画面是她眼里看到的一米以内的真实景物,右上角的功能区只有“采集”和“背包”两处亮着,其余的功能显示着灰色,且并不能看清是什么。   季萦发现,只有当她有意采集物品时,系统才会有声音提示,正如第一次听到的那样,迟缓又嘈杂。   根据系统提示完成采集后,采集的东西与之前并无变化,只旁边的空地上会出现系统掉落的物品,这物品与所采集的东西有或多或少的联系,拾取后可放入背包中。系统掉落物品是随机的,并不是每次采集后都会掉落物品,有时即使有东西掉落也会马上消失,来不及拾取。背包也只能放置系统掉落的东西且只有九格。   目前看来,她可以采集她能碰触到的一切没有加工的原始物品,采集后的物品较原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季萦心里猜测这系统只怕是高级位面里的东西,只是不知因何缘由才落到了这周朝的时空,恰巧被她得了。看它功能不全,又运行不稳定的样子,只怕是受到过严重的损毁。   这系统虽残破不全,但于她却是一份莫大的机缘。   从得了这机缘至今,她只成功拾取过三次掉落物品。   虽只有三回,但也不得不为这系统的强大能力感到心惊。   只因她得的东西皆不是凡品。   第一次是季萦在花园子里玩,随手采集了一丛薄荷,地上突然出现了一样泛着微光的物品。趁着周围的丫头不注意,她赶紧捡起来查看。东西一上手,她便知晓这是一张制香的方子,制成的香唤作醒神香。   长期用这香可以补元养气,开窍生慧,短期内也可以提升人的专注力,做事效率双倍增加。   感知到这信息后,季萦欣喜异常。   竟是这样神奇的功效。   自古制香、焚香皆为上流人士所好。像宋家这样世代官宦的大族,更是传下了不少制香的方子。可据季萦所知,时人焚香大多是为了追求志趣高雅的品味,或是标榜自身的身份。养身香自然也有,但如醒神香这样的效用却是闻所未闻。若不小心流传出去被世人知晓,怕是要惹下许多祸端。   因此这样的方子自然不能轻易示人。   第二次是季萦得了一匣子珍珠,突发奇想对其进行了采集。采集后掉落的是一粒泛着微光的丹丸。她拾取查看后,发现竟是益气养颜丸,同样有着神奇的功效,但只能女子服用。以女子十五之龄为界,十五岁之前服用,有美颜养身之效,十五岁之后服用,有补气延年之效。   季萦得了这好物,试验之后亲自服下,效用果然与凡物不同。她这几年虽长在西北这样黄沙漫天的地界,但面容却越来越娇美,身姿也越发的窈窕,尤其一身娇嫩的肌肤是别人怎么保养都及不上的。   第三次便是今年的冬日,因着西北干燥,刚入了冬,陈氏就吩咐厨房每日里熬了枇杷汁给一家子服用。季萦采集了大半月的枇杷,系统终于掉落了一样物件,便是那制枇杷膏的方子。   这方子虽与时下的方子区别并不很大,只增加了几味药材且制药手法也略加繁复,但功效却是增进了不少。   季萦假托查看古籍,拿出了方子,又找了府里的郎中验看药方,托其亲自炮制,这才在前几日里勉强得了三盒。   恰逢府里四姑娘咳疾发作,她便让香榧送了一盒到雪泠居。   季萦回想着前情,忍不住又打开了系统,屏幕上显示的是正她床帐里的画面,她下意识的想摸一摸屏幕里的背景花纹,手指却毫无意外的穿过了屏幕。   她早就发现这屏幕是虚拟的投影,并不能直接碰触,一切选项都由她的心意所控。而且打开系统后发生的所有异常的情形,除了她,别人都是看不见的。她唯一能碰触到的实物便是系统掉落的物品。   之前她猜测系统掉落物品不稳定是因为能量供应不足的原因,后慢慢观察,果然发现系统屏幕上除了显示的现实景物外,竟还有隐隐的暗纹存在。这些暗纹被不规则的线条分成了若干份,每一块都标注了序号。   她试着拓印了第一块暗纹的图样,私下里吩咐了钱永全寻找。   这几年一直没有传来消息,她以为是自己猜错了,却不曾想已经找到了……   ……………………………………………………   世安院的正房里还未熄灯。   “……今日收到林家送来的贴子,说是初八那日她们家大姑娘出阁,请了我们家去吃酒……吩咐了针线房给几位姑娘新做了衣裳……”   陈氏服侍着宋修远洗漱后,两人正躺着说些闲话。   “先前老爷看好林家次子,我也想着那孩子算是咱们自小看着长大的,虽是庶出,可看着也是机敏孝顺的好孩子,与咱们家三姑娘正相配。”这说的是府里三姑娘的亲事。   三姑娘敏慧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若按虚岁算也是十五的大姑娘了,正到了该相看婚事的年纪。她是二房的长女,若是婚事顺利也能给底下的妹妹们带个好头。   自宋府放出风声,就有几家太太早早上门递了话。陈氏从有意的人家里挑选,最后看中了林家的次子和王家的长子。   林家也是打京里来的,只林家祖籍就是这青海省的泽州府。林老爷先时做过诚王府的长史,后又与宋修远前后调至泽州府任正五品同知。林和詹便是他的长子,与大爷宋子固是同窗。   林家太太有意宋府的亲事,提的正是他家庶出的次子林兴义,今年十八岁,也在泽州书院里念书,至今并未考取功名。   王家的孩子倒是正房嫡出的长子,今年才十七岁,已经考中了秀才。只是他家老爷是寒门出生,官位也只到县令。   这两家各有优缺,陈氏有些拿不定主意,索性禀了二老爷定夺。二老爷相中的是林家,王家的家世到底低了些。   “只是余姨娘倒是想在京里找,想着日后老爷回京留下三姑娘孤零零的一人……”陈氏迟疑道。   “她懂些什么……你是府中主母,姑娘的婚事自有你这嫡母定夺,一个妾室如何敢驳了你的话。”二老爷一向对陈氏颇为敬重,又重家中嫡庶规矩,对于妾室插手府中姑娘的婚事很是不满。“这余氏真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 第4章 地图 “老爷何苦生气,余氏……   “老爷何苦生气,余氏虽不妥当,到底也是一片慈母心肠。三姑娘是她亲生的女儿,又从小养大,难免顾虑的多些。” 陈氏柔声劝道。“再者这林家到底与诚王府牵扯太过紧密了些。听说去年林家族里又送了个女孩儿进王府做了妾室。”说着叹了口气,“如今距离当年林侧妃去时不过四年的光景,林家怕是已经忘了当年的情境了。”   林侧妃是林氏族里嫡支的长女,是林同知的族姐。嘉佑十五年选秀时被先帝指给了当时还未封爵的诚王做了侧妃。只是红颜薄命,嘉佑三十二年时因林家卷进了当时的诚王谋反案中,为了保全娘家自缢在了昌平行宫中,只留下个年幼的女儿,当真是可怜之极。   林修远听着陈氏的话皱了眉头,思索片刻才道:“罢了,三丫头的婚事暂时先不要急着定了,待我写信去京里问问父亲的意见再说。”   “是,我听老爷的。”陈氏笑应了,又说起了季萦来,“这几日正折腾着要送了好东西去京里给老太爷老太太呢,正好和老爷的信一起送去,说不得年前就能到呢。”   “哦!是什么东西?羡哥儿和服哥儿走时怎么没给她一起带着?”很有兴致的样子。   宋子羡和宋子服俱是二房的嫡子,宋家兄弟里排行第四和第六。上月里随着二房给京里送年礼的车一并去了京城。   “老爷还不知道那丫头,一向是想一出是一出,做事没个定性,也不知是随了谁。”陈氏一幅头疼的样子,“前几日羡哥儿写了信回府,说是老太太受了凉有些咳嗽,她看了就记在心里,自己在古籍里找了方子,托李朗中制了枇杷膏,闹着要给老太太送去呢。”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女儿,是个聪明孝顺的好孩子。”宋修远听了高兴,脸上一副与荣有焉的神色,又对陈氏道:“萦姐儿自小聪慧,性子虽散漫但一向有主意,以后想做什么都随着她。太太可别拘束了她。”   陈氏听了这话,立马横了眉眼,嗔道:“老爷这是什么话,巴巴的叮嘱我这么些。萦姐儿是我嫡生的女儿,难不成我管的紧些不是为了她好,还会亏了她不成。”   “好好好,是为夫说错话了,太太好歹原谅则个……”   宋修远听着陈氏的语气不对,连忙告饶,直哄得陈氏和缓了脸色,两人这才睡下。   ………………   十一月初八,天空碧蓝如洗,太阳露了全脸,虽不温暖却也不冷,是个出门的好日子。   早间晨昏定省时,陈氏嘱咐几位姑娘去林家吃酒的事:“午间各自在屋里吃饭,好好梳洗打扮了再来正房。每人带两个丫头,去了林家不要乱走,今日人多杂乱,小心碰见了外人。”又道:“慧姐儿你最年长,要看好了妹妹们才是。瑶姐儿是头次出门,好好跟着姐姐们,不许哭闹任性。”   等姑娘们恭敬的应了“是”,才交待吴妈妈:“告诉给刘福来再好好检查检查出门的车架,今日姑娘们一起出门,不许有一丝差错。让跟着的丫头小子们收拾齐整了在二门外侯着……一会儿你亲自去挑几个体面些的媳妇子,跟着姑娘们出门。”   吴妈妈恭敬的应了。   陈氏就端了茶,道:“你们自去准备吧。”   季萦几个鱼贯着出了门。   吴妈妈领了差事早早告退去了外院,季萦姐妹几个一道出了世安院。   路上,三姑娘笑着邀请季萦:“天儿还早,六妹妹去我屋里坐坐吧,顺道帮我看看送给林家姐姐添妆的东西可适当。”   季萦看了三姑娘一眼,笑道:“三姐一向与林家姐姐交好,最是知道她的喜好,送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一旁的四姑娘也帮腔:“这送礼看中的是心意,心意到了就好,哪里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三姐一向心思细腻,今日怎么为着这样的小事拿不定主意。”似是若有所指的样子。   “四妹妹何必打趣我,我一向是个没有主意的。”三姑娘不好意思道,“咱们姐妹里要说心灵手巧者当属六妹妹,就连学里的先生也夸六妹妹性情机敏,处事果断呢。”   四姑娘一贯看不上她这逢迎的样子,刺道:“六妹妹如何大家都知道,只三姐这奉承的心思咱们却是头一次见呢。”   三姑娘听了满脸通红,还欲说什么,一旁看着的七姑娘已上前道:“姐姐们说话,妹妹先回去了。昨日针线房的赵妈妈送了做好的衣裳来,说是母亲吩咐了今日出门的时候穿。我第一次出门,不知道穿什么合适,又不好去问母亲,这会儿去找了姨娘商量商量才行。”说着行了辞别礼,转身向着后花园走了。   七姑娘走后,季萦也不欲与她们纠缠,找了借口回了四知院。   午时,季萦早早吃罢饭,消了食,准备小憩片刻。遂吩咐了香芸未初叫醒她,这才躺下睡了。   未时刚至,季萦就被叫醒了。由香芸和香榧两个服侍着沐浴洗脸梳头,陈妈妈和香橙两个准备她出门时要穿的衣裳香包帕子等物。待收拾停当,才带着香芸和香榧两个去了正院。   季萦到时,三姑娘,四姑娘还有七姑娘已经到了,正坐在正房的小厅里说着话,芳露领了小丫头上茶。   见她进门,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看着她的装扮,俱都神色莫名。   年纪最小的七姑娘最是沉不住气,不及季萦坐下便道:“六姐这身衣裳真好看,这料子可是云锦?我还是头次见呢。”语气掩不住的艳羡。   三姑娘也笑道:“之前就听说这云锦是朝廷贡缎,有'寸锦寸金'的说法,只是无缘得见。今日妹妹穿了这一身,倒叫咱们都开了眼。母亲待妹妹可真好……”虽是奉承的话,但说到最后语气也是难掩酸涩。   季萦笑了笑,不欲多说。她是府中嫡女,母亲执掌中馈,吃穿用度自然与她们不一样。这云锦虽然珍贵,但每年京里都会送来几匹于她,只是前些年她年纪小,并没有裁了衣裳穿出来。   一时大家都没了说话的兴致,小厅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芳露见状,忙笑道:“几位姑娘稍等片刻,太太正与刘家嫂子说话呢。”又与季萦闲话,“姑娘这手串儿真是雅致,这晶莹剔透的水晶配了珊瑚隔珠,竟是一点也不显素净了。”   季萦摸着左手腕处的珠串,眼神闪了闪笑道:“先前想着要出门,母亲给的那挂松绿的碧玺手串与这衣服的颜色不相配,这才捡了匣子里的水晶珠子串了来配这衣裳。”   今日季萦上身穿了一件绯色的对襟立领绣银纹海棠花的夹袄,下身配了件鸭卵青的绣银色竹枝纹百褶裙,娇俏中透着丝丝文雅。   芳露笑吟吟的叹道:“姑娘好巧的心思……”   接着看季萦再无心多说的样子,才又笑着与三姑娘她们搭话。   “三姑娘帕子上的兰花真是别致,赶明得闲了去姑娘那里请教。”   …………   “四姑娘的咳疾才刚好,可让丫头准备了大衣裳不曾?冬日天凉,万不能再受寒了。”   …………   季萦听着她们说话的声音,手指抚在左手处的珠串上,陷入沉思。   这珠子其实不是她收着的那些,虽看着相似。   她匣子里的各色玉石珠子都是她这几年开了原石打磨首饰摆件剩下的边角料,并没有定数。因此连她身边的丫环也没有发现这几粒是莫名多出来的。   这水晶珠是前几日她采集了一块翡翠原石得的,一同得的还有一小瓶玉髓乳,大概三四滴的样子。珠子的功效是定心凝神,纳气养穴,玉髓乳则可以饮用,每日取一小滴化在水里,喝了有清心明目之效。   先前她猜测的果然没错,系统运行是需要能量的。钱永泉找到的正是系统的“电池”。虽然只有一块,但吸收之后,系统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甚至还增加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方。   原有的“采集”功能,现在使用后可以选择是否将物品分解。如果选择不分解,那么被采集的物品较之前没有变化,但是系统掉落东西的频率比之前稍有增加。   如果选择分解,那么物品被采集后就会被分解成几部分。有时只是单纯的分解它本身,就像庖丁解牛;有时却是提取了它的精华,如同她分解的那块原石,提取的就是一小瓶玉髓乳和几粒水晶珠子。东西的好坏取决于运气且系统再不会掉落物品。   “背包”的使用也发生了变化,虽还是只有九格且只能放置与系统有关的东西,但每格可以叠加放置相同属性的东西,目前并不知道可以叠加多少。   当季萦为这些变化惊叹时,后又发现了系统一个更加神奇的存在。   是的,就是神奇。   因为这样的设定她只在科幻小说里看到过。前世科幻学家曾定义过全息网游——可以将人的意识与游戏连接,玩家进入游戏中可以像现实中一样感知、动作的游戏。   她的系统却比这样的幻想更加玄幻。   系统自充电后,屏幕里的画面就被分成了大小两部分,大的一部分显示的依然是她眼里看到的一米以内的现实景物,而另一部分只有两寸见方的大小,分布在屏幕的右下角,看着像是一块简易的地图,上面随意标注着山石、树木、草丛之类的图标。   指尖摸着温热的珠子,季萦想起那晚她开启了地图的情形。   只是试着选择了“开启地图”,瞬间她所处的地方就变了。   那是一片郁郁苍苍的原始森林,树木高大耸立,苍翠欲滴,植被繁盛茂密。林间光线并不明亮,只几丝斑驳稀疏的太阳光晕落下,衬着这光晕,她看到这里的植株异常高大。脚下全是腐烂发黑的树叶子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此时,她的心思异常清明。   这是另一个时空里的地方。   她顾不上继续查看,选择了退出。   重新回到床上,拥着被子,呼吸间仿佛还能嗅到森林里淡淡的水汽和泥土的腐腥味儿。   她的心止不住的怦怦跳。   不知何时睡着的,早上等季萦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她问香芸几时了。   香芸端了蜜水给她,边整理床上的被褥,边笑道:“巳时了。”又道:“早上芳柳姐姐过来传话,太太说昨儿晚上下了大雪,叫姑娘早上不必去请安了。我看姑娘睡的沉,就没有叫您。”   “下雪了?现在还下着么?”季萦说着自个披了衣裳去了卧房外面,从开着小缝的窗户边往外瞧。   天上的雪花正洋洋撒撒的飘落,并不大。昨晚下的雪已经被扫起来堆在院子里的冬青树下。地上只薄薄一层,看着是早上新下的。   刚打了帘子进来的陈妈妈撞见她这个模样,连声惊道:“哎吆,我的好姑娘,怎么不穿好衣裳就站在窗子边上,若是受了风可怎么是好。”   连忙扶了季萦进了卧室。又扬声喊道:“香榧呢,快给姑娘打了水洗脸。”   等季萦洗了脸,才又扶了她坐在绣墩上给她梳头。   香芸正领着杏林和杏雨两个抱了被褥下去浆洗,又指挥着杏芝和杏黄两个取了新的铺在床上。   陈妈妈见了问道:“这被褥是昨晚上新换的,怎么又要洗?”   香芸道,“我刚收拾床榻时,看到姑娘的被子上蹭了土灰。”一幅疑惑的样子。 第5章 出门 季萦听得心里一紧。……   季萦听得心里一紧。   她昨晚是光着脚去了那森林里的,回来后也没有心思注意到脚上还粘了泥土。   她面上不动声色的笑道:“是我昨晚口渴,倒了杯茶喝,又懒得穿鞋。”   陈妈妈听着叹气道:“姑娘下次有事可千万要喊守夜的丫头们才行。哪有主子自己动手,奴婢们睡着的道理。没得惯的她们无法无天了……”   季萦最怕陈妈妈念叨这些规矩之类的话,但也知道这是为了她好。连忙保证道:“妈妈说的我都记下啦,再不会如此了。”又摸着肚子道:“香芸快去看看,今天的早饭吃什么呀,我都饿了。”   香芸掩袖笑着出去了。   陈妈妈一听她家姑娘饿了,再顾不得念叨,手底下加快速度,不过一会儿就梳好了头发。引着她坐在小几前,看着丫头摆饭。   想到这里,季萦心里叹了口气,暗自警醒,下次再不能如此不小心了。本就怀璧其罪,又财锦动人心,这机缘实在太大,要是被别人窥见一丝半点的端倪,她怕是要难以脱身了,更甚者会连累宋家满门。   季萦想着心事,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刚随着其她几位姑娘一同站起身来,就见陈氏扶了吴妈妈的手出来,后面跟着刘家嫂子。   刘家嫂子是陈氏奶姐的女儿,嫁的是前院管事刘福来家的大儿子。如今专管内院里新进的小丫头的规矩。   “阿娘”季萦笑着迎了过去,扶了陈氏另一边的手臂。吴妈妈顺势退后,和刘家嫂子一同恭身站着。   陈氏笑容温和,低头打量她片刻,眼里闪过满意的神色。又瞧了瞧其她三位姑娘的打扮,点头道:“这针线房的赵妈妈果然好手艺,看你们个个打扮的花儿一样,可见是下了功夫了。”边说着携了季萦的手往外走。后面几位姑娘和妈妈们不紧不慢的跟上,鱼贯着出了门。   …………   二门外,季萦跟着陈氏坐了第一辆马车,三位姑娘坐了第二辆马车,其余丫环仆妇坐了后面的两辆马车。还有二十几个护卫各自拱卫在马车的两旁。待都坐好后,一行人这才驾车出了宋府,朝着西大街的方向行去。   林家就在西大街的三元坊里。   路上,季萦问陈氏,“大嫂今日身子可好些了?我还是前日里去的缀锦院。”   “早上让吴妈妈去看过了,已经能下床了。只是到底受了惊,这几月里好好养着罢。”陈氏叹气道。   前几日下了场大雪,大奶奶柏氏在自己的院子里摔了一跤,幸好旁边的丫鬟妈妈们警醒,及时扶住了,这才没有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陈氏一想起这事就一阵后怕,索性免了她的请安,管家的事也暂时自己揽了,只吩咐她好好休养。   “真不知你大哥的子嗣怎么就这样艰难,先前她们成婚三年,一直没有消息。好不容易你大嫂怀上了,又出了这样的风险。”陈氏忍不住发愁。“等过两日天晴了,咱们去庙里拜拜,请菩萨保佑你大嫂顺顺利利的产下麟儿。”   季萦握了陈氏的手,安慰道:“阿娘别担心,大嫂定会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的。”又转移陈氏的注意力:“我这几日想着要给未来的小侄子做几件兜衣,想着小孩子皮肤娇嫩,便选了纯棉的料子。只是我从来没见过小婴儿,不知道该做多大尺寸,阿娘帮我参考参考。”   陈氏听着女儿的话,松缓了神色,笑道:“改日我找了服哥儿小时候的衣裳出来,你见了就知道了。照着这个尺寸做,肯定差不了。”   季萦抱了陈氏的胳膊奇道:“怎么不找了我的衣裳出来?”   “你呀,你刚生下来可比你哥哥小多了。”陈氏摸着季萦的小脸,一脸的感慨。   是吗?我怎么没觉得。难道是那时天天躺着的原因?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马车微微晃了晃,然后慢慢的停下来。   季萦这才发觉外面人声嘈杂,隐约有喜乐传来。   等了不过片刻,就有脚步声过来,车帘被撩开,吴妈妈笑着出现在她们的眼前:“太太,咱们到了。”   “嗯”陈氏温和的点头。季萦随着她下了车,外面几位姑娘也已经下车了,正朝她们走过来。   林府请的女眷的车驾都停在二门外的垂花门前。   林家的大奶奶冯氏正带着一个妈妈并几个丫头在垂花门前迎客。见了陈氏她们,连忙笑着迎上来,给陈氏见了礼后才引着她们往里面走。   路上,冯氏虚扶了陈氏的手臂,笑着道:“母亲刚还问太太到了没,可巧您就来了。”又告罪道:“太太别怪罪,母亲本是要亲自来迎的,无奈今日客多忙乱……”   陈氏理解的拍了拍她的手,“以我们两家的交情,很不必这样客气。”   冯氏笑着道谢,又拉了季萦的手不住的夸赞:“几年不见,六姑娘已经长这么大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记得我第一次见她时,还惊了一跳,以为是哪位菩萨座下的玉女。”一番话直哄得的陈氏哈哈大笑,季萦也羞红了脸。   冯氏是今年才远嫁过来的,她娘家在京城。季萦小时侯跟着宋老太太出门做客与她见过几回。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林家的正房大院里,有得了信的丫环早早站在正房前的台阶上笑吟吟的行了礼,然后向内里通禀:“宋府太太到了。”   她们还未进屋,林家太太就迎了出来,携了陈氏的手,一边进屋,一边喜气道:“姐姐可来了。原本我该亲迎的,您别见怪。”   陈氏笑道:“妹妹说哪里的话。今日这样的日子大家都知道你忙。”又介绍季萦姐妹:“这是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女儿。大的几个你之前见过,最小的这个是头次出门。”   林家太太转身打量了季萦几个,艳羡道:“姐姐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陈氏听了也笑着夸了林家姑娘,一行人这才到了宴客的大厅里。   大厅里已经到了不少宾客女眷了,一见陈氏他们进来,少不得又相互寒暄见礼。季萦姐妹几个等她们坐罢,才由林家二姑娘引着去了林大姑娘的院子。   三姑娘敏慧与林大姑娘年岁相差不多,一向交好。而四姑娘敏书与季萦和林二姑娘年纪相仿。因此她们给大姑娘道了喜后,就留了三姑娘与林大姑娘说话,其余人去了林二姑娘的院子。   不过今日到底不比往日,三姑娘只与林大姑娘略略说了几句,将自己的添妆礼送了,就出来了。出了屋子,她问了林府的小丫头后赶上了季萦她们,一同去了林二姑娘处。   林二姑娘是个脸圆圆的温和的小姑娘,笑起来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引着季萦姐妹去了她的卧房,请她们坐了,又吩咐丫头们上了茶,这才笑道:“上次见姐姐们喜欢喝普洱,就让丫头们沏了来。七妹妹要是喝不惯我让丫头换了别的来。”   七姑娘嘻笑道:“姐姐不必麻烦,我在家也是惯常喝普洱的。”   林二姑娘听着腼腆的笑了,与她们说起上学的事情。“母亲说等过了年,就让我跟着她管家,再不必去学里念书了。”说着有些羡慕的看着四姑娘敏书,“四姐姐的学问真好,姐姐上次作的诗我拿给夫子看了,夫子也不住的夸呢。”   四姑娘听了矜持道:“哪里当得起妹妹的夸,不过是多念了两年书罢了。”   林二姑娘喜好风雅,尤其喜好与人谈诗论词。怎奈林家太太教育女儿奉行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虽家里请了夫子,但也只让教些女德女训之类的。林二姑娘上了几年学,也只认得几个字,学问实在谈不上,更别说作诗作词了。   她自己作不了诗,只好读些风雅的诗词集句。自从读了四姑娘敏书的诗,便惊为天人,很是敬佩。每次见了四姑娘都是一幅殷勤小意的模样。只是她做的直白坦荡,并不讨人嫌。   季萦低头抿了口茶,抬头时看到了四姑娘脸上矜骄中又带着自得的神情。   看样子,四姑娘也很享受这样的追捧。   她又看向三姑娘。   虽然三姑娘依旧温和的微笑着,但眼神里却掩不住的羡慕。   羡慕?季萦心思转了转便明白了过来。她是羡慕林二姑娘能跟着嫡母管家吧。对比她自己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说不得这两年就要嫁人了,陈氏却还没有要她跟着学习管家的意思。只把她与下头几个妹妹一样看待,每日里只学些诗词书画的东西。   管家,季萦知道陈氏是考虑过的。周朝的官宦人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家中女儿都归主母教导,女儿家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主母的名声。因此陈氏自然不会忽视姑娘的教养,若是日后到了夫家却不会打理家事,这毁的可是她的贤良。   去年,三姑娘敏慧开始说亲,陈氏忖着府中几位姑娘也都大了,索性便一同跟着柏氏学学如何打理内宅。之所以跟着柏氏,是因为宋府自大爷成婚后,陈氏看着大儿媳精明能干,就放权让柏氏接管了家里大部分的事务,自己则腾出手来教养两个幼出的儿女。   只是还未成行就赶上柏氏怀有了身孕,如此她只能弃了之前的打算。但又担心柏氏忙不过来,就指了季萦去给柏氏跑腿,一来想趁此机会让女儿接触中馈之事,二来也是帮衬柏氏的意思。   后来又有柏氏怀胎不安稳的事,陈氏就更不可能让庶女插手府中事物了。索性收了管家权,每日里只带了季萦在身边教导。   想到这里,季萦又看了眼三姑娘,见她此时已经收敛了神色,脸上重新露出一贯的和气又温顺的笑容,正安静的看着四姑娘与林二姑娘说话。她想起前天陈氏与她暗示的话,明开春时宋修远就要调回京里了,三姑娘的婚事怕是要回京里再相看了……   屋里,姑娘们喝了茶又吃了点心,寅时三刻,有丫环来禀:“太太们已经入席了,请姑娘们过去呢。”   季萦几个这才跟着去了之前林家宴客的厅里,各自吃了饭,才与主家辞别回家。   陈氏她们回府时,已是酉时末了。   吴妈妈扶着陈氏下了车,季萦几个也各自扶着丫环的手,踩着脚蹬下车。一路行至后院的垂花门前。陈氏疲惫的道:“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明日再来请安。”   几位姑娘行礼应了“是” ,这才各自分别了。   ………………   午时,季萦换了衣裳带着陈妈妈和香芸去正院。进屋的时候看见余姨娘正坐在小杌子上陪着陈氏说话。   余姨娘是陈氏的陪嫁丫环,自陈氏生了府里大爷后,几年都没有开怀,就挑了她去二老爷身边服侍,等她生了三姑娘就做主抬了姨娘,次年又生了个儿子,只是那孩子是不足月出生的,不到百天就夭折了,并没上族谱也就没有排行。   自那之后余姨娘大病了一场,连三姑娘也无力照料,因此三姑娘小时就养在正房里。后来季萦兄妹出生,这才又跟着余姨娘。   因着陈氏平日里并不喜妾室在跟前,索性就免了家里几位姨娘的请安。让她们安心待在自个的院子里,不必来正房伺候。只有余姨娘老实恭顺,膝下还养着三姑娘,这才来的勤些。每次来陈氏也不让她伺候,只陪坐着说说话罢了。 第6章 往事 季萦笑着给陈氏和……   季萦笑着给陈氏和余姨娘行礼,余姨娘也忙给她还了礼,季萦这才挨着陈氏坐了。余姨娘就提出告辞:“不打扰太太和姑娘说话,婢妾先回去了。”   陈氏温和的点了点头,她才退了出去。   季萦见屋里没人了,嘻笑着抱了陈氏的胳膊:“中午陪阿娘吃了饭,我想在您这里歇午觉。等我睡醒了再翻那些账册子……”   “好,都随你。”陈氏怜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小脸,扬声喊了芳露进来吩咐她准备午饭。   ………………   余姨娘到惜福院时,她的大丫头冬心正等在院门口,见了她连忙迎上来道:“姨娘,三姑娘来了,正在屋里等您呢。”余姨娘听了加紧脚步进了院门,往东面的厢房里去。   推开房门就看到三姑娘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正捡了她笸箩里的绣样看。见她进来,就站起来笑吟吟的喊了声“姨娘”。   余姨娘笑着拉了她坐在炕沿上,余光看见炕几上放着茶碗,抬手摸了摸,发现只余温热,便唤冬心:“给姑娘换杯热茶来。”   等冬心上了茶,退出去从外面闭上了门,余姨娘才看着三姑娘,温声问她:“姑娘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三姑娘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反而问起她:“姨娘怎么又去正院里了?母亲不是说了不用去请安吗?”   说着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又生硬的解释:“我如今大了,也讨了父亲的喜欢。姨娘何必再委屈自己去正院里伺候。”   余姨娘听了心里有些不自在,勉强笑道:“我本来就是太太的丫环,伺候太太是我的本分,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三姑娘听了满脸通红,呛声道:“姨娘为何要自降身份?您伺候了父亲这么些年,又教养我长大,早就是府里的半个主子了,您何必总是与那些下人们一般比较。”   半个主子?是啊,连亲生女儿都觉得她这个姨娘只是半个主子,她又哪里真敢端了主子的派头。   三姑娘不知道余姨娘心里的自哀,看她不说话,只当她没有听进去自己的劝,又道:“您只想着服侍母亲,却不想想父亲才是您最需要在意的人。您算算父亲已经有多久没来看您了?   余姨娘听这话脸色微红,神色呐呐,她不欲与女儿再讨论这些,勉强笑道:“这些事不是你小孩子家该操心的。”又说起别的:“我听太太说学里的韩先生要准备明年的会试,已经辞馆了。过了年,太太怕是又要请别的先生进府。姑娘这几个月多用心温书,以免日后去了学里跟不上……”   “姨娘!”三姑娘打断了余姨娘的话,只觉得她的一番苦心不被理解:“姨娘只知道催我用功念书,可您看看,谁家这么大的姑娘是跟着底下的妹妹们读书的?哪家不是早早的跟着嫡母学管家?”   她想起昨日去林家的情形。同样是庶出,林大姑娘的夫家是建州府的刘家,刘家老爷现任建州府从四品知府。还有林二姑娘,才不过十岁出头,就要跟着嫡母管家了。她呢,她已经十三的年纪了,却还没接触过府里中馈。好不容易相看了亲事。却说的是林家那样低的门第,相看的还是庶子。   都说女子要高嫁,男子才低娶呢。凭什么她就要低嫁呢。   想到这些,她心里止不住的烦闷又急躁。她是庶女,婚事上是指望不上嫡母的,父亲平日里公务繁忙,等闲也见不到面,她能指望的只有姨娘。因此她强压下心里的恼怒,耐着性子劝道:“姨娘该把心思都放在父亲身上才是,只要姨娘自己立的起来,笼住了父亲的心,咱们在府里的日子才好过。如果父亲看重我们,母亲碍着父亲的面子也会好好为我的亲事打算,我嫁的好了,姨娘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   余姨娘听着女儿天真的话语,心里苦涩难言。   有太太这样精明的主母,老爷的宠哪里是那么容易争的。   这些年她尽力筹谋,费尽心思才求了太太,让三姑娘同六姑娘一道念书,就是想让她多长些见识,明白事理。又在内宅里时时护着她,腌臜事从不让她知道,就是怕她小小年纪移了性情。   可到底还是事与愿违。   她想到女儿那满嘴争心夺宠的话,心里涌起一阵无力,三姑娘到底是被她这个姨娘连累了。   她闭了闭眼睛,努力压下心里的无力,握着三姑娘的手尽力安抚她:“姑娘万不能再有这样的心思了。太太是府中主母,这些年对府里的姑娘们都是一视同仁。自你们小的时候,就请了先生尽心教养,如今你大了,婚事自然有太太为你打算。”顿了顿又道:“之前为你相看的林家哥儿,太太也是告诉了我的,起初我忖着林家的门第根基与咱们家相仿,于你是个好姻缘。只是后来听了消息,说你父亲明年怕是要回京了,我想着,若是给你定了林家的亲事,只怕咱们母女以后再没有相见之日了,这才求着太太先缓一缓,等回了京城再相看。姑娘万不能听信了底下奴才们嚼舌的闲话,误会了太太。”   “姨娘竟觉得林家是个好姻缘?”三姑娘一脸的冷笑:“姨娘可别被太太骗了,林家的门第可比咱们家还低呢,那林家庶子都十八了,连个秀才也没考中。我若嫁于他,这辈子哪里还有出头之日。太太口口声声说不论嫡庶,几个女儿一样看待,可到了这样的时候,还不是只顾着她亲生的女儿。六妹才多大的年纪,就跟着管家理事了,对我却是只字不提。可见那平日里的贤良大度都是装出来的。”说到最后已是满腔怨忿。   吓的余姨娘赶紧捂了她的嘴,侧耳听外面的声响,确定没有人偷听,这才颤声道:“姑娘不要命了,还不快住嘴。若被人听了告到太太那里去,可怎么得了。怨怼嫡母,这可是不孝的大罪。”   三姑娘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顿时脸色煞白,神色讪讪。   余姨娘见三姑娘虽收了声,但依然满脸的不忿,心里就止不住的悲哀。她知道女儿不甘心,难道她就甘心?同样是宋府的女儿,六姑娘都十岁了还是一副天真的小孩儿性子,三姑娘却从小要看着嫡母的脸色过活。   她不由的想,难道当初自己选择做老爷的妾室,真的错了吗?   她原是陈家的家生子,被当时还没有出阁的太太选中做了贴身婢女,后又跟着太太嫁到了宋家。   原本太太成婚时准备的通房丫头是柳红和柳绿。她这样的贴身丫头,到了年纪是要配给前院里的小厮的,如此太太才能完全掌了二房的家。   太太极有福气,进门不过三个月就有了身孕,不像大太太成婚三四年了还没有开怀。虽然大爷出生后,大太太也紧跟着生了二爷,可到底长孙是出自二房。因此老太太平日里就很看重太太,私下里还说大太太能怀上二爷也是沾了二太太的福气。   太太本就与老爷夫妻相和,又头胎就生了儿子,得了婆母喜爱,自然再不会想着给老爷收个房里人膈应自己。因此,没过两年柳红和柳绿就被打发出了府,配给了太太陪嫁庄子上的小子。   如此又过了几年,太太说身边的丫头都大了,要指了人家嫁出去,等生了孩子再回来给她当管事妈妈。可她并不想嫁人。管事妈妈,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一辈子的奴才秧子罢了。她下意识的想到了大房的云姨娘,虽然只是个妾室,但是她得了大老爷的宠又生了三爷,平日里连大太太也敢当面顶撞的。   可她知道二房与大房不一样,老爷是不可能把她收房的。一来太太已经生了儿子,老爷并不缺子嗣,二来老爷一向爱重太太,是不会做让太太伤心的事的。   虽然什么都明白,可她到底不甘心。太太要给她指人家时,她借口太太身边的姐姐都嫁了,太太用了新人不顺手,想晚两年再出嫁。果然太太想了想就同意了。还承诺过两年定会给她指个好人家。   日子久了,她也就歇了进府的心思。可事情却有了变故。那天老爷下朝时竟领回来两个美貌的女子。   那是大小白氏,据说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   那天太太发了好大的脾气,但最终还是妥协了,给她们抬了姨娘。   她隐隐意识到这也许就是她的机会。那大小白氏年轻又貌美,肯定会得宠,到时太太势必要推了自己的人去分宠。可她又意识到,就算太太要选人,也不一定会选择她,因为她的相貌并不拔尖,而且年纪也大了。   果然太太最后选中的人是芳纹,不到十八的年纪,长相娇俏又身段窈窕,最重要的是性情怯弱,容易掌控。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情,才能那般容易的遭人算计,让她捡了便宜。   自从她跟了老爷后,太太就对她不比从前了。虽然她还在正房里服侍,可太太贴身的事情,她根本插不上手。甚至太太又有了身孕她都不知道。   太太是对她起了防心了。   她对此并不以为意。只要她得了老爷的喜爱,日后再生下子嗣,太太也耐她不得,就如同云姨娘。更何况,太太还要用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慢慢意识到自己想的太天真了。她忘了老爷并不是大老爷,太太也并不是大太太。   根本用不着她来分宠,太太就使了手段打压的两位白姨娘毫无还手之力。而她也并没有得到老爷的宠爱。   那时她才发现内宅的日子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好过,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她失了男女主子的心,因此谁都能来踩她一脚,谁都能作践她,她好似一下子就掉到了地狱里。可她不能退缩,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咬牙熬着。   直到她终于怀了身子,府里的下人这才稍稍收敛了。她盼着这胎是个儿子,这样她们母子的日子才能好过些。可天不遂人愿,她生了个姑娘,与她一起有孕的大白氏倒生了个儿子。   即使她生了三姑娘后太太也抬了她为姨娘,可她的日子并没有比之前好过多少。   还好,不到半年她又怀孕了,一年之后生下个儿子。可她的儿子是不足月出生的,自出生后就大病小病不断,牵扯了她所有的心力,三姑娘只能交给丫环婆子看着。   这时,她听到传言,说大白氏要求了老爷将她的儿子养在正房里。她知道太太是断不会答应的,她有两个儿子,断不会再让庶子分了她儿子的地位。所以她趁机将三姑娘抱给了太太。只要太太养了三姑娘,就有借口拒绝养白氏的儿子。   她计划着先让太太养了三姑娘,她专心养大儿子,等以后再慢慢筹谋,将三姑娘记在太太的名下,这样既有了情分又有了名分,等三姑娘长大了自然就和嫡女没什么区别了。三姑娘好了,她才能好,她的儿子才能好。   只是人到底争不过命,她的儿子很快就因病夭折了,三姑娘成了她唯一的孩子。   此时她顾不上伤心,她得为三姑娘的将来做打算。因此她病了,病的起不来床,自然也就照顾不了孩子。   所以三姑娘只能继续养在正院里。 第7章 亲事 可谁能想到,太太都快三十了,……   可谁能想到,太太都快三十了,还能再次怀胎,十个月之后更是生下一对龙凤胎。   余姨娘想着往事,又思及三姑娘看似温顺实则有些偏激的性子,心里越发悲苦。   三姑娘年纪还小,这些年她又护的紧,哪里知道内宅主母的手段。当年在陈家时,太太的庶姐也颇受陈老太爷的喜爱,风头一度压过了嫡女,可后来还不是被嫡母嫁了个穷举人,如今一把年纪了,连个亲生的子嗣都没养下,一辈子要看着太太的眼色过日子。   所以她决不能让三姑娘对太太心里存了怨怼,若是平日里露出一丝半点的被太太察觉了,只怕三姑娘的前程就完了。   余姨娘勉强压下心里繁杂的思绪,面上却不露声色的开解道:“姑娘以后再不能说这样的话了,太太是你的嫡母,你的婚事她便是为了自个的名声都要尽心尽力了。更何况,你是咱们二房的长女,又有被太太教养过的情分,再如何太太也不会在这事上糊弄咱们。”   余姨娘边说边瞧着三姑娘的神色,见她面色果然缓和了,这才揽了她的肩继续道:“你如今读了几年书,长了不少见识,应当能明白太太为你们延请西席,教导你们琴棋书画的苦心。你与姨娘不一样,你日后是要嫁去夫家做当家主母的,自然要用心学业。学些男子们懂得的道理,如此才能更好的帮扶夫君,协家理事。至于想跟着太太管家,也不用心急,等大奶奶生了这一胎,太太腾出了手,自然会安排......”   三姑娘听着余姨娘絮絮叨叨的话,心思逐渐清明。她松缓下来刚刚挺的笔直的腰背,靠在了余姨娘的肩头上,不好意思的道:“姨娘,您别生我气,刚才是我一时想差了,这才口不择言,以后再不会如此了。”   余姨娘摸着她的头发温柔的道:“姨娘怎么会生你的气,我只盼着你这遭之后能懂事些,往后行事说话多些稳重才是。”   ...............   世安院。   季萦歇了午觉,起来时陈氏正与吴妈妈并府里的几位管事妈妈说话。她也不去打搅,径自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翻看摆在炕几上的账册子。   她看的认真,直到芳露进来回禀:“太太,京城肃王府的人来了。”   陈氏听的一怔,恍惚道:“哦?来的什么人?人到哪儿了?”   芳露恭敬的道:“刘管事打发了前院里的小子来禀报,说是肃王府主家身边的人,随行的嬷嬷们要来给太太请安。这会儿怕是到了二门外了。”   陈氏听了心中一凛,肃声道:“快,吴妈妈,你亲自去迎一迎。”又吩咐芳露:“你去缀锦院请大奶奶过来。”   等吴妈妈她们出去了,陈氏又唤了芳浓进了给她和季萦两人拾掇了头发,又齐整了衣裳。   不过一刻钟,外面有小丫头高声通禀:“大奶奶来了。”   柏氏进屋给陈氏行了礼,就由丫环扶着在陈氏下首的铺了红色团花锦缎软垫的椅子上坐了,问陈氏:“娘,我听着京里来人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陈氏摇头道:“不是咱们家的人,是肃王府派了人给咱们府上送年礼来了。”   “肃王府?”柏氏微惊。“这……他们家怎么会给咱们送年礼?就算我们两家要走礼也该去京城的府上才是。”   陈氏顿了顿,道:“难怪你不知道。这是一桩旧事了,当年你妹妹在京里时曾由老太爷做主定了门亲事,定的就是这肃王府的世子。”   “什么?六妹妹定亲了?”柏氏惊呼,她知道婆婆说的妹妹只能是六姑娘,其她几位姑娘从未去过京城。   “这,这可真是……”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转头瞧着季萦脸上的坦然,便知这事六姑娘自己是知道的。柏氏想起大爷曾跟她说过,六姑娘从京城被送来时才七岁。   既然是在京里定下的,怎么这么多年了府里的人从未听说过。   陈氏像是知道她心里的疑惑,解释道:“虽说定了亲事,但当年两个孩子年纪都还小,老太爷老太太的意思是不必到处宣扬。”   柏氏听着理解的点了点头,看陈氏再不欲多说的样子,压下了满肚子的心事,也沉默了下来。   不一会儿,屋外有阵阵脚步声隐隐传来,接着就有小丫头扬声通禀:“吴妈妈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的帘子就被撩了起来,紧接着吴妈妈带了一个穿着绣绛紫色十样锦杭绸锦衣的嬷嬷并一个穿宝蓝色锦衣的妇人进来。   那嬷嬷看着五十上下的年纪,一头灰白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梳了个圆髻,发间戴了几朵绒花并一根赤金的簪子,体态微丰,神色温和。她身后跟着的妇人大概三十五六的年纪,身材高挑,端庄中透着丝干练。   她们一进来就深蹲了个福礼,口中道:“奴婢齐氏/许氏给二太太请安。”   听她姓齐,陈氏直起了身子,脸上迟疑道:“嬷嬷可是伺候在太妃身边的?”   “正是奴婢。”齐嬷嬷一脸和气的笑道:“奴婢是奉了我家主子的令专门来给您请安的。”   又介绍她身后的妇人:“这是王妃身边的许妈妈。”   陈氏轻轻“啊”了一声,捏紧了帕子,神色间颇为激动,她站起身来亲自携了齐嬷嬷的手,惭愧道:“怎么就劳动您老亲自来,我是小辈本该亲自去给太妃请安的,真是罪过........”又问道:“府里太妃和王妃可都安好?”   齐嬷嬷回握住了陈氏携着她的手,和气的笑道:“都好都好。”   她抬头时看到了陈氏身后跟着的季萦,顿时眼里露出许多欣喜来:“哎呦,这是六丫头吧,真是...怎么一转眼就长这样大了。”   她拉了季萦的手不住的摩挲,又仔细端详了片刻,与身后的许妈妈道:“咱们姑娘出落的明珠朝露般,真是个好孩子。”   一副爱的不行的样子。   后头的许妈妈也跟着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听了这样的夸赞,季萦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害羞,反而很是亲昵的靠在齐嬷嬷的身边:“嬷嬷这些年怎么一点都没变,我如今看您,一点也不觉得分别了许久的样子,好似咱们昨日才见过,感觉亲的很。”   齐嬷嬷一时听的眉开眼笑,揽了季萦笑着和屋子里的人炫耀,好似这是她自家的孩子一般:“哎吆吆...你们都听听,我们六丫头这小嘴真是会说话。怪道我们太妃喜欢她,这些年时时记挂着。”她一把退下手上戴着的翠玉手镯塞到季萦怀里,笑着道:“二太太别怪罪,实在是爱这丫头的紧,索性今儿充个长辈,给六丫头见面礼。”   季萦也不想着推辞,拿了镯子就直接戴在了手腕上,一副欢喜的神色。好似真个是拿了长辈的东西,理所应当的样子让齐嬷嬷眼里的笑意更深。   只陈氏嗔怪道:“这丫头真是……”   等大家平复了方才初见的激动,这才分主次坐下。   芳露和芳浓亲自上了茶。   齐嬷嬷见了柏氏,笑着恭喜陈氏:“看大奶奶的肚子怕是六七个月了吧!太太好福气!”又说起京里的四爷和六爷,“我来时去了府里给老太太请安,见了两位小公子,都是品貌不凡。还有府里的大公子真是好大的学问,下年科考定能榜上有名……”说的是宋子固后年要春闺的事。   大家说了会儿话,陈氏看着齐嬷嬷和许妈妈面露疲色,这才吩咐了吴妈妈陪了她们去用饭,歇息。   晚上,陈氏与宋修远说着白日里的事:“……事先并没有人来送信,是丑时三刻到的府里,怕是昨晚上就到了泽州府,今儿早上进的城……是太妃和王妃身边的人,对萦姐儿很是亲热,看样子肃王府是想旧事重提,继续这门亲事了。”陈氏说着顿了顿,迟疑道:“听她们来时专门去给母亲请了安,倒是母亲并没写信来……”   宋修远听着一时没有言语,沉吟了片刻才道:“今日既然已经见过了萦姐儿,那咱们暂时先不用急着表示什么,看看王府的态度再做打算。太妃既有意相看萦姐儿,就不会让咱们提前准备。即使母亲写了信,让我们知道了,她们到时也有应对的法子。母亲应当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提也没提。”   “哼!既是想见咱们家的姑娘,为何不拿了贴子正正经经的上门,这样藏头露尾的行事,还怕咱们哄骗他们家不成。”   陈氏一想到肃王府竟然还存了这样的心思,心里就一阵恼怒。她一脸的寒霜,冷声道:“她们莫不是以为咱们家的姑娘会由着她们挑捡不成。”   “好了,你也不用太过激动,虽说失礼了些,可这也是人之常情。当年的情形你也知道,在那个时候订下这门亲事对咱们萦姐儿反而是最好的安排。可如今的形势不比当年,咱们两家未尝不能有别的选择。一是咱们姑娘才十岁,可那肃王世子今年已经十六了,若是寻常情况,这年岁怕是已经成婚生子了。可若要娶咱们萦姐儿,至少还得耽搁五六年;二是肃王府要娶的是世子妃,一族宗妇关乎家族未来,这般谨慎也并不为过。”宋修远一脸无奈的劝道。妻子什么都好,就是一旦涉及到女儿的事就失了往日的冷静。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舔犊之情,人皆有之。   陈氏听了这话,脸色稍霁,无奈叹气道:“唉!我只盼着那肃王世子是个好的。若不然咱们萦姐儿怕是要一生蹉跎了。”   宋修远揽了她的肩,柔声开解:“你不用太过忧心,他们家找媳妇,我们家挑女婿,萦姐儿是我唯一的嫡女,无论如何都要给她选个好夫婿才行。而且这些年京城府上与他们家往来频繁,母亲应是最知道那世子的人品如何。既然母亲没有阻止王府的人来,怕也是对那孩子颇为满意的。”   “但愿如此吧……”   ……   缀锦院的正房里,柏氏正坐在梳妆镜前由敛秋伺候着散了头发,卢妈妈掀了帘子走进来,喊了声“大奶奶”,又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丫头。   柏氏见了,就打发了敛秋:“你去看着厨房里的汤别熬干了,等会儿我要给大爷送到书房里。”   敛秋应了“是”,便与小丫头们鱼贯着出了门。   见丫头们都出去了,柏氏才低声问道:“妈妈可打听到了什么?”   卢妈妈同样压低声音道:“奶奶让我去打听,我便找了府中先前的老人打问,六姑娘确实是七岁时才被送回来的,听说是京城府里老太爷身边的宋管家亲自送来的。当时六姑娘回来时身边就只跟了陈妈妈和她的女儿香芸,还有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香橙。她的乳母李妈妈并没有一同进回来,据说是老太太在京里给六姑娘置办了几个私产庄子,被派去打理庄子了。” 第8章 内情 柏氏摇头道:“这些消息……   柏氏摇头道:“这些消息只怕府里的老人都知道,妈妈可打探到六姑娘为何会与肃王府的世子定亲?咱们家的门第根基虽说不浅,可与王府相较那也是高攀了的。”   “这也是奴婢糊涂的地方。我今日寻找当年跟着六姑娘从京城回来的管事仆妇,竟是一个也没找见。听说是当年宋管家临回京时将跟着的大部分人都带回去了。留下的人里面除了六姑娘贴身服侍的,就只有厨房里的赵川,他是老太太专门点了来给六姑娘做京菜的。”卢妈妈凝重道。   “这么说是一点消息也打探不到了?”柏氏皱了皱眉头。   这打听消息自然不能向六姑娘身边的人打听。   卢妈妈朝四周望了望,见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又低声道:“奴婢倒是还打听到了另一桩事。六姑娘定亲的那年,大房的大姑娘也定亲了,时间比六姑娘还要早些。定的是大太太的娘家侄儿,听说那孩子的年纪比大姑娘还小了两岁。当时府里曾有过传言,说大姑娘本是要与诚王家二公子定亲的,只是大太太为了拉拔娘家,这才将大姑娘订给了舅家。”   柏氏忽地坐直了身子,轻“啊”了一声,一把握住了卢妈妈的手,“妈妈,你再去打听打听肃王府的世子和诚王府二公子分别多大年岁了?小心些,万不能让人看出来。”   “是,奴婢这就去。”卢妈妈一脸慎重的出去了。   屋子里只余柏氏一个人怔怔的坐着,心绪烦杂的涌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卢妈妈才回来。   “怎么样?”柏氏急声道。   “奶奶,奴婢刚刚探听过了,那肃王府的世子今年实岁已经十六了,诚王家的二公子今年也十四岁了。”卢妈妈恭声道。   柏氏听的心里一跳,嘴里直道:“果然...”,后面的话已经低不可闻。   “奶奶说什么?”卢妈妈不明所以。   “妈妈,今晚打听到的事你全都忘了吧。以后也不必再打听了。”   柏氏说完并不打算解释,只道累了,让卢妈妈替她把给大爷熬的汤送去书房。   等卢妈妈退下后,她才在烛光下怔怔的愣了神。   论出身,六姑娘只是二房的嫡女,与肃王府的世子并不相配,再者两人的年纪足足相差了六岁,六姑娘还未长成,那王府世子就已经到要娶妻的年纪了,按理这样的姻缘是不能成的。可若是换成大姑娘就不一样了,大姑娘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虽然出身与肃王世子不相配,可与诚王家的二公子无论是年岁还是门第都是相当的。   柏氏想到了卢妈妈说的话。   大姑娘与六姑娘前后脚定的亲……   府里传言大姑娘本是要与诚王家二公子定亲的……   她猛的坐起身来,只觉当年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当年的传言应该是真的,诚王府确实跟宋家提了亲,提的就是大房的大姑娘和他们府上的二公子,为的就是拉拢宋老太爷,当时老太爷正任吏部尚书,是朝中重臣。只是大太太应当是看清了诚王府当时在朝中晦暗不明的局势,并不想答应了这亲事将来害了大姑娘,这才匆匆给大姑娘定了娘家的侄子。如此府中的嫡女就只剩年纪还小的二房的六姑娘……老太爷和老太太应当是真心疼爱六姑娘,才会与肃王府达成了协议,让她与世子定了亲。   想明白这些,柏氏背上已是出了薄汗。不过是两个姑娘家的亲事,却足能看出当年朝堂上的局势是如何的凶险。怪不得公公这些年一直在这西北任上不得升迁。   柏氏想到白日里肃王府的齐嬷嬷和许妈妈的态度,看样子肃王府倒是极为重视六姑娘的。   柏氏想着心事,直到敛秋进来提醒:“时辰不早了,奶奶赶紧休息吧。”这才收敛了心思睡下。   ..................   昨夜大雪下了一整晚,早上极冷,屋檐上落下的水滴结成了冰锥。   季萦一大早起来梳洗了才往正院里去。   待她到时,三姑娘和四姑娘已经到了,正坐在花厅里喝茶,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相视一眼齐齐笑出了声。见她进来才止住笑,与她互想见了礼。   季萦微挑了眉头,心里疑惑,她们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姐姐们可是有什么好事,怎么一大早这么高兴?”季萦笑着问道。   “妹妹不是已经知道了?怎么还问我们?”三姑娘笑着道。   “嗯?三姐说的什么事啊?我怎么迷糊了。”季萦不明所以道。   一旁看着的四姑娘笑道:“三姐快别逗六妹妹了。”又笑着对季萦解释:“是我们今早恍惚听到京城的肃王府上派了人给父亲和母亲请安来了,母亲还叫了大嫂子和妹妹去见客。”   消息竟传的这么快?昨儿下午的事,今天一大早就知道了。   季萦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着道:“并不是专门叫了我过去,昨天下午刚好在娘这里,这才碰上了。”   四姑娘听了点点头,也不知信了没有。   季萦也不以为意,信不信的也没关系,反正她解释也是为了堵别人的嘴。   这时,帘子一掀七姑娘从门外走了进来,边走边把手放在唇边呵上几下。   不等坐下就道:“哎吆,可冷死我了,芳露姐姐给我端杯牛乳茶吧,我喝了那个暖和暖和。”   三姑娘见了赶忙问她:“怎么就冻成这个样子了,你出门时身边的丫头没给你带了手炉么?”   一旁的似锦吓的白了脸色。   “不是不是……”七姑娘连连摆手,不好意思道:“是我一时贪玩儿,来的路上玩了会儿雪,当时没有觉得,后来越走越冷。”   三姑娘听了气的瞪她:“你这丫头,那冰雪渣子也是好玩的?等一会子冻病了看你怎么办。”   七姑娘吐了吐舌头也不顶嘴,只偷偷朝三姑娘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呲牙咧嘴的样子逗的四姑娘和季萦齐齐发笑。   几人正说着话,陈氏从内室走了出来。几位姑娘连忙站起来行礼,等陈坐了才又坐下。   陈氏笑着道:“里面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你们姐妹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季萦几个相对一眼,一时没有说话。七姑娘眼神转了转,笑道:“母亲,我听府里的丫头们说昨儿个咱们家来了贵客。”   陈氏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不错,来的是肃王府上的人。”   七姑娘听的瞪大了眼睛,三姑娘和四姑娘也是一脸的兴奋。虽之前就知道了,可这时再听见还是止不住的激动。   “王府的人怎么会来咱们家?”七姑娘疑惑道。   陈氏笑着与她们解释:“你们祖母一向与肃王府的太妃交好,咱们两家的交情也是极深,因此肃王府打发了人来给咱们府上送年礼。”   一副很正常的样子。   那怎么以前没来过?   只是这话谁都没有说出来,面上都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三姑娘看丫环们端了茶来,就起身端了一杯递给了陈氏,道:“母亲,喝茶!”   看陈氏端起来喝了,三姑娘才重新坐下笑着道:“听说王府来的是太妃和王妃身边的人。往日我们见了母亲身边的妈妈们就觉得极为气派了,不知道王府出来的嬷嬷又是怎样的风采?”   陈氏坐在上首笑了笑,才道:“本想今日让你们几个去见见的,不巧王府的嬷嬷们却不得闲,因过两日要赶着回京,今儿个一大早就出去采买了。”   听见这话,下首的三姑娘和四姑娘一脸的失落,七姑娘更是阻丧道:“早知道昨儿有客来,我一早就赖在母亲身边不回去了。”   陈氏失笑: “你们也不用失望,我们两家走动频繁,等以后回了京,有的是机会见面。”   正端了茶喝的四姑娘眼神闪了闪,笑道:“母亲,这么说父亲是要调回京城了吗?”   “不错,朝廷已经下发了调令,明年三月等继任知府到任后,咱们就能回京了。”陈氏颔首道。   “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季萦欣喜道。“正好那时嫂子已经生产了,天气也不冷不热,我们赶路也不会很辛苦。”   季萦想到她七岁那年从京城回来时正是七月里天正热的时候,一路别提多遭罪了。虽有丫环妥帖侍候,但到底是古代,许多条件都达不到。   屋子里气氛转瞬热络起来,大家议论了好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陈氏带着吴妈妈一进内室,脸色就冷下来了:“真真是上不得台面,教了这么些年也没什么长进。”   吴妈妈知道太太说的是三姑娘,四姑娘和七姑娘刚刚对肃王府里的人表现太过热切。她心里叹气,确实是太过小家子气了,只是王府里的几个下人而已,就这样的奉承。面上却不露声色,口中温声劝道:“太太别生气,几位姑娘还小呢,慢慢教也就是了。”   “哼!能有多小?大的过两年就要出门子了,小的也已经虚岁十一了。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等回了京城还不知要闹出多少笑话来。”陈氏冷声道。   京城里的达官贵胄众多,这些人家的姑娘都是从小着人教导,行走坐卧皆有章法。三姑娘和四姑娘这样的怕是连五品小官家的姑娘都不如。   吴妈妈扶了陈氏坐下,又给她端了茶,笑着开解:“也难怪几位姑娘如此,平日里见得都是自家姐妹,出了门去的又是老爷同僚的府第。第一次听到京里权贵,难免有些无措。”   陈氏听着脸色微霁:“也是我疏忽了,平日里出门见她们的规矩还算齐整,也就没有在这上面留心。”   吴妈妈听了忙道:“都是奴婢的不是,往日里只瞧着六姑娘那一身仪态风度与京城里的世家小姐们相比也不遑多让,倒是没注意三姑娘她们的缺欠。”   陈氏脸色大霁,轻笑道:“萦姐儿是嫡女,又是我亲自教出来的,自然与她们不同。”她沉吟片刻,才道:“罢了,姑娘们规矩不成,如今只能尽力描补了。你明日去请了项嬷嬷进府,让她给三个姑娘讲讲京里的人事,顺道教教规矩。”   项嬷嬷?吴妈妈心里微惊,这项嬷嬷是太太的乳母,在太太跟前极有体面,平日里已经不当差了,只隔三差五的进府请安陪太太说说话。怎么现在为着几个庶女就要劳动她老人家?   陈氏看吴妈妈的脸色,知道她还没转过心思来,便解释道:“本来三姑娘她们是庶出,以后就是在规矩上略有不足,旁人也不会太过苛求。可如今萦姐儿的亲事定了肃王府,以后要嫁到皇亲宗室里去,那时旁人看的不仅是她自己,也看咱们家。我可不能让她们连累了我的萦姐儿。”   原来如此!三姑娘和四姑娘皆年长,而六姑娘年纪小还没有定性,日后出门交际旁人先看的自然是姐姐,若姐姐失了礼数,旁人只怕是会怀疑宋家的教养,如此六姑娘也会受到牵连。   吴妈妈郑重道:“太太放心,我明日亲自去接了项嬷嬷进府。”   陈氏颔首:“我也不求她们能学的多出色,只别丢了咱们家的脸面也就是了。” 第9章 仙境 吴妈妈听的心里一动,那就是不……   吴妈妈听的心里一动,那就是不必教的太好,只要面上不差就行了......   她笑着道:“太太放心,三位姑娘都极聪慧,还有这许多时日,定是能学好的。”   …………   季萦从正院里回去时,香榧正与一个小丫头摆早饭。见她进屋,连忙迎上来,和香芸两个伺候她换了家常的小袄。   季萦换了衣裳坐下用饭,见陈妈妈一副要侍候她吃饭的样子,笑着道:“妈妈快去吃饭吧,我这儿有香芸她们伺候呢。吃了饭,也不用急着回来,好好歇一歇,若有事我让小丫头叫你。”   陈妈妈听了季萦的话放下了手里汤勺,笑着道:“姑娘既心疼我,那我就先下去了。若有事,定要叫我才是。”临走时又不放心的道:“今日雪大,外面冷的很,姑娘没事就别出门了吧。”   季萦失笑:“妈妈快别操心了,我今日再不出门了。”陈妈妈这才出去了。   吃罢早饭,季萦正铺了纸写大字。外面小丫头禀告:“吴妈妈来了。”   她并没有收了笔,只道:“让妈妈进来。”   帘子一挑,吴妈妈从屋外走了进来,后头跟着五六个小丫头并三两个婆子,手里各自或捧了匣子或抬了箱子,直把屋子里的八仙桌放满了,又占了大半个地面,才腾空了手。   吴妈妈行至书案前,深蹲了个福礼给季萦请了安,才笑着道:“这是肃王府专门给姑娘的东西,太太让我给姑娘送来。”   “怎么这样多?”   季萦收了笔,放下刚刚写字挽起的衣袖,边到八仙桌旁去边问道:“阿娘可看过了?都是些什么东西?”   吴妈妈从怀里取出一张单子递到季萦手里,笑道:“太太已经看过了,这是礼单,姑娘看看。”   季萦接过来一瞧,只见单子上有穿的、戴的、吃的、用的...,半张纸上写满了密密的字。   她随手打开了一个喜鹊登枝的雕花樟木小匣子,只见里面满满一匣子的纯白色珍珠,真是光芒闪耀。她又打开了旁边另一只雕了如意八宝瓶的樟木小宝箱,只见里面放置着三对手镯子,分别是一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一对蓝宝石祥云纹饰镯还有一对镶金翡翠玉镯。   太贵重了!   她又转身去看地上放着的几个楠木箱子。   香芸和香榧两个先一步掀开了箱盖,只见里面是满满的各色布料,一片的光滑绚丽......   粗粗的看了一遍,季萦才将手里的单子递给一旁的香芸和香榧:“你们两个去对对,然后把东西收到库里去。”   这时杏雨端了绣墩来:“妈妈,您坐吧!”   吴妈妈连连推辞,道“不敢”。   季萦在八仙桌前坐了,笑着道:“妈妈快坐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吴妈妈这才半推半就的坐下。   “阿娘给大嫂和姐姐们还有七妹的东西可送去了?”季萦喝了口茶问道。   “三位姑娘的还没有。因是肃王府只单独给大奶奶和姑娘的东西列了单子,太太这才让我先送过来。其她几位姑娘的,等太太点清了分出来,下午的时候才能送去。”吴妈妈笑着解释。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香芸进来禀告:“姑娘,都对好了。东西我已经让婆子们收去库里了,香榧正盯着呢。”   季萦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吴妈妈站起身,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去了。”顿了顿又解释道:“实在是有事,太太明日要接了项嬷嬷进府,我这会子去前院里看明天用的车架。”   “接项嬷嬷进府?”季萦疑惑道。   吴妈妈看了季萦一眼,笑着道:“太太说咱们明年就要回京了,让项嬷嬷来给三姑娘,四姑娘和七姑娘讲讲京城府里的人事,顺道教教规矩。”   只怕教规矩才是主要的吧!季萦心想着,面上只一副认同的样子,点头道:“只想着我小时候是在京里长大的,如今回京就是回家了,却忘了姐姐们和七妹从没去过京城呢。项嬷嬷是娘身边的老人了,正好给姐姐们和七妹说说。”   却绝口不提教规矩的事。   吴妈妈笑着告辞,香芸送了她出门。   季萦看了看天色,已经巳时末了。看香芸从门外进来,吩咐道:“今儿个早些摆饭吧,吃了饭我睡一会儿。”   香芸应了“是”,便下去安排了。   吃罢饭,季萦在堂屋门口消了食,才进了卧房,由香芸服侍着睡下。吩咐了不许人来打扰,才打发了她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季萦一个人了,她隔着姜黄色绣花的帐帷仔细听了听四周的动静,确定没有异常后心念就消失不见了,床上原本隆起的被子因床上之人的消失而塌了下来。   这是季萦时隔七日第二次进入系统的地图里。   之所以间隔这么些天,一是为了平复第一次进入地图被震撼到的心绪,她想等完全平静下来之后再好好的思考怎样才能更谨慎的使用系统。二是她得准备好进入地图需要穿戴的“装备”,一套在外界从来没有出现过得衣裳鞋袜。   要知道她屋里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有贴身丫环打理的,她自然不能穿了平日里的衣服进入地图。上次只短短的一瞬就留下了痕迹,以后她若是长时间的进去,衣服上不小心沾了什么东西,到时怕是要解释不清了。   所以她只能准备一身别人都没见过的衣服,在进入地图时候套在她的衣服外面,等出了地图就藏起来。   可她房里的衣物向来都是交由香榧打理的,且不说柜子的钥匙只她有,只看平日她屋里哪怕是少了一条帕子都会闹的人仰马翻,甚至还会累的屋子里的丫头受到重罚。所以她自然不可能做出偷拿衣服这种事情。   还好大奶奶马上要生了,季萦借口给小侄子做衣服,偷偷藏够了一件衣裳的布料,布料并不大块,都是些零碎的小布头,并不惹人注意。   她的女红是从小就学的,虽说绣活慢了些,可若是只简单的缝制一身衣裳鞋袜,完全不是问题。   这几日里她趁晚上睡觉和中午休息的时候终是赶制出来了,虽然因布块太零碎,衣服穿在身上像是一件百家衣,但她也不嫌弃,反正地图里就她一个人,也没人看见,等以后有机会再做一件好的也就是了。   季萦进入地图后所在的地方还是原来的那处森林,放眼望去一片绿色,太阳稀稀疏疏的撒下光芒,照映在树叶的露珠上反射出丝丝光芒。林中偶有一席风拂过,树上的叶子便莎莎的响动起来,同林中的鸟鸣声,虫叫声夹杂在一处,衬的林子里越发寂静。   季萦套好了衣服,又用头巾紧紧的包裹了头发,这才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前走。她边走边打量林中的树木和地上的植被。   这一打量她的心里更加惊异,这里的树木异常高大粗壮,花木草丛也极为茂盛,连最矮的草木都与她的腰齐高,最关键的是她竟一样儿也不认识。她越发的肯定这里是异世界。   她一边艰难的在林中穿行,一边提心注意着现实里卧房的动静。   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终于听到了一丝哗哗啦啦的声响,仔细分辨——这是水流动的声音。她心里一喜,立即向着水流声的方向前行。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的眼前就变得开阔起来,周围的树木草丛越来越矮小稀疏,地上不再是黑色的腐土,变成了浸润着水汽的岩石。   再往前几步,水流声突然变得大声起来,她抬眼望去,只见前面的峭壁上一股水帘,好似一块绘着龙腾虎跃的巨大白布,越过树梢,飞流泻入谭中,霎时水珠四溅,云雾缭绕。水潭四周遍布着奇花异草,有蝴蝶飞舞其间……   好一幅人间仙境!   她加紧脚步向着水潭走去,走的近了发现这潭的一边还连着一条小小溪流,蜿蜿蜒蜒流向远处。   季萦静静的欣赏了一会儿周围的美景,才低头观察她身周的花草,同样是一株都不认识。   她蹲下来随手选了一株枝头的黄色花朵开的正艳的花木,选择采集。   “一株醉蝶花,是否采集?是否分解?”   是系统的电子声音。   原来叫醉蝶花,怪不得周围的蝴蝶大多都落在这种花株上。   季萦选择了采集并分解。只见眨眼间地上的醉蝶花株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三种泛着微光东西。她一一捡起来拿在手中查看它们的信息。   一截小拇指粗细的嫩绿色枝条,是醉碟花花枝,清脆可口,可做长耳兔的饲草;一片指甲大小的碧绿色叶子,是醉碟花花叶,有清香提神之效。季萦低头轻嗅,果然有一丝淡淡的清雅的香气。她继续查看最后两片好似被风干的黄色花瓣,是醉碟花花瓣,它色泽艳丽持久,可用于制作染料。   她看着这三样东西,对醉蝶花花瓣最感兴趣,这花瓣既然能做染料,不知可以在哪些东西上着色。   她索性多多的采集了十几株醉蝶花,都是采集并分解。最后得了一小捆醉蝶花花枝,十几片醉蝶花花叶,还有二十几片醉蝶花花瓣。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将采集的东西放入背包中,又将身上套着的外衫和脚上穿着的鞋袜脱下,放入背包的同时选择退出地图。   转瞬季萦就重新回到了床上,还是刚睡下时侧躺着的姿势。   她起身看了看,果然床上并没有她在地图里穿的那一身衣服。   这是第一次进入地图后猜想到的,既然她身上穿着的衣服能够被系统认可,被允许带入地图,那么她穿过得衣服能不能放入背包中呢?   她之前在现实里试着将她第一次进入地图时穿过的寝衣放入背包中,背包并没有反应。刚刚她在地图里将脱下的衣服试着放入背包里,果然可行。   估摸着待会儿丫头们要进屋唤她起床了,季萦重新躺好盖了被子闭上眼睛假寐。不大一会儿就有极轻的脚步声过来。   “姑娘,已经申时了,该起来了。”是香芸的声音。   “嗯”季萦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刚睡醒的喑哑。   香芸轻轻拂开床边的绣帷将手里的金丝蜜枣水递到她手里,等她喝了又将杯子递到了一旁侯着的杏雨手里,然后服侍着她穿了衣服。   季萦看着香芸收拾好了床褥,吩咐道:“你去吩咐厨房烧了热水来,我待会儿要洗澡。”   “姑娘,怎么这会子洗澡?”香芸不解道。   季萦笑着道:“是刚刚睡着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 第10章 无题 原来如此,香芸赶紧去厨房吩咐了……   原来如此,香芸赶紧去厨房吩咐了。她知道自家姑娘素日里最是喜净,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洗了澡才睡的着,无论春夏秋冬。   天热的时候还好,可到了冬日里,若是天天洗澡,怕是不当心就要受凉了。也只有在自家府里,姑娘是嫡女又得父母喜爱,老爷和太太也就由着她折腾了。当初在修这院子时给正屋和浴房里都铺了地热。到了冬天,地热烧热起来,整个屋子都是暖烘烘的,这才能使姑娘见天的洗澡。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日,香芸进来回话说已经准备好了。   季萦起身进了浴室,脱了衣裳进入水里。香芸伺候着她洗了头发,才出去了。   她一个人泡在水里想着刚刚采集到的醉蝶花。那醉蝶花花枝暂且不提,只花叶和花瓣她已经想到了数个得用的地方。   醉蝶花花叶清香提神,可以碾碎了调制在香丸中,这花叶只一丝淡淡的清香,想来调成香丸后定然更加清新淡雅。   还有醉蝶花花瓣,它的颜色是那种饱满的香槟色。这样的颜色,她在这个时代并没有见过。若能用它调了染料给丝绸着色,染出来的布料定然独一无二的好看。   季萦细细想着心里的打算,感觉浴桶里的水有些凉了,就起身出了浴桶,自个披上丝绒的袍子,才唤了丫头进来。   香芸和香榧扶了季萦坐在屋子里的贵妃塌上,一个拿了细细的棉布帕子给她擦头发,一个拿了她待会儿要穿的衣裳搭在了外间燃了香料的熏笼的架子上。   等头发半干了后,季萦就摆手不用再擦了。头发半干后再拿帕子擦,很容易受到损伤。   这时香榧拿了珍珠蜜粉来。季萦也不用别人,自己取了蜜粉细细涂抹在了身上,然后穿了衣裳鞋袜。   ............   世安院里。   陈氏处理好了内宅杂物,打发了管事妈妈们下去,想着一会子也没什么事了,便吩咐吴妈妈:“你去给三位姑娘送了东西,顺道告诉她们打明个起就跟着项嬷嬷学规矩。”   要送去的东西是陈氏从肃王府的年礼里分出来的,几匹颜色鲜艳的皮毛、料子,几匣子京里时兴的首饰坠子,几匣子蜜饯点心和茶叶……七姑娘还额外得了一匣子九连环之类的玩物。   “是,奴婢这就去。”吴妈妈躬身应道。   她先去的是三姑娘的印月阁,还未进院子,就有小丫头看见了,远远的行了礼,又一溜跑进了院子里。想来是进去通禀了。   果然刚至正屋房门前,三姑娘就带了她身边的大丫头红袖迎了出来。   “这么冷的天儿,妈妈怎么来了?”三姑娘笑的极为热情。   吴妈妈也不为这样态度感到诧异,她是太太身边得脸的管事妈妈,而三姑娘是嫡母手底下的庶女,对她自然要慎重些。   “是太太吩咐了我给姑娘送了好东西来。”吴妈妈边笑着解释,边进了屋里。   她进去只一转眼就将整个屋子看了个遍,屋子中间是一张镂空的雕刻了山水花鸟的楠木屏风,将屋子隔成东西两间。   西面隔间做了卧房,打眼看去只见临窗一席大炕,上面平铺了丁香色绣牡丹花锦被。炕中间放着个红漆松木炕桌,桌上放了笸箩,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五彩绣线。炕头靠墙处立着个桃木连三柜橱,上面雕了喜鹊登枝的花纹。炕对面的粉墙上挂了副雪景红梅图。地上摆了张黑漆彭牙四方桌,周围分布着四个同色的方凳,桌子上摆了两三碟子点心并一套茶具。   再看东面的隔间,地上放着个点了银霜碳的火盆子,火盆旁边放了熏笼,正有丝丝香甜的气味飘出。靠墙处摆了张书案,案上一叠书摆的整齐齐,旁边的砚台里干干的,应该很就没用过了。   三姑娘引了吴妈妈去西面隔间,请她在铺了软垫的方凳上坐了,有另一个大丫头蓝晶端了茶来。   吴妈妈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才继续刚才的话:“肃王府送了几大车的礼,太太挑了好些姑娘们得用的让我给送来。”说着示意身后的小丫头们将给三姑娘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三姑娘看了,惊诧道:“怎么单给我这么多?大嫂子和妹妹们的可送去了?”   吴妈妈笑着道:“大奶奶和六姑娘的早上已经送去了。”说着就瞧了对面坐着的三姑娘一眼,见她面色并无异常,依旧笑的热情。   吴妈妈这才放下茶盅道:“除了给姑娘送东西来,太太还吩咐我告诉姑娘明儿个项嬷嬷会进府,到时会给您和四姑娘、七姑娘讲讲京城咱们府上的人事,顺道给姑娘们说说京里的规矩,这京城和西北的礼数可有些不一样呢。”   “是,您告诉母亲我知道了,定会跟着项嬷嬷好好学的。”三姑娘掩下面上异色郑重的道。   又坐了会儿,吴妈妈起身道辞,三姑娘连连挽留。她只笑着道:“还要给四姑娘和七姑娘送了东西去呢,等改日得闲了再来打搅姑娘。”三姑娘这才让蓝晶送了她出门。   出了印月阁拐过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就到四姑娘处了。   雪泠居里四姑娘正坐在书房里的桌案前看书,听到外面的小丫头禀报“吴妈妈来了”,她也不起身,只让一旁立着的墨晕出去迎一迎。   不过片刻,墨晕就引了吴妈妈进来。   “妈妈怎么来了?”四姑娘一边翻书一边问道。   吴妈妈心里不虞,面上却不显,笑着道:“前儿个肃王府给咱家送了年礼,太太分出了些让我给您送来。”   “肃王府的东西?”四姑娘听了这话才放下手里的书,绕过桌案走到吴妈妈身旁。看了小丫头们手里捧着的东西微微点了点头,矜持道:“有劳妈妈了。”   这时墨晕端了茶来,殷勤的笑道:“妈妈走了老远的路来给我们姑娘送东西,辛苦妈妈了!快坐下喝杯茶吧。”   吴妈妈笑着推辞:“刚才从三姑娘处喝了一肚子的茶,这会子就不喝了......还要赶着去七姑娘处呢。”临出门时又将明日学规矩的话说了。   霎时四姑娘脸上一阵青红交加,她也只做不见,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墨晕连忙跟出来送她,满脸不好意思的道:“四姑娘这几日里正担心明年回了京城对家里的人一知半解会失了礼数,还是太太考虑的周全,派了项嬷嬷来指点........我家姑娘定会认真学的。”直送着吴妈妈出了院门,她才回转了。   才到正屋门口的台阶处,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吩咐了小丫头在门口好好守着,才撩了帘子进去。   屋子里四姑娘正满脸怒容的坐在贵妃榻上,墨心正压低了声音劝她:“姑娘这又是何必呢,项嬷嬷是太太身边得用的人,她能来指点您,这说明太太重视姑娘呢。”   一旁的墨晕也跟着道:“是啊,咱们从未去过京城,府里老太爷和老太太还有大老爷一家也只听太太提起过,若是不趁着这次的机会了解清楚了,只怕咱们回府后稍不小心就会行差踏错,到时坏了姑娘的名声。”   “哼!既是这样的好事,怎么不让我那六妹妹也去沾沾光。咱们是庶出,如何敢抢了嫡女的风头?”四姑娘一脸的讽笑。   听到这话墨心和墨晕相互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她们知道这是四姑娘又因为六姑娘心里不痛快了。   说起来她们是姑娘跟前的得意人,不知招了多少丫头的羡慕,可这其中的艰难旁人是一丝都不知晓的。她们姑娘平日在外面极为清高,看着不食烟火,实际却心眼极小,又敏感多疑,半点人情世故也不通。   这样的性子并不讨老爷太太喜欢。可偏偏心气又极高,处处都要与六姑娘攀比。六姑娘是太太的嫡出幼女,平日里看的跟眼珠子似得,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可她们家姑娘呢,既不排长又不算幼,连生母都已经不在了。按说这样的处境更该处处谨慎小心与人为善。只有讨了嫡母的欢心,以后才能有好前程。可四姑娘偏偏不懂这些,平日里就在姐妹中间掐尖要强,如今又得罪了太太身边的吴妈妈,只怕她们以后的日子要难过了。   墨心是从小就服侍在四姑娘身边的,最是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提其它只柔声哄劝道:“六姑娘从小长在京里老太太膝下,听说极为受宠,府里的事她自然清楚,可您不一样。咱们若不趁现在多了解了解府里各位长辈的脾性,等明年回去怕是要无措了。再说京里卧虎藏龙,高门世族众多,这礼数规矩自然与西北不一样,姑娘若不好好学了,难道您想日后出门交际让六姑娘专美于前吗?”   自然不可能!那丫头平日里就仗着嫡女的身份处处压了她一头,到了京城她可不能再让她着踩自己的名声上位。   墨心看着四姑娘脸上的意动,再不规劝,只留她一个人慢慢细想。   ...........................   晚上,吴妈妈一边伺候着陈氏梳头,一边说起下午她去三位姑娘院里的情形。   “三姑娘接了东西极为高兴,还让我与太太说她定会好好学。四姑娘倒是看不出喜怒来,只听到要学规矩的话神色极为羞愧……”   怕是恼羞成怒吧!这四姑娘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讨喜,这几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七姑娘呢?”陈氏好奇道。   “奴婢去时,七姑娘正好不在,说是去了白姨娘处,听说回来后就差了屋里的丫头打听其她几位姑娘都得了些什么。”   陈氏脸色一沉,问道:“七姑娘最近常去白姨娘处吗?”   吴妈妈忙小心道:“这个月里已经去了三回了。”   若是三姑娘,去探望姨娘那是孝顺,可七姑娘这样的行为怕是要惹的太太不高兴了。   七姑娘的姨娘白氏自生下她后就信了佛,吃起了长斋,做了家里居士,等闲并不出佛堂。因此七姑娘从小是丫鬟婆子照顾长大的,六岁前从未见过生母。   吴妈妈想着心事,只听陈氏吩咐道:“你明儿个去告诉七姑娘,每日里除了学规矩外,再让她把针线好好练练,等过年的时侯给我做双鞋来,好歹我也照看了她一场。”声音里辩不出喜怒。   吴妈妈心中一凛,赶忙应了“是”,她知道太太这是不高兴了,在敲打七姑娘呢。   四知堂里季萦已经躺在床上了,她打发了香芸下去休息,心念一动就进入了系统地图,所到的地方还是她下午出去时的瀑布水潭处。   现实里已经是晚上了,可地图里还是她白天进去时的那个样子。   季萦看着脚下这一大片的醉蝶花,花朵还未绽放,只花苞在风中摇曳。 第11章 绣线 明明她白天出去时已经采光了这一……   明明她白天出去时已经采光了这一片的醉碟花,可这会子却又是新长出来的样子。   她也不纠结于此,只是蹲下身子选择采集脚下一株醉碟花旁的丝滕状植株。这是一株全身颜色为透明色的植株,样子极为奇怪。   心念一动,系统的提示音就出现了。   “线草,是否采集?是否分解?”   她选择了采集但不分解,只见地面上就出现一样泛着微光的物品,她拿起来查看。这物品是一团透明的线状物,名字就叫做无色丝线,质地柔软,有光泽,耐久牢固,搭配天衍古蚕丝织成的布料,可短期提升气运,无副作用。   气运?季萦的心里重重一跳。   气运这东西看不见又摸不着,虽听着玄幻,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运。有的人气运多自然就生活如意,得到的钱财地位名誉也多,就像她家这样的官宦人家的气运自然比穷苦百姓家的多。有的人自身的气运少,自然就生活不如意,更甚者还会遭受各种苦难。不过大多数人自身的气运都保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点,一生平平淡淡的也就过去了。   可如今竟有可以提升气运的东西,而且还不需付出任何代价,虽只是短期内,可也是极为惊世骇俗的了。   季萦下决心定要找到那天衍蚕的蚕丝然后织成布料。即使她只用这无色丝线和布料做成一件衣服,也足够她得到极大的好处了。   自她来到这个时代,心里就极为没有安全感。虽说生成了官宦人家的姑娘,父母兄长很是疼爱她,吃穿用度也是家里除了父母外的头一份,可她的心里还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安。   精神上她害怕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担心未来的婚姻生活。她的亲事已经被订下了,若没有意外,她将来只能嫁入肃王府。   身体上她害怕所有的疾病和意外事故。在这个医术并不发达的时代,即使是一场小小的风寒都会要了一个人的性命,像她大嫂这样怀孕生子的,更是已经提前做好了会难产的准备。还有意外事故,这个时代的秩序远不如她前世里那样和平,幸好她是个官家小姐,若只是一个平头百姓,怕是除了要担心吃饭的问题外,还要时刻操心自身的安全。   所以,若能有一件可以暂时增加自身运气的衣服,那么她至少在生病时能够多几分痊愈机率,如果发生意外也会多几分逃生的希望。   暂且不提天衍古蚕丝这样她还没找见的东西,只这无色丝线,她也急需多多采集些积攒起来,日后若有幸找见了天衍古蚕丝才好缝制衣物。   季萦大约采集了一个时辰的线草,因系统掉落物品的机率问题,她得到了差不多二十几团无色丝线。   算着时间估计到亥时末了,她才收拾了衣服等物退出了系统。躺在床上,慢慢平复了一会儿刚刚激动的情绪,才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季萦是被香芸叫醒的。“姑娘这一晚睡的踏实,奴婢看着快到晨昏定省的时辰了,您还没醒,这才叫醒了您。”   季萦起床后只觉腰酸背痛,浑身的不舒服。这应该是昨日进入地图后走了半天的路,后又蹲了许久的原因。昨日心绪都被地图里的惊喜占满了,未曾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态,休息了一晚后,今儿早上才显现出来。看来得缓上两日等自己好些了再进地图。   季萦去正院时带的是陈妈妈和香榧两个,她吩咐香芸去缀锦院她大嫂那里取本书来。   前日里她已经与柏氏说好了,要借了那本《顾氏香谱》来。这书是本古籍,书里不仅收录了各种香方,还记载了香药的收储,香品,香茶,香珠的修制方法。原件已经不知所踪了,世间流传的大都是抄本,可这抄本也基本被各个世家大族收藏在了书房深处,外人不得一见。   她之所以知道这书是小时候曾在老太太处看过,据说世族女子出嫁时都会在陪嫁的箱子里放了这本书,以示自家女儿“香培玉琢”之意。她当时因为得了一张醒神香的方子,还研究了这书许久,可后来慢慢发现那醒神香的方子里记录的香料大多在这世间找不见,不是已经失传了,就是压根就没有,这才丢开手去。   不过自从采集到了醉碟花的花叶,她就有预感,说不定这醒神香方子上的香料能在系统地图里找全。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府里需要操心的事情渐渐多起来,陈氏这几日越发的忙碌。   季萦姐妹去请安时,陈氏只匆匆见了一面,就打发了她们各自回去。   季萦看陈氏忙碌的样子也不打搅,只吩咐芳露要照看好她的身体。回去时想着待会儿要找了她库里收着血燕给阿娘送去。   血燕是燕窝里最为滋补的一种,因产量稀少,所以极为珍贵,是平常人家一辈子都见不着的好东西。她的这些还是肃王府里送的。她年级小,又身子康健,用不着吃这个,正好可以送给阿娘补补身子。   季萦回到四知堂的时候,香芸已经回来了。   “你去时可见到大嫂了?大嫂的身子如何了?”季萦边往卧房里去边问道。   “知道姑娘惦记着,奴婢是专门给大奶奶请了安才回来的。”香芸跟着进了卧房,笑着道:“我去时,大奶奶正与身边的卢妈妈对账呢,看着面色红润,精神也极好。大奶奶见我进去,还问我姑娘最近又想了什么有趣的主意,怎么要看香本子了,既借了她的香本子,若日后调出了好香,得记的送与她品鉴品鉴。”   季萦听了问香芸:“那你是怎么回的?”   香芸笑着道:“我说姑娘与大奶奶最为要好,以后调了香自然第一个想着缀锦院。”   季萦噗嗤一声笑了,指着香芸道:“傻丫头,那是嫂子打趣你家姑娘呢。你倒真个实诚的应承了。”   香芸也笑着道:“我自是知道这话,不过我还知道姑娘定能调了好香来。”   这话逗得季萦哈哈大笑,“你倒是对我有信心。如今承了你这样大的期许,我可要努力了,不然最后调不成好香来,可就辜负了你的心了。”   两人正说笑着,有小丫头提了早饭回来。   季萦边吃饭边吩咐香榧:“待会儿吃完了饭,你叫香橙来见我,我有事吩咐她。”   香榧躬身应了“是”便去找香橙了。   香橙是季萦从京里带来的丫头,虽比她身边的香芸和香榧的年纪都小,资历也低,但因着是老太太给的,便也提了大丫头的份例。平日里并不在屋里伺候,只帮着香芸管些屋里针线上的事,余下的时间就在屋里苦练绣艺。她有一手极好的绣技,尤善双面绣法。当年在京里,香橙进府时,大房里的几个女孩儿都想把她要到自己身边去,可老太太谁都没应,最后却让她跟着季萦来了这西北。   香橙来时,季萦正倚在铺了杏色龙爪菊纹散花锦垫的贵妃榻上看书,屋里只香榧一个伺候着。   “奴婢香橙,给姑娘请安。”   季萦听到声音便抬起了头来:“听说这些时日你一直在屋子里苦练绣艺,等闲连门也不出。练的如何了?”   “奴婢愚笨,虽日日苦练,但至今也没能达到我娘一半的技艺。”香橙羞愧道,她会的双面绣的技艺是她娘临去世前才传给她的。   季萦笑着道:“你绣的花样儿我看过了,以你这样的年纪,能绣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必对自己太过苛求。虽说要勤奋些,可这刺绣却不是一两天就能练成的,你得明白劳逸结合的道理,别为着这个把自个眼睛弄坏了。”   等香橙红着脸,呐呐应了“是”,她才又道:“我今儿个找你来是有桩事要你去办。”说着示意香榧:“你去我床头的柜子里将那个黑漆小匣子拿来。”   香榧转身去了内室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捧了个不过五寸大小的黑漆木匣子。   季萦看了点点头,示意她将匣子递给香橙。   香橙接了匣子看季萦不说话,便抬手打开了。看到里面的东西她顿时面色一变,随即抬头望了季萦一眼,见她点头,才敢将匣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匣子里装的正是无色丝线。香橙拿在手里只觉这线轻柔丝滑,不似凡物,她又试了试线的韧度,很是结实。她眼里迸发出极大的光彩,抬首盯着季萦道:“姑娘的这绣线竟比天丝阁里最上品的绣线都要好,尤其是这韧度都快赶上缝制披甲的皮线了。”   季萦微微一笑:“这是我偶然得来的,我看这丝线是无色透明的,就想着给它染色后看能否绣出能够突出前景和后景的山水人物图来。”   香橙听着一怔,仔细想了想才道:“姑娘说的这绣法,奴婢从未见过。”   自然没见过,她说的其实就是立体图像,利用人眼的视觉差别和光的折射原理让画中之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原本以这个时代的技艺是做不到的,可如今她得了这无色透明的丝线,说不定有希望。   季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安慰她:“不要求你一定要绣出来,你只大胆试试便是。待会儿让香榧给你送张花样子过去,你这两天细细思索一番,看这丝线要染成什么颜色,或者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香榧便是。”   “是,奴婢定然不负姑娘所托。”香橙慎重道。   季萦笑道:“你不必这样紧张,若能试出来自然好,若不成就只当我异想天开了罢。”   事情说完,香榧就送了香橙出去。   出了房门看到香橙一脸凝重的模样,香榧忍不住宽慰她:“你只管安心试试,若不成姑娘也不会责怪到你身上。”   香橙摇头道:“并不是担心姑娘责怪,我只是怕自己能力见识不足,糟蹋了姑娘的好东西。”她自小学手艺,这些年不知摸过多少绣线。所以刚才她只打眼一瞧就知道那匣子里丝线有多贵重。   香榧听了她的话,眼里透出满意来,提点她:“这件事未做成之前,就别让人知道了。”   香橙听了心中一凛,猛的想起刚才屋里只有香榧侍奉在一旁,临走时姑娘又说了以后有事只找香榧的话。她连忙点了点头,谢过了香榧的提醒。   香榧回去时,杏林正与季萦说着话:“......吴妈妈去了秋水居,说是太太吩咐了以后七姑娘除了去揽月轩学规矩外再不许出门,还说......”杏林看了看季萦的脸色才又道:“让七姑娘赶在年前给太太做双鞋来。”   季萦听着挑了挑眉头,疑惑道:“可知道到七妹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阿娘?” 第12章 教女 陈氏对待庶女一向宽和,并不是那……   陈氏对待庶女一向宽和,并不是那等面慈心苦的主母。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虽不会私下贴补,可也不会胡乱克扣。教养上也是嫡庶一样的看待,自几位姑娘到了启蒙的年纪就请了老夫子在家教她们读书习字。至于能学到几分,只看个人造化了。   如今这又是禁足又是受罚的,定然是七姑娘犯了错,而且还不是小错。不然依着她娘平日里的行事,是不会这般给七姑娘没脸的。   “奴婢只打听到七姑娘近日常去白姨娘处。”杏林恭敬的道。   季萦听了点点头,既然这事牵扯到了白姨娘,她自然不能再深究。“罢了,这事你不必再管了。”   杏林应了“是”就退出去了。   季萦这才问香榧:“怎样?”   香榧端了茶递到季萦手里,笑着道:“原先我觉得香橙是个木讷不通世情的,还想着哪里找不到一个绣艺好又机灵的丫头,这样要紧的事姑娘偏偏交给了她,如今看来还是姑娘看的通透。”说着就把刚才与香橙的话学了。   季萦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果然没看错,香橙这样的技术型人才,脑子就是一根筋,虽性子直了些,但这样的人心思纯粹,用对了地方也不是没有好处。   她身边的香榧和香芸都是个精明的,她缺得反而是香橙这样技艺高超又忠心的人。   “对了,我让你找个懂印染布料的人,找的如何了?”季萦边将茶盅放到旁边的小几上边问。   香榧笑着道:“正要跟您回话呢,咱们院里的杏黄她娘韩妈妈还未进府时曾在染布坊里做过工,会些染布的手艺,我亲自试过,染出来的料子着实不错呢。”   “哦?那她如今在哪里当差?”季萦感兴趣的问道。   香榧这些年跟在她身边,什么样的布料没见过,能得她一句夸的肯定是有真才实料的。   香榧忙道:“在针线房上,平日里帮着赵妈妈做些香包帕子之类的。”   “让她做针线倒是有些屈才了。”   季萦笑道:“罢了,明儿个我问阿娘把她要到咱们院里来,以后也不用做别的,只让她给我染块好布来。”   正好可以试试用醉碟花瓣调色,看能不能染出香槟色的缎子来。   “能得姑娘赏识可是她的大造化了。”香榧喜气道:“我这就给杏黄说去,让她来给姑娘磕头。”   季萦笑道:“明日再叫她们母女一同来吧,我还有事嘱咐她们呢。”   香榧笑着应了“是”。   ..................   越到年跟前,府里的气氛也越发热闹起来。   这几日,宋家各个庄子上的管事都到府里送了租子和年礼来。陈氏越发忙的脚不沾地。因着明年开春她们就要回京,这边的产业都要早做安排,收益不好的庄子铺子要趁早找了买家卖掉,收益好的也要安排了可信的人留下打理。   不同于陈氏的忙碌,季萦这些时日过的很是悠闲,每日除了晨昏定省,偶尔也去缀锦院里看看她大嫂,其余时间便窝在书房里看书写字做功课。虽之前的夫子已经辞馆了,但她还是将学里放假时布置的功课完成了,不懂的还去请教了她大哥。   这日季萦正和香芸两个在书房里调配香料,香榧进来禀告:“姑娘,韩妈妈来了。”   季萦心里一动,忙道:“让她进来。”   算算日子,自她那日见了杏黄与韩妈妈,吩咐她们试染香槟色的锦缎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香榧应声而去,再进来时身后跟了一个身穿湛蓝色棉布衣裳的妇人,正是韩妈妈。   韩妈妈进门见了季萦纳头就拜。   “奴婢给姑娘请安。”   季萦失笑,示意香榧扶她起来。   “妈妈也太实诚了。”香榧笑道:“咱们姑娘年纪小,可受不了这样的大礼。”   “是奴婢的不是,实在是见了姑娘这样的尊贵人儿,心里敬的很。”韩妈妈紧张的额上见了汗。   季萦知道她的拘束,也不难为她,直接问道:“妈妈今日来,可是上次的事有结果了?”   韩妈妈拘谨道:“回姑娘的话,您给奴婢的染料实在是好,只试了三四次便成色了,染出的缎子真真是好看。奴婢活了这么些年,竟是从未见这样的色彩。”说到最后眼神里透出无限的光彩。   看来她是真喜欢做这个。   季萦微微一笑:“妈妈染的料子可带来了?”   韩妈妈忙将手里的匣子递到香榧手里。   季萦就着香榧的手看了,是一块一尺见方的古香缎,颜色正是她前世见过的香槟金属色。   她赞赏的点点头:“染的确实不错,很是素净雅致。不过若是颜色再深些,就更好看了。”她更喜欢香槟玫瑰的颜色,有种傲立于世间的淡然和低调雅致的内敛。   韩妈妈赞同的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只是上次您给的染料已经所剩不多了。”   “这个无妨。”季萦笑着道。“待会儿让香榧给你送去。”   这染料其实就是醉碟花花瓣,原样拿出来季萦怕惹人注意,因此吩咐了香榧将其碾碎成沫再给韩妈妈送去。   看看天色,已经快午时了。   “带上这缎子,咱们去娘那里?”   季萦换了出门的衣裳,就带着香榧往世安院里去。   她到时,陈氏刚处理完了内宅事物,正在小憩。她轻手轻脚进入内室,陈氏还是听到了动静,睁开了眼。看到是季萦,笑着道:“今儿个怎么过来了?”   “我来陪阿娘用饭?”季萦亲热的挨着陈氏坐在榻上。看到她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阿娘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太劳累了。”   陈氏欣慰道:“萦姐儿别担心,过了这个月也就好了。”   季萦勉强点点头。“刚刚我来时看到吴妈妈送了个嬷嬷出去,我怎么没见过?”   陈氏笑着道:“那是范嬷嬷,原是你父亲的乳母,后来他家大哥儿出息了就跟着出府了。等你父亲调至西北时,他们一家子就追随着到了西北。你父亲感念他们的忠心,便让他家大哥儿做了靠山村庄子里的管事。”   季萦点点头:“原来是她家!”   之前她和柏氏一起管家时就发现这靠山村的庄子如今是她们府上主要收入来源之一,不仅各种农作物产量不低,每年还有许多野味,毛皮的产出。尤其是毛皮,除了给府里女眷裁衣裳外,大多都是交易了出去的,收入着实不低。因此季萦估摸着,他们家就算回京,这靠山村的庄子还是要留下的。   心里这样想着,果然就听陈氏道:“你父亲安排了让范家二子跟咱们一同回京,范管事还是留下打理庄子。范嬷嬷今日进府就是给她家大房的小孙女求恩典的。想让那丫头跟在你大嫂身边学些眉高眼低。”   “怎么想去大嫂那里?以她们家的资历,来正院不也是轻而易举?”季萦疑惑道。若是进了世安院,这出身岂不是更高了么?   “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呢。”陈氏笑的意味深长。   见女儿还是一脸的懵懂,就慢慢教她:“正因为我这院里是咱们府上最好的去处,全府里稍有些体面的人家都想着送了女儿进来,所以这里反而成了最难进的地方。以范嬷嬷的为人自然不会送了自家孙女来正院当差。一是范家虽得你父亲看中,可她们家的根基在府外,府中反而并不得意;二是能在正院里当差的,哪个不是浑身长满了心眼子。她们家那丫头我见了,应该在家里养的娇,性子腼腆的很,若贸然送进正院,只怕不是福反而会惹了祸。”   原来如此!   季萦想到了陈氏身边的四个丫环还有她院子里的香芸和香榧,确实都精明的很。她若不是主子,而是与她们一同竞争上岗的丫头,恐怕连一争之力也没有。她又想到她的乳母李妈妈,那也是一个老实人,所以当年老太太才会将她放在庄子里,又顾虑着她的体面,就把她的女儿香榧放到了四知院里来......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等着陈氏继续说下去。   陈氏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发顶,才继续道:“去你大嫂那里就不一样了,不仅没有了之前的顾虑,反而会得了好处。范家的丫头才十一二岁的年纪,虽资历浅做不了主子身边一二等的大丫头,可你大嫂碍着我与你父亲的脸面自然不会胡乱打发了她去做粗使丫头。因此很大可能就是等你大嫂生产了被派去小主子房里伺候。若你大嫂生下的是个男孩,跟着家里的嫡长孙,她的身份自然会水涨船高,若生下的是个女孩,与主子从小一同长大,以后跟着陪嫁出去自然前途无量。”   季萦知道陈氏是在借机教她,因此心悦诚服的道:“谢谢阿娘教导我这些。”   前世,她的家庭只是独门小户,家里的环境并不复杂,后来去外地上学,再到工作,也一直是顺风顺水。即使到了这个时代,老太太和陈氏也尽力护着她,再加上她身份的优势,也没人敢将心思算计到她的身上,因此她想事情从来都是直来直往,很少会花心思琢磨别人的用意。   陈氏笑道:“傻孩子,跟阿娘说什么谢不谢的话。我与你讲这些并不是要你费心去琢磨下人的用意。你是主子,只有明白了下面人的心思,才能更好的用他们。以前你住在我这里,我还能不错眼的看着,如今你搬出去自个住,就要自己学着管教院子里的人才是。这御下之道,只有你多看多听多思才能悟出来。”   “嗯,阿娘,我明白了。我以后会用心学的。”季萦点头道。   陈氏看她这般乖巧,心里不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惆怅。   她生了四个孩子,前面三个都是七窍的玲珑心肝,只最小的这个都这么大了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半点不染尘埃。明明读书明理样样压过了同辈姊妹,可唯有这筹谋算计却一直不开窍。   若是她如现在这般一直在家,有父母兄弟依靠自然无所谓,可萦姐儿将来是要高嫁到肃王府里做世子妃的,若还是这样的水晶性子,只怕会害了她自己。   想必当年老太太也是如她这般的忧虑,才会把陈妈妈给了萦姐儿。   可身边的人再精明也不如主子自己心里有数。如今她也只能狠下心慢慢教了。   季萦与陈氏用了饭,临出院门时才记起还没有给陈氏看她新染的布料。不过,已经出门了就算了,等下次染出更好的颜色再给她一个惊喜。 第13章 铃铛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已翻过……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已翻过旧年入了新春。柳梢的枝芽还未冒出头来,绵绵的春雨却已经淅淅沥沥的落下了。   季萦扶着香芸的手走在去世安院的回廊上,后面跟着拿了伞的杏林。   “已是三月的天了,天气还是这样的冷。”香榧小心的护着季萦,以防她被斜落得雨丝淋到。   “咱们这里的天气不一直是这样么?香榧姐姐这么些年怎么还没习惯?”杏林打趣道。   “倒也是。”香榧失笑道。   季萦听她俩说笑,心里也微微一阵轻快。   她们到世安院时三姑娘,四姑娘和七姑娘已经到了,正坐在花厅里与陈氏说话。看她进来,七姑娘高兴的笑道:“六姐姐快进来,母亲说咱们三月十八就出发去京城呢。”   三月十八?那不就是后天么?   季萦微讶,“父亲不是说继任的李知府还没到,咱们得再等几天么?”   上首的陈氏笑道:“原是如此打算的。不过那位李知府打发了身边的幕僚提前赶到泽州府,说他家老爷再有五六日也就到了。所以咱们可以提前走了。”   原来如此!   “你们的东西可都收拾好了?”陈氏看着她们问道。“我已经与你们父亲商量了,五月初八就是你们祖母的生辰,咱们得赶在四月底进京。一路走的急,你们路上得用的东西可得准备齐全了。”   “母亲放心,我们这几日都已经照着吴妈妈给的单子收拾妥当了。”三姑娘笑道。其它几位姑娘也跟着点头。   “那便好。”陈氏点头。   几位姑娘又坐了一会子才告退回去了。   季萦并没有随着她们离开,而是与陈氏一道去了缀锦院看佑哥儿。   柏氏早前刚至一月初的时候便发动了,经过一天两夜终于产下了一名男孩儿,陈氏给取了小名叫佑哥儿,大名则还未定下。   刚进缀锦院还未至正屋,季萦便听到一阵婴儿的嚎哭声,声音稚嫩中夹着一丝沙哑。   陈氏促紧了眉头,问一旁迎出来的敛秋:“哥儿这样啼哭了多久了?”   敛秋屏息回道:“回太太的话,自昨晚太太走后,哥儿便一直哭个不停,奶也没有吃几口。”   那就是有一晚上并大半天的时间了。   季萦心里微沉。   加紧脚步随着陈氏进了门,季萦便看到她大嫂怀里抱着个大红锦被裹着的小婴儿,正坐在炕沿上低声轻哄。只是应该没什么效用,怀里的孩子依旧不停的大哭。   柏氏看陈氏进来,连忙起身迎上来。   “娘,您快看看佑哥儿...”声音已是一片哽咽。   陈氏看她熬的通红的双眼,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轻手接过了孩子抱在怀中。   季萦就着陈氏的手看了一眼,只见这孩子已是哭的小脸一片青紫,唇色泛白。   “娘,佑哥儿自生下就夜夜哭个不停,如今更是连白日里也睡得不安稳了。这样下去我真怕...”柏氏忍不住轻泣出声。   陈氏抱着佑哥儿也是一片心焦。这孩子自胎里就不稳当,好容易熬到足月生产,又差点遇到难产,出生后也不知怎的夜夜啼哭。她与老爷请遍了全城的大夫,却并不见效,如今瞧着是越发严重了。   陈氏一边哄着佑哥儿一边强打起精神宽慰柏氏:“你放宽心,既然泽州府的大夫不顶用,等咱们到了京城就请了擅长儿科的太医进府给佑哥儿诊脉,总是能好的。”   这话如今也只是个安慰罢了,佑哥儿这个样子,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京城。   “娘,我来抱抱吧。”季萦见陈氏额上微微出了汗,就想替换她。   陈氏犹豫了下,到底将孩子递到了季萦怀里,又不放心道“你力气小,抱了佑哥儿坐着吧。”   季萦点头应了,然后抱着佑哥儿坐在炕沿上。她细细打量着怀里的孩子,轻飘飘的并没有多少分量,稀疏枯黄的头发,全身都是瘦瘦小小的,没有半点满月婴孩儿该有的白嫩......   看着这样可怜的佑哥儿,季萦终是下定了决心。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从怀里掏出个红绸包着的东西。   陈氏见了她的动作以为是她的手酸了,忙将孩子接到怀里来。   季萦知她误会,也不解释,只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佑哥儿的怀里。   顿时,屋子里的哭声戛然而止。   陈氏一脸的讶异,柏氏也忙起身到陈氏身旁看佑哥儿。只见刚刚还大声哭闹的孩子,这会儿只是安静的微合双眼,小脑袋轻轻蹭了蹭小被子,已是一幅快要入睡的样子。   “萦姐儿给了佑哥儿什么东西?”陈氏困惑道。   柏氏听了一脸惊讶的看了季萦一眼,又转身査看佑哥儿的襁褓。只见佑哥儿的手里半攥着个红绸包着的物件,红绸的一角已经散开,隐隐露出里面包着的东西,是一对铃铛。   “娘,您看!”柏氏低声道。   陈氏将睡着的佑哥儿放到铺了大红锦缎褥子的炕上,低头查看。这是一对一红一黑的木铃铛,铃铛表面布满了银白色的神秘花纹,仔细看了看竟认不出这是什么木材。她胳膊轻轻一动,将这铃铛拿在了手里,准备细细查看,不想已经睡熟的佑哥儿却猛的一惊,又嘶声裂肺的哭起来。   陈氏连忙将铃铛又放入到他怀里,只见他一下子就止住了哭声,又抽噎着睡着了。   这下陈氏终于确定是这铃铛有些神异。   她惊疑道:“这东西萦姐儿是从哪里来的?”   季萦腼腆一笑:“这是我在京里时和祖父出门,从一个西域喇嘛手里淘换来的。那喇嘛说这两个铃铛分为一阴一阳,合起来有安神镇魂之效,若分开了放在人身边反而没有好处。我当时听得有趣就拿了块玉佩和他换了,时日久了就将它忘在箱子里了,还是这两日收拾箱笼才又找了出来。”   柏氏听着无比激动,感激的拉了季萦的手道:“妹妹,嫂子真不知道怎样谢你,这样贵重的东西你却给了佑哥儿,嫂子一辈子记着你的情。”   季萦不好意思道:“嫂子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佑哥儿这样小,是我亲亲的侄子,只要他能好好的,我的什么东西不能给他。再说,这东西原也说不得如何贵重,我之前也没信了那喇嘛的话,只是想着如今佑哥儿这个样子,与那喇嘛说的症状相似,就拿过来试试,不想是真的有用。”   季萦说的轻巧,可柏氏却知道这份恩情着实是不轻的。她拉着季萦许诺了一大堆的话。   陈氏看她们一副和睦的样子,心里很是欣慰。   “说来这也是咱们佑哥儿的缘法,虽有些不如意,可过了这个结便是否极泰来,一生顺遂了。”   柏氏也欣喜道:“娘说的是,过了今日咱们佑哥儿定会一直安康和乐的。”   陈氏让奶娘将佑哥儿抱进了内室,才嘱咐柏氏:“也不必花哨,只拿了那菩萨跟前供过的丝线细细打了络子穿了铃铛,给佑哥儿戴在手腕处。既然这铃铛不易分开,那就让哥儿身边的奶娘多注意着些,别不小心弄丢了一只就不好了。”   “娘放心,我待会儿亲自给佑哥儿打了络子,以后也时时注意着让他随身戴着。”柏氏郑重的道。   “还有,你也要约束好身边的人,今日这事很不必张扬出去。”陈氏意味深长的看着柏氏道。   柏氏心中一凛,忙答应下来。她知道婆婆这是为了佑哥儿好,她们马上就要回京了,京里高门贵胄众多,到时难免有那得罪不起的有心之人会打这铃铛的注意。   见佑哥儿睡得安稳,陈氏又叮嘱了柏氏几句,才带着季萦走了。   季萦回到四知堂的时候,雨已经不下了。院子里丫鬟婆子正匆匆抬了已经整理好的箱子往外院里去,屋里陈妈妈正带着小丫头们收拾箱笼。书房是香芸和香榧两个亲自动手,将她平日里看惯的书,写惯的笔......一样样的收拾了归置在乌木箱子里,这要在临出发时放在马车上随身带着。   季萦看大家都忙着,便一个人去了卧房,拿了本书便歪在榻上随意的翻着。听着外间里丫头们走动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心思慢慢的飘到了回京的事上。   她想起那年她被送出京时祖母不舍的哭泣声和大伯母那漠然又冰冷的眼神,还有堂姐突如其来的陷害,当被祖母发现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如果不是你运气好,和世子哥哥定亲的人就是我了......宋季萦,你怎么不去死......   季萦慢慢闭上眼睛,片刻后又蓦地睁开,眼里一片坚定。   京城她终于要回去了,这次她是和家里人一起回去的。她再也不用遭受那些人的漠视和排挤了。   她倒要让那些人好好看看,就算不长在京城又怎样,她四年前可以让肃王府的太妃越过了宋敏仪选了她,如今照样也能将宋敏仪压下去。   大伯母以为将她送出京城大房就可以独得祖母欢心了吗?呵!她却忘了宋家的嫡长孙是她大哥,而她又自小是祖母亲手抚养长大的,在祖母心里大房的几个孩子加起来恐怕都比不过她们兄妹俩。   她不由想起了那个跪在雨地里的少年,他们其实并没有见过面。   只是那年她随着祖母去肃王府给已经去世的前王妃吊丧,下雨天她迷了路,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忽见前面的地上跪着个人影,听那人说话才知竟是个小少年。她听他对一旁立着的人吼道:我要你看看,你做不到的事我却能做到,我娘的心思不是异想天开,而是你根本就配不上她......我齐灏发誓这一生定只钟情于我妻子一人,生同衾,死同穴,若违此事便葬身火海,不入坟茔。   当时她只记得那少年誓言里的狠辣,对那誓言内容却也无动于衷,只因她前世里不知听过多少这样的婚姻誓词。   只是后来,朝局不稳却牵累到了宋府女儿们的身上,她阴差阳错间知道了祖父和祖母为了让堂姐和她避开与诚王府二公子定亲,选了肃王府世子和顾家的长孙,想抢先为她们定下亲事。   她年岁小,祖父和祖母为了她好,必然会选择顾家长孙。顾家是江南的世家大族,族规繁杂,对女子的约束比旁家更甚。更何况那还是大伯母的娘家,而大伯母私下里待她并不如人前那样真心。   那时她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个少年,于是她使计让堂姐先一步与舅家定了亲,而她自然而然就与肃王府结了亲。 第14章 启程 三月十八辰时初,天色微……   三月十八辰时初,天色微亮。宋府大门皆开。   府外刘管事正领了下人恭身候在大门两侧,不过一会儿就听得马蹄急踏,车轮辘辘的声响。   他微微抬头,只见打头一辆两匹马拉的四轮乌顶朱缨八宝车缓缓驶来,后面紧跟着三辆朱轮华盖车和七八辆青棚黑漆两轮车。   刘管事连忙小跑至最前面的车窗旁,恭身禀报:“老爷,太太,路上都打点好了。咱们这就出发吗?”   “嗯!走吧。午时尽量赶至邱城驿站。”车内传出一阵低沉浑厚的声音。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宋修远。马车里他与陈氏相对而坐,车内的小几上两杯清茶正飘着袅袅热气。   刘管事听到吩咐躬身应了“是”,然后小跑至旁边被小厮牵着的马匹旁,翻身上了马,一挥手,一行车马又重新行驶起来。   季萦坐在马车内,抬手撩开车窗帘子的一角,透过窗棱上糊着的邹纱向外瞧,只见外面大街上行人寥寥,街道两旁的店铺茶楼还未开门。她又回头向后望去,宋府朱红色大门缓缓后退,随着马车的前行,慢慢的就看不到了。   她有些惆怅的放下手,怔怔的看着前面酸枣木小几上的花纹出神。   香芸见了知她心里有些不舍,便从一旁的攒盒里取出几碟子点心和蜜饯放在几上,又取了茶盏为她倒了杯蜜茶,“姑娘,我看您早饭用的少,再吃些点心吧。”   季萦看她脸上柔和的笑意,慢慢点了点头,索性抛过了心里的那一点子怅然,端起茶抿了一口。   “阿娘和大嫂那里有没有备了点心?”   “姑娘放心,我今早去厨房时碰到了芳浓和敛秋两位姐姐,她们也是去提点心的呢。”香榧笑道。   “那便好。”季萦随手将茶杯放在面前的小几上。   “姑娘眯一会儿吧,今儿个起的早。”香芸将杏色的引枕放在她腰后,让她靠着。   “不了。”季萦摇头,“你去将匣子里那本香谱拿来我看会儿吧!”   香芸见她们还未出城,马车行驶还算平稳,就点点头将香谱取了出来递给了季萦,口中劝道:“姑娘这会子看看书也就罢了,等出了城便不能再看了,那城外的路坎坷不平,咱们坐在车内摇摇晃晃的,可得防着瞧坏了眼睛呢。”   一旁的香榧将茶壶热在靠着车门摆放的小炉子上道:“香芸说的是,姑娘可得听呢。您可不能为了不落旁人口实,将自个的眼睛不当回事。”   季萦失笑:“你们姑娘我又不傻。”   她知道香芸和香榧说的是昨儿个晚上四姑娘敏书想跟着她蹭车,被她随口找了个理由打发了的事。   昨儿晚上她们都在正房里用饭,饭后陈氏便宣布了府里女眷们回京路上马车的乘坐安排。   宋修远和陈氏坐一辆大车。因季萦大哥宋子固在柏氏生产后就先一步去了京城,准备今年的会试,因此只柏氏带着佑哥儿坐一辆车。季萦不喜人多所以也是自个坐一辆。剩下的三姑娘和四姑带着年纪最小的七姑娘坐一辆车,还有府里的姨娘和主子身边得用的妈妈们也各自三三两两的分配着坐了车。   晚间季萦回四知堂的路上碰到了四姑娘。   “四姐怎么在这儿?”季萦挑眉问道。要知道出了世安院,她和其她几位姑娘的居所并不顺路,所以四姑娘应该是专门等着她的。   “六妹妹,我是在等你的。”四姑娘笑着道:“我想着明日咱们就要回京了,也不知府里的长辈们好不好相处,一时有些忐忑。”   季萦也笑道:“四姐不必担心,祖母慈爱,一向对咱们这些小辈很是宽容,大伯母平日里也最是亲和不过的。”至于祖父和伯父,想必到时她们处在内宅,也接触不到。   四姑娘听了季萦的宽慰并未展颜,反而蹙了眉头。   她上前几步颇为亲昵的挽了季萦的手,“妹妹,我自小就长在这西北,不比你在京里长大,如今要回京了我这心里实在不安。前月里母亲指了项嬷嬷给我们姐妹指点京城府里的事,怎奈我这身子不争气,错过了……”   她说着顿了顿,拿帕子粘了粘嘴角,又道:“不如明日里我陪着妹妹一起坐车吧,一者路途遥远,咱们姐妹说说笑笑,一路也就不觉寂寞了,再者妹妹也能给我说说京里的事,免得我去了京里,错了礼数丢了咱们二房的脸面。”   季萦抿了抿唇,转身挣脱了被挽着的手臂,为难道:“四姐一片好意,妹妹本该领情的,只是我一向有些晕车的毛病,咱们同坐怕是要扰了四姐的兴致。”说着拍了拍四姑娘的手,安慰道:“姐姐不必担心,若我觉得孤单了,就看会儿书,也是能打发时间的。倒是姐姐担心的事,可以在路上请教三姐和七妹,她们必定知无不言的。”   她说完也不等四姑娘再言,就告辞回了四知堂,独留下一脸不虞的四姑娘。   虽然四姑娘说的情真意切,但季萦也不会就此如了她的意。   年前,项嬷嬷进府教习三位姑娘规矩,三姑娘和七姑娘倒是认认真真的跟着学了,只她这位身娇体弱的四姐不过去了三两回,就借口吹了冷风咳疾犯了。整日里卧病于床,连早日的晨昏定省也不去了。   陈氏那些时日一边忙着处置府中的产业,一边还要操心柏氏怀着身孕,因此懒得与她计较,索性免了她的请安,让她在屋里养病。   晚上,陈氏对宋修远说了四姑娘的情况:“四姑娘身子羸弱,平日里该好好养着,以后便是带姑娘们出门交际,以她的身子状况也是去不了的,因此这学不学规矩也是不打紧了。先前倒是我没考虑周全,累的她又病了一场。”   宋修远听了点头同意了陈氏的安排。   季萦姐妹听说了四姑娘的病情,三人还一同去探望了几回,送了好些东西过去。   倒是四姑娘年级小,经事不多,自己不小心露了形迹,被宋修远发现了她装病的事。宋修远大怒,罚她抄写《孝经》和《女则》百遍,连过年的时日都在雪泠居里禁足,未踏出房门一步。   如今四姑娘说起先前的事竟是当做从未发生过一般,还想与季萦一同乘车。季萦自然不会傻得答应了她。   她先前装病与陈氏打擂台,宋修远虽罚了她,但顾虑到府里姑娘们的名声并未公开原由,因此季萦自然不能斥责与她,只能装作不知道。但要她再与四姑娘手足情深,也是做不到的。   车轮滚滚,季萦她们一路走的并不慢,不过一个时辰就出了城。城外全是高高低低的黄土山包,稍微平坦的山下有错落的村子坐落。又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地势山貌便挺拔起来,但再无村子出现,一路显得有些荒凉。   车子变得颠簸起来,季萦看不了书,又无心再瞧外面的景致,索性打发了香榧和香芸两个去后面的车上休息,她自个靠着引枕眯上了眼睛。   原以为睡不着,却不想刚躺下就进入了梦香。直到她被香芸唤醒才发现已经午时了,马车正停在驿站前面。   就着香芸打湿的帕子净了脸,季萦才扶着香榧的手下了马车。   她与三姑娘几个前后进了驿站的厢房,发现陈氏和宋修远正坐在桌前喝茶,柏氏抱着睡着的佑哥儿也坐在陈氏下首。吴妈妈指挥着丫头们摆饭。   陈氏见她们进来,笑着点了点头道:“出门在外,路上不比家里,你们要担待着些。”   几位姑娘屈膝行了礼,应了“是”,才在椅子上坐了。   季萦看面前桌上摆的碗碟,菜色确实有些简陋。几碟子素菜看着倒是精致,应该是早上在家里准备好带着的,余下的鸡鸭肉类看着有些粗野,这应该是驿站里现做的。她自小被娇养着,一向是食不厌精,因此饭间用的极少,只夹了几筷子素菜便罢了。   他们一行吃罢饭,稍歇了歇就又上了马车,准备启程了。   季萦第一天坐车,马车颠簸,很是疲累,因此睡了一路。等到她感觉到马车慢慢的停下了,才睁开眼睛,这时已经申时末了。一旁的香榧扶了她起来,帮她打理好了衣着,才扶着她下车。   下了马车季萦才发现她们一行人正停在一家客栈前面。此时天色已经稍暗,客栈前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   季萦领着香榧走至陈氏车前,同芳露左右扶着陈氏下了马车,发现宋修远并不在车上。她向车队前面望去,见宋修远正与刘管事说话。   陈氏带着季萦等柏氏和三姑娘她们来齐后,宋修远就带着刘管事过来了。   刘管事给陈氏和几位姑娘请了安,便在前面引路。他们一行人进了客栈并未停留,直接穿过大堂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进了房间。   他们住的自然是天字号上房,陈氏和宋修远住了左侧第一间,季萦的房间紧挨着陈氏的房间,她的旁边住了柏氏和佑哥儿。右侧四姑娘领着七姑娘住了前面的房间,旁边三姑娘和余姨娘同住一间,最边上住了白姨娘和宋修远的一位通房。   季萦刚进房里,陈妈妈就领着杏雨和杏林两个进来了,她们给季萦请了安就手脚麻利的将房间里的帐子枕头被褥还有茶杯等物都换成了从家里带的。   香榧亲自将匣子里的笔墨纸张、笔洗砚台等物摆在了窗前的桌案上。又在桌角摆了一个白玉镂雕的三足盖炉,里面燃了季萦新制的醒神香。这香是低配版的,用的香料大多是现实里有的,只三四味是她在系统地图里找到的,因此只有补充精力的效用。   不过半个时辰屋子就收拾好了,陈妈妈细细检查了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香芸进来回禀:“姑娘,老爷和夫人叫姑娘去用晚饭呢。”   季萦点点头,打发了香榧和底下的丫头去用饭,只带了陈妈妈随着香芸出了屋子。   他们用饭的地方也在二楼,看着像是临时隔出来的一间小厅。   季萦到时,宋修远和陈氏正说着话,两人见她进来才止了声。陈氏拉了季萦的手细细打量,见她精神尚好才放松了心神。   陈氏慈爱道:“萦姐儿待会可要多吃些,我特地着家里厨子做了你爱吃的菜。”   季萦知道陈氏应是中午见她吃的不多,所以心里记挂着。   她不好意思的道:“阿娘,我知道了。”   宋修远见了摸摸她的发顶笑着道道:“萦姐儿前两日送来的醒神□□效着实不错,今日一路用了,我到现在精神尚好,一点也没有赶路的疲惫。果然不负这“醒神”二字。”神色间掩饰不住的赞叹。   季萦听着神情有些得意:“这是香谱里的方子,我自个琢磨着添减了几味香料后,提神补气的功效比原先增进了许多,而且闻多了也没有副作用呢。爹爹用的好,我一会儿再让人给您送来些。”   宋修远满意的点点头。   陈氏听了也笑着道:“老太太先前还写信来说萦姐儿小时对调香不甚上心,担心她以后出门交际时露了怯,正张罗着要请了手艺好的嬷嬷进府教她,不曾想这丫头自个就开窍了。” 第15章 寿礼 时下琴棋书画还有茶道、花艺和制……   时下琴棋书画还有茶道、花艺和调香之类的雅趣在内宅风靡,因此她们这些官宦之家的女子是从小就跟着技艺好的嬷嬷学习的,以期出门交际时不输家族颜面。   季萦与宋修远还有陈氏又聊了几句,柏氏并其余几位姑娘就到了。   陈氏询问了佑哥儿的情况,听闻已经被乳母哄睡着了,又见柏氏她们都是一脸的疲色,也不再多言。大家默默用罢饭便就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   因着宋修远与陈氏商量的到京日期,他们的车马一路走的并不慢,不过大半月的时日就到了通州。   他们到时已是申时末了,天上乌云密布,天色显得有些阴暗,看着像要下大雨。宋修远和陈氏一行并未赶着进城,而是歇在了城外的客栈里,只差了刘管事带着两名小厮进城去府里给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安,禀报他们明日一早就回府。   季萦她们吃过晚饭不过一刻钟天上就哗哗下起了大雨,还伴随着打雷的声音,香榧忙赶至窗前关上了窗户。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香芸去开门,是陈氏。   季萦连忙从榻上起身,扶着陈氏坐了,母女两人才说起话来。   “阿娘怎么来了,爹爹可休息了?”   “你爹已经睡下了。外面打雷,我担心你害怕,所以过来看看。”陈氏摸了摸季萦的脸颊笑着道。   “阿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才不会害怕打雷呢。”季萦嘟嘴。   小时候的季萦是害怕雷声的,因为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后来随着她越来越融入这个时代,又有前世的记忆,知道打雷不过是一种天气现象,自然就不害怕了。   陈氏见季萦嘴里说着自己长大了,但还是一副小孩子的行为,不由有些失笑。她亲昵的揽了季萦在怀里感慨:“一转眼我的萦姐儿都长这么大了。娘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不过小臂长的一点,我怎么养也养不好,幸亏得老太太眷念将你养在身边,又在内宅里一直护着你,你才能平平安安长大。”话语间满是对老太太的感念。   “阿娘,我知道的,祖母一向是最疼我的。”   陈氏点头:“是啊,老太太膝下的孙辈虽多,却唯独将你养在了身边,平日里最疼的就是你了。便是后来将你送到我和你爹身边,也是不得已为之,这些年每每写了信来满是惦念你的话。”   季萦知道陈氏说的是当年她被老太太送去西北的事,陈氏是怕她想不开误会了老太太的用意,心里起了隔阂,伤了老太太的心,这才私下里劝她。   “阿娘,我都懂得,祖母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反倒是我不孝,惹了祖母伤心。”   季萦想起当年的事,当年她与大姑娘宋敏仪都是匆匆定下亲事,老太太虽觉得肃王府的门第比起顾家来更高些,但顾家也是江南的世家望族,更是大伯母顾氏的娘家,所以也不算是委屈了大姑娘。   可惜当时顾氏和宋敏仪并不这么想。   未订婚前她们就一心想让宋敏仪借机嫁入肃王府,却并不愿意让季萦与顾家长孙定亲。顾氏更是亲自去信江南,想让顾家拒了两家早已有默契的亲事。还是祖母警觉,提前知晓了顾氏的打算,这才默许了季萦使计让大房的人都以为肃王府的亲事不成了,顾氏才抢先为宋敏仪定下与顾家长孙的婚事。   订婚后,她们又觉得是季萦挡了宋敏仪的路,这才没攀上肃王府的亲事。因此顾氏便将之前的私下里对季萦冷待转到了明面上,宋敏仪更是趁机陷害她。   被发现后老太太虽然惩戒了宋敏仪,但当时季萦到底势弱,她的亲身父母都远在任上不能为她做主,顾氏又是她的长辈,老太太可以为了她惩罚宋敏仪,却不能给顾氏没脸,不然传将出去就是她的不孝。   为了不让季萦受委屈,再加之当时朝局不稳定,所以老太太才忍痛将她送回了父母身边。   季萦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在那样的情形下,顾氏为了自己的女儿有更好的前程,就想将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她推出去做挡箭牌,她自然要反击来保护自己,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她技高一筹罢了。唯一的遗憾是这件事让老太太难做了,她和宋敏仪都是老太太的孙女,但当时老太太只能被迫选择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撑腰,可想当时老太太心里有多作难。   季萦心里想着事,脸色就显得有些沉重,陈氏见了以为她是担心明日回府的事,不禁有些心疼,将她重新揽在怀里,安抚道:“萦姐儿别怕,这次再不是你一人回去了,有我和你爹还有你哥哥们在,谁也不敢欺负你了。”   女儿小时候在顾氏跟前受的委屈她后来自然都知晓了,每每想起来她都恨不得生吞了顾氏。枉顾氏还是世家大族里教养出来的,竟因着她们妯娌年轻时的一些龃龉而牵累到萦姐儿的身上。要不是那些年老太太护的紧,萦姐儿如今还不知怎样呢。   一想起大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歹毒的心思,差点害了萦姐儿,她就一阵心惊肉跳,悔恨自己当年没能跟着一起回京,没有第一时间陪在女儿身边为她撑腰做主,因此越发感激老太太尽心护了女儿周全。   季萦察觉到陈氏的担忧,紧握了陈氏的手反过来安慰她:“阿娘,您别担心,我没事的,有您和爹爹在,我什么都不怕的。”她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不会因为受到顾氏的冷待就产生心里阴影之类的。   陈氏抱着季萦平复了心情,两人才转头说起了下月里老太太过寿的事。虽不是整寿,但这次是她们二房时隔多年第一次给老太太过寿,因此不仅要尽了她们自己的孝心,更要让老太太满意才是。   陈氏接过季萦给她端来的茶盏,喝了一口后道:“你早先说要给老太太准备寿礼,神神秘秘的还不许人打探,如今可准备好了?”   季萦微笑着解释:“并不是要藏着,只是先前怕赶制不出来,被别人知晓了我的心思,惹人笑话,这才悄悄的。”   陈氏听了越发好奇。“哦?什么东西竟要你这样谨慎?”   季萦腼腆一笑,谦虚道:“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只是这心思旁人都没想到罢了。阿娘帮我看看,祖母寿辰时我送于她可使得?”正好今天她们还在府外住,大家的心思都在明日回府的事上,她准备的寿礼拿给陈氏看了也不会被有心人人打探到。   丫头们在陈氏进了屋与季萦说话时就被打发出去了,因此季萦起身亲自去取了放在她床头的雕了寿字纹的乌木小匣子。她抱着匣子放到桌上,取出里面的东西给陈氏看。   只见那是一样连着乌木手柄的圆形的物件,黑漆做框,圆框中间有隐隐的人物图展现。   “这是障扇?”陈氏迟疑道。   季萦微微一笑,道:“是团扇,我早先读书时曾读到古人用羽毛做障扇避风的典故,后又见了哥哥们平日里用的折扇,就琢磨着做出了这团扇。平日我们女子可以拿它在手中做配饰,夏季也可以用它来扇风纳凉。”她一早就发现这个时代女子所用的手中饰物皆是手帕,并没有团扇的存在,因此她就借了这巧思给老太太置办寿礼。   陈氏接过季萦手中的团扇细细打量了片刻,才小心翼翼放回匣子里。   “这扇子确是个稀罕的物件,不光是你这心思用的巧妙,还有这团扇之名也是极好的意头。”陈氏满意的点点头。“这做扇面的娟纱可是你前段时间自己捣鼓出来的?还有这绣像上所用的画技,我看着也与时下写意的画法略有不同?”   季萦点头:“这扇子用料贵重,可惜我的画艺不精,所以前段时日将功夫都放在琢磨扇面图样的画法上,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只是用现下的白绢坐地并不能展示出这画技的新奇之处,所以我才想法子新制了这鲛纱。”   陈氏看过季萦准备的寿礼,一时心情大好,不住的夸她:“我的萦姐儿真是聪慧之极,这扇子等你祖母寿辰那日献上,定能拔得头筹,论旁人的寿礼如何贵重也是远及不上你对老太太的这份用心的。”   季萦虽也自觉这寿礼在姐妹间是独一份,但陈氏这样的夸赞她还是忍不住欣喜。她性子虽低调内敛,凡事并不喜出头。但老太太寿辰那日却与别日不同,那日宾客众多,所以她送于的礼物必要让祖母在众人面前极为长脸才行,如此才不枉老太太对她的爱重。   陈氏与季萦说了会儿话,看时间不早了才嘱咐季萦早些休息,她自己也起身回屋了。   季萦一夜好眠,第二天她早早起床打理好衣着就出门去寻陈氏。   刚出客栈大门就见陈氏正拉了两个身披玄色披风的高佻男子说话,大嫂柏氏扶了陈氏的手臂站在一侧。   跟在季萦身后的香芸眼尖,立刻惊喜的叫到:“姑娘快看,是大爷和四爷。”   季萦连忙细看,还真是。她加快脚步赶至陈氏身旁。   “大哥,四哥。”季萦欣喜叫道。   “萦姐儿 。”宋子固和宋子羡看到季萦也很惊喜,宋子羡还想抬手摸摸季萦的头顶,但看看她梳好的发髻才改为拍拍她的肩膀。   “大哥,祖父祖母可还好?”季萦迫不及待的问道。   宋子固笑着道:“都好,就是极为惦念你们。”   “怎么只大哥和四哥来,六哥哥呢?”季萦朝四周瞧了瞧,疑惑道。   “你这小丫头,就只惦记着你六哥,我和大哥来接你,你还不满意不成?”宋子羡故意打趣季萦,语气里一股子酸味。   季萦急忙认真道:“才没有呢,大哥和四哥来我自然高兴。只是我也许久没见到六哥哥了嘛。”   宋子固见季萦一副陪着小心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好了,仲钰不许欺负萦姐儿了。”仲钰是宋子羡的字。   见宋子羡一脸讪讪的模样,宋子固才转头对季萦与陈氏解释道:“六弟本是要跟着来的,只是我与你四哥一大早要骑了马出城,祖母担心他骑马不安全,这才留了他在家里。”   陈氏听了赞同的点点头:“才多大点人怎么敢骑马走这样远的路,幸亏老太太留了他,不然我怎么放心。”   听着陈氏的絮叨,季萦三兄妹相视一眼,默契的转移了话题,不让她再念下去。   季萦与他们二人许久未见,尤其是宋子羡去年时就来了京城,所以兄妹三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大家都来齐后,季萦才与宋子固他们分开,一行人或骑马或坐车,开始向着城门方向行去。   季萦她们一行走的早,不过巳时初就到了京城门口。   进入内城后,再不似城外那般寂静,季萦坐在车内隐隐听到外面人声喧嚣。她抬手撩起帘子的一角向外瞧。   粗粗一看,只见外面人头攒动,细细一瞧,只见街上的行人大都是男子或已有了年纪的妇人,衣着都甚为体面,偶有几个身着绫罗的人夹杂其中。看那川流不息的行人,大多脸上都挂着恬淡惬意的笑容,这样精神面貌是她这些年在西北从未看到的,可见这天子脚下人的生活确实比旁处安稳富足许多。 第16章 回府 宋家祖上原是南边儿的人,那时他……   宋家祖上原是南边儿的人,那时他们还并未发迹,不过是子孙一直秉承祖训耕读传家罢了。大约三百多年前因为躲避战乱宋家全族迁入了京都,从那时开始每代都有族人考中进士入朝出仕,一直至今从未断过。   因着祖上积攒的名望,如今的宋家才能真正称的上是书香世家。   季萦一家便是宋家的嫡支后人,她祖父是族里的现任族长,以后的继任族长就是她大伯父。   宋家迁入京都后就一直住在崇文门里往东三里的南居贤坊,经过多年扩建和修葺现今宋府的占地面积大约有六十余亩。府里除了大大小小的院落,还圈出了一个不小的后花园,名叫荟芳园,这个时节正是园中景致最好的时候。   季萦一行大约走了半个时辰,马车才缓缓停下来。香芸和香榧才刚为季萦整理了衣服和头发,就听得车外有脚步声传来。车帘被撩开,陈妈妈带着一脸温和的笑意出现在季萦的面前。   “姑娘,咱们到了。”陈妈妈亲自扶了季萦的手接她下了马车,又引着她去了前面陈氏的车旁。   陈氏也已经下了车,正与宋修远并排站着,外院的宋管家和大房主母跟前的徐妈妈正带了几个下人给他们请安。   季萦走过去扶了陈氏一边的手臂,才打量眼前那朱红色大门与门前那两只石狮子,看着与她出京时并没有变化,又抬头看府门上挂着的牌匾,牌匾上书宋府二字,这字大气里带着磅礴之势,据说是宋家祖上一位书法大成的老祖宗亲自书写的。   季萦小时不喜习字,宋老太爷就亲自抱了她到府门前看这匾。自见了这字她才开始发奋研习书法,如今一手行草已初具风骨。   宋修远和陈氏等柏氏抱着佑哥儿并几位姑娘一同过来后,才抬脚进了宋府大门。一路行至二门外,宋修远就带着宋子固和宋子羡二人由宋管家引着去了外院书房,那里老太爷正等着呢。剩下的陈氏几人由许妈妈侍候着继续往府里去。   大房的二奶奶姚氏正领了身边的妈妈丫环候在垂花门前,一见陈氏的身影连忙迎上来,屈膝给陈氏见礼:“侄儿媳姚氏给二婶请安,二婶一路辛苦了。”   陈氏亲自扶了她起身,拉着打量了片刻才笑着道:“大嫂真是好福气,满京城的姑娘里竟挑出了这样出众的儿媳妇。”   姚氏不好意思的笑了,和柏氏两人一边一个扶着陈氏边往正院里走。   “婆婆本是要带了几位姑娘亲自来迎二婶的,无奈前几日病了一场,太医嘱咐不能见风,又有老太太一早等二叔和二婶等的心焦,便留了几位姑娘在身边说话凑趣,因此侄儿媳才得了这好差事,亲自来迎您和大嫂子并几位姑娘。”   陈氏听她话里的周全,理解的笑了笑:“无事,左右再几步路大家就都见到了。”   一行人寒暄几句,很快就到了老太太住的正院荣寿堂。她们进了院门,一路顺着抄手游廊路过穿堂行至正房门前。   躬身肃立在屋檐下台阶两侧衣着体面的丫头们对着她们屈膝行礼,有机灵的丫头或进屋通禀或打了帘子请她们进屋。   陈氏理了理鬓角和衣襟,才携了柏氏和季萦等人进屋。   季萦一进门就见正堂上首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是她的祖母。   不及她再多打量,陈氏已在丫头准备的蒲团上跪了,给老太太行大礼请安。   “不孝儿媳给娘请安了,这些年未能侍奉在您老人家身旁,实在不孝,请娘责罚。”   老太太连忙让身边的郑嬷嬷去扶了陈氏起来,口中道:“你这些年在外辅佐夫婿,又教养了这些出色的儿女,何罪之有?快快起来。”   陈氏倚着郑嬷嬷起身坐到一旁铺了锦垫的椅子上,跟在她身后的季萦随即上前准备给老太太请安。   屋里众人一见季萦便觉眼前一亮,只见她身量纤细,五官小巧精致又面如凝脂,一头乌发全部挽起来,只耳侧垂下一绺丝发显得俏皮可爱。茜红色云雾绡薄夹袄,衣襟处绣了银纹牡丹,月牙白的石榴裙上绣了一圈银色祥云纹。腰间左侧系了块白玉石榴纹环佩,右侧挂着个如意形妃色荷包并一个小巧的牙雕百花同心球。她稍稍垂头,微微一笑时如同一副生动自然的仕女图。   屋里众人瞧见这一幕,皆是惊艳难言,神色各异。尤其是大姑娘宋敏仪,一见季萦立即眸光紧缩,手里帕子都要搅碎了。看着季萦那白瓷般的小脸,就知她这些年过的极好,并未如她所想的在西北苦寒之地损了容貌。   季萦轻轻巧巧的跪在蒲团上给上首的老太太磕头,朱唇轻启:“孙女儿给祖母请安。”轻柔的音韵中透出丝丝灵动,使人听了倍感舒适。   老太太见了季萦早已眼角湿润,不及她起身就一把搂了她在怀里,抚着她的头发哽咽道:“我的萦姐儿都这般大了,都是你那狠心的父亲,自去了任上便一次也没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害得我们祖孙分离,这些年竟是一次也未曾见过。”   季萦见老太太鬓角多出的白发,想起往日老太太对她的疼爱,一时也感伤的不能自己。   老太太到底上了年纪不能伤心太过,众人忙都劝慰着。等她平复了心绪,才看向刚才一起行礼的柏氏和三位姑娘。见柏氏面容端庄,姿态得体大方,三位姑娘们也是温婉秀气,仪态规矩,便满意的点点头,看向陈氏的目光越发慈和。   老太太拍了拍季萦的手笑道:“你大嫂子是新妇,三位姑娘又自小不在京里,你带着她们认认人,以后大家才好相处。”   季萦笑应了,起身为柏氏她们一一引见。   “这是大伯母,这是三婶子。”   柏氏抬眼瞧去,只见椅子上端坐着两位华服妇人,年长些的妇人面容板正端肃,目光锐利,一头乌发整整齐齐梳了个圆髻,鬓间插了支赤金镶红宝石凤头簪,脊背挺得笔直。稍年轻些的妇人面容富态安祥,嘴角含笑,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子亲和。   柏氏等人忙屈膝行了礼,季萦又为她们引见大房的三位姑娘。   季萦指着第一个面容清秀,目光明亮,身量高挑的姑娘道:“这是大姐。”   柏氏看她与大伯母顾氏长得极像,便知这就是宋家的嫡长女宋敏仪了,忙拉了她的手喊了声“大妹妹”。   接着季萦又指了大姑娘身后两个微垂着头的姑娘道:“这是二姐与五姐。”   等众人相互厮见过,分主次坐了,乳母才抱着佑哥儿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稀罕的抱了佑哥儿逗他,后见他睡着了,便吩咐郑嬷嬷领着乳母抱了佑哥儿去她屋里的西暖阁里,免得一会子大家说起话来吵着了他。   佑哥儿被抱下去后,老太太才问起陈氏她们这一路的情形。   “这一路可还顺遂?”   陈氏笑着道:“托老太太的福,我和老爷带着几个孩子一路赶至京城,途中竟是一场雨也未遇过。倒是昨个晚上我们刚到京里就下了场大雨,这才耽搁了回府。”   老太太听了慈和的点点头,又对着陈氏问询几句,便不再开口,只唤了正与姐妹们说笑的季萦坐在她身旁,祖孙两个说些私房话。   顾氏笑着对陈氏说起二房的几位姑娘:“弟妹真是贤德,不光将萦姐儿教的这般出色,我瞧着几位庶出的姑娘行动间也很有几分灵秀。”   陈氏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从容道:“都是老爷的女儿,我如何能厚此薄彼。”她转头看向门口处扎堆说话的几位姑娘,正好瞧见大姑娘不知说了什么,大房的二姑娘和三房的五姑娘都凑在她跟前小意奉承。   陈氏挑眉笑道:“论起教养姑娘,我可及不上大嫂精明呢,您看这二姑娘、五姑娘与大姑娘端得是姐妹情深,哪像我家那几个,个个都主意正的很,平日里为着句诗啊词的能辩出天去。”   顾氏也转头看向几位姑娘,见五姑娘正侍奉大姑娘喝茶,大姑娘也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将喝过的茶盏重新递到五姑娘的手里。   顾氏眼里划过一丝不虞,面上却露出温和的笑意:“仪姐儿是长姐,自来得底下几个妹妹的敬重。”   陈氏点点头,也笑着附和。   老太太并不理会她们妯娌间的官司,只拉了季萦的手不放,不住的问她这些年离家在外有没有吃好睡好,有没有受了委屈。   这样掂心的姿态,听的季萦有一种这些年并不是去了亲生父母跟前而是跟着后娘过活的错觉。她不由有些失笑,又想着老太太是真心疼爱她才会这般操心,便慢慢的将她自己这几年的吃住行卧全说给了老太太听。   明明是极为普通日常,老太太却听的极为有趣。在她说了最近正研习香谱,还自个试着改了香方子后,调出的香丸还得了宋修远的夸赞,老太太喜得抚掌大笑。   “哈哈哈,我就说萦姐儿自小有灵性,看看这才瞧了几天香本子就能自个改方子了。祖母知道你喜欢这些个,正好我让你大伯母请了一位她们本家的姑奶奶来府中给你们姊妹指点茶艺和香道,到时你可要跟着好好学才是。”   江南顾家祖上曾出过一位调香大家,现今流传的那本《顾氏香谱》就是她所书,因此顾氏族中的女子皆有一手调香的手艺。   季萦乖巧的点头应了,老太太又问大太太那位顾大家何时能进府,安顿在哪里。   顾氏连忙笑着回道:“今个正要给您回话呢,姑母昨个已到京里了,只是要去走亲访友,怕是过些日子才能进府呢。正好儿媳想着这月里二叔一家回府,还有过些日子便是您的生辰了,府里忙乱,倒不如等下月我再接了姑母入府。”按辈分顾大家是顾氏的姑母。   老太太听了思忖片刻,点头道:“就按你说的,你考虑的很是周到。”   大家喝了茶说了会子闲话,有前院书房的小厮来回禀:“老太爷正与二老爷还有两位少爷在书房说话,一时半会儿怕不能完。老太爷说等晚间其余几位少爷下学了再摆家宴。”   老太太颔首,打发了那小厮,对着众人道:“老太爷既如此吩咐了,那大家便先散了吧。老大家的你好生照应着二房安置了。”   等顾氏躬身应了,又对着陈氏道:“你们一路舟车劳顿,这会儿回去安置了好好歇着,佑哥儿暂时先放在我这里,等你们收拾好了再接他回去,免得今个人多杂乱惊着他。”   陈氏连忙感激的应了。   一行人出了荣寿堂,三婶文氏带着五姑娘告辞:“二嫂一路劳顿,我就不撹扰了,等改日得闲了我亲自去拜访您,到时咱们再好生说话。”   等文氏与五姑娘走了以后,顾氏边走边道:“二房的院子我原安置在了西园,弟妹待会儿看看,若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只管打发了人置换。”   西园是二房早前在京里时住的地方,原本与大房和三房所在的东园差不多的面积,只是后来府里改建,西园被划了一片纳进了荟芳园里。饶是如此现在西园里空置的院落也还有四五个,每个都是三四进的格局,因此足够二房一家住了。   陈氏笑着道谢了。顾氏又道:“咱们府里的姑娘不分房头都是一同住在花照里,这地方还是老太太亲自指定的。”说着看向季萦和几位姑娘们笑着道:“咱们府上人多,住的地方难免比不上你们以前独门独院的宽阔,几位姑娘多担待些。”   三姑娘和四姑娘还有七姑娘忙屈膝道“不敢”。季萦也抿唇笑着道:“大伯母说笑了,我倒觉得姐妹们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才好呢。”   顾氏听了点头笑道:“难为姑娘们这样懂事。既如此便让你们二嫂子领你们去花照里安置。”又看着陈氏道:“我陪弟妹去西园吧。”   陈氏客气道:“劳累大嫂了。” 第17章 花照里 一行人在前面的垂花门……   一行人在前面的垂花门外分别了。顾氏与陈氏还有柏氏沿着向西的游廊走了,姚氏也领着二房的姑娘们沿另一边游廊行去,一同走的还有大房的大姑娘和二姑娘。   众人大约走了一刻钟,穿过一袭假山石墙,姚氏便指着前方笑道:“妹妹们快看,咱们到了。”   季萦随着姚氏的声音抬眼望去,见前方一间朱红色正门,门匾上书花照里,字体风流清俊。左右一色的水磨群墙,门栏窗上皆细雕奇草花样。门前几方青石台阶,上面苔藓零星。顺着台阶向里去,只见门里两侧翠色掩映,奇山拱卫,弯弯曲曲的青石小道隐隐没入石洞不见。穿过石洞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她们一路走来,园内翠竹万竿,双桐相映,玉兰盛开,虫鸣成趣。   好一处清新雅致的所在。   不光季萦,其余几位姑娘也看呆了。往日只听自家书香世家的盛名,今日见了这园子才隐隐窥见一丝这百年世家的底蕴。   姚氏笑着为姑娘们介绍这园子里的景致,间或大姑娘和二姑娘插言补充一两句,大家言笑晏晏,心情甚好。   逛了半晌的园子,姚氏见几位姑娘面色皆有疲态,这才笑着道:“妹妹们看了半会子想必也累了,今天咱们就看到这儿,剩下的景致等你们安置好了再慢慢瞧。”   这话正和季萦等人的心意,一个个屈膝给姚氏道了谢。   姚氏思忖着道:“妹妹们的箱笼一早就送到院子里了,想必这会子正收拾着呢。我就不叨扰妹妹们了,让这几个丫头们给你们指路也就是了。”   季萦忙笑道:“今日劳累二嫂了,等我们安置好了再请嫂子喝茶。”   姚氏又笑着嘱咐了几句,留下了几个丫头便走了。   大姑娘和二姑娘看着姚氏走了,也顺势告辞。   “几位妹妹赶紧回去收拾吧,等晚间了咱们再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大姑娘和气道。   二姑娘也笑道:“我和大姐彼邻住在出云院和玉溪院里。妹妹们以后可以来找我和大姐说话。”   等大姑娘和二姑娘走了,季萦与三姑娘几个相视一笑,也不多说,各自领了丫头们回了住处。   季萦的院落在一百竿翠竹掩映处,院外粉墙环绕,垂柳成拢,一扇黑漆小门,匾额上书四知院。入门是一道抄手游廊,廊尽处是五间正房。正房左后侧一石山连着一道小门,出去则是后院。院内粉白的梨花成盖,墙角数株芭蕉青翠欲滴,几丛白海棠花团锦簇,又旁边一汪清泉……   当真是一处清雅的居所。   季萦喜得领着香芸将院内转遍了才回了屋里。   陈妈妈和香榧两个并未随着季萦去荣寿堂,而是一回府就先带了下人们回四知院收拾屋子安置行礼了。   因此季萦回来时屋子已根据她平日的喜好布置好了,只其余细节要等她再慢慢指派。   陈妈妈扶了季萦坐在铺了藕荷色锦缎条褥的罗汉榻上,一边给季萦递了茶盏一边与季萦分说院里的布置:“咱们院里五间正房,三间抱厦,还有后院西北角上的几排下房。五间正房里正中的三间我给姑娘布置了作您平日的起卧处和书房,其余两间右侧作了小库房,左侧我收拾着与姑娘作了宴客厅。姑娘看这样安排可还行?”   季萦听了满意的点头笑道:“妈妈安置的甚为妥当。”   陈妈妈又道:“还有姑娘院里人的安置,我忖着让您身边的丫头们住在正房后面的抱厦里,如此也能便宜些,其余的粗使丫头和媳妇子都住在后院的下房里。”   季萦听了笑道:“妈妈做事一向妥帖,这些你看着安排便是。如今是大伯母管家,咱们院里缺的人和一应物件你只管找大伯母身边的徐妈妈就是。”   陈妈妈应了是,见季萦面色疲累,心疼道:“姑娘早上起的早,又走了这许多路,应是累了。现今离午时还早,我扶您进去歇会儿吧。”   季萦这会子正觉心神疲累,便点头应了。   陈妈妈服侍着季萦躺下,才轻手轻脚退出了内室,自去吩咐下人们安置箱笼了。   季萦一觉睡醒时正好午时,香芸伺候着她净了面,换了家常的衣裙才吩咐杏雨杏林几个摆饭。   桌上的菜色中规中矩,一看就知是大厨房里做的。   陈妈妈给季萦盛了碗莲藕排骨汤放在她跟前,道:“咱们院里原是有小厨房的,只是中午到底仓促了些,厨房里还未收拾妥当,因此姑娘的午饭是从大厨房里提的。”   季萦点点头,思量片刻道:“现今府上人多,以后咱们院里的饭食就从小厨房走吧。”季萦在泽州府时院里也有小厨房,只是那时家里主子不多,因此她的饭食多是在府里的大厨房做,她院里的小厨房多数不开火,只供她偶尔做个糕点之类的。   陈妈妈笑应了,季萦想了想又问道:“这小厨房是只咱们院里有还大家都有?”   陈妈妈忙道:“我早早就打听了,小厨房是老太太特地指定的,只大姑娘和您这里有,其余姑娘处并没有。”说着又迟疑道:“还有姑娘们的住处,也是只您和大姑娘独住,其余二姑娘和五姑娘同住一处,咱们二房的三位姑娘同住一处。”   季萦听着眸光闪了闪。看来这府里的规矩随着各房的孩子长大是越来越严了,嫡庶也越发分明。先前她们一家在任上时,府里的四位姑娘表面上可是一样看待,如今回了京里就不知三姑娘她们能不能适应了。   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不再说话。   吃罢饭,季萦在院里消了消食,才回了屋里。她细细看了陈妈妈早间布置的屋子,将不合心意的地方置换了。又唤了香芸和香榧两个将她从泽州府带给府里众人的礼物清点出来。   “香芸去三位姑娘处,香榧去二嫂那里。还有老太太和大伯母、三婶处就劳烦陈妈妈亲自去了。”季萦一一指派道。“你们去时务必谦和知礼些,却也不必缩手缩脚丢了咱们院里的脸面。”这是季萦院里的人第一次出门与府里众人交际,表现好坏关系到她自个的脸面,自然要慎重些。   陈妈妈与香芸香榧三人连忙恭身应了“是”。季萦打发了她们出去,屋里只余一个杏林立在门口处,她自己则斜倚在罗汉榻的引枕上翻看四知院里的一应物件账册。   大约寅时末季萦忖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换了衣裳梳了头,收拾好后带着陈妈妈和香芸两个准备去老太太处请安。   她刚出院门就看到了等在竹林处的三姑娘,四姑娘和七姑娘。几人一路向园外行去,正好在花照里的门口处遇到了大姑娘和后面跟着的二姑娘和五姑娘。几人相互见礼后,由大姑娘和季萦打头领着众人向荣寿堂的方向行去。   路上大姑娘亲热的拉了季萦的手笑道:“六妹妹的院子可还喜欢?屋里可有缺的?下头的人若有不得用只管告诉我娘,给你换了才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个。”   季萦抿唇笑道:“劳大姐惦记了,院子景致甚好,屋里一应物件摆设都很合心,大伯母真是细心周到。”至于下人,这得日子长了才有定论。   大姑娘点头拍拍季萦的手,笑道:“六妹妹还是这么会说话。”   二姑娘听着眼神一转,疑惑道:“六妹妹莫非不知道,你的院子可是这花照里刚建成时祖母就亲自指定了给你留着的,其余三位妹妹的院子才是母亲定的呢。前儿个祖母估摸着你们要到了还亲自去看了你的院子,那一应摆设也是她老人家让母亲开了库房给你选定的呢。”   大姑娘听了这话,深深看了眼二姑娘,勉强笑道:“我想着祖母怕是要给六妹妹惊喜,这才未说破,不想二妹妹倒是等不及了。”隐隐有些责怪的意思。   二姑娘听了神色间并不以为意,只对季萦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心急了。六妹妹可别介意。”   季萦抿唇道:“怎么会,我知道二姐姐一向是心直口快。”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大姑娘和二姑娘之间不快,继续笑吟吟的道:“中午送去的东西姐姐们可喜欢?我记得小时候大姐最喜琴音,二姐喜欢针线绣品,五姐喜画,不知这些年变了不曾?”   提起礼物,众位姑娘的笑容里多了些真切。   大姑娘先道:“难为六妹妹记得这样清楚,你送的那把绿绮音色深远,余音悠扬,我很是喜爱。只是实在是太贵重了些。”   据传汉时司马相如弹奏一曲《凤求凰》让他与卓文君被传为佳话,用的便是这把绿绮。   季萦见大姑娘说的真心,忙安慰她:“这琴是我生辰时爹爹为我寻来的,只是我更爱琵琶些,因此这琴便闲置了。如今送到大姐手里才不算埋没了它。”   绿绮是季萦学琴时,宋修远专门寻来的,一同寻来的还有一把象牙镶嵌的凤颈琵琶。季萦上一世就喜欢琵琶,无奈学业紧张又无闲钱,所以一直没有学成。如今到了古代,时间名师样样不缺,于是她便选了琵琶学习,这几年她也只专精这一样。   季萦安抚了大姑娘,才笑着看向二姑娘和五姑娘。   二姑娘抚了抚平整的袖口,矜持的笑道:“六妹妹费心了,妹妹送的那面凤穿牡丹双面绣屏风,绣艺精湛,极为难得。”   季萦笑道:“二姐喜欢就好。”   “这样的好东西,我自然是喜欢的。”二姑娘说着似又想起了什么,问季萦:“我记得祖母曾给了你一个绣艺极佳的丫头,难不成这屏风是那个丫头绣的?”   季萦摇头:“那丫头才多大年纪,哪里就有这样好的绣技了。这屏风上的刺绣可是我托舅母寻了南边手艺最好的绣娘绣成的。”   二姑娘想起季萦的外祖家确在江南,便也不再说话了。   一旁的五姑娘也跟季萦道谢:“六妹妹寻的颜料我很是喜欢,有几种颜色我在京里从未见过。若不是今日祖母那里摆了家宴,我便要彻夜作画了。”   一袭话惹的众姐妹俱都笑起来。   三姑娘和四姑娘听着前头季萦与大房的两位姑娘说话,暗暗心惊。   往日她们姐妹之间有时也会发生些口角,但皆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言语里哪有今日这样的机锋。表面话语温和,内里却处处藏着陷陷阱,一不小心就要授人以柄了。又见季萦一派从容的应对着,言语间并不落下风,她们这才隐隐惊觉自己与季萦之间的差距。   三姑娘想着今日她们回府时的情形,府里众人明显对待她们和季萦是不同的,而且连居住的院落都是嫡庶分明的样子……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转头看向旁边的四姑娘和七姑娘,见她们也是一副神色不凝的样子。思及晚上的家宴,她打定主意待会儿定要谨言慎行。   季萦她们到荣寿堂时才发现她们是最早来的。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谷雨客气的迎了她们进去,吩咐小丫头上了茶,才进去内室禀告老太太。   不多会儿另一个大丫头惊蛰也迎了三房的三位太太和两位奶奶进来。   季萦等人连忙起身见礼,等顾氏几人在椅子上坐了,她们才在丫头们搬来的绣墩上坐下。 第18章 祖父 季萦坐在陈氏身旁,她细细观察陈……   季萦坐在陈氏身旁,她细细观察陈氏的面色,见已经没了早上的疲累,这才放下心来。   她笑着道:“看阿娘的脸色可见下午好好休息了。”   三姑娘也笑道:“是啊,母亲精神这样好我也总算放下心了。”   陈氏欣慰道:“你们都是孝顺懂事的好孩子。”   “说来也是母亲身边的妈妈们得力,将您身边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半点都不劳累了您。”四姑娘笑着道。   四姑娘难得夸了陈氏身边的妈妈们,季萦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见她面上一片平和,再无往日骄矜。季萦心里知道,怕是今日府里的情形让她不安了。   季萦又瞧了眼三姑娘和七姑娘,见三姑娘虽比往日略拘谨了些,到底还能自持,与人说话,也是言笑得体。倒是七姑娘面色却颇显紧张,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未说过。   季萦悄悄的观察着别人,陈氏已问道:“你们的院子都收拾的如何了?今个忙着没顾上你们,听说府里的姑娘都住在花照里?”   季萦忙笑吟吟道:“阿娘不知道,那花照里的景致实在是美,我今日都看呆了。”   三姑娘也笑道:“住在这样的仙乡之地,姐妹们都开心呢。”   陈氏笑:“这花照里还是你们祖母吩咐修成的呢,你们这样喜欢也不枉费她老人家的心。”   正说着,就听的有丫头禀报“老太太来了”。   众人忙止住话声,起身恭候。等老太太在上首的软榻上坐了,大家才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瞧着堂厅里的女眷们都到齐了,才点点头让众人都坐下。   老太太问大太太:“去前头瞧了没有,老太爷领着孩子们何时来?”   顾氏忙道:“已经着人问了,说是就来了。”   老太太还想再问,就听的屋外一阵繁乱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帘子一撩,为首进来一个须发花白,面容严肃大约的年逾半百的男子。后面紧跟着三位中年男子还有几个半大少年。   这为首的就是季萦的祖父宋时正,众人忙起身请安。待各自行礼后,大太太便领着两个妯娌和大房二房的两个儿媳妇去宴客厅准备待会儿的家宴了。   因宋修远下晌时已单独拜见过老太太,所以此时屋子里的人只奉承着老太爷和老太太说些家常的话罢了。   季萦坐在绣墩上略一扫屋子里的人,只觉乌泱泱一片,不由感慨宋府的子孙昌盛。她看到对面宋修远背后站着的三个少年,大哥和四哥早上已经见过了,独六哥才刚看到。只是屋里人多又隔得远,倒不好单独说话。   季萦又转头看向上首老太爷处,不妨老太爷也在打量着她,她忙抿唇微微一笑,一副乖巧的样子。   老太爷见孙女儿亭亭玉立,不由有些感慨:“萦姐儿都这般大了啊,这几年跟着你父亲,学业上可有进益?”   季萦见老太爷一副考教的架势,忙起身乖巧道:“父亲为孙女延请名师,只是孙女愚钝,只学了些皮毛罢了。”   老太爷皱眉道:“四书可读完了?”   季萦忙道:“是,四书已经念完了。孙女正在读《春秋》,只是经史晦涩难懂,孙女尚只知其表。”   老太爷这才勉强点点头:“明日起你就去学里念书吧。”   季萦乖巧道:“是。”   老太爷一向威严,对待子孙学业极为严格。季萦第一天回府就被考教,看似严苛,却也表明了老太爷对她的看中之意。因此屋里屋外的女眷们皆神色各异。   陈氏纯粹是为女儿骄傲,但大房母女却并不如何开心。原以为季萦这几年不在京里,此时与荣寿堂应是有些隔阂的。却不曾想刚回来就又得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意。老太太还罢了,至少表面上对几个孙女一视同仁,可老太爷却是有些重男轻女的,平日里对大姑娘哪有这样的在意。看来这自小养在身边的就是不一样。   大太太想到这些,不由有些恼恨二房当年找借口将季萦送回京城,抢了大姑娘养在老太太身边的机会。却不记得当年她可从未打算将大房的两位姑娘送到老太太跟前抚养。大姑娘是她亲生的,自然不舍得,二姑娘是庶出,她也不可能将其送到荣寿堂提高她的身份。   老太太见孙女儿被考问的可怜,忙道:“您可真是的,萦姐儿一个女孩儿家哪里需要这般勤勉,再说她才刚回京你就不能让她好生歇息几日么?。”   听着老太太抱怨,又看向孙女儿稚嫩的面容,老太爷到底有些心软。罢了,女孩儿娇弱,萦姐儿又一向聪慧,倒也不必对她太过严厉。   “也罢,这几日府上事多,等三日后你再去学里吧。这几日虽不上学,却也不可松懈。”   季萦忙娇声道:“谢祖父,我记下了,日后必定日日勤勉。”   “嗯。”老太爷自持的点了头,才与众人道:“用饭吧。”   一时屋里的人都起身跟着老太爷和老太太去了宴厅。   宴厅里分了男女两桌,中间用镂雕山水的连三扇红木屏风隔开。大家分主次坐了,丫头媳妇们上了菜后,俱都立在背后,人虽多却无一丝嘈杂声响。   三姑娘略一扫屋内众人习以为常的神色,再次咂舌府里的规矩严苛。她看向左侧的季萦仪态优雅,细嚼慢咽,心里不由有些黯然。以前自以为除了嫡庶的身份,她与季萦之间并不差什么,可自回了京才发现她们之间的差距在慢慢变大。   她又看向右侧的四姑娘,见她也在悄悄打量季萦,面色隐隐有些溃败,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心里一阵畅快。   往日她这位四妹总是一副高傲的样子,自诩才学过人,每每看她都是一副嘲讽的神色,偏她自己在读书上毫无天赋,因此不得不避其锋芒。如今府里老太爷和老太太明显只重嫡出,对她们这些庶出的丫头怕是根本不会放在心里。任你才学怎样出色,都是出不了头的。   想到这些,三姑娘心头一紧,连忙收敛了心绪。她的这些想头却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如今府里规矩大,尤其对庶出更是苛刻,若她和四姑娘之间再交恶,怕是要越发没有立足之地了。   众人吃罢家宴,又挪步至宴息处,喝了饭后茶说了会儿话,才各自散了。   季萦回去时香榧已经指挥着丫头们备好了洗澡水,季萦泡在浴桶里打发了丫头出去侯着,然后心念一动手里出现了个拇指长的白色小瓷瓶。她拔掉瓶塞,将里面瓶子里的液体倒入水中,然后将瓶子收起来。   霎时季萦身周充满了松脂香,起先稍有些浓郁,后随着身体的吸收慢慢变淡直至消失。季萦默默感受着身体的状况,只觉先前还有些僵硬的身体这会儿已经舒缓了,不由感叹这松脂油真是个好东西。   只是功效虽好,却也难得。她在来京城前耗时许久采集数棵松木才得了小小三瓶。这东西香味浓郁,路上人多嘴杂,因此她一直没用过,今天才是第一次使用。   季萦又泡了一会儿感觉水有些凉了才唤了香芸进来服侍。香芸几个手脚麻利,季萦睡下时才一更天。   季萦屋里一向不用守夜。见她再没有吩咐后,香芸领着小丫头们就退出去了。   她侧耳听着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一时应该不会再有人进来,便心念一动进入了地图。   地图里还是老样子,瀑布依然汹涌倾泻,水潭也依然清波荡漾,岸上的奇花正值怒放。   之前季萦将这里能够采集的草木通通都试了一遍,大多采集后会变成草杆菜叶,只个别花草的枝叶花瓣才有用处,有用的东西她已经采集了许多一时半会也用不完。   因此她换好衣服后并不急着采摘花草,而是将四周打量片刻才从衣袋里掏出一小包种子。这是季萦收集的现实里粮食蔬菜和草药种子,因她不想惹人注意,所以每种都不多。五谷里她只收集了麦种、稻种还有黄豆,每种都有一百多粒。蔬菜中她只找到了最常见的萝卜种子,差不四五十粒。草药的种子不易寻,而且季萦也只想试种珍贵的药材,所以她只带了三粒人参种子和十粒藏红花的种子。   季萦观察过周围的土壤,从水潭往四周的土地都极为肥沃。如果地图里能允许种植现实里的作物,那么这样的土地说不定会有极好的收成。   季萦将手里的种子一一撒在早已看好空地上。稻种喜水,因此被种在水潭近处;而麦种,黄豆,萝卜种子和人参被种在离水潭较远处;最后的藏红花她选了一处离森林较近的沙地。   将种子全种下后,季萦估摸着差不多二更天了,再不敢耽搁,在潭水里洗了手就出了地图。   回到床上后,季萦听着房间里安静如常才放下心神,临睡着时她想着明日了定要缝制个手套才行,不然以后长时间在地图里劳作容易糙了手。   第二日天气晴好,季萦用过早食就带着香芸和陈妈妈两个出门去陈氏处请安。在花照里的门口处正好遇到了也去请安的三姑娘,四姑娘和七姑娘,于是众人便一同向着陈氏处走去。   路上三姑娘关心季萦:“六妹妹昨日睡的可好?”   季萦笑道:“很好。三姐呢?”   “自然也是好的。花照里占地广阔,六妹妹一个人住到底少了些人气,哪里像我和三姐七妹们挤在一处热热闹闹的。”四姑娘不等三姑娘说话便插言道。   季萦瞥了眼四姑娘冷声道:“四姐可别乱说,咱们府上百年承继,自祖上迁至京城就一直住在此地。这花照里可是祖母亲自选了风水极佳处修建的,咱们姐妹住在此处只有喜气逢迎的道理。”   被年纪小的季萦教训,四姑娘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不过是姐妹间的玩笑话,六妹妹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季萦见她一脸不服气,冷笑道:“四姐一向喜欢玩笑,只是如今回了京城,这府里上下可不只咱们姐妹们,只盼四姐注意些,今后可别再说了不该说的话,徒惹了人笑话。”   府里三房之间表面上虽是一派亲融,但私下里大房与二房两位主母却是不和已久。若说先前还有缓和的余地,可随着季萦与大姑娘各自定下亲事后便再无化解的可能。   大太太顾氏执掌宋府中馈,看似贤良大度,实际只是面上光,心眼子不大又爱争强;二房的陈氏打年轻时就不是个心慈面软的,这些年随着宋修远在任上独自掌管后宅,历练的越发果敢狠辣,不落人后,虽不主动害人却也有些得理不饶人处。这二人虽都是打理后宅的一把好手,但今后处在一起怕有的争了。   这些年老太太虽察觉到了大房与二房不和,但这些争斗只涉及到后宅女眷,大老爷与二老爷之间依旧手足情深,因此老太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们闹去。所以顾氏与陈氏两人越发没了顾及,平日动辄言语讥讽,重些时便抓了对方把柄私下嘲笑,偏这两人都极为好面子。   这些年陈氏虽在任上,但两人也要时时比斗几回。如今她们刚回府,若四姑娘说错了话,被人听到,陈氏怕是要好一顿生气了。 第19章 兄妹 三姑娘见两位妹妹之间气……   三姑娘见两位妹妹之间气氛僵持,主动笑着打圆场:“两位妹妹快别气了,都是姐姐问错了话,一会子请完安,我请两位妹妹吃茶。”   如此季萦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微笑着点头。四姑娘也缓和了脸色。   接下来再一路无话,不多会儿她们几人到了陈氏的住处,这里依旧唤作世安院。   芳露迎了她们进去,又吩咐小丫头上了茶。   “几位姑娘稍候,太太正在梳洗呢,一会子就出来了。”芳露笑着道,又指着小桌子上的茶道:“这是太太新得的茶叶,姑娘们尝尝。”   季萦听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起初只觉微涩后又有回甘,果然滋味甚好。   七姑娘端起茶碗细瞧后笑着道:“这茶跟花朵似的,真好看。”   四姑娘笑着道:“七妹年纪小不知道,这茶原本就叫作白牡丹,是白茶的一种。因其形似花朵,冲泡后绿叶托着嫩芽,宛如蓓蕾初放,故而得了这美名。”   三姑娘赞道:“还是四妹见识多,我刚只觉这茶香醇难得,却认不出是什么茶。”   四姑娘自傲道:“这也不算什么,只是先前父亲曾赏过我一些白茶,就是这白牡丹,故而才认得。”   七姑娘问道:“四姐说的可是去年中秋那回,父亲让咱们作诗,四姐和六姐都得了夸奖,父亲还赏了你一包新茶,给了六姐一方端砚。”   三姑娘一听顿时有些不自在,那回连最小的七妹都被父亲夸了几句,独她什么都没得。于是她咬咬唇也不再说话,只盯着手帕上的绣纹看。   芳露见屋里气氛不好,忙笑道:“七姑娘年纪小,这茶可喝的惯?要不给您端杯牛乳茶吧。”   七姑娘点点头,笑嘻嘻道:“麻烦芳露姐姐了。”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陈氏就扶了吴妈妈的手出来了。   三姑娘见芳露端了茶来,忙起身殷勤的将茶碗递到陈氏手里。陈氏果然露出笑来,道:“三姑娘孝顺。”   三姑娘害羞的低头笑着回了季萦旁边的绣墩上坐了。   “京城气候与西北不同,你们可还适应?”陈氏将茶盏放在桌子上问道。   三姑娘忙道:“劳母亲挂心了,我与妹妹们还算适应。”   季萦也笑道:“阿娘不必掂心,我身边的陈妈妈和香芸几个伺候的很是尽心,我觉得回了京里与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陈氏看着几位姑娘的面色都算精神,便点点头道:“虽说如今天儿热的快,可早晚还是有些凉意,尤其你们姑娘家住在花照里,那地方草木多比旁处更要冷些。让你们身边的人都精心些,早晚儿多加件衣服,别受了冻才是。”   季萦几个忙乖巧应了。陈氏又说道:“咱们刚回府,府里人心浮躁。你们年纪小,对下面的人难免有压服不住的时候,以后若底下的人有不恭之处,定要禀到我这里来,狠狠处罚,可不能因为面皮薄不好意思说,让下人欺负了去。   你们姐妹里别人我倒不担心,唯独七姑娘年纪最小,怕一时不察让下头的奴才哄骗了去。好在你们姐妹三人同住,如此就要相互扶持照应,切不可生了龃龉,姐妹不和闹了笑话。”陈氏说道后面已是疾言厉色。   三姑娘等人浑身一凛,知道早上她们姐妹间的争执怕是已经被陈氏知道了,这是在敲打她们呢。顿时都打消了各自的小心思,恭声道:“谨遵母亲训诫,女儿记住了。”   陈氏见她们还算乖顺,这才缓了声音许她们坐下。   这时屋外有丫头禀报:“大爷和大奶奶还有四爷和六爷来了”。   随即帘子一撩,果见几个人前后进来。   陈氏问柏氏:“怎么没抱了佑哥儿来?”   柏氏忙道:“佑哥儿昨晚有些发热,闹了半宿才睡下,刚才我出门时见他还睡着,就没带了他来。”   陈氏欣慰道:“你想的周全,小孩子换个地方难免不适。这几日你好好照看着,等闲就不必抱他出来了。我已经与老爷说了,今日请太医进府给佑哥儿诊脉。佑哥儿还小,日后尽心调养着,自会康健起来的。”   柏氏忙感激的应了。   季萦看柏氏的脸色,果见眼睑下一片青黑。不由有些忧心,佑哥儿自小羸弱,又随着他们赶了大半月的路,到底亏损了身子。   “六妹妹怎么一副苦瓜脸,可是谁惹着你了?”   季萦正愣神着,忽听得一道人声问她。她抬头一看,果然是他四哥宋子羡,三个兄长里也只有他才会这样不正经的打趣。其余两位兄长里他大哥已经成家连孩子都有了,自然不会这样不稳重,六哥宋子服虽年岁不大,可自小行事沉稳,少年老成,整日端着一张脸,季萦打小就没见他笑过几回。   “我每日里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苦着一张脸。”季萦嘟嘴道。   宋子服也一副不认同的道:“妹妹是女儿家,四哥怎么能这样说她?”   季萦听六哥向着她说话,便得意地看着着宋子羡笑。   宋子羡虽是兄长,但他性子跳脱,最怕弟弟说教,所以便识趣的不再开口。只听季萦与宋子服两个说话。   “我听阿娘说六哥和四哥并不在咱家族学里念书,而是在外附学?”季萦好奇道。   宋子服晗首:“不错,我们如今在张大儒府上读书。”   季萦疑惑:“张大儒?”   宋子服见季萦不知道,便细细与她讲道:“这张大儒是咱们朝中的一代儒学大家,早年为官时曾任崇文院校书郎,后辞官回家专心研习学问,曾至关中一代讲学,还创立了学派“关学”。后年迂花甲才回来京城,开山收徒,如今已是桃李满天下了。”   季萦惊叹:“这么厉害!”叮嘱道:“哥哥既然拜了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师,定要好生学才是。”   宋子服遗憾道:“哪里能这么容易拜师,我不过是与大多数人一样只在先生府上念书罢了,并不能算是他老人家的弟子。先生早在三年前就收了国子监祭酒冯大人府上的长公子做了关门弟子,自此后再不收徒了。”   季萦见他失落忙安慰道:“拜不拜师有什么打紧,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哥哥如今受教于先生跟前,想必先生对哥哥与他的弟子一样,都是尽心尽力的教导着。你心里只把他当做自己老师一般敬重就是了。”   宋子服听了这话,想了想展颜道:“妹妹你说的对,是我想差了。无论我与先生名分如何,在我的心里他都是我的老师,我实不必纠结于此。”说着就要给季萦作揖道谢。   季萦忙拉了他的袖子笑道:“哥哥做什么这么较真,快别这样让人看了笑话。”   宋子服这才罢了,只温和的与季萦道:“妹妹日后有什么想要的就使人告诉我,我定为你寻来。”   季萦点头笑道:“那我就先谢过哥哥了。”说完想了想又道:“哥哥每日读书辛苦,我一会儿让香榧给你送些提神的香丸到你院里。这香丸是我来京时调制的,爹爹用了也夸功效极佳呢。”   宋子服还未说话,倒是一直听着他们两人动静的宋子羡道:“妹妹好偏的心,怎么只送你六哥,不提大哥与我呢?”   季萦见他作怪,不由横了他一眼:“我哪里偏心了?哪次我的东西没分给你了?”   宋子羡见季萦生气忙讨好的笑道:“好妹妹别生气,一会子我差了白檀去你院里取,不必你的人再跑一趟了。”   陈氏见季萦兄妹几个毫不生分的玩笑,心里极其欣慰,面上笑容止不住的露出来。   四姑娘见宋子羡等人只注意季萦,对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心里不忿。她娇声道:“听说京城的西山有马场,改日四哥哥带我们去西山骑马吧。”   她话音一落,屋子里顿时一静。上首陈氏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   宋子羡打哈哈:“姑娘家跑马不安全,等得闲了让大嫂子带你们去潭拓寺进香。”   潭拓寺是皇家寺院,寺里风景古迹颇有盛名,因此达官贵胄趋之若鹜。   四姑娘被拒绝,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只是顾忌着上首的陈氏,到底不敢再说什么。   三姑娘瞥了一眼,心里冷笑。她这个四妹到现在都没看清自己的身份,妄想与嫡枝攀比,迟早有她后悔的。先前三姑娘还想着与四姑娘结盟,如今看来还得再看看才行。   陈氏忖着时辰差不多了,便缓声道:“天也不早了,你们随我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阿娘,我扶您。”季萦忙起身扶了陈氏一边的胳膊,与她一道出了房门。其他人也跟在她们身后鱼贯着出了门。   荣寿堂里,大房的二爷宋子铭和三爷宋子涛,二房的宋子固三人还有三房的宋子俞给老太太问过安后就上学去了。三房里只大房的大爷与二房的三位少爷是嫡出,因此都在张大儒府上读书,其余几人只在宋家族学里念书。   大太太顾氏正面带喜色与老太太说话:“我娘家三弟前日里得了个嫡子,一会儿我回娘家去看看。”   大太太娘家祖籍虽在江南,但她们家嫡支久居京城,只有旁枝一直在族地生活。   老太太听着高兴,笑问道:“可是那个小名叫喜寿的?”   “正是。”大太太点头。她这个三弟是她母亲的老来子,今年不过二十五六岁,端的是风流倜傥,是京里有名的才子。三年前考中了进士,她母亲舍不得其外放,硬是将其留在了身边。成亲至今七八年,只得了三个嫡女,如今才好不容易生了个嫡子。洗三本应大办的,只是那孩子生下来就有些不足之症,家里人怕折了小儿福气,索性等到满月了再摆宴。今日也只请了几个至亲。   老太太吩咐一旁的惊蛰:“你去将我那件羊脂玉如意找来。”   惊蛰领命去了内室,不一会儿捧了一黄色锦盒出来。老太太接过打开,众人便见那盒子里置着一个雕了桃果,松芝和蝙蝠的玉如意,色泽温润,是件不可多得珍品。   老太太示意惊蛰把盒子递给大太太。   “这玉如意还是当年我生阿琴时,我母亲送来的,有福寿绵延的意头。老大家的你替我把它送了那孩子,保佑他过了这遭也能否极泰来。”阿琴是老太太最小的嫡生女儿,夫家乃是江南扬州的世族谢家,如今也是儿女成群的年纪了。   大太太忙感激的谢了老太太。   陈氏笑着道:“喜寿那孩子我第一次见时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如今连嫡子都有了。芳浓,你回去将我那件金镶玉项圈送到大太太屋里,算我给孩子洗三的添礼。”   三太太也紧跟着送了对赤金的吉祥如意小儿手镯。   大奶奶柏氏也送了礼,却因是小辈,比不得两位太太的贵重。   众人请过安出了荣寿堂,路上大姑娘邀请季萦:“一会儿我和二妹去外祖家,六妹妹与我们同去吧。小时候你与蕴表姐的感情最好,她若见了你必定高兴。”   今日是顾家自家的喜事,季萦一个外人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她推辞道:“过两日就要去学里了,我如今一心在屋里念书呢,实在无心出门。”   大姑娘也只是随口一提,见季萦坚辞,也就罢了。 第20章 私话 望松院正房里,五姑娘正……   望松院正房里, 五姑娘正与三太太说话:“老太太对大房和二房一向是一碗水端平,怎么今日给了大房这样重的脸面?”   三太太娘家世代经商,家里豪富, 因此五姑娘自小见过珍宝无数。今日老太太拿出来的那件玉如意, 她只瞧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我的儿,老太太的用意哪里是你能想出来的。”三太太哂笑, “今日看似是老太太看中大房,实则是为了拉拢顾家三子。”   “可顾家三爷如今不过是个小翰林而已?”五姑娘不解道。   三太太摇头:“翰林可不小, 自来科举取士只有前三名才能入翰林院, 顾家三子就是前年的探花郎。听说圣上极爱他的文墨, 特许他为上书房行走。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前程远大着呢。”   说着叹了口气:“我原先看那顾家大爷才能不显, 不得圣上重用,二爷又是庶出, 还想着顾家怕是要沉寂下去了,不曾想他家三子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到底是名门望族,底蕴深厚。”   她们这样的人家只有家中子弟长进, 家族才能兴旺。   “老太太这样做是为了二房吗?”五姑娘迟疑道。   “不错。”三太太点头。   “大伯母也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吗?”五姑娘不解,“大伯母怎么会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今日二房的儿子借了她娘家兄弟的势, 明日她的儿子就能得了二房的帮衬, 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三太太冷笑, “你瞧着罢, 别看这两房如今剑拔弩张, 等哪日到了要紧处, 顾陈两人也要握手言和的。”   五姑娘听的目瞪口呆, 结声道:“这…这怎么可能,大姐当年可是差点害了六妹妹,二伯母岂能不记恨。”   “当年的事老太太不是说了, 不过是小儿口角当不得真。”三太太随意地道。   虽这样说,五姑娘却不信:“老太太最疼六妹,当年的事大家都看出来是大姐包藏祸心,差点把六妹推到河里去,老太太怎么会不追究?”   三太太笑的意味深长:“谁说没有追究过。当年大姑娘被老太爷用了家法又罚了半年的禁闭,一年后你大伯母又被老太太夺了整整三年的管家权,连儿媳妇进门都不是她自个张罗的。”还不是因为教女不严的缘故。空有当家太太的名头,却不能执掌中馈,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笑,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五姑娘一脸恍然大悟。   三太太见她明白过来,才又说道:“老太太已经重罚,你二伯母就不好再追究。既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两个伯母都是精明人,自不会再旧事重提,惹老太太不喜。”   三太太说完,五姑娘一时有些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娘,舅舅上回说要袭了皇商的名头,如今怎么样了?”   三太太叹气:“怕是不成了。”   五姑娘急声道:“怎么会?大伯父不肯出力吗?”   “你大伯父是读书人,自来清高,如何会插手这种事。”三太太叹气。   “那您还让我去讨好大姐。”五姑娘抱怨道。“您不知道,大姐对我还没有身边的丫头好呢。”   五姑娘自小被金尊玉贵的养大,如今却要做低伏小的讨好别人,心里自然委屈。   “我让你与大姑娘交好可不是为了这件事。”三太太看着眉眼精致的女儿道。“你如今大了,也该晓事了。我让你跟着大姑娘是为了你的将来打算。再过两年你也该相看亲事了,可咱们府上的情形你也清楚,你父亲是庶出不得老太太的眼,连累你和俞儿也出不了头,俞儿还罢了,到底没在老太太跟前儿长大,可你这些年却是一直毕恭毕敬的侍奉在老太太跟前。   奈何老太太铁石心肠,防着咱们三房,白费了我儿的一片孝心,至今待你不过是面上情。这样下去,你以后能有什么好前程。”   “娘……您之前不是打算让我与表哥…….”五姑娘期期艾艾道,只是终究顾及着女儿家的脸面,话没有说尽。   “这事以后再不许提!”三太太脸色一沉,肃声道。   “娘?”五姑娘被三太太突变的脸色吓了一跳。   三太太见女儿被吓到,不由缓和了声音:“婷儿,你以后再不能说这样的话了,你就当娘从来没与你说过这件事吧。”三太太说着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也是娘当年太短视,差点害了我儿。还好这件事也只是我与你外祖母私下里的打算,连你父亲都不知道。”   “可是…….”五姑娘想起外祖母对她的疼爱,还有表哥那清俊的脸庞。   “没有什么可是,文家的门楣太低,你表哥配不上你。”三太太硬下心道。   三太太怕女儿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懵里懵懂的对男子生了情愫,索性与她道明了厉害:“咱们家书香清贵,族中子弟皆读书科举。你祖父致仕前官拜吏部尚书。咱们三房虽是庶房,可你父亲也是苦读了十几年好歹有了秀才功名的,如今为府里打理庶务,往来也多是贵人门第。   更不要说你大伯父与你二伯父,如今正值青云直上。咱们府上还未分家,如此你便是尚书孙女儿,高官侄女儿。可你表哥呢,不过是一介富商之子罢了,将来就算极有出息了也不过是扩大家中经营罢了。若你嫁与他,左不过是个有钱的富家太太,如何能与你大姐那世族主母相比,更别说六丫头还是将来的肃王世子妃。”   五姑娘听到此处早已面色苍白,哪还有刚才对外祖家的不忍心。她想起这些年在家里受的教导,从来都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何曾想过以后会与铜臭之辈交际。表哥如今再优秀以后也只是个巴拉算盘珠子的商人,她心目中的郎君可是能做出锦绣文章的翩翩君子。   母亲说的对,文家门第低,表哥的确配不上她。   想到这里,她不由感激母亲尽心为她打算。还好及时点醒了她,不然她怕是要自误了。随即她又有些担心:“娘,外祖母她会同意咱们反悔吗?”   三太太见女儿能想开很是欣慰,她道:“你别担心。这件事只要咱们不提,时日长了你外祖母自然会会意。如今你舅舅还得靠着你父亲,他不会说什么的。”   五姑娘一想也是,她与表哥无缘要怪就只能怪文家是一商户,配不上尚书家的门第。总不能为了拉拔外祖家,让她委身低嫁吧。于是越发心安理得起来。   不过她还有些疑惑:“娘,自古婚姻大事遵的都是父母之命,我的亲事有你和父亲为我打算,为何我还要去讨好大姐呢?”   “傻孩子。”三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娘自然想亲自为你相看,可惜有心无力。咱们这样的人家,一般都是姑娘到了年纪就会被长辈带着参加花宴,如果被哪家太太看中,男方就会请媒人上门提亲。   你父亲是白身,偏那花宴的帖子都是下给官家太太的。咱们府上只有你大伯母和你二伯母能收到帖子,所以我们只能寄希望在你大伯母身上,盼着她看在你与大姑娘感情好的份上,出门时能带着你,若有好姻缘能记得为你牵线就更好了。”   “可大伯母还要操心二姐的亲事呢,到时哪会记得我呢?”五姑娘想起大姑娘私下里使唤起她跟使唤丫鬟似的就有些不愿意,她心思一转,说道:“同样是嫡出,我看着六妹妹的脾性比大姐好多了。”   三太太摇头:“你可别小看了六丫头,那丫头看着面善,跟谁都和和气气的,实则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你只看她当年不声不响的就让老太爷将门第更高的肃王府亲事给了她,后来又累的大房母女受罚,便知她才是那个最厉害的。”枉那顾氏自以为六丫头无父母在跟前就能随意拿捏,最终却栽在了这么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还有你二姐,一个庶女,而且她那生母云姨娘可是你大伯母的眼中钉肉中刺,她的亲事你大伯母才不会如何重视呢。”   三太太哄五姑娘道:“我儿再忍忍,左右不过就这一两年,等你的亲事定下也就好了。”   五姑娘这才不情不愿的勉强应了。   .....................   四知院里季萦歇了午觉起来就去了书房,吩咐香榧不许人进来打扰后就专心看起书来。她如今读的是《春秋》,虽然以后不需要她去考功名,但读书明理,多念几本书总是错不了的。   现代社会教育普及,已经实现知识共享,每个人不光能断文识字,而且只要有心就能学到自己想要的知识。即使这样,那上了大学的和没有上大学的人无论是气质还是说话处事各方面都天差地别,更遑论这古代。   知识垄断严重,教育资源大都倾斜于上流社会的男子。女子即使出身富贵,若家长不开明,也是认不了几个字读不了几本书的。所以季萦若不想混沌度日,自然要增加自身的素养德行才行。   读书启智,一个人只有学识渊博才能内心强大,处事不慌。   季萦自前世便知,她生存在社会上的最大依仗就是她的学历,所以她努力考上大学,毕业后又凭借本科文凭找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虽薪水不高,但好歹一年四季无论酷暑寒冬她都是坐在办公室里的,不用遭受那些奔波的劳苦。   世事无常,如今她到了这古代荣华之所,她生活的底气依然是她自小苦读的学识和她前世二十多年的见闻,而她的富贵家世和她的金手指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   若她仗着门第高贵便虚度年华,便如同明珠蒙尘,最终免不了成为这俗世里的一颗顽石。   所谓“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不外如是。   季萦在书房里待了一下午,直到晚饭时才出来。   香芸与杏雨两个摆饭,香榧伺候着季萦洗手。   “姑娘,您看了一下午书累了吧!我专门让厨房的丁嫂子给您炖了松茸竹荪鸡汤,您尝尝。”香榧说着盛了一小碗放在季萦的手边。   季萦笑着道:“你有心了。”   然后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果然味道芳香浓郁,极为鲜美。   这松茸竹荪鸡汤是用几个月大的小公鸡配了松茸,竹荪,红枣,桂圆等食材烹制成的,其中松茸和竹荪是极为稀有难得的食材,尤其是松茸,它的生长条件苛刻,在现代都因无法人工栽培而价格昂贵,更不要说古代。   用完饭季萦照例去后院散步消食,绕过几株芭蕉能看到泉水旁的粉彩过枝莲花白瓷大缸。大缸里有她昨日撒在水里的莲花种子,今日那几粒种子已经沉入水底了。她细瞧了瞧,然后吩咐杏芝好生照料。   季萦撒在水中的花种是从系统地图里的水潭中取出来的,那水潭里的莲花花瓣呈金色,好似佛经里天垂玉露的金莲,极为漂亮。她想着若能在现实里种出来,将来把它送给祖母。祖母信佛,看到这莲花肯定会很高兴。   只是在这之前还得先想个法子瞒着人让这花长开了才行,不过如今这花种还没有发芽,索性就先这样种着吧。 第21章 花露 季萦进门时,正好香……   季萦进门时, 正好香榧用了饭回来。   季萦问香榧:“我中午让你采的花瓣可采回来了?”   香榧笑着道:“我中午带了两个小丫头去了荟芳园里,见园子里的蔷薇开的正艳,就给姑娘采了两花篮子。不知道姑娘何时要, 我怕花瓣蔫了, 时下正用冰镇着呢。”   季萦点点头。蔷薇正好,她要取了花瓣蒸些花露和精油出来, 用量大,别的花被她可着采几次怕是要秃了。蔷薇不同, 荟芳园里几里的花墙都是蔷薇搭成的, 花朵数量极多, 她采的多些也不打紧。   “你去将这些花瓣都带到厨房里去, 再让厨房里的闲杂人等都出去,只留下个会烧火的丫头便成。你再告诉厨房, 这两日厨房里先不开火了,让她们也不用来上工,在家先歇着吧, 等传唤了再回来。”季萦边对香榧道,边进了内室准备换衣服。“你这就去吧, 我一会子换了衣服就去厨房找你去。”   香榧出去了, 香芸伺候着季萦换了件窄袖的利索衣裳。   四知院的小厨房里丁嫂子正要指挥了手底下人准备明天的食材, 香榧便带着杏林和杏雨两个进来了。   丁嫂子热情的迎上去, 笑着道:“哎吆, 香榧姑娘怎么亲自来了, 可是咱们六姑娘有什么吩咐?”   香榧客气的笑道:“姑娘要用小厨房, 我先过来看看。”   丁嫂子以为季萦要在厨房里做些汤水之类的,忙道:“六姑娘可是有什么想吃的?遣个小丫头来说一声便是了,何必亲自过来?”   香榧正色道:“丁嫂子, 姑娘吩咐了,要给厨房里的人都放假回家,过两日姑娘传唤了再回来。”   丁嫂子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这可是怎么说的,难不成是我今晚做的鸡汤六姑娘喝着不好?”这可如何是好。   丁嫂子原是从二老爷任上跟着回来的老人,只是先前府上一大家子都在前院里的大厨房里提饭,主子们都偏爱赵川的手艺,她在厨房里出不了头。如今回了京城,六姑娘的院子里设了小厨房,她便托关系做了这里的管事。不曾想才几天就要被打发了。   “香榧姑娘,你好歹给我句准话,姑娘可是看不上我的手艺?”   香榧忙安抚她:“丁嫂子,你想到哪里去了,姑娘可不是这个意思。因这两天姑娘要在厨房里做些别的东西,这才说了给你们放假的事。你放心,休息的这两日工钱还是照给,等姑娘用完了厨房,还叫你回来伺候。”   这样啊,丁嫂子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只是别的人倒罢了,不如我留下来给姑娘打个下手,便是给姑娘烧火也是好的。”   会烧火的丫头她们院里多的是,像杏雨刚进府时就在厨房里当过差。而且姑娘即使不说,香榧也能猜到这一会子要做的事怕是得保密。她如何会让外人在跟前,于是道:“嫂子还听姑娘的吩咐吧,这两日家去,等姑娘叫了再回来。”   丁嫂子这才不甘不愿的应了,然后将厨房归置打扫了,才与其她人下去了。   季萦进来时,厨房里只剩香榧三个丫头。季萦一见便知道香榧的用意,她笑着道:“一会儿咱们做的事不轻省,去找个婆子来也能帮着你们做些重活儿。”   香榧心思一转,忙出去喊了杏黄她娘来,韩妈妈之前被姑娘吩咐着办过事,为人勤快本分,嘴又严实,是个值得信任的。   等人都齐了,季萦便将蒸花露的法子告诉了香芸和香榧两个,让她们领着几个丫头试着蒸花瓣,她则在一旁看着,偶尔香芸她们有不懂的她再解释说明。   季萦选了一个十寸大小的铁锅,将洗净的花瓣过滤后放入铁锅内蒸馏,锅中间放了一个白瓷小碗。锅盖是季萦提前让工匠用品相不好冰种翡翠做的。将锅盖倒着盖在锅沿上,这是季萦前世在网上见过的手工蒸制花露中最简单的蒸馏器具了。   众人忙活了两三个时辰,掀开锅盖看见锅中间的白瓷碗里已经有半碗淡黄色的花露。   季萦端起花露闻了闻,香味还不太浓郁,便吩咐继续蒸。“今晚你们几个排出个顺序来,轮流守在厨房里,连续蒸一晚上明日我再来看。”   几个丫头闻着满厨房的蔷薇香,很是新奇,没想到姑娘这法子果真能做出花露来。一个个都抢着要先守在厨房里,互不相让。还是香榧看不下去给排了时间顺序这才罢了。   季萦笑笑,将香榧留下看着,她自己则与香芸两个回了屋里。   晚间季萦沐浴后躺在床上时还能隐隐闻到那股子香味。看来刚蒸的蔷薇露香味并不淡薄,只是她刚才闻多了才觉得不够香。   一夜无梦,次日季萦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就带着人早早去了陈氏处。   季萦去时刚好赶上陈氏和宋修远在用早饭。陈氏见她进来,笑着道:“萦姐儿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可吃了早饭了?”   季萦笑着道:“我就是赶着时间来您这里吃早饭的。”   “你不是一向吃不惯我这里的东西么?”陈氏奇道。“可是你院里的人伺候的不好?”   季萦坐下笑着摇头:“不是不是。我院里的厨房我这两日有别的用处,所以给她们放假了。”   陈氏和宋修远听着面面相嘘。   “你这小丫头又要折腾些什么?”陈氏一脸的不放心。   “阿娘,我什么时候瞎折腾过。我上次染的那匹香槟色缎子您不也喜欢的很嘛,还说要留着做衣裳穿呢。”季萦嘟嘴道。   “好好好,是我说差了,那你说你这次又要干什么?”陈氏哄道。   季萦这才满意。“还不是爹爹上次给了我一瓶子香露,我用着极好,偏只这么一小瓶。自那之后就一直记着。”   宋修远笑道:“你倒是会享用,那香露可是大食进给宫里的贡品。”宫里皇后赐给各家勋贵女眷,后又从各府流落出来,被当他得了几瓶,回了家就都给了女儿。   “我自然知道是贡品,一般人家轻易不得见。所以我才想着自己做些出来。”季萦道。   陈氏却不信:“自大食进贡了这香露,京里但凡见过的富贵人家谁家不曾试着做过,只是这么些年了也没见过谁家制出来。”   季萦笑道:“反正娘等着就是,等我做出来了送给您看看,您就知道了。”说完又对宋修远道:“也给爹爹送来些。”   宋修远哈哈大笑:“好,那爹就着你的孝敬了。”   三人用完早饭,宋修远就赶着上朝去了。他如今任正三品户部侍郎,除了休沐日外,日日都要上朝。   宋修远走后,接着三房的晚辈来给陈氏请安,然后陈氏又带着一众人去了老太太处。她们在荣寿堂的院门口碰到大房和三房一行人,于是大家一起去了老太太的宴息处。   季萦见今日老太太出来时眼角微红,忍不住心里一沉。   “祖母,您今日不高兴么?”季萦忍不住拉了老太太的手坐在她旁边问道。   老太太因孙女儿的关怀心里极为熨帖,她拍了拍季萦的手笑道:“傻孩子,祖母啊,高兴着呢。”   季萦仔细瞧了瞧老太太的面色,见她虽然眼角微红,精神却极好,这才放下心。   “那您……?”   “是你姑母写了信回来,信上说择日她便要回京了。这信是你姑母出发时写的,我今儿个早晨才收到。算着日子,估摸着就是这几日了。”老太太高兴道。   屋里众人听了也是高兴。   大太太感慨道:“阿琴嫁出去这么些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回来呢。”不由得感叹岁月催人老。   陈氏也道:“是啊,当年阿琴出嫁时不过花儿一样的年纪,想不到再见时已经当了祖母了。”正好去年时季萦的大表嫂诞下了谢家的嫡长孙。   老太太道:“老大媳妇,你这两日着人将栖桐院收拾出来,等阿琴到了好住人。”   栖桐院是宋毓琴出嫁前住过的院子,这些年老太太一直留着,从未许人再住进去过。   大太太笑道:“娘放心,栖桐院这些年儿媳一直派人打扫着,如今只需再布置布置就妥帖了。”   说完见老太太面露满意的神色,又讨巧道:“还有我等会儿便吩咐人这几日都去码头上候着,务必好生接了小姑回来。”   老太太满意道:“你想的周到。阿琴这么些年没有回来,这次来得好生住些日子才行。”   老太太如今年岁大了,别的都不盼,就喜欢儿女在跟前,一家子人和和睦睦的。   陈氏感叹道:“阿琴自嫁去谢家不过几月便接了管家权,主持中馈,照看谢家一大家子,操持了这些年,劳心劳力,一刻也不得闲。虽说苏州距离京城远,可再远还能几年回不来一次?还不是谢家离不开小姑,这偌大的家业全赖小姑操持。”   陈氏说的老太太何尝不知道,所以这些年她便是再想女儿也从来没有叫她回来过。当年阿琴远嫁,她不知道多担心。自来媳妇熬成婆,一个熬字道尽了做人儿媳的艰辛。好在阿琴的公婆慈和,丈夫也贴心,一年年的她在夫家也站住了脚,后又生儿育女,去年又得了个金孙,日子过得越发舒心。   陈氏见老太太一脸感伤,忙又道:“不过如今可好了,小姑娶了个能干的儿媳妇,家里的事好歹能搭把手。您看如今不就回来看您了么。”   老太太听了这话,一时心里一动,看着陈氏道:“阿琴这次回来,是咱家嫁出去的姑奶□□次回门,我想着让羡哥儿去接一接他姑姑,好歹尽尽他们小辈的孝心。”   陈氏听了没有一丝迟疑地笑着答应了:“这可是他的福气了,等羡哥儿今儿下了学回来我就告诉给他。”这个时辰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已经去了学里了。   老太太点点头算是应了。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散了各自去忙吧。”   老太太年纪大了,早晨又心情激荡哭了一场,这会儿便有些精神不济了。   众人鱼贯着出了门,在荣寿堂门口不远处便分开各自走了。   季萦回了四知院,先转到后院看了金莲,见它还是没有要发芽的意思。然后才回了屋里。   香榧见了季萦忙笑着迎上来:“姑娘回来了。”一边忙着帮季萦换上家常的衣服,一边扬声喊了小丫头给季萦端了茶。   季萦见她这样一副殷勤的模样,又神色间隐隐激动,便知昨儿晚上的花露应该是蒸出来了。   果然季萦刚从内室出来,香榧便迫不及待的道:“姑娘,您真是太神奇。昨儿晚上咱们按着您说的法子蒸了一晚上,今儿早上出来的花露已经与您之前用的那什么大食国进宫的玫瑰清露不差什么了。”   季萦放下茶碗道:“拿来我瞧瞧。” 第22章 不愿 四知院的小厨房里杏林和……   四知院的小厨房里杏林和杏芝两个在灶前守了一晚上, 今儿早上香榧一走她俩便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杏黄和她娘一早也走了,去看前两天新对的染料。   独杏雨在灶台前小心翼翼的添柴控制着灶里的火势, 火势太急锅里的花瓣会特别容易煮烂, 火势太小又达不到姑娘说的蒸馏的作用。   她额前黄豆大的汗滴不断的滴落下来,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湿透, 一张小脸被火苗烤的通红。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一丝的疲累,反而精神有些亢奋, 她不眨眼的盯着窜起的火苗, 仿若盯着她那火红的前程。   香榧进来时看到杏雨, 不由感叹真是个实诚的丫头。   杏雨见了香榧忙起身喊道:“香榧姐姐。”   杏林和杏芝听到动静, 也忙睁眼起身。杏林笑道:“香榧姐姐,姑娘请安可回来了?”   香榧笑着道:“姑娘让我把蒸好的花露拿给她瞧瞧。”说着看了看厨房四周, 嗅着越发浓郁的香气继续道:“行了,你们把这里收拾了,就回去歇着吧。姑娘吩咐了, 你们今个早上不必当差了,等下午了再来。”   杏林几个忙笑着谢了, 将锅里的花露取出来装在一个黑漆雕梅竹的食盒里, 香榧才提着走了。   季萦打量着眼前的白瓷碗里淡黄的花露微微有些疑惑, 按理她这样蒸馏出来的花露应是无色的清露才是。   半晌她才想到这花露应是还需再提纯一次, 水油分离, 如此才能得到花露和精油。   既要提纯还需要相应的工具才行。不过这事儿她自己却是没法做的, 还需找了别人帮忙才是。   想到这里, 她微微一笑,对香榧道:“这花露香度不错,不过还得试试它的留香时间。这样, 你将这花露分给杏林她们几个,让她们淡淡地撒在衣襟上,看看能香多久。”   “姑娘,这如何使得?”香榧不赞同道,“这样珍贵的东西,怎么能让几个丫头糟践了。”   季萦摇头,解释道:“不过是几朵花罢了,值当什么。再说也只是让她们先试验一下而已。”   虽然花儿不值钱,可按着姑娘的法子蒸出来的花露却是极珍贵的东西。不过看姑娘毫不在意的神色,香榧到底再没说什么。   只私下里叮嘱了杏林几个要好好记得姑娘的恩德,要好好为姑娘做事。若不是姑娘,她们这些丫头哪里见得到这样的好东西。   杏林几个不是傻的,自是知道她们得了多大的好处,一个个都保证了定为姑娘效劳才罢。   衍墨院里,宋子羡正握了他屋里大丫头素雪的纤纤玉手,站在桌前教她写字。刚写到“只缘袅娜多情思,更被春风长挫摧”时,屋外有小丫头高声通禀:“六姑娘来了。”   宋子羡忙松了素雪的手,用一张空白的宣纸盖住了桌面上的字迹。   季萦进屋时,见一个标致的丫头匆匆朝她行了礼,红着脸撩帘子出去了。她挑眉扫了一眼屋里,见只剩下她们兄妹二人,便笑着道:“哥哥这里的丫头都好生奇怪,一个两个的见了我怎么都红着一张脸?”   宋子羡掩下一脸的不自在,殷勤的拉了季萦坐在书案前的太师椅上,笑着问:“妹妹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可是有事寻我?”   “看哥哥说的,我没事便不能来找你不成?”季萦嗔道。   “哎吆,好妹妹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宋子羡一脸着急的解释,逗得季萦噗嗤一笑:“好啦,不难为你了。今儿我过来还真有事要与你说。”   “妹妹请说。”宋子羡忙道。   季萦收了脸上的笑:“原本这事儿不该我说,也不该给你说,可我向来知道哥哥的性子,思来想去还是该来告诉哥哥一声。想必哥哥已经知道了,姑母要来家的事。”   宋子羡点头:“不错,才刚娘让我这几日不必去学里了,要我带了人迎一迎姑母去。”   “那哥哥可知道,姑母是带了大表哥和二表姐一道来的。”季萦道。   宋子羡不明所以:“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带外甥和外甥女回娘家,任谁也不能说出不对来。   季萦接着道:“前两日娘和祖母商量着要给哥哥相看亲事呢……听祖母说姑母家的二表姐,今年正好及笄。姑母想将表姐嫁回京里呢。”   说到这,宋子羡倒有一丝明了。“难道祖母想让表妹留在咱们家?”他们家嫡出适龄又未婚的男儿就只有他,祖母这是想让他娶了表妹?   宋子羡皱眉道:“那娘的意思呢?”   季萦摇摇头:“既然是祖母提出来的,娘自然是不会当面拒绝的。再者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表姐是谢家嫡女与你也是门当户对,而且她是姑母的女儿,将来这桩亲事真成了,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即是这样,那这事就是已经订下了。怪不得一向看中他学业的母亲,竟让他休几天假。   宋子羡心里止不住的烦躁,但看着妹妹眼里的担忧,强打起精神道:“既然大家都觉得好,我这个做孙子做儿子也只能顺从了。”   季萦见他果然不愿意这桩亲事,又表现的这样丧气,不由有些心疼。   她这个哥哥一向是个风流不羁的性子,受不的半点拘束。自小读书,并不向时下正经读书人一样偏爱孔孟之言,反而爱些野史杂记,不喜八股文章,偏喜欢吟诗作对,弈棋作画。为着这个没少挨宋修远和陈氏的打。   即使有父母的严厉管教,宋子羡直到今年也才勉强中了举。十七岁的举人,这样的成绩放在旁人家,自是欢喜,可在他们家因为有大哥这个珠玉在前,就显得极为普通了。   “四哥,你先别急。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事说到底也只是祖母和母亲私下里的打算,等姑母来了还不定怎样呢。”季萦宽慰道。   “妹妹不是说姑母也想将表妹嫁到京城么?既然如此,哪里还有转圜之地。”宋子羡郁闷道。想他浊世翩翩佳公子,怎么就不能找个两情相悦的女子成婚呢。   季萦心里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四哥,你还真是自信,京里这么多未婚的郎君,难不成姑母会只看上你一个不成?”   宋子羡本人在时下的人看来还真算不上是个佳婿。虽他家世好,但他不是嫡长,只是二房次子,将来分家是要被分出的;虽然有才华,但诗词书画终归是小道,若想仕途显赫,经史子集才是正道。再者他那跳脱的性子,说的好听些是性情中人,难听些便是不沉稳没定性。   如此还真说不上姑母能不能看上他了。   宋子羡还算有些自知之名,他讪讪一笑拉着季萦的衣袖道:“好妹妹你再与哥分析分析。”   季萦拂开拉扯她衣袖的手试探道:“四哥,其实你何必避之不及,你迟早都要娶亲,与其日后娶个陌生人,还不如娶个你熟悉的女子。”这个时代表哥表妹成亲的比比皆是,她不明白宋子羡为何这样抗拒。   宋子羡忙摇头:“我的好妹妹,你可绕了你哥我吧。你知道我一向不喜被人管束的,这些年被爹娘管着也就罢了,我可不想以后再多一个人来管我。而且我总想着能找个两情相悦的女子……”   原来如此,不是已经心里有人就好。   “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不难,自古姻缘讲究个你情我愿,四哥这事只咱家愿意可不成,得要姑母点了头才行。”季萦神色略有深意的道。   宋子羡听得心里一动:“妹妹的意思是……”   季萦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道:“我听母亲说过,咱们这位姑母的性子是极要强的,还听说当年大表姐嫁的很不如意,可因着是自小定下的亲事,所以姑母才不得不委曲求全。如今二表姐的亲事姑母必会好生挑一挑的。”   所以二表姐若是个出众的,姑母必不会让她低嫁了。如此宋子羡只要不是特意表现的殷勤,以他的条件,还真很难被看中。   宋子羡听完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忙朝季萦谢道:“好妹妹,哥哥承你这份情了。”说完才发现季萦来了这半天连杯茶都没有,他扬声喊道:“白檀,还不快给姑娘上茶。”   屋外一个悦耳女声应了声“是”,不一会儿一个袅娜的身影端着茶盏进来了,正是白檀。季萦打量这个丫头竟比先前的素雪还要出色几分。   “哥哥这里的丫头不仅有才情,还个个都漂亮的紧,赶明儿我也要与娘说说,让她也给我找几个这样的来。”季萦瞥了眼书案的宣纸上透出来的墨迹,挑眉道。   宋子羡心里一跳,忙放下茶碗笑道:“妹妹说笑了,这几个丫头哪比的上妹妹身边的人。”又转移话题道:“我今儿个听丫头们说你院子里一整日都香的很,妹妹在做什么?”   季萦见宋子羡一脸的讨好,便也顺着他说道:“说起这事儿,我还要找四哥帮忙呢。我前儿个想了个法子,想用花瓣蒸些花露出来,如今还差最后一道工序了,需得做个器具才行。只是我如今不好随意出府,只能来找哥哥了。”   说着便将荷包里的图纸取出来给宋子羡。   宋子羡一脸的惊讶:“妹妹,你可别框我,这花露你真的能做出来?”   季萦见他一脸的不信,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从荷包里掏出了个巴掌大小瓷瓶拔了瓶塞给宋子羡瞧。   “哎吆,这还真是。”宋子羡惊叫道。“这方子你从哪儿学的?你知不知道这可是大食的贡品。”   “哪里有什么方子,我是自个琢磨出来的。”季萦淡定道,又将这花露的缺陷和要用的工具与宋子羡说了。   宋子羡听了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妹妹放心,这东西哥哥定给你弄来。”说完又不好思道:“不过,这香露做好了,妹妹可别忘了给哥哥送上几瓶子。”   季萦大气道:“没问题。”   事情说完了,季萦便要回去了,宋子羡送着季萦出了院子才回转到书房,细细的看季萦给他的图纸,思索着要去哪里找匠人。   ……   京杭运河的一艘大船上,棉雾领着两个小丫头收拾了桌上的碗盘,出了屋子打发了小丫头去厨房,她自己则静静守在门口。   厢房里谢越霖接过妹妹递给他的茶盏微微品了一口,笑道:“妹妹这点茶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   谢意尔垂首微微一笑:“哥哥可别笑话我,我这手艺与哥哥相必差远了。”   谢越霖笑笑不再说话。反而是上首的妇人笑道:“我啊始终是喝不惯这样的茶水。”   这妇人正是宋家嫁去苏州的姑奶奶宋毓琴。她自小长在京里,京里的富贵人家虽也会学些像点茶这类的雅艺,但这手艺也仅限于待客用,平日里还是多喝些沸水泡的清茶。只有南边的世族至今还保留着这种带有古意的沏茶方式。 第23章 心思 宋琴晔嫁去谢家二十来年……   宋毓琴嫁去谢家二十来年了, 至今还是喝不惯这样沏出来的茶,就如同她在苏州住了十来年,还是住不惯一样。   “娘, 咱们走了这么久, 应该快到了吧。”谢意尔问道。   她们大半月前就出发了,除去第一天坐马车到苏州的码头上, 她们已经乘船走了十几天了。   “嗯,我估摸着再有个三五日咱们就能靠岸了。”宋毓琴道。“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走这条路了。第一次还是我嫁给你们父亲时, 二哥亲自送嫁, 因着有聘船跟着, 我们足足走了一个半月才到。”   “娘之前不是说二舅舅今年会调任回京城么, 不知他们到了没有?”谢意尔笑着道。   “我估摸着已经到了,你二舅舅最是孝顺, 过几日便是你外祖母的生辰,他定会赶着为你外祖母过寿的。”宋毓琴笃定道。   “娘,你说外祖父和外祖母会喜欢我和哥哥吗?”谢意尔坐在母亲的身边, 抱着她的胳膊道。   “傻孩子,你们是我亲生的儿女, 他们怎会不喜欢你们?”宋毓琴拉了谢意尔的手安慰道。“你外祖父为人一向严肃, 不过最是喜欢读书上进的孩子, 你和你哥哥定能得了他老人家的喜爱。还有你祖母, 她老人家对孙辈向来慈爱, 你不必担心。”   “那舅舅们呢?”谢意尔好奇道。   宋毓琴见女儿好奇, 索性将娘家的人事都与他们讲了一遍。   “你大舅舅如今正任大理寺少卿, 娶的你大舅母出身京城顾氏嫡支。你二舅舅先前任青海省泽州府的知府,如今调回京城应该会再升一升。你二舅母娘家虽是寒门,但她的父亲却是少年得志, 官路亨通,从七品的小小县令一路做到了国子监祭酒的官位。   你二舅母自小与家中兄弟一道念书,后又跟着她父亲到任上,走南闯北,见识广博,与寻常闺阁女子大不相同。当年还是你们外祖父亲去陈大人府上为你舅舅求娶的……还有你三舅舅是府里的庶出,读书并没有读出个名堂来,如今不过是帮着家里打理些庶务,娶得也只是个富商家的女子。”   宋毓琴喝了口茶后又继续道:“府里三房你们同辈的兄弟就有六个。大房里的子铭是嫡出,行二,还有个妾室生的庶子,行三。二房的三个儿子都是嫡出,子固比你哥哥年长两岁,是府里的嫡出长孙,子羡比你哥哥小一岁,排行第四,子服是兄弟里最小的,排行第六。还有你三叔家的嫡子,排行第五。”   谢意尔听着母亲的介绍,不由感叹外祖家人丁确实兴旺。不像他们家,她父亲只弟兄一个,到了她这一代,家里除了母亲所出的兄长,姐姐和她自己,还有个年纪还小的庶弟,便再没有别人了。虽说兄妹多了些,可与外祖家比就不算什么了。   “娘,你继续与我说说几位表妹吧。”谢意尔娇声道。她是女子,自然对姐妹们更感兴趣些。   宋毓琴拍拍她的手,温声道:“你外祖家子嗣旺盛,男儿们兄弟六人,女儿们也有七人。其中你大舅舅家的敏仪妹妹与你二舅舅家的季萦妹妹是嫡出。”   谢意尔笑道:“这么多姐妹岂不是很热闹?”   “是啊!”宋毓琴笑了笑,道:“你外祖母最是喜欢女孩儿们热热闹闹的住在一处,可惜我在家时家里就我一个女孩儿。到了孙子辈里女孩儿倒是多了些。听你外祖母信里说,家里修了个大园子,她让家里的几个姑娘都住进了园子里去,一家子姐妹们亲亲热热在一处,每日赏景喂鱼,吟诗作画,好不自在。”   谢意尔一时听的惊住了:“怪道母亲总说外祖家与别家不同,只这教养女孩儿的方法真叫人向往。”   不像她们家,女子以贞静贤淑为美,一动一卧都是规矩,一家子兄弟姐妹,嫡庶皆是尊卑。嫡出的就是天生的主子,庶出的只比家里的下人地位高些罢了。男孩儿还好些,毕竟能读书科举,女孩儿却分外艰难。   虽然她是嫡出,从没有受过委屈,但见多了这骨肉间的高低贵贱之分,有时难免觉得这样的规矩有些凉薄。   “听说大表哥今年也要参加会试?”   谢越霖并不在意女儿家的这些小心思,他更关注仕途经济这些与自身相关的事。他已年将弱冠,不同于父亲的闲云野鹤的志趣,他自小就对官场之事颇为向往。听多了母亲说的外祖父位极人臣盛况,便也觉得大好男儿应当如是,手握强权,才能潇洒快意。   而明年的会试便是他实现志向的第一步。   表兄弟里谢越霖对宋子固最是印象深刻,只因父亲每次说起来都要赞一句少年英才。谢越霖对他除了有些好奇外,还存着一丝一较高下的心思。   宋毓琴听见儿子的问话颔首道:“子固十五岁就中了举人,若不是你外祖父怕太扎眼压着他又读了几年的书,他早就考中进士了。”   谢意尔听了母亲对大表哥的夸赞,不服气道:“我倒觉得哥哥才是品貌非凡,才华横溢,别人如何比得过哥哥。”   谢越霖听了妹妹的夸赞,脸色微红,不禁道:“不可狂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表哥确实才学过人,父亲也是夸赞过得。”   谢意尔听了不以为意:“哥哥何必自谦。”   谢越霖摇头道:“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人才济济,不是一个小小的苏州能比得上的。别人且不说,只咱们昨日见的那位齐公子,便是气宇轩昂,卓尔不凡,少有人能及。”   谢意尔忆起昨日的那人,也觉得是自己轻狂了,她不好意思道:“是我见识浅薄了。”   昨日她们行至济阳,宋毓琴吩咐船靠岸,让众人晚上在济阳休整一晚,明日再继续上路。   只是她们下船晚,到客栈时已经没有上房了。这家客栈是济阳最好的一家,别的她们家实在看不上。正为难之际,不想有个少年听说她们是前吏部尚书宋大人的亲眷,便主动将自己订下的三间上房相让,她们这才能住下。   那位少年确实气质卓越,再加上那满身的贵气,竟是比哥哥还要出众。   谢意尔脸色微红的赞道:“那样龙章凤姿的郎君,难得没有丝毫傲气,当真是好家教。”她看着宋毓琴问道:“娘,我昨日看着你好似认识那位郎君?”   宋毓琴笑着道:“那位少年我虽在京里时也未曾见过,但听他姓齐,又一听你外祖家的名号,便将屋子相让与咱们,我大概能猜到他是出自哪家了。”   “他是哪家的公子?”谢意尔好奇道。   宋毓琴微微一笑,道:“应是出身肃王府,算着年岁应是肃王府的那位世子爷了。”   她母亲与肃王府的太妃是闺中密友。因着这个,宋家与肃王府自来交好。她小时候常跟着母亲去肃王府里玩耍。   谢意尔微惊:“竟是王府世子。”   她忆起昨日那少年的风采,一时又觉得理索当然。那样的气度,又怎会是一般人家出来的。   谢越霖也认同:“肃王世子,果然名不虚传。”   他在苏州时,也是听过这位世子的名号的,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谢越霖看着一旁面露羞涩的妹妹,想到母亲想将妹妹嫁入京城的心思。他心里一动,看着上首的宋毓琴随意道:“也不知这位公子婚配了不曾?”   宋毓琴感觉到儿子的暗示,又看着女儿一副明显是动了心思的样子,不禁也有些心动。   虽是王府世子,门第是高了些。但他们谢家的女儿,再加上宋家的外孙女,这样的身份也不是够不上。娶妻娶贤,她的女儿无论是人品还是才情都是配的上这位世子的。   只是不知这位是否已经娶妻。   宋毓琴含糊道:“这样的出众的郎君,京里各家肯定是争相打问的,等到了你外祖家我问问你外祖母就知道了。”   谢意尔听着母亲与哥哥的话,心中一时欢喜一时忧愁,手里的帕子都要绞烂了。   宋毓琴看着女儿的动作,摸了摸她的发顶道:“京里的儿郎个个出众,娘定为你寻个出色的人家,不让你与你姐姐一样……”   谢意尔心想,京里出众的男儿是多,但比得上肃王世子这样人品家世皆不凡的又有几个呢。   她不由眼含期待的看着宋毓琴,羞涩的喊道:“阿娘……”   宋毓琴被女儿喊得心里发软,到底与她作了个保证:“你放心,你外祖母与肃王府的太妃交好,你的事她自然会上心。”   谢意尔这才欢喜的笑了。   ……   千里之外的京城,季萦可不知道有人惦记上了她的外婚夫。   此时她已经早早的躺在了床上,打发了丫头出去就进了系统的地图。   因进去地图的地方是前次从地图里出去的地方,因此季萦一进来眼前便是一片火红。   她细细瞧了瞧,发现脚下竟是一片藏红花田。   这么一大片藏红花,可是远远超过她之前种下的数量。   季萦想了半天也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生长规律,索性就不想了。她跑去另外几处地方查看。   果然,另外几处作物也是长势大好。   之前撒下的萝卜,水稻,小麦和黄豆如今不仅增加至一大片,而且看着已经成熟了。还有她种下的人参,虽然并没有增株,但是看着地上的叶茎,已经长得又高又粗了。   季萦先将萝卜水稻等这些作物分解采集了。她得到了萝卜七千多斤,小麦五千多斤,稻米六千多斤,黄豆八百多斤,还有自带特殊功效的小麦粉100斤(食用可补充蛋白质,晒后修复美白),米粉100斤(补充营养,保护骨骼发育健康,热水冲泡,适合六岁以下婴儿食用),酱油100斤(提味调色,提升菜品品级),食醋100斤(调味,提升菜品品级),萝卜干泡菜200斤(可开胃消食、除疾润肺、解毒生津)。   除了这些可食用的之外还有大小布袋和陶瓷坛子若干,一些布袋瓷坛已经装满了东西,还有一些正整整齐齐的摆在地上。   季萦将这些东西按种类收进背包后,地上便只剩下些萝卜叶子和作物秸杆。   她再次选择分解采集,一丝白光闪过,地上的萝卜叶子和作物秸杆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块白色的布料和三袋子饲料。   季萦摸了摸布料,手感柔软,色泽柔和,像是现代的人造棉布,品质很是不错。   季萦再次将这些东西收起后,去了种植藏红花的地方。   她心念一动将这片藏红花全都采集了,得到30斤的藏红花和2瓶藏红花精油。精油的护肤功效极好,既可以养颜排毒,润肤补水,又能祛斑除皱,预防衰老。   季萦忖着她年纪还小,正是皮肤最娇嫩的时候,暂时用不上这个,正好可以送给祖母和阿娘,她们定会喜欢。 第24章 教女 今晚真是个大丰收的夜晚……   今晚真是个大丰收的夜晚。季萦欢喜的查看了刚刚的所有收获,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于是心念一动就原地消失出去了。   季萦躺在床上虽觉身体疲累,但心神却十分亢奋, 没有丝毫的睡意。直到天光大亮, 香榧进来唤她起床时,也还未睡着。   索性也不睡了, 起床去了净房,出来时香榧已经准备好沐浴的热水了。这是她昨晚上就吩咐过的。   季萦梳洗后, 一边翻看着今日学里先生要讲的书里的内容, 一边等着香芸去小厨房提早饭回来。   四知院里的小厨房已经重新开火了, 季萦在院里重新选了一处地方搭了灶台, 准备以后就在那里蒸花露。   厨房里的妈妈自从再次当差后,做菜分外卖力, 不仅每日的午饭和晚饭花样繁多,就连早饭,也是分外精致。   季萦吃罢早饭, 想起待会儿还要上课,而她昨晚可是一宿都没睡, 于是背着人将之前得的玉髓乳倒了一滴在蜜枣水里。   喝了蜜枣水不过片刻, 季萦就感觉到她的身体慢慢变得暖洋洋的, 全身仿佛被注入了活力, 整个人渐渐精神起来。   季萦早上出门时, 香榧还笑着道:“姑娘用过饭, 气色越发精神了。”   因着家里的姑娘们要去学里, 所以一家子女眷只在老太太处呆了不多会儿便都散了。   宋府的女学设在雅墨苑里。   季萦几位姑娘从老太太处出来,结伴走了不多会儿,穿过一层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便到了。   杏林等几位小丫头正捧了各家姑娘的书箱等在苑前的小亭里, 一见姑娘们来了俱都迎上来。   虽是女学,但规矩却严,学里除了正经的学生,其余丫鬟婢女一律不许进去。因此季萦自己抱了书箱,又吩咐了香芸家去,只留下杏林候在亭子里。   季萦与几位姑娘去了她们平日里上课的地方,进门时见屋子里已经坐了四五个小姑娘了。这几个小姑娘俱都是宋家族里的姑娘。能被送进嫡枝府上附学,都是些与嫡枝关系亲近的人家,而且家境都不差。   季萦她们一进去,那几个姑娘忙起身笑着与她们打招呼。季萦因是才上了没几天学,与人不熟悉,所以便先捡了个空位坐下。四姑娘一向也不会与人亲热,也跟着季萦一道坐下了。倒是三姑娘和七姑娘不过几日就有了能说的来的朋友,因此这会子几人凑在一起正说的高兴。   季萦侧眸撇了一眼大姑娘,见她正在门口处矜持的与族里的一个绿衣姑娘说话,三房的五姑娘跟在她身边笑着附合。而二姑娘却站在另一处,身边围了三四个锦衣小姑娘,几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俱都大笑起来。   季萦微微一笑,心想这会儿谁与谁交好,谁的人缘好不好,还真是显现的一清二楚。   辰时正,先生开始上课,所有的姑娘都坐回了自己的坐位上。   季萦大概扫了一眼,不由感叹,还真是古今皆同,学霸和学渣的坐位永远泾渭分明。   雅墨苑里姑娘们上课的地方,总共摆了三列书桌,每列有四行总共12张,都是单人单桌。   季萦坐在最里靠窗的第一排,她的身后依次是四姑娘、七姑娘和三姑娘。中间的第一排坐的是大姑娘,她身后依次是二姑娘、五姑娘还有族里一个叫敏蓉的小姑娘。靠门口的第一排坐的是二老太爷家的嫡孙女儿敏珠,她的身后坐的是她的亲妹妹敏珍,再后面两个姑娘也是一对姐妹,分别叫敏心和敏蕊。   这样的座次基本上前排坐的都学问好些的姑娘,而后面的姑娘们大都不怎么爱听经课。   学里今日接着讲《春秋》中石腊大义灭亲篇。   学里的经课先生已经年逾五十,姓闫。闫先生年轻时也曾是才学不浅,前程似锦,怎奈会试前夕从马上摔落,跌断了腿落下了残疾,从此再与仕途无缘。为了生计,索性在富贵人家教起了学生。   闫先生讲《春秋》讲的极好,不仅见解独到,语中深意也引人入圣,直到全篇讲完季萦犹觉意犹未竟。   女学里每日只上半天课,经课隔一天上一次,每日都要讲一个半时辰。除了经课外还请了女先生教习姑娘们琴棋书画。这几年随着姑娘们渐大,老太太还让身边手艺好的嬷嬷教她们厨艺、刺绣。   季萦以前在西北时也曾学这些,但如今在学里上了这几日课,越发觉得府里这几位先生的学识远不是她以前的先生可比的。   优质的教育资源在任何时候都是值得珍惜的。因此她不光在课上听的专注,课后也并不着急走。将先生今日布置的作业记下后,又将刚刚的课堂笔记补全,这才收拾了书箱。   这时,她身边过来一个粉衣姑娘,笑着唤她:“六姑娘。”   季萦抬头一瞧,原来是二老太爷家的孙女儿敏珠,这姑娘正笑吟吟的垂头看着她。   季萦扬起笑容温和的道:“珠姐姐叫我季萦就好。”   敏珠不好意思道:“那我叫你萦妹妹吧。”   “那我就叫你萦姐姐。”   敏珠话落,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八九岁娇俏的小姑娘笑着道。   季萦转头看那小姑娘,敏珠忙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妹敏珍。”   季萦微笑着对小姑娘点点头。   那姑娘一双杏眼好奇的看着季萦俏声道:“萦姐姐长的真好看。”   这样直白的夸赞,季萦还是第一次见。她也笑着夸那个小姑娘:“敏珍妹妹长的玉雪可爱,也好看。”   走到门口处的三姑娘,看着季萦与敏珠两姐妹说话,面色有些不好。   她这几日观察学里的几位姑娘,只有敏珠两姐妹是独来独往,不像其余人不是依附大姑娘,就是与二姑娘关系极好。因此她便费了心思,想与这两姐妹套些交情。这两人都不是府中的姑娘,与她没有利害关系,而且家世也不俗,与之交好于她有益无害。   可不曾想那个敏珠,这两日每每与她说都是客气疏离的紧,而她的那个妹妹也只跟着姐姐行事。   三姑娘原以为等再过几日,大家相熟就好了。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人家想巴结嫡出的,看不上她这庶出的。她有些屈辱的咬咬唇,深深看了季萦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出去了。   这边季萦并不知道别人的心思,她收拾好书箱后才与敏珠两姐妹一道出去。   路上敏珠笑着道:“上次琴课,我听妹妹与先生说自小学的是琵琶?”   季萦笑着点点头:“是啊。小时候我娘想让我学古琴,可我却偏爱琵琶。”她说着又笑问敏珠:“珠姐姐和珍妹妹呢?”   敏珠抿了抿唇,还未回答。她妹妹敏珍抢着道:“我姐姐学的也是琵琶呢。”   “可是真的?”季萦惊喜道。   这个时代女子学琴大多学的都是古琴古筝,再不就是瑶琴,学琵琶的真真是极少。难得遇到个同道中人,季萦一时有些欣喜。   “嗯!”敏珠笑着点头。   季萦喜道:“难得咱们爱好相同,等改日课上定要听一听姐姐的琴音。”   敏珠谦虚道:“我弹的不好,到时怕是要让妹妹见笑了。”   季萦摆手笑着道:“姐姐谦虚了。”又开玩笑道:“这闺中女子学琵琶的极为少见,到时只你我二人会弹琵琶,就是弹的不好,也显现不出来。”   反正季萦在西北时再没见过学琵琶的姑娘,想来这京里也不多。   敏珠被季萦逗地捂着嘴笑了半晌,才道:“虽说学这个的女子不多,不过我却见过一人,她弹琵琶弹的极好。”   “哦?珠姐姐说的是哪家姑娘?”季萦奇道。   敏珠微微一笑,道:“是诚王家的嘉宁县主。”   季萦听到诚王时心中一动,正猜测那嘉宁县主是诚王的哪个女儿时,就听敏珠略带赞叹的回忆道:“去年三月三在庄敬长公主办的春宴上,嘉宁县主弹了一曲《夕阳箫鼓》,当真是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技惊四座。”   “听珠姐姐这样说,那嘉宁县主真是个秒人,我还真想听听她的曲音。”季萦笑着道。   敏珠点头:“萦妹妹说的不错,嘉宁县主除了琴艺极佳,品貌才情也是不俗呢。”说着又语带遗憾地道:“可惜自她一曲成名后,我在宴上就再没见过她弹琵琶了。”   季萦没听过那嘉宁县主的琴音,自然不能对敏珠的遗憾感同身受。她转移话题打趣道:“难得珠姐姐竟会这样夸赞一个人。”   虽与敏珠相熟不久,但从这姑娘的言行看来,她应该是个沉稳内敛的性子。   敏珠微微不好意思道:“让妹妹见笑了。不过那嘉宁县主确实是极出众的,不仅容貌出挑,才情也是被庄敬长公主赞过的。”   季萦点点头,笑而不语,这种追逐偶像的心情她自然理解。   不过一旁听她们说话的敏珍反驳道:“大家都说嘉宁县主是绝色,堪称京城第一美女,可我觉得萦姐姐的容貌与她相比也不相上下。”   敏珠听着这话忙呵斥妹妹:“不许多嘴。”然后又歉意地对季萦道:“萦妹妹别见怪,这丫头口无遮拦惯了。”   敏珠这几日一直私下里留意着季萦,今日与她交谈,对她的性子有些了解。看着不是个小气的,反而性情很是温和。但到底妹妹这样随意地当面谈论别人品貌,确实太过失礼了。   季萦微微一笑,道:“怎么会,珍妹妹的性子直率,倒与我家七妹有些像。”   敏珠看季萦确实不怪罪,微微松了一口气,背着季萦狠狠瞪了妹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多话。   还好,很快她们三人就到了雅墨苑门口处,敏珠姐妹俩与季萦道别后就回家了。   金鱼胡同里的一所三进大院里,敏珠在前面气呼呼的进了花厅,后面的妹妹敏珍也一脸无辜的跟着姐姐进去。   吕氏正与丈夫宋修和说话,看大女儿板着脸进来,奇道:“怎么这个脸色,谁惹你生气了?”   她这女儿自小性子温和,轻易不与人争执。如今这个样子可见是真气狠了。   敏珠听母亲问话,遂道:“还不是敏珍这丫头...”   她将妹妹刚刚与季萦的话学了一遍。   吕氏听了后一阵犯愁,忙看向一旁的丈夫:“老爷,这丫头失礼,您看如何是好?”   宋修和抚了抚短須,笑道:“太太不必担心,她们小孩子家童言无忌,不会有人计较的。”   他说完见吕氏放松下来,才对着眼圈微红的小女儿道:“珍姐儿,可是觉得委屈?”   敏珍闻言,含泪道:“爹爹,女儿哪里做错了?我不过是觉得萦姐姐好看,才实话实说的。”   宋修和将敏珍叫到他跟前,为女儿擦了眼泪,才温声道:“你觉得你萦姐姐漂亮,难道你姐姐不觉得,可你姐姐却为何没有说话?”   敏珍想了想,却想不明白,只好眨着眼睛看向父亲。   宋修和继续道:“这世上优秀之人大都自傲,你既觉得别人好便想夸她,可你怎知别人喜不喜欢你夸她?”   “为何不喜欢?”敏珍惊奇道。若有人夸她,她必然喜欢。   “傻孩子……”宋修和摸摸女儿的发顶道:“但凡出色之人,大都彼此相轻,自觉只有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并不屑与旁人相提并论。”   吕氏在一旁补充道:“而且女子本应谦和内敛,你今日这番议论若传将出去,不知内情之人定会以为是你萦姐姐自持容色,太过轻狂。如此便会伤及女儿家的名声。”   “所以萦姐姐不喜欢有人讨论她的容貌,将她与旁人相比。”敏珍恍然大悟道。   宋修和见女儿明白,欣慰道:“不错,君子当谨言慎行,你日后切不可随意议论他人。”   敏珍乖巧的保证道:“女儿记下了,以后再不会如此了。”   如此,一家人这才欢喜的去用午饭。 第25章 孝敬 季萦自是不知晓因她而起……   季萦自是不知晓因她而起的这场官司, 她下学就径自回了四知院。用过午饭照例睡了午觉就去书房里写了今日的功课,又练了一个时辰的大字,这才收了笔。   香榧见她歇下了, 这才端了茶来。   “姑娘, 我娘今个一早递了话进来,说是想进府来给您请安。您看?”   香榧的娘就是季萦的乳母李妈妈。   季萦心情有些复杂地道:“难为她还这样惦念着我, 妈妈她近来可好?”   香榧笑着道:“虽说如今不在您身边伺候,但得您和老太太还有太太的信重, 能给姑娘打理庄子, 我娘很是感激。前几日听说姑娘回京了, 激动地哭了一场, 就想来看看您。”   季萦听着香榧的话有些怅然地道:“到底是让妈妈为我费心了.......”   香榧分不清姑娘说的费心是何意,又见她的神色有异, 一时有些不敢说话。   半晌,季萦才道:“我一会子要去祖母那里,你去告诉了妈妈, 让她明日一早进府,先去给阿娘问了安再过来吧。你让她别担心, 我总是护的住她的。”   “是。”香榧有些激动地应下。这庄子上的下人进府也是有讲究的, 太太是二房的当家主母, 她娘进府能去给太太请安, 这便是太太的看重之意。   季萦见香榧一脸的欢喜, 她的心思也跟着轻松起来, 笑着道:“去吧, 你这会子就过去。出去了记得喊香芸进来。”   香芸进来时,季萦已经换了身窄袖衣裳,她有些不明所以:“姑娘, 您这是?”   季萦看了她一眼,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道:“我待会儿去看祖母,这会儿去厨房给她老人家做道点心。”   出了门似又想起什么,季萦又吩咐道:“你去叫了杏黄与我们一起去,我看那丫头于厨艺上有些天赋,那道乌骨鸡汤做的很是不错。今日让她给老太太做个藏红花乌骨鸡汤。”   于是打发香芸去叫杏黄,她自个就去了库房取些藏红花、当归等药材。   库房里只季萦一人,想着一时半会儿没人来,于是她将昨晚收的藏红花与库房里的换了大半。她那个系统不一般,种出来的藏红花品质上乘,比她库里的这些药效好得多。   季萦拿着药材匣子出去时,香榧与杏黄两个正等着她。季萦将药材给杏黄拿着,又让香芸锁了库房的门,她们三人才去了小厨房。   到了小厨房,季萦将厨房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个烧火的丫头。   她今日给老太太做的是现代最常见的一种点心鸡蛋糕,这种点心里添加了鸡蛋和牛奶,松软香甜,最适合老年人吃。   季萦让杏黄自去炖汤,而香榧给她打下手做点心。   季萦的厨艺是从八岁时断断续续练起来的,因此现在虽是第一次做这点心,但也还算麻利。等杏黄的汤炖好时,她的点心也出炉了。   吩咐杏黄将给老太太的点心和汤装进食盒里,然后将剩下的点心分成几份,分别送去给老太爷,陈氏,柏氏,还有几位少爷那里。   季萦在荣寿堂门口碰到老太太身边的郑嬷嬷送了大太太出门,一见她,大太太和蔼的笑道:“今个太阳大,萦姐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季萦笑得腼腆:“今儿早上我见祖母早饭用的不多,想来是胃口不好,我琢磨着做了道点心,给祖母送来。”   大太太扫了一眼她身后香芸手里的食盒,笑着道:“萦姐儿孝顺,怪道老太太最疼你。快进去吧,我这就走了。”   大太太说罢客气的与郑嬷嬷点点头,便带着身边的妈妈和丫头转身走了。   郑嬷嬷见了季萦高兴道:“六姑娘快随我进去吧,老太太见了姑娘来定然高兴。”   季萦笑着点点头,与她一道进了门。路上季萦问道:“大伯母来找祖母可是商量姑母的事?”   郑嬷嬷笑道:“正是呢。姑奶奶信上说这次带了表少爷和表姑娘一道回来,大太太就来请示老太太,将表少爷和表小姐安排在何处合适?”   季萦想了想笑着道:“按理说表姐是第一次来咱们家,让她与姑母一道住到底自在些。不过咱们府上的姐妹都住在花照里,说不得表姐也喜欢热闹些,想与姐妹们住在一起呢。”至于表少爷自是与府里的少爷住在前院了。   “到底是姑娘聪慧,一想就知道了事情的关键之处呢。”郑嬷嬷笑着夸道。“表姑娘虽是第一次来咱家,可听着姑奶奶信里形容的,咱们这位表姑娘还真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与咱家姑奶奶年轻时一模一样,是个百样玲珑的伶俐人儿呢。”   季萦听罢,故意吃味道:“还是第一次听嬷嬷这样夸赞除了我之外的姑娘呢,可见祖母和嬷嬷都是极喜欢这位表姐的。” 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我如今在嬷嬷和祖母这里能占几分?”   郑嬷嬷自季萦小时不知道见过她多少的小性子,如今听了她这话有些好笑的道:“哎吆,我的好姑娘,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凭是怎样伶俐的人儿,在咱们容寿堂里还能越过了你去。”   季萦听了这话才嘟了嘟嘴,笑了起来。   季萦与郑嬷嬷进屋时,老太太正拿了张大红色的单子对着窗子旁的亮光看呢。见了她进来,高兴的道:“萦丫头来了,快过来帮祖母念念这上头的字。”   季萦笑吟吟的坐在老太太身边,接过那单子瞧了一眼,只见单子上打头的就是个青玉填金雕兰亭记插屏,她又将单子后面的物件都扫了一眼,便心里有了数。她笑着道:“祖母这是从私库里给表姐挑的屋里的摆件吧?”   老太太听着季萦的话里一股子酸味,又见郑嬷嬷在一旁挤眉弄眼的给她打眼色,心里了然。她好笑又无奈的拍了季萦一下:“你这个丫头都多大了,怎么还是这么个怪性子,这几年跟着你父亲母亲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什么心思都敢往外说,怎么就不知道装个样子。”   郑嬷嬷听着老太太前面的话还像个教育孙女儿的样子,可听到了后面竟是气孙女儿不会装模做样,怕她这小心眼的样子被人知道。   她心里不由翻了个白眼,老太太这心还真是偏的没边了,她就不觉得六姑娘这样的性子一点也没有女儿家应有的宽和大度么?罢了罢了,老太太对六姑娘向来是纵容的很,她还是去厨房给六姑娘准备她最喜欢的莲蓉酥吧,就不在这里被这祖孙两个堵心了。   郑嬷嬷出去了,老太太和季萦都没心思察觉。只因季萦正扑在老太太怀里撒娇:“人家好容易做了点心来孝敬您,一进门就听到郑嬷嬷夸别人,你让人家怎么高兴嘛。”   老太太拿怀里的孙女儿没法子,只只得甩锅郑嬷嬷:“那是你郑嬷嬷说的,祖母又没说,你这样子闹祖母可是没道理。”   季萦才不听:“郑嬷嬷一向听您的话,她既夸赞了表姐,可见祖母也喜欢表姐的很。而且这些年除了我,哪个姐姐妹妹能用了您私库里的物件?”   “你这个丫头又不是不知祖母和你母亲的心思,想将你表姐留在咱们家里,如此还不得多疼她些。”老太太哄道。   “我不管,您得保证不管来多少个表姑娘,我在您心里都是第一位。”季萦抱着老太太的手臂晃。   “你这个丫头说的什么怪话,让你娘听见还不掐了你的嘴。”老太太气的的拍了季萦一下,可实在不舍得下手太重,又被季萦闹得没法子,只得随了她的心思保证道:“你放心,有你这个小心眼子在,谁敢越过你去。”   季萦这才满意的从老太太怀里起来,一边拆了刚才蹭散了的辫子重新编,一边还委屈的嘟了嘟嘴。   老太太看她毛手毛脚,半天了还没编好,只得拉了她在跟前亲自给她梳头发,看着孙女侧着身子显出的白瓷般的小脸,叹气道:“这几日里见着你一副矜持的大姑娘的模样,还想着你如今总算是长进了,谁知今日就露了本性出来。”   季萦不以为意道:“祖母也说是本性了,既是本性,又哪那么容易改变的?”   季萦说着见头发已经梳好了,就转身抱住了老太太哄道:“我只是太在意祖母了嘛,在我心里谁都不如您重要,所以我才怕别人和我抢您嘛。”   这话说的得老太太心头发软,想想孙女儿自小除了对她这个祖母十分在意之外,其他方面还是很大方的。自小几个姑娘都争穿抢吃,可孙女儿一向对这些是不在意的。   这样想着,老太太心里越发熨帖,只觉得孙女儿除了太单纯了些,不会像旁人一样装模作样,其余真是无一处不好的。   季萦看老太太高兴起来,就重新拿起了刚才的单子,准备给老太太念。   老太太看着她这小性子来的急去的也快,好笑的道:“这会子又不酸了?”   季萦坦然道:“只要祖母最疼的人是我,其它的我自然大方的紧。”   于是祖孙两个一个念一个听,再时不时讨论几句,一时屋子里的气氛越发和乐起来。   郑嬷嬷端了点心进来,见着祖孙两个已经和好了,便笑着道:“六姑娘歇歇嗓子,喝口茶,再吃几块点心。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老太太这里的莲蓉酥么?”   季萦转头,果见榻旁的小几上摆着一碟子莲蓉酥和几碟子其它点心,笑着道:“我也给祖母带了点心来。”说着跳下榻,去一旁的桌子旁将她带来的食盒打开,取出一盘子奶黄色点心和一盅汤。   季萦对着老太太道:“祖母您尝尝,我亲手做的呢。”   老太太惊喜道:“萦姐儿亲自做的?可真是孝顺。”欢喜后,又有些心疼孙女儿:“怎么不说给身边丫头做,你自个去灶上烫着了可怎么好。”   季萦笑着安抚老太太:“哪里就这么娇气了,再说我给祖母的点心,自然亲手做了才能是我的孝心。”她拿起一块,递到老太太跟前,“祖母,您尝尝。”   老太太笑着接过咬了一口,果然酥软可口,味美香甜。她笑着夸道:“萦姐儿做的这道点心不错,金黄油亮,让人唇齿留香。”   郑嬷嬷也顺着老太太夸赞:“六姑娘心思细腻,这道点心不腥不腻,松软香甜,可见是可着老太太的胃口做的。”又笑问道:“六姑娘可给这点心取了名字?”   季萦本想说就叫鸡蛋糕,只是这个名字有些直白了,便想了想道:“这点心里我加了牛奶和鸡蛋,所以格外松软些,最适合老年人吃。过几日就是祖母寿辰了,我想在那日用这道点心招待与祖母一样年纪的老人家。所以就叫它寿糕吧。”   老太太听着就笑了,“难为你有这样的孝心。好,就叫寿糕。”   郑嬷嬷也欢喜道:“还是六姑娘细心周到,那老太太寿辰那日咱们可就等着姑娘的点心了。”   季萦欢喜的保证道:“没问题。”   季萦见老太太吃的香甜,不过一会儿就吃了三四块点心,于是盛了碗乌骨鸡汤递到老太太手边:“祖母尝尝这鸡汤,我前阵子得了些品质上乘的藏红花,今儿个专门给您熬的。”   老太太接过尝了一口,果然味道极好,她笑道:“嗯,这汤里虽加了药材,却尝不来苦味儿,还有股淡淡的藏红花的清香,不错。”说着又一连喝了几口。   季萦见老太太用的好,心里极为欢喜。“祖母喜欢,我一会子就让香榧给送些藏红花过来,给您炖汤喝。”   老太太笑道:“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有了好东西留着自己用就是了,我还能缺这些。”   季萦也笑道:“知道祖母您不缺这些,不过是我的孝心罢了。” 第26章 博古架 季萦侍奉着老太太用过……   季萦侍奉着老太太用过点心, 又拿起刚才的单子看。“祖母是想将表姐安顿在花照里住?”   如果是与姑母同住,自然不必再费心思收拾这些摆件。   老太太点点头,道:“你表姐爱热闹, 我让她住了花照里的弄玉轩, 与你的院子邻近,到时你们表姐妹好生亲近亲近。”   季萦笑道:“祖母放心, 我定好生与表姐相处。”   祖孙两个又说了会儿话,季萦见老太太有些疲累, 这才告辞回去了。   郑嬷嬷送季萦出了荣寿堂, 才回来老太太身边。她笑着道:“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儿性子, 不高兴了总得跟您闹一闹......”   老太太撇了郑嬷嬷一眼, 摇头道:“你还真以为这丫头是为了我偏着意尔才与我闹得?”   郑嬷嬷不解道:“难道不是么?”   “萦丫头小性子虽多,可自来却不是个小气的, 她哪里会因着个没见过面的表姐吃味?不过是心里不痛快,可有些事情却不能直说,这才借机与我闹一闹罢了。”老太太无奈的笑道。   郑嬷嬷恍然大悟:“难不成是因为大姑娘?我早上听说六姑娘的乳母李妈妈想进府来看看六姑娘。”   老太太点点头:“这丫头自小就是这么个性子, 一有不高兴就得闹闹人才肯罢休。我前儿个听她送了把绿绮给大丫头,还想着这丫头如今做事总算知道迂回了, 可是长进了。不曾想今日......唉, 这么个性子我怎么放心的下。”   郑嬷嬷慰老太太道:“六姑娘一片赤子之心, 受了委屈自然只找最亲近的人, 可不得来闹您吗?再说我倒觉得六姑娘这单纯的性子只是对着您罢了, 到了外面行事还是很有章法的。”   老太太听着郑嬷嬷的话, 神色倒也松缓下来, 无奈道:“罢了罢了,萦姐儿的性子想来是改不过来了,往后我也只能多看顾着她些。”说着又叮嘱郑嬷嬷:“你也替我留意着些, 若萦姐儿受了委屈定要来告诉我才是,她小孩子家家的脸皮薄,有时不好意思与我告状也是有的。”   郑嬷嬷一面应承着老太太,一面心里想着六姑娘自来是个受不得委屈的,哪次不得意了不闹个天翻地覆的。老太太这也是瞎操心了。   次日季萦刚下了学回来,一进屋就见厅里站着个年纪大约在四十左右的妇人,正是季萦的乳母李妈妈。   李妈妈一见季萦就激动的迎上来,与她行了礼后就一直的拉着她说话,语中的关怀之意让人动容。   季萦再次见到李妈妈也有些久违的暖意,她笑着道:“妈妈这些年过的可好?”   这话她昨日已经问过香榧了,可到底再当面问过李妈妈,她才放心。   李妈妈抹了抹眼泪,笑着道:“姑娘放心,我都好。就是想姑娘的紧。”   季萦让李妈妈坐了,温声与她道:“妈妈再别难过了,如今我在京城,咱们日后相见的日子多着呢。”   李妈妈忙笑着应了,又有些愧疚的道:“都是奴婢做事不周全,差点累到了姑娘身上。姑娘心善,不仅没有怪罪,还设法保了奴婢一大家子周全。”   季萦不赞同的道:“妈妈说哪里话,你为我的心我自是知道的。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我思虑不周的缘故,当年府里形势不好,我年纪小没有可用之人,若不是妈妈豁出去,后面又怎么会是这么个结局呢。”   当年因为府里两位姑娘的婚事,大太太整日筹谋算计着,一面想趁此机会将大姑娘高嫁,一面又想算计了季萦的婚事。季萦被逼无奈只好放出流言说肃王府拒绝了她们家的亲事,这才让大太太将大姑娘与舅家的亲事定下来,季萦才有了选择的余地。而这个放出流言的人就是李妈妈。   虽然当时季萦百般遮掩流言的事,可她年纪小又怎会是管家多年的大太太的对手,不过两三日就被翻出来了。于是季萦只能先下手为强,求了老太太将李妈妈一家送去了庄子上,这让大太太没法再找借口惩处李妈妈,继而再攀扯到季萦的身上。   想起往事,主仆两个一时有些沉默。半晌季萦才问道:“妈妈还没吃饭吧?我让香榧带你去吃饭,正好你们母女两个说说话。”   季萦说完看着李妈妈脸上的不舍,笑着道:“妈妈放心去用饭,下午了再来,我还有事要跟妈妈说呢。”   李妈妈这才欢喜的跟着香榧走了。   李妈妈刚出去,香芸就带着老太太身边的郑嬷嬷进来了。   季萦让郑嬷嬷坐了,笑着问:“嬷嬷怎么来了?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   郑嬷嬷笑着道:“老太太心里惦记着姑娘,吩咐了我给姑娘送个好物件来,这不我一找出来就给您送来了。”   季萦奇道:“是个什么物件?”   郑嬷嬷笑而不语只吩咐了外面的婆子抬进来。   东西一抬进屋,季萦打眼一瞧就被惊得倒吸一口气。绕是她见过的珍宝无数,可见了这件也还是心跳加速。   这是一件紫檀镶湘妃竹百宝嵌博古架,整体以紫檀木做边框骨架和格子的底板背板,嵌以湘妃竹做边栏,格栏。栏杆与花牙处镂雕蜿蜒曲折的花枝,每一格之间所雕折枝梅花纹,松树纹,葫芦纹各不相同。架下有两屉一柜,柜面百宝嵌梅树山石图。   当真是一件难得的珍品。   季萦看了半晌,勉强将眼睛从上面移开,与郑嬷嬷道:“我如何能收了祖母这样贵重的东西?”   郑嬷嬷笑着道:“这件博古架是老太太的陪嫁,当年专门找了宫里内造的匠人打的。老太太既把她给了姑娘,姑娘就收下吧。”   季萦无法,只得吩咐了人将这件博古架抬去她的书房里安置。等送了郑嬷嬷出去,季萦又对着这件博古架欣赏了半天,这才出了书房。   季萦想着得了这么个好东西自然不能一个人欣赏,于是便吩咐香芸:“你晚些时候去请四哥和六哥过来,就说我得了个好东西请他们一同赏玩。晚饭就在我院子里吃。”   香芸笑着应了。   下午,李妈妈临出府时又来见了季萦一次。季萦将自己要找些珍贵的药材种子的事与她说了,李妈妈忙不迭的应了。季萦又嘱咐了她这事再不要让别人知道后,才与她带了好些东西让香榧送着出了府。   季萦这次吩咐李妈妈办事,就是要试试她的能力。因为系统她得的好东西越来越多,想要用这些东西,总得有个正经的途径解释它们的来源。所以季萦打算让李妈妈来为她办这件移花接木的事情。   李妈妈人虽然老实,但却有一双伶俐的儿女,香榧跟在她身边自不必多说,香榧的哥哥也是心思灵活的人。最重要的是她们一家对季萦极为忠心。所以如果可以她手里的东西以后将会假脱李妈妈的手送进府来。   宋子羡又在码头处晃荡了半下午,忖着今日姑母一家估计不会到了,于是便带着刘管事和几个小厮准备回府。路过工坊时进去看妹妹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于是顺带着取上了。   宋子羡回府后先去了老太太处回话,等老太太问完话他才回了自个院子。   浴房里,白檀一边侍候着宋子羡洗漱一边将刚才六姑娘打发香芸来请他去四知院的事情说了。   宋子羡点点头,打理好了衣饰便径自去找季萦了。快到四知院的门口处时,听见有人喊他。他转头一看,见是宋子服,他笑着道:“六弟难不成也是受了六妹妹的邀来的?”   宋子服恭敬的行了礼,才道:“不错。”   宋子羡早就就习惯了弟弟的惜字如金,他点点头笑道:“那咱们就一起进去吧。”   季萦今儿个要请了两位兄长吃饭,因此便早早的吩咐厨房做了好些菜。她一见宋子羡和宋子服进来,便笑着道:“我估摸着四哥和六哥应是这会子过来,可巧你们就来了。”   一面迎了两位兄长去花厅里,一面命人摆饭。   宋子羡和宋子服两人一个在外面转了一天,一个也上了一天的课,这会子早就饿了。因此也不与季萦客气,打发了丫头下去,只兄妹三人一起用饭。   季萦给宋子羡夹了块糖醋小排,又给宋子服剥了个白灼虾,蘸了酱汁才放到他的菜碟里。   “哥哥们多吃些,今日我准备的可都是你们爱吃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饿了的缘由,今日的饭菜宋子服和宋子羡吃着十分可口,因此兄弟两个吃光了桌子上大半的菜。   用完饭,丫头们收拾了碗碟,又给他们上了茶。   宋子羡一边喝茶,一边与季萦道:“妹妹这里的菜色味道真是不错,那道糖醋小排我吃着比太白楼里的还要好些。”   宋子服也点头道:“不错。”他想了想又道:“妹妹这里的酱汁好像格外鲜香些。”   宋子服自小喜欢吃鱼虾,因此尝过许多蘸料,唯独今日的这碗酱汁让人格外流连。明明鱼虾还是往日的味道,可蘸了酱汁后却是更加鲜美。好似因为蘸了酱汁,所有的菜品都被激发出了食物本身隐藏最深的精华,让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季萦听了宋子服的话,笑着道:“还是六哥的舌头灵,一尝就尝出了这菜的精妙所在。”   今日的晚饭季萦就是使用了系统里收获的酱油和食醋,只用了少许一点,这菜的味道提升的就不是一星半点。   季萦看着两个哥哥道:“今日我乳母进府时带了些自家酿的醋和酱,她手艺极好,我尝着味道也不错,因此晚饭里就用了,哥哥们喜欢我待会儿让人给你们送些过去。”   宋子羡喜道:“那就谢谢妹妹了。”   宋子服也欢喜的道谢。   喝过茶后,宋子羡看着季萦道:“妹妹请我们来该不会只为着吃饭吧?”   季萦笑道:“当然不是。”   季萦看了看天色,此时晚霞已经布满了天空。她站起身来示意宋子羡两人跟她来,三人一同去了书房。   宋子羡一进季萦的书房,就瞧见了那件博古架。他惊呼一声忙走到跟前细看,那眼神与季萦中午时一模一样。等知道是老太太专门开了私库给季萦送过来的时,不由满心羡慕的感叹道:“祖母也太偏着妹妹了,这样的好东西也舍得给你。”他站在博古架前越看越喜欢,一脸的痴迷,恨不得把它搬去自己屋里。   倒是宋子服自来喜好些古朴简单的文器,因此这博古架虽然珍贵却也不怎么得他的心。   季萦知道宋子羡一向喜欢这些精致奢华的工艺玩器,便大方的道:“四哥既然喜欢,不如我把它送给四哥。”   宋子羡摇摇头道:“那还是算了,你知道父亲一向不喜我们太过奢靡,若被他看到我书房里放着这么一件奢华的博古架,定要好生教训我一顿的。”再说他也不能抢了妹妹喜欢的东西。   虽然季萦没有明说,但她的性子一向是喜欢的东西定要与大家分享。所以能在刚得了这件博古架就急着叫他们一同来赏玩,可见是极喜欢这东西的。   季萦见宋子羡这样说,也便罢了,只笑着道:“我今个才刚得这个,一时倒想不来应该在上面置什么物件,哥哥们一同帮我想想。”   宋子服见时辰不早了,便道:“不如妹妹先布置了,等我与四哥得闲了过来看看,再与妹妹些建议。”   季萦想了想便也答应了,见两位兄长要走,便亲自送了他们出门。   送走了宋子羡他们不多会儿,香芸进来道四爷院里的白檀姐姐来过了,说是四爷让她来给姑娘送东西。   季萦打开白檀带来的箱子,见里面果然是她让宋子羡帮忙做的东西。于是笑着吩咐香榧让她明日带着几个丫头再蒸些花露出来。 第27章 客来 这日,季萦正与香榧两个……   这日, 季萦正与香榧两个分装蒸好的花露和精油。香芸进来道:“姑娘,太太让您去老太太处呢,说是姑太太来了。”   季萦听了不敢耽搁, 立马让香芸和香榧两个侍候她换了见客的衣裳, 便匆匆赶去了荣寿堂。   季萦到的时候,花厅里只老太太与三房的几个姑娘, 大太太和陈氏已经带着各房的儿媳妇去二门处迎接了。府里的姑太太时隔多年第一次回娘家,自然不能轻慢。   季萦坐在绣墩上, 见上首的老太太今日穿了身檀色妆花缎秋香色滚边对襟长袍, 面上神思不属却又精神有些激动。   看来老太太这些年虽没明说, 但也是十分惦念女儿吧。   季萦一旁的二姑娘等了这半会儿, 有些无趣,便低声与季萦搭话:“前些日子二叔一家回京时也没有这般隆重, 怎么今日姑母回娘家却要这样劳师动众?”   这话颇有些挑拨之嫌,若真是不经事的孩童只怕此时已经对这还没进门的姑太太一家有了微词。   季萦心里有些无奈,面色却一片严肃。她撇了眼二姑娘, 开口道:“二姐这话可不对,姑母出嫁多年, 祖母甚是想念, 今日是姑母第一回 回娘家, 大伯母与我娘代祖母去迎一迎, 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何来劳师动众一说?”季萦的声音虽不大, 但也能让屋里的人都听见。   一时屋子里的人都朝着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二姑娘涨红了脸朝老太太道:“祖母,我……我没有……”   不等她说完,老太太便皱眉道:“既然不想在这里, 便回去吧!”   二姑娘大惊,忙起身跪下,哭求道:“祖母,我错了,您饶了我这一次吧。”她今日若真被赶回去,那这不敬长辈的名头就会立马被坐实,她以后还有什么好前程。   今日到底是个喜庆的日子,老太太也不愿多生事端,而且女儿头一回回娘家就惹得侄女儿被罚,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因此她见二姑娘是真心悔过,就让她起来了,这事就算是揭过了。   二姑娘重新坐在绣墩上,紧紧盯着季萦,眼里止不住的羞愤,但到底再不敢多说什么。   大姑娘见了面上闪过讥讽。五姑娘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倒是三姑娘时不时得抬头打量季萦一眼。   三姑娘总觉得自从回京后,她这位六妹就与从前不大一样了。好像以前被刻意掩盖的光芒如今慢慢地被显露了出来。她想起上次季萦与大姑娘交锋却丝毫不落下风,还有这次对待二姑娘的挑拨锋芒毕露,毫不相让……   她曾听四姑娘轻蔑的说过,六妹虽是嫡出,可却没有一点嫡女的派头,那时她深以为然。如今再看,她想也许她们从来都小看了六妹,太太这样厉害的母亲又怎会真的教出一个性情绵软的女儿呢。   季萦气二姑娘言行不端,所以才让她吃了教训。可却不想因着这事坏了老太太的心情,因此她起身去了老太太跟前,祖孙两个说着话,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哄的老太太笑呵呵的。   有小丫头禀报:“太太们来了…………”   季萦听到声音抬头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大红色革丝绣葫芦纹褙子的中年妇人被大太太和陈氏簇拥着进门来。   老太太一眼瞧见多年不见的女儿,不由的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一把拉住了女儿的手,悲喜交加,老泪纵横。宋毓琴见母亲如今头发花白,再不复她未嫁时的精神,也是泪如雨下,哽咽难言。母女两个抱头哭了半晌,才被大太太等人劝着止住了。   老太太平复了心情拉了女儿坐下,细细打量,见她眉色舒展,神色张扬,便知她这些年确实过得很好,如此才将这些年对老太爷将女儿远嫁的怨气稍稍去了些。   “你这个没心肝的,十几年了也不回来看看我,丢下我这个老婆子为你操碎了心。”太太抱怨道。   宋毓琴看着母亲已经老态毕现的面容,不禁深深后悔,她哽咽道:“母亲,都是女儿不孝。”   老太太到底念着女儿这些年地不容易,只深深的叹了口气,再不忍苛责。   陈氏笑着打圆场道:“娘快别伤心了,看在阿琴带来的这一双出色的外孙面上,您好歹消消气。”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立马转圜过来,老太太也收了泪眼朝着下首看去。   谢越霖和谢意尔一齐跪在地上的蒲团上给老太太见礼。喜得老太太让他们起来后,又拉着在跟前细细打量问些日常里的话。   季萦站在老太太一旁也打量着这两个表哥表姐。表哥谢越霖面容俊雅,玉树临风,通身气质与她大哥宋子固有些像,只是面色有些过于板正,不如宋子固那样平易近人。而表姐谢意尔季萦一见她便不由有些惊艳,见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是容色姸丽,举止端方,姿态豁达,真真似一朵人间富贵的牡丹花。   这厢老太太终于看罢了两个外孙外孙女,遂让季萦与众姐妹与宋毓琴见了礼,又指着屋里众人一一为外孙和外孙女引荐。   谢意尔见过了屋里的众姐妹,只觉外祖家不愧是京中名宦之家,教养出的姑娘皆是姿态规矩,气质出众。   众人俱都相互厮见过,老太太就让刚才陪着一起进来的宋子羡领着谢越霖去了外书房老太爷处。谢越霖是男客,年岁已足,到底不好在内院里多待。   谢越霖走后,谢意尔陪坐在老太太一侧的榻上,一边听着母亲与外祖母、舅母们说话,一边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了对面季萦的身上。   见季萦不过十二三的年岁,身量虽小,但骨骼匀称,体态风流,眉目如画,一颦一笑亦诗亦韵,灵气逼人....   谢意尔暗暗心惊。自古江南出美人,她一直自得于自己的容貌在姐妹间拔尖,少有人及,不想今日却被个身量未足的小丫头比下去了。果真如哥哥说的一般,京城人杰地灵,卧虎藏龙。   屋里众人闲聊了半天,老太太念着女儿一路跋涉早就累了,于是早早的吩咐了厨房备了午饭。吃了饭大太太便陪着宋毓琴去了栖桐院,大姑娘和季萦则陪着谢意尔去了花照里的弄玉轩。   时值春日,花照里各色鲜花景致正是最美不胜收之时。谢意尔一路行走着不禁看呆了眼。都说景色醉人,如今进了这园子,才知此话不假。   宋敏仪见了谢意尔眼里的惊叹,不禁有些自得,她笑着道:“日后表姐与我们一同住在园子里,有的是机会观赏。咱们这会儿还是先去弄玉轩里,表姐安置好了好生歇一歇。”   谢意尔笑着道:“难为敏仪妹妹这般细心周到,这些日子一直飘在水上,如今好容易才脚踏实地了。”   七姑娘好奇道:“表姐来京是坐了船来的吗?”   谢意尔笑着点了点头,见大家都有些好奇,便解释道:“我们是从苏州的码头上乘的船,顺水一路北上,所以才来的快些。若是走陆路,怕还得好些日子才能到呢。”   “原来如此。”七姑娘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有些遗憾的道:“可惜我们来时坐的是马车。”   谢意尔见她神情可爱,不禁笑道:“坐马车才好呢,坐船晃悠悠的,不到码头就下不了船,若是晕船的人,一路下来当真是煎忍难熬。”   还会有人晕船?大家一时越发好奇,她们都是闺阁女子,并没有出远门的机会,所以谁也不曾坐过大船,并不知道坐船还会有人晕眩。因此都笑着与谢意尔询问起来。   谢意尔说了些这些天她们在船上的趣事,又说了江南与京里不同的风土人情。大家说说笑笑,表姐妹之间倒也去了初见的生疏之感,关系变得亲密无间起来。   季萦见谢意尔不过三言两语就融进了她们姐妹中间,连一向清高自持的大姑娘都能与她关系融洽的说笑,不禁感叹果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伶俐人儿。   弄玉轩不负它这清贵的名字,里面的房舍院子俱都小小巧巧,摆设也皆是精致文雅。谢意尔出生书香名门,所好文静雅致,因此这院子极得她的心。   季萦见她喜欢,便笑着道:“表姐这里可是祖母亲自费心布置的,你既喜欢,祖母知晓了必然欣慰。”   谢意尔感念道:“难为外祖母这样疼我,等我收拾好了,便去给她老人家道谢。”   季萦笑了笑,道:“我们姐妹就不打扰了,表姐快些收拾了歇着吧。”   其余人也都与谢意尔道了别,与季萦一道出了弄玉轩。   谢意尔目送她们离去后,便扶着棉雾的手进了门。   迎门正中是个黄花梨牙雕山石竹林的连座屏风,绕过屏风便见屋子中间摆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桌上左边置着个乳钉纹豆形嵌铜琉璃香炉,古朴雅致,规矩精巧。书案中间放着几方端砚,笔筒里数杆各色毛笔,还有一旁的多宝阁,陈设虽不多,却色色精巧贵重。   穿过层层织金撒花蝉翼纱做隔的帐慢,便是卧房处。似云正抱了大红色绣白玉兰的锦被铺在床上。   棉雾扶了谢意尔坐在床边,体贴道:“姑娘歇一会儿吧,累了大半天了。”   谢意尔自进府寒暄了这半日,此时再无心说话,只微微颔首,由着棉雾帮她换了家常的寝衣便睡下了。   晚饭时,府里几位少爷才下学回来,因此大家是一起去老太太那里用的。   饭毕,谢意尔不止与府里的几位姑娘言笑晏晏,与几位表哥表弟也是相谈胜欢。反倒是表哥谢越霖并没有妹妹的善谈,只与宋子固和宋子铭说些科考的事。   陈氏从荣寿堂出来,路上吴妈妈笑道:“咱家四爷好福气,姑太太家的表姑娘果真样样出色。”陈氏之前与老太太商量着让宋子羡娶了姑太太家的表姑娘这事,吴妈妈也是知道的。   陈氏听了吴妈妈的话面上并没有喜色,反而叹气道:“这婚事怕是不成了。”   吴妈妈不解道:“太太可是对表姑娘不满意么?”   陈氏道:“哪里是不满意,就是太满意了才不成的。”她看了一眼吴妈妈道:“你今日也见到了,咱们这位表姑娘能说会道,又姿容出众。今日只初初进府,风头就盖过了满府的姑娘……”   吴妈妈一想,还真是,她不由道:“大姑娘骄矜自持,咱们六姑娘一向内秀,自然比不得表姑娘这般长袖善舞的惹人注意。”   陈氏赞同道:“是啊,表姑娘这般出众,若是我的闺女,我也不舍得就这样随意嫁了,更何况是我那心高气傲的小姑子。”自然更要挑一个家世贵重人品不凡的才甘心。   吴妈妈不认同道:“表姑娘虽出色,可却没有相匹配的高官门第,而且咱家四爷的家世品貌在这京里也是不凡的,未必就………”入不了姑太太的眼。   只是这话被陈氏打断了:“仲钰虽好,可架不住我这小姑子眼光奇高。这事以后再不必提了。”   见陈氏语态坚决,吴妈妈忙应承了。 第28章 夜话 晚上宋毓琴亲自……   晚上宋毓琴亲自去弄玉轩看着女儿安置了, 又叮嘱棉雾和似云好好服侍姑娘,才出门一路去了老太太的院里。今晚歇她在老太太处,母女两个也能说些私房话。   宋毓琴帮老太太掖了掖被角, 感叹道:“当年我在娘跟前时也是豆蔻的年岁, 如今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老太太想起过往,也笑着道:“当时你趴在我膝上哭闹着不嫁人时, 我哪里能想到你如今这般儿女双全的样子。”   当年老太爷为宋毓琴择婿,将京城内外的青年才俊看了个遍, 最终却选了个远在江南的谢家嫡子。虽谢家是名门世族, 但自来门风简朴, 族中子第皆不出仕。   不做官便意味着与朝堂权柄无缘, 这让一心想嫁入显贵高门的宋毓琴如何愿意。可惜任她百般哭闹,宋老太爷爱惜谢家子的人才品格, 终是没有松口退婚。   宋毓琴如今想起以往已经没有了当初的不甘,毕竟她已是这般年岁了,而且这些年丈夫待她确实很好, 一双儿女也聪慧孝顺。   她不由笑道:“当时我出嫁时,大哥还没有子嗣, 二嫂也才刚进门不久, 如今一眨眼大哥和二哥都已经儿女成群了。”   说起孩子, 老太太便问她:“霖儿你与女婿是如何打算的?我听着今次要下场?谢家能愿意他出仕?”   提起这个, 宋毓琴不由哂笑道:“我儿子的前程岂容旁人干涉?再说如今的谢家早已不复当年的鼎盛, 再这样朝堂无人下去, 说不得过几年就要没落了。”因此谢越霖科举出仕这件事在谢氏族中是默许的。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道:“如此也好, 只有男儿知道上进了,才能顶立家中门户,护持族中姐妹。这个道理想来亲家也是知道的。”   说起科举, 宋毓琴不禁与老太太道:“娘,霖儿才学出众,这次是必定能中的。只是他孤身一人,朝中也没个本家的长辈帮衬,日后还需大哥和二哥多多扶持才是。”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道:“你放心,都是一家子姑表兄弟,你两个哥哥也是霖儿的长辈,自会照看他的。”   那便好。听了老太太的保证,宋毓琴才放下心来,又有心情说起别的。   “这么些年,我瞧着还是二嫂最有福气,不仅儿女双全,还个个出众。”   老太太道:“你两个嫂子如今俱都有儿有女,这福气自是不相上下。”   宋毓琴不认同道:“那可不一样。大嫂折腾了好些年终究是将嫡子生在了二嫂后面,而且二嫂如今有三个儿子,个个都不差。大嫂家的子铭比起子固可就有些不如了。”   老太太虽不喜这话但也不得不承认,子铭的天资是远远及不上子固的,就连对学业最不上心的子羡,他也是不如的。她心里不由叹了口气,顾氏确实不如陈氏会教养孩子。   宋毓琴见老太太不说话,便又道:“娘不是一向主张对孩子们一视同仁么?怎么我今儿个瞧着您对二哥家的萦姐儿格外不同。”   老太太看了女儿一眼道:“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嫡庶不同。”   宋毓琴笑道:“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今晚上我可瞧得真真的,您待大哥家的仪姐儿不过是寻常,可待萦姐儿却是衣食住行样样过问,可见是真真疼进了心里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不再否认,沉默了半晌才道:“到底是亲自操心养大的孩子,哪里真能与旁的一样。”   宋毓琴笑了笑,状似认真道:“娘的孙女儿太多自然疼不过来,不过这外孙女如今可只这一个,您可定要多偏着些才行。”   老太太失笑:“你这性子是越发活回去了,如今竟替女儿争起宠来了。”   宋毓琴笑而不语。过了半晌才抱了老太太的手臂道:“今儿个见了几个侄子,我当真是又羡慕又高兴,哥哥们终是后继有人了。”   老太太笑了笑,道:“我看霖儿也不差,你和女婿把他教的很好。”   说起儿子,宋毓琴心里一阵自得,但还是谦虚地道:“霖儿虽好,但京城这地界的人才众多,比他的学识家世好的不知凡几。”说到这里她不禁心头一动,笑着道:“别人且不说,只说我们来京的路上就碰到了个贵气的少年……”   接着与老太太将那日她们与那少年的渊源分说了一遍,又形容了那少年的面相,才试探道:“我想着那孩子应是出身与咱家相熟的人家也说不定。”   老太太听了女儿的叙述,心头微微满意。看来这肃王世子确实是个好孩子,从对待女儿一家的做派上也能看出他对与萦姐儿的婚事是极上心的。   不过因着二房两口子还未见过那孩子,对这桩亲事至今还未松口,如此她也不好与女儿提前吐口两家的姻亲关系。   因此只笑着道:“听你形容,那孩子十有八九就是肃王家的世子了,上月里他祖母倒与我提过世子要去南边当差的话,给世子收拾行李时摸不清南边儿的气候,还打发了人来问我和你大嫂子。”老太太说着笑了笑,继续道:“那孩子最是个谦虚知礼的,你们一路能遇上也是有缘。”   可不是有缘么,她正想着要给女儿找个好夫婿,这肃王世子就撞上来了,这便是与意尔的缘分了。   宋毓琴心里欢喜,母亲果真是与那位肃王府的老太妃极相熟的,而且听母亲的意思那世子至今还尚未婚配,她不禁感叹这位肃王世子无论品貌家世都堪称是女儿的良配。   因着心里存了想头,宋毓琴便越发说起女儿的好来:“我生的这三个孩子里,只意尔最得我心。霖儿是长子,自小跟着我公公念书,我十日里也不过见两三回。雅尔是我头生女儿,体贴孝顺,知书达礼,可最终却是跟了那么个人,不知道伤了我多少心肠。如今我身边只剩下这一个,无论如何我都要给她打算好了。 ”   老太太听着女儿的话,叹口气道:“雅尔的事你也不必太过左性,姻缘天定,这也是她的命。虽时下确实有些不足,但焉知她没有后福。”然后又缓声道:“意尔丫头倒像你。”   今儿个她只打眼一瞧,便知这丫头无论是品貌还是性情都与女儿年轻时像了个十足。那一副八面玲珑的行事做派,人情练达,不像是出身书香之家,倒像是个钟鼎之家的贵女。   宋毓琴得意道:“意尔自小性情聪颖,诗书礼学一看就会,人情世故一点既通。她父亲常说若她是个男儿,承宗继业不比她哥哥差。”   她说毕,想了想便试探道:“意尔人才出众,正值妙龄,我跟她父亲不忍心委屈了她,因此便想着在京里给她挑一个知根知底的好人家。娘您认识的人多,可知有哪家少年能与意尔相配的?”   虽她极为看中肃王家的世子,但却不能与母亲直说,一是意尔的家世与世子相比确实有些低,二是母亲估计对意尔的亲事还有别的打算。   果然老太太沉吟片刻,缓声道:“你之前信上说要将意尔留在京里,我便想了几日。你二哥家的羡哥儿,年岁与意尔正相当,那孩子今日你也见了,性情才学都不俗。你若愿意我亲自去与你二嫂子说。”   在老太太的心里,确实想将这两个孩子凑成对儿的。   先前接到女儿的信,她将京里合适的人家想了个遍,但因女婿不是官身,外孙女儿家世到底有些不如意,所以这些人家的门第都不如宋家高。她存了帮衬女儿的心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羡哥儿最合适。   羡哥儿是二房次子,上头有长兄,他的妻子家世弱些也是应当。   今日见了外孙女儿,她更是坚定了心思。娶妻娶贤,意尔性子圆滑周全,处事稳重平和,日后定能督促夫婿上进,孝顺长辈,和睦亲族。   因此这门亲事于两家都是个两全其美的事。   宋毓琴听了母亲的话,不禁有些心动。二哥家的羡哥儿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羡哥儿不仅人品才学极好,而且他与意尔是姑表兄妹,关系自然比旁人更亲厚些。意尔日后若是嫁到外祖家,到时嫡亲的舅母就是婆婆,又有外祖父母的关照,这日子过的自然比在别家舒心。   虽知晓结了这门亲事的好处,但她还是有些犹豫。子羡虽千好万好,却有一样是不称她心的,那便是权势不足。娘家的门第虽说不俗,但与肃王府这样真真的高门显贵相比,还是天差地别。   宋毓琴想了半晌,心思最终还是偏向了肃王世子。她笑了笑,缓和道:“娘为我费心了,羡哥儿确实是个好孩子,只是这姻缘之事却是急不得的。今日我与二嫂才第一次见这两个孩子,总得再看看孩子们的性情才行,免得咱们胡乱许了亲,孩子们却相处不来。”   老太太一想也是,反正她已经与女儿和老二媳妇通过气了,而且这两个孩子如今都在她跟前,天长日久的相处着总会比旁人更亲近些。到时再提婚事也顺理成章。 第29章 三合一(入V) 求收藏!   自谢家表姐来家后, 早晨去老太太那边请安就热闹了不少。   先前家里姐妹虽多,但嫡出的只有大姑娘和季萦两人。   大姑娘性子强势,时时想着压过众姐妹一头。季萦年纪小, 又性子和软, 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轻易不与她计较。再有其她几位姑娘出身都不如她们两人,自也不会在显眼处招惹了她。   如此大姑娘在家中可谓是一支独秀, 很有些长姐的派头。   不过自谢家表姑娘来就不一样了。这位表姑娘一瞧就是个会做人的,又加之天生的好才品, 虽才来了几日, 但却赢得了府里大小主子和下头奴婢们的称赞。   就连一向板肃着一张脸的老太爷, 也亲自开口让她跟着府里的姑娘们一起念书。一来表姐妹们一起处着才亲密, 二来表姑娘学问好,若耽搁了也是可惜。   如此,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现今府里最炙手可热的可不是嫡长的大姑娘也不是二房的六姑娘,而是才来家的表姑娘。   依宋敏仪的性子, 被人这样生生压了一头,自是不服气的。可这次她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说什么, 反而与表姑娘的关系极好。   让季萦说, 还是她这位表姐最有本事。一边展现了自身的魅力, 一边又与宋敏仪说自己在舅家客居不久, 若是日后回了家去, 也不知何时才能再与表妹相见。偏她在舅家与敏仪妹妹最是投性, 日后分开还不知要如何心伤。   就这般, 宋敏仪被哄的心思贴服,一面想着自己确实与表姐投缘,一面又想到表姐在自家客居, 日后是要离去的。可惜自己好容易有个亲近的至交好友,最终却免不了一场分别,一时也生了些心心相惜的伤感,先前的那股子嫉妒之心也去了不少。   荣寿堂。   老太太坐在上首正与顾氏说着明日端午佳节府里的安排,陈氏在一旁径自端了茶碗轻啜一口,并不插话。   二房一家归京后与长房三房一起住在老宅中,府里当家理事的是长房的大太太。   陈氏如今只管着自家这一房的庶务,一心经营自己的嫁妆,对府里的中馈轻易不插手。   看老太太与顾氏还要商量一会儿,陈氏便转身瞧向女儿的方向。   见她正与老六老四低声说些什么,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着,眼里俱是明亮的笑意。   陈氏细细一听,隐约能听到她说的花露二字,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季萦此时确实在与两个哥哥显摆自己新制的花露。这花露前几日就制好了,不过因着姑太太一家回府耽搁了的缘故,今日才分装出来。正好明日是端午节,将这花露送与家中姐妹一同赏玩也是个乐事。   宋子服瞧着季萦手中的琉璃瓶,并不感兴趣,反而道:“上次妹妹给我的那盒醒神香十分好用,每日温书或作文时用了很是提神解乏。学里的同窗见了也问我能不能匀出来几丸,妹妹可能再给我些。”   季萦对这种低配版的醒神香的功效早有见识,这香丸的功效显著,堪称读书人的专属配置,就如前世里的高考生都喜欢喝安神补脑液来提高记忆力。   宋子服张口再与她要也是意料之中。不过这香丸用料讲究,有几味香材还是出自系统地图,并不易得。所以季萦道:“六哥哥的用度自是有的。不过这香丸难得,轻与旁人却是有些糟蹋了。”   宋子服了然的道:“妹妹说的这些我也是早有猜测,这香的功效立竿见影,配制难得也是应有之理。因此我已拒绝了同窗的要求。”   季萦笑道:“六哥哥若有至交好友,一起分享也是能的。一会子,我让香芸将香丸送去你院里便是,以后哥哥用完了只管打发人来取就是。”   宋子服摸摸她的头发,道:“那就谢谢妹妹了。”   一旁的宋子羡见这两人说话,也顺口提了一句,自己也喜欢这个醒神香,平日里燃了此香作画奕棋最有意境。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接了季萦手里的花露,细细打量起来。   他刚拔开瓶塞,就有一股子清幽的蔷薇香气蔓延出来。他惊喜莫名的道:“六妹妹,真有你的,这东西都让你给做出来了。”   季萦矜持一笑,正要说什么,就听三婶文氏道:“什么东西这样香?”   她一说话,老太太也停下了和顾氏的说话声,轻嗅了嗅,屋里确实是一股子蔷薇花的香味。   老太太笑道:“可是哪个丫头采了蔷薇花到屋里了?”   宋子羡听了,哈哈一笑,起身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将手里的花露献宝似的给她看。   “祖母,您瞧。”   老太太低头微一打量,就笑道:“前些日子你父亲给了六丫头一瓶子玫瑰露,今儿这个你是从哪里得的?”   宋子羡一听,就笑嘻嘻的道:“祖母,孙儿可没这本事找来这个。这是六妹妹的自己做的。”   顾氏原本笑着听他与老太太说话,此刻面上不禁露出些惊讶和狐疑。其余人脸上也均露出些不可置信,独陈氏老神在在,笑得矜持又欣慰。   老太太也是惊讶,她看着季萦问道:“萦姐儿,你哥哥说的可是真的?”   季萦笑得一脸腼腆,示意身后的香芸将怀里的匣子打开给老太太瞧。她自己也起身坐到老太太的另一侧,笑道:“我就是想试试,没想到真的做出来了。”说完又有些小懊恼的道:“不过我这花露与大食进贡的还是有差别的。祖母您瞧,这花露香度色泽与那大食进贡的并无区别,可就是味道酸涩苦陈,喝不得。”   老太太才不在意这点小缺陷呢,她拉着季萦笑得合不拢嘴,得意道:“哎吆我的萦姐儿真是了不得,这京里的人家都没试出来的东西,竟被你个小丫头制出来了。”又安慰孙女儿道:“那大食国的香露也是酸的,我就不爱喝那个。我瞧着你制的这个倒是比那大食来的还好些。”   季萦被这一味地吹捧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挨在老太太怀里腼腆道:“谢祖母夸赞,孙女儿还有不小的进步呢。”   老太太慈爱的揽了季萦,回忆道:“当年我年轻时也制过香露,与珮娴就是现如今肃王府的太妃,我们两个翻遍了古籍,试了大半年也没成露。想不到老了老了,我的小孙女却做成了。”   季萦嘴甜的笑道:“看来我是继承了祖母的志趣了。”   “可不是,”老太太笑道,“你这丫头不光性情与我年轻时一样,爱好也是不无相同,就喜欢弄个香啊露的。”   宋毓琴瞧见她高兴,也凑趣道:“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学调香就是娘教我的呢。”   陈氏也笑道:“萦姐儿的心思灵巧可不就像了娘么,我是个手拙的,若不是娘出手教养,这丫头跟着我怕也是个木讷的。”   老太太被捧的哈哈笑道:“便是我教出来的,可也是我们萦丫头心有锦绣,有慧根。”   宋敏仪见此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季萦身上,一如小时候那样,尽管季萦木呆呆的,但是有祖母护着,她什么不用做就能轻易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如今更是一点小事就恨不得夸到天上去,她心下一阵黯然和不服气。   她朝四周看了看,见自家的几位庶妹眼里俱是好奇和向往,心里就有些蔑视。她不由开口道:“几位妹妹怕是都未曾见过大食的贡品,六妹妹的花露不如让咱们姐妹一同瞧瞧。”   她一说话,众人都有些赞同,三太太文氏笑着道:“大食的贡品稀有,咱们轻易见不得,如今瞧瞧萦姐儿制的花露也算是长了见识。”   季萦闻言,从老太太怀里起身,笑着道:“这花露本是要孝敬给各位长辈还有给姐妹们玩的。若是大家不嫌弃,我便献丑了。”然后示意香芸将匣子里的花露分给大家。   文氏接了一瓶,又瞧了瞧匣子里剩下的,好奇道:“我瞧着这琉璃瓶中有大小两种,这是个什么说法。”   季萦听了,亲手取了一个小瓶,笑着解释道:“这小瓶里的是红花精油,是专门给长辈们的。大瓶里是蔷薇花露,分给姐妹们玩吧。这红花精油取自红花花瓣,平日里取一滴敷在面部,能够祛皱防衰呢。除了敷面还能将之加在水里沐浴,也能养颜排毒。”   “真有这样的作用?”文氏听着眼前一亮。不止她,其余人瞧着手中这小小一瓶精油,眼神有些火热。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美,不怕老。   季萦肯定的点点头,道:“三婶不信可以问问郎中红花是不是有美容养颜的药效。而我把它的精华提取出来做成这种精油,功效自然更加纯粹了。不过这东西用于保养还是得长时间使用才行,再说也并不易得,这小小一瓶所用红花有几百朵呢。”   文氏与其她人一听,心里既热切又失落,红花价值昂贵,寻常人家哪里用的起这样海量的药材。   知道了这东西的珍贵,刚才得了红花精油的人都对这小小一瓶越发重视起来。而季萦能大方的分给长辈们每人一瓶,确实是个心思实诚的。   宋毓琴看向季萦的眼神温和,她笑着道:“萦姐儿有了好东西想着咱们这些长辈,我这个做姑姑的也不能亏了你。正好我那里刚进了一匣子品质上乘的燕窝,一会子便让丫头给你送去。”   季萦不好意思道:“我是小辈,本该孝顺姑母,怎么能收姑母的东西。”   宋毓琴摆手道:“你孝顺我,我心疼侄女儿,给你的你就拿着。”   如此季萦就不再推辞了。其她人瞧了,也都各自给季萦回了东西。   长辈们除了花露都各自得了一小瓶精油,与季萦同辈的姐妹们各得了一瓶子花露,红花精油珍贵自不是人人都有的。不过几个小姑娘也不羡慕,她们俱是青春少女,如今还不到保养的年纪。   五姑娘轻嗅着琉璃瓶里溢出的香气,笑着道:“六妹妹的花露味道真好闻,若是洒在衣襟上,定然清新雅致的很。明日是端午,咱们姐妹用了这花露出门,可是全京城独一份呢。”   宋敏仪轻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道:“咱们女儿家用香自是独一无二的才好,若人人都用一样的东西怎么显现的自个儿的气质。”   五姑娘被她的话挤兑的面色尴尬,一时接不上话来,倒是二姑娘轻笑着道:“六妹妹别见怪,大姐平日用度一向讲究,最不喜与旁人用一样的东西。”   季萦微微一笑,不在意道:“不过是个玩物,能给姐妹们涨些见识也是好的,用不用的有什么打紧。”   她说完,宋子羡接话道:“六妹妹这花露是女儿香,我们男子用了有些女气,有没有男儿香?”   季萦闻言,想了想道:“倒是也能调出来,等过几日我配得了给四哥品鉴。”   宋子羡一口答应下来,道:“那我就等着妹妹的香了。”   如此倒也将前面的话头岔过去了。   老太太揽着季萦,与顾氏道:“明儿一早不是要去给肃王府送端午节礼么,正好萦丫头的这个花露稀罕,给老太妃和王妃一起送几瓶,让她们也瞧瞧。”   顾氏不论心里如何想法,这会儿当着老太太的面笑得端庄得体,答应道:“是,都听娘的。”然后又与季萦道:“倒要劳烦六丫头了,一会儿我让人去你院里取。”   季萦一脸腼腆的笑着点头。   大家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到晚饭时辰了,老太太就让人都散了,独留下季萦一块用饭。   宋毓琴带着儿子女儿回了栖桐院。她除了有时与老太太一起用饭,其余时候都是与一双儿女一起用的。   进了屋里,宋毓琴才问女儿道:“我瞧着你这几日与敏仪那丫头走的近些。”   谢意尔笑道:“我与敏仪妹妹年纪相仿,确实谈的来些。”   宋毓琴摇头,“那丫头我瞧着不是个大度的,倒是六丫头性情坦率又和气。而且你外祖母也疼她。”若女儿与六丫头要好,老太太爱屋及乌也能多疼她一分。   谢意尔知道她娘的意思,只是心里却也有自己的成算。   她递了一盏茶给宋毓琴,然后笑着道:“六妹妹是好,可就是太好了。我原以为自己是个出色的,可见着六妹妹后却恍惚见到了另一个自己。如敏仪妹妹这样的刚刚好,虽有些女孩家的小心眼儿,却也无伤大雅,她心思是没有六妹妹纯粹,但也心直口快,与她相交所费心力自然比不得六妹妹多。”还有一点她未出口的便是宋敏仪比起季萦好掌控些。她是表姑娘,外祖家这么多姐妹她要融入总得有个切入点,庶出的她瞧不过眼,余下的宋敏仪和季萦,她选了宋敏仪。   “娘也知道你自有主见,不过日后与妹妹们相处也别让人瞧出来你厚此薄彼。敏仪有敏仪的好处,六丫头也有六丫头的好处。别的且不说,只说她调的这花露,京城里这么些世家女子独她调出来了。这样敏慧的心思就是府里其她几个丫头远不及的。”宋毓琴说着,就感叹道:“你祖母教养六丫头是下了心思了。”   谢意尔道:“娘,女儿处事您还不放心么?我得了六妹妹的花露,一会子就让人将我从家里带来的那件郎红菊纹盘送给六妹妹。”   宋毓琴满意道:“这就对了,姐妹间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她说罢,忽又想起别的来。转头看着儿子道:“霖儿这几日与羡哥儿同住,可觉得他为人如何?”虽那肃王世子堪为女儿良配,但此事却不是没有万一的。到时好歹也有下一个人选,毕竟女儿的年纪也不小了。   一旁的谢越霖道:“羡表弟是个性情中人,这几日儿子住在衍墨院很得羡表弟关照。”   “哦?那羡哥儿的学问如何?”宋毓琴感兴趣的问。   谢越霖道:“经义文章倒也扎实,不过表弟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比起科举出仕倒更喜欢寄情山水。儿子瞧着表弟善画,若能得一名师教导,假以时日也能成大家。”   宋毓琴听着就有些失望。羡哥儿的志趣放在自己夫家倒也适当,但在娘家这样的仕宦之家就有些不务正业了。而且在她的心里,是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胸无大志之人的,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亲侄儿。   想起老太太对羡哥儿和意尔的亲事十分看好,她就有些头疼。她下定决心定要将女儿与肃王世子凑成对,自己这一生错过高门的遗憾再不能让女儿延续了。   宋毓琴想着如何开口与老太太说女儿的亲事,一旁的谢越霖就道:“娘可听说了羡表弟与服表弟在张大儒门下读书的事?”   这几天宋毓琴只顾着女儿的亲事,对儿子的学业是全托给两位哥哥和老太爷的。不过,家里的子侄拜于张大儒门下的事她还是知道的。这会儿听儿子提起,她以为儿子也想去那边受教,就随意道:“到时娘与你外祖父说一说,你与羡哥儿他们一同去就是了。”   谢越霖却道:“哪里是这样容易的。张大儒声名远播,外祖家的几个表弟已在他的门下受教了,怕是再不好荐了人去的。”语气里颇有些遗憾。   宋毓琴不由重视起来,道:“这是怎么说的,你可是你外祖的亲外孙,再说你明年就要春闺,这一年的光景可耽误不得。娘明儿就与你外祖父说去。”   谢越霖忙拦道:“娘,您可别让外祖父为难了,连二舅舅家的子固表哥如今都在家里温习,可见张大儒门下确实难进。”宋子固也是错过了入学的时机这才耽搁了的。   “这可如何是好?”宋毓琴着急道,“咱们来京本就是要为你寻个名师的,可如今却错过了时机。”   谢越霖安慰道:“咱们家请的先生未必没有京里的学问好,不过是声名不显罢了。再说,外祖父学问精深,有他老人家教导,儿子定然能进益不少。”   “如此倒也罢了。”宋毓琴只能点头。   荣寿堂。   季萦陪着老太太用了饭,两人正坐在罗汉榻上说话。   老太太还惦记着孙女儿刚刚拋费太多的事,道:“你知道孝敬长辈是好事,不过那红花所费甚糜,一会儿祖母给你补上。”   季萦自然不可能贪图老太太的东西,她道:“祖母上回给我的那架博古架实在太过贵重,我还没跟祖母道谢呢。现在可不能再与祖母要东西了。”   孙女儿越懂事老太太越心疼,所以并不依着季萦的意思,只想着一会子就让人给萦姐儿送了东西去。   不知想起了什么,老太太又笑着道:“祖母果然没有看错,你呀,自小是个聪明的,赶这个时节做了这花露出来正正好。”话语里似有深意。   季萦有些不懂她的意思,只道:“也是刚好想起了这茬,又赶上了春日里花开的时候。”又问:“祖母可喜欢我送您的东西?”   刚才人散去时,季萦又送了老太太几瓶子红花精油,这可是在系统地图里采集红花得的,功效自是与众不同。   老太太笑眯眯的道:“喜欢,萦姐儿送的祖母哪能不喜欢。”   季萦撒娇道:“那我送与祖母的东西,祖母可不能给了旁人。”   老太太见着她小女孩儿的娇态,笑着答应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老太太便催她:“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明日是端午,可得好好打扮打扮。”   季萦笑着应了,临走时与老太太道:“我先前让底下人染了块料子,颜色明丽独特,明儿我穿了衣裳来给祖母瞧。”   等她出了门,老太太的脸上还挂着笑容。郑嬷嬷进来瞧见了就笑着道:“还是咱们六姑娘有本事,每次来过都能让您乐呵呵的。”   她这么说也是有缘由的,自前几日姑太太回娘家老太太高兴了几日,这几日却瞧着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好在六姑娘来得及时,转眼就哄了老太太高兴。   郑嬷嬷的意思老太太自是知道,想必她这几日的心绪烦乱被人察觉到了。郑嬷嬷是她身边的人,索性她也透露了几句。   “明日端午,就请肃王世子上门吧!”   郑嬷嬷闻言,疑惑道:“您不是说先等些日子,等二老爷和二太太见过人了再说么?”   老太太摇头道:“怕是等不及了,再迟怕是要出乱子了。”   郑嬷嬷不明所以,迟疑着不知该不该问时,老太太已经道:“我这几个儿女里我最疼的是阿琴,当年看着她远嫁差点扯断了我的心肝。到了孙子这一辈,萦姐儿又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这孩子自小体弱,我对她的心不比对自己的儿女少。好容易长成了,却又牵连进了当年的朝局纷争,便是我尽力为这孩子打算了,可结果却依然是不尽如人意。”   她说着“哼”了一声,又道:“旁人只瞧着肃王府是高门大户,可惜甲之蜜糖乙之□□,若是有退路,我宁愿给萦姐儿找个小户之家,让她安稳一生。”   提起六姑娘的婚事,郑嬷嬷是知道老太太一早的担心的,她安慰道:“老太太对肃王世子不是很满意么,再说咱们六姑娘水晶一样的人儿小户之家可护不住。肃王府门第虽高,但以咱们姑娘的人品也算不得高攀了。”   老太太听了并未展颜,反而叹气道:“话是这么说,可肃王府里如今也不甚安稳,内宅之事男子插不上手,我怕萦姐儿日后嫁过去应付不来啊。”   郑嬷嬷也知道肃王府的情形,肃王世子虽德才兼备是为同龄之辈的翘楚,可他身后的继母弟弟也渐渐长成了,听说那孩子也很得王爷喜爱,再加之肃王继妃也不是个绵软的,到时兄弟两个为着爵位争起来是免不了的。   不过她还是安慰老太太道:“肃王妃到底是继室,世子又已经长成,为了避嫌她也是不好多管世子的事的。再说还有老太妃护着呢,老太妃是您的闺中好友,又一向喜欢咱们六姑娘,想来不会让咱们姑娘受委屈的。”   说起老太妃,老太太倒和缓了面色。当年萦姐儿能订下这桩亲事,还多亏了肃王老太妃的支持。虽说当年说的只是让萦姐儿借此避过一劫,但这些年王府对这桩姻缘再未推辞过。上次老太妃身边的人相看了萦姐儿一面,老太妃就几次说起让世子上门给老二两口子请安的话。可见王府对萦姐儿是极满意的。   萦姐儿的亲事倒是没有了波折,但她忧心的是另一件事。她道:“肃王世子人品贵重,咱们能瞧见的好别人也瞧得见。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这桩亲事摆在明处,也好断了别人的心思。”   此时,郑嬷嬷心里倒是有了一丝了悟。这几日姑太太一个劲儿的在老太太跟前打问肃王府上世子的事情,又对府里老太太提起的四爷并不上心,可见是对表姑娘的亲事有别的想头。   老太太顾虑的也对,六姑娘的亲事还是趁早摆在明处的好,可别因着误会最后闹出姑表姐妹争夫的笑话来。   郑嬷嬷见老太太说了半天的话面上就有些疲累,便服侍着她躺下歇息,临出屋子时就听见老太太吩咐道:“你一会子将我早先准备的匣子给萦姐儿送去,再顺路去老二家的那儿一趟,明日世子来府的事让她也有个准备。”   郑嬷嬷出来瞧了瞧天色,见时辰不早了,也不敢耽搁,带着个小丫头匆匆去了花照里。   季萦刚打发了香芸给三位哥哥送去了醒神香,这会子正在后院瞧着缸里的莲花呢。这莲花她种下去有些时日了,却一直没有动静。昨儿个她灵机一动取了些地图水潭里的水注入了缸里,不想今儿个这莲花就有些发芽的样子了。   她不由盯着这水缸愣神,心想着看来地图里的一草一木连带着水土都是有着神奇的功效的。   杏林从前院过来,屈膝道:“姑娘,郑嬷嬷来了。”   郑嬷嬷的来意,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季萦回神后无奈的笑了笑,便迎了出去。   及至她刚到前院,郑嬷嬷就到了。请人进了屋里说话,又吩咐小丫头上茶,郑嬷嬷却推辞道:“应老太太吩咐,还得去见过二太太,等改日得闲了,再来喝姑娘的茶。”   季萦好奇道:“这个时辰了,祖母可是吩咐了阿娘何事?”   若换作别人这样问,郑嬷嬷自不会明说,但季萦问出来,郑嬷嬷却笑着道:“老太太说明日肃王世子来府里,让我给二太太提早说一声。”   肃王世子?   季萦挑眉,心里微微划过一抹异样。又见郑嬷嬷一脸打趣的瞧着她,脸色不由略有些不自然的道:“那嬷嬷快去吧。外面天黑,让小丫头提了灯笼。”   郑嬷嬷看她有些害羞的模样,便也不再多说,笑着由香橼送出去了。   等人走了,季萦才摸了摸刚才好似有些生热的脸颊,强自平静下心绪才拿着刚才郑嬷嬷送来的匣子进了内室。   她打开匣子一瞧,见里面是一间铺子和一座庄子的地契,瞧这契子的日期该是老太太的陪嫁。   铺子是西城临街的一处商铺,面积不大位置却极好,从那里经过的大多是达官显贵,日常的人流量也多。庄子在城郊,刚好连着先前老太太给她的另一处庄子,地理位置算不得多好,但两座连起来亩地面积也是不小。   既然老太太给了,季萦只能收着,不过转头心里却想着要自己有什么东西能送给老太太的。老太太对她的疼爱是毫无保留甚至有些溺爱,她自然要加倍孝顺。   老太太已是花甲之年,虽保养得益,但到底上了年纪,平日里稍一劳神就觉精力不济,又易疲易病。季萦想了想自己手头并没有适合老太太的东西,索性早早洗漱完去了卧房。等打发了丫头们出去,才念头一动进了系统地图。   地图里自种下了现世的作物后,瞧着接地气了许多,少了许多之前的神秘感觉。   照例收获了一茬作物和药材后,季萦打开背包点了点,瞧着这些日子的收成除了红花其它的东西短时间怕是消耗不完的,因此便想着种些别的东西。   她拿出腰间的荷包,倒出里面的种子仔细辨认了一下,挑出了几样花种和几样药材的种子。   花种是玫瑰、甘菊还有薄荷,药种是黑枸杞、三七、当归、石斛还有何首乌。   种在系统地图里的花主要可以提炼精油和香露,或者可以做点心和花茶,而药材便是配药自用了。   季萦选种的这几类药材都是当世极贵重又稀少的药材。黑枸杞能滋养肝肾,明目补血,延缓衰老。三七有活血化瘀,解毒消肿的药效,前世里最为人所熟知的白药主要成分就是三七。而石斛,它的别名便是还魂草,显而易见它对延缓人体衰老有奇效。还有当归与何首乌,当归为女子滋补养身的圣品,而何首乌补益精血,男女服之利于子嗣。   先前已经证明了种在系统里的药材的药效比在现世里的更好,因此她对这几样药材充满了期待。   选了合适的位置将这些种子种下后,季萦又去先前种人参的地方查看,几日过去这几株人参每根都长得有成年男子的拇指那么粗了。   人参与其它药材不同,它的年份越长药效越好,因此她只采了一颗便作罢,其余的只继续长着便是。   采参的时候,季萦想了想还是用了系统采集功能。采集后她收获的除了已经被炮制好的干参,还有一样系统掉落的物品。   她找出盒子将人参妥善放好后,才拾取了系统掉落物,三颗如樱桃大小的红色果子。拿在手里的一瞬间,这果子的信息就自动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参果,集天地灵气与人参药性而长成,天生地养,可遇不可求。凡人不可单独食之,可泡酒或入药,服之补心增智,吊气延寿。   看罢参果的功效,季萦神色隐隐激动。   这个时代医药落后,像现世里的心脏病还有因为各种意外而导致心智受损的病症在此时便是绝症。还有生病或受伤而来不及救治就逝去的人,这样的遗憾在现世里都有不少,更别说是在这缺医少药交通不便的古代。而这参果简直是得了这类病症的人还有生命垂危之人的特效药。   这样的药效用其它药材配制也能有此效,但那药效比起参果来着实微乎其微,而且还需长久的服用。可参果不同,根据系统介绍它的药效是切切实实立杆见效的。   除了介绍的药效,季萦还注意到了系统提及的“凡人”和“灵气”两个词语。   “凡人”,这一概念是相对“仙人”而言的。无论在前世还是现在这个时代,神话里都有不少仙人的传说。还有“灵气”这一说法,她也并不陌生,传说凡人修行成仙的过程中必须要以灵气做为能量补充,灵气越充沛修行越容易。   而系统刚刚已经明确的说明参果集灵气和人参的药性而长成,这便证明系统地图里的确是有灵气存在的。   既有灵气,那季萦种在系统地图里的作物和药材的生长规律不符合外界的规律也就能说的通了。还有灵气能够辅助人的修行,她便猜想自己是不是也能如神话传说中那样修出些修为来。   不过万事都有入门之法,若无法门诀窍也不过是望洋兴叹,可望不可及。   季萦无论前世还是现在都是普通人一个,从未接触过佛道两家的修行之事,也从未习过俗世间的武艺功法,因此对如何修行一事一窍不通。   不过她心里的猜想本就是一时兴起,既然毫无下手的头绪索性丢过不想了。   撂过这一茬,季萦向四周望了望,想着她自打进了这系统地图就一直在这处水潭附近活动,其它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也一直未去瞧过,如今水潭这处她俨然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大本营,也是时候深入探索一下别的地方了。   她是从身后的森林里走到这处水潭的,这处水潭四周除了花田还连着一条小溪,小溪里水流的方向正好与森林的方向相反。   季萦思索着她该去哪个方向。   森林是她刚进系统地图时的所在地,比起溪水流向的地方她更熟悉些。不过森林里树木葱郁高大,光线斑驳,进入其中她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   就在她游移不定时,忽的想起先前她给佑哥儿的那对铃铛。那是她在森林边缘处无意中采集了一颗不知名的树木得到的。依那铃铛的神奇功能,森林里的草木定然都不是凡物。   最终,好奇心占了上风,季萦决定先去森林那处看看。等探索过了森林正好可以返回来采收她种下的药材。   一决定好,她当即就出发了。今晚她已经进入系统地图有好一会儿了,余下的时间正好可以用来赶路。按着她来时所用的时间,等走到森林边缘处就差不多该到出去的时辰了。   赶路赶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季萦就停在了一处矮小的灌木丛前。这地方正好在森林的最边缘,往前再走三四百米就能进入森林里了,而且向四周观察了下,数这处地方平坦草丛最稀疏,一眼就能望尽周围的情形,正适合做为下次进来的据点。   选定了地方,她心念一动就出了地图。   窗外的月色皎洁,屋里季萦安然入眠。一夜无梦,及至第二日清晨天亮时她才醒来。   卧房里一有动静,候在门外的香橼就听到了,请示后忙带着丫头们进来侍候。 第30章 艳压群芳 求收藏!   季萦起床洗漱后正在梳头, 香芸便进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个圆脸长相清秀的丫头,正是陈氏身边的芳露。   香芸一进来就与季萦禀道:“姑娘, 太太屋里的芳露姐姐来了。”然后错身让芳露上前来。   芳露笑着屈膝给季萦行礼, 嘴里道:“奴婢给姑娘请安。”   季萦抬手让她起来,笑着问道:“你一大早的过来, 可是娘那里有什么吩咐?”   芳露道:“太太让我告诉姑娘今日是端午佳节,姑娘们不用去学里, 也不必早早去请安了。等收拾着打扮了再一道去老太太屋里。”   季萦笑道:“原来是这样。你回去告诉娘, 就说我知道了。”   芳露闻言又道:“太太还说今日府里有客来, 让姑娘精心着装扮了。太太说先前姑娘染了一匹淡黄色的料子不错, 今儿个可以穿了那身衣裳去见客。”   季萦听了笑着道:“娘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今日也想着穿了那身去老太太屋里呢。”   芳露笑着点头, 要行礼退出去时,季萦忽的想起了一事,道:“先等等, 有一样东西你正好帮我给阿娘带去。”然后又吩咐香芸道:“你去将我放在床头的匣子取来。”   香芸点头进去了卧房,不一会儿就捧出个乌木黑漆描金的匣子来。   季萦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个小巧精致的香囊, 道:“这是我给娘绣的香包, 里面的香料是我自个儿配的, 有冰片, 樟脑还有艾草等香料, 正好今儿个戴了避秽防虫。”   芳露接了香包便闻到一抹细腻却又醇厚的香气, 又瞧上面的刺绣精美非常, 笑着道:“姑娘心灵手巧,太太见了必定高兴。”然后重新将香包放入匣子里,带着退出去了。   不用急着请安, 季萦梳好了头发又慢悠悠用了早饭,陈妈妈才指挥着香芸和香橼两个将一会儿姑娘要穿的衣裳取来,伺候着她更衣。   换好了衣裳,季萦在脸上扑了淡淡一层蜜粉,又取了唇脂薄薄点在唇上,打量着梳妆镜中自己姣好的容颜心里微微满意。   香芸看着季萦柔美的面颊眼里止不住的赞叹,笑着道:“姑娘真好看。”   一旁的香橼也止不住点头认同。   陈妈妈瞧见不由催促道:“快别耽搁了,还不快给姑娘佩上香包,一会子就要去老太太处了。”她说着亲手取了匣子里的流苏璎珞戴在季萦的脖子上。   这是前日里宋修远专门让人送来的,为的就是今日端午给女儿戴着玩。   这串璎珞是由四十九子滚圆白润的珍珠搭配着五色彩绳打的络子串了南红玛瑙和碧玺珠子做项圈,下端坠着一块色泽通透温润的羊脂玉玉牌,最底下是细细的银色流苏。   戴好了项圈又佩了香包,季萦最后又从匣子里取了串珍珠手串带上。   检查周身的装扮没有一丝遗漏后,季萦这才带着陈妈妈和香芸出了屋子。   一行人出了花照里,一路并未碰上其她人。她们顺着游廊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门口处遇上了刚出门的惊蛰。   惊蛰笑着给季萦行了礼,道:“六姑娘来了,大姑娘和二姑娘已经到了,正在花厅里说话呢,姑娘是这会儿过去还是………”   季萦道:“我先去瞧瞧祖母吧!”   她说着一旁的香芸忙替她打了帘子,看她和陈妈妈进去了才在门口与惊蛰说起话来。   季萦进了屋子,见老太太并不在外间,便让陈妈妈候着自己去了内室。   老太太已经更了衣,正在镜前让郑嬷嬷给梳头呢。一瞧见季萦,不由笑着道:“今儿这身衣裳颜色新鲜,萦姐儿穿着越发脱俗了。”   季萦走过去挨着老太太站了,才笑着道:“可不新鲜嘛,祖母瞧瞧,这便是我新染出来的颜色,还有这衣裳上的绣花便是您给我的香橙绣出来的。”   老太太顺着季萦的话,又细细看了两眼,才又笑着道:“嗯,不错,这衣裳正配我的小孙女儿。”   季萦听了抿着唇笑,然后看着郑嬷嬷已经给老太太梳好了头发,便从首饰匣子里拣出了个福寿绵长的簪子递给她。   等老太太收拾好了,惊蛰进来禀说三位太太和几位姑娘们已经来了,季萦这才和郑嬷嬷一人一边扶着老太太出了内室去了花厅。   季萦和老太太一出来,花厅里的众人尤其是几位姑娘的目光就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她身上。   文氏瞧瞧其她几位姑娘,又瞧瞧坐在老太太身边的季萦,笑着道:“娘,您瞧瞧咱们家的姑娘,一个个娇艳的跟朵花儿似的。尤其是咱们六姑娘,更是出落的不落俗尘。这满京城的人家,谁家能有咱们家姑娘这样的好相貌。”   老太太慈爱的摸了摸季萦的头发,笑呵呵的道:“她们女孩儿家就要这样打扮的鲜艳才好。”   大姑娘瞧着季萦的那张漂亮的清新脱俗的脸颊,不由咬了咬唇,心里划过一抹怨念。她今日是刻意打扮了的,大红色的刻丝撒花云缎衣衬得的她脸若朝霞,气质端庄。可惜她的相貌随了大太太顾氏,仅是清秀,因此衬在一众姐妹中并不显眼。   除了大姑娘,宋府的其她姑娘身份都不及她和季萦贵重,因此便是用心打扮了周身饰物也是及不上她们两人的引人瞩目。   再剩下的表姑娘谢意尔,今日穿了件苏绣月华锦衣,下身是纯面撒花百褶裙,颈间带了个镶宝金项圈,俏丽若九秋之菊。   宋毓琴环视了一圈,见除了季萦便是自家女儿最为出色,她不由喜上眉梢。   有丫头端了粽子摆在桌上,顾氏招呼着大家尝一尝。又亲自给谢意尔夹了一个在盘子里,道:“姑娘尝尝咱们北边的粽子,这是包了红枣的甜粽,与南边的咸粽口味略有不同。”   谢意尔笑着道:“谢谢大舅母。”然后小口的尝了一口道:“这甜口的粽子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我很喜欢。”   顾氏闻言,笑得一脸慈爱,道:“你吃得惯便好。看来咱们意尔的口味是跟了舅家了,以后留在这京里也不怕吃不惯。”   听了她的打趣,谢意尔不禁有些害羞的垂下了头。宋毓琴听见她这话又瞧见女儿的神色,面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些。   而陈氏的余光扫过她们,眼里却划过一抹暗芒,然后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掩了并未有人瞧见。   厅里众人一边吃粽子一边说起南北两地的端午习俗来。   谢意尔言笑晏晏,说起江南端午时赛龙舟的盛况,让大姑娘等人都听得向往不已。   五姑娘听完好奇的问道:“我听说每年端午的龙舟赛,江南还出过撒金箔的奇闻。表姐,这可是真的?”   撒金箔?   众人并未听过此传闻,因此也都有些好奇起来。   谢意尔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便解释道:“这是去年的事了。去年端午节赛龙舟,苏州盐商黄家的公子出资资助了一条龙船,言说若能得了第一便赏船上的参赛者每人黄金百两。后来他的那条船果真得了第一,他便让人抬了一箱子金箔洒在河里,让船上的人下水去捞,谁能捞到就是谁的。”   五姑娘听了,不由唏嘘道:“都说江南盐商豪富,果真名不虚传。”   季萦道:“人不可一日无盐,江南盐商把持民生重利,其家暴富是常人不可想象的。不过这种在河里洒金子的手段该是那些纨绔子弟哗众取宠,相互攀比的手段。”   谢意尔笑着点头道:“六妹妹说的不错,江南大富家之家极多,相互攀比不足为奇,每年都有奇闻逸事传出。”   四姑娘却蹙眉道:“前日里我还听说去年江苏发了大水,哀鸿遍野。那些遭了水灾的人家卖儿卖女,可这些个富户商贾却搜刮民脂民膏,不思为民请命为君分忧,反而奢靡成风,真是该杀。”   她张口便是打打杀杀,未免戾气有些重。再说她一句话便说尽了天下间的商贾,如三太太文氏这样出身富商之家的女子对她的说辞就有些不适。不过到底是长辈,不可能亲自下去与她辩驳。   倒是五姑娘接口道:“四姐姐这话可是有失偏颇了,天下间的商人也不都是不好的。那些豪富之家,大都是祖上挣命积累的钱财,到了儿孙这辈日子才能阔气些。”她说着又嗤笑一声道:“不过是往河里撒些金子罢了,人家撒的也是自家的钱财,即便是奢侈了些,只要人家拋费的起,又与旁人何干?”   四姑娘脸上划过一抹不认同,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再未开口。   旁边的大姑娘道:“五妹这话却是不错,祖宗积累家业可不就是为了荫庇后辈么?若家有积累,儿孙们反而过的缩手缩脚倒还要遭人耻笑了。”   大姑娘一下定论,五姑娘就得意的笑了笑,其余人见此也就不再开口谈论此事了。   这边姑娘们又随意找了话题相互讨论,老太太和三位太太并不插言,只笑眯眯的听着她们说话。   不一会儿,惊蛰就从门外进来,给几位主子屈膝行了礼,禀道:“老太太,前院的人传话说肃王府上的世子爷来咱们府里拜会。这会儿已经去了老太爷的书房,一会子便过来给您和几位太太问安。”   老太太点头表示知道了,惊蛰下去后,屋里众人面色各异。   “世子爷来了?”文氏首先出声,边说便笑着瞧了陈氏一眼,揶揄道:“二嫂,咱们待会儿可要仔细瞧清楚了。”   陈氏笑着嗔了文氏一眼,旁边的顾氏吩咐大奶奶姚氏再打发了小丫头去看看人进了垂花门没有。柏氏闻言看了陈氏和宋毓琴一眼,见陈氏面色从容,而宋毓琴面色却隐有些激动,她微敛了面上的异色重新露出得体的笑容。   姑娘们这边,大姑娘死死盯了季萦一眼,紧接着眼里划过一抹愤怒和蔑视。她的情绪起伏不定,自然没有注意到她身边的谢意尔在听到惊蛰的禀报时双颊微红,捏着锦帕的手指紧紧攥住的样子。   离谢意尔最近的二姑娘瞧见她这一举动,眼里不由划过一丝狐疑。五姑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三姑娘四姑娘还有七姑娘俱都是刚回京城,对早有耳闻的肃王府的人自是好奇不已。   季萦坐在老太太身边居高临下,一眼就扫尽了底下几位姑娘的神情,在瞧见谢意尔时不由有些意外的微挑眉头。   等她再准备细瞧时,大奶奶姚氏得了小丫头的信,禀报道:“祖母,世子爷已经进了二门了。我带几位妹妹避一避吧。”   等老太太点头后,季萦等几位姑娘便起身避到了一边的屏风后面。 第31章 亲事确定   姚氏带着季萦几人到了屏……   姚氏带着季萦几人到了屏风后面, 才出去了。几人等了一会儿,七姑娘年纪小,耐不住性子, 拉了拉坐在绣凳上的季萦道:“六姐姐, 那咱们一会儿还出去么?”   季萦还未说话,一旁的三姑娘就瞪了她一眼, 道:“男女三岁不同席,咱们闺阁女子如何能见外男。七妹, 你可别胡闹, 免得一会子失了礼数。”   七姑娘有些不服气的撇嘴。   五姑娘笑道:“七妹别急, 一会儿说不得祖母就叫咱们出去了, 世子爷可不算是外人………”她说着瞧了一眼大姑娘越发阴沉的脸色,讪讪的笑了笑有些说不下去。   谢意尔听了她的话, 心里一动,好似不经意间道:“我听母亲说肃王府老太妃与外祖母交好,咱们两家也素有来往。”   “可不止呢。”二姑娘笑着道, 丝毫不理会大姑娘看向她透着凉意的眼神,“咱们家与王府日后来往的日子怕还长着呢, 毕竟世子爷以后与咱们府上成了亲戚, 可不就得常来常往么。”   亲戚?   谢意尔听了这话脸色不由一僵, 正想再问时就听外面到小丫头的禀报声:“老太太, 四爷和六爷陪着世子爷来了。”   霎时, 厅内女眷们就屏息静声。接着就听到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然后是几个男声道:“见过祖母/老太太。”   里面除了大家熟悉的宋子羡和宋子服的声音, 还夹着一个清冽沉稳的男音,这人便该是肃王世子。   季萦一听到这声音,不由顿了顿, 再无心观察身旁人的反应,心神全部放在了前面的说话声上。   “快起来快起来!”老太太的声音笑呵呵的,然后又听她问道:“你祖母和母亲可好?”   “祖母和母亲一切安好。我来时祖母还说等后日一定来给您祝寿。”这声音清冽中又夹杂了一丝醇厚,给人一种瞬间拉进了距离的亲厚感。   然后又是老太太的笑呵呵的声音,“到时我给太妃下帖子,等着她大驾光临。”   季萦细听着外面的声音。老太太寒暄过后,便是宋子羡的声音,听他介绍道:“世子先前来家时,我们一家还在任上,故不认得……这便是家母。”   “小婿拜见岳母!”这声音不紧不慢,没有一丝迟疑。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亲厚和笃定,却又宛如一道惊雷炸开在宋毓琴和谢意尔耳边。   宋毓琴猛得转头看向老太太时,陈氏已经道:“好孩子快起来!”温和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欢喜。   老太太闻声也哈哈笑起来,道:“世子不是外人,一家子兄妹,让几位姑娘们出来相互见见人吧。”   季萦几人都听到了这话,但也都矜持着没有挪动。直到姚氏过来,才领着她们出去。   季萦跟在大姑娘身后,临起身时余光扫见落在最后的谢意尔脸上的苍白………   女孩儿们出去,老太太便笑着给世子指认道:这便是你六妹妹,才刚随着她父亲从外任上回家来。”   齐灏闻言,朝季萦的方向点头打招呼。只是抬眼间,他的神色不由怔愣一瞬,恍惚间见视线里一个笑容恬静的女孩儿对着自己微微屈膝,启唇轻声道:“见过世子。”   于是他也下意识的行了个躬礼,尽量声音温和的唤了声“六妹妹好!”。   他这一动作惹得厅里众人都发笑起来,老太太更是揽着季萦笑出了声,宋子羡也笑着道:“世子快别多礼了。”   齐灏并未在意周围善意的取笑声,他直起身来视线不由的落在了老太太身边的季萦身上。   目之所触,面前的女孩儿也正歪头打量着自己。   只见她一身嫩黄锦衣,身量娇小玲珑,眉目生晕隐有一股清雅的书卷之气,眼神晶亮灿若繁星,双颊晕红,香腮若雪。笑意盈盈时犹如异花初绽,娇艳欲滴。她神态天真烂漫,气质娇俏若新月。虽年纪尚幼,但日后的出尘之姿已初初绽露。   齐灏勉强压下心里的不自在,礼貌的收回视线。等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也被收回后,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只听他一旁的宋子羡道:“祖母,世子说下午与咱们一起去谭拓寺采百草。”   采百草是北边人在端午节这日特有的风俗。平民之家到了端午这日一般都会相约去郊外踏青顺带采摘野生药草,意为避秽驱邪。贵族之家,大多是找一处山水名胜之处或古寺进香纳吉,寺中也有专门的药田供人采摘。   今年老太太与儿媳们商量定去谭拓寺上香。   老太太就笑道:“那可好了。不过,太妃今年是不出门了?”   齐灏颔首道:“是,祖母今年在家中过节。”   他说罢,又与老太太应对了几句,才笑着道辞,与宋子羡兄弟两个去了外院。   他们一走,屋子里的人便叽叽喳喳的讨论开来。   几位姑娘只敢小声的说话,宋毓琴却看看陈氏似是质问的道:“二嫂,世子怎会唤你岳母,难道他与六丫头………”   “世子与萦姐儿是自小定下的亲事。”陈氏不等她说完,干脆的道。   宋毓琴闻言面上似有不甘又有一丝遗憾,而二房的几个姑娘,饶是刚才有了猜测,但此时听了陈氏的话还是大吃一惊。   三姑娘和四姑娘看着季萦,心里五味杂陈,除了失落还有一种无力追赶的落寞。   七姑娘更是惊异道:“六姐姐竟是与王府定下了亲事。”她说着就去瞧季萦的神情。   此时,季萦听到陈氏提起自己的婚事,早已佯作害羞的低下了头。   谢意尔已经调整了面色,只是到底年轻,越是装作若无其事,越有些欲盖弥彰的样子。见宋毓琴频频看向她,眼神里透着担忧,脸上露出个勉强的笑。   并未察觉到姑娘们这边有些沉闷的氛围,大人之间相互说笑起来。   文氏笑看着陈氏道:“恭喜二嫂了,得了这么一个好女婿。咱们六丫头也是好福气,日后便是王府世子妃了。”   陈氏也笑着道:“弟妹也别光羡慕我,咱们五姑娘出落的亭亭玉立,日后必定能找个好人家,弟妹只等着喝女婿的茶吧。”   文氏哈哈笑起来,好似很高兴的样子。她道:“那就托二嫂吉言了。说起来,我还得拜托两位嫂子呢,我是个不爱出门的,倒是两位嫂子交游广阔,日后有了好亲事可得想着些我们家婷姐儿。”   也是如今大姑娘和季萦的亲事落定了,她才敢当面说这话。   陈氏闻言笑道:“弟妹不用着急,以咱们五姑娘的人才日后还怕没有好姻缘。”   大太太顾氏也附和道:“是啊,以后认识了出色的少年郎定让三弟妹好好相看一番。”这也算是做出了承诺。毕竟,她也知道三太太母女巴结她们母女为的便是将来五姑娘的亲事。   二姑娘听着三太太与嫡母说话,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她是瞧不上三太太这种会钻营的姿态的,而且将五姑娘的婚事托给嫡母,这便是占用了她自个儿的资源。   她是庶出,将来的姻缘攥在嫡母手中。她只比大姑娘小一岁,现在她的亲事还没着落呢,又来了个五姑娘。她和五姑娘的出身是半斤八两,以后的婚事水平也在同一个层次。日后有了好亲事,她们两姐妹说不定还得相争。   三姑娘和四姑娘倒是对五姑娘有些艳羡。她们两人一个生母不顶用,一个生母早逝,身后无人为自己打算,将来如何全凭嫡母的良心。哪像五姑娘这样,只等着三太□□排好一切就行。   今日季萦的亲事被揭晓,众人的心思都如同被搅乱了的一池春水,浮动难平。只是还在老太太这里,才勉强压下了心里的浮躁。   等用了午饭,老太太要歇一会儿午觉,众人这才各自散了。   午时,季萦并未回去四知院,而是与陈氏一道去了世安院。   陈氏瞧着女儿低头时沉静的模样,想说什么却又有些迟疑。沉吟了半晌,才道:“肃王世子娘今日见了,是个知礼磊落之人,老太爷和老太太能为你找到这样一个好男儿也是费心了。想必不久之后王府那边便要正式下定了。”   季萦闻言点点头,面上犹豫道:“今日世子来时姑姑和表姐皆面色有异,肃王世子与表姐怕是早前就相识。”   陈氏闻言不以为意道:“世子人才优异,自然招人惦记。不过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咱们两家早有姻盟,名份已定,断容不得旁人妄想。”   宋毓琴对肃王世子的惦记并不被陈氏放在心上,但她怕女儿对此吃心,索性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说了。   “………也是一面之缘,听说是你姑母来京的路上遇到了去南边办差的世子,世子听她们是咱们家亲眷,这才让出了客栈上房给她们居住。”   原来如此,既不是有什么狗血的前情,季萦便放下了心。   她不在意此事,却有人为此黯然神伤。   一进弄玉轩,谢意尔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落下来了。   宋毓琴使了眼色让丫头们去外面守着,才转身安慰起女儿来。“好孩子,快别哭了。这世间的好男儿多的是,你又何苦执着于一个已经错失的人。”   谢意尔此时心里又羞又恼,既有错失良人的伤心,还有自己求而不得别人却得偿所愿的不甘。   她趴在宋毓琴怀里哭了半晌,哽咽道:“娘,天下的男子虽多,可及得上世子的又有几个。”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终于终身有靠,却不想心里的良人竟成了别人的未婚夫,这让她如何不意难平。 第32章 姑太太教女   宋毓琴对女儿的话深以……   宋毓琴对女儿的话深以为然。她倒不是觉得肃王世子就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了, 而是她清楚的知道以她们谢家的门第,肃王世子对女儿来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不说肃王世子的好人品,只他们家太妃与老太太相熟这一样便是捷径。别的与肃王世子一般家世的儿郎, 谢家女儿自是攀扯不上。而其余才华出众但家世逊于肃王府的男儿, 她们自然是瞧不上的。已经见过珠玉,焉能再甘心屈从于沙砾。   只是千算万想, 如今都已无法为之了。宋毓琴便是再知道女儿钟意于肃王世子,也得狠下心让她断了这个念想。   只是谢意尔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 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便是与家里的兄姐相比, 父母也更疼她些。她从未受过挫折, 虽然表面上性情柔婉, 但内里最是执拗不过,而今又求而不得, 又怎会甘心认命。   眼见母亲坚决的态度,谢意尔心里一动,道:“娘, 今日二舅母说六妹与世子是自小定下的亲事,可您之前试探过外祖母, 如何那时外祖母未曾与您说明此事。”   这………   宋毓琴想起此事心里也有疑问, 但还是道:“该是你外祖母另有思量才是, 但无论如何你二舅母所说六丫头之事不会有假。今日你大舅母与三舅母都在, 观她们的神情也该是早就知道这桩亲事才对。”   谢意尔反驳道:“便是如此, 可六妹妹从未见过世子, 而且他们两人年纪也相差甚远, 这亲事定是另有隐情。”   宋毓琴摇头道:“子女亲事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这桩亲事有什么隐情,既然两家已经定下了, 便不会有所更改。”她说着见女儿面上还有挣扎,就又道:“你道你外祖母为何今日专门请了世子上门,定是我前几日与她打听世子的事,她心里有了猜测。所以这才将六丫头的亲事公布与人前断了咱们的念头。”论起对老太太的了解,她这个女儿可是第一人。   谢意尔闻言,想起老太太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心里一阵不自在。她道:“阿娘,明明是咱们先遇到世子的,这难道不是缘分么?”   宋毓琴摇头道:“贵胄之子,你真当他们对谁都那般和气。现在想来,那日怕是世子因着与六丫头的亲事才对咱们家多加照拂的。”   谢意尔有心再反驳,但看母亲的神色,不敢再多说。   宋毓琴长长的叹了口气,压下心里的遗憾,拉着女儿道:“肃王世子是六丫头的外婚夫婿,此事已经不可转圜。意尔你再不可有意气之争,更不可对六丫头心怀芥蒂。”   她说罢便紧紧盯着女儿,等她的回答。谢意尔无法只得暂时沉下心思,点了点头。   宋毓琴欣慰道:“好孩子,咱们可不能在一颗树上吊着。幸好先前老太太撮合你与羡哥儿,我虽不情愿,但也并未拒绝。如今既然先前打算不成了,羡哥儿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撮合自己与羡表哥?谢意尔心里涌起一阵不情愿,她道:“娘,羡表哥是个风流的品格,而且至今未有功名。女儿心里的还是更看重哥哥那样的少年英才。”   宋毓琴劝道:“傻孩子,羡哥儿如今才多大,男孩子未成婚前性子不定是常有的,只要日后懂得读书上进便是了。”   说罢见女儿还是不为所动,便又道:“你哥哥也说过羡哥儿读书的资质甚好,如今他又在名儒门下念书,等日后晓事定性了你还怕他不会功成名就。再说那孩子性情温和,对人体贴,你们又是表兄妹本就比旁人亲厚。依娘看,这确是一桩好姻缘。”   谢意尔到底长在世家大族,天生就会权衡利弊。如今听了母亲的一番说辞,虽并未点头但也是松了口,道:“娘,您让女儿想想吧。”   宋毓琴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才带着身边的人出去了。   回栖桐院的路上,她身后的王嬷嬷道:“太太,您真想让二小姐嫁给四表少爷吗?”依她对自家太太的了解,太太失了肃王世子这么一个理想的女婿人选,不谋算着找一个比肃王世子更好的怎会罢休。   果然宋毓琴道:“今日肃王世子那满身的贵气你也是瞧见了的,羡哥儿如何及得上。有世子这样的珠玉在前,我又怎会甘心将意尔嫁给寻常之人。”   “那您刚才还与二小姐说………”王嬷嬷疑惑的道。   王嬷嬷是心腹之人,宋毓琴也不瞒着她自己的打算,叹气道:“不过是先想个法子安抚住意尔罢了。我这丫头的性子最是个傲气的,从小到大从未有被人违逆过,如今看上的人被别人抢先了,这心里怎么过的去。若是旁人还罢了,偏六丫头是老太太看重的人,老太太是绝不会允许旁人打这桩亲事的主意的。我就怕那丫头一时气不过,在人前露出端倪来,到时惹了老太太的气。今日假说要定下她与羡哥儿的亲事,如此在六丫头这边她便会谨慎对待。”   她很清楚,日后无论霖哥儿的前程还是意尔的亲事都要仰仗娘家,所以得罪娘家不是明智之举。还有一点,那就是与之前她的打算一样,万一女儿婚事不顺,好歹有个羡哥儿在。   王嬷嬷看她为难,宽慰道:“太太别担心,二小姐冰雪聪明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宋毓琴点点头。主仆两个再未说话,只进了内室换了衣裳,准备下午的出游。   马车里,季萦陪着老太太同坐。她倒了杯温热的清茶递给老太太,才笑着道:“我记得小时候祖母最爱带我去谭拓寺里进香。”   老太太闻言也想起那时的情形,感慨道:“可不是,你这丫头小时候太能闹腾人,每每带你去寺里进柱香,你才能乖顺些。”   季萦小时身子弱,请了太医也查不出什么症候,只能归结为天生体弱。那时老太太怕好好的孙女儿养不大,便时时带她到香火鼎盛的寺庙祈福,其中谭拓寺来的最多。   季萦想起小时候老太太为自己费的心思,不由抱了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为我费心了。”   老太太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道:“你呀日后就好好的,祖母也能少操些心。”然后又说起她的亲事,“世子是个好孩子,我这些年也时时替你看着,那孩子虽性子清冷了些,但也是幼时丧母的缘故。这些年老太妃亲自教养,那孩子也是极孝顺知礼的。”   季萦点头,道:“祖母为我打算,我听祖母的便是。”   祖孙两个一路说着话,不多时就到了城郊的谭拓寺。   谭拓寺在前朝时是皇家寺庙,所以位置距离内城并不多远。到了本朝,虽地位再没有前朝那时优越,但因为接了地气,香火更加旺盛。   今日是端午佳节,来了许多祈福的香客,寺里比往日更加拥挤。宋府一行人下了马车,并未如普通人那样挤着入寺,而是坐了寺里专门给达官贵人准备的软轿。   季萦坐在轿子里掀起帘子一角隔着薄纱向外瞧去,只见寺门口人群熙熙攘攘,两侧都是小贩们摆出的各种摊子,有买吃食的,也有卖香表经书的。她们一行人中女眷都在软轿里,跟着出来的三房的几个男儿都在外面护卫着,队伍的最外侧便是府里的护卫。   一行人先去大堂进了香,这才由寺里的僧人领着她们去了厢房暂且歇息。   大家喝了一盏茶后,几个小些的姑娘小子就坐不住了。   三房的俞哥儿就撒娇道:“祖母,听说这寺里有咱家专门种的一块药田,孙儿想出去瞧瞧。”他才六岁,正是坐不住的年纪。   三太太文氏见了,拉了儿子道:“不许闹腾你祖母………”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便摆手道:“你也别拘束了孩子,他们小孩子家家的爱玩爱闹也是正常。”   然后又看着俞哥儿笑道:“咱们家种的那片药田,最开始还是你六姐姐的主意。说是自家种一块,一来可以供咱们家里人采玩儿,二来都是些平常药材,等长成了可以散给周围的贫苦人家。那年种起来后,别家的女眷瞧得新奇,便也都效仿着给自家种了一片。你若要去,便让你姐姐们领着你去瞧瞧。”   几位姑娘听见老太太松口让她们出去转转,一个个的眼神都亮了起来。最后几人商量了一番,三个儿媳妇陪着老太太说话,姑娘们与俞哥儿去外面散散。至于还有一同来的四爷六爷还有表少爷和肃王世子,他们一早就去后山访古迹了。   季萦一行出了厢房,径自去了后面的药田,几个姑娘象征性的采了几根药草,便都有些不耐烦了。   大姑娘往四周瞧了瞧,见季萦还在药田里指挥着丫头采摘金银花,便笑道:“六妹妹让丫头们动手便是了,咱们既出来了,就去各处转转。”   季萦笑道:“大姐姐先过去吧,我想多摘一些银花,回去好做花茶。丫头不知道好赖,还得我看着呢。”   大姑娘本就是客气一下,闻言立即笑着道:“那好吧,妹妹一会子再来寻我们便是。”然后又问起其她几个姑娘去不去。   女子轻易出不得门,其她几位姑娘早就盼着能四处走走了,因此一个个都欢喜的答应了。   谢意尔本不想去,她看着季萦的方向想过去与她说说话,大姑娘瞧见了却挽了她的手道:“表姐我们一起去吧,你自来了京城还未出过门呢。”然后不由分说的就将人拉走了。 第33章 采集金银花和杏树 求收藏!   季萦眼忖着几位姑娘的身影转过墙角不见了, 才瞥了眼身旁正采摘金银花的香芸和杏林一眼,然后随意的走到一旁不远处又背过身挡住了自己手下的动作。   她将手刚搭在面前的一丛金银花上,系统的声音就出现了。   “一丛金银花, 是否采集?是否分解?”   季萦心里默念采集, 然后眼前晃过一缕若有似无的白光,紧接着地上就出现了一样泛着微光的东西。   确定没人注意后, 她伸手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入手的那一霎那这东西的信息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三级金银花茶, 饮之可疏风降暑, 清热解毒。”   季萦注意到信息里说的是三级金银花茶, 心想难道还有更好的一级二级不成。然后又瞧了一眼手里面像是麻纸似的纸张包着的花茶, 大概一小簇的样子,清香扑鼻, 又色泽灰绿光润。这茶堪比前世里她见过的品相最好的金银花茶。   将纸包重新包好,放入系统背包后,她又如法炮制一连采了数丛金银花后, 才大约凑足了一两的样子。   她身后的香芸过来道:“姑娘,您快别忙了。小心地上的土弄脏了衣裙。”说着就去扶了季萦起身。   季萦顺着她的力道起来, 然后两人就出了药田。想着这回出来怎么也得四处转转, 于是便叫了陈妈妈与香芸陪着, 再带了一个小丫头杏林, 几人便出了药田园子往东行去。   路上陈妈妈瞧着季萦行走的方向笑着问道:“姑娘可是想去瞧瞧佛殿后面西北角上的那颗杏树。”   季萦笑着道:“是啊, 也不知那颗树还在不在了。我还记得小时候每次这个时节来都能瞧见那满树的杏花盛开的美景。”   陈妈妈道:“自是还在的。姑娘年纪小想必不知道, 谭拓寺的这颗老杏树据说已经长了几百年了, 传言是这寺庙刚建成之时寺里的老主持亲手种下的。”   她说完见季萦听得津津有味,又继续道:“有人说这颗老杏树在寺庙里生长这么些年,日日沐浴佛法, 早已通了灵性。”   “哦?这话从何说起?”季萦新奇的问道。   陈妈妈答道:“还真是有据可查的,这京里的杏花都在三四月份开花,花期一般都是一个月。而谭拓寺的这棵杏树,每每一立春就开始抽枝发芽,不仅开花的时间比寻常杏树早半月,花期也是整两月的时长。而且这树上结的果子清甜解渴,听说连宫里的圣上都尝过这果子呢。”   季萦听着笑了笑。不论这杏树有没有灵性,但生命力旺盛却是真的。想到自己的系统便好奇起一会子试试采集这颗杏树,不知会得个什么东西。   听着陈妈妈说着她听来的各种关于这颗杏树的奇闻趣事,一行人不过半刻钟就到了目的地。   季萦远远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伫立着一颗满冠华盖的杏树,枝干粗壮,姿态苍劲,冠枝上的花朵艳态娇姿,如春日里的朵朵红云,色彩鲜明,壮观动人。   闻着萦绕在鼻尖的芬郁花香,踩在树下花瓣铺成的花毯上,她慢慢走到杏树跟前。   跟着她的香芸和杏林都被这美景震撼的不能自己,只一个劲的赞叹道:“好美啊!姑娘,这里真的太香太美了。”   几人绕着树周转了几圈,瞧着头顶上的花枝舍不得移开眼睛。杏林还兴奋的掬了地上干净的花瓣洒向空中,花瓣掉了她满头满脸。看着这样的景象季萦和香芸不由哈哈笑起来。   等玩的累了,香芸才在树下地面上露出的树根上铺了帕子,让季萦坐下休息一会儿。她则带着杏林捡一些才刚清风吹过时落下的新鲜花瓣。这花瓣姑娘回府是要用的,因此两人捡的格外仔细,只盯着树上刚落下干净的。   陈妈妈见季萦刚才玩了一会儿,这会儿双颊有些发红,便道自己去旁边的僧舍讨碗水来。那僧舍离此处不过三四百米远,因此她走开一会儿也不打紧。   等陈妈妈转身走了,季萦才不经意间将手放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然后就有系统的声音出现,“一颗百年杏树,是否采集?是否分解?”   季萦默念采集,然后眼前又是熟悉的白光闪过,紧接着地上就出现了三样泛着光晕的东西。她瞧着其中两样的光团大些,因此断定这两件东西定然体积不小,因此便心念一动将其收进了背包中。再看地上的第三样东西,这个光团只有婴儿半个手掌大小,便随手拾了起来攥在手中。   一入手,她便感觉到这是个戒指,然后就感知到了它的信息。   “杏花戒指,可自动探测已付之行动的恶意一次。”   季萦展开手心瞧着这尾戒指,银质的戒圈,镶嵌着一颗质地晶莹,色泽鲜艳的六瓣杏花样红宝石,无论设计的样式还是它的材质,都显示着它价值不菲。   这个时代的贵妇人也戴各种宝石首饰,但由于切割工艺不发达,很少出现有光泽度这么好的宝石。   不说这戒指本身的价值,就只它的功用便不是俗世里能有的。   她此时真觉得先前陈妈妈说这颗杏树有灵性的话是真的,不然怎会采集出这样的仙家之物来。   此时她对另两样还没来的及查看的东西有些心痒难耐,但瞧见远处提着茶壶过来的陈妈妈,她还是默默压下心里的好奇。   季萦喝了茶水润了润嗓子,又让陈妈妈和两个丫头喝了解解渴。几人将半壶茶水用完后,两个丫头继续捡起花瓣来。   季萦坐在老树根上,背靠着树干,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徐徐微风,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杏花香气,正昏昏欲睡之际远处隐隐传来几声男声。   陈妈妈忙轻晃了晃她的袖子,见她清醒了,才扶着她起身。刚替她整理好了衣裙,就见远处几个男子转过墙角往这边走来。   季萦撩眼望去,见最前面那人正是她的四哥宋子羡。   既是自家公子,陈妈妈便放下了戒备,移开刚才挡在自家姑娘面前的身子站到了她的身后。   那一行人走的近了,季萦才看清除了自家四哥以外还有早上与她们一同出门的大哥宋子固,肃王府世子和一位面容陌生的锦衣公子。   都是长兄,季萦先迎上去,道:“哥哥,世子。”然后就疑惑的看了那陌生公子一眼。   肃王世子齐灏见此,主动道:“这位是我的好友,兴国公府上的世子。”   季萦闻言心里有些意外。兴国公冯家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母家,那她面前的这位冯世子该是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子。她微笑着与那位冯世子点头打了招呼。   那位冯世子眼里划过一抹惊艳,也温润的笑着与她还了礼。   宋子固对在此处看到季萦有些意外,笑着问道:“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按说这里是寺中比较僻静的地方,又连着后山,是上山的必经之处,所以一般没有人过来。   季萦笑道:“我从前与祖母常来这谭拓寺,知道这里有株杏花古树,是专门来赏花的。”又问:“哥哥们从哪里来?”   宋子羡笑道:“我们去了后山上赏析前朝大儒留下的碑林,这会儿才下山来。”   原来如此。   季萦问道:“哥哥们可是还要去别的地方走走?”   宋子固摇头,道:“天色不早了,想必一会儿祖母与母亲她们要准备回去了。”然后又道:“妹妹同我们一起回去吧!”   季萦笑着点点头,与他们一道往回走。香芸和杏林忙抱了装着杏花花瓣的锦袋跟在他们一行的身后。   宋子羡见了两个丫头的动作,不由好奇道:“妹妹让丫头们捡了这许多花瓣做什么?”   季萦抿唇笑道:“我瞧着这花瓣香气扑鼻,想着捡些回去风干了调制香丸。”   原来是女孩儿家的心思,宋子羡便不再问了。   倒是一旁的冯世子见了笑着与宋子羡道:“怪道京里盛传仲钰在学里用了一味神仙香,原是家学渊源。”   宋子羡闻言谦虚道:“茗乔何必打趣于我,你们兴国公府乃是皇亲国戚,什么样的香没见过。”鸣乔便是冯世子的字。他们年纪相当,彼此又谈的来,因此便互称对方的表字。   “那怎么能一样。”冯世子摇头道:“我家那些香不过是赏个雅趣,哪里有仲钰的神仙香那般神奇的功效。”   宋子羡笑道:“不过是旁人夸张的说法罢了,我那味醒神香不过是稍有些提神的功效,因是在学堂里用了,大家这才觉得好罢了。”   冯世子摇摇头,笑道:“仲钰啊,你可不老实。我虽不是张大儒门下的学生,但我那二弟可与你们府上的老六是同窗好友,有幸得你家老六赠了几料香丸,拿回家时被我撞见了,我亲自试过,那香竟是能在几息间聚神解乏,果真不负神仙之名。”   宋子羡见被他揭穿事实,索性嘿嘿笑了笑并不接话。但冯世子明显不是个易打发的,他笑得一脸和气的对宋子羡道:“仲钰兄,你那味香料我实在得用的很,你若能匀上我几匣子,我府上的那些香你瞧上的尽管取来就是。或是想要别的什么,为兄定不吝啬为你寻来。”   宋子羡一听他的话,立马摇头道:“你当那是什么易得的东西,还要几匣子,那样的香便是我家兄弟只在读书时用都紧巴巴的,哪还有匀给旁人的量。再说,这香也只对咱们读书人有用,你凑什么热闹。” 第34章 神仙香 求收藏!   冯世子眼里闪过一抹了然的神色, 果然这样的好东西不是易得的,他刚才也只是出言试探罢了。依宋仲钰的这番表现,看来那味神仙香的价值还在他的预估之上。   不过, 越是稀罕的东西越是让人心动。   他特别亲热的揽了宋子羡的肩, 笑眯眯的道:“仲钰,以咱们俩的关系, 哥哥我已经开了这个口,你就忍心一毛不拔的将我打发了?”然后又劝道:“我知道这神仙香稀罕, 我也不为难你, 你好歹看着咱们俩的交情的份上多少匀我一些。你放心, 你日后若有事哥哥必定倾囊相助。”   宋子羡拉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语气不以为意的呵了一声。他与这位冯世子今日才是初见,还是因为她未来的妹夫肃王世子的面子这才彼此间有了那么丁点的交情。起先以为这人是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觉得彼此性情相投,这才起了深交之意。但此时他只觉得这人太能装,而且脸皮还厚。   冯世子丝毫不知宋子羡对自己的好印象已经崩塌了, 他此时正好话不要钱的吹捧着宋子羡,一点没有贵公子的矜持之气。引来了包括肃王世子等其余两人的侧目。   宋子羡被捧的满身鸡皮疙瘩, 脸上表情越发嫌弃。宋子固见两人闹腾了半天, 便笑着道:“茗乔别介意, 仲钰这是与你闹着玩呢。”然后又道:“既然茗乔喜欢那味香, 我们回府后便与你送去几丸。不过也实在是这香不易制, 没有多的。还望茗乔别介意。”   冯世子闻言大喜过望, 哈哈笑道:“那就多谢柏钦兄了。你放心, 此事再不会被旁人知晓。”   宋子固松了口气,点头道:“多谢茗乔体谅了。”   小妹制的这醒神香除了送与家里几个举业的兄弟,再就是他和六弟私下里赠了几丸与交好的同窗。今日他答应了冯世子的请求, 若被别人知道了到时一窝蜂的求上门来,他们家没有这许多怕是要得罪人。冯世子能想的这般周全,倒是个体贴人。   肃王世子瞧着好友与宋家兄弟的交谈,先时不以为意,后见了好友喜形于色才知他刚才的心思并不做假。这倒是奇了,兴国公乃是皇亲国戚,什么样的好香没见过,竟是对宋家的一味香这般执着。   不过瞧着快到了宋老太太歇息处的厢房了,他也并未多问。与冯世子告辞后就与宋子固两人去了老太太处。   季萦回去时大姑娘等几位姑娘都已经回来了,老太太叫了几个孙女儿在跟前说话,宋府的三位太太忙着清点人数准备回府。   宋子固带着肃王世子给老太太问了安便出去检查车架和查看侍卫了。   大姑娘瞧着季萦是与宋子固和肃王世子一道来的,不由露出个深思的神情来。想说什么但看着老太太的面却又未开口。   倒是一旁的谢意尔笑盈盈的问了季萦刚才去了何处,怎么没来寻姐妹们。季萦笑着解释自己去瞧了瞧寺里的老杏树。   说起这株杏树,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她绕有兴致的问了几句,季萦笑着一一分说了刚才见到的美景。又说自己让几个丫头捡了许多新鲜的杏花花瓣,等回去做了好东西给老太太和姐妹们顽。   几人说着话,不多时顾氏等三个妯娌就请示老太太各处已经安排妥当了,是否现在就出发回府。   老太太点了头后,一行女眷都乘了软轿去寺门口,然后又上了自家马车往回返。   因着今日出门了半下午,老太太面上不免显出些疲累。季萦瞧见了吩咐外面的车夫走慢些,又解下自己腰间配戴的香囊倒出一粒香丸扔进了小几上的荷叶香炉里。   点燃香炉后,霎时整个车厢里充满了一股淡淡的清冽却又悠闲出尘的橙花香味儿。老太太只觉呼吸间好似有了一种身在红尘心却不染尘埃的超脱感。身上的疲惫慢慢散去,心神越加清明起来。   她惊奇道:“这是什么香?”   季萦坐在她身边道:“这是孙女儿最近调出来的一味避暑香,只成香丸时味道有些清冷,淡淡的。不想焚香后香气馥郁了许多,更是有一股绵润的橙花香味儿。”   老太太仔细品了品,笑道:“嗯,这香调的的好。大多避暑香只有清冽的品格,你这香却是多了丝温润。最妙的是焚香前后香气各异,倒是两全其美。”   季萦眼神一转,与老太太道:“我年纪小,却是没有这样的好手艺,不过是我先时得了个好东西。”然后就压低声音道:“是我在爹爹任上时寻得的一株番邦植株,那植株的叶子不仅清香扑鼻,更难得的是用它合香能激发出其余香料的功效。我先前调的那味醒神香也是用了这种叶子合香。”   原来如此,老太太听孙女儿这般坦然,去了心底的一丝疑惑。然后又觉孙女儿实在单纯了些,便教她道:“你这傻丫头,日后得了什么好东西只管自己藏着就是,可不能说出来让别人知道了。要知道人心易变,若遇上那心思不好的,可要吃亏了。”   季萦笑嘻嘻的抱了老太太的手臂道:“我只与祖母说,祖母又不是别人。”   这样的话让老太太心里极为熨帖,只觉这个孙女儿真是长在自己心里了,怎么疼爱都不够。   她笑呵呵的拍了拍孙女儿的背,揽着她慈爱的道:“好,我的萦姐儿与祖母是自己人,祖母替你保守秘密。”   祖孙两个说着话的功夫马车就进了南居贤坊,然后一路进了宋府偏门到了垂花门外。路上肃王世子将她们一行送到门前,就言天色不早告辞回去了。   季萦一直送了老太太去了寿安院,又在她那里用了晚饭,才回了四知院。   一回去,就觉周身有些疲乏。虽用了提神的香,但昨天晚上她在系统地图里忙碌了半晚上,今日又是一整天不得闲,所以双腿实在酸困不已。   强撑着洗漱完,又在沐浴时往水里加入了一小瓶松脂油,等身体将其吸收后只觉全身好似被按/摩放松了一遍,绷紧的筋骨舒缓了不少。她不由再次感叹这精油真是个好东西,用一小瓶的减压效果堪比现代世界里去顶级会所做一次全身水疗。   被香榧伺候着擦干了头发,又自己做了全身保养,擦了面脂,季萦这才放松的躺进了床上松软的被窝里。   香芸熄了灯,轻手轻脚出了内室,她没多会儿便进入了香甜的梦想。   窗外的月色皎洁,月光淡淡的洒在临窗的桌案上,越发映衬的案上的白釉玉瓶里的杏花枝纯净优雅,又有一股区别于人世间的疏淡品格。   翌日清晨,季萦醒来的时辰比平日略早些,香芸和香榧两个进来伺候着她起身梳洗了,又用过早饭才去了陈氏的院里。   陈氏正在屋里和柏氏说话。见季萦来了招手让她坐下,两人继续商量。   季萦一边端了茶碗一边听到陈氏与柏氏说的正是大房的文哥儿周岁宴的事。大房的文哥儿是她二堂哥宋子铭和堂嫂姚氏的嫡长子,下个月初便满周岁了。   算起来文哥儿要比她的亲侄儿佑哥儿早出生大半年,是她们宋家第四代的嫡长孙。因此他的周岁礼自是相当隆重的。   事实上,文哥儿的周岁宴自有其亲祖母顾氏亲自张罗,陈氏倒不用劳累什么,不过因着陈氏和柏氏的娘家都在南边,因此顾氏早早的托了陈氏进些南边的海货到时招待宾客。   如今天气渐热,等下月里时温度怕是更高。因此没有便捷的门路,南边新鲜的海货是很难运进京城的,多数就臭在半路上了。   都是一家人,陈氏自不会拒绝顾氏的请托,不过说起运货的门路还是儿媳的娘家更加方便,因此这会儿她正将事情说给了柏氏听。   柏氏听罢,自是满口答应了。她自进了宋家的门婆婆对她真是极尽疼爱,这会儿婆婆有事用的上她,她自是要勉力办妥。不仅是为自家这一房在府里多挣些颜面,而且这也是趁机显示她娘家实力的好机会。   陈氏见柏氏一点就通,明白了自己的深意,因此赞赏的点点头。两人说罢正事,陈氏又问了些柏氏长子的近况。   柏氏道:“大爷这些日子越发勉力读书了,每每作文要到半夜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每日炖了补汤给大爷进补。好在佑哥儿这些日子身子强健了不少,轻易不哭闹,不然怕是要搅扰了大爷的文思呢。”   陈氏满意道:“嗯,我知道你是个体贴的,固哥儿这些日子念书辛苦,你要好好照顾着,也就这半年了。等明年考过了咱们也就心安了。”   “是,儿媳知道了。”柏氏认真的应道,然后又看了看季萦,笑着道:“大爷前儿还说这些日子写文的思绪顺畅了不少,多亏了妹妹调的那料醒神香。娘,您是不知道这料香如今在京城各个学舍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浪,如今大家都把这香唤作神仙香呢。这几日光是上门找大爷和四弟六弟求香的学子就有无数了。”   陈氏听了柏氏的话心里既欣慰又骄傲,但还是矜持道:“萦姐儿这也是误打误着了,原也是给自家人用的,好坏也是她对哥哥们的一片心。却不想被老四那混不吝的给露出去了,偏这香用料难得,轻易也调不出来。这什么东西就稀罕个量少,量少了可不就引起旁人追捧了么?” 第35章 蜀锦 柏氏可是亲自用过这味香,也见识……   柏氏可是亲自用过这味香, 也见识过学子们对这香料的追捧程度的。   因此听了陈氏的话便不认同的道:“娘可是说岔了,妹妹的这味醒神香效用那可是实打实的,不说旁人就是昨儿个的那位冯世子, 硬是要与四弟攀交情讨要这味神仙香丸。那位世子可是出自当今皇后的娘家兴国公府, 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识过,可就是对这味香料情有独钟。偏四弟心眼实, 自是不愿意将妹妹的东西随意分给他人,还是咱家大爷好歹看着他与肃王世子交情深的份上, 这才松了口 。昨晚上回来就与我说了, 说是要从自己的那一份里分出几料给那位冯世子送去。”   “那孩子真是个实心眼子。”陈氏听了笑着骂了宋子羡一句, 又想了想道:“既然这香得用, 给冯世子那边送了,自然也不能落了肃王世子。肃王世子那边到底不与旁人相同。”   柏氏笑道:“娘放心, 这一茬我与大爷早就想到了。”她说着笑看了季萦一眼,道:“说到底肃王世子是自家人,这样的好东西既给了别人, 咱们自家人就更不能缺了。”   陈氏笑着点头。季萦听着柏氏的话不自在了一瞬,才笑着道:“哥哥那里的香本是有数的, 哪里还有分给别人的量。再说哥哥明年要考会试, 如今这香自该是紧着哥哥用的。这样吧, 我那里还有些, 我一会儿就给嫂子送来, 除分出来给两位世子的, 剩下的先紧着哥哥用。等过些日子我再得了, 再给哥哥们送去。”   柏氏听了面上一喜,紧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真是多谢妹妹了,倒是咱们偏了妹妹的好东西。”大爷不用将这样的好东西分出去耽搁自己的学业她自是高兴, 只是一想起他们做长兄长嫂的还要偏妹妹的东西就有些羞愧。   她道:“这香如今稀少,要不匀给我娘家兄弟的那些就暂且停了吧,总要紧着咱们家……”   这香读书人都喜欢用,早先季萦就说了不仅每月里供给家里的几位兄长用,便是外祖家的表哥表弟还有柏氏的娘家亲兄弟那里也是有份的,只是份量没有家里兄弟多罢了。   柏氏是家里的长女,她下头还有两个嫡亲的弟弟,如今都在书院里念书。其中她的大弟也在准备明年科举会试。   柏氏的话还没说完,陈氏就截住了。“学子举业都得慎重,你家里的两个弟弟正是用功念书的时候,给他们的那份怎么也不能短了。”   季萦闻言,也点头道:“是啊,娘说的是。嫂子家里的哥哥们学业要紧,短了谁的也不能短了他们的。”然后又安慰柏氏道:“嫂子别担心,这醒神香虽说没有多余的,但哥哥们念书用也是够的。至于匀给别人的量,我心里有数。”   如此,柏氏才收起了不好意思,只是心里越发感激季萦和陈氏。她笑着道:“妹妹的心我和大爷记下了。”然后又道:“比起妹妹的香,嫂子也没什么好的东西送给妹妹的。不过,前两日我娘家让人送来了几匹蜀锦,其中一匹月华锦精美非常,说是江南的布行云记新染出来的料子。妹妹皮肤白皙,我瞧着那匹料子最衬妹妹了。一会子我让敛秋给妹妹送去。”   季萦笑着道:“那就谢过嫂子了。也不用让人来送,一会子下学了我去瞧瞧佑哥儿,顺道取了就是。”   姑嫂两个说定了,陈氏才带了两人去给老太太请安。在老太太处略坐了坐,季萦姐妹几个就去了学里,顾氏等三个妯娌还有两个儿媳都留下与老太太商量后日寿宴的事。   季萦一到学里,就发现今日的气氛与往日有些不一样。不说自家的几个姐妹待她的态度和顺了许多,便是平日里多与她交好的敏珠和敏珍两姐妹待她也恭敬了许多。   她稍一思索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只是假做不知继续与敏珍以及刚才主动围在她身边的几个族中姐妹说话。   大姑娘看着她这边的热闹眉头不由皱了皱,只是自持身份,只轻哼了一声并未说话。她旁边的五姑娘脸上似笑非笑的道:“平日倒是没瞧见咱们家六妹有这样的好人缘。”然后又四周看了看,瞧见二姑娘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正盯着季萦那边看,她便道:“二姐与六妹同在二叔任上长大,你们回京时想必六妹妹对与闺中姐妹分别很是不舍吧?”   二姑娘闻言,回过了神。看着五姑娘脸上探究的神色,不由抿了抿唇,温婉的笑道:“六妹妹性子温和,又懂许多咱们不知道的稀奇事物,所以大家都喜欢与六妹妹玩。”   五姑娘本是存了讥讽的心,怎料二姑娘并不接她的话,因此说过这一句便有些无趣,索性去了自个书桌处取了昨日的功课检查。   宋府请来教女孩儿们读书的闫先生被老太爷特意嘱咐过,虽女孩儿们并不以科考为目的读书,但她们宋家是书香世族,因此女孩儿们也得好生做学问,以求将来长成时性情通达,知书达礼。因此,学里的闫先生对待她们这些女学生还是颇为严厉的。   昨日是端午佳节,虽应老太太的吩咐,学里休沐一日,但前天下学时闫先生还是布置了功课。   五姑娘的功课是昨晚从谭拓寺游玩回来,晚上连夜赶出来的,这会儿检查完发觉并未有什么明显的不足之处,不由松了口气。等她再有心思关注旁人时就到了先生上课的时辰了。   这堂课闫先生继续讲《春秋》,季萦边听先生讲课边做笔记,只是时不时就能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用灼灼的眸光盯着自己。她余光往后一扫,正瞧见坐在她右后方的表姑娘谢意尔低头收回的视线 。   虽有些小插曲,但也没影响季萦专心听课。等闫先生宣布下课时,她便慢条斯理的收拾了笔墨砚台,又在衍墨苑与敏珠姐妹俩告辞,便带了等在亭子里的香芸和杏林去了缀锦院。早上时她便与柏氏说好要去看佑哥儿。   季萦才到缀锦院门口,闻声的卢妈妈就迎出来了。   她一面带了季萦往正房里去,一面笑着道:“姑娘来的巧,咱们小少爷这会儿正醒着呢。待会儿瞧见姑娘来了,必定欢喜的很。”   季萦笑道:“佑哥儿才多大,哪里能认得人?”   她说着便就着卢妈妈的打起的帘子进了房门。屋里柏氏正抱了佑哥儿在怀里,佑哥儿今儿个穿了件碧色的夹衣,小脸白嫩嫩的,模样很是讨喜。   柏氏一见季萦进来,就笑着道:“六妹妹来了,快进来。”又看着佑哥儿逗他道:“瞧,姑姑来看我们来了,佑哥儿,快给姑姑打声招呼呀。”   季萦几步就到了柏氏跟前,佑哥儿一瞧见她就笑得口水都下来了。她也不嫌弃,拿了自己的帕子细心的给佑哥儿擦了脸上的口水,笑着道:“我们佑哥儿可真聪明,这才多大就这么灵性了。”   柏氏闻言也笑道:“还真是,这孩子认人早,每回见了妹妹你来都欢喜的不行。”然后又将孩子递到季萦怀里,道:“妹妹也抱一抱,这孩子就喜欢你抱他。”   季萦一面笑着接了佑哥儿抱在怀里,一面又让卢妈妈解了她身上的香囊,道:“佑哥儿还小,可闻不得太杂的香味。”实则是她的香包里配了提神的药材,小孩子接触到难免会伤了精神。   瞧见她这样细心,柏氏眼里的笑意越发深了。卢妈妈见着佑哥儿乖乖躺在季萦怀里,看着人直笑,便道:“咱们小少爷是个灵气的孩子,这是打心底里知道姑娘疼他呢,所以才欢喜姑娘抱。上次二姑娘来瞧咱们小少爷,才刚抱在怀里小少爷就开始大哭不止。”   季萦笑笑,并未接话,只道:“咱们佑哥儿这么一点子人就这么精了,可见将来是个聪慧的。”   她又抱了一会儿,佑哥儿开始打瞌睡了柏氏就叫了奶娘抱着下去喂奶哄睡了。   等佑哥儿走了,柏氏才拉了她正经说话。   “前两日我娘家人来给老太太送寿辰礼,顺带着给我送了些布料,大多也是寻常的料子,不过有几样蜀锦我瞧着颜色新鲜,便想着留给妹妹裁衣裳。”柏氏说着就让卢妈妈带小丫头去将布料抱来,让季萦瞧瞧。   季萦听了柏氏的话,客气道:“既是嫂子娘家的心意,嫂子自己留着也就是了。”   柏氏闻言拉了季萦的手道:“我挑出来的这些颜色鲜艳,正适合妹妹这样的小姑娘,妹妹可别与我客气。”   正说着话,卢妈妈与三个丫头就抱了三匹缎子并着一个锦盒进来了。   柏氏拉了季萦去桌子边上细瞧。   桌上摆着的正三匹蜀锦,一匹大红的如意牡丹纹散花锦,一匹橙黄嵌金线的铺地锦,还有一匹粉紫莲池鸳鸯纹的雨丝锦。   这可都是极贵重的锦缎了,季萦忙推辞道:“大嫂,这也太多了,这匹粉紫的雨丝锦便给了我裁衣裳,其余的您都留着吧!”   柏氏道:“妹妹千万别与我客气,这些都是我专门挑出来给你的。你带回去或穿戴或收着等将来出嫁时压箱底都使得。”说罢就招呼着卢妈妈给季萦将缎子包起来,一会子派几个丫头给送到四知院去。   她态度坚决,季萦只好收了。   柏氏又指了桌上的锦盒道:“那三样缎子虽贵重,但咱们家也不是没有同等的,这盒子里的缎子才是真真的独一无二呢。我自忖也有许多见识了,可这样的好东西还是头一回见呢。妹妹也瞧瞧。” 第36章 月华锦(捉虫) 柏氏说着便掀开锦盒的……   柏氏说着便掀开锦盒的盒盖, 季萦低头瞧去,只见里面是一块色彩缤纷的锦缎,再瞧这缎子的质地竟是由红、黄、绿三种颜色的金线由浅入深逐渐过渡织成, 又有嫦娥奔月的提花暗纹, 真是气晕生动,光彩照人。   她不由眼睛一亮, 刚伸手提起这锦缎,就见眼前闪过一道若隐若现的光晕。   “这便是嫂子说的月华锦了?这技艺颜色可真是巧夺天工!”季萦感叹道。   “可不是, 我初见时也是惊叹了好一会儿呢。”柏氏笑着道, 又见季萦喜欢的样子, 就继续道:“这只是半匹, 听说那云记也只染成一匹,其中半匹托人送去了宫里, 剩下的被我娘家得了。这次进京便让人给我送了来。”   也是她先前写信给娘家时提了佑哥儿出生时有些小恙,又说多亏了小姑子送的铃铛才化解了那一劫。所以她娘家的母亲才特地寻了这块稀罕的料子让她还了这个人情。   她说着就拿了布料在季萦身前比划了一下,笑道:“我就说这料子衬妹妹的肤色, 果真没错。这样鲜艳的颜色,给妹妹裁了衣裳穿肯定好看。”   季萦闻言, 忙推辞道:“嫂子的心意我领了, 只是这月华锦太过珍贵, 我如何能收。”那云记既然给宫里送了半匹, 来年这月华锦必定是贡缎了, 因此柏氏娘家送来的这半匹就更贵重了。   柏氏却不听她的, 只让卢妈妈将这缎子也给季萦送到四知院去。   然后恼道:“什么样的好东西也要人用了才值得。妹妹待我和佑哥儿的好我是知道的, 什么样的好东西都肯送来,如今不过是一匹料子,妹妹还这样客气, 难不成是把我这个嫂子当外人不成?”   如此季萦只得收下,又叫了几声好嫂子,柏氏这才不与她计较了。   看过布料,季萦招手让杏林将带来的匣子打开,放到桌上给柏氏看。   “嫂子,这是我那里剩下的醒神香,您让大哥看着分便是了。”又指着盒子里的另一种香道:“这是我调制的避暑的橙花香,我昨个儿用了老太太也说好用呢,所以便带来了几料。分出来些让大哥与那醒神香一道送人也是好的。”只单送几丸醒神香,倒是有些单薄。   柏氏笑着点点头,让卢妈妈这会儿就给宋子固送到书房里去。   季萦看着卢妈妈出去的背影,又道:“昨儿我听阿娘说佑哥儿快六个月了,如今不光吃奶水,还要添加些辅食。”她说着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小布袋,道:“这是我庄子上的管事送进来的米粉,我让人瞧过了都是品质最上乘的。给佑哥儿吃最好不过了。”   柏氏闻言,顺手拉开袋子细瞧了瞧,惊喜道:“果真是好东西。这米粉我闻着竟是有些隐隐的清香呢。难为妹妹顾虑的这样周全,色/色都能记挂着咱们佑哥儿。那我便不跟妹妹客气了。”她是南方人,自小吃惯了稻米,知道什么样的米最养人。季萦带来的这半袋子,一瞧就是品质最上乘的稻米磨成的头层粉。   季萦道:“米粉不经放,等这些用完了,嫂子说一声我再送新的来。”这米粉是她采集系统地图里种植的稻米得的,她今日只拿出来了两斤的量,其余都还存在系统背包里,如此便能一直保鲜。   送完了东西,季萦与柏氏说了会儿话,又一道用了午饭才回了四知院。   她回去时,柏氏给她的蜀锦早先就送来了。陈妈妈因不知季萦要如何用这些料子,便也没入库,等她回来再处置。   季萦回去见了,便道:“将这匹粉紫的雨丝锦和这锦盒里的月华锦都留下,其余的都入库吧。”   香芸道了声“是”。季萦才打开锦盒取了那块月华锦出来,道:“这月华锦只半匹,不过裁一件短衫也是够的,剩下的料子便做成香囊吧。还有这匹雨丝锦,就做一件综裙我出门时穿。”   香榧点头记下了,道:“姑娘,这月华锦可真好看,奴婢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布料呢。昨儿个表姑娘倒是也穿了身与这颜色相近的,原以为那是极好看的了,不想今日瞧了姑娘的这布料,便又觉得昨日见得那身太过热闹了些,工艺也没您的这匹精湛。”   香芸也点头道:“是啊,还是姑娘的这块月华锦更加淡雅秀气。”   季萦笑道:“你们倒是眼光高,昨日表姐的那身衣裳料子也是极贵重的,不过我这块是新染出来的,咱们之前没见过才觉得新奇。”   “那姑娘可想好用什么颜色的裙子来配这身月华锦的衣裳?”香榧问道。   “嗯……就配个月白的综裙。”季萦想了想道,“上身的短衫就做成竖领对襟的,不用太过宽大也不用绣花,最好显出腰身来,齐腰窄袖。裙子的裙幅做成百褶,腰间的褶裥要密密的。至于绣纹,便只在裙底边角用金银线绣几丛缠枝花纹便是。”   “那件粉紫的综裙呢?”香榧又问道,“时下女子大多是穿素白的裙子,连刺绣纹样也皆是稀疏素雅,姑娘如今却要做件颜色鲜艳的,可想了好配什么颜色的衣裳不曾?”   季萦道:“既然裙子的颜色鲜嫩,那上衣的颜色必得素净些才好 。就做件耦合色的竖领短衫,外罩一件圆领素纱小衫。这样轻轻袅袅的才好看。”   香榧闻言,笑着道:“还是姑娘的配色高明。我这就带了衣料去针线房找赵妈妈。”   季萦却道:“不急。这块月华锦的短衫还有裙子就让香橙来做吧,你一会儿去找她将我说的这些告诉给她。剩下的就交给针线房做。”   香榧笑道:“姑娘真是抬举香橙那丫头,这样好的料子都交给她做,她知道了怕是要欢喜坏了。”   香榧说着话下去了,季萦端起茶碗啜了一口,瞧了瞧时辰已经末时初了,就与一旁的香芸道:“我睡一会儿,等申时你再叫醒我。”   香芸应了声“是 ”,伺候她睡下,才轻手轻脚出去了内室。   香榧应了季萦的吩咐,先带着那块月华锦去了后院里香橙的绣房。   香橙刺绣的手艺好,除了季萦专门吩咐下来的绣品还有大部分的贴身衣物、绢帕、荷包等小件的东西都是她做,偶尔也会帮着做几件有特别要求的衣裙。所以季萦便专门拨了一间光线朝向好的屋子给她做了绣房。   她的性子好,因此四知院里的小丫头每每做针线时都爱跑去绣房里与她做伴。不过像香榧和香芸这样的大丫头并不常来,怕耽搁了主子的吩咐,她们大多数时间都是守在正房里。   香榧进屋时,香橙正在绣架前绣一面屏风。见她进来,忙起身唤了声“香榧姐姐。”   又瞧见香榧手里的锦盒还有身后小丫头怀里的布料,便问道:“可是姑娘有什么吩咐?”   香榧笑道:“是姑娘新得了一件好料子,想着你手艺好,特地嘱咐说让你来做呢。”   香橙闻言眼神一亮,忙问道:“是什么样的料子,拿来我瞧瞧。”   “瞧把你急得。”香榧嗔道,然后就将锦盒递给香橙让她自己看。   香橙小心的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锦缎不由惊呼了一声,“呀!这样的料子我还从来没见过呢。”她看着锦盒中的布料眼中满是痴迷。   然后又不确定的问道:“这块料子姑娘真让我来做?”   香榧笑道:“那还能有假。这料子唤作月华锦,世间除了咱们姑娘的这半块,剩下的半块可是被送进宫里去了。”   竟是这样珍贵的布料。   香橙心里激动,面上越发郑重的道:“香榧姐姐替我谢过姑娘的提携,我必定不负姑娘的信任,等我将衣裳做出来再去给姑娘磕头。”像她这样用自己的技艺吃饭的下人,主子能将这样贵重的衣料交给她做,便是对她极大的看重。   香榧点头应下,又道:“姑娘知道你这些日子忙着绣屏风不得闲,因此只让你做这身月华锦的衣裳,还有一身让我拿给针线房去做。屏风你如今绣的如何了?”   季萦还未回京时就得了一幅前朝宫廷画师郑生的《风雨归牧图》,画的是一童子骑着青牛在风雨濒临之际往家走的情景。画中的童子并不为即将到来的风雨忧心着急,骑在青牛背上的姿态甚是悠闲舒适。画作中路旁的柳枝随风摆动,一株结了野果的杏树也迎风挺立。作者笔力苍劲,透出来的情感却细腻动人。   季萦很喜欢这幅画,所以便动了心思让香橙将这画绣成双面绣做个炕屏。   香橙自接了这个任务,自是是拿出十二分的手艺来完成。   香榧说罢走到绣架前去看香橙绣的屏风,只见已经完成了大半了,便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道:“这屏风不着急,你先紧着姑娘的衣裳做。姑娘说了,这短衫………”   将季萦的要求告诉给香橙,香榧才出了绣房往针线房去。   季萦说是要午憩,但刚躺下就记起她昨日在谭拓寺采集那株杏树得了三样东西。其中一样是杏花样的红宝石戒指,其余两样她还未来的及查看就收到了背包里去了。   她侧身听了听卧室外面的动静,见没有异样,才从系统背包取出了那两样东西。   心念一动,入手的是两个沉手的青玉坛子。坛子并不大,开口都用红绸封着。她拿起来挨个瞧了瞧,看不出是什么,不过其中一个坛子晃荡时有咕咚咕咚的水声,她猜测这里面装的应该是液体类的东西。 第37章 分说婚事 真这么看重宋家六姑娘?……   季萦将有声音的这只青玉坛子抱在怀里, 小心的掀开封口的红绸一角,霎时一股清新香醇的酒香铺面而来。   这是……酒!   她心里一动,紧接着就警惕的将坛口的红绸重新盖好, 瞬间扑面而来的酒香戛然而止。但床帐中依然有隐隐的醇香若隐若现。   她思索了一下, 便心念一动进了系统地图。这次进去的地方正是她前次出来时特地选的位置,森林边缘处的灌木旁。   朝四周看了看, 季萦才小心的将刚才抱在怀里的两个青玉坛子放在地上。先掀开酒坛上的红绸盖,这次迎面扑来的酒香更加甘洌芳香。   查看这酒的信息, 脑海里就浮动出一段介绍:一斤杏花酒, 极品佳酿, 饮之可调节血压血脂, 亦可解忧忘愁。   这杏花酒虽少了些,但连不怎么懂酒的季萦都能看出来这酒品质上乘, 无论留着自己喝或是送人都是极好的。   看过这酒,她又打开了另一个青玉坛子。同样是坛口的红绸一掀开里面的香味就挥洒出来了。   这次是一股子香甜的滋味,她瞧着坛子里面的琥珀色, 猜测应该是蜂蜜糖浆之类的东西。果然查看信息,这坛子里装的是杏花蜜,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花蜜, 是能够清火解热毒的三级杏花蜜。   联系昨日采集到的三级金银花, 便知这花蜜的品质定然不凡。   全部查看过, 季萦一边思索着怎么用这些东西, 一边收了这两只青玉坛子, 然后就出了系统地图。   出来时, 床帐中的酒香已经消散怠尽了。季萦估摸了下时间,距离申时还有一会儿,索性放松心神睡过去了   ………………   端砚带着两个捧了匣子的小童到肃王府门前, 恭敬的禀明自己是宋府大爷跟前的小厮,奉主子的命令求见肃王世子。   门房一听他的话,忙客气的让他等等,自去王府里禀报。   端砚笑眯眯的应了,等了不多会儿那门房便回来了,然后客气的请他进了府门。   齐灏正在书房里听身边的近侍回话,说的是今儿早上老太妃院里的事。   这近侍姓冯,名安,自小伺候齐灏至今,极为忠心。齐灏平日里忙于公务,府里的消息便是他一手打探周全再捡紧要的禀报。   而如今府上最要紧的消莫过于老太妃的事。因此今儿他一得了消息就趁着齐灏得空的时辰来回禀了。   “………王妃去松鹤堂给太妃请安,惹得太妃生了好大的气,王妃一走松鹤堂那边就叫了太医进府。先前王爷下朝回府听闻了消息,这会儿已经去松鹤堂看望太妃了。”   齐灏听了这禀报,不由皱了皱眉,道:“可知道祖母是为何事生气?”   冯安闻言,小心的瞧了一眼齐灏,才低声道:“毕竟是太妃院里的事,奴才不敢派人打探,只依稀听闻是为了先王妃留下的那对滢心镯。”   齐灏点头表示知道了,并未再问。正要让冯安下去时,便有个小厮进来禀报:“世子爷,宋府大爷身边的人来了。”   “带进来吧!”他压下心里的思绪,看向门口。   端砚进了书房门,并不敢多打量,只跪下磕头请了安,才将来意说了。   “我们家大爷说昨儿个与兴国公世子说好要与他些香丸。只是我们家与兴国公府素日并无来往,因此不好贸然上门。所以便派奴才将东西送到您这里来。”他说着示意身后的两个小童将手里的匣子递给世子身边伺候的人。   然后又道:“除了赠给兴国公世子的香丸,我们家大爷还让奴才给您也带了些来,大爷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胜在新奇。”   齐灏听了只当宋子固是为了托他转交所以才送了些礼节性的东西,因此只点点头。   端砚回了话,见自家大爷交代的事都办完了,便恭敬的告退了。   他一出去,齐灏便吩咐一旁的冯安,“一会儿派人将这匣子送去兴国公府交给茗乔。”   冯安应了声是,捧着匣子出去了,齐灏看着书案上剩下的这个匣子,想了想便伸手打开。   匣子里是两个小锦盒,掀开其中一个见里面是几料香丸,量并不多,大约二三十丸,外封上注着醒神香的字样。再看另一个盒子,里面也是香丸,不过却是有好几十丸的数量,外封上注着避暑香的字样。   齐灏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猜测这醒神香怕是昨日茗乔口中的那味。他随手取了一丸放在鼻翼下轻嗅了嗅,就觉脑中缓缓升起一股清明之气,早间处理公务后的疲乏隐有消散之象。   他不由心生诧异,想起昨日茗乔对宋子羡的纠缠就有些眀悟。   再取出一枚避暑香,这丸香倒没有什么异处,香味也只清清淡淡的。   他算算时辰,太妃那边应该清闲了,于是便将桌上的两个锦盒放进袖袋里,起身去了松鹤堂。   松鹤堂里,肃王与老太妃长谈一番后才刚离开齐灏就来了。   老太妃身边的齐嬷嬷瞧见他,就笑道:“才刚主子念着世子爷呢,不想世子就来了。”   齐灏面色有些清冷,道:“我听祖母早上请了太医?”   齐嬷嬷笑着解释道:“世子爷不必担忧,不过是叫了杨太医来请寻常的平安脉罢了。”   齐灏点点头,抬脚进了屋子。   进去时,老太妃正拿着一本册子,低头翻看,瞧见他就高兴的道:“世子来了,正好一块帮我翻一翻黄历,找个好日子咱们家好请了媒人去宋府商量下聘的事。”   齐灏在老太妃跟前,虽面上还是有些清冷,但神色到底柔和了许多。   听到是为了自己的亲事,他伸手接了黄历,一板一眼的翻了几页,问道:“祖母想挑个近些的日子还是远些的?”   老太妃道:“就挑最近的吧,这事尽快落定了我才好安心。”   齐灏点头,又往回翻了一页,道:“这月二十三和下月初九都是个好日子。祖母想选哪个?”   老太妃刚准备说话,就见齐灏紧绷的下颌,便笑着问道:“既都是好日子,世子想选哪个?”   齐灏被打趣,唇角越发抿紧,神色不自在的道:“还是祖母选吧。”   老太妃看他窘迫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道:“看来世子昨日是见到萦姐儿了。”   瞧这表情,该是心里满意的,她道:“你这孩子,自小性子清冷,又对女孩儿们不假辞色,难得你与萦姐儿有这样的缘法。”   齐灏被太妃打趣的浑身不自在,又想起昨日见到的小未婚妻的那双明亮的眸子,不由强调道:“祖母,那六姑娘年岁还小呢………”所以他并未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只是瞧着那姑娘顺眼罢了。毕竟是那样漂亮的小姑娘,怕没人不喜欢吧。   太妃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萦丫头年纪是小,不过俗话说的好,三岁看老,那孩子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又是宋府的老太太亲自教养出来的,她最是个敦厚温柔的性子,品性又极端正,将来进了咱们家自是你的福气。”   齐灏闻言,挑眉疑惑道:“祖母倒是极喜爱这位六姑娘。”他小时就常听祖母将这位六姑娘挂在嘴边,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如今在他的亲事上一向慎重的祖母相看了几家素有闺誉的京中闺秀后,却将当年的亲事重提,有意给他定下小他六岁的宋家六姑娘。   太妃听了孙儿的疑问,叹息道:“咱们家在旁人看来是繁花锦簇,可越是如此咱们行事才越要谨慎。你父王得圣上信重,管着兵部那摊子事,如今你当差了,又担负着圣上近卫之责。你们父子两个都手握实权,先前圣上年轻皇子又年岁小,倒还稳当,可近几年随着皇子们长成,咱们家一不小心就是烈火烹油,要惹人猜忌。因此这内眷的行事就得低调稳重才行。你是咱们王府的世子,未来的当家人,你的妻子必得能担起王府的主母之责才好。因此这人选既要性情聪慧,家教不俗,可出身却又不能太过富贵。”   太妃说的这些齐灏自然都明白。只是,“祖母就这么肯定这位六姑娘符合您的要求?”   太妃听孙儿这样问,笑了笑道:“世间之事哪里有万全的把握。不过是衡量得失后才选了最周全的那个。我对萦丫头是有些偏爱,一来是我与她祖母自闺中时就有交情,二来却是这丫头自身的好处。这孩子自小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你别看她整日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实则谁好谁不好她心里都明白着呢。这几年长大了,我瞧着是越发内秀了。难得的是这孩子聪慧敏达,却不自傲,行事也是修身自洁,从不掐尖好强。”   老太妃说着想起什么就笑起来了,道:“不说旁的,只前两日宋府送来的那几瓶子花露,便是这孩子自己做出来的。你瞧瞧,自大食进贡以来,多少年了京里多的是人家想打这花露的主意,偏只这孩子做成了。可见其机敏聪慧。”她说着又道:“你们男子总以为这是小节,可于内眷来说这才是最合适的智慧。内宅妇人不能干涉朝堂之事,可在这些风雅之事上扬名却是好事,既能显出自家门风底蕴,又能借此交好朝中官眷辅佐夫婿。”   齐灏点头道:“祖母说的是。”   太妃瞧着孙儿确实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了,心里甚是欣慰。但想起今儿早上的事情心里却是有些不痛快。 第38章 肃王妃   早晨王妃苏氏过来给太妃请……   早晨王妃苏氏过来给太妃请安, 太妃本想与她商量去宋府下定的事情。   苏氏虽是继室,但也是正经的肃王府主母,此事该是由她操持才不失礼。   却不想苏氏今儿竟是一改往日在太妃跟前的低眉顺眼, 变得有主有见起来。有主意倒还罢了, 只是那话里话外都是说宋家门楣太低,与宋家的婚事他们王府不该表现的太过殷勤, 该是宋家主动上门才行。   太妃一听她这小家子气的话,瞬间被气了个倒仰, 便用一句“当年你嫁进王府做继室可是苏家的老爷主动贴上来的不成”将她堵了回去。   苏氏嫁进王府这些年, 最大的心病便是她们苏家的根基太低, 配不上王府的门第。如今被婆婆当面讽刺, 瞬间涨红了脸。只是想起昨日娘家母亲教她的那些婆媳之间的相处之道,她不想将来被儿媳压一头, 只能从现在起就硬气起来。   太妃怼过一句,不想再与她攀缠,只接着说起过几日请了谁做媒人去宋府下定的事。   苏氏从婆婆手里接了礼单, 翻看几页见上面的东西无一不贵重精奇,心里虽不舒服倒还能忍耐, 只是在礼单的最后面瞧见写着一对滢心镯时, 积攒在心里的气就不由在脸上带出来了。   这对滢心镯是前王妃戴过的旧物, 不过不是从娘家带来的陪嫁, 而是当年嫁进王府时太妃传下来的。   说起来, 这镯子还有一段来历, 还是如今的肃王的曾祖那一代, 圣上给当时的肃王妃的赏赐。   当然,像他们这样的王府宗亲,只要家里的子孙不是太不成器, 一般家里总有几件御赐之物。更何况当年的肃王妃可是圣上的嫡亲儿媳。   不过这对滢心镯却与寻常赏赐不同,是当时的肃王妃随夫征战沙场归来后,圣上当着满朝的文武大臣的面钦赐给肃王妃的。还亲口赞了她一句:宜家宜室,乃世间良媳典范。   滢,乃是清澈之意,滢心便寓意着夫妻相和,能彼此信托。   从这之后,这对镯子便成了历代肃王府的当家主母象征之物,传至当代已是第三代。   如此意义非凡的一对镯子,苏氏想了这么些年也未曾见过,可现在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当做下定礼送去给一个小姑娘。这不仅太过抬举宋家,更是大大的打了她这肃正妃的脸面。   更何况,这镯子是当家主母的象征,难不成婆婆想等世子一成婚就越过自己让一个小辈当家做主不成?   太妃自来了解这个儿媳,一见她的面色就能猜到她这会子心里不知怎么愤懑呢,瞬间就冷了心思。再未与她多说半句,只摆手让人下去。   再之后,杨太医来请平安脉,又有肃王一下朝就过来问安,如此这件事就被传出去了。   老太妃活了半辈子,什么样的世情都经过见过,别人是如何的心思她不想管,可到了孙儿这里却不想他受了那些闲言碎语的影响。   她道:“你这门亲事咱们自家瞧着好,可那不怀好心思人难免说些嫌弃宋家门第低的话,你可不能听了那些胡话慢怠了萦姐儿。宋家虽不是勋爵之家,可却是极清贵的书香之家。你得记着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孩子教养一般都是极为妥当的,既能守住本心不慕富贵,又见多识广知道传家之理。”   到最后她又表态道:“反正啊,我是极满意萦姐儿的。这孩子虽年纪小些,但咱们家多等上几年也是值当的。”   齐灏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他是无谓何时成婚的,加之又信任祖母的眼光,因此等上些时日也是可以的。   至于慢怠不慢怠,不说小未婚妻本就合他的眼缘,只这是他将来的妻子一点,他就决不会轻慢了人家。   他道:“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只是孙儿生母早逝,如今都听祖母的就是。”   如此老太妃才满意了。   齐灏又取出袖袋里的香盒,道:“这是宋府送来的,我瞧着确有几分奇趣,留着给祖母闲暇时品品。”   太妃笑着点头,等齐灏道辞离开后,才收了脸上的笑,与一旁的齐嬷嬷道:“后日是淑荣的生辰,你去苏氏那里说一声,到时让她带着宁儿霄儿随我一同去。再让她准备的得体些,别丢了咱们府里的体面。”淑荣便是宋老太太的闺名。   齐嬷嬷应了声是,便退出来了。她知道主子的意思,让自己亲自去一趟是为了警告王妃,后日出府不许闹妖蛾子,免得伤了王府和宋家两府的和气。   苏氏住在王府里的蕴福院,这里并不是王府主母的住处。王府主母历来都是住在文兴院,只是苏氏刚进王府时并不知道这一点,又介意这文兴院里逝去了一位先王妃,嫌弃不吉利。在这里住了不到一个月,就提出要搬院子。等事后知道了,后悔再想搬回来已经晚了。   齐嬷嬷心里想着事,刚到蕴福院门口时,就碰上了一个从里面跑出来的十来岁的小少年。这少年一身大红的刻丝云锦袍,脚上是靛蓝的绣金线如意纹的小朝靴。随着他跑动头上的金冠一颤一颤的,眉眼间俱是张扬的笑意。   这少年正是肃王的嫡次子霄哥儿,生母便是肃王继妃苏氏。   他跑出来一见齐嬷嬷,犹豫了下还是停了下来,乖乖唤了声:“嬷嬷!”   齐嬷嬷忙躬身行了礼,才笑着问道:“哥儿这是做什么去,怎么跑的满头的大汗?”又四处瞧了瞧,道:“哥儿身边的人呢,怎么没人跟着你?”   霄哥儿正要说话,他身后就有几个急促的脚步声追过来,正是他身边常跟着的小厮和丫头,还有一个是他同母姐姐真宁县主的贴身丫头。   一见自家哥儿,一个年长些的小厮就喘息着粗气道:“小爷好歹等等奴才们……”   齐嬷嬷见了这般情形,哪里还不知道缘由。定是县主又拉着霄哥儿念书,霄哥儿不耐烦才逃出来了。   她对这情形见怪不怪,只笑着叮嘱了一句:“哥儿可别到处跑狠了,今儿个天热小心中了暑热要头疼的。”   霄哥儿耐着性子点头应了,说了一句:“我去找祖母去。”然后颠着腿跑了。   他身后的小厮丫头对着齐嬷嬷福了一礼,忙乌泱泱的追出去了。   齐嬷嬷这才抬脚进了院门,正房门前守着的小丫头远远看见了,忙进去禀报。   她进去时,苏氏正坐在罗汉榻上,一旁站着的正是许妈妈。   苏氏的气色有些不好,但见了齐嬷嬷还是露出了个笑来,问其来意。   齐嬷嬷笑着客套了两句,就将太妃的吩咐说了。苏氏一听,面色越发有些难看,嘴角的笑也挂不住了。勉强说了句“知道了”,就让齐嬷嬷出来了。   齐嬷嬷想起今儿早上王爷从太妃处出来时铁青的脸色,心里对苏氏此时的表现就有些了然。也不在意她此时的态度,行了礼就退出来了。   刚下廊下台阶,迎头就又遇见了被四五个丫头婆子簇拥着而来真宁县主。   这位县主是王府里唯一的姑娘,小名唤作宁姐儿,今年也才十二三的年纪。却比小两岁的弟弟霄哥儿稳重多了。   齐嬷嬷笑着福了个礼,道:“奴婢见过县主。”   真宁县主虽年纪不大,却是极重规矩,直等齐嬷嬷行了个全礼,这才叫了起,道:“齐嬷嬷不必多礼。”又问:“嬷嬷来找母亲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   齐嬷嬷笑着道:“是后日宋府里的老太君过寿,太妃说要王妃同行呢。还说让县主与二爷也去呢。”   真宁县主听了这话,微皱了皱眉,道:“不过是个前吏部尚书的家眷,怎么做个生辰连祖母也劳动了?”   齐嬷嬷闻言,眼神闪了闪,道:“县主忘了,这位宋府的老太君可不是寻常的官眷,乃是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而且她还与咱们家太妃自闺中就是密友。”   是么?   真宁县主自小对太妃是恭敬有余,亲密不足。因此还真不知道与宋府的关系。   此时见齐嬷嬷这样说,她便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到时我便同祖母一起过去。”   ………………………   五月初八,天气晴朗,微风徐徐,天空中还飘着几朵淡淡的云。   一大早,宋府里的主子仆妇就忙碌起来了。   昨日老太太已经吩咐了,今日府里的姑娘小子都不必去学里。   因此季萦出门时已有巳时了。她出了四知院,一路上遇到的丫头婆子们都步履匆匆,脸上却一片喜意。   陈妈妈跟在季萦身后道:“今儿个是老太太的寿辰,一大早大太太就吩咐给全府的下人们赏钱。老太太院里的俱都多给了一个月的月钱。”   季萦点头,知道这是府里的旧例。像老太太、太太们这样的长辈做生日,都是赏赐全府。她们这些小辈们过生辰,一般就是赏赐自己院里的人。   今日的主角是老太太,又有大太太操持府务,其余两位太太在一旁协助。她这样的孙辈只等一会儿宾客上门后,打扮体面去给老太太磕头祝寿即可。   因此她这会儿也不急,只慢悠悠的走在花照里的花园里。   踏上一座竹做的小桥,远处花园里有新发的绿叶红花,晶莹的露珠三三两两的洒在芭蕉叶上,衬着园子中弥漫着的淡淡的绿色雾气,随风摇摆,缠缠绵绵。给这原本美丽的风景平添了几分轻盈和几分神秘。   微微仰头,深呼吸一口清澈沁人的晨间空气,季萦瞬间只觉神清气爽起来。 第39章 寿辰(1)   季萦在园子里逛荡了半……   季萦在园子里逛荡了半天, 直到她身后的陈妈妈忖着时辰差不多了,才提醒她该去老太太处了。   她启步到了花照里的门口处,正好碰上了从另一条路过来的大姑娘和五姑娘两人。彼此问候几句, 三人便一路结伴同行往荣寿堂去。   大姑娘瞧见香芸手里捧着的乌木寿字纹匣子, 眸光闪了闪,笑道:“不知六妹妹今儿给祖母准备了什么样的寿礼?我还真是有些好奇呢。”   季萦笑而不语。   五姑娘瞧见大姑娘使的眼色, 笑嘻嘻的接话道:“不止大姐姐好奇,我也好奇的很呢。咱们可都知道六妹妹最是个有奇思妙想的, 想必给祖母备得寿礼定然也新奇罕见的很, 说不得还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呢。”   季萦听了这话, 若有所思的看了五姑娘一眼, 心里知道她这是故意恭维自己要将自己抬上高台,若是一会子拿不出个新奇的东西, 怕是要下不来台了。   她笑盈盈的道:“五姐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出身大家,怎么连这样的话理也不知。纵观各朝史书, 世事传承至今,哪一样物事能称得上是独一无二。便是那贵重罕见如天山雪莲, 也是每隔五年都会新长成一朵。再者, 便是天外有天, 有你我不知道的这样的东西存在, 可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有福气见到。”或便是见到了, 谁真敢将这东西据为己有。   季萦一说这话, 五姑娘就知道自己才刚的话说的有些欠考虑了。她面上不由有一瞬的不自在, 但心里却有些微微的不服气,用余光瞧了一眼身旁的大姑娘,想让她帮自己说句话。但大姑娘却是端着端庄的笑意走在最前面, 显然对此无意插言。   她心里就不由一阵丧气,只好沉默着低了头。好在季萦并没有乘胜追击,这让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感激季萦此时的厚道。   如此,接下来的路程三个人就彼此沉默着到了荣寿堂。   荣寿堂院里布置的花红柳绿,来往的各处仆妇丫头俱都穿了新衣,脸上也都笑意盈盈。   季萦三人被惊蛰迎进去,就去了荣寿堂的花厅里。   老太太此时正跟三个儿媳说话,一见她们来就笑的慈爱的让她们在厅里的椅子上坐了,又让人端了果子来给她们吃。   然后又与儿媳们道:“去吧,忙你们的去吧,我们祖孙几个自在坐着就是。”   顾氏笑着道:“那就让姑娘们先陪着娘,我们便下去了。一会子宾客到了再给娘来请安。”   大人们出去了,季萦三个才笑嘻嘻的与老太太道:“祖母生辰快乐,祝祖母寿比南山。”   老太太今日高兴,听了这话笑得合不拢嘴,挨个看了三个孙女儿的衣着打扮,满意的夸赞道:“你们今日配的这个衣裳颜色鲜艳,我看了就觉欢喜。”   季萦甜笑着道:“祖母的衣着配色才讲究呢,我瞧着您今日的气色好似年轻了十岁不止。一会子客人来了,保准不说您是咱家的老寿星,只说您是咱家的太太一辈的人了。”   今日老太太穿了件酱紫的绣松鹤团花纹的妆花褙子,下面是件石青的综裙。虽上了年纪,却一丝白发也没有,一头乌发梳成个整齐的圆髻,鬓间除了戴着两朵大蓝通绒宫花,还插了一支日月升恒万寿簪。她面色红润,眼神温和慈爱,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这会一听孙女儿的打趣,笑着嗔道:“你这丫头,再胡说我可要打嘴了。”   季萦才不怕呢,只娇气的皱了皱琼鼻,道:“祖母不信,便问问姐姐们嘛!看我是不是夸大其词了。”   “什么事夸大其词了?”季萦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个清亮的声音,是姑太太宋毓琴。她边进来,边笑着问道:“母亲和六丫头说什么有趣的事呢,怎么六丫头就要找人作证了?”   今日老太太过寿,大家都有意捧着老太太高兴。因此她才一问话,大姑娘就站起身笑着解释道:“是六妹妹刚才说祖母变年轻了,祖母非是不信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对宋毓琴身后的谢意尔笑了笑。   宋毓琴径自去老太太下手坐下,又看女儿被大姑娘拉着坐在了其身边。这才转过头与来与老太太和季萦说话:“不用你姐姐们,姑母给你作证,娘今个儿人逢喜事精神爽,确实是容光焕发了许多。”   她话音才落,老太太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大姑娘就趁着间隙与谢意尔小声说话,“表姐昨日没来学里,听说是病了,如今可好了?”   谢意尔抿抿唇,不由自主的用余光扫了季萦的方向一眼,才温婉的笑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端午那日吹了风,有些头疼。歇了一日也就好了。”   大姑娘点头,“那就好。一会子表姐与我一道,我给表姐介绍几位素日往来的闺中姐妹吧!”   谢意儿面上就浮现出一抹感激的笑容,道:“多谢敏仪妹妹了,我才来京城,一个人也不识得,正想着一会子怎么办才好,妹妹倒是替我想到前头去了。”   “这有什么,表姐别与我客气才是。”   等府里的姑娘们都到了后,就有丫头进来禀道:“老太太,刚大太太打发人来说府里一应事务都准备好了,这会子就准备迎接禀客了。”   老太太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丫头一下去,宋毓琴就笑着道:“宾客快来了吧,我这会儿就将准备的寿礼献给娘吧。免得一会儿被旁人抢了风头。”   她说着笑话,引得厅里的人俱都笑了起来。   不过也是有她打头,季萦等几位姑娘也顺势将自己的礼物献上。   宋毓琴是代表她和丈夫两人送的寿礼,送的是一尊三尺高的白玉打造的佛像。这白玉质地细腻,白玉无瑕。佛像神态安然,端庄里透着一丝肃穆。是件不可多得的珍品。   老太太端详了几瞬,就嘱咐一旁的卢嬷嬷,“今日过了,便将这佛像供奉在小佛堂里。”   然后就是姑娘们献礼,谢意尔是客人,大家让着她先来。至于宋府的姑娘们,自是从大姑娘开始。   谢意尔送给老太太的是自己写的一幅“寿”字图,这寿字气韵生动,颇有一种刚劲雄浑又不失内敛的形态,显现出了长寿的精神底蕴。   老太太对这字赞不绝口,品味了半晌,才让卢嬷嬷小心的挂在她坐卧间的正堂上。   接着是大姑娘,她送的是一幅冬日赏梅图。她道:“这图上之景是每年冬天咱们姐妹与祖母一起围炉赏雪的景象,每年里孙女儿对这一幕最是心喜所望,因此将这一幕画下来送与祖母,是希望祖母能寿比南山,年年岁岁有今朝!”   老太太笑得欣慰之极,也言要将这画挂在她的室内。   再接下来是二姑娘,她送的是一副抹额。三姑娘送的是一双绣鞋,鞋上缀着金玉,这鞋看着漂亮,可也只能看着,穿出去却是太过奢靡。   四姑娘送的也是她自个儿写的寿字图。这字若单看倒也有些意境,怎奈之前谢意尔的字太过出彩,这会儿便显出了她这字造诣上的缺陷。因此四姑娘送过礼后,面上就有一丝难堪。   倒是老太太不嫌弃,同样笑着夸赞了一番,说要将这字要挂起来。   五姑娘送老太太的是一件古董摆件,她舅家是富商之家,因此这样贵重之物对她来说倒不难得。   七姑娘年纪最小,对她没人会苛求,因此只给老太太念了一首祝寿的诗词便罢。   反而是季萦,她被有意无意的落在了最后面。她也不在意,只起身接了香芸怀里的匣子亲手打开,取了里面的寿礼道:“祖母,这是孙女儿特地为您制的团扇,您瞧瞧喜不喜欢。”   老太太接过东西一瞧,饶有兴致的笑问道:“这是扇子?倒是别具一格。”   季萦笑着解释道:“我叫它团扇,这种扇子不仅可以作为咱们平日的衣着饰物,到了夏日还能扇风纳凉。”   老太太一听她这般说辞,便执了这扇子兴致勃勃看了半晌,笑道:“团扇,取为团团圆圆之意,这名儿喜庆。”   宋毓琴在一旁瞧着老太太手里的团扇眼热道:“可不止这名儿喜庆,我瞧着这扇子咱们女子执在手中别有一番娴雅的风韵。”说罢又对季萦道:“这扇子我很是喜欢,过了今日萦姐儿可也能给我也制一把?放心,到时总少不了你的好东西。”   季萦笑着应了。   大姑娘就微微有些不服气,但看老太太这般高兴,不敢生事,只是轻声与旁边的谢意尔嘲讽了一句,“六妹妹惯是会讨巧,偏祖母最吃她这一套。”   谢意尔闻言,眼神闪了闪,并未接话。以她的眼光自能想来今日季萦随意送与老太太做寿礼的一把扇子,日后怕是也能如那花露香丸一样引起内宅女子的追捧,想必不日宋家六姑娘心思灵巧的名声将传遍盛京。   除此之外,更让她在意的是这扇子上的画技,若她没看错这样的画法她从未见过,难不成是季萦独创不成?   大姑娘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不说话又神思不属,只以为是她身子还未好全。只好转头与五姑娘说起话来。   老太太对这扇子有些爱不释手,一来这是自己心爱的小孙女儿所赠,二来这扇子在京中女眷中乃是独一份,今日她若配了这把团扇出席寿宴,明日定会引起一袭潮流。作为女子谁不想自己能有一次这样的风光,哪怕如她这般年纪的老太太也不例外。 第40章 寿辰(2)   到了午初,相请的禀客……   到了午初, 相请的禀客就陆陆续续的上门了。   男客自有宋府的男人们在前院招待,女客这边的宴席设在荟芳园里。   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大奶奶姚氏就来接老太太和几位姑娘们往园子里去。   荟芳园里有个流觞亭, 在那里布置了花厅, 开宴之前便在这里招待客人。   因宋家在这藏龙卧虎的京都也算得上是中等人家,又有宋府老太爷虽已致仕但威望还在的缘故, 今日宋府车马盈门,上门祝寿的人络绎不绝。   不过参加寿宴也是有讲究的。一般家世门第低些的就来的早些, 被大奶奶姚氏或二奶奶柏氏陪着给老太太问了安, 便出来偏厅由二太太陈氏和三太太文氏作陪, 等着开席。   家世贵重又与宋家交好或沾亲带故的人家自是来的迟些, 如此既能彰显自家地位,又能让那些门第低的人多些自在。   再就是与宋家有些微来往却并无交情的显贵宗亲, 如各处王府郡王府,这样的人家主人家是不会亲来的,只送些礼物全了礼数即可。   当然也有例外, 如肃王府。他家与宋府平日里就往来从密,日后又将是儿女亲家。因此, 肃王府的老太妃早早就坐车来了。不止她来, 还带着肃王妃和家里的小辈一起。   一得了消息, 老太太就领着姑太太宋毓琴, 还有谢意尔和季萦出去相迎。至于其她姑娘, 早先就出去帮着大太太她们待客去了。   刚到荟芳园门口, 就见一大群穿金着锦的女人拥着一个体态丰润的老妇人和一个年轻的妇人迎面走来。   季萦只匆匆看了一眼, 认出最前面的这位是肃王府上的老太妃,她旁边的妇人虽没见过,但瞧她扶着老太妃亲昵的举动, 应该就是如今的肃王妃了。   老太太品级比肃王太妃和王妃都低,自该行礼,只是刚一动作肃王妃就主动避过,又被跟前的肃王太妃扶住,笑道:“咱们之间哪里还要这些虚礼。再有她们小辈,可当不得你如此。”   老太太就笑着回挽了太妃的手,看向她身后。   太妃顺势介绍道:“这便是茂儿媳妇儿。”   老太太客气又不失亲厚的称呼了一句“肃王妃”。   太妃又指着肃王妃身后的一个十三四岁着藕合色绣红色牡丹花卉褙子的姑娘道:“这便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女儿。”   老太太含笑打量了一眼,道:“真是个端庄淑丽的好孩子,太妃真是好福气。”   太妃就意有所指的笑道:“你不是也一样。”然后就看着老太太身后宋毓琴道:“这是阿琴吧,自你嫁去了江南可好些年没见了。不过瞧你的气色,可见日子过得顺心。这下你母亲可能放心了。”她是知道老太太这些年心里的记挂的。   宋毓琴闻言,有些受宠若惊的福了一礼,道:“见过太妃,您老安好!。”又携了谢意尔道:“这是我的小女儿。”   太妃眼里就露出些惊艳,“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然后笑着与老太太道:“这可真是将咱们家的孩子都比下去了。”   谢意尔面上就有些羞涩,轻声道:“意尔见过太妃。”   太妃笑着点点头,然后目光就落在了老太太身侧的季萦身上,眼中的笑意深了深。   季萦落落大方的上前行礼,“季萦给太妃请安。”声音清悦,宛如莺啼。   太妃就笑眯眯的道:“好孩子,快起来。”又拉了她的手打量了半晌,“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小时候那个胖嘟嘟的小丫头如今都长的亭亭玉立了。”   季萦抿唇一笑,道:“您过奖了。”   太妃见她仪态端庄,一颦一动都透着一股清雅的气质,心里越发喜爱。只觉自己果真没看错人。   她一手拉着季萦,与老太太进了花厅。大家分主次坐下后,又特意招手让季萦坐到她身边。   肃王妃苏氏坐在婆婆身后,瞧着季萦虽姿容清丽但脸上稚气未脱,这还是个孩子呢。   她心里就有些纠结,一面是早就打算好要在世子妃未进门前就压制住她的气焰,好叫她知道自己这个婆婆的威严。一面又怕因小失大,这宋家六姑娘年纪太小,即便将来进了门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更何况,婆婆如今又这样喜欢她,若是自己针对她被发现,怕是不会饶了自己。   季萦此时丝毫不知旁人对自己的思量,只一心陪着太妃说话。   她在父亲任上长了四五年,那是西北边境,条件艰苦,太妃说起难免有些心疼。她却毫不在意,只说自己在西北时遇到的与京里截然不同的人情世故,还有平日里与哥哥们在一起玩闹的有趣日常。   她语气真诚,笑容明亮,偶尔还夹杂着一丝对西北生活的不舍。   这样不卑不吭又豁达的姿态让老太妃越发满意,她不由与老太太相视一眼。心里想着到底是宋家教女有方。   在太妃与季萦说话时,旁人都含笑听着。直到有丫头进来禀报:“老太太,襄国公夫人到了。”   她刚话落,大太太顾氏就亲自陪着个穿着丁香色刻丝葫芦纹褙子的高挑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进来,老太太就笑道:“国公夫人前来,未能远迎,却是失礼。”   襄国公夫人笑呵呵的道:“我们是小辈,哪里敢劳您的驾。”然后又给太妃请安,“些许日子未见,您老可安好?”笑容像是更加热切了些。   太妃客气的点头,道:“都好都好!”   两人寒暄完,襄国公夫人身后跟着的一个十五六岁的身着大红云锦宽袖褙子的姑娘就笑着上前,给太妃和肃王妃屈膝福礼,“给太妃和王妃请安。”   这姑娘肤色雪白,浓眉大眼,身姿高挑玲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英气。   太妃就笑,“是涉江啊,好些日子没瞧见你跟着出来走动了。”   这位叫涉江的姑娘,听见太妃的话,扬起一双熠熠生辉的明亮眼眸,笑道:“回太妃的话,涉江这些日子一直在家跟着嬷嬷学针线呢。”   “哈哈,你这猴儿一样的性子如今倒是能静下心来,看来真是长大了。”太妃笑着打趣道,瞧着平日里与这姑娘该是极相熟的。   襄国公夫人附和道:“可不是,这孩子先前性子外向,如今对女红针织上心了,倒也渐渐收了性子。如此我也就放下心了。”   几人笑着说罢,老太太又介绍季萦和谢意尔,“这是我们家六姑娘和外孙女儿。”   两人忙上前见礼。   襄国公夫人眼前一亮,笑望着她们两人道:“哎吆,你们家的姑娘真是个个似仙女儿一样。老太君可真是好福气。”   老太太笑得谦虚,“您过奖了。”   各自见过,大人们说话,厅里的小姑娘们俱是相视一笑。   对比季萦表姐妹的腼腆,那位沐姑娘可自在大方多了。趁大人不注意主动走过来,对肃王府的姑娘眨了眨眼,笑着唤了声:“真宁县主。”   如此季萦等人便知道了,这位肃王府的姑娘原是有封号的。   沐姑娘坐下后又好奇的瞧着季萦和谢意尔道:“我之前见过你们府上的几位姑娘,两位妹妹却是面生。”   季萦微微一笑道:“我先时随父亲在西北任上,却是才回来,与沐姐姐是头一回见呢。”又说谢意尔,“这是我表姐,也是才随姑母从南边来。”   原来如此!   沐姑娘点点头,听季萦说起她从前长在西北时,不由多看了她一眼,道:“妹妹看着可不像是在西北长大的。”瞧这小脸白皙如玉的模样,倒比她这位表姐更像是长在江南深闺里的小姐。   季萦微微疑惑的看向沐姑娘。沐姑娘只笑了笑,又望着谢意尔笑道:“早前就听府里的大姑娘说起她们家里有位姑母嫁到了苏州谢家,想必便是妹妹家了。”   谢意尔笑着点点头。   沐姑娘就好奇道:“自来江南刺绣闻名天下,妹妹出自苏州,想必女红针线很是了得了。日后得空了可否赐教一番?”   谢意尔就尴尬的笑笑,道:“沐姐姐谬赞了,意尔愚笨,在刺绣一道只是寻常。”   季萦也知道谢家最重子女才学,针线这些自有家中绣娘代劳,因此并不在意,谢意尔说得是实话。她便解围道:“我看沐姐姐英姿飒爽,竟也对刺绣情有独钟?”   沐姑娘闻言瞧了一眼真宁县主,才有些羞涩的道:“我先前也并不喜欢,只是后来才觉出了这女红也是别有乐趣。”   季萦便笑着点头。   就有小丫头进来给众人换了茶盏,又重新上了糕点干果。   老太太指着太妃面前莲花缠枝斗彩盘里的奶黄色点心道:“你尝尝,这是萦丫头自个琢磨出来的寿糕,看看可合你口味?”   太妃就笑眯眯的取了一块,尝过后不由赞道:“这糕点绵软香甜,确实不错。”又佯装羡慕的与老太太道:“咱们俩还是你最有福气,有萦丫头这么个灵秀乖巧的孙女伴在膝下。”   老太太嗔了她一眼笑道:“是我的福气,不也是你的福气?”   太妃听了就哈哈笑起来,然后又让襄国公夫人道:“你也尝尝。”她笑着道:“不是我自夸,萦丫头却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这丫头年纪虽小,却是个胸中自有锦绣的。”   说罢,又略带炫耀的说起季萦之前做的香露。“你不知道,那香露比起宫里赏下的也不差什么。难得这孩子又最是个孝顺知礼的,一得了这样的好东西就眼巴巴给我送来。”   果然襄国公夫人脸上就露出些惊讶,附和着老太妃夸赞起来。 第41章 寿宴(3)(捉虫) 季萦被夸的实在有……   季萦被夸的实在有些羞耻。好在此时顾氏就带着她娘家的人来给老太太请安来了, 这才给她解了围。   一旁的沐姑娘见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就笑了笑道:“妹妹别不自在,太妃就是这样的, 对咱们小辈最是慈爱。”好似很了解的样子。   季萦点头, 也冲她笑笑。然后就被大太太带来的几人吸引了目光。   顾家的老太太据说近来身子不大爽利,需卧床修养, 并没有来。来的是顾家的大太太和三太太。   这位顾家大太太季萦小时候曾见过,如今瞧着比之前更显老态了许多。   三太太却是还年轻, 看着才三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紫金二色云纹连珠对孔雀纹锦衣, 鬓间戴了一朵红色宫花, 斜插着一支赤金嵌宝的葵花簪。她这一身打扮衬的整个人张扬又鲜活, 不止如此,她话语间的言谈也很是爽利。   季萦想着这位三太太应该就是顾家那位探花郎的夫人了。家里丈夫的前程似锦, 所以她在外面才能底气十足。   正想着心事,突然感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回过神一瞧,见是个面相清秀, 气质温柔如水的姑娘,是大太太娘家长房的嫡长女顾蕴。   “蕴姐姐。”季萦惊喜的叫到。   顾蕴比季萦大, 与大姑娘同岁, 小时候常来宋家。她是大太太的亲侄女儿, 因此与宋家几位姑娘都相处的不错,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不过关系最好的却不是亲表姐宋敏仪, 而是与大姑娘相当不对付的季萦。   说起来不光有两人性格相投的缘故, 还有小时候两人同样都受到过宋敏仪排挤的原因。当然季萦被宋敏仪排挤只是她单方面这么认为。   小时候的顾蕴是个非常腼腆的小姑娘。因当年她父母都去了外任, 她便养在老祖母膝下。   那时大太太就常常接了这个侄女儿来家里小住,本是好心,怎奈宋敏仪是个性子霸道的, 自然不允许别人来与她争宠。   因此,在顾氏看不见的地方,顾蕴总被欺负。她又胆子小,连告状也不敢。   还是季萦好几次碰见这姑娘躲在假山后面哭鼻子,才知道了此事。   只是这事她也不好插手。毕竟一个是顾氏的亲女儿,一个是亲侄女儿,说到底这是人家自家的矛盾。   不过,真要看着一个小姑娘被欺负,事不关己也是做不到。所以便装出一副很喜欢顾蕴的样子,事事都要拉了她一起行动,这才避免她与宋敏仪长时间单独相处。   长此以往,两人的关系倒也亲近起来了。后来季萦被送去西北二老爷任上时她还舍不得的狠哭了一场。   季萦回京,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顾蕴表现的比季萦还高兴,她道:“早就听说你回来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来见见你。你这丫头,也不知道主动来找我。”顾家老太太身体抱恙,她们这些做孙女儿的自然不能往出跑,得轮流侍疾。   季萦忙讨好的笑笑,又见老太太与太妃在说话,一时顾不上她们。便拉了顾蕴坐到自己身边,小声道:“蕴姐姐别生气,我也是想着很快就是祖母的寿辰了,定能见到姐姐。”   如此顾蕴才算满意了。其实她也不是真的怪季萦,虽嘴上说要季萦去家里找她,但也知道顾家于季萦是个较为尴尬的地方,两人若要见面还是她出来的好。   “快说说,这几年在外面过的怎么样?”问罢又细细打量了季萦片刻,笑道:“我还想着那西北偏远,风沙又大,你这每日风吹日晒的怕是皮子都要皱了。却不想,保养的这么好。”   她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笑,道:“想必这几年被二婶婶一直拘在家里了吧?”   季萦哼笑一声,道:“姐姐不也一样。”   这下顾蕴再顾不得打趣季萦了,想起这几年她娘对她的严厉就心有余悸。“你不知道,我娘这几年对我有多严格。这几年除了各家姻亲往来,我被拘着再没出过门。”   不消她说季萦也能感受出来,顾家大太太是下了大功夫教养女儿了。原先的顾蕴是水做的,稍有个风吹草动就能吓得她胆战心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可如今的顾蕴却如换了个人似的,性子还是那么个温柔的性子,但细一打量就知道她身上有了出自大家的筋骨。   “你别担心,想必日后顾家伯母会常常放你出门的。”季萦笑道。   顾蕴疑惑,“这是为何?”   “还能为何?”季萦略带打趣的与她小声道:“你都十三了,顾家伯母还能不着急给你相看亲事。”   顾蕴闻言,脸上有些发红,笑骂道:“你这坏丫头。”   两人笑过后,她又似有心事的沉默下来,“我才不想嫁人呢。祖母病了,近来家里常请大夫,甚至连宫里的太医也请了几回。萦妹妹,我……我真怕……,我想多陪陪祖母。”   季萦拉了她的手,安慰道:“姐姐别担心,顾家祖母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又宽慰道:“姐姐这个年纪,亲事也只是慢慢相看罢了,等定了亲成亲怕是要过几年呢。所以姐姐就算急着嫁人也是年纪不到的。”   古代是没有法定的结婚年龄的,但大家出身的女子一般默认的都是及笈之后才会嫁做人妇。甚至随着这几年国泰民安,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女子成婚的年纪越发往后了。像皇家公主郡主多是十八过了才会成婚。   顾蕴一听季萦又打趣她,不由伸手挠她痒痒。两人笑闹了一会儿,顾蕴就道:“早就听说你们家修了个大园子,府里的姐妹们同住在一起。可惜我娘说我规矩没学好,不许我多出门,便一直未曾见过。一会子得闲了,你可要好好领我去逛逛。”   “好呀!”季萦欣然答应,“不是我夸,我们家这个园子的景致确实极好,尤其是这个季节。一会子我带姐姐去瞧瞧就知道了。”   花厅里众人各自闲聊,一直到午时正,邀请的客人差不多都到了,老太太们才挪步去了荟芳园宴席处。   虽是五月初的天,但午时的阳光还是有些晒人的。因此园子里早就搭了彩棚,酒宴就摆在彩棚里。   肃王太妃和老太太打头,众人一一入席。等吃了午宴,大家又挪步到了园子的另一处,这边搭了戏台子,请了京里有名的戏班子唱堂会。   台上唱的是京戏,咿咿呀呀的,除了年纪大些的妇人爱听,小孩子没一个能坐的住的。   老太太也知道她们不爱听,便早早就说了有想出去玩的便带了丫头嬷嬷去花园子里放风筝或扑蝶都行。   原本园子里还有个大湖,可以在里面划船。只是今日人多,怕顾不过来,因此就没有开放。   即便是这样,也够这些女孩儿们开心了。并不是人人家里都有这样宽敞的地方,不仅家里住着三房主子,更是起了个大花园子。   姑娘们出来玩,季萦和大姑娘等人自然要作陪。   一行人穿过戏台子侧面出了月亮门,眼前的景致便是别有洞天。不仅有各色奇草山石,还有一面长长的花墙。这是满墙的蔷薇花,花开的热烈又艳丽,花香扑鼻。   大理寺卿柳家的姑娘看着眼前的花墙,不由满脸的赞叹,对宋家姐妹羡慕至极。“怪不得宋家妹妹们各个如花朵一样漂亮,原来是日日熏陶所致啊。”   众人见她说的好笑,不由都被逗笑了。   园子里逛了一圈,大家就开始各找好玩的去了。   顾蕴趁机拉着季萦道:“萦妹妹,我走了这半天了,咱们去你屋里歇歇吧!”   季萦闻言刚要说话,就听后面有人叫她。   她转身,是沐姑娘和真宁县主。   沐姑娘笑望着季萦道:“萦妹妹,我刚才听说你们家还有个园子,是请了名家所建,里面景致颇有独到之处。可否方便领我们去瞧瞧。”说罢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只是自来喜欢山水景致,所以不由见猎心喜。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倒没什么不方便的,虽花照里是姑娘们的住处,但用来招待女客也算不得失礼。   不过,她还是道:“沐姐姐请稍等,我去与大姐说一声便带姐姐们去。”   大姑娘此时正与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姑娘说话,谢意尔也与她一起。瞧见季萦过来,便打招呼道:“六妹妹。”又与身边的人介绍季萦。   季萦过来说的事也没什么要避着人的,因此就直接说了。   大姑娘闻言,微沉吟了下才道:“既如此,我和表姐便随妹妹一起去吧,毕竟咱们是主家。这里有其他几位妹妹照应便是。”   说罢,又问在这里的姑娘们,还有没有人也想过去的。   其她人倒罢了,刚逛了荟芳园这会儿已经走不动了,只刚才那位柳姑娘说要同去瞧瞧。   既说定了,大姑娘也不磨蹭,直接过去叮嘱了二姑娘几人好生待客,便与季萦一道领着沐姑娘几人去了花照里。   大姑娘此行也是有私心的。真宁县主与沐姑娘出身都比宋家的姑娘们高些,往常大姑娘出门遇见了彼此也只是点头之交。难得这次有机会与这两人亲近,她自然不能让季萦独占好处。   还有就是为了顾蕴。   大姑娘的未婚夫便是顾蕴的亲生弟弟。等日后她嫁到顾家,顾蕴便是她嫡嫡亲的小姑子。可惜她年纪小时不知事,可劲欺负人被这丫头记下了,所以顾蕴对她这个嫡亲表姐始终淡淡的,还没有对季萦那丫头的一半好。   更是因为顾蕴的缘故,她的大舅母未来的婆婆对她也是不怎么亲热。她想,顾蕴这丫头定是小心眼的将被欺负的事告诉给了大舅母,所以才会如此。   偏她还不能如往常那样拿矫,只能想办法弥补,先修复好与顾蕴的关系,再讨好未来婆婆就容易多了。 第42章 出云院(捉虫)   花照里本就与荟芳……   花照里本就与荟芳园相连, 两处相交处自有进去的路径。因此大姑娘和季萦等人便直接从荟芳园去了花照里的后门处。   说是后门,其实也算不得正经的门户。   众人绕过荟芳园里的一处海棠花花圃,就到了一处稀稀落落的翠竹林旁, 沿着青石鲜苔铺就得甬道一直往前走, 便能瞧见前面有一处硕大的嶙峋山石伫立。   远远望去,只见那山石顶端是四个斗大的朱砂字, 上书:闻今取古。字体潇洒自在又气势磅礴。   真宁县主不由眼前一亮,道:“好字!”她自幼喜欢书房, 书房里藏着许多前朝今时的名家法帖, 因此一眼就瞧出了这字品格不凡。   宋敏仪与荣有焉的道:“这是园子初建成时祖父亲自提的。”   “早就听闻宋老大人自致仕后就精研书法, 已有所成, 只是之前都无缘得见。今日倒是有幸见到了真迹。”真宁县主说罢,又品味了半天这字里的精髓。   还是大姑娘许诺要送她一幅祖父的“永”字, 她才舍得移步。   由远及近,众人又往前走了数步,离得近了就听见前面有水声倾泻而下的声音。   “这是瀑布?”沐姑娘说着往前紧走几步, 只见前面山石之下竟有一洞口,宽阔高硕, 两侧石壁及顶上都垂满了绿藤花障。从此处往前眺望, 隐隐能瞧见前面有一白色水带。   “你们快来!”沐姑娘招手, “这, 里竟是个石廊, 穿过此处前面好像真有瀑布呢。”   她说罢率先走进了山洞, 呲溜一下人就不见了。   “哎, 你等等……”真宁县主来不及叫住沐姑娘,只好也紧走几步到了石门前。只是瞧着头顶四处的藤蔓,面上就有些迟疑。   这个月份花叶青藤里多有蚊虫。   正犹豫时, 跟在她身后的柳姑娘却是等不及先一步进了石洞。   季萦瞧见这情形就知道她的顾忌,笑道:“县主别担心,这青藤中是混种了驱虫草植的,而且每日还有家里打理园子的下人都会洗护这些滕叶。”又指给她看,“你瞧,这些滕叶上面连丝土土都没有。”   真宁县主抬头细瞧,果真没有。藤蔓的叶子碧绿,隐隐还能闻道一股似清似苦的青草味。于是她不由点点头,也抬步跟上了前面的人。   穿过这石洞,前面确有一道小瀑布,并不宽阔,只是水流流淌的极为激烈。又瀑布下面有一带清流,周边佳木茏葱,山石掩映,不易被人发觉。   沿着这道溪流再往前数步,便能瞧见水岸越来越窄,水面越来越宽。   柳姑娘道:“咱们这是要坐船么?真是有趣。”神态间充满了向往。   不止她,除了早前来过这里的大姑娘和季萦两个,其余人都目含期待。便是谢意尔在宋府住了这许久,却是一直走的正门,也从没有来过这里,因此也觉得新奇的很。   大姑娘见此,想了想道:“这会子再找船娘拖船也来不及了。要不这样吧,我们先从另一条路走,等回来的时候咱们再乘船出来。”   “好啊好啊!”大家都赞同。   主要是大姑娘刚才指的另一条路是山上的盘道。这盘道两侧绿柳遮垂,又间或夹杂着许多桃杏花树。这些树并不结果,因此花期就格外长些。   走在山道上,隔着凭栏便能瞧见下面水流潺潺。清澈见底的水面上漂浮着许多落花,荡荡漾漾,曲折浮沉。   下了盘道,就见前面是一道石砌拱桥。度过桥后,就有数条小路。或是曲折萦迂,或是掩掩隐隐,或是通畅无物。   柳姑娘就笑道:“这么多路,咱们可怎么走?”   大姑娘介绍道:“有几条是去各处院里的,有几条是通往花园里去的。各位想去何处,选一条便是。”   柳姑娘闻言,道:“这可为难我了,我最怕多选一了,偏这几处还都这么有趣。”又看真宁县主和沐姑娘:“要不两位姐姐选吧。”   这两位身份都高,让她们选也是理所应当。至于大姑娘等人,她们是主家。   沐姑娘笑看真宁县主,显然也是让她选的意思。   真宁县主也不推辞,想了想道:“咱们刚才经过了“曲径通幽”,这次就试试“坦坦荡荡”如何?”   “这却是好!”众人一致赞同。   大姑娘就笑道:“真宁县主选的这条路正好是通往出云院的。我的住处就在那里,大家若不嫌弃一会儿便去院里喝杯清茶吧!”   “好啊!”众人无不应允。   出云院周围朗阔的很,进得院里也是如此。除了两株一抱粗的梧桐树,就是几只栽种了水莲的青花大缸。   大家进了屋里,大姑娘便吩咐小丫头们上茶。又让取了点心来。   走了这半天确实有些腹空,因此也都不推辞,端了茶喝了一盏又用了点心,这才看着彼此相视一笑。   季萦喝罢一盏茶,去了些身上的热气,才有心思打量这屋里的布置摆设。   到底是当家主母的嫡女,这屋里布置的相当讲究。   青纱红窗,地砖光滑如镜。纱是极名贵的半光纱,出自苏州,据说每年只制的出十来匹,轻薄丝滑,透光通气。砖是两尺见方的金砖,宋府里除了老太爷老太太处,怕是只有这处是用此砖铺的地。   乌木的长案上摆着一只三足鼎立的错银梅花铜炉。炉内丫头刚焚了香,这会儿烟气袅袅。   而最华丽处莫过于屏风旁边立着的多宝格。上面摆件不是前朝古董就是今朝名家所制的瓷器玉器。   如此富贵,就连出身皆不俗的真宁县主和沐姑娘都有些动容。更不要说只是寒门出身的柳姑娘了。   沐姑娘是国公府嫡女,见过的好东西无数。可惜她自小性子跳脱淘气,襄国公夫人又是个简省的性子,因此她屋里基本不怎么摆明名贵易碎的摆件。   真宁县主虽出身王府,可惜她母亲只是名义上当家,府里真正做主的还是老太妃。肃王妃自己屋里的摆设也是中规中矩,更别说给她换好的。她又一向不怎么亲近老太妃,所以平日里除了一应分例中的东西,其余太过名贵的摆件也只是见识过罢了。   当然,即使只是分例内的东西,平常之家也是难以企及的。可惜今日她瞧见的大姑娘却不是寻常之家,她有一个出身世族的母亲。   还有柳姑娘,她今儿才是真正见识了什么是大户人家,真不是她们小门小户能比的。平日里能得一只鎏银簪子就已经欢喜之极的她,见识了这里的摆设才知自己也只是井底之蛙。   大姑娘看着众人脸上的神色,心里有些得意。   再瞧正与顾蕴笑眯眯说话的季萦,她心思一转,就有了思量。   众人吃了茶,稍坐了片刻才出了出云院。   她们一路赏玩,大姑娘在一旁做解说。   “………这园子之前本没有活水,是那一年祖母请了名园大家郑老先生建园子,老先生在各处走了一圈,忽指着一处草木异常旺盛处让徒弟们往下挖。果然挖了没多深,就有一股泉水从地底冒出来,不一会就成了一汪清泉。   当时惊动了人,我们忙赶来看。那位郑老先生就问祖母要不要留下这处泉眼。祖母当时就让我爹爹请了钦天监的陶大人测算。淘大人算过就说这是汪活水,于人生气有益。又翻前朝的地方志,查到这处泉眼曾也出现过,只是不知何故后来干涸了。不过如今重新出现,这便是象征着否极泰来,遇事能逢凶化吉。   如此,祖母便留下这了处泉眼。又在周围建了院落,将它圈了进去。”   众人听大姑娘讲故事,都有些听怔了。季萦也是,这些前情她也是从未听过。   “想不到你家园子还有这样的典故。”沐姑娘感叹道。   大姑娘就道:“就是因为这园中有一处泉眼,又栽种了各种奇花异树,所以才起了花照里的名儿。”   “帝城春媚,绿柳参天花照地,共荣升平。”柳姑娘就吟了一句,然后又感概道:“真是雅之所及,又尚情尚景。宋妹妹,府里老太君竟是如此疼爱孙女儿们。日日能住在这样的花境间,我真羡慕你们。”   季萦笑道:“柳姐姐喜欢,就常来家里做客便是。”她这一路看这位柳姑娘,虽出身不及她们,但心性却坦率开朗,面对富贵又能不卑不亢,实属难得。   沐姑娘就好奇道:“既然这园子里有一处泉眼,又建了院落,咱们可方便去瞧瞧。”   大姑娘笑看了季萦一眼,道:“这我可做不得主。”   众人疑惑,等着她的下文。   大姑娘就笑着解释道:“当初这园子建成,祖母说让我们家的姑娘都搬进去住。当日大家选院子时也都一窝蜂的想要那处有泉眼的院子,毕竟这处院子不仅位置选得好,意头也吉利。可惜祖母却说她自有打算。还是后来六妹妹回京时,我们才知道祖母是特地将这院子留给了六妹妹。”   她话落,大家就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季萦。   季萦就露出个惊讶的眼神,道:“若不是今日听大姐提起,我还真不知道这些。”又解释道:“我在西北住时院子里也有一处温泉泉眼,当时给祖母的信上提了,原来是祖母放在心上了。竟在家里也选了这么一处。”   沐姑娘就道:“既然这里是宋六妹妹的闺中,却是要妹妹拿主意才行。”   季萦不以为意的笑道:“都是一处的姐妹,既去的大姐姐处,又怎么去不得我那里。姐姐们请。”   说罢,就到前面引路。 第43章 四知院   事实上,四知院与大姑娘的……   事实上, 四知院与大姑娘的出云院离得并不远,不过半柱香的时辰众人就到了。   许是前面的院落里有了人气,门前的这片圣音竹翠的越发无暇。浓绿的竹林远远望去犹如一块上好的满绿翡翠。   季萦等人穿过竹林时, 林中有清脆的鸟鸣虫叫声, 还有缕缕清风拂过时的竹叶摩挲声。不过却并不显幽静,反而让人觉得生气蓬勃。   穿过竹林就到了四知院的门前, 只见那扇黑漆小门两侧挂着一副对联。   “书成蕉叶文犹绿,吟到梅花句也香。”真宁县主沉吟了一瞬, 才道:“上联是唐代书法大家怀素和尚的典故, 说的是苦练书法的故事。下联则说的是梅妻鹤子的故事。宋六姑娘真是好才情!”   季萦笑了笑, 谦虚道:“不过是“盗”了前人古句罢了。”   “便是“盗”, 也是盗的好。六姑娘有如此志向,怕是这院里的芭蕉都比别处的多了许多文气。我倒是想瞧一瞧呢。”柳姑娘笑道。   “姐姐们请。”季萦邀请道。   众人拾阶而上, 穿过粉墙上了游廊,就见游廊的一侧院里竟是只点衬了几块奇石做骨,又依此点缀了天然花台, 布置了各处庭院脉络。   “咦,这样的布局倒是少见。难得廖廖几块石头摆出来竟也有了一味浓淡相宜, 天然去雕饰的意境。”真宁县主点评道。   沐姑娘也点头道:“不错, 虽瞧着不及大家之作。但因地制宜, 去繁存简, 反倒是如天然所致一般。”又问季萦道:“这是何人的手笔?我素来喜欢开阔的地势, 这样的布局甚合我意。”   大姑娘也疑惑的望向季萦。   之前老太太着人为季萦收拾屋子, 她曾也陪着老太太来瞧过, 那时这院里虽也有几处假山,却并没有如今的意态。而且院里也是植了几处花圃和几株花树,远不是如此的格局。   所以这些应该是季萦住进来后才改变的。   季萦闻言, 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我闲暇时的游戏之作,让各位姐姐见笑了。”   众人闻言,皆面上划过一丝惊讶,真宁县主更是道:“六姑娘心思巧妙!”   沐姑娘就惊喜道:“原来是妹妹的巧思。”又道:“我天性好动,所以自个儿的住处向来不耐烦那些花苑绿荫的。六姑娘的这个布局我实在喜欢,若有机会可否能劳你费心思为我布置一番?”   她说罢想必觉得自己的这番话实有些突兀。毕竟今日两人乃是初识,素日并无交情,如今一开口就是让人家给自己帮忙,却是有些失礼。因此就有些描补的道:“六姑娘别介意,我心直口快惯了,并不是有意轻慢妹妹。”   季萦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沐姑娘就高兴起来,道:“那咱们就说好了,等哪日宋六妹妹得闲了就来我家做客,顺道指点指点我。”瞬间觉得季萦与自己贴心起来。   “沐姐姐客气了。”   这时柳姑娘看过了山石旁边的数丛芭蕉,眼神就不由露出了一丝向往,心急道:“咱们快去瞧瞧那清泉如何?”   季萦便依言领着众人去了后院。   后院的格局就比前院紧簇。鹅暖石铺成的甬道上苔藓成斑。甬道两侧是碧翠的兰草,墙角或植芭蕉,或有海棠花开的艳丽缤纷。   谢意尔踩着脚下的鲜苔,感受着脚底微微的弹性,不由低头细看了一眼。   “谢姑娘也发现了吧?”是柳姑娘,她走在一行人的最后面,前面就是谢意尔。   谢意尔转身,不解的道:“什么,柳姑娘是说……?”   柳姑娘就示意地面上,然后道:“六姑娘这院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就连这寻常的鲜苔都让人有去探究的欲望。”   如此,谢意尔才知柳姑娘说的是地上的青苔。   确实,这里的青苔却是别有文章。这个品类的青苔其实在北方并不常见,甚至是罕见的。它多长于南方。   不同于长在石头上的那种粘腻短小的细苔,而是植株较大,密集丛生,相对来说水气也比较少。因此鞋子踩上面时触感绵腻,似是微弹。   为了雅趣,有些大户人家也会着人去南边专门采了这种鲜苔运回京城,但也往往因为气候土质的原因,这种鲜苔并不能成活太久。   谢意尔心里猜测着这里的鲜苔是如何来的?若真是专门从南边运回来的,便是她这样的出身,也有些觉得太过奢靡了。   沉吟间,前面就有女子的笑声传来,她抬头一瞧原来其余人都已经往前走了数米了。   她对旁边的柳姑娘笑了笑,然后紧走几步跟上众人。   “快看,那里水波粼粼,上面还有朦胧的雾气,是不是就是宋大姑娘所说的那处泉眼了?”沐姑娘眼尖,第一个发现了前面的异常。   大家的兴致瞬间被提起,都不由跟着她往前面去。   等走的近了,就分辨出来水泉上面哪里是雾气,不过是泉眼处不断冒出清水,由此聚集了些水汽。   季萦见众人张望,就指着青色圆石垒起来的驳岸道:“后院就只有这一口清泉,若要寻大姐姐刚才说的泉眼,该就是它了。”   众人闻言都好奇的品评了半晌,才有心思望向别处。只是一抬头就不由一惊。   “咦,这是什么花?我竟从未见过。”沐姑娘不由往前走了数步,细细辨认半晌,依然无果。   此时她面前的是一半人高的篱障,这篱障圈起来了大约方圆一二丈的地方。篱障内却只种了三颗怒放着数朵黄色花朵的花木,而其余地方竟是寸草不生。细瞧这花的花株形态优美,花朵乃是重瓣心形,层层叠叠。花瓣颜色精奇,叶子也碧绿通透。   众人都随着她的声音而来,只是也如她一样辨认不来。不由一致看向季萦,这花是她的,她自该认识的。   季萦微微一笑,道:“这花叫醉蝶花,原是番邦花卉,咱们这里倒是少见。”说话间,就有一只彩蝶落在了前面花瓣上面。   柳姑娘笑道:“果真不负这名儿,这花朵如此艳丽可不就吸引来了蝴蝶么。”   季萦见众人大致看过了,就道:“咱们逛了半天,几位姐姐想必都累了吧。先去屋里坐。”   于是便领着众人去了宴厅处。   待都坐下,丫鬟们上了茶,依序退下。   大姑娘不经意间打量了四周,见这里布置的中规中矩,虽多宝格上也摆了玉器瓷瓶,但无一名品,更别说古董之类。   她心里哂笑过,便道:“六妹妹这是不把咱们当自己人。都是自家姐妹,还要在这花厅呆坐不成?”   季萦此刻正与顾蕴柳姑娘说话,闻言就愣了愣。   其余人自然也听到了这话,沐姑娘就露出一副不解的样子,真宁县主端起茶碗轻啜一口,微垂了眼神。谢意尔却是左右瞧了瞧大姑娘和季萦,欲言又止,也不知想说什么。   季萦就佯作反应了一下,才微嗔道:“大姐姐说的什么话,可是丫头们上的茶不合口?”然后又对着其余人解释道:“我这院里地方不如大姐姐那里宽敞,所以除了卧房就只腾出了这间小小的花厅,以做平日里姐妹们来时的宴客处。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姐姐多包涵。”   言外之意便是,就这么大的地方,这里就是专门待客的,不在这处还能将客人带到卧房里去不成?那才是真正的失礼呢。   沐姑娘首先反应过来,道:“宋六妹妹这里景形独特,未尝没有地方小巧的功劳。所外美中不足才是真意,不外如是。”   柳姑娘和顾蕴也赶紧附和着说起这宴厅里的布置也是别出心裁,与外面的景致相得益彰。   虽然中间出了一点点小状况,但此次游园之行依然很圆满。   忖着时辰差不多了,众人就由另一条小路往花照里外面走去。   等走到惊雨亭时,已有船娘托了三条采莲小舟放入湖中。   季萦等人两两乘了一只舟,一路往园外行去。   荟芳园。   老太太听了会子戏,回过神来问旁边的郑嬷嬷,怎么这半会儿了不见萦丫头。   郑嬷嬷笑着解释道:“老太太,先前丫头们来回话,说大姑娘和六姑娘领了几位姑娘去逛园子去了。”   老太太笑骂道:“这两个丫头,不想着待客如何,自个儿跑去园子里逛去了。”又吩咐郑嬷嬷:“一会子六丫头出来了,告诉她让来给她太妃祖母请安。就说太妃有差事要差遣她。”说到最后忍不住乐了。   太妃就笑着嗔了她一眼,道:“你这人,我不过是感叹了两句,倒让你拿了萦丫头做筏子,你这是给我递话呢。”   老太太哈哈大笑起来,道:“谁让你这半下午瞧着我这把扇子吃味。”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团扇,道:“难不成等你生辰时没有更好的不成?”   “罢了罢了,既如此我便净等着更好的。”   她们两人自打年轻时就喜欢斗嘴,如今老了老了就越发喜欢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磕巴!   一旁的襄国公夫人听到这边的热闹,就远远望了几眼。然后就顺带着瞧见了不远处有个穿天青色襦衫的少女正低下身子与一位夫人说话。姿态婉约,神情有种说不出来的秀雅清丽。   细细打量那位夫人,她穿了一身石青色的杭绸褙子,青色的发丝梳的整整齐齐,鬓间除了戴着两朵蜜蜡珊瑚珠花,就只斜插着一只鎏银梅花簪子。   这身相对朴素的打扮,襄国公夫人一眼就认出这是国子监冯祭酒的夫人。   “这是你们府上的姑娘吧?”她眼里有一丝惊艳,问一旁的宋府二太太陈氏。 第44章 探索系统森林(1) 陈氏听到一旁的襄……   陈氏听到一旁的襄国公夫人的问话, 就顺着她的眼神方向瞧去。   是四姑娘敏书。她此时正笑着与冯夫人说话,脸上竟笑意盈盈的,丝毫看不出平日的清冷。   只是她怎么在那里?还与今日上门的夫人搭上了话。   陈氏压下心里的疑惑, 笑容温和的道:“是我们府上的四姑娘。让夫人见笑了!”   襄国公夫人就佯装羡慕的道:“难为您怎么教养的, 你们家的姑娘们个个都这么出众。哪像我家那个,这会儿也不知猴到哪里去了。”   襄国公夫人自谦的话, 陈氏却不能当真,她也谦虚的笑了笑, 道:“您府上的姑娘才是名门淑女呢。”   两人说了会儿孩子, 才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前面的戏台上。   台上唱的正是穆桂英挂帅, 虽开头有些悲情, 但演到后来就只余武戏的热闹。刚还凑在一起谈笑的各家夫人们,这会儿都看的津津有味。   戏过高/潮, 陈氏才继续与襄国公夫人说起话来。“听闻圣上已经下旨允许襄国公回京休养了?”   襄国公沐战这几年奉命镇守西南。西南临海,海盗猖獗,又多少数羌人杂居。那里民智未开, 民风彪悍,时有战乱发生。   去年与海盗一战中襄国公不慎受伤, 虽无大碍, 圣上又亲自派了太医赶去西南为其疗伤, 但襄国公到底年纪大了, 一时休养不过来。因此今年战□□态稍缓, 襄国公就上书圣上表露出了想卸甲回京休养的意思。   先前圣上还有些犹豫, 不过近来不知为何到底是首肯了。   别看襄国公夫人年纪不大, 但她与襄国公乃是典型的老夫少妻。当年襄国公跟随父辈征战沙场,眼看快年过三十了还未曾娶妻。先皇就亲自为其选了一名品行端正的名门女子下旨赐婚。这便是如今的襄国公夫人了。   听到陈氏问起此事,襄国公夫人眼含笑意的道:“是啊, 多亏圣上体恤,允许我们家国公爷回京。”   陈氏打量她的面色,见她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就不由想起这些日子大家私下里猜测的襄国公功高震主,惹怒皇上,皇上有意削减其兵权的话。   其实这话明眼人一听就是荒唐之言。当今与前朝不同,历来都是武将不掌权,也就是说武将只要征战还朝就要将兵权交还于圣上。所以也就没有什么谁谁家的私家军,更不会有让圣上都忌惮的权势。   如今襄国公夫人如此表现,可见襄国公确实有卸甲之意。   “国公爷急着回京恐怕不光是为了休养身体,想必还操心着世子的婚事吧?”陈氏道。   “可不是。”襄国公夫人叹息道:“为了我们家世子的婚事我这些年差点操碎了心。好在如今国公爷也快回来了,我这才觉得有了主心骨。”   襄国公世子是襄国公的嫡长子,也是府里唯一的嫡子。这些年襄国公夫人与襄国公夫妻相和,家里也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妾氏,子嗣统共就只有一儿一女。儿子一出生就被请封为了世子,女儿就是今日来宋家的沐姑娘。   说起来襄国公世子的年纪也即将弱冠了,怎奈这亲事一直不怎么顺遂。   襄国公府的男儿世代为将,战死沙场的英烈不知凡几。只说襄国公这一代,嫡庶兄弟加起来七八个,如今就只剩襄国公一人在世。他那些兄弟里有人战死时甚至连个子嗣也没养下。   到了襄国公世子这一代,家里就只有他这么一个独苗苗,所以襄国公就没舍得让独子参军军。虽也让自小习了武艺,但早早就为其求了圣上恩典去了皇家禁卫当差。   三年前襄国公夫人为自家世子挑选名门淑女挑花了眼,这一耽搁就被淑康长公主瞧上了,想招世子为自己独女的郡马。   按常理这是一件好事,做郡马既不会坏了自己的仕途又能与皇室攀亲。可坏就坏在这位淑康长公主与其女都不是一般人,母女两人不止性子霸道,而且其母还时有风流韵事传出。   不错,淑康长公主虽已成婚却并不是个安于室的女子,自打生下一女就与驸马彻底闹掰了,二人各自别居后她更是变本加厉。   所以有这样一个母亲又在其膝下长大的女儿,京里但凡知道他们家跟底的人家,谁家敢娶呢。   可惜,无论襄国公夫人心里如何不愿意却也经不住淑康长公主的算计。她直接跑去宫里太后亲娘跟前求了圣旨,太后久居深宫不知内情,还以为是两家都愿意,所以就亲自为外孙女儿赐了婚。   事已至此,襄国公夫人又不能抗旨,只能敢怒不敢言。   也许就因为这桩婚事是强求来的,所以到底没有成。原因就是淑康长公主的独女约人去外郊打马球时从马上跌下来摔死了。   男女亲事,一方去世另一方自然要另择姻缘。却不想淑康长公主伤心盛怒之下竟打起了让襄国公世子为其女孤守终身的主意。   这事襄国公府怎么可能同意,不说自家世子是男子,更何况他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淑康长公主这是想让他们沐家断子绝孙啊!   于是在襄国公不在京的情况下,襄国公老夫人豁出老脸将官司打到了御前。   圣上一听闻此事,不由为自家妹子做的事感到脸红。不仅立马下旨申饬了淑康长公主,又费心安抚了襄国公府,允诺他日襄国公世子有了心仪之人便亲自赐婚。   不过,襄国公老夫人到底厚道,虽有了皇上撑腰,但最后还是与淑康长公主许诺自家世子三年内不会成亲。   如此淑康长公主才将此事做罢!   如今三年之期已到,襄国公夫人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了要相看儿媳的话来。   陈氏眼看着旁边各家夫人太太都面露有意的神情,不由笑道:“府上世子我也曾见过,端得是丰神俊朗,也不知哪家的贵女有这个福气能得了这么个夫婿。”   襄国公夫人听了这话不由哈哈笑起来,道:“我如今也不拘什么门第高低,只要家世清白,女孩儿自己品性贤良便也是我们家的福气了。”   如此,席上有意的夫人们看着襄国公夫人的眼神不由更加火热。   …………………   老太太的寿辰,宋府热闹了一整日。不仅女客这边游园看戏尽了兴,男客那里也招待的十分周全。等到下午酉时宴散时还有人喝的酩酊大醉。   宋家的三位太太一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姑娘们也痛快的玩了一天,到了第二日才各个觉出疲累来。一连缓了三天,才觉重新精神起来。   老太太的生辰过罢,大太太顾氏就按之前说好的请了顾家族里的那位姑母进府教授府里的几位姑娘调香,顺带教习大家礼仪。   如此,季萦不光每日要上课,还得腾出时间跟随这位顾大家学习香道。刚开始时还有些手忙脚乱,每日间总感觉时间有些不够用。等适应了一段时间后,才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这样一来,晚间也有了精力和时间将心思重新放在系统地图里。   她是早就打算好要探一探地图里的那处森林的。这段时间虽还没有进去过,但也做了不少准备工作。   首先就是重新搞了一身装备。这身新装备虽也简单,但好歹比之前那套百家衣体面结实了许多。再就是备了些在树林中防虫的药粉和一把开了刃的匕首。   一切准备就绪,季萦就趁着晚间上早早进了系统地图。   系统地图里依然与之前她出去时没有什么两样。   四下看了看,抬步向林中走去。越靠近森林,周围的树木就越高大,草丛也越发茂盛。   不知是不是离水潭太近的缘故,森林里水汽湿润,树枝草叶上挂着晶莹的露水。进了林子没走几步,季萦的肩膀和裤脚鞋子就被露水打湿了。   林中到处都是枯黄的腐叶和青苔。这种青苔可不是外面观赏的那种,而是粘腻透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   她忍着心里的不适,小心的让过树藤弯枝,在林间穿行。   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还得分出心神查看林中各处的痕迹,心里猜测这些痕迹都是怎么来的。胡思乱想间,她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那就是这森林中既然能听到鸟鸣虫叫声,就说明这里是有活物存在的。所以大概齐这林中除了鸟雀,应该还存在着其它的动物和虫蛇之类的生命。   现实里,无论前世还是这世,季萦从未去过森林,就连一般的小山林也没去过。因此这会儿她具体也想不出这里是属于哪种森林,一般都会有哪些动物生存其中。   不过又一想,这处森林处在异界,林中树木她大多都不认识,也不知现世的生态规律能不能套用到这里来。   这一番思维发散,倒也缓解了季萦心里的紧张。不过等在随后的观察中发现了一小块好像是动物骨头的残骸时,她的心神瞬间提起,不仅感觉到后背发凉,连头皮也发麻。她的精神高度紧绷。   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又无声的咽了咽唾沫。季萦下意识的绕过了那一小块骨头,转到与其相反的方向往前走。   也许是刚才受到了惊吓,这回她往前走时,心神明显有些不宁,有意无意的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她。   只是当她猛然回头时,却又什么也没有发现。如此不过走了五六米,她就向后看了不下三次。   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也许什么都没有,就是风吹过树叶落下的动静。季萦这样安慰自己。等乱跳如鼓的心脏定了定,腿脚没那么僵硬了,才重新往前走。   可刚走了没几步,余光不经意间扫到的身后的残影吓得她的心脏差点从口中跳出来,脑海中一片空白,尖叫卡在嗓子眼儿里怎么也叫不出来。 第45章 季萦受惊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后方……   几乎是下意识的, 在后方的黑影扑过来的一刹那间,季萦的腰肢生生扭转了90度,侧头躲过了后面的攻击。   到了这一刻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并未遵从肢体的惯性向前跑, 反而握紧了匕首侧头去看刚才攻击它的东西。   然后就是一阵错愕。   刚才攻击过来的竟是一只兔子。或者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兔子,它的体型比现实里的兔子都大, 皮毛是深褐色的,几乎与地上的腐叶枯木的颜色融为一体, 两只耳朵长长的, 顺着脑袋耷拉下来拖在地上。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从它的三瓣嘴里露出来的两颗牙齿, 齿尖锋利。   也许是刚才并未一击即中, 所以此时它正呲着牙齿,两只前爪暴躁的刨着地面。   看着地上的这两个深坑, 季萦毫不怀疑刚才若被它抓到,自己身上此时怕是得有两个血窟窿。   犹豫了一瞬是立刻退出系统还是继续与这只兔子战斗到底,她选择了后者。   原因有二, 一是前面的这只兔子即便再凶猛,它也只是一只兔子, 她就不信自己还能打不过一只兔子;二是除非她以后再也不进来这系统的森林, 纯粹放弃了这里的资源, 不然就必须直面一次的威胁。这次出现的只是一只凶兔子, 自己就狼狈而逃, 那下一次呢?   面对着地图里的森林这样一件天然的宝库, 季萦可能放弃吗?   当然不可能!   所以只能战斗到底!   心思一定, 她立马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全方位警惕起来,。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攻击。   而此时, 这只兔子的耐心大概已经耗尽,它的两只后腿用力一蹬,弹跳起来就冲向季萦。几乎是它动了的瞬间,季萦也蓄起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匕首挥过去,同时侧身躲过了扑面而来的两只锋利的前爪。   到底是第一次用刀,她挥刀的方向有些偏离预期,所以并未一击即中,只沿着兔子的毛皮擦过。除了削断了几根灰色的兔毛,那只兔子身上甚至连一条小伤口也没留下。   可惜,她一击之后已来不及再次做出反应,而那只兔子却已经再次迎面攻来。   我命休矣!   即使不死,这次最轻怕也得是重伤!   季萦心里涌起一股极大的恐惧。不成想,突然她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道机械的声音:一只一级长耳兔,是否采集?是否分解?   是系统的声音!往日里总觉得这样的声音没有一点感情温度,可此时听来却有如天籁!   来不及思考,季萦就选择了分解。   几乎是选定的瞬间,她就眼睁睁的看到已经距离自己脸庞咫尺近的兔子身上瞬间闪过一丝白光,然后整只兔子就消失不见了。同时地上出现了两样泛着微光的东西。   她一时有些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了眼手中的匕首,见此时刀刃上还粘着几根灰色的兔毛。   原来任何能被采集的东西只要被自己碰到或者间接碰到,就能被采集分解啊!那岂不是日后无论大小动物,都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了。   季萦心里蓦然涌起一股惊喜,等全身放松之后才感觉到心神俱疲,腿脚也有些发软。她撑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缓了半晌,才有力气查看过地上的两样东西,然后出了系统地图。   一出来躺到床上,感受着被褥间的柔软触感,她不由闭上眼睛顷刻进入了深梦。   季萦是被梦里的凶兽追杀醒的。梦里的凶兽可比她昨晚遇到的凶兔子狰狞多了,两只尖尖的獠牙,头生双角,一只前腿比大象的腿还粗,还有那粗壮有力的尾巴,一尾巴过去足能撞到一颗参天巨树。   梦里的季萦被这凶兽追的精疲力尽,最后实在跑不动了,摔倒在地上后眼看着就要被凶兽一脚踩踏,然后她就被吓醒了。   醒来后,她只觉口干舌燥,全身酸痛无力,甚至连脑海也胀痛不已。   想喊香榧倒杯水来,可怎么也没有力气发出声音来。到底是干渴的狠了,她只好用尽全身力气小声的呢喃了句“水……”   惊蛰此时正全身心守在六姑娘的床前,所以六姑娘刚一有动静她就发现了,只是六姑娘发出的声音太小,她只好俯下身子,嘴里问道:“姑娘说什么,姑娘能听到奴婢说话么?”   等细听过后,才听清了一个水字,她立马反应过来向外面喊道:“快来人,六姑娘醒了。”然后又吩咐道:“快给六姑娘端水来。”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个面色憔悴的妇人疾步走进来,正是二太太陈氏。她身后还跟着个端了水的小丫头。   “萦姐儿怎么样了?我才刚走到门口,好似听到萦姐儿醒了。”   惊蛰一边接了小丫头手里的水杯,一边回话道:“二太太,刚才六姑娘确实是醒了,奴婢听到她喊口渴了。”   真的吗?   陈氏面上露出些一丝惊喜,挥手让想扶季萦起身的芳露退开,她亲自揽了女儿的身子在怀里。然后惊蛰才给季萦喂了水。   季萦就像一个困在沙漠里忍耐饥渴许久又幸运的遇到了天降甘露的旅人,整整喝光了一大杯温水才作罢!   等稍解了干渴,她才有精力思考自己此时的状态,这明显是感冒了。感冒就是这个时代的风寒。而照她此时的状态来看,她这应该是重感冒才对。   怪不得她头疼、浑身疼又乏力。   不过她好好一个闺中小姐,整日风不吹雨不淋的,又有身边的丫头嬷嬷妥帖照顾,怎么会得了风寒呢?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终于记起昨晚她在系统地图里遇到了一只很凶的兔子,虽受了些惊吓,但最后那只兔子还是被她解决了。   而自己此时得了风寒,大概也是因为昨晚被那只兔子吓出来一身冷汗,又一吹风,于是就着凉了。   正胡思乱想之间,突然一滴泪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心里皱了皱,想着自己此时正靠在阿娘怀里,那这流泪之人肯定是阿娘了。   阿娘平日里甚是刚强,轻易不肯示弱,此时落泪想必是担心自己的病情。   她想睁开眼看看阿娘,然后安慰她自己没事,不过是风寒缓两天就好了。可惜两只眼皮好像被强力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陈氏看着怀里的女儿喝了水,然后闭着的眼睛动了动,她心里的担忧才稍微松缓了些。但又瞧见女儿有些苍白的唇色和痩峭的尖下巴,心里不就由酸疼起来。   她可怜的萦姐儿,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好好在自己家里,不过一晚上不见,怎么就受惊感染了风寒,到现在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好在如今总算是有些意识了。   “快去给老太爷老太太还有老爷那里禀报,就说萦姐儿醒了,让老太爷老太太不必担心,切勿保重身体!”陈氏一面吩咐身旁的芳露,一面拿帕子沾了沾脸上的泪痕,然后又想起柏氏今日已经过来探看了好几回了,就道:“大奶奶那里你让人也去一趟,让她好生照顾好佑哥儿,萦姐儿这里没什么大碍了。”   “是,奴婢这就去。”芳露答应着退下。然后在屋檐廊下就瞧见了跪在院子里的香芸和香榧,还有六姑娘身边的几个二等丫头。   看到最前面跪着的香榧脸上的苍白,她不由走过去,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们啊,怎么就这样不晓事,二太太已经发了话让你们去屋里思过,等六姑娘醒了再行发落。如此便是有意饶你们一回,可你们却还跪在这里,这是想做什么,难不成还要逼迫主子们不成?”   “芳露姐姐,我们绝无此意啊!”香榧忙道,“我们实在担心六姑娘,又自愧辜负了主子们的信任没有照顾好六姑娘,所以就想着跪在院子里赎罪,而且这样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六姑娘的情况。”   “是啊,芳露姐姐。”香芸接着道,“好姐姐,千错万错都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错,是我们没有照看好姑娘,该打该罚我们都受着,绝无怨言。还求姐姐告诉我们姑娘此时的情况如何了。”   面对香芸的请求,芳露不由软,了心,叹了口气道:“你们放心吧,六姑娘已经醒了。之前太医已经说过,只要六姑娘醒来就没有大碍了。”然后又道:“我正要去与老太爷老太太们禀报呢。你们快回去屋里思过吧,免得一会子主子们来了,瞧见你们这个样子。”   她说罢,也不在理她们,就疾步往院外去了。   香芸几人面上露出些惊喜,然后就相互搀扶着暂时回去屋子里了。   其实此次也是香芸几人幸运,遇到了陈氏这样的主家。虽刚开始因为六姑娘生病她们被老太太罚跪在院里,可很快太医就查明了六姑娘的病因乃是受惊过度。   如此,她们几人虽也有照看不利的责任,但二太太也是知道六姑娘晚上睡觉时不喜有人守夜。   所以二太太就说先免了她们的罚,等六姑娘醒了再做处置。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暂时不许她们几人在姑娘跟前伺候,先把老太太院里的惊蛰和二太太陈氏身边的芳露划拨过来应急。   伺候的姑娘出了事,若在别人家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怕是早就被拖下去打死了,哪里能如她们现在这般只是思过。   如此,香芸几人便越发感激起来,心里也是真心的祈求姑娘能好起来。 第46章 探索系统森林(2) 等季萦再次清醒过……   等季萦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这次依然是陈氏陪护在她身边,不过等陈氏通知了府里众人后,没过一会儿宋毓琴就扶了老太太来了, 见季萦果真无碍了才安心回去。   到了下午, 大太太又与三太太一同来探望了一回,再就是府里的两位奶奶和几位姑娘们也陆陆续续的来看过了她。   晚上, 宋毓琴服侍老太太歇下,见她面色还是有些担心的样子, 明显是还记挂着六丫头。   她不由就道:“六丫头此次生病着实凶险,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瞧着二嫂这两日生生熬瘦了一圈。”   老太太也叹息一声, 道:“可不是。等六丫头这回好全了,得带她去庙里拜拜才好!”   宋毓琴闻言, 想了想道:“都说慧极必伤,我想着萦丫头日后行事是不是要收敛一些………”   “这可是混话。”老太太打断她的话,道:“天下这么多的人, 聪明人不知凡几,人家都好好的偏生我们家丫头就受不住?再说便是有这样的事例存在, 那这人要么就不是真正的聪明人, 心思太重;要么便是福气太薄承不住这样的天恩。这两样可与我们萦姐儿不相干。”   “这……”宋毓琴面上就有些讪讪的, 她不由与老太太嗔道:“看娘您说的, 我也是担心萦姐儿这才提了一句, 您就说了这么些。好似那不是我的亲侄女儿, 我就不想着她好?”   然后又道:“好了好了, 反正萦姐儿如今已经大好了,咱们也不用太担心。”   说罢就躺在了老太太的身边,掖了被角睡着了。   老太太此时却有些睡不着, 脑中一想起女儿刚才的话心里就有些烦躁。   不过,她可不信什么慧极必伤之类的话,她的萦姐儿那可是顶顶有福气的孩子。至于为何多灾多难,她是听说过凡大气运者,未长成之前都会有一番磨难,她想萦姐儿大概就是如此。   如此,心里有了解释倒也能安心了些,躺着也很快就睡着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季萦这次得了风寒,整整休养了大半月才渐渐好起来。   因着这次她生病时身边伺候的丫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所以老太太不仅罚了她身边的丫头每人三个月的月例,而且明令禁止日后不许六姑娘跟前离了人。   所以季萦此次能进系统也是折腾了许久,距离她上次从系统地图里出来已有大半月了。好容易哄好了老太太和陈氏,又费劲心思让她们相信自己是真的身边有人时睡不着,这才说服了两人晚上她屋里不用丫头值夜。   此次进来的地方依然是上次她离开系统的地方。想起之前遇到的危险,就不由后悔上次出来时怎么就没找个安全的地方再离开。   好在这次幸运,季萦进去森林地图时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她四处观察了下,见自己的左前方的树木越往里生长的越茂密,甚至在翠绿如盖的深处,连光线都显得有些昏暗。而她右前方的树木虽大多低矮,但树枝上却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毛刺。   她估摸了下,果断选择了右前方出发。毕竟被毛刺划破衣服总比在黑压压的树林里让人有安全感。   一边用匕首砍断脚下挡路的树枝藤蔓,一边向前进发。一路上只要被她碰到的植株,系统都会提醒是否需要采集。她试着采集或分解了几回得到的全是草籽树皮之类没什么用处的东西。   索性不再费这个力气,只专心赶路,好早点走出这里。   季萦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这种带刺的树木渐渐稀疏了。她不由朝后观察,猜测她刚刚经过的应该是一片刺林。   低头瞧瞧身上的衣服,袖子衣襟已经被划破了好几道,不过她走的小心并未受伤。   再看她前面的景象,其实与她刚才穿过刺林前的样子没什么两样。高大的树木,树枝遮天蔽日。   早知道这样就不选这边了。   罢了,季萦摇了摇头,抬脚踏着地上的腐叶继续往前走。只是走着走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怎么这林中会有这么多大石头,而且这石头还干净异常,不说林中的树干就连树根上都长满了青苔,可这些石头上偏偏什么也没有。   她心里不由就有些忐忑,定了定神然后眼睛就紧紧的盯着旁边的一块大石,直直往前走到了跟前,准备伸手摸一摸。   却不想,她的手摸了个空!   怎么回事?   她心里一惊,不由往后退了几步。暗自警惕了半天却好似没有什么异常,她这才思索起来。猜测她看到的这块石头应该不是真的,怕是什么东西伪装出来的一种假象。   索性不在意眼前看到的景象,只将手里的匕首向下用力一挥。   然后就听见有什么东西被自己砍断了。同时,她眼前的景象就豁然一变。   原来在她跟前真的没有什么大石头,而是一颗瘦弱的绿色小植株。   紧接着季萦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一株一级心魂草,是否采集,是否分解?   心魂草?一级?   她心里一动,好像自从到了这片森林里,所有的植株动物开始有了等级。   上回的那只会攻击人的凶兔子是一级,她刚才穿过那片刺林时采集过的植株也是一级,还有就是眼前的这株也是一级。   季萦心里默念分解,然后面前的植株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种泛光的东西。   她捡起来一一查看。发现其中一样叫心魂草草籽,低级,可激发香料草药的药性,然后还有一个补充是:醒神香主料。   醒神香?   季萦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里提到的醒神香应该是她之前采集到的香方里的醒神香。   说起来,那香方上的香料她也曾在系统地图里找到了几味,不过都是辅料,所以并不能真正成香。而她后来调出来的低配版的醒神香其实只是将几味香料简单粗暴的合在一起罢了。之所以有效,大概也是系统地图里得的香料品质好的缘故吧!   季萦瞧着手里的三粒黑黝黝的草籽,微挑了挑眉头。想到既然这片森林里能找到醒神香的主料,那是不是其它东西也有希望碰见。比如天衍古蚕。   对于天衍古蚕丝和无色丝线制出来的能提升气运的衣裳她是期待已久了。   稍稍畅想了一番,她才回过神查看另一样东西。这是一片绿色的叶子,叶面上叶脉遍布,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符文。再看它的介绍,心魂草草叶,能迷惑心神,有伪装之效。   原来她刚刚将心魂草看成石头,全是这片叶子搞得鬼啊。而且,她刚才经过时可是有好几块这样的石头呢。   想到此,季萦忙向回转,将沿路见到的石头,也就是心魂草全部采集了,总共收集了几十颗心魂草草籽,还有三片心魂草草叶。主要是几乎每株心魂草都会有草籽掉落,却不一定有叶片掉落。   四处查看再没有遗漏之后,季萦算了算时间,见时间还早她还能再待一会儿,而且她也不舍得现在就出去。肃王府前日已经请了安定大长公主做媒,上门为肃王世子提亲。她接下来的这几日事多繁杂,怕是腾不出时间再进来这里的。   再次沿着之前的方向往前走,走着走着地上就出现了许多凸起的结块,仔细一看好像是外露在地表上的什么树木的根系。不过,仅这根系就如此粗壮,那这树木的主干该有多壮观。   季萦沿着这些根系往前寻,大概走了一刻钟才找到目标。抬眼一瞧,立即就被震撼了。   只见眼前豁然开朗,方圆周围没有一颗树,全是各色花株铺成的地毯,只最中央是一颗树干极为粗壮的参天巨树,树顶的枝干上开满了不知名的五彩花朵,真真是冠盖如华,美如仙境,芬芳馥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激荡。抬步走到了巨树跟前,然后将右手小心翼翼的贴在树干上。紧接着就听到系统的声音:一株三级五彩花树,是否采集,是否分解?   心里默念采集,然后花树就………就什么也没有发生。   嗯?季萦微微疑惑,不由又试了一次,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自她寻到了一块能量电池以来,这种采集不了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她有些不死心,又试了一次分解。结果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不过系统却是给出了提示:嘀………系统能量………不………足,无法采………集。   这声音僵硬又迟钝,好似老旧的机器在不堪重负的运行。与她刚发现系统时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能量不足了?   季萦心里有几个猜测,不过还有待证实。四周看了看,然后走过去将手放到一株半人高的结满了红色小果子的植株上。系统声音再次响起:一株二级牧羊果树,是否采集,是否分解?   她选择采集,然后又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再选择分解,也还是没什么反应。   她抿抿唇,接着又接连找了好几株不同的植株,都是些二级三级的植株,不过大多都是二级,只有两株才是三级。   系统的反应和刚才一模一样,提示过后采集或分解时什么反应也没有。试的次数多了就是之前的那种断断续续的嘈杂提示音。   终于,在碰到一丛矮小的青草时,系统提示:一丛一级情人草,是否采集,是否分解? 第47章 定亲(1) 季萦选择了采集,然后眼前……   季萦选择了采集, 然后眼前就有一道白光划过,地上就出现了一根滢碧细长的绿叶。拿起来细看,只见这叶子精致宛如水晶, 再查看它的信息:情人草草叶, 可以用来编制同心结送与心上人。   她并未在意这个什么情人草,反而分析起刚才系统面对不同等级的植物出现的不同的情况。   目前看来, 这片森林里的动植物都被划定了等级,目前她碰到的最高等级的植株就是三级。而系统的采集功能只有面对一级的动植物时才会有用, 对其余往上的等级便会显示能量不足无法采集。   有了这个结论, 季萦看着周围的花草树木, 心里想着看来还是得继续寻找能给系统提供能量的电池才行。   最后盘点了一下近来的收获, 将上次采集长耳兔得到的一块皮毛和一块拳头大的精肉用从旁边随手扯来的绿色大叶子包裹了,单独放入系统背包的两格里。她才出了系统地图。   窗外月朗星稀, 月色如雪。府里大部分人都睡了,季萦躺在床榻上一时却有些睡不着。   老太太今日与陈氏商量,说是将她与肃王世子订婚纳吉的日子订在了后日。后日一过, 她与肃王世子就是真正的未婚夫妻了。想起日后自己身份的转变,她心里就有些淡淡的怅然。   不过也没有怅然太久, 等身上的疲累袭来时她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接下来两日季萦确实忙碌异常, 虽纳吉是府里长辈们该准备的事情, 但到了后天的正日子她自己也是要出去拜见肃王府里的人和请来的媒人的。因此这两日柏氏就拉着她不断的试衣裳。   期间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碰见了大姑娘等人, 大姑娘笑着说要去四知院给季萦道贺。季萦便找了理由将人打发了, 顺道也拒绝了三姑娘和四姑娘想帮着选衣服首饰的好意。   “姐姐们别介意, 这两日屋里乱的很, 怕怠慢了姐姐们。不如等过了明日,姐姐们再来,妹妹定然好生招待。”   老太太也帮腔道:“是啊, 你们姐妹亲香的日子且还长着呢。今日就不必打搅六丫头了。”这才打消了众人突如其来的热情。   其是季萦说自己屋里忙乱,也没说错。这两日柏氏对于如何打扮小姑子可是抱有极大的热情。不仅各式衣裳带来了一大堆,还有与之适配的首饰香包等东西也堆满了妆台。甚至连梳头的丫头都选了好几个,一样样的试发髻的样式,妆容的样式。   偏她这样严正以待的态度还得了老太太和二太太的首肯,累的季萦这两日试了十几套衣裙,香包首饰不知挑了多少。如今是一想起换衣服她就觉得自己浑身都疼。   柏氏选了半天,终于选出来了一件大红色襦衫,准备让季萦再换上试试。结果就看见了季萦避之不及的样子,不由笑道:“还真是没长大的孩子呢。别的姑娘到了关乎自己终身的时刻,恨不得打扮成天仙,你倒好,连试一试衣服也嫌麻烦。”   季萦闻言憋了憋嘴,道:“这哪里只是一件衣裳,今儿个我试的那些衣裳怕是一辈子都穿不完呢。”   “胡说!”柏氏嗔道,“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叫一辈子么?”她说着就强拉了季萦,将衣裳套在了她身上。   季萦一边应柏氏的要求不断转身让她瞧,一边求饶道:“好嫂子,我是真的试不动了。您就随便选一件吧。”然后又讨好的道:“反正这些都是嫂子您挑出来的,您眼光好,想必选出来哪件都好看的很。”   柏氏腻了她一眼,哼笑道:“你倒是嘴甜的很。行啦,明儿就穿你身上这件吧!大红的颜色衬你的很,也喜庆。”   季萦闻言,心头一喜,忙点头道:“嫂子眼光真好,我也觉得这件合适的很。”   “你这丫头……”   等季萦换下,柏氏将手里的衣裳递给了一旁的陈妈妈,嘱咐她一会儿熨烫齐整熏好香,以备季萦明日穿用。   又瞧着各处都妥帖了,她就与季萦道辞:“行了,既然都选好了,萦姐儿就早早歇着吧,免得明儿脸色不精神。我这就走了。”   季萦挽留道:“嫂子歇歇再走吧。”   柏氏摆手,“佑哥儿这会儿怕是在寻我了,我这就不耽搁了。”   季萦知道佑哥儿一向是柏氏亲自带着的,今儿她出来了这半天已是难得了,也就不再强留。   送了柏氏出门,季萦回来就趴在了榻上。   “你们忙去吧,别打扰我歇一会儿,晚饭的时候再叫我。”   香芸应了“是”,轻手轻脚关上了卧房的门,才去外间帮着香榧一起整理衣架上挂满的衣裳。   香榧笑道:“咱们姑娘到底不同,别看只是纳吉,这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重视的不得了呢。”   香芸笑道:“那可不,姑娘得老太太老太爷的宠,咱们二老爷二太太也是当眼珠子一样的疼着,如今又要与王府世子定亲,府里自然得重视了。”说罢想了想又道:“咱们姑娘本就是嫡女,以后定亲了这身份就更是不同寻常了,可笑那些人还瞧不明白。一个个的不说往跟前巴结,反倒上赶子说了那起子酸话,也不知是怎么想得。”   香榧知道她说的是今日早上三姑娘四姑娘想来四知院却被自家姑娘拒绝了,一时忍不住说了些“妹妹如今发达了就瞧不上咱们这些粗鄙”之类的混话。她虽心里也是认同香芸的吐槽,不过到底性子厚道老实,说不来那些刻薄的,只是笑了笑。   一旁的陈妈妈听见了,不由怒道:“你们这两个小蹄子,竟然连姑娘们也敢编排。这话要传出去,岂不是给咱们姑娘惹麻烦。”   香榧忙讨好的笑道:“妈妈可饶了我们这一回,再是不敢了。”   香芸也道:“咱们也知道分寸,只是在屋里说说罢了,到了人前万不敢多嘴一句的。”   如此陈妈妈才消了气,打发两人赶紧收拾。又嘱咐香榧道:“一会儿给灶上说,让准备好热水,今儿晚上明儿早上姑娘是必定要沐浴的。”   香榧笑嘻嘻的应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就去了厨房。   晚上季萦少少的用了些饭,又去后院散了散才回了屋子。然后就在香芸和香榧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又做了全身的保养才早早上床睡觉。   她想着自己今晚必定是睡不着的,却不想才躺下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深梦。   第二日,几乎是刚到辰时她就醒来了。屋子外面候着的香芸香榧一听到动静,忙进屋服侍。   陈氏进门的时候季萦才洗漱过,正懒懒的坐在梳妆台前让巧手的丫头梳头发。这丫头还是柏氏从自己院里打发过来给季萦暂用的。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连衣裳也没有换?”陈氏一进门就嫌弃季萦慢手慢脚的。   季萦瞧了一眼桌角的漏刻,无奈道:“时辰不是还早么?娘您可别催了。”   “怎么不急,一会子就要去给老太爷老太太磕头的,你这样磨磨蹭蹭的耽误了好时辰怎么办?”   陈氏说着嗔了女儿一眼,嘱咐了几个丫头手脚麻利些,赶紧给姑娘打扮好了。又风风火火的让人准备早饭,盯着季萦略用了几勺米粥,就拉了她换衣裳配首饰。   等一切都收拾好要出门时,才堪堪过去半个时辰。季萦无奈的道:“娘,咱们是不是去的太早了?祖母平日里这会子还未起呢。”   “怎么会?”陈氏摆手道,“一早儿老太太就让人来催过了。咱们这会儿过去刚刚好。”   好吧,看来今日大家都起的早。   季萦最后看了一眼梳妆镜里自己。弯弯的月牙眉,丹唇皓齿,两颊是粉嫩嫩的胭脂色。一头长长的青丝绾成了一个精致的发髻,露出她白皙光洁的额头。发间戴了两朵珊瑚瓚珍珠珠花和一只八宝如意白玉簪。上身是一件大红色苏绣牡丹立领衫,下身是一件缕金挑线裙。   华丽又高贵,典型的古代贵族姑娘的打扮。   一路跟着陈氏到了老太太的荣寿堂,果见除了大太太顾氏与大奶奶姚氏其余人都来全了。府里顾氏主持中馈,这会子必定带了儿媳妇在安排府务。   一见季萦进门,姑太太宋毓琴就笑着拉了她的手,打趣道:“快瞧瞧,咱们六姑娘到底是要定亲的大姑娘了,今儿这身打扮真是国色天香。”   季萦闻言,似是有些羞涩的低了头,老太太就嗔道:“快别打趣了,我们萦姐儿脸皮薄着呢。”又与季萦招手,“萦丫头,到祖母这儿来。”   “祖母!”季萦抬步走到老太太跟前,给老太太行了个福礼才坐在她身旁的踏上。   老太太慈爱的摸了摸孙女儿的头发,细细打量了片刻,就见她耳间戴了对儿珍珠耳坠,不由道:“今日是你定亲的好日子,这珍珠的耳坠不好,正好我这里还有一对正红色的南红玛瑙耳坠,给我们你戴正正好。”然后就示意旁边的郑嬷嬷去取来。   陈氏闻言,忙推辞道:“娘,萦姐儿一个小孩子家哪里能要您这样贵重的东西。我屋里还有一对红珊瑚耳坠,我这就让人去取来。”   倒不是陈氏没见过世面,一件耳饰就被吓住了,而是老太太的这对南红玛瑙耳坠实在是个稀罕物。   自古玉石就有“一红二黄三羊脂”的说法,这是说玉石里品质最好的要数正红色的南红玛瑙。   事实上,平日里连羊脂玉都难寻的很,更可况是品质最上乘的南红玛瑙。再者,老太太的这对耳坠也不是寻常得来的,而是老太太的娘家陪嫁。 第48章 定亲(2)   老太太却对陈氏的话不……   老太太却对陈氏的话不置可否, 只让郑嬷嬷去取来。然后接过来亲自为季萦戴上。   她端详了孙女儿一瞬,笑道:“嗯,好看。”   一旁的宋毓琴瞧着大姑娘等人眼中的不忿, 心里不由有些蔑视。不过是件首饰罢了, 这也值得她们相争,真是些眼皮子浅的。   她瞧着老太太脸上由衷的笑意, 佯装吃味道:“娘真是偏心,先前我出阁时也瞧上了这对耳坠, 可您却说这是外祖母给您的陪嫁要留在身边做个念想, 却不想今儿倒给了萦姐儿。可见啊, 比起我这个闺女如今您最疼是萦姐儿了。”   老太太笑道:“哼, 六丫头乖巧懂事我自是要多疼她些。哪如你这般,一把年纪了倒来与自己侄女儿吃味。”   宋毓琴闻言哈哈笑起来, 道:“瞧瞧,瞧瞧,我不过说了一句, 这就护上了。看来日后我还得多哄着我们萦姐儿才能在您这里混个体面呢。”   如此说笑几句,刚才有些凝滞的气氛才重新变得和缓起来。   老太太扫过众人脸色, 见了大姑娘脸上的强笑, 心里就不由叹了口气。罢了, 都是亲孙女儿, 不好厚此薄彼。   她与大姑娘等人道:“你们也别觉得我老太太偏心, 日后等到了你们出阁的时候, 我也自会给你们每人陪嫁一件首饰。不止咱们府上的孙女儿, 外孙女儿也是如此。”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老太太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呢。几位姑娘们都笑盈盈的道谢,“多谢祖母。”   连宋毓琴也脸上堆满了笑, 道:“娘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便替意尔谢谢您老人家了。”虽自家女儿不缺这一件首饰,不过老太太此举是在表明在她心里孙女与外孙女儿都是一样的。所以她自是高兴。   唯独大姑娘脸上未见喜意,“祖母说我们没人都有,难不成祖母还能再找出一对南红玛瑙不成?”   她话音一落,众人面上的笑不由滞了滞。   二姑娘拉了拉大姑娘,低声道:“大姐这是什么话,祖母是长辈,无论送我们什么东西那都是对我们的一片疼爱之意。岂能用价值高低来衡量?”   大姑娘看着二姑娘好似是劝解的话,但眼中却是明晃晃的幸灾乐祸,不由更加怒火中烧。便是她刚才一时不查说错了话,可还轮不到老/二一个庶女踩着自己出头。   她一手甩开搭在自己袖口的手,就要说话。却被老太太的厉喝打断了,“行了,都是一家子亲姐妹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今日是六丫头的好日子,谁要是再敢生事,就去给我跪祠堂去。”   见老太太生怒,大姑娘和二姑娘果见的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一旁的宋毓琴就道:“咱们家自我在家时就没有姐妹间敢争东争西的例子。敏仪,你是咱们宋家的嫡长女,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咱们家姑娘们的家教。日后可不能再这般小家子气了。”   宋毓琴虽是外嫁女,却也是宋家姑娘们的亲姑母,如今瞧见侄女儿们这样没规矩,自是能出言教训的。   大姑娘瞬间就涨红了脸,面色惭愧的低声道:“是敏仪做错了,日后再不敢如此了。”   宋毓琴就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二姑娘道:“大姑娘既是你的长姐,又是嫡出,你一介庶出焉能想着与嫡姐争锋。长姐做错事你不想着辅佐劝解,还敢在一旁出言挑拨,这样没规没矩的做派是哪家的规矩?”又道:“听说你自小乃是姨娘养大,难不成是那云氏教你这般行事的不成?”   二姑娘闻言顿时脸色煞白,心里既难堪又害怕,也不敢辩驳,忙跪下求饶道:“姑母,是我做错了。此事不干姨娘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哼!”宋毓琴冷笑一声,道:“我谅她也不敢教坏了我宋家的姑娘。”   见地上的二姑娘哭的可怜兮兮的,就道:“这次就暂饶你一回,若敢再犯就家法处置。”   二姑娘起来后,她又扫了一眼早已吓的躬身站起来的几位姑娘,道:“咱们宋府乃是书香世族,家里为你们延请名师为的就是让你们知书达礼,嫡出要有嫡出的气度,庶出要守好庶出的本分。日后谁再敢坏了家中规矩,带累族里女孩儿的名声,我定要禀明大嫂请出家法,让你们好好长长记性。”   众位姑娘们忙恭敬的道:“是,姑母的训导我们定谨记在心。”   如此,宋毓琴的面色才好看起来。陈氏就笑道:“你呀,还是这么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瞧瞧,才多大的事可别把侄女儿们吓坏了。”   宋毓琴就嗔道:“是是,我这真是两头不讨好,本是一片好心,可惜到头来侄女儿们恨我,二嫂也因着心疼女儿们不待见我了。”   话虽这样说,但她心里却是心安理得的很。她是姑母,虽是姑也是母,维护娘家门楣,教训不懂事的侄女儿乃是理所应当。顾氏和陈氏这两个做嫂子的不但不能怪她还得谢谢她。   果然陈氏就道:“你也不必拿话辖我,等明儿我便与大嫂摆了席当面谢你,如何?”   宋毓琴这才哈哈笑起来。   陈氏又道时辰不早了,想必一会子肃王府的人就上门来了,让宋毓琴和三太太文氏陪着一起去门口接一接人。   今日登门的可是安定大长公主。   定安大长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嫡妹,是当今圣上的皇姑母。她虽与老太妃是同一辈分,但幼年时先太后早逝,所以她曾得老太妃抚养照料过几年,对太妃极为敬重。   等后来下降于安国公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安国公后,安国公府便一直与肃王府上交好。   如今老太妃请她出面给世子做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是在贵人跟前露脸的好事,宋毓琴自是无不从的。   等她们走了,大姑娘和二姑娘又告退说要去补补妆容,便也走了。   一时屋子里只剩下老太太和季萦,还有其余几位姑娘。这会儿自然没人敢闹妖,大家都捧着老太太说话,屋里倒是一片其乐融融。   直到丫头们进来禀说三位太太和姑太太已经陪着大长公主快到寿安堂了,老太太这才亲迎出去。   安定大长公主辈分虽高,年纪却才三十七八,她面容白皙,目光温和,笑容慈爱。一见季萦就觉眼前一亮,笑着拉了她的手细细打量了片刻,才似羡慕的道:“这样水灵灵的姑娘,难为我那嫂子怎么挑出来的。说起来论这挑媳妇儿的眼光,到底还数我那嫂子眼神好,当年的我那先侄儿媳,还有如今的灏哥儿媳妇,都是拔尖的。”   季萦闻言不由有些羞红了脸,轻声道:“您谬赞了。”   大长公主见她落落大方的样子,心里不由越发满意。虽瞧着年纪小了点,但这相貌品格却也配的上灏哥儿。   众人进了屋子,分主次坐下便开始了正题。   大长公主先拿出两人的庚贴,说了钦天监已经算过两人的八字很是相和。又拿出了肃王府上准备的信物和礼品。   “这是太妃专门让我给六姑娘的。”她说着就将一个百宝镶嵌凤穿牡丹的锦盒打开,取出了一对儿墨玉手镯,又亲自给季萦戴上。   季萦的手腕白嫩纤细,这镯子又漆黑如墨,细腻的纹理间还夹杂着一缕缕金丝。她戴上这对镯子后就更加显得肤如凝脂。   连一向擅长保养之道的大长公主瞧见了也不由有些羡慕,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真要问一问季萦平时是如何保养的。   老太太瞧着肃王府送给孙女儿的定礼,不由面露迟疑道:“老身听闻肃王府上有对家传的滢心镯也是墨玉所致,不知?”   大长公主笑道:“老太君说的正是这对镯子。我来时嫂子就说了,自今日后六丫头就是未来的肃王世子妃了,这对滢心镯便是信物。”   老太太听了这话,与陈氏对视一眼,两人都喜意盈盈。   “太妃真是厚爱我们萦姐儿了。”陈氏感激的道。   又从一旁的小几上取了个黑漆描金的乌木匣子,打开递给大长公主。   “这是我们家萦姐儿给世子的回礼。手艺粗陋,还请您代为转交。”   匣子里是一只如意荷包。   这是男女定亲时女方给男方的回礼,是必须要显于人前的。因此季萦不仅亲手做了,而且还下了大功夫。荷包上的刺绣都是满绣。这是前世里清朝的一种绣法,在现今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如今被季萦用在这里,绣出来的花样越显大气稳重。   大长公主只瞧了一眼,就被这精致的华丽吸引住了,她不由拿在手里细看。原来这荷包的面上全被精细的绣线密密铺满,柿蒂的纹样秀气文雅,绣工精湛。蓝地金边,色彩用了退晕的手法处理,浓淡渲染,色彩协调。   她端详了半晌不由赞道:“怪道我那嫂子喜欢你们家姑娘,这样的手艺在这偌大的京城我可从未见过。以六姑娘这绣技,若说手拙谁人再敢说自己是个灵巧的。”   老太太和陈氏自然知道季萦的本事,不过在大长公主面前依然连连谦虚。   说罢正事,大长公主却没有要立即告辞的意思,而是看向季萦,道:“我听闻六姑娘自个儿研制出了花露,不知我可有幸一见?”   季萦忙俯身道:“您谬赞了,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当不得您如此重视。我这就去给您取来。”   大长公主却摆手道:“让丫头们去就是,我还想与你亲香亲香呢。”   季乖巧的应了“是”。   等丫头们取来,大长公主又拉着季萦问了几句,这才说还要去肃王府给老太妃复命,然后就告辞了。 第49章 口角   季萦答应要好好招待一番大姑……   季萦答应要好好招待一番大姑娘等人, 自是不能食言。   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她就给家里的几位姑娘还有在学堂里与她关系比较好的敏珍和敏珠姐妹俩送了帖子,邀她们在园子里吃茶赏花。   “怎么样, 我在这里招待姐姐们总算没有怠慢吧?”季萦笑着问大姑娘。   既是姐妹间的小聚, 大姑娘也无意惹事,便也没有为难季萦的意思。只是她一向嘴上不饶人, 道:“这地方,这天气, 选的倒是差强人意, 不过既是请咱们来喝茶, 我倒要瞧瞧你能有什么我没有的好茶。”   季萦听了也不与她计较, 笑了笑道:“我知道大姐屋里的好茶多得是,论起茶来我自是比不过你。不过今日是咱们女儿家的雅集, 我倒有一样不一样的茶让大家品一品。”   “是什么,你且拿来!”大姑娘挑眉道。   其她几位姑娘也好整以暇的等着。   季萦便招了招手,香芸就领着杏林等几个丫头给大姑娘等人上了茶。   今日连茶碗她也准备了不一样的。此时香芸她们端上来的并不是平日常用的茶盖碗, 而是青瓷斗笠杯。   五姑娘于这些事上最有见识,见了这杯子就笑道:“这可是汝瓷里最名贵的粉彩瓷, 六妹妹你这几只杯子应该是一套吧?”   季萦点点头, 道:“今日这茶用这样的杯子才不算辱没了。”   大姑娘撇嘴, 瞧见这斗笠杯里乃是杏花茶, 就道:“我倒要尝一尝, 看你这茶可配的上这杯子。”说罢就端起来轻抿一口, 入口的瞬间就觉嘴里沁香四溢, 茶水清甘引人回味无穷。   她登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问季萦道:“你这是什么茶, 怎么这样清香?”   一旁的二姑娘等人正要喝茶,就听到了她的问话,这是明晃晃的在夸六妹妹/姐姐吧?大家都忍不住对视一眼,又一同看向天空。今日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季萦微微一笑道:“大姐难道没瞧见杯子里的杏花花瓣?这就是杏花茶啊。”   “不可能。”大姑娘斩钉截铁的道,“你当我没喝过杏花茶不成?”   季萦好脾气的笑道:“真是杏花茶,这花瓣还是我之前在谭拓寺里摘的。那日采摘的花瓣除了用来入香,剩下的便都制成了这杏花茶。”   大姑娘面露迟疑,还是有些不信。她道:“咱们姐妹里谁没制过杏花茶,怎地就你的茶这般清香,难不成旁人都是蠢物不成?”   这是说自己隐瞒了什么?   还真没有!这茶还真是原汁原味制出来的,不然季萦也不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拿出来招待人啊!   她不以为意道:“不过是杯茶而已,我何必瞒着你。至于你说的我这茶比别人的更清香,那大概是制茶的方法不一样吧。我这杏花茶里的杏花都是用了特殊的法子炮制腌酿了,再选个雨过天青的好日子放在太阳下晒干。这天气的热度既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冷,如此连续晒烤五六天,等这杏花花瓣的颜色重新变得红晕如生时便成茶了。”   一旁的谢意尔等她说完,就接话道:“六妹妹这制茶的法子应该寻的是古法吧?我在家时曾见过一位族叔也是如法炮制花茶,制出来的茶清香扑鼻,口感柔和。”   季萦笑着点头,“表姐见多识广!”   既然有人证实,大姑娘终是信了季萦的话。她不服气的道:“你也就在这些小道上精明罢了。”   等大家喝过茶,大姑娘实在喜欢这滋味,便与季萦道:“将你这茶匀我些,我便告诉你过几日永安公主的女儿宴上该忌讳的地方。我知道你已经接到了永安公主的帖子了。”   这性子真是……,明明是求人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是别人占了她的便宜似的。   季萦这次可不再惯着她了,她肃着脸道:“大姐,我分你花茶是因为咱们同是一家姐妹,我顾念着姐妹情分,却不是为了与你交换什么。若大姐有意顾念我这个妹妹我自是感激,若不想我也不强求。还请大姐不要张口闭口就是什么换不换的话。”   “你这丫头………”大姑娘脸上有些不自在,不过这回却没有发作,而是自己找了台阶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倒是急了。”   说罢,又扫了一眼周围其她几位姑娘,道:“罢了,既然都在这里了,大家就一起听听吧!”   她正要往下细说,七姑娘却插言道:“永安公主,这岂不是圣上的女儿。六姐姐,你竟然接到了永安公主的邀贴,我们怎么不知道?”   大姑娘闻言嗤笑一声道:“你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接到一朝公主的邀贴。”   七姑娘的脸色瞬间涨红,只是她并不敢招惹大姑娘,只能敢怒不敢言。   怼过了七姑娘,大姑娘的心气总算平顺了,她看向季萦道:“虽说老七这话无知了些,不过这也正是我要与你说的。永安公主年芳十五,正是妙龄。她是当今圣上的三公主,不过因着前面两位公主早夭,所以她是实际上的大公主。永安公主的生母虽只是婕妤的位分,但她自己却深得圣上喜爱。这也就使得她行事颇为张扬。”   她说着就顿了顿,好似在考虑如何分说才不致冒犯天家贵女。   季萦静等她的下文,其余姑娘也都收起了心中的异样,仔细听起来。   大姑娘说这些话也是有意让府里的姑娘们涨些见识,因此也不故意存私。   她道:“永安公主行事极喜与安定大长公主靠拢。安定大长公主生性爽朗,交游广阔,行事又极为端正,所以无论皇室宗亲还是朝臣家的女眷都很敬服她,甚至她本人在朝堂上也有不小的影响力。永安公主为了效仿安定大长公主,每年七月都会在皇家别院设女儿宴,请的都是闺中还未出阁的女孩儿们。”   她说着就看了一眼七姑娘,“这京中各家,但凡能收到邀贴的女子无一不是高门嫡女出身。偶尔也有小户之家的女子赴宴,但也需得是嫡出而且还得才学过人素有贤名才行。”   四姑娘听到“嫡女”二字,面上登时浮现出些不屑一顾来,道:“什么女儿宴,好端端的要把人划成三六九等。如此看中身份,不过也是一群俗人罢了。这样的宴会不去也罢。”   大姑娘闻言冷笑一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没看出来咱们家四姑娘还是个不耐世俗礼教的。不过,既然生在了这红尘中我劝你还是认命的好。既然你说这是俗世,那你就得知道是人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如我这般的嫡女自然为尊,而如你这样的庶出就是卑。”   四姑娘听了这话,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她呼的站起来,指着大姑娘道:“你……你欺人太甚。”   大姑娘冷笑道:“哼,我这是实话实说,为的就是让你不要生出什么痴心妄想来。”   四姑娘听了顿时俏脸含泪,道:“大姐,我虽敬你是大姐,可你也别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就肆意压人。我虽是庶女,可也是二房的庶女,还轮不到你一个大房的教训。”   她这话一出,大姑娘顿时脸色大变。“你大胆………”   季萦立时就心道不好,忙打断大姑娘厉声道:“四姐,什么大房二房的,你糊涂了不成?”   然后又郑重的与大姑娘道:“大姐,四姐口无遮拦,言语上顶撞了你,我替她给你道歉。你放心,一会儿回去我定会禀明母亲,母亲一定会秉公处理。”   大姑娘刚想发作就被季萦的低姿态堵了回去,心里很是不甘。不过思及今日之事说到底也只是她们姐妹间的口角,若是真闹出来,四姑娘得不了好,她也会落得个心胸狭窄的名声。   思及此,她冷哼一声,道:“罢了,今日看在六妹妹的份上我就不她计较了。不过六妹妹,老四如此口无遮拦,在家倒还罢了,到了外面再胡说八道这得罪的可就不止我一个了。而且还会损及二婶的名声。”   季萦如何不知道这些,正是因为四姑娘今日的言语无状不光会给她自己惹来麻烦,更会带累陈氏的名声,传出去,别人会说陈氏不会教养子女甚至还有不睦家族的嫌疑。所以季萦才会第一时间插手,将这件事定义在她们姐妹间的吵闹上。   季萦见大姑娘不再深究,忙感激的谢过。又与其她人道:“今日是妹妹招待不周,下次我再设宴请各位姐姐们。”说罢又让香芸将刚才的杏花茶分给了几位姑娘。   等人都散了,就只剩二房的姑娘们聚在季萦身边。   季萦见四姑娘脸上的不忿,不由深叹了口气,道:“四姐先回去吧,我这就去找母亲。”   “你这是要去告状?”四姑娘愤慨不已。   三姑娘见她如此,想起之前是大姑娘先出言挑衅,说了些嫡庶尊卑的话,四姑娘一向心高气傲,怎会对她低头。   她不由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便劝道:“六妹妹,既然大姐都不计较了,咱们何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别与母亲说了吧。四妹是真的知错了。”   七姑娘也接口道:“是啊,六姐,要不是大姐出言伤人在先,四姐也不会与她吵闹起来。”   季萦见她们如此,不由冷笑道:“你们真当大姐说算了就算了,今日之事若是母亲不给一个交代,你当她会善罢甘休?”   她说罢,也不再理会她们,径自往世安院里去。 第50章 一见钟情   事实上,季萦还未到世安……   事实上, 季萦还未到世安院,陈氏就已经知道了。   她怒急将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气道:“这个孽障, 这些年的礼仪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又指派吴妈妈, “你去,将那个不知尊卑, 不敬嫡长的丫头给我关起来。等一会子我回来再处置她。”   陈氏说罢,就换了衣裳准备往大房里去。一想到一会儿要去顾氏跟前低头, 而且还是因着个庶女, 她就怒火中烧。   吴妈妈在一旁劝道:“太太, 您别气坏了身子。既然事已至此, 咱们还是先想法子把事情压下来才是。万不能让大太太抓了把柄闹到老太太跟前去。再说府里还有姑太太在呢,这要是传出去, 可就惹人笑话了。”   陈氏闭了闭眼,强压下心里的怒气,冷笑道:“你当她们不知道?今儿萦姐儿邀请了府里所有的姑娘赴宴, 偏那孽障竟敢当着人面儿说那些混账话。说不得她们此事正擎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吴妈妈知道太太说的是事实,这些日子自家太太春风得意, 其她两房的人好容易抓到了太太的短处, 可不就得意了么?   不过, 她还是劝道:“虽说四姑娘莽撞, 但好在咱们六姑娘是个顾全大局的, 瞧见话头不对, 立马就将事情压下来了。不然四姑娘这言语间不但涉及了永宁公主, 而连咱们府里的房头也有牵扯,真闹大了咱们二房可就罪过大了。”   毕竟老太爷老太太还在呢,一家子的亲兄弟住在一个府里, 四姑娘偏偏就言及大房管不了二房的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二房还想分家不成?虽表面上只是小姑娘的口不择言,但别人未必就不会觉得这不是二房的意思,是不是二房对分家有什么想法。   想到此,吴妈妈就有些担心的道:“太太,您说大太太会不会趁着这次的机会告到老太太跟前去。”   陈氏思虑一瞬,摇头道:“这倒不会,说到底也只是几个姑娘间的争执,再说有大姑娘牵扯在其中,顾氏想必也是投鼠忌器着呢。”   主仆两个说着话,在世安院门口就碰到了季萦。   季萦一瞧见陈氏满面怒容,就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娘,您是要去大伯母那里吗?我陪您一起去吧!”   “不用。”陈氏摸了摸女儿的脸颊,道:“累了半天了,你回去歇着吧。要是得空,就去瞧瞧你四哥。这小子最近几次休沐日都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闹腾什么。”   “娘……”   季萦还想再说什么,陈氏就摇头道:“你放心,并不是什么大事。你大伯母也是明理的人,我过去一趟就没事了。”自己倒罢了,她的萦姐儿可是金尊玉贵的很,又是未来的肃王世子妃。四姑娘一个庶女也配让她的萦姐儿奔波?   看着陈氏远去的背影,季萦不由叹了口气。   旁边的香芸道:“姑娘,咱们这会儿回去吗?”   季萦想起陈氏刚才提及到的她的宋子羡,就道:“先去衍墨院找四哥吧!”   衍墨院。   季萦一路走到书房,途中除了个守门的小厮,其她人竟是一个都没瞧见。   并未让小厮通禀,她自己进了书房。就见宋子羡正坐在书案前看着案上的一枚荷包发呆。   “哥……”   “哎吆,妹妹你……你吓死我了!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宋子羡被季萦的叫声吓了一跳。   “四哥,明明是你自己神思不属,我这么大个人进来,你不光没听见,竟然还被吓到了,这会儿怎么还要怪我?”季萦嗔道。   然后瞧见书案上放着的荷包。依荷包上面的刺绣配色看,这明显是女子之物。   “这荷包是……?”季萦不由好奇的问道道。   “没什么。”宋子羡忙将桌上的荷包放在袖袋里,欲盖弥彰道:“就是屋里的丫头的。”   季萦才不信他的话,拆穿道:“这荷包的质地可是江绫,非大贵之家不得见,你屋里哪个丫头能用这样的布料?”   说罢见宋子羡还是一副死不承认的样子,她便道:“四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那你还不告诉我这荷包是哪里来的?哼!我就知道,你早就跟我不是一条心了,还是小哥好,什么密秘都告诉我。”季萦说着,就要走,“我不理你了,我要去找小哥。”   “哎,等等。”宋子羡忙拉住妹妹,妥协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告诉你总行了吧!”   季萦这才停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宋子羡犹豫了一瞬,道:“告诉你可以,不过你可不能说出去。对任何人都不行。”   季萦忙点头,乖巧的道:“当然,我一定帮哥哥保守秘密。”   宋子羡这才放心,他道:“其实这荷包是一位姑娘送给我的。”   “竟然有姑娘给你送荷包?”季萦惊讶得不得了。   什么时候这个时代的民风如此开放了?   “而且你还收下了?”她惊呼。   “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宋子羡拉着季萦去了里间,面带嫌弃的道:“你想什么呢,你把你哥当成什么人了?我说的“送”不是那个“送”。”   “那是什么?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嘛。”季萦撇嘴。   宋子羡努力解释,“就是上个月,你不是让我帮你找本乐谱嘛。你要的那本,我到处问过了,是孤本,市面上基本找不到。所以我就想去三石阁碰碰运气。结果到了三石阁一瞧还真有。不过却巧了,有个姑娘也看上了这本乐谱,她见我已经付过了银子,便将她的荷包扔了过来,以两倍的价钱换走了。”   他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笑容。   季萦却听了个目瞪口呆,“四哥,你是不是傻啊?人家姑娘不仅抢了你的乐谱,而且还拿银子砸人,你不光不觉得生气,怎么还这么高兴?”   这样一幅典型的痴汉脸,明显就是春心萌动的样子嘛。   宋子羡却不以为意,他道:“你小姑娘家懂什么。那姑娘瞧上了我的乐谱,可我却瞧上了卿卿佳人。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啧,青春期的荷尔蒙就果然强烈。季萦瞧着她四哥都开始说胡话了。   她便道:“那你知道这姑娘是哪家的闺秀吗?”   一句话就将宋子羡拉回了现实。   他还真不知道。当时他只是被那姑娘恣意张扬的笑容吸引住了满目心神。等人离开了,他反应过来再追出去时就已经不见踪迹了。   “你连人家是谁叫什么做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还有什么想头?”季萦嫌弃道,“若那姑娘的身份只是个丫鬟呢,或者她的身份不是咱们家能及得上的呢?”   一见钟情什么的,果然最不靠谱了。   “哎呀,妹妹,我这都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想那么远做什么?”   “哼,最好如此。你这两日行为诡异,连阿娘都发现不对劲了。”季萦也不揭穿他的嘴硬,只警告道。   “什么,娘知道了?是谁告诉给她的?”宋子羡大惊。   季萦无奈道:“娘现在只是怀疑你有事瞒着她,并不知道具体的事。不过你小心些,今日就是娘让我来瞧你的,你若再不收敛,哪日说不得就露出来了。”   还不知道就好!   宋子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讨好的对妹妹笑笑,“好妹妹你可一定要帮帮四哥啊,千万不能被娘知道,不然我会被打断腿的。”   “你既知道后果,那就赶紧收了那些心思,把注意力都放在念书上。”季萦趁机劝道。   这个时代不是现代,少年情怀固然美好,但在这森严的礼教之下若是行差踏错一步不光是害人害己,甚至还要带累家族名声。   宋子羡知道季萦说的是实话,也是为了他好。但他并未立时答应,想了想道:“妹妹,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我定不会因为别的耽误了读书。”   见他并未正面答应,季萦心里不由有些叹息,却不忍强求。少年慕艾本是常情,谁都有这一天的。   宋子羡瞧见季萦脸色和缓,不由傻笑了笑。然后又犹犹豫豫的道:“妹妹,哥哥想拜托你一件事,过几日你不是要去参加永安公主的女儿宴吗,你能不能帮哥哥找一找人?”   季萦迟疑的问道:“找人?找什么人?”然后又恍然大悟,“你不会想让我帮你找那个姑娘吧?”   宋子羡瞧见季萦的眼神,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季萦无奈,“哥哥怎么就能肯定那个姑娘会出现在永安公主的宴上呢?”   宋子羡却道:“那日我虽只见了一面,但事后回忆起来,那姑娘行事随性张扬,衣饰华丽,对银钱又大方,定然是非富即贵的出身。”   见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季萦就知道他寻人之意坚决,便也只能答应了。“罢了,谁让你是我亲哥呢,我就帮你这一回。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不论找不找的到你都得照规矩行事,不能乱来。”   宋子羡闻言,面上一喜,忙点头保证绝不乱来。   说过了正事,宋子羡才想起来问季萦,“你不是邀了姐妹小聚么,怎么会找来我这里?”   提起这个,季萦就一阵心累。“可别提了,今日………”   她将今日的事与宋子羡说了,宋子羡倒是并不惊讶,“你们女孩子在一块吵吵闹闹不是很正常么?再说以宋敏仪和四妹的性子,能吵起来更正常。”   季萦就叹气,“就是累的阿娘要去找大伯母。” 第51章 七姑娘的异常(捉虫) 大姑娘答应的提……   大姑娘答应的提点终是没了下文, 好在女儿宴之前肃王府的太妃派人送来了一匣子名册。   香芸瞧着季萦拿在手里的册子,疑惑的问道:“姑娘,这是什么啊?”   “是后日一起赴宴的姑娘们的名册!”季萦翻了几页道。   香芸笑道:“肃王府的太妃对姑娘可真好, 连这样的事都提前替您想到了。”   “是啊, 难得的是这一份心意!”季萦感叹道。然后又将册子重新放在匣子里抱在怀中,“走, 咱们去祖母那里。”   祖母久居京城,想必对这册子上的贵女有所耳闻, 一会儿与资料上的介绍两下印证, 她才能了解的更为具体。   荣寿堂。   老太太看开册子瞧了瞧, 笑道:“这样的资料也只有王府拿的出来了。”她们宋家对京中贵女虽也有些了解, 却没有能力了解的这样细致。   季萦道:“祖母,您帮我瞧瞧这上面哪些人是与咱家相干的?”这么多人她不可能全都认识。   老太太就指着需要她上心的姑娘一一介绍。   别看只是一次女孩儿们的宴会, 但其中的讲究可不少。   设宴时,首先主人家得打听清楚赴宴之人的好恶,至少不能让相互交恶的两家人坐在一起吧。不过, 这回是永安公主设宴,想必真有些什么疏漏, 也没有人敢当场闹出来。   再者, 就是赴宴之人要注意的。除了知道些主家的忌讳, 其余至少得知道哪些人与自家关系从密, 哪些人与自家关系一般, 甚至还有哪些人与自家交恶。如此, 彼此碰到了才能应对得当。   老太太做了宋家当家主母几十年了, 为人交际自有许多心得。对于孙女儿她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经验都交给她。   “你去了行事不益张扬,但也不必太过隐忍。若是被欺负了可不能忍气吞声。咱们家虽不是什么大贵之家,但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咱们家的姑娘, 便是到了公主跟前也不能被随意小瞧。”   季萦见老太太说话时面上浮现出的担忧,好似自己已经要被欺负了似的。她不由安慰道:“我到时就跟着大姐行事,大姐行事周全,必不会有什么不妥当。”   老太太沉吟道:“也是,敏仪丫头在外确实是个稳妥的。”   这几年季萦不在京中,宋敏仪在外面代表的就是宋家所有的姑娘的形象。别看她在家时是个刻薄霸道的性子,但在京中却素有贤名。   与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季萦就回了四知院。   才歇下,杏林就匆匆进门来,脸色有些凝重的与季萦低声道:“姑娘,老爷说要将四姑娘送去庄子上思过呢。”   “怎么回事?”季萦皱眉问道。   杏林回话道:“奴婢听说还是因着之前四姑娘与大姑娘争执的事。”   “可阿娘不是已经罚过四姐了么?”季萦疑惑的道。“再说,这事爹爹是怎么知道的?”   陈氏之前就已经罚了四姑娘抄《孝经》十遍。按说此事已经过去了,陈氏也绝不会去二老爷跟前提起这些。   杏林脸上就露出一抹愤怒,义愤填膺道:“还不是四姑娘自己作孽。今日老爷下衙回府,四姑娘就趁着空子跑到老爷跟前告状。话里话外都是太太待她不公,可将自己的错处却一字不提。”   季萦听了这话,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怒气。“后来呢?爹爹是如何说的?”   “老爷当然不会相信了。”杏林得意洋洋的道,“老爷乃是朝廷命官,识人无数,怎么可能被四姑娘给蒙骗了?四姑娘一顿哭诉后,老爷当即就让人彻查,等发现是四姑娘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之后后,立时大怒。厉斥四姑娘心思不纯,毫无孝悌之意。最后就说要将四姑娘送去庄子上思过。”   季萦听罢事情的经过,心里冷哼一声。四姑娘这样的人打从心眼里就觉得人人都欠她的,心里不平衡可不就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么?   既然此事对陈氏没有造成影响,季萦就不再管此事了。   不过,到了第二天她还是知道了,四姑娘最终没有被送到庄子里去。是陈氏出面为四姑娘求了情,二老爷看在陈氏的面上这才同意让四姑娘在家里禁足思过。   第二日到了学里,季萦瞧着四姑娘空出来的座位面无表情。   三姑娘好似是被此次四姑娘的事情吓到了,见了大姑娘比往日恭敬了许多。倒是七姑娘下学时找到了季萦,“六姐姐,四姐姐被父亲禁了足,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季萦冷冷的道:“她顶撞长姐,被罚后又污告嫡母。犯下这样的大错,让她禁足已是娘和爹爹心慈了。”   七姑娘好似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好似不可置信的道:“六姐姐,四姐姐可是我们的亲姐妹,你怎么能这样说?”   “不然应该如何?难不成你觉得她对嫡母不敬不孝是我诬陷的不成?”季萦冷笑。   七姑娘瑟缩一下,忙摆手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六姐解,你别这么说。我只是想着虽然四姐做错了事,但她肯定不是有意的。你知道的,四姐一向心气高,若不是大姐先出言侮辱,她又怎会口不择言?”   季萦听了她这话,并未接话。只是仔细的打量了她半晌。   七姑娘被季萦看的有些不自在,“六姐姐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季萦随意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什么时候七妹与四姐的关系这么要好了?”   七姑娘闻言,眼神就有些闪烁,“这……我就是平日里与四姐说的来些?”   “是吗?”季萦面色淡淡的,也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有。瞧见四姑娘手里攥紧的帕子,她道:“快午时了,一会儿日头晒人的很,七妹还是早些回去吧!”   说罢,也不看七姑娘,转身就走。   七姑娘看着前面季萦的背影,脸上充满了挣扎。直到似锦找过来,她才收敛了面上的异色。   路上,七姑娘吩咐似锦道:“你去与姨娘说一声,我中午过去她那边用饭。”   似锦却有些犹豫,“姑娘,太太好像不喜欢您总去姨娘那里,要不咱们还是别惹太太生气了吧!”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竟敢在我跟前挑唆是非。”七姑娘闻言立时怒道。   似锦却并不害怕,她苦口婆心劝道:“姑娘,奴婢真是为你好啊,先时你是咱家姑娘里最小的,太太那时多疼你。可如今呢,自从你三天两头的去看白姨娘,太太每次见了你都是淡淡的。”   这些不仅似锦能看出来,七姑娘自己也是能感觉的到。   只是心里衡量了半天,她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坚持。她道:“母亲先前疼我,那也只是做给父亲看的。不然为何三姐能在母亲膝下长到三岁,我却要自小被嬷嬷们照顾?”   “可是太太没有养你,白姨娘也没有啊!”   “可是姨娘生了我。”七姑娘坚定的道,“再说哪里有亲娘不爱自己孩子的,姨娘她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苦衷?什么苦衷?”似锦不由问道。   七姑娘咬唇,“这些你就别问了,反正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我就不信母亲管的再多,还真能干涉人家母女亲情不成?”   似锦见自家姑娘脸上的决然,她心里不由有些叹气。那白姨娘她也见过,虽看着柔柔弱弱的,但她就是觉得哪里有些别扭。所以她总觉得太太不许自家姑娘亲近白姨娘是另有隐情,怎奈自家姑娘不相信自己的话。   ……………   七月十三,正是永安公主设宴的日子。   到了这日,季萦早早就准备好去了老太太处。   因着季萦和大姑娘一会儿就要出门去了,老太太也不多留她们。只叮嘱大太太顾氏派去跟着姑娘们出门的人要仔细甄选。   大太太点头应下,“娘放心,跟着姑娘出门的必得是经过事的府里老人。”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又道:“意尔这次能得了永安公主的宴贴,还多亏了你娘家。”   此时大家才知道,这次永安公主的女儿宴谢意尔也是要去的。只是她是怎么得到请帖的?   很快顾氏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娘严重了,我娘家几个侄女儿此次都不能去,倒不如把帖子给意尔丫头。”   原来是顾家的帖子。众人听了,心里都不由泛起了嘀咕。   别人不知道,但二姑娘与五姑娘可是知道的,顾家每年收到的邀贴比她们家还多。此时一听顾氏说她娘家的侄女儿都不去了,那这多出来的邀贴除了已经给谢意尔的,旁人是不是也能………   想到这里,二姑娘和五姑娘不由眼神殷切的看向老太太的方向。   只可惜,从头到尾老太太再未有什么表示。   从老太太院里出来,大姑娘对季萦道:“永安公主设宴的别院在西山,咱们今日得早些出发。表姐与六妹妹先回去准备准备,到了巳时初咱们就在二门外集合。”   季萦和谢意尔应了,几人才分开。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今日出门该带的东西昨晚就已经收拾好了。   季萦今日去赴宴带了陈妈妈,香芸香榧两个大丫头,还有杏林杏芝两个二等丫头,总共五个人。到了门口一瞧,大姑娘和谢意尔也与她差不多。只是谢意尔来京时只带了几个丫头,所以此时身边跟着的妈妈是老太太跟前的人。   见都来齐了,大姑娘就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吧!”然后三人就各自上了马车。 第52章 沐姑娘的怪异   马车一路行到西山皇……   马车一路行到西山皇庄, 季萦与大姑娘谢意尔下了马车,早有管事姑姑进去禀报今日司客的主事。   季萦四处扫了一眼,见这皇庄四周竟都是皇宫侍卫把守。   “这些人都是永安公主的私人侍卫。不过暗处应当还有皇宫禁卫把守。”大姑娘道, “今日来的姑娘们基本都是出自朝中重臣之家, 宫里对此是极为重视的。”   如此季萦就对永安公主的受宠程度有了明确的认识。一般,只有成年的皇子才有拥有近卫的资格。而公主, 在未下降之前都是养在深宫。可这永安公主却是年年都能出宫在皇家别庄设宴。   “来了!”   季萦心里正想着事,就听到了大姑娘的提醒。她抬眼一瞧, 只见前方迎面行来一个绯色锦衣的姑娘, 被几个丫头簇拥着行来。   “这是魏国公府的嫡长女魏怜真, 她是永安公主的伴读。每年的女儿宴都是她和永安公主的另一位伴读一同主事。”大姑娘只来的及解释了这一句, 那位魏姑娘就到她们跟前了。   大姑娘带着季萦和谢意尔笑着迎上去,“魏姐姐好。”   “宋家妹妹好!”魏姑娘笑容温婉。   此时季萦才看清楚这位魏姑娘, 看着十五六的年纪,面容清素柔婉,一颦一动都透着一股子大家出身的优雅。   她就想起了家里的三姑娘, 那也是个温柔的姑娘。只是比起这位魏姑娘,她的温柔里就多了一丝刻意和怯弱。   大姑娘就介绍季萦和谢意尔, “这是我家表姐, 出身江南谢家。这是我们家六妹妹, 才刚回京, 还是第一次参加公主的花宴呢。”   “谢姑娘!”魏姑娘与谢意尔点点头, 然后视线就转移到了季萦身上。她眼里就划过一丝惊讶, 笑道:“今日可算是见到了六姑娘, 先时听定安大长公主说起过妹妹,今日见了才知所赞果真不假。”   季萦羞涩的笑了笑,“魏姐姐过奖了!”   几人寒暄着就一路进了皇庄内院。谢姑娘介绍道:“正好这别院里开了一池荷花, 公主就将宴厅设在了不远处的临照亭里。”   大姑娘就笑着夸公主心思巧妙,她们正好可以临湖赏花。   几人说着话的功夫就到了临照亭。将她们三人安置好,魏姑娘就去忙了。   季萦瞧着穿梭在席间的丫头俱是一身宫中侍女的打扮,还有几位身份地位明显高于这些侍女的女子,应该是宫里出来的管事姑姑。   大姑娘趁着此时人少,与季萦和谢意尔说起这花宴的流程。“每年的宴会都是一样的规矩。先宴饮,然后就是各家姑娘的才艺展示。”   “是每位参宴的姑娘都得展现才艺么?”谢意尔看着这席间不下于二三十人的座次,好奇的问道。   “并不是强求!”大姑娘解释道,“若有相交的来的可以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吟诗作画,或者下棋投壶,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做。永安公主的花宴,一向不会有什么比赛胜负之论,只是女儿家聚在一处的雅宴!”   这倒是挺轻松的!季萦不由与谢意尔对视一眼,然后相互抿唇一笑。   她们三人正说着话,宴厅里又进来了几个姑娘。季萦在其中瞧见了之前老太太寿宴上见过的柳姑娘。   大姑娘顺着季萦的视线方向看去,显然也瞧见了人,就道:“这位柳烟儿的父亲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寒门出身。按家世她是接不到花宴的邀贴的,所以她来这里就是因着她自己的贤名。”   季萦听了就不解的看向大姑娘,谢意尔也是如此。这位姑娘她们之前都见过,的确是个性情十分大方的姑娘,不过能传出名声的过人之处她们确实有些好奇。   “是孝名!”大姑娘解释道,“听闻柳家的老夫人并未在柳大人出仕后跟着来京,而是一直待在老家。柳烟儿在六岁时就自请回去老家,代父母侍奉在祖母身边。直到六年后柳老夫人仙逝她才被接回家中。所以这几年她才年年都能接到邀贴。”   季萦听罢,就不由对这柳姑娘生了些亲近之感。孝顺的姑娘总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   刚进来的柳姑娘也远远的就看到了季萦几人,她笑着过来与她们打招呼,“宋大姑娘,六姑娘,谢姑娘。”   季萦几人也友好的笑,“柳姑娘。”   柳姑娘与季萦几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好像又瞧见了熟人,便告辞笑着过去打招呼。   大姑娘继续与季萦和谢意尔介绍这席间的姑娘们。   “那位穿绿色衣裳的姑娘便是国子监祭酒冯大人家的嫡女。国子监祭酒虽只是从四品的官职,但管教国子学诸生,在士林中极有声望。再加上这位冯姑娘小小年纪自己也有才名彰显,所以她也是花宴上的常客。”   季萦就瞧向这位冯姑娘,年纪看着与自己相当。面容娇俏,说话笑起来时脸上有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她不由感慨,这个时代的贵女真是了不起,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在这样的场合凭己身立足。   谢意尔听了大姑娘的介绍,趁她喝茶的空挡不由问道:“表妹说永安公主还有一位伴读,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是嘉宁县主。”大姑娘道。   季萦听了心里一动,这是她回京后第二回 听到这位嘉宁县主的名号。第一回还是同在族学的敏珠说起过。   “县主?”谢意尔有些好奇,“她是哪家王府的县主?”   “是诚王府上的。”大姑娘道,“说起永安公主的两位伴读,刚才的魏姑娘是五皇子妃的娘家妹妹。而嘉宁县主,她与永安公主是堂姐妹。每年的女儿宴都是这两人一同辅助永安公主打理事务,魏姑娘平易近人,所以司客,而嘉宁县主干练,便料理一应内务。”   她说着就瞧了瞧四周,道:“她这会儿不在这里,应该是一会儿要与永安公主一起出现。”   季萦就道:“我听说这位嘉宁县主弹的一手好琵琶。”   “不错,嘉宁县主多才多艺,于琵琶乐理尤甚。”她说着就轻视的看了一眼季萦,“嘉宁县主曾一曲名动天下,宫里的琵琶大家就曾评价她的琵琶技艺堪是国手。远不是某人随便弹拨几声就能够比得上的。”   季萦无语,这说的好好的怎么连个征兆都没有就翻脸了。季萦对大姑娘这种间歇性的脾气实在不耐烦,不过这会儿大庭广众之下也无意与她对上。索性转身喝茶,对她眼不见为净。   谢意尔看了看两人,打圆场道:“敏仪表妹心直口快,六妹妹别介意。”又转移话题道:“我瞧着宴厅里的人差不多都来齐了,怎么肃王府上的真宁县主还未到?不止真宁县主,襄国公府的沐姑娘也没来呢。”   季萦闻言四处一瞧,还真没有。   大姑娘就道:“沐姑娘与真宁县主一向是同来同往。她们两人该是会一起来的。”   果然,她们话音刚落,真宁县主就和沐姑娘一道进来了。   季萦瞧着厅里的好些姑娘都围上去与这两人说话。等各自打了招呼,沐姑娘和真宁县主进了厅,许是瞧见了季萦一行,便走了过来。   大姑娘忙与季萦和谢意尔起身,先屈膝行礼,“真宁县主,沐姑娘。”   真宁县主点点头,沐姑娘却屈膝回礼:“宋大姑娘,六姑娘,谢姑娘。你们来的真早。”   大姑娘笑道:“公主的花宴,咱们自然要早做准备。”   沐姑娘就点头,“宋大姑娘说的是。倒是我和真宁,路上出了些事,来晚了。”   大姑娘道:“怎么会晚,公主可是还没开宴呢。”   沐姑娘笑笑,就把视线落在了季萦的身上。瞧她今日穿了件粉橙的十样锦花罗襦衫,下身是滢碧的挑线裙子。这一身衣裳越发衬的她娇俏可爱却也显得年纪小。   她正想说什么,季萦却先开口与真宁县主道:“太妃与王妃可好?”   真宁县主就点头道太妃一切安好,王妃也还康健。态度既不亲热也不冷淡,一点没有两家即将结亲的热络。   见她如此,季萦就笑了笑,也不上赶着说话,也沉默下来。   倒是沐姑娘就笑着的道:“之前不知道六姑娘是未来的肃王世子妃,真是失敬。”   季萦就淡淡的道:“沐姑娘说哪里的话,季萦怎么当的起。”   沐姑娘笑道:“六姑娘可别谦虚。听说了你与世子定亲我不知多高兴。我自小与世子一起长大,如今见他有这样好的姻缘我替他高兴呢。”   季萦听罢心里有一瞬间的怪异,抿了抿唇并未说话,只做羞涩状。   倒是大姑娘就笑道:“沐姑娘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家六妹妹年纪小又一向养在深闺,今日还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花宴,你再说她可要恼了。”   沐姑娘就爽朗的笑起来,道:“看我,一时欢喜的糊涂了。”   她说罢,又看向季萦,语气就含着些歉意:“六姑娘,我这个人一向心直口快,并不是要故意打趣你的意思。其实除了来与妹妹道贺外,我还有一件事要与妹妹说呢。”   季萦就目露疑惑。   沐姑娘道:“先前妹妹答应我帮我布置庭院,可惜我回去告知母亲时,母亲就说我这是胡闹呢。家里的庭院布置都是有规矩的,若胡乱挪动添减怕是要坏了家里的风水。你知道的,别人家倒罢了,偏我家是行伍出身,刀光剑影最怕这些。这些年我爹爹镇守边陲要塞,去岁又受了重伤,我娘对这些就分外重视………” 第53章 再探系统森林(捉虫) 瞧着沐姑娘有继……   瞧着沐姑娘有继续长篇大论下去的趋势, 周围还有其她姑娘不断的朝这边瞟来的眼神。季萦忙打断她的话,“沐姑娘不必如此。”   她认真道:“先前应了沐姑娘你的要求原是季萦冒失了,本想找机会与你说明原委, 却又一直未等到你的音信, 如今遇上了解释清楚正好!”   一旁的大姑娘听了这话,看了看季萦又瞧了瞧沐姑娘, 也笑着开口道:“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今日大家说开了也好。我家六妹妹最是个心宽大度的, 沐姑娘不必觉得抱歉。”   等沐姑娘与真宁县主去旁边入座, 大姑娘就幸灾乐祸的看了季萦一眼。   “竟是连沐涉江都对你心有芥蒂, 我倒要瞧瞧你这个未来世子妃怎么当得安稳?”   季萦:“………”   心里的感激瞬间冷却, 她一言不发的坐下。   今日的女儿宴办的极为成功。虽永安公主出席的有些晚,但她实是个懂得礼贤下士的, 又待赴宴的每位姑娘都是轻声慢语,温柔如水。所以等花宴结束时大家都笑语盈盈中犹带着一丝不舍。   宴散回去府中,大姑娘就带着季萦和谢意尔去老太太院里请安。老太太略问了几句, 就早早打发她们回去休息。   回去的路上,谢意尔就与季萦道:“我瞧着今日在永安公主的宴上六妹妹对嘉宁县主倒是格外在意。”   季萦闻言愣了愣, 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也是好奇, 先前敏珠就与我说嘉宁县主的琵琶弹的好, 今日大姐又是一样的话, 所以才……”   谢意尔就道:“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季萦笑眯眯的说完, 就与她们道辞:“我还要去阿娘那边, 就不与两位姐姐同行了。”   季萦上了游廊, 走了几步再回头时大姑娘和谢意尔的身影已经瞧不见了。她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感慨这一个两个的感觉都如此敏锐。   其实刚才谢意尔说的不错,今日她对嘉宁县主确实太过在意了些。只因为这位嘉宁县主就是宋子羡要找的那位姑娘。   今日花宴开始,嘉宁县主跟在永安公主身后一出现, 她瞧见嘉宁县主眼角眉梢的那颗红色的小痣一眼就认出来了。   性情热烈又张扬,气质高华中又透着一丝女子的妩媚。这样一位无论出身还是相貌都顶尖的女子确实值得男子一见倾心。   可惜与宋子羡注定无缘!   到了世安院,陈氏留季萦说了会儿话。   等听到季萦说起宴上真宁县主和沐姑娘的态度转变,还有大姑娘的出言维护,陈氏就道:“到底你大伯母还知道分寸,没将大姑娘教偏了。”又说沐姑娘与真宁县主,“襄国公府世代武将,与咱们家原也没有交集。今年老太太寿宴,襄国公夫人特地来祝寿,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有那位真宁县主,萦姐儿你却不必在意。本就不是与世子同母所出,你将来到了王府是长嫂,她不过是要嫁出去的继室女。地位高低一目了然,很不必为此挂怀。”   季萦乖巧的应了是。又在陈氏这里用了晚饭,才回了四知院。   一回去,香芸就张罗着抬了热水给季萦沐浴。   季萦今晚是打算再进一趟系统森林的,因此沐浴时往水中加了最后一瓶松脂精油。   疲惫尽去后,她走在系统地图的森林中,只觉身姿轻盈了许多。   这次她并不打算盲目赶路,而是有了明确的规划。她打算先收集全调制醒神香的香料,还有找一找天衍古蚕。   这几日她查阅了些许资料,关于醒神香方里的一些香料依然少有记载,因此想要收集全只能多采集花木,碰一碰运气。不过关于如何寻找天衍古蚕倒是有了眉目。   天衍,乃是天生地养之意。而蚕,时人养蚕吐丝而制衣。再有蚕喜食桑叶,古时神话中曾有记载:汤古有扶桑。扶桑木乃是太阳神的栖息处。   根据这些传说,她又翻阅许多神话记载,对于天衍古蚕的行踪大致有了些天马行空的猜测:顺着太阳的方向一路寻找。   好吧,其实除了查阅资料时的猜想,更多的是一种直觉。自从她下定决心想要寻找天衍古蚕,她的脑海里就出现了这样一种莫名的想法。   说起来,让季萦下定决心要跟着这种直觉行事的,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系统森林中的天时。   自她第一次进入系统森林里,这里就一直是白昼,阳光普照,天气明媚。不过,太阳的方位却并不当空,而是落于东方。   她要顺着太阳的方向寻找,只要一直往东方走就行了。   调整了方向的季萦,穿梭在林中的速度比平时略快了些。一路上采集花木,却发现不知从哪里开始四周的植株树木渐渐就都是二级甚至三级了。依她系统的能量,并不能采集。   发现这一情况,她不但不沮丧反而微微欣喜。   她要找的天衍古蚕肯定等级不低,这林中生长着等级越高的树木植株的地方,能找到它的几率就越大。   终于有了些细微的希望,她顿时信心大增。一路走一路鉴别植株的等级,终于在一片全是笔直的参天巨木林里停了下来。   季萦发现这片林中只有两种植株,一种是参天的巨树,还有一种就是地上只有巴掌大的开着白色小花的绿色植株。她在林中四处转了转,诧异的发现这片树林中很是干净。地面上除了生机勃勃的绿色植株,竟连一片落叶都没有。若不是偶尔能看到地面上有不知名的动物经过的痕迹,还有花枝树叶上的虫子爬过,这里安静的仿佛一副图画。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季萦总觉得的这林中的植株上都有一层淡淡的白雾。她心里猜想了下是不是这些白雾就是雾化的灵气?可惜没有办法验证。   用系统鉴别,林中的树是三级赤叶木,树干笔直,树叶有成人的巴掌大小,叶边带着齿形,颜色赤红。地上开白花的植株是三级天女花,枝叶碧绿如玉,花瓣雪白,有四片。花蕊斑驳,呈淡蓝色。赤叶木树叶与天女花花蕊竟都是醒神香方子里的香料。   季萦拿出方子,见这两种都是写在靠前的位置。而它们之前的香料她基本都已经寻到了。这是不是说明方子后面的香料等级至少都在三级以上?   心里划过这一缕思绪,她有些不死心的再次采集了下天女花。依然还是提示能量不足。   罢了,今晚进来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了,还是先出去找到充足的能量再说吧!   事实上,对于能不能再次找到电池季萦自己也不确定。只是如第一次绘了系统上的花纹找了可靠的人帮着找。   原本打算多等些时候,却不曾想不过四五日就有了消息。   依然是陈妈妈来禀报。   季萦勉强压下心里的激动,问她:“在哪找到的?如今东西在哪儿?”   陈妈妈有些迟疑道:“原是我家那口子在京里转悠时在一家古董铺子里瞧见的,听说是镶嵌在一柄宝剑的剑柄上。那宝剑价值太高,咱们这样人是买不到的。”   如此,季萦就明白了。她道:“你让钱管事好生盯着,明日我去瞧瞧。”   陈妈妈见她不怪罪,松了一口气,然后忙道:“是,姑娘放心。”   次日,季萦下了学,先去老太太屋里。   “祖母,我想出去玩儿。我回京这许多时间了,都没好好出去逛过呢。”季萦撒娇。   老太太瞧见她这个样子,不由无奈道:“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还想着往外跑?”   “祖母~”季萦抱老太太的胳膊晃悠,“我帮您买三味阁的豌豆黄,好不好?”   “你这丫头……”老太太道:“好了好了,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摇散了。”   季萦闻忙抱住她,欣喜道:“祖母这是答应了?”   老太太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让你出门也可以,不过却得带了人去,早点回来。”   “谢谢祖母,祖母待我真好!”   老太太嗔道:“哼,我这是同意了你才觉得对你好。”   季萦忙讨好的笑道:“祖母怎么都好。”然后故作可怜道:“若您不想我去,我便不去了。”   老太太被她的样子逗笑,道:“行了,早去早回吧!”   “那我娘哪里?”   陈氏自未回京城时就不大许季萦单独出门了。回了京中,对她的规矩就更是严格。一举一动都要求她合乎闺秀的典范。   老太太瞧见季萦眼里的忐忑,就道:“与你娘说,就说我打发你去三味阁买点心去。”   “谢祖母!”   季萦就步履轻快的去了世安院。   果然陈氏一听她的要求一点迟疑都没有的就拒绝了。好在季萦早有准备,将老太太的话一提,陈氏立马妥协了。不过却亲是自安排了跟着她出门的嬷嬷,又定下了回来的时辰,这才放她出门。   对此,季萦笑眯眯的全都应下了,比起不能出门跟着出去的人多几个算什么。 第54章 到手   自来京中南城为贱,北城为贵……   自来京中南城为贱, 北城为贵。因此南城多是一些平民市集,北城俱是各大银楼酒楼的聚集地。   季萦要去古董铺子,自然是往北城去。穿过南居贤坊上了布后街, 略行一刻钟就到了。   马车路过三味阁时, 陈妈妈就请示季萦,“姑娘, 可要奴婢去三味阁买些点心?”   季萦道:“不着急,三味阁的点心趁热才好吃, 咱们一会儿回去时再去买正好。”   陈妈妈点头, 然后又道:“咱们要去的古董铺子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   果然, 她话音刚落马车就晃悠悠的停下了。   季萦下车时并未戴了帷帽, 不过陈氏派出来跟着的林嬷嬷却指挥着丫头们将她的周围都圈起来。一直等她进了铺子才散了。   因是女客,她们一行进去并未在大堂停留就被掌柜的请去了二楼厢房。   “贵客可要看点什么?小的这就让人给您取上来。”来招待她们的是一位女掌柜, 该是这些铺子里专门招待女客的。见识的多了,这会儿见了季萦周身的气派态度极恭敬,眼里却并没有惶恐之意。   季萦并未答话, 只四处瞧着这厢房里多宝阁上的各色古董。不愧是买古董的铺子,这架子上的东西竟有八成都是真的。   陈妈妈就在一旁道:“我家姑娘想挑一件有年成的东西送给家里的侄儿做生辰礼, 掌柜的可有什么推荐?”   故意并未说清收礼之人多大年岁, 这掌柜的一时摸不清, 只好笑着问道:“可否问一问贵家少爷学文还是好武?”   陈妈妈就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学文知礼, 习武健身, 自是两样都齐全的。”   如此, 这掌柜的就更不敢怠慢了, 自来寒门子弟只读书,高门子弟多习武。而能文武双全的大都是家世富贵都不缺的人家。因此她心里略忖了一瞬,就笑着荐了好几样东西, 或是古砚奇墨,或是刀剑匕首。而且只捡价值往上了的说,那些一般之物提也不提。   陈妈妈听了好似很满意,道:“那就拿上来瞧瞧吧!若我家姑娘瞧得上,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掌柜的立马就欢喜的应了,然后下楼去,不一会儿就领了个眉眼清秀的小丫头上来了。这丫头手里端了个黑漆托盘,上面呈的正是她方才说的那几样。   季萦先瞧这盘子里放的两方古砚和墨条,俱都是有了年成的好东西。她各自品评了几句,然后才看向另一边呈着的三把刀剑。其中两样是匕首,还有一样正是她要找的那把宝剑。   这两把匕首大概就是样子货,刀柄位置装了大颗的宝石,装饰上的价值远远高于匕首本身的使用价值。她瞧了一眼就不再细看,然后视线就落到了那把宝剑上。   略扫了一眼,果见那剑柄上的镶嵌物正是她要找的电池,似金非金,似玉非玉。   她瞧了几眼,就示意陈妈妈。陈妈妈便与掌柜的道:“我家姑娘瞧上了你这两方砚台,还有这把剑,掌柜的你开个价吧!”   这掌柜的自刚才听季萦评价那两方砚台就知人家是真的懂这些东西的,又瞧着她看这把宝剑时的敷衍,便也知她对这个不怎么上心,只是碍于生辰礼才想着买下来。   一次买三件,这可是大客户。因此,她也没想着诓人,真心要了个实诚的价。   季萦听了,就知她要的这价除了这把剑的价值略略偏高了些,其余的倒还实诚。因此也不再还价,干脆利落的让陈妈妈付了银子,然后她身后的香芸就上前亲自将东西包起来。   既然已经买到了想要的,她就不多待,起身准备下楼了。   那掌柜的拿着银子笑眯了眼,“贵人下次还有什么想要的再来啊,咱们这店里的东西可是京里最实诚的了。”   陈妈妈跟在季萦身后,正想再说些什么。楼梯上就噔噔的跑上来一个小丫头。   “二掌柜,大掌柜让我来问问刚才把柄剑卖出去了没有,刚才来了一位贵人指名了要这把剑呢。”   这样的桥段………这是有人来截胡来了?   季萦心里一跳,与陈妈妈对视一眼。然后就面色不变的往楼下走。   前面带路的掌柜的先是呵斥了那个小丫头一声:“咋咋呼呼的喊什么,若是冲撞了贵人可饶不了你。”然后又道:“你去与大掌柜说,东西已经出手了,那把剑已经是有主之物了,让客人再选别的吧!”倒是未曾提过一句剑卖给了谁。   季萦听着在心里点头,这掌柜的倒是个做生意的态度。   到了楼下,果见堂中立着一个锦衣男子,这男子背对着季萦这边,并不能看清相貌。只打量周身气质,便知是个非富即贵的。   她不想多生事端,略扫过一眼就紧着步子往外走。   怎奈还未出门就被人喊住了,“这位姑娘请稍等!”是个女子的声音,正是对着季萦的方向。   罢了,她放弃先走一步的打算,慢条斯理的转过身,好奇的望向刚才喊她的女子。   陈妈妈与香芸抱着她刚才买到的东西护在她的身周两侧,倒是陈氏派出来跟着的林嬷嬷上前一步,问道:“敢问这位………夫人可是有事?”她看着面前的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问道。   那女子显然不是个常出门与人搭话的,在林嬷嬷问到跟前时略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解释道:“我家公子瞧上了一把剑,刚才听掌柜的说已经被卖出去了。我想着你家姑娘才从楼上下来,就想问问可是买家?”   林嬷嬷听罢,就道:“刚才这位掌柜荐给我们家姑娘那剑时可并未提过还有别人瞧上了。”言外之意剑确实是自家姑娘买下了,不过可不是她们夺人所好,反而是先看上的。   那位年轻的妇人闻言面上就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试探道:“这剑我家公子实在喜爱,不知姑娘可否割爱?”说话时明显是对着季萦的方向。   季萦瞧这女子周身绫罗,又是已婚妇人的装扮,但对她旁边的那位男子却一口一个公子,显然该是妾氏一类的身份。因此并不与她接话,只让林嬷嬷继续交涉。   林嬷嬷道:“若是别的倒还罢了,只是这剑是我家姑娘买给家里子侄的生辰贺礼,能碰上便是缘分,怎好轻易让于旁人?”   “这……”那位夫人听了就有些无话可说。确实,这时代大多数人都讲究福分与缘份,这生辰贺礼既已入手又轻易让出去,焉不知是不是将到手的福分也一并让出去了?   她拿不了主意就要转身去瞧她身后的男子。季萦就想趁机告辞。   却不想那男子先出声道:“姑娘勿怪,本王确实对这把剑爱不释手,姑娘若能让与本王,本王必重金相筹。”虽是承诺,语气却矜持高傲不已。   季萦听见了他的自称,心里诧异至极。猜不出他究竟是当今的哪位皇子,不过却是上前一步屈膝福礼道:“臣女见过殿下。”然后也自报家门, “家父乃是吏部侍郎宋修远。”却并未有要将东西主动奉上的打算。   那锦衣男子见了就有些皱眉,略迟疑的问道:“姑娘与肃王府是?”   林嬷嬷就主动道:“我家姑娘正是肃王府世子的未婚妻。”   这倒有些难办了!那锦衣男子见他面前的季萦不卑不吭的态度,就知这姑娘并未被他的身份吓倒。依他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强取豪夺,但又实在不舍得错过那东西。面上就不免有些犹疑。   正两方隐隐对峙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一阵骚动。   季萦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不由往门外面看去。那掌柜的原本被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吓得不敢搭话,这会儿见有了打岔的,便主动出去瞧了瞧,然后进来时就有些心有余悸的道:“哎吆,两位贵人快避避吧,外面有官兵正在抓人哩!”   官兵抓人?   季萦想了想就使眼色让陈妈妈出去瞧瞧,陈妈妈便将手里装了长剑的匣子递到杏林怀里。   那锦衣男子却对外面的动静不以为意,反正什么样的官兵也管不到他的身上,反而对杏林怀里的匣子势在必得。   罢了,先取了东西,改日再与齐灏那小子赔礼。   他这样想着,就使了个眼色给他旁边的女子,那女子就转身走到了季萦跟前。   季萦好似察觉了什么,就不免全身戒备起来。她肃着脸正要说话,门外就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六姑娘?”   虽好似是疑问的语气,但称呼间却满是肯定。   季萦心里一动,转过身去,见门外的人可不正是前几日刚与自己定了亲的肃王世子齐灏么。他此时身着银色甲胄,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周身肃杀,神色冷峻。   齐灏见转身面对着自己的小姑娘此时正微微睁大了眼睛诧异望着自己,不由又问了句:“六姑娘如何在这里?”   季萦闻言反应过来,忙解释了一句:“我出门来给小侄儿买些东西。”说着就几步到了齐灏的跟前,她身后的几个丫头嬷嬷也忙跟上出了门。   既是来买东西,怎么神色间却隐隐有些委屈的样子?   齐灏正要再问,余光就扫到了跟在季萦后面出来的五皇子。他下马拱手行礼,“臣见过五殿下!”然后又看着他一旁的季萦道:“六姑娘可与五殿下见过礼了?”。   季萦就点头,“是。不过却不知原来是五殿下。臣女见过五殿下!”   五皇子此时的态度却不再如先前一般轻慢,反而极客气的道:“笃之与宋六姑娘不必多礼。”   季萦心里就微微疑惑。笃之?难不成是肃王世子的表字不成?   正这般猜测着,他旁边的齐灏就已经与五皇子告辞,“今日街面上混乱,臣先送六姑娘回府。殿下可要臣派人送您一程?”   五皇子就笑着推辞了,然后又深看了季萦一眼,终是再未出言阻拦。   季萦抿唇瞧了一眼齐灏,然后就被陈妈妈扶着上了马车。   路上,她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哒哒的马蹄声,知道外面该是齐灏骑马跟在她的马车旁边。想了想,就主动解释刚才的事,“………五皇子好像也喜欢这把剑,就问臣女能不能让与他………”   齐灏凝神听着从马车里传出的少女婉转轻柔的声音,不由也放缓了自己的语气,道:“五皇子一向仁爱,又与世无争,只喜好山水古玩。你放心,他自不会与你计较这些。”   那便好!虽不知这些评价是真是假,但既然五皇子在外的形象就是如此,那他就不可能在明面上再找她麻烦。 第55章 系统升级   两人一路说着话,走了好……   两人一路说着话, 走了好一会儿季萦才忽的记起还没去三味阁买点心呢。   “呀,答应给祖母的点心没买呢。香芸……”她忙唤旁边的丫头,正要吩咐。   “我去吧!”齐灏就着对掀起了车窗帘子的季萦道。   那怎么好意思!她还要推辞, 齐灏就已经骑着马朝后跑走了。   “哎, 我………”我还没说清楚要买什么呢!   陈妈妈听到动静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姑娘, 咱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嗯!自然要等等的。”   大概半刻钟后,齐灏就骑马赶上来了, 手中还拎着一个大食盒。   陈妈妈忙接过来, 季萦隔着帘子道谢:“麻烦世子了!”声音轻轻的, 带着些不好意思。   车马重新行走起来, 齐灏不由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车,也轻声道:“不知六姑娘要买些什么, 便让店家每样多装了些。”顿了顿,又道:“下个月有各国的使团来京朝贺,这些日子街面上混乱, 六姑娘出门身边多带些人吧!若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打发人来寻我。”   并未说不让出门的话, 而是叮嘱出门的时候注意安全。季萦听着就心里一松, 对于有事要不要去寻他, 到嘴边要拒绝的话打了个转儿就变成了“日后就麻烦世子了!”   齐灏听车里的小姑娘不见外的答应了, 嘴角不由微微上翘。然后就尽量与她搭话, “前日听真宁说起六姑娘去了永安公主的花宴, 可还适应?”   “嗯, 我第一回 参加这样的雅宴,确实有些新奇!”季萦隔着帘子回道。   “过几日真宁要在王府办小宴,六姑娘来家里玩吧!”齐灏邀请道, “我祖母向来喜爱于你,你来了正好陪陪她老人家。”   季萦想了想就答应了,然后问道:“不知真宁县主喜欢什么?我去时好送于她。”   “这………”齐灏面上浮现出一抹为难,只能实话实说道:“真宁是女孩儿家,平日与我这个长兄见得并不多,所以却不知她喜欢什么。待我回去问了再与你说。”   季萦就不由笑了,道:“不必不必。我瞧着真宁县主也是个通诗书的雅人,到时我多选几种香料与她,里面定然有她喜欢的。”   齐灏闻言不由给她出主意,“先时六姑娘送与祖母的橙花香就不错,祖母用了极为喜欢。”这橙花香当时与醒神香一同送来,太妃用了喜欢就见天的焚在屋里。他本想再去找宋子固讨上几丸,不想被告知这香却是自己的小未婚妻调出来的。   季萦就笑道:“太妃喜欢便好,我家里祖母也喜欢闻这橙花香的味儿。”然后又道:“那我就听世子的,下次给真宁县主带几料去。”   ……………   本就不长的路,两人一路说着话就到的更快了。   到了宋府门口,季萦下车请齐灏进府歇一歇再走。   齐灏就道:“今日还有公务在身,等明日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听他如此说,季萦也不强留,道别后就转身进了府门。齐灏一直看着她进去才打马离开。   先去了老太太院里,老太太正与陈氏在屋里说着话。一瞧季萦回来,就笑着道:“到底可着点儿回来了,好歹没让我在你娘面前失信。”   季萦就有些不好意思。忙让陈妈妈将买回来的点心盛上来。   陈妈妈出去与惊蛰两个端了装点心的盘子进来。   老太太见了就诧异道:“怎么买了这么多?”   陈氏侧头一瞧,只见几上摆了七八碟子各色点心和蜜饯。   季萦显然也没想到有这么些,她抿唇道:“这几日都不出门了,祖母您多用些。等下次我再帮您带。”   陈氏瞧着桌上还有一盘子水晶花生碎,就不免狐疑的看了眼季萦。老太太可是最不爱吃花生的。   陈妈妈摆好了点心,就笑着与季萦回道:“只每样摆了些,食盒里还有不少呢。”   “怎么回事儿?”这下不止陈氏好奇,连老太太都有些在意了。   “在路上碰到了世子………”季萦就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方才的事说了,   “这孩子倒是有心。”老太太听了笑着道,陈氏面上也是柔和,与老太太商量,“既然明日世子上门,我晚上与老爷说说罢!”   老太太却道:“不必特意招待,世子既这样说便是要执晚辈礼上门,你只让几个哥儿做陪便是。”   陈氏这才应了。   季萦因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系统电池要赶着回去升级系统,在老太太处略坐了坐就要告退。   老太太就叫住她,“既买了这些点心,我一个老人家也用不了多少,不如将这些分出去,给你大伯母婶婶还有姐妹们都送了去。”   季萦就笑道:“全听祖母安排就是。”留下陈妈妈分派,她便出来了。   陈氏还未与老太太说完话,并未一起出来。季萦一走,她便叫了今日跟着一起出门的林嬷嬷问话。   “姑娘今日可遇到了什么事?”   林嬷嬷不敢隐瞒,便将在古董铺子里遇到五皇子殿下的事说了,又说后来肃王世子亲自送六姑娘回府的事。   她道:“太太是没瞧见,肃王世子护送咱们姑娘回府,一路上两人说了一路的话,相处的和气的不得了。一听咱们姑娘要买点心孝敬老太太,二话不说就买了一大盒子。”   陈氏与老太太听了,不由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些高兴。陈氏就问老太太道:“娘,您看………”   老太太沉吟片刻,才道:“萦姐儿与世子本就有婚约在身,只要不越矩说上几句话也是常理。”又叮嘱她,“日后萦姐儿再与世子相处,你也很不必约束,左右萦姐儿年纪还小,与世子青梅竹马一样处着,等将来嫁进王府两人才更亲近些。”   老太太这是实实在在为女儿打算呢,陈氏就应道:“是,媳妇儿都听娘的。”   ……………   季萦回去四知院,虽心急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异样,等晚间用过饭,她才道今日出门乏了要早些休息。屋里的丫头妈妈都被打发出去,只剩她一个人时她才将桌上的长剑取出来。   手指刚碰到剑柄上的镶嵌物,系统就有提示音出现:嘀………发现能量,是否吸收?   她在心里道了声“吸收”,瞬间剑柄上镶嵌的东西就消失不见了。忙将系统页面打开,果然,显示放置第二块电池的纹路已经亮起来了。   将剑匣放回原处,她迫不及待的进了系统的地图里。彼时,森林里依旧巨树林立,地上的天女花开的小巧娇艳。只到处看,并不能察觉出有什么变化。   季萦想了想,就往回走了一段。这处树木依旧高大粗壮,不过林中的植株却并没有前面林中的单一,反而四处灌木丛生,植被多种多样。   季萦找到上次系统鉴别出来的一种叫鹿草的植株,手指一碰到它细长的叶子,系统就有提示音想起:二级鹿草,是否采集?是否分解?   心里默念采集,白光划过地上却并未出现掉落物。她又默念分解,这回干脆连白光也没有,眼前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季萦心里一沉,想了想又换了另一株,这次心里只默念分解。只见她面前白光一闪,地上的一大丛鹿草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拢青草和几粒草籽。   查看它们的信息,青草就是刚才的鹿草叶子,可做三角鹿的司料。草籽,是二级鹿草草籽,黑色无味,乃是醒神香辅料。   实验到这里,季萦就发现系统确实是升级了。不过采集功能依旧不稳定,而且被采集后的东西就不能再次被分解了。   不过,这对她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在这片无人的森林里,她大多喜欢用分解功能。   既然二级的植物能被采集,她索性将上次找到的所有醒神香方里出现的二级辅料全都收集了。   到底是二级的植株,并不如一级的那样普遍。她费劲找了大半天才凑够了一份的量。   采集完了这些,再对照方子,只见上面就只剩下五种香料还未收集到。不过,赤木叶与天女花花蕊都已经找到,只是都是三级的植株她暂时采集不了。   再看最后的三样,蝉花,鹿角蜕,醒神花花蕊。   季萦猜测这几样应该都是三级的香料。蝉花应该与蝉有关。鹿角蜕,鹿应该与外界一样,也是一种动物。她想起刚才采集到的鹿草,这草乃是三角鹿的司料,就不知这个鹿角蜕是不是在三角鹿身上。还有最后的醒神花花蕊,倒是与醒神香的名儿相呼应。   估摸了一下时辰,离亥时还有一会儿。季萦想了想就取出了刚才采集到的鹿草,放在一旁的空地上。她想试试看能不能引来一只三角鹿。   大概那三角鹿确实喜食这鹿草,她只等了一会儿,旁边的灌木林中就有了动静。   她隐在一株巨树后面偷看,只见那灌木林中的树枝被撞的东倒西歪,紧接着从里面钻出一只红色的小鹿。这鹿头上长了三只白色的角,浑身皮毛有白色的斑点遍布。大约一米高些,四肢矫健,眼神里满是警惕。   还真是一只三角鹿。   不过,这鹿体型虽不算大却也不是她能轻易靠近的,更别说要取它身上的东西。   季萦躲在树后,观察了周围再无别的危险,皱眉想了想,就从系统背包里掏出了一片心魂草草叶。这叶子能迷惑心神,不知用来对付前面的三角鹿效果如何。   将心魂草草叶攥在手中,心里将自己想象成一株绿色的植物,然后小心的往前移动。果然那只三角鹿只是警惕的远远望了季萦几眼,然后继续低头吃草。   她心里一喜,不由加快了脚步,同时手里的匕首也举了起来。却不想在马上要靠近三角鹿的时候异变横生,那鹿好似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似的,顿时吓得后退一跳,紧接着就轻鸣一声直接朝她撞了过来。 第56章 再见齐灏(捉虫) 异变发生的太快季萦……   异变发生的太快季萦来不及反应, 只遵循着身体的本能斜斜歪倒,然后顺势往旁边一滚。   即便是如此,也依然没能避过这直愣愣的一击。倒地的瞬间, 她只觉右肩处被这只三角鹿冲撞的隐隐生疼。   来不及查看伤势, 在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她心里默念“分解”。这次白光闪烁的时间长了许多,大概半刻钟后她的眼前才变得清晰起来。   忍着疼活动了下受伤的肩膀, 应该是没有伤到筋骨。她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思查看地面的分解物。   总共是三样, 最大的一块乃是三角鹿精肉, 纯阳之物, 食之可益气补力, 通督脉。还有一条条长粗大的金黄色之物乃是三角鹿的鹿筋,男子食之, 可补精血,妇人食之可益子嗣。   最后一小块,季萦拿在手里发现竟是类似透明的胶状物, 查看它的信息:二级鹿角蜕,用之可活血化瘀, 治愈乳岩。   看到这里她不由得欣喜, 果真是神药啊!治愈乳岩, 乳岩就是类似现代的乳腺癌的病症, 依现代的医术都无法万全治愈, 可在这里却只需这一味鹿角蜕就能治疗了。   不过, 她采集到的这个鹿角蜕虽然与醒神香香方上的名字一模一样, 但功能效用却不相同。   难道是因为这鹿角蜕只是二级的缘故?她在心里这样猜想着。可惜她现在还不能采集三级的东西,不然就能验证了。   鹿角蜕有活血化瘀的效用,也不知是该内服还是外用。季萦琢磨了半天, 想着先取些敷在伤处,等过会儿再看。   敷过药,她干脆出了系统地图。躺在床上思绪一时有些纷杂,一会儿想着不知她这伤要多久才好,可别明日闹出什么风波来,一会儿又想着得观察一下外敷是不是有效,不然还是口服一些比较保险。   这样想着不知多会儿就睡着了,等第二天猛然惊醒时发现已经快到辰时了。再过一会儿香芸就该进来伺候她起身了。   来不及多想,她先拉开右肩处的衣领一瞧,只见昨日乌青肿胀的肌肤已经消退下去了,只余伤处有一块淡淡的青紫,活动肩膀也不是昨晚那般生疼。   这鹿角蜕外敷确实有用。不过,今儿白日却不能再用了,她怕身边的丫头闻到药味儿。   因着昨晚的伤处并未好全,今日季萦在郑先生的课上格外安静。下学时,敏珠如往常一样过来借她的课堂笔记,瞧见她今日竟然没记下,不由诧异道:“六妹妹今日可是哪里不舒服?”   季萦解释不了真实的缘由,只好笑嘻嘻的道:“才刚在课上打了瞌睡,这不,一回神就已经下学了。”   敏珠闻言更加新奇,打趣道:“六妹妹一向好学,难得你也有在先生的课上困顿的场景。”   一旁的敏珍听了她的话,顿时犹如找到知音一般,也忙说起自己在先生课上难熬的场景。惹得季萦和敏珠不由笑起来。   三人说着话一起出了雅墨苑,路上敏珠就与季萦说起下月各国使臣进京朝贺的事。   “全京城都传遍了,说圣上这次宴请使臣时要请了各家有品级的女眷作陪呢!”   季萦昨日只隐隐听齐灏提了一句这事,却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传言。历来圣上招待使臣只宴请群臣,怎么这次连带女眷也要参加。“难不成这次使臣里还有女眷一起跟随不成?”   “这个我知道!”敏珍抢了她姐姐的话道,“听说这次东圣国的圣女也会跟随使节团一同来拜见圣上。”   “圣女?”季萦对这个圣女的说法有些好奇。不过敏珠和敏珍也只知道些民间传言,再深的就不知道了。   她们不知道,却也有知道的人。   齐灏今日下朝的早,午时一过就来宋府中拜访。给老太爷和老太太请了安,就与宋子固一道去了外院书房。除了宋子固还有表少爷谢越霖也一道作陪。   彼时,季萦正在书房里替老太太找一本经书。两下既然碰上了,自然要见礼的。又有宋子固陪在一旁,季萦也就并未回避,几人在书房里说起了话。   年轻人说话,不免也选些朝堂上的热门事件谈论。而今,大热的不外乎是下月使臣进京的话题。   几人中,只齐灏身在朝堂知道的消息自然多些。对于季萦问起的东圣国的圣女,他详细的解释道:“东圣国本是东圣教发展形成的小国,所以那里的人都信国教。圣女的地位仅此于国君,是东圣教选出的最神圣的女子。有传言东圣教的圣女都拥有着神秘的能力。”   “神秘的能力?那是什么?”季萦不由问道。   齐灏看着面前眼神亮晶晶的正好奇的盯着自己的小姑娘,有些窘迫的抿了抿唇,“………这些我也不知道。”   “啊………?”季萦不由有些失望。   宋子固见了,就笑道:“都说了是传言了,你还问。”   一旁的谢越霖也道:“若真有这种神秘的能力,东圣国如今也不至于只是个弹丸小国。我曾见书上记载东圣国地处沙漠边缘,人口也才是咱们的一州之数。”   “那为何圣上要这般礼遇他们的圣女?”季萦疑惑道,“我听说今年的使节宴上圣上还要招朝臣家的女眷作陪呢。”   提起这个,齐灏终于不是一无所知了,他耐心解答道:“这大概是源于一个约定。咱们大周的开国□□爷曾有位贵妃就是出自东圣国,那时咱们周朝才刚立国,国力不足就引得各处宵小觊觎。传言有一次刺客袭击□□爷,就是这位来自东圣国的贵妃替□□爷挡了一刀。后来这位贵妃伤重导致小产后再也不能生育,为了补偿□□就承诺皇室后人会礼待其母国,视东圣国为友邦。先帝之前,后宫中甚至还会纳东圣国的圣女为妃。”   “那如何先帝的宫中没有东圣国的女子呢?”季萦听齐灏说起这些秘事,不由更加感兴趣。   齐灏毕竟是男子,说起这些事情时总有些不自在。奈何面前的小姑娘好奇心实在太重,眼神亮晶晶的盯着他时,他想拒绝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一旁的宋子固看出了他的为难,心里偷笑一声却没有解围。他的妹妹本就是这么个活泼的性子,齐灏日后要娶她,如今还是早些适应的好。再说这些宫中秘事,不止季萦好奇,他也想知道啊!再看一旁的谢越霖,也是一副还想继续听下去的样子。   “咳,”齐灏清了清嗓子,然后用有些清冷的音色继续道:“拒记载,先帝之前的历朝皇帝纳进后宫的东圣国女子都不曾诞下过子嗣,甚至连怀嗣的消息都不曾传出。而且每有东圣国圣女进宫,朝堂之上就不怎么安稳。”   “可居史料记载,咱们周朝历代都是国泰民安,从未有过奸佞之辈势大的时期。”谢越霖疑惑道。   “并不是外臣之事。”齐灏淡淡点了这么一句。   那就是皇家内部的事了!   宋子固就忽的记起先帝之前确实有几位皇帝后嗣不丰,而且即使有例外,等皇子们长大后也会因夺嫡之故自相残杀,导致皇嗣凋零。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的皇室嫡脉人丁稀少的缘故。先帝继位前,为争大位兄弟七人里最后只剩下了两个,就是先帝与齐灏的祖父老肃王。到了当今这辈,因着上一代遗留下来的历史因素,先帝也只有当今和诚王两个亲子。   想到这里他不由与齐灏对视一眼,然后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在坐的几人都是知文识字的,对本朝的历史记载也都有涉猎。因此稍一反应也就都明白了。   涉及到夺嫡之争,他们出言就不免谨慎了些。   季萦主动岔开话题道:“听说大凡宗教中选出的圣女都是万里挑一的奇才,不知这一代的东圣国圣女是不是花容月貌,是个一代绝姬?”   这话一听就是个小女孩儿的心思,宋子固与谢越霖都打趣的笑了笑。齐灏却认真的想了想,才道:“东圣国的圣女历来都是从万千信众里挑选出来的,不论身份高低贵贱,只看是否与圣物有缘。所以容貌大都千差万别,不一定美貌。”   “咦,圣女竟然都不是帝女么?”季萦疑惑。连一国公主都不是,没有强大的背景这圣女是如何让人信服的。难不成真是因为信仰的汇聚?   她不由压低声音问道:“你们说传言中圣女都有神秘的力量这话是不是真的?”   宋子固闻言,就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们诵读圣人诗书,怎能轻易相信这些奇谈怪论。”   季萦被打击,不由无趣的撇撇嘴。   齐灏见了面上就露些笑来。   有丫头端了热茶进来,季萦一尝是明前茶。   “茶却是好茶,只是这大热天儿吃了滚茶越发让人心火旺了。”宋子固端起茶碗一瞧,见还冒着热气,瞬间就失了兴致。   他近来在家里念书,却久不见进益,心里的烦躁这会儿难免就带出来了些。   谢越霖与他一道温书,自然知道他的近况,不由建议道:“表兄不如出门散散心,游山玩水一番,说不得心绪就开阔了。”   齐灏见状也道:“城郊新开了一片草场,不如改日一道去城外跑马。”   宋子固摇头,苦笑道:“多谢你们的好意,只是我这郁结本就是因为求胜心切所致,连祖父也说我心性不稳。心中所忧,哪里能轻易抛开。”   他既这样说,旁人也就不便多劝。谢越霖是即将要会试,自然理解他心中的急切。而齐灏已经入了朝堂,且从未为前程担忧过,因此并不能忧人之忧。   季萦就道:“既然大哥不想吃这明前茶,我屋里还有一样新茶,我让人取来你尝尝。” 第57章 小聚   宋子固虽心绪不佳,但妹妹要……   宋子固虽心绪不佳, 但妹妹要哄他开心,他也乐意捧场。   季萦打发了香芸去四知院,不过一刻钟就回来了。她和杏林一道来的, 两人一起抬着个黑漆小箱子。   季萦见了就道:“让你去取茶来, 怎么还连箱子一块抬来了?”   香芸回道:“姑娘只说东西搁在箱子里,奴婢哪里分的清是里面的哪样儿呢?”她说着就掀开箱盖给季萦瞧, 只见箱子里放着三只一模一样的青玉坛子。打眼瞧去,一时还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季萦就佯装叹气道:“罢罢罢, 看来今儿我是注定要破财的。”又转身与众人道:“这丫头成日跟在我身边, 最知道我的好东西放在哪里。今日这误打误撞的竟将压箱底全抬来了。”   香芸知道姑娘这是与她玩笑呢, 也不辩驳, 只抿嘴笑着退出去了。   人一走,宋子固就起身打量箱子里的青玉坛子, 然后看了眼季萦道:“你素日最宝贝香芸香榧两个丫头,连嬷嬷管教的稍微严厉些你也不喜,怎么今日为着一点子东西竟就舍得说她?”   他说着话的空挡就将三只坛子取出来放到桌上, “我倒要瞧瞧是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样紧张。”   先打开一个重量最轻的,只觉迎面一阵清苦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不由心神一清。伸手取了里面的东西来瞧, 是金银花茶。   他笑道:“这茶好, 清暑降热, 夏日饮来再好不过。”一面扬声让丫头重新沏了这银花茶来, 一面将手中的一瓣银花放入口中轻嚼。   茶重新沏了上来, 宋子固先轻啜一口。味甘后有微微的苦涩, 果真好茶!   他招呼其他几人一起尝尝。   齐灏盛情难却下端起茶碗饮了一口,瞬间只觉周身暑热荡然无存,他不由眼前一亮。   “如何?”季萦笑问三人道。   谢越霖放下茶盏, 赞道:“表妹以花入茶,茶香鲜活浓厚,滋味甚是甘醇。”   其他两人听了也都点头表示赞同。   季萦就笑道:“既然三位兄长喜欢,一会儿便分些与你们回去吃。”   几人笑着道谢,“那就多谢妹妹/表妹了。”   “剩下的两只坛子里是什么?”宋子固不由好奇道。刚才他原是与季萦说笑,这会儿尝过了花茶就不由对剩下的两个坛子也好奇上了。   他这个妹妹手里的东西自来奇巧。   不过到底是季萦的东西,他不好再直接上手。   季萦倒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哥哥自己瞧吧!这些原本也是要给你们用的。”其实她原先想着要分给三个哥哥,不想这会儿宋子羡与宋子服去了学里,反倒是添了另外两人。   知道她不是个小气的性子,宋子固就直接打开了余下的两只坛子。   先一个坛子里飘出的是清甜的蜂蜜的味道,宋子固对此并不感兴趣,“你们女孩儿喜欢这些甜腻的味道,咱们可用不来。”   季萦探头瞧了一眼,就道:“这是杏花蜜,一会儿给祖母和太妃送去,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每日饮一杯蜂蜜水最适合养生了。”她说着就看向了齐灏。   齐灏心里欢喜她的孝顺,不过瞧见桌上那只小小的坛子,不由推辞。季萦却不管他,只说一会儿让他回去时记得带上便是。   “另一坛是……”宋子固说着就掀开坛口的封绸,立即酒香四溢,剩余的话竟有说不下去,只来的及深吸一口醇香。   男子哪有不好酒的?   齐灏和谢越霖此时也注意到了一旁的情形,不由转身去瞧。   “好酒!”谢越霖闻到这股漫延的肆无忌惮的酒香,神色间不由有些迷醉。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去拿碗来!”宋子固迫不及待的想提了酒坛尝一口,只是碍于两旁还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只好让人去取盛酒的器具来。   “等等!”是齐灏。此时他的手牢牢按住了宋子固。“这酒甘醇香味浓厚,是难得好酒,怎能轻易饮用!”   那不然呢?   面对宋子固与谢越霖的疑问,齐灏坚定道:“等找个好日子,我约两位兄长到一处山水清秀之地,咱们再来饮此酒!”他说罢,又补充道:“还有六姑娘!”   “这……这就没必要了吧?”美酒在前,宋子固并不是很愿意他日后的邀约,就挣扎道。   谢越霖也不怎么愿意,也帮腔道:“是啊!我觉着今日就是个好日子,不如咱们今儿就喝了吧!”   齐灏对两人的劝解不为所动,神色里全是坚持和慎重。   “唉!”宋子固与谢越霖不由对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不舍的将视线从酒坛上移开。“罢了,随你便是!”   季萦在一旁瞧着齐灏面露欣慰,而宋子固与谢越霖两人面上的沮丧,不由打圆场道:“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世子一会儿还要回府,怎好一身酒气的回去。”   既不能喝酒,几人再无心在此多待。   一会儿香芸将季萦要托齐灏带给太妃的东西收拾好后,齐灏就要告辞了。临走时又郑重将那坛杏花酒托付给了宋子固。   季萦从书房里出来时,杏林正与前院里的一个小丫头说话。瞧见她的身影,忙跑过来跟上。   路上,杏林与季萦低声道:“姑娘,刚才与奴婢说话的那个小丫头叫青绒,是奴婢幼时的玩伴,她娘是二门上的守门婆子。才刚她与奴婢说这两日四姑娘身边的墨韵常常被打发出去买果子和胭脂。”   四姑娘,季萦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她被二老爷禁足,还未解罚。   “真是出门去买东西了?”季萦轻声问道。   “是,青绒说她娘瞧得真真的,墨韵出了角门也不走远,只叫了货郎过来,买了两三回果子,还有两三回买了胭脂。”   “呵!”季萦嗤笑着道:“我这个四姐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不是好东西她连看一眼都不屑,又怎么肯用从货郎那里买来的。这其中怕是有咱们不知道的事儿呢。”   杏林对自家姑娘的话点头认同。四姑娘性子清高,用度也精细,胭脂自来只用千金楼的。所以让丫头去货郎跟前买胭脂确实惹人怀疑。   季萦想了想,道:“走吧,咱们先去世安院!”   陈氏此时正在屋里与吴妈妈算账呢,自她们二房回京后花销就比先前在西北时多了不少。虽生活中的一应用度皆是公中所出,但这些都只是最基本的,要想过的体面还得自己私下里贴补。   二房不同于大房嫡出子女少,陈氏有四个亲生的儿女,除开宋子固已经成亲,一应花销都是柏氏管着,她多不过问。其余三个,她每月得贴进去好几百两银子。   宋子羡与宋子服是男子,在外交际就不能短了银两。再有,与他们一起的同窗多是非富即贵,所以两人的衣着饰物笔墨纸砚也得讲究体面。而公中给每人的月例和四季衣裳是有定例的,都是远远不够的。   事实上,除了两个儿子,花销最多的还是季萦这个女儿。陈氏自小对季萦是极尽宠爱。什么用物只讲究舒心,一向不在乎价钱几何。   季萦又是从现代生活过来的,这个时代处处都不如现代方便,要讲求在现代时的那种舒适感自然得花大价钱。更何况她还爱好调些香啊露的,或者酿个酒配个药,这些都要极大的花费支持。   所以,虽有老太太时常私下补贴,又是给银票又是给铺子庄子的,但依然不够她花用,陈氏还得再给她填补些才行。   陈氏的娘家是寒门,本就没有攒下许多家财,所以她的陪嫁自然也不怎么丰厚。这些年她们一家能过活的这般滋润,一是她经营有方,二是自家老爷能挣来。   只是如今她们一家回京的时日还太短,老爷在朝中才稍稍站稳脚跟,常常需要银钱上下打点应酬。再有自家的田产铺子多在西北,回京时大多都处置过了。所以她手里的银钱都是死的,若不想法子慢慢经营起来,迟早要坐吃山空。   地上吴妈妈拨着算盘珠子,陈氏手里拿着账本,问她道:“如何?算出来了没有?”   吴妈妈点头,然后回道:“太太,咱们回京后买了几个庄子总共用了三万多两,再有您吩咐的留给六姑娘置办嫁妆和给两个哥儿成亲用的三万两,还有剩下的三位姑娘的嫁妆银子总共五千两,除开这些和最近零零总总的花用,现银就只剩三万两了。”   陈氏点头,吴妈妈说的这个数与她估摸的差不多。她沉吟半晌,才道:“萦姐儿的嫁妆银子日后还得慢慢再往里添,不过也不着急,距离她嫁到王府怎么也还有好两三年的时间呢。还有服哥儿,年纪还小呢,也不急着成亲。眼下先紧着羡哥儿的婚事,等明儿我回了老太太尽早给他定下才好。至于三姑娘,她的嫁妆自有公中来出,咱们再填补个一千两也就差不多了。”   吴妈妈听她说遍了几个哥儿姐儿,却绝口不提四姑娘七姑娘如何,便知太太是不会轻易将这两个庶女嫁出去的。七姑娘年纪小却资质上乘,等再长上几年,留着日后说不得还有大用处。至于四姑娘,身世低微却心比天高,她若不早些认命,怕是还有的苦头吃。而且即便日后太太开恩,许她嫁人,却也不会给找个好亲了。   说起来她们二房的三个庶女,还是三姑娘得太太心些。到底有个心里明白的姨娘比什么都强。   她心思百转千回后,又试探着问陈氏道:“四爷的亲事,太太您是想着答应了?” 第58章 亲事   吴妈妈嘴里的亲事,是前两日……   吴妈妈嘴里的亲事, 是前两日陈氏的娘家母亲打发身边的嬷嬷来看她时带给她的信里提到过的娘家侄女儿与自家四爷的亲事。   信上说陈家大爷也就是陈氏的大哥他有一嫡长女芬姐儿,年芳十五,正值花龄。问陈氏是否有意与娘家亲上加亲, 给家里的哥儿定下这门亲事。   陈氏的长子宋子固早已娶妻柏氏, 这是大家都知晓得。三子服哥儿年纪还小,与芬姐儿差着年岁呢。只有羡哥儿已到婚龄, 最为合适。所以这信上说的便是羡哥儿了。   为儿子订下娘家侄女儿,这对陈氏有颇多好处。一是日后婆媳关系想必更加和谐, 二来陈氏与娘家也会处的更加亲近。   不过想到姑太太这两日与自家太太走动的颇为频繁, 吴妈妈就对陈氏的打算不免有些迟疑。   吴妈妈是陈氏的心腹, 陈氏的决定自然不会瞒着她。她道:“我大嫂性情最是朴实厚道, 芬姐儿是她亲自教出来的,秉性上我是没什么可挑剔的。更何况芬姐儿与羡哥儿的年纪相当, 今年将亲事定下,明年开春就能成亲了。羡哥儿的性子不定,能早些有个媳妇管着也是好的。”   这么着急?吴妈妈心里吃惊, 面上并不敢露出来。只笑道:“还是太太心里有成算!芬姑娘是您的亲侄女儿,将来嫁进来了定能相处和睦。”   陈氏对她的奉承很满意, 正要再说些什么, 门外就有丫头禀报:“太太, 六姑娘来了。”   萦姐儿来了?她笑容满面的往门口望去, 只见串了玉珠子的花帘被撩起, 从外面进来个穿红菱襦衫的明艳少女, 可不正是季萦。   “阿娘!”   她一进来就喊娘, 陈氏不由得越发心生爱怜。拉了她坐在自己身边,关切的问道:“怎么半下午了又到我这里来了?可见到你哥哥了,不是说下午肃王世子来家里了么?”   季萦见她这样明晃晃的打问, 不由嘟了嘟唇,道:“先时祖母让我去书房给她找本经书,可惜我翻遍了整个书房,也没见到一页经文。”   她如此一说,陈氏算算时辰就知道老太太的打算该是成了。于是笑道:“没找见也无事,一会子我让你爹爹再到别处找找。老太太许是记差了地方也是有的。”   “娘~”季萦听了这话,不知怎么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陈氏给吴妈妈使了个眼色,吴妈妈忙端了茶盏递给季萦,亲热道:“姑娘喝茶,这是新得梅子茶,太太特意给您留着呢。”   梅子茶,这可是湖北的贡茶。她们这样的人家想要贡茶,除了圣上的赏赐,就只有从当地相熟的管事手里买上少许。季萦外祖门生遍布各省,正好有个小学生这几年一直在湖北做官。所以她家才能年年吃到当季的梅子茶。   季萦喜道:“阿娘,外祖家来人了么?”距离上一次外祖家打发嬷嬷来给阿娘请安已经过去好久了。她虽未曾见过外祖一家,但外祖母和外祖父对她的疼爱却从未少过。在西北时,每年都能收到好多东西,或吃食或衣料首饰。甚至外祖父听闻她喜好行草,还送了几本子名家法贴给她。   陈氏见女儿对娘家亲近,心里也高兴。她柔声道:“是你外祖母听说你与世子的亲事定下了,所以打发人来给你送东西。而且你大舅舅年底就要调任到京里,到时你大舅舅一家就能来京城了。”   “那外祖母和外祖父呢?”   “你外祖母和外祖父年纪大了,怕是不舍得回京的。”陈氏遗憾道。   季萦心里也有些失落,但还是安慰陈氏道:“等日后有机会了,咱们就去淮安看看外祖父和外祖母。”   陈氏面上笑着应了,但心里却知道这样的机会怕是不多了。特别是父亲和母亲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这就是远嫁女子的痛处。只要远嫁,也许终其一生都不能再回去娘家了。   还好她的萦姐儿日后就在这京城里,陈氏这会儿不由对与肃王府的这门婚事庆幸起来。   陪着陈氏说了会儿话,季萦就想起了正事。见屋里只她和陈氏,还有一旁的吴妈妈,便将方才杏林与她禀报的事情说了。   “阿娘,四姐姐那里还是让人多注意些吧,若真闹出什么事来就不好了。”   陈氏强压下心里的怒火,温声对女儿道:“娘知道了。你四姐就是个小孩子脾性,这是气你爹罚了她的事呢。等闹过了,也就好了。你放心,娘会处理好的。”   事情交给陈氏,季萦就一身轻松的回去了。   倒是陈氏,等季萦一走她立马满面寒霜。吩咐一旁的吴妈妈,“去请二奶奶过来,就说我有事让她去办。”   柏氏来的很快,一进门就瞧见陈氏阴沉的脸色,不由心里咯噔一下。“娘,是出了什么事吗?”   陈氏招手让她坐下,道:“让你来,是为了老四那个孽障。”   四姑娘?柏氏心里有些不解,“四妹妹怎么了,娘您有事尽管吩咐我就是。”   陈氏满意她的态度,直接道:“让你身边可靠的人去查一查四丫头最近在做什么,看看她都接触了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人来找过她?还有她身边的几个丫头都先看紧了,到要紧时你直接拉下去审问。”   这样的吩咐让柏氏越发疑惑了,不过瞧着婆婆这般慎重的态度,她不由满口保证道:“娘放心,这事媳妇儿会尽快查清楚。”   “嗯,”陈氏颔首,“记住,此事要悄悄的查问,决不能透出一丝风声去。”   柏氏闻言,心里一紧,忙道:“是,媳妇儿知道了。”   “你去吧!”陈氏吩咐完似是有些疲累的闭上了眼睛。   柏氏恭敬的行了礼,退出去到门口时,隐隐听到屋里的说话声:“………有那么个下/贱的生母,生出的女儿到底也是承了她的本性………”   这是说的谁?柏氏并无心探究,只匆匆回了缀锦院。   一回去,佑哥儿正被奶娘抱着在屋檐下哄呢。见她进来,忙道:“奶奶可回来了,哥儿睡醒了闹着要找您呢。”   柏氏看到儿子,心里的思虑略去了些。抱了佑哥儿在怀里哄了半会儿,等他被奶娘抱着去喂奶后才使了眼色给卢妈妈。   卢妈妈打发了屋里其余人,低声问道:“奶奶,太太方才找您去是?”   柏氏让她坐了,才道:“我正愁这事儿呢。太太让我帮着查四姑娘呢。”   卢妈妈不解道:“不过是个庶女,有什么太太直接处置了便是,怎么连奶奶也牵扯进去了?”   按理该是如此,但想起婆婆刚才的吩咐,柏氏又直觉事态不会这样简单。她分析道:“太太让我帮着查,应该是怕她身边的人去会打草惊蛇。我这里派了人才能出其不意。”   卢妈妈有些迟疑,“是不是奶奶您想多了,四姑娘一个庶女哪里值得这么大的阵仗?”   柏氏摇头,“不管是不是多想,谨慎些总没错。妈妈你亲自去查,这会儿就去,注意掩人耳目!”   “是。”卢妈妈应着声退下。   …………………   傍晚,天边红云似火,残阳格外凄美!   季萦用了饭一路散步到了月牙泉。   月牙泉位于四知院外面的东北角上,是她让人新挖出来的一处水潭,泉水引自她后院的那汪清泉。因为形似月牙。所以就唤作了月牙泉。   这里位置隐蔽,周围青草茂盛又靠近她的院落,不易被人发觉。季萦便将后院里的那株莲花挪到了这里。   自半月前给这莲花浇了系统森林里的泉水,她就再没来看过。今日偶然到了这里,打眼一瞧,只见池面上玉叶青青,一支翠玉的茎上托着个青里透着金黄的花骨朵儿,正在水面上摇曳生姿。   “呀!这莲花怕是要开了。”一旁的香榧惊喜道。   季萦走近了瞧那只花苞,只见花蕾紧闭,看来是没有要在今日开放的打算。   这莲花本就是要送给老太太哄她高兴的,如今正好可以策划一下,等莲花盛开时给她一个惊喜。   “这花你们这几日多看着些,注意别露出风声去,等快开时便来禀报于我。”季萦吩咐香芸道。   香芸郑重的点头,保证绝不耽搁姑娘的事。   季萦回去时,在院门口碰上了宋子羡院里的白檀。   白檀是奉了自家四爷的命令来找季萦的,因此屈膝行了礼,就道:“这么晚了还来搅扰姑娘,实在该死。只是我们四爷有件要紧的事说是前些日子托与姑娘了,他让奴婢来问问您此事如何了,怎么一直不见您往衍墨院里去?”   季萦近来确实有意躲着宋子羡,想着时日长了,那件事也许会不了了之。却不想她终是低估了一个已经动了情的男儿的执着。   罢了,此事确实不易拖延的太久,还是尽早与宋子羡告知清楚为好。因此她便与白檀道:“你去与四哥说,后日他休沐我亲自去找他。”   白檀得了肯定的答复,便与季萦告辞。“六姑娘早些歇息,奴婢就不打搅了。”   晚间躺在床上,季萦想起宋子羡心里就不由有些发愁。思索到时该如何开口劝他,想来想去也没有一点头绪。索性撂过这一茬,心念一动就进了系统地图。   自前几日系统又升了一级,同时她还隐隐摸清了这片森林中的生物等级,对于系统的用处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一直以来,她对自己这个金手指的心思都很佛系,用运系统从来都是出于对神奇事物的一种新奇的探索,并没有明确的规划和目的。这几日随着她逐渐有些摸清系统的规则,她心里不由出现了一个明确的想法。 第59章 挑明   事实上,季萦的想法很简单,……   事实上, 季萦的想法很简单,她要利用这个金手指过上好日子。   说起来她的家世虽不十分显赫,但也是清贵世家出身, 自小在银钱物质上从没有缺过什么。既便是身份地位, 以前她长在西北父亲的任上,周围之人多因父亲的官位对她多加追捧。后来回到京中, 又因着与肃王府上的婚约,旁人只有对她更加敬重的份儿。   可这些说到底都是别人庇佑她的。如今她尚还能躲在家人羽翼下安然自乐, 往后呢?若有朝一日, 能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年老力衰, 她该当如何?或者到了身边亲人需要她来庇佑时她是否有这些能为?   天予不取, 反受其咎!   季萦想,既然这系统是自己的机缘, 就该好好抓住。而且既是自己的机缘,又何尝不是身边亲人的机缘呢?   一个人的成长就在一瞬间。等老太太与陈氏发觉季萦近来做事越来越有章法时,都还有些恍惚, 更多却是欣慰!   老太太与陈氏笑道:“瞧瞧,这女孩儿啊订了亲事就长大了!”   陈氏笑着奉承道:“要不是娘对萦姐儿上心, 她哪里能有这样好的前程。”   她说着就将肃王世子昨儿给季萦送了一匣子名贵香料的事说了, “说是上次在咱们家喝到了好茶, 所以给咱们萦姐儿的回礼。”   老太太满意的笑道:“他们两个小人之间有来有往, 这样才好!”   陈氏坐在老太太旁边, 忖着她这会子心情大好, 想了想便开口道:“儿媳还有一件事要与娘说呢。我娘家大哥前几日来信了, 说是今年底举家迁来京城呢!”   “哎吆,这可好是好事!”老太太替陈氏高兴道。能举家迁到京里,这说明陈家大爷升了京官了。“日后咱们萦姐儿逢年过节也能去外家走亲戚了。”   她说罢, 又似记起什么问道:“亲家老太爷老太太可也一道来京?”   陈氏就有些失落的摇头。   这个老太太倒是很能理解,她道:“这人年纪大了,就怕出远门。两位亲家也都是花甲之龄,久居江南乍然离开怕是要不习惯的!”   陈氏听了认同的点头,然后说起别的:“………萦姐儿的亲事已定,又有娘您时常看着,儿媳不怎么惦记。不过她上头的羡哥儿和三姑娘四姑娘都已经到了婚嫁之龄,儿媳就想着尽早给相看起来。尤其是羡哥儿,这孩子心性跳脱,若早日有个媳妇儿管束着也好!”   听了她这话,老太太沉吟了片刻,才道:“三丫头确实也该相看了,倒是四丫头再等等吧!她前儿被老二罚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有个那样的生母,这丫头的心性也是歪的,若不好生调/教,将来放出去也是害人害己!”   陈氏听了心里不由一顿,她原也是想着让四丫头晚些嫁人,却不想老太太竟有不许其出门的打算。   她道:“娘,四丫头毕竟比萦姐儿年长,按规矩应该在萦姐儿之前出门子的。”四姑娘不是她生的,她自然不会替她打算,但却不能让她妨碍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显然老太太也想到了这一层,她道:“罢了,四丫头是庶出,既不占长性子也不好,找户人家低嫁了也是她的福分。”   陈氏忙点头道,“还是娘考虑的周到。”   老太太对庶女本也不在意,说过几句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孙子身上。   她道:“羡哥儿的媳妇儿我的意思是往低了找。他是次子,将来的妻子不用当家理事,倒不如找个性情温顺的,日后夫妻相和才好。”   陈氏闻言,就笑着道:“正好我与娘想到一块去了。固哥儿媳妇精明能干,可次媳的性子若是也强势,怕是将来她们妯娌间处不好。倒不如找个小家碧玉,家世低些也无妨,关键是这性子要能容人。”   小家碧玉?   老太太沉吟着,她知道陈氏这是在暗示不考虑外孙女儿了。她想到自己先前的打算,到底舍不得,便道:“你既有顾虑,何不找个与咱们家亲近的女孩儿?有了一早相处过的情分,到时岂不更和气?”   陈氏听罢瞬间就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了。只是婚姻之事需得两厢情愿才好,她瞧了这许久自然清楚谢意尔的秉性能为在女孩儿里是一等一的,若真能配了羡哥儿自然是自家的福气。可惜自己的儿子是个不争气的!   她与老太太道:“娘,您的意思我是知道的。意尔这孩子我也喜欢的很,可咱们羡哥儿您是知道的,这孩子自小性子散漫,对读书举业一道并不上心,这些年我和老爷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还是没扳过来。咱家姑太太对意尔又是有大期望的,羡哥儿自己没福气,怕是与意尔怕不般配呢!”   她氏的语气是极诚恳的,虽直接推拒了老太太提议的这门姑表亲,可她话里全是自家儿子的不争气,反而将谢意尔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如此老太太听了不光没有对她不满,更甚心里对孙子有了一丝愧疚。   老太太很有些意尽阑珊的道:“罢了,两个孩子没有缘份咱们做长辈的再撮合也是无用。羡哥儿的亲事你尽早相看吧,到时定下了哪家姑娘告诉我一声便是。”   这是全然不管了的意思?   陈氏闻言,心里一喜。又说了几句到时还要老太太帮着绸缪之类的话,才出了世安院。   路上,吴妈妈不解道:“太太怎么没与老太太提起芬姑娘?”   陈氏叹气道:“我原是没想到老太太对羡哥儿和意尔的婚事有这么大的执念,今日能说动老太太放弃之前的打算已是不易。若再提起芬姐儿,怕是老太太要多心的。”以为自己其实更属意自己的娘家侄女儿。   吴妈妈恍然大悟,不由安慰道:“大舅爷一家很快就进京了,到时接了芬姑娘进府。再适时与老太太提及,也是一样的。”   陈氏脸上浮现出一抹笑,道:“你说的很是。芬姐儿性子憨厚,想来老太太会喜欢的。”   陈氏上午与老太太商量过宋子羡的婚事,下午宋毓琴就知道了。她下午去老太太处用了饭,晚间就试探着问起来了。   “听说二嫂给羡哥儿开始相看亲事了,不知定了哪家姑娘?”   老太太闭目养神,闻言连眼皮都没有抬,语气淡淡的道:“无论哪家,你二嫂做主就是了。”   宋毓琴就道:“娘之前不是还想着撮合羡哥儿与咱们意尔么?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老太太猛地张开眼,定定看了宋毓琴半晌,才道:“你若愿意,我这就去与你二嫂说,尽早给两个孩子定下。”   宋毓琴面色一变,讪讪的笑了下,道:“娘,两个孩子还小呢,我想着再瞧瞧彼此的性情………”   “哼!”老太太不等她辩解完,冷笑一声,道:“你当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   “娘……”宋毓琴瑟缩一瞬,不由嗫喏道。   可惜老太太却不给她脸面,目光冰冷道:“你真是好打算,竟敢将我宋府的嫡孙做你们母女俩的踏脚石?我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一面享受着娘家哥嫂的厚待,一面却拿自己的亲侄儿给你们谢家铺路,真真是个白眼狼!”   “娘!”宋毓琴禁不住老太太这般劈头盖脸的呵斥,忙跪在地上道:“娘,您这是要言杀女儿啊,我发誓我真没有这样想过。羡哥儿是我的亲侄子,我疼他的心不比对霖儿少。”   “哼!你既疼羡哥儿,为何还拖着他的亲事?难不成你以为我们宋家的嫡孙除了你们谢家女就没人配的上了?”老太太气声问道。   宋毓琴闻言不由一哽,她也知道此事的确是她做的不厚道。只是,“娘,这件事确实是我小人之心,可与意尔无关啊。我也是有迫不得已的,不瞒您说意尔那孩子先前见过肃王世子,所以……,可惜两个孩子有缘无份。我是怕意尔钻了牛角尖,所以才想着让先让她心里有所牵绊,不至于想岔了。”   如此,老太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声道:“你为了你的女儿就能糟践别人的儿子了?羡哥儿贵为我宋府嫡子,父兄皆是能臣有为之士。怎么,还没有你谢家一个丫头贵重?还有,好端端的你攀扯萦姐儿做什么?那肃王世子与萦姐儿是自小的亲事,要有缘有份那也是与萦姐儿,何来哪个半路碰过一面就敢奢望了?”   “娘!”宋毓琴心里委屈不已,她道:“羡哥儿是您的孙子,意尔也是您的亲外孙女儿啊!您当我真想算计自家人么,还不是女儿心里有太多的顾忌。当年要不是您和父亲执意让我嫁进谢家,谢家在官场上一个能为的也没有,我如今哪里还用这般绸缪?”   说起这个老太太心里的确有些愧疚,不过还是道:“虽然谢家的确不是你心中所念,可这些年女婿待你情深义重,从未让你受过半分委屈。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您和父亲当年确实没有看错人,我这些年过得也还算顺心。可是娘,女儿如今也是个母亲了,女儿得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啊。霖儿是男子,他日后出仕总能为自己奔个好前程,可意尔不一样。意尔自小聪慧有志向,比起萦姐儿哪里差了半分,可萦姐儿却是未来的王府世子妃,我的意尔难道就只能嫁个小小的读书人么?”宋毓琴哭诉道。   “唉,你呀!”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老太太哪里就真能对她硬下心肠。她道:“你只想着和旁人比,却不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道。京中勋贵结亲最看重的是门第,意尔再好,背后没有个有权势的家族也是白费心思。”   “娘,”宋毓琴拉紧老太太的手,眼含期望的道:“娘,您就帮帮女儿吧!”只要老太太愿意出手,一如当初对六丫头那样尽心尽力,她的女儿就还有希望。   “你……你可真是牛心左性!”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道。只是看着一把年纪了还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女儿,到底心软了,“罢了,你既然执意如此,我就替你说项一回,只是最后结果如何全凭天意。”   宋毓琴心里一喜,忙道:“谢谢娘!”   老太太抬手让她起来,继续道:“只是有一点得与你说清楚,无论日后意尔许给哪家,咱家的哥儿你再想都不要想。还有,此事你也不要指望着你二嫂会帮你,你待羡哥儿如此,她没有当面将你打出府去已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了。”   “是,是。娘,这件事是我愧对二嫂!”宋毓琴忙道。 第60章 夭折的爱情   老太太既答应了宋毓琴……   老太太既答应了宋毓琴, 自然就不会食言。她不仅自个儿带着谢意尔出门的次数多了,连大太太顾氏也被托付了。   这般大张旗鼓,全宋府的人就都知道了表姑娘将来是要嫁出去的。   宋毓琴瞧着这情形, 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谢意尔却是心有忧虑,“娘, 您何不直接应了外祖母的撮合呢。我这样的身份,也只有在这府里才是个人物, 出去到了外面谁能高看一眼呢?”比起之前的天真, 这些日子随着外祖母出门见识的多了, 她对自己的身份倒有了些清晰的认知。   “你这可是妄自菲薄了。”不同于女儿的丧气, 宋毓琴却是自信满满,“我女儿的才品, 便是那些县主郡主也是比得的,如何就要在婚事上低人一等?”   她说着握了女儿的手,道:“你且别担心, 你外祖母已经答应为你绸缪了。这次必能给你寻个满意的如意郎君。”   事实上,宋毓琴到底是有些盲目自信了。任凭老太太再怎么尽心, 谢意尔的条件是切切实实的。倒也不是说有多差, 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再加上她心气高, 如此就成了高不成低不就了。   这些日子, 来宋家拜访的人多了不少, 多是为了谢意尔的姻缘来的。可惜, 一个也没被宋毓琴瞧上。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连一直宅在院子里的季萦也听说了。   “………听说梁国公府上的二夫人对咱家表姑娘爱得不行,亲自上门找老太太为她家的公子求娶呢!”杏林兴奋道, “到底是表姑娘人才出众,那梁国公府可是真正的高门显贵呢。”   季萦一边将心魂草的草籽放在药捻子里捣碎,一边道:“我猜姑母并未答应吧!”   “那梁国公府上的二夫人这会儿还未走呢,姑娘如何就知道了?”杏林有些不信。   季萦就淡淡一笑,杏林眼神一转便道:“奴婢这就再去瞧瞧!”   说罢看季萦没有反对,忙小步跑出去了。等她再次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时,不由惊奇道:“姑娘,您可真神了,连这姻缘之事都能断出来。”   一旁的香芸听了就嗔怪道:“姑娘既然这样说了,自然结果就是如此,偏你不信还要自个去印证一番。”   杏林不由心虚的吐了吐舌头,道:“是我的错,好姐姐可原谅我这一回吧!”   香芸被她这作怪的样子逗笑了,又有些好奇的道:“你说说,你刚才都打听到了什么?”   杏林瞧了眼季萦,就道:“才刚奴婢一出去,就碰上了梁国公家的二夫人阴沉着脸走了。听说是姑太太当场拒绝了这门亲事。”   她说罢,就有些不解的问道:“姑娘,姑太太不是一心想要将表姑娘嫁进勋贵之家吗?怎么如今却又不愿意了?”   季萦摇头道:“我这姑母心气儿高着呢,表姐的亲事她不光想面子上好看更想内里殷实。可惜那梁国公府上的二夫人嫁的是庶房,她提的那位梁公子也只能算是个庶嫡的身份。高门大族,这样的身份说到底只是个面上光,将来分家无论身份还是家财他都不占优势。姑母怎么可能同意。”   原来如此!   杏林道:“可惜表姑娘的人才了,怎么来提亲的人家偏都是这样的。前两日永勤伯府也是,说给表姑娘的也是个庶出的公子。”   “行了,表姑娘的事自有姑太太老太太为其打算,哪里用着得你在这里闲操心。”香芸看了眼季萦的脸色,说杏林道,“那些公子再如何,也是国公府伯府的公子,咱家表姑娘又是多高的出身呢?”   杏林不知道,但香芸却是知道姑太太之前的打算的。与其在这里同情旁人,还不如多心疼心疼自家四爷呢。自家四爷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就偏要给姑太太母女做备胎呢?好在,如今姑太太的举动总算能让四爷和表姑娘撇清干系了。   杏林被怼了一顿,不由神色讪讪的。   看她涨红了脸,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季萦心里叹了口气,与她道:“你再去打问打问,四姐那边的情况如何了?之前墨韵那里到底是什么缘由?”   “是,奴婢这就去。”   杏林下去了,季萦才与香芸道:“好端端的,你说她做什么?她哪里知道什么内情?”   香芸道:“虽不知内里,可也不能糊里糊涂的偏帮着外人。”   “什么内人外人的,这话出去了可不能说。”季萦淡淡道。   “是,奴婢有分寸着呢。”香芸见自家姑娘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忙语气轻快的道。   她走到桌前,瞧着桌子上被分成几份的香料,道:“姑娘捻了这几天香料,怎么一丸香也没有合成?”   季萦摇头:“这味香不同往常,要合这香我的功夫且还不到家呢。”   香芸不懂这些,听了季萦的话立马对桌上的香料生了敬畏之心,将口中想要帮忙的话咽了回去。   她瞧了季萦的动作半晌,才道:“姑娘,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才刚四爷院里的丫头说四爷已经回来了。”   “行,你去厨房将食盒提上,咱们这会儿就过去。”季萦说着就进了内室换了出门的衣裳。   今儿是宋子羡的休沐日,先前季萦就与他约好要在一处说话的。   季萦去时,宋子羡才刚换了衣裳出来。瞧见她身后的食盒就笑道:“你来我这里,还送礼不成。”   季萦也笑,“知道你一早陪祖父出门会友,这会子怕是饿了。特地做了好吃的给你。”   “是什么?”宋子羡说着亲手掀开食盒盖子,瞧见里面的东西不由诧异道:“这是“捣珍”?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你竟舍得做了它来?”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不成不是好日子就不能吃了不成?”季萦嗔道,紧接着又道:“也是给你补身子的。我听阿娘说你这几日发奋勤学,每每念书到深夜。努力读书是好是,可哥哥也得注意身子不是?”   宋子羡听了,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让妹妹担心了。不过你哥我身子壮如牛,经得住的。”   季萦摆好了碗碟,将筷子递给宋子羡,道:“哥哥尝尝,我专门让厨房里给你做的。”   宋子羡尝了一口,顿时惊为天人,道:“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然后又吩咐一旁的白檀,“肉糜到底荤腥,给哥哥端杯茶来。”   宋子羡吃饱喝足,才有些稀奇的盯着季萦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儿不对劲呢?”   季萦摸了摸脸颊,“我哪里不对劲儿了?”   宋子羡想了想,挥手让屋子里的丫头都下去,然后看着季萦道:“妹妹,我前些日子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季萦闻言,面上就有些迟疑。   宋子羡就皱眉道:“怎么,难不成没寻见人?”然后又道:“应该不会才是,那位姑娘神清骨秀,应当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季萦抿了抿唇,如实道:“人倒是寻见了。哥哥说过那位姑娘眼角眉梢有枚小痣,那日在花宴上一照面我就认出来了。”   “那你还……”宋子羡明显表情一松,道:“你这丫头,先前是哄我呢。”   他眼神里含着笑,神色清朗无暇,凑到季萦身边,小声道:“好妹妹,你快说说她……她是谁家的姑娘?”难得面上有了些羞涩。   季萦叹了口气,心里就浮现出了一丝不忍。她道:“哥哥所猜不错,这位姑娘确实出身高门。乃是……是诚王府上的嘉宁县主!”   “诚王府?”宋子羡面色一变。诚王当年可是与圣上争过大位的。   “我打听过了,这位嘉宁县主虽是庶出,但却是诚王的独女,因此才封了县主。”季萦面无表情道,“她的生母便是自缢在昌平行宫的侧妃林氏。”   宋子羡面露疑惑,不解为何季萦要与他说起这个。   季萦似是回忆的道:“当年,我虽年纪小,但犹记得当时诚王府是如何得先帝的盛宠。祖父那时还未致仕,任吏部尚书,朝廷的一品大员。可当诚王府提出要与咱们府上结亲时,祖父虽不愿意可也不敢明着拒绝,只能暗中周旋。直到后来,诚王被查实参与谋反,府上的林侧妃和诚王妃相继自裁,咱家才敢趁机将我与大姐姐的亲事定下。”   宋子羡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旧事,一时惊诧不能自己。   季萦继续道:“诚王失势,当今圣上登基,咱们家才能随之起复,父亲也才能从西北任上调回京城。如此,哥哥还不明白么?”   “妹妹的意思是?”宋子羡艰难的问道。   季萦看了他一眼,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接道:“从始至终咱们家追随的都是圣上,与诚王府早已两相对立。当年祖父是圣上的鼎力支持者,诚王谋反一案的证据还有后来逼迫林侧妃自裁,圣上都是直接参与者,而祖父在其中的功劳也是不言而喻。如此,哥哥还能奢望与那嘉宁县主成就好事?”   “我……我………”宋子羡陷在震惊当中,久久无言以对。只觉刚才吃的那些东西梗在了心头,沉淀淀的。   见他如此,季萦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最后只能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季萦一走,屋子里瞬间静默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宋子羡才猛然惊醒,张口就喊白檀,“快给你家爷端茶来,你家爷要噎死了!”   衍墨院里一片人荒马乱,宋子羡还来不及祭奠自己还未开始就已逝去的爱情,紧接着就要面对自己后知后觉差点被噎死的窘境。 第61章 种田系统? 自上次与宋子羡交谈过,季……   自上次与宋子羡交谈过, 季萦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只听说他近来读书很是孜孜不倦。   也不知该为他终于知道发奋图强而感到欣慰,还是为他的遭遇而感到同情。   季萦想了想,便让小厨房炖了安神补脑汤, 一会儿送去给家里三个读书的兄长用。   却不想香芸去了厨房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姑娘,您说的这个安神汤从没人听过, 不然您给个方子吧。”   季萦闻言不由一怔,这安神补脑汤在前世时极为普遍, 只要家里有学子的几乎都会炖这汤。却不想这里倒没有。   不过她也记不清这安神补脑汤是什么时候才成的方子, 索性取了纸笔写了下来。   陈妈妈过来瞧了瞧, 笑道:“姑娘写得是个药膳方子, 还是补脑的,这就更贵重了。这些食补的良方大多都在太医院存着, 也有各个高门世家有祖上传下来的,轻易不示人。”   难怪家下人不知道呢!   季萦心里有些恍然,前世烂大街的药膳方子, 在这里竟成了孤品。   陈妈妈只瞧了一眼,不敢继续再看, 只吩咐香芸道:“你去将姑娘需用的药材都取来, 在屋里配了再拿去厨房。这方子珍贵, 若露了出去小心你们的皮。”   香芸被郑重叮嘱, 忙点头出门去取药材。   季萦本想说不用如此谨慎, 但又一想这安神汤里的毕竟是药材, 配量可不能出一点差错。好在她当年高考时类似的汤药不知喝了多少, 用量早已烂熟于心,索性自个在屋里称量配了几幅。   见多了系统地图里种出的药材,她不免对香芸取来的这些看不上眼。   香芸却道:“姑娘, 管事的说了这些已经是品质上乘的了。若要更好的,只能到外面重新采买去。”   如此,季萦只配了六幅就罢手。她叮嘱香芸道:“一会儿送汤去时记得说清楚,虽是药膳,但是药三分毒,可不能多用了。”   香芸忙答应道:“定然不敢忘了姑娘的话。”   因着有今日的这一遭,季萦不免思索起要不要在系统地图里多种几样药材。也不必多珍贵,只家常用的这些就行。毕竟种在系统里的可比寻常来的药性强多了。   将香芸和香榧打发出去给各处送汤,她招了陈妈妈去了书房。   “妈妈,我让你找的东西最近可有消息没有?”   自上一次系统升级后,她就画了第三块电池的纹样,让陈妈妈和钱管事继续寻找。   陈妈妈闻言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姑娘放心,奴婢当家的定会尽力给您找寻的。”   季萦点头,道:“那就辛苦钱管事了。”说罢想了想,又叮嘱道:“东西慢慢找就是,切勿露了什么风声出去。”   说完见陈妈妈上心的应了,她才松了口气。自上次在古董铺子里意外遇到五皇子,他有意强夺那把剑,她心里就有些不安宁。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事后季萦也仔细观察了那把剑的样子,虽是把好剑,但也不至于让堂堂一位皇子不顾脸面的强夺吧?   宁愿系统升级的慢些,万事还是小心为好!   白日里被安神汤的事提了醒,季萦才想起自己先时在系统地图里的水潭那处种了好些花植和药材。如今过去几月的时间,也不知它们长的如何了。   心里记挂着事,晚上她进了系统并未如前几日那般在森林里采集醒神香的香料,而是出了森林往之前的那处水潭里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出了森林她向水潭处走时总觉得路途比当初长了不少。   好在,这些日子在森林里转悠,她的体力好似增进了不少。走了许久,大汗淋漓时终于到了地方。   虽然她觉得自己记忆里的位置应该没错,但看着眼前的景况,她还是有些怀疑的揉了揉眼睛。   之前的水潭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面前这处分明是个湖泊!还有之前的瀑布,如今也变宽了许多,水流下泻的速度也更加激烈。湖面上碧绿一片,有叫不出名字的各种水草,还有金色花瓣摇曳生姿的大片莲花。偶尔湖面上的莲叶还会无风而动,不难想到这湖水里藏着不少的水中生物。也许是游鱼,也许是别的什么……   再看湖泊四周,依然遍布着各种奇花异草 ,只是生长的面积比先前大了许多。   而更让她觉得神奇的是,她之前种下的那些的药材和花植。当初只是随意的洒在土壤里,如今呈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块块四方四正的花田或药田。并且这些田地的面积都是同样的大小,目测每块大约是两分的面积。   再看每块地里只有一种作物,或是花或是药材,不多不少正好是十块。不,是十一块。   她发现最后一块地里什么也没种,全是黑黝黝的泥土。而前面的十块,生长的药材或花植的顺序正是她当时种下种子的顺序。   第一块是人参,田里稀稀疏疏的,依旧只有之前剩下的那几株。   第二块,是藏红花,田里火红一片,已是成熟的样子。   第三块以及后面连着的两块全是花田,依次是玫瑰,甘菊和薄荷。   再之后依次是黑枸杞、三七、当归、石斛还有何首乌。其中种植石斛与何首乌的田里,也是稀稀疏疏,只有当初撒下种子的七八株的数量。   毕竟连系统这样神奇的存在都见识过了,所以季萦被眼前的一切震惊过后,也就心平气和的接受了。   她猜测,这里的变化应该都是系统升级引起的。或许不止这里发生了改变,旁边的森林中应该也有变化,只是她对森林的情景不熟,所以没发现罢了。   第一次升级,这片地图出现了。第二次升级,地图内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么第三次呢?   她不由期待着系统下次升级的盛况。   既然这里的田地能够自动规划,季萦就想着落实她之前想种药材的想法。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是先将这几块地里的花植和药材全部采集了。只留下人参,石斛和何首乌,这三种药材都是多年生的才有用。   她坐在湖畔旁的凉石上一一查看刚才的收获。   藏红花40斤,红花精油4瓶。黑枸杞80斤,一张酿酒的方子,名为百生酿。顾名思义,这酒能益寿延年,平安活过百来年。   三七和当归田里各出产了七八十斤的药材,可惜没有采集出她心心念念的白药方子。不过采集后的掉落物本就是随机的,她想多种几茬三七,说不得就碰上了。   采集花田收获的种类比药田多些。玫瑰和甘菊田里收获了一大包干花瓣,十来瓶精油和花露。采集薄荷收获了二十来斤薄荷糖块,这些糖块透明如水晶,每样都是一样的形状大小。放一颗在嘴里,她立马觉得神清目明起来。这糖是个提神的好东西。   除了这些,还有一小青玉罐装着的糊状物,查看信息竟是一小罐面膜。这面膜晶莹里透着淡淡的绿色,里面还有玫瑰和甘菊的花瓣。不止好看,功效也是集补水美白和修复为一体。当真是女孩子心中的圣物。   将这些东西都收进背包里。季萦正想着之后一定要好好规划一下这些田地,就有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绕过鼻尖的气息里夹杂着淡淡的水汽。她的视线就落在了湖面上微微抖动的莲叶上。   走到湖岸上,稍稍伸手正好够到了离岸边最近的那株莲花。她心念一动,眼前白光一划水面上瞬间就出现了一样东西。拿起来一瞧,是一粒白生生的莲子。   莲子爽脆解渴,里面的莲心能清火清热。   再摸上旁边的另一株莲花,采集分解。这次得到的是一片巴掌大的四四方方的莲叶。这莲叶绿油油嫩生生的,好似能掐出水似的。   夏日炎炎,莲子莲叶用来做粥,美味又健康。她索性绕着岸畔多采了些。   采过莲叶,季萦不禁又对这片湖泊生了好奇心。也不知这水里的游鱼究竟长什么样子。   要想钓鱼,就得有钓竿。向四周瞧了瞧,见一旁还扔着一根她方才从森林里带出来的树枝,细长坚硬。取出一圈透明的无色丝线,紧紧绑在这根树枝的一头,又捡了一根细小的树枝枝桠做了吊钩。一根史上最简单的钓竿就成了。   季萦没钓过鱼,也不知道什么技巧,只割了一丁点背包里的鹿肉挂在鱼钩上,然后将鱼钩甩进水里。   坐在岸边等着鱼儿上钩,顺带休息休息。虽然她的体力最近变大了许多,但忙活了这么久也是累的。   不知过了多久,钓竿还是一丝动静也没有。季萦就想着要不先出去睡觉,毕竟这会儿已经很晚了,早过了她往日睡觉的时间点了。   不想才站起身,被她扔在地上的钓竿就往水下滑去。好似竿子的另一头有什么重物在拖着它。   她当机立断一脚踩住眼看就要滑到水里的钓竿,然后蹲地将它拖起来往远处走。她不会垂钓,折腾了许久才将咬钩的鱼儿拉上岸来。   果真是一条好大的鱼。这鱼大概有小儿臂长,全身布满青色透明的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等这鱼因缺水不在挣扎后,季萦才敢轻轻碰它一下。然后就有系统的提示音出现:一条一级青鱼,是否采集?是否分解?   默念分解,地上就出现了一条现杀处理好的鱼肉。   用系统查看它的信息,这鱼除了肉质细嫩口感美味之外,就没有别的介绍了。   收好鱼肉,来不及打算将它炖汤还是红烧,季萦就赶着出去睡觉了。 第62章 危机 季萦再次听到有关四姑娘的事时她……   季萦再次听到有关四姑娘的事时她正在试衣裳。   前次齐灏邀请她参加真宁县主举办的小宴。昨日就有肃王府上的嬷嬷送了邀帖给她。不止她一人, 府里的姑娘不论嫡庶都收到了。   香芸将一件藕合色的褙子放在她身前比划。   “也不知其她几位姑娘穿什么颜色的衣衫,到时可别撞了才好。姑娘,要不我让人去打探打探吧?”   香榧正一在旁整理香包, 听了她的话里立马道:“自来只有旁人避让咱们姑娘的份儿, 咱们哪里用得着去避讳别人穿什么?”   “倒是我糊涂了。”香芸笑着道。   季萦瞧着她手里又拿了件姜黄的绣了牡丹纹的褙子,不由道:“不要这个, 明日怕是要下雨,你去取了前日新做的那件茜红色的夹衣来。”   香芸便依言取了那件夹衣过来, 侍候季萦换上, 打量道:“姑娘这件衣裳是不是太素净了些?”   季萦看着镜中的少女身着窄袖齐腰夹衣, 下身一袭藕荷色的百褶裙。身量纤细, 腰身窈窕。满意道:“这不挺好的么?”   “要不姑娘穿咱们上次新做的那件月华锦衣吧!眼看着就要入秋了,夏衣再不上身到明年可就成旧衣了。”香芸建议道。   季萦摇头, “明日不过是随意小聚,哪里用得那般隆重。再过几日宫里不是招了我和阿娘参加宫宴么,到时穿它正好。”   可明日贵女众多, 姑娘又是第一次去肃王府,若不好生装扮, 被旁人比下去了可怎生是好。   想到这儿, 香芸犹不死心道:“姑娘不是还新做了一条粉紫的综裙么, 奴婢想着比这条藕荷色的裙子更配姑娘的衣裳呢!”   “是吗?”季萦让她拿来瞧瞧。   香芸忙三两步取了裙子来给季萦换上, 果然是比之前那条好看些。   “那就这条吧!”   季萦一定下, 香芸就接过衣裳准备去熨烫齐整。   这时, 杏林从门外进来了。脸上犹带着些行色匆匆的慌张。   “姑娘, 太太和大奶奶带着婆子去了四姑娘的院里,听说已经绑了院里好些个奴才。就连墨心和墨韵两个也挨了板子。”   季萦闻言,不由吃了一惊。“到底出了什么事?”   杏林一脸为难道:“姑娘, 太太那边实在瞒得紧,奴婢打听不到。”   季萦想了想,道:“既然阿娘那里打听不到,就去大嫂那边打听!”既然阿娘去四姐院里时带着大嫂,那大嫂必定也是知情者。   杏林依言出去了,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   彼时,季萦正在榻上看书,瞧见她进来就问道:“这会子如何了?”   杏林回道:“太太和大奶奶处置了四姑娘身边伺候的人,又将四姑娘带去了正院审问。奴婢守在门口,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四姑娘才被太太身边的妈妈扶着回去了。”   “你打听到了什么?”季萦若有所思的问道。   杏林道:“姑娘料的不错,方才奴婢去大奶奶那里打问,大奶奶身边的卢妈妈与奴婢透了些口风!”她说着就瞧了一眼四周,见周围的丫头早在自己与姑娘说话时就已经退出去了,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压低声音道:“太太在四姑娘屋里发现了与男子私相授受的证物!”   “啊?”季萦惊讶的出声,然后又有些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呢?你确定没有听错?”   她们家的姑娘自小家教严格,又读书认字,一举一动间守得都是规矩。更何况四姑娘的性子就如那高山雪莲一般,清冷又高傲。她怎么会舍下脸面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姑娘,是真的!”杏林肯定道,“是大奶奶身边的卢妈妈亲口与奴婢说的。听说自从太太发现四姑娘身边的丫头行为鬼祟,就让大奶奶暗中查访。终于在昨日发现了墨心从府外面夹带给四姑娘的私信。”   “你之前不是说墨韵一直往府外面跑么,怎么又成了墨心了?”季萦疑惑道。   “这便是四姑娘的高明之处了。”杏林道,“姑娘您绝对想不到四姑娘为了……费尽的心思。四姑娘怕被人发现端倪,表面上让墨韵出府吸引旁人的注意力,暗地里实则是墨心为她与外面的人互通信息。”   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想不到她这个四姐为了个男人连兵法都用上了。果然没辜负了她的才学。   “与四姐相交人到底是谁?”季萦此时是满满的好奇心。   “听说从四姑娘屋里搜出的信上的落款是冯家公子!”杏林轻声道。   “冯家?”季萦皱眉问道,“哪个冯家?”   “就是与咱们四爷六爷是同窗,拜在张大儒门下的那位冯公子!”   季萦恍然,面上就有些一言难尽。“你是说国子监祭酒冯大人家的长公子?”   她想了一瞬,还是有些想不通这两人怎么会有交集的,而且还对彼此生了这样的心思。   杏林对此也是不清楚,“奴婢回来时,太太才刚审问完了四姑娘。”   如此,季萦便与她道:“这件事你盯紧些,一有消息就来回我。还有,此事关乎家里姑娘们的清誉,一丝口风也不能往外露。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是,奴婢记住了。”   …………………   次日,就有肃王府上的马车来接季萦姐妹去赴宴。   她们乘坐的马车缓缓停在王府垂花门前,就有王府的嬷嬷等着接她们。   “奴婢是伺候在王妃院里的,夫家姓韩。”   “韩嬷嬷!”季萦几人客气道。   “请姑娘们上轿吧!”韩嬷嬷指了指前面不远处停着的青蓬小轿。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去王府内院还得乘轿。   坐在轿子里晃晃悠悠的,大约过了半刻钟,抬轿的婆子终于停下了脚步。   季萦听到外面的韩嬷嬷扬声道了句“请姑娘们下轿”,她们几人这才出来。   “姑娘们随奴婢这边来!”韩嬷嬷边领着她们几人往前走,边解释道:“我们家县主今儿在易云馆里招待客人,就在前面不远处。”   来不及四处打量,季萦等人跟着韩嬷嬷一道上了抄手游廊,往前行了数步,穿过一道满是花障的月亮门,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丝竹声。   “咱们快到了!”   韩嬷嬷话音刚落,前面就过来了个穿着绿色绫衫的丫头,瞧见季萦等人顿时眼神一亮。   “宋家姑娘们可来了,才刚我家县主还问起呢!”这丫头声音清亮,面上笑容很是和气,“姑娘们快随奴婢进去吧,其她人都已经到了,就等姑娘们了。”   一行人随着她进了易云馆,趁着丫头打花帘的空挡,季萦笑着问道:“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那丫头忙道:“不敢当姑娘一声姐姐,奴婢银心,是伺候在县主身边的。”   “多谢银心姑娘为我们带路。”季萦笑着说完,便跟在大姑娘身后进了门。   今日真宁县主是宴客的主家,因此待季萦几人比往日热切了不少。   姑娘们的小宴,无非就是观花沐阳,吟诗做赋。   季萦几个姐妹都是自小开蒙读书的,在诗词这一方面自是不惧旁人的。   所以即便刚开始大家见面说话颇有顾忌,尤其除了久居京中的大姑娘二姑娘和五姑娘,剩余的季萦几人算是这些贵女圈里的生面孔。但宴到中旬,大家猜灯谜作诗赋轮过几圈后,再相处起来生熟感就少了许多。   虽没有交到什么知心姐妹,但点头之交总算有了几个。季萦在京中贵女圈的交际也算有了进展。   顽过一会儿,快至午时了,真宁县主就招待大家去花厅用饭。   季萦就趁机提出要去拜见太妃。真宁县主自是走不开的,她想了想道:“六姑娘第一回 来,想必不认得路,便让沐姐姐替我陪你去一趟吧!”   “好啊,说起来我也许久未见过太妃了。”沐姑娘一口答应下来。   如此,季萦只能歇下找个丫环带路的打算,笑着接受了她的好意。   与大姑娘打了招呼,说好等她拜见过太妃后回来与她们一道回家,季萦就与沐姑娘出了易云馆,朝着太妃院子的方向走去。   太妃住的松鹤堂在王府中轴线的最北边。   路上季萦客气道:“多谢沐姑娘愿意陪我出来。”   沐姑娘笑道:“六姑娘可别与我客气,说起来该道谢的人是我呢。我最是不耐烦作那些诗啊词的,正愁找不到机会躲出来呢。”   “沐姑娘说笑了。”季萦抿唇道。   事实上,沐姑娘是个很不错的向导。大概她的确经常来肃王府,一路上为季萦介绍府内的景色建筑,如数家珍。   两人路过一处篱舍时,季萦不由好奇的多瞧了两眼。   沐姑娘见了就道:“很奇怪吧,我第一回 见到时也是稀奇了好久呢。”   季萦点头,在一路的富丽堂皇中突然出现一座茅草屋确实会让人觉得奇怪。   “走,我带你进去看看。”沐姑娘拉了季萦就往篱障处走。   季萦忙推拒道,“还是算了吧,主人家不在,我们贸然过去怕是有些失礼。”   沐姑娘听了并未停下脚步,反而有些神秘的道:“没关系,六姑娘若是知道了这篱舍的主人肯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说着就推开了篱障编就的小门,引了季萦进去,笑道:“外面虽瞧着简陋,但里面却别有洞天。”   却不过沐姑娘的热情,又怕失礼数,季萦只好让身后的陈妈妈和香芸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候着,她跟着沐姑娘进了篱舍。   进去里面她打量四周,只见各处摆设简素里透着雅致。一应摆件虽都是木制,但各个精巧别致,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六姑娘喝杯茶吧!”沐姑娘倒了杯桌上的茶水放在季萦面前,然后见她面上的好奇之色,就笑着解释道:“这里以前是一处兽园,后来笃之哥哥在这里建了座篱舍。小时候,我和真宁还有笃之哥哥经常来这里玩。”   她说着就叹息道:“一转眼我们都长大了,这里我也许久没来过了。”   季萦听了这话,将捧在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沐姑娘也不在意她的沉默,只径自说起了小时候在这里发生过的趣事。   季萦还记着要去拜见太妃的事,便打断她的回忆,道:“沐姑娘,咱们还是快些去见太妃吧!”   “瞧我,一说起从前就什么都忘了。多亏六姑娘你提醒,咱们这就走吧!”沐姑娘说着就站起身往门口去。   季萦跟在她身后出门,才抬脚就隐隐听到几声狗吠声,由远及近。她心里顿时一惊:“什么声音?”   “哎呀,是绣虎的叫声。”   不同于季萦的紧张,沐姑娘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   她加快步伐,几步走到院里,嘴里还呼唤着绣虎的名字。   季萦才一出门,只觉眼前一花,院门口就冲进来一只黑色的大狗,蓬松的的毛皮,大约有半人多高。她瞬间头皮一麻,脸色就变得苍白起来。   从小到大她最怕狗。即使是只有巴掌大的小型宠物犬,她也不敢靠近,更何况这样的庞然大物。   沐姑娘迎面走到那狗跟前,弯下腰用力摸了摸它的头和后背,然后转身准备给季萦介绍时,不想却瞧见了她难看的脸色。   她忙道:“六姑娘你别怕,绣虎是猎犬,聪明而且通人性,不会咬人的。”   说完见季萦的神色越发紧张,她不由拉了季萦的手道:“真的,不信你摸摸,真的不咬人的………”   “你放开我!”眼看被拉着的那只手就要碰到绣虎的头顶了,季萦本能的用力一甩。   沐姑娘不防,不由被甩了个趔趄。绣虎蹲在地上立马冲季萦大叫起来。   季萦瞬间被吓的浑身冒冷汗,再也顾不得什么立马往院门口的方向跑去。   狗喜欢追赶猎物。见前面有人跑,绣虎立马跳起来从后面追了上去。   一个闺阁女子怎么跑的过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   “啊………!”   季萦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瞬时被后面的情形吓得魂不附体。   她不由第一万次悔恨刚才为何将陈妈妈和香芸留在了外面,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的跟着沐姑娘只身去了陌生的地方呢。   眼看身后的大狗下一瞬就要扑上来了,她的身体好像已经提前感觉到了被抓挠撕咬的疼痛。她甚至想到要不管不顾的使用系统,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正在心念之间,她就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中,同时腰间一只强有力的手揽着她生生的凭空转了一圈。   有人将她护在了身后! 第63章 后续 齐灏下朝回府,听冯安禀说真宁县……   齐灏下朝回府, 听冯安禀说真宁县主在易云馆设宴宴请各家姑娘。   “六姑娘可来了?”   冯安闻言忙恭敬道:“是,王妃一早就派了车去接了。”   齐灏想起上一次见自己的小未婚妻还是在宋府,也不知她近来长高了不曾。   想到这儿, 他歇了之前准备去书房的打算, 转身往松鹤堂的方向去。   冯安小心的打量了他一眼,忙小步跟在他身后, 体贴道:“宋六姑娘第一回 来咱们王府,想必会去拜见太妃。世子爷, 您不是为宋六姑娘寻了些东西么, 正好可以趁此机会送给她。”   齐灏想了想, 点头道:“也好, 你这会儿就去书房将东西取来,然后送到松鹤堂来。”   这会儿只冯安一人跟着齐灏, 因此他面上就有些为难。   齐灏道:“不碍事,你去吧!”   冯安这才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齐灏继续往松鹤堂去,路上有婆子丫头对他恭敬的行礼。在行至距离篱舍不远处时, 突然听到有隐隐的狗吠声传来。   内院怎么会有狗叫声?他凝神细听,认出这是绣虎的声音。   想起真宁招待各家姑娘的易云馆就在附近不远处, 怕惊到女眷, 他不由加紧脚步寻着狗吠的方向去。   随着狗吠声越来越清晰, 齐灏就看到前面有两个仆妇丫环打扮的人慌里慌张的从旁边的凉亭里出来往前面的篱舍跑去。看她们的背影, 很有些熟悉感。   这是出事了?   他此时的面色冷凝, 来不及多想忙提步往篱舍奔去。他速度极快, 很快就超过了前面的两人。   几步到了跟前, 只见前面一个红衣小姑娘酿酿跄跄的向他奔来,她身后一只黑犬紧追不舍。   是宋家的六姑娘!   这一刻他的心好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下意识的将前面的小姑娘揽在怀中, 放在身后好生护着。与此同时将快要扑到跟前的黑犬掀翻到不远处的地上。   “放肆!”齐灏厉声喝道。   黑犬见到主人出现,又见他发怒,好似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般紧紧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齐灏这才转头去瞧脸色苍白的季萦,低声安抚她:“别怕,已经没事了。”   季萦乍然绝处逢生,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只觉双腿一软,就要扑在地上。   齐灏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见她如此忙伸手扶住,神色焦急道:“怎么了,可有哪里伤到了?”   季萦受惊过度,此时只觉全身好似脱力一般有些瘫软。一时说不出话来,双眼里蓄满了泪水。   齐灏无法,只得抱了她起来,准备先去松鹤堂再说。   此时陈妈妈与香芸还有沐姑娘也赶到了。   见到被齐灏抱在怀里的季萦,陈妈妈被吓得心脏骤停,“姑娘!世子爷,我们姑娘这是怎么了?”   齐灏此时也不大清楚季萦的状况,因此面色沉峻道:“我先带六姑娘去太妃院里,然后让下人去请太医来。”   他说罢就略过一旁神色纠结正要张口解释的沐姑娘,抱着怀里的人朝松鹤堂去。   “笃之哥哥………”沐姑娘面上顿时露出一抹委屈,又见他头也不回,只好跺了跺脚跟上去。   太妃本听了下人通禀说一会子宋家六姑娘来给她问安,这会儿正等着季萦来了一块用饭呢。   却不想季萦是被齐灏抱着来的。   “这………这是出什么事了?”太妃见到这情形面色骤变,焦急道:“萦姐儿怎么了?”   齐灏将季萦放在榻上,简单解释了几句季萦受了惊的事,又顾虑太妃年纪大了着急不得,就道:“我已经吩咐人去请太医了,祖母安心!”   太妃一边查看季萦的情况,一边忧声道:“我怎么安心得下,萦姐儿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碰到这样的事………”她说着又让身后的丫头赶紧再去催催太医。   季萦这会儿勉强缓过了神来,见了太妃面上的焦灼,轻声道:“太妃祖母,您别担心,我没事儿!”   太妃只当她在安慰自己,便柔声道:“好孩子,别怕,哪里不舒服给祖母说。”   季萦正想张口再解释,一旁的沐姑娘就插言道:“太妃祖母,让六姑娘受惊是我的疏忽,可我真不是故意的。”   太妃此时才注意到身边还有旁人,一时对她的话有些不解。   沐姑娘咬了咬唇,解释道:“我本是好意,带六姑娘去了篱舍玩。不知为何绣虎就突然跑过来了。我真不知道六姑娘这么怕狗。她一跑绣虎就追上去了………”   “你胡说,分明是你强拉了我家姑娘去的篱舍。我家姑娘百般推辞,却不过你的脸面这才跟你进去的。”香芸不顾规矩一口打断了沐姑娘的话,愤恨的盯着她。   如此,太妃和齐灏才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始末。   沐姑娘见他们两人对自己的话并未表态,又有香芸在一旁生事,忙急声道:“即便如此,六姑娘受惊之事也与我无关啊。太妃祖母,笃之哥哥你们相信我。”又看向季萦道:“宋六姑娘,你说句话啊!”   季萦听了她的话,慢慢垂下了眼睑,右手摸了摸左手小指上的杏花戒指,轻声道:“太妃祖母,是我运气不好又胆小,这才惊着了猎犬………”   太妃见她此时此刻还能如此顾全大局,心里既心疼又愧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必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事实上,季萦刚才说的是真心话,她是相信今日之事概因巧合。   自她得了这尾可探测外界恶意的杏花戒指,每回出门她都谨慎的将其戴在手指上。迄今为止,这戒指从未有过警示。   方才沐姑娘执意带她去篱舍,她虽不情愿但也还是去了,就是因为她在这件事上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恶意。   后来沐姑娘虽言辞上有些膈应人,但季萦还是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有意伤害自己的意图。   没成想,偏她运气这般不好,好巧不巧就碰到了在王府内宅乱跑的恶犬。   季萦神色恹恹,但还是对太妃的维护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太医来的很快。太妃和齐灏等太医为季萦诊过脉,又听他说了季萦无大碍的话,这才放下了提着的心。   让人带着太医下去开方子,太妃这才有心思详细查问方才的事。   “齐嬷嬷,你亲自去查,堂堂王府内宅怎会无端跑进来一只猎犬?”   今日后宅可是有各家姑娘在的,如果不是萦姐儿当先碰上了,那猎犬趁着人不注意跑到易云馆去,冲撞了谁家姑娘,她们王府可就有嘴说不清了。   齐嬷嬷领命下去了,齐灏就道:“祖母,我也让人去外院查一查吧!绣虎一向养在外院,今日突然跑到了内宅,其中定有缘由。”   等太妃点了头,他就安抚性的看了眼半倚在榻上的季萦,然后转身出去了。从头至尾再未瞧一眼对他眼含期待的沐姑娘。   太医开了安神的方子,药熬好后,季萦用了就觉精神有些昏沉。太妃哄她道:“萦姐儿先歇一歇,等你睡醒了便送你回府。”   她盖了被子躺下,陈妈妈和香芸就不错眼守在她的榻前。   太妃带着其余人去了外间,瞧见沐姑娘还在为刚才齐灏对她的态度伤心不已,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她道:“沐姑娘也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已让人去请了襄国公夫人。一会儿国公夫人来了我便让人通知你。”   沐姑娘闻言神色顿时一变,她委屈道:“太妃祖母这是不相信涉江说的话吗?”   太妃摇头,道:“此事到底真相如何我自会让人彻查明白。不过,今日我肃王府的未来世子妃在自家内宅险些出事,而你又被牵扯其中,于情于理我都该给襄国公府和宋家一个交代。”   沐姑娘闻言,不由咬了咬唇。她心里清楚太妃这话只是面上好听罢了。如今的情形宋家六姑娘才是苦主,而她身上怕是还带着害人的嫌疑呢。太妃找她娘来,怕是为了给宋家一个交代吧!   她直视着太妃开口道:“无论您相不相信,宋六姑娘之事我都问心无愧。”   说罢就带着一脸的倔强转身出去了。   季萦再次醒来时,陈氏正守在她身边的榻前。   “阿娘。”   “萦姐儿醒了?”陈氏听到女儿的声音,不由惊喜道。“这会儿感觉如何,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萦不舍得惹她担心,认真的感受了下身体各处的情况,无一处不妥。她才微笑着道:“阿娘你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说着就坐起了身子。   陈氏见她的动作,这才真的放下了心。“你呀,不知让阿娘有多担心。你一不在阿娘跟前就出事,日后我还怎么放心让你出门。”   季萦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以后再不出来了,只陪在阿娘身边。”   抱着陈氏的胳膊撒了会儿娇,然后看了看桌边的刻漏,已经酉时了。她就问道:“阿娘,大姐姐她们呢,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陈氏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大姐她们已经先回去了。你既然没事了,那咱们这便去与太妃道辞。”   太妃见季萦这会儿生气勃勃的样子也是高兴,“幸好你无事,不然我可怎么跟你祖母交代。”   又听陈氏向她辞行,虽不舍得季萦离开,但还是让齐嬷嬷送了她们出门。   “萦姐儿日后可要常来看看我这老婆子。”   季萦笑着答应道:“太妃祖母放心,我以后会常来的。”   坐在马车上,回宋家的路上季萦才与陈氏道:“我却不知太妃还通知了阿娘去接我,祖母她老人家可知道了?”   陈氏就叹气道:“老太太对你最是着紧,王府来人,老太太那里如何瞒得住。好在来的人是太妃身边的嬷嬷,说你已经瞧过太医没有大碍,我们这才放下心。”   她说罢又道:“你好好的去他们家赴宴,险些出了事太妃总得给咱们家一个交代。今日不仅我去了,襄国公夫人也被太妃请了来。”   季萦闻言,面上就有些惊讶,她还真不知这件事会闹到要找家长的地步。在她心里这件事不过就是个意外,只是她比较倒霉,做了这个意外中的主角。   陈氏见她不说话,就径自道:“沐家那个丫头,初见时还算端庄知礼,却不想是个内里藏奸的。你日后可离她远着些吧!”   她不由就想起今日她和襄国公夫人一同到了太妃跟前,听世子分说查到的事情的前因后果。此事确实是个意外,全因王府的二公子贪玩偷偷牵了世子的猎犬藏在自己院里,却不想一个没注意被跑了出去,正好被自家女儿给撞上了。   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陈氏不认为王府有隐瞒事实真相的必要,所以只能相信这事确实是意外。   不过,到底是王府管家不严,自家女儿才会遭此一劫。她心里虽有怨气,但碍着太妃一开始就对女儿的大力维护,甚至不惜开罪襄国公府,她便也不好再说什么怪罪的话。   不想她没说话,那位沐姑娘却是先委屈的不行了,眼神妖精似的盯着肃王世子,非说自己的一片好意被冤枉了云云,泪珠子淌个不停。嘴里对世子的称呼也是不伦不类。什么“笃之哥哥”,无亲无故的叫的这般亲热,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陈氏想到这儿,又叮嘱了一遍季萦日后不许与那沐姑娘在一处,免得女儿吃了那丫头的亏。   季萦乖乖应了,又问起今日后续的事情。   陈氏先简单的说了这件事的始末,然后又说了太妃的处置。“………毕竟是他们家理家不严才闹出来的,太妃罚了一干下人,又将二公子罚去跪祠堂,等禀明了王爷在行处置。襄国公夫人也表态此事有她们家姑娘的责任,不日就会上门给你赔礼。”   她说着看了一眼季萦,继续道:“世子知道你怕狗,便与太妃说王府里日后再不许养猫狗这些牲畜,猎犬也牵到城外的庄子里去。太妃答应了。”   季萦闻言愣了愣,半晌才道:“说起来今日要不是世子及时救了我,还不知会怎样呢。”   陈氏一想起那样的情形,就心疼的摸了摸女儿的发顶,柔声道:“好了好了,事情过去了就别想了。无论如何,世子能护住你,我就放心了。”   季萦回到府中,不出所料又被老太太拉着好生关怀细问了一番,见她确实没事了又听陈氏说她今日还不曾正经用过饭,这才放了她回去休息。 第64章 旧事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季萦很是在家……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 季萦很是在家里修养了些时日。平日除了去学里等闲不出门。   期间大姑娘和谢意尔邀她去逛了几回园子。谢意尔倒罢了,大姑娘却话里话外都好奇当日在肃王府发生了何事。   季萦对她的打探甚觉无趣,去了一回便再也不出门了。算是彻彻底底当了回宅女。   白日里不出院子, 晚上她倒是精力旺盛。   在系统地图的水潭处, 不,现在已经变成湖泊了。她在湖泊里采了好些莲子莲叶, 抓了几回鱼。又在旁边的田地里种下了几种常用的药材。   除了这些,还扩大了探索森林的范围, 堪堪凑够了三份醒神香方子上的一级和二级香料。   她有预感, 只要找到第三块电池, 系统再次升级, 她就能找全醒神香方子上所有的香料,调制出真正的醒神香。不仅如此, 到时天衍古蚕的下落她也必定会找到线索。   可惜招来陈妈妈问了几回,关于第三块电池的线索还是迟迟没有下落。   季萦满心的期待好像被泼了盆凉水似的全变成了失望。   香芸见自家姑娘神色泱泱,不由从身后捧出个盒子, 笑道:“姑娘,您猜刚才谁给您送东西来了?”   季萦缓缓看了她一眼, 摇了摇头, 表示没心情猜谜语。   香芸只得自己揭晓答案, “是世子爷身边那个叫冯安的内侍。他说这东西原是早就寻到了的, 世子本打算上回在王府时就给您, 却不想被耽搁了。”   季萦听了她的话, 顿时精神一振。“快拿来我看看。”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急切。   香芸就走到她跟前, 将匣子递到她怀里。“姑娘快打开瞧瞧是什么。”   季萦闻言,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然后亲手打开了匣子。   只见匣子里是一只造型十分古朴的老银镯子。看外形, 应该是外族的贵族用过的东西。   “呀,真漂亮!”季萦感叹道。   她将镯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然后就戴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将胳膊伸给香芸和香榧瞧,“好看吗?”   “真好看。”香芸和香榧忙点头道。“姑娘手腕本就纤细白皙,戴了这镯子就更好看了。”   季萦对她们的回答很满意,抚摸着腕上的镯子不由低头笑了。   香榧见了就有些若有所思的道:“我怎么觉得姑娘近来有些奇怪呢?”   有什么地方奇怪了?   季萦听了她的话,大大的眼睛有些疑惑的望着她。   香榧想了想,道:“前几次世子也曾送过姑娘东西,每次您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可这次的反应却明显有些不一样。您刚才一听世子送了东西来,开心的眼神好像在发光。不仅立马将镯子戴在了手上,还问我们好不好看。不像前几次只是将东西搁置在箱子里就再也不过问了。”   季萦听了,想了想她刚才的表现,还真是如香榧说的一模一样。她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香芸就笑道:“姑娘的变化我却是知道为什么的。”她看着香榧道:“谁让你不跟着姑娘出门的,自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一桩故事呢。”   “什么故事?”香榧不由好奇道。   香芸就瞧了一眼略有些羞涩的季萦,笑着打趣道:“什么故事,可不就是英雄救美的故事么。”   香榧闻言越加疑惑,“什么故事?你快说说。”   季萦却是脸皮薄,经不住她的打趣,便佯装嗔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连姑娘都敢拿来说嘴了!”   香芸见她面色绯红,就笑道:“哎呀,咱们姑娘这是害羞了。我可不敢再说下去了。”说罢见她面色越发羞恼,就佯装求饶道:“姑娘别生气,您且安坐,奴婢这就捧了茶来给您磕头赔罪。”   主仆三个正笑闹着,杏林就从门外进来了。见了屋里的热闹气氛,不由也嘴角含着笑给季萦行礼请了安。   季萦之前吩咐过杏林打听四姑娘的事,见她这会儿来,想必是事情有进展了。   给香芸和香榧使了个眼色,她们便相携着退出去了。   杏林见屋里只剩她们两人,就与季萦屈膝福了一礼,道:“姑娘之前吩咐奴婢打听的事到今日奴婢才算是置办齐全了,这才敢来跟您回话。”   季萦点头,道:“你说说吧!”   杏林就接着上次给她回的话道:“太太带人从四姑娘那里搜出了与冯公子往来的书信,然后就将四姑娘带去了世安院问话。四姑娘先死咬着自己是被冤枉的不肯说,太太就威胁她,若不说实话就将墨心和墨韵两个拉出去打死。四姑娘这才吐了口。包括与冯公子是如何认识如何往来甚至发展到了何种境地,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她说着就顿了顿,组织好了语言继续道:“太太这才知道,原来那位冯公子有回来咱们府上找四爷和六爷借书,曾与四姑娘碰到过一回。刚好四爷和六爷那里没有,四姑娘屋里却收着一本,她便自己将这书借给了冯公子。如此一来一往之间,两人就生了些别样的情愫。”   季萦听了就问杏林,“可知道四姐姐借给冯公子的是什么书?两人书信里都说了些什么?还有那信是如何通传的?”   杏林道:“是一本茶书。那些信太太都看过了,也审问过墨心和墨韵两人,四姑娘与那冯公子书信往来倒也算守规矩,说的都是些诗词歌赋烹茶调香之类的雅事。每回四姑娘写了信,就让墨心带着去府门上交给一个守门的老仆,然后从那老仆手里再拿回冯公子的书信。”   季萦闻言若有所思道:“府门上守门的老仆都是咱们家的家生子,忠心自是不必说。又怎么会帮着四姐姐与人私传书信呢?”   杏林就略显神秘的低声回道:“听说那老仆与四姑娘的生母白姨娘很有些旧日的交情。这些年四姑娘跟着老爷在西北任上,与他没有过接触,不过等咱们回了京城两人便联系上了。”   “四姐的生母不是很早就过世了么?”季萦疑惑道,“而且她不过是个姨娘,怎么还有这样厉害的手段,连咱们府里的家生子都能笼络了,以至这么多年后四姐姐还能得了人家的关照。”在季萦的记忆里,有关四姑娘生母的事很少被人提及,可以说那位白姨娘无论生前还是逝后,在府里的存在感都极低。   “这就要从那位白姨娘的来历说起了。”杏林依旧压低声音道,“奴婢这回去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有关白姨娘的那些成年旧事在咱们府里是个禁忌,老太太下令不许人提起。”   “这么说白姨娘的来历还另有隐情了?”季萦问道。   “是呢!”杏林道,“奴婢问了咱们府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这才知道原来白姨娘的出身可是不低呢,是先帝朝时诚意伯家的庶女。”   “诚意伯?”季萦努力回想自己知道的京城勋贵人家,并没有诚意伯这么一家。   杏林就解释道:“姑娘自是不知道这家的,听说诚意伯府在当今圣上还未继位时就被先帝夺爵抄家了,家里的男丁全数被发配去了边疆,女眷们除了外嫁女全都入了教司坊。”   “可知道他们家是个什么罪名?”   杏林道:“好像是诚意伯府牵连进了当年的诚王谋反案中。据说他们家的当家夫人与诚王府有亲,又极善拉拢人心的手段。借着将家中庶出的女儿送进各个朝臣家为妻为妾,网罗了不少的朝中势力。当年诚王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也是离不开诚意伯夫人的鼎力相助。”   如此说来,自家的这位白姨娘也是带着某种目的才来到父亲后院的。可是让季萦有些想不通的是当年她父亲官职低微,诚意伯夫人为何会将拉拢的手段使在她父亲身上呢?   她问杏林道:“可知道白姨娘当年是怎么死的?”   府里面的说法是生四姑娘时伤了身子,之后也没有养回来,慢慢就药石无医去逝了。但此时想来,其中说不定另有隐情。   杏林就有些茫然,“这里面总不会还有别的说法吧?”   那可不一定!   两人同时想起关顾四姑娘的那个老仆来。   白姨娘既然有那样的手段为四姑娘铺路,如何会这么容易折损在女子的生产上。难道真是命该如此?   想到这儿,季萦不由有些烦躁。她长叹了口气,然后问杏林道:“还打听到了什么?”   杏林就从刚才的疑问中回过神来,想了想道:“确实还有一件事要与姑娘说呢。原来咱们家七姑娘与四姑娘是亲亲的姐妹呢!”   她说罢见季萦不解的挑了挑眉,忙继续解释道:“奴婢的意思是四姑娘与七姑娘不仅在咱们家是亲姐妹,她们两人的生母也是亲姐妹。”   如此,季萦就有些明白过来了。之前大家都叫七姑娘的姨娘为小白氏,她只当是巧合,却不想竟与白姨娘是亲姐妹。这样看来,当年诚意伯夫人是将一对姐妹花送进了父亲的后院。   可这样一来就更加奇怪了。她父亲当年究竟为何会这般得那诚意伯夫人甚至是诚王的重视呢?那时父亲只是家里的次子,在家族中并不起眼。而宋家官位最高的是她的祖父,接着就是身为下一任家主的伯父。按理来说这两人不是更值得花费心思拉拢么?   杏林见季萦久久没有说话,就道:“姑娘,说起来奴婢还打听到一件关于白姨娘的旧事呢。”   季萦就暂时按下心思,示意她继续说。 第65章 宫宴   “其实这件事还与太太有些牵……   “其实这件事还与太太有些牵扯。”杏林似是有些犹豫的看了下季萦, 才继续道:“白姨娘在生四姑娘之前其实还生了个儿子,只是那哥儿是个福薄的,不到四岁就夭折了。奴婢打听到, 当年那位哥儿没了时白姨娘非说是太太陷害的。当时她闹腾不休, 老太太就说她受了刺激,精神有了异常。怕她伤人, 就下令将人关起来了。不过没多久白姨娘又被太医诊出了喜脉,这才又被放出来。”   季萦听了杏林的话沉默了半晌。她之前仅是知道四姑娘有个早逝的亲兄弟, 却不知其中还牵扯了这样的故事。   不过, 在她来看陷害庶子的性命这样的事绝对不是陈氏能干出来的。   陈氏不喜欢家中的庶女, 对她们尽心教养也多是存了些利用的心思, 好让她们为自己亲生的儿女铺路。但这个时代,贵族之家培养女子的目的大多就是为了联姻, 以壮大家族。陈氏做为一个古代贵妇,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即便站在季萦自己的立场,她也不能指责什么。   但是, 做为一个在府中有着绝对权威的当家主母,陈氏不仅有儿有女, 还有公婆的信任和丈夫的敬重, 她实在没有理由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子, 让自己背负上那么大的罪孽。   杏林见自家姑娘沉默着不说话, 以为她是不高兴了, 不由懊恼自个刚才说话不过脑子, 她不该提及太太的。   她有些忐忑的道:“姑娘, 是奴婢笨嘴拙舌说错话了。您别生气………”   毕竟是自己让杏林去打探消息的,季萦自然不会生气。不过这会儿也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叮嘱杏林将这些消息不要透露给旁人, 就摆手让她下去了。   四姑娘的事季萦虽知道了,但并不会因此做什么。毕竟一切都有陈氏这个嫡母做主。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事,四姑娘却是主动找上了她。   当然,四姑娘如今还被陈氏禁足在屋子里,她本人自是出不来的。找上季萦的是她身边的丫头连枝。   这丫头之前是四姑娘屋里的二等丫头。   自四姑娘与外男私相授受的事情被发现后,她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墨心和墨韵虽没有真的被打死,但也被陈氏强配了小厮,发落到庄子里去了。   如此,连枝就被提成了一等丫环,贴身照顾四姑娘的饮食起居。   “求六姑娘您发发善心,救救我家姑娘吧!”   季萦看着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丫头,不由有些好奇她这个四姐笼络人心的手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难道是突然遗传了生母白姨娘不成?   按理四姑娘身边的丫头都被陈氏敲打过,名为贴身照顾实则是监视才对。再说有之前墨心和墨韵两人的例子,谁敢再帮着四姑娘,难不成嫌自己命长不成?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在陈氏的高压手段下还真有这样的忠勇之人。   “六姑娘,您就帮一帮我家姑娘吧。只要您答应,奴婢做牛做马都报答您。”   地上的丫头将头磕的砰砰响,季萦看的出她是真心要做一个四姑娘得忠仆。   她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呢?”   “什………什么?”连枝磕头被打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季萦耐心的再问了她一次,“你为什么要这样不遗余力的帮四姑娘?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到四姑娘身边也没多久难道这么快忘了之前太太的叮嘱了?”   “奴婢………奴婢是四姑娘的丫头,自是一心为着主子。”连枝有些紧张的道。大概是没怎么撒过谎,她说话时虽极力掩饰,但面上的心虚还是将她出卖了。   季萦脸上就浮现出个淡漠的笑,她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最讨厌有人撒谎。说实话,不然………”   虽音量不高,但连枝却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威压。她本就不是个胆大的,这会儿自是经不住吓,忙道:“六姑娘息怒,奴婢说。”她用手背使劲擦了下脸颊上的泪水,哽咽道:“奴婢曾经受过白姨娘的恩惠。四姑娘是白姨娘的女儿,如今遇难奴婢自然不能不报答。”   又是白姨娘!   季萦对于她们之前的牵扯不感兴趣,只继续问道:“你来找我是你自作主张,还是四姐姐让你来的?”   “是四姑娘让奴婢来的。四姑娘说如今能救她的只有六姑娘您了。”连枝老实道,“还请六姑娘看在往日的姐妹情分上救救我家姑娘吧!”   “姐妹情?”季萦似是嘲讽的道,“你家姑娘可说了希望我如何救她?”   连枝低着头趴在地上,因此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见她这样问自己以为是答应了。忙面带期待道:“我家姑娘说希望六姑娘能成全她和冯公子。”   “呵!成全?”季萦气极反笑,“我既不是当事人也不是牵红线的月老,怎么个成全法?你家姑娘与外男私相授受,差点累及我们全族姑娘的清白名声,如今不仅不思悔愧,竟还敢有如此奢望?”   连枝此刻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季萦语气里的讽刺,她就有些不顾尊卑的开口辩驳道:“我们家姑娘与那冯公子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还请六姑娘不要听了些流言蜚语就信口污蔑!”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与一外男有什么情?既有私情又何来的礼?”季萦冷笑道,“若她真知道守礼,就该隐匿了心思从此再不见那人,而不是谋划着将这满府姑娘的清誉做了她的垫脚石,只为成全她的一己私情。”   “这………”连枝有些哑口无言。她毕竟是个生活在封建礼教下的姑娘,即便想要抱恩的心思占了上风,但理智上未必就认同四姑娘的做法。   连枝灰溜溜的走后,季萦就吩咐香芸,“你去将连枝来找过我的事与吴妈妈说道说道。”如此也可以给陈氏一个提醒,四姑娘被禁足了还不老实,免得陈氏一个疏忽大意被蒙骗了。   等香芸去过四知院回来后,季萦就没心思管四姑娘了。她忙着过两日跟陈氏进宫赴宴的事呢。   这次的宫宴不仅有各个朝臣女眷,还有各国使臣,因此无论是穿戴还是礼仪规矩那是一丝错儿都不能出的。   她们家有资格进宫的除了三位有品级的朝廷命妇,分别是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还有一个名额便是家中的嫡长女。若不是季萦提前沾了未来肃王世子妃名头的便宜,她是没资格参加这种顶级的宫宴的。   虽然嫡长女的规定很有水分,一般多数官眷都会带了家里最得宠的女儿进宫露脸。但宋府乃是清流人家,决不会在这种小节上失了长幼规矩。   季萦和大姑娘两个跟着肃王府临时送来的一个嬷嬷学了两天规矩,就到了进宫的日子了。   因着是晚宴,宋家的马车到酉时正才出发往宫里去。   路上,与季萦同乘一辆马车的老太太叮嘱她道:“你今日是第一次以肃王世子未婚妻的身份出席晚宴,很可能会得皇后娘娘的召见,到时也别紧张,皇后娘娘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皇后娘不会为难你的。”   “是,多谢祖母指点。”季萦慎重的点点头。   到了宫里,果然如嬷嬷所说宫规极严。   宫宴是在蓬莱殿中办的,季萦跟在老太太还有大太太和陈氏的身后往蓬莱殿去。一路上,所遇宫女太监无不仪态规整,进退有据。   到了蓬莱殿,里面已经有几家女眷早到了,不过大家都只是相互问声好算是打了招呼,彼此似是心有所顾的都矜持着不说话,只坐到自己位置上等着开宴。即便有那相互熟识的人家,也只略略寒暄几句,再多也不能了。   季萦今日是第一次面见圣上。也不止圣上,连同太后皇后和太子还有成年的皇子公主她都见全了。虽距离有些远,看不到清晰的面容,但还是能感受到古代天家那种睥睨天下的威仪。   她随着满大殿的人跪拜,再随着司仪太监宣免礼的话声起来入席,一切都规规矩矩不敢有丝毫差池。   等圣上敬过太后,带着太子和众皇子从大殿中离开,席上众人都不禁松了口气,慢慢开始有了些小声说话声。还有那体面的夫人去给太后和皇后敬酒。   季萦坐在老太太身后,有些好奇的左看右看,“祖母,怎么没见到那些个使臣?”   老太太就笑着解释,“咱们这里是女宴,招待使臣自然在前朝。”   原来她们这些女眷进宫只是名义上陪吃饭吗?   “可是不是说东圣国的圣女也随着使臣一块来了么?怎么连她也不见?”季萦小声的问道。   “咱们这里只是后宫设宴,东圣国圣女代表的一国使者,自然要在前朝参宴。”老太太道。   季萦闻言不由有些失望,她还以为真能看到那些国外使臣呢!   老太太见了,不由心里笑话季萦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只惦记着看新奇呢。   既然没有外国使臣,季萦第一回 参加的宫宴就平平无奇的结束了。唯一的波澜便是皇后娘娘的召见。   果然如老太太预料的那样,皇后并未为难季萦,只简单的问了她的年纪、家里排行、可识字、平日都做什么之类的家常话。   季萦如实答完话,行礼准备退下时皇后身边的一位妙龄少女就问她:“宋府乃是书香之家,想必你也是自小发蒙,可愿意来做我的伴读?”   季萦认出这少女就是永安公主,不过对她的问话却有些发懵。永安公主不是已经有两位身世高贵才识不俗的伴读了么,怎么还如此问自己。   她偷瞄一眼上首的皇后娘娘,只见她此时面容慈和,似是对刚才说话的永安公主有着无限的包容。 第66章 教导   季萦心里迟疑时,永安公主旁……   季萦心里迟疑时, 永安公主旁边的嘉宁县主就出声道:“公主这是不满意我与怜真两人的侍奉,要撇下咱们这两个旧人找新妹妹么?”   似真似假的抱怨,让永安公主不由舒心的笑起来。季萦就趁机表示自己才学浅薄, 当不得公主的看重。   如此永安公主只得作罢先前的打算, 只说了几句表示亲近的话就让她退下了。   出宫的路上,大姑娘冷冷看了一眼季萦道:“六妹妹好本事, 连永安公主的招揽也舍得拒绝!”   季萦瞧着前面的老太太大太太和陈氏三人并未注意到她们,便淡淡的瞧了一眼大姑娘道:“可惜公主招揽的不是大姐姐, 不然以大姐姐的上进心定然会喏喏连声。”   “你………”   季萦一句话就戳中了大姑娘的肺管子。   在大姑娘心里季萦小小年纪就心思深沉会耍手段, 要不是自己一时大意, 怎会让季萦得趁抢了自己的前程。   大姑娘被气得脸色发青, 眼神冷厉。   这时大太太顾氏刚好朝后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大姑娘只好咽下肚子里的气, 恨恨的看季萦一眼越过她往前去了。   回府的路上,老太太问季萦道:“今日永安公主招你进宫伴读,此事你怎么看?”   季萦想了想就道:“此事永安公主提的突然, 但仔细想想也不是无迹可寻。永安公主一直想效仿安定大长公主提高自己在前朝的影响力,我是未来的肃王世子妃, 她想通过我进而拉拢肃王府的支持也无可厚非。”   “不错!”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 “你能看出这些也算是有慧根。”然后又问季萦道:“不过, 永安公主只是一介女儿身, 将来是要下嫁出宫的, 即便她想拉拢前朝势力, 可那些朝臣们也不是傻的, 又怎会真的将资源投在她身上呢?”   难道永安公主在做无用功?季萦心里有些疑惑。不过细想了想又觉不对,既然这些道理老太太都能想到,永安公主那样精明的人又怎会不知。   这个时代的女子无论出身如何, 一身荣华大都是系于男子之身。   永安公主虽为天家女,但有如今的地位全奈圣上的宠爱。日后她下嫁出宫,若还想有今日的荣华地位就得仰仗新帝的施恩。所以永安公主现在的所有动作应该都是在为日后铺路。   想到这儿,她就道:“祖母,难道永安公主与哪位皇子的关系格外亲近?”   老太太闻言就赞许的看了季萦一眼。果然她这个孙女儿是极聪慧的。她今日在自己的这番考校下所展现出的格局与心胸,都不输于寻常男儿。唯一的不足之处也不过是久未在京城,眼界不广。这却也无事,有自己在一旁言传身教,时日长了总能补足。   她低声与季萦说起大家都知道的宫中隐秘:“永安公主与五皇子的生母都属宫里皇后一系,所以她与五皇子的关系比起太子更为亲近。”   “可太子不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么?”季萦不解。比起亲近五皇子太子不是更值得投资么?   “太子乃是先皇后所出,当今的皇后乃是继室。”老太太解释道,“先皇后是圣上的原配,去的早。那时圣上还只是个王爷,如今的皇后也只是一个王府侧妃。后来圣上登基,出于各方考量便册封了她为继后。只是继后的福气到底不如先皇后深,侧室扶正在天下人眼中本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之这些年她一无所出,而原配嫡子却被圣上早早册封了太子。因此她这位子坐的就有些没有底气。”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圣上和皇后对于太子的态度怕是各有心思。   太子是圣上的嫡长子,居嫡居长但却生母早逝无人护持。这样的身世简直与当今幼年时一模一样。   所以无论是因着一个父亲的爱子之心,还是因为有着同样遭遇的同理心,圣上对待太子定是又怜又爱。自己幼年时受过的苦难他想必并不希望在自己的儿子身上重复上演,所以圣上才早早册封了太子,定下爱子的名分。   这些年没有母亲帮扶的太子能平安长大,定是圣上为父又为母的精心护着。圣上与太子的父子之情深厚,连带着他对先皇后的感情也格外不同。   皇后无子,又比不得先皇后在圣上心里的地位。不仅如此,太子正嫡的名分也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如此,她会想着换个自己能在名分上压制的住的皇子为继任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些,季萦就问老太太道:“太子在朝中的名声如何?”   老太太一听,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便道:“太子性情敦厚,素有仁爱之名。”   季萦了然,上位者若是太过宽和,对下难免就少了些威严,这就容易滋生出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不过反过来看,这未尝不是太子的真正聪明之处。幼鸟在没有独自飞翔的环境时托庇在大鸟羽翼下,才是最安全的做法。而且当今因着未登基时的争斗经历,继位后处事手段十分强硬,朝臣们在当今的高压下怕是十分希望下一任继位者手段能温和些吧!   想到这儿,她试探着问老太太道:“肃王府对太子的态度是……?”   老太太深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味深长的道:“身为臣子自是忠于帝王的,为圣上分忧解难乃是本分。”   季萦瞬间了然,这是暗示肃王府效忠的只有圣上。若日后与太子亲近,也是听从了圣上的吩咐。   老太太在回府的马车上教导了季萦一路,到了府中季萦扶老太太去了荣寿堂歇下才回了自个的院里。   自从季萦参加过宫宴以来,她在京中贵女中的交际圈好似一下子打开了。时有各家姑娘办的赏花会或是品茗会邀她赴宴。   这种花宴是一条了解外界消息的重要途径,因此她也不矫情,多数会应邀参加。   在这种聚会上,她虽不想着出风头,但因着众人渐渐知道她调香的手艺了得,甚至连大食进贡来的花露她也制出来了,因此每每出门赴宴,聚在她身边的各家姑娘并不少。   而且虽已是初秋,闺中姑娘们喜爱执扇而行的风潮还未散去。季萦做为纨扇风尚的创始者,自然更加受小姑娘们的追捧。   不仅如此,每次她在花宴上的衣裳配饰和妆容都让别的姑娘们追问不止。   她性情温和,对旁人的好奇多数有问必答,而且还能针对这些姑娘的特点提出亮眼的建议。因此她近来的人缘就好的不得了,回京这许久终于交了几个说的来话的好友。   当季萦在贵女的交际圈里混的如鱼得水时,陈氏也频繁带着三姑娘出门。这是要为三姑娘相看亲事了。   三姑娘自己估计也有预感,这些日子不仅对陈氏嘘寒问暖更为恭敬,就连季萦也亲近了不少。   这日季萦午睡起来,就听香芸进来禀报:“姑娘,三姑娘一早来了,这会儿正在花厅等您呢。”   季萦闻言,皱眉道:“三姐姐来,怎么没人叫醒我?”   香芸怔了怔,道:“是三姑娘听您在歇午觉,执意不许我们吵醒您呢。”   季萦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样没规矩的事再没有下次!”三姑娘虽是庶出,但到底是主子,还轮不到丫头们怠慢。香芸做事一向谨慎,但这些日子见多了她在府里府外被人捧着,心态难免有些浮躁。   香芸闻言,心里一凛,福了一礼道:“是,奴婢日后定时时警醒!”   “行了,去请三姐姐进来吧!”毕竟是大丫头,该有的体面还是得给她的。   三姑娘还是第一次进来季萦的闺房,她打量着各处摆件,心里划过一阵嫉妒。上一回她和四姑娘为着一个汝窑梅瓶争执了半天,最后还闹到了太太跟前。后来她得了那梅瓶宝贝似的收在箱子里,轻易不会摆出来。   可自己珍视的东西,到了季萦这里却是随意摆在高脚几上,里面还插着不知哪处采来的野花。   也是,这里的每一个摆件都比那梅瓶都贵重多了,屋子的主人又怎会看得上区区一只梅瓶呢?   季萦看着三姑娘自打进来就有些沉默,便主动道:“三姐姐怎么得空过来了?”   三姑娘闻言回过神来,道:“自打进京以来,我也许久没来瞧妹妹了。今儿我见着妹妹不出门,便来找你说说话。”   季萦微笑道:“好啊,我也常惦记着三姐姐呢!”   这话三姑娘却是不信,季萦身为嫡女又怎么会看得上与她这庶姐相交。   先时在西北,她到底有些懵懂,虽有姨娘时刻耳提面命,但她依旧不服输,想着早晚要和季萦争个高低。可到了京城,才猛地发现不信命又能如何,她这庶出的姑娘和嫡出的早就注定了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想到四姑娘如今的下场,她就有些庆幸自己的老实本份了。   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三姑娘看着一旁的季萦面上亲和的笑意,就道:“我来找六妹妹其实是听说了四妹的事。四妹如此胆大妄为,我这心里至今还后怕不已。”   季萦一点都不意外三姑娘会知道此事,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三姑娘和四姑娘同在一处住着,四姑娘的异常三姑娘未必全然不知。   而她先前之所以没有将这些说出来,季萦想想也能猜出缘由。一来是不想得罪人,二来怕也是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如今知道了,这不立马就来找自己了么。 第67章 三姑娘的请求   一如季萦料想的那般……   一如季萦之前料想到的那般, 三姑娘是想要利用四姑娘犯下的错事,以她们同是受害者的身份拉近彼此的距离,让自己对她心软, 最后达到她的目的。   她有些惊魂未定的道:“幸好母亲明察秋毫, 及时制止了四妹妹继续糊涂下去。不然咱们家姑娘的名声就都毁了。”   她说着就看了看季萦,似是自怜道:“我便罢了, 庶出的身份日后便是低嫁也不过是命而已。可六妹妹不一样,眼看就要嫁入肃王府了, 若因着这样的事毁了前程, 四妹妹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季萦就淡笑了笑, 道:“此事父亲和母亲不是已经有了决断么, 三姐姐不必为此忧心。”并没有顺着她一起批判四姑娘的不是。   许是做了一回人后落井下石的小人,三姑娘面对季萦清澈的眸子就有些不自在, 她笑了笑,主动圆场道:“四妹妹做出这样的事,还能好端端的留在家里, 也是母亲慈心。若在旁人家,怕是早就被送到尼姑庵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了。”   “三姐与四姐住在一起, 可瞧见四姐如今怎么样了?”季萦问道。自上次连枝找过她一回, 她很久没有听到四姑娘的消息了。   三姑娘虽恨四姑娘差点带累了自己, 但想起她如今的境地, 面上也不由露出些怜悯的神色, 道:“还能如何, 刚被关起来的时候日日哭闹不休, 闹着要见父亲。等父亲去时,就哭着求情,还奢望着想让父亲许了她与那冯公子的亲事。说起来, 四妹也是个可怜的,她性子清高,平日又喜欢看那些诗词,原本是个聪明之人,却生生被那些诗词带累了。”   三姑娘对四姑娘得评价季萦不置可否,只问她道:“那父亲可答应了四姐姐的请求?”   三姑娘摇头,道:“父亲素来重视规矩,四妹妹做出这样有辱家门的事没被打死也是因着母亲的求情,父亲又怎会再帮着四妹妹呢。”   她说着就有些试探的问季萦道:“说起来四妹妹与那位冯公子真的不可能么?四妹妹说她与那冯公子是两情相悦,可见这件事里也有那冯公子的责任。若与冯家的亲事真能成,一来可以周全四妹做下的糊涂事,保全咱们家的名声,二来四妹也算是因祸得福有了个好姻缘。”   季萦心里就叹了口气,三姑娘到底还是无法对自小一起长的妹妹视而不见。她虽有些自己的小盘算,但也未尝没有想着伸手拉一把的心思。   只是这件事却不单是表面上那样简单。   她没有丝毫的隐瞒,直接道:“冯家乃是世代清流之家,自然将读书人的风骨看的十分重,讲究个正统嫡出。而那冯公子是家中的嫡长子,自小拜在名师门下念书,背负着家族的期望。冯家是绝不可能让一个庶女与他为妻的。”   她说完看着三姑娘眼里的失望,索性将话说的更为透彻:“四姐姐擅自与人通信,且不说那位冯公子的真实意思到底是什么,只四姐姐被禁足的这些日子,冯公子失去了四姐姐的消息却一直未曾有过动静,便不难知道他的选择。而且就算咱们家不顾惜脸面将事情闹到冯家去,最后的结果也只可能是四姐姐委身去冯家为妾。为妻是决不可能的。”   三姑娘在心里摇头,冯家不过是寒门出身,尚且如此。自家的门风只有比冯家的更严的。若四妹妹真要与人为妾,家里怕是早就将她打杀了以保全一族的风骨。   她苦笑道:“瞧我,我这是与四妹一样,鬼迷心窍了。”   季萦就安慰她道:“三姐也是记挂姐妹之情罢了。”   三姑娘叹气道:“记挂有什么用,咱们女子生来就如浮萍一样,万事都由人做主。我尚且连自己的将来都把握不住,更何况旁人的。”   这是对她的婚事表示担忧吧!   季萦想了想,就道:“三姐姐是咱们这一房的长女,阿娘定不会委屈姐姐的。”   这话倒也不是安慰,余姨娘在陈氏跟前一直懂得伏低做小,三姑娘行事也还算孝顺知礼。陈氏不论是看在她们母女俩人老实本分的份上,还是为了她们这一房的面子都不会让三姑娘胡乱嫁出去。总得找个面子底子硬实的才行。   对季萦的话,三姑娘心里五味杂陈。母亲确实对她的亲事还算上心,挑选的几家郎君也还算上进,只是她心里始终记得上次去肃王府时见识过的富贵。   母亲给她挑的大都是嫡子,有了这样的身份家境上自然就有些不尽人如意。这样的人选,她姨娘听了不知道多高兴,但她心里却是有些排斥的。   姨娘总告诉她只要夫婿有上进心,她陪着熬上几年就有后福了。但她自小就是锦衣玉食的长大,又哪里能吃得了家贫的苦头。寻常人家的日子她是知道的,为了过日子一盘肉一件衣裳都不舍得吃不舍得穿。   再说她便是真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为夫家劳心劳力,可自古男儿多薄幸。谁又能保证等自己熬成了黄脸婆,而他发达的那一日还能想起自己为他付出的呢?   诗文里不是总唱悔教夫婿觅封侯么?自己是庶出,娘家又没有个得力的亲兄弟,将来多半也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同为一家姐妹,日后六妹妹享受王府富贵,日日呼奴唤婢,山珍海味,而自己却要为柴米油盐费心思算计,这样的日子她如何能忍受。   默默下定决心,三姑娘就似是为难的开口道:“母亲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只是六妹妹,姐姐与你说句实话,我不求日后的夫婿能出息的如何有权有势,但却也受不得家徒四壁。在家里我虽是庶出,但母亲却从未亏待过我,吃住行卧样样都是好的。我真怕日后嫁个薄祚寒门,吃苦受累不说,怕就怕遇上个薄幸之人。”   她这样一说,季萦瞬间就懂了。她想了想安慰三姑娘道:“母亲一向心疼三姐姐,想来也是舍不得三姐姐吃苦受累的。”   三姑娘没想到季萦答应的这般轻松,丝毫没有拿捏的意思。她就感激的对季萦道:“有六妹妹这句话我就安心多了。”   送了三姑娘出门,季萦难得有些沉默!。   香芸见了就道:“三姑娘找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办的事,若是为难姑娘何不拒了她呢?”   季萦刚才也不过是心里有些感慨罢了,她道:“到底是一家子姐妹,她既求到我这里来了我又怎能真的视而不见。”   三姑娘所有的心思都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嫁个好人家。虽心里有些自己的小算计,但也无伤大雅。哪个人心里没有算计呢,只要不是像四姑娘那样自私自利的将一家子姐妹推到坑里去,季萦是不介意帮她一把的。   她估摸了下时辰,想着这会儿陈氏应该有空,就带着香芸去了世安院。   世安院。   季萦将三姑娘的意思说了后,陈氏就不悦道:“到底是个没出息的,眼界只有芝麻大点,只看到眼前怎么不想想日后。枉费我为她费的心思了。”她虽给三姑娘相看的都是贫家子,但才学品性都是不错的,三姑娘将来嫁过去即便不会大富大贵,但有娘家的撑腰,安稳一生也是能达到的。   季萦倒是有些理解三姑娘,她道:“阿娘,各人选择不同罢了。有人为了日后的富贵会忍辱负重,也有人只想享受当下。三姐姐在家里养的娇,日后嫁到别人家不想吃苦也是人之常情。”   见女儿这样说,陈氏就松口道:“罢了,既然这是她愿意的我也不做这个惹人嫌的。正好有几家勋贵夫人在我跟前提了家里的庶子,还有一家是早就没落了的世家,是为家里嫡子相看。等我挑出来一家,就禀给老太太尽早定下吧!”   季萦就拉了陈氏的胳膊好奇道,“那阿娘说说这几家郎君的情况,我也好为三姐姐把把关。”   “你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能听这个。”陈氏话是这样说,但最后还是经不住季萦的磨缠,就让一旁的吴妈妈给她说了说。   季萦得了准确的消息,才从世安院出来。准备明日就找三姑娘说说,这事宜早不宜迟,得赶在阿娘敲定人选之前问问三姑娘的心思。   到底是一个女子的终身大事,在相对合适的范围内季萦还是希望三姑娘能够自主选择一次的。一桩婚姻的好坏,当事人的心里意愿也是很重要的。她既然帮了三姑娘,索性就帮人帮到底,成全她的意愿。   季萦从世安院走后,陈氏脸上的温和就落下来了,她冷哼道:“她倒是聪明,知道去求萦姐儿帮忙了。”   吴妈妈就笑道:“太太,咱们姐儿心思纯善,三姑娘在您跟前一向恭顺,姐儿想帮三姑娘一把也是意料之中的。咱们姐儿最是知道好坏,先前四姑娘不是也去求情了么,姐儿可是理也没理的。”   说起这个陈氏就不由露出个真心的笑来,道:“到底是长进了,我原本还以为她会心软呢。”   她说着就沉吟道:“罢了,既然萦姐儿都为她说话了,我也不强求。左右日后过不好了也别来怨我就是了。”   吴妈妈知道太太这是心里还有气。太太原本准备给三姑娘找个会读书的举子,家贫些也无事,万一运气好有高中的那一天,在官场上于自家也能是个助力。   事事都算到了,却没想道三姑娘竟是受不住那份清贫,还求到了六姑娘跟前。真是可惜了了的!   她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劝道:“三姑娘的心思不过是想找个家境好的,太太原先的打算也未必就不能成行。”   “哦?这话怎么说?”   吴妈妈胸有成竹的道:“太太想想,您之前原本不也打算让三姑娘日后于家里有些助益么,这帮谁不是帮呢。将三姑娘嫁给读书的举子是对三个哥儿好,可嫁到勋贵人家却是对姐儿好。”   陈氏细想了想吴妈妈的话,确实有些道理。无论三姑娘去了哪家,她总是要仰仗自己的儿女,到时还怕她能飞出自己的手心不成?   她笑道:“还是你看得清楚明白。既然如此,我可得再好好挑一挑。免得有人说我这个嫡母刻薄了庶女。”   吴妈妈就笑着捧她道:“看太太说的,您对家里的哪个姑娘没有慈和过。您这话被六姐儿听到怕是不依的。”   陈氏闻言,不由哈哈笑起来。屋子里的气氛重新回暖。 第68章 发现   次日,季萦本想找三姑娘说说……   次日, 季萦本想找三姑娘说说话,却不想才从学里出来就有陈氏身边的芳露来找她。   只好和三姑娘说好下次再找她,季萦便与芳露一道去了世安院。   “阿娘,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一进门季萦就问道。   不想撩了帘子进去, 大奶奶柏氏也在。她就笑着福身行礼,道:“大嫂也来了, 怎么不见佑哥儿?”   陈氏示意季萦坐下,柏氏才笑着道:“我来帮娘看看账本, 佑哥儿跟着大爷在书房呢!”   季萦听了就一本正经的玩笑道:“也是, 咱们佑哥儿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了。”   柏氏被逗笑:“六妹妹还是这么个促狭的性子。”然后又说起佑哥儿的趣事, “这几日大爷抱了佑哥儿去书房, 说是趁早在书香里熏陶熏陶性子。所以我才腾出空,来了娘这里。”   想到宋子固抱着佑哥儿一本正经的说这话的情景, 陈氏和季萦就好笑的不行。季萦道:“嫂子还说我促狭,分明大哥哥比我还促狭。”   几人乐了半天,柏氏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妹妹上次给的那些米粉, 佑哥儿爱吃的不行,吃了那个连奶水也不怎么肯吃了。你给的那些吃完后, 我便让厨房送了新的来, 佑哥儿却怎么也不肯再吃了。”   季萦一听就知道佑哥儿这是吃惯了她系统里产出的, 寻常的自然就吃不惯了。她笑着道:“我这几日还正想着再送些给佑哥儿呢。小孩子的味觉是有记忆的, 记住了一种味道自然就排斥其它的味道了。别看咱们佑哥儿小小的人儿, 却是极聪明的。”   柏氏这才松了口气, 道:“那就多谢妹妹了。前两日我得了三两血燕, 一会儿让敛秋给妹妹送去。”   季萦听了就要推辞,柏氏却执意要给,她便也收下了。   此时陈氏才疑问道:“米粉?什么米粉?”   季萦就解释道:“是我想起小时候祖母用米粉喂过我, 所以就让李妈妈从庄子上寻了些好的,给佑哥儿送去了。没想到佑哥儿也爱吃。”   陈氏就点点头,不再深究。   想起叫女儿来的目的。她便开口道:“一早儿肃王府上老太妃就派了嬷嬷来,说是宫里赏了她们府上两条青衣鱼,要接了你去瞧瞧新鲜。”   季萦闻言有些意外的挑眉。   青衣,又名妾鱼。它不仅生长速度缓慢,而且对生长环境的要求也很是苛刻,一直以来是十分稀少的名贵食材。宫里赏赐的这些,怕是哪个小国进贡来的。   不过即使是这样,对肃王府突然来接人的举动她也是很意外的。   陈氏见她不说话,就道:“我已经替你答应了,你先回去收拾,一会儿肃王府的马车就来了。”   “那好吧!”季萦点点头就出去了。   见她走了,柏氏才笑着道:“肃王府的太妃倒是很疼惜六妹妹呢,连这样的小事都记挂着妹妹。不过也是,妹妹的性子凡是相处过的人哪个不爱呢。”   陈氏被儿媳说的舒十分心,脸上不由露出个笑来。   初秋的天气,早晚有些冰凉,中午的温度却是刚好。季萦坐在马车里,只穿了件薄薄的夹袄,一旁的香芸手里抱着一件细缎披风。   听着外面哒哒的马蹄声,香芸小声道:“不知世子爷待会儿在不在,若在姑娘正好可以与世子道谢呢。”   她说着就看了看季萦手腕上的镯子。   这只镯子自戴上,除了吃饭睡觉季萦基本没怎么取下来过。今日出门的匆忙,竟然忘了换一只了。   去人家家里做客,哪好带着这只镯子去。想到这儿,季萦便让香芸帮她取下来收着。   香芸却道:“您既喜欢,戴着便是,到时世子瞧见了岂不高兴”   如此,季萦只好戴着这镯子去了肃王府。   在二门处下了马车,她就被齐嬷嬷接到松鹤堂去了。   太妃早已经等着了,见她来高兴的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齐嬷嬷进来说饭摆好了,她才带着季萦一起去用饭。   “太妃祖母,怎么不见真宁县主?”季萦好奇道。   齐嬷嬷就笑着解释道:“县主去她外家了,等改日姑娘们再一起玩吧!”然后又顺带解释道:“世子爷本来是要过来陪太妃用饭的,不过后来有事耽搁了。不过如今有六姑娘陪着太妃,也是一样的。”   季萦听了,不由有些脸红。借着给老太妃盛汤的动作才掩饰了去。   青衣,果真是名不虚传的美味。红烧后,肉质鲜嫩,滋味醇厚,香的季萦差点连舌头也吞下去。   用过饭,她又与老太太喝了饭后茶。就有小丫头来禀说世子爷已经待过客了,等太妃歇过午觉就来问安。   太妃听了,想了想就道:“正好萦姐儿在我这里闲坐着无事,不如让齐嬷嬷领你去书楼里看看书。你不是还想找笃之道谢么,他这会子应该也在书楼。”   说罢,也不给季萦推辞的机会,就让齐嬷嬷领她出来了。   肃王府的藏书楼比宋家的规模更大,里面的藏书众多,其中不乏在市面上已经绝版的孤本。   与齐嬷嬷道过谢,季萦就随手抽了本游记翻看起来。香芸和陈妈妈两人守在书楼旁边的暖隔里。   她看书看的专注,直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才打断她的思绪。转身一瞧,见后面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正静静的看着她。正是肃王世子齐灏。   季萦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默了默才屈膝行礼,“见过世子!”   齐灏缓缓几步走近她,道:“笃之,我的表字。六姑娘日后便如此唤我便是。”称呼世子,总让人觉得有些疏远。   季萦听他这样说,不由自主的想起沐姑娘叫他笃之哥哥的场景。   也不知他是何时起的表字。   一般男子弱冠才由长辈赐字,早些的如她的未婚夫这般早早出入朝堂的男子,也有十六岁起表字的惯例。   这样的年纪早该知道男女大妨了,可是她的未婚夫却还在放任别的姑娘称呼他如此的亲密。   齐灏迟迟等不来季萦的回答,低头看到她微微抿紧的双唇,还有垂下眼睑时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的投影。不知为何,他瞬间就知道了眼前的小姑娘不高兴了。   不知道小姑娘怎么突然就有情绪了,他只好无师自通的反思自己刚才哪里说错了。可惜一无所获。   找不到缘由,他的面色就不由冷峻起来。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屋子里气氛一时冷凝起来。   两人沉默半晌,季萦正想着要不要告辞,就发现面前的男子正盯着自己的手腕看。她低头,果不其然手腕上的镯子正露在衣袖外面。她忽就有些尴尬,掩饰性的拉了拉衣袖。   齐灏早在看到镯子的瞬间,心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罢了,眼前的小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年纪还小,不好意思了有些小情绪也是正常。   看到小姑娘手里的书,他就体贴的岔过刚才一截,问她道:“六姑娘也喜欢看着游记?”   “什么?”对他的问话,季萦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抬头看到面前男子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书上,她才反应过来回道:“这本游记很有趣。”描写各个名山大川的游记她看过不少,但如这本描写荒野探索的,甚至带了些神话色彩的,她从未看到过。   说罢,她想了想主动问道:“世子可知道写这本游记的是何人?云道子,这位老先生我怎么从未听过?”   齐灏就低头仔细看了眼她手上的书名,只见上面注着《荒野大泽》的书名。回想了下这书的来历,才道:“云道子是前朝的国师的道号,这书是他著出来献给前朝皇帝的。”   “国师?”季萦迟疑道:“难不成这位国师是道家弟子?”   看齐灏点头,她的眼神不由亮了亮,继续问道:“那这书里描述的地方可是这位仙长的亲身经历不成?”   见小姑娘看着自己时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齐灏不由想起之前她对东圣国的圣女也是同样好奇。他在心里笑了笑,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对这些神话传说总有数不尽的兴趣。   他往前走了几步到书案旁边,然后招手唤了季萦过来。俩人都坐下,又有眼亮的小丫头上了茶和点心。他才对季萦方才的疑问做出解答:“前朝时,云道子是当时道教的传道者。据说他修为十分高深,颇有些神鬼莫测呼风唤雨的手段。前朝皇室人人信道,普通道士都能受皇室的礼待,如云道子这样的更是被帝王拜为国师。传言这本《荒野大泽》便是云道子年轻时历练的经历。不过,看过此书的人纷纷去寻找过这些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   季萦听着若有所思,问道:“世子说云道子有些神仙手段,具体是怎样的呢?这位云道子仙逝前年岁几何?”   齐灏本人对这样的传言是不以为意的,但为了哄小姑娘高兴也就多说了几句,“据前朝史料记载云道子为人所知的年纪是百岁之龄,后来他辞去国师之职云游四海后就再没有记载过了。至于神仙手段,也只是个传说罢了。”   结合齐灏所说,还有方才看到的这本《荒野大泽》,季萦心里不禁有了些猜测。   于是她对齐灏道:“这本书世子能不能把它借给我,我瞧着里面的一些记载很是有趣。”   不过是本书,齐灏随意的点头答应了。只是想了想,到底还是提了一句:“六姑娘自小诵读圣人名言,应当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对这些神话传说还是不要太当真的好。”   季萦一哽,勉强点了点头,道:“世子说的有理。” 第69章 解释   季萦在肃王府待了半下午,与……   季萦在肃王府待了半下午, 与太妃打过招呼,齐嬷嬷陪她去给肃王妃请了安,才由齐灏护送着回家。   回家的路上, 季萦坐在马车里想着刚才肃王妃对待她的态度。表面上看着十分亲切和善, 但实际上却是深深地戒备和疏离。   她想起老太太说过的肃王妃的出身,肃王妃苏氏的娘家只是个寒门新贵。苏府的老太爷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校尉, 机缘巧合下救了在行宫险些遇险的先帝,这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苏氏也才有福气进了肃王府做继室。   苏氏身为继室, 又有了嫡子, 在王府爵位的诱惑下, 能守住本心的几率怕是不大吧。   她想着这些, 不由掀开车窗帘子的一角向外望去。马车旁的男子骑在马上,腰背挺的笔直。只瞧背影会觉得他的身材有些瘦弱, 但当视线落在手臂上鼓鼓的肌肉时,才会惊觉他的强壮。   “世子小时候是怎样的呢?”季萦无意识中问出了这句话。   齐灏侧脸看了一眼季萦,认真想了想道:“幼时我生母早逝, 祖母便将我养在膝下。父王对我的要求十分严格,每日都有背不完的兵书和练不完的武艺。”   这和季萦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不由问道:“世子幼时都不与人玩耍么, 我听沐姑娘提起了你们小时候的许多趣事呢。”   齐灏听了, 使劲想了想还是没有翻出她说的这些经历, 他道:“小时候我是家里唯一的嫡子, 与其他庶出弟妹相处总有些隔阂, 索性就将精力全部放在了功课上。后来霄哥儿出生, 继母将他看的十分紧张,因此相处的也并不多。”   他说着就顿了顿,定定的望向季萦道:“至于沐姑娘, 她倒是时常來府里找真宁玩,但她们都是女孩子,与我自然不可能有太多接触。”语气里很有些解释的味道。   季萦听了既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觉得一直以来堵在心口的那股气凭空消失了。   她不由的抿唇笑了笑,又问起别的道:“世子若有相熟的医者,能不能帮我寻些制药酒的方子?”   因为没有药方,她在系统空间里得的三颗参果还有其它的药材至今还囫囵存在系统背包里呢。而药方,医者轻易不会传给外人。   齐灏有些不解她找药方要做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问,只点了点头,道:“好,等我寻到就去找你。”   和齐灏约好下次见面,季萦就高高兴兴的回家了。齐灏跟着她进府,给老太太问过安后才告辞了。   次日一早,季萦等人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屋里的丫头婆子正忙着收拾东西呢。   季萦问过陈氏才知道,原来顾家的老太太近来有些病重,老太太要带着三个儿媳去探病。   家里的长辈服侍老太太出门,季萦这些小辈照常去学里念书。   三姑娘自上次找过季萦后,好似一下子对她亲近了许多,连课间休息的时间都来找她说话。   “六妹妹昨日不在家不知道,昨日大伯母从娘家回来时眼圈通红,顾家老太太怕是不大好了。”三姑娘低声与季萦道。   “这么严重?”季萦吃惊道。顾家老太太的年纪可是比她祖母还小些呢。   三姑娘就有些幸灾乐祸的望了眼大姑娘的方向,回过头来与季萦道:“我听说大伯母最近一直在操心大姐的婚事,若是顾家老太太真有什么,大姐的亲事怕是又得耽搁一年了。”   季萦不以为意道:“便是耽搁一年又如何。大姐到后年也才十六七,她又是嫁回外祖家里,迟些又有什么关系。”   三姑娘听了就撇撇嘴,不过紧接着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又高兴起来。   她道:“六妹妹说的也是,听闻顾家的嫡长孙比大姐还小两岁呢,算着年纪比咱家六弟也大不了多少。大姐便是不被耽搁,这亲事近两年也是不成的。”   说完,却又叹了口气,“大姐便是被耽搁几年,人家的前程好歹是看得着的。就是可怜了二姐姐,与大姐同岁,至今还未有着落呢。”   人前,季萦不欲与她讨论大房的事,二姑娘如何自有大房主母操心。她借口先生快来了,打发了三姑娘回去自己的位置。   下了学,三姑娘从后面追上季萦,正与她说着一会儿要去四知院里找她,大姑娘和二姑娘就过来了。大姑娘的脸色有些阴沉,见了季萦只冷哼一声就越过她走了,二姑娘却笑意盈盈的跟在大姑娘身后,与季萦和三姑娘笑着打了招呼。   “她们这是怎么了?”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三姑娘好奇道。   季萦沉默着没说话,只是瞧着远去的二姑娘若有所思。听说近来大房后院有些不安稳,二姑娘的生母云姨娘时隔多年又有生孕了。大老爷喜出望外之余,已经答应让二姑娘的亲哥哥宋子涛拜到张大儒门下念书。理由便是宋子涛比嫡子宋子铭在读书上更有天份。   两个都是自家子嗣,大老爷说的也是事实,因此老太爷和老太太对此事并未说什么。   亲哥哥有了出息,将来二姑娘便有了撑腰的人,她的腰杆也随之硬起来了。   回去四知院,让杏林去打听老太太她们回来没有。杏林出去了一圈,回来禀说还没有。   季萦就让她注意着二门处,老太太回来了就与她说。   吃过午饭,三姑娘如约而至。毕竟是关系到自己终身的大事,她此时的情绪略有些烦躁和忐忑。直到季萦明确的告诉她,陈氏打算在勋贵人家里为她相看亲事,她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她对季萦感激不已道:“六妹妹,多谢你帮我,日后但凡妹妹有什么差遣我绝不推辞。”   季萦笑着摇头,道:“三姐姐说哪里的话,你我一家姐妹本就该相互扶持才是。”   说完不等她再说什么,又道:“我从阿娘身边的吴妈妈那里打听到了上咱们家提亲的人家的情况,三姐姐要不要听一听?”   三姑娘闻言双颊瞬间涨的通红,不过眼神却是明显闪亮起来,她期期艾艾道:“六妹妹,真的可以么?”   “不过是咱们姐妹一起说说话罢了,没关系的。”季萦知道陈氏能将这些人选告诉自己,便是她有意在这些人里为三姑娘相看,因此自己这会儿告诉给三姑娘也无妨。   她道:“吴妈妈说母亲从对三姐姐有意的人家里挑出了最好的三家,分别是忠勇伯府,顺昌伯府,还有一家是书香士族淮阳殷家。”   三姑娘听着季萦介绍,眼神不由亮了亮,有些迫不及待的道:“六妹妹可否具体说一说?”这会儿再没了之前的矜持。   季萦点头,开口介绍道:“忠勇伯父与咱们家提的是他家庶二房的三子,这位郎君的年纪与姐姐相当,虽是庶出但听说自小就开蒙读书了。顺昌伯府提的是他们家庶三房的嫡孙,不过这位郎君自小丧父丧母,是遗腹子。”   听了前两家的情况,三姑娘心里的激动瞬间平静下来。虽然她早就料到能看上自己的肯定不是什么身世殷实的人家,但到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她看着季萦有些不死心的问道:“六妹妹,还有剩下的一家呢?”   季萦道:“与前两家勋贵不同,殷家祖上也与咱们家一样世代耕读传家。他们家祖上也是出过官的,不过中间曾牵扯进朝廷官司,他们家又没有得力的后继之人,这才没落了。殷家与母亲提的是他家二房的三子。”   三姑娘自嘲道:“这位郎君也是庶出吧?”   “这倒不是。”季萦摇头道,“殷家是书香传家,他家自祖上就有一条家训,男子三十无子才能纳妾。因此殷家这一代的子嗣基本都是嫡出。”   这倒是让三姑娘提起了些精神,她想了想问季萦道:“妹妹说这殷家没落了,不知究竟是怎么个没落法?”   季萦想着吴妈妈说过的情况,道:“士族没落,无外乎是族中人才断层罢了。殷家据说已经两代没有子孙出仕了。”   便是朝中无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世代传承之下家资该是不缺的。三姑娘心中这样想着。   不过,她这会儿并没有着急做决定,反而与季萦道:“六妹妹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想回去与姨娘商量一下 再给妹妹答复。”   季萦闻言,理解的点点头。终身大事,自然得考虑清楚了。   送了三姑娘出门,季萦回来没多久杏林就进来禀报,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从顾家回来了。   季萦点头表示知道了,问她:“可听说了顾家老太太的病情如何了?”   杏林回道:“奴婢问了太太身边的芳露姐姐,听她说顾府的人已经在为顾老太太准备身后事了,说是希望能借此冲一冲。”   季萦闻言不由叹息一声,看来顾家老太太是真的到了大限了。她的心情不由有些低落,倒不是为谁难过,只是感慨生命易逝罢了。   “奴婢刚刚还听说了一件事。”杏林道,“原来今日老太太和三位太太去顾府除了探望顾家老太太外,其实还为着咱们家大姑娘的婚事。”   季萦闻言一愣,下意识道:“以顾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大姐姐的婚事应该会再迟个一年半载吧!”   她说罢,忽然反应过来若真的只是这件事的话,顾家大可不必提前找自家商量。既然连老太太都被请去了,难道大姑娘的婚事还有别的变故不成? 第70章 幽冥古树 不等季萦多想,杏林就道:“……   不等季萦多想, 杏林就道:“奴婢听说顾家想让大姑娘提前嫁过去。”   季萦震惊,“这怎么可以?”   以顾家老太太如今的情况,哪个孝顺的儿孙有心思在这会儿成亲, 除非是为了冲喜。可大姑娘作为她们宋家的嫡长女, 自家又不是小门小户,老太太怎么可能同意了顾家的打算。   杏林道:“顾家那边的说法是顾老太太想在临去前看到长孙成婚。”   这样的话却是有些难办了。若是别家还罢了, 顾家是大姑娘的外家,顾老太太是她的亲外祖母, 若是他们家以孝道拿捏, 大太太最终怕是不得不妥协。   季萦问杏林道:“可知道祖母是什么意思?”   杏林回道:“老太太以顾家长孙的年纪太小为由拒绝了。”   季萦点头, 这倒是。顾家长孙的年纪满打满算也才十三, 确实太小了些。便是先成亲后面年纪到了再圆房,大姑娘也至少要等三年的时间。   顾家让大姑娘早早嫁过去, 慢慢等上几年,等着顾家长孙长大。这跟顾家养个童养媳有什么区别?便是顾家是大太太的娘家,是他们宋家的亲戚, 但宋家的门第比起顾家并不低,宋家的姑娘只有比他们家长孙更矜贵的份儿, 怎么可能自降身份做了他家的童养媳。   “老太太拒绝后, 顾家怎么说?”   “顾家的大太太却并未说什么反驳的话。”杏林奇怪道, “好似她家只是提了个建议罢了。”   季萦听了, 就有些若有所思。半晌才让杏林下去, 自己待在房里看书。   不知为何, 今日做功课时她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索性丢过书册, 打算明日再做。明日是学里的休沐日。   她从书房里出来,倚在榻上,一眼就瞧见几上摆着的那本从肃王府借来的《荒野大泽》。   这本书起先她只觉得里面的记载有趣, 但经齐灏对云道子的一番介绍,她隐隐有了一种对书里记载的地貌熟悉的感觉。因此循着心意将这本借了回来,想从头再看一遍。   她翻开书从昨天看过的地方重新看起,依然有些熟悉感,不过却没有昨天那样强烈了。书中的记载,初看只觉得与现实不符,但细细思量却觉得里面的一切合情合理。就好像………好像世上真有这样一处地方一样。   想到这儿,她蓦地一惊,不由在榻上坐直了身子。   这样既矛盾又合理的存在,不正与自己的系统地图很相似么。   系统里有永远不会采光的花草,会自动扩大和分类的药田,还有极其广阔却又独成一片的茂密森林。   虽然地图里的所有地貌都与这本《荒野大泽》里的记载千差万别,但却都让人有一种殊途同归的感觉。   想到这儿,季萦不由对手里的书更加重视,她一页一页的仔细翻看起来。   如果说自己的系统地图是万物复苏的春天,那么《荒野大泽》便是冰封万里的凛冬。   这本书虽记载的是大荒地貌,但这些地方终年被冰雪封存。书里也有对丛林动植的记载,无论是高大的树木还是矮小的植株,更甚是四肢矫健的动物,它们好似都是这片地域里特有的生物。   季萦通看全篇,在最后的地方终于发现了一些特殊的记载。记载里隐晦的描写了云道子与这片地域里的土著居民打交道的情景,还有对他们生活中的优越表示羡慕。   “心随意动,万寿延年”,廖廖几笔,却是让人心潮澎湃。   俗世间的普通人,除了上层贵族,其他哪个不是终日为着生计担忧。又如何随心所欲,拥有万寿呢?只可能是那些超脱俗世,拥有非凡能为的自在人。   无论是书里隐约暗示的仙家手段,还是明确记载的地域里的特殊之处,在季萦眼里这都是一处有着高级文明的地界。   这里如此,那么与它相似的自己的系统地图呢?   之前她见到森林里的兔子,湖泊中的游鱼,只觉生态规律本该如此。现在想来她竟是将最重要的一点忽略了,既然地图里能出现动物,那更智慧的人类呢?   想到这些,她的心不由得重重跳了两下。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进去系统里看看。   正在这时,香芸脚步匆匆的从门外进来,“姑娘,荣寿堂传来消息,老太太似是有些不大好。太太打发人来让姑娘过去。”   “什么?”季萦闻言面色骤变。慌忙从榻上跳下来,趿了鞋就往外跑。后面的香芸只来得及抓了衣架上的披风跟出去。   外面天色有些昏暗,她们两人快走到门口时才有机灵的小丫头提了灯笼在前方带路。   一路小跑到了荣寿堂,正好碰见陈氏送了给老太太看诊的太医出来。季萦忙问道:“阿娘,祖母怎么样了?”   陈氏听到声音,一瞧见她的样子,立马心疼道:“你这个丫头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就跑出来了。”又看她跑散了的头发,道:“你这披头散发的像个什么样子?”   她说着又记起还有太医在一旁,忙歉意的道:“小女莽撞失礼,让您见笑了。”   那太医就道:“贵府女郎心系祖母,虽有些急躁,却恰恰提现出了她的一片赤子之心。”   但凡孝顺的人总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那太医对季萦温和道:“小女郎放心,贵府老太太并无大碍。不过是内火虚旺,又受风所致才引起的发热,待吃上几副药也就无事了。不过,老人家上了年纪,尽量还是不要太过忧思才好。”   季萦细细听过太医的嘱咐,忙屈膝道谢。   等陈氏继续陪太医去开方子,她才进去荣寿堂。   此时老太太身边是大太太顾氏和姑太太宋毓琴陪着,见季萦来的这样快,都不由吃了一惊。   大太太更是道:“萦姐儿来了。怎么没和你大姐姐她们一起过来?”   季萦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听说祖母有恙就什么都顾不上一路跑来了,大姐姐她们应该在后面吧!”   大太太闻言,面上探究的神色不由一顿。然后又温和道:“别担心,你祖母无事。老太太一会儿应该就醒了,你快坐下歇歇吧!”   季萦点了点头,然后才轻手轻脚的坐在老太太床前的绣凳上。看到老太太双鬓间的几根银丝,她不由有些心神恍惚。   在她的心里老太太一直是精神矍铄的模样,面上的笑容永远慈爱,眼神睿智。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有些意识到祖母已经老了。   季萦等了没一会儿,大姑娘她们就陆陆续续的来了。不止她们,才下朝回府的三位老爷,还有一下学就得了消息的宋子固等人也都来了。   老太爷出门会友,已经走了两三天了,归期不定 。本来要派人给他送信的,只是太医说老太太没有大碍,这才罢了。   老太太被儿媳伺候着喝了药,精神好了不少。面上依旧是笑呵呵的慈爱模样,与屋里的儿孙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   老太太态度坚决,大老爷只好带着人从屋里出来。只大太太说要给老太太侍疾,老太太同意了,这才留下。陈氏便和三太太商量好,她们三妯娌一同给老太太侍疾,一人一天轮流来。今晚是大太太,明日再换她来。   季萦见老太太确实无事了,这才放下了心。想着明日早些过来陪她。   回去四知院,她还有些沉浸在刚才的心悸中。实在是今日刚知道顾家老太太病重的事,突然一听老太太不好了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方面去了。   不过,老太太的病也未尝不是由此及彼的原因。人都是害怕死亡的,老太太见到与自己同龄的老人时日无多,心里除了伤感更多的怕还有恐惧吧!恐惧死亡,恐惧一步步走向既定的结局。   不过,这样的忧思只能等老太太自己想开,旁人的安慰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晚上,季萦有些睡不安稳,索性心念一动就进了系统地图。   本来打算今晚要好好探索一下地图,看是不是真的如自己心里猜测的那样,这里是一片完整的异界地域,除了动植物,还有人类文明。   不过,这会儿却是没有什么心情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老太太的身体。她之前也曾打算在系统地图里采集些调理身体的东西,药田里种的药材药效实在太慢了。   但那时老太太身子还好,她便一直都是顺其自然的态度。这回却不同于之前,她有了很多紧迫感。   进了系统地图,季萦并未去药田那边,而是往森林里走去。药田那边基本都是一级植物,之前并未采集出她想要的。只有去森林里,那里的动植物等级高,说不得能找到些什么。   森林里的植物现阶段只有三个等级,各自分布的区域她已经大致摸清楚了。没有多犹豫,她直接往全是二级的地方走去。   这一片的树木多是枝条茂盛的滕树。那些藤条或苍劲有力,或柔韧纤细,有的攀劲密布如盘龙,有的从空而垂,似是从天而降的绿色彩带,摇曳生姿。   季萦脚步略显密切的往前走,偶尔能瞥见身后有什么小动物抓着藤条快速的晃荡而过的残影。她回头了几次才看清那是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猴子,那小猴只有她的半臂长,四肢灵敏矫健。   许是发现季萦已经看清它了,它便也不怎么隐藏自己,反而攀越在藤蔓上,跟着季萦走了一路。甚至为了引起季萦的注意,还时不时的摘了高处的野果扔在她的肩上。   若是往日见到这种情况,季萦必定要好好研究一番,今日却是顾不上了。只将扔在地上的野果捡起来放进系统背包里,然后心无旁骛的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到了一处界限分明的密林处,那小猴子吱吱叫了几声,几经犹豫之后便飞快的转身走了。   季萦看着前面全是青紫色的密林,不由眯起了眼睛。青紫色的树干,青紫色的树叶,她还是第一回 见到长相如此怪异的树木。   放眼望去,眼前这么一大片青紫色,诡异的让她有些后颈发凉,胳膊上全是鸡皮疙瘩。但同时心里好像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提醒她,穿过这片密林就能找到她想要的。   她想了想将右手轻轻的放在一片青紫色的树叶上,碰到树叶的瞬间她只觉手指一麻,身体突然有些疲惫,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的流失。   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二级幽冥古树,可自动吸收生命力,是否采集,是否分解?。   吸收生命力?这不就是在收割自己的生命么。来不及多想,她立马默念分解。下一瞬眼前白光闪过,她碰过的那株青紫树已经消失的没了踪迹,原地只剩一样系统掉落物。   季萦就发现这株幽冥古树消失的瞬间,她身体里的生命力也停止了流失。若不是她还有些头晕眼花的感觉,刚才的一切好像是她的臆想一样。   明明这株树已经消失,但她还是有些不舒服的症状,这就表明她刚才被吸收掉的生命力是不可逆转的。   想到这一点,不由有些心慌,也不知道她刚才流失了多少生命力。不知是不是错觉,此时她看自己的手臂,总觉得皮肤比之前干涩了许多,再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光泽。   事实上,这里没有镜子,不然季萦就可以发现被她拢起的头发发梢有些枯黄,而且她眼睑下的黑眼圈也十分明显。此时她整个人好像熬夜熬了十天半个月似的,面色憔悴,仿若被伤了元气。 第71章 千年长寿树(捉虫) 强压下心里的慌张……   强压下心里的慌张, 季萦思索起如何穿过这片密林。她刚才只是微微碰了一下幽冥古树,生命力流失的感觉就那样强烈,可见这幽冥古树的力量有多强。若她真要强行穿过, 恐怕走不了多远就会生命力尽失, 死在这片林子里。   可惜她想了半天,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无论怎样她都会不可避免的碰到这林子里的树叶。   正想四下寻找看有没有可能从别的地方穿过去,突然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地上一样泛着微光的东西, 这是刚才采集幽冥古树时掉落的。   她随手捡起, 有些心不在焉的查看。   看质地这是一片巴掌大小的青紫色片状物, 似金非金, 似玉非玉。系统给出的鉴定是:二级幽冥骨牌,坚硬无比, 只千年长寿木可雕琢,佩戴可防止生命力流失,时效直到骨牌颜色变透明为止。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这幽冥骨牌的功能竟是完全与幽冥古树的能力相克。   她方才在这里冥思苦想半天, 想得头发都白了,谁知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难怪古人说: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是可惜她失去的那些生命力了。   本来季萦得到这个骨牌, 今晚的心愿就达成了。不过, 她心里到底惦记着这片森林前里肯定还有什么好东西。   俗话说, 物极必反。这一片幽冥古树既然能够吸收生命力, 说不得它的附近就有什么能够增加生命力的东西。如果真能找到这种东西, 说不得她今晚失去的生命力还有救。   想到这儿, 季萦将幽冥骨牌握在手中毫不犹豫的踏进森林里。一面走,一面不断的采集身侧的幽冥古树。   大概幽冥骨牌在这里也是个好东西,除了她手里的这一块, 再没采集到第二块。采集了幽冥古树后,系统掉落的都是一根木材。这木材颜色青紫,坚硬似铁,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特殊功能。   眼看手里的这块骨牌的颜色越来越淡,季萦不由再次紧张起来。她这会儿可是正处在森林中间呢,四周全是茂盛的幽冥古树,等手里的骨牌颜色变透明,那她岂不是又危险了。   为避免即将到来的危险,她干脆将自己周围的幽冥古树全都采集了,腾出了一大片空地。好在她运气不错,采集了这一片的树木后又得了一块幽冥骨牌。   安全有了保障,季萦凭着直觉继续往前走。终于在握着第二块骨牌走了大约半刻钟后,周围的幽冥古树就变得稀疏矮小起来,而且前面还能隐约看到其它的树木。确切的说应该不是树木,而是树藤枝。只是这些滕太过粗壮,才会让她错误的以为是树干。   她跟着这些树藤延伸的方向一直往前走。不由自主的越走心里的喜悦越浓,身体好像也变得轻盈起来。直到眼帘中映入一颗苍天大树时,她体内的生机好像达到了顶峰。   面前的大树有异常粗壮的树干,斑驳粗糙的树皮,还有深深扎进泥土里的树根,这一切无一不显示着它曾经历了漫长的沧桑岁月。它枝叶繁茂,每一条枝干上都匍匐着老藤,粗大的藤蔓上长满了苍翠如玉的树叶,看起来生命力彭博又旺盛。   季萦呆呆的看了这老树半晌,才回过神来略带敬畏的将手轻轻贴在树干上。   “一株二级千年长寿树,是否采集,是否分解?”   季萦心里默念采集,霎那间她眼前划过一阵白光。然后地上就出现了三样泛着微光的东西。而她眼前的大树依然耸立。   往常季萦对这些植物大多分解了事,可这次不知为何她对这株古树心里生了许多好感,竟不舍得就这样让它消失在天地间。   捡起地上的东西一一查看。   第一件是一片碧绿色的叶子,细看其纹路与旁边的古树叶子一模一样,只是摸在手里才发现它的材质坚硬似玉石。系统鉴定:二级长寿树树叶,佩戴可增加自身亲和力。   这倒与季萦前世看过的小说中的主角光环有些相似,只戴着就能增加自身的魅力值。是个好东西!   再看第二件,是块巴掌大小的长方形木匣子,打开一瞧里面竟是三把大小不一的木头刻刀,系统鉴定为:二级千年长寿木制的雕刻刀,刀尖坚硬无比,世间万物无不可雕。   看着这个季萦忽的想起来,她之前采集到的那个幽冥骨牌变透明后质地与系统的电池十分相似。若能在幽冥骨牌上面雕刻了同样的花纹,不熟悉的人定然分辨不出。而刚才系统说只有千年长寿木才能雕琢幽冥骨牌,这可不就巧了么。   有了这两样东西,她终于能补全之前因为找系统电池而留下的漏洞了。第一块电池她倒不怎么担心,毕竟那次行事十分隐蔽,基本没有留下把柄。她担心的第二块,因为中途有五皇子的插手,她心里始终有些不安。   将前两样东西收进背包,再看最后一样。这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碧绿小瓷瓶,季萦拿起来轻晃,听到有微微的液体流动声。查看系统鉴定:一滴二级千年长寿木木心,服之可增加一年生命力。   “这…………”季萦被惊的说不出话来。果□□之大无奇不有。向来只听说过益寿延年的药物,但这样即可见效并且有具体量值的神物,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想到方才那片能吸收生命力的幽冥古树,她就见怪不怪了。   季萦看着自己双手上没有光泽的肌肤,想到方才自己可是被那幽冥古树吸走了不少生命力,因此头一仰直接将这滴长寿木木心服用了。服用的瞬间,她就觉得身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失而复得了。不仅如此,因刚才赶路消耗的精力也充沛了许多,全身上下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而这些不过只是她切身的感受罢了。若此时有旁人在她身边,一定能看到她全身都在发光。这就是生机澎湃到极致的表现。   自己亲身体会过长寿树的神奇之处,季萦就想着再多寻几棵长寿树来采集,可惜方圆都转遍了,也没再寻到第二棵。   既然寻不到,她就不由再一次打量起这颗长寿树。刚才她得的都是系统掉落物,不知这树本身有没有什么神奇的功效呢。   想到这儿,季萦便捡着低垂的枝桠取了几片树叶和一小截树枝。可惜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   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她一面仰头看着头顶上巨大的树冠,一面无意识的将手里的树叶折成两半。就在这时,耳边突然想起系统的鉴定音:二级千年长寿树树汁,用之可补充伤口生机,修复肌肤创伤。   “………”   季萦有些懵,低头看了看手掌,见上面的确有一点点绿色的汁液,这反应过来。原来有神器功效的竟是这些树叶流出来的汁液。   “补充伤口生机,修复肌肤创伤”,通俗讲不就是加速伤口愈合,修复祛疤么。她看着手心里的绿色汁液,眼神不由泛起光来。这可是爱美人士的养颜圣品啊,除了祛疤,她更在意的是修复。只这一个功效,就可以拯救所有的肌肤问题了。什么痘疤痘印毛孔粗大,还有肤质粗糙敏感,晒后修复从此都不是问题了。   她抓紧时间采了一大包长寿树树叶,然后估摸着时辰不早了,便干脆利落的出了系统地图。躺在温暖的寝被里,没一会儿就有了睡意,临睡前还想着明日要将那块幽冥骨牌设法送给祖母才好。   次日,季萦很早就起来了。香芸端了洗脸水进来,瞧见她的样子不由愣了愣。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季萦摸着脸疑惑的问道。   “姑娘好像与昨日不一样了。”香芸使劲想着如何形容,“就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季萦听着心里一顿,不过面上却依旧从容道:“是气色好了许多吧。昨日突然听闻祖母生病,自然面色不好,今日知道祖母很快就会好起来,我自然就心情好了。”   香芸直觉姑娘的变化好像不止是气色变好了,但细想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笑着点头道:“姑娘说的是。”   季萦虽糊弄过了身边的丫头,但到了荣寿堂依然被人发现了异样。   大姑娘看着她一脸的嘲讽,有些阴阳怪气的道:“祖母生病了,怎么六妹妹却变得容光焕发起来了?”   季萦听了她的话并不以为意,慢条斯理的将茶盏放在桌上,才一脸无辜的道:“大姐姐昨晚来得迟,想必是没听到太医的话。太医说祖母身子并无大碍,吃了药调理几天很快就会好了。如此,我心里自然替祖母高兴。”她说着就看了看大姑娘的面色,探究道:“倒是大姐姐,瞧你这眼睛发红面色憔悴的样子,怎么,你不为祖母很快就会好起来开心么?”   “胡说八道,我这是忧心祖母的身体。”大姑娘色厉内荏的道。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惊动了在一旁与陈氏低声说话的大太太。大太太看了她和季萦一眼,见季萦粉嫩白皙的脸上是一副无辜的样子,而大姑娘却是满脸的暴躁。她心里不由的一阵不悦,也就没了和陈氏再说下去的心情。   将老太太交给陈氏,大太太就带着大姑娘和二姑娘走了。三太太和五姑娘略待了一会儿,表达了对老太太的忧心,紧跟着也走了。季萦留下和陈氏一起照看老太太。   说是照看,其实很少有需要她们动手的地方。老太太的药里有安神的药材,每次喝了药都要深睡一两个时辰。让卢妈妈守在老太太的床边,陈氏和季萦坐在不远处的桌凳上小声说话。 第72章 鱼片粥 季萦将桌上的茶盏递给陈氏,“……   季萦将桌上的茶盏递给陈氏, “阿娘,我这些日子瞧着京里的各家女眷都喜欢用花露熏衣。要不咱们多制些花露放在铺子里卖吧!”前几日她几次瞧见陈氏与柏氏在算账,自家从西北回来时变卖了好些产业, 想必近来账上有些紧张。   “这怎么能行。”陈氏坚决不同意, “不说花露原本是你自己的东西,将它拿出来卖, 到时这银钱怎么算。再有,花露真正珍贵的地方可不在赚取钱财上。”   季萦不以为意道:“阿娘放在自己的陪嫁铺子里卖不就行了, 到时赚了钱也是咱们自家用, 哥哥嫂子可都不是外人。”   即便她这样说, 陈氏还是不同意。   “我知道你对家里没有私心, 但若真将花露用来赚钱可就暴殄天物了。”她说着面上就浮现出了一抹精明,“咱们家世代读书科举, 根基都在士林,偏你将来要嫁到勋贵之家去。到时虽有娘家为你撑腰,可与人交际我们却帮不上你的忙。你又不是个喜欢揣合逢迎的性子, 若要在交际圈子里出头还得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花露就是个不错的开头,只要你心里有分寸, 经营得当, 旁人反倒会因为自己的喜好来讨好你。”   季萦听着就受教的点点头, “谢阿娘为女儿打算, 阿娘对女儿真好。”到底是息了卖花露的心思。   陈氏就嗔道:“你是我的亲生女儿, 我不为着你能为谁。”说完叹了口气, 道:“你自小乖巧懂事, 从来不让人操心。若是你四哥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四哥又怎么了?”季萦好奇的问道。   还能如何,羡哥儿那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这些日子见他发奋读书,陈氏还以为他终于转性了, 便将他与娘家侄女儿的亲事露了个口风,却不想这一听就炸了,坚决不愿意。说什么需得找个他自己喜欢的才行。   听听,说的这些胡话哪里有半分大家子的规矩。这个孽障!都是她平日里太过纵容了,才纵的他不知天高地厚。   陈氏被气了个倒仰,想着非得把他这话说给老爷,让好好教训一顿让他长一长记性。却不想吴妈妈来禀报,四爷屋里近来多了几样女子用的玩器饰物,看成色应该是新买了准备送人的。   可她私下留心,并没有听萦姐儿提过羡哥儿送她东西的事情。那就只可能是送给外人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心惊肉跳,也不敢再逼迫儿子娶妻。就怕他被逼急了,剑走偏锋闹出什么事来。   只是这事却不好说给女儿听,她含糊几句便将话题岔了过去。   估摸着老太太快醒了,季萦就想着去厨房帮老太太煮些养身的粥。   别的吃食自然有下人准备,不过她背包里正好有在系统湖泊里钓到的青鱼。这鱼虽没有什么特殊的功效,但只凭是系统地图里生长的,就不寻常。   给病中的老人用自然是鱼片粥最合适。鱼片粥不仅适合老年人虚弱的脾胃,一定程度上还能补充气血,提高食欲。   荣寿堂的厨房季萦用不惯,因此带着香芸回了四知院。她亲自动手,将鱼片粥做好后才提着食盒去了荣寿堂。   此时老太太已经醒来了,正与陈氏低声说着话,“………那是个心狠的,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要将别人的女儿填进坑里去。所幸那家人的出身也算不得差,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再后面的季萦没听全,老太太和陈氏看她进来就打住了话头。   “祖母您醒了,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本也没什么大碍,你娘非要在这里守着。”老太太佯装抱怨道。等瞧见她手里的食盒,不由心疼道:“你娘说你非要自个去煮粥,有什么让下面的人做就是了,你怎么还亲自动手了?”   “别人做的又不是我的心意。”季萦坐在老太太身边笑着道,“祖母一会儿尝尝我做的粥,看合不合您的口味。昨日太医特地嘱咐过了,您这几日的饮食要尽量清淡些呢。”   她说话的功夫,香芸已经将食盒里的碗碟摆出来了。一盅莹白的梗米鱼片粥,还有一小碟嫩生生的萝卜干泡菜。   可谓是简朴到了极致,却恰恰合了老太太的胃口。她在病中,每日吃药吃的嘴里发苦发涩。本就没什么胃口,若再看到一桌子大鱼大肉,自然会觉得恶心烦躁。倒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她才觉得清净。   更何况这梗米鱼片粥才摆上桌,旁边的人就已经闻到淡淡的饭香了。那是一种米香中夹杂着淡淡的鱼肉的香味,混合成了让人口齿生津的绝妙香味。   当季萦将粥碗递给老太太时,她瞬间就感觉到了腹中的饥饿,就着一小碟萝卜干泡菜,吃了整整小两碗米粥。待还要再吃,吓得陈氏赶紧伸手拦下了。   老太太年纪不小了,什么样的好东西吃多了都对身体没有好处。陈氏哄她等下顿让季萦再做了送来,丫头们这才敢将粥碗收拾了。   老太太用过午饭,精神明显好了不少。季萦陪在她身边,祖孙两个有说有笑的。陈氏在旁边听她们说话,她又嫌儿媳在这里,打扰了她们祖孙的兴致,“你回去吧,让萦姐儿陪着就行了。”   陈氏被老太太的嫌弃弄得哭笑不得,只好行了礼退下了。正好,她这几日不仅忙着三姑娘的亲事,还要寻了好点的庄子铺子置办些产业。   见陈氏走了,季萦才和老太太说起了小话,说得是三姑娘的亲事。   “………阿娘原本相中了几个品性好的举子,想着等明年会试之后就挑一个定下来。不过三姐姐倒是更愿意勋贵之家的公子。”她说着就将给三姑娘说过的几家人选一一说了。   老太太听完,道:“你娘也是尽力了。三丫头的身份尴尬,低不得高不得,往低了找她自己看不上,往高了找别人家又瞧不上她。从明年会试的举子里挑我看就很好。”   说完,又道:“也罢,你既费了心思帮她,让她自己选也好,省的将来落埋怨。”   季萦就笑道:“看祖母说的,三姐姐一向孝顺知礼,定能明白您和阿娘是心疼她的。”   “但愿如此吧!”   老太太就想起了四姑娘。一个妾生女与嫡女同样的待遇长大,给她锦衣玉食,让她念书识字。到头来不仅不知感恩,还犯下了许多错事,差点害了一家子姐妹。要她看也是陈氏这个嫡母太过宽和了。若像老大媳妇一样,将一干庶女制的服服帖帖的,四姑娘哪里来的胆子敢怨这怨那,又怎么敢想着与嫡女争锋。   见老太太面色有异,季萦就说起别的,“姑母今日又去谢宅了么,姑父和表嫂他们到京的日子可定下了?还有,大表姐也会一起来么?”   为了两个儿女的前程,谢毓琴到底下定了决心要一家子搬来京城。谢家两老已经辞世,她们一家搬来京城也没什么牵挂。   前些日子谢毓琴托大太太在京里找了个三进的宅子买下了,这些日子正忙着收拾布置呢。   “你大表姐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哪有跟着娘家到处跑的理儿。”老太太对季萦道。然后又算了算日子,“你姑父他们估摸着冬月之前怎么也能赶到的。”   那就是十月末了,距今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正好我大舅舅一家也是这个时间到京。到那时咱们家可就热闹了。”季萦笑道。   老太太也笑着道:“正是,都是一家子至亲的亲戚,和和美美的一起处着才好。”   老太太的病症本就是因为心结而得,除了用药调养,这几日季萦见天儿的陪她说话解闷,而且还找了好些乐子给她。两人一块探讨新的香方子,又一起商量着做什么样的点心,这点心既要好吃还得样子好看才行。后面又有陈氏从她新开的一家布料行里送来了许多料子来,两人便一块商量着做衣裳,想花样。   不仅如此,季萦说老太太病了这几日面色憔悴了许多,非要拉着她一起做什么面膜。绿色粘稠的糊状物,虽是透明的里面还有花瓣,但老太太一见它粘糊糊就不愿意往脸上抹。季萦好说歹说,才说动她试一试。   到底是系统里出来的东西,功效自是不用说。老太太用了一次立马就觉出不一样了。下次不等季萦催,自个也想着用了。   就这样,两人一起保养了几日,等老太太从病中调养出来,不仅没有遗留下病容反而神采奕奕的。面色红润有光泽,脸上的皱纹和老年斑也减少了许多。至于季萦,她本就底子好,效果自然不如老太太这样明显。   等老太太宣布病愈,府里的人重新来给她请安时,一见她的面容瞬间都不淡定了。尤其是女人们,更是眼睛都看直了。   三太太姚氏最藏不住事,她看着老太太的脸色,惊诧道:“娘,您这些日子是吃什么好东西了,怎么变得这么年轻。您这气色说是刚过四十都有人信的。”   “哈哈哈,你这个促狭的。”老太太被她说的身心愉悦,“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娘,三弟妹可没有胡说。”这时,连大太太也忍不住了,她道:“您这样可比我这个做儿媳妇的显得年轻多了。”大太太近来不仅要回娘家照顾老母亲,大房的后宅也不安稳,因此这会儿脸色看起来有些蜡黄,眼袋也明显的很。   “娘,您与咱们说说您是怎么保养的呀?”谢毓琴心急道。她坐在老太太跟前,对她的变化自然感受的最清楚。 第73章 面膜   “也没什么,不过是为了哄萦……   “也没什么, 不过是为了哄萦姐儿这才跟着她折腾了几日。整日在脸上涂涂抹抹的,也算是有些效果。”看着众人脸上满满的求知欲,老太太轻描淡写道。“也是这丫头犟, 我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婆子了, 还跟着她做怪。折腾成这样,哪里还像个老人家。这个样子出门岂不惹人笑话。”   谁会笑话您, 旁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众人假笑着安慰了老太太几句,这才齐生生的将目光转到季萦身上。   “萦姐儿, 姑母平日可是最疼你了。你有什么好东西可不能瞒着姑母啊!”若是寻常, 宋毓琴自然不会偏一个小辈的东西。可这回却不是寻常啊, 这可是能立竿见影美容的东西, 做为女人没有谁不会为这样的东西疯狂。   可惜再让人痴狂,季萦手里也没有东西啊。自上回她采集完系统花田里的鲜花, 再种就全种成了药材。   此时,她面露难色的道:“好叫姑母知道,我给祖母用的那些面膜都已经用完了。”   她说着就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点头道:“你们一个个都别为难萦姐儿了,她跟我说过, 那面膜不过是些寻常药材所制, 之所以有效果是因为她加了西罗花。西罗花是的效用和稀少你们都是知道的, 萦姐儿也只得了那么一株, 多的也没有了。”   西罗花, 是西罗国的国花, 它的地位就如那武侠小说中的雪莲花一样, 内服外用能起死人而肉白骨。虽然这说法是有些夸张了,但它的稀有程度确实与雪莲花不相上下。   西罗花生长在西罗国高高的山巅上,每回西罗国朝贡都会给宫里献上几株。这花离开西罗国太久很快就会枯萎, 因此需得得尽快服用。如此,宫里每回都会因功行赏将这花赏给朝臣勋贵们。   季萦的这一株原是宫里赏给肃王府的,肃王府太妃就将它转送给了季萦。   西罗花在京中女眷中大名鼎鼎,在坐的众人都是知道的。因此这会儿一个个都失落的不行,却也不好再磨缠。   宋毓琴没想到她这侄女儿竟舍得将这么稀有的花给老太太抹脸用,她话里夸赞季萦孝顺的同时又心里止不住的遗憾。   这时,季萦就笑着道:“其实要保养面部,也还有个考究的方子叫神仙玉女膏。就是将珍珠和白玉还有人参磨成细粉,再取上等的藕粉调和成糊状,敷于面部片刻再洗去。这样长久的使用,也是能祛斑美白的。”   三太太听了就道:“萦姐儿这方子简单是简单,可就是太奢靡了。这既是珍珠白玉又是人参的,哪家能这样抛费的起。”像珍珠白玉,这两样打成的首饰哪个不是价值百两往上。人参就更贵了,既便是她们家,每次吃用也只不过是切几片罢了。哪有多余的用它们敷脸。   宋毓琴却道:“三弟妹这话可岔了,萦姐儿也不过是说个方子罢了,用不用不还得看自己的意愿么。再说了,这好东西哪里有便宜的。娘保养的这样有效果,不还是因着西罗花么。”   三太太也不过是无心念叨一句罢了,这会儿听宋毓琴这般说,忙笑道:“是是是,萦姐儿的方子是好。不过我呀,可是没有用这些好东西的命。”   早晨大家在老太太屋里说了一肚子的保养秘籍,忖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各自散了。   季萦走时不由冲老太太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将剩下的面膜藏好了,可别被人发现她没说实话。   事实上,给老太太用的面膜还剩下半罐,毕竟这东西又不能天天用,她和老太太就这么大一张脸,几天时间哪能用得完一罐子。不过是这面膜却实是好东西,除了老太太她可不舍得给旁人用。老太太也知道她的小心思,自然要帮着她打掩护。   卢嬷嬷看着老太太与孙女儿旁若无人的挤眉弄眼,心里不由好笑。等人都走了,她才道:“奴婢瞧您这心态是越来越年轻了。”   老太太不以为意道:“也就你们觉得我年纪大了,萦姐儿可是说了我这个年纪可正经不老呢。”   “是是是,六姑娘说的都对。”卢嬷嬷看老太太这样有精神忍不住笑了。   季萦出来荣寿堂,并未回四知院,而是跟着陈氏去了她世安院。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越来越冷,老太太怕孙女儿们上学遭罪,便定了三日去一次学里的规矩。所幸家里的姑娘们都大了,像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已经是相看婚事的年纪了,学习当家理事才最重要。因此老太爷对姑娘们的学业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同意了老太太的决定。   世安院正房里。   陈氏佯装吃醋的道:“你对老太太倒是比对我这个亲娘更实心,什么面膜我是听都没听你提过。倒是老太太……”   她还未说完,季萦立马打断道:“阿娘,您不会真跟老太太吃醋吧?”   “你这丫头……”   季萦嘿嘿笑了几声,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白瓷罐子,然后送到陈氏跟前,哄她道:“阿娘,别生气嘛,是我不会说话。您瞧瞧这是什么?”   陈氏迟疑的看了她一眼,才接过小瓷罐在手里,然后打开。   罐子里面装的是碧绿透明的糊状物,她看着季萦确认道:“这就是你给老太太抹的那个什么面膜?”   “是啊。”季萦点头,“不过,给您与祖母的成份上略有些不同,但效果可都是一样的。等您用了保证脸嫩的跟新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你这丫头………”陈氏满脸笑意的嗔道,然后似又想起了什么问她:“你不是说西罗花已经用完了么,怎么还能做出来这些?”   季萦不以为意道:“不是说了么,这个成份跟祖母的不一样,是另外的方子。不过具体用的是什么方子,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不能轻易示人的。”   陈氏听了佯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行,我不问你是什么方子,不过这个什么面膜若是好用,我可得继续找你要的。”   “没问题,不止您和祖母有,嫂子那里我一会儿也送些去。”季萦满口答应道。   哄完了陈氏,又在她院里用了午饭,季萦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回去也没午睡,而是坐在榻上继续打络子。这是她准备送给老太太的。   之前她本想着给老太太一块幽冥骨牌戴在身上,以保她安康。但怎么送却成了个难题。   那幽冥骨牌颜色青紫诡异,常人怕是很难相信它能保佑人吧!   好在最后想到了办法。她将幽冥骨牌雕琢成了一粒粒圆润的珠子,共49颗,上面或刻了佛家箴言,或刻了玉莲花,又或刻了普度众生的菩萨,最后又取了59颗紫檀珠,一共108颗串成了一串佛珠。   这串佛珠颗颗都是她亲手打磨雕琢,连络子也是她亲手编制。虽工艺比不得精于此道的大家,但却承载着她对祖母的全部祝福。   等她把最后的络子打完,便去寺庙将这佛珠在佛前供上几日,然后就可以送给祖母了。   八月二十七,是个宜出门的好日子。   季萦禀了陈氏去谭拓寺进香,顺道把送给老太太的佛珠供在佛前。她一个人出门陈氏不放心,索性让三姑娘和宋子羡陪着她一起去。   路上宋子羡骑着马护在马车侧旁,车里季萦和三姑娘小声的说话。   “六妹妹,我已经与母亲表示过愿意嫁去殷家。”三姑娘含羞带怯的道。   “殷家?”季萦还以为她会选顺昌伯府呢。   顺昌伯府提的他家那位庶房嫡孙虽自小父母皆无,但如今的顺昌伯还是这位郎君的亲祖父,而且他又自小长在嫡房伯父家。日后到了成亲的年纪,顺昌伯怎么也不会放着他不管。便是他伯父家,为了自家的名声,也不会苛待了侄儿。顺昌伯府如今圣眷正浓,钱财上是肯定不会亏待他的。   在季萦看来三姑娘若选了他,那可是一进门就能当自己小家的主,又没有正经婆婆管束,日子过的不要太轻松。   三姑娘见季萦面上的诧异,不由解释道:“忠勇伯府提的郎君到底是庶出,我半生受身世所累,日后的亲事再不想有这些为难了。”   季萦听了表示理解的点点头。   见她认同自己的想法,三姑娘松了一口气,又继续道:“至于顺昌伯家,我姨娘觉得那位郎君一出生就无父无母,到底福薄了些。殷家就很好,他家郎君既是嫡出的身份,又有三十无子纳妾的规矩,到时我怎样都能过的好。”   这倒是,在这个时代,男子婚前不纳妾的承诺确实十分吸引人。之前季萦谋划肃王府的婚事,也同样有冲着齐灏的誓言的因素。   季萦看着三姑娘道:“三姐姐的终身大事,自己拿定主意了就好。身为女子,日后无论嫁给谁,这日子的好坏还是只能靠自己。”娘家虽是能撑腰,但夫妻日常如何相处谁都帮不上忙。   她说完,又道:“想必阿娘很快会将这门亲事定下来吧!”   “是,母亲说今年先交换赓贴,等明年殷公子会试后,再正式下定。”三姑娘面色微红的道。   “那就恭喜三姐姐了。”季萦笑着道,“咱们家除了我与大姐,三姐姐也总算是得了个好姻缘了。”   “我的事还多亏了母亲和六妹妹呢。”三姑娘说完,又小声道:“除了我,二姐怕是也好事将近了呢。”   季萦听着一怔,“三姐这话是打哪儿听来的?” 第74章 私会 三姑娘有些诧异季萦竟然不知道,……   三姑娘有些诧异季萦竟然不知道, 不过很快就有些了然。“六妹妹这些日子忙着照顾祖母,对府里的消息不灵通也是有的。”   她说完,似是兴奋的道:“六妹妹不知道吧, 二姐姐的婚事听说快要定下来了。说不得等不到明年就要出阁了呢。”她声音里略带些神秘。   季萦想了想, 道:“三姐可不是糊涂了,二姐的亲事便是定下了, 今年也是出不了门的。这可马上就要入冬了。”不说冬日雪大严寒,一般人家不会在这样的季节嫁女。二来, 大太太心里记挂着病中的娘家母亲, 哪里有心思为庶女操办婚事。   “不过, 三姐可知道二姐姐定下的是哪家, 怎么之前一丝风声也没听到?”   “嘿!这事别说咱们,便是二姐姐怕也是不知道的。大伯母对此事可瞒的紧呢。”三姑娘低声道。   “咦, 难道这亲事有什么不妥不成?”虽说婚姻大事由嫡母决定,但像二姑娘这样不但有得宠的姨娘为她打算,还有前途正好的哥哥为她撑腰, 她可不是个任由嫡母揉圆捏扁的人。因此大太太既然将这事瞒着二姑娘,那么其中定有不益让人知晓的内情。   “妹妹果然猜出来了。”三姑娘略有些神秘的道, “大伯母为二姐定的是杨阁老家的次孙, 听说这位公子不仅自小体弱多病, 而且性子还有些暴虐。原是要说给五妹妹的, 可惜三婶托娘家打听到了这些, 不仅没有答应, 还差点和大伯母翻脸闹到祖父祖母跟前去。大伯母可是早就答应了杨家要嫁一个女儿过去, 既然五妹妹不成,就只能拿二姐顶上了。”   “三姐说的这些可是真的,还有没有旁人知道这事?”季萦皱眉问道。她突然想起上回在老太太那里听到的一言半语, 什么将别人的女儿填到了坑里的话。   “自然是真的,这可是五妹妹亲口对我说的。”三姑娘肯定道,“你知道的,三婶对五妹妹的事一向上心,若这亲事没什么不妥当,她哪里舍得让给二姐。”   说完,又道:“至于还有谁知道,那我就不清楚了。连妹妹你都不知,可见大伯母是非要将这件事做成定局再公开的。”   季萦叹气,“杨阁老家的孙子若真是这样的人,那二姐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女子嫁人虽首看家世,但最重要的还是选对人。   “谁说不是呢。”三姑娘说完看了季萦一眼,想了想道:“六妹妹,听姐姐一句劝,这件事你只当做不知道,二姐的事可不是咱们能掺和的。”   季萦听着失笑,她虽帮了三姑娘,但也不是个事事操心的。二姑娘的事她有自知之明,是真的有心无力。   宋府的马车大约行了半个时辰就到了谭拓寺。   季萦和三姑娘下了马车,早已有寺里的接待僧人等候。她们一行要进去时,宋子羡却道:“两位妹妹先进去,我去见个朋友,一会儿再去找你们。”   季萦望了眼刚才与宋子羡说话的眼生的小厮,看他的衣着质地比起小户家的少爷都不遑多让。她不动声色的道:“哥哥去吧,我和三姐姐进完香在禅房里休息一会儿,你到时去那里寻我们就好。”   “行,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宋子羡点头,又叮嘱了她们几句就转身带着人走了。方向和方才那个小厮的一模一样。   季萦一面和三姑娘往大殿里去,一面给陈妈妈使了个眼色。陈妈妈见了就悄悄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往宋子羡的方向追去了。   季萦上完香,又亲自将匣子里的佛珠供在菩萨跟前,与主持说好七天之后再来取,然后就和三姑娘去了禅房休息了。   她们两人一面吃着茶,一面随意的说着话。直到陈妈妈进来,季萦就道她方才忘了给佑哥儿求一道平安福,这会儿要再去一趟。三姑娘不疑有假,只说要陪她一起去。不过又见季萦推辞,这才顺势留下休息了。   季萦跟着陈妈妈一面走,一面低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与哥哥见面的人真是个姑娘家?”   陈妈妈忙保证道:“不敢骗姑娘,刚才奴婢可是瞧得真真的。那位姑娘虽人没出来,但有丫头出来接四爷进去,奴婢趁着空子瞧了个一星半点,是个姑娘无疑。”   季萦听了强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一心只想着先找到宋子羡再说。却不想才过了月洞门就迎面撞上了齐灏。   “六姑娘怎么在这里?”齐灏对在这里遇到季萦有些诧异。   “我……”季萦定了定神道:“我来这里进香,顺道给佑哥儿求个平安福。”   “这里再往前可就是禅房了,六姑娘怕是走差路了?”齐灏道。   “我知道,我方才已经上过香了,这会儿就是随便走走。”季萦微笑着道。   说完,见齐灏站在她面前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不由侧身让开了路,“世子先行吧,我就是随意走走,不打扰世子了。”   齐灏看着她的动作,不由挑了挑眉,并没如她所想的那样先走,而是看了看四周,道:“今日嘉宁也来这寺里上香,她休息的禅房就在前面不远处,六姑娘可要随我过去打个招呼?”   嘉宁,难道是嘉宁县主?季萦心里一惊。若真是她,倒不好直接去找四哥了。她想了想,道:“还是不打扰了,我与嘉宁县主素日并无交情。”   她说完又看了眼齐灏,抿唇问他道:“嘉宁县主来寺里进香,可是世子护送来的?”若是他护送来的,那是不是已经知道四哥与嘉宁县主私下见面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一沉。   好在齐灏很快否认了,“并不是,我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的。”   那就好,季萦心里一松。   “我已经见过了友人,接下来无事,不如我陪六姑娘走走吧!”齐灏先开口邀请道。   “那……好吧!”季萦犹豫着点头。   季萦和齐灏两人并排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丫头妈妈子。   “我与六姑娘有婚约在身,又见面了数次,一直称呼六姑娘好似有些生疏,不如我唤你名字吧!”齐灏见身边的小姑娘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打破了沉默。   好像也就见了几回吧,哪里有数次?   季萦心里这样想着,但说出的话却是:“世子随意就好。”   “萦儿。”齐灏清冷的声音好似瞬间染上了夕阳的温暖。   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声,季萦腾的一下就脸红了半面,她强忍着心里的羞涩,尽量随意的问道:“世子近来朝务可繁忙?”   “还好。”齐灏一边看她面上的红晕,一面轻声回道:“接待各国使臣的事已到了后续,等再过些日子他们各自归国就轻省了。”   …………   两人说着话随意逛了半天,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季萦就告辞回了三姑娘的禅房。此时宋子羡也已经寻过来了。   他们三人略说了几句话,就准备回府了。然后在寺门口又遇到了齐灏,说要送她们回府。   路上,三姑娘看着季萦打趣道:“肃王世子那样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到了妹妹跟前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三姐!”季萦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三姑娘却笑嘻嘻的道:“六妹妹的脸皮也太薄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和世子已有婚盟,平日相处也别太过矜持。趁着你年纪还小,好好拢住世子的心,以后的日子才轻松。有了这几年你们青梅竹马的情分,即便是日后他纳侧纳妾,你正室的地位也是稳稳当当的。”这话倒是肺腑之言,也是季萦之前帮了她,她才这般投桃报李。   季萦虽不完全认同,但也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车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隔着帘子隐约能看到外面影影绰绰的人马。她不由想起小时候第一回 见到的那个小少年,慢慢地他的影子就和窗外的人重合起来了。   当年的誓言言犹在耳,也不知外面的人可还记得。   季萦一行回到府里,齐灏给老太太问过安,略坐了坐就告辞了。   宋子羡在谭拓寺见朋友的事一直记在季萦心里,她想了几日还是决定去找宋子羡谈一谈。   衍墨院,书房。   白檀进去禀报:“爷,六姑娘来了。”   宋子羡此时正在作一副美人图,听了她的话忙拉过一张宣纸盖住了画中的美人。“快请六妹妹进来。”   季萦进去书房,好奇的四处瞧了瞧。   宋子羡见了就笑道:“妹妹这神情怎么好似第一回 来似的。”   季萦就道:“以前每回来都能见到哥哥这里红袖添香的景儿,今儿猛地没见到素雪,还有些不习惯呢。”   宋子羡听了她这话,不由不自在的道:“好妹妹,那都是哥哥之前年轻不懂事才做下的糊涂事,你可不能再拿它来臊我了。”说完,又道:“我已经与娘说过了,素雪的年纪大了,等过些日子就给她找户好人家嫁了。”   季萦诧异的看着他道:“让素雪嫁人,你真能舍得?”以之前宋子羡的样子,还以为他要留着素雪以后收房呢。   “嘿!这有什么,身边的丫头年纪大了总要嫁人的,总不能让她伺候我一辈子。”宋子羡道。   季萦点头,“看样子娘说的没错,哥哥近来的确长进了不少。”   宋子羡笑笑,然后问她:“妹妹来找我可有什么事?”   季萦就略有些迟疑的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回哥哥陪我去谭拓寺,中途不是去见了个朋友么。不知怎的下人里就有传言,说哥哥那日见的其实是个姑娘。我这不是怕中间有什么误会么,这才来问问哥哥。” 第75章 君子之交 宋子羡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宋子羡闻言, 顿时脸色大变,眼神锐利的道:“是哪个奴才敢传这样的话,不要命了么?”   见他这般色厉内荏的样子, 季萦心里一沉, 看来之前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瞬间,她收起了脸上的笑, 肃声问道:“哥哥去见的那个姑娘是谁?”   “妹妹,怎么连你也听下人胡诌………”宋子羡避重就轻的道。   “是不是嘉宁县主?”季萦不想跟他绕弯子, 直接打断他的话问道, “要查清此事很简单, 哥哥别想着骗我。”   “…………”   既然瞒不住, 宋子羡只好干脆的承认了,“不错, 是嘉宁。”   “哥哥!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糊涂的事?”季萦恨铁不成钢道,“难不成我上次与你说的你都忘了不成?你这个样子是要气死爹娘么?”   “小妹!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嘉宁不过是普通朋友, 君子之交而已。”宋子羡强调道,“朋友之间的见面, 哪里有你想的那般复杂。”   朋友之间的见面?君子之交?   若是先前宋子羡没露出过那种意思, 季萦自然不会多想, 可有了先前找人的事, 他再说这话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在这个男女大防盛行的时代, 哪种君子之交能让他不顾礼教私下去会一姑娘。   看他此时满脸的倔强, 季萦冷笑道:“好, 既然你说你们只是普通朋友,那我且问你你们见面时旁边可还有别人?你可敢让我将此事说与爹娘知道?”   “我……我……”宋子羡面上现出了一抹为难,对季萦的问话含糊其词, “妹妹你相信我,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敢坦诚此事?”季萦质问道,“只要你们之间真的坦坦荡荡,爹娘知道你交了这么一位好友,自然也会替你高兴。还是你觉得我们家里的人都是那种顽固不化之人?”   “不是这样的。”宋子羡急声道,然后又央求她:“好妹妹,这件事你一定要替我保密。”   “保密?”季萦冷笑道,“既然不能让人知道,可见你和嘉宁县主之间也不是你说的那样清白吧!”   这次,宋子羡终于不再反驳。季萦看着他,失望道:“四哥,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应该光明磊落。你读圣贤书十余载,怎么就不知道这样的道理。你若真上心嘉宁县主,就该明明白白的禀给父母,努力争取。这才是你对家人和心上人的尊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私下见面。你该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你们私下见面的事若被人传出去,到时你让嘉宁县主如何自处?而你又该如何面对被你辜负哄骗的爹娘?”   “妹妹,我知道我这么做是有些欠妥。”宋子羡面上惭愧,他道:“上次我与嘉宁已经说清楚了,只要她愿意等我,我会努力进学取得功名,到时也会求得爹娘的谅解,去诚王府求娶她。”   他说话时脸上是满满的希翼,季萦心里虽觉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忍心打断。只好道:“哥哥既然有了目标,那就朝着心里的方向努力吧。不过,你与县主两人可不能再私下见面了。县主是个姑娘家,这世道对女子的束缚哥哥是知道的,你总不能因着自己的私心害了人家。须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哥哥是男子,可得学会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才是。”   “妹妹的担心我知道了,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如此了。”宋子羡有些不好意思道。   季萦见他这样,不由笑了起来。也罢,无论这事最后的结果如何,现阶段来看这段感情对宋子羡的影响是正面的就行了。   见她不再板着脸,宋子羡不由笑嘻嘻的道:“妹妹的花露还有没有,上回嘉宁说了喜欢。我说我去跟你讨,她还怕你生气不让呢。”   “哥哥要讨好心上人,我便是没有也得给你找来。”季萦笑道。说完,又道:“行了,待会儿我就让香芸给你送来。”   “那就多谢妹妹了。”   季萦从衍墨院出来,路过去世安院的回廊,想了想还是没有走上去。   “姑娘,怎么了?”香芸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不由问道。   “没什么,咱们回去吧!”   算了,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阿娘的好。为人父母总是害怕孩子走错路,若宋子羡的事被她们知道了,家里怕是要发生地震的。在自己看来这是一件普通的感情纠纷,但在大人的眼里怕是个晴天霹雳。   不过,虽暂时不告诉家长,但嘉宁县主她却要去见一见的。当年的事,宋子羡可以天真的不在乎,但做为当事人的嘉宁县主怕是没那么容易忘记吧!   嘉宁县主,季萦与她基本是没有交集的。思来想去,要见她还得通过肃王府。   晚上季萦沐浴后香芸服侍她躺下,正要退出去时,就听她道:“明日你去肃王府一趟,给太妃送些东西。顺道也给世子送几料醒神香。”   姑娘主动让人去找世子,这可是第一回 。香芸不禁心里一动,轻声问道:“姑娘可有什么话要奴婢带给世子?”   “你就与世子说,我仰慕嘉宁县主的人品,想亲见她一面顺便讨教讨教琴技。”   “是,奴婢一定给您把话带到。”   次日,香芸早早的禀过陈氏,然后就坐上车去了肃王府。   因着她是肃王府未来世子妃的贴心人,自然没人敢为难她。她先去见过太妃,然后等世子下了朝,这才被太妃跟前的人带着去见了世子。   齐灏见了香芸有些意外,问她:“萦儿送了什么来?”   香芸恭敬的立在地上,听着上首略有些冷峻的声音心里有些紧张。她谨慎道:“我家姑娘说快要入冬了,让奴婢给太妃送些枇杷膏和藏红花当归之类的保养身子的药材。”   “嗯,萦儿有心了。”   不知是不是香芸的错觉,总感觉这会儿世子的声音比方才温暖了许多。   她不敢怠慢,继续道:“姑娘还让奴婢给世子带了几料醒神香,这香的方子姑娘说她已经重新调整过了,让世子试一试。还有……”她顿了顿,又道:“我们姑娘说她仰慕嘉宁县主的才情,想让世子安排她与县主见一面。”   她说罢,好半晌都没听到肃王世子的回应。又不敢抬头直视,因此就没瞧见世子那了然的神色。   “我知道了。你回去与萦儿说,等我安排好了就去接她。”   “是,奴婢记下了。”终于得到了准话,香芸不由松了口气。   冯安送了香芸出门,进来就见齐灏正在看宋家六姑娘送来的香料。他回话道:“世子,老奴已经按您的吩咐将您给六姑娘寻的东西让香芸带回去了。”   “嗯!”齐灏取了一丸香放在鼻翼下轻嗅。香丸的味道与之前没什么变化,就是不知道功效如何。   想到这,他吩咐冯安将这香焚到香炉里。   冯安应着“是”,一面燃香,一面小心的瞧了一眼齐灏,道:“说起来六姑娘怎么会突然想见嘉宁县主?若是老奴没记错,六姑娘与嘉宁县主之间可没有交情。”当年宋家与诚王府的恩怨,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如他这样伺候在主子身边的老人,也是知道的。诚王府当年以势压人,宋家的姑娘断不会与他家的人折节相交。   “萦儿心智敏锐,不似寻常女子。怕是察觉到了什么,才要做一回家长找上门去。”齐灏意味深长的道。   六姑娘察觉到了什么?   冯安不敢细问,只在屋里有淡淡的香气弥散时,连忙告退出去了。宋家六姑娘送给世子爷的香十分珍贵,很得世子爷的重视。可不是他这样的下人能接触的。   自香芸去过肃王府,只过了三日杏林就来禀报季萦:肃王府世子来了。   彼时,她正在泡药酒。上回香芸从肃王府回来时,就带回了齐灏给她搜罗到的药酒方子,整整有一小匣子。   她按着方子将从系统地图里收获的黑枸杞和人参制成了药酒。至于参果,这个是寻不到方子的,她只好寻了这个时代最好的酒,将它泡在了里面。   杏林禀报不久,老太太身边的惊蛰也来了,见了季萦就笑着道:“六姑娘,肃王世子来接姑娘去王府里赏菊,老太太已经答应了,让奴婢来给您说一声。”   季萦听了就有些不好意思道:“劳烦惊蛰姐姐特地跑这一趟。姐姐在这里等着,我换了衣裳就来。”   惊蛰忙道:“可不敢当姑娘的姐姐,奴婢在这里等着姑娘。”   季萦去了荣寿堂,见齐灏果然在。他两人拜别老太太还有陈氏,然后一道出了门。   马车一路行到了肃王府,齐灏亲自扶她下车。这次并没有乘轿,而是领她走了另一条小路。   路上,齐灏道:“今日的赏菊宴只请了嘉宁,萦儿别嫌冷清。”   季萦摇头,笑着道:“怎么会。听闻嘉宁县主琵琶弹的极好,我正想找机会与她讨教一番呢。”   跟着齐灏到了宴客的地方,果然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位是真宁县主,一位便是嘉宁县主。   大家彼此见过礼,这才按主次坐下。   嘉宁县主打量着季萦道:“上回宫宴上人多,来不及与宋妹妹说话,今日倒能消停地与你相交一番。宋妹妹果真是好才品,难怪太妃要抢着为笃之哥哥定下。”   季萦谦虚道:“县主谬赞了,季萦不过微薄之姿哪里比得过县主。上回在宫宴上见到县主的光耀夺目,可是让季萦心里仰慕了许久。”   “宋妹妹可真会说话。”嘉宁县主捂着帕子笑道。 第76章 嘉宁县主 齐灏知道季萦想单独与嘉宁说……   齐灏知道季萦想单独与嘉宁说话, 因此几人用过午宴,他就说要去瞧瞧霄哥儿。   真宁县主想起这会子弟弟肯定是和一帮子丫头小子混玩呢。若是被大哥瞧见,还不知怎样呢。她也连忙跟着起身, 与齐灏一起去瞧弟弟。   此时屋里只剩下季萦和嘉宁县主。季萦示意陈妈妈和香芸去门外守着, 嘉宁县主见了也让自己身后的嬷嬷丫头出去了。   季萦对她笑了笑,然后将方才香芸出去时放在桌上的匣子推到嘉宁县主面前, “听闻县主喜欢花露,这是我自己调制的, 您瞧瞧可喜欢?”   嘉宁县主因她的一番动作愣了愣神, 然后看了眼面前的匣子, 并没有打开, 而是笑着问道:“看来六姑娘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季萦状似不解的问道。   嘉宁县主却看着她笑而不语。   季萦也不在意,只是接着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放到桌上, “这只荷包是上月里我在谭拓寺捡到的,看这上面的用料质地和绣纹该是姑娘家的东西。我原是想着先收起来,别被什么有心人捡了去, 再害了人家姑娘。却不想世子见了,一眼认出这是县主的绣工。县主瞧瞧世子可认错了?”   “不错, 是我的东西。”嘉宁县主坦然道, “不过, 我却是不记得自己何时弄丢了它。”她早已将这荷包送了人了。   季萦不以为意道:“丢东西的人往往是不记得自己弄丢的时间的。”   “宋妹妹说的是, 我若早早的知道, 岂不是就不会弄丢了。如今也就不会为此烦恼了。”嘉宁县主有些意味深长的道。   季萦假装没听懂她的话, 只道:“县主说笑了, 您身份尊贵又怎会因为丢了一只小小的荷包而苦恼。说起来我家虽是小门小户,但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不在乎,因此也就不会为此有什么苦恼了。”   嘉宁县主好似对她的话有些意外, 她笑了笑问道:“那对自己上了心的呢,人总会在乎自己曾经上过心的东西吧?”   “上心的东西?”季萦思索道,“那就要看是什么了,如果只是一个物件,比如您眼前的这瓶花露,或者那多宝阁上摆着的玛瑙盘子,再或者是对某件事的新奇和刺激,一个人对这些东西便是再上心也不过是一时的。可若是旁的,比如家族,血脉,甚至是尊荣,这些却是可以深深刻进一个人骨髓里的,是值花费一生的心血去追逐的。”   嘉宁县主听了她的话不禁怔了怔,然后定定的看了她半晌,才哈哈笑道:“怪不得仲钰说他的六妹妹最是聪慧,是他所不能及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仲钰?   季萦听了她的称呼,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或者不赞同的神色,而是沉默的笑笑。   这让嘉宁县主越发好奇,她问道:“六姑娘是如何知道我与仲钰之事的?”她行事向来周密,自问这些日子没露出什么破绽。便是有人已经察觉,那也是自己故意露出来的。但对宋家人,她却是极小心的,现在还不是让他们知道此事的时候。   季萦道:“县主心思缜密,不过您再谨慎行事也抵不过另一方偶尔露出的一言半语。”   “你是说是仲钰说出来的?”嘉宁县主皱眉道,“那贵府可都知道了?”   季萦点了点头,无奈道:“看样子嘉宁县主还不了解我这个哥哥吧。我们家只一母同胞的兄妹就有四人,我娘常常说我四哥是最不让人省心的。好好的仕宦之家,却偏偏出了我四哥这么个闲云野鹤的性子。为了让他正经进学,家里的藤条不知断了多少。   不过虽然如此,在父母跟前最得宠的却也是他。他是兄弟里最会说话的,长辈们有了什么烦心事他次次都能哄高兴。连家里祖父也说四哥是赤子之心。他上有长兄,下有幼弟,哪一个都比他性子沉稳,得长辈倚重。久而久之,四哥就变成了个万事不管的性情。   县主是知道的,哪个小孩子家能保守秘密呢。我四哥就是个一有什么开心的事就恨不得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的小孩儿心性,您指望他保守秘密,怕是指望错人了。”   “六姑娘说的这些,倒是与我平日里见到的仲钰有些不一样。”嘉宁县主道。   季萦理解的笑笑,“男孩子遇到了喜欢的人自然会长大嘛。你们日后多相处相处就知道了。”   “六姑娘这意思,是不反对我与仲钰之事了?”嘉宁县主迟疑道,她被季萦方才的话说的有些糊涂。   “反对?”季萦诧异道,“这是四哥自己的事,我这当妹妹的如何能随意插手?不仅是我,包括我们家里的人都一样,四哥自己的终身大事,总得找个他喜欢的。”   “可是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   “什么父母之命,要与妻子过一生的可是四哥自己,自然是他的想法最重要。我们这些亲近的人也只能私下为他操操心,最终的目的也还是希望他能幸福。县主,您说是不是?”季萦笑眯眯的道。   “呃……是,六姑娘真是个心思开明的人。”嘉宁县主有些恍惚的道。虽然这件事的结果的确是她所希望的,但过程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季萦不知她所想,见她点头认同自己的话,便继续道:“县主不知道,我娘知道四哥竟然私下里收了您的东西,气的不得了。说这样没规矩的行为岂不是陷您于不义。女儿家的东西珍贵,岂能不明不白的落与旁人之手,若到时有什么事哪里能辩得清楚。”   “这是我亲手送与仲钰的,六姑娘和夫人不必为难仲钰。”嘉宁县主忙道。   “我四哥也是这么说的。”季萦笑眯眯道,“这不,我娘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可如此就更加惶恐了,一来县主您出身诚王府,身份高贵,而我四哥只是家里的次子,还在举业。二来,县主是清楚咱们两家先辈的纠葛的。虽说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但毕竟当年的受害者还在。所以,您若真想与我四哥在一起,我四哥做为一个局外人怕是不能理解您所受过的苦楚的。”   ……………   季萦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外面齐灏骑着马送她。   “过几日圣上与众臣要去西山狩猎,可带家眷。萦儿到时与我一同去吧!”齐灏看着车窗里的季萦道。   季萦此时正低头想着心事,半晌才反应过来。她道:“世子到时怕是公事繁忙,我怎好打扰。”   齐灏笑道:“无事,到时岳父也会一起去,萦儿先跟着岳父,等我得空了带你去跑马猎兔。”   “那………好吧!”季萦有些心不在焉的道。   齐灏心里了然,“萦儿在想什么,可有心事?”   “啊?没有的。”季萦说罢,又有些犹豫的道:“其实我在想嘉宁县主。”   说完,见齐灏再没问她,反而是一副倾听的姿态,她不由问道:“世子可知道嘉宁县主是个怎样的人?”   “萦儿觉得呢?”齐灏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   我吗?季萦想起方才与嘉宁县主的那场谈话。她先是表明宋家对嘉宁县主没有抵触心理,打消嘉宁县主的戒备,然后再试探着问起她与宋子羡的打算,以及她对上一辈恩怨的态度。   嘉宁县主当时表现出的情绪并没有季萦先前猜测的幽怨愤恨或是别的什么,反而面上一片平静。她道:“六姑娘,你也说了我是受害者,可见当年之事虽有定论,但公道自在人心。”   “县主的意思是?”季萦迟疑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六姑娘倒比仲钰更冷静,他与我说起当年的事总是含含糊糊生怕我伤心,六姑娘却是直接了当。”   那是因为我四哥喜欢你,我没有啊。   季萦这样想着时,嘉宁又说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已经忘记了。我如今更在乎的是仲钰。不怕六姑娘笑话,我与仲钰是一见钟情。”   “这么说县主当时并不知我四哥的身份?”季萦问道。   “自然。后来虽知道了他出自谁家,我却已经顾不得了。”说到这里,嘉宁县主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向往,“仲钰他,他身上有一种光明和无垢,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那不知县主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我四哥说自己能力低微,想先科考取得了功名再禀告父母,去府上求亲。不过如今这件事我家里已经知道了,总得给您一个交代。若您愿意,我这便回去说服我爹娘去王府提亲。”季萦进一步试探道。   “这件事暂时不急。”嘉宁县主出乎意料的拒绝了。   “这是为何?”季萦佯装不解的问道。此时她的心里已是冰冷一片。   “我虽与仲钰有感情,但还是想再相处看看。而且,我父王那里………六姑娘知道的,上一辈的人总还是记得之前的事情。”   嘉宁县主说过的话,季萦一一回顾,发现这里面大多是她对与宋子羡的感情的叙述和渲染。而对于往事不过是一句忘了,一笔带过。从表面上看她的确是个心胸开阔之人,表现出来的形象也完全是一个为感情所恼所喜的恋爱中女子。   可现实中真的会有这样豁达的人吗?   当季萦这样问齐灏时,齐灏看着她道:“萦儿不就是吗?我以为嘉宁的事你会是第一个不认同的。不想你却是一心一意的为了你哥哥考虑。”当年诚王府与宋家的恩怨,身在局中的萦儿才是最害怕的那个吧!   季萦不防突然听到这样的话,顾不得震惊齐灏是如何知道这事的,她满脸红霜,低着头有些无措。   齐灏温暖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安抚道:“萦儿这样就很好,虽有些单纯,但让人很喜欢。” 第77章 揭穿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季……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季萦此时满脸红晕, 垂首轻声道。   从齐灏的方向,能看到她含羞带怯的脸颊,他面上愈发露出来一丝笑意。轻咳了一声, 才正经回道:“嘉宁是个很有韧性的女子。”   “怎么说?”季萦压下心里的羞涩, 好奇的看向齐灏。   齐灏略带些回忆的神色,低声道:“当年诚王犯事, 府中女眷死的死疯得疯,先帝不忍诚王一家就此没落, 临终前下了一道遗诏。着诚王保留爵位封号, 无论何时新帝不得伤诚王性命, 最后再从王府择一小儿送进宫里由新后抚育。”   “这……这也太……” 偏心了吧!   季萦最后的话未出口, 但齐灏瞬间就明白了她所想。他解释道:“先帝朝时,诚王母妃得宠之极, 连带着诚王也简在帝心。当年若不是朝中大臣尊崇正统,反对废太子。诚王早被先帝立为新太子了。”   这就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典型例子啊!季萦心里感叹道。   “当年诚王府就是选了嘉宁县主送到宫里去的吗?”   “不是。”齐灏摇头,“第一次定的是诚王府上的次子。”   诚王府的次子, 那就是当年差点与自己或大姑娘定下亲事的那位皇孙了?季萦压下心里的猜测,犹疑道:“第一次是什么意思?”   齐灏看了她一眼, 道:“当年为了送谁进宫, 诚王府总共定下了三回人选。第一回 是诚王次子, 第二回是诚王嫡女泰安郡主, 第三回才是嘉宁。可惜诚王次子和泰安郡主都没福分, 在进宫前夕先后病了。泰安郡主更是一病死了。最终这个名额落到了庶出的嘉宁身上。”   “那嘉宁县主可真有福气。”季萦干巴巴的道。既然有先帝的遗诏, 那诚王府送进宫的那个孩子必不会受什么委屈, 反而当今为了展示孝道和宽仁还会给那孩子更多荣宠。   “确实有福气!”齐灏有些意味深长的道,“嘉宁进宫前曾被诚王鞭笞,是宫中得了消息连夜带她离府, 这才保住了性命。”   “鞭笞?”季萦心里惊诧,难道嘉宁县主………   见她若有所思的神色,齐灏就道:“无论前情如何,嘉宁如今都是中宫皇后的养女,其地位尊荣比宫里的公主也不遑多让,所以圣上是不会让她随意嫁了的。再者,”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以嘉宁的野心和智计,你四哥不是其对手。”   果然!季萦此时心里才有了一丝尘埃落定的感觉。从方才见了嘉宁县主起她就隐隐觉得哪里有些违和。一个幼时受尽磨难的小姑娘,真的会天真的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吗?答案是否定的,而嘉宁县主拒绝了尽快与宋子羡定下亲事便是最好的证明。   季萦长舒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愤怒,问齐灏道:“嘉宁县主为何要欺骗我四哥的感情?难道她记着当年的事想为母报仇?”   “萦儿,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嘉宁与你四哥的事除了你们家,宫里都是心知肚明的。”齐灏叹气道。   “什么?”季萦心里一惊,“那圣上那里?”   “别担心,”齐灏安抚她,“不过是小儿间的玩闹罢了,圣上不会放在心上。而且嘉宁的亲事也快定下来了,是襄国公府上的世子,到时圣上会亲自下旨赐婚。至于你四哥,只要他心思坚定,不要闹出什么事伤了襄国公府上的面子,宫里不会计较的。”   “小儿玩闹?嘉宁县主这是想干什么?既然知道圣上会赐婚,为何还要做这种恶心人的事?”季萦恼怒道。   “萦儿,嘉宁毕竟是天家贵女,行事总会比寻常之家的女子多几分不羁。”   “哼!什么不羁,这样的说辞不过是那些虚情假意之人为自己能左拥右抱找的借口罢了。”季萦冷声道。   “呃……是,这件事确实是嘉宁行为不端。”齐灏见自己有被隐隐迁怒的迹象,忙改了口风,然后又帮她出主意道:“现如今不光是你四哥被骗的事,等到嘉宁的婚事传出,你们宋家怕也要………失了面子。唯一挽回的办法就是你们家抢先为你四哥定下婚事。”   听他这么一说,季萦慢慢冷静下来。是啊,这件事在宫里已经不是秘密了,传到宫外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只要嘉宁县主被圣上赐婚,到时他们宋家可就要遭满京城的人耻笑了。这已经不是宋子羡自己的感情纠纷,而是关乎家族声誉的大事。   齐灏一路送了季萦回府,见她脸上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在宋家多留就告辞走了。   季萦到了家并没有回去四知院,而是脚步匆匆的去了衍墨院。   今日是休沐日,但宋子羡依然在埋首苦读。看他这个样子,季萦心里有了一丝不忍。   “妹妹怎么来了?”宋子羡一抬头就看到了她,“你不是去肃王府赏花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世子送你回来的?”   季萦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到了书案前。   见她不高兴,宋子羡起身走到她跟前,“怎么了,可是在肃王府受了什么委屈?是谁欺负你了,哥哥给你报仇去。”   “哥,”季萦看着宋子羡道,“我今日其实是去见嘉宁县主了。”   “啊?”宋子羡有些惊讶,“妹妹你……,你们可是相处的不愉快。”不然怎么是这样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哥,嘉宁县主她没有答应要和你定亲。”季萦狠下心道,“我今日试探嘉宁县主说会说服爹娘去诚王府提亲,她拒绝了。”   宋子羡闻言,不由愣了愣,半晌才道:“没事,嘉宁先前也说过等我有了功名才好求娶她。”话是这么说,但声音里到底有了一丝勉强。   看他这样,季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道:“四哥你别再自欺欺人了,是因为圣上要给嘉宁县主赐婚,所以她才拒绝了我的提议。”   “这怎么可能?”宋子羡一脸的不相信,“妹妹,你可别骗哥哥。我与嘉宁是两情相悦,她对我的感情我是感觉的到的。”   “即便感情是真的,人家也不一定会想要嫁给你啊!”季萦继续打破宋子羡的幻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子羡的声音里有一丝飘忽,他回忆起嘉宁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嘉宁说希望自己能喜欢她一辈子,因为自己是她唯一动心的男人。这样真挚的感情,又怎么会是假的呢?嘉宁那样美好的女子,又怎会欺骗自己呢?   “妹妹,你说啊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见季萦不说话,他不由催促道。   看着他纠结的神态,季萦叹息道:“哥哥,嘉宁县主的婚事是必须圣上钦定的,她自知身不由己,却还来撩拨你,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即便她喜欢你,可这样的喜欢又有几分真心呢?她要嫁给别人,却还想留住你对她的感情,她这是喜欢你尊重你吗?”   “不,不,嘉宁不是这样的人。妹妹,一定是你哪里弄错了!”宋子羡失魂落魄的喊道。嘉宁是喜欢自己的,她不顾身份偷偷来见自己,甚至送自己贴身之物做两人的定情信物,这一切都表明她是相和自己永远在一起的。   “四哥,你醒醒吧!”季萦恨铁不成钢的道,“嘉宁县主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了解吗?她从小丧母,却依然能在宫里尊尊贵贵的长大,你真以为这是寻常人能做到的?还有她的母仇,哪里能轻易忘记?嘉宁县主是皇家贵女,成亲后与别的男子私下相交乃是常事。可四哥你真愿意委屈求全,做她的入幕之宾吗?”   “我……我不知道。”宋子羡此时满脸惨白,一时竟下不了决心。一边是心爱的女子,一边是家族十几年的教导,让他舍下哪边他都不舍得。   季萦叹了口气,道:“四哥,你与嘉宁县主的事宫里已经知道了,想必过不了多久满京就会传的沸沸扬扬,我们不能再瞒着爹爹和阿娘了。等一会儿爹爹回府,我会立即告诉他。”   这些话宋子羡此时已经无心再听了,只满心想着嘉宁就要嫁给别人了,嘉宁为什么要骗他。连季萦何时走了也不知。   季萦走到院里,叮嘱白檀好生看着宋子羡,若他想出府务必要拦住,然后去禀报陈氏。   世安院里,陈氏才侍候宋修远换下官服,见季萦一脸忧心忡忡的进来,不由心有所感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你四哥那里出了什么事?”她是知道女儿从肃王府一回来就去找宋子羡了。   “爹,娘,女儿有事要与你们说。是关于四哥和嘉宁县主的…………”   季萦尽量不带个人判断的将这件事说清楚。她最后道:“把这件事瞒着你们,是女儿的错。如今该怎么办,还要爹娘拿主意。”   陈氏和宋修远听罢,宋修远面上就有些凝重。陈氏却被气的捂着胸口道:“这个孽障,我就说他近来有事瞒着家里。果不其然,竟是做出了这种累及家门的祸事。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下这么个不省心的。”   她说罢,又瞪着季萦道:“你这丫头,原是个最懂事的,偏这回怎么就跟着你四哥犯糊涂了?”   “好了好了,萦姐儿这不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后就立马告诉咱们了吗?你还迁怒她做什么。”宋修远护着女儿道,然后又安慰妻子,“好在这件事还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老爷说的可是真的?”陈氏将信将疑道,萦姐儿刚才可是说连宫里都知道了。   宋修远示意她稍安勿躁,慢慢分析道:“笃之能将这事说透给萦姐儿,这其中怕也有宫里的示意。圣上既然一开始没有计较,这事就还有解决的余地。”   听了这话,季萦忽的记起齐灏与她说的话,“爹爹,世子倒是与我说过让咱们家赶在圣上赐婚前为四哥定下亲事,如此一来或可挽回咱们家的声誉。”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宋修远沉吟道,“夫人,我这就去与父亲商议,羡哥儿的婚事你不必再管了。”   他说罢,就起身走了。   陈氏和季萦两人相对沉默许久,直到吴妈妈进来禀道:“太太,四爷非要出府,丫头们拦不住。这会儿已经到二门外了。”   “这个孽障,闯了这么大的祸事还敢胡闹,看我不打断他的腿。”陈氏气势汹汹的起身往外走。   季萦刚想跟上,就被陈氏下令回屋反省。如此她只能让宋子羡自求多福了。 第78章 锁仙绫 我不希望仲钰娶妻,他心里的妻……   凝芳殿。   青梅一面侍候嘉宁县主卸下钗环, 一面小心的道:“县主,宋家已经知道了您与仲钰公子的事,咱们的计划是不是要变一变?”   嘉宁哂笑道:“什么宋家知道了, 不过那小姑娘试探我的话罢了。”   “可宋六姑娘总会告诉宋大人的呀!”青梅将一只玉梳轻轻放在梳妆台上, 心里有些担忧。   嘉宁不以为意道:“若是那小姑娘没来见我说不得还会告诉父母,可如今就不一定了。”她自得道:“像宋六姑娘这样的小丫头, 从来没吃过什么苦,性子单纯的很。她这个年纪自以为看上几本话本, 就觉得那里面写的便是爱情的全部。所以啊, 只要我说了对仲钰有感情, 她就会同情我们, 自然而然得为我们保守秘密了。”   “到底是县主,这把握人心的本事真是无人能及。”月梅奉承道。   嘉宁却没有被捧的开怀, 而是冷笑道:“我没有被人护着的命,想要什么只能靠自己争取。洞察人心这种安身立命的本事自然得学的深些。”   “可是县主是如何识破宋六姑娘在试探您呢?”月梅不想自家主子因之前的旧事伤怀,忙转移话题问道, “今日,奴婢听了宋六姑娘的话, 可是差点就信了。”   “你们懂什么, 这朝廷立场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宋家与我诚王府天生对立, 便是我们两家想冰释前嫌, 化干戈为玉帛, 圣上也是不允许的。”嘉宁轻蔑道。   “既然如此, 那县主打算与仲钰公子怎么办?”青梅犹豫的问道。在她看来仲钰公子对自家县主是真的好, 她有些不忍看那样美好的少年受伤。   说起这个,嘉宁面上就露出些伤感的神色,她道:“仲钰是第一个没有目的对我好的人, 我是真心喜欢他,可他偏是宋家的人。”   说到这里,她心里不由软弱了一瞬,但很快又硬下心道:“襄国公府我是一定要嫁进去的。襄国公戎马一生立下不世功勋,只要我成了他家的儿媳,不仅能得到他家的庇佑,还能为圣上拉拢臣心。如此我的身世就再无后顾之忧了。至于仲钰,虽然我给不了他相守一生的承诺,但我的心永远在他身上。”   说完,她又紧紧盯着青梅道:“青梅,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等我成婚后,就按咱们之前说好的,我安排你到仲钰身边去,你帮我好好照顾他。我不希望仲钰娶妻,他心里的妻子只能是我。”   青梅自小陪着嘉宁县主长大,对她忠心耿耿。她的吩咐自是无不从。只是,她心里还有些犹疑,“县主,仲钰公子会同意吗?”   “我会让他同意的。”嘉宁县主坚定又固执的道,“只要他爱我,他就会同意的。”   …………………   距季萦被陈氏命令回屋反省,已经有半月了。这期间宋家接连发生了好些事。   首先是二房的宋子羡被老太爷带着出门访友去了,归期不定,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而他临走前,老太爷亲自为他定下了亲事,是大理寺卿柳大人的嫡长女柳烟儿。   季萦曾与这位柳姑娘有过两面之缘,一次是在老太太的寿宴上,一次是在永安公主的花宴上。记忆中这位柳姑娘是个性情坦率,温厚平和之人。她曾因柳姑娘的孝名对其心生好感,却不想两人还有这样的缘分。   除了宋子羡的事,还能牵动人心的就是二姑娘与三姑娘先后定下了亲事。   三姑娘的亲事大家早都心知肚明,近日定下也是水到渠成。可二姑娘着实让人有些吃惊。连陈氏这些日子为宋子羡的事焦头烂额之余,还有心思与吴妈妈猜测顾氏匆匆定下庶女的亲事,定是不安好心。   及至二姑娘的生母云姨娘为这门亲事大闹了一场后,她对这个猜测越发根深蒂固。   不过,有了二姑娘和三姑娘婚事的牵绊,宋府的人对宋子羡远游的事便没有那么多关注了。   家里的事终于平稳解决,季萦也有了多余的心思放在系统地图里了。   上回她猜测自己的系统地图里说不得也会有人类文明出现,可是她寻找了许久并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放心,她只能推测是自己的系统等级太低了。   钱管事被她派出去打听系统电池的下落,费尽心思终是有了线索。   “姑娘,我家当家的说有行商曾在杭州城见过您要找的东西,那行商还凭记忆绘下了上面的花纹,果真是一模一样的。”陈妈妈趁着屋里没人的时候与季萦禀道。   季萦听了,就沉吟着问道:“他是什么时候见过的?钱管事可派人去杭州打问了,那东西如今在哪里?”   “那行商说他是今年春上见过的。我家当家的亲自按着那行商给的地址找了过去,可惜店家说东西已经被人买走了。”陈妈妈低声禀道。   这么不巧?季萦皱了皱眉,强压下心里的浮躁,继续问:“可打听到了买东西的人?”   陈妈妈想了想道,“具体的还不知道。只听那店家回忆,说那买东西的人是个一身贵气的少年,听口音是京城人士。”   听到这里,季萦面色稍稍和缓了些,“这倒罢了,如今看来那东西多半还在京中,你让钱管事好好留意着,看是不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买走了。”   “是,奴婢知道了。”   陈妈妈下去后,香芸和香榧就捧着托盘里的衣裳进来了。   “姑娘,才刚肃王世子派人给您送了衣裳来,是一身漂亮的骑装。明儿您不是跟着老爷太太去西山么,到时候穿了正好。”香榧将衣裳盘子放在桌上,然后托起衣裳给季萦看。   “您瞧,这做工和剪裁可比咱们家给您做的考究多了。”她笑着道,“到底咱家是文人出身,连做出来的这些骑装也软塌塌的。”   季萦闻言,笑着腻了她一眼,道:“你这话可小心让香橙听见,看她不打你的嘴。”   香榧不由吐了吐舌头,然后催促道:“姑娘您快换上试一试吧,看有哪儿不合适的,尽早帮您改了去。”明儿一早姑娘是要穿了这一身出门的,可耽搁不得。   季萦点头,随着她和香芸的动作换上了衣裳。   肃王府送来的骑装是一整套,包括外面的披风和脚上的靴子,不可谓不周全。   上身是大红的窄袖织锦立领长袍和同色质地的对襟棉马甲,下身是一条同色靴裤,外罩一件毛领披风。衣襟袖口上用金银丝线细细密密的绣着鸟鹊山水图,绣纹精致,针脚细腻,图案灵动逼真。   换好衣裳,香芸转看了她一圈,点头道:“到底是上了心的,确实没有一丝不妥的地方。”   “既然没有不妥当,可赶快换下来吧。在屋里头穿这么一身,可热死人了。”季萦迫不及待道。   …………   晚上夜深人静时,季萦想起今日陈妈妈的禀报,心里有些隐隐的预感。她感觉第三块电池应该快找到了。   心念一动,她就进了系统地图。   还是出现在那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里。此时再看这片森林上空照射下来的斑驳日光,她再没有了初来乍到时的那种心慌。反而是对各处无尽的熟悉和从容的把握。   近来她一直在这片森林里打转,虽然没有转遍,但也发现了一件事。这片林中植物种类丰富多样,但动物却只有三种,便是她之前见过的长耳兔,三角鹿还有一只小猴子。   长耳兔脾性暴躁,有攻击性。三角鹿脾性温和,并不会主动攻击人。而那只小猴,看毛皮油光水滑的,性子也调皮。猴子是群居动物,这只小猴一看就是被母猴养的很好。但季萦却从来没有见过除了那只小猴之外的猴群。   不仅如此,森林里她不止一次发现了其它动物的骨头,但也从来没见过这些动物。   她猜测,这片森林里肯定还有未解锁的地方,而那里可能生存着更多种类的动物。   季萦一面在林中穿梭,一面想着之前的猜测,偶尔还会身手利索的杀死主动朝她攻击过来的长耳兔。她在这里遇到的长耳兔最多,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如今已经变得游刃有余了。   今晚,她找了个之前从未去过的方向探索。运气倒也不错,走了没多远面前就出现了一片新树林。这林中的树木几乎都不怎么高,但却十分粗壮。树上树叶稀疏,但片片生机葱郁。   她将手贴在树干上查看,系统提示音便出现了:一株二级大力木,是否采集?是否分解?   心里默念分解,然后面前白光闪过,大树消失,地上只留下一根砍伐好的树干。系统鉴定它为:大力木树干,质地坚硬,耐腐蚀,可做屋宇横梁。   木材是好木材,可惜季萦暂时用不上。她随手收起树干,继续采集下一株。按她的经验,这片森林中的植株多采集几棵,总会掉落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果然,她采集到第六棵大力木时,地上出现的除了树干,还有一条泛着微光的丝带。   她心里不由一喜,忙拿起丝带查看,这丝带是银色的织锦质地,上面有淡淡的冰裂暗纹,触手生凉,纤薄有弹性。系统鉴定为:锁仙绫,大力木伴生物。佩戴者可根据心念瞬间增大气力三倍,一次性用品。   这个锁仙绫虽作用鸡肋了些,但颜值真是长在了她的心坎上。她决定以后就将它做发带用了。 第79章 悬光(捉虫) 次日一早季萦起床洗漱过……   次日一早季萦起床洗漱过, 换上了出门的衣裳就往陈氏院里去了。在院门口遇到了一身宝蓝银鼠袍子的宋子服。   “六哥!”季萦喜道。   今日宋修远随着圣上去西山秋猎。陈氏季萦还有宋子服都是作为家眷跟随去的。   两人一道去了陈氏正房,陈氏和宋修远早已等着他们。仔细打量过他二人的衣饰,又细细问询过身后的妈妈们带着的行礼, 见一切都妥当, 便忙忙的去荣寿堂与老太太辞过,才出门去了。   陈氏携着季萦坐了车, 宋修远领着宋子服骑马。   路上,季萦看着骑在马上的宋子服有些眼热。陈氏见了就哄她道:“一会子到了地方让你爹找个人带你顽去。”   “好吧!”季萦收起心里的遗憾, 端正坐好。才要与陈氏说话, 就听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她不禁与陈氏对视一眼, 心里猜测着来人的身份。   果不其然, 没过一会儿车窗外就传来个熟悉的男声,道:“我家世子让老奴来瞧瞧府上可安置妥当不曾, 夫人姑娘少爷可还缺什么只管打发人来与老奴说。再有,这些是我家世子给府上夫人姑娘和少爷准备的零嘴,路上无聊时打发时间。”   他说罢, 便是宋修远客气道谢的声音。   季萦心想着这人口中道世子,声音又熟悉, 微一想就猜出这是齐灏身边的冯安。   外面人声寒暄过, 在一阵马蹄声远去时, 宋子服就朝马车内递进来了一个食盒, 说是肃王府送来的。   陈氏接了放在马车内的小几上, 取开食盒上的盖子, 只见里面是两层。最底下是两小碗蒸乳酪, 上面是蜜饯点心。   “世子有心了。”她看了女儿一眼道。食盒里的蒸乳酪一瞧就是专门为小孩子准备的,这是怕季萦和宋子服两个早晨起得匆忙,来不及用早饭。点心和蜜饯, 则是留着路上垫饿气的。   季萦听了心里有些羞涩。虽早上吃过了早饭,但不忍浪费了齐灏的一片心意,便和陈氏一起用了一小碗奶酪。又叫了宋子服来车上用了些点心和剩下的一碗。   宋子服这个年纪正是能吃的时候,早上骑了一会儿马,早已饿了。这会儿吃用过点心,心里对齐灏越发生了些亲近之感。   他道:“娘,我和妹夫说好了,等到了西山我便找他骑马去,您可不能拘着我。”   陈氏嗔了他一眼:“叫世子,你妹妹可还没成亲呢。”   宋子服却道:“这有什么,不过是早晚的事。世子说我这样称呼才显得亲近。”到底随了陈氏的意。   陈氏佯怒的干瞪了他一眼,却也无话可说。这个时代确实有将妹妹的未婚夫称作妹夫的习惯。不过,大家子一般为了矜持,成亲前很少这么叫的。   宋子服见陈氏不说话了,偷偷冲季萦挤了挤眼睛,惹得季萦忍俊不禁。   等人走了,她才与陈氏道:“六哥的性子最近变了不少。”以前是少年老成,如今却也会淘气了。   说起这个,陈氏就欣慰道:“让服哥儿拜在张大儒门下念书,果真是做对了。以前家里请的先生只教授他和你四哥两个学生,时日久了他那性子免不了更多些沉闷。如今日日和同窗们一起,才算有了些少年人的活泼。”   这话季萦认同,小孩子多和同龄人相处,对性格的塑造有好处。   她们母女两个一路说着话,快到丑时末时车架才行到西山。本来到西山的路程并不远,只是她们的车架一路跟着圣驾,前面又排了许多高门之家的马车,且行且等到了地方时间便不早了。   好在肃王府的人马到的早,帮着宋家早早搭好了帐篷。   季萦大伯这回也来了,只是没有带家眷。顾家老太太的病愈发重了,顾氏今日一早就带着大姑娘回娘家了。   季萦和陈氏住了一个帐篷,宋修远带着宋子服同住,宋大伯自住了一间。   她们到住处安置好行礼,外面就有肃王府上的嬷嬷过来求见。陈氏忙将人请到了里面。   那嬷嬷就与陈氏道明来意,“奴婢是世子跟前伺候的,夫家姓夏。忖着亲家太太一家才到,想必还未用饭,这才自做主张送了些饭食过来。还望亲家太太和六姑娘别嫌弃。”   陈氏听罢忙感激的接了,又很是客气了一番才送了夏嬷嬷出去。   一家子用过饭,宋修远和宋大伯就被同僚叫走了。陈氏看着有些坐不住的宋子服和季萦,想了想便带着两人出门走走。   宋子服是男孩子,一出去遇到了平日要好的同窗就跑的不见了踪影,好在身边跟着一大堆小厮随从,陈氏倒不怎么担心。   季萦却不能向他那样行事,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陈氏身边。说是出来走走,其实是陪陈氏与相熟的各家女眷打个招呼。陈氏听说肃王妃也来了,便带着季萦去拜见,不过不巧的是肃王妃正好带着儿女去给皇后娘娘问去了。   正当她坐在一堆贵妇人旁边听她们说话,有些不耐烦时齐灏身边的近侍冯安就来了。   “老奴见过亲家太太和六姑娘,见过各位夫人。”冯安恭敬的行了礼,然后道:“我家世子这会子正得空,想邀了六姑娘和府上小爷去跑马。明日圣上开猎,听说会命朝臣女眷亲自上场,六姑娘和府上小爷正好可以先练练骑射。”   季萦一听眼神不由一亮,眼含期待的望着陈氏。陈氏见了就道:“也好,你寻了你哥哥去吧。”   季萦听了,忙点着头跑了。自打出来京城到这西山,她忽觉得身上的束缚少了许多。在这一片草木微黄的山野间,连空气也多了几分自由。到了这里,她身上被深宅大院压抑的天性好似慢慢复苏了。   宋子服此时正与几个交好的少年赛马呢,听了季萦来找他的理由,远远的挥手示意她先去,自己稍后再来。   季萦也不以为意,自个回去帐篷换了肃王府昨日送来的骑装,然后就跟着冯安走了。   齐灏正在马场,查看马厩里的马匹选了一匹性情温顺的母马,想着待会儿萦儿来了让她骑上试试。   交代给一旁的主事让他将马儿喂饱,才一转身就不由愣住了。远远的他望见一抹火红的身影向自己跑来,艳的如朝露后的初阳,让人怦然心动。   “世子。”季萦跑到齐灏跟前,一边喘息一边看着马厩里的马匹,眼里满是兴奋。   齐灏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穿着自己亲自选的衣裳正笑望着自己,衣领上玉白的雪狐毛衬得她的玉颈修长纤细,小脸莹白赛雪。   按下心里的惊艳,他与小姑娘道:“我帮你选了一匹小母马,一会儿你骑上试试。”   “小母马?”季萦闻言心里不由有些不愿意,她道:“小马哪里跑的快,我喜欢高大的骏马。我曾跟着父亲学过御术,会骑马的。”   齐灏听了她的话,不由失笑。他解释道:“母马性子温顺,你先试试若真不喜欢咱们再换。”   “那好吧!”季萦勉强道。   没一会儿马厩主事亲自牵着喂饱了草料的马儿过来,季萦见了不由赞道:“好漂亮的马儿呀!”   齐灏就猜到她会是这反应,刚才他一眼就看出这匹母马毛色全白没有一丝杂质,四肢矫健有力,是马厩里最精神的一匹。   “如何,可要骑上去试试?”   “好啊!”季萦兴奋的点头。   她虽然之前学过骑术,但好久不骑马,这会儿坐在马上姿势就有些僵硬。   齐灏看出她眼里的忐忑,亲自牵着缰绳在马场陪她溜了几圈,等她适应了这才放开缰绳让她自己骑。   季萦骑了几圈,慢慢的跑出了些感觉,越骑越快。齐灏见了她脸上的飞扬的神彩,心里欢喜。让随从牵来自己的坐骑,然后扬鞭跟了上去。   季萦感觉到身后有人追上来,侧头一看,眼神不由亮了亮。齐灏骑的是一匹身躯高大的棕红色马,它有长长的颈向,柔顺飘逸的鬃毛和尾巴,这是一匹极富气概的烈马。   即便齐灏没有放开了速度跑,但他还是轻而易举的追上了季萦,然后控制着速度与她并排跑在马场上。   秋日的余晖洒在他们两人身上,地上拉出了两条长长的影子,与马上的人儿如影随形。   季萦骑了半会儿马,齐灏就让她下来了。“明日再带你玩,今日骑马的时间长了明日腿会酸。”   “好吧!”季萦有些不情愿的扶着齐灏的手从马上跳下来。   看她颇有些矫健的身姿,齐灏眼里划过一丝欣赏。京中贵女自来以纤细柔弱为美,想不到他这小未婚妻看着娇娇弱弱的,实则还有些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武。   季萦原本的不情愿,等下马看到了齐灏的坐骑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它真是英俊啊!”她不禁赞道,然后又问齐灏道:“这个小可爱叫什么名字呀?”   小可爱?齐灏闻言不由愣了愣,然后不自主的看了旁边的肢体矫健雄浑的马儿一眼,略有些迟疑的问道:“萦儿是问我这匹马么?”   “是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齐灏脸上就有些一言难尽,他颇认真的看了看自己的马,并没用从它粗糙的身周看到什么有关可爱之类的词。但还是道:“这马没有名字,不过它跟着我许久了,算是伙伴!”   “没有名字啊?”季萦想着前世电视里演的果然是骗人的,那里面每个跟随主人的马儿都会有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可现实中好像并不是这样。   “萦儿若喜欢可以为它取个名字。”齐灏笑道。对于好马,他自然也喜欢,但并没有那种细腻到要为马儿取名字的心思。不过,为了哄小姑娘高兴,他也不介意让自己的爱马多个名字。   季萦听了这话,本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到齐灏眼里的纵容,心底一松。她想了想,道:“不如唤悬光好不好。”   “悬光,好名字。”齐灏认真道,“以后这马就叫悬光了。”   季萦闻言,脸上就露出个大大的笑。她转身看着悬光,想着它的名字是自己起的,心里不由对它生了些亲近。   “想不想骑一骑?”齐灏笑望着他。   “这………”季萦眼里有些期待,但面上却迟疑道:“可以么,我听说主人一般不会让生人骑自己的马,免得扰乱了马儿对主人气味的辩识。”   齐灏听了她的话就笑道:“不会,悬光很聪明。再说萦儿可不是生人。”他说着就率先翻身上马,然后将手伸给她,“来!”   季萦脸色微红的将自己玉白的手放在了面前小麦色的大手上,然后就被拉到了马上,稳稳的坐在了齐灏的身前。瞬间她的鼻息间就充斥着满满的陌生的男子气息。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一个男性,她小心的调整自己略有些紊乱的呼吸和心率,但脸颊上的红晕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羞怯。 第80章 冲突(捉虫) 事实上,此时不止季萦有……   事实上, 此时不止季萦有些羞涩,齐灏面上也有些微红,只是前面的小姑娘背对着自己没有发现罢了。他轻嗅着鼻翼间独属于怀中少女的幽香, 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他控制着缰绳让身下的马儿小跑起来, 左手揽紧了怀里的小姑娘,呢喃似的道了一句“别怕”, 然后身下的马儿就彻底撒开四只蹄子,在宽阔的马场上驰聘起来。   悬光不愧是名马, 它奔跑起来时四蹄翻飞, 长长的鬃毛随风飘扬, 速度快的无与伦比。   季萦骑在马背上, 腰间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揽着她,后背靠着宽阔的胸膛, 不但不害怕,反而整个人都为这飞驰的感觉着迷不已。   齐灏担心她今天骑多了马,明日会腿疼。但看到她眼中意犹未尽的兴奋, 也不忍心强让她停下。只好带着她在马场跑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季萦自己感觉到腿上有些酸疼,这才让他抱下了马。   下马后摸着悬光柔顺的鬃毛, 她的眼睛里透出喜爱, 然后好似想起了什么从荷包里掏出了几根碧绿的青草, 试探着喂给它。   齐灏并不认得这是什么草, 不过看悬光一嗅到这草的味道, 立马狼吞虎咽起来, 眼里闪烁着喜欢的光芒。他就知道这草有多合它的胃口。   季萦方才也是灵机一动。她的系统背包里积攒了好些醉蝶花花枝, 这本是长耳兔的饲料,但她每每碰到了长耳兔都是双方立刻展开攻击。因此这草料就不可能给兔子吃了。如今见悬光这般喜欢,正好可以都给它吃。   悬光确实对这些从前没有见过的青草独有情钟。正如季萦先前猜测的那般, 系统里生长的东西都有些灵气。所以它们不仅美味,还会有各种特殊功效。即便没有特殊功效的东西,寻常动物或人用了,也能被其中的灵气洗涤身体。   喂完悬光,得了它一个亲昵的眼神,季萦才被齐灏送回了宋家的帐篷。   她回去时,宋子服也才回来。他下午一直和小伙伴赛马,倒没有时间去找齐灏。   用过晚饭,宋子服就问季萦道:“妹妹今日下午可见到姐夫的马了?”   他神色间带着些向往:“听说世子的马是圣上所赐。原是草原上的野马,被柔然国的勇士捕获,当贡品献给圣上。当时这马的性子可烈的很,野性难训,但不知世子用了什么法子,最终将这野马训得温顺的不得了。当然这温顺也只是对世子一个人,除了世子再没一个人能骑到它背上去。”   “六哥说的是悬光吧?”季萦笑道,“我见了,确实是一匹很有灵性的骏马呢。”   “悬光,原来世子的马叫悬光。”宋子服眼神一亮,“悬光乃名马,这名字配世子的马果真名副其实。”   看他崇拜的样子,季萦倒有些不好意思说是自己起的名了。好在兄妹俩没说几句话,陈氏就催着两人休息了。   住在山下的帐篷里新奇是新奇,但就是不方便。好在也就住着一两晚倒也还能忍受。   次日一早,天刚有些蒙蒙亮,季萦就听到了外面热闹的人马声。和陈氏起身洗漱后,一家子一起用了早饭,宋修远和宋大伯就去忙了。   陈氏和季萦到得巳时才接到消息,圣上和众位臣工已进了西山,余下的各家官眷有意打猎游玩的尽可自便。   宋子服从外面跑进来,“阿娘,妹妹。走,我们一起进山。”   季萦点头,然后看向陈氏。陈氏道:“我就不去了,你们两个去玩吧。服哥儿照顾好萦姐儿啊!”   季萦也不强求。和宋子服两个出了帐篷,还没走到马厩,迎面就撞上了冯安。“奴才见过六姑娘和服公子。”   他客气的见过礼,便说明了来意,原是齐灏派他来给季萦送马的,送的正是昨晚她骑过的那匹小母马。   季萦笑着道了谢。冯安完成差事赶去了齐灏身边。而她和宋子服带着宋府的几个护卫也进了猎场,不过是在外围。这里基本没有什么大型猛兽,只有鸟雀和野兔三两只。   对于宋子服和季萦这样文官家里出来的少年和姑娘,此处正正好。既能看到猎物,又没有危险。他们还在这附近遇到了好些半大的少年,但如季萦这样骑马的姑娘却很少。   他们在这附近转悠了半天,勉强收获了几只野兔后,便打马回去了。毕竟平日不常骑马,在这种山地路上骑马的时间长了大腿就被磨的不舒服。   季萦和宋子服回去时还赶上了吃午饭,倒是圣上带着朝臣中午并未回来。因此连带着齐灏大半天也没见过人影。   到了下午,外面秋风飒爽,天气晴好。季萦便带着陈妈妈和香芸香榧进了不远处的树林。   这片林子里的树大多是松树,因此松针遍地,有的已经发黄腐烂,有的依然翠绿如新。   “咱们找些野菜,晚上回去拌了吃。这两日吃多了烤肉,正好可以败败火。”季萦边走边与身后的陈妈妈道。   陈妈妈四处看了看,道:“依奴婢看这林子里多的是荠菜和蓬蒿。姑娘别动手,我带着香芸香榧挖吧。”   香芸和香榧都是认识这两种野菜的,听了这话就提着篮子去挖野菜了。季萦就在她们三人附近采些野花,这个季节正是漫山遍野的野菊花盛开的时候。   不过一会儿她就采了一大捧。将花抱在怀里,然后趁着陈妈妈三个不注意,将手轻轻贴在松树上采集。大概采集了十来棵松树后,终于地上掉落了一只小瓷瓶。不出所料,这瓷瓶里正是松脂精油。功效和上回她得的一样,可以舒缓疲劳。   将精油收到身上的荷包里,季萦继续采集松树。这松脂精油是个平日里十分得用的好物,她可得多采集些。寻常可是很难碰上这么一大片的松树林的。   陈妈妈三人挖了半篮子野菜,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走到季萦跟前道:“姑娘,咱们回吧!老爷跟着圣驾估计很快就要下山来了。”   季萦闻言,点了点头。   一行人或提着菜篮子或抱着野菊花,慢悠悠的往林子外面走。才走几步就听见到一阵人马从她们侧面跑过,打头的竟是个女子。   季萦等人原也没有在意,不想那队人马快跑不见人影时,又折回来,朝着季萦等人的方向而来。   那为首的女子骑着马在季萦前面不远处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季萦这才看清了这女子的相貌。肌肤是小麦色的,厚厚的丰唇,眼珠子黑亮并且闪着野性的光芒。身上的衣着与中原女子不同,很有些异域民族的特征。总得来说,在她眼里这是一位极具民族特色的美人儿,但以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这女子的长相简直粗陋不堪。   “家父是户部侍郎宋修远,不知尊驾是何人?”季萦说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陈妈妈三人,又望了眼听到这里的动静赶过来的宋家护卫。表明她可不是一个人。   这女子听罢有些意味不明的朝她笑了笑。然后她身后的随从就道:“这我们东圣国的圣女。”   原来是东圣国的人。季萦好奇的打量了她一眼,然后礼貌的与她行了个礼,“原来是圣女,小女失礼了。”   那圣女并不懂周朝的官衔,又打量了一圈季萦,见了她和身后婢女怀里的野草,眼神里不由露出些轻蔑。听闻周朝贵女都是养在深闺中,而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不仅在荒野中乱跑,还抱着林中随处可见的野草,可见她并不是什么高门贵女,甚至身份可能低微的很。   如此倒正好!   她漫不轻心的道:“小姑娘,我瞧你长相灵性,不如我收你为徒,日后跟在我身边伺候吧!你放心,只要你乖巧听话,我将会赐你父母无上福祉。”   季萦没想到会听到这般大言不惭的话,顿时面色一沉。她身后的陈妈妈也立时冷声呵斥道:“放肆!你这异族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家姑娘面前胡言乱语。我家姑娘乃是朝廷三品大员户部侍郎的嫡女,更是当今肃王府未来的世子妃,岂容你随意轻慢。待我家大人禀到圣上跟前,定要让你给我宋府一个交代。”   陈妈妈自报家门,那圣女听到肃王府的名头面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冷凝,但还是有些不死心的盯着季萦。眼神黑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双方正对峙着,又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至。季萦这边的人转头望去,见那一对人马最前面的两人竟是五皇子和兴国公府上的冯世子。   今儿倒是奇了,这么个小地方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遇到了。   冯世子和五皇子本是半路上遇到的,两人一道下山见前面停着一对人马,辨别衣着应该是东圣国的人。便策马赶了过来。不想除了东圣国的圣女,竟还见到了齐灏的未婚妻。   两人都讶异了一瞬,便下马与季萦打招呼。冯世子因着与齐灏是好友,又与宋家有醒神香的交情,因此对季萦自然友好。五皇子纯粹是因着肃王府的势力。不想与齐灏交恶,自然要礼待季萦。   东圣国的圣女见了这两人的动作,终于收起轻视之心,也下了马。   大家各自见过礼,冯世子看到季萦这边的护卫与东圣国隐隐的对峙之态,眼神不禁闪了闪。他带着人好似随意走了几步才站定,但细瞧就能发现他是护在了季萦的最前面。 第81章 戒指警示 “小女见过邕王,冯世子。”……   “小女见过邕王, 冯世子。”季萦盈盈拜了一礼。五皇子早前已被圣上封为了邕王。   五皇子听她的称呼,眉梢微微挑起,温文尔雅的道:“宋六姑娘不必多礼, 上回本王失礼, 还请姑娘别见怪。”   “小女惶恐!”季萦垂头道,“邕王不计较小女的冒犯已是宽仁, 如何敢受您这样的话。”   一旁的冯世子不知她们两人说的是何事,不便贸然插言, 只寻了个空子与东圣国的圣女爽朗的笑道:“圣女怎么在这里, 还与我这妹妹说起了话?我这妹子年纪小, 若有不周之处我便替她给圣女赔个不是。”   东圣国的圣女知道冯世子的身份, 不敢托大,笑道:“不敢当。我是见这小姑娘只身一人在林子里, 这才过来看看。不想她竟与世子是亲戚。”   冯世子闻言哈哈笑道:“我哪敢与六姑娘高攀亲戚,不过是仗着年长托大一回罢了。”   季萦听了两人说话,也笑道:“圣女慧眼, 才刚夸我长的灵秀,还说要讨了我做徒弟去呢。”   “这可不行。”冯世子半真半假的道, “圣女怕是不知道, 我这妹妹可是未来的肃王世子妃。你若敢拐了她去, 肃王世子怕是不把东圣国翻个天翻地复不罢休。”   东圣国巴掌大的一块地方, 经这么一遭怕是得灭国吧!   东圣国的圣女心里略过一丝忌惮, 面上强笑道:“冯世子说笑了。我不过是与这小姑娘有些眼缘, 这才动了惜才的心思。既然姑娘身份尊贵, 在下刚才冒犯了。”她说着给季萦行了个东圣国的礼。   季萦见好就收,也不再纠缠先前的事。   几人说过话,冯世子提出送季萦回去, 五皇子就与东圣国的圣女一同走了。   到了宋家住的地方,季萦感激的谢过冯世子今日的帮扶,冯世子不以为以道:“六姑娘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与笃之相交莫逆,姑娘遇到麻烦,我理应帮忙。”说完就笑着道辞了。   另一边,五皇子与东圣国圣的女骑马走在一处,见她竟不知尊卑的与自己并排而行,心里不由生了些不悦。不过他也知道这些小国的人往往都是不通教化的蛮夷,倒不好与之正经计较。   他想起刚才林中的那一幕,似是不经意的问道:“圣女如何要找我们大周的姑娘做徒弟?我朝之人可不信什么东圣教。”   东圣国的圣女倨傲道:“可不是谁都能有福气聆听我教圣音的,刚才那位小姑娘与我教颇有些缘法,可惜不知珍惜。”   五皇子哈哈笑道:“圣女说的缘法是?”   见他面上有些不以为意,东圣国的圣女就问道:“王爷可知我东圣教有一圣物?”   “这是自然!”五皇子点头道,“本王听闻贵教历代圣女都是靠此圣物选出。”   东圣国圣女闻言,傲然道:“不错,我教中的圣物不仅能自动择主,还能探看旁人气运命数。”   “哦?这么神奇?”五皇子眯了眯眼,然后又道,“这么说有了此物,圣女就能将旁人的命数探看的一清二楚了?”   “这倒不是!”圣女摇头道,“我教圣物并不受旁人驱使,只有得缘法之人才能被它主动一测。”   五皇子听了,不由试探道:“难不成刚才的宋姑娘就是那得缘法之人?”   “不错。”东圣国圣女点头道,但接着又摇头,“刚才我教圣物确实主动探看那小姑娘的命数,可惜她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蒙蔽了天机,并未探得端倪。”   “圣女说的这些可是真的?”五皇子心里有些在意东圣国圣女说的宋家六姑娘身上的东西。   “当然。我敢肯定刚才那姑娘身上必定有些端倪,要么是身怀大福运之人,得上天庇护。要么就是她身上有什么宝物,才能避过我教圣物的探查。不过听王爷说那位姑娘不过是普通官眷,因此我觉得是后者。”   五皇子听了,不禁若有所思起来。半晌,才与东圣国的圣女道:“听圣女如此一说,本王倒对贵教的圣物有些兴趣了。”   “说不得有朝一日王爷也会成为我教圣物的有缘人。”东圣国圣女意味深长道。   …………   季萦进了帐篷与陈氏稍稍说了几句刚才的事。陈氏一听就恨声骂了那不知礼数的东圣国圣女几句,然后又张罗着要寻些谢礼与冯世子道谢。   季萦忙拉住她道:“阿娘,此事不便大张旗鼓。冯世子喜欢醒神香,正好我这回出门时带了些,不如一会儿让哥哥亲自给送去。”   “这个好,还是萦姐儿考虑的周到。”陈氏一面说着,一面使人去找宋子服去了。   季萦受委屈的事,不到晚上齐灏就知道了。怕小姑娘心里难过,他百忙中抽空亲自过来了一趟。   季萦怕他因此误了差事,忙道:“世子放心,我没受什么委屈。”   “我知道。不过那东圣国的圣女不知礼数,我怕她再次冲撞了你。萦儿日后出门多带几个护卫。”齐灏叮嘱道。这两日他拱卫圣上安全,不能时时护在季萦身边。   “好。”季萦乖巧的点头。然后见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料想是才刚从猎场出来,连衣物都没来的极换就来找自己了。心里不由一暖,下午被那东圣国圣女欺辱的怨气也散去了。   送齐灏回去时,她忽的记起了什么从荷包里掏出了个拇指长的白色小瓷瓶,“这是松脂精油,沐浴时滴在水里能解乏。世子奔波了一整日,不防试一试。”   “好,那我便不与萦儿客气了。”齐灏伸手接过瓷瓶慎重的放入怀中,然后便大步走了。   晚上,圣上携朝臣及其家眷举行了篝火宴,各国使臣也参加了。   今年水草丰茂,因此山上的猎物多而肥硕。连宋修远这样的文官也像模像样的猎了一头麋鹿。   晚上,季萦亲自动手为陈氏和宋修远烤肉。陈氏和宋修远吃着女儿烤的鹿肉,不由感叹自家女儿真是多才多艺。   一头麋鹿,季萦一家四口还有宋大伯并没有吃多少。季萦便将另一半肉留起来准备做了鹿肉干带回家让其她人尝一尝。又趁人不注意,将在系统里得的鹿精肉和鹿筋也了里面。准备先一趟带回去,再琢磨怎么吃用。   今晚是庆祝丰收的夜晚,圣上有意与民同乐。朝臣们也就抛却了京中时的矜持,一片欢声笑语。而各国使节比大周的官员更加放的开,甚至有使臣亲自下场唱歌跳舞。场面一度热闹非常。   季萦正坐在陈氏身边,与一旁的宋子服说话。就见一个面熟的小厮过来,“奴才见过六姑娘与服公子。”   她认出这是齐灏身边的人,她几次都在冯安的身后见过他。   那小厮行礼后道:“六姑娘,我家主子邀您过去一叙。”他说着就指了指他们身后不远处,那地方不似这里火光明亮,反而被月光照得影影绰绰。   季萦随他指的方向望了一眼,那是今儿白日里她与齐灏说过话的地方,周围空旷,远离人群,但距离这边倒也不远。她旁边的宋子服就打趣道:“既然世子来找妹妹,怎么也不亲自来?”   季萦嗔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左手小指上就传来一阵灼痛。她心里一紧,面上的笑就顿了顿。   “怎么了?可要我陪你过去?”宋子服疑惑道。   季萦摇头,然后似是懊恼的小声道:“我方才不小心将油点子溅在了衣襟上,怎好这会儿过去见世子。”她面对着宋子服说话,一旁的小厮并不敢往她的衣服上细看。   宋子服闻言瞧了一眼,她说的那处一丝脏污也无,有些不解她为何要如此说,静等她的下文。   果然季萦接着道:“劳烦这位小哥在此处等一等,我换身衣裳就来。”然后与宋子服道:“哥哥,天黑的很,你陪我去吧!”   她说完,就拉着宋子服径自往宋家帐篷的方向去。那小厮来不及阻止,只好隐下心里的不安,站在一旁等候。   宋子服一跟着季萦出了晚会的范围,就问道:“妹妹,到底怎么了?”刚才季萦的行为太过反常了。   季萦来不及与他细说,只道:“哥,我感觉刚才的这个小厮有些不对劲。既然他说世子找我,那咱们这会儿就去瞧瞧世子到底在不在宴席上?”她说着就拉着宋子服转了个方向,往朝臣们宴聚的方向去。   宋子服心里一惊,一边跟在她身后,一边问道:“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在他看来,世子这个时候来找妹妹并无异常。毕竟这几日在西山,世子常来找她。这会儿时间还早,外面又人多热闹,连他爹爹也到他们这边吃了些烤肉才去了圣驾哪里,世子趁着空挡出来一回也说的过去。再者刚才那个小厮,他也在世子身边见到过。能带到这猎场来的,肯定是心腹之人。   季萦不能说是手上的戒指给了她警示,只道:“世子从未让别人来寻过我,一直不是他亲自来,就是派了亲随冯安来。今晚那个小厮虽也是世子的人,但我心里却有些隐隐的不安。”她说着不由加快了脚步,“哥哥,我们先去找世子,若真是误会一场,说清楚了也没什么。可若不是,咱们就更得赶紧找到世子,阿娘一个人还在那边呢。”   她刚才和宋子服出来时,陈氏正与相熟的夫人说话呢,因此她并没有过去与陈氏说清楚。   宋子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跟紧了她。到了圣上宴请群臣的地方,季萦不便过去,宋子服就让她等着自己进去找人。   季萦捡了个亮堂的地方站定,一边望着入口处,一边心里推测到底是谁要害自己。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但仿若过去了许久,她听到有人自远处喊她:“萦儿。”声音清冷中夹杂着微微的暖意。瞬间她心底的凉意缓缓褪去,只剩下一片心安。 第82章 爱是奉献 五皇子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的……   五皇子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的王府被大火烧成了断壁残垣,废墟中妻妾儿女嚎啕痛哭。他的父皇,他曾经视为神袛的父皇厉斥他不忠不孝, 胆敢谋逆。而太子戴着金冠睥睨而立, 让匍匐在地上的他嫉恨却又无力高攀。   梦中,太子终是登基了, 而自己多年的隐忍筹谋终成泡影。他恍惚听到有谁说起太子登基肃王世子妃功不可没,肃王世子妃果真是有大福运之人。   肃王世子妃?他有些费力的想这是谁?   然后残影一晃, 又有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倨傲道:我当初便告诉你宋六身怀异物, 你却不信。好在有我在圣上身边替他推算出了身怀福祉之人。圣上这才能顺利登基………   这又是谁?他努力穿过虚影看向说话之人。霎那间他眼前有一幅神秘又熟悉的花纹浮现, 接着他看清了那人影。他不由大喊一声“圣女”, 然后从梦中惊醒………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做这样的梦了。第一回 他从梦中惊醒时只记得那一幅神秘的花纹,那是他白日里见到的一把剑的剑柄上的花纹。第二回, 也就是这一回他终于记得梦中见到的所有情景。   太子登基,自己落败成了阶下囚。   五皇子不认为这是真实的未来,反而觉得这是上天的警示。触发的条件就是白日里东圣国圣女的那一番话。   他眯着眼看向远方, 眼里闪过一丝阴鸷。肃王世子妃,原来一切的关键在她身上。怪不得上回她抢了自己的机缘, 她身上定有蹊跷。不论是什么, 他都势在必得。   谁也想不到, 五皇子能因为一个梦就敢对朝中官员的嫡女下手, 更甚还动用了好不容易渗透到齐灏身边的内应。   他的计划十分简单粗暴, 既然梦中肃王世子妃是太子继位的关键人物, 那梦中他肯定没有将肃王府拉拢到自己的阵营。既如此, 不如先一步将肃王世子妃抢到自己府中。等宋六成了自己的妾室,到时即便她再有福气,庇佑的还不是自己这个主君。   至于宋六与肃王府早定下了亲事, 那也无妨。等生米煮成了熟饭,这桩亲事自然就不成了。   季萦虽不能未卜先知,但她有杏花戒指的示警,先一步找到了齐灏。   她将今晚有人假冒齐灏约自己的事说了,齐灏面上就露出了一丝凝重。   “别怕,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看到季萦眼里的慌乱,他出声安抚道。然后给身边的冯安一个示意,冯安就带着人往季萦来的方向去了。   季萦这会儿也摸不清今晚之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只得听从齐灏安排。   齐灏先让自己的人去赴约之地查看,然后亲自带人将季萦和宋子服送了回去。   不出季萦所料,她们一行回到女眷席上时,之前来找她的那个小厮已经不见了。   她看了齐灏一眼,齐灏冲她摇了摇头。这是说人不是他的人带走的,那只能是那个小厮提前察觉到了不对,跑了。   也是,她去找齐灏的这一来一回耗时有两刻钟,这么长时间足够那小厮想明白自己识破了他的话并且骗了他。   女眷席上陈氏依然在与相熟的妇人说话,刚才季萦留下了香芸与陈氏说她和宋子服回趟住处,因此陈氏这会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此事不宜声张,齐灏让季萦先跟着陈氏,等晚宴结束了再说。而他则带人护在附近不远处,等着冯安回来禀报。   陈氏是宴席结束了往回走的路上才看到齐灏的,她下意识的看了眼身边的女儿。   季萦看出她的疑惑,沉默着摇了摇头。示意先回去再说。   他们一行回去时,宋修远与宋大伯也刚好回来。大家碰面,都心有疑惑的进了大帐。   宋修远毕竟是男子,他可不像陈氏那样以为齐灏是来找季萦的。只以为是朝中出了什么事,齐灏这才连夜过来商议。要知道,自从季萦的亲事定下,宋家与肃王府在朝中算是真正结盟了。   本来,想着朝廷大事陈氏与季萦还有宋子服应该回避,但齐灏却阻止了。他道:“岳父,我是为了萦姐儿的事来的。”然后就将今晚的事详细说了,接着又致歉说自己识人不清,以至身边的下人差点害了季萦。   宋修远与宋大伯闻言,一时面面相觑。两人想明白了这事的严重性,不约而同的面上浮现出了凝重和怒意。陈氏在一旁听着,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忍不住拉着季萦道:“那背后之人如此恶毒,这分明是要害了我儿啊。”说完,又道:“你这个丫头不早与阿娘说,怎敢自作主张。今晚若有一丝差池,你让娘可怎么活?”   季忙安抚陈氏道:“阿娘,今晚这事不光是冲着我来的,那背后之人分明想一箭双雕,既陷害了我又想让咱家与世子交恶。事关重大,我不能打草惊蛇,必须一击即中抓到幕后之人才行。”   陈氏心里也知道是这个理,但她就是止不住的后怕,“你这丫头,下回可不能如此了。”   季萦乖乖点头答应了陈氏,才看向齐灏。“世子,可找到了什么线索不曾?”   齐灏点头,“冯安去了幕后之人邀你赴约的地方,找到了些东西也抓了几个人,不过具体的真相还得慢慢查问才行。”   季萦点头表示理解。   夜深了,宋修远再未细问,只让陈氏陪季萦早些回去休息。而他送齐灏出了帐篷。   两人走了半会儿,宋修远才出声道:“笃之,方才你说找到些东西,是什么?”   齐灏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冷峻和杀意,是对幕后之人的。他抿唇道:“是暖情药。”而且份量还不轻,一般这样的东西都有虎狼之效,是给外面青楼楚馆里的姑娘用的。   “真是卑鄙,小人行径!”宋修远此时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怒火,寒声道,“到底是何人所为,可有线索?”他知道只要齐灏抓到活口,必定会立即审问。   齐灏低声道:“岳父,那些人经不住审问吐口了,说是与魏国公府有些牵连。”   “魏国公府?”宋修远面色凝重了一瞬,然后看向齐灏确认似的道:“笃之的意思是五皇子?”魏国公府是五皇子的岳家,在这样敏感的时候,他们府上有动作不难让人联想到五皇子身上去。   齐灏并未回答,他凝神看着远处的黑暗,沉思了半晌才道:“五皇子封王,暗地里的势力增加了不少。近来与太子势如水火的关系逐渐浮于表面,连圣上都有所察觉。他对肃王府的拉拢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可他为何要对萦姐儿下手?”宋修远面色漆黑如墨,问完又自言自语的道:“难道是想给肃王府一个警告?萦姐儿还未嫁到你们府上,算起来还不是肃王府的人。他害了萦姐儿泄愤,即便会惹怒肃王府却又掌握着分寸,料定你们不会因为萦姐儿与他闹个鱼死网破。”   他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事实。齐灏虽直觉事情真相怕不是如此,却也猜不出到底如何。只坚定保证道:“岳父,您放心。萦儿即将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旁人伤她一丝一毫的。”   宋修远听了这话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才点了点头。   季萦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谈话,早早就与陈氏休息了。只是经过今晚的事,她睡梦中眉头紧皱很是不安稳。直惹的陈氏心疼的哭了一场。   次日,季萦睡起来很有些头昏脑胀。陈氏正忙着打点行装,她们一会儿就要随圣驾回京了。见此,便也不要她帮忙,只让她带齐了护卫到门口散散心。   季萦便留下香榧帮忙,自己带了陈妈妈与香芸出来了营帐。才刚出来,迎面就碰上了嘉宁县主。   她有些意外的挑眉,屈膝行礼。   嘉宁县主看着面色有些不大好,对季萦只勉强笑了笑。“六姑娘,我来寻你说说话,你可有时间?”   季萦笑着点点头,也不说寻个别的地方,只示意陈妈妈和香芸退后些,然后才问道:“县主找我有何事?”   嘉宁县主见她如此,也不介意。只扬起一个惨淡的笑容,道:“六姑娘,我听闻仲钰他……出远门了,不知何时回来?”   季萦似是没看到她面上的难过,随意道:“四哥出外游学,并未说定回来的时间,怕是得好几年呢。”   嘉宁县主听了,神色越发脆弱,她轻声道:“仲钰远走,可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被宋老大人惩罚?”   “县主想多了,外出远游乃是四哥一直以来的心愿。”季萦道。   “那我呢?仲钰走了,为何不告诉我一声。六姑娘你是知道我和仲钰………”   嘉宁县主的神色有些激动,季萦不等她说完,就打断道:“县主说笑了。您即将为他人妇,这样好的姻缘我四哥知道了也会祝您幸福的。”   “什么?”嘉宁县主面上划过一丝心虚,紧接着又急声解释道:“六姑娘定是误会了。我生在皇家,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嘉宁县主!”季萦皱眉道,“无论您是不是由己身,此事都不是能与旁人说的。您有您的大好前程,我四哥也有自己的姻缘。我四哥您还是忘了的好。”   “仲钰定亲了?是谁?”嘉宁县主怔怔的问道。   这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季萦也不欲瞒着她,“是大理寺丞柳大人的嫡长女。”   “是她?她哪里比得上我?”嘉宁县主脸上划过一丝鄙夷。她看着季萦道:“六姑娘,我对仲钰的感情你都是知道的。求你帮帮我们吧,告诉我仲钰他去哪里了?”   季萦昨晚没有睡好,今日本就精神不济。与嘉宁县主纠缠了这半会儿,早已不耐。   她道:“县主既然对我四哥有感情,那就更不该如此纠缠了。想必您心里也明白,您与我四哥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既然如此,何不各自走各自的路呢。我四哥既然远游,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县主再纠缠也是于事无补。”   “纠缠?”嘉宁县主对季萦的话并不认同,她道:“六姑娘,你年纪还小,想必不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道理。我对仲钰是情不能自己。”   季萦心里冷笑,不是什么行为蒙上爱情的遮羞布都能掩饰过去的。她面上越加不耐,故意出言道:“既然有情,县主就该知道爱情不是想着如何得到,而是奉献。县主注定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你给不了我四哥未来,何不成全我四哥与柳家姑娘的姻缘。你既然对我四哥有情,想必会祝福我四哥婚姻美满吧?”   “我……”嘉宁县主此时才正视面前的小姑娘,原以为随意几句就能哄得团团转转的人,却将自己说的哑口无言。她心里不由有些羞恼。   正在这时,她们身后有人唤季萦的名字。   “六姑娘!”   是齐灏,在外人面前他自来守礼。   嘉宁县主见了齐灏过来,自知今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远远的与齐灏行了一礼,就走了。   季萦收回看着她远去的目光,问走到跟前的齐灏道:“世子怎么来了?”   齐灏仔细观察她,见了面上的疲色,就知道她昨晚没有睡好。“我来瞧瞧你,一会儿就要启程回京了,不如我让王府的侍卫护卫你们回去。”   “不用了。”季萦拒绝道,“这可是大白天,贼人再猖狂也不敢光天化日下将我如何。世子不必这般兴师动众。”   如此齐灏才不说什么了。送季萦回去营帐时,他仿佛不经意的问道:“萦儿方才说的可是心里话?”   季萦不解道:“什么?”   “萦儿说爱情是成全和奉献,是否是你的真心话?”齐灏停下脚步看着她道。   瞬间,她的脸上不由爆红,张口结舌道:“你……你都听到了?”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含糊道:“我说的这些是为了打发嘉宁县主的,世子不必当真。”   “那萦儿是如何想的?”齐灏定定的盯着她,固执的要一个答案。   西山上一股秋风打着璇儿的吹落几片树叶,季萦此时脑子有些发懵,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齐灏讨论起这样的问题了。   事实上,到了这个时代她从来没想过这些。在这个男女婚姻皆由长辈做主的封建时期,爱情是多么奢侈的东西。她在宋家这样一个宗族利益至上的士族之家生存了十几年,早已明白入乡随俗的道理。她可以要求自己的婚姻显赫富贵,也可以期待日后的夫君体贴上进,但从不奢望她的婚姻是因爱情而结合。   此时,齐灏这般认真的问起她,她茫然的同时也有不知所措。她在现代时也曾期待过爱情降临,可还没来得及找到她就来到了这里。如果没有这一趟穿越之旅,她的爱情又是怎样的呢?   齐灏察觉到面前的小姑娘慢慢低落下去的情绪,心里不由有些懊恼。他不该如此着急的。萦儿年纪还小,对这些正是懵懂的时候,他怎么能非逼她给自己一个答案呢   他歉意的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贸然问你这些。萦儿别生我气。”   见季萦低着头不说话。他继续道:“圣上有意派我去西南历练,没有三五年怕是回不来。这几年,留你一个人在京城我不放心。”尤其是如今还有人要对季萦下手,这越发引起了他心里的担忧。   季萦被齐灏送回了营帐,齐灏走了没过多长时间她们就出发回京了。路上想起刚才齐灏说过的话,心里不由有些怅然。 第83章 离别 季萦回府后一直等着齐灏的消息。……   季萦回府后一直等着齐灏的消息。果然没过两日他就来宋府拜访了。   先与宋修远在书房长谈过, 才来找季萦。彼时季萦才从老太太院里出来,才刚她将先前准备的佛珠给了老太太。这串由幽冥骨牌珠子串成的佛珠,在谭拓寺的佛前供了七日, 但由于之前被宋子羡的事耽搁了, 之后又跟着宋修远去西山围猎,到今日方才取回。   香芸来禀报说齐灏来了, 季萦想了想便让她将人领去栊玉庵。栊玉庵在前院书房的不远处,算不得后院, 却也是后宅女子能去的地方。齐灏是外男, 约他在那里见面正好。   等见了人, 季萦就又想起齐灏说要去西南军中历练的话。也不知何时去。   齐灏不知她心里所想, 今日他是为着西山遇险一事来的。想到这几日查到的一些东西,他便直接问道:“萦儿近来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季萦闻言, 眸光紧紧一缩。周身瞬间升起了一丝防备。“世子在说什么?我不太懂。”   齐灏见了她抿紧的下颌,心里已经了然。他继续问道:“你上回在古董铺子里买的那把剑,可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你在找与它剑柄上相同的东西?”   季萦沉默着不说话, 眼神紧紧盯着他。   齐灏见状苦笑一声,道:“萦儿, 我没有恶意。只是我查到西山一事与邕王有些牵扯。邕王对你怀恨在心, 我四处查找原因未果, 才猜测是不是因为上次你得罪了他。”   听了这话, 季萦才放松了些, 不解的问道:“可世子上次不是说邕王不会与我计较么?”   “那是寻常情况下。”齐灏面色凝重的道, “我私下探到邕王对你买走的那把剑十分看重, 视为自己的机缘。”   “啊?”季萦嗓子有些发干,但还是强装懵懂的问道:“不过是一把剑而已,怎么就如此了?”   “因为那把剑的剑柄花纹与东圣国圣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东圣国圣女怀疑那是他们教中圣物的另一块碎片。”齐灏盯着季萦的眼睛解释道, “据说东圣国的圣物有未卜先知,测算福运之能。”   “碎片?”季萦心里一跳,“你是说东圣国的圣物是一块碎片?”   “不错!”齐灏点头,一面观察季萦的神色,一面道:“听说那是不同与世间任何金玉质地的一块碎片,上有神秘花纹,萦儿可见过类似的东西?”   “我怎会见过这样的东西?即便是见过,可也不认得啊。”季萦含糊道。   齐灏点点头,也不继续追问,转而又问起刚开始的问题:“萦儿真的没有找什么东西么?”   季萦无辜的摇摇头。   齐灏心里一笑。小姑娘倒是挺警惕,连自己也瞒着。也不知是她怎么训练的,手低下的人真真是将谨慎的本事练到家了。要不是那个什么钱永全满京里找的人是自己,他还真是一丝痕迹也抓不住。   想到这里,他从袖袋里掏出个荷包,递到季萦手里。“这是我偶然遇到的一些小玩意儿,想着你会喜欢,便带回来了!”   “是什么?”   季萦迟疑着要打开荷包,却被齐灏挡住了,“等我走了萦儿再看。”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季萦心里诽腹着,但也乖乖听话,将荷包放入了袖袋里。   齐灏临走前,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那把剑不适合佑哥儿,若是萦儿用完了还是早日脱手出去的好。等将来,我亲自为佑哥儿寻一把好剑。”   季萦还没想好该如何回他,他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回去四知院,季萦看着那把剑的剑柄位置许久,然后吩咐身后的陈妈妈,“明日一早,你将这把剑送到肃王府世子爷手中。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陈妈妈忙恭敬的应了声“是”,然后季萦又问她:“钱管事最近寻找那东西可是露了行迹?”   “这……这肯定没有。”陈妈妈斩钉截铁道,“姑娘,我家那口子一直谨记您的吩咐,从不贸然露面,应该没人注意到他才对。”   看来齐灏手底下的人比钱永全的道行高多了,钱永全被人发现了动作,竟然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她皱了皱眉,道:“最近先让钱管事不要有动作了。”   “姑娘,可是出什么事了?”陈妈妈迟疑的问道。   “有人盯上他了。”季萦眯着眼道,“不过不要紧,这一段时间先让他不要出远门,免得被人下了黑手。”其实这也是以防万一,防着旁人也如齐灏手下的人一样眼尖,至于齐灏她笃定他不会追根究底。   “是,奴婢晚上回去就给我家那口子说。”   陈妈妈下去了,季萦挥手让屋里的其余人都出去,自个儿去了书房。   取出齐灏给她的荷包,掂了掂还有些份量,以为是他送了什么玉簪手镯之类的。直接打开,猝不及防的两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东西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瞳孔一阵紧缩,一颗心鼓跳如雷。   这是系统电池!   齐灏是从哪里找到的?他怎么会知道这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他把这东西给自己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在试探什么?他该知道这东西与东圣国的圣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更应该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   不过瞬间,季萦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疑问,然后又一件件的抽丝剥茧的分析。最后脑子里搅成了一团浆糊,也没想明白。或者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想明白什么。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必须弄清楚齐灏对这件事的态度。   季萦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沉思,空气中一片静谧,连系统发出发现能量是否升级的提示,她也没有心思关注。直到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香芸的声音,“姑娘,奴婢有事禀报。”   收起手里的荷包,扬声让香芸进来,见她声音虽有些焦急,但面上并无慌张,这才放下了心。   “什么事?”   香芸屈膝行礼,回道:“姑娘,才刚大太太那边传来消息,顾家老太太没了。太太让您这会儿去一趟呢。”   季萦皱眉,问她:“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儿中午的事儿,大太太与大姑娘已经赶去顾府了。太太也已经让管家去张大儒府上接二爷与三爷回来。”香芸回道。   “知道了。我换件衣裳就去。”季萦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   其实陈氏找季萦过去,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告知她一声明日一起去顾府吊丧。毕竟两家是姻亲,顾家老太太去了,宋家的小辈怎么也得去一回。   不止季萦,连躲在屋里绣嫁妆的三姑娘和七姑娘也得去。   次日一早,季萦跟着宋家的女眷去顾府给顾老太太上了香,在灵堂里见到了消瘦许多的顾蕴。这个场合不好与她多说,只安慰了她几句就出来了。   出了灵堂,陈氏不好立即就走,听说大太太伤心的哭晕了过去,她便和三太太商量着自己留下来在顾府照应,让三太太先送老太太与小辈们回府。   季萦原想着尽快去找齐灏问清楚,不想顾家老太太一去,连带着宋家也乱糟糟的。老太太这回虽没病,却也着实心情不好了几日。   直到姑太太宋毓琴宣布谢家已经传来消息,再过几日就要到京城了,老太太这才精神好了许多,催促着谢越霖每日去码头上接人。陈氏算着日子,自己娘家大哥一家说不得这几日也要到了,索性让宋子固与谢越霖每日一同去码头上等着。   因着府上要来亲戚,陈氏忙着收拾院落给亲戚住,没空管她。她这才寻了个空子出去找齐灏。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找齐灏,尤其是在没有提前打招呼的情况下。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并没直接去肃王府,而是在齐灏每日必经的路旁的酒楼里等着。   果然,等了没多会儿,齐灏就出现了。他骑着悬光,身后跟着一大队人马,整个人冷肃而又威严,与平日季萦见到的那个温厚平和的少年郎完全不同。   让一个面生的小厮去请他上来,没过多会儿包间的门就推开了,齐灏从门外走了进来。季萦这才看清,他今日身着一身戎装,浑身气质冷硬。   “世子。”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知不觉中她的脊背有些僵直。   齐灏对季萦找他着实有些意外。见了她面上的紧张,下意识的露出个和煦的笑容,“萦儿。”   季萦全身的不自在瞬间就被他的笑容融化了,心里胡思乱想着不知齐灏知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很吸引人。   齐灏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笑意更深,走过来坐到她左手边,主动问道:“萦儿找我可有事?”   季萦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到齐灏面前的桌子上,“世子的东西太过珍贵了,我不能收。世子还是把它收回去吧。”   齐灏没想到她是为了这事,不由皱了皱眉,声音有些清冷的问道:“为什么?萦儿是我的未婚妻,我送与你东西都是应当的。”   季萦抿了抿唇,犹豫道:“我知道世子的心意,只是这东西太贵重了………”   “有多贵重?”齐灏打断她的话,问道。   “很贵重,或许你现在还不觉得,早晚有一天你就会明白了。”季萦努力解释道,“我可以肯定的与世子说,这两块东西与东圣国的圣物有极大的牵扯。您只看东圣国的圣女只凭借圣物就能从一介庶民一跃成为一教圣女,便能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世子的机缘,我不能收。”   齐灏闻言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他先前只是猜测这东西的来历,不想季萦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他将那两块碎片拿在手里看了半晌,然后拉过季萦的手放在她的手心。“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道理。”   “你别做这样意气之争的事……”季萦急声道 。她想说这东西只要知道究竟的人都会为之疯狂,她想说这东西里面暗藏玄机,是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碰到一回的机缘。只是话还未说出口,她就被拉进一个坚实有力的怀中。   霎时,属于男子的阳刚气息满满的充斥在她的身周和鼻翼间,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她脸色羞红,气息慌张,心跳的厉害。   “萦儿,我就要走了。圣上已经下旨派我随李将军镇守西南。”齐灏紧紧的抱着季萦,声音沉闷又涩哑的道。此时他的心里全是对季萦的不舍,哪里再有心思顾及什么机缘之类的身外之物。   原以为两人之间只是因为婚约才有的牵绊,直到这一刻,齐灏才猛然意识到他对季萦的不舍与思念已经这样多了。她的聪慧,她的娇气,她的巧思,每一滴每一点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深地渗进了他的生命中。   不过多半年的时间,因为有了季萦的参与,才显得充实而漫长。可是他终究是不能陪她长大了。   季萦被齐灏抱在怀里的羞恼,在听到他真要走了时,瞬间消散了个干净。此时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她放弃了挣扎,只乖乖伏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喷洒在自己后颈上的气息。   她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三年。等你及笈我定回来娶你。”齐灏声音坚定的承诺道。   季萦听了,想说谁想嫁人了,但终究没出口,只低低的应了一声。   齐灏瞬间露出了个笑容,用力抱紧了她。 第84章 天衍古蚕 三月,春雨挟着冷风恍惚而过……   三月, 春雨挟着冷风恍惚而过,垂拂的柳树梢间雾气弥漫,一切都显得缥缥缈缈。   季萦斜斜的倚在榻上, 旁边的帘幕被风斜斜吹起, 透过绿纱窗她感到了微微的寒意。懒得起身,只拉紧了身上的薄毯, 缩了缩脖子。   香芸正端了茶盏进来,见她这样忙三两步到了窗前, 将窗户关上。   “哎, 别关!”季萦急得扬起头喊道。   可惜香芸不听她的, 不仅关了窗, 还将旁边的一床厚厚的毯子捂在了她身上。做完这些,才一边倒杯热茶递给她, 一边抱怨道:“姑娘,您的风寒才刚好,您怎么能趁着我们不在的时候擅自开了窗户呢。今儿外面可下着雨呢, 这倒春寒最是冻人,您若再着了风, 奴婢们可都别活了。”   季萦听了这话, 撇了撇嘴, 心里有些不情愿。不过到底是她理亏, 只乖乖接了热茶捧在手心, 转移话题的问道:“世子这个月的信还没送来吗?”   香芸面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声音却尽量显得若无其事, “奴婢问过了,还没有呢。姑娘别着急,咱们京里下了这几日的雨, 一直没停过,想必世子那边也是如此。雨水多了,路上泥泞可不好走。”   “世子在西南,离京城有万里之遥,他那里的天气哪能如咱们这里一样。”季萦皱着眉反驳道。说完,想了想又自个圆场道:“不过你说的也不错,今年春天的雨水确实挺多,那送信之人想必是因此耽搁了。”   季萦的未婚夫肃王府的世子齐灏,自三年前随军镇守西南,打出了京城就再未回来过。那时季萦还不知思念的苦楚,齐灏走时说每月必会送一封信与她,她当时并未在意,只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直到齐灏真的走了,她才感觉到了莫名的失落和孤单。这种孤单不是身边没有亲近之人的孤单,而是当你偶尔起意要送某个人什么东西或仅仅只是传句话时,却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影。   如此,齐灏每月雷打不动送来的一封信就成了两人的寄托。每当齐灏的信送来,季萦总要厚厚的回一封给他,整整三年从未间断过。可惜,这个月的信已经迟到七天了。   季萦心里安慰自己,一定是连日的大雨耽搁了送信之人赶路,实际心里却七上八下。近来西南多有战事,齐灏是出什么事了吗?   自从齐灏出京去西南,她就养成了每月看邸报的习惯。上月里西南大大小小的战事共有二三十场,齐灏率兵出征不知有没有受伤?   若不是她这三年给齐灏送去了不少系统出品的伤药,甚至还有一颗她采集到的保魄还魂丹。齐灏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她早就坐立不安了。   说起来还多亏了当初齐灏送她的那两块系统电池。系统升级后的这几年,她断断续续采集了许多好东西,大部分都被她加工包装后送去了西南。战场上战事瞬息万变,刀剑无眼,她只希望自己送去的东西能够在关键时刻保齐灏一命。   其中那枚保魄还魂丹算是最珍贵的。无论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在气息还未消散前服下一颗,就能被救回来。这颗伤药是季萦采集无数颗四级冰魄草才得到的,是唯一的一颗。   当年系统吸收了齐灏送来的那两块电池,一连升了两级。系统地图因此大变了样子,不仅里面的植株最高升至了四级,森林里还解锁了不少动物。除此之外,最神奇的还是系统地图里增加了一个季节,按气候特征增加的应该是夏季。   升级后的系统森林再不在是之前那样几乎恒温的状态,而是有了冷暖交替,有了疾风骤雨。森林里开始出现种类丰富的动物鸟虫,动物的外表大多和现世里的差不多,但它们身上的特异功能却让季萦大开眼界。如低等级的长耳兔,不过是脾气暴躁些会主动攻击人,但如等级高些的风狼土豹之流,不仅奔跑的速度极快,而且还会口吐风刃甚至挥爪间有漫天黄沙出现。   第一次见到这些,季萦着实被吓得心肝剧颤。只是后来慢慢观察发现,这些有特异能力的动物很少出现在系统森林里。偶尔出现的一两只,都会因为未知的原因导致身体迅速衰弱,很快就会死去。她猜测,这应该是现有的这片森林在主动排斥高等级的动物。   即便是没有这些高等级动物的威胁,森林中的风险还是增加了不老少。每每季萦正在采集或是在林中转悠,稍不小心就会遇到难缠的肉食性动物。这些动物往往视她为猎物,只要发现就会主动攻击。   她为此将身体素质提高了不少,而且还琢磨出了不少的迷/药毒药这类外部攻击手段,但还是时不时的就会受伤。即便系统升到四级,她能采集到不少的功效强大的伤药,但依然是杯水车薪。   系统森林变得不安全,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若是以前她定不会再以身试险。但见识了系统的神奇后,她那颗跃跃欲试的心再也安分不下来了。   如此,只能每日花费大量的时间耗费在系统上,她不仅要在森林里打理出一块相对安全的容身之处,更要不断摸索清楚森林里那些动物的习性和出现的规律,更甚还要慢慢总结出一套不易受伤的应对攻击的方式。   季萦毕竟是生活在现实生活中的,这几年随着她慢慢长成,日常需要打理的琐事繁杂了许多。要想腾出时间研究系统,就只能想办法找些独处的机会。独处倒是不难,毕竟她身边伺候的丫头这么些年早已习惯了她的生活习惯。难就难在她除了每日去学里,剩下的时间大半还要跟陈氏管家,甚至出门交际。白日基本挤不出时间进系统,单靠晚上睡前的时间远远不够。   好在她没有纠结多久,就有人主动给她送来了少出门的借口。   自三年前邕王突然丧心病狂的用下流手段陷害过季萦,发现没用后,他一改私下动作,开始频频在面上针对宋家。甚至他府上的侧妃也对季萦充满了敌意,季萦几次出门赴宴遇到的麻烦几乎都是出自她之手。   值得一提的是,邕王的侧妃就是东圣国的圣女。三年前东圣国圣女随使臣回国不久,邕王的争储之心就被太子揭露,为圣上所察觉。为了自保他求娶东圣国圣女做了侧室,以此表明自己对大位绝没有觊觎之心。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先帝朝时期先帝曾明确说过,周朝的继任君主的后宫绝不许有东圣国的女子出现。   邕王这一举动暂时取得了圣上的信任,而他也趁此机会大肆扩张朝中势力。而好似那东圣国的圣女真为他带来了好运,邕王这几年拉拢到门下的朝臣官员无论自身能力还是仕途都比太子那边的好了太多。   邕王势大,他的侧妃又对季萦虎视眈眈,索性老太太就不许季萦再出门了。一切只等齐灏回来,等两人成婚后季萦在肃王府站稳脚跟,到那时别说邕王的侧妃,便是正妃对上季萦都要忌惮三分。   宋家对邕王的隐忍朝中有目共睹。既然宋家主动退让了,邕王自然不能再得寸进尺,不然圣上也不答应。   如此不仅给季萦免去了外面的麻烦,又给了她许多研究系统的时间,算是一举两得。   季萦想着这些,旁边的香芸见她面色不好,怕她忧思肃王世子的事,忙转移她的心思道:“姑娘,奴婢才刚去蚕室瞧了,您的那些蚕卵已经开始孵化了。”   果然季萦一听就上了心,想了想道:“我这就去瞧瞧去。”   “姑娘,这会儿外面正下着雨呢,您还是等雨停了再去吧!”香芸忙为难的劝道。   “不用,蚕室又不远,你叫个小丫头给我撑伞,再拿件厚披风来,咱们快去快回。”季萦执拗道。   “好吧!”香芸只好妥协。帮她穿了厚厚的披风,又不放心小丫头,亲自撑了伞送她过去。   季萦的蚕室就建在四知院的后院西南角上,这里是她下了大功夫修整过的。蚕室里面的环境温度是最适宜蚕宝宝生长的,养蚕的婆子也是她精挑细选出来有丰富经验的。甚至她还费心思移栽了几棵系统地图里的五色桑种在后院。五色桑的叶子是天衍古蚕唯一的食物。   系统升到四级时,季萦终于找到了天衍古蚕的踪迹。可惜天衍古蚕生活的五色桑林周围布满了刺滕和凶兽,她历经千难万险好容易到了五色桑林中,才发现这片桑林中的天衍古蚕数量少的可怜。转遍大半个林子,也才找到十来只。十来只蚕吐的丝,连织个帕子都不能。   天衍古蚕丝与无色丝线织成的布料能够提升气运,这样的诱惑实在太大。无奈,她只能踏上养蚕之路。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养殖天衍古蚕的。可惜经验不足,十来条蚕养死了大半不说,还因为平日喂蚕的桑叶是普通桑树上的,她养了一年也没等到蚕结茧。   今年运气倒是不错,她在五色桑林中寻找蚕卵时,无意中采集出了一本天衍古蚕的饲养指南。而指南上写的第一条就是五色桑是天衍古蚕的唯一的食物。   这可让她少走了好些弯路。只要找个有经验的养蚕人,然后一步步按照伺养指南上的指导养殖,一定能将蚕养好。到时不仅能得到天衍古蚕丝,还能繁衍出更多的天衍古蚕。 第85章 退婚 二合一,有加更~~   季萦去过蚕室, 就想着去荣寿堂瞧瞧老太太。这几日她感染了风寒,一直未给老太太请过安,倒是劳累她老人家来看了她一回。今日身子大好了, 去老太太那里给她安安心。   春日雨贵, 乍暖还寒,季萦拉紧了身上的披风一路顶风冒雨的到了荣寿堂。   郑嬷嬷听到小丫头请安的动静, 出来一瞧,不禁嗔道:“哎吆, 真是个不安生的小祖宗, 外面多大的雨, 姑娘怎么这会儿来了。再着了风, 你当是好玩的?”   她说着就拉了季萦的手,试了她心手的温度才缓和了脸色。   季萦被香芸侍候着取下披风, 听到内室有隐约的说话声,面上就露出个疑惑的表情,“祖母这里还有旁人在么?”不知是谁与自己一样顶着大雨过来了。   郑嬷嬷就解释道:“是姑太太和表姑娘。也才刚来, 正与老太太说话呢。”说着拉了季萦往里面走,“姑娘快进去暖暖吧!”先前也是这样的雨天, 六姑娘小感风寒发了热, 把府里上上都担心坏了。尤其是老太太, 若不是二太太极力劝着, 怕是要一日三回的往六姑娘处跑的。   季萦进去内室, 果然宋毓琴和谢意尔正坐在老太太下首。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 老太太就急声问她怎么下雨天还出门, 可淋了雨不曾。她佯怒道:“女儿家身子金贵,哪里能风里来雨里去。上回你病了的事还没过呢,怎么又是这般不长记性?”   季萦好声好气的哄了她半天, 又让她摸了摸自己手心里的热度,旁边又有姑母宋毓琴帮着说话,她这才好了。   宋毓琴这几年为了女儿的婚事没少操心,眼角的细纹比当年初见时多了不少。不过今儿倒是精神极好,整个人红光满面的。再看她旁边的谢意尔,本就容貌丰美,如今长开了越发环姿艳逸起来。   可惜这样青春靓丽的女子,生生被姻缘拖累了。   眼看着宋家的姑娘一个个都定下了亲事,年长的二姑娘更是年前已经出嫁了,谢意尔的终生却依然没个着落。   不过这回宋毓琴来娘家面上喜意盈盈,没了往日的愁绪。谢意尔微红的脸颊上也带着一丝羞涩。季萦猜想也许是她这表姐的亲事有转机了呢。   果然不出她所料,才坐下,宋毓琴就迫不及待的道:“萦姐儿来的正好,过两日你表姐的亲事就定下来了,到时你们姐妹来家里玩,顺便陪陪你表姐。”   这是女儿的婚事有了着落,终于扬眉吐气了。   季萦笑着点点头,然后捧场的问道:“姑母,不知哪家的郎君这般有福气,能娶了表姐这样的贤惠人?”   问起这个,宋毓琴就笑的合不拢嘴,“是定国公窦家长房的嫡次子窦三郎。”   “原来是他家。真是恭喜表姐了。”季萦笑眯眯的对谢意尔道,说完又转头说宋毓琴,“还是姑母有眼光,表姐福气也好,定国公府可是有名的门风清正,家教严格。听说家里的儿郎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哈哈,还是萦姐儿有见识。”宋毓琴喜气洋洋的道。女儿的这桩婚事她是费劲了心力人脉。这几年来家里提亲的人家没一家她能瞧上眼的,女儿一日长似一日,她愣是忍下心里的焦急,坚持没有将就。如今可不就等来了好姻缘么。   外孙女儿找到了好人家,老太太也高兴的很,留女儿与外孙女儿道:“外面雨大你们也别着急回去,就在家里住一晚。”然后又吩咐郑嬷嬷,“你去请三位太太们来,就说晚饭摆在我屋里,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顿饭。”   郑嬷嬷应声而去,老太太又问起宋毓琴外孙女儿亲事的细节。宋毓琴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畅快的笑意。无疑她对这桩亲事很满意。   大人们说话,说的还是小儿女的婚事,季萦便体贴的拉着谢意尔躲去了外间。   两个女孩儿在一处住时原也是极熟悉的,可这会儿相处着却不免有些不自在。   季萦对谢意尔笑了笑,问道:“表姐喝什么茶,我让丫头们端来。”   谢意尔笑着说了普洱,季萦便挥手让小丫头们下去泡茶,又吩咐另一个去厨房取些点心来。   谢意尔看着与小丫头们说话的季萦,神色有些意味不明。若说世间真有被上天钟爱的人,她这个表妹绝对是头一个,秀雅绝俗的容貌是多少人都艳羡不来的,周身更是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轻灵之气。   “六妹妹国色天香之貌,真是让人羡慕。”她发自内心的感概道。   季萦对这突如其来的夸赞愣了愣,然后笑着道:“表姐自己就是个美人儿,怎么倒要来羡慕旁人。”   谢意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叹息似的道:“外祖家里这么多姐妹,唯独六妹妹运道最好。有时候我真想知道有什么东西是六妹妹求而不得的?”   季萦闻言,不由认真道:“既然知道最后得不到,为何还要去求。表姐,我可从来不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还是六妹妹聪明!不像我………”谢意尔说到最后声音里只余一丝叹息。   季萦见她面色有异,不由道:“表姐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谢意尔摇摇头,转而问起三姑娘的事,“三妹妹的婚期可定下了?”   季萦点头,道:“就定在今年的九月里。”说完,又道:“阿娘说在这之前先给四哥把婚事办了,毕竟长幼有序。”   “四表哥要回来了么?”谢意尔诧异的问道。   宋子羡当年一走就是整整三年,除了让人往家里捎信,从没有回过家。乍然听闻他的消息难免让人有些惊讶。   季萦脸上浮现出一丝喜悦,笑着道:“是呢,四哥前两日送了信来,说是与祖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那可正好,还能赶上月底的会试呢!”谢意尔替季萦高兴道,“四表哥会参加今年的会试吧?”   季萦点头,“上回祖父来信说四哥的火候已经到了,爹爹便也同意让他试一试。”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有小丫头端来了热茶和几盘子点心。点心都是两人平日里喜欢吃的。   谢意尔端起茶抿了一口,笑着道:“外祖母这里的茶,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香醇。也不止是茶,现在想来,还是咱们住在花照里的那些日子最美好。”说到最后声音里竟有些淡淡的伤感。   季萦不知道她的心思,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恰在此时外面有说话声传来,然后没过一会儿帘子就被撩起,大姑娘和五姑娘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姐,五姐。”季萦起身打招呼。   大姑娘矜持的朝她点了点头,等见到一旁的谢意尔时很是惊喜,“表姐来了,咱们可是许久未见了。表姐这些日子在家里做什么………”   几年过去,大姑娘与谢意尔的感情倒是越发好了。她们两人在一处说话,五姑娘对季萦笑了笑,然后坐在她旁边的圈椅上。   “不是说姑母来了么,怎么不见?”五姑娘朝四周看了一圈问道。   季萦解释道:“姑母正与老太太在里屋说话呢。”   才说了这一句,里面就传出老太太的声音,“是谁来了?”   大姑娘等听了,忙起身去内室见过宋毓琴与老太太。不过没一会儿也都出来了,几个姑娘聚到一块小声说起了话。   大姑娘一早就听说谢意尔的亲事定下了,却不知究竟是何人,此时见了谢意尔不免问起。一旁的五姑娘也好奇的听着。   等谢意尔有些羞涩的说出窦家三郎的名头,大姑娘不由眼前一亮,真心的笑着道:“果真是个好姻缘,总算没有辜负表姐的人才。”   五姑娘也在一旁羡慕的道:“姑母总算达成所愿了。听闻那窦家三郎仪表堂堂,温文儒雅,相貌十分英俊,曾是多少京城女子的梦中情郎。表姐能嫁给他,可真是有福气。”   谢意尔闻言笑了笑,打趣她道:“五妹妹的未婚夫可是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听闻那位许家公子不仅才华出众,而且对五妹妹也十分上心。五妹妹哪用得着羡慕我来。”   五姑娘的亲事是去年定下的,未婚夫是三老爷精挑细选的一个山东的举子。祖上也是诗书传家,家里略有薄产。性子老实忠厚,才学不俗。三太太和五姑娘对这位许公子十分满意。   五姑娘被打趣的面红耳赤,不过看她眼神里透出的满满的笑意,就知谢意尔所言非虚。   宋家姑娘们的姻缘,这几年虽有波折,但大都否极泰来,算的上是结局美满。除了四姑娘。   四姑娘敏书,因着当年与冯家公子的事,一直被老太太下令关在院子里不许出来。每日都有嬷嬷教她规矩,讲《女诫》和《女四书》。可惜她是个天生倔强的性子,至今都没有认过错。   其实去年陈氏也曾考虑过跟老太太求求情,为四姑娘找一门亲事。毕竟上面的二姑娘和三姑娘陆续嫁了,轮到下头的妹妹们时,四姑娘这个当姐姐还留在家里总会惹人闲话。   却不想那么巧,四姑娘被放出来没两日就听说了那冯家公子与大太太的娘家侄女儿顾蕴定下了亲事。自己求而不得的人,还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凭什么旁人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   许是被关久了,性子越发牛心左性起来。四姑娘寻了空子与顾蕴大吵了一架。顾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怯弱的小姑娘了,她身为顾家的嫡女岂能随便被一个庶女欺辱。两人争执不下,不免动起手来。   顾蕴脸上被四姑娘掌掴出了红印子,很快这事儿就被大太太知晓了。自己的亲侄女在自己家被人欺负成了这样,她岂能善罢甘休。不仅一状告到了老太太跟前,更是对四姑娘破口大骂她不知廉耻。连累的陈氏丢了好大的面子。   从这之后,陈氏对四姑娘就彻底冷了心。四姑娘因为这事不仅被罚跪了祠堂,而且老太太还发话让陈氏无论好坏尽快将她远嫁打发出去。没得再带累了家中其她姑娘。   而另一边,顾蕴在宋家不仅听说了她那未婚夫勾搭人家闺阁女子的风流史,自己更是被四姑娘狠狠羞辱了一通。一回去顾家,她就哭闹着要退了这桩亲事。   顾家大太太一听女儿受了委屈,自然不会罢休。一面让人去宋家责问小姑子护持女儿不周之责,一面去了冯家讨公道。   当年冯公子与四姑娘的糊涂事,冯家至今还被蒙在鼓里,自然不相信自家引以为傲的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冯夫人一听立即带人来宋家质问。   事情闹到这一步,陈氏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诚然自家的庶女行为不端,可当年四姑娘毕竟年纪还小,心智懵懂上当受骗也是有的。但冯家的长公子不一样,他是张大儒门下的得意弟子,才学心智都不容小嘘。这样的人故意引诱一个闺阁少女自然是手到擒来。真两家撕破脸闹开了,谁家都讨不到好处。   陈氏冷笑着将冯公子写给四姑娘的信摊开到冯夫人面前。那上面一字一句露骨的相思之意看得冯夫人羞噪不已。她气势汹汹的来,灰溜溜的走了。不仅在宋家得了个没脸,回去还要眼睁睁的看着长子被自家老爷狠狠施了一顿家法。更难堪的是事后还要带着长子去顾家赔礼道歉去。   与顾家的联姻,本也是冯家高攀了。顾家是江南出身的老牌世家,顾家三爷的仕途蒸蒸日上。顾大太太之所以将嫡女许给冯家,一是看重冯公子的才学出众,二来也是心疼女儿,让她低嫁了,日后才能不受委屈。不想千挑万选还是看走了眼,给女儿挑了这么个风流种子。   可惜事情到了这一步,真要随了女儿的心意退婚,也是不可能的。不说这个时代退婚对一个女子的名声伤害有多大,就是顾家同族的女孩儿也会受到牵连。她身为顾家主母自然要以大局为重。   如此,冯家便是女儿日后的夫家,冯夫人携子赔罪她是轻不得重不得。   总之,当年之事旧事重提,闹腾的三家子心力交瘁。终是冯家给顾家低了头才算是了了这一茬。   顾蕴的亲事没有退成,她经此一遭也好似对婚姻彻底没了期待。本该去年就成婚的,她自己不愿意嫁硬要拖着时间。   如此,顾大太太只能随了女儿的心意。至于冯家那边,自然没有脸面提什么意见。   季萦才刚想着顾蕴,没过几日顾蕴就来宋家找她来了。   一见季萦就忍不住抱怨道:“冯家又来催婚了,这次特地请了王阁老的夫人做说客,这回我娘怕是要答应了。”   “迟早都是要嫁过去的,你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事啊!”季萦劝她道。   顾蕴也知道这个理儿,可就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一想到她曾经期待过的夫婿是这样的人,她心里就厌恶不已。   季萦想了想,问她道:“你究竟是在介意什么?是气不过冯公子心里有别人,还是介意他没有早些将这事告诉你?”   问完,见顾蕴沉默着不说话,就劝她道:“你若真介意他心里有别人,大可不必如此,当年这事被发现后,冯公子与我四姐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你也是女子,应该能想到冯公子对我四姐的感情也就是一时新鲜。”   顾蕴听她这样说,不由摇头道:“并不是这些。六妹妹,我不是这样小心眼子的人,我一早就知道男子三妻四妾都属寻常。他与宋敏书的事是在与我订婚前,按理我是管不到这些的。”   “那你还……?”季萦不解道。   “我是对他的品性失望。”顾蕴厌恶的道,“他拜在名师门下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之书,竟是一点文人的清正骨气也没有学到。他与宋敏书有私情,本就失了读书人的德行,后又明知被人发现宋敏书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可他却是无事人一样,瞒着家里所有人,连站出来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   她说着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珠子,冷声道:“这样一个失德又没有担当的无情无义的怂包竟是我顾蕴未来的丈夫,我如何能甘心。六妹妹,我不求夫婿大富大贵,也不求他将来前程似锦,只求他品性正直有担当。”   季萦听了这番话,一时有些无言。顾蕴看得太清晰透彻了,评价也是一针见血,冯家的公子确实配不上她。   她沉默半天,出主意道:“既然你不嫁人不是故意拿娇,心里又确实厌恶那人。不若将这些想法与你娘说一说,你是她的亲生女儿,你若真不愿意,想来她也不会强逼你。”   “可是,我娘为了我的事已经操了太多的心,我不忍心她再次因为我而为难。”顾蕴犹豫道,“而且退婚对女子的名声不好,我便是不在乎,可家里还有其他女孩儿。”   季萦皱眉反驳道:“你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婚才是为难你娘。那冯家的公子你也看出来了,并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男子。你嫁给他将来过的不幸福,难道不会伤了你娘的心?再说了,你们家同辈的女孩儿里除了你,年纪都还小,只要想个体面的法子与冯家退了亲,即便现在有些闲言碎语,等过几年大家自然就忘了。到时与你家女孩儿的亲事也就没有了防碍。”   “这………”顾蕴听了季萦的话,心里不由有些意动。但还是顾虑重重,“可是冯家又怎会甘心这个时候退婚,冯家公子到底等了我两年。”   “他家自然不甘心。可冯家公子那样的人就不是个安生的,只要你家决心退婚,什么样的把柄找不到呢。”季萦一脸意味深长的道。   宋子服与冯家长公子是同窗,自然对他有一定的了解。季萦从宋子服那里问出了不少这人的私事,他面上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可私底下却风流成性,是个怜香惜玉又无情无义的伪君子。正是知道他不是个正经人,因此才不忍心顾蕴将自己的后半辈子就这么搭进去。   她说服顾蕴道:“你们家私下里让人去查,若他这几年真是个干净的,就说明当年的事过后,他已经知错改正了。人这一辈子谁不犯错,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嫁给他也不亏。可若真发现了什么,趁早看清这人的真面目也好,别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都搭进去替他填坑。”   顾蕴走了,季萦终究是说服了她。这个时代的女子生存本就不容易,在家时靠父兄,嫁人后一生荣辱全系在夫婿身上。顾蕴若真稀里糊涂的嫁给一个表里不一的渣男,日后怕是哑巴吃黄连,连哭都哭不出来。季萦到底与她相处了这么多年,如何忍心看着这样一个善良温婉的女孩儿落到这个地步。   春雨过后,连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子鲜活的味道。季萦暗暗祈祷,但愿顾家的人是真心疼女儿,能帮顾蕴找到真真的幸福。然后她又想到了自己,比起顾蕴她的生活一直以来都是顺风顺水,唯一的牵挂就是身在边关的齐灏。   这个月,齐灏的书信至今也没有送来,迟了这么多天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她暗暗打算着明日就去肃王府一趟,找老太妃打探打探,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消息。   因为心里存着事,季萦晚饭用的很少。香芸在一旁欲言又止,到底没敢说什么。季萦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劝自己保重身体,宽慰他齐灏在边关一切都正常。可一切正常又怎会这么些日子不见音信呢?   打发了屋里的丫头们出去,季萦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系统的虚拟屏幕明晃晃的挂在她的面前。她不由想起上回齐灏在信里说手底下的人又帮她找到了一块电池的事。   三年前齐灏将两块系统电池当做礼物送给她,后来知道自己一直让钱永全找的就是这东西,便说不许她再私下行动。这东西与东圣教的圣物牵扯深密,外面将这东西传的神乎其神。邕王又紧盯着季萦,他怕季萦被邕王抓到把柄。   为了保护季萦,齐灏答应亲自帮她找这东西。虽不知道她到底要来做什么,还为此惹上了邕王的势力,但他说到做到,没过多久果真就找到了又一块的线索。好巧不巧,这一块竟是在西南。   季萦能肯定的是齐灏遇到了大麻烦,但她不能肯定这麻烦是因为战事的原因,还是为了寻找这块系统电池。   夜深人静时,天空漆黑如墨没有一颗星子,季萦躺在床上想着心事。蓦地她心口升起一股针扎似的疼痛。她忍不住轻哼出声,一只手紧紧捂着心脏的位置。犹如连环效应,一直跟随在她身侧安静如鸡的系统碎片突然星光大盛,明明灭灭的好几下才重新变得沉寂下来。   季萦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心口的疼痛过去后她迟疑了一瞬,还是心念一动进了系统地图。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进去的那一瞬间,系统虚拟面板上的个人信息一栏隐隐出现了第二个人的名字。只是这个名字是灰色的,意味着还没有被激活。   另一边,距离京城几万里远的抚城城外,天色漆黑一片,寒风呼啸而过。一条极隐秘的小路上一队训练有素的人马快速的在赶路。   不知行进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敌方营地。最前面的一个人影快速的打下一连串的命令手势,其中一个小个子迅速去前面探路,其余人等隐蔽身子原地等待。没等一会儿那小个子就悄声无息的蹿了回来,压低声音道:“将军,一切正常,没有埋伏。” 第86章 绞杀 那被唤作将军的就是刚才发出命令……   那被唤作将军的就是刚才发出命令的领头人, 此时他眸光冷肃的看了看前方,然后开始下命令,声音清冷干脆。“一组, 跟我走。二组, 留守原地,注意隐蔽接应!”   他话音一落, 一行人开始一丝不苟的执行命令,期间除了衣物的摩擦声, 再没有发出一丝别的声响。不难看出这是一群纪律严明的铁血战士。   一组的人跟着将军走了, 二组的人等了大约两刻钟, 终于前方的营地大火四起, 营帐里的敌兵被大火逼的狼败逃窜。二组的人不由兴奋起来,不愧是将军, 这么快就找了敌方的粮草,一把火全给烧了。   敌方的将领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经过最初的仓惶迅速点齐兵马, 一面分兵救火,一面下令绞杀偷袭大营的人。   很快敌军的营地里就出现了两方激烈厮杀的惨烈动静。二组的人想去支援, 可碍于将军的命令只能迅速撤退到之前说好的据点准备接应。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二组的人等的心急如焚准备不管不顾杀将出去时, 前方数道人影快速的闪现过来。   “撤退!”清冷的声音冷静而迅速的下令。   一行偷袭得手的人开始有条不紊的按计划行事, 且战且退。眼看就要奔逃出敌营, 前方就有大队的人马等着接应他们, 却不想敌军将领突然下令放箭。黑暗中射箭当然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尤其是敌方的士兵追杀偷袭之人,两方人马混战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敌我。   可惜敌方将领损失了数万军士的粮草,自然不甘心让偷袭之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他下令放箭, 无差别射击,竟是连自家兵士的性命也顾不得了。   一时大营中的厮杀声,马蹄的奔腾声,士兵的惨叫声,三种声音混成了一副凄厉而惨烈的死亡旋律。   齐灏是今晚偷袭敌军大营火烧敌军粮草的带队将领,他料到了战事前的各种意外,却唯独没有想到敌方的大将这么快就失去了理智。为了报复,竟连自家将士的性命也能舍弃。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齐灏的人实在太少了,根本顶不住敌军一轮又一轮的射杀。身后的副手与他背靠背立在一起,一面挥刀挡箭,一面分神吼道:“将军,这边的敌军太多了,属下掩护您先走!”   自己先走,让下属为自己舍命掩护。齐灏怎么可能答应。眼看自己这边的人已经死伤惨重,他们却无计可施,只能死命的杀出去。一刀又一刀,不知厮杀了多久,终于被他们找到了一个突破的口子,抢过敌军的战马用力向前奔逃。只要过了前方的山丘,他们就能联系到接应的人马。   齐灏骑在马背上,一手甩鞭加快速度,一手护着身前中箭昏迷的副手。他们一行,只要活着的都被他带着逃了出来。战马快速的奔袭,身后长箭的速度也同样不慢,像一层厚厚的黑云射向前方之人的脊背。   齐灏听到耳边呼啸而来的箭矢的声音,迅速向前压低上半身躲避,可惜他的前面是有人的。猝不及防下一只冰冷的铁箭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汹涌而来,他精瘦又挺拔的肩背上瞬间开出了一朵灿烂的血花。   他眼前发黑,四肢发麻,身体开始慢慢僵硬,直到再也坚持不住松开了手里的缰绳。坠马的瞬间他恍惚看到了他的小未婚妻身形轻快的穿梭在一片苍翠的森林里,恍如一只坠落人间的精灵………   “萦儿……”他低声轻喃,最终全身脱力没了意识。   ………………   季萦刚进入系统地图就感受到了灼人的温度,毫无疑问现在是夏天。空中烈日炎炎,耀眼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驱散了积郁在她心底的阴霾,让她的心情变得明媚起来。   今晚进入系统地图她并没有什么详细的计划,不过想到过不了几日她四哥宋子羡就回来了,月底又是春闺的日子。这一次科考的人不止宋子羡,还有宋子服。上回宋子固参加会试,她专门调制了真正的醒神香给他带进了考场。到了宋子羡和宋子服这里,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配置醒神香的香料不好找,但有之前的经验打底,这会儿她驾轻就熟的穿梭在森林各处,不大会就找到了大半。才刚采集过一株三级天女花,她突然就听到身后似有一道声音在呼唤她。   “萦儿………”这声音清冷里透着虚弱,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季萦心里重重一跳,猛地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骄阳依旧似火,炽热的日光照射下藏不住一丝鬼魅。   难道是幻听了?自己怎么会突然听到齐灏唤她的声音呢?季萦再次犹疑的望了望四周,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现。索性随手捡起地上的天女花花蕊放入背包,想着再去别处看看。   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并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奔袭而来的灰狼和土豹。这些凶兽的鼻子极为灵敏,它们是循着刚才突然出现又很快消失的那一丝血腥味来的………   季萦一个普通人,警惕性自然没有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森林里的凶兽高,不过那些凶兽奔腾而来时并未遮掩汹涌的动静,还是被她听到了一丝声响。想起这些凶兽的凶残,她心里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来不及多想,瞅准一个方向快速的向前奔跑。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她身后的土豹和灰狼没有在刚才出现血腥味的地方找到猎物,自然再不会放过她这个生人。   土豹的四肢十分矫健,不过一两个跳跃就追上了前方的人影。它瞳孔收缩,牙齿锋利,利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全身蓄瞒力量,蓄势待发。在最后一跃时终于扑向了前面的季萦。   季萦感觉到耳边呼啸而来的锋利,电光火石间她心念一动,瞬间原地消失不见了。身后扑跃而来对她势在必得的土豹抓了个空,来不及再转身直直的扑撞在前面碗口粗的大树上,立即血浆四溅,全身狠狠的砸在树根底下…………   此时,从系统地图里闪出的季萦坐在卧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刚才那种生死一念间的恐惧让她心悸不已。   门外值夜的香榧听到内室的动静,试探着唤道:“姑娘,您怎么了?”   季萦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窄衣窄袖,这是专在系统地图里穿的衣裳,刚才情况紧急还没有来得及换下。她扬声阻止香榧进来,“我没事,你睡吧!”   香榧听了这话,侧耳听了半晌,听到屋里只余季萦熟睡后的呼吸声,再没有其它异常,这才放下了心。   次日一早,季萦给老太太请过安就去了学里。如今的女学,大姑娘至五姑娘已经不来了,宋家的姑娘里只季萦和七姑娘敏瑶还在这里进学。其余的多是宋家宗族里的小姑娘。除了少数几个与她们同辈的,大多都是低她们一辈的。季萦一进去课室,小姑娘们立马起身给她见礼,唤她“姑姑”。   七姑娘比季萦来得略早些,一见季萦立马笑着过来打招呼。“六姐姐来了。听母亲说六姐感染了风寒,我心焦的不知怎么好,可惜母亲不许我们去看你,免得过了病气。六姐姐如今可大好了?”这是在解释她为何没去探病。   季萦不在意道:“本就没有什么大碍,在屋里养几日就全好了。”   “那就好。”七姑娘松了一口气,好似终于放下了对季萦的担忧。   看着她如今的模样,季萦就想起了当初的三姑娘。三姑娘原本就是个柔婉的性子,可七姑娘小时候活泼非常,爱说爱笑,不知从何时起也变成了这样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七姑娘不知季萦心中的怅然,见她对自己露出温和的笑意,心里不由得意。先前她年纪小,不知道嫡女的名分意味着什么,如今见了三姑娘与四姑娘的差距自然就明白了。她这六姐不止是宋家的嫡女,更是未来的肃王世子妃。她只要讨好了六姐,将来的好处自然多着呢。只看三姐如今的日子就知道了,一个庶女确能嫁给世家出身的嫡子,这背后可全靠六姐使劲,若不然她们嫡母如何会费这个劲。   对七姑娘近来的亲热,原因季萦心里了然。不过她也不在意,只要七姑娘本本分分,没有什么坏心思,将来的亲事她不介意帮一把。   学里给她们讲课的仍是闫先生,他如今也是一把年纪了。身子有些微佝偻,胡须头发花白。   他的课一如既往的内容丰富,可今日的季萦再也感受不到往日的那种引人入胜的精彩了。她有心事。   好容易等到散学,她带着香芸往世安院里去,准备与陈氏禀告一声就去肃王府。她步履匆匆,身后的七姑娘请她去园子里吃茶也被特别干脆的拒绝了。   七姑娘看着前面远去的人影,皱眉道:“六姐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不高兴了?”   她身后的丫头似锦安慰她道:“姑娘别多心,奴婢想着六姑娘这样子可能不是针对您,怕是在担心肃王世子吧!”   “肃王世子怎么了?”七姑娘诧异道。   似锦谨慎的压低声音道:“奴婢听说肃王世子上了战场已经好久没有音信了。”   “怎么会这样?”七姑娘惊呼,“你的意思是肃王世子出事了么?那六姐的婚事可怎么办?”季萦是她日后的靠山,这个时候她自然不希望季萦的婚事有什么波折。   她狠狠皱了皱眉,心里一时想不到什么章程,捏了捏帕子道:“走,咱们去姨娘那里。这事可得让她帮我好好想想。”   “姑娘,您别去呀!”似锦拉住七姑娘,“姑娘,太太之前不许咱们去白姨娘那里的吩咐您忘了?先前就因为这事,太太明里暗里的冷落了您,如今好容易才对您有了笑脸,您就别再惹事了。”   “我………”七姑娘听着似锦的话,再想起嫡母冷漠的神色,心里不由升起一丝胆怯。她想了想,对似锦道:“不然这样,我不去你帮我去,你把这事告诉姨娘,让她帮我拿个主意。”   似锦面上显出一丝难色,才要拒绝,七姑娘就又道:“讨好六姐是姨娘出的主意,如今六姐的前程扑朔迷离,自然得让姨娘再像个章程。”   见七姑娘一脸的坚持,似锦只好妥协了。送了她回住处,便寻了个不惹人注意的空档去了白姨娘处。 第87章 会试 季萦去肃王府见过老太妃,老太妃……   季萦去肃王府见过老太妃, 老太妃依然是那样精神烁立。见了季萦来,高兴的拉着的她的手不放,非要她陪着用过饭才放她走。   季萦原是为了打探齐灏的消息来的, 此时见太妃面色红润, 神采奕奕,不像是齐灏出了事的样子。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陪了太妃半日, 季萦才告辞离开。回府的路上路过三味阁,想起老太太喜欢吃他家的点心, 便下车准备买些点心带回去。   三味阁是京中最火的点心铺子, 到他家买点心的人每日都要陪一个长长的队伍。季萦去的这会儿, 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不过她是不用久等的, 三味阁有专门的贵宾通道,专为达官贵人服务。   老太太上了年纪, 牙口不好,季萦打算买些绵软的糕点。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就有掌柜的过来介绍, “姑娘想买些绵软的点心,我们铺子里有种寿糕就不错。您可要瞧瞧?”   寿糕?这名字倒是极耳熟的。香芸与季萦对视一眼, 便道:“掌柜的既然这样说了, 那就拿出来让我们姑娘看看。”   那掌柜的一听, 立马笑眯眯的答应道:“好嘞!”他一边指挥着铺子里的丫头去取点心, 一边介绍道:“姑娘来得正是时候, 今儿小店里的寿糕只剩最后一锅了。这种点心小店里的师傅才学会不久, 客人们都觉得新奇, 每每刚出锅就被抢购一空。姑娘若是再迟些来,可就没有了。”   他说话的功夫,点心就被端出来了。果然是刚出锅的, 呈在盘子里的点心还冒着热乎气儿。   季萦打眼一瞧,这奶黄的点心可不就是自己曾孝敬给老太太的鸡蛋糕么。香芸显见也瞧见了,这可是自家姑娘的点心方子,如今却被旁人盗用了。她心里不忿,冷笑着与那掌柜道:“你家的点心偷了别人的方子也就罢了,怎么连名儿也一并盗了来?”   那掌柜听了的忙道:“哎吆,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这种点心满京城的点心铺子里都有卖,唯独咱家的味儿做的最好,招客人们喜欢。”   季萦听了这话,心里了然。老太太每回都喜欢用这点心招待客人,时日久了方子难免露出去。只是个点心罢了,且她也是学的别人的做法,传出去就传出去吧!   她笑着安抚了香芸,然后又选了其它几种点心,连同寿糕让掌柜的给她包起来。掌柜的正要动作,门口却传来一个女声,“慢着!”   季萦闻声看向身后,只见门口处进来一个身着大红色彩绘芙蓉拖尾拽地长裙的年轻貌美的妇人,眼角一颗红痣衬得她越发风情妩媚。季萦一眼认出这是嘉宁县主,如今的襄国公府世子妃。自她成婚后,很少出来走动,季萦就再没见过她。想不到几年过去,她出落的越发光彩夺目了。   三味阁的掌柜一见来人,立马跪地磕头,口中高呼:“小的见过嘉宁县主。”嘉宁县主成婚前行事高调,但凡京城里有名的店铺酒楼很少有不认得她的。   嘉宁县主缓缓走进来,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人,只对季萦道:“宋六姑娘,好久不见。想不到这么巧,咱们在这儿遇到了。”她话虽如此,但面上却没有一丝意外。   季萦微笑着与她见了礼,“县主亲自来买点心?”   嘉宁县主点头道:“是啊,三味阁的点心可是京中最有名气的。正好我今儿得空就亲自过来了。”说完,又对跪在地上的掌柜道:“你们家的寿糕我都要了,给我包起来一会儿送到襄国公府去。”   “这………”三味阁的掌柜面上显出一抹难色,他指着季萦道:“嘉宁县主见谅,小店的寿糕已经被这位姑娘买走了。实在是没有多的了………”   嘉宁县主闻言立马阴沉下了脸色,冷声道:“这么说是本县主来得时候不巧了?”   掌柜的忙道不敢。嘉宁县主冷哼一声,视线一转就落到了柜台上正要打包的点心上,她转身看着季萦道:“宋六姑娘自己就是做这寿糕的行家,怎么还要买外面的。不如六姑娘将这点心让给我,今儿姑娘买的点心都算在我的账上?”   季萦闻言,随意的笑道:“不过是盘子点心,嘉宁县主既然喜欢便让给你就是。至于其它的,县主就不必客气了。”说完,便示意掌柜的将其余的点心给她包起来。   得了点心,付过帐,季萦就与嘉宁县主道辞。不想她才出门走到马车旁,嘉宁县主就从后面追上来了。   她诧异的问道:“嘉宁县主可还有事?”   “宋六姑娘稍等,我有事想问问六姑娘。”嘉宁县主这会儿的表情倒不似刚才那般冷傲。   “县主想问我什么?”季萦犹疑的问道。   嘉宁县主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开了口,“我听说仲钰要回京了,可是真的?”   “县主好灵通的消息。”季萦变相的承认了,但紧接着又道:“我四哥这次回来也是为与柳姑娘成婚的。”   “仲钰真的要娶别的女人?”嘉宁县主的脸色瞬间阴冷下来。   季萦见她如此,也不禁冷了神色,她肃声道:“县主还请自重,您一个已婚妇人,如此称呼别的男子怕是不妥当吧!”   说罢,再不与她多纠缠,甩身上了马车。   嘉宁县主看着缓缓行驶远去的宋家的马车,面上划过一抹屈辱。她身后的青梅见了,不由心疼道:“县主,您这又是何苦呢?您这样做,若是被国公夫人和世子爷知道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你不懂。我受了这么多苦,仲钰是我唯一的救赎。我一定要得到他。”嘉宁县主悠悠的道,声音飘忽又执拗。   见劝不动,青梅不由叹了口气。看着县主此时面上隐忍的表情,她不由想起了当年。当年的县主还不是这样偏执的性子,那时县主不仅得宫中皇上皇后宠爱,自身也是才貌双全。她天真又娇矜,既想嫁到襄国公府依靠他家的势力,又想仗着自己县主的身份肆意而活。因此即便有婚约在身,她依然满不在乎,把自己和宋家四郎的私情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却不想因为此事被御史们抓到了错处,上折子弹劾她品行不检点。宋家四郎是个薄情寡义的伪君子,早早就躲出了京城,独留县主一人面对众人的指责。而襄国公府也不是她们之前以为的好相与的,虽然因为圣旨赐婚他家不能退婚,但襄国公夫人自此抓住了县主的短处,自县主嫁进去后就对县主极尽苛责,轻易不许踏出国公府一步。   今日之所以能出来,还是县主将身边一个娇俏的小丫头送给了世子爷,哄得他松了口。又与国公夫人保证了只是出门给老夫人买些爱吃的糕点,绝不行差踏错一步。   即便如此讨好卖乖,这回跟着出来的下人有不少是国公夫人的人。因此县主拉着宋六姑娘说话的事,国公夫人定然会知道。想起国公夫人那兵不见血的折磨人的手段,青梅不由打了寒颤。   季萦并不知道襄国公府的官司,也并没有将碰到嘉宁县主的事放在心上。她回家将点心给老太太送去,又陪她老人家用过完饭,才带着香芸回了四知院。   宋子羡是距离春闺的日子还有五六日才回来的。陈氏为此操心的不得了,怕他连日赶路太过辛劳,影响了考试。宋修远却不以为意,他道:“那些外地来的举子,哪个不是跋涉千里才到京城的,人家不也照样考试么?”   如此陈氏只得停了絮叨,转而为宋子羡和宋子服两人收拾起带进考场的笔墨砚台和衣物吃食。笔墨自然是带平日里用习惯的,衣物却要精心打理。   科考时为了防止作弊,朝廷统一规定举子们只能着单衣。如今虽是春天,但天气还是有些寒凉,只穿一件衣裳人自然冷的受不住。一般穷苦人家出来的还能勉强忍受,但富贵人家的少爷都是身娇肉贵,受不得半点苦。免不得就要另想办法。   因此,陈氏给宋子羡和宋子服准备的穿进考场的衣裳是特制的,表面上看着只穿了一件,但这一件衣裳的布料却十分厚实,能够抵御大部分的寒凉。   除了衣裳,还有吃食,熏香……这些陈氏都要提前一一准备好才行。   到了春闺的日子,季萦与宋子固亲自送宋子羡与宋子服去考场。   宋子羡如今已不是季萦印象里那个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模样,他气质温和,目光平静,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坚毅。让人一瞧就知道这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是一个能为妻儿遮风挡雨的大丈夫。   “四哥,六哥,好好考试。等你们考完我和大哥再来接你们。”宋子羡和宋子服临进考场时季萦笑着鼓励道。   宋子羡和宋子服闻言,与她露出个胸有成竹的笑才转身进了考场。   周朝的会试一考考好几日,宋子羡和宋子服出考场时跟受过刑似的,身体筋疲力尽,面带菜色。一回到家,两人便蒙头大睡。一连歇了好几日,直到了放榜的日子才算缓好了精神,开始出门走动。   喜报送来时,陈氏一喜一忧。喜得是宋子羡考中了二甲第七名,忧的是宋子服落榜了。   没有考中,宋子服本人倒没有陈氏那般愁绪满面,反而十分坦然。他道:“我作文的功夫不到家,没中也是意料之中。若真考上落到三甲上倒让人尴尬。”   他这般不卑不亢的态度,让老太爷十分高兴,连连夸他心胸宽阔,将来必有所成。 第88章 因爱生恨 这日下学,七姑娘又找上季萦……   这日下学, 七姑娘又找上季萦说话,季萦用眼神示意了下她身后的香芸手上提的包袱,说自己给佑哥儿做了几件衣裳这会儿要送到陈氏院里去, 好给佑哥儿尽早送去。   七姑娘一听, 瞬间不与她缠磨了,面上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笑着点头让她去忙,等得空了再一起说话。   季萦和香芸两个走远了, 香芸才疑惑的道:“七姑娘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对姑娘您的态度奇奇怪怪的。”   她说完, 同跟在季萦身后的香榧想了想也接口道:“可不是, 说她对咱们姑娘亲热吧,与姑娘说起话来遮遮掩掩支支吾吾的, 也不知到底想说什么。说她疏远姑娘吧,又见天的拿好话巴结奉承着。”   香芸对她的一番解析十分认同,好似想起了什么, 就道:“要说咱们家的几位姑娘,心思最活泛就是这七姑娘了。四姑娘刚出事那会儿, 她回回出头帮忙说话, 引得府里众人私下里都夸她心眼实在, 顾惜姐妹情分。等后来知道了四姑娘犯下的错事, 便一溜烟的跑到太太跟前哭诉, 说自己不清楚实情这才给家里帮了倒忙, 把与四姑娘的姐妹情推了个一干二净。你瞧瞧, 这几年四姑娘被关在院子里,她去看过一次没有。”   香榧听了这话,心有戚戚的点头, 做出最后的点评:“七姑娘的性子每到了关键时刻都能软能硬。关键是舍得放下身段和脸面,这家里就没有她讨好不了的人。”   “这话没错,七姑娘先时惹了咱们太太动气,她不去太太跟前请罪反来磨缠咱们姑娘。”香芸说着冷笑一声,不忿道:“果不其然,太太看在咱们姑娘的份上消了气。这便也罢了,偏七姑娘是个不知足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说几句好话,给几个笑脸,在咱们姑娘这里偏去了多少好东西。什么花露熏香,这些东西放在外面可都是价值千金的东西,就这么被她两句甜蜜话儿骗走了。”   季萦听着身后香芸与香榧两人的一唱一和,心里不由失笑。佯怒道:“感情你们两个铺垫了这么久,这些话是说给我听的。原来在你们眼中你家姑娘我就是那只鹰爪下的兔子,由得旁人任意宰割?”   “奴婢们不敢。”香芸和香榧两个听季萦如此说,连忙告罪。   香榧的性子老实胆小,见季萦面色不悦,立马不敢再多嘴。香芸却不怕,她倔强道:“非议主子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领罚。可奴婢心里的疑惑还是要与您说一说的。”   说完也不等季萦回应,紧接着又道:“您之前待其她几位姑娘总是客气有余而亲近不足,可您待七姑娘却明显不同。连咱们都能看出七姑娘待您的心思不诚,您却次次由着她算计。”   听了香芸的满腹抱怨,季萦却不气不恼,反而气定神闲的上了游廊,四处瞧了一眼,见这里地势开阔,藏不了隔墙的耳朵,这才开口道:“什么算计不算计的,七妹使的那些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聪明,咱们只要做到心里有数,犯不上与她计较。我是家里的嫡女,又居长位,自该照拂下头的妹妹。如此才能显示出我的友悌之情和处事的气量。七妹若真是个乖觉的,将来我自把她的事放在心上,若是个奸滑的,也自有她的亏吃。”   香芸和杏林对视一眼,俱都受教的道:“是奴婢们浅薄了,险些误了姑娘的事。”   季萦包容的笑笑,并无责怪之意,反而带着些教导的意味道:“你们都是我身边的贴心人,将来要跟随我嫁到肃王府里去。肃王府里的人事关系可比咱们府里错综复杂多了。想要料理好那里的一摊子事,不仅要气量手段并俱,而且身边的左膀右臂也需得力才行。你们万不能学了那些小家子气的做派,连一点子吃用之物都要计较。眼光格局需得放远些。将来在王府的日子安生也便罢了,若有磕绊,真能用一点子东西收拢了人心,反倒是咱们占便宜了。”   香芸和香榧两个听了季萦的话,立马心悦诚服的道:“是,姑娘的教导我们都记下了,日后绝不敢给您拖后腿。还有底下的那些个小丫头们,奴婢们也会好生教导,不许她们掐尖要强,免得坏了姑娘的名声。”   季萦这才满意,心想自己的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香芸香榧两个也都是聪明的,一点即通。   她们一行在路上说话耽搁了些时辰,到了世安院正房时,陈氏已经将要送去给宋子固一家的东西都装好了箱笼。   季萦一瞧地上摆着的四五个大箱子,除了日常用物还有不少吃食,就道:“阿娘,如今天气渐热,这么多吃的,可别坏在路上才好。”   “不会,这些都是能久放的点心蜜饯。你哥哥往日读书累了,最喜欢吃三味阁的枣泥酥。你嫂子如今又有了身孕,就喜欢家里做的这些蜜枣酸杏。还有佑哥儿,自小吃惯了家里做的米粉和鹿肉脯,这些得给他多捎些才行。”陈氏一边说,一边与季萦介绍哪个箱笼里都装了哪些东西。   季萦耐心的听她说完,才笑道:“阿娘对哥哥嫂子真是一片慈母之心,事事考虑的周到又贴心。”   “周到又有什么用,我费心费力养大的儿子,翅膀刚硬就迫不及待的飞走了,还连带着儿媳孙子一起带走了。独留下我个老婆子,孤零零守在这家中。”   宋子固外放出京连带着妻儿一并带走的事,简直成了陈氏的一块心病。时不时的就要提一回。   年前宋子固任满三年翰林院编修,既然有了清贵的资历,接下来便是谋个外地的官,外放出京去基层攒政绩。   照陈氏的意思,柏氏跟着宋子固去任上,将孙子佑哥儿留在家中开蒙进学。毕竟京城里的师资教育才是最好的。不想柏氏舍不得一手带大的儿子,想带着孩子一起去。   宋子固夹在陈氏和妻子中间,正犹豫不决时,他外放的明旨下来了。不是宋家一开始给他谋的西北某个州府的通判,而是江苏省淮安府的正六品同知。   这下可巧了,陈氏的祖籍就在淮安府,虽娘家大哥一家来了京城,但娘家二弟一家并陈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还留在淮安。因此,宋子固连磕绊都不打的做出了要带妻儿一起去任上的决定。   陈氏念着儿子要出远门,当时没说什么,可待宋子固一家走了之后,他一想孙子总要忍不住念叨这事。   季萦见的次数多了,已经习惯了。只拆开香芸拎着的包袱给陈氏看自己做的衣裳。   “我给佑哥儿做了几件夏裳,还有肚兜鞋袜之类的,都是细细的棉麻料子,夏日穿了最是清爽透汗。”这些棉麻的布料都是她在系统地图里采集到的,质地细腻轻薄,给小儿做里衣最好不过。   陈氏拿过来一件姜黄的外裳,只见上面的绣纹精致灵动,再看另一件小儿肚兜,上面一丝多余的绣纹也无,只有隐隐的暗云纹,拿在手里十分轻软。她欣慰的笑道:“你这个做姑姑的是越发会疼侄儿了。”   说罢,又吩咐一旁的吴妈妈将这些衣裳好生装在箱笼里,一并捎到淮安去。   吴妈妈笑着应了“是”,指挥着丫头婆子们将屋里的箱笼都抬出去外间收拾。   季萦就将视线转到陈氏面前的案几上,见上面放着一摞厚厚的账本。旁边还有一张大红色的单子。她取来一看,原来是给柳家姑娘的聘礼。   陈氏见她看得认真,就道:“这几日你得空了就过来帮我理一理东西,日后到了你自己的事上,心里也好有个章程。”   季萦听了失笑道:“我要这个章程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要给自己填嫁妆单子不成?”   “你这丫头口无遮拦的,小心人家听见笑话!”陈氏瞪她,又道:“难不成你日后成亲了不当家理事不成?纵使上面有婆婆,但肃王府里那一大堆庶子庶女,哪个少的了你操心?”   季萦不敢再贫嘴,只抱着陈氏的胳膊道:“我瞧着聘礼单子上列了许多药材,阿娘也别让人去外面采买了,一会儿让人拿了单子去我那药材铺子里,让掌柜的挑了好的送进府里来,保证都是品质上乘的。”前几年老太太给了她一间京里的铺子,被她用来做药材生意,除了到外地进药材往出卖,主要还是为了给她系统里出产的药材打掩护。   陈氏想了想,道:“也好,你哥哥成亲的日子就在下个月,有些药材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找。”   宋子羡成亲,所需聘礼别的陈氏都能帮他张罗,唯独主礼聘燕需得他自己尽心。   找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他与宋子服,又约了冯世子和另几个同窗,一起去了城郊猎燕。   路上,一行人嘻嘻哈哈的打趣宋子羡,说他对亲事这般上心,定是新娘子长的貌美的缘由。   宋子羡听了这话内敛的笑笑,并不做声。   他们几人都骑马而行,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城外。几人正商量着去往哪处山哪处滩时,前面就晃悠悠的来了一辆马车,等到马车近前了才认出车里的人是襄国公府上的世子妃嘉宁县主。   一行人互见过礼,嘉宁县主就主动问道:“诸位公子可是结伴去赏春?”   其他人不好与一个已婚妇人多寒暄,冯世子身份最贵,便与她含糊了几句。   宋子羡看着已为人妇的嘉宁县主眼神十分复杂,有惋惜有怅然,却再没有了当年的热血。他身边的宋子服见嘉宁县主自见了他们一行人,一双美目就紧紧盯在他四哥身上,不由忧虑的看了他四哥一眼。   宋子羡缓过刚才乍见初恋的冲击,心绪慢慢平复下来,听一边的冯世子与嘉宁县主道辞,便一语不发的准备打马离开。   不想嘉宁县主却出声道:“宋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她说话时的视线定定落在宋子羡的身上,不用说大家也知道她唤的是哪位宋公子。   宋子服眉心狠狠的皱起,一脸不认同的望着宋子羡,宋子羡心里长叹一声,淡淡道:“我与县主男女有别,私下说话于礼不合,县主若有事还是现在说吧!”   嘉宁县主万没想到他会拒绝,当年那个对自己温柔小意的宋四郎已经变了不成?她狠狠咬了咬唇,顾不得有旁人在跟前,缓缓道:“宋公子,咱们经年未见,当年你走时我还有些话没与你说完,难不成你要我此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她话语里似有威胁之意,宋子羡闻言不禁冷下了神色,肃声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嘉宁县主有话还是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的好。我虽也曾年轻气盛过,但自问从未有做过于心有愧之事,若县主心里有什么疑问,还请尽早言明。”   “你当真如此无情?”嘉宁县主此时神色间满是对负心汉的怨怼。   宋子羡见她如此,瞬间心冷如铁,神色漠然道:“县主说笑了,宋某纵使有情也是对着未来的妻儿,与旁人何干?”他说罢,再不看嘉宁县主一眼,扬鞭催马先行。   他走了,其他人才反应过来,赶紧打马跟上去。   留在原地的嘉宁县主一脸惨白,神色凄惶。她默了半晌青梅忍不住要相劝时,却变了一副阴冷的神色,语气森然道:“宋仲钰,既然你无情,就休怪我无义了。”   青梅不知县主今日受了刺激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只能提着心让车夫赶紧驾车回城。 第89章 绑架(捉虫) 二合一,有加更   宋子羡的婚期将近, 宋家准备给柳姑娘的聘礼早早的送去了柳家。   柳家夫人一瞧聘礼的单子,鼻尖上不由冒了汗,跟在她身边的两个儿媳也不由暗暗咋舌。宋家的聘礼实在太丰厚了。虽经过两家之前的商议, 数量上已经删减了好些, 但质量实在惊人。   掀开那装了聘礼的箱子一瞧,里面的各色衣料压的密密实实, 钗环首饰都是最新式的样子,还有聘金里的金饼也都是最好的成色。里面最贵重的当属那成匣子的药材。什么当归, 枸杞, 藏红花就不说了, 甚至还有一根百年的老参。   这些药材柳夫人特地找郎中看过了, 都是品质最上乘的。听说便是太医院上用的药材里也少有这样品质的。   除了上面这些,还有好几匣子花露熏香之类的女孩儿家的玩物。   柳夫人看着这些心里既是激动又是惶恐, 让丫头端了那几匣子香露就去了女儿的房中。   柳烟儿近来一直在闺房中绣嫁妆,很少外出走动。见她娘这会儿过来,面上的神色又明显有异, 不由诧异的问道:“不是说宋府送了聘礼来么,娘怎么这个表情?”   柳夫人拉着闺女的手与她坐在榻上, 指着身后丫头手里的匣子道:“亲家母实在是厚待与你, 送来的嫁妆我都瞧过了, 全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还有这几匣子香露和熏香, 外面不知多少太太小姐想求也求不到, 可你瞧瞧, 给你的却是色色精致的。”   柳姑娘闻言, 不由有些羞涩的道:“宋家的心意我都记下了,女儿日后定然做个孝顺公婆的好儿媳。”   柳夫人慈爱的摸着她的鬓发,柔声道:“我儿秉性纯孝, 为娘是知道的,在这上头也没有什么叮嘱你的。不过这做儿媳的道理,娘需得与你说一说,你也要将娘的话记在心里才好。”   “阿娘请说。”柳烟儿点头道。   柳夫人就正色道:“咱们家虽说你父亲在朝为官,但门第比起宋家,只能算是寒门小户。咱们家没有宋家传承至久的底蕴,只看这儿女结亲就知道了。你两个嫂嫂只是出身与咱家相当的门楣,可宋家却不同。宋家二房大郎君的妻族是江南士族柏家,柏家诗书传承近两百年,满门清贵,在清流中十分有名望。你那未来的大嫂就是柏家现任家主的嫡长女,正经的名门贵女,自小按照大族宗妇教养。再有你那未来的小姑子,那可是板上订钉的肃王世子妃,皇家宗室的嫡媳。”   她说着缓了口气,继续道:“咱们家之所以能和他家结亲,也是因为运气好,宋家老太爷曾是你父亲科考时的座师。若真按着宋家长媳的标准,哪轮得到咱们家。好在你日后嫁进去是宋家二房的嫡次媳。想要做好这次媳,关键要把握住分寸。上要侍奉好公婆,下要敬重长嫂,与小姑子和睦相处,中间还得体贴照料好夫君。尤其不能掐尖要强卖弄才干,当家理事是长媳的责任,你只一味顾好自己的小家,把持好家里家外和丈夫身边的人事便好。”   听着这些,柳烟儿精神一震,受教的点了点头。   柳夫人见她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就欣慰的点点头,继续与她道:“宋家二太太之所以厚待于你,一来是为人厚道,二来也与当年姑爷在京城中的传闻有关。不过这些你只记在心里,万不能表露在面上。”   京中的传闻柳烟儿也是听说过的。三年前宋家四郎与自己定下亲事后,就出京游学去了。他走后京中有传言说他与嘉宁县主有私情。不过这些传言随着嘉宁县主成婚和时光的流逝,渐渐的就被人们忘记了。   但是如今宋家二太太在聘礼上下了这样大的功夫,难不成当年确有其事?   她这样想着就不由问出来了。   柳夫人重重的拉了她的手道:“无论是不是确有其事,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真真的聪明人是不会用这样捕风捉影的事去隔应自己也隔应旁人的。烟儿啊,你只要记得你日后的夫君是现在这个金榜题名后,依然遵守诺言娶你过门的宋家四郎就足够了。宋家二太太无论因为什么厚待于你,你都要记住她的恩情,日后孝顺公婆,友爱弟妹,敬重长嫂。”   “是,女儿都听娘的。”   柳烟儿受了柳夫人的一番为人妻的教导,心思变得十分清明,对未来的婚姻生活有了信心,也生了期待。   婚礼前夕,柳家的嫁妆一水儿的抬进宋家,陈氏也十分满意。不说宋家的聘礼柳家一丝不少的全都陪给了女儿,柳家给女儿添置的东西虽没有宋家的贵重,但也是样样精心。   季萦陪着陈氏看过了新房,出来时陈氏不由叹息道:“你四哥的这门亲事一波三折,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当初我还打算将你大舅舅家的芬姐儿说给你哥哥,却不曾想出了那挡子事。”   季萦听了笑道:“这大概就是四哥与柳家姑娘有天生的姻缘,中间虽有曲折,到最后她们两人还是要做夫妻的。”   “你说的也是。”陈氏叹气道,“就是可惜了你芬表姐。不仅与你哥哥的事没成,这几年说了多少亲事也都不合适。”   说起这个,季萦也有些惋惜。芬表姐是个十分朴实的姑娘,待人真诚没有心机,可就是姻缘不顺。不过她还是安慰陈氏道:“阿娘别挂心了,都说姻缘天定。等时机到了,芬表姐自会寻到那个有缘人的。”   陈氏对女儿的说法不置可否,但想着明日就是儿子的大好日子,也就舒展了眉头,变得高兴起来。   许是前期的准备工作过于繁琐,季萦只觉得真正举行婚礼的时刻只是一眨眼。眨眼间,她的新嫂子就进门了。   这是季萦第二回 看到古代的婚礼现场,第一回是大房的宋子涛成亲,但他当初的场面远远比不得宋子羡的。   二姑娘嫁在京中,娘家堂兄弟成亲她特地早早回来了。一看到这般盛大的场面,心里嫉妒的不行。“都是前后脚成亲,怎么四哥哥的排场比三哥哥多了这么多?”   三姑娘正与季萦在一处说话,闻言不由捏着帕子一笑,道:“二姐姐难不成没瞧见新嫂子的嫁妆比三嫂进门时多多了,不看里面的东西,只瞧箱笼的数量怕是三嫂的两倍呢。”   “可不是,”七姑娘接口道,“四哥是新进的进士,又考到了翰林院做编修,他成亲的派头若小了,反而会惹人笑话。”   二姑娘被两个妹妹一唱一和气的面色铁青,她们这话里话外不就是嘲笑自己没有个中了进士的哥哥么?她狠狠地看了季萦一眼,气哼哼的走了。   七姑娘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一转就道:“二姐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   三姑娘冷哼一声道:“嫁了阁老的孙子到底是不一样,这是自觉有了依仗,对咱们姐妹也能随意甩脸子了。”   季萦听着两人带了火气的话,不由劝道:“行了,都少说两句罢………”   话还未说完,身后就有个女音传来,“什么有了依仗,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是五姑娘,她今日穿了一件水红的云锦小袄,下身是京中最时新的水墨裙。整个显得娇俏又温雅。   “五姐姐来了,您这一身打扮的比新娘子还隆重。”七姑娘主动笑道。   五姑娘闻言面上就有些得意,矜持的笑着道:“这是我娘特意找了绣坊里最巧手的绣娘做的。可不敢抢了新娘子的风头,不过是穿这一身给四哥长脸罢了。”   “还是五姐姐有心,不像那一位,连今日这样的场合也敢挑刺。”七姑娘一边奉承,一边挑事。   季萦听了她的话,狠狠皱了皱眉头,淡声道:“她到底是姐姐,什么这位那位的,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七姑娘一听,立马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拱火。   五姑娘却笑道:“六妹妹就是好脾性。可在我看来姐姐就得有个姐姐的样儿,那才值得咱们敬着。像二姐这样随意刻薄幼妹,哪里有半点做姐姐的样子?”   季萦闻言,抿了抿唇,并不接她的话。   三姑娘就问道:“五妹妹说虚张声势,这是什么意思?”她还记着五姑娘刚才的话。   五姑娘就不屑的冷笑一声,道:“你们不会真相信二姐嫁了个好夫家吧?她惯事会装腔作势,她那夫家只是面上光罢了,实则是个外强中干的。”   “这……不会吧!那可是杨阁老家。”七姑娘听了不由与季萦面面相觑。倒是三姑娘,早就听说了些事,此时面上显出一丝了然。   五姑娘继续道:“阁老家又如何,嫁的夫婿不灵光,又有什么用?”   “五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早就听说二姐夫身子不好,难不成实际情况比传言的还要严重不成?”三姑娘迟疑道。   五姑娘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有些神秘的问道:“你们可知道二姐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她说罢也不等人回答,直接道:“二姐看似是为了四哥哥的婚事,实则是回来求助的。我听说杨阁老家要给二姐夫过继一个嗣子,但是在过继的人选上二姐和她婆婆产生了分歧。”   她抛出的话题,将三姑娘一干人等震的头晕眼花。   季萦皱眉道:“五姐姐可是听错了?二姐才刚成亲,二姐夫怎么就要过继子嗣了?”   五姑娘眼皮一撩,得意道:“我可没说错。这事大伯母虽然捂的严实,但也不是没有旁人知道。二姐夫成亲前就是个身子虚弱的,这事大伯母当时也是知道的。可为了二哥哥的前程,她愣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当时大家都以为二姐夫只是寻常的富贵病。不想二姐成了亲才知道,咱们这位二姐夫因为常年服药伤了根基,已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啊?”三姑娘惊呼,“大伯母怎么会把二姐姐嫁给这样一个人?”   当然是大伯母之前也不知道这位二姐夫不能生育。若是知道情况这么严重,她怎敢将家里的女儿填进那样的火坑里。老太爷和老太太头一个就不答应。   不过这些五姑娘心知肚明,却不会说给一旁的姐妹们知道。她是恨毒了顾氏,只要有机会就会使劲摸黑她。要知道一开始她这位好伯母可是准备将自己嫁到杨阁老家去的。幸好她娘谨慎提前打听到了京里的传言。那时她们还不知道杨阁老家的孙子不能生育,等见了二姑娘婚后的悲剧,这才惊觉自己有多幸运,逃过了一劫。   五姑娘冷笑一声道:“大伯母之前将二姐夫的事捂的严严实实的,不许家下人议论,二姐也嫌弃丢人不敢告诉老太太。可终究纸包不住火,没想到杨阁老家这么快就要给二姐夫过继子嗣了。二姐夫是次子,杨家夫人想过继大儿子的庶长子给他承嗣,二姐一看那孩子已经八九岁了,哪里养的熟,自然不肯。但又不能明说,不然就是忤逆婆母。这不就回娘求助来了。”   “杨家如此行事,着实太过分了!”季萦听了五姑娘的话,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愤怒。“他家娶二姐姐时并未言明二姐夫不能承嗣的事,本就是骗婚。如今更是自做主张选定了嗣子,这是打量咱们家好欺负不成。”   她说罢,又对着愣神的三姑娘五姑娘等人道:“两位姐姐该是知道家族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如今二姐姐在夫家受了欺辱,咱们虽帮不上什么忙,可也不能嘲笑她。需知若是这回家里不能为二姐姐讨回公道,日后咱们嫁了人在夫家也是抬不起头的。”   她这样一说,三姑娘等人心里瞬间明白过来,不免也白了脸色。是啊,家里若是不能帮二姐姐撑腰,外面的人就会以为宋家的女儿软弱可欺,日后她们在夫家受了委屈也就白受。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帮帮二姐么?”七姑娘被季萦的话吓到,一改刚才的幸灾乐祸,问几个姐姐们。   季萦几人闻言都不由有些沉默。大姑娘的嫡母是大太太,若是大太太有意推诿,旁人还真不好管这事。   直到外院的鞭炮声响起,几人才回过神来,这是新娘子到了。不过她们都是些没有出阁的姑娘家,是不能去看新郎和新娘子拜堂的。只能等明日一早新妇给长辈们见礼时过去。   晚上香芸伺候季萦沐浴,季萦吩咐她这些日子盯着大姑娘的事,看大太太到底要如何做。   香芸闻言,神色间有些犹豫的道:“姑娘这是想帮一帮二姑娘?二姑娘到底是大房的人,您贸然插手怕是会得罪大太太。”   季萦听了,摇头道:“今时不同往日,二姐姐受了夫家的欺负,我若再冷眼旁观,这可不是独善其身,而是自私狭隘了。无论二姐姐平日为人如何,她总是自家姐妹。骨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如何能看着她落得那样的下场。”   香芸听了这话也不好再劝。沉默着侍候她擦干了头发,端了水盆正要往外面去时,忽听得床上的姑娘声音低低的吩咐她:“你明日再去一趟肃王府,打听一下世子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香芸心里一跳,顿了顿才应道:“是,奴婢明日就去。”   等她出去关上了房门,床上的季萦就睁开了闭着的双眸,定定的盯着帐子顶上的牡丹纹样。那一丝丝缠绕在一起的绣纹正如同此时她脑海里的思绪一般,混沌不清。   齐灏到底怎么了?   季萦想起今日肃王府送来的宋子羡成亲的贺礼,里面属于齐灏的那一份礼明显是肃王府上的人临时准备的。依她对他的了解,她四哥成亲这样大的事,他即使人没到,但贺礼之事必不会假于他人之手。   但偏偏这样的事发生了。此时季萦无比的确信齐灏出事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一将功成万骨枯,齐灏曾在信里说过每次开战他都要作为先锋上战场的。保不齐哪次就………   她心里说服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但脑海里却止不住的出现了齐灏倒在沙场上的场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连系统地图也没有心思进去。一直折腾到了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的合上了眼睛。   没眯一会儿,香芸就将她叫醒了。今早新妇给长辈们见礼,她这个小姑子自然得早早过去。   季萦跟着陈氏到了寿安院,不仅老太爷老太太都在,宋家三个房头的老少爷们和太太奶奶姑娘们也都来了。这正好方便了新妇一总子认全了一大家子人。   新妇柳氏今日打扮的十分隆重,大红的百蝶穿花锦衣,颈上腕子上带着成套的镶宝石的项圈和镯子。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宋子羡身后,跟着喊了一圈的长辈,收获了无数只镯子钗环玉佩,又送出了数个香囊。最后才跟着陈氏回了世安院正房。   陈氏对柳氏见礼时落落大方的仪态和恭敬端庄的态度十分满意。原先打算将她拘在身边教导上一阵子,如今一看这个儿媳的规矩也都是齐整的。索性除了每日晨昏定省,余下的时间只让她好好照应宋子羡的饮食起居,以便为宋家开枝散叶。   柳氏为人厚道随和,自小也是读书识字,与季萦很能相处到一处去。她刚嫁进来,对家里的人事都不熟悉,季萦也愿意私下里给她些指点。   陈氏操持完了儿子的亲事,接下来的日子也并不得闲,不仅要张罗三姑娘的亲事,女儿的及笄礼也要尽早准备起来。因此也顾不了柳氏才刚进门,便拉着她帮忙。至于季萦,她这几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有心思放在那些琐碎的家事上。   那日香芸应她的吩咐去了一趟肃王府,并没有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让人去外面打听,也没有得到一丝关于边关战事的消息。她不死心,想着找个人问问才好。但是宋家一家子都是文人,对战事并不在行。   宋子羡给她出主意,“不然妹妹找冯世子问一问,他在兵部任职,又是笃之的至交好友,边关的隐秘消息别人不清楚,他该是能知道些的。”   季萦闻言眼前一亮,想了想道:“打问这样的消息不好让人传话,四哥你陪我一起去找冯世子吧。”   “也好。”宋子羡点头答应,想着明日就是休沐日,可以让人提早将冯世子约出来。   次日午时刚过,季萦就找了个买玉簪的借口与宋子羡出门了。不是她不想说实话,而是让陈氏和宋修远知道她胡乱打听朝廷密事,非禁了她的足不可。   到了约定的地方,冯世子早早就来了。季萦刚一开口,他就知道她要问何事。边关之事没有上官的许可本是不能外传的,但他知道季萦这些日子一直在打听齐灏的消息。与其让她乱闯乱撞惹出麻烦来,不如稍稍透露几句。   冯世子看着季萦期待的眼神,斟酌道:“六姑娘想必也猜到了,笃之他确实受了重伤。至于原因,我便不与你说了。”   季萦闻言,瞬间有些心颤。她怔愣一下,才轻声问道:“那他……现在如何了?”   “六姑娘放心,笃之没有性命之忧。”冯世子见她一脸的惨白,怕把人吓着,忙解释道。然后又有些庆幸的道:“听说他当时中了一箭,伤势严重到连随军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不过好在随身带着的救命的神药帮他保住了性命,日后只要好生休养就无大碍了。”   “这便好!”宋子羡此时也是一脸的庆幸。若齐灏真出了事,他妹妹的后半辈子可就无靠了。他安慰依然满脸后怕的季萦道:“妹妹这下能放下心了。到底是皇室宗族,肃王府的底蕴就是不一般,连这等救命的神药也能寻到。”   季萦长舒一口气,也不分辨宋子羡话里的误差。她感激的与冯世子道谢:“多谢世子告知我实情。”   冯世子不好意思的道:“六姑娘不怪我瞒着消息就好,实在是一开始这事与战事十分要紧,便是肃王府里也只肃王爷一人知晓。”   原来如此!怪不得季萦两次去肃王府打听,什么消息也没有打听到。   与冯世子客气过几句,季萦和宋子羡就告辞准备回府了。路上宋子羡骑马走在季萦的车窗旁边,兄妹俩人的神色明显轻松了不少。两人一路说着话,等马车行至崇文门前时,前面忽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宋子羡与季萦相对一眼,打马去前面查看情况,季萦随手放下了车窗的帘子。   拦着他们马车的人都是一身麻布青衣,长相和打扮十分不起眼。见了宋子羡也不自报家门,只道:“我家主子有请宋六姑娘见一面。”态度十分蛮横无礼。   宋子羡被这一幕气笑了。忖着今儿这些人怕是来者不善,一面让身后的宋家护卫护在马车两侧,一面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强逼朝廷官眷,都不要命了么?”   那些人理也不理他的威胁,见马车中的人并没有主动出来的意思,立即横冲直撞的冲进了宋家的护卫群里,就要往马车的方向去。   宋子羡着实没想到这些青衣人竟然这般大胆,一边让人去报官,一边指挥着人拦住他们。   两方人马数量相当,但宋家护卫这边的武力值明显拼不过青衣人,只交手了数个回合,他们就落了下风。稍露出个破绽,就被青衣人冲到了车前。见他们伸手就要拉扯车里的人,宋子羡拼命拦在了车前。他一个文人的弱小身板,不过一招就被青衣人踢下了马车。 第90章 四物汤 车内的季萦感觉马车摇晃不止时……   车内的季萦感觉马车摇晃不止时就一把掀开了帘子, 正好看到宋子羡被重重的摔到地上的场景。而马车周围宋家护卫和跟着她出门的香芸香榧两个都被青衣人阻在不远处。   季萦看着面前这个伤了她四哥,又来拉扯自己的面目狰狞的青衣人时,心里瞬间发了狠, 抬起早就握在手里的簪子狠狠地戳在那人的眼睛上。伤了这一个, 也不停顿,立马抜了簪子戳向下一个。一连伤了围在她身周的三个人, 然后利索的跳下了马车,三两步到了宋子羡跟前, 拉起他的胳膊就跑。   这半会儿的纠缠她已经看明白了形势。这些青衣人虽然煞气重, 但好似不敢随意伤人性命。他们的目标是她, 只要她跑离了这里, 剩下的宋家护卫和丫头婆子并无性命之忧。   宋子羡刚刚摔在地上,只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还没缓过岔了的气呢, 就看到一向斯文秀气的妹妹突然大发神威,身手干脆利索的刺伤了好几个青衣歹人,然后又手似铁钳的抓着他的胳膊一阵狂奔。   他被季萦紧紧拉着快要跑断了气, 连脚下的鞋子也不知何时丢了一只,整个人狼狈不堪。可他这突然变得威武强壮的妹妹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发髻上颜色十分清雅的银色丝带随风飘扬, 打在他脸上, 有一丝丝疼痛。可见她的速度有多快。   “咱………咱们这是……这是去哪儿啊?”宋子羡被强拖着, 终于问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季萦头也不回的箍紧他的胳膊, 一边跑一边回道:“去大理寺, 这里距离大理寺最近了。”   就在宋子羡觉得自己快要跑断气了时, 终于望见了大理寺门前的那两座石狮子。   季萦拉着他毫无停顿的奔到了大理寺门前, 对着两个守在门口的差役道:“还请两位大哥帮我与大理寺卿柳大人通禀一声,我们是户部侍郎宋大人府上的家眷。刚才我们在路上遇到了歹人的劫杀,我家的丫环护卫拼死掩护, 我们才能逃出命来报案。”   大理寺卿门口的差役一见她衣襟上脸上头发上殷红的血色,又听她自报家门,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奔进了门里去通报。   大理寺卿柳大人听了差役的通报,有些惊疑不定的起身往门口走去。旁边的同僚也默默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到了门口他一眼就认出了宋子羡和季萦。一个是自家的新女婿,一个是女婿的妹妹,许给肃王府的那位。瞧见季萦满身的血渍,以及躺平到地上呼哧呼哧喘气的宋子羡,他只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震的他差点晕过去。   “这………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季萦来不及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一遍,只说情况紧急希望柳世叔能派人去救一救宋家的丫环和护卫。   柳大人一边让下属带了人赶去案发现场,一边带着季萦和宋子羡进了大理寺。然后又急急忙忙的派人去通知宋家的人。   绑架袭击季萦的人果不其然一个也没抓住,但值得安慰的是跟着她出门的人也没有被伤了性命。   可即便没有闹出人命,这件事的影响还是十分恶劣。尤其是受害人里不仅有朝廷命官,还有其家眷。京中的各家官眷一时人人自危,就怕哪日出门遭遇了与宋家姑娘和宋家郎君同样的劫难。   因着一开始季萦就找到大理寺报案,之后又有宋家和柳家联手施压,甚至还有肃王的插手,此事很快就上达了天听。圣上震怒,命刑部十天之内彻查清此事,大理寺从旁协助。   季萦被宋修远接回家时,老太太和陈氏早已吓得手脚发凉,一见她就抱着狠哭了一场。   宋子羡看着乖巧的伏在老太太怀里的季萦,一度不敢相信之前仅凭一支簪子刺伤青衣人,又拉着他狂奔数里去大理寺报案的人是他妹妹。   他有些好奇的拉了拉季萦的衣袖,不明白刚才她为何会那样的勇猛无敌。此时宋家的人都知道了她勇救哥哥逃离贼手的事迹,也都不敢置信。   季萦一手拉着老太太的衣襟,一手抚着受惊过度的小心肝,柔弱的道:“其实我当时也吓得不行,可是看到哥哥被青衣人打伤的情景,全身就忽得生出一股力量来,想着一定不能让歹人伤了我哥哥。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意志支撑着,我们才能逃离了敌人的魔爪。”   宋子羡听了她的话,心中立马生出万分的感动来。他眼泪汪汪的叫了声“妹妹”,情难自抑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而陈氏与老太太一时对女儿/孙女更加心疼怜爱起来,老太太把她抱在怀里止不住的后怕。又见她手上有被簪子划伤的痕迹,连忙让人去请太医。   好容易安抚好了老太太,又在陈氏慈爱的目光下将安神汤一饮而尽,季萦才躺平在了卧床上。陈氏临走时怕她晚上会做噩梦,愣是让屋子里的丫头守夜。她推辞不过,只好让杏林在内室打地铺了。香芸和香榧今日为了拖住青衣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好在没有伤筋动骨,养两天就好了。   为了查清青衣人背后的主使者,这几日京城里风声鹤唳。刑部的人几乎日日都要找宋子羡和季萦取证。尤其是季萦,她为了保护哥哥勇敢刺伤歹人的事迹在京中都传遍了。她是直面接触过青衣人的人,因此她提供的线索刑部的人十分重视。   经过刑部和大理寺全力以赴的追查,袭击季萦的幕后之人逐渐浮出水面。这是一个让人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人,她就是邕王的侧妃东圣国的圣女。   邕王三年前就意欲陷害季萦,三年后他的侧妃再做一次这样的事也不奇怪。而且宋家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件事一定与邕王脱不了干系。可惜东圣国的圣女一口咬定了此事皆是她一人所为,原因就是她看上了季萦的资质想收她做徒弟,季萦不愿意就只能将她强绑回去再说,至于宋子羡只能算是误伤。事情到最后竟是将邕王摘得干干净净。   宋家对这样的结果即便不认同也无法反驳,一来东圣国的圣女已经认罪,二来他们没有证据指证邕王的罪行。   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就是东圣国的圣女私自袭击朝臣和官眷,罪大恶极,皇后赐下一杯鸨酒让她自尽赎罪。而邕王也被圣上斥责治家不力,下令让他闭门思过,无召不得出。   虽没有一次性扳倒邕王,但看他被圣上训斥后灰头土脸的样子,季萦好歹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   许是苦尽甘来,这边季萦受袭的事有了结果,外边就传来了齐灏要回京献俘的消息。   季萦听了香芸打听来得消息,惊的从榻上坐起,两只眼睛瞪的圆溜溜的,问香芸道:“可打听到了世子具体什么时间回京?”   香芸摇头,道:“外面只是有这样的传言,具体的还得圣上明旨下发了才能晓得呢。”   季萦闻言不由失落起来,紧接着似又想起了什么,高兴道:“一会儿等爹爹下衙了我去问他,他定然知道的。”然后又吩咐香芸,“你让人在二门上等着,等爹爹回来了就告诉我。”   香芸应声出去半天了,她脸上还挂着一丝喜悦的笑容。心里记挂着的人终于要回来了,她只觉心里轻省了不少。这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过去了,她再不用怕哪日一觉醒来就有人通知她后半辈子要做寡妇了。   心情好了,也就有了进系统地图的兴致。她摸了摸案几上放着的银色丝带,这丝带原以为是个鸡肋的东西,不想这次却救了自己的命。看来从系统出来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没用的。吸取这次的教训,她想着应该多采集些这样的东西备着,以防日后用得着。   系统地图她已经好些日子没进来过了,这次进来一感受里面的气候温度,应该是春季。阳光没有夏季那般灼人,微风徐徐,轻轻扑在人脸上温柔而细腻。   季萦脚步轻快的穿梭在森林间,循着上次找到的大力木树林的方向找过去。她准备再采集出一条锁仙绫,以备日后有用。   大力木是二级植株,生长特点喜阳耐干。季萦直接往有这种环境的地方找,大约走了半刻钟后,终于见到了一大片。与上次一样她一棵一棵的采集,刚开始只能得到完整的树干,直到最后快采集完一整片树林时,系统终于掉落了一样物件。   她拿起来一瞧,并不是她想的又一根锁仙绫,而是一张素白的纸笺。纸笺上面记载的是一个药浴的方子。方子的名字十分直白,叫四物汤,就是需要四种药材配这个浴汤。功效是増强骨骼肌肉的强度以及人体的耐力。   这个方子上记得都是现世里的药材,对练武之人倒是十分有用。但季萦却不能用,这方子要从小儿四岁开始不间断的使用。边药浴边打磨筋骨,一直到十八岁。   收起方子,她准备再找一片大力木的树林。   之前她采集湖泊那边的花植,采集完过不了多久就又能长起来。但森林里的树木不同,许是生长周期长的原因,得要许久的时间才能原地生出小树苗来。要长大,还不知要过多久。   季萦一边寻找自己的目标,一边警惕着不知会从哪处突然冒出来的凶兽。   好在今日的运气不错,不仅没有碰到凶兽的袭击,而且很快又找到了一片大力木树林。这次终于又采集出了一条锁仙绫,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条是水蓝色,云锦的质地上面有隐隐的暗纹。 第91章 二姑娘的委屈 季萦当然不可能让第二个……   春末夏至, 京城的天气逐渐变得燥热起来。齐灏领军进京的日子终于确定下来了,就在这月月底。而季萦的生辰正好在下月初,他正好能赶上季萦的及笈礼。   齐灏自伤好后, 又恢复了每月寄一封信给季萦的频率。信上大多说些西南各地的风土人情或平日里袍泽之间的趣事, 对于他重伤之事只略略解释过一句便罢。   季萦也不细问,每日间除了进学或帮着陈氏理家, 剩余的心思重新扑在了系统上。注意力一集中就发现了一处之前被她忽略了的异常。她的系统界面上的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齐灏,这两个字是灰色的, 并且后面还跟着(从属)的字样。   这一发现让她不由大惊。耐着性子研究了半天, 才慢慢知道了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原来当日齐灏在战场上受了重伤, 生死之际他的魂力溢散开来, 触碰到了开启系统能量也就是电池的开关,因此与系统有了一丝牵连。就如当初的季萦一样, 也是生死之际得到了系统的认可。   不过齐灏与系统的这一丝牵连实在太过微弱,犹如萤火之光,而且还是被动的。他本身是不能感受到系统的存在的, 除非再有一次机缘得到系统主人的认可。而系统现在的主人是季萦,除非季萦认同他的从属关系, 否则这一丝牵连并没有什么用处。   季萦当然不可能让第二个人知道系统的存在。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 就是只有一个人才知道。而且这个系统是她自己的机缘, 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不可能将自己的东西无私的奉献出去。她可以利用系统中的东西惠及家人朋友, 但没必要将之公诸于众来考验人性的弱点。这种做法于己于人都没有好处。   点开齐灏的名字, 发现其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删除”选项, 季萦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去。下一刻系统的个人信息栏中就只剩下了季萦一个人的名字。   同时,西南某地被齐灏装在荷包里的系统电池突然泛起了一丝微光,紧接着消散无踪。   做完这一切, 季萦非常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系统界面,发现再没有其它的变化,不由舒了口气。   香芸端了茶盏进来,见她正盯着远处看,便道:“姑娘歇一歇眼睛吧,您已经看了半下午的书了。”   季萦微笑着点了点头,随手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感受到茶水里的热气,不由想到再过些日子天气就大热了,饮热茶不仅燥热而且还会有中暑的风险。倒是可以做些冰饮解暑。   她想了想,吩咐香芸道:“你去与采买上的人说一声,这几日让她们捡新鲜的应季水果多买些,我有用。”   香芸答应着下去了。她又唤来香榧吩咐她去找几棵桃树,石榴树和樱桃树的幼苗,再找些蔬菜和西瓜还有甜瓜的种子。   香榧的娘李妈妈帮季萦管着城郊的庄子,因此她出去转了一圈,次日一早就带着半车东西回来了。车上主要是树苗占地方多,加之李妈妈让香榧给季萦带了不少新鲜的鸡鸭,还有时令的野菜蘑菇。   季萦见了这些东西,十分满意。紧接着又有香芸带着几个婆子往四知院的小厨房里抬了几大框蜜桃和西瓜。她不禁心情大好,一高兴就赏了香芸和香榧一人一只金簪子,又给底下的四个二等丫头一人赏了件旧衣裳。一时,四知院的人都喜气洋洋的好似过节般热闹起来。   季萦之所以要找果树苗和蔬菜种子,是想往系统地图里移栽。系统地图里种下的现世作物收成既快又好。   找机会种下树苗和西瓜种子,她便带着人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的厨娘婆子都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过来亲自下厨。见了自家姑娘进来,只紧着打扫干净了灶台,便自觉得出去了。季萦身边就只剩下几个丫头帮忙。   她吩咐杏林几个将一大框子水蜜桃洗干净去皮。香芸不由好奇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季萦也不与她卖关子,解释道:“天气热了,我榨些果汁孝经老太爷与老太太。”老人家上了年纪,牙口不好,已经咬不动水果了。勉强吃到肚子里,肠胃还会不舒服。不如喝些果汁,既解暑又健康。   香芸看了看案板上铮亮的刀刃,忙道:“那姑娘别动手,吩咐奴婢们来便是。”   不能亲自动手,季萦倒无所谓。只将流程和配料一一教给身边的几个丫头,然后看着她们动作。几个人折腾了半下午,终于榨出了半罐子桃汁。然后又往里面加了上好白砂糖。   香芸等人忖着差不多了,就盛了半碗给季萦尝。季萦抿了一口,不由有些失望。碗里的桃汁不仅颜色不好,味道也没有她在现代喝过的好。除了酸就是甜。   也是,现代厂家生产出来的果汁不仅有配方,而且原料品质也好。如今她虽尽量挑了新鲜的蜜桃榨汁,但水果的甜度和品质还是远远赶不上现代的。   “这些给下头的丫头婆子们分了吧,剩下的果子除了送去给各房主子的,你们也都分一分。别放坏了。”   香芸听了她的话有些欲言又止,但到底没说什么。今儿榨出的果汁别说姑娘,就是她尝着也不合口味。   怕季萦因此心情不好,香芸嘘着她的神色哄道:“都是下头的人不会挑果子,等明儿奴婢亲自挑了最甜的果子,姑娘再榨成汁孝顺老太爷和老太太。”   季萦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无事,既然榨不成桃汁,明儿再用西瓜试一试,总能试出来的。”   “哎,奴婢一会儿就吩咐人将姑娘要用的西瓜准备好。”香芸见她没有生气,立马应道。   季萦回四知院换了衣裳,正和香芸两个说着晚饭要吃什么时,杏林就进来了。   “姑娘,二姑娘的事有消息了。”   “哦?”季萦听了杏林的话有些恍惚。自从二姑娘在宋子羡成亲的那一日走了之后,就再没有回过娘家。有关二姑家夫家过继嗣子一事始终也没个说法。不想突然就有消息了。   “大伯母对二姐的事怎么说?”季萦好奇的问道。   “姑娘,奴婢打听到起初大太太答应了帮二姑娘去杨家说话,却没想到转天就变卦了。不仅不帮着二姑娘,还斥责二姑娘不该因为私心就忤逆婆母。说二姑爷无论过继谁的儿子,都是他们杨家的事,咱们宋家不会插手。”   她说完缓了口气,继续道:“奴婢还听说云姨娘拖着病体去正房门前跪求了大太太,大太太依然没有松口。”云姨娘先时怀孕,难产生下了个女儿。自那次伤了身子就一直卧床修养,连大老爷也伺候不了了。这次为了二姑娘的事也是顾不了自己了。   季萦听了这些,不由得叹了口气。大太太之所以对二姑娘如此冷情,也是因为之前云姨娘得宠的时候不会做人,将大太太得罪的太狠的缘故。如今云姨娘失宠,二姑娘在夫家过的不如意,说到底也是因果循环。   虽然如此,但二姑娘的事季萦还是要管上一管的。这个时代宗族利益都是绑在一起的,二姑娘在夫家受辱丢脸,这事传出去不仅二姑娘自己会被人嘲笑,连带着季萦和宋家的另几个姑娘都会被人笑话,到了夫家也抬不起头。更甚还会伤了宋家的威望,让旁人以为宋家软弱可欺。   而大太太明知道这件事的后果,还敢这么做,不过是依仗着大姑娘将来会嫁回自己娘家。大姑娘的夫家是亲舅舅家,将来成亲过日子自然没有季萦她们的顾虑。   季萦心有所思的问杏林道:“老太太可知道二姐姐的事了?”   杏林摇头,道:“大太太将此事瞒的紧,二姑娘又自回了夫家再没来过,所以老太太应该是不知道的。”   “那三婶那边呢?她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按说三太太知道了此事,为了五姑娘的将来,不可能什么表示都没有的。除非……   季萦刚想到什么,杏林就道:“奴婢听说三房的五爷月底就会到张大儒府上进学,大太太将二爷的名额给了他。”   果然,三太太收了大太太的好处,这才缄口不言。说起来五姑娘将来是低嫁,日后的交际圈说不得还够不上杨阁老家的层次,因此她受二姑娘之事的影响最小。   二房的女孩儿就不同了,季萦是高嫁,三姑娘的夫家虽没落了,但架不住规矩大。她们才是受损最多的。   季萦皱眉想了半天,才吩咐杏林道:“你待会儿去世安院,将这事一字不差的告诉吴妈妈。然后再让人悄悄的去杨阁老家打探一下二姐的情况。”她怀疑二姑娘被杨家禁足了。不然大太太这么坑她,她即便再顾及体面也不会沉默至此。   杏林忙恭敬的答应了,见她再没有别的吩咐才退下了。   她走后,香芸忧心的问季萦道:“这件事,姑娘打算怎么做?您毕竟是小辈,一不小心可就落人话柄了。”   “此事,明面上我自然不能出头。但大伯母的做法连累了我和三姐姐,我娘却是有理由问责的。”   季萦说罢,眯着眼睛看向了窗外。院子里一只身材胖乎乎的麻雀晃悠悠的飞到了树枝上,身姿轻快的跳跃了几下,然后吱吱地叫唤起来,好似在招呼同伴。果然没过一会儿,远处就又结伴飞来了三四只麻雀,落在了它的身旁。 第92章 狼狈的大太太 陈氏的动作很快,在所有……   陈氏的动作很快。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二姑娘回娘家了。一回来就去了老太太的寿安院。   季萦得了消息赶去寿安院时,在门口碰到了铁青着脸的大太太顾氏。她明显也是才知道。   众人进去寿安院正房时,二姑娘正低眉顺眼的坐在老太太下首, 眼睛通红明显是哭过了。地上跪着个着香色衣裳的四十岁许的妇人, 是二姑娘的奶娘□□。   看这样子,二姑娘早在众人来之前就把一切都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此时面上神色淡淡的, 见了众人行礼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一旁的郑嬷嬷让小丫头抱来锦杌请三位太太坐下。然后又让惊蛰将季萦等几位姑娘带着避去了外间。   “娘,您找媳妇儿们来是………”大太太顾氏见一屋子人都沉默着不敢出声, 老太太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只得开口问道。   老太太闻言, 看着她露出个嘲讽的笑, 道:“今儿的事大太太难不成不是早就知道了?”   大太太被讽的面红耳赤,勉强露出了个笑, 道:“娘是为了二丫头的事置气吧?没提前告诉您,是媳妇儿的错。我也是担心您听了动气,这才………”她说完, 又道:“这事姑爷家做的确实不地道,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即便心疼姑娘, 也是无可奈何。”   “好一个无可奈何!”老太太冷笑一声, 道:“你便是这么做人嫡母的, 好一个慈母心肠啊!”   大太太被老太太当着妯娌小辈的面连嘲带讽, 此时心里又羞又燥, 不由用帕子捂着眼道:“老太太这话, 媳妇实在承担不起。二姑娘自小到大, 我自问待她跟亲生的没什么两样。她的婚事我也是千挑万选选出来,可奈何时运不济,媳妇除了痛心也是没办法啊!这天底下女孩儿这么多, 哪能各个都过的美满如意?”   “哼!京里早有传闻杨家次子的身子不好,连我这个不出门的老婆子都听说了,我不信你不知道?”老太太一丝情面也不留的质问道,“什么待如亲女,这话我都替你燥得慌。二丫头即便不是你生的,可她到底是你老爷的一条骨血,你怎能这般害她?”   老太太这会儿真真是后悔。她先前知道顾氏不会对二姑娘的亲事多上心,果不其然最终找了个体虚的姑爷。她体谅顾氏这些年受的委屈,二姑娘又是庶出,阁老家的门第不低了,也便默许了这桩亲事。却不曾想顾氏竟然这般阴毒大胆,而杨家次子的身子也竟如此不中用。   老太太继续道:“人家都说我这三个儿媳里,老大家的行事最周全。你果然是名副其实的能干人啊,将我家的女孩儿嫁给了那么个姑爷,又欺上瞒下,到了今时今日连我这个老婆子也差点被你蒙哄过去。”她说着狠狠将案几上的茶碗扫到地上,嚓嚓摔了一地碎瓷。“你真真是好手段啊,害了二丫头一次还不够,竟打算将她的后半辈子也填进去。杨家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胳膊肘往外拐?”   “娘,媳妇万不是这样的人啊!”大太太终是经不住老太太一字一句如刀刻般锋利的指责,起身跪到了地上。她哭诉道:“二丫头的事,儿媳也是一时不察被人哄骗了的。那杨家口口声声保证他家少爷只是体虚,我这才给二丫头说下了这门亲事。若是早前就知道二姑爷没有生育能力,媳妇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她这一番话,竟是将自个儿的私心推了个干净。二姑娘垂着头,眼神里划过一抹讥讽。她是认定了顾氏是故意害了自己。   老太太也明显不信她的说辞,质问道:“哼!先前的事你不知道,那杨家要过继嗣子的事呢?你敢说你没有私心?”   “这……这事媳妇确实听二丫头说了。只是事已至此,咱们家又不能立时退亲。杨家过继嗣子给二丫头承欢膝下,将来百年后能得享香火,也算是一桩好事。”不得不说,大太太深谙大户人家的处事规则。这事即便闹到最后,也只能是一笔糊涂账。   “母亲说的轻巧,杨家选的嗣子是家中大伯哥家的庶长子,那孩子都八九岁了,如何能养的亲?”二姑娘神色凄楚的哭诉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她如何能养一个比自己才小五六岁的嗣子?   大太太却反驳道:“二丫头你年纪轻轻,哪里会养什么孩子。倒不如过继一个年长懂事些的,既不必你劳心劳力的照养,又能轻轻巧巧的等着日后享福,岂不是两全其美?”   “………”二姑娘被大太太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气的涨红了面色,却又碍着是嫡母不好顶回去。只能哭的凄惨可怜,让老太太怜惜。   老太太听了这话,果然勃然大怒,锐利的眼神一扫大太太,斥道:“简直荒唐!这是你一个嫡母该说的话么?既然想享轻巧的福气,怎么不让你亲生的大姑娘去?”   “娘………”大太太张口结舌,神色怨怼的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却看也不看她,只冷声吩咐一旁的惊蛰:“去,把你大老爷找来,让他亲自来瞧瞧咱们宋家的当家主母是如何贤良淑德?这样的好儿媳,我老婆子是无福消受了。”   大太太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做,立马既惊又怒,顾不得在一旁看戏的两个妯娌,跪在地上讨饶道:“娘,是媳妇说错话了。我有口无心,您别与我一般见识………”   陈氏看着从来都是端庄自持的顾氏此时这般狼狈,心里忍不住讥笑满满。   三太太姚氏毕竟受过顾氏的好处,而且她的俞哥儿可还没进学呢。因此顾不得老太太此时难看的脸色,硬着头皮求情道:“娘息怒,大嫂刚才也是无心之言,您就原谅大嫂这一回吧。二丫头的事到底是咱们内宅之事,大哥是男子,平日公务繁忙,哪里能用这样的事搅扰他。”   陈氏虽想看顾氏的笑话,但她悄悄端详了老太太的神色,忖着老太太应该是没有要将这事闹大的心思。因此也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求情的话。   老太太被两个儿媳劝了又劝,又顾虑着顾氏毕竟是当家主母,育有两个嫡出的儿女,对她苛责太过也是打了孙子孙女儿的脸。因此也便顺势下了台阶。   陈氏见这一场审问终于到了尾声,便正色与老太太道:“娘,现在不是追究大嫂责任的时候,而是要尽快商量出一个万全的法子。不然被杨家抢先将嗣子定下来,咱们家再说什么可就来不及了。”   “你说的不错!”老太太点头。然后似又想起了什么,吩咐一旁的郑嬷嬷道:“去将几位姑娘请进来,让她们也一道听听。”   这………   陈氏不由迟疑道:“毕竟是二丫头夫家的事,她们小孩子家………”   还未说完,老太太就打断她道:“也都不小了,过不了多久一个个的都嫁出门了。将来自个当家理事,多长些见识,才不会遇事只会哭哭啼啼。”   如此,陈氏只能点头。   郑嬷嬷奉命出去了,大太太也就顺势起身坐在了陈氏右手边。   季萦等人等在外间许久,听到内室有隐隐的说话声传来,但具体说了什么却听不到。到最后听见里面茶碗摔碎的声音,不由有些惊疑不定。直到郑嬷嬷出来请她们进去,这才面面相觑着按排行进了内室。   姑娘们在各自母亲身后站定,老太太便让郑嬷嬷将二姑娘的事大概说了一说。   众位姑娘里,除了当事人二姑娘,其余三姑娘五姑娘还有季萦对此事多多少少都有些听闻。唯独大姑娘是一丝风声也没听过,这便要归功于大太太治家严整的功劳,不想用这样的脏污事污了女儿的耳朵。   因此这会儿大姑娘骤然听闻此事,来不及为之震惊,立马就想到了大太太在这中间起的作用。她的脸上青红交加,眼神飘忽,不敢看向二姑娘的方向。   老太太这会儿没功夫顾及孙女儿们的心情,只催促大家商量出个法子来,好早日去杨家讨个公道。   陈氏等人知道老太太有意借此事教导几个孙女儿,因此也都不急着表态。   季萦见三姑娘几人面上都有些无措,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她想了想,便头一个开口道:“祖母,杨家与咱家结亲却没有提前告知实情,这种行为往大了说是门风败坏,属于骗婚,往小了说杨家心思不诚,轻视于我们宋家。照孙女儿看,与这样的人家结亲不仅毫无益处,反而还会连累咱家清誉。倒不如趁早让二姐姐和离了事。反正二姐姐还年轻,等过几年再找一户正经的好人家不成问题。”   她一说完,屋子里的人立马震惊的望向她。连一直面无表情的老太太也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色。   大姑娘回过神来,有些不赞同的道:“六妹妹说的也太严重了,何至于如此。自来和离的女子,大多没有什么好名声。不是实在过活不下去了,谁会走上这么一条绝路?”   “大姐姐觉得和离是绝路,难不成二姐姐继续忍气吞声就有路走不成?”季萦反唇相讥道,“二姐姐被杨家骗婚嫁给一个病秧子,明明正值青春却连自己的亲生子也不能有。现在更是被杨家谋算着过继一个八九岁的嗣子。听说那嗣子可是杨家大爷的庶长子,人家不仅父亲健在,姨娘更是自小照养其长大。说是过继嗣子,不过是打量着二姐姐好欺负,正好可以用来给他们家的庶子提高身份。如此境况,二姐姐不合理,难道还等着杨家将她利用个彻底不成?”   “你………”大姑娘虽不服气,但也无从反驳。   五姑娘看她被季萦说的牙口无言,心里不禁有些幸灾乐祸。但也并非就认同了季萦的想法,她道:“六妹妹的做法固然可以解一时之恨,但是不是太极端了。若二姐姐真的与二姐夫和离,不但会坏了她自己的名声,连咱们未嫁的姑娘也会被带累。到时二姐别说再嫁,便是日后的生活也会凄惨不已。”   三姑娘听了五姑娘的话,也觉得季萦想的太简单了。若有一个和离的姐姐,殷家那样重规矩的人家怎么会容得下她。因此面上便露出些认同的神色。   季萦闻言,皱眉道:“照你们这想法,难道二姐姐随了他们杨家的意,我们姐妹的名声就好了么?再说,即便二姐姐因此伤了名声,可上有有祖父祖母,下有还有大伯父和三哥哥,二姐姐的日子怎么就凄惨了?难不成家里还养不起一个二姐姐不成?”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五姑娘撇嘴。她嘴上反驳,但面上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季萦懒得再与她们辩论,直接看向老太太道:“祖母,您觉得孙女儿的想法如何?”   老太太听她们姐妹论了半天,心里早有了定论。她道:“你这法子固然刚烈,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到最后两家怕是要闹个两败俱伤。你们伯父和父亲与杨阁老同朝为官,真让二丫头就此和离,可就得罪死了杨阁老一派了。”   这倒是实话。杨阁老是宋大伯和宋修远的上峰,官场上得罪了上峰,日后的仕途哪里能平顺?   季萦有些不甘心的道:“杨家诓骗欺辱了二姐姐,难不成咱家就真算了不成?”   “自然不能算了。”老太太铿声道,“既然他们家做事不厚道,咱们家自然要为二丫头讨回个公道。” 第93章 公道 加更~   老太太说完, 就对大太太吩咐道:“老大家的,你明日就与你两个弟妹去杨家。告诉他们家,既然他们娶媳妇的心不诚, 那咱们家的姑娘也不会再给他们家了。让他家找了婚书出来, 两家去衙门和离吧!”   这…………   大太太听了不由和两个妯娌面面相觑,季萦几个姑娘也一阵诧异。不是说不能和离么?   老太太继续道:“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做。哼!杨家的人心虚, 自然不敢硬着来。到时咱们家便占了主动地位,日后再商议嗣子的人选, 自然是由着咱们家挑。”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季萦听了老太太的话, 不由眼前一亮, 出主意道:“祖母, 若是二姐姐非要过继嗣子,不如挑了族里的贫家子或是孤儿过继。”她说完, 又道:“只过继一个可不保险,谁知道日后那孩子长大了能不能依靠的住。直接过继三四个,反正都不是亲生的, 到时二姐姐一样的照养长大,将来挑一个最孝顺知事的继承家业, 也好老有所靠, 万无一失。”   “萦丫头这主意倒不错!”老太太点头赞同。然后略带些警告的看向大太太:“二丫头已经受过一回委屈, 我们宋家也已经丢过一回面子, 若再有第二回 , 不光我和老太爷没脸, 这家里的老少爷们也都没脸出门了。”   大太太闻言, 脸色立马白了白,一连声保证一定会办好这件事。   大家商议定,老太太又温言安抚了二姑娘几句, 让她这些日子就留在家里。等事情落定了,必要让杨家的姑爷亲自接她回去。   二姑娘对老太太感激的无以复加,哽咽着道了谢,才由奶娘□□扶着出去了。   她走后,老太太才对剩下的几个孙女儿道:“女儿家挑夫婿是碰运道,若运气好碰上了好人家,自然一生顺遂。若是碰上个不着调的,就要拿出厉害的手段来。不能一味的软弱可欺,更不能事事依靠娘家,需知自立方能长久。”   她说完见几个孙女儿个个凝神静气,听得十分认真。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内宅夫人行事讲究内敛含蓄。心里越是委屈愤懑,越要不露声色。那些真正厉害有手段的人从不会与人恶语相向,满口甜蜜话的捧着你,等一朝捉到把柄,出手便是诛人心的杀招。”   季萦几个听着有些毛骨悚然,她们都没见过这样的人。即便是家里最有手段的大太太也没有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不喜欢二姑娘,也是不喜欢的明明白白。唯一一回就是当年苛责年幼的季萦,被季萦和老太太提前识破,反击了回去。   老太太有兴致将内宅之事掰开揉碎了教给孙女儿们,大太太和陈氏还有三太太这些当儿媳妇的坐在一旁微有些不自在。好在老太太今日发了一通火,这会儿精神不济,很快就结束了教学。   回去的路上,季萦不由好奇的问陈氏道:“阿娘是如何将二姐姐接回来的。”   陈氏微微一笑道:“是老太太吩咐了身边的郑嬷嬷亲自接二姑娘回来。杨家便是再跋扈,也不敢随意驳了二姑娘为老太太尽孝。”   …………   去杨家问责,陈氏是与大太太一起去的。因此季萦很快就知道了当时现场的情形。   那日老太太狠斥了大太太一顿,大太太不敢再弄假,次日一早就与两个妯娌去杨家兴师问罪。   她们去时不仅请了一位京城里十分有名望的大夫,还将当初给二姑娘保媒的礼部尚书沈大人的夫人也一并请去了。两家当面锣对锣鼓对鼓的将事情对了个清楚。   杨夫人没成想宋家的态度这般强硬,竟然为了一个庶女就要不管不顾的和离。一时又是羞恼又是心虚。别看她之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实则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底气。她家次子身体虚弱,本就只剩下半条命,一旦不能生育的事传出去,这半条命怕是也要没了。因此她一瞧见宋家一副要闹得人尽皆知的样子,立马软了态度。   杨家低了头,给大太太等人赔礼道歉。又有一旁的沈夫人撮合说情,大太太等人才缓和了态度。   然后就提出一开始就商量好的条件,“不和离也成,但是你们家必须给我家姑娘钱财上的补偿。而且二姑爷既然身子虚弱,日后就别放屋里人了吧!”   自家好好一个花期少女,半辈子都要赔送给一个病秧子,这个亏自然不能白吃。   杨家人听了犹豫半晌,到底是答应了。此时只要不将事情闹大,怎么着都行。   季萦听着陈氏的转述,不由觉得大快人心。她好奇的问道:“那过继子嗣之事如何说了?”   陈氏摇头道:“万事过犹不及,此事能圆满解决已是不易。若是再提及嗣子人选,杨家怕是没那么容易松口。倒不如先借着二姑娘成婚的时间浅,按下此事。等过几年,再设法让二姑娘过继一个合意的。”   季萦听着点头,这事确实得徐徐图之。   ……………   三姑娘的亲事是早就定下的,殷家的夫人瞧着宋子羡已经成婚,接下来就该轮到底下的妹妹了。因此近来不断央了媒人来宋家问婚期。   陈氏无意多留三姑娘在家,因此矜持了几回也就同意了殷家选定的日子。   殷家祖上曾是清贵仕宦,这些年也着实没落了。给三姑娘的聘礼还没有柳氏进门时候的一半多。除了一箱子书和字画算的上清雅之外,其余的首饰衣料等,皆是外面铺子里寻常可以买到的。   见了这些,三姑娘的脸色一下子落下来了。便是她寻常穿出门的衣裳料子都比殷家送来的强些,更别说压在箱底的那几匹贡缎了。看来之前是她把殷家抬的太高了。无论从前祖上如何显赫,如今还比不过一个寒门新贵。人要吃饭过日子,看的还得是当下。   许是想明白了这些,三姑娘自此对这桩婚事平常心了许多,与殷夫人相处也变的从容矜持起来。反倒是殷家一改先前的小看之心,待她慎重了不少。   这日,季萦姐妹都难得去了三姑娘的院里,正好赶上了下人忙忙碌碌搬东西的场面。明日就是三姑娘出阁的日子,她闺中用惯的一应物具都要提前搬到殷家去。   五姑娘瞅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笑道:“就得让殷家看看,三姐姐过得是什么锦绣日子,可别以为自家有个祖上的名头,就瞧不上人了。庶出怎么了,咱们家庶出的姑娘也比他家嫡出的金贵。”   看来殷家夫人每次来宋家,那一幅高傲的样子人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季萦见三姑娘不在自的神色,就拉了拉五姑娘的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然后接了身后香芸手里的匣子,递到三姑娘跟前,“三姐姐,你明日出阁,这一匣子精油便给姐姐添妆。”   三姑娘接了打开一瞧,只见里面是整整九只琉璃小瓶。每瓶上都有小签说明,三瓶藏红花精油,三瓶玫瑰精油,还有三瓶竟是白茶精油。   这可太贵重了!   不说三姑娘心里如何感激,便是五姑娘的眼神也热切了不少。   她见三姑娘慎重的吩咐身后的丫头将东西收起来后,才道:“六妹妹可真大方。既然送了三姐姐,日后可别厚此薄彼才好。”   季萦闻言嗔了她一眼,道:“等五姐姐出阁的时候,我自然也会送的。”   五姑娘得了准话,这才高兴起来。她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递给三姑娘,“这是先前我舅舅家送来的珍珠,我特地挑了十颗一般大的,送给三姐姐。寓意三姐姐日后的日子十全十美。”   “谢谢五妹妹!”三姑娘感动道。   送过礼,三人就一起说起话来。姐妹间平日虽有口角,但到了这时候谁都不会再记恨之前的事。反而同为出嫁女,不免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中午,季萦在陈氏院里吃过饭,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宋修远就一脸喜色的进来了。   陈氏见了笑道:“老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看您这脸色,难不成遇到了什么喜事?”   宋修远哈哈笑着接了季萦捧来的茶,吃了一口,才道:“今日早朝圣上接到奏报,说是笃之与一众将领已经快到京城了。圣上下旨明日让太子出城亲迎一众功臣。”   “真的?”陈氏有些惊喜莫名,不免笑道:“哎吆,总算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这三年我可是日日悬着心呢。”   事实上,听了这个消息不止陈氏高兴,季萦接下来的几日都是脸上带笑,连三姑娘出阁时也没觉得伤感。   可惜,齐灏领兵回京后公务繁忙,除了让人送了不少东西到宋府,一连几日都没抽出空上门拜访。   陈氏来找女儿,见她面上闷闷不乐的表情,不由打趣的笑道:“可别再不高兴了,笃之外头忙着正事,还能分出心思见天的给你送东西,我这当娘的见了都感动,你反倒是不知足了。”   “娘………”季萦不好意的抿了抿嘴。然后看到陈氏身后的跟着个面生的妇人,不由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陈氏就解释道:“过两日圣上在宫中设庆功宴,说是家宴,咱家与肃王府是姻亲,因此圣上特地让你父亲带了家眷进宫赴宴。”   季萦听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氏又指着身后的妇人道:“这是珍绣坊的卫师傅,她的手艺可是全京城数一数二的。我特意请了她来为你做几身夏裳,好穿进宫里赴宴。”   卫师傅听她这般说,忙谦虚道:“二太太抬举了。”又夸季萦道:“贵府的姑娘生的清雅脱俗,我平生见了多少闺秀,少有及得上姑娘这般资质的。”   季萦听了,佯装害羞的抿唇微笑。 第94章 圣前逼婚 这次进宫赴宴,全不复头一回……   这次进宫赴宴, 全不复头一回来时的敬小慎微。宫里的气氛也不再是之前的漠然冷硬。   宋修远带着一家老小到了宫门口,早有有品级的宫人恭候,见了他们就笑容和气的上前行礼, 然后一边领着他们往设宴的大殿走, 一边恭维奉承。   “肃王世子文武双全,卓尔不群, 年级轻轻就立下不世功勋,这回圣上可是要厚封的。贵府真是找了个好女婿。”   “哪里哪里, 公公谬赞了!”   宋修远在前面与那宫人寒暄, 季萦和陈氏扶在老太太两侧, 柳氏与宋子羡跟在她们身后。   想是为了照顾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那宫人在前面领路,走的并不快。大约过了一刻钟后, 一行人到了设宴的大殿,他客气的告退。然后又有主事的宫女带着他们一家落座。因着圣上说了今儿是家宴,所以各家都是以家庭为单位落座的。   宋家的座位不前不后, 左手是兴国公一家,右手是魏国公一家。老太太和宋修远并着陈氏与这两家的大人相互打招呼, 季萦等小辈也相互客气的见了礼。   其中, 季萦见到了几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魏怜真。这位魏姑娘至今也还未婚嫁, 日常多伴在永安公主身边。她笑着与众人说话时一副优雅自持的大家贵女模样, 倒显得她身后小家碧玉的魏二姑娘略有些平庸。   除此之外, 她还见到了早有耳闻的宋子服的好友, 冯二公子。这位冯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比起他的亲哥哥冯世子更加风流俊俏。惹得京里一众小姑娘纷纷将自己的一片芳心寄在他身上,可惜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大家寒暄过后, 才各自落了座。季萦瞧着柳氏有些紧张的模样,又看他四哥这会儿正与冯家俩兄弟在一旁说话,无暇顾及这边。只好自个上前握了柳氏的手,安抚道:“四嫂别紧张,待会儿圣上来了只管按照家里嬷嬷教的规矩行事就是。”   柳氏是头一回经历这种事,就怕哪里失了礼数,丢了家里的体面。越是想要注意,心里就越发紧张。这会儿见小姑子过来开解,心里自然十分感激。她苦笑道:“多谢六妹妹!是我小家子气了。”   季萦摇头,两人正小声说着话,门口又进来了一行人。   殿中众人转身去瞧,见是肃王府和襄国公府的人一同到了。肃王府的太妃、王妃与襄国公夫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家的小辈。两家人有说有笑的,关系看着十分亲密。   此时,大殿里凡是望向门口的人,脸上的表情都不由有些奇怪。襄国公府上的嫡女至今未嫁,其中缘由众说纷纭。流传最广的便是这位沐姑娘心系肃王府世子齐灏,发誓非君不嫁。可惜的是,齐灏有个自小就定下的未婚妻,宋六姑娘。沐家姑娘这一番心意终究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   宋家的人并没有理会旁人复杂的神色,面色如常的由老太太领着去跟肃王府太妃打招呼。   肃王太妃见了她们高兴的不行,不等季萦给她行礼就将人拉到跟前,亲亲热热的说起了话。一旁的襄国公夫人见了,心里不由沉了沉,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一旁的女儿。可惜此时的沐姑娘一心盯在季萦的身上,没有看见。   今日的季萦打扮的十分用心。比起小时候的稚气未脱,如今明显长成个大姑娘了。她上身穿了一件藕荷色绣金银纹海棠罗衫,下身一袭双层的鲛纱裙,宽大的裙摆衬得她身姿纤细轻盈。细腻如羊脂的腕上随意搭着一条烟笼百水的娟纱披帛。整个人显得柔媚婉转又不失端庄,与一旁的沐姑娘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事实上,沐姑娘的姿色并不差,只是她的长相属于有英气那一挂,与身姿婀娜的季萦一对比,就显的有些粗壮。   季萦顶着旁边有些炙热的目光,听老太妃与老太太说道:“笃之一早就与王爷进宫了。等过了这几日,便让他正经去府上给你问安。”   然后就又听老太太道:“孩子们忙着正事,我这个老婆子就别拖他们后腿了………”   两家人相携着进了大殿,将老太妃送到肃王府的位置上,宋家这边才重新落座。   不多时,圣上就携太后、皇后以及太子等一众皇子公主来了,她们后面还跟着几位宗室家的王爷世子,齐灏也在其中。太后行在最前面,皇上和皇后虚扶在她两侧。   大殿里众人起身恭迎,看见这一幕天家母子和乐的景象不由欣慰,只是当视线落在太子身后的邕王身上时,气氛随之一顿。邕王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今日请众位爱卿进宫赴宴一是为此次立功的一众将士接风洗尘,二是为了庆祝西南战事大获全胜,祝我大周天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圣上的一番话让一众朝臣心绪激荡,立时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这幅情景,圣上满意非常,抬手赐座,“众位爱卿平身!今日宴饮诸位都放开了喝,务必尽兴!”   大家忙谢恩,都道必不会辜负了圣上的美意。话虽如此说,但还真没有哪个敢喝尽兴了。   待重新落座后,丝竹、鼓乐齐鸣,一群身着彩衣舞服的美貌女子翩然入殿,在大殿中央舞起一支《君王破阵舞》。看到这样一派笙歌管弦,歌舞升平的景象,众人面上都是一副喜悦热枕的样子。邻座的官员、家眷相互寒暄,众推杯换盏之间十分热闹。   宫宴进行到尾声时,众臣工皆起身与圣上敬酒,圣上喝了几杯就有些不胜酒力,便让太子为他代酒。邕王见了道:“太子身体康健关乎国本,不如让儿臣与太子一同代劳。”   太子闻言眸色不由深了深,但见圣上同意,只得与邕王兄弟情深的与诸臣共饮。   酒过几巡,众人把酒言欢兴致高昂时,圣上就问起兴国公府的二公子可有婚配,得知还未有婚约时,便笑道:“永安公主正值妙龄,朕欲为她指婚。兴国公府二公子少年英才,可堪良配。兴国公,你意下如何?”   圣口玉言,便是赐婚,兴国公如何敢不应。再说让儿子尚主乃是有益于家族绵延的幸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兴国公携子谢恩后,大殿里朝臣、家眷俱都艳羡的恭贺圣上与兴国公,然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把盏推杯………   不同于众人的热闹和乐,永安公主的面上一片惨白,放在桌下的左手指甲已经死死扣进肉里,却恍若未觉。还有邕王,此时他心中已是惊怒莫名,面上却还得装出一副隐忍镇定的模样。一旁的太子嘴角带着温和的笑,面上温文尔雅,眼神里却盛满了幽暗深重。让邕王心中忌惮不已。皇后的心思也复杂不已,既为娘家侄子尚主而高兴,又为损了永安公主这一枚棋子而懊恼!   就在季萦以为今晚的宫宴会以圣旨赐婚为结尾落下帷幕时,却有人再次为这场盛宴増添了一幕高潮。并且她还被拉入局中,被动做了回主角,。   公主婚事落定,众臣恭维圣上这是天作之合。永安公主端庄秀丽,冯二公子一表人才,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圣上闻言心情大好。   正此时,襄国公府宴桌前的沐姑娘突兀的站起来,无视襄国公夫妇的拉扯,径自走到殿中跪下道:“圣上仁慈,恩泽天下。小女厚颜请陛下怜惜小女的一片情谊,为小女赐婚。”   对此,众人不由震惊不已。圣上诧异了一瞬,紧接着就笑道:“朕知道你,你是襄国公的独女。你父亲戎马一生,为大周立下不世功勋。你这性子倒像你父亲,磊落不羁。你有何心属之人,说出来朕成全你。”   沐姑娘闻言,不由大喜过望。叩首道:“谢陛下成全。小女心系之人便是肃王世子齐灏。”   “笃之?”圣上沉吟了一瞬,问一旁的皇后道:“朕记得笃之先前已经定下了亲事?”   皇后忙答道:“是,与笃之自小定下亲事的便是户部侍郎宋大人的嫡女。”   这倒不好办了。圣上皱眉与沐姑娘道:“你可听到了,肃王世子有婚约在身,即便如此你还要朕成全你吗?”   “是,求圣上看在我父亲一生为国的份上成全小女吧。”沐姑娘铿声道。   圣上闻言,并未表态,反而道:“此事干系肃王府与宋家两族联姻,朕却不好直接做主。”说罢,又问道:“宋家女何在?”   “臣女见过圣上。”季萦此时早已平复了最初的惊诧莫名,听圣上垂问立即恭敬的起身,面上一派镇定从容。   圣上见她落落大方,仪态规整,眼里闪过一丝满意。他问道:“你刚才可听到沐家女的话了,对此你如何说?”   季萦屈膝行礼道:“臣女全凭圣上做主。”   “哦?沐家女求朕为她赐婚肃王世子,你又要朕为你做什么主呢?”圣上好似好奇的问道。   季萦闻言,再行一礼,恭顺道:“臣女不敢让圣上为难。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上无论下何旨意,臣女都会遵从。”   “若朕赐婚沐家女为肃王世子妃,你也愿意?”圣上继续问,声音里有着一丝淡淡的迫人。   “是,臣女全凭圣上做主。”季萦坚定道。   “哈哈哈,好一个宋家女,好一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上听完不由龙心大悦的笑道,“你与你父亲一样,都是大周的忠贞之士。” 第95章 装可怜 圣上说完,他旁边的太后就嗔道……   圣上说完, 他旁边的太后就嗔道:“我瞧着这宋姑娘就不错。皇帝也是,何必吓唬她。”说着就朝季萦招了招手,温声道:“好孩子, 快到哀家这儿来。”   季萦听了, 恭敬的福了一礼,才莲步轻移走上前去。微微低垂着头, 并不敢直视太后。   太后微微一瞥肃王太妃自刚才就老神在在的样子,含笑着打量面前的小姑娘。只见她眉眼如画, 顾盼生辉, 粉唇含丹, 资质天然。这样一副钟灵毓秀, 雅致天成的容貌,说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更难得的是这姑娘绝不是个空有美貌的稻草人儿, 刚才一番圣前奏对,堪称聪慧绝伦。   她态度越发慈和的道:“好孩子,别怕。皇帝刚才不过是句玩笑话, 你可不能当真。俗话说,宁拆一座庙, 不悔一桩婚。既然你与笃之佳缘已定, 自然不能轻易悔去。”   太后此话已是间接表态, 季萦忙面露感激的谢过。本以为此事会就此结束, 却不想沐姑娘仍不死心, 她大声分辨道:“太后娘娘明鉴, 小女自知比不过宋姑娘已占先机, 不敢求肃王世子正妃之位,愿为侧妃。只要能日日守在世子身边,小女就心满意足了。”然后又对着季萦道:“宋姑娘, 您心胸宽阔,就成全我吧!”   她这话一出,襄国公夫妇面色大变,一旁的嘉宁县主眼里划过一阵冷芒,心里却无比畅快。大殿里其余人,有的面露震撼,感动于她的一腔真情,有的却面露鄙夷,心里耻笑她的自甘下贱。   独季萦面无表情,心里一丝波动也无。见太后并不准备出声,一副让她自己做主的神色。便不慌不忙的走到沐姑娘跟前,居高临下道:“沐姑娘的一片深情确实让人感动,但说实话我并不怎么认同。毕竟姑娘要抢的可是我的未婚夫。不过,无论我认不认同,这件事上我好像没有资格来成全你。”   “怎会没有,宋姑娘是未来的肃王世子妃……”   “姑娘也说是未来了。”季萦打断她的话,道,“你若真想求我成全,就该等到我大婚之后再来。现在我一个宋家女可做不了这个主。”   沐姑娘听着面上一松,立即问道:“宋姑娘的意思是说只要你嫁进肃王府,便会许我进门么?”   季萦闻言失笑,“沐姑娘糊涂了不成。自来夫为妻纲,即便日后我嫁进肃王府,纳不纳妾,纳谁为妾都要世子点头同意才行。沐姑娘既然这般心切,合该问一问肃王世子欢不欢喜娶你才是。”   “笃之哥哥………”沐姑娘转身定定的看向齐灏的方向,眼神里盛满了无数期翼。   齐灏对此却视若无睹,他起身走到季萦身边,与她并排站定。拱手对圣上道:“圣上明鉴,臣即将娶妻,不敢坏了旁人的清誉,臣与这位沐姑娘素无交情。”   他话落的瞬间,沐姑娘不由惊得瞪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都自甘为妾了,却换不来他的一丝动容。   “笃之哥哥,我家世容貌样样不比宋姑娘差,即便时运不济做不了你的正室,可王府侧妃自忖绰绰有余。即便你不喜欢我,可我的一片真心就不能惹得你半点垂怜么?”   事已至此她已分不清究竟是为了成全自己,还是不甘心这么多年的坚持被齐灏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辜负。她凄切却又执拗的对齐灏道:“今日若你不能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我是万不能罢休的。”   齐灏闻言,心里再无不忍,叹息道:“襄国公一生征战沙场,为大周出生入死,堪是铁骨铮铮。沐姑娘受家族养育多年,却为一己私心就要与人为妾,这般辱没家族门楣,实属不孝又秉性冷情。”   沐姑娘能够忍受旁人的嘲笑,却受不了心上人这般轻视责骂。顿时泪水涟涟,心如刀绞般疼痛,瘫软在地上哭泣道:“世子当真心硬如铁,一点都不怜悯我这一腔真情么?”   齐灏就道:“我与宋家早有姻盟,我的妻子至此一生只有宋六姑娘。沐姑娘家世高贵,想来不会甘心屈于正室之下,若真进门必会闹得家宅不宁,毁了我肃王府几代清誉。沐姑娘的真情,齐灏无福消受!”   自己的痴缠被拒绝的这般不留余地,沐姑娘心头如坠冰窖,不由凄声痛哭,几乎背过气去。襄国公夫妇一面赶过来抱着女儿,一面与圣上请罪。   圣上虽心有不悦,但顾及着襄国公这么多年功勋卓著,方才到底只是小儿女间的一场闹剧,因此倒没有大的怪罪。只一旁的皇后训斥了襄国公夫人让她日后好生教养女儿。   看似今日襄国公一家全身而退,但自此之后,沐家一族女眷的名声算是毁了。   嘉宁县主冷眼看着这一切,虽心有高兴,但更多的是不甘。不甘心自己一手谋划怂恿小姑子去抢宋家的女婿,最终却是这么个结果。不过,来日方长,她就不信宋家次次都这般好运道。   宫宴散场,季萦一行回到宋府,大家都有些身心俱疲。尤其是季萦,今晚圣前应对,耗费了极大的精力,这会儿精神更加萎靡不振。老太太也不想大晚上的再说什么,摆手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季萦回了四知院,沐浴过后立马就睡了。直到第二日睁开眼睛时,已是巳时中了。看着窗外当空的太阳,她一边梳头一边抱怨道:“你们怎么也不早些叫醒我,误了给祖母和阿娘请安了。”   她身后的香芸将一只琉璃簪子插在她的发间,然后笑着解释道:“姑娘别着急,一大早老太太就打发了身边的惊蛰姐姐过来传话,说是不必叫醒姑娘,今日免了大家的请安,也许姑娘学里放一天假。”   这倒罢了。季萦这才和缓了面色,也放松了心情。   梳洗打扮好,正好丫头们已经将早饭摆好了。季萦胃口不佳,只喝了半碗红枣梗米粥,就着一小碟酸萝卜吃了几只虾饺和两个奶窝窝。   香芸见了,不由劝她再用些。季萦摆手让她将剩下的早饭撤下去,与她道:“趁热你们几个分吃了吧。”   杏林几个手脚麻利的撤了碗筷,香芸又端了茶给她漱口。   “这会子祖母在做什么!”若老太太得空,季萦想着是不是过去一趟荣寿堂。   香芸笑答道:“才刚下头的丫头传话说肃王世子来了,先头去了老太爷的书房,这会子估摸着在老太太处。”   季萦闻言,心里不由有些复杂。想了想,就道:“那咱们也去祖母那儿。”   到荣寿堂时,不仅齐灏在,陈氏也在一旁坐着。   见她进来,老太太笑道:“萦姐儿来得正好,正好你父亲给笃之留了东西在外书房,你就陪他去一趟吧。”   “…………”季萦行了礼还没坐下,就又被打发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齐灏。   两人前后脚出了荣寿堂,到了无人处时,齐灏突然给季萦拱手行礼,歉意道:“昨日之事,都是我没有将事情提前处理好,让萦儿受累了。”   原本季萦心里对他着实有气,但这会儿见他态度诚恳的道歉,不免有些泄气,“罢了,沐姑娘仗着家世好胆大妄为,也非你所愿。”   “萦儿这是不生我的气了?”齐灏脸上露出个惊喜的笑。   季萦见了不免有些不好意。反省道昨日之事也是自己迁怒了他,说到底两家都是受了无妄之灾。谁能想到沐家姑娘平日里都是一副精明样,实际上却是个恋爱脑呢。   两人把话说开,彼此心情都放松了不少。季萦带着齐灏往外院走,过一处假山石甬小道时,离得他近了,就闻到一股子红花油的药味儿。   她心下一惊,急声问道:“世子受伤了?”   齐灏见她面露焦急,情真意切,心里瞬间一暖。安慰道:“不要紧,只是小伤。”说完,又似是不经意的道:“昨晚祖母气我惹上沐家姑娘,便罚我跪了半晚上祠堂。”   “啊?世子既然腿脚不适,何必非要赶在今日来访。不如先回去养好了伤再来。”   “无妨。”齐灏面露安抚的笑容,轻声道:“不过是小伤,我都已经习惯了。”   季萦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由发涩。他也是宗室皇孙,身份何等的尊贵。却为了家国天下,百姓安乐,豁出命去边疆征战。   此时,她心里对齐灏充满了怜惜,想了想道:“我那里收着些上好的去瘀止痛的药膏,我这便让人去给你取来。”   齐灏闻言,也并不推辞,反而欣然收下了。   让香芸去四知院里取药膏,季萦和齐灏两人继续往外院书房的方向去。   外院的书房多被宋修远用来待客,因此修葺的十分大气,别具文人内敛风骨。许是早得了吩咐,守在院门两侧的小童见了季萦便行了一礼,然后躬身请他们进去。   书房中的摆设雅致清贵,十分符合宋家世代书香的气质。请齐灏坐下,就有眼明心快的小丫头上了茶。   季萦帮齐灏找到宋修远的东西,原来是一份核算资料。她大概扫了一眼,见这是一份粮草核算的资料。   “世子日后可还要去西南?”季萦将东西递给齐灏,心里一动,便问他道。   齐灏摇头,解释道:“宗室子弟少有领兵在外的。我之所以能去西南,也是圣上信重。”   “那便好!”季萦闻言松了一口气,“征战疆场到底危险,世子日后在京中当差也能报效朝廷与圣恩。”   “萦儿好见识。”齐灏面露赞赏的道。 第96章 及笈礼 季萦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世……   季萦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世子不嫌我胆子小就好,我一个闺阁女子心思小,不似你们男子胸怀天下。只想着身边的人平平安安就好。”   “萦儿哪里胆小了。我一回京城就听说了萦儿巾帼不让须眉, 于歹人手中骁勇救兄的事迹。”齐灏眼里露出满满的惊叹。他是真没想到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身体里有这么大的能量。   听了这话, 季萦越加羞涩。不过想起昨晚见到的邕王,不免皱眉道:“邕王竟这般得圣宠, 我还以为他能被圣上禁足一年半载呢。”   齐灏闻言眼里也是一片阴霾,但还是安慰季萦道:“虽说邕王被免了禁足, 但圣上给他的警告也够他伤筋动骨了。”   季萦听着, 心里微微有些不解。低头思索了半会儿, 才迟疑道:“世子是说昨晚圣上给永安公主赐婚的事?”   “不错!”齐灏眼中赞赏更甚。“原本邕王打算将永安公主指婚给李将军的长子。李将军此次镇守西南功勋卓著, 已被圣上晋封为镇国公。这样一来,邕王就可以借机拉拢西南的军中势力, 抢先太子一步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军中。”   “可惜圣上将永安公主下嫁给了兴国公的二公子,断了他拉拢兵权的后路。”季萦想明白了接口道,“兴国公府是皇后的娘家, 皇后支持邕王,因此兴国公原本就是邕王的盟友, 永安公主嫁给冯家二公子不仅浪费了这场联姻, 她自己也没有得到好处。毕竟日后兴国公府上的当家人是冯家大公子。”   齐灏点头认同她的分析, 不过还是给她纠正了一点小错误, “兴国公府从未明确表示过支持邕王。”   “可皇后不是一直站在邕王这边么?”季萦疑惑。在她看来皇后的作为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兴国公府的态度。   齐灏解释道:“皇后有私心。她这样想, 不一定兴国公也会这样想。现任的兴国公为人老谋深算, 对太子和邕王之间的争斗从不轻易表态, 一直持中立的态度。皇后没有亲子,将来无论太子或邕王,亦或是其他哪个皇子上位, 于兴国公府都没有损失。与其冒着风险去争个从龙之功,倒不如立身持正,给当今以及新君留下个只忠于圣上的印象。”   季萦听了,沉吟半晌,不由幸灾乐祸道:“这么说来,邕王这次是鸡飞蛋打,什么好也没落下。”   说完,又道:“就是可怜永安公主被殃及了池鱼,未来的夫婿是个连爵位都没有的次子。”像她,一个普通官员之女,都能嫁进王府做有品级的世子妃。永安公主这是实实在在的低嫁了。   齐灏纵容的笑了笑,道:“永安不知深浅,掺和进了邕王与太子的争斗中,圣上这时候赐婚是在警告她,但也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季萦闻言,不由叹息一声。天家亲缘淡薄果然有其道理。永安公主做错了事,圣上作为父亲不打不罚,却用这种冷冰冰的赐婚方式来警告。还真是让人看着心寒。   见她突然心绪低落,齐灏正打算说什么时,香芸就从门外进来了。   “姑娘,这是您让奴婢取来的东西。”   季萦从香芸手里接过一只黑色的小玉瓶,递给齐灏,“世子回去将这药抹在伤处,不出几日便好了。”   齐灏接过小玉瓶拿在手里细细打量,见这瓶子质地竟是十分罕见的黑玉石,触手细腻温凉。他忍不住瞧了一眼季萦。说起来季萦这几年送给他的各种伤药,不仅药效十分显著,用来装药的瓶子也都十分名贵。   他虽心有诧异,却并没有问出口。心里猜测着小未婚妻平日在家的日子怕是十分阔气,毕竟连个药瓶都非玉质名瓷不可。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因着有先前赠自己系统电池的情分,季萦但凡送于齐灏的药膏药散基本都是出自系统。包括方才给他的那一瓶白药,也是收获了种在系统地图里的三七后掉落的。她见这玉瓶虽质地少见,但现世中也不是没有,因此也就懒得再倒腾调换。不想她自己见多了不在意,却让别人误会了。   齐灏在宋府待了半上午,用过午饭才回了肃王府。一回去,就让冯安将季萦给他的药膏涂抹在了膝盖上。   这药是棕黄色的粘稠膏状物,刚抹到伤处就有些清凉之感。以他的经验来看,这药的药效比他手边所有的伤药都好。他吩咐冯安将这药拿去给信任的大夫验证,其结果果真不出他所料。   冯安忍不住激动的心绪,笑着道:“世子,几位大夫一齐试过了,这种药的药效多有神奇之处,若是能得到方子,日后专供给军中,那咱们………”   他还未说完,就被齐灏打断了,“这药不过是我偶然得到的,制药之人早不知所踪,哪里能找到方子?”   冯安不解,难道这药不是宋家姑娘给世子的么。若是世子去问,宋家姑娘说不得就有药方呢。他这般想着,就去瞧世子。只见此时的世子神色冷酷,看着他的锐利眼神里一片意味深长。   他瞬间打了个激灵,心里明白过来。忙恭顺的低头道:“世子说的是,这药不过是偶然所得,自然找不到方子。”   如此,落在他身上的锋利视线才慢慢散开。齐灏挥手让他退下。   冯安出来书房时只觉后背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浸湿透。不由感叹世子如今的威严是越发重了,刚才的气势比起上回见到王爷发怒还要恐怖三分,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季萦并不知道齐灏对自己的思虑,她这会儿正在系统地图里种草药,收果子。   她先前一直心心念念着白药的方子,只是至今也没有采集出来。甚至种了这许久的三七,也只采集到了一瓶成药。就是给齐灏的那一瓶。她不甘心就此放弃,就只能继续种三七,想着总有一日能采集到药方,即便没有药方,多采集出几瓶成药也是好的。   除了药材,她种在地图的果树也都棵棵挂果并且成熟了。除了一开始种下的蜜桃树,后面又陆续增加了石榴树,杏树,还有青梅树。   季萦将手按在树干上,依次采集。不光收获了一大堆各种果子,额外还收获了五十斤杏仁露,五十斤青梅酒,五十斤石榴汁。还有三十斤各种果脯以及三十斤各种口味的糖块。   依然是系统一贯的包装风格,液体类统一用陶瓷坛子盛装了,果脯用布袋子装。唯独糖块的包装十分精致。蜜桃味的糖块是桃粉色的玉质盒子,外雕寿桃纹样。杏子味糖块是油黄的玉质盒子,外雕杏子纹样,还有青梅和石榴口味的糖块,分别是碧绿与石榴红的玉质盒子。外面皆雕青梅和石榴图样。   季萦爱不释手的细细查看了每只玉盒。见这些彩玉盒子个个只有成□□头大小,精致秀气。彩玉呈半透明状,颜色绚丽,美轮美奂。一只盒子里只装有三十块糖,每种糖分装了十只盒子。   她将今晚的收获一一收进系统背包里。想了想,便取出齐灏给她的又一块系统电池。刚才她在外面时系统已经提示过是否要吸收能量,这会儿再拿出来,系统再次提醒,她当下便默念了同意。   之前都是在系统外面升级,这次她想在里面看一看系统升级时是什么样子。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做了个无比愚蠢的决定。系统升级时里面的地壳运动不亚于一场八级地震。她被震的头晕眼花,手忙脚乱的换了衣裳,赶紧闪出了系统。躺在床上半天了,还有些手脚发软和大地山河震动时造成的耳鸣。   季萦不知道系统升级需要多久 ,毕竟这次的电池体积比前几次大了不少。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这两日先别进系统了。   ………………   六月初十,是季萦的十五岁生辰。这日,也是她举行及笈之礼的日子。   一大早天还未亮透时,宋家的下人就摸黑起来了。洒扫庭院,擦拭各处的连廊灯柱和各院的乌漆油门,需得擦洗的一尘不染才行。   不止下人们忙碌,季萦也是早早就被香芸叫醒。老太太特地派了身边的郑嬷嬷来为她梳妆打扮。   到了正午初时,外面晴空万里,润红的骄阳为蓝澄澄的天空增添了丝丝光彩。宋家各处挂满了红绸彩锦,相请的宾客也一一上门,丝竹乐声不绝于耳,喜庆非凡。   季萦的及笄礼是在主屋正堂举行。由老太太亲自主持,请了安定大长公主为正宾,顾家嫡女顾蕴为赞者。   老太太首先致词后,及笄礼便开始了。   季萦身着玉色织锦鸾纹裳,外罩一件银色鲛纱罩衣,宽大的裙摆逶迤在地,踏着礼乐声步入正堂。屏息跪在宋家历代先祖挂相下,安定大长公主神情肃穆,高声念过颂词,最后为她插上一支白玉飞凤含珠簪,及笈礼便进入了尾声。她最后拜过家中长辈,就此礼成。   老太太眼神慈祥,嘴角含笑望着季萦,朗声道:“萦姐儿及笈理当取字,只是你祖父疼你,自你幼时便为你序了家中男儿的排行,取小字季萦。今日便由你父亲为你取名。”   老太太说罢,转头看向旁边的宋修远。宋修远此时神情激动,眼露欣慰道:“我儿风华无双,聪慧不输于男儿,今日为父便为你取名子寰。愿我儿胸怀宽博,一生无忧。”   父母期许至此,季萦心生感动,含泪拜倒。 第97章 备嫁 季萦及笈,她的婚事立即提上了日……   季萦及笈, 她的婚事立即提上了日程。略过了前面的纳彩、问名、纳吉,直接进入了聘礼的讨论中。   事实上,这也是形势上的讨论。肃王府娶的是世子妃, 一族宗妇, 而宋家要嫁出去的是老太爷、老太太的心肝肉,陈氏又亲自给女儿准备嫁妆。两家任谁家都不会亏待了自家儿媳/女儿。只要不逾越规制, 都是怎么实在怎么筹备。   陈氏为季萦操持的时候,大太太顾氏也在为大姑娘张罗。大姑娘年纪不小了, 大太太有意让她在季萦之前出阁。   两个姑娘一起准备嫁妆, 之间不免就有了比较。   宋家给姑娘的嫁妆都是有规矩的, 嫡出姑娘一万两银子, 庶出姑娘两千两。这些都是公中出的。除此之外还有各母亲的嫁妆贴补。   季萦比起大姑娘吃亏就吃亏在母亲陈氏的嫁妆没有大太太多。不过宋子固、宋子羡和宋子服三兄弟一早就表态了,陈氏的嫁妆连同这些年经营所得全部都给妹妹带走。反而大姑娘上有胞兄, 才得了大太太嫁妆的一半。   如此,在各自母亲的嫁妆这一块季萦和大姑娘是算持平的。   再有老太爷与老太太给两个孙女儿的添置。季萦因为是高嫁到肃王府,所以老太爷直接给添了一万两银子, 大姑娘却只得了五千两。还有老太太,虽说给两个孙女都是五千两银子外加一匣子首饰, 但她平日里给季萦的现银甚至是庄子铺子, 加起来就不下于两三万了。   即便陈氏尽量低调, 但宋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六姑娘的嫁妆比大姑娘丰厚多了。   这话传到了大房, 不止大姑娘闹腾, 连大太太都几次在老太太跟前递话, 意思是两个姑娘嫁妆相差太多, 怕是要坏了手足情谊,让人说闲话。   陈氏听了后,直接冷笑道:“家里姑娘的嫁妆除了公中出的一样外, 其余的都是老太爷和老太太还有各自娘老子给的。萦姐儿既有这么些,我还能为了大姑娘不给她不成?”   登时将大太太说了个哑口无言。   自此之后,陈氏给女儿准备嫁妆越发没了顾及,不仅一应物件都要品质最好的,而且银钱上十分大方。   季萦拿到厚厚的一沓嫁妆单子顿时哭笑不得,“娘何必与大伯母赌这个气,准备这么些东西也太多了。”   陈氏嗔了她一眼,劈手夺过单子,道:“多什么多,就这些还不够呢。”   她摊开嫁妆单子一一指给女儿看:“这里面的家具摆设所费木料都是自你幼时就慢慢收集到的好料子,还有毛皮料子也是咱家在西北时我就留心攒起来的。除此之外田庄、房产、铺子,首饰、衣料、药材、香料都要现买的。”   她说着脸上就露出个胸有成竹的笑:“京城里的产业有钱也不好置办。好在我和你父亲预备的早,这些年陆陆续续置下的也够了,余下的便让你大哥在江南给你多买上几倾水田。至于首饰,已经在京里的千金阁订做了。衣料绣品,还是让你大哥大嫂在南边帮着采买。剩下的药材与香料,就从你的药材铺子里采买。”   陈氏说完,就将嫁妆单子重新整理了给吴妈妈放好。然后对季萦道:“说这些也只是让你心中有个数,到时我自会给你张罗齐全。你如今要紧的是赶紧将嫁衣绣完。还有啊,你现在备嫁,以后学里可不用再去了。”   听到不能去学里,季萦心里有些不愿。她抿嘴道:“嫁衣不是说宫里会按品级规制赐下来么,哪里用我操心?”   陈氏听罢,瞪了她一眼道:“不用绣嫁衣,但婚前为夫婿和公婆准备的衣裳鞋袜一样都不能少。便是给小辈的东西让你身边的丫头做了,可长辈与姑爷的得你亲手做才行。”   怕女儿年纪小,不经事,她便谆谆教导道:“肃王府上人事复杂,你刚嫁进去想要立足稳当就得好生讨得老太妃的看重。别看老太妃如今喜欢你,可这是对着宋家女的。一旦你做了她家的孙媳妇儿,她老人家看得可再不是你长的好,会说两句漂亮话,而是看你会不会当家理事,能不能料理好王府中里里外外的关系。”   季萦听着陈氏的话受教的点点头。但想起几次见到肃王妃对自己的态度都是淡淡的,不由心里有些复杂。   知女莫若母,陈氏一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开解道:“肃王妃再是难缠,但到底不是你正经的婆婆。她在你跟前拿不起婆婆的架子,也没资格让你立规矩,更插手不了你与姑爷的房中事。至于小辈们,不过都是庶出,只要老太妃看重你,她们就得敬着你。”   季萦闻言,舒了口气道:“阿娘,您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您别担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养儿百岁,常忧九十九。季萦虽连声保证了,但陈氏依然操心的不行。恨不得事事都替她周全了。   她想了想,又问起季萦院里的人事,“你可想好了带哪些人去肃王府?”   这个季萦早有打算,她身边的一二等丫头都是自小培养起来的,无论情分还是才干都是一等一的。因此这些人是定要一起带去的。只是她说了自己的打算后,陈氏却摇了摇头。   季萦就有些不解。   陈氏见了,缓缓解释道:“你出嫁时要带陪房去王府,与其带不熟悉的人倒不如带身边亲近的。你身边的香芸和香榧都到了能配人的年纪,我想着先给香芸指了人家,以后让她做你的管事妈妈,到时连带着一家子陪嫁过去。”   这个季萦倒没意见,只是好奇道:“那香榧呢?”   陈氏道:“香榧不似香芸这般能干,但胜在稳重心细,她又是你的奶姐,忠心自是没得说。你出嫁后可以在姑爷跟前找个能干的管事,为她指婚。如此便可以将姑爷跟前的人事抓到你的手中。”   “好,我都听娘的。不过,香芸在我身边多年,情分早非一般,娘你可不能随便就将她嫁了。”季萦拉着陈氏的袖子争取道。   陈氏听了,就嗔道:“这还用你说。香芸日后做了你的管事妈妈,是你在王府的臂膀,我自然不能寒了她的心。”   母女两个说了半日的话,直到四奶奶柳氏来找陈氏,季萦才回了四知院。   晚上,将陈妈妈还有香芸和香榧叫到跟前,将白日里陈氏的打算给她们说了。   指婚的事,季萦没想到,但香芸和香榧早有预料。只是没成想最嫁出去的是香芸。   陈妈妈、香芸和香榧三人表态道:“奴婢们全听太太和姑娘的安排。”   香芸更是道:“只要让奴婢跟着姑娘,让奴婢嫁给谁都成。”   听她这么说,香榧也跟着道:“奴婢的心与香芸是一样的,只求跟在姑娘身边。”   季萦就笑着与香芸道:“你放心,我已经问过阿娘了,阿娘说定会给你指个能干的后生,然后让你们一家子都做我的陪房跟着去王府。”   陈妈妈和香芸听了这话,立马感激的给她磕头。   季萦摆手让她们起来,然后道:“香芸嫁人后,大丫头的名额就空出来一个,我准备提了杏林上来。”杏林性情机敏,交际面广,基本什么样的消息都能打听得到。日后到了王府,杏林的本事应该十分有用。   “姑娘,奴婢听太太说过,您嫁到王府后身边的一等丫头按制应该是四个。除了杏林,您还想好提谁了么?”陈妈妈试探着道。   季萦沉吟了半晌,反问道:“妈妈的意思是?”   陈妈妈平日管束下面的丫头,对每个人的才能都极为了解,听季萦问她的意见,便如实道:“一等丫头要从二等里挑,姑娘身边的四个丫头都十分能干。可若说最出挑的那便是杏黄与杏橙。杏黄厨艺好,煲得一手好汤,平日对姑娘的身子调养十分重视。杏橙精于绣工,姑娘心仪的衣裳绣品大多出自她之手,而且她还是老太太给姑娘的呢。”   这便是说杏黄与杏橙两个最有资格提为一等了。   陈妈妈的建议与季萦不谋而合。但季萦并未当场做了决定,而是道:“还有些日子呢,到时候再定吧!”   说完,又叮嘱面前的三人道:“这些事你们知道就行,暂时先不要说出去。免得之后有了变动,坏了人心。”   不得不说,她叮嘱的十分有先见之明。几日后,去了老太太院里一趟,身边丫头的安排果就有了变动。   对香芸和香榧的安排,还是依照陈氏之前的打算。其余的,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季萦先提拔两个一等的宋家出身的丫头,等到了王府再提拔两个王府出身的丫头。如此,她即能尽快立足,又能慢慢理顺王府里的人事,可为一举两得。   老太太的一片良苦用心,季萦自然不会拒绝。最终决定给香榧指了人家后先将杏橙提为一等,日后有机会了再将杏黄提上来。 第98章 聘礼 八月初五,风和日丽,碧空万里。……   八月初五, 风和日丽,碧空万里。难得气温也不灼热。宋家各处挂彩扎绸,装点的一派喜气洋洋。   今日, 宋家长房嫁女, 大姑娘的出云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一早季萦就和五姑娘、七姑娘并着已经嫁出去的二姑娘还有三姑娘一起去了出云院。大姑娘出阁, 她们这些做妹妹的理应去道贺添妆,以示姐妹情深。   二姑娘与三姑娘都有自己的嫁妆, 不论是为了讨好娘家还是为了自个的面子, 出手都十分阔绰, 一人送了大姑娘一件名贵的摆件。比着她们两人, 季萦也不能表现的太寒碜,送了大姑娘一对成色上好的赤金累丝莲花镯。五姑娘送的是一只足有四两重的金项圈, 七姑娘一如既往送了自己做的香囊。   “听说六妹妹送给二妹和三妹的都是鲜花精油,怎么到了我这里却是首饰?”大姑娘神色不豫道。相比起金镯子,当然是有市无价的精油更加珍贵。   季萦听了, 心里有些不耐烦。自之前两房准备嫁妆时,大姑娘就事事都要与她比较, 到了这会还是如此。她扯着嘴角的假笑道:“我做的精油香味就那么几种, 既已送过了两位姐姐, 便不是独一无二了。我想着大姐姐应该是不喜欢用与别人一样的。”   大姑娘被她说的心里一哽, 半晌才道:“你既知道, 怎么不配些新的来。”   季萦闻言, 脸色不由落了下来, 正要反唇说什么,一旁的二奶奶姚氏赶忙过来打断了。今日是大姑娘出阁的日子,请的梳头夫人一会儿就到了, 两位小姑子可千万不能在此时起争执。   到底要顾着宋家的脸面,因此姚氏一劝,季萦和大姑娘之间剑拔虏张的气氛就顺势缓和下来了。   不想与大姑娘两两生厌,季萦便转身出来了。余下的三姑娘和五姑娘,还有七姑娘瞧见了,便也找了借口跟着出来,回了二房。独独剩下一个二姑娘,她是大房的人,因此只得强撑着笑脸跟在姚氏身后张罗。好在没一会儿,表姑娘谢意尔就来了,她这才趁机溜出来去了她姨娘处。   四知院。季萦才刚回来,三姑娘几人就来了。   打量着她的神色,三姑娘劝道:“大姐一向跋扈霸道惯了,她的话六妹妹可别往心里去,免得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值当。”   季萦微微笑了笑,不欲再说这个话题,便问起三姑娘的婚后生活。   三姑娘笑的真心实意道:“相公为人斯文和气,待我很好。就是婆婆的规矩大了些,不过我日日都尽足了礼数,倒也能应对。”   看得出她如今过的很幸福,季萦也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   五姑娘就好奇的问道:“三姐,都说姐夫家有祖训,男子不能纳妾。姐夫房里真没有人么?”   三姑娘听了不由有些羞囧,瞪她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好打听这些事?”   五姑娘不以为意道:“又没有外人,不过是咱们姐妹间的私房话,三姐你就说说吧!”   说实话不止五姑娘想知道,季萦也有些好奇,不免帮腔了几句。三姑娘这才半推半就道:“殷家的男儿确实会遵从祖训,若有嫡子便不会纳妾。你们姐夫房中除了两个通房丫头,便再无其她人了。”   五姑娘与七姑娘听了就一脸的羡慕。季萦却有些吃惊道:“通房?不是说不能纳妾么?”   三姑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解释道:“妾是有正经名分的,而且还有资格生孩子。但通房说到底就是个帮着主母伺候爷们的丫头。大户人家哪个男主子房里没有几个这样的大丫头。更何况你们姐夫房中的这两个,当初可是灌了避子药的。”   季萦闻言心里不由泛起一阵恶心,但瞧三姑娘的表情,看得出她对此非但不介意,还觉得很正常。   到底是对着未出阁的妹妹们,三姑娘略略提了几句,就说起了别的。   与宋家一样,殷家也有好几个未嫁的小姑子。提起这几个小姑子,三姑娘神色间不免露出几分鄙夷,“说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姑娘,可与咱们姐妹压根比不得。殷家只有郎君才能请先生授课,姑娘们不过是挣扎着识得几个字,好日后说亲时博个虚名。家里也没有好的教养嬷嬷,几个女孩儿的规矩仪态学的一塌糊涂。眼皮子也浅的很,每日见了我身上的首饰恨不得抢了去自己戴。好在相公为人公道,有见识………”   嫁到殷家后,三姑娘才真正感激起陈氏来。于教养女孩儿上,陈氏确实尽到了一个嫡母的职责。嫡庶一样的看待,不仅请了先生聘了嬷嬷,教导她们识文断字和规矩礼仪,而且日常的吃穿用度也十分大方。如此,她到了殷家才能凭着自身素养挺直了腰杆。   初初成婚,她那婆婆原本自持的很。可见了小姑子与自己相处了几回,就看出了其中的差距,再不敢觉得自己是庶出就小瞧了。   想到这儿,三姑娘就道:“今儿我回来时,我那小姑子非要跟着出来长见识。只是她那规矩糙的很,我怕给家里丢人,便找借口拒了。”   季萦笑道:“都是自家人,带着来便是,何必因为这样的事惹得你婆婆不快。”   “嘿!没事,如今我那婆婆可是有托于我呢。她见识了咱家女孩儿的教养仰慕的很,一心想让我身边的嬷嬷帮着教养家里几个女孩儿。”三姑娘意气风发道。   季萦听了笑着点头,“三姐姐心里有数便好。”   姐妹几个在季萦这里说了一会儿话,外面就有小丫头找来,说是大姑娘出门的吉时到了,太太们让她们去帮着招待宾客。   当日宋家足足设宴几十席,一直热闹到了半夜,宾客方才尽兴离去。   次日,大家去给老太太请安时,大太太的神色明显有些疲惫,想必是记挂着大姑娘的缘由。   从寿安堂出来,陈氏看着季萦不由一阵不舍。大姑娘出嫁了,接下来就该是自己的女儿了。   带着季萦到了世安院,陈氏例行问过绣嫁妆的进度,得知进展顺利后,便道:“肃王府纳征的日子就定在三日后。”   “这么快?”季萦闻言不由一怔。   “不算快了,若不是有大姑娘的婚事在前头耽搁,肃王府的聘礼早就进门了。王府的意思是今年年底便要娶你过门。”   这个季萦是早有预料的。以肃王世子的年纪早就应该成婚了,他同龄的郎君有的连孩子都不止一个了。两家的亲事之所以拖到现在,也是在等自己及笈。   季萦从陈氏这里得知了此事,回去的路上就有些沉默。香芸见了便转移她的注意力道:“肃王府送聘礼的日子定在三日后,那岂不是与大姑娘回门的日子撞上了。”   香榧听了也不由道:“大姑娘之前一直不服气姑娘的嫁妆,只是咱们太太捂的严实,她一直没看到实在的,这才不好闹起来。可若后日见了肃王府送的聘礼,岂不是又要眼红。”   “应该不能吧!”季萦迟疑道。大姑娘如今嫁出去是顾家的人了,好歹要顾着些婆家与娘家两家的体面才是。   她这般想着,但到了三日后,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大姑娘的气性。   大姑娘三朝回门,家里的出嫁女也都回来了。大家到了老太太的荣寿堂还没坐一会儿呢,陈氏就喜气洋洋的进来说肃王府的人送聘礼进门了。   顿时,大家都呼啦啦的起身赶着出去看热闹,屋里只剩下了季萦和老太太以及大房的人。大姑娘的神色立马就落下来了。只是顾及着老太太在,当时不好发作。   季萦是第一次见她这位大姐夫,长的一副白净秀气的模样,言谈斯文,举止温和。与大姑娘站在一起,倒也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对。只是刚才与大家说了几句话,她就发现这位大姐夫的性子比起大姑娘的强势显得有些懦弱。   就比如这会儿,大姑娘耷拉着脸色,这位大姐夫就有些不好意的拉她的袖子提醒,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后面上微微泛红,嘴唇嗫喏了几下终是什么也没说。   这情景不止季萦看见了,老太太显见也注意到了,她的眉心不由皱了皱。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肃王府送聘的人都被招待着去前院吃酒,陈氏才进来荣寿堂请老太太一同去看聘礼。季萦便跟在了老太太身后出去。   大姑娘的脸色几经变换,到底还是起身跟了上去。临走时嘱咐相公去二爷院里吃茶去。   肃王府着实重视季萦这个儿媳妇,送来了整整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其中只聘银就是整整五万两。还有几大箱子各色绸缎,毛皮料子,数对镶宝龙凤对镯,龙凤项圈,鸳鸯簪子,几大箱文玩字画,应季瓜果糖茶………   总之丰厚程度远远超过当初顾家下聘大姑娘的。这深深刺痛了大姑娘的心思,她狠狠瞪了季萦一眼,掀开拉她的二奶奶姚氏的手,红着眼圈跑了。   老太太气的狠狠杵了杵拐杖,气声道:“她这是想做什么,哪里学来的这种小家子气,连妹妹的聘金也敢眼红。简直上不得台面。”又说大太太:“你若教不好她,日后不许她再回娘家,没得闹的家里上下都不安生。”   大太太一听,脸色不由白了白。一迭声的保证大姑娘日后再不敢如此了。   季萦也怕老太太气出了病来,便哄她去看自己的嫁妆,才揭过了这茬。 第99章 眼红 大太太顾氏好容易侍候老太太回了……   大太太顾氏好容易侍候老太太回了荣寿堂, 又应付完陈氏一顿夹枪带棒的嘲讽,匆匆去了大姑娘歇息的厢房。   在外头便听见屋里噼里啪啦的打咂声,她不由气的面色涨红, 让人在外面守着, 自己进了屋里斥道:“你这个孽障怎地这般不省心,才刚惹怒了老太太, 还有脸在这里打打砸砸耍性子。”   又喝骂屋里的几个丫头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看姑娘发脾气一个个的不知道规劝, 要你们何用?赶明儿让你主子都打卖了去。”   丫头们被吓得缩着脑袋, 状如鹌鹑。大太太这才缓了缓气, 打发屋里其余人都下去。   只剩下她和大姑娘两人时, 她才沉声道:“我平日真是太过纵容你了,才让你成了今日这般没规没矩的样子。”   “若不是祖父和祖母太偏心, 我何至于如此?”大姑娘梗着脖子道。   “住口!长辈做事也是你能指责的?”见她这般不知悔改,大太太忍不住喝道,“你当我不知道么, 自六丫头婚期定了,你心里就攒着不痛快。不是眼红六丫头的嫁妆, 就是怨怪长辈们偏心。你这般做派可是大家女子所为?与那薄祚寒门出身, 与人争长论短的市井村妇有什么两样?”   大姑娘一向矜傲, 自然不愿意大太太的比对, 回嘴道:“难道我说错了么?一样的孙女儿, 凭什么祖父给六丫头的嫁妆银子就比我多?祖母也是, 说是一碗水端平, 可她给六丫头的那些个庄子铺子打量旁人都不知道么?”   说起这些,她心里越发不服气,“明明我才是宋家长女, 偏只给六丫头序了兄弟里的排行,连名字也从了家中男儿的“子”字。祖父这般偏心将我置于何地?”   “给六丫头取名是你二叔的意思,再说一个名字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没有祖父的首肯,二叔岂敢擅自决定?”大姑娘呛声道,“再说真的只是一个名字么?之前祖父给我和六丫头一人一个庄子,给我的是让人现买的,可给六丫头的却是宋家的祖产。这其中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祖父这是默许六丫头与家中男儿一样,关键时候可以动用宋家的资源。”   说到这里,大姑娘双眼通红,心中不甘道:“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六丫头的姻缘比我的显赫,大家都宠着她偏着她。可当初若不是祖母偏心,六丫头心思奸滑,这桩亲事本是我的才对。”   大太太听着女儿一字一句的抱怨,不由心力交瘁。她失力般的坐在软榻上,叹气道:“真真是孽缘啊!当年的事我以为你迟早会忘了,却不想你终究是意难平。”   “女儿如何能忘?就是因为有了肃王府这门亲事,六丫头才会事事都压女儿一头,无论家里家外的人都高要看她。”大姑娘执拗道。   也许当年见到肃王世子那一霎那的少女心动早已随着时间的漫延被忘却,可现实中的门第和人才的对比,却让大姑娘更加如鲠在喉。   她道:“不说家世如何,只看您侄儿的才品,他如何比的过肃王世子。世子英气威武,又上过战场立过功,可您侄儿至今连个进士也没上榜,秉性更是懦弱。”说到这里,她面上划过一抹鄙夷,“若真指靠他为我挣来凤冠霞帔的诰命,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去。”   嫁都嫁了,如今再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大太太闭了闭眼,发狠道:“无论比不比得过旁人,承儿都是你的相公,你未来的依靠。这些话日后不要再让我听见。从今日起你给我忘了当年的事,好好孝顺公婆,辅佐夫婿上进,只要承儿考出来你就有数不尽的好日子过。”   大姑娘犹有些不甘心,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大太太厉声打断道:“你若还认我这个娘,就听我的话好好过你的日子去。若是还想着闹腾生事,以后便也不必回娘家了。你婆婆那里,我也会与她如实相告,让她将你关在顾家学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大姑娘想起她婆婆那一双让人后背生凉的利眼,瞬间不由短了气势。又见她娘一脸的决绝,再也忍不住趴在榻上大哭起来。   大太太硬着心肠不管她,径自出了门,问身边的徐妈妈道:“姑爷这会子在哪儿?”   徐妈妈回道:“太太放心,姑爷这会儿被二爷带着和二房的几个爷在前院书房呢。”   大太太点头,与她示意身后的厢房道:“你看着些,一会儿帮着大姑娘收拾好了,别让姑爷瞧出来。”   徐妈妈忙恭敬道:“太太放心,奴婢省得。”   …………   季萦的婚期临近,她心里越发有些焦灼不安。吩咐底下的丫头将绣好的衣衫香包收拾了,便一个人进了内室。   许是现实中心神不静,她这几日越发将精力放在了系统上。   一个人奔跑在郁郁葱葱的森林中,一连杀了三只冲过来攻击她的土狼,心绪才慢慢平复了许多。转身出了森林,去了湖泊处。   这几日的系统地图里是夏季,满湖的粉荷亭亭玉立,圣洁高雅。季萦往湖里放了一张浮木板子,当做简易的木舟,然后抬脚坐在了上面。也不管方向只躺着让它带着自己随意飘泊。   这种浮木板子也是她在森林里采集到的,既不能打家具也不能做房梁,唯独在水中的浮力十分好。只要将拇指大的一点点攥在手中,人就能漂浮在水面上。   季萦仰面躺在木板上,随手扯下一片碧绿的荷叶盖在脸上遮挡太阳。耳边响起系统的提示音:采集一片一级荷叶。   她扭头往旁边看去,只见木板上掉落了一个闪着微光的东西,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只碧玉手镯。手镯的颜色呈透明的墨绿色,质地细腻如凝脂,没有一点瑕疵。上雕童子戏莲图,图案逼真灵动,浑然天成。   这镯子不说玉质,只这雕工便是价值连城,图案的意头又好。季萦不由来了兴致,让身下的简易木舟随风漂荡,她伸手采摘莲叶。不知采了多久,系统终于又掉落了另一只镯子。镯子的质地与之前的那只一模一样,只是雕琢的图案里的童子变成了女孩儿。   季萦欢喜的拿着这一对镯子细看,脑海里就闪现出了它的信息:一对百子如意手镯,佩戴有利子嗣。   看到这儿,季萦不由有些脸红,匆忙将手镯放入了背包。才感觉脸上的热意散去了些。   在湖泊中漂了许久,季萦正准备催舟到岸边去时,突然有一滴水珠掉落在了她的脸颊上,紧接着就有第二滴、第三滴,直到越来越多……   这是………下雨了?这还是系统地图里第一次下雨。   原来系统再一次升级后不仅地域变得更宽广了,还增加了雨季的天气变化。   季萦不由猜想如果系统能一直升级下去,这里最终会不会变成一个正常的世界。有四季交替,白天昼夜,还有各种气候变换的自然现象。   目前为止,她觉得的这样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地图里先是有了春夏两季,再有了晴雨变换,到了下次很大可能就会出现白昼交替,甚至再增加秋冬两季………   季萦从沉思中回过神时,感觉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抬头看天空中的乌云还在继续堆积,雨势越来越大了 ,再淋下去说不得就要感染风寒。她匆匆换了衣裳,来不及上岸就从系统里出去了。   到了外面,依稀还能嗅见一丝夹杂着荷花芬芳的水气。她狠狠打了个寒颤,一个激灵将身上的寒意抖去了不少。   躺在卧床上本想立即入睡,只是刚才从系统地图里带出来的那一丝潮气搅得她浑身不舒服。索性喊来香芸帮她打水沐浴。只折腾到大半晚上,一众主子下人才歇下。   ………………   这日,季萦正与屋里几个丫头做针线,陈氏身边的吴妈妈就来了。   “哎吆,姑娘的手艺真真是好。”季萦正做着一双鞋面,绣的是福寿绵长的蝙蝠纹样。这是她成婚后要送给老太妃的。吴妈妈见了不由眼前一亮,笑着夸赞道。   季萦不好意思的笑笑,抿唇道:“妈妈谬赞了,我不过是取巧罢了。”她在鞋面上用的是满绣的绣法。这个时代还没有这种绣法,因此大家见了都难免稀奇。上回她给齐灏绣了一只满绣香囊,就被安定大长公主夸了又夸。   吴妈妈再次细细打量了她手里的鞋面,笑道:“姑娘也太谦虚了。照奴婢看,姑娘的这些绣品满京里怕是找不到比它更出挑的了。”   她说的恰是季萦的本意。比起女红的手艺,她当然是比不过精于此道又常年练习的女子,因此只能取巧思,绣旁人不会的绣法。如此她的贤名才能更快的传播出去。要知道做人儿媳,尤其是勋贵高门家里的媳妇,越是名声远扬,越能得夫家敬重。   “妈妈今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季萦放下绣品,示意吴妈妈坐下说话。   吴妈妈客气的推辞了一回,见季萦让的真心,这才笑着坐在了杏林搬来的锦杌上。她道:“我是来告诉姑娘一声,指给香芸丫头的人家,太太已经定下来了。”   “哦?阿娘定了谁家?”季萦关心道。   不止她好奇,此时陈妈妈与香芸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紧张。即便平日再稳重的丫头,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是会忍不住在意。 第100章 钟管事 吴妈妈就抬头打量了一眼香芸,……   吴妈妈就抬头打量了一眼香芸, 只见这丫头穿着一身水蓝色菊纹比甲,下身是月白的挑线裙子。头上簪着一只嵌珍珠银簪子和几朵绢花,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再无一样首饰。相貌仅是清秀, 但浑身的气质却十分干练 。此时立在六姑娘身后姿态规矩又大方。   她不由赞道:“真是个齐整的丫头。我听说还是识字的, 这就更难得了。”   香芸听着不由有些羞涩,轻声道:“都是我们姑娘的恩典。”这话可不是奉承, 而是实实在在的感激。姑娘身边的一二等丫头,俱都能写会算。她和香榧两个更是跟着姑娘读过几本圣人之言。   吴妈妈见她说话也恭谨, 眼里的笑意越加深了。笑着道:“这样出挑的丫头, 难怪太太一心为你打算着。”她说着又转头看向季萦道:“太太为香芸定下了钟浦钟管事家的大小子, 是叫钟平安的。”   “钟管事?”季萦闻言思索了一瞬, 但还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按理宋家的管事她应该都是听过见过的。   吴妈妈见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不怪姑娘不知道他, 他家原是老太太的陪房,是咱们府上的二管事。后来大太太掌了家,老太太便将他们一家子都放到庄子里去了。哦, 对了,就是老太爷给姑娘的那座城郊的庄子。”   老太爷给自己的那座庄子不仅全是上等良田, 而且面积也不小呢。季萦心里思量着这位钟管事的为人, 能做到宋家的二管事, 后大太太的人上位他还能急流勇退到了庄子上做管事, 可见是极其能干又会做人的。就是不知道他的儿子是否与他一样。   看出季萦心中所想, 吴妈妈笑着道:“姑娘放心, 这个钟平安是钟管事一手教出来的。为人忠厚能干, 脑子也灵活。”她说着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就是年岁大了些,不过也就相差五六岁。年纪大了才知道疼人。”   大这么多?季萦不由有些迟疑道:“可知道钟管事为何给家中长子这么晚还未定下亲事?”   要知道香芸今年已经十八了, 那这个叫钟平安的可就有二十三四岁了。与他同龄的这个年纪早就有孩子了。   吴妈妈就解释道:“钟管事家前几年倒是给长子定下了一位姑娘,只是那姑娘福气不好,成亲的前几月进山被蛇咬了,毒性发作死了。他家也算是有情有义,给那姑娘守了两年多。这才耽搁了亲事。”   原来是这样啊。   季萦满意的笑了笑,道:“听妈妈这么说,这个钟平安确实是个厚道人。”她说着看了眼旁边的香芸,想了想就道:“这样吧,等钟平安进府给阿娘磕头时,妈妈让人通知我。香芸是我的贴心人,她日后的夫婿我总要见见才行。”   吴妈妈一连声的答应了,“姑娘放心,我记下了。”说完,又道:“香芸能跟着姑娘,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也有个小女儿,若不是舍不得,早就想法子让女儿跟着六姑娘奔个好前程了。   陈妈妈送了吴妈妈出门,进来就听季萦正与香芸说话:“………你放心,阿娘的眼光是极好的。这个钟平安虽岁数大了些,但能入了阿娘的眼,必定是个能干的。到时我让你见见他,若是合眼缘咱们就定下来。”   香芸羞得满脸通红,垂着头不说话。陈妈妈就拉着她跪下给季萦磕头,“奴婢多谢姑娘为香芸打算,香芸有这样的福气都是姑娘和太太的恩典。”   陈妈妈见识到底比香芸多些,知道太太能给香芸找这么一个好后生,是多大的看重。钟管事一家能在宋家的祖产庄子上当差,可见极得老太爷与老太太的信任。钟平安有这么一个爹,一家又被老太爷挑中做了六姑娘的陪房,他将来的前程远大着呢。   …………   过了几日,吴妈妈果然来找季萦了。说是钟管事带着钟平安进府谢恩来了。   季萦忙带了陈妈妈与香芸两个去了四知院。到时,陈氏那里却没有人在。   “不是说钟管事来了么,怎么不见他人?”   季萦迟疑着进了正房,见陈氏正坐在罗汉床上与芳露说话,“………捡家世清白、父母俱在的,先挑几个带来我瞧瞧………”   正说着,见了女儿进来,她有些紧绷的神情变得柔和下来,解释道:“钟管事一家是老太太的的陪房,他进府自是要先见过老太太的。”   季萦坐到陈氏的身旁,接了芳露捧来的凉茶轻抿了一口,散了暑热,然后有些好奇的问道:“阿娘怎么想起给香芸找这么个人?我之前还想着是府上哪个管事家呢。”   陈氏看着她温声道:“我原本想的也是从府里挑,只是挑来挑去也没有满意的,毕竟日后一家子都要给你做陪房的。这人不仅要精明能干,更得对你忠心。还是老太太提醒了我。说起这位钟管事,我当年也是见过他办事当差的,确实是个能为的明白人,想必儿子也应该不差。”   两人正说着,吴妈妈就进来禀报说钟管事携子拜见太太来了。   隔着屏风,陈氏与季萦两个见了钟家两父子。听他们的回话,这能干的名声确实名副其实。又让香芸趁机悄悄看了一眼那钟平安,才打发了他们出去。   “如何?”人走了,季萦笑着问香芸。   香芸羞涩的点了点头,然后跪在地上给陈氏磕头,“奴婢谢过太太的恩典,日后定然尽心护着姑娘,决不让姑娘受一丝委屈。”   陈氏满意的点头,“是个伶俐的。”   肃王府央了安定大长公主来宋府请期。两家商议过后,将季萦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五。   如此,整个夏日陈氏的日子都是忙忙碌碌的,连带着季萦也不得闲,日日都跟在陈氏身后学习当家理事。   直到八月底,陈氏忙过了这一阵,打眼一瞧女儿累瘦了的小脸,不由一阵心疼。忙吩咐陈妈妈好好给姑娘补一补,务必要在出嫁时养回来。   午间小憩后,季萦端着一碗杏黄精心炖煮的银耳姜糖红枣汤,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陈氏就让人来找她去四知院。   季萦带着香榧和杏林两个出门。   香芸半月前就已经嫁出去了。季萦特地包了二十两银子给她做压箱银,赏了一匹大红的杭绸和一只赤金簪子给她添妆。又给陈妈妈放了十天假,让她安心陪着女儿待嫁。只是陈妈妈惦记着她屋里事多,只休息了四天嫁了女儿就早早赶回来了。   到了四知院正房前,只见屋檐下立着四个模样姣好的丫头,吴妈妈正在旁边训规矩。季萦好奇的打量了她们一眼 才抬步进了内室。   “阿娘找我来有什么事么?”   “来,过来坐。”陈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疼惜的看了她半晌,才欲言又止道:“再有几日便是你出阁的日子,阿娘找了几个丫头,你待会儿自己挑一挑,看着顺眼的就一起带到王府去。”   一瞬间,季萦好似预感到了什么,但还是挣扎道:“女儿身边的丫头都已经够数了,前两日挑的几个小丫头还在陈妈妈手底下学规矩呢。”   陈氏看着她就叹了口气,与一旁的芳露吩咐道:“让她们进来吧!”然后又对季萦道:“你姐姐们出嫁时也是挑过了的。你放心,阿娘帮你选的都是性子老实的,她们的家人都在阿娘手里,不用担心日后………”   她说话的功夫,门口就进来了四个丫头,正是她刚才瞧见的那几个。   季萦打量了她们一眼,见个个都水灵灵的,年纪也都十八九岁的样子。她不由捏紧了手里的帕子,面无表情道:“阿娘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   陈氏知她这是没有转过弯来,因此也不生气。抬手让人下去,然后劝道:“正因为你是我亲生的,我才要为你未雨绸缪,你日后遇到事情手中不至无人可用。王府家大业大,世子这样的年纪身边岂会没有人服侍。也只是他家家规严谨,才没有传出来罢了。”   季萦听着这话,神色一下子变得冷漠起来。齐灏身边有人,这是她早有预料又不愿相信的事。此时被陈氏点破,心里倒有一丝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听着陈氏继续道:“王府这样的人家,能服侍世子的都是知根知底的,或干脆就是自小跟在身边伺候的丫头。这样的丫头,便是再有手段的新媳妇,遇上了也得慎重。轻不得重不得,不能为了贤良的名声就给她们厚待,更不能凭着自己的性子一气把人打发了。只能天长日久的分而化之。一面好好经营夫妻情份,一面暗中压下她们的风头,等夫君的心都在你身上了,她们的去留不过是你一个念头的事。”   陈氏说完见季萦依然沉默着,便道:“娘知道你的心思,谁做姑娘的时候没想过将来的夫君只有自己一人。可你记住娘的话,娇妻美婢,没有哪个男子能经得住这样的诱惑。这样的想法,你日后还是忘了的好,免得让自己不痛快。”   陈氏的谆谆教导让季萦感动,可心底里却不能认同。自从她来了这个世界,就一直与家中兄长同样的待遇。甚至因为她是女孩儿,又是老太太亲自养大的,所以比起几个兄长更受长辈们娇惯些。   陈氏教她读书,教她礼仪规矩,教她当家理事,教导她如何做一个大家女子,可从未教过她男尊女卑。她从来都是高傲的,也是不平凡的。她有傲人的家世,有天赐的机缘,所以在这个时代,她注定是鹤立鸡群的,也永远不可能向所谓的世俗低头。 第101章 出嫁 季萦沉默着,终于下定了决心,她……   季萦沉默着, 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看着陈氏道:“阿娘将这些人都收回去吧!”   “你这丫头,如今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陈氏急声道。   季萦摇头, “阿娘, 我从不认为我会比谁低一等。在我看来经营夫妻情份靠的是彼此的坦诚与忠诚,而不是一味的讨好、争宠这样的手段。即便世子身份高贵, 可我是他的妻子,理当与他平等相对。我真心待他, 可若他真有了别人, 哼!君既无情, 我便休。我从来不是那种离开了夫家就不能立足于世的女子。”   她一气说完, 不等陈氏再说什么,便行礼退出去了。   陈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不由又气又急,“这是要反了天了。吴妈妈你去把那丫头给我带过来。”世俗礼教岂是一个小小的女子能轻易打破的。千百年来有这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可谁敢付诸行动了, 谁不怕惹了众怒为天下人所弃?偏她这个傻女儿却当了真。王府那地界,她若一味的天真不知天高地厚, 以后可要吃大亏的。   吴妈妈见太太动了气, 忙劝慰道:“太太, 姑娘性子聪慧不输于男儿, 家里长辈又宠的紧, 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心高气傲也是难免的。等日后见识的多了, 自然就收敛了性子。”说完,又道:“便是您刚嫁给老爷那时,又何尝不是姑娘这样的心气呢。”   提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陈氏心里的气瞬间消散了不少,叹息道:“正是我年轻时吃了心气高的苦,我才不想萦姐儿也如我这般。当年,我初与老爷成亲,新婚燕尔,夫妻恩爱。更是运道好,不过几个月就有了身孕。仗着老太太爱重,又有老爷撑腰,由着性子打发了房中的通房。着实过了一段自在的日子。   可正是因为这样,宫里赐下妾氏时我才那般怄气。一面要顾着大局抬大小白氏做姨娘,一面又吃心老爷纳妾生子,三天两头与老爷吵闹不休。若不是诚王母子失势的快,我怕是已经与老爷离心至陌路。现在想来,那些日子依旧如噩梦一般。”   吴妈妈心疼的看着陈氏,劝道:“太太吃的苦奴婢都是看在眼里的,您不想姑娘受苦的心奴婢也知道。只是您也要想开些,姑娘的性子看似温和柔软,但骨子里却有一种寻常男子都没有的强势自立。姑娘是有大智慧的人,眼界从来都不局限于内宅,也不是那种需要依附旁人的女子。利用别的女子争宠、讨好夫君这样的手段,姑娘怕是不屑为之。”   “到底是你看的透彻。”陈氏叹气道,“我知道萦姐儿生性好强。可女子存世不易,一味的好强清高不过是自苦罢了。”   吴妈妈微怔。一时间,两人沉默无语。   这件事到底关乎女儿的将来,陈氏思来想去下不了决心,便去老太太那里讨个主意。   “………萦姐儿心里不痛快,我这个当娘的心里又如何好受。可她小孩子家见事不多,我只能提前为她打算。”陈氏与老太太酸楚道,“肃王府门第高,萦姐儿一旦嫁进去咱们就鞭长莫及了。万一世子身边不清静,萦姐儿不知深浅,又没有得用的人手,那时咱们再想插手也怕落人话柄。倒不如一开始就备着人,未雨绸缪。”   老太太沉吟半晌,才道:“你思虑的周全,只是照着萦姐儿的性子怕是必不肯如此的。”   “娘明鉴,这丫头性子倔的很………”陈氏就将先前季萦的那些话说了,忧愁道:“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让人操心的很。”   老太太听了却并未如她这般担心,反而欣慰的笑道:“嗯,是萦姐儿能说出来的话。”   “娘,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想了想道:“照我说,事已至此,萦姐儿那儿还是不要强求的好。你的女儿你是了解的,性情与她几个姐姐都不同。从小时就将学识看得无比重要,反而是女工这些只是稍带着学一学。她聪慧,眼界、见识皆不下于男子。这些心思想法,显见是早就有了的。如今咱们也只能由着她了。”   “可是肃王府那里……?”   “你放心,我与老太妃相交至深,只要萦姐儿将来不出大错,她是不会委屈了萦姐儿的。至于世子那里,事在人为,只要萦姐儿聪明,即便想法出格些,他还真舍得怪罪不成?”老太太说到最后眼神里透着些意味深长。   陈氏一个机灵,瞬间反应过来,她心领神会道:“娘放心,媳妇知道怎么做了。”   …………………   九月初五,宜嫁娶。   天刚蒙蒙亮,陈妈妈就进来卧房将季萦叫醒了。香榧服侍她喝了一杯花蜜水润嗓,杏林弯腰收拾床铺,忽的鼻尖嗅到了一丝潮湿的水汽。   “可是昨晚太热,姑娘出汗了?”   “………”   季萦朝床塌那里看了一眼,见被子上并没有明显的水迹。应该只是她从系统里出来的太急,不小心带了出了雨水的潮气。   不错,她昨晚进系统又遇上了大雨,本想着立即出来的,却不想突然尝到了雨水的滋味,清冽回甘,令人舌底生津。雨水一入肚腹,瞬间感觉全身好似被一股暖流滋润,神台清明。   这雨水真不是传说中的杨枝甘露么?   她灵机一动,将背包中的几个空置的瓷坛子全部用来盛了雨水。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半夜,才从系统里出来。想着明日一早屋里的丫头就要起来收拾,不欲再折腾,便就着一身潮津津的衣裳睡了。不想杏林这丫头鼻子这么灵。   顺着杏林的话,季萦微微点了点头。吩咐道:“让人备热水,我要沐浴。”   香榧便道:“一早就准备好了呢。”   季萦洗漱后,陈妈妈等人服侍她穿上了嫁衣。大红的嫁衣,贴合的穿在她的身上。双层纱绫广袖上绣满了层层叠叠的鸳鸯石榴图案,腰间大红的丝绦上是并蒂荷花纹样,上坠着鸳鸯环佩和百子百福的如意香囊。正红的香罗云鹤描金百迭裙,裙边叠绣松鹤海水纹。外罩一件金银丝鸾鸟朝凤广袖大衫,逶迤拖地至三尺外。   陈氏与一众宋家女眷从门外进来见到这幅场景,俱都不由怔了怔。三太太惊艳的笑道:“哎吆,咱们六姑娘今儿可真漂亮。”   “可不是,六姑娘的好颜色真是名不虚传,今儿可是将全京城的待嫁小娘子都比下去了。”说话的是韩国公的夫人,她是宋家请来为季萦梳头开脸的全福夫人。   季萦一见她,立马屈膝行礼。这位韩夫人可不是一般人,她的两个儿子都是朝中重臣,颇得圣上信重。她的长女嫁给了张阁老的长子为妻,小女儿被选入宫中成了太子正妃。她不止有儿女的福缘,自身也有贤名传出,在京城一众女眷中很得敬重。   “今儿是六姑娘的好日子,哪里需要这些虚礼。”韩夫人说着就将季萦扶起来,然后送上自己添妆礼。是一副红宝石头面,既贵重却又不显得过分。   季萦亲自接了,让身后的杏林好生收起来,才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韩夫人为她梳头开脸,最后又描眉画眼,敷了胭脂妆粉。   一应收拾妥当,大太太与三太太招呼着大家去坐席。留下陈氏陪着季萦,给她说些待会儿婚礼的流程以及忌讳。   其实这些事宜陈氏昨日就与季萦说过了,再说第二次她依然听的认真。想起今日过后女儿就是别家的人,母女两个不免有些伤感。   直到大姑娘领着几位妹妹进来给季萦道贺,陈氏才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笑着起身出了屋子,留她们姐妹说话。   大姑娘许是被大太太教训过了,见了季萦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喜庆的贺礼,也没有先前的阴阳怪气,表现的颇为端庄得体。   几位姑娘相继给季萦添了妆,又与她说了几句恭贺的话,才一起出去了。   香榧端了饭菜进来,季萦各样用了几口,又微抿了几口参茶。忖着时辰差不多了,便重新补了口脂,安坐在榻上。香榧和杏林就带着杏黄杏橙两个收拾她随身的物件,这些待会儿要一道带去肃王府的。   宋府门外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时,齐灏身着大红色莽袍喜服,头戴金冠,骑着悬光来宋府接亲了。他气质磊落温润,不同往日的清冷,眼含笑意,面上一片喜气洋洋。   跟在他身后一起来迎亲的是安定大长公主的长子安国公世子,兴国公府冯世子,以及几位文臣家与他交好的子弟。   大门口,以宋子羡打头、宋子固压阵的宋家一众兄弟好生为难了一番新郎官,从吟诗作赋到兵器的十八般用法,一一提出问题让他们作答。好在齐灏早有预料,带足了帮手,这才勉强通关,进了宋府的大门。   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以及一干儿子儿媳,早已收拾齐整在正房里等着。   齐灏进了门,衣摆一撩就跪下给老太爷、老太太以及宋修远夫妇磕头。老太爷与老太太还有陈氏殷殷嘱咐了几句便罢,反倒是宋修远眼角浸出了不舍的泪水,拉着齐灏的手嘱咐个没完,翻来覆去一句话,自家女儿在家娇养惯了,日后万不能让她受委屈。   齐灏见岳父这般失态,一点也不似朝堂上那个清明善谋的宋大人。他有些哭笑不得之外,还是认真的保证了决不会委屈了季萦,这才被允许接了新娘子。 第102章 出嫁(2) 季萦与老太太等人道辞,期……   季萦与老太太等人道辞, 期间不仅狠哭了一场,还差点抓着老太太的手说出不嫁的话。老太太看着孙女儿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不由想起孙女儿幼时牙牙学语时, 也是这样小手拉着自己的大手, 娇气的靠在她怀里试探着挪步………   她不由心里发酸,淌着眼泪紧紧抱着孙女不愿放开。宋修远使眼色让陈氏劝一劝, 只是陈氏此时也是泪眼朦胧,哽咽的不能自己, 索性与老太太一样, 也抱着女儿哭个不停。   还是老太爷当机立断, 让宋子固强背了季萦出门, 如此才打断了祖孙三人间的“凄迷”。   齐灏眼瞅着大舅哥背着媳妇出了门,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迎亲队伍启程后, 他身边的冯世子与安国公世子忍笑打趣他这媳妇娶的不容易。他心里颇有些戚戚然的认同,但面上还是一副矜持的神色。   八人抬的花轿一路抬到了肃王府,季萦手里挽着红绸进了肃王府大门, 到了拜堂的地方。她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只能跟着礼官的唱和下拜。礼成后才被引进了新房。   她坐在床榻上, 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 端身坐立。屋子里吵吵嚷嚷的全是笑声说话声。不知过了多久, 眼前忽的一亮, 她的盖头被新郎挑开了, 她忙收敛神色, 垂头做羞涩状。   “哎吆!好漂亮的新妇!”   盖头被挑开的瞬间, 屋里气氛瞬间凝滞了半会儿,许多没有见过季萦的人不由怔愣着,见过的人眼里也是止不住的惊艳。   齐灏看着季萦此时美的有些惊心动魄, 绚丽夺目,眼里满是笑意。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季萦的身上,炙热而又热情。直到周围的人回过神来,笑着打趣起两人,他才收敛了些。   行过撒帐礼,两人又喝过合卺酒,齐灏才轻声安抚过季萦,出去待客了。他临出门时不放心的神色又引得众人一阵打趣的笑。   一个体态微丰,十八九岁年纪的妇人打量着季萦笑道:“大嫂,我是你二弟妹。”又介绍旁边一个与她一般年轻的妇人道:“这位是三弟妹。”   这两人应该是齐灏的两个庶出弟弟的夫人。   季萦温和的笑着与她们两人点了点头,轻声唤了句:“二弟妹,三弟妹。”心里却有一丝窘迫。因着自己与齐灏的亲事,宋家与肃王府的小辈成亲好似都遵循不了长幼有序的规矩。   一旁又有人介绍自己或旁人给季萦认识,季萦一一微笑着点头打招呼,然后将人名与面容对应着记在心里。   屋里的女眷都笑着与季萦打了招呼,然后才被肃王府上两位少奶奶请去前面吃席,二奶奶临走前特地与季萦道:“门口守着的是世子屋里的丫头,大嫂的婢女也安排在隔壁屋了,大嫂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吩咐她们便是。”   季萦笑着谢过了她的好意。   等乌泱泱的人都走了,门口立马进来了三个人,是陈妈妈与香榧、杏林。她们身后一并跟着两个穿了崭新的桃红色比甲的年轻丫头。   这两个面生的丫头随在陈妈妈身后给季萦请安。   看着两人恭敬的跪在地上只露出头顶的乌黑油亮的发辫,季萦温声让两人起来说话。   “你们叫什么名字?”陈妈妈首先问道,声音轻柔却有一丝不容质疑的威严。   一个身量小些的丫头道:“奴婢名唤隐歌。”   另一个身量高挑的的丫头就接着道:“奴婢隐月,是在世子屋里贴身伺候的。”   陈妈妈听着就微微蹙了蹙眉心。季萦却面色如常的接口问道:“世子的院子,就是这处新房么?”   那叫隐月的丫头微微侧脸看了一眼旁边的隐歌,才脆声回道:“回世子妃的话,世子原来的院子并不在这里。在靠近前院的地方。”   季萦听了,脑海里不由浮出肃王府的地图,瞬间就知道了何处。如今自己所在的新房就在王府的东边,离那里并不远。   她笑了笑,示意自己再没有什么问的了。陈妈妈就开口打发这两人出去。临到门口,隐月就有些迟疑的道:“世子妃,二奶奶吩咐厨房备了吃食,您现在可要用些?”   季萦就冲她笑了笑,道:“二弟妹有心了。”然后又吩咐杏林道:“你跟着这位隐月姑娘走一趟,将吃食提回来。”   杏林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招呼着隐月和隐歌出去了。季萦这才微微伸了伸腰。   陈妈妈见她面上的疲惫,忙与香榧两个伺候她拆卸了头上的首饰。香榧又出去一趟打了水来,季萦好好洗过了脸的脂粉,这才放松下来斜倚在窗前的贵妃榻上。隔着半透的窗纱,看着外面穿红着绿的人影,来来往往。   陈妈妈给她松了发髻,让如瀑的乌发柔顺的散落在她身后。一面取了只半月形的玉梳,蘸了甘菊精油为她梳发,一面轻声道:“姑娘,奴婢刚才打眼一瞧,世子院里的这两个丫头可都不是个省心的。”   季萦此时放松的眯着眼睛,让陈妈妈给她按摩头皮。回忆了一瞬刚才见过的那两个丫头,确实不同一般。虽因着今儿的衣服颜色略打压了两人的姿色,但细瞧之下一个双眉微促,似弱柳扶风,另一个,眼波流转,举头投足间俱是风情。这两个丫头都是实打实的美人。   她神色懒懒,语气淡淡的道:“世子倒是眼光独到,这样出挑的丫头都能找到。”   “姑娘可别吃心。”陈妈妈小心劝慰道,“奴婢瞧着这两个丫头都还是黄花闺女,想必世子并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岂是一眼就能瞧的出来的?且天长日久的看吧!”   两人正说着话,杏林提了食盒进来,隐歌和隐月却并未跟着。   香榧盛了一碗梗米饭给季萦,又与杏林将食盒里的热菜依次摆在桌子上。看季萦握着筷子吃饭,香榧便朝门口示意了一下,“人呢?”   杏林就轻声道:“那两人还算自觉,预料着咱们姑娘不喜生人近身,正在门口守着呢。”   香榧这才不说什么了。   吃罢饭,碗筷被撤下去,季萦倚在榻上等着齐灏这个新郎官。等了半晌,不禁有些困乏。   陈妈妈心疼道:“姑娘眯一会儿吧,一会儿世子爷来了我叫醒姑娘便是。”   季萦今日身心累了一天,这会儿实在撑不住瞌睡,便微阖双眼准备眯一会儿。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的梦里浮光掠影,事事纷杂。忽觉得脸上有手指轻轻的拂过,她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张开双眼准备翻身坐起。   却被一双有力的手压在肩膀上,“吓倒你啦?”男子的声音清冽,语气中微含些歉意。   季萦眨了双眼几下,眸光终于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可不正是自己的新婚丈夫齐灏么。   她看了看四周,陈妈妈与香榧还有杏林三人俱都神色恭敬的立在一旁。她张口想说什么,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就嫌弃的往后躲了躲。   齐灏见了也不生气,反而宠溺的掐了一下她的鼻头,语里带笑道:“娇气!”   然后不等她反应,就起身道:“我去隔壁厢房洗漱。”然后又对她道:“厨房里准备了热水。”   他走了,季萦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将新房里的浴室让给了自己。   陈妈妈等人见此情景,喜得眉开眼笑。   季萦坐在浴桶里,慢慢放松僵硬的身体。陈妈妈在身后一边帮她打理头发,一边道:“世子爷真是心疼姑娘,特地将浴室让出来。”   季萦心里高兴,但还记着刚才见到的那两个漂亮丫头,便撇嘴道:“王府这样大的府邸,难道就不能新房里修两个浴房么?”   陈妈妈闻言,不由嗔道:“姑娘可就知足吧。寻常新妇今晚可是要伺候着夫君洗漱更衣的。世子爷不但没恼姑娘先睡着了,而且又这般体贴,这般心胸可不是常人能有的。”   季萦便道:“还不是妈妈没有及时叫醒我………”   陈妈妈就打趣道:“奴婢们可是叫过了的,只是您睡得沉,世子爷心疼姑娘不许香榧搅扰您。”事实上,她轻唤不醒姑娘,香榧忍不住用力拉了拉姑娘的袖子,世子爷的脸色就立马落下来了,显见是责怪她们打扰了酣睡中的姑娘。   季萦被打趣的面色一红,最后只能老老实实的沐浴,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第103章 新婚头日 季萦出来时,齐灏早就收拾好……   季萦出来时, 齐灏早就收拾好了。此时正斜躺在卧榻上,微阖着双眼。她摆手让屋里的丫头都下去,然后踮着脚往榻边走。   走近了, 见齐灏还是双眼紧闭, 一副睡着了的样子。她眼神一转,淘气的心思骤起, 伸手捏上齐灏的鼻子。可惜才轻轻碰上,她整个人顿时天旋地转, 被人压在了身底下。   她喘息了一声, 微微抬头, 视线对上齐灏目光中的满满笑意, 顿时脸色变得通红。伸手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说了句“好重”。然后眼神四处转看, 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   齐灏见她娇气的模样,面上的笑意深了深,揽着她往里翻了个身, 反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   季萦看着底下的俊脸,唇齿间呼吸的气息缠绕着他的, 神色不禁有些恍惚。等回过神来时, 眼前已经一片黑暗。   “我……我还要喝水呢………”锦被下, 季萦感受到胸前的衣松松襟散开, 她不由怯生生的道。   “一会儿给你………”男人清冷的声音里微微夹杂一丝磁性和炙热。   …………   季萦如同一只迷茫的小舟, 在水中漫无目的的飘荡。昏昏沉沉之际仿若被人轻轻拢住, 固定在怀里。然后似有一滴甘甜的甘露被喂入口中入了她的肚腹, 她轻抿了抿唇角,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然后才沉沉的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 她就被人轻轻的摇醒了。迷迷糊糊中她感受到衣襟中有些异样,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对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古铜色的裸/露胸膛,她不禁面色潮红,嘴里喃喃的道:“别……别这样了………”   “别那样?嗯?”身上男人的脸瞬间拉近贴在她的脸颊上,语气带着一丝轻笑。   季萦嘴唇嗫喏着说不出话来,被圈在强有力的臂膀间又不能躲,只能被动的承受着,眼神里带着些无辜的春色。   齐灏定定的看着她神色间的娇媚,瞬间收起了心里原本只想逗一逗她的打算,狠狠欺负了她一顿,才好声好气的说起话来。   季萦感受着全身的酸软,有些欲哭无泪,又瞅着帐子外面的微光,委屈道:“好累………难受………”   见她这样一副娇弱的样子,齐灏瞬间怜心大起,不由后悔自己刚刚的孟浪,忙起身抱了她去后面的浴房。这里早有丫头备好了热水,供两人沐浴。   季萦被放进水里,看着他有些可怜兮兮的问道:“可不可以让我的丫头进来?”   齐灏原本想亲自帮她打理,此时却见她害羞又坚持的神色只好妥协。低头轻吻了她的眉心,才转身出去。   过了一会儿,浴房里就有人进来了。季萦转头一看,竟是香芸。此时她正笑盈盈的与她行礼。   “香芸?你怎么来了?”季萦惊喜道。看她梳着妇人头,才反应过来,她不应该正新婚么?   “我不放心姑娘,这才提前回来了。”香芸笑着道。然后将手里端着的沐浴用的香露放在一旁的几上,伺候她洗头发。   虽有陈妈妈,还有香芸与杏林在,但初来王府,陈妈妈要忙着帮姑娘打理琐事,香榧与杏林又都是不知事的小姑娘,对姑娘的贴身事宜难免会有所疏忽。因此香芸觉得只有自己在姑娘身边,才能万无一失。   虽想详细问问香芸近来过的如何,但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季萦只好匆匆洗漱后出了浴房。   外间香榧与杏林红着脸收拾了床铺,陈妈妈与香芸帮着季萦梳妆。   今日是她新婚头朝,自然得打扮的喜庆隆重些。她上身穿了一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下身是撒花纯面褶缎裙。手上带着肃王府定亲时给她的那对滢心镯,颈上是一只羊脂玉莲花纹璎珞,还有腰间丝绦上挂着两只百子百福的如意荷包,以及一只象牙镂雕牡丹花同心球。   这一身打扮衬得她的气质越发高贵出尘,往日少女娇俏清丽的眉眼变得妩媚娇艳起来。引得齐灏频频撇过头瞧她。   季萦害羞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帮他理了理身上暗红色蟒纹袍服。又自陈妈妈手里接过一块翠色玉佩帮他系在腰间。   齐灏见了不由有些意外的挑眉。不禁凝神细看,只见玉佩上的镂雕童子戏莲图仿若天然,看不出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以他的眼光,这块玉佩不论材质还是雕工都算的上世间少有。   “这是萦儿的陪嫁?”   “不是。”季萦摇头。然后想了想,又轻轻解释了一句,“这玉是我早先得的,并没有记在陪嫁单子上。”   虽说齐灏不介意用妻子的陪嫁之物,但听她这般说,眼中的笑意还是深了深。   佩了玉佩,季萦又细细打量了一眼他身上各处衣着,见再没有不妥当。这才舒了口气。   “走吧!”齐灏牵起季萦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温声与她道:“咱们先去祠堂,然后一会儿会有宣旨的天使来。”   “宣什么旨?”季萦有些迷惑的问道。   齐灏笑着道:“是给你册封的旨意。”   季萦闻言有些惊讶,一般这种晋封都在成婚的三日后,想不到自己提前到了头一日。看来圣上对齐灏的信重比传言中还甚。   两人走到正房门口,就有丫头轻巧的打起了帘子。季萦这才瞧见打帘子的两个丫头分别是隐歌与隐月。说起来今早这两个丫头一直没有进屋,齐灏身边反而是冯安在打理。   她的眼神在两个丫头的身上转了一圈,才与齐灏相携着出了门。   到了祠堂门口,等了不多时肃王爷就带着随从大踏步而来。这还是季萦第一次见自己的公公,见他身材伟岸,面色刚毅冷峻。看过来时,目光如炬,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威压。   没想到肃王爷是这样严肃的气质,季萦忙收敛心神,恭谨的屈膝行礼,“儿媳见过王爷。”   “起来吧,不必多礼。”出乎意料的,肃王的声音十分温和。   等季萦直起身,他才又道:“你是笃之的妻子,日后与他一样叫我父王就是。”   “是,父王。”季萦忙乖巧的道。   几人说过话,肃王爷便命人开了祠堂。齐灏携着季萦进去跪拜祖宗牌位与他生母的牌位,又在族谱上写入了季萦的名字,才算是礼成。   果然齐灏没有说错,他们一行才从祠堂里出来,就有管事来禀报:“王爷,宫里宣旨的天使来了。太妃与王妃已经往这边来了。”   肃王点头,然后吩咐管事们摆香案准备接旨。   季萦做为新妇,这会儿只能恭顺的站在一旁,看着下人们动作。不多会儿,太妃与肃王妃一行到了,她才赶过去给两人行礼。   宣旨的天使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季萦跪在肃王妃身后听他用略有些中性的声音宣读完圣旨,然后跟着大家一起高呼谢恩。   接完圣旨,王爷与齐灏两人与那天使略寒暄了两句,才让管事招待着下去用茶。   其余众人则跟着太妃去了松鹤堂。这里季萦做为新妇正式拜见长辈们。   先是给太妃行礼,季萦与齐灏跪在厚厚的蒲团上给太妃磕了头,送上自己做的鞋袜。然后得了太妃笑呵呵的赞赏以及一对金累丝的八宝玲珑镯。   两人起身后,再给肃王爷与王妃行礼。   季萦跪在齐灏身边,两人端了茶碗奉茶,肃王爷低头瞥见季萦腕子上的色泽莹润的滢心镯时,眼神里划过一丝怅然,看向季萦的神色越加温和。而他旁边的肃王妃显见也瞧见了这一幕,面上的笑不禁顿了顿,不过一瞬后又若无其事起来。   肃王爷给季萦的是一块龙凤玉佩,肃王妃给的是一对赤金的镯子。   给长辈们见过礼,便是底下的弟妹们见过新嫂子。   季萦早就打探好了的,王府与她同辈的子女加起来总共有七人,男子共四位,除了齐灏与现肃王妃所出的两个嫡子,剩下的二爷与三爷是庶子。女子共三人,除了真宁县主,还有两个侧室所出的庶女。其中二爷与三爷已经成婚,真宁县主也已经出嫁。   她示意陈妈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挨个送过去。因着二爷与三爷已经成婚,这见面礼自然是给两个弟妹收着。两家一样,都是两匹蜀锦。接着是真宁县主,她是嫡女,又是外嫁女,季萦给她的是两匹蜀锦,外加两匹江南新出的纱罗。   余下的未成婚的弟妹,一律每人一个织锦荷包。男子的是宝蓝色,绣竹叶纹与祥云纹。女子的是海棠纹与蝴蝶穿花纹。   见她这般面面俱到,上首的太妃不由满意的点点头。   “行了,摆饭罢。用过早饭笃之他们还要去宫里谢恩。”她说着就准备起身,季萦忙有眼色的过去扶她。   一行人到了饭厅,男女分了两桌坐,中间用屏风隔开。   季萦扶着太妃坐了,才跟着肃王妃与二奶奶还有三奶奶摆碗筷。等菜上齐,她就站在太妃身后帮她布菜。   不过夹了几筷子,太妃就道:“行了,你们都坐下用饭罢。我这里可没有那些媳妇子只能看着婆婆们吃饭的规矩。”   季萦听了心思不由转了转,看刚才二奶奶与三奶奶摆碗筷的熟练程度,可不像是只意思意思,倒像是日日练出来的。   想到这儿,她不由瞥了一眼旁边的肃王妃。果见她面上微微白了一瞬,然后才强敛着神情坐在了太妃旁边的空位上。季萦见了也跟着坐过去,二奶奶和三奶奶这才坐在她的旁边。 第104章 进宫谢恩   肃王府的丫头仆妇,规矩……   肃王府的丫头仆妇, 规矩显见的严整。主子们用饭,她们立在众人身后布菜盛汤,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   用罢饭, 众人移步花厅。齐灏携季萦与众人拜别。他们这会儿就要进宫去谢恩, 倒不好耽搁了。   老太妃拉着季萦的手殷殷嘱咐了几句,又让齐灏好好照顾她, 这才打发他们走了。   此次进宫,季萦的心态明显更加从容。不说她如今是肃王世子妃, 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只有巴结的份儿, 就说一旁还有齐灏压阵, 宫里寻常位分的娘娘们见了她也不敢托大。   两人到了乾元殿, 内侍进去殿中通禀,没一会儿圣上就宣了两人进去。   与先前两次远远的见过不同, 这次季萦是近距离的见到圣上,只觉不愧是站在最巅峰,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睥睨众生的威压比上回还重。   她跟着齐灏恭谨的行了叩拜大礼,才被圣上叫起身, 然后站在一旁听着圣上与齐灏说话。发现齐灏在圣上跟前倒比在肃王跟前更加随意。   因着有女眷, 圣上并未拉着齐灏多说, 不过一会儿就让他们去太后宫里请安。“你大婚了, 太后也欢喜, 今儿可是特意等着你们去请安呢。”   齐灏携季萦告退。两人退出了乾元殿, 然后被宫人领着往太后的慈安宫里去。   本来本朝太后该住在慈宁宫, 但当今的生母乃是先皇的原配皇后,而太后是先皇的第三任皇后,又无子嗣, 无论从礼法还是人情上,圣上都不愿意她住了慈宁宫。   好在太后也知道自己身份的尴尬之处,也无意为着住在哪儿的事与圣上离心。因此圣上就开先例重修了一座比慈宁宫规格稍小些的慈安宫,供奉太后。   季萦与齐灏刚到慈安宫,就被太后宣诏进了大殿。两人一进去,只见大殿里除了先前见过的太后与皇后,周围还坐满了宫装女子。季萦匆匆扫过一眼,猜测着在坐的应该都是圣上的妃子,或许还有太子的。   果不其然,两人参拜过太后与皇后,太后就笑眯眯的与她们介绍旁边一个笑容和煦的年轻妇人道:“这位是太子妃。”   太子妃?那不就是自己出嫁时请的全福夫人韩夫人的幼女么?季萦闻言诧异了一瞬。   她真没想到太子妃竟是这般低调的女子。说她低调是指她的外貌与气场。这位太子妃五官单独看都是十分惊艳的存在,可惜放在一起就显得十分平庸了。她的外貌除了笑容温和,竟是连清秀也及不上,比起她的母亲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还有气场,刚才要不是太后出言介绍,她怕是并不会注意到这个在众人中间毫无存在感女子,更不会想到她的身份地位。   而这样一位一眼看过去平平无奇的女子,能被圣上册封为太子妃,要么是因为政治原因,要么就是因为自身的才华。季萦心里隐隐倾向后者。   果然,接下来大家的闲谈中,证实了季萦猜测的正确性。因为这位太子妃的表现可谓十分卓异,无论是闲话家常,还是太后问起齐灏的一些朝务琐事,她不仅能接上话,而且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反倒是邕王妃的表现对比太子妃就有些平庸,是典型性的后宅妇人的格局。   因着季萦素日与邕王的恩怨,邕王妃待季萦十分冷淡,甚至还有些轻视。而太子妃因着韩夫人的关系,对待季萦就显得十分亲近。还有皇后,看得出来她的态度基本是跟着太后走的,虽一开始因为偏帮邕王待季萦并不热情,但后来见了太后的态度,她立马就了无痕迹的转变了态度。若不是季萦天生对人的情绪敏感,怕也发现不了。   季萦来宫里谢恩,收了太后、皇后还有太子妃赏赐的布料首饰,送出去了三瓶小小的精油做回礼。送给太后的是人参精油,能够去皱润肤。皇后与太子妃的是玫瑰精油,有养肤祛斑之效。   别看每人只一小瓶,但这些可都是她采集人参和玫瑰时系统的掉落物。功效虽没有换脸那么神奇,但只要日日涂抹,不出三日便能看到明显的效果。   不过这话说出来时,大家明显都不信。便是宫里的雪莲珍珠膏都没有这般功效,何况是普通的鲜花制出来的什么精油。季萦瞧见了也不说话,只与齐灏告退。   出了宫门,她不禁长出了口气。宫里虽然高贵华丽,但也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还是宫外面的空气最清新。   与齐灏乘着马车回到肃王府,两人一路往新院子里走去。到了门口,季萦才看清原来他们如今住的院子叫清园,里面景致清幽古朴,诗意自然。各处假山、小桥、流水的布局堪是匠心独运,雕绘在墙壁、石柱上的人物花草栩栩如生,生动自然。   这处园子无论景致还是占地面积,都是堪比宋家花照里的存在。不同的是花照里是专给姑娘们住的,因此景色偏向精致柔婉。而这里的建筑布置更显古朴大气一些。   因着太妃早就嘱咐了,让季萦与齐灏他们回府后不必再去松鹤堂,所以这会儿两人便也不着急回去,一路赏景一路闲谈。   清园里季萦住的正房叫栖子堂,齐灏解释道:“栖子,取自“栖子妙今道已成,手把玄枢心运冥”,有宁静致远的意思。”   季萦听了,笑着说了句“好”。   两人又转过假山,穿过花园里的甬道,就到了一处八角亭。从这里向前面眺望,除了满眼的绿色,还能看到齐灏书房屋檐的一角。   “那处是鹿鸣轩,我平日办公的地方。萦儿要不要去瞧瞧?”齐灏看到季萦眼里的好奇,便笑着提议道。   季萦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改日吧。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世子想必饿了。”   “世子?”齐灏挑眉,打趣她道:“咱们已经成婚,萦儿还要如此生分的唤我么?”   那要唤什么?相公?夫君?   季萦红着脸沉默了半晌,才轻声唤了句:“笃之。”   齐灏见她羞涩的表情,也不再为难她,只伸手牵过她的手,“走吧,回去用午饭。”   季萦看着被牵住的手,有些不自在的挣扎道:“被人看到,成何体统?”   齐灏闻言,看了身后跟着的冯安一眼。冯安忙有眼色的驱散了身后跟着的一大堆丫头小厮。让他们远远的跟着,不许近前来。   季萦这才不再挣扎,与齐灏并排着往正房里去。   两人回去时,厨下早已备好了午饭。   香芸与香榧伺候着两人洗漱过,又换上了家常的衣裳,这才让小丫头们摆了碗筷,伺候主子们用饭。   说是午饭,实则这会儿已经未时初了。季萦早就饿了,不免比平日多用了一碗饭。她几乎日日都要进系统森林,活动量比平常的闺阁女子大,因此就吃的多些。而今日的饭量更是能赶得上齐灏这个习武之人了。   齐灏见了就有些诧异,但见旁边季萦的丫头们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便也按耐下了疑问的心思。   用过饭,季萦照例准备去院子里消消食,齐灏见了也陪着她一起出门。   两人走到后院,见里面郁郁葱葱,园子里种满了花草,其中桂花开的最盛,还有旁边的美人蕉,绿叶中夹杂着层层火红的花朵,十分赏心悦目。   季萦走到桂花树下,低头轻嗅着清幽的花香,不由微笑着与齐灏道:“我们摘些桂花做桂花茶和桂花糕,好不好?”   齐灏纵容的点头,“让丫头们摘就好,别累着了你。”   季萦闻言,笑着嗔道:“我哪里就这么娇气了?”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乖乖跟着齐灏回了屋子,留下杏林与杏黄两个采花。 第105章 清园人事 栖子堂,季萦倚在榻上翻着香……   栖子堂, 季萦倚在榻上翻着香谱,齐灏坐在旁边看书,时不时的抬头看她一眼。一屋子的丫头不知何时已经退下去了。   “世子今日没有公事要处理么?”相比起称呼齐灏的名字, 季萦更习惯这样称呼。   齐灏这会儿倒也不介意, 偶尔让小妻子亲昵的叫一声自己的名字,看她羞涩的样子, 才更显夫妻情趣。   “我大婚,有五日婚假。这几日我在家陪着萦儿可好?”   那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培养培养夫妻感情, 季萦对此乐见其成。而且这几日她要处理院子里的事务, 有齐灏在旁边撑腰的话, 她更容易建立起威严。   想到这儿, 她便道:“咱们王府以及清园的人事不知是哪个嬷嬷管着的?有什么特殊的章程?世子可能提前与我说说?”   齐灏闻言,心里不由有些诧异。一般这样的内宅琐事大都是当家主母自己处理, 男主人并不会插手其中。   不过,他这会儿也没有拒绝回答季萦的问题。一是想到季萦年纪小又才嫁进来,对王府里的人事难免有些不熟悉, 二来他觉得夫妻两个坐在一处说些家常琐事,这种感觉很新奇。   他温言为季萦详细分说道:“除了喜宴庆典等大事, 咱们王府里的日常采买并不在一处。多是公中拨下银钱给各院, 然后按需要自行采买。府里祖母院里算是一处, 父王的书房算是一处, 还有王妃院里并着几位弟妹是一处, 再有我与二弟、三弟各自成婚, 因此我们三房各算一处。”   这么说来, 肃王府各房各院的人事还是很灵活独立的。   季萦这般想着就听齐灏继续道:“咱们清园总共三个管事嬷嬷,窦嬷嬷管的是人事,方嬷嬷管采买, 文嬷嬷管的是厨房。其中窦嬷嬷是自小伺候在我身边的,资历年纪最长。”   听他着重说了窦嬷嬷,季萦不由将这位嬷嬷暗暗记在心里。然后想了想,问道:“世子身边的事可是冯安帮着打理的?”   “不错。”齐灏点头,然后又笑道:“不过日后还是要麻烦萦儿了。”   季萦笑着嗔了他一眼,才道:“我身边的丫头妈妈们,按王府的例该是两位管事的妈妈,四个一等丫头,八个二等丫头。如今还缺着一二等丫头,总要找齐了人补上才行。我这两日瞧着院里的隐月和隐歌两位姑娘的规矩好,相貌也齐整,想着让她们两个补了一等丫头的缺。不过,后来又听说这两个丫头是贴身伺候世子的,这便只能作罢了。”   齐灏听着她特意说了“贴身”两个字,眼里不由露出了些笑意,面上却严肃道:“无妨,我身边有冯安,也不怎么用丫头,萦儿看上哪个只管挑去便是。”   季萦闻言,心里一轻,也有心情说笑了。她故意道:“若说丫头,王府里的肯定比我带来的这几个齐整。别处我没脸要去,倒是世子身边的想必都是肯给我的?”   齐灏听了这话,不由哈哈笑起来,然后道:“只要萦儿喜欢,我自然是肯的。不过暂时得用的也就隐歌与隐月两个,其他的还需萦儿自己挑才是。”   季萦此时也笑看着他,道:“这也只是咱们之间的商量,要不要来我这里,还得看丫头们自己的心意才行。”   齐灏听了不由收起了笑意,正经道:“你是当家主母,若连你的话也敢违逆,这样的奴才也不值得你费心思,趁早打发出去便是。”   这话相当于给了季萦全部的自主权,她日后不论打发哪个丫头嬷嬷都是可以按着自己的心意行事的。她心里受用,但还是道:“看世子说的,咱们用下人凭的是自己的喜好,下面的人伺候主子,还不兴人家选个喜欢的么?”   “你呀!”齐灏闻言,无奈的看着她道:“我知道你心思纯善,只是你才刚嫁进来,理家主事不可太过心慈,免得失了主母的威严。”   季萦不过是说说罢了,真遇到事自然不会心慈手软。但这会儿她也不辩驳,只乖巧的点点头。   齐灏看着她面上柔婉的笑意,心里越发不放心,想了想又加了句:“若有那不规矩的,你只管去找冯安,他自会帮你处置。”他自己要忙公务,到底不能时时照应着小妻子。   说是要一直陪着季萦,但齐灏也只待了一会儿,冯安就来禀报有人来府中拜访世子。齐灏只好安顿好了季萦,起身去了书房。   他走了,季萦也不失落。正好这会儿可以整理一下嫁妆,还有与陈妈妈等人商量商量清园的人事。按说今日应该召见院里的管事,认认人。但一来齐灏一直在这里,她不好动作。二来对这些人事她几乎是两眼一抹黑,还是先了解清楚了再动作才最保险。   叫了陈妈妈,以及香芸、香榧还有杏林四人进屋,季萦将刚才齐灏说的这些情况说了,又问起她们打探到的消息。   刚才齐灏只是说了王府与清园人事的大概章程,若要进一步了解还得靠陈妈妈等人。   陈妈妈见季萦问话,首先开口道:“奴婢打听到的基本与世子爷说得一样,至于每月分给各房各院的银两用度,太妃与王爷院里是一样的,各200两银子。王妃院里是170两,这是连带着几位未婚的姑娘少爷的。世子之前是跟着太妃一起的,今年也单独出来了,总共是150两。再有二爷和三爷院里各是100两。这些银两基本包括了主子下人们的日常吃用,四季衣裳,还有月例钱。除了日常的这些,再有各房主子用的珍贵的食材、补品、香料、药材,器物、布料等,都是公中统一采买了,按着份例分配。”   季萦听了点点头,继续听她说下去。   “奴婢还打听到王府如今看着是王妃当家理事,实则也只是个虚架子。这一家之中最重要的产业庄子、铺子,库房钥匙,还有奴才们的身契都在太妃手里攥着呢。王妃虽说管着账上和采买,但平日支银子也要请示了太妃,取了对牌才能行事。”   季萦听了这话,心里不由暗暗吃惊。肃王妃嫁进王府这么些年,又有了两个亲生的儿女,不想到头来连府里中馈的实权也没摸到。   陈妈妈就叹息道:“要么说继室不好当呢。前王妃虽说去的早,但人家是原配,有又亲子是王府世子,也算是心有所慰。而当年继妃进门时,不但在前王妃的牌位前磕了头,执得也是妾礼。继妃苏氏娘家的门第不高,自身也没有才干,所以不仅她自己不得太妃和王爷的看重,连带着两个儿女在世子跟前也矮了半截。”   她说完,想了想,又笑道:“不过,如此倒正好方便了姑娘您,日后主持中馈便没有多余的掣肘了。”   季萦听了,凝眉道:“我是新妇,上有太妃与王妃两重婆婆,当家理事自有长辈主持。妈妈日后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若被传出去,难免落下个争权夺利的钻营名声。”   “是,是奴婢太不谨慎了,日后定谨记姑娘的话。”陈妈妈忙恭谨的保证道。也是她这几日有些心浮气躁了,姑娘一进门就封了世子妃,她行事也难免少了些往日的低调。   季萦点头,然后又道:“日后的称呼也都改了吧。”肃王府不比宋家,她做为儿媳,又是世子妃,一举一动都被旁人看在眼里。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威信,还是宋家的颜面,她都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是,世子妃。”陈妈妈与香芸、香榧、杏林一齐应道。   敲打了身边的人,季萦又问道:“咱们院里的情况打听得如何了?”   这些是杏林负责的,因此她便回道:“奴婢了解过了,如今咱们院里的事宜确实是三位管事嬷嬷一同管着。不过因着清园是新建的,她们被分到这里的时间也就一年多,而且又分管不同的事务,倒也没有上下从属之分。   只是窦嬷嬷从前就是世子爷院里的管事嬷嬷,三人中资历算是最高的。方嬷嬷的夫家是太妃的陪房,所以管了油水最多的采买,每月公中分下来的银钱也是她管着的。文嬷嬷不似这两人有背景,所以只管着厨房。世子妃您嫁进来前,咱们院里的厨房基本只管奴才们的饭食,世子爷一般在书房那边用。”   季萦听了这话,不由皱眉道:“可打听到这个方嬷嬷的夫家到底是谁家,她将院里的账本、采买一手抓了,权利也太重了。”   杏林显然之前就打听清楚了,因此这会儿听了季萦的问话,一点磕绊也不打的回道:“方嬷嬷的夫家姓郑,太妃身边有个郑嬷嬷,便是她的婆母。这位郑嬷嬷虽没有齐嬷嬷受重视,但年轻时也是太妃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   如此说来,这位方嬷嬷的资历比起窦嬷嬷也不差了。难怪………   “哦,对了,奴婢还打听到世子身边伺候的隐歌便是这位方嬷嬷的小女儿。”杏林说完忽得想到了这事,忙禀报道。   不过,季萦早就从齐灏的态度中知道隐歌和隐月这两个丫头并不是什么“贴身伺候世子的人”,因此并不在意隐歌是谁的女儿。   她沉吟半晌,才道:“虽说清园里的事务定是要抓到咱们自己手中的,但也不能太操之过急。这三位管事嬷嬷我这几日先不见了,你们好生与她们处一处,先看看动静再说。”   “是,奴婢们知道了。” 第106章 做妾的心思 妹妹若真想博这一场富贵,……   “还有, ”季萦说完,又接着道:“提拔丫头的事也等我三朝回门后再说,不过你们可以先放出消息去, 摸一摸底下人的心思。至于你们的差事, 就按先前咱们说好的,陈妈妈就先管着咱们屋里的人事, 香芸负责人情往来,香榧负责我身边琐事和库房, 杏林主要负责消息这一块。”   将所有人员安排好后, 季萦才拿起案几上的嫁妆单子翻看了一下, 然后递给陈妈妈, 道:“妈妈你带着香芸和杏林将我的嫁妆还有一应添妆的物件都登记造册。”   她说罢,似又想起了什么, 道:“对了,昨儿随轿带来的三个小箱子,并未登在嫁妆单子里, 你们将里面的东西单独列出来便是。”   陈妈妈听了也不觉奇怪,姑娘出嫁时带的嫁妆明面上不宜再增加, 但人后老太太与太太再给些压箱底也正常。因此她恭敬的应了声“是”, 便带着香芸和杏林两个出去了。   见她们出去, 季萦才看向香榧, “我要歇一会儿, 你带着杏黄守在门口,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香榧听了吩咐忙点点头, 但接着又略带犹豫的问道:“世子妃,若是世子爷来了呢?”   “我说的是任何人!”季萦的视线定定落在香榧身上。   香榧心里一个激灵,忙收敛不必要的思虑, 面露坚定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了。”这一声姑娘,便表明了她只遵季萦为主的决心。   “嗯!”季萦满意的微微颔首,然后轻声道:“过些日子让李妈妈进府一趟吧!”   香榧应了“是”,季萦摆手让她下去。   打发走了香榧,季萦也没有忙着进入系统地图。她初来乍到,在一个还未完全熟悉的地方,行为有异的话怕是很快就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事实上,嫁进肃王府她进系统地图的机会比在宋家少了许多。一是她不可能再像闺中那般单独就寝,二来她已婚的身份定然会多出许多交际应酬,无论府里府外,有太多的人情往来需要她亲自出面应付。   当然,除了这些不便,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她在系统地图里得的好东西可以通过陪嫁的产业变得合理,拿出来用了。只要不是太出格,作为肃王府世子妃的她无论用什么样的好东西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而季萦之所以让香榧守在门外,也是为了给院里的人留下自己小憩时不喜旁人打搅的印象。当然,这个过程需要慢慢来。   …………   陈妈妈和香芸还有杏林三人出了正房,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隐月立马朝她们走了过来。   “陈妈妈,芸姑姑,杏林妹妹。”她热情的打招呼,然后笑问道:“陈妈妈,可是世子妃有什么吩咐?我这会儿手头没事,妈妈尽管安排。”   隐月如今明显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原以为经过昨日的试探,世子妃今日怎么也要安排自己。无论打压还是拉拢,她都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却不曾想大半天过去了,世子妃连见她的意思都没有。如此她只能兵行下策,主动凑上来。   可惜陈妈妈与香芸自持身份,没有一丝要与她搭话的意思。见她凑上来说了这些不知事的话,眼皮都没撩一下就转身走了。   倒是杏林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讽道:“世子妃吩咐奴婢们整理嫁妆,咱们虽愚笨,但好歹也能胜任,就不劳动隐月姑娘了。”   隐月听了这话,面上就有些羞红。世子妃的嫁妆,这可是非亲信不能碰的。她想献殷勤,明显没找对时机。   等杏林走了,她才冷哼一声,扭着腰肢去了后院下人们的住处。她是一等的丫头,因此并不需要与低等的丫头一样去挤通铺。她与隐歌两个住了一间屋子。   进了门,就见隐歌正坐在窗前的绣凳上做针线。她垂着头,白皙的脸颊上有一丝恬静的气度。   看到这儿,隐月的心不由跳了两跳。隐歌出落的是越发好了,她的长相是那种温柔无害的类型,不是特别漂亮,但也是略有姿色。一般的大家主母都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做夫君的妾氏,毕竟造不成什么威胁。   不像自己,天生的明艳妩媚长相,让人一看就妨心骤起。   隐月想到这儿,看向隐歌的眼神里不由带了一丝戒备。隐歌有相貌的优势,亲娘又是管事嬷嬷,无论从哪方面看自己想成为世子爷的通房,她对自己的阻碍都是最大的。   许是被人一直盯着,隐歌察觉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了门口。见是隐月,面上不由露出个柔柔的笑,紧接着又浮现出一丝担忧的神色,边起身边问道:“妹妹刚才去哪里了?”   隐月调整了脸上的表情,自嘲道:“我是个闲不住的,就想着去瞧瞧世子妃那里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不想世子妃身边的人都是些眼里没别人的,一片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   隐歌听她如此说,知道这些可能并不是事实,但也无意深究,只面露真挚的道:“妹妹,你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妹。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不过听姐姐一句劝,你有这样的心思,世子妃跟前你还是少去为妙!”   “心思?我有什么心思?你可别乱说。”隐月瞬间如炸毛的刺猬,浑身都是警惕。   隐歌苦笑着摇头,语气越发真诚:“妹妹,世子那样伟岸的男子,哪个女子不喜欢。我能瞧出你的心思,我自己又未尝不是这样的心思呢?”   她说完,看着隐月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又继续道:“不过,不同于妹妹总有一日能伺候了世子,我却是没这个福份的。”   “这是为何?”隐月半信半疑道。这话一出,就等于承认自己有给世子做妾的心思。   见她如此容易上钩,隐月心里冷笑,但面上仍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感伤道:“我不比妹妹相貌好,得世子喜欢。而且,我想伺候世子,我娘也是不同意的。”   听她夸赞自己的长相,隐月面上有些得意,但紧接着又不解的问道:“方嬷嬷为何不同意?若你伺候了世子爷,做了主子,方嬷嬷岂不是更有体面?”   隐歌苦笑道:“妹妹有所不知,我弟弟今年八岁了,于读书上很有些天份,所以我娘准备让我们一家都脱了奴籍,好让我弟弟科举,考取功名。”   原来是这样。隐月听了这话,立马信了大半。如果隐歌成了良籍,世子是不可能再收了她做通房的。王府的规矩,男主子们的通房必得是府里的丫头才行,这样才会忠心不二。有名份的妾室,倒一般都是良家出身的女子。但隐歌的身份又着实太低了。   她心里思量着,看向隐歌的眼神既有同情,又有羡慕。同情她与世子爷无缘,又羡慕她有个会念书的好弟弟。   隐歌自刚才说完话,就一直注意着隐月的神色,此时见隐月的表情,心知这是信了自己的话。   心里不免有些自得。隐月这丫头果然是个蠢的,自己随便说个三言两语就就把她糊弄住了。她也不想想,自己这一大家子要脱籍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王府富贵,她娘和她祖母都是主子身边得力的人,她家里的日子比寻常的乡绅家都阔气。所以她们家怎么可能为了个前途未知的科考就放弃如今的地位。   她祖母和她娘早就商量好了,先求了太妃让她弟弟一个人脱籍,然后想法子让她伺候了世子爷。等将来生下子嗣,她就是正经的世子妾室。日后她们姐弟俩也可以相互帮衬。   原本她祖母是打算在世子成亲前,就求了太妃让自己去伺候世子。可惜,太妃并没有插手世子房中事的打算。如此,这事就只能等世子妃进门了再筹谋。   可这两日她冷眼看着,世子妃貌美,与世子爷感情甚好,她的心里不免就有了危机感。有世子妃这样的正妻,世子岂会看得见自己。而且先前隐月暗示,世子妃也没有表现出对隐月的另眼相看。这明显是打算装作不知,并不想帮世子收了这个通房。   虽然她娘一再叮嘱让她先不要轻举妄动,但隐歌怕自己再不出手,等世子妃站稳脚跟,自己这个伺候在世子爷跟前的大丫头会被早早清算。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正好隐月近来上蹿下跳,想伺候世子爷的心思几乎是人尽皆知。她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把。   想到这里,隐歌便拉着隐月的手,贴心道:“好妹妹,我从来都当你是我的亲妹妹。因此也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妹妹若真想达成心愿,只靠巴结世子妃是不行的。世子妃的态度咱们都已经知道了,摆明是想晾着你,让你知难而退。她与世子才是新婚,怕是不会做了这个贤惠人,主动让世子收了你。”   “我………我可以等啊。”隐月面露焦色,急切道:“世子妃现在不需要帮衬,并不代表日后不需要。只要让世子妃知道我的忠心,我总能有机会的。”   隐歌听了她这样天真的话,心里轻视,面上却真挚的劝道:“我的傻妹妹,世子妃即便需要人帮衬,可选自己的陪嫁丫头岂不是更好?如何就非要选你呢?妹妹可是瞧见了,世子妃身边的丫头个个都是出挑的。除了颜色没有妹妹好,那浑身气派比起小户之家养出来的小姐也不差什么。在世子妃眼里,她身边的丫头用起来才是最放心的。”   …………   隐歌出去了,独留隐月一个人怔怔的坐在窗前,回想着刚才她在自己耳边轻声呢喃的话:“………妹妹若真想博这一场富贵,倒不如从世子身上下手。趁着世子妃还没有站稳脚跟,先成了好事。”   “可是……这样岂不是得罪了世子妃,她一怒之下怕是更不会让我待在世子爷身边了?”   “呵呵!妹妹这是不了解世子妃这样的世家贵女。只要你成了世子爷的人,世子妃即便心里不愿意,为了自己贤惠的名声也得留下你。”隐歌笑眯眯道。   隐月听了这话,心动之余还有些胆怯,她犹豫道:“即便真如你所说,可日后世子妃还是会报复我的………”   话还未说完,就被隐歌打断了:“富贵险中求!妹妹容颜娇媚,只要你好好抓住世子爷的心,尽快为世子爷生下个儿子。到那时,世子妃也奈何不得你。”   ……………   是啊,富贵险中求。只要自己抓住机会,生下儿子,这辈子就再也不用卑躬屈膝的伺候人了。   隐月看着窗外一个黑瘦的小丫头被旁边的几个衣着鲜艳的丫头推倒在冰凉的地面上,看她趴在地上无助的哭泣,仿若看见了自己刚被卖进王府时受人欺负的情景。她的面上就渐渐的浮现出一抹了坚定……… 第107章 三朝回门   今日是季萦出嫁后三朝回……   今日是季萦出嫁后三朝回门的日子。一大早宋家老小就齐聚在老太太的院里, 等着这一对新人。   宋子羡与宋子服两人早早被等得心急如焚的老太太打发到府门口等着接妹妹回家。   当王府的马车辘辘行来时,宋子服一眼就看到了,他当即下了台阶, 边往马车的方向跑, 边大声道:“四哥,萦姐儿和世子到了。快去让人禀告祖母和阿娘。”   宋子羡看他急切的模样, 无奈又欢喜的笑笑,吩咐身后的小厮赶快进去通报, 然后自己也抬步跟上了弟弟。   季萦被齐灏扶着下了马车, 然后就看到两个哥哥都来了, 不由笑道:“四哥和六哥在家里等着便是, 怎么还等在门口?”   “还不是祖母和阿娘太想妹妹了,一大早就打发我们出来瞧瞧。这会子, 已经催问了三四回了。你要是再不到,祖母怕是要我们套了车去王府接呢。”宋子羡打趣的笑道。   季萦听了这话不由失笑,看身后的丫头仆妇已经将车上的礼品都抱下来了, 便与齐灏还有宋子羡、宋子服几人往府里去。   出嫁不过短短的三日,季萦看着宋府这一路的假山亭阁时就有种恍如经年的陌生感。这种陌生感不是视觉上的, 而是心理上的。在她的潜意识里, 这里已经是自己的娘家了, 而肃王府才是她日后长长久久居住的地方。   “妹妹, 妹夫, 咱们先去祖母院里, 爹和娘, 还有大伯、三叔一家早就就在那里等着了。”宋子羡笑着道。   季萦的思绪被打断,压下眼里的怅然,扬起一抹笑朝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似想起了什么问道:“祖父是否已经出门了?”   宋子羡点头, 道:“是啊,自你出嫁的第二日,祖父就要动身。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祖母原想拦一拦,好歹等你回来见过一面再走。可惜祖父早已与智庸大师约好了。”   季萦听了这话,就笑道:“没关系,祖父与智庸大师神交已久,好容易能见大师一面,自然是迫不及待的。”   “智庸大师?”齐灏有些意外的问道,“可是济南法华寺的那位智庸大师?”   “不错,就是这位大师。”季萦点头道。   齐灏眼里划过一抹深思,道:“听闻这位智庸大师佛法高深,但不喜俗尘。去年底太后娘娘想请智庸大师进宫为宗室女眷讲经,却被大师以闭关参禅为由拒绝了。想不到祖父却与这位大师相熟。”   “嘿!祖父他老人家也是头一回见智庸大师罢了。”宋子羡也不把这个妹夫当外人,解释道:“多年前,妹妹曾养了一株金莲献给了祖母,祖母想将它移栽到寺庙里去,日日受香火供奉。祖父知道了,就让人将这株金莲带去了济南的法华寺。不想智庸大师十分喜欢这株金莲,这回闭禅出关,就邀祖父到寺中一聚。”   “原来如此!”齐灏略有好奇的看了季萦一眼。   ………   几人一路说着话,就到了荣寿堂。   荣寿堂的花厅里,早有丫头禀报了老太太,六姑奶奶已经进了大门了。然后又神色兴奋的说起了六姑奶奶乘坐的马车有多么华丽,不愧是王府世子妃的车架。   季萦走到门口,听到丫头嘴里的六姑奶奶,不由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呢。自己嫁了人,再回娘家,就不是姑娘而是姑奶奶了。   掀开帘子进去,她看见厅里乌泱泱的一堆人。连已经出嫁了的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都带着姑爷回来了。甚至,还在陈氏的身后看见了衣饰朴素的四姑娘。   她心里虽惊讶,但还是敛着神色与齐灏给老太太和宋修远以及陈氏磕了头,又与在坐的其余长辈见了礼。   她们起身后,又与宋家的同辈兄弟姐妹相互见礼,还有齐灏与几个连襟打了招呼。两人这才坐下。   老太太看着季萦,目不转盯的打量了她许久,见她面色红润,气色十分好,便知她在王府这几日过的不错。她欣慰的看着齐灏道:“日后我家萦姐儿就要靠笃之多加照顾了。”   齐灏忙笑着保证了决不慢待妻子。   老太太这才又看向季萦,温声叮嘱她要体贴夫君,孝顺公婆。   季萦知道老太太对自己的关心,点头笑应了。   大家在老太太这边说笑了一会儿,宋修远和宋大伯、宋三叔领着几个女婿去了书房,大太太和三太太知道老太太和陈氏怕是要与季萦说些私房话,便也带着其她人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老太太和陈氏两人才拉着季萦好生打量了一圈,不同于刚才,这次看得更仔细了。   “世子对你可好?”   “嗯!”季萦佯装害羞的点点头,然后看着老太太和陈氏问道:“祖母和阿娘这两日可有想我?”   “可不想坏了,你自小养的娇,我就担心你去了王府不适应。”老太太叹息道,然后又问起她在肃王府的日常用度可还习惯,有没有被怠慢了。   季萦细细与她说了头一日受封世子妃和进宫谢恩的情景。又说了这几日在王府做了什么,吃用了什么,以及太妃和王爷对她的态度也都十分和善。   老太太听罢这才放下了心。   陈氏不同于老太太问起这些琐事,等她和老太太说完话,就问道:“你嫁进去了,世子身边服侍的人可都见齐了?”   季萦就笑着道:“不过两个普通的小丫头,第一日就见过了。如今也多服侍在我屋里,世子身边多是冯安打理。”   陈氏和老太太听了,不由相视一眼,俱都面露喜色。   “这可好了,总算世子是个明白人。”陈氏喜道。   又问起王府里几个长辈的态度,“太妃我倒不担心,王爷和王妃待你如何?”   季萦实话实说道:“王爷虽看着严肃,但对我们这些小辈还算亲和。至于王妃,世子不是她亲生的,她在我这个儿媳面前,要么不亲不近,关系处的恰到好处,要么必要在我跟前摆足了婆婆的架子,事事都要立规矩。”   “那必定是后者了。”陈氏轻蔑一笑,道,“你这婆婆先前瞧着就不是好相与的。”   季萦没有说话,只笑笑默认了。然后又道:“婆婆重规矩,在我那两个弟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我原先也想着摆足了礼数,熬过一阵也就好了。不想太妃疼我,打第一日起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了王府里没有那些磋磨媳妇的规矩。这两日,给婆婆请过安,我多在太妃院里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嗯,这便好!”老太太满意的点头。   陈氏听了也放下了心,然后又反过来叮嘱她在王府要好生体贴夫婿,孝顺太妃和王爷。王妃跟前,面上的礼数万不可怠慢了。   老太太和陈氏两人殷殷嘱咐了季萦半晌,才有丫头来禀报外头老爷带着几位姑爷已经开席了。老太太便也带着早已候在门口的女眷们去宴厅用饭。   好容易回来一次,齐灏也不催季萦回府,反而体贴的说自己找岳父有朝事商议,让季萦等他一等。   季萦会心一笑,送他出了门,便跟着陈氏回了世安院。   陈氏面上笑意满满:“到底是老太爷和老太太会看人,笃之这孩子着实不错。是个体贴人的。”   季萦笑道:“阿娘这下可以彻底放心啦,我以后会过得很好的。”   陈氏听了,笑着嗔道:“当娘的什么时候都不能放下心。这门亲事如今瞧着是好的,可正因为如此你才更要精心经营才行。你如今不光得顾着与姑爷的夫妻情份,更要抓紧为王府诞下长孙才行。如此,不仅你能在王府站稳脚跟,也能让太妃和王爷对你更加看重。”   季萦知道陈氏说的是实话,齐灏等了她这些年,身边连个伺候的都没有,王府的意思明显是更看重嫡长子。她点头道:“阿娘说的,女儿记下了。”   “那便好!”陈氏见自己说的话,女儿听进去了,不由一脸的欣慰。   季萦忽得想起今日跟在陈氏身边的四姑娘,不由好奇道:“今日四姐她?”   “是老太太让放出来的。”陈氏一脸的一言难尽,“老太太为四丫头相看了一门亲事,是你姑父族中的一个旁支子弟。婚事就定在下个月。”   “这么快?”季萦意外道。   “四丫头性子精怪,这亲事是她自己求的。老太太也被她闹腾怕了,只想远远将人打发了事。”陈氏说起这些,一脸的糟心。   “那爹爹那里?”到底是亲生女儿,季萦怕宋修远对四姑娘还有什么想法。   “这事是你祖母一手办的,再不可能将四丫头给害了。再说你爹早就被这个女儿伤透了心,哪里肯再为她费心。”陈氏想起四姑娘做的那些事,真是心里恨的不行。好在这个麻烦就要摆脱出去了。   季萦不过是好奇,问过一两句,也就不再提起四姑娘了。与陈氏说了会儿话,算着时辰不早了,正要说去寻齐灏回府时,齐灏就来接她了。   两人辞过宋家长辈们,坐了马车一路回了肃王府。   晚上季萦躺在床上,看着旁边搂着自己的男子平静又温和的睡颜,想起白日陈氏与她说的尽早要个孩子的话。虽然她才十五岁,但身子这几年被系统产出的补品调养的十分康健,生理也已经发育完全,生孩子倒也不是不行。   扒拉开系统背包,她翻看这几年攒下的一些东西。依稀记得之前她曾采集到过有益子嗣的东西。 第108章 玉镯风波 齐灏休完几日婚假,就开始了……   齐灏休完几日婚假, 就开始了每日上朝的日常。   周朝的早朝,时间安排的还是颇为人性化的。早朝开始的时间一般都在辰时末,这就让上朝的官员有足够的时间用早饭, 给长辈问安。即便住在较远的城外的官员, 也不必三更半夜的爬起来赶路进城。   季萦自婚后就努力扮演着一个好妻子的角色。虽不会对齐灏百依百顺,以夫为天, 但齐灏的衣食住行她基本样样都要过问,然后再精心安排下去。每日齐灏上朝前, 她必要亲自陪着用过早饭, 再两人一起去给太妃问过安, 然后齐灏才会出门。   婚后的生活如此舒心又精致, 齐灏待季萦的感情也越发不同了。不仅对她百依百顺,而且事事体贴。   季萦见清园的几个管事嬷嬷时, 齐灏就坐在一旁亲自为她撑腰,所以她基本是豪不费力的就将院里的理事权拿到手了。还有,她当家没两天, 齐灏就让冯安送进来了一箱子账本和地契,言明这些都是他的私产, 不属于公中, 日后就交给她管理了。   而最让季萦满意的, 还是齐灏对身边伺候的丫头的分寸感, 自从察觉到她不喜丫头们近他的身后, 一应身边事宜基本都是自己收拾。偶尔夫妻两人有兴致了, 季萦也会帮他整理。   两人都有意经营好这段婚姻, 成效自然是显著的。   这日他们难得没有在清园用早饭,而是季萦起了个大早亲自炖了一盅鱼片粥,两人才提着食盒一起去了松鹤堂。   这几日, 太妃的胃口不好,没有食欲。季萦想与齐灏一起陪她用早饭,说不得还能多用些。而且她今日做的这盅鱼片粥,用的就是系统湖泊中的青鱼。这鱼肉质细腻,与同样出产自系统的碧梗米,再加上系统中的雨水一同熬煮,最后的味道十分鲜美。   果然,到了松鹤堂她才从食盒中端出粥碗,太妃闻到香味的瞬间就有了食欲。及至她再取出一小碟萝卜干泡菜时,太妃就觉腹中饿意更甚。   “这是………粥?”伺候在太妃身旁的齐嬷嬷也闻到了这香味,不由诧异道:“哎吆,怎么这样香?”   其实不止齐嬷嬷,齐灏也有些意外。虽说自婚后季萦带来的丫头接管了清园里的厨房,他用的早饭比之前味道好了许多,但与有这般诱人的香味的鱼片粥相比,还是多有不如。   季萦瞧见屋里人的反应,笑着解释道:“我瞧着祖母昨日晚饭用的少,就亲自煮了粥,想着能让祖母好歹多用些。”   “哎吆,这是世子妃亲手做的?”齐嬷嬷闻言,诧异更甚,她与太妃道:“世子妃真真是孝顺,您往日只羡慕宋家老太君有个贴心的孙女儿,今日一遭后,不知要有多少人羡慕您有个贴心的孙媳妇儿了。”   太妃听了这话,老怀大慰,笑着夸了季萦半晌。   季萦看了一眼旁边笑意温柔的齐灏,腼腆道:“这都是孙媳应该做的。”然后亲手盛了一小碗粥,递到太妃跟前,柔声道:“祖母尝尝可合胃口?”   这样的美味,无论对谁都是合胃口的。太妃一连用了两小碗,感觉到了饱腹感,才有些遗憾的放下了碗筷。   齐灏一个习武之人,平日对这些汤水粥类并不感兴趣。但今日闻到这股子鲜香之气,忍不住跟着太妃用了三大碗。又就着季萦带来的萝卜干泡菜,用了三四张肉饼才罢。   及至吃到最后,肃王与王妃苏氏带着两个儿媳和府中姑娘、少爷来给太妃问安。闻见这粥香,苏氏和几个小辈都矜持着说已经吃过早饭,肃王却不客气,直接让人摆了碗筷,就着桌上半碟子萝卜干泡菜,将剩下的鱼片粥全都扫入了肚腹。   他用罢饭,颇有些意犹未尽的道:“母亲这里的粥不错,是哪个厨子做的,赏!”   季萦听了这话,脸上漾着笑意,轻巧的行礼道:“儿媳谢过父王赏赐!”   肃王听她这般说不由愣了愣,倒是太妃哈哈笑起来,道:“世子妃有这般的好手艺,又一心孝顺我这个祖母才亲自下厨,确实该赏。”   她说罢,就让齐嬷嬷取了个匣子来,亲手递到季萦手里,道:“难为你有孝心,这幅头面是我年轻时老王爷送的,正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女子戴,今儿便给了你吧。免得放在我这里积灰。”   季萦也并不推辞,笑意盈盈的收下啦。   一旁的苏氏深深看了季萦一眼,心里有些不悦。她这个做儿媳的除了新婚头朝,再没得过太妃的赏赐,季萦这个孙媳妇却是三天两头能得了太妃的好东西。   除了她,还有底下的小辈们,尤其是二奶奶和三奶奶,当季萦打开匣子,露出里面的红宝石头面时,她们两人心里真是止不住的艳羡。同时,也对先时听闻的太妃喜爱世子妃的事有了个明确的认识。这哪里是对孙媳妇儿,亲孙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肃王对季萦这个知书达礼的儿媳妇本就印象不坏,今日见了她对太妃的孝心,心里更是十分满意。对这些日子王妃时常在他耳边暗示的季萦年纪小,不会照顾人的想法,瞬间消散了个一干二净。他既说了要赏赐的话,便也不含糊,直接让人去他书房取来了一方小印。   “这是你母妃遗世的东西,今后便交给你好生保管吧!”他的语气莫名有些伤感。   季萦接过小印,见上面刻的是个“肃”字,心里猜测着这小印的来历定然不简单。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齐灏,等他点过头后,面上才十分郑重的收下了。   太妃与肃王见了她这般大方的姿态,俱都十分满意。倒是一旁的苏氏见了那方小印,面色不由大变,她手帕拧的死紧,张口欲说些什么,但最终顾及着太妃与王爷并未出声。   因着还要上早朝,肃王与齐灏用过早饭便带着人出府了。   季萦每日早安后都要陪太妃说一会儿话,因此并未急着离开。而苏氏和二奶奶、三奶奶不知为何也跟着一同留了下来。   松鹤堂的正房里,几人说着话的空挡,季萦端了丫头们捧进来的茶盏递给太妃,行动间就露出了手腕上碧油油的玉镯子。   三奶奶眼睛最尖,一瞧见镯子,不由艳羡的道:“呀,大嫂腕上的这对玉镯子可真好看。质地这般细腻通透,怕是价值不菲吧?”   季萦听了,不在意道:“不过随意戴戴罢了,要说好看三弟妹头上的这对点翠簪子才是漂亮呢。”   三奶奶闻言,伸手扶了扶发间的簪子,半是不好意思半是炫耀道:“这簪子还是我过生辰时,我们三爷送的。”   季萦就笑道:“三弟妹与三弟的感情好,真让人羡慕呢。”   一旁的二奶奶听着她们两人说话,仔细打量了一眼季萦的镯子,才意味深长的道:“大嫂与大哥才是夫妻恩爱有加呢。若我没瞧错,大嫂戴的是对百子如意手镯,是为着求子吧?”   季萦听了这话,眼里的笑意不由顿了顿,道:“二弟妹忘了,我与世子才是新婚,哪里用得着求子,不过是凑个好意头罢了。”   上首的太妃这半晌听着她们妯娌说话,一直未曾开口,这会儿听了季萦的话,才笑着道:“确实不着急。子嗣求的便是个缘分,时候到了自然就来了。”   二奶奶听了这话,心里不由的一阵不自在。世子妃与三奶奶,一个才新婚,一个成婚也才一年,对子嗣确实不着急。但自己已经成婚三年了,至今还未有孕事传出,又如何能不着急。   看着季萦手腕上的玉镯,她心思不由一动,笑道:“不知大嫂的百子如意镯是哪家铺子买的,若是灵验我也求一副去。”   季萦摇头道:“这镯子是我早年得的,据说是孤品。”说罢,又道:“两位弟妹若喜欢,照着样子打一副也就是了。”   三奶奶遗憾的摇头道:“大嫂的这对玉镯无论做工还是质地,哪里是能仿制的出来的。”   三奶奶歇了心思,二奶奶却笑着道:“不过一对镯子,这样的东西想必大嫂多的是,不如我拿我这一对累丝莲花手镯与大嫂换可好?”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不由凝滞了一瞬,太妃面上浮现出了一丝不悦。苏氏面上也隐有些轻蔑之意。   季萦摸了摸腕间的镯子,直视着二奶奶道:“说什么换不换的,若是寻常之物,我送于二弟妹也便是了。只是这对百子如意镯,求的就是个好意头,倒不好舍于旁人了。”   她说罢,又笑着道:“不如这样,一会儿二弟妹去我屋里开了首饰匣子再选个别的,我送给二弟妹。”   二奶奶听她这般说,瞬间不高兴了。心里认定她这是假做大度,便冷笑着道:“大嫂让我随意挑选,难不成我挑中了祖母赐予你的滢心镯,大嫂也舍得给我不成?”   季萦听着就收了面上的笑意,道:“二弟妹说笑了,祖母赐的滢心镯可不是寻常首饰,而是信物。我自然不会轻易示于人前的。”   信物?什么样的信物?太妃送镯子时,难道与世子妃承诺过什么不成?   不仅二奶奶与三奶奶心里嘀咕,苏氏看着季萦也是面露思索。太妃瞧着一屋子的众生相,不喜道:“行了,萦丫头才进王府没几日,你们这些做弟妹的就惦记上了人家的嫁妆,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难得被太妃开口训斥,二奶奶和三奶奶瞬间涨红了脸,呐呐不敢言语,苏氏一时也有些如芒在背。心里不由生出了许多怨怼。 第109章 人参(捉虫) 若是往常,太妃这般不给……   若是往常, 太妃这般不给面子,苏氏早就坐不住走了。只是今日,她依然安坐在椅子上, 柔声奉承了半晌, 太妃面色才好了许多。   她便趁机道:“娘,其实儿媳还有一事要与您老人家说呢。昨日太医为王爷诊了脉息, 说是王爷之前的旧伤有复发的可能。开了一道调养的方子,需用到百年老参。”肃王年轻时征战沙场, 曾受过重伤。自此心肺受损, 留下了气虚的后遗症, 需要长时间用药调养。   季萦听了这话, 眼皮一跳。只听太妃道:“既然要用参,就开了家里的库房去取。若没有, 就去相熟的药铺子采买。再不成还有太医院,问问太医院可有备用的老参。”   苏氏就略带为难的道:“咱们府里的参年份少,药性是不够的。外面的铺子和太医院也都问过了, 都说没有。娘,这有年成的老参哪里是容易找到的, 更别说上了百年的。”   连太医院都没有, 这一时半会儿的可到哪里找去?若耽搁的久了, 王爷的病情岂不是会加重了?   太妃眉心紧皱, 神色间就有些焦灼。苏氏见了, 就朝旁边的二奶奶使了个眼色。二奶奶轻微的点了点头, 张口就想说话。   季萦眯着眼睛瞧了她一眼, 抢在她前面开口道:“祖母不必犯愁,说起这百年人参,孙媳嫁妆里倒是有两支。我这便让人去取来。”   已经看清了苏氏对自己的谋算, 季萦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将献出人参,让太妃和肃王记下自己的这份情。   “那怎么能行。”太妃想也不想的就给否了。“这是你的嫁妆,王爷用药如何能用你的东西。”   季萦听了这话,不由笑着嗔道:“祖母说的哪里话,我是小辈,孝顺长辈本就是应当的。不过是支人参罢了,与父王的康健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她说罢,见太妃面上还是有些犹豫,便笑着提议道:“无论如何,父王的病情是耽搁不得的。先取了人参让太医入药,等日后咱们府里寻摸着买到了老参,祖母再补给我便是了。”   如此,太妃终是点头应了。   季萦见状便让陈妈妈去清园开了库房将人参取来。她的人参的确是上了百年的老参,而且品相完好,药性也保存的十分之好。药匣子打开的瞬间,屋里众人都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参香味。   季萦给太妃看清了匣子里的人参,就顺手将匣子递给了齐嬷嬷。“这支是年份最长的,先拿给太医配药,若是不够再与我说。”   太妃瞧见这一支人参足有小儿的手臂长,便是日日炖汤都够了,何况只是入药。她看着季萦慈爱道:“你这孩子就是实诚。自来女子嫁妆里的人参,都是备着将来生产时所需,你却是不藏私。”   季萦笑着道:“我自小运道好,想来是用不上这些的。倒不如拿出来孝顺了长辈。父王身子康健,我和世子才能心安。”   她这话说的不仅讨巧,而且十分真诚。她的系统能一连升几级,全凭齐灏帮她找到了系统电池。   虽不能让齐灏知道系统的存在,但系统里的好东西,理应有齐灏的一份。肃王是齐灏的亲爹,送出一支人参为他配药,季萦自然不会小气。   她这般大气的性情,惹得太妃对她怜意更甚。   而一旁的苏氏此时却是强颜欢笑。她本来想借着王爷的病,逼季萦交出嫁妆里的人参。这样难得的好东西,无故拿出来想必心里是极不甘心的。如此,也能让太妃看清季萦私下的真面目。   不想老二家的还未说话,季萦就主动献出了人参,让太妃对她更加看重。更没想到,季萦虽拿出了人参,却是直接交到了太妃的手里,这是明显不想让她沾光的意思。这就坏了她先时的打算。   自从知道了季萦嫁妆里有两根有年成的老参,她老早就想着了。这是能延年益寿的好东西,凭她自己是寻不来也买不起的,正好可以设法让季萦这个儿媳妇孝敬自己。可惜到头来,一场算计全都落了空。   眼看便宜占不到,苏氏就早早告辞了。二奶奶和三奶奶,也紧跟着她的步伐走了。   季萦假装没有察觉苏氏的算计,与太妃说会儿话,也就告退了。走时还与齐嬷嬷说好,午饭时她亲自下厨给太妃做一道好菜。   她一走,太妃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脸色显见的阴沉下来。   齐嬷嬷知道太妃这是看明白了王妃方才的举动中的算计,因此生气了。   果不其然,太妃气声道:“身为王府主母,竟小家子气到算计儿媳的嫁妆。这样的人,如何担得起一府中馈。到底是我当年看走了眼。”   齐嬷嬷不免劝道:“说到底太妃也是肉眼凡胎,又如何能看清人家特意的装模作样。”当年还未嫁进王府时,苏氏可不是如今这般眼皮子浅的模样,反而在闺中颇有贤名。也难怪会骗倒了去相看的太妃。   她继续道:“好在世子妃是个好的。无论心性,还是眼界格局,都堪比当年的先王妃。”   太妃听了这话,点头认同道:“不错,萦丫头是个好孩子。到底是书香大族教养出来的,气度的确远甚常人。”   她说着就想起了这些日子齐嬷嬷禀报给她的,季萦在清园里的一系列施为。虽有齐灏的扶持,但能这么快压服院里一众有资历的管事嬷嬷,将清园的里里外外把持在自个儿手中,由此可见她当家理事的能力不容小嘘。   想到这儿,太妃终于下定了决心,吩咐一旁的齐嬷嬷道:“一会儿你便将王府里账房和采买上的账本以及对牌给世子妃送去,就说我这些日子精力不济,日后就让她帮我打理府务。”   齐嬷嬷闻言,心里着实有些惊讶,她犹疑道:“世子妃才嫁进王府没多久,您不再瞧瞧?而且如今首要的还是子嗣,是不是等世子妃有了喜信,再………”   太妃摆手打断她的话,道:“世子妃心思赤诚,自身又有能力和担当,她管了府务,我再没什么不放心的,正好也能借此机会好生歇一歇。至于子嗣,”她说着就哼笑一声,才接着道:“还从来没听说过一府主母会因着管了家就耽搁了子嗣的。大不了等日后世子妃有了孕信,我再帮着她压一压阵也就是了。”   齐嬷嬷听着这话,就点头应了“是”。   太妃却是等不得,催道:“你这会儿就去吧。带了账本去,尽早与世子妃交接清楚。免得拖来拖去,凭白惹了那孩子伤心。她是世子妃,这个家她当得的。”   …………   太妃怕季萦伤心,但季萦还真不会。她好容易理顺了清园里的事宜,将大部分事务都分管给了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她只管控大局就好。不想才腾出了时间准备进系统地图,齐嬷嬷就带着账本找上门来了。   季萦是新妇,实在不想这么快就接收王府的事务。因此推辞的十分真诚。齐嬷嬷见了,对她的好感更甚,越发觉得她是个淡泊不争的,太妃果然没看错人。相比起苏氏当年一进门就想着抓权的难看姿态,季萦的淡定姿态就超然了许多。   因此,季萦越是拒绝,齐嬷嬷就越是坚持让她接手。她劝道:“有世子妃操持王府中馈,太妃日后便能少些劳心劳力,这也是您和世子的一片孝心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季萦只得接下了账册和对牌 ,还有除了几房主子身边的丫头外,王府里所有奴仆的身契。可以说,除肃王府里最大头的产业,其余中馈的权利尽握于她手。   不同于季萦的消极情绪,陈妈妈和香芸等人十分兴奋。   “世子妃,从今往后您可就是肃王府实际的掌家主母了。咱们终于在王府站稳脚跟了。”陈妈妈说着眼里就闪现着欣慰的泪花。只觉自己终是没有辜负了老太太和太太的嘱托,将世子妃照看的很好。   说起这个,季萦心里也有了些欢喜。不过她还是冷静道:“要想当好这个家,我身边的人手怕是不够用。而且王妃那里,说不得还会起什么波澜。”太妃越过苏氏,直接让自己当家,苏氏如何能甘心。太妃那里,苏氏自然不敢动作。但在自己这里,她没有顾忌,指不定会使什么绊子呢。   说起正事,陈妈妈就收敛了脸上的兴奋之色,正色道:“世子妃您先前吩咐奴婢仔细查看咱们院里的丫头,观察了这许久,奴婢倒是挑出了几个能干又心性好的丫头。您看?”   季萦低头沉吟了片刻,就与陈妈妈道:“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先将杏黄提上来,你看好的丫头也先补上二等的空位,等过几日再挑人补齐一等的空缺。”   陈妈妈忙恭敬的应道:“是,奴婢一会儿就去安排。。   季萦又看向一旁的香榧,道:“你的婚事怕还得耽搁一阵子。一是我身边如今离不得你,二是世子爷身边的人,我需得细细相看好了才行。”   香榧忙道:“正事要紧,世子妃不必为奴婢费心。奴婢一切都听您的安排就是。”   ………   定下了身边的人员,陈妈妈又让几个出挑的丫头补了季萦身边二等丫头的空缺。如此,季萦主持中馈,才慢慢得心应手起来。   因着有太妃明里暗里的支持,这些日子她处置府务不仅王府里各处的管事嬷嬷顺从,连王妃那里也没有一丝波折。   不过,表面上越是平静,季萦的警惕性就越高。旁处倒罢了,主要是怕王妃那里会生出什么是非。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这日,她正扒拉着系统背包里的东西,准备找了先时得的一块三角鹿的精肉出来,做一道翡翠炒鹿柳。除了鹿肉,她还瞧见了放在旁边的三角鹿的鹿筋,这块鹿筋有有益子嗣的功效。想了想,她便也一道取了出来,准备和鹿肉一道烹饪。   正想着用这块鹿筋做什么菜时,杏林就进来了,与她禀道:“世子妃,太妃让人来请您去一趟。”说完,又低声道:“刚才有丫头禀报说王妃去了松鹤堂,不知与太妃说了些什么,然后太妃便让人来请您了。”   季萦听了这话,心里不仅没有担忧,反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   她看着面露忧色的香榧,安慰道:“无事,我先过去瞧瞧,你留下来将家里的门户看好。”说罢,又示意外面道:“尤其是那两个丫头,我没回来前,不许她们出院门一步。”   香榧听了吩咐,心中一凛,郑重的应了“是”。   交代好了一切,季萦便换了身衣裳,带着香芸和杏林往松鹤堂去。 第110章 白药方子 不出季萦所料,太妃找她果然……   不出季萦所料, 太妃找她果然是为了隐歌和隐月这两个丫头的事。原因就是苏氏不知在何处听了闲话,说季萦这个世子妃一进门就打发了世子爷收用的两个房里人。这便就迫不及待的一状告到了太妃跟前。   苏氏想的很好,无论这件事是不是下人们捕风捉影, 又或者是另有隐情, 但既然闹到了太妃跟前,季萦无论如何都得给出一个交代。要么性子烈些, 顶着太妃的不喜,干脆利落的打发了这两个丫头。要么咬牙忍下这口气, 将这两个丫头给齐灏收了房。   总之, 无论选哪个, 这个亏季萦是吃定了。   可惜她千算万算没有料到齐灏从未碰过身边的这两个丫头。当季萦慢悠悠的说出这个真相时, 她还有一瞬间的怔愣,下意识的不相信。   季萦便道:“若是祖母和王妃不信, 我这便让那两个丫头过来,想必祖母和王妃身边定有有经验的嬷嬷。”说罢,又意有所指的道:“我们世子爷行事正派, 万不能被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污了名声。”   太妃这个时候已经信了八九分了,齐灏的品性她是百分之百相信的。   而苏氏原本针对的是季萦这个世子妃, 不想被季萦三言两句就上升到了有人要污蔑世子爷的名声程度。看着旁边季萦面上的淡定从容, 她顿时心觉不妙。   正当她心生退意时, 就听季萦与老太妃道:“祖母, 也不知这些闲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孙媳想着为了世子爷的清誉, 得严查才是。还有隐歌和隐月这两个丫头, 原本是世子那边不用了的, 我想着好歹是伺候过世子的人,隐歌的祖母更是您的身边人,所以便想让这两个丫头跟在我身边………”   她说着, 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想这两个丫头是个心里有志向的,死活不想在我身边伺候,那隐月还说出了若是逼急了她便自请出府的话。祖母,您看这………?唉!我原本也不想说了这些烦心事凭白惹祖母您不高兴,可两个丫头确实让人棘手。便想着还是请祖母示下才好。”   季萦声音清脆,崩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此时太妃已经是面色铁青,她冷声道:“哪里来的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我瞧着也不必看她们如何装腔作态,齐嬷嬷你这会儿就去将人打发了。”   齐嬷嬷听了吩咐,立马恭敬的应了“是”,毫不犹豫的退出去了。   然后就又听太妃道:“这府里的人如今真是了不起了,连世子的事也敢随意造谣。萦丫头,你既是王府内宅的主事之人,又是世子妃,这件事就交给你来查。务必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都揪出来,也不必来回我,只重重的罚便是。”   季萦听了,忙起身正色的应了:“是,儿媳定不负祖母所望。”   看太妃发过了脾气,又似有话与苏氏说的样子,季萦便有眼色的告退了。   出了正房门,就听到房内传出了茶碗摔碎到地上的声音。她心里冷笑,然后与身边的陈妈妈和杏林使了个眼色,几人便加快脚步出了松鹤堂。   季萦奉太妃的命令整顿王府内宅,行事可谓是风风火火。不过两三日,王府下人之中的风气就变了个样。那些有小心思的下仆,一个个的不是被赶去了庄子上,就是被打卖了出去。这些人中不乏有各个主子身边的人,但她处置起来却没有丝毫的手软。   从这时起,肃王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宋家出来的这位世子妃不好糊弄。   季萦治家严整,让太妃和肃王很满意。后又见她处事虽然严格,却不严苛,很是懂得张弛有度的道理,便彻底放下了心。   苏氏在太妃跟前挑拨季萦的不是,不仅没有占到一丝便宜,还被太妃以行事不端为由撤了手中的那一点管家权。从此她便成了一个正真的闲人。为此还病了好几日,连太妃那里的晨昏定省也去不了。   肃王知道她病了的事,便说让她好生养着,日后太妃那里再不必她伺候了。吓得苏氏只堪堪重病了三日,就自己好了。   这场没有硝烟的婆媳之争,终是季萦大获全胜。   晚上,齐灏从外面回来见季萦正倚在榻上看闲书,不由意外道:“如今你当家主事,我还以为你要忙碌的不停歇,不想这般悠闲。”   季萦听了,不无得意的道:“咱们府里有的是能干的人,我只需知道如何用人,把事情让这些管事分管了便是。”   齐灏见她有这样的格局也不诧异,只是打趣的笑道:“你就不怕人家糊弄你?”   “这就要凭各人御下的手段了。”季萦简单提了一句,见齐灏已经洗漱过了,便吩咐香榧摆饭。   一边拉着齐灏往外间去,一边抱怨道:“你这几日越发回来的迟了。可别是早早的下了衙又去哪里找乐子去了?”   齐灏被她的话逗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尽胡说八道。你夫君我行事最正派不过,能去哪里找乐子?你如今真是出息了,连“乐子”之事都晓得了?”   季萦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你们男子寻欢作乐最常去的不就是青楼楚馆么?我便是没亲眼见识过,但也听说过。”   齐灏闻言不由看着她哈哈大笑,笑过就道:“你呀,这话可不敢说到外面去。”然后又稀奇的问道:“岳父家的家教甚是严格,几位舅兄也是正派之人,这些你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季萦笑而不语,被问的急了,才道:“还不是四弟,这几日他出门花销甚大,每每出去都要偷偷摸摸的在账上支银子。银子我是让人给他了,但这具体花到了哪儿去。我也让人去查清楚了。”   齐灏闻言,有些意外的挑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季萦就皱着眉,不认同道:“我听派去打听的人说,四弟看上了个花月楼里的清倌人,不仅为人家豪掷千金,还为其赎了身,现在将人安置在城南柳巷的一处小宅子里。大有金屋藏娇之势呢。”   “简直胡闹!”齐灏听着这些,面色不由变得黑沉起来。   季萦就摇头道:“按理说,有王妃在,我这个当嫂子的也不好管小叔子的事。只是近来祖母和王妃一直在为四弟相看亲事,若是四弟与一个青楼女子纠缠不清的事被传了出去,可就让人笑话了。”   齐灏点头,温声道:“你担心的不无道理。”然后想了想,才道:“这件事,你先别管了,我自有主张。”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怕季萦被苏氏记恨。   季萦听了这话,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先别想这些糟心事了,你累了一天,想必早就饿了。咱们先用饭。”   齐灏坐到桌前,看着桌上的菜色有些惊讶。两个人用饭,四菜一汤算不得奢侈,但这菜品却是样样精致珍贵。尤其是一道浓油赤酱的红烧鹿筋,真是色香味俱全。还有一道熬煮的奶白的鱼汤,鲜香无比。   季萦为他盛了一碗鱼汤,笑道:“这鱼汤是祖母最喜欢的,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还有这道红烧鹿筋,炖的软烂又不失劲道,我想着父王会喜欢,便也让人送去了。”   齐灏听着这话,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神色越发温柔怜爱。   两人这一顿饭吃的浓情蜜意,只觉从此后心心相印。   晚间,床榻上齐灏搂着季萦温声道:“萦儿,咱们生个孩子吧,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会待他如珠如宝。”   季萦害羞的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   自那日与齐灏说过齐宵的事,季萦便丢开心思不再管了。这几日齐灏公务繁忙,基本白日都不在家。她也理顺了家务,白日的空闲时间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如今清园里里外外都是季萦的心腹。午后,她便让香榧守在门外,她要小憩一会。   卧床上,季萦静静的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便心念一动闪身进了系统。   这还是她嫁到肃王后第一次进来。系统地图里的一切还是如之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天空中太阳光耀眼灼人,这会儿正是夏季。   如今,外面的现实世界已经是初冬了,季萦进了系统地图感受着高温之下的热气,一时还有些恍惚。   在湖泊旁边转悠了半会儿,她才想好今日要做什么。先将背包里的参果拿出来全都泡在了酒坛子里。这些酒是她按照百生酿的方子,用系统里的雨水酿制的果酒。虽然她手艺不佳,但系统出品的方子和水都不是凡品,酿出的酒清澈醇香。用这酒泡参果,也不算辱没了。   泡完参果,她又将酒坛子深埋在了地底下让它继续发酵。然后起身去药田里收集药材。   其它的药材不是急需的,只当归、田七还有何首乌她近来的用量多些。她正在备孕,适量用些当归之类的药膳,补血补气。   田七,季萦已经种了好多茬了。她的药材铺子里如今交易量最大的就是田七。这一次她还是期望着能采集出一张方子。   许是时机已到,或者她最近的运气本就很好,所以终是不负她所望,在采集了一大片田七药田后,地上就轻飘飘的落着一张麻纸。   她迫不及待的捡起查看,等看清上面的名字“白药良方”时,真是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受。太不容易了,盼了这么久的白药方子,终于到手了。 第111章 薄荷糖 受这张方子的影响,季萦接下来……   受这张方子的影响, 季萦接下来的几天都显得十分兴奋。   齐灏见她整日笑盈盈的,不由问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事,怎么心情这样好?”   季萦就笑着道:“自从嫁给世子, 我哪日心情不好了。”   齐灏闻言, 哈哈笑道:“这倒是。”说完,心里暗暗想着日后定要好生待自己的小妻子才是, 他喜欢她脸上的笑容。   季萦每日进系统地图的时间都不长,进去了也不敢再去森林里蹦哒, 主要还是预防着不知什么时候会有身孕。   估摸着酒酿的时间差不多了, 她将埋在系统里的百生酿起出来了一半, 连带着两坛泡了参果的酒, 都放到了系统背包里。   又看了下先时采收的何首乌。和人参一样,它的年份越长, 药性价值就越大。季萦只采收了两支,系统就掉落了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萃仙膏,装在一个巴掌大的玉质的小盒子里。查其功效, 能生发乌发。每次洗完头发,只需取拇指大小的一点融化在掌心, 涂于发根发梢, 连用三日便可见成效。   第二样是一小瓷瓶药丸, 名为宝坤丸。女子闭经前后服用, 可焕发体内生机, 延续青春。   …………   想到自从三朝回门后, 自己再没有回过娘家。季萦便吩咐陈妈妈明日一早套了马车回宋府。   除了让陈妈妈和香芸收拾出来的明日带去宋家的布料点心, 还有其它的礼品。她又将百生酿抱了三四坛子,并着王府里御赐的几坛子贡酒一起装在了马车上。   瞅着已经申时了,这会儿太妃应该午睡醒了。季萦便带着香芸和另一个新提上来的大丫头秋屏, 一行去了松鹤堂。   这个秋屏原是在世子院里伺候的,为人能干又沉稳,对王府里的人事关系可谓如数家珍。与人相处性子爽利又大方,一张小嘴会说话极了。只是年纪小、资历浅,这才比不上先时的隐歌和隐月。   陈妈妈将她荐给季萦时,香榧见了就笑着自嘲道:“真真是个能干的丫头。若不是我自忖和世子妃有几分昔日一同长大的情份,有这样的丫头在跟前,世子妃哪里还瞧得见我们这些老人。”   季萦听了这话,笑骂她道:“你这是历练出来了,如今越发会挤兑人了。”   一旁给季萦磕过头的秋屏听了这话,并不惶恐,反而拉着香榧一顿好姐姐的叫道:“奴婢是个笨嘴拙舌的,日后能跟着姐姐们学些眼力见,便是莫大的福分了。万不敢有抢了姐姐们风头的心思。”   香榧本就是与她开玩笑的,也知道季萦为何会倚重她,因此也笑着道:“好妹妹,我说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日后咱们一处伺候世子妃,只要妹妹一心为着世子妃好,就是咱们自家人。”   她说罢,又从头上拔下一支银簪子送给秋屏,以贺她升了一等大丫头。秋屏待要推辞,香芸便道:“快别辞了,先时杏林和杏黄升了大丫头也有这么一遭呢。等得闲了,咱们再好好给妹妹办一场贺宴。”   秋屏听了这话才感激的收下了。她本想着世子妃身边的丫头大都是陪嫁带来的,她来了肯定有的被排挤呢。不想几位姐姐人这么好,待自己也是真的和气。自此之后,她越发忠心于季萦了。   提了秋屏为一等丫头,她自报家门时季萦才知道,她竟然是太妃身边的齐嬷嬷的干外孙女儿。   据说秋屏的娘被卖进王府时,曾拜齐嬷嬷为干娘,后来嫁人生子与齐嬷嬷的关系也一直未曾断过。秋屏能被分到世子院里伺候,其中也有齐嬷嬷的帮衬。   知道了这么一层关系后,季萦就感叹果然她这院里的人都是卧虎藏龙。随便一个丫头都能跟太妃身边的亲信扯上关系。   季萦一行到了松鹤堂时,正碰上齐嬷嬷送了一个面生的嬷嬷出来。看这嬷嬷满身绫罗,发间、腕上的首饰俱都考究,便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齐嬷嬷并未介绍这个嬷嬷,只是和气的道:“世子妃来了,快进去吧,太妃正念叨着您呢。”   季萦也不再深究,只笑着点点头,转身进了正房。   她走了,那位嬷嬷才打量了一眼她的背影,问齐嬷嬷道:“这就是府上世子妃吧,瞧着真是个水晶一样的贤惠人。”   齐嬷嬷与她客气的笑笑,谦虚道:“您客气了。”   那位嬷嬷就笑笑,一路不再说话。   ………   太妃见了季萦果然很高兴,拉着她问道:“怎么这会子来了?”   季萦就笑着道:“早晨忙着见底下的管事,没时间与祖母说话,这会儿子得空就想来陪陪您老人家。”   太妃听了这话,老怀大慰。又想起齐灏这些日子的忙碌,很少着家,便安慰季萦道:“笃之这些日子公务忙,没空陪你,等他忙过这一阵子我让他给你陪不是。”   季萦佯装不好意思的道:“世子在外面忙得是大事,我怎么好拖她后腿。”   太妃见她如此,就慈爱的道:“你呀,也太识大体了。笃之有你这个妻子,是他的福分。”   季萦被夸的越发不好意思了,便转移话题道:“祖母,近来我那药材铺子里得了些品质上好的枸杞和当归,我便想着给您送些过来,让厨房给您煲汤喝。”   说罢,又指了指秋屏手里捧着的一个小瓷坛子道:“这是我自个儿泡的参酒,有补气延寿之效。药性不如人参那般烈性,您日常取了一小杯服下,调理身子可比那些汤药管用。”   太妃听着她这一字一句的孝心,心里熨帖之极,拉着她的手道:“你这孩子,有了好东西自个儿留着用便是了。”   季萦就笑着道:“好东西孝敬给您老人家,只盼着您身子康健,长寿百岁,我这个做小辈的才安心。王爷和世子在外奔波,才能无后顾之忧呢。”   太妃这才收下了。又见季萦给她的都是价值不低的好东西,怕她破费太甚,又给她补了不少好东西才罢。   祖孙两个一来一往间,彼此的情份越发深了。   及至季萦最后说起想回娘家一趟,太妃便满口的答应了。想了想,又道:“正好笃之这些日子忙着没时间陪你,你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便回去好生为你祖母和亲家太太尽尽孝。在娘家住上几日也无妨,等笃之忙过了,就让他去接你。”   说罢,见季萦明显心动了,但面上还是有些犹豫,便道:“家里的事你放心,我替你看着便是。”   季萦这才欢喜的应了。   从松鹤堂出来,她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回去后与陈妈妈等人说了这事,大家果然都很兴奋。王府虽好,但她们偶尔也会想念宋府。   既然明日归宁,又可以在家里多住几日,季萦就得将王府的一应事□□先安排好。想来想去,她决定留下陈妈妈和香芸,自己不在,清园的事情就要靠她们两人暂时接手,而且她们的亲人基本都跟着季萦陪嫁到了王府,倒不必特意回去宋府。   秋屏也留下了,她是王府里的家生子,能力又出众,正好可以帮上香芸。   最后决定带着一起回去宋家的是香榧和杏林,还有四个二等丫头,都是王府里出来的。   跟着出门的人选定下,季萦又让香榧去收拾衣裳行装。毕竟要住上几日,一应日常用品要带全了才好。   清园里的一应下人收拾了半下午,才将行礼收拾齐全。   季萦将刚得的萃仙膏和宝坤丸装在一个上了锁的匣子里,让香榧一并收起来明日带着。然后忽得想起她是新嫁女,归宁需得提前告知娘家人,让娘家兄弟来接才合规矩。   看了看时辰,已经快要申时了。她扬声叫了陈妈妈进来,说起要派人去宋家说一声的事。陈妈妈就笑着道:“世子妃别急,我下午时已经让小忠回了宋家,您归宁的消息已经禀给老太太和太太了。”   季萦这才舒了口气,笑道:“还是妈妈想的周到。”   这时秋屏从门外进来,禀道:“世子妃,世子爷身边的冯安来了。”   季萦便让人进来回话。   原来冯安是来取齐灏这几日的换洗衣裳的。圣上巡视京郊大营,齐灏作为主将领要陪侍在圣上旁边。   季萦听了这话,忙让陈妈妈和香芸帮着收拾了一箱子齐灏的衣裳鞋袜。又惦记着他在军营里吃不好睡不好,便将先时攒下的鹿肉干和兔肉干装了半袋子。这些肉都是她从系统里得的,本身的肉质上等,只经过最简单的果木熏烤,沥干了水分就成了无比美味又扛饿的干粮。   收拾完这些,她想了想又将多宝阁上的一个小匣子取了下来。这是她前几日新制的果木香。用的都是系统地图里果树的枝丫,还有几个不认识、气味却十分香甜的果子。这些果子还是当初碰到的那只小猴子扔给她的。这匣子果木香没有其它作用,但用来清新屋子的空气是极好的。   季萦带着身边的人,忙忙碌碌的收拾了小半个时辰,最后收拾出来了两个大箱子。将这些交给冯安和他身后的小厮时,季萦又猛地想起了什么,回了趟屋里。出来时又捧了个不大的小匣子。这是薄荷糖块,自从得了就一直没给过别人。这东西提神,齐灏若是累的狠了含一块,也能解乏。   “行了,去吧。照顾好世子爷。”季萦吩咐冯安道,“对了,你记得与世子爷说,我已经禀过太妃这几日在娘家住了。等他忙完了这阵子,就来接我。”   冯安恭敬的应了“是”,然后才带着两只大箱子走了。 第112章 暖玉手串   晚间,季萦一个人躺在床……   晚间, 季萦一个人躺在床上,不觉有些孤单。索性打发了准备守夜的香榧,自个儿进了系统地图。   系统地图内阳光明媚, 季萦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   她在森林的边缘晃悠了一圈, 采集了几株小灌木。除了得到几块木板外,还得了几个不大的小箱子。其中有一个小箱子通体漆黑, 工艺精致,表面雕刻了华丽的纹饰, 凑近细闻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将小箱子翻来覆去瞧了个遍, 季萦心里不禁一动。她继续找了同样的小灌木开始采集, 虽然再没有掉落小箱子, 但她也得了三四片巴掌大的木块。原来这种灌木叫做香棘刺。它最精华的树心,能够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倒是个调香的好材料。   接下来她依然在森林边缘转悠, 这边缘的树木她先前几乎都采集了一遍,除了如香棘刺这样小株的不引人注意的。她细细寻找,终于又寻到了一种先前没有发现的小植。这是一株拥有碧绿的长长的叶子, 顶端开着拇指长的粉色花朵的花株。   季萦见这花周围布满了小刺荆棘,中间独它一支绽放。又见她枝蔓修长委婉, 花朵娉婷, 既有菊花的素雅坚贞, 又有莲花的高洁自傲, 忍不住心生喜爱。想着干脆将这花移栽出去养在身边好了。   先动手清理了这株花周围的荆棘杂草, 耳边不断想起系统的提示音, 大多是提示她采集了什么草, 得到了草籽或是枝叶,多是些没用的东西。   唯有一株名叫紫草的植株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株紫草全身枝叶呈黑紫色,清理掉它时, 系统的提示音立即道:一株一级紫草,枝叶入药可预防时疫。   不过,她这会儿还顾不上它,只一心扑在移栽心喜的花株上。终于将这支花株连根挖出来时,系统立刻就有了提示:一株二级远山慈,花朵入药可治时疫。   季萦听到这个提示不由挑眉,先前的紫草能预防时疫,这会儿的远山慈能治时疫。怎么都与时疫有关?不过,都是很有用的药株。   她将挖好的花株小心放进背包里,然后决定再多找一些这两种植株。可惜两种植株都不好找,费了大半天功夫也只找到了四五株。而且远山慈的品相远没有第一株那样上乘,索性都采集了。除了得到一大把炮制好的两种药材,她还得了一个系统特产的小玉盒。   经鉴定,玉盒里的是一种药专治烫伤的药膏,名唤无痕膏。能够止痛消肿,并且祛疤。   将刚才得的东西都装进背包里,季萦就不准备再待在森林边缘了。起身在阴凉处歇了歇,便信步往湖泊那边走去。   湖泊里除了莲叶与荷花,还生长了许多品类丰盛的水草。在那里,每每采集一种水草,掉落的东西都能给她带来一种莫名的惊喜。   躺在自制的简易的小舟上,季萦先采了一大捧莲花和荷叶。系统的提示音一连响了两次,第一次掉落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粉嫩嫩的玉质小盒。第二次掉落的竟是一把晴雨两用的竹柄伞。   她新奇的将这把伞撑起来细细打量,这伞的伞面是一种不知什么材质的莹白的细腻的绸布,上面绘着大片大片的莲花碧叶图案。伞骨和伞柄是木头和竹子所制。做伞骨的木头细细一条,被打磨的光滑细腻,做伞柄的竹节面上雕刻着许多莲花的图案纹样。   这把古朴又素雅的绸伞让季萦爱不释手的把玩了许久,才小心的收了起来。   有了这把让人惊艳至极的绸伞,她对另一个玉质小盒就有些不感兴趣。到底是系统掉落的,勉强打开看了一眼,是莲花香味的沐浴露。透明质地的膏体中是淡粉的整瓣的莲花,颜值粉嫩又少女。   她收起来,打算下回沐浴时试用。   在湖中悠闲的荡了会儿舟,快到湖中心时,季萦已经又采了一大抱莲蓬了。除了采集到的新鲜莲子,还有好些系统掉落的干莲子和莲心,以及一串十八子的玉珠手串。   这手串通体皆由墨绿色的圆溜溜的玉珠子串成,触手生温。手串的络子上系着一只笑眯眯的眉目慈祥的玉佛,看着庄重又温润。再看它的功效,佩戴可静心纳福。   想起明日归宁,倒是可以把它送给礼佛的祖母,她一定喜欢。   收起珠串,接下来季萦又在湖中采集了多株水草,却再没有得到什么令人惊艳的东西了。她也不失望,忖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出了系统地图。   ………………   季萦作为肃王府世子妃,归宁是大事。一早宋子羡和宋子服就上门了。拜见过太妃和王妃,才接了季萦回家。   一行人到家时已经快午时了。宋府的中门大开,大奶奶姚氏和四奶奶柳氏,还有三奶奶李氏皆带着丫头嬷嬷候在二门处。   接到季萦后,姚氏边打量季萦边笑道:“可算来了,老太太自昨儿知道了六妹妹要归宁的消息就一直盼着呢。”   季萦笑着道了句:“让祖母挂心了了。”   柳氏在一旁就问道:“六妹妹近来可好?”   季萦笑着点头,又问几个嫂子近来如何。   柳氏笑着道:“最近娘要给六弟相看亲事,我便帮着管了些家事。”   姚氏摸了摸腹部,笑着道:“一切都还好,就是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不安生。”说话时,她整个人仿佛都洋溢在喜悦里。   季萦这才知道姚氏时隔多年终于又有了身孕。看她还未隆起的小腹,想必怀上的时间并不长。   “大嫂这是几个月了?既然有了身子合该好生养着才是。都是一家人,您何必亲自来接我?”季萦关切的看着姚氏道。   说起来姚氏这一胎也是盼了好多年才有的。她自生下宋家嫡长孙后,就一直再没有动静。眼看二奶奶柏氏跟着宋子固在任上一连生了两胎,二房都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儿了,大房还只有一个独苗苗。这使得顾氏极为不满。   好容易靠着二姑娘,宋子铭的仕途终于赶上了二房的宋子固,顾氏绝不容许在子嗣这一块输人输阵。因此不仅时时催促姚氏再生一胎,而且还十分积极的为宋子铭纳妾。   可惜这几年大房的庶孙生了好几个,嫡孙却一直没见音信。因此这会儿看见姚氏面上那种喜极而泣的表情,季萦是真心为她高兴。   柳氏和季萦的感受却不一样,看到姚氏手扶着腹部的样子,她不仅羡慕还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恐慌感。说起来她已经成婚大半年了,也是没有一丝动静。虽然婆母没有催过,但她自己的娘家母亲却提了好几回,说她只有抓紧时间怀上一胎才能在宋家站稳脚跟。现在她也是求子求的心焦了。   荣寿堂。   老太太和陈氏等的心急的不行时,季萦终于到了。   见了女儿陈氏尚还能克制,老太太却激动的差点要扑上去了。   “祖母!阿娘!”再见亲人,季萦的心情也十分激荡。但顾及着老太太年纪大了,情绪不宜起伏太大,季萦忙扶着老太太坐在榻上,温声安抚了许久。   听老太太一连声的问起季萦在王府过的如何,大姑娘撇了撇嘴,道:“到底祖母最疼爱的是六妹妹,先时我们姐妹回来时,祖母哪里有现在这般挂心。”   听到声音,季萦才注意到厅里除了宋家的人,还有几位嫁出去的姑娘也一并回来了。   对大姑娘一如既往的酸言酸语,季萦并不理会。   她这会儿一心都扑在久别重逢的老太太和陈氏身上。看见老太太眼里激动的泪花,她忙取出了要送给她的玉珠串,打开黑漆雕花木盒,给老太太看。   “祖母,这是我特地为您寻来的手串,您瞧瞧喜不喜欢?”   本来想着背过人再给老太太,不想看到这满屋子眼含酸意的众人,她不由得想高调一回,好好给老太太长长脸。   “喜欢,喜欢!”老太太满口的笑道。她原本更多在意的是季萦对自己的心意,不想刚将这珠串拿在手中,感受着手中的温度,面上就露出了一丝郑重。   连带着一旁密切注意着这边的陈氏和大太太顾氏,还有三太太文氏,也不由正色起来。   “娘,怎么了?可是这手串……”有什么不对么?   毕竟是自己女儿送的,陈氏看到老太太的面色,第一时间紧张起来。   只是她话还未问完,老太太就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与旁边的季萦道:“你这丫头,这样的好东西留着是能传家的,何必给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又道:“快收回去,只要你能常常回来瞧瞧我,比你送价值百倍的东西我都高兴!”   季萦怎么可能收回来,她嗔道:“祖母说的什么话,孙女儿可是盼着您长寿百岁的。您再这样说我可就生气了。”然后亲自取了珠串帮老太太戴在手上,道:“知道祖母您信佛,所以专门求了这串珠子。如今又已经入了冬,这珠串是暖玉所制,您平日带着也能暖和身子。”   如此,众人才知道刚才老太太为何会有那样的表情。再看老太太手上的这串珠子,神色不免慎重了许多。如这般莹润通透的玉石本就难寻,再加之是暖玉所制,老太太说这串手串能够传家,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陈氏看着旁边顾氏和文氏不自然的面色,脸上不由露出了骄傲的神色。只是触及老太太腕间的珠串,又忍不住吃味起来。 第113章 众生态 虽陈氏尽量装的若无其事,但知……   世安院。   虽陈氏尽量装的若无其事, 但知母莫若女,季萦还是看出了她心里的不得劲儿。给一旁的香榧使了个眼色,香榧便转身出去了。再进来时怀里就捧着个小匣子。   季萦将匣子打开, 放在陈氏跟前, 笑着道:“这是我给阿娘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陈氏不妨女儿还记得给自己送东西, 一时惊喜莫名。口中虽说着下次不必这样了,但眼神已经忍不住落在了匣子中的物品上, 细细打量。   比起装着宝坤丸的小瓷瓶, 还是那个粉嫩嫩的玉质小盒更引人注目。打开盒盖一瞧, 见里面的膏体颜色粉嫩喜人, 陈氏不由惊讶道:“这是什么东西?香味这般清新好闻。”   这盒沐浴露季萦原本打算自用的,但这会儿看见陈氏眼中流露出的喜爱, 不由笑着解释道:“这是沐浴时用的,可以滋养肌肤。阿娘晚间洗漱时可以试试。”   “这也是你自个儿做出来的?颜色真是好看。”显然她虽然已至中年,但仍然有着一颗少女心。   季萦笑着点点头, 心想着下次再得了这样的东西,定要送来给陈氏哄她高兴。   又见陈氏拿着玉盒不撒手, 季萦便亲自取了另一只小瓷瓶, 递到她跟前, 道:“这是我专门找了秘方为阿娘配的药, 阿娘可要记得服用。”   陈氏看了她手中的瓶子一眼, 不在意道:“我无病无灾的, 好好的人吃什么药。”   “这药可不是治病的, 而是调养身子的。”季萦说着就神秘的笑了一下。然后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紧接着陈氏面上就露出一抹惊喜,但还是有些不好意的笑着嗔了她一句:“你这丫头……”   季萦看着她笑而不语, 见她将那小瓷瓶亲自收起来后,才叮嘱了一句:“这药是专找了太医求的秘方,药材也十分不易得,阿娘可别轻易说出去。这一小瓶您先用着,等过些日子我再给您送来。”   陈氏收了女儿的孝敬,心里十分高兴。想起这些日子王府那边传来的消息,不由关心道:“听说你管了家,如何?可有为难之处?”   季萦知道她担心什么,便宽慰道:“阿娘放心,太妃亲自让我主持中馈,一应事情都有她帮我撑着呢。王妃那边虽然也闹出了些是非,但也都解决了。”   “那便好!”陈氏听着放下了心,但想了想,又道:“我原本的意思是想让你先有个孩子,再管王府那一摊子事,不想太妃这般倚重于你。”   她说着就哼了一声,轻蔑道:“也是你那婆婆太过无用,只要她稍微能帮衬得了太妃,何至于让你这般劳累。”   季萦无奈的拍了拍陈氏的手道:“背后不言人过。左不过此事是我占了便宜,阿娘放心便是。再说我管家的本事可是尽得您的真传,王府内务又哪里能累得到我?”   “这倒也是,王府富贵兴荣,前程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你管家只有巧功,没有累过。”陈氏点头认同道。说完,似又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季萦身后的丫头,低声问她道:“姑爷哪里………对你可好?”   季萦听了,不由笑的一脸甜蜜,“阿娘放心,世子对我很好。不仅平日之事多是顺着我,而且身边的丫头也都是不搭理的。”   如此陈氏才算真真放下了心,一脸感叹的道:“女子这一生最重要的是嫁对了人,其它的荣华富贵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姑爷待你好,你就要念着他的好。他公务繁忙,你可不能不懂事,心生怨念………”   季萦听着陈氏一字一句的教导,认真的点点头。   因着要在娘家多住上几日,所以和陈氏说了半会子的话后,季萦就带着丫头们回去收拾了。   花照里已经空出来了。随着几位年长的姑娘出嫁,剩下的五姑娘明年也要出阁,七姑娘年纪太小,不敢一个人住在园子里。索性都搬了出来,随着各自的生母住了。只有大姑娘和季萦的住处暂时还保留着。   只是大姑娘回娘家,一般很少留宿,即便住上一天半晚上的,也会住在大房那边。季萦因着住的时日长,又带来的人多、行礼多,陈氏便让人将四知院重新打扫了,让她搬进去。   再回到闺中时的住处,季萦恍若在梦中。   屋子外面,几个从肃王府带来的小丫头是第一次见到宋家的园子,一时新奇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原来世子妃竟是住在这般的仙境里!”   “是啊,这园子比咱们王府里的还漂亮,世子妃日日住在这里,怪不得生得仙姿丽容………”   小丫头们纯真的话语将季萦从恍惚中拉出来。看到香榧她们已经将屋子收拾好了,她便摆手让人下去。   “都出去吧,我歇息一会儿,等晚饭时叫我,我要陪祖母用饭。”   香榧领着几个丫头行礼退下。季萦就倚在榻间,想着先眯一会儿去去乏气,等一会儿了去空间里瞧瞧。不想这一闭眼就睡踏实了,直到香榧进来唤她,她才醒过来。   “姑娘,快清醒清醒吧。您睡了一下午了,才刚老太太屋里的惊蛰姐姐过来问,您要不要去老太太那边用饭?”   季萦睡眼朦胧中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象,又听着香榧在耳边的说话声,一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茫感。直到醒了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   “伺候我洗漱吧!”季萦起身下了床,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凳上,道:“给惊蛰说,我待会儿就过去。”   杏林领了命去传话,香榧伺候她洗漱梳妆。   在家时,季萦穿的比较随意。上身穿了一件玉色的软银轻罗面的小袄,下身是一条暗花细丝的褶缎裙。发间只轻巧的别了一支攒珍珠珠花和一支细银簪子。腕间素素的带着一串珍珠手串,纤细的指头上连个戒子也不戴。   就着这一身去了老太太处。五姑娘见了就笑着道:“六姐姐嫁了人怎么跟没变似的。”   她这话引得一屋子人的眼神都聚焦在了季萦身上。的确没什么变化,若不是挽起的头发象征着她已婚的身份,只看她开阔舒朗的眉眼和无忧无虑的眼神,活似待嫁在闺中被父母百般娇宠的小姑娘。   陈氏看到这一幕心里既骄傲又欣慰。但大太太顾氏的心里却全然不是滋味。看着一旁的大姑娘穿绫着缎,打扮的富贵堂皇,但眉眼间依然掩饰不住的愁绪,她心里不由有了一丝淡淡的憋屈。   说起来,大姑娘嫁回到自己舅家,本应该是宋家几位姑娘里过得最舒心的。起码比高嫁进王府的季萦要轻松的多,但事实却全然不是如此。   除了当年季萦随父母回京时,时隔多年大太太第二次细细打量她。只见她舒展的眉眼间还掩藏着许多少女的娇娇气,婚后还能有如此面相,明显是生活优渥顺遂所致。再看她周身的衣着虽然素简,但一点也不廉价。   以她的眼力,自然能轻而易举的看出季萦身上的这件小袄用的是贡缎软银罗,这样的布料一般都是皇家专用,一匹可谓真真的价值千金。再有季萦腕间的那件手串,所用珍珠都是上供的鲛珠,产自西海,晚间天黑时会有淡淡的荧光闪现。传说这种珍珠是深海中鲛人流淌的眼泪,极为难寻。每年大概只有一百来颗的产出,非皇家亲贵,寻常都见不得这珍珠的面儿,更别说做了首饰戴了。   除了这些穿戴,还有中午时季萦送给老太太的那串十分珍贵的暖玉手串。这一切无不说明季萦在王府里过的出人意料的好,并不是如她原先所想的那般疲于应付。   想到这里,大太太终于体会到了大姑娘一直以来的心里的不平衡。是啊,同是宋家的姑娘,凭什么季萦就过的比旁人好?   终归都是老太太的偏心所致。若当年与王府定下亲事的人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   察觉到大太太看着季萦时的异样神色,陈氏不由面露不悦。只是到底顾及着人多,她只得轻轻给柳氏使了个眼色。   柳氏接到婆婆的暗示,又看大太太对着小姑的眼神发凉,心里一紧,便赶紧借着给大家盛汤的举动打断了大太太的凝神。   一顿饭,众人吃的各怀心思。季萦用过饭,陪着了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才跟着陈氏回了世安院。今日宋修远公务繁忙,她自回来还没见过呢。   一直等了快一个时辰,宋修远才风尘仆仆的回来了。看见俏生生站在屋檐下迎接他的闺女,他十分开怀。   正房里,父女两个亲昵的说着话,陈氏便在一旁说了季萦今日给自己和老太太带了什么东西。宋修远听了不由有些吃味:“萦姐儿给老太太和你母亲都准备了东西,怎么爹爹就没有?”   季萦被他逗的发笑,连忙道:“自然也给爹爹准备了好东西的。我先前寻了个酿酒的方子,自己试着酿了些果酒。味道还不错,既不似寻常果酒那般绵软,又醇香悠长,爹爹可以尝尝。”   她说着就让人将酒坛子抱了进来。然后指着一个最小的酒坛道:“这里面是我泡的参酒,用来调养身子最好不过。您和阿娘每日取用一小杯即可,多了便会虚不受补。祖母那里我也送了的,用过一段时间爹爹别忘了请太医诊一诊脉。”   “哈哈哈,难为你还记挂着爹爹。”宋修远很高兴,说着就要去掀那酒坛上的红绸布。   可惜被陈氏先一步制止了,“大晚上的饮什么酒,等明日了再用。”说罢,就指挥着芳浓几个原将酒搬出去了。   宋修远争不过妻子,只好面露遗憾的看着被搬走的酒坛子。   季萦见了,偷偷的笑了笑,赶忙告退了。 第114章 端倪 冯安将季萦收拾给齐灏的行礼箱子……   京郊大营。   冯安将季萦收拾给齐灏的行礼箱子都搬到了营帐内, 可惜齐灏今日一整天都陪着圣上巡视,并不得空回来。   好容易下午回来了,冯安连忙赶来伺候。   先说了世子妃回娘住一段日子的事, 然后才将世子妃让他带来的东西给世子爷看。   齐灏见箱子里的衣裳鞋袜都是捡了既朴素又颜色深的收拾的, 在军营中穿真正好。其它一应配饰物品皆没有带。再看另一边的箱子里是满满一箱子肉干,这是怕军中艰苦, 特意备着给他加餐的。   还有几丸眼熟的香丸,取出一丸放在鼻翼间闻了闻。是之没有见过的新香。他转头看向冯安。   冯安忙笑着解释道:“这是世子妃新配出来熏屋子的香。世子妃想的周到, 世子爷您在军中住营帐, 难免不如在王府中方便, 所以世子妃才让奴才带了这些香料。”他说罢, 看着箱子里的另一个匣子道:“对了,世子妃还让奴才给您带了些糖块。说是薄荷糖, 提神醒脑的。”   齐灏听着挑了挑眉头,自己的小妻子还真把自己当小孩子养了。他面上失笑,心里却有一丝暖意。笑着打开装糖的匣子, 随意往嘴中丢了一颗。转身正想吩咐冯安摆饭时,瞬间清明起来的精神让他的表情不由顿了顿。再次细细感受了下精神是真的比刚才提升了后, 才确定自己方才的感觉没错。   他此时再看向手中的薄荷糖块时, 神色里没有了先前的漫不经心, 反而多了些凝重。   冯安察觉到他的面色有异, 不由小心的问道:“世子爷, 怎么了?”   “世子妃给你这盒糖时可吩咐了什么不曾?”齐灏紧盯着冯安问道。   冯安被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自己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只是看着此时世子爷深邃的目光, 只得再次回道:“世子妃说世子您在军中辛劳,这种薄荷糖能提神醒脑,让奴才给您带着。”   “嗯。”过了刚开始的那股子惊讶劲儿, 齐灏才慢慢沉静下来。   摆手让冯安去安排饭食,然后自己看着匣子里的糖块若有所思起来。说起来宋家不愧是百年书香世家,底蕴的确深厚。有些秘方,连他们皇族都没有见过,宋家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比如之前妻子给自己做的药膳,再比如眼前的这颗小小的糖块。普通的糖哪里有这等效果。   终于意识到宋家的底蕴不一般的齐灏,在一会儿用饭时尝到看似普通味道却十分独到美味的肉干时,已经见怪不怪了。原妻子的厨艺就是极好,能把肉干做的美味也不是多让人惊讶的事了。   齐灏作为圣上的亲信,随侍伴驾是真的忙碌。不过吃顿饭的功夫,圣上跟前的李公公就又来请来了。   “世子爷……您这是已经吃上了?”李公公如此说着,面上却没有一丝惊讶。像肃王世子这样随身伴架的将领,得空的时间不多。自然要趁空抓紧时间用饭,免得伴驾时精力不济。   他笑的一脸和气的道:“太子与邕王为圣上猎了鹿和獐子,已经让御膳房做了,圣上宣您一起用膳。”   瞧肃王世子这盛宠。圣上吃顿饭都惦记着的人,李公公自然不敢不恭敬。   齐灏听了他的传话,心里不管如何想法,但行动上是毫不耽搁的起身准备随他去见圣驾。走到半路,又转身看了眼桌上的鹿肉干,客气的与李公公拱手道:“这肉干是我府上世子妃亲自做的,味道不错,正好带去给圣上尝尝鲜。”   虽然只是普通的肉干,但却是肃王世子对圣上的孝心。李公公自然不会拒绝。   齐灏让冯安亲自装了几斤鹿肉干。最后想了想,又将新得的香也带了几丸。把东西一并交给了李公公。这些外来东西要近圣上的身,必须专门查验过了才行。   御帐中,圣上坐在上首,神色难得温和。底下坐着的太子和邕王也都面带笑容,不过兄弟两个眼神中却互相较着劲儿。圣上对此好似没有察觉,继续与太子说起这几日巡视京郊大营的进程。邕王坐在一旁,面容正色的听着,圣上不问他也不随意插言。一副淡定自持的模样。   齐灏来时,圣上态度随和的招手让他过来坐,然后继续刚才与太子的谈论。他们商讨完了,李公公才进来问起是否摆膳。   到底是一国之君,虽说在军营中一应事宜从简,但底下的人又怎敢真的怠慢。桌上的御膳一共是二十八道,菜色自然不比在宫里时精致,但数量却是足足的。   最后一道鹿肉干端上来时,圣上和太子皆有些意外的神色,邕王更是直接斥道:“这种粗俗之物也敢出现在圣上跟前,还不快撤下去。”   见他如此,齐灏眼神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才从容的朝圣上拱了拱手道:“这肉干是臣的内子怕臣忙起来错过用饭,特地给臣带的。臣觉着味道不错,便也想请圣上尝一尝。”他说着不由瞥了一眼正面露嫌弃的邕王,脸上显出一抹为难。   圣上是极信重齐灏这个侄子的,而且他对季萦也还有印象。因此笑着道:“难得你对朕有这般质朴的孝心,你那世子妃也不错,是个体贴贤惠的。”说完,又道:“真正的行军打仗中,能有肉干这样的干粮吃,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齐灏听着就道:“圣上圣明。”然后又与圣上说了许多边关的将领都是与士兵们同甘共苦,凡带兵将领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豪放性子,并没有诸多规矩讲究。言辞间暗示出来的意思,竟是丝毫不给邕王留面子。   一旁的太子见邕王被挤兑,心中甚为满意。也不在意齐灏白日间不接受自己向他示好的事了,帮着他说起话来。   他道:“笃之取了个好妻子,这满京谁不知道肃王世子妃贤淑的名声。”   “哦?”圣上有些好奇,他依稀还记得齐灏的妻子是宋家的姑娘,也记得之前圣前奏对那姑娘识大体顾大局的模样,却不想这名声远扬的连他的太子都知道了。   太子见了圣上的神色,忙笑着解释道:“父皇不知道,这位肃王世子妃在闺中就才名远扬了。她可是自己琢磨着制出了大食独有的花露,上回大食的使者来朝听说了此事,直呼不可能。最后还是见到了实物才心服口服了。”   圣上听着微有些惊讶,看着齐灏哈哈笑道:“下次让你媳妇进宫给太后请安。这样聪慧的女子太后会喜欢的。”   齐灏笑着应了“是”。三人说话时,始终没有搭理邕王。邕王心里满是憋屈,但面上还得保持一副惭愧的神色。他得让圣上看到自己不是只会瞎讲究的态度。   到底是内眷,太子略提了一句就不便多说了。齐灏就邀请圣上和太子品尝肉干。   鹿肉干的滋味惊艳味蕾,果然没有人会不喜欢。即使见识遍了天下的山珍海味的圣上和太子也不例外。饭用到最后,其它几道菜都没怎么动,但桌上的肉干却见了底。   李公公见圣上喜欢,便私下与齐灏商量能不能匀出些来给圣上加菜。齐灏自是无二话,让冯安分装了大半的鹿肉干,连带着兔肉也分装了些。   李公公走了后,太子也找上门来了。倒不是再来行拉拢之事,而是也惦记上了齐灏的肉干了。   齐灏对圣上大方,但对别人就未必了。不过毕竟是太子,身份在那儿摆着,好歹也匀了几斤。太子临走时,又见桌子上的薄荷糖块,晶莹剔透犹如上好的美玉,一时没忍住也让冯安给自己装了半斤。   终于打发走了讨食的人,齐灏才哼了一声,叮嘱冯安将世子妃送来的东西都收好,再谁来也不给了。   冯安见自家世子心疼的模样,忙利索的收拾好了东西。   齐灏见了才放下心,准备外出巡视各个营帐守卫。圣驾在此,他每日晚间休息前必要亲自巡视一遍才放心。   初冬的傍晚,天气已经算得上寒冷了。齐灏年轻力壮只着了身夹衣,外面穿了全副甲胄。整个大营巡视下来,已是额头见汗,周身都洋溢着暖意。   但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士兵却全然不是如此。他们都是圣上亲兵,待遇自然比普通的士兵好的多。不止配了全副甲胄,身上也已经换上了新发的夹袄。可惜,不知是不是平日操练不够的原因,有几个身子瘦弱的士兵这会儿已经瑟瑟发抖了。   “统领,这天儿实在太冷了。咱们被冻的快受不住了。”一个年纪最小的士兵实在扛不住了,就大着胆子道。   齐灏闻言,刚想开口斥责,但看到他被冻的有些发青的脸颊,再看旁边的几个士兵也是如此的模样,想了想便与亲随道:“吩咐下去,让伙房今晚熬煮了姜汤给大伙儿取暖。这几日天寒,有得了风寒的尽早让随军的郎中医治。”然后又看向刚才说话的小兵道:“等巡视完,便去营帐喝姜汤,再找郎中看看。日后好好训练,身子强健了,自然就不怕冷了。”   那小兵说完话,提心吊胆的以为怎么也得被训斥一顿。不想统领这样关心他们这些底层士兵,忙心生感激的保证日后一定好好训练。   齐灏巡视完大营,准备休息时却怎么也睡不踏实。想到今晚看到营中的士兵那怕冷的样子,出于谨慎还是又吩咐了亲随一句:“明日让随军的郎中为士们诊脉。就先从圣上的亲兵开始。” 第115章 侍疾 “我肃王府的世子妃,是她苏氏能……   齐灏恍似察觉到了什么时, 季萦这边也不安生。先是一夜过后宋府里有下人相继被冻病了,然后白日里也有人被冻的脸色发青,受不住冷风。   听到香榧禀报的情形, 季萦有些不可思议。漫说初冬的天气会不会把人冻成这样, 只说宋府一直是慈善之家,待府里下人一向宽和, 刚入冬就给每个人发了新夹袄。穿着夹袄又怎会将人冻成这样。   她心里直觉这件事不对劲,想了想还是准备去陈氏那边看一看。   到了四知院, 陈氏正与二房的几个管事妈妈说话。说的也是昨夜将人冻病的事。“………先让下面的人不要胡乱行走, 将病了的人暂时与主子们隔开。再去外面请个好大夫, 捡几个病重的诊脉, 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妈妈等人应着声下去忙了,季萦才出声道:“阿娘, 这事怕不光是气候的问题,咱们得提早预防起来才是。”   陈氏认同的点点头,道:“已经让人去外面打听情况、请大夫了, 到时候看看别人家的情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然后又问道:“你院里的下人情况如何?这些日子你好生待在屋里,别急着出门了。”   季萦点头道:“我院里只一个洒扫的婆子病了, 已经抬出去医治了。阿娘放心, 我省的。”   陈氏派去打听情况的下人早早就回来了, 带来的消息是京中不止宋府一家是这般情形, 好些人家不止下人们冻病了一大片, 连带着主子也有病了的。   主子被冻病了, 这就可笑了。若只下人们被冻病还能说是主家苛待的结果, 可主子得了一样的病症,这症候就不是天气的原因了。   陈氏得到消息的同时,大太太那边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都是大家主母, 应对危机的眼界还是不缺的。她第一时间叫上了两个妯娌,将宋府里得病的下人们全都清点了一遍,不管重症还是轻症,只要有不适的就统一送到庄子上去,然后请了大夫统一医治。   宋家的下人平日没受过主家的苛待,因此被隔离起来也还算配合。等知道有专门的郎中为他们看病,也就安下了心。宋府因为应对的及时,所以情况相对良好,除了一开始就被送走的染病之人,府里的人再没有被传染上,主子们也都好好的。   可惜,别家府上却没有宋家这么平稳,家里下人一听要将他们送去庄子上时,心中惶恐被主家遗弃,因此一些轻微症状的下人便隐瞒不报。如此没过几日,不仅轻症转成了重症,而且还传染了更多的人。尤其是主子们,也多有不适的症状了。   因着越来越多的人染病,京中的郎中开始变得紧缺起来。   出嫁的几位姑娘相继派人来娘家求助,大姑娘和二姑娘的夫家还罢了,到底是名门,自有一套应对危机的章程。但三姑娘的夫家就显得不济了。   老太太发话让大太太开了库房,给各个亲家送了药材去。还有肃王府,打第一日情况不对时季萦就派香榧回去看了。太妃见识广,见外面乱象丛生,又听宋家应对得当,便一再叮嘱季萦暂时不要出门,就在娘家住着。并且让人送来了一大车药材。   老太太见了心生感激,便也安心留了孙女儿在娘家暂住。   随着京中染病之人越发增多,被圣上派出来看诊的太医院的太医们终于确定京中爆发了时疫,这是一种类似寒症的时疫。染病之人最初的症状就是全身发寒,身子好的人能够抗过去,身子不好的就此病倒,接下来便是发烧呕吐,进不了食。   这是一种新型的时疫,连太医们暂时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良方。为了避免被传染,京中大户小户日日闭门闭户,往日热闹的城中一时有些萧索。   宋府里,季萦以给家里的人补身子的名义,煮了一大锅加了紫草的补汤,不论是主子还是下人,每人务必都要喝上一碗。   老太太处的汤药是她亲自送去的。进了荣寿堂的正房,见陈氏竟也在。只是与老太太一样,面色有些低沉。   季萦见了心里一紧,忙几步到了老太太跟前,迟疑道:“祖母,这是怎么了?”心里猜测着是不是家里的谁感染了时疫。   老太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陈氏在一旁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肃王府上派人来了。”   肃王府?看老太太和陈氏的神色明显不对,季萦心里一惊,忙问道:“可是太妃………?”   “不是太妃。”陈氏摇头道,然后叹息了一声才又道:“是你婆婆,听说被身边的丫头传染了时疫,如今正卧床不起呢。”   “那王府派人来……”季萦一下子反应过来,“是王妃唤我这个儿媳妇回去侍疾吧?”   “哼!到底不是亲生的,竟是没有一丝慈爱之心。”陈氏此时再也忍不住,满面怒容的道。苏氏这个贱人,自己感染了时疫,如今却要让自己女儿给她侍疾,打的主意真是让人心里发寒。   老太太叹息了一声道:“那到底是萦姐儿的婆婆。有礼法在,这个时候她非要接了儿媳妇儿回去,咱们也阻止不得。”   季萦的心态倒是十分平静。苏氏之前在自己手里吃了那么大的亏,如今找到名正言顺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她笑着宽慰老太太和陈氏道:“祖母和阿娘放心,我到底是世子妃,一应伺候的事自有下人们做。劳累不到我的。”   陈氏急声道:“这哪里是劳累不劳累的事,这可是时疫,最容易被传染的。”   “没事,我身子一向康健,不会被传染的。再说如今王妃染病,我这个世子妃理应回去主持大局。”   季萦既然打定了注意要回去,陈氏作为亲娘这时候也阻拦不住。只好叹气道:“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明日再回去吧。”   见季萦点了头,她松口气的同时,起身道:“王府来的是王妃身边的许妈妈。我这就打发了去,她日日伺候在王妃身边,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病症。咱们宋家小门小户可经不得被传染,更舍不得让好生生的儿媳妇侍疾。”   …………   季萦连夜收拾了行礼,一大早就坐车回了肃王府。王府既然有病患,她就拒绝了宋子羡送她回去。   车架一直行到二门处,她一下车就看到王妃身边的许妈妈在等着了。“世子妃,赶快过去吧,王妃已经在等着您了。”   这般着急?   季萦闻言,不由与身边的香榧对视了一眼。面色淡淡的道:“妈妈先去伺候王妃吧,我回去换身衣裳就过去。”   说罢正要往前走,却被许妈妈拦住了去路。   许妈妈皮笑肉不笑的道:“世子妃,王妃已经等着了。咱们还是别耽搁了,先过去再让丫头们取了衣裳也是一样的。”   “妈妈这是糊涂了不成,我们世子妃风尘仆仆的回来,总要先给太妃请了安说一声才是。再说如今是特殊时期,王妃又病着,我们世子妃若是不换了外面穿来的衣裳,万一有个疏忽让王妃的病情加重了,这个责任谁负担的起?”香榧见许妈妈的架势,当即拦在季萦前面,呛声道。   许妈妈听她说要去给太妃请安,瞳孔不由紧缩了一瞬,面上也出现了些许紧张。眼神触到季萦面上的薄怒,只得赔笑着道:“奴婢都是按照王妃的吩咐行事,还请世子妃不要为难奴婢。”   季萦冷声道:“王妃的吩咐?难不成王妃亲口说了不许我去给太妃问安么?”   “这………”   “许妈妈,你再敢以下犯上阻拦于我,就休怪我不顾情面。”季萦说罢,再不理她,只冷哼一声便走了。   许妈妈还想上前说什么,却被香榧和杏林两个牢牢拦住了。   杏林冷笑着道:“妈妈可别犯糊涂,我们世子妃回府先给太妃问安,乃是理所应当的事。想必王妃再急切,也不能拦着不让我们世子妃孝顺长辈吧!”   许妈妈眼睁睁的看着季萦远去的背影,心中再无法可想,只得先回了王妃处。   苏氏的状况很不好,短短几日就已经被病痛折磨的消瘦了许多。她眼窝深陷,面色发青,手上青筋毕露。在听到许妈妈来禀报说世子妃回府并没有立即来伺候,反而上赶着去给太妃请安时,她的面色变得更加可怖起来。   许妈妈跪在地上,心里有些发虚。原本就是王妃背着太妃让世子妃从娘家回来的,世子妃这一去给太妃请安,岂不是就露了陷了。   苏氏这会子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只想着自己这个婆婆遭了罪,必不能让季萦这个儿媳妇痛快。她指着门口道:“去,将世子妃给我请来,为婆母侍疾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就不信她敢大逆不道,忤逆婆母。”   季萦确实不敢忤逆,但太妃这个当婆婆的却能驳了苏氏的一切吩咐。   事实上,当齐嬷嬷来禀报说世子妃回来了时,太妃就十分惊讶。这个当口回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她忙见了季萦。在听说了季萦是被王妃叫回来侍疾的,不由大发雷霆。气声道:“我肃王府的世子妃,是她苏氏能够随意糟践的。真是不知所谓。”   季萦见了她的态度,心里不由一松,又怕她被气出个好歹来,忙安抚道:“祖母别担心,我身子一向康健,为王妃侍疾也是尽孝。”   太妃却讽刺道:“她苏氏有儿有女,何来你这个世子妃屈尊降贵。”然后吩咐齐嬷嬷道:“你去请真宁回来,还有霄哥儿,他们的母亲在病中,作为亲生的儿女理应伺候在身边。”   齐嬷嬷福了福,转身出去了。她又与季萦道:“王爷与世子两个当家人都不在,你这个世子妃就陪在我老婆子身边,替夫婿尽尽孝心。” 第116章 神药   说是季萦陪着太妃,实则刚回……   说是季萦陪着太妃, 实则刚回府她就不得不忙碌起来了。   先是重新清点了王府里得病的下人。鉴于苏氏身边出了个隐瞒不报的丫头,连带着主子也被传染了,这回季萦直接让王府的几个郎中挨个诊脉, 挑出来有那不妥的一律送去庄子上隔离。   如今可不是讲究慈悲的时候, 满王府的主子,再有一个如苏氏那样被下人传染了的, 季萦必定要落个管家不力的罪责。因此从一开始她的手段就十分强硬。   为了断绝传染途径,甚至连苏氏的院子也被她隔离了起来, 门口派了健壮的嬷嬷守着, 再不许苏氏身边伺候的人满府里乱窜。   苏氏这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原本让季萦回来是为了折腾人。不想有了太妃撑腰后, 季萦反过来让人封了她的院子。但她心里再愤恨也不敢闹腾,她到底得顾着自己的一双儿女。   真宁县主被从婆家请回来, 与四爷齐宵被齐嬷嬷带着去给苏氏侍疾时,苏氏如同疯了一样将人赶了出去。时疫传染,她怎敢让自己亲生的儿女接触自己。   季萦听了苏氏的举动, 讽刺的笑了笑。但鉴于苏氏已经消停了,不再叫喊着让自己去侍疾, 她便也不再为难真宁县主和齐宵。毕竟王府里的一大摊子事有的她忙呢。   可惜她不计较, 旁人却不罢休。听说苏氏的院子被封了, 真宁县主就气势汹汹的找上了季萦。   “大嫂不许母亲院里的人进出, 是何居心?你作为儿媳,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在婆母跟前端汤奉药, 竟还有闲心给那些低贱的下人熬药?”   面对质问, 季萦冷了面色,讥讽道:“县主是王妃的亲生女儿,这会儿难道不应该贴身伺候在王妃身边, 怎么还有闲心跑来我这里胡闹?”   “你……”真宁县主不禁涨红了脸。在这一点上,她确实没有资格反驳季萦的话。   季萦继续道:“听说是王妃不许你们近前去的,亲生的到底是不一样………”   真宁县主的脸色再次羞红,但她还是咬牙道:“即便大嫂不喜母亲,但你这样肆意苛待母亲,难道不怕传出去么?”   “呵!县主还请慎言!虽然王妃对我颇有微词,但我对王妃可没有半点不恭之心,一听王妃染病,我可是立即就赶回来了,不像县主非得太妃派人去请才来。还请县主不要以己度人才是。”季萦反唇相讥道,“再说王妃的院子虽被隔离了,但一应饮食可没有亏待她,甚至还请了太医日日守在一旁为她看诊开方。县主嘴里的苛待,不知从何说起?”   “即便如此,你为何要下令禁足了母亲院里伺候的人?”真宁县主不依不饶道。   “自然是为了不让时疫在王府里扩散。县主难道没有一点医学常识么?”季萦气极反笑,“即便王妃不在乎会不会传染了我这个世子妃,可也得顾及着太妃的安危吧!”   “可是………”   看真宁县主还想说什么,季萦不耐与她纠缠,只冷声道:“县主既不想伺候病中的母亲,就请待在屋子里不要随意走动。更不要在我处理王府家事的时候指手画脚。王府内务,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   “你………”真宁县主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闻言不禁勃然大怒。可惜季萦却理也不理她,指挥着身后的婆子抬了煮好的紫草水,转身走了。   看着王府里剩下主子以及下人,一人喝了一碗紫草水,季萦才放下提着的心。   暂时确定王府再不会出现被传染的现象,她才有心思打听外面的情况。   首要的是打听京郊大营里齐灏的消息。   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说军中消息封锁严谨,寻常打听不到什么。唯一知道的是军营中被传染发病的士兵比百姓们还多。   这倒是!士兵们都是聚集在一起的,相互之间自然容易传染。   季萦面色有些凝重,正想着是不是再派人出去一趟时,陈妈妈就来禀报说宋府来人了。不知怎地,季萦心里就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宋府来的是宋子服。见了他,季萦忙问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宋子服此时面色苍白,眼神里泛着红血丝,一听到季萦问话就道:“妹妹,爹爹感染了时疫,昨晚被送回家中时高烧不退,今早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怎么会?”季萦心神大惊,不敢置信道:“爹爹怎么会被传染的?”明明家里的人都是用过紫草水的。   宋子服愁眉苦脸的解释道:“户部有位大人得了时疫,一直没有发现,这几日爹爹与他接触的频繁,所以才………”   这可真是飞来横祸!   季萦勉强稳了稳心神,安抚着宋子服道:“你先别着急,我这就去给太妃禀报一声,随你回去。”   宋子服却叫住她道:“妹妹,我来时祖母说家里的郎中不顶用,看能不能找个太医给父亲看诊。还让我给你带话,说肃王妃也在病中,妹妹是出嫁女,理当先顾好夫家的事情。咱们家,有母亲还有四哥四嫂,一定会照顾好爹的。”   如此,季萦只得按下想要立即回去的心思,带着宋子服一道去了太妃处。   太妃听到宋修远被传染了时疫,也十分忧心,二话不说就打发了为自己看诊的秦太医去宋家。太医院里的太医如今都被圣上下令研制治疗时疫的方子,都忙疯了。若不是太妃这样的老资历,哪里能请得到人。   季萦忙感激的道谢。带着宋子服回了清园,打发了屋里伺候的人,取出了个不引人注意的黑漆小匣子递给他,道:“回去跟阿娘说将这匣子里的药草熬成水,给爹爹服下。记得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事。”   “妹妹,这是什么药草?”宋子服疑惑的问道。   “能够治愈时疫的药材。”季萦坚声道。   “什么?”宋子服瞬间失声,半晌才惊疑不定的道:“不是说太医院还没有研究出方子么?”   季萦不准备解释更多,只含糊道:“这是我偶尔得到的药草,能愈百病。世间独此一份,千万小心别让其他人知道了。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应该知道。”   宋子服最终还是小心的捂着怀中的药匣子,与秦太医一起回了宋府。季萦送走他们后,怔怔的坐在榻上半晌,直到杏林进来与她禀报事情,她才回过了神来。   杏林担忧的看了季萦一眼,才道:“世子妃,刚才王爷回府了,这会儿正在太妃处呢。您是不是要过去一趟?”   想到至今还没有消息的齐灏,季萦忙整了整衣裳往荣寿堂去。   …………   宋府。   陈氏这会子已经哭红了眼。宋修远自被送回府中就昏迷不醒,府里的大夫虽开了方子,却好似没什么用处。   老太太担忧病中的儿子和在屋里伺候的儿媳,带着人来看了几回,都被大太太和三太太劝回去了。老太太年纪大了,若被传染了可怎么是好。   被派到肃王府请太医的宋子服迟迟不回来,大家等的焦急不已,只能一遍遍的催人去门口看看。   终于等到他回来了,还带着秦太医一起。老太太见了不由精神大震,忙请人进去给宋修远诊脉。   宋子服见到老太太时,犹豫了一瞬。想起妹妹说过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他到底还是等秦太医为宋修远诊了脉开了方子,把人送走后,才背着人将怀里的匣子交给了陈氏。   “这是妹妹特地嘱咐我带回来的,说是治疗时疫的药草。”他说这话时,心里还是不信这一点点药草就能治愈他爹的病。但看到陈氏听了自己的话后面上流露出来的惊喜,又有些动摇。   “娘,这药真有妹妹说的那般神奇?”宋子服忍不住好奇道。   陈氏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答,只慎重的叮嘱道:“这件事再不许告诉别人。记住!连老太太和你爹也不能说。”   看宋子服点了头,她才打发人出去。“去吧,你爹这里有我照顾,你们在外面等着消息就是。”   宋子服有些不情愿,“娘,我留下来帮您一起照顾爹吧!”   “不用你。你赶紧回去沐浴,将衣裳都换了。按着你妹妹说的,将衣裳都火化销毁了。”陈氏态度坚决的道。   宋子服无法,只得出了四知院。   正屋内,宋修远仍然昏迷着,面色比上午时还要憔悴。但陈氏这会儿却已没了之前的担忧。她的女儿她是相信的,既然说了这药草能治愈时疫,丈夫就一定能痊愈。   也不用旁人搭手,打发了屋里伺候的人,她亲自在外间熬药的小炉子上将匣子里的药草熬成了浓浓的汤汁子。按照季萦叮嘱的,接下来几日,她每日都给丈夫喝一碗。   开始时宋修远一直处在昏迷中,但自从用了秦太医的方子,又被陈氏每日喂药,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清醒了过来。陈氏不由喜极而泣。   她的女儿她就知道!自来都是孝顺的,也从不会说假话。不论这神药女儿是从何处得来的,她都不打算深问。   事实上,季萦平日虽行事谨慎,但陈氏这个当娘的还是直觉到了一丝异常。她也曾提心吊胆了些时日,但见女儿面上行事从来都不露一丝痕迹,也有分寸,这才慢慢的放下了心。   这件事除了陈氏自己,她再没有与任何人提起过。无论女儿有何神异之处,她都不打算探究,这便是她作为一个母亲保护自己女儿的一种方式。 第117章 森林边界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太医院已……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 太医院已陆续研制出了治疗时疫的方子。虽不能百分百治愈病患,但到底还是有人痊愈了。因此,宋修远的病愈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除了陈氏, 大家都以为他是被秦太医治好的。   即便知道季萦送药回家的宋子服, 也没有完全相信是季萦的药草治好了宋修远。久而久之这件事就被他忘记了。   军中的士兵是先被用药的一批人,但由于他们聚集在一起的特殊环境, 痊愈的人数始终赶不上坊间的百姓。但形势总算和缓下来了,齐灏也总算有了消息。   先前季萦从肃王那里知道了齐灏暂时安全的消息, 并未放下心。如今时疫的传染得到控制, 她才松了口气。   终于等到齐灏回来的那日, 不仅太妃让人在大门口摆了火盆以去晦气, 季萦也让香榧将齐灏换下来的衣裳都拿去烧掉。   齐灏洗漱出来见了,心里有些不愿意。他今儿穿的这一身衣裳可是季萦亲手为她做的。   季萦只好哄他以后再帮他做, 这才罢了。   毕竟是传染性极强的时疫,虽有治疗的方子,但京城中着实乱了一阵子, 一直进了腊月才好些。   齐灏是圣上的亲信,如今这样特殊的时期他肩负着京中的治安。因此多时不在家中。   季萦趁着这一阵子的乱象将王府里几乎所有的管事都收拢打压服帖了, 可以说彻底收拢了整个王府的内宅势力。因此当家处事越发轻松, 趁着这一阵子的空闲, 她进空间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里, 这阵子她减少在系统地图里种药材, 反而种了许多小麦、大米等五谷, 以及各种时蔬、水果。   再有太医每月都来王府为府里的主子们诊平安脉, 季萦一直没有被诊出喜脉,因此她也就不再忌讳进去系统森林。   这片森林经过系统的几次升级扩大,已经拓展的十分宽阔。反正季萦探索这么久, 一直没有探到它的边界所在。   这日季萦穿梭在葱郁的森林中,她穿了一身皮甲,背后背着一把竹制的弓箭。这一身装备都是她上次在森林中采集了一片风竹林,以及猎了一头野狼时,系统掉落的。   皮甲是狼皮所制,等级只有一级,只有最简单的防护作用。弓箭是竹子和某种动物的筋所制,也只有一级,但开弓射箭并不是季萦所长,她背着这个也只是图个心里安慰,毕竟这次在森林中探索的是个全新的地方。   不止植物树木与之前经过的地方大不相同,就连动物也品类丰富了许多。除了野狼,三角鹿,甚至还出现了野猪、獐子、狐狸这些。无一例外,这些动物比现实世界的更凶残。   季萦刚才一进系统,就碰到了一只全身火红只有四肢上纯白一点的野狐狸,这狐狸不仅智商狡黠,四肢跳跃的速度也十分敏捷。季萦废了好大的力气,拼着手臂被抓伤的代价,终于拿下了这只狐狸。得到了一块品质上乘的毛皮。   这皮子质地松软,毛色鲜艳,若能再得几块就能制一件大氅。不过能不能凑齐,还要看机缘。   这次探索森林的路上,季萦几乎没怎么停留,她的目的是想找到这片森林的边界到底在何处。沿着一条大概的直线路线,她总共已经连续赶了三四天的路了。几乎最近一进入系统,她都在赶路。   今日她有预感,应该快走到尽头了。   怀着这样的信念,季萦继续走了大半个时辰,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金黄的元宝树。没错,就是元宝树!   只见前面一大片全是金黄色。金黄的树干,金黄的树叶,以及金黄的元宝样的果实。只远远的观察,季萦几乎可以确定这树是真的黄金了。   饶是出身大族见过不少世面,她一下子见到这么一片黄金,心里也不由自主的扑通扑通跳了两下。   她加紧几步准备到前面再确认一下,可惜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被一层看不见却摸得着的屏障挡住了去路。   换了几个地方,试了几次,都不能穿过这层屏障。眼看近在宝山,却不得门而入时,她反倒冷了下来。刚才火热的心绪也一下子冷却了不少。   说起来眼前的这一片黄金也就在视觉上让人感觉到震撼,真要论价值她在这林中随便采集一棵树、植株得到的东西都比黄金值钱。   而当前最让人振奋的该是她找到了这片森林的边界才对。再次摸了摸眼前透明的屏障,她突然想到也许每次系统升级,并不是森林阔大了,而是这个屏障向外挪动了。   可惜前面被一大片元宝树遮挡了的视线,除了这些她并不能看到屏障以外的其它境况。   回头看了看她一路来时刻下的标记,转身朝自己的左侧方向走去。这一片是元宝树,别处就不一定了吧?   她又赶了大半个时辰的路,直到腿脚有些酸软,眼前的景象终于变了。这次竟是一片翡翠玉树。全树颜色碧绿,质地通透,好像是一块超级大的帝王绿翡翠石雕刻出来的。   有了之前的震撼,这次她的定力总算变高了些。变幻景色的瞬间她试着往前走,前面果然有屏障挡住了路。   继续探索下去,也不知还能见到什么样的宝树,季萦很好奇。可惜,时辰已经不早了,她只得最后看了一眼四周,确定下次进来时不会遭到森林中的猛兽的袭击,便心念一动出了系统。 第118章 进不去 接下来的日子,季萦每天有条不……   接下来的日子, 季萦每天有条不紊的处理王府的家事,然后就是进入系统森林探索。   很快就到了腊八节,京城中家家户户都开始熬煮腊八粥。   像他们这样的富贵人家, 自己家做的腊八粥是要送给亲朋好友们品尝的。因此, 这次腊八节可以说是季萦自嫁进王府后对外交际的首秀,马虎不得。   季萦一大早就带着香芸和香榧去了厨房, 煮腊八粥。   她昨晚已经挑选好了品质最上乘的糯米,又挑了好些系统出品的配料, 花生、红豆、桂圆、莲子、银耳、红枣、杏仁、桃仁等。用系统里的雨水泡发了整整一个晚上, 早上去看时已经浸泡好了。   厨娘将糯米红枣这些食材依次下到锅里, 熬煮了大半个时辰, 各种食材交织在一起的粥香味逐渐出来了,季萦才满意的让厨房用小火再熬煮半个时辰, 将锅里的米粒熬化了就可以出锅了。   然后她带着人回了清园,洗去厨房的油烟味换了衣裳,正好厨房的腊八粥就做好了。   她带着陈妈妈和杏林, 还有提着食盒的杏黄一道去了松鹤堂。   因着先前一场时疫,连王妃苏氏都被感染了, 太妃操心了一场后近来身子有些倦怠。见府里的事被季萦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渐渐就不爱过问了。只一心在院里保养身子。   季萦去时, 正有两个小丫头帮着太妃捶腿。   “孙媳给祖母请安!”   太妃见了她来, 果然很高兴。拉着她坐在自己旁边, 笑眯眯的道:“今儿是腊八节, 府里的事情可安排好了?”   季萦笑着点头:“祖母放心, 事情都安排好了。腊八粥也一早就让厨房煮上了。您尝尝,比起往日如何?”   她说着就接了杏黄端来的青瓷粥碗,递给太妃。   太妃只闻着溢散在空气中的粥香, 就知今儿的腊八粥定然做的十分成功。她笑着尝了一口,果真没有猜错。正好她早饭时没胃口用的少,这会儿就一连用了小半碗腊八粥。   季萦请示太妃道:“孙媳年纪轻,第一次主持这样的节日,有些事情还要祖母多多教导。”   太妃听了就安抚道:“这样的事往年都是有成例的,一会儿让齐嬷嬷将去年的名单拿给你,你再斟酌着添减几分,到时派人挨家送了腊八粥去,便是礼成了。”   季萦闻言,心里一定。感激的谢过了太妃。   回了清园,她仔细琢磨了一下齐嬷嬷拿给她的名单,加了几家宋府的亲戚,还有几家她曾在闺中时处的好友的夫家,才将名单给了陈妈妈。让她按着名单上的人家去送粥。   不止肃王府给亲友们送粥,别家也有送来给肃王府的。季萦半早上忙着见了几家相熟的管事,比如安国公府上人。   安定大长公主与太妃的关系一向亲厚,因此安国公府来的是长公主身边的亲信吴嬷嬷。   季萦带着吴嬷嬷去了太妃处拜见,出来时就见一个婆子在松鹤堂的门口张望。她认出这是王妃苏氏身边的人。与旁边的陈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人处理了,然后就与安国公府的嬷嬷出了松鹤堂。   本以为再没有旁的事了,不想一行人行至花园时刚才那个行为鬼祟的婆子就从一旁扑了过来,跪在地上磕头道:“世子妃,我们王妃听说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来了,想要见一见。”   季萦不妨忽然出现了这个变故,歉意的看了看旁边的吴嬷嬷,然后她旁边的香芸就低声呵问道:“你是在哪个院子里伺候的?这般莽莽撞撞的,冲撞了世子妃你可担得起?”   那婆子闻言,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大着胆子道:“奴婢是在王妃院里伺候的。”然后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   季萦此时对苏氏今日的行止早有了预料,不外乎是想借着安定大长公主的势压自己一头,让自己有个忌惮。   可惜她算错了王府里太妃与肃王的态度,自从她管教下人不力致使整个王府差点感染了时疫,后又性情癫狂的对自己这个世子妃起了歹心,太妃就对她彻底寒了心。肃王回府后更是借着她病重的事情,直接下令让她闭院修养,轻易不许她出来。   本来有心谋害王府世子妃,动摇王府嫡脉根基是大罪。但肃王与她到底是十来年的夫妻,又顾及着她的两个儿女,才这般宽和。但苏氏显然没有感受到丈夫的一片苦心,依然一抓到机会就想闹腾。   作为大长公主倚重的人,吴嬷嬷自然不会掺和到肃王府的家务事中去。更何况思及刚才太妃提起这个儿媳妇时面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她便知道肃王府的这位继王妃不得婆婆和王爷的心,因此她更不会去沾染这样的事了。   送了吴嬷嬷出门,刚才的那个婆子已经被捂了嘴绑起来了。陈妈妈来问季萦的意思,季萦自然不会自做主张处置婆婆跟前的人了,吩咐陈妈妈将人交给前院王爷跟前的管事,她便不管了。   今年肃王府的腊八粥在京中的人家里起了一丝波澜,主要是那味道着实让人回味无穷,念念不忘,总算没有让季萦白费心思。   午时,齐灏和肃王府下朝回府,与太妃一起用家宴。除了养病的苏氏,其余人都在。   季萦给太妃布了菜,刚要坐下时忽觉左侧有一股子恶凛凛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久久不散。她心里皱眉,转头一瞧果然是齐宵这个王府四爷。自从苏氏出事他对季萦的敌意就一日比一日盛。   旁边的太妃看到季萦面色有异,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了四孙子正恶狠狠的盯着季萦。她心里顿时不豫之极,到底是苏氏教出来的,堂堂王府嫡公子不止没有长幼尊卑之念,连最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也没有,太让人失望了。   季萦并不怕一个在她眼里还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的威胁,更何况苏氏之事她本就问心无愧,因此并不将齐宵的恶意放在心上。   一家子用了饭移步偏厅喝茶,太妃看着儿子、孙子都在,心情总算舒畅了些。她看着季萦温声道:“这些日子多亏你主持大局,若不然王府早就乱了套了。”   季萦并不居功,谦虚道:“这些都是孙媳该做的。”   太妃对她的态度很满意,笑着道:“你是大嫂,你婆婆如今在病中,下面的弟妹自然得你多操一份心。”她说着看了一眼厅里坐着的几个孙子孙女,道:“家里的哥儿姐儿都到了相看亲事的年纪了,你出门交际时多打听几个青年才俊、贤良淑女,到时不拘家世,只要人品好,便将亲事都定下来吧!”   底下的公子小姐,不妨太妃将自己的婚事放权给了年纪轻轻的世子妃大嫂,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由面面相觑。紧接着又各自面色凝重起来,眼神里划过无数衡量。   季萦对给人做媒拉纤的事没什么兴趣,到时固然能够更深树立自己在王府的当家主母的地位,但也防不住最后落个出力不讨好的局面。但见对太妃的话齐灏和肃王都没有反对,只得笑着应了下来。   用过家宴,齐灏和肃王就去忙公事了,季萦也与太妃告退。出了松鹤堂一路回了清园,借口自己要小憩一会儿,便挥手让屋里的丫头退下。   她这几日一直在探索系统森林的边界,好容易有了眉目,这会儿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进系统了。   与往常一样,她躺在卧床上心念一声“进去”,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她依然躺在现实中的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   季萦愣了愣,然后又尝试了一次。依然进不了系统。   压下心里隐隐的不安,打开系统的界面准备好好看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想系统界面一出现,打眼就是一行红色加粗的字:系统只限绑定的生命体进入。   什么意思?绑定,这是说她之所以能进入系统是因为与系统绑定了。而现在不能进入,是因为试图进入系统的人不止一个。可这屋里明明只有自己一人啊!   反应了半天,季萦才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也许还真的不止她自己一人了。   既然暂时不能进去系统,季萦也就不强求了。双手抚摸着腹部感受了半晌,依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常。   但自从心里有了猜测,她行事就小心谨慎了许多。连带之前晨起拉伸一下身体的动作也不敢做了。   她想着过两天就是太医来王府请平安脉的日子,到时候说不得能从脉象上看出些什么。可惜,太医为她诊脉后一切正常。   但季萦试着再次进入系统,依然进不去,系统界面上的提醒也是之前的那行红色的字。   太医诊不出来脉象,但系统又进不去,难道是肚子里的生命太小的缘故?听说女子怀孕的前两个月从脉象上是查不到的。   因着心里存了事,但又不能将这些说给齐灏或者身边的人,季萦只能自己平日多注意些。如此过了半个月后,她的小日子竟然没有来,这下不止她心里肯定了,陈妈妈也多有猜测。忍着心里的激动等了四五天,季萦的小日子依然没有来的迹象,这下陈妈妈终于可以确定了。   悄声给季萦说了她的猜测,看着季萦面上闪现的惊讶,她继续道:“世子妃,这件事咱们还是要尽早请个太医确诊呢。”   传承子嗣乃是大事,难怪陈妈妈上心。   季萦点头应了,陈妈妈便抓紧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去了。 第119章 孕事 陈妈妈请的太医前脚刚走,后脚世……   陈妈妈请的太医前脚刚走, 后脚世子妃身子抱恙的消息在王府就传遍了。当然,这是因为太医诊出了好消息,季萦便没有刻意隐瞒消息的缘故。   太妃不知究里担心的不行, 忙打发了齐嬷嬷来清园看看。府里其她人也各怀心思, 王妃苏氏听到季萦请了太医不免咒骂起了她终是糟了报应,二奶奶和三奶奶想着季萦身子有恙, 这管家之事是不是她们就能沾染几分。还有王府里的公子小姐,成亲了的要么冷眼相待不干己事, 要么幸灾乐祸。   齐嬷嬷心乱如麻的到了清园, 早得了消息的陈妈妈笑容满面的出来迎她。   “嬷嬷怎么亲自来了, 我们世子妃正想着去给太妃请安呢。”   齐嬷嬷看见她的面色, 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开口道:“太妃听说世子妃身子不适, 这才让我来瞧瞧。”主要是时疫刚过,王妃的病也还没好全,这个节骨眼上世子妃再身子不适, 难免让人多想。   与陈妈妈进了屋,齐嬷嬷咂麽了一下刚才陈妈妈的态度, 又见屋里的丫头面上俱是一副欢喜的神色, 心里不免有了猜想。世子妃是新妇, 身子一向强健, 这突然请了太医, 难不成………   想到这里, 她心中一阵激动。进屋看到季萦正斜倚在榻上, 她忙走过去小心的道:“世子妃这是……这是………”   季萦看到齐嬷嬷面上的期待,就笑着点了点头:“才刚太医来看诊,诊出了喜脉。”   “哎吆, 这可真是老天保佑!”齐嬷嬷一下子笑开了。问了半晌季萦如今的身体状况,便急着回去给太妃报喜,“若是太妃和王爷知道了,还不定怎么高兴呢。世子妃您好生歇着,奴婢这就回去了 ”   季萦准备送送她,才刚起身就被按下了,“世子妃这是头胎,可得好生保重身子,奴婢哪敢劳动您送!”   齐嬷嬷传了消息回去,太妃知道了果然高兴坏了,嘴里直念“阿弥陀佛,祖宗保佑”,然后赐了一大堆药材和平日吃的用的东西让齐嬷嬷给季萦送来。   齐嬷嬷见太妃这般高兴,便道:“世子妃有了身孕,是不是给王爷和世子爷报个喜?”   “你不说我还忘了,是这个理儿。快去,让下头的人出府去找世子,让他今日早些回府。”太妃吩咐齐嬷嬷道。   因着世子妃突然查出了身孕,整个肃王府的大小主子都惊动了。太妃怕影响了季萦休息,便没来瞧她。可府里其她人却得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除了送来贺礼,本人更是亲自来探望。季萦好容易应付了半天,到了半下午才算是清净下来。   之前还不觉得,但孕事被查出来后,她就明显觉得身子疲乏了许多。因此齐灏得了消息赶回来时,见到的就是已经睡着了妻子。   他轻声问了陈妈妈她的情况,然后才静静的陪坐在她的榻前,看着她睡着的容颜不由愣了神。他曾经想过自己做了父亲会是什么样的,也曾暗暗期待过与妻子生儿育女,却没料到这么快就能得尝所愿。   季萦是半夜才被饿醒来的,好在厨房里早预备着宵夜。丫头们摆了饭,见她用的香,齐灏也陪着多用了一碗莲子粥,然后两人才一齐歇下。   自从这日开始,季萦就开始有了孕期反应。身体上的异常,终于让她对自己怀孕的事实有了更真实的认识。   虽然怀孕未满三个月不能大张旗鼓的透露出去,但季萦还是忍不住让人回宋家告诉了陈氏和老太太。   不说陈氏和老太太如何欢喜,她们知道的第二日就忍不住来肃王府了。虽然欣慰女儿/孙女有了子嗣,在王府中终于站稳了脚跟,但看季萦开始孕吐后苍白的面色,陈氏和老太太还是忍不住心疼。   好在都知道太妃疼爱孙媳,季萦在王府安胎,她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唯一担心的就是怕肃王妃借机闹妖。   “………她的名分毕竟摆在那里,真闹起来,你却不好直接与她对上。还有你们府上的那个县主和四公子,今儿我看着可都不是好相与的。苏氏这个人胆大愚蠢,没什么是她不敢做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姑爷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万事你都要自己小心!”陈氏忧心忡忡的道。   季萦笑着安慰了陈氏,心里却也知道防着苏氏是对的。苏氏本就觊觎王府当家的权利,如今自己身怀有孕,她肯定会趁机做些什么。   还有齐宵,这个人性子不定,因着自己之前揭破了他养外室的事,再加上自己与苏氏的恩怨,他便一直怀恨在心。若被人撺掇几句,还真不知能干出什么事来。   季萦私下吩咐杏林和秋屏盯着苏氏和齐宵的一举一动,这两个人老老实实的便也罢了,若真敢做什么,她也不会手软。   杏林擅长打探消息,秋屏是王府家生子,人脉广泛,让她们俩盯着人,这王府里就没什么是季萦不能知道的。   养胎的日子,季萦的时间一下子就空闲下来了。如今系统进不去,王府的府务又多数被太妃接了去暂管。就是先前研制香料的事,如今也停了,就怕这些香味对胎儿造成什么影响。   所以她便趁着这些日子专心做些针线活儿,主要是给肚子里的孩子做的。季萦自怀孕以来一度没有什么真实感,更谈不上对孩子母性大发,索性多做些小孩子的衣裳被子,好培养培养母子感情。   现在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只好红色和蓝色的衣裳都做了。事实上,小婴儿嘛,衣服的颜色分不了那么明显。   除了做衣裳,季萦也开始准备过年的事宜。大头都被太妃接手了,她只看着采买和厨房就行。   而年下王府的各个庄头来府上交租子,人是季萦和太妃一起见的。他们的来处和送的年货单子都让季萦大开眼界。   以前只知道宋家的庄子多,但大多都分布在京郊和江南。但肃王府不同,庄子分布在整个大周,近至京城城郊,远处到关东、福建等地都有府里的产业。不看别的出息,只看这些庄子上的产出,王府富贵可见一斑。   太妃能带着季萦见人,又将这些管事一一为她介绍,便是有让她真正掌家的意思。先前只让她管理内宅,日后怕是连带王府的产业也都会交到她手里。   因着这事,季萦的日子也变得不清闲起来,但有事做她的精神一下子就比先前饱满了许多,时间也就过的快了。   这日,京郊的清谷庄来送年礼,其中有数十只大鹅,季萦想起自己先前曾得过一张卤鹅的方子,来了兴致便指挥着厨房将送来的大鹅都卤了。   不愧是系统里出来的方子,卤出来的鹅肉色香味俱全,一开锅肉香四溢,引得厨房里的人差点留口水。   给府里各个院里送了些,又给各家亲戚的年礼中每家送了两只,就不剩多少了。   肃王正在前院待客,来的是安国公和兴国公,以及两家的世子,齐灏在一边作陪。快过年了嘛,交好的人家都会聚在一起联络联络感情。下人摆好了酒席,齐灏请众人入座。本该在开席前循例说几句开场白,但桌上的一盘红赤赤的卤鹅溢出来的香气,愣是将众人的思绪搅乱了。   安国公最耐不住美食的诱惑,一开席就立即夹了一块鹅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瞬间就被这美味折服了。其他人见了他这般享受的表情,忍不住也夹了一块。入口的瞬间就理解了他的心情。   不过是一盘卤鹅,但真是好吃!   席上酒过三巡,其他菜并没怎么动,但那盘卤鹅却已经见底了。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但又不好意思直说。齐灏便朝旁边的冯安示意了一番。   等送客时,冯安便带着小厮将两个食盒分别放在了安国公和兴国公的车驾上。   安国公见了,老怀大慰,哈哈笑着与肃王道:“王府里厨子的手艺真是登峰造极,老弟你这日子真让我等羡慕。”   肃王听了不无得意,也哈哈笑起来。   送了客,肃王难得问了一句今儿的菜是哪个厨子做的,那道卤鹅的味道尤其绝美,可是大大的为自己长了颜面。   这个齐灏还真不知道,闻言看向一旁的冯安。冯安忙笑眯眯的回道:“回王爷的话,这道卤鹅是世子妃院里做了送来的。”   “哦?”这倒是并不会让人意外。肃王对季萦的厨艺早有见识。   想起季萦先前送来的百生酿,他叮嘱齐灏道:“你媳妇儿酿酒的手艺不错,养身子的佳酿难得,过几日你们送几坛去宫里。”   给圣上送礼,这对季萦倒是个不错的晋身法子。虽然她是王府世子妃,身份尊贵,但若能得了圣上的青眼,对她日后有好处。齐灏想了想,便替季萦答应了。   送进宫的东西自然不能马虎,季萦用心挑了几坛百生酿直接送去给了齐灏。这些酒应该会随着肃王府的年节礼,一道被送进宫去。   因着有了这一茬,这个新年季萦怀着身孕虽然没有进宫,但她的名声还是传开了。谁家都知道她不止香露做的好,酿出的酒连圣上都赞了不止一次。   过了个年,季萦明显感觉自己的人缘好了不止一筹。上门求花露、求佳酿的人家络绎不绝,各家设宴送来的帖子也成倍增加。   不过她倒没有去赴宴,主要是她怀孕已经满了三个月,孕期反应逐渐严重起来。不止闻到异味容易反胃呕吐,而且每日变得更加嗜睡起来。   齐灏见她如此,只好请了太医日日诊脉。得知这些都是正常的孕期反应,才算放下了心。   这些日子,季萦时常因为身子不舒服发脾气,齐灏倒是很耐心,不仅在家陪伴她的时间多了许多,而且人也变得更加体贴,几乎事事都顺着她。因此两人在这期间的感情升温了许多。   及至她怀孕到八个多月时,肚子如同吹气球一样鼓了起来。身边的人对她的照料更加细致入微起来,但她的心情却有些低沉。   因为随着怀孕的月份增加,她对系统的感应越来越低了。每次使用系统的采集功能或者从背包中拿出东西,都隐隐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好似有什么力量在压制着她使用系统一样。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她快要临产的时候。一直以来的预感终于成真了,她与系统彻底失去了联系。她尝试使用采集功能,系统并未发出提示音,心念着从背包中取东西,系统也是毫无反应。   哪怕之前做过最坏的打算,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心里还是有些慌乱的。等感受到腹部传来阵痛时,陈妈妈等人开始有条不紊的送她进产房,太医和产婆也都临阵以待。   为了让她安心生产,太妃和齐灏都坐镇在产房外面。又有陈氏陪着她一起进了产房。   想着外面的亲人和肚子里的孩子,季萦总算冷静了下来。这个时候不宜想别的,还是好好生下孩子才是正理。 第120章 生子   都说女子产子,九死一生。这……   都说女子产子, 九死一生。这话一点都不假。   季萦的身体状况在女子中算是十分康健的了,但是头胎生产依然十分艰难。好在之前她准备的充分,太医和生产嬷嬷一早宫里就赐下来了, 都是经验丰富的。而且这几日他们一直守在王府, 就怕她突然发动。   如此,中途才没出什么意外, 她受了一场疼痛后,孩子终于出世了。   是个男孩!刚一落地, 嘹亮的哭声就响彻了整个屋子。外面等候的太妃听到孩子的哭声, 不禁热泪盈眶。   季萦此时又痛又累, 但到底还是撑着精神看了一眼她辛苦诞下的小家伙。见他皮肤通红, 胎发乌黑,正眯着两只肿泡眼睛大声哭泣。   真丑!她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陈氏将她脸上的嫌弃看了个正着, 不禁维护道:“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的,你刚出生的时候还没我外孙子好看呢。”   她看季萦此时的精神状态不错,又有太医诊了脉一切正常。就道:“行了, 你安心歇着吧!孩子我们帮你看着。”说罢便亲自抱了外孙出去给太妃和女婿看。   季萦见她出去了,才沉沉睡去。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她前世的场景, 这里她生活平凡又安逸, 父母双全, 亲人俱在。她享受着现代科技的便捷, 也承受着生活的压力和琐碎。   一会儿又是她刚来到周朝的情形。原来系统是随着她来到这个位面的, 可以说系统是天道认可的她存在于这世间的伴生物。   无论她和系统哪一方得到力量, 她们都能滋养彼身。但到底系统是没有思想和生命的东西, 因此只能是她为主,系统为次。而且系统是超脱俗世的东西,它的存在是不能为人所知的, 即便是她十月怀胎的亲骨肉也不行。   这便是为什么随着她怀孕的月份越长,系统与她的联系就越弱的缘由。   在季萦的梦中,她知道每个位面都是存在超脱凡尘的事的。比如她的系统,以及她能够通过系统进入另一个位面的事情。但这些都必须存在于天道的认可和约束下。   ………   许是季萦有了与这个世界更深的牵绊,大梦一场后,她反而看清了往日对系统的诸多困惑。   梦醒时,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直到齐灏走过来,帮她拉了拉被子,柔声问道:“醒了?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季萦愣着神,凭本能感受了下身体的状况,才轻声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说完她才猛的想起自己的孩子已经出生了。   她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眼神四处看了看道:“孩子呢?”   齐灏忙过来扶她,嘴里安慰道:“别急,孩子很好,这会儿被奶娘抱下去喂奶了。”   她正说着,内室的帘子就被撩起来了,门外陈妈妈领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进来了。那妇人怀中抱着个大红色的锦缎襁褓。   虽然嫌弃儿子长的丑,但好歹是自己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她见了孩子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抱在怀中。   看着怀里的儿子咂着小嘴熟睡的模样,她面上的表情显得十分温柔又怜爱。轻手掀开小被子,查看孩子身上各处都正常后,才松了口气。   齐灏摆手让陈妈妈和奶娘下去,才笑着道:“你放心,太医已经诊过脉了,这小子脉息健壮,比一般的新生儿都健康。”   那就好。季萦将襁褓重新包好,才问齐灏道:“宝宝的名字起好了么?”   齐灏笑着摇头,道:“父王见了这小子高兴的不行,说定要起个好名字才行。先前取的那些这会儿都不满意了。”   到底是头一个孙子,难怪肃王如此重视。季萦笑了笑,道:“既然大名一时定不了,不如给宝宝取个乳名。”   这个提议,齐灏想了想也觉好,便与季萦道:“你是他阿娘,受尽辛苦才生下了他。不如你来取?”   “好啊,我可要好好想一想才行。”想到给儿子的名字是要叫一辈子的,必得有特殊的意义才行。季萦不免踌躇起来,想了好几个都不满意。   齐灏就笑着道:“反正孩子还小,咱们慢慢想。”然后见她已经抱着孩子好一会了,怕她累到,便道:“我叫奶娘进来抱孩子下去睡觉,你也好好歇一歇。”新生儿全身软绵绵的,他到现在都不怎么敢抱。   季萦摇头拒绝道:“宝宝才出生,待在我身边才会有安全感。他这么乖,不会哭闹吵到我的。”   如此,齐灏只能帮她将孩子的襁褓放在枕头边上,然后扶着她躺下歇息。   季萦才刚睡了许久,这会一时睡不着。看着旁边的孩子倒想起一件事儿来。   “咱们的宝宝我想自己带,平日我来喂养他,奶娘只帮着照看就行。”   齐灏听她这般说,不免有些皱眉。“你才生产完,身子虚,理当好好养养。再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用不起奶娘,现在这个你若不满意,我便再找几个你亲自挑就是了。”   关系到孩子,季萦难得执拗起来。她道:“我的孩子我自然要亲自照顾才安心,再说孩子自小吃谁的奶、跟谁睡,自然就对谁更亲近一些。我可不想我好容易生下的儿子,对奶娘比对我这个亲娘更实心。”   她说的这些都是实情。大户人家的小主子自小跟着奶娘长大,对奶娘比对亲娘还上心的事不老少。即便长大了,懂事了,碍于礼法血缘,不能人前亲近奶娘,但心里总是惦念着的。   现代历史上的康熙帝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他对那个陪着他长大的乳母以及人家一家子,可谓是极尽恩宠。   对将来也可能会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的这种情况,无论这个时代的人是不是在意,季萦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难得见季萦这么坚持一件事,齐灏拗不过只能点头同意了。不过他还是有言在先,一切都以要季萦的身体健康为主。   见他终于同意了,之后无论之后说什么,季萦都是满口的答应。   齐灏陪了季萦一会儿,就被肃王叫走了,说是孩子的名字已经写了好几个了,叫他过去瞧瞧。   奶娘估摸着小主子该到吃奶的时辰了,便进来请示季萦准备抱小主子下去喂奶。   季萦与她摆了摆手,道:“以后我来给宝宝喂奶,你只负责日常照看就行了。”   “这………”奶娘脸色大变,“世子妃,王府可没有这样的规矩,按规矩小主子都是要交给奶娘喂养的。”若是小主子日日养在生母跟前,吃生母的奶水,那与她这个奶娘又能有多深厚的感情呢。她这个奶娘又与普通的下人有什么区别?   听着奶娘的话,季萦眉头狠狠皱了一下。这个奶娘是宫里赐下的,也是季萦亲自掌过眼的,当时瞧着是个能干的,不想竟是个能干过了头的,都能做她这个世子妃的主了。   不过,季萦这会儿也无意与她辩些什么,王府里的规矩还轮不到她一个奶娘与自己分说。扬声叫了陈妈妈进来,让她将这个奶娘带下去。   眼看季萦的面色淡淡的,那奶娘这会儿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害怕。刚想磕头赔罪,陈妈妈眼疾手快的强拉了她下去。   陈妈妈再进来时,季萦便与她道:“将这个奶娘送回去,重新找一个吧。找个老实厚道的。”   陈妈妈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季萦这会儿不豫的神色,也不敢深问,只以为是那奶娘冒犯了她,便点头应了“是”。   季萦抱着儿子,看他在睡梦中张着小嘴,小脑袋往四处拱,便知这是饿了。让陈妈妈帮她撩起衣襟,便要亲自喂奶。   陈妈妈见她如此,欲言又止后到底没有说什么。世子妃小时候身子不大康健,听说就是太太亲自喂养的。如今她对自己的儿子这般上心,未尝不是受太太的影响。   等儿子吃饱了,季萦才让陈妈妈接过去轻拍他的后背哄睡着。然后想了想道:“明日太医来诊脉,让他开个催奶的方子。”   “是。奴婢也会吩咐厨房多给您炖些下奶的汤水。您要自己喂养孩子,日后这有些东西便不能碰了。”陈妈妈一边哄孩子,一边轻声道。   这些季萦早有准备。“你去安排吧!”   肃王府有了重长孙,不仅整个京城的富贵人家上门来庆贺,连带宫里也惊动了。圣上、皇后还有太后俱都赏赐了一大堆金银玉石和绫罗绸缎,还有各样补药。圣上更是给了恩典,等小世孙满月了,便抱去宫里给他瞧瞧。   既然圣上这般看重肃王府,其他人自然也得效仿。不仅年长的皇子、公主,连带着宫里得脸的嫔妃也都纷纷送来贺礼。   如此,季萦儿子刚一出生他的私库就填满了大半,更不要说洗三的时候,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登门恭贺,并且送了贺礼。   这是头一个重孙孙,太妃爱的什么似的。季萦在坐月子,孩子跟着她不方便挪动。太妃便日日都要来清园瞧一瞧孩子,知道了季萦打算亲自喂养,也并未说什么。而且每次来了总要大包小包的给孩子带点东西。   季萦哭笑不得之余,私下与齐灏道:“孩子到底还小,不懂那些,祖母是不是抛费太过了?”   齐灏笑而不语,安慰她不必管这些。此时太妃正在兴头上,疼爱重孙,想给孩子攒些东西,谁也不能说三道四,他们更是不能拒绝。 第121章 奶果   肃王慎重思考再三,终于定下……   肃王慎重思考再三, 终于定下肃王府第四代长孙的名讳,齐昀。   “昀”者,日光也!   肃王对这个长孙的期望, 不可谓不深厚。   至于小名, 季萦取了大半月也还未定下,又听太妃和齐灏已经开始昀哥儿昀哥儿的叫开了, 索性将取小名的想法作罢。   暂时就先叫昀哥儿吧,等儿子弱冠之年再取字好了。   齐灏见她如此, 不由笑话她磨叽。她就理直气壮的道:“叫法太多, 宝宝不容易记住自己的名字。”   自从之前的那个奶娘被退回去, 又换了个老实听话的来, 季萦就省心多了。除了她不方便的时候,昀哥儿几乎日日都在她跟前。   她此时再看待昀哥儿, 可真是实打实的慈母心了,而不是因为这是她儿子才不得不爱护。   季萦对陈妈妈准备让她坐够两个月的月子十分配合,毕竟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因为生孩子落下什么毛病。因此除了昀哥儿满月宴时她抱着孩子在女客席上转了一圈,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在屋子里修养。甚至连系统空间都没去过。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等季萦出了月子时, 先前的黑小子就变成了个白嫩嫩的胖娃娃, 一双肿泡眼也变成了又黑又亮的丹凤眼, 与他祖父像了个十成十。说起来齐灏这一辈的兄妹几个都没遗传到肃王的眼睛, 却被长孙给遗传到了。   再加上这孩子继承了父母的精致长相, 脾性也十分温和乖巧, 有人抱着时就喜欢盯着人笑。所以太妃和肃王对这个小孙孙简直爱极了。   打从季萦出了月子, 每日都要抱着昀哥儿去松鹤堂给太妃瞧瞧。有时她处理府务,腾不开手时便就放在太妃跟前,她只按着时辰给喂奶就行了。   肃王见季萦放开手将昀哥儿放在太妃跟前, 眼馋的不行,便借口怕太妃太过劳累,将昀哥儿抱去了前院书房照看。   太妃为此还气了一场。她哼道:“你父王一个大男人连儿子都没抱过,哪里会抱孙子。小孩子骨头软,他笨手笨脚的伤着了怎么可好。”   对于太妃的担忧,季萦倒不以为意。现代社会爷爷带孙子的不在少数,论起尽心爷爷可比还是新手的父母靠谱多了。不过鉴于肃王大概也是第一次带孩子,季萦便与太妃保证会尽快将昀哥儿抱回来。   太妃这才消了气,然后又催促季萦赶紧去。   一出松鹤堂的院门,季萦就带着陈妈妈和杏林、秋屏去了前院。   外书房前守着的是肃王的亲随齐忠。他自小跟着伺候肃王,并且曾跟着肃王上过战场,在王府的地位相当于家将。因此季萦待他也十分礼让。   “忠叔,我来抱昀哥儿。”   齐忠对着季萦矮身行了礼,才笑眯眯的道:“世子妃快进去吧,王爷才刚抱了小世孙回来。小世孙可乖的很里。”   季萦闻言有些意外。一般书房都是一府重地,女眷多数是不被允许进入的。但既然齐忠这么说了,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进了门。   书房中,肃王一手抱着小孙孙,一手拿着公文看。时不时的就要看一眼熟睡中的小孙孙,眼里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但见孙子皱个小眉头或有些不舒服,就立马调整一下姿势,绝不让孙子受一丁点委屈。   人说隔辈亲,这话一点都没错。肃王对儿子奉行的是棍棒教育,一有犯错,就是一顿鞭子。对齐灏这个嫡长子,更是狠下心送到战场上去磨砺。但如今对孙子却又是另一番态度。   季萦要抱昀哥儿回去时,肃王心里着实有些不情愿。今儿昀哥儿一直跟在太妃身边,他才见了一会会儿,这就要抱走了。不过也知道昀哥儿这会儿也该饿了,只得叮嘱了一句季萦好生照顾孩子,便让她抱走了。   见世子妃走了,齐忠进去书房给肃王换茶。刚才肃王怕下人不知轻重吵着了小孙子睡觉,愣是没让人进来伺候。   齐忠笑眯眯的道:“王爷对小世孙真是疼爱非常,连世子小时都没被您亲手抱过呢。”更别说抱到这外书房了。   肃王听了就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咳。   齐忠忖着他的神色,心里琢磨了一下,就试探着道:“曾经教过世子习武的林教头听说王爷得了个嫡孙,便拖老奴问问您的意思,说日后还想教小世孙习武。”   这位林教头,大名叫林恭,原是山西凤阳人。曾跟着王爷上过战场,算是王爷在军中的部下,武艺非凡,曾被王爷相请进府为世子开蒙。   世子出师后,原本以他的本事是能继续留在王府教另几位公子的,可惜王府里除了世子其他公子都吃不了习武的苦。没有弟子可教,他又不想担着名不副实的师傅名头,因此便拒了王爷的挽留,出去走镖。   这几年也着实是年纪大了,在外面闯荡不动了,便动了回京颐养天年的想法。正好听闻了王府的嫡孙出生了,便起了教导的心思。   肃王也知道林恭的本事,不说他那一身武艺,只他这几年走南闯北的磨出的经历,都足矣教导王府世孙了。   但习武必须寒暑不辍,比寻常行当辛苦的多。一想到小孙子要吃苦,肃王就有些犹豫。也不知道日后孙子偷懒不想习武,自己能不能狠下心抽一顿鞭子。   他思虑了半晌还是没下定决心,只说了句现在为时尚早,等世孙长到三岁上再定。   齐忠便知道王爷的心思了,这是心疼孙子呢。既然如此,他便想着这两日好歹给林教头透个话,他的打算怕是不成的。   初生的婴儿很好带,昀哥儿饿了只会哼唧几声,等季萦给他喂了奶,他便已经睡踏实了。   让奶嬷嬷和香芸照看着孩子,季萦便一个人进了系统空间。这是她时隔一年多后,首次进来。   系统空间里的阳光灿烂又温暖,季萦看着面前的景色只觉陌生又熟悉。许是长时间没进来的缘故,连空气都被外面香甜了许多。   感受了番系统空间中的畅快,她便往先前发现前年长寿树的地方走去。她这次进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取一些千年长寿树的树汁。   季萦怀昀哥儿的时候,许是孩子在肚子里长的太大了的原因,怀孕到七八个月时肚皮上就出现了妊娠纹。虽然不严重,但与之前的白皙无暇相比较,还是挺难看的。   齐灏怕她不开心,一直安慰说没关系,但她还是坚持要去掉。   太医开了外用的方子,但没什么效果。妊娠纹在现代都是很难去掉的,何况是古代。   生产后,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千年长寿树的树汁,这种树汁能够补充肌肤生机,修复创伤。肯定对妊娠纹也是有效的。可惜,她之前没想到这些,也就没有存下许多树汁。   好容易等到月子,可以到处走动了,她便第一时间赶过来了。   到了地方,拿出早就准备好青瓷罐子,接了满满一罐子长寿树树汁。这些看着应该能用一个月之久,季萦才满意的离去。   出了幽冥古树的树林,往回走的路上季萦再一次碰到了她第一次来这里的遇到的那只小猴子。   小猴子看着与先前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样的调皮。见了季萦就开始向她扔果子,那果子指甲盖大小,打在身上并不怎么疼。它掉到地上时,那奶白的颜色倒是引起了季萦的注意。   弯腰捡起一颗果子,手感有些坚硬,放在鼻翼下嗅了嗅,有一股清甜的奶香味。然后用系统鉴定了一下,耳边便有提示音响起:一颗四级奶果,异界幼崽三岁之前的专用食物,富含丰富的灵气和生机,服之可增强幼崽的脑体发育和天赋。   听到这里季萦不由眼前一亮,她下意识的想要尝一尝这颗奶果的味道,但放入嘴里牙齿咬合的瞬间就感觉到了无比的坚硬。这么一颗小果子,她竟然咬不动。   许是没想到她这般弱小,一旁荡在两棵树枝上的小猴子顿时唧唧的叫起来,好似嘲笑一般。等季萦转头看过去时,它便抓着一颗奶果一口咬破了外皮,然后吸吮着里面的汁水,完了又是一顿嘲笑。   季萦倒没有生气,看着小猴子反而有了想法。这种奶果的功能这般强大,显然是能给昀哥儿吃的。可惜她已经转变了整个系统空间,都没有找到哪里有这种果子。如此,就只能是这猴子在别处摘得,而那个地方她现在还去不了。   若她想要找这种果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小猴子帮她去找。   至于如何让小猴子主动帮忙,季萦看到小猴子后肢上的伤口瞬间有了注意。比手画脚了半天,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才将小猴子从树枝上哄下来。   然后又拿出她收集的长寿树树汁,轻轻涂抹在小猴子的伤口处。然后又拿着一颗奶果比划了半天,总算是让小猴子明白了她想要用伤药换奶果的意图。   看着小猴子穿梭在树林间远去的背影,季萦便坐在一截枯枝上等着。差不多一刻钟的时辰,小猴子总算回来了。只是看它攥在爪子仅三颗奶果,季萦有些苦笑不得。   又比划了她想要换取更多的意思,小猴子不耐的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就再次离开了。这回它回来时是扛着一截树枝的回来的,这树枝上结满了奶果。   季萦终于满意了,收下树枝,将她收集的那一小罐长寿树树汁递给了小猴子。 第122章 求子 季萦已经亲身验证过这种奶果的外……   季萦已经亲身验证过这种奶果的外皮有多坚硬, 因此将树枝上的奶果一颗颗全摘下来后,她便想着直接用系统的采集功能采集。   到底是给小孩子吃的东西,她收拾的格外仔细。挑选了最新鲜的奶果, 在湖水里洗净了, 才开始准备采集。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365颗四级奶果,是否采集?是否分解?   季萦想了一下, 选择分解。然后眼前白光一闪,一小堆奶果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件泛着微光的东西。   一件很明显, 是个玉质的小罐子。季萦拿起来一瞧, 见里面装的正是奶白的果汁, 甜香四溢。看这罐子里果汁的量,几个月大的小婴儿每日吃一顿, 应该能吃一个多月。这倒也够了,先让昀哥儿试试,等用的好了再想办法多弄些。   将果汁放进背包里保鲜, 她再看向另一件东西。这是一张麻纸包裹的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白色莹润的结晶, 系统鉴定其为奶果果皮粉末。给幼崽沐浴时加一点在水里就能有洗涤经脉和增强骨骼发育的功效。不过限制是只对三岁以下的幼崽有用。   这种奶果全身都是好东西, 季萦愈发下决心以后要多弄一点。要是能够把系统再升一级就好了, 这种奶果是四级的果子, 升级后说不得就能解锁出来。   出了系统, 看时辰已经申时了, 该到给昀哥儿喂奶的时间了。她才唤了杏林进来伺候, 奶娘听到动静就抱着昀哥儿进来了。   “世子妃,小世孙醒了,正闹着要找您呢。”   说来也奇怪, 一般几月大的小儿都分辨不了外部的情况。但这位小世孙好像格外聪慧些,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是不是世子妃在抱着他。奶娘照看了小世孙这些日子,就觉得不愧是王府贵子,天生就比寻常人有灵气。   季萦笑着接过了昀哥儿抱在在怀里,喂他吃饱后,熟练的轻轻拍着他的背部,等拍出奶嗝后才又哄睡了。   小婴儿出生的这几月是大脑的高速发育期,要多睡觉才行。   等昀哥儿睡踏实了,被奶娘重新抱下去,季萦才与杏林道:“一会儿哥儿醒了,屋里烧个火盆子,我要给哥儿洗澡。”   杏林应声下去准备了。   香芸就进来给季萦回话:“世子妃,针线房的刘妈妈来了。”   季萦点头让她将人领进来。针线房的刘妈妈是个年纪在三十七八岁的妇人。她一进来就给季萦磕头行礼,眸光明亮,面相温和,气质干练。   这人算是季萦的亲信。先前的针线房的管事因为克扣下人冬衣里的棉花,被她发配到园子里洒扫去了,刘妈妈便是她亲自提拔上来的针线房管事。   本来以刘妈妈的资历还不能服众,但季萦看上了她的管理能力和出色的裁衣手艺。   世子妃亲自发话,旁人自然再不能挑出什么毛病了。   刘妈妈这次来主要是为着两件事,一是府里的主子和下人该做春装了,二来是季萦让针线房做的衣裳已经做好了。   先前季萦的衣裳多是杏橙给做的,但有了昀哥儿后,她便将昀哥儿的衣裳都交给杏橙做了,旁人做的她不放心。季萦的衣裳就又回到针线房裁制,针线房因此水涨船高,在主子跟前越发露脸了。   刘妈妈这回带来的衣裳就是季萦准备带着昀哥儿进宫的时候穿的。这些衣裳都是有品级规格要求的,一针一线都不能马虎,因此是刘妈妈亲自上手的。   刘妈妈和香芸提着衣裳展开给季萦看,这是一身浅金色曲水折枝牡丹纹妆花夹袍,配一条橙色织金锦的齐胸襦裙,颜色明亮又贵气。许是考虑到要抱着昀哥儿,衣襟袖口都没有绣花,只裙摆上绣了大朵的如意牡丹纹。   香芸侍候季萦换上,浅金的衣裳衬得她整个人都熠熠生辉起来。   季萦对这衣裳十分满意,赏了刘妈妈半把米粒玉珠子。   齐灏今日回来的早,进屋时正碰上季萦揽镜自照,不由心生惊艳。寻常女子生产后总会折损容貌,但他这个小妻子却是越发明丽了。   不仅齐灏如此认为,连宫里的太子妃对季萦的变化也啧啧称奇。   因着圣上的恩典,季萦和齐灏抱着昀哥儿进了宫,给太后和皇后请过安后,昀哥儿就被齐灏抱着去见圣上了。季萦无所事事便跟着太子妃去了泱明宫。这里是太子的宫殿。不同于成年就出宫开府的其他皇子,太子自出生就没离开过皇宫。   季萦先前就与太子妃说的上话,又自她与邕王发生龃龉后,太子妃与她就越发投缘了起来。   每次进宫,她总要去太子妃跟前坐坐。两人说话也不涉及朝廷事务,只说些女人们的琐碎事和孩子的事。   用太子妃的话说,便是季萦实在有福气。新婚就怀上了子嗣,十个月后更是一举得男。生产后不仅没有折损容颜,还越发长开了,与肃王世子的感情也越发浓厚。   对比季萦,太子妃就有些时运不济了。她与太子大婚后时隔三年才有身孕,这期间太子嫔和太子良娣分别为太子诞下了两个儿子。可怜她怀胎十月却只得了个女儿,而且头胎之后距今已经三四年了,肚子依然迟迟没有动静。   许是心里太过苦闷,面对季萦她难得打开心门,苦笑道:“宋家妹妹,不瞒你说,自从生下笙儿后,我这肚子就再没了动静。明明太医来诊脉说我身子康健,可不知为何就是怀不上。这些年我四处求医问药,偏方不知吃了多少,就是没有效果。眼看太子的嫔妾一个又一个的生,我这心里实在不好受。”   她说罢,就叹了口气,继续道::“宋家妹妹,我真是羡慕你。旁人只看我是太子妃,尊贵无比,实则我这心里的苦是说也说不出来。好在我与太子是年少夫妻,即便没有嫡子我这个正室的位子也依然坐的稳。可话又说回来,没有嫡子,我这后半辈子就没有依靠。不仅是我,连着我的笙儿将来出阁也没个兄弟撑腰。”   季萦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地位处于弱势,只有生了儿子才算终生有靠。太子妃担心的这些,她虽不至于感同身受,但也能理解。   既然太子妃与自己交心,季萦便也是真心劝道:“太子妃再是求子心切,偏方却不能乱吃。是药三分毒,您的身子本身没问题,药吃多了反而会积攒毒素伤了身子。而且您还年轻,想要孩子也可从长计议,何必用这种杀鸡取卵的法子。”   听了季萦劝解的话,太子妃心里就有些动容。她知道只有真心为自己着想的人才会这样直言不讳。她也知道偏方用多了不好,但却又不得不用。   她长叹一声道:“不满宋妹妹说,我母亲也是几次三番劝我停了那些汤汁子。可我实在是不得已啊。想必你也知道,太子与邕王势同水火,圣上如今待太子也不像往日那般信重了。太子没有嫡子,邕王便抓着这一点大肆攻击。唉!都是因为我肚子不争气,太子才会这般被动。若因此让邕王得了利,太子却错失大统,这让我于心何安?”   季萦听了这话,面上就不由有些凝重。邕王势大这是一早的事,可圣上对太子不同往日,她还真不知道。   原以为太子有圣上的保驾护航,登基大位十拿九稳。不想圣上终究还是犯了古代封建帝王的通病,猜疑亲子,忌惮成年太子的势力。   说起来当今太子已经足够弱势了,不然也不会被邕王那个神经病压制着。但圣上年纪渐老,还是不可遏制的开始忌惮太子。   古代的太子还真是不好当啊!   季萦感叹完,不由动了思量。她与邕王早已结下私怨,若太子倒台,而邕王上位,她的处境连带着宋家与肃王府可就都不妙了。   可以说从邕王对她下手的时候起,宋家与肃王府就已经与太子的利益一致了。虽然他们两家不宜公开站到太子一派,但私底下的支持却是少不了的。   正好太子妃求子艰难,她倒是能暗中帮一帮。   季萦正这么想着,太子妃就眼含期待的看着她道:“听说宋妹妹有三个胞兄,妹妹本人更是一举得男,不知可有什么生子的法子?”她这么问也是病急乱投医,不管有没有,总是个希望。   果然季萦摇头道:“太医院集天下名医,太医们都没有法子的事,寻常人家又有什么办法。”   她说完就见太子妃面露失望,想了想便道:“不过,除了用药,倒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不想失望后,还有峰回路转的一茬,太子妃有些急切的问道。   季萦面上就有些犹豫,欲言又止道:“我这法子是借助外物的加持来增加女子怀孕的几率。只是效果如何,因人而异,我也不敢保证的。”   虽要相帮,但丑话也得说到前头,免得万一没用反倒惹来怪罪。   能在宫里生活这么多年的人,都是人精。季萦的顾忌,太子妃只看一眼就明白了。不过她也并不生气,主要是她求子许久,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艰难。因此季萦说不敢保证最终结果,这在她看来才是正常的,若一来就保证能见效,她反而会心生怀疑。   她安慰季萦道:“宋妹妹你放心,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再试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便是我最终没有这个福气,也不会怨怪任何人的。”   季萦得了这句话,心便定了。她笑着道:“太子妃且稍等两日,待我回去准备一番,过两日进宫时便给您回复。” 第123章 电池再现   自上次季萦与太子妃说定……   自上次季萦与太子妃说定, 过了两日她便再次进宫了。   这一次,太子妃就显得冷静多了。至少没有了上一次那种孤注一掷、把所有的希望都投注在季萦身上的心态。   这也是季萦所希望的,她希望太子妃能够以平常心看待此事。   子嗣一事, 影响的因素很多, 除了机缘还得依靠自身。   所以她是这么与太子妃说的:“………子嗣都是缘分,我这东西也只能帮您找到这一份机缘。但机缘这东西本就飘渺, 无迹可循。所以最终效果如何还是得看太子妃您自己。”   太子妃听着点了点头,道:“宋妹妹放心, 你说的这些我是知道的。不过, 妹妹说要看我自己, 这话如何说?”   说起来, 她就是因为自身的原因才这些年都没有生下嫡子的。   季萦摇头道:“太子妃可不能有这种心态,您的身体受孕没问题, 既然是太医亲自诊出来的,就不会有错。”   她先肯定了太子妃的生育能力,增加她的积极信心。然后又道:“我说的您自身是指您用的那些偏方, 不仅都要停用,还得让太医再次为您诊脉, 清除您用偏方时身体里沉淀的毒素。若不然您即便将来怀孕了, 可生出的孩子怕也是不大康健的。”   太子妃听着季萦的话, 心里一惊。她这几年只想着用偏方生子, 却从未想过如此做法生出来的孩子是否身体健康。经季萦这么一提醒, 她一下就被惊醒了, 面上不由凝重起来。   见她对自己的话有了重视, 季萦才接着道:“除了保养身子有效备孕外,太子妃您还得计划好侍寝的时间。”   季萦发现这个时代的女子对受孕时间的计算大多都是不准确的。想来太子妃所知的也是如此。因此她道:“女子最佳的受孕时间多在月事前的第十四天左右,时限多为9天。太子妃想要怀孕, 可多选这几日夫妻同房。”   说起这些房中密事,太子妃就有些羞涩。但到底事关子嗣,她还是听得十分认真。   说完这些,季萦就打开了自己带来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对碧玉手镯,道:“这是我在怀孕期间戴过的一对百子如意手镯,据说这镯子被高僧开过光,于子嗣有益,我便把它送于太子妃。”   “哎呀,这么贵重的东西………”太子妃既心动又犹豫。她贵为一国太子妃,好东西自然也是见识过不少。因此便能一眼看出这镯子的珍贵之处。   面对她的犹豫,季萦笑着道:“这是一对百子如意镯。镯子价值倒在其次,主要是为着子嗣着想。等太子妃您生下嫡子,朝堂上也能安稳些。太子嫡子牵扯社稷,如此对比之下,这一对镯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此劝慰之下,太子妃总算爽快收下了。   然后季萦又取出两只琉璃瓶分装的玫瑰精油递给太子妃。玫瑰精油本就有滋养子宫,促进男女房事和谐的功效。这两瓶是她在系统里采集到的,作用自然更加见效。   季萦悄声与太子妃说了怎么用这精油,然后等她面色微红的将玫瑰精油收起来后,季萦便提出告退。   晚间,太子来到太子妃的寝殿,见她难得心情开朗,打扮的十分娇艳。他心里不由一轻,也难得高兴起来。   这几年,太子妃求子艰难,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笑的这般明丽了。   太子妃今晚专门亲手做了菜,请太子一同品尝。言谈间,太子不免问起太子妃怎么就突然想开了。   太子妃听了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几年都是妾身不懂事,您为朝堂之事烦忧,妾身不仅不能为您分忧,还要惹您担心。好在肃王世子妃为人热枕通透,经过她的一番劝解,妾身这才知道这些年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她说着,就起身屈膝与太子赔罪道:“妾身实在有负太子信重,请太子责罚。”   事实上,这几年太子妃无子,无论太子一派的朝臣还是这东宫里的妃妾,明里暗里都说过不少太子妃不贤的话。但太子总是念着她们少年夫妻的情份,不仅处置了这些造谣之人,还事事宽慰着妻子。   世人重嫡子,太子也不例外。东宫的孩子里,他最疼爱的便是太子妃嫡出的云笙郡主。没有嫡子,他也着急。但他从不怀疑太子妃能不能下嫡子,他担忧的是嫡子出生的时机不对,更担忧将来嫡子幼庶子强,兄弟阎墙。   不过他与太子妃再是夫妻情深,但这种担忧却不会当面表现出来。到底庶子也是他的亲骨肉,他怕太子妃因此心生芥蒂。   他亲手扶起太子妃,牵着她的手重新坐下,才温声道:“你自来行事得体端方,便是一时疏忽也情有可原。再说你我夫妻一体,我又怎会因着这些小事怪罪于你,你实不必如此。”   太子妃听着太子温情脉脉的话,面上情意绵绵,心里却是道了一声“侥幸”。这些年她因为没有嫡子,自怨自艾之下行事难免偏激了些。先前她一直仗着太子的纵容,无所顾忌。但肃王世子妃却看的清楚,暗地里点了她一句。太子虽是夫,但更是君,太子妃作为妻子除了爱还得敬着。   如此,她才猛然惊醒。今日稍稍试探,果然太子对她的行事心里都是有数的。便是先前顾着夫妻之情,但时日长了难免夫妻情淡。   好在如今还为时不晚,只要她日后行事得体,太子的心就依然在她这里。如此她将来生下的嫡子,才会更得太子看重。   半夜。太子与太子妃相拥而眠。虽未发生什么事,但太子妃却未曾如先前那般耿耿于怀。她想的是可以趁着这些日子调养好身子,才能图谋以后。太子却想的是太子妃是真的改变了,重新变回了以前那个端庄识大体的储君正妃。   随着太子妃越发贤德,她与太子的感情也越发浓厚。   所以便是暂时没有嫡子,东宫后宅安稳也为太子赚了不少政治资本,如此他才能与邕王再次斗了个旗鼓相当。   ………………   自从将百子如意手镯送于太子妃,季萦就不再主动关心东宫的事了。万事过犹不及,她只要尽到作为臣妇的本分,余下的只能看天意。   许是行了一桩好事,她心想事成。齐灏回府时带来了系统电池再次出世的好消息。   原来东圣国去年大旱了一场,国内子民没有粮食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   东圣国本是可以求助作为上邦国的大周的,但因着他们的前圣女意图绑架过现今的肃王世子妃,因此大理寺的人对前来求助的东圣国使臣就有些爱搭不理。表面对他们同情有加,但实际上对他们提出救济的请求置之不理。   眼看再得不到大周的帮助他们东圣国就要灭国了。东圣国的王再也顾不得什么,上书大周皇帝表示只要大周帮助他们度过难关,他们就将东圣教的圣物献给大周皇帝。   如此,大理寺才勉强给东圣国借了几千担粗粮。   而这次齐灏带回的便是东圣国的新任圣女不日就要带着她教圣物来朝的消息。   齐灏随口一说,季萦听了却暗暗记在心里。她琢磨着如何才能见一见那圣物,听其形容这个圣物与她的系统电池十分相似,是不是真的见了实物才能断定。   不过见东西容易,但想要将其据为己有却有些不易。她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索性暂时丢过,专心照看起昀哥儿来。   昀哥儿如今大些了,除了晚上吃些奶,白日多数吃的都是辅食。而自从有了奶果,人奶他每日也吃的不多了,但身体却比旁的孩子都要结实的多,而且小小年纪就表现的极为灵性。   他刚到七个月的时候,一个人在大炕上爬的贼利索。要人时时在旁边看着,不然稍一分心他就能爬到炕边上去。   快一岁的孩子,长相白嫩可爱,除了一双肖似其祖父的丹凤眼,其他的部位皆遗传了父母的优点,眉眼间已经能明显看出将来的如玉秀姿了。   太妃对他爱的如珠似玉,见他性子活泼,每日的精神头极好,只要醒着就要到处攀爬,想要看住他必得三四个丫头才行。季萦身边的丫头多数要帮着她处理府务,若再分心照顾昀哥儿就有些忙不过来。她索性就又往昀哥儿身边新添了两个丫头。   这两个丫头都是太妃带在身边□□好的,因此一来就能将昀哥儿身边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省了季萦好多心思。   孩子大了好玩爱动,接触的人也多了,就得精心照看。古代大族小孩子宜夭折,除了医疗落后,还有人心的险恶。   因着一旁有苏氏的虎视眈眈,季萦在这方面表现的极为谨慎。   在昀哥儿刚满周岁后,她便与齐灏商量了给昀哥儿屋里换个管事妈妈的事。等昀哥儿搬出她的屋子后,她想让香芸做昀哥儿屋里的管事妈妈。   香芸在今年七月份的时候生下了钟管事家的长孙,坐完月子后就回来继续来侍候季萦。她行事干练稳当,让她照顾昀哥儿,季萦十分放心。   本来等昀哥儿满了周岁有了自己独立的卧房,他的奶娘便是顺理成章的管事妈妈。   但季萦仔细考察过后,发现昀哥儿的奶娘老实是老实,但行事实在太过小心。为了不出错,经常有意无意的限制昀哥儿的一些行动。比如小孩子好动,会经常爬到各处去探险,但这奶娘宁愿受累抱着昀哥儿一整天,也不愿放他下地爬行,以免受伤惹来主家对她的责罚。   自从发现这一茬,季萦就思考着要换掉这个奶娘。   齐灏对季萦的决定自来没有意见,于是香芸便顺利的做了昀哥儿屋里的管事妈妈。 第124章 选择 东圣国的新任圣女进京的这日,正……   东圣国的新任圣女进京的这日, 正好是季萦抱着昀哥儿回娘家的日子。   她的车驾与这位圣女相遇在南居贤坊外的七贤街上。   这位新任圣女明显是个喜欢高调的,她乘坐的车架四周镂空,只垂着几幕纱帘作遮挡。如此从外面看车内, 只觉车内人影神秘又朦胧。京城的百姓为了看热闹, 将七贤街挤得水泄不通。   季萦在马车内抱着睡着的昀哥儿,感觉车架不走了, 便掀起车窗帘子向外看去。   “怎么回事?”   今日齐灏有公务不能送季萦回去,便让冯安跟着她。冯安一直跟在马车外面, 此时闻言便立即派了小厮去前面打探。   不过一会儿那小厮就回来了, 低声与冯安说了几句, 冯安才转身回禀季萦道:“世子妃, 前面好像是东圣国圣女的车架,百姓们都围着看热闹呢。”   季萦闻言皱了皱眉, 然后看了看前面的人头攒动,淡声道:“你去前面寻一寻大理寺的属官,让他们带人将这里的百姓疏散一下。这么多人挤在此处, 这往来的车驾如何通过?而且人多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是,世子妃您稍等, 奴才这就去。”冯安恭敬的应声道。   东圣国的新任圣女姬月, 相貌妍丽若妖, 出身高贵, 乃是东圣国皇族血脉。她虽对国教圣物的感应能力与先前历代圣女不可同日而语, 但其天生的身份优势, 再加之魅惑人的手段了得, 因此东圣国国主力排众意,让她当上了国教圣女。   此次她来周朝是肩负着与大周朝重归于好的重任的。东圣国国主有意与大周重新联姻,让她嫁于大周朝皇室。至于具体嫁于谁, 还需细细筹谋。   面对上邦国的一众天家贵胄,姬月最大依仗就是她的花颜月貌。因此一进京她便高调亮相,誓要将自己的美名传遍京中每一个角落。跟着她一同前来的使臣虽然觉得此举有些不妥,但无奈位卑人微,说的话根本不被采纳。   姬月见自己的车驾前挤满了人群,心里自得不已。但接下来望向街道两旁的门楼时,心里的得意顿时去了个一干二净。因为那里的窗户边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大周的青年才俊争相看她,甚至那些人里面可能夹杂着王爷太子等人。   她只觉自己的声势还不够浩大,心绪正不豫时,突然发现外面的围观的百姓竟然慢慢散去了。惊诧之下,她冷声质问外面的侍从道:“这是怎么回事?”   外面的侍从还未回答,就有东圣国的使臣来禀报:“圣女,咱们一行挡到了大周肃王府上世子妃的车驾了,大理寺派差役疏通了百姓。咱们也往边上让一让吧。”   姬月闻言顿时大怒:“你放肆!我堂堂一国圣女岂能为别人让路,要让路也是那个什么世子妃避让咱们。”   这使臣听了顿时苦了脸,他低声道:“圣女明鉴,这位世子妃的夫家肃王府在大周极有权势,上任圣女就是因为招惹了她才致使大周皇帝恶了咱们东圣国。今儿又不巧遇到了这位世子妃,咱们还是主动避避的好。”   “不行!若今日为着个小小的世子妃退让,传出去让我这个圣女的脸面往哪里放………”姬月的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到自己座下的马车动了,竟是往街道一边的巷子里驶去。   她不由大怒道:“邹老匹夫,你敢违抗本圣女的命令?”   这位被骂的邹使臣才不管她。他只要保证他们这一行不会刚来大周就得罪肃王府便行了。至于此举会开罪圣女,他倒不是很在乎。   反正国主已经决定要将圣女和教中圣物一并献给大周皇帝了。以后东圣教在国内必定势力大减,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位圣女再没有回国的机会了。   所以即便现在开罪了她,也不怕担心以后会被报复。至于现在。哼!现在这位圣女只要不想被大周皇帝胡乱塞给哪个闲散宗室,且还仰仗着他这个臣子呢。   季萦等了半刻钟,前面的道路就被疏通了,外面冯安便指挥着车驾继续赶路。   马车经过一处宽巷子时,季萦的系统突然响起了提示音:发现系统能量,是否吸收?   季萦此时的注意力原本是放在昀哥儿身上的,忽然听到这声提示,心绪顿时一震。   此时系统音突然响起,这说明东圣国的圣物必定就是系统的电池,而这电池也必定距离自己很近,就在这东圣国的使者队伍中。   既然是一国圣物,肯定不会堂而皇之的摆在外面。因此她便是现在让系统吸收了,也不会为人所知。   因此她下意识的在心里默念了一声“是”。   但紧接着系统并没有直接吸收能量,而是系统的屏幕自动展开在了她的眼前,并且界面上出现了一行红色的警示语:注意!系统吸收能量后力量趋于饱和,宿主魂体将自动脱离此低等位面,前往高等级位面。是否继续吸收能量,请确认!   见到这行字的时候季萦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她回过神来,生生吓出了一声冷汗。忙在心里默念一声:放弃吸收能量!   等系统的屏幕自动收起后,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抚着胸口冷静了半晌,她才看向怀中熟睡着的儿子。刚才她差点就要失去自己的儿子,丈夫,以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亲人好友了。   魂体脱离这个世界,不就是意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死亡么?即便系统吸收了能量将她送入更高等级的位面,但没有了儿子、丈夫、亲人,一个人孤单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也许将来有一天她终归要与系统去往另一处世界,但前提是她得将这个世界里她在乎的一切都安顿好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突如其来的让她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失去生母,让她的丈夫年纪轻轻就丧妻,让她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只要想清楚心里的牵绊比得到力量对她更重要,那么要走那条路就不难选择。   季萦心有余悸的抱紧了昀哥儿,她的脸紧贴着昀哥儿的脸,静静的感受着母子之间的血脉相连。昀哥儿好似也感受到了她心里的惶惶然,睡梦中就有些不安的皱了皱小眉头。   她忙温声哄了半天,才让昀哥儿继续睡熟了。   事实上,在季萦即将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不止昀哥儿感觉到了不安,远处的齐灏也感觉到了。那一刹那他的心脏毫无征兆的钝痛起来,一种生生要失去什么的无力感笼罩着他。直到季萦做出了留下的选择,他的心脏才慢慢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安抚着平静下来,心里的钝痛也瞬间消散了。   若不是刚才因为疼痛,额上渗出的冷汗,齐灏还以为刚刚的疼痛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因着方才那股不详的预感,他来不及多想,匆匆将公务交代给了下属,就策马往宋府赶去。   季萦到家时脸色不是很好。陈氏抱着睡醒了昀哥儿亲香了一会儿,让香芸抱着昀哥儿下去,才看向季萦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么个脸色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季萦听了,勉强笑了笑,道:“娘,我没事!”   陈氏见她如此,心里狐疑更甚,“你该不会是又有身子了吧?昀哥儿还这么小,你也才生产完一年的时间,这么快再怀孕身子怎么受得了?”   季萦听见她说这些,顿时尴尬的不行 ,无奈道:“阿娘,您想到哪里去了。没有的事,您嚷嚷什么啊?”   她说完见陈氏还是一副不信的样子,忙又道:“真没有,我是因为刚才坐车的时间太长了,又一路抱着昀哥儿,所以这会子就有些疲惫。”   如此陈氏才算是信了。她拉着季萦道:“这会子便是累了,也不能立刻歇着,一会子张家的嫁妆就到了,你得和我一起去招待客人。”   明日便是季萦的双胞胎哥哥宋家六爷成亲的日子。他要娶的姑娘是他的恩师张大儒家最小的嫡女。与张大儒家结亲,陈氏对此十分重视。季萦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参加她六哥的婚礼。   “而且,四丫头一早传了信回来,说昨晚已经到京城了。想必一会子也就到了。哼!这个死丫头,不过是走运攀上了门好亲,这就迫不及待的回娘家显摆来了。”陈氏接着道,话语里既不屑又嫌弃。   见她一提起四姑娘,心情就不好了,季萦便温声劝道:“阿娘,您与她计较什么,便是她夫家得势,但她没有亲兄弟,有事还不是要仰仗着娘家。若您不耐烦她,哥哥们的心总是向着您的。再说她夫家再得势,还能强过您亲女婿去?”   宋家的四姑娘是在季萦怀着昀哥儿的时候出嫁的。说起她的婚事,那还真是有一段跌宕起伏的故事。   原本老太太和陈氏为她寻的夫家是姑太太家的旁支,却不想两家亲事定下之前四姑娘出门上香,在上山的路上崴了脚,被人英雄救美又一见钟情了。   当人家第二日遣了媒人上门提亲时,宋家才知晓救了四姑娘的这人是奉恩将军齐尧。   齐尧算起来也是皇室旁支,与齐灏是同辈。不过他家祖上的爵位并不是世袭罔替的,而是降等世袭。因此传至他这一代时就只剩下了个奉恩将军的虚爵。   齐尧三十七八岁的年纪,面相温和,气质儒雅。唯一的不足便是他是个鳏夫,他的原配妻子是在生他家次子时难产而亡的。   不过这处不足在四姑娘那里反而是个优点了。若他真是个四角俱全的,这桩亲事又岂能论得到四姑娘一个庶女的身上。 第125章 娘家 季萦的一番劝说终是哄得陈氏重新……   季萦的一番劝说终是哄得陈氏重新高兴起来。   正好此时吴妈妈进来禀报四姑娘回府了, 四奶奶接了人正往老太太的荣寿堂去呢。   陈氏就轻哼一声,道:“走吧,咱们瞧瞧你这个四姐去。”临到门口时, 又回过头来叮嘱吴妈妈道:“你派人多注意着些, 张家送嫁妆的人来了就赶紧来禀报。”   季萦与陈氏一路到了荣寿堂,在门口就听到屋子里面笑语盈盈, 应该有不少人呢。两人对视一眼,就着丫头打起的帘子走了进去。   屋里老太太正坐在上首与旁边的姑太太宋毓琴说话, 底下谢意尔和宋家的几个姐妹都在。   此时正笑着说话的是四姑娘, 她面上兴致盎然, 脊背挺得笔直。   与旁边的几个姐妹说起她随着丈夫进京时, 沿路遇到的官员家眷对她们有多礼遇。神态骄傲又矜持,言辞间的清高好似一下回到了她还未出事时的少女时期。   屋里的人看到季萦和陈氏进来, 忙都起来相互见礼,然后大家才又按主次坐了。   季萦被老太太拉着在跟前说话。老太太与她笑意盈盈的夸赞着昀哥儿的乖巧聪慧。   “才刚玩了一会子,这会儿正在我屋里的暖阁里睡觉呢。哥儿真是乖巧, 瞌睡了也不哭闹,只抱着轻哄了几下就睡着了。”   刚才季萦与陈氏说话, 香芸就抱着昀哥儿来给老太太瞧。   季萦一边听老太太说话, 一边仔细打量她, 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奕奕, 鬓边的银丝自戴了那串幽冥骨牌的手串就已经重新变黑了。整个人的气质优雅又醇和, 整个一位中年美妇的模样。   说实话, 老太太现在与大太太顾氏走在一起, 不知道的人绝对想不到两人是婆媳。   老太太气色好,季萦心里欣慰。柔声道:“说到底还是祖母会带孩子。我小时候就是您带大的,昀哥儿的事我还得时时请教您呢。”   顿时将老太太哄得笑呵呵的。   一旁的大姑娘听见她的话, 就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今儿这一屋子孙女儿里,就只有季萦是被老太太养过的。不怪她一来,老太太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她旁边的谢意尔就轻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慰,然后又望着季萦问道:“六妹妹带着昀哥儿,世子怎么没与你一起回来?”   她问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出嫁的姐妹们在一起无非就是说说夫婿和孩子的事,再说宋子服成亲,连她这个表姑娘一家子都来了,齐灏不来就显得有些奇怪。只是当她问完,屋里瞬时安静下来,大姑娘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时,她才反应过来不对。   正想着说些什么补救时,大姑娘就已经幸灾乐祸的道:“是啊,世子爷怎么让六妹妹一个人回来了。便是公务再忙,小舅子的婚礼也得参加吧!”   季萦听了大姑娘阴阳怪气的话,心下有些不耐烦。因此也没有好脸色,只淡淡的道:“难为大姐操心了,世子一早进宫面圣,这是不能耽搁的,所以我就先回来了。不过,想必这会子他也快来了。”   一听齐灏进宫了,不止大姑娘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其她看热闹的人也不由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能进宫面圣,这代表着齐灏深得圣心。如此季萦这个世子妃的份量自然也不同一般。   谢意尔很尴尬,本是一句寒暄的话,被大姑娘这么一接茬好似她别有用心了似的。   天地良心,她的夫婿窦三郎如今在肃王世子手下当差,她捧着季萦都来不及,如何会故意揭人家的短处。再说这也不算短处,肃王世子没来,人家是有正当理由的。   她皱眉看了一眼大姑娘,心下正后悔着。不想四姑娘又出来裹乱。   只听她轻笑了声道:“哎呀,我们六妹的脾性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大姐不过是关心了你一句,你又何必这般夹枪带棒的说话?知道的只说你是这么个脾性,不知道的还以为六妹你成了王府世子妃,就不把我们这些亲姐妹放在眼里了。”   季萦闻言,淡淡的看了一眼四姑娘,意味不明的笑道:“四姐如今的状态倒是比出阁前精神了许多,也伶牙俐齿了许多。不知奉恩将军知不知道四姐的这些变化?”   “你………”   季萦一提起这个,四姑娘便想起了自己拼命想要遗忘的过去。曾经的她那般低微,任人欺辱,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那段日子是她一生的恶梦。   此刻,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闪现着屈辱。   季萦就在心里冷笑一声。既然自个儿心存不善,就不要怪别人揭你的短处。   屋里其他人没想到季萦的性子变得这般强硬,当着大家的面就毫不留情的将四姑娘的面子里子都扒了,扔在地上踩。一时除了一直都很淡定的陈氏和老太太,其她人都有些面面相觑,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有似无的打量。   季萦却丝毫不受影响,与老太太继续说起昀哥儿平日的趣事。然后话题又转到了她大哥宋子固的身上。   老太太叹气道:“说起来你大哥外任走了这么多年,你成亲时没回来,到了你六哥这里依然没回来。”她倒不是埋怨宋子固这个大哥对弟弟妹妹不上心,而是想孙子了。   季萦抚上老太太的手笑着道:“说起大哥,还真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呢。昨日世子还说圣上看重大哥的才干,觉得大哥历练已足,准备明年开春就将大哥调回京中呢。”   “哎吆,这……这可是真的?”老太太激动的问道。   不止老太太,连陈氏也是一脸急切的看着季萦。“你大哥真是,怎么这样的消息不早早写信告诉家里?”   季萦笑着道:“阿娘可别冤枉了大哥,吏部的调令才发出去,想必大哥这会儿还不知道呢。”   齐灏深得圣心,圣上想着宋子固是他的大舅哥,所以才提早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他。   季萦一解释,陈氏也立马想到了这一层,她既高兴又欣慰的道:“你大哥外放,也多亏姑爷在圣上跟前时常提起。”不然圣上日理万机,怎会记得一个小小的前科进士。   说起来宋修远和宋子羡这两年也帮着宋子固在吏部疏通,但比起能将话递到圣上跟前的齐灏来说,自然还是齐灏出力的多些。   季萦笑了笑,不再说起这些,只道:“佑哥儿今年虚岁有六岁了吧,也不知长多高了,大哥给启蒙了没有?”   说起这个,陈氏就笑的一脸慈爱的道:“你大嫂上月还写信回来,说是佑哥儿如今长到他父亲的膝盖处了。”说完又道:“咱们家的孩子都是自会坐就开始念书的,佑哥儿如今已经会背《论语》了。”   季萦就笑着夸佑哥儿聪慧,然后又问起宋子固的小女儿和小儿子,“慧姐儿和润哥儿可都好?润哥儿现在应该会走了吧?说起来我这个当姑姑的还没见过两个小人呢。”   慧姐儿是宋子固的次女,算着时间今年该有三岁了。润哥儿是老三,只比昀哥儿大三个月。   陈氏就笑道:“何止是你,我和你祖母不也一样没见过。”   然后三姑娘就凑趣道:“等大哥大嫂回来,我们这些当姑姑的可得好生给小侄子、小侄女儿们准备一份厚厚的见面礼。”   二姑娘也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咱们可得连着满月和周岁的礼一齐补上才行。”   如今的二姑娘脾性比先前软和了不少。当年她在夫家受委屈,陈氏出人出力的帮她讨公道,这些恩情她都是记在心里的。所对宋子固家的几个孩子就不免上心些。   屋里的人正说笑着讨论孩子的事,柳氏坐在一旁面上的笑容就显得有些苦涩。   季萦见了就不免叹了口气。   柳氏自成亲后一直未曾有孕,前几年陈氏作为婆婆还会宽慰儿媳不着急。但时间长了,心里难免也会有微词。   季萦知道柳氏的为难,时常劝着陈氏道:“您有三个孙子,连着外孙就是四个,这些孙子还不够您抱啊,何必催着四嫂生呢?”   陈氏听了劝倒也不催的那般急了,只是柳氏自己心里想不开。觉得自己不能为丈夫绵延子嗣,为了堵人口舌便将身边的一个陪嫁丫头给宋子羡做了姨娘。   季萦知道的时候虽然不赞同,但也不好去管哥哥嫂子房里的事,如此这件事便成了定局。   柳氏迟迟不怀孕,她也想过将她的那副百子如意镯送给柳氏。但那副镯子是她假借娘家的名义带到王府去的,若再送回来容易说不清。想想便也罢了,索性将镯子送于太子妃,给柳氏多送了些有益子嗣的药材。   可惜柳氏喝了补药,肚子依旧也没有消息。反倒是宋子羡的那个姨娘已经有身孕四个多月了。   今儿见了柳氏,见她近日憔悴了不少,季萦心有不忍,就想着回去后看能不能在系统空间中找到什么有助于怀孕的东西。   门口的大毛毡帘子被撩起,吴妈妈从门口进来。陈氏以为是张家的人来了,一时坐直了身子。   吴妈妈就禀道:“太太,六姑爷来了。”说完,又道:“还有,奴婢派到府外盯着的小厮回来禀报说张家送嫁妆的队伍已经到南居贤坊外了。”   那不就是快到了?   陈氏一听忙起身与老太太告退,她要招待张家的人去。而且齐灏来了,这个姑爷才为大儿子的仕途尽了心,也不能怠慢了。索性叫着季萦一道走了。 第126章 娘家(2) 齐灏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宋府……   齐灏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宋府, 他急切的想见到季萦。   陈氏带着季萦出了荣寿堂,在花园的小道上就碰到了步履匆匆的齐灏。   知道陈氏还有事要忙,齐灏暂时压下心中的汹涌, 言简意赅的表示自己累了, 想要休息一下。   季萦还未说话,陈氏就已经催促着她赶紧带齐灏去四知院休息。花照里如今只余季萦一个人的院子, 宋家下一代的女孩儿都还小,暂时还不到年纪搬进去。所以齐灏去花照里也不存在失礼的问题。   “这园子是祖母专门为我们姐妹建成的, 说是家里女孩子一起住, 热热闹闹的才好。”季萦一边介绍着花照里的景色, 一边领着齐灏去了四知院。   进门的时候她还说着:“我这院子的后院还有一口天然的泉眼, 一会子我领你去看看……”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又浑厚的怀抱里。   是齐灏, 他此时紧紧抱着她,双臂还有些微的颤抖。   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透出来的不安,季萦也伸出双手回抱着他, 然后轻声问道:“怎么了?”   齐灏没有回答,只是抱得她更紧了一些。   见他不想说, 季萦也不再追问, 只静静的与他拥抱着。半晌, 才听他清冷的声音里略带些沙哑的问道:“萦儿会离开我么?”   季萦闻言, 身子不由一僵。“你今儿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这也太巧了吧, 今儿系统才说要带她脱离这个世界, 现在齐灏就突然这么问她。   齐灏平日几乎事事都顺着她,唯独今日对此事有些执拗。他放开季萦,眼睛紧紧看着她的眼睛, 不容许她有一丝逃避。   然后再次问道:“萦儿会不会有一天离开我?”   季萦不知怎的就有些心虚,脸上露出个不自然的笑容,下意识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昀哥儿还这么小,我又怎么会离开。”   “你是因为昀哥儿才留下的?”齐灏面上露出些茫然,眼神里划过一丝受伤。   季萦看着这般脆弱的齐灏有些不忍心,忙改口道:“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和昀哥儿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了你们我肯定哪里都不会去。”   “真的?”齐灏确认似的又抱了抱她。   季萦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假话,也主动紧抱着齐灏。   见齐灏的情绪缓和下来,她才分心思考起齐灏今日的不安从何而来,怎么会毫无征兆的问自己会不会离开的话?   只是思来想去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正当她想的入神时,就听齐灏又问道:“萦儿说不会离开我,那以后呢?”   季萦脱口问道:“什么以后?”   “等昀哥儿长大的时候,等我们都老去的时候,甚至是到了下辈子的时候。”齐灏的声音有些飘忽。   “那么久远的时候,现在怎么保证啊!”季萦下意识的回避道,然后状似玩笑的道:“若真有下辈子,我们都能重新选择的时候,世子也不一定会再次选择我吧?”   “我会!”齐灏定定看着季萦,眼神坚定的承诺道:“若真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再次爱上萦儿。我想和萦儿生生世世的在一起。”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告白,季萦有些心跳加速,面上也微有些羞涩。   好在齐灏自己承诺过,也不再逼着季萦表态。反而轻轻吻上她的眼睛,脸颊,还有嘴唇。   直到季萦被放在床上时,她在他的温柔怀抱中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眼里尽是一片意乱情迷。   这里可是她未出阁时的闺房,而且现在还是白日里,他们这样………不太好吧!   季萦凭借着仅存的微薄的意志力挣扎起来,只是她此时全身酥软,在齐灏怀里的挣扎,力气小的好似在撒娇。很快就被齐灏镇压下去了。   屋子外面杏林匆匆而来,才要进屋就被守在门口的陈妈妈拦住了。   “怎么了?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杏林忙道:“妈妈,张家姑娘的嫁妆已经进府了,太太让我来请世子妃去前头待客呢。”   陈妈妈听了向屋里张望了一眼,想了想道:“你先去与太太回一声,就说世子妃一会儿就去。”   “世子妃她………”杏林还要再问,抬头瞧见陈妈妈面上的意味深长,不由红了脸,忙福了福身转身跑了。   …………   张家世代书香,祖上出了不少做学问的大儒和学士,清贵的很。因此张姑娘的嫁妆里只书本字画就占了大半。   三太太文氏跟在陈氏身后看嫁妆,见里面少见金银玉器,箱笼里净是些旧书本子。若不是陪嫁的田产丰厚,只这箱子里的东西怕是宋家这几个少奶奶中最寒碜了。她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就不由露出个嫌弃的表情。   大太太顾氏见了,心中鄙夷不已,然后又暗暗心惊。   三太太文氏出身商户,不懂这些书的价值。她却瞧得明白,这几大箱子的书竟全是孤本。这样的陪嫁在别家倒还罢了,但放在他们家,这些书里的每一本都是价值连城。更别说张家一次为姑娘陪嫁了这么几大箱子。   这份嫁妆,怕是只有大奶奶柏氏能与之一比了。便是她自己出身世族顾家,当年嫁进来时她父亲都没舍得陪嫁这么些。   大太太看着前面陈氏脸上的喜气,心里不由发酸。她这弟妹倒是有儿女的命,不说六姑娘嫁到了王府,就是这三个儿媳妇选的竟是一个比一个出众。   众人看罢了嫁妆,正要转身回去时,季萦才姗姗来迟。陈氏不由问道:“早让丫头去找你,怎么才来?”   季萦含糊道:“刚才有事耽搁了。”   陈氏想着她方才说起过长子调任的事,只以为齐灏是还有什么要叮嘱的,便也不再深究。只拉着她一起去送一送张家来送嫁的亲族。   次日,是宋子服成亲的日子。季萦看着一身喜服,身姿挺拔,面容温和的宋子服一时有些感慨。   “连六哥都要成亲了。”   宋子服听了这话,有些忍俊不禁:“连你这个当妹妹的都成婚了,我这个做哥哥成婚有些什么可感叹的?”   季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目送他去祠堂拜过宋家历代先祖,然后去张家迎亲。   等新娘子的花轿到了宋家,举行了拜堂仪式,一群人闹哄哄的将一对新人送进洞房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季萦与柳氏去了新房,在宋子服掀开盖头的时候见了新娘一面。这位三嫂的容貌并不是顶漂亮的,但一身在书香中浸染过的高华气质让人眼前一亮。   前院宾客云集,后宅季萦跟在陈氏身后招待女客。一直热闹到半夜,一众宾客才散去。   次日一早,新娘子向公婆敬茶,季萦与齐灏都去了老太太的荣寿堂。   这位三嫂,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的,但内里十分重规矩。从她给宋家三房的小辈们见面礼一事,可见一斑。所有嫡出子嗣,男孩她都送了文房四宝,所有女孩儿是荷包绣品和珠花首饰。但无一例外的是庶出的皆比嫡出的低了一等。   她如此行事,屋里的男人们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但女人们却对此极为满意。毕竟能坐在这里的可都是正室出身。   除此之外,季萦的这位三嫂对几个小姑子的态度也各有不同。虽面上看着都是一样的热情,但同样的话,到了季萦这里却明显亲近的多。   与新妇见过面,下午季萦与齐灏就准备回去了。   她抱着昀哥儿来世安院与陈氏告辞,正好四姑娘也在。   她此时正与陈氏说起要在娘家多住两日的话,见季萦道辞,便状似遗憾的道:“六妹妹好容易回了娘家,怎么不多住几日。我还想着晚上咱们姐妹抵足而眠,好生说说话呢。”   季萦被她的话恶心了一下,面上却淡定的道:“我哪里有四姐这样的悠闲?快过年了,王府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呢。”   四姑娘听了这话,面上一滞,心里有些发酸。季萦一嫁入王府就开始当家,而她至今还未摸到中馈的边际。她的婆婆还年轻,膝下养着一对齐尧原配留下的孙子。生怕她这个后母对孩子不好,所以现在乃至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怕是都不会让她当家。   季萦不懂四姑娘面上复杂的神色,只与陈氏说最近可能没有时间回来了。毕竟要过年嘛,每当这个时候当家主母都是最忙碌的。   陈氏当然也懂,一路送着她出了世安院,叮嘱她照看好昀哥儿。   齐灏已经等在二门处了,陈氏见了女婿只好停下絮叨,看着他接过了孩子又扶着季萦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远去,陈氏先带着吴妈妈走了,落在后面的张氏眨了眨眼睛,感叹道:“小姑子与世子的感情真好!”   一旁的柳氏就笑着道:“三弟妹与小叔子才是新婚,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何须羡慕旁人。”   张氏闻言就笑了笑,面上再未说话。只是心里道了一句:不一样的。她与丈夫虽是新婚,但丈夫性子本就寡淡,情绪也颇为克制。她们两人相处在一起,彼此总是客气有余,而亲近不足。哪像小姑子与肃王世子这般亲密无间。   这样的夫妻相处,是个女人见了都羡慕。不过不急,她与丈夫才相处不久,等日子长了应该也会如此吧?   张氏心里这样期待着。   马车里的季萦可不知别人正羡慕着自己。此时她正与抱着昀哥儿的齐灏说着年节前的打算:“………家里主子、下人的冬衣也该开始做了,各个庄子上的管事应该差不多要来交租子了………今年的卤鹅可得多做些,父王最爱吃个了,去年忙着照看昀哥儿都没有做。还有今年过年昀哥儿也大了,我可得好好给他准备一件新年礼物………”   一路听着季萦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家常,齐灏自昨日就有些不安的心,不知不觉间就定下来了。 第127章 和好 从娘家回去后,……   从娘家回去后, 正如季萦所说的那样她开始忙起来了。从今年开始她正式接手了肃王府的产业,因此比起往年她处理的事情更多,要见的人也更多了。   忙起来的时候甚至连昀哥儿也没办法照顾, 她索性借着这个机会给昀哥儿断了奶, 然后将他送到太妃的松鹤堂暂住。   小孩子吃惯了母乳,断了奶自然会哭闹不休。   见了小孙子哭的可怜, 太妃自然不高兴了。按照她的想法,他们这样的人家, 家里的哥儿姐儿哪个吃母乳不是吃到六七岁去。甚至有那娇惯的狠的, 吃到十七八也是有的。季萦这个当娘的何必对小孙子这么严苛。   好在没了母乳, 季萦每日给昀哥儿喂的奶果多了。太妃瞧着小孙子没有瘦, 反而胖了不少,这才不说话了。   今年肃王府的年节热闹的很。虽然比起往年王府里的人丁还是那么几个, 但太妃和肃王还是觉得日子红火了不少。主要是昀哥儿大了,不光开始学着走路,一张小嘴也会叫人了。每日里笑眯眯的叫曾祖母和祖父叫个不停, 喜得太妃和肃王对这个小孙子真真是疼到心里去了。   肃王今年宴客,酒桌上摆的是儿媳妇的拿手好菜, 怀里抱得是最得他意的小孙子。   老友们虽对他炫耀的心思嗤之以鼻, 但瞧见乖巧的坐在祖父膝头上的小胖娃娃, 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喜爱。最后到底是随了肃王的心思, 纷纷夸赞了小世孙一番。   喜得肃王脸上笑开了花, 破例让齐忠搬了两坛子百生酿来。   席上的老友们, 少数在他这里尝过一嘴, 知道这酒的好处。剩余大多数人只听闻过肃王府上有种养生的仙酿,能够延年益寿。连宫里的圣上都稀罕。但肃王向来小气的很,轻易不会拿出来招待人。   好容易能喝到这传说中的仙酿, 众人只觉果然名不虚传,自然要一次喝个够。吆喝着让齐忠再去搬两坛来。心疼的肃王差点破口大骂。   宴饮过后,被祖父送回来的昀哥儿口齿不清的表达着祖父心好疼的话,季萦不明所以。齐灏便将这事当笑话似的讲给她听。她当时听着笑了,过后就让人又搬了几坛子百生酿给肃王送去。   过年欢乐多。但生活中除了乐事,自然还有让人心塞的事。   今年过年肃王妃苏氏被放出来了。本来按着太妃的意思这样的搅家精就不该被放出来。但无奈外面有御史给圣上上折子,弹劾肃王世子夫妇不敬继母,说的有理有据的。   这可真是打老鼠碰碎玉瓶,实在划不着。   再有齐宵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就在明年的二月份,娶的是平山候家的嫡次女。苏氏作为生母,儿子的婚礼她必定是要在场的。   索性太妃就让苏氏提早出来了。在警告过她不许再在府里搅风搅雨,然后才大发慈悲的道:“既然你已经病愈了,霄哥儿的亲事就你来操办吧。”   苏氏虽心里恨着太妃,但这件事她还是痛快的答应了。齐宵是她的亲儿子,她怕季萦因着与自己的私怨克扣了儿子的聘礼。   因着她的小人之心,正好成全了季萦偷懒的心思。   最近季萦正在备孕,她想与齐灏再要一个孩子。自从知道系统集满能量自成一个小世界后就不能再待在这个小位面了,她迟早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她就有种迫切的想要再生一个孩子给昀哥儿做伴的心情。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齐灏对季萦想再生一个孩子的想法并不热衷。但因着这是季萦想做的,他便一如既往的配合。   虽然两人之间的相处一如既往,但出于女人的敏感心理,季萦还是觉得自从宋家那一次她与齐灏之间好像有了隔阂。   倒不是说齐灏对她不好了,反而齐灏现在对她的感情人人都能看的出来。是她自己,每次对着齐灏那种呼之欲出的爱意时,她就有一种想要逃避不敢面对的心虚感。   她能隐隐的感觉到齐灏对她的异样是有些察觉的,但齐灏却一次也没有问过她。   两人之间的别扭气氛,也许别人没有发现,但太妃人老成精还是察觉到了。私下将齐灏叫去询问:“你与世子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灏沉默着没有回答,反而问起太妃:“这几日祖母身子不适,可是世子妃亲自做了鱼羹给您?”   太妃就一脸欣慰的道:“可不是,世子妃孝顺。知道我爱吃那个,这些日子几乎是天天做了送来。”说完,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事,不过你可不能欺负了萦丫头,她这个世子妃已经当得够好了。”   齐灏听着,面上点点头,心里却不由下沉。太妃后面说了什么他也没有注意到。   清园的书房外面,冯安面色凝重的守在门口。力求世子爷有事吩咐时,他能第一时间听到。只是随着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书房里面依然一丝动静也没有。   唉!世子爷最近是怎么了?只要不在世子妃跟前,就沉着一张脸,再不见一丝笑模样。   世子爷不高兴,冯安心想着要不要去找世子妃来劝一劝。   正当他心思有些摇摆不定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世子妃的身影过来了。   这下终于不用他自作主张了。他顿时心里一轻,忙小跑过去给世子妃请安。   “世子在书房多久了?”季萦皱眉问道。才刚午饭时,齐灏派人来说他还有公务要忙,就不来陪她用饭了。这会子已经申时了,看样子齐灏还是没出来用饭。   冯安闻言顿时犹如找到了主心骨,苦着脸道:“世子妃,世子爷一个人在书房已经两三个时辰了。好似不大高兴的样子。”   他说完,见世子妃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便试探着道:“世子妃,要不您进去劝一劝吧?”   季萦听着冯安的话,心里不由有些犹豫。齐灏心情不好,原因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就算此时进去,又能说些什么呢?   想了想,还是算了。让身后的杏林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冯安,叮嘱道:“我就不进去了,这些饭食你带给世子吧!就说是我亲手做的,里面有他喜欢吃的烤鹿肉。”   “是。”冯安心里有些失望。目送季萦走远了,才转身进了书房。   “世子爷,世子妃亲自给您送了饭食来。”冯安说着将食盒放在桌上给齐灏看。   “人呢?”齐灏的眼神忍不住望向门口。   冯安闻言不由心里发苦,腆着笑脸道:“世子妃说世子爷您公务繁忙,她就不打扰了。所以让奴才将食盒给您提进来。”   他一口气说完,就小心的嘘着世子爷的面色。果然世子爷一下子就沉了脸,表情越发冷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快要冻死人的冷气。   冯安有些胆战心惊的低下了头,心里暗暗叫苦。世子爷这气势太吓人了。   唉!别看世子爷现在每天对着世子妃笑眯眯的,但私下里的性子依然是那么不苟言笑。   平日还罢了,一旦世子妃惹得世子爷不高兴了,世子爷不舍得当面责怪世子妃,但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可就遭殃了。便是世子爷从不随意责罚人,但日日面对这种冷冽的气势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呀。   不说冯安心里如何祈祷世子妃赶快与世子爷和好。季萦给齐灏送了饭,回去时昀哥儿已经被肃王抱去前院了,她一个人待在屋里一时有些无所事事。往日络绎不绝来找她回事的管事妈妈,这两日也很少来,好似一下她们就比以前能干了。   还有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香榧,前几日已经定了婚期,出府备嫁去了。而杏林、杏黄几个虽然能干,但并不贴心。   不知怎的她就感觉有些孤独,连一直热衷的系统空间这会子也没有心情进去了。   长舒一口,心情没有变好,反而更郁闷了。转身侧躺在榻上,随手拿起一本子书,随手翻了几页,心烦意乱的也没有看进去多少。翻着翻着她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季萦就朦胧的感觉到有人从自己身后抱住了自己。瞬间包裹在她身周的雪松气息,让她的低沉的心瞬间轻松起来,然后就彻底睡踏实了。   这一觉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睡眠质量最好的一觉,等醒来时已经申时三刻了。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季萦睁了眼半晌才适应了屋里的光线。看着四周,她此时正躺在床上,身后被齐灏松松的揽着,她正躺在他的胳膊上。   已经这么晚了,也不知昀哥儿找她了没有。   想到这里,季萦就挣扎着起身,不想起到半中间就被身后的人重新拉回去了。好像怕她走了,齐灏紧紧抱着她,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空隙。   季萦轻拍了拍齐灏的手臂,正要说话。就听他低低的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你从来都不主动找我。声音里有些淡淡的委屈,还有无可奈何的妥协。   听到这儿,季萦如吃了蜜糖般,心里的郁闷瞬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欢喜。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原来不光她的举动能够影响齐灏的心情,齐灏的一举一动也能影响她的。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都已经受对方影响至深,已经离不开彼此了。   “哼,还不是你莫名其妙的和我发脾气。”心里甜蜜,但季萦面上还是一幅的傲娇的模样。   齐灏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欢喜起来。他轻声哄道:“好了,都是我不对。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嗯……那好吧!姑且就信你一次。”季萦之所以这么容易妥协,还是因为她自己心虚,是她动了要一个人离开的念头的。 第128章 妥协 季萦知道这一次两人之间的矛盾,……   季萦知道这一次两人之间的矛盾, 主要是她逃避的态度引起的。这几日她也仔细想了想,她与齐灏是至亲夫妻,两人朝夕相处, 她的一些举动或许能瞒得过别人, 但齐灏总会察觉的。   先前齐灏不主动探究,是因为他确定她会一直在这里。但自从她有了能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 甚至于也有了独自离开的想法,齐灏是心里有了猜测, 所以两人之间的矛盾才会一触而发。   她与齐灏是夫妻, 他们都互相爱着彼此, 对对方有着很深的占有欲。换位思考, 若有一天齐灏有事瞒着她,并且时刻备着后路准备离开, 她难道不会感觉到被背叛了?不会伤心么?   所以齐灏能允许她有事瞒着他,但绝对忍不了她想丢下他的这种想法。   季萦想,或许她不应该将他们之间的感情想的太过悲观。她能够感觉到齐灏对她深沉又厚重的爱意, 以后的那些不知名的漫长岁月里,有这样一个人一直陪着她似乎也不错。   想通了这些, 季萦的心情瞬间轻松了起来。她开始思考着她的想法能够实现的可能性。   她自然不能告诉齐灏自己有一个能够通往异世界的系统, 而且这个世界还有天道的压制, 天道是不允许第二个人知道这个秘密的。还有最重要的是, 即便齐灏知道了系统的存在, 等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两人就真能一起离开么?   齐灏是普通人, 没有系统能量的护持,他是不可能穿越时空位面的。即便他能够随着她离开,但他真愿意舍下这里的一切吗?   这些都是季萦没有把握的。   好在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这些问题他们两人可以慢慢解决。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安抚好旁边人的心情。   齐灏是拿季萦没有办法的。经过季萦一言半语的暗示,以及指天发誓的保证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主动离开他,这才哄好了他。   他虽对季萦誓言里的条件有些不满意,但看在她还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妥协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两人把话说开后,彼此相处起来都更轻松了。齐灏不再事事都紧张着季萦敏感的情绪,季萦也不再时时刻刻浑身全是戒备。   至少她想要见一见东圣国的圣物的心思可以直接在齐灏面前表现出来了,而不是像之前那样遮遮掩掩,暗中试探。   齐灏对季萦对东圣国的圣物感兴趣并不意外,更没有追问她想要这东西做什么的打算。只是十分中肯的道:“毕竟是一国圣物,代表着东圣国求和的诚心,圣上是不会轻易将这东西赐给臣下的。”   这个季萦自然知道。不过,“不能明取,那偷偷的将圣物换掉呢?”   季萦一说完,齐灏就震惊的看着她,道:“禁宫内守卫严谨,怎么可能有人敢做这样的事?再说一旦圣物丢失,圣上震怒,牵连可就大了。”   季萦忙不好意思的道:“我就是说说罢了,我不会为一己之私牵连旁人的。”   她的性子齐灏自然知道。他想了想,就意有所指的道:“虽然圣上不会将这东西赐予臣下,但赐给皇子还是可能的。据我所知,邕王对东圣国的圣物相当上心。若是有机会他一定会争取让圣上将这东西赏给他的。”   季萦听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若是圣物真被邕王得了反倒好了。只要圣物在宫外,她总能找到机会让系统吸收了。而且抢了邕王得东西,她是没有一点心里负担的。   两人正说着话,杏林就从外面进来禀报道:“世子,世子妃,太妃遣了人来让您们去一趟松鹤堂呢。”   季萦听了不由与齐灏相视一眼,太妃这会子找他们什么事,难不成是昀哥儿怎么了?   这么想着季萦就换了衣裳与齐灏匆匆去了松鹤堂。只是当他们到了时,发现事情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屋内,太妃正与一个眼熟的嬷嬷说着话。季萦和齐灏一进去,那嬷嬷就一脸恭敬的与他们见礼。   季萦这才认出这是太子妃身边最信重的韩嬷嬷。   她怎么来了?季萦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太妃。   太妃面上乐呵呵的,让季萦和齐灏坐了,才笑着道:“太子妃遇喜,韩嬷嬷出宫给韩国公府报信,顺道也来瞧瞧你。”   太妃说的淡然,但韩嬷嬷却是恭恭敬敬的给季萦行了个大礼,道:“世子妃帮我家太子妃良多,奴婢替我家太子妃谢谢世子妃。若不是您,我家太子妃哪能这么快就有好消息。”   季萦忙亲手扶起了韩嬷嬷,口中谦道:“我不过是尽了臣妇的本份,算不了什么的。太子妃福星高照,能遇喜也是子嗣缘分到了。”   她扶起了韩嬷嬷,然后看到太妃与齐灏好奇的神色,解释道:“先时我知道太子妃求子心切,便将我怀昀哥儿时戴的那对镯子送给了太子妃。也是太子妃自身的福气好,韩嬷嬷将这功劳算在我身上可真是谬赞了。”   太妃见季萦如此说,便笑着点点头。自来有妇人求子会要一些别人怀孕时贴身的东西以求吉利,想来太子妃也是如此用意。只是恰巧太子妃此时怀孕了,这才显出季萦的好来。   她对此不在意,但齐灏却心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只是在人前不好深问。   韩嬷嬷亲热的与季萦说了会儿话,临走时才言辞恳切的道:“太子妃怀了身孕,反应有些严重。还望世子妃得空了多来瞧瞧我们太子妃。”   既然她这般说了,季萦就道:“想必这两日太子妃要忙着见娘家人,我不便打搅。等过两日了我便进宫给太子妃请安。”   得了准话,韩嬷嬷才满意的走了。   事实上季萦如今也忙的很,府里的四爷齐宵要成亲,虽说聘礼仪式这些自有苏氏操心,但她作为实际的王府主母,也不能全部撩开手不管了。至少婚礼那日相请的宾客,招待人的席面等,这些都是需要她亲自拿主意的。   还有昀哥儿,这孩子如今学走路,屋里已经呆不住了。一醒着就要季萦抱着他去花园里转悠。   齐灏不忙的时候,还能陪着昀哥儿一会儿,但这几日他忙起来的时候,全凭季萦一个人看着。太妃年纪大了,没精力陪孩子,下人照看季萦又不放心,就只能她自己来了。   这日季萦正陪着昀哥儿在花园里抓蝴蝶,杏林匆匆跑来说:“世子妃,太太身边的吴妈妈来了。”   季萦闻言有些意外,但还是抱着昀哥儿回了清园。   原来吴妈妈是特地来告诉他宋家大爷宋子固要回来了的消息的。   “四爷和四奶奶准备去码头迎一迎,大爷一家明日一早就能到家。太太让世子妃明日务必回去一趟。”   季萦听了惊喜道:“这是自然,大哥回来,我理当回去见一见的。”她说完,又有些疑惑的道:“不过怎么连四嫂也亲自去接了?”   这样的事,一般女眷们都是候在二门处的。   提起这个,吴妈妈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她迟疑了一下道:“大奶奶传了信回来,说是慧姐儿有些不好。太太担心的不行,这才让四爷和四奶奶带着郎中亲自去接。”   “什么?”季萦大惊道,“怎么会这样?可说了姐儿得的是什么病症?”   吴妈妈就一脸愁容的道:“据说是姐儿在胎里没养好,天生身子就比旁人弱些。这些日子跟着大爷和大奶奶赶路,许是累到了。”   大哥与大嫂从江南到京城可是整整走了快两个月,行程的速度并不快。这样的奔波慧姐儿都受不住,可见身子弱到了何种地步。   季萦琢磨了一下,道:“这样说来,慧姐儿是天生的弱症,这样的病症寻常郎中怕是看不了。这样吧,你回去与我阿娘说,就说明日我请个太医去给慧姐儿看诊。让她不要太过担忧,一切等我明日回去了再商量。”   送走了吴妈妈,季萦就去了书房找齐灏。   此时齐灏忙完了公务,手里正拿着一本游记翻看。书皮上的名字赫然是《荒野大泽》。这书是季萦暗示了自己的特殊后送给他的。   这本书他很早之前就看过,那时候只把它当做奇闻异志来读,如今再看心情与当初已大不相同。   书翻到最后,齐灏盯着云道子自述的与异世界的人相处的情景,心里的情绪翻江倒海。作为一个普通的古人,他绝对对这样的奇事接受无能。但是真实发生在他身边的事却又不得不让他相信。   他的心绪在虚幻和现实之间艰难摇摆时,季萦就从门外进来了。   本来还有些复杂的心情,齐灏在看到季萦一脸焦急的神色后瞬间变为了担心。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起身几步就到了季萦的身边,看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安抚道:“别着急,慢慢说。”   季萦看着齐灏镇定的样子,自己也逐渐冷静下来,缓了缓道:“刚才我阿娘身边的妈妈来说我大哥家的慧姐儿病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我便想着能不能请个太医给慧姐儿看病。”   齐灏闻言,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太医院。太医院有位江太医极善小儿病症,我让他这会儿就出城去给慧姐儿看诊。”   这会儿就去?   季萦心里一喜,道:“我这就让人去通知我四哥,让江太医与他同行。”   齐灏走了,季萦看看天色,这会子离宵禁的时间还早,应该可以赶的及出城。她才慢慢放下了心。 第129章 初闻   慧姐儿的症状的确十分严重。……   慧姐儿的症状的确十分严重。次日季萦回去宋府时, 见了这孩子简直不忍再看第二眼。慧姐儿裸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脚和脸上都长了水泡,每个都有成人拇指那么大。腿上严重的地方已经腐烂发黄了。   小小的孩子瘦的只剩几根骨头,脸颊凹陷, 气息虚弱的躺在榻上, 连哭声都弱的跟只幼猫似的。   江太医给慧姐儿诊了脉,只说这孩子身子弱是弱了些, 但内里没有什么要命的病症。至于手脚为什么会长水泡,原因一时确认不了。   柏氏这一路既要照顾女儿又要顾着儿子, 人消瘦的厉害, 脸色已经不能看了。陈氏见了孙女儿这个样子, 也是心疼的直掉眼泪。一旁的齐灏的脸色也不好 , 但见了季萦还是勉强笑了笑。   季萦见连太医也查不出病因,忽得记起前世她好像听过有亲戚家的孩子感染过与慧姐儿相同的病症。   她仔细回想以前听到过的信息。亲戚家的孩子也是早产儿, 身子比寻常孩子弱,所以新陈代谢十分缓慢。常人很快能排解掉的日常毒素,对那孩子不亚于剧毒。比如被蚊虫叮咬了, 普通人只是起个小红疙瘩,过个一两天就没事了。而那孩子则会全身起水泡, 严重的时候还会皮肤溃烂。   看着愁容满面的陈氏和柏氏, 还有皱眉思索的江太医, 季萦迟疑道:“太医, 慧姐儿这样有没有可能是被蚊虫叮咬所至?”   她问完, 陈氏就一脸惊讶的道:“这怎么可能, 被虫子咬了怎么可能这么严重?”   江太医仔细想了一下, 却道:“世子妃说的不无道理,府上姐儿天生体弱,被蚊虫叮咬过比常人严重些倒也有可能。”   季萦见他认同自己的猜测, 便提议道:“要不江太医先给慧姐儿开个消炎的方子,等她手脚消肿后,看看伤处的痕迹不就可以确认是不是被蚊虫叮咬所至?”   江太医思索了一下,就点头道:“如此也好。”   送走了太医,季萦安抚了一下柏氏,才跟着陈氏去了世安院。而齐灏则与宋子固去了前院书房。   刚才季萦在柏氏那里并未见到两个侄儿,问过陈氏才知道柏氏为了腾出手照顾女儿,便暂时将两个儿子送到陈氏这里来了。   佑哥儿比前几年长大了好些,见了季萦就叫姑姑,明显是还认得。润哥儿才一岁多点的人,被奶娘牵着可以摇摇晃晃的走几步。佑哥儿教他叫姑姑,他便奶声奶气的叫了声“姑姑”。   润哥儿口齿不清的可爱模样让季萦爱的不行,抱着他一连亲了好几口。然后塞了两块玉佩给他和佑哥儿,才让奶娘领着他们下去。   陈氏看到女儿心疼侄儿,给两个哥儿的玉佩品质极好,面上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是想起慧姐儿的病,又担忧起来。   她与女儿道:“你不知道,慧姐儿刚出门就成这样了。要不是你大嫂当机立断将你给佑哥儿的铃铛给了慧姐儿,这孩子怕是………”   季萦听着陈氏的未尽之语,也不由的心惊。她安慰陈氏道:“阿娘别担心,等太医将慧姐儿的病因查清楚,若真是因为蚊虫叮咬所至,倒也不是多严重。日后让伺候在姐儿身边的人多精心就是了。”   陈氏听了这话,心情并没有轻松,反而越发沉重。她道:“夏日多蚊虫,如何预防的过来。伺候的人再精心,也有疏忽的时候。怕是从此以后慧姐儿夏日就出不得门了。而且这孩子手脚和脸上全是水泡,即便好了也要落下疤的。她一个女孩儿家,毁了容貌以后可怎么办?”   是啊,女孩儿家长大了找婆家,身体不好以及容貌有损是大忌。好人家谁家也不会想找一个病弱的出不了门的儿媳妇。而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相貌对女子来说至关重要。   季萦想了想,就道:“阿娘别担心了,等慧姐儿好了我便寻些祛疤的药膏,定不会让她留疤的。”   陈氏听着心里一紧。自来除疤的药物难寻,她不想季萦因此冒险,便叹气道:“先让太医给慧姐儿诊治吧,若最后真留了疤,也是她命里有这一劫,非人力可改。”   季萦听罢就笑着点点头,让陈氏放心她不会乱来,但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想法子治好慧姐儿。   江太医开的方子很管用,没两天慧姐儿身上的红肿就消下去了,腿脚上的伤处也露出来。果然不出季萦所料,还真是蚊虫叮咬所致。   江太医来复诊,后续治疗就很简单。先开了方子给慧姐儿清除伤处的毒素,然后又给了一剂增强体质的补汤方子。最后再反复叮嘱了宋家人一定要注意避免孩子再被蚊虫叮咬。   陈氏和柏氏对此十分重视,为此将慧姐儿身边的人换了个遍。原先半大的小丫头都换成了老城持重的丫头。   季萦陪着陈氏从柏氏的屋子出来,见了院子里葱郁成林的树木,便建议道:“我看还是给慧姐儿挪个院子吧。这里树木茂盛,容易滋生蚊虫,让人防不胜防。”   陈氏想了想便也点头应了。   季萦回了肃王府,齐灏去了衙门里办差,昀哥儿被太妃抱走了。没人搅扰,她便想着去系统空间看看。慧姐儿一直不让出门也不是办法,要是能找到有效驱蚊的药植便好了。时下虽有艾草除蚊,但效用并不理想。   季萦在湖泊边的花田里转悠了半晌也没找到符合她心意的,便转身去了森林那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儿森林中的动物比往常多了许多。她进了森林这半会儿已经遇到三只三角鹿,四只长耳兔,和一只野狼。三角鹿不会主动攻击人,长耳兔和野狼却一见季萦就主动冲上来了。   季萦来者不拒,一一将它们收割囊中。皮子留着冬季做衣裳,狼肉不能吃,但长耳兔的肉质鲜嫩,不论炒还是煮都十分美味。   将系统已经处理好的皮子和肉收起来,便再不耽搁,直接去了长寿树生长的地方。途中经过幽冥古树林的时候,她想了想停下来采集了半片林子,得到了三块幽冥骨牌。   继续穿过林子就看到了长寿树,先采集了几罐子长寿树树汁。返回的路上果不其然又遇到了近来与她交换奶果的小猴子。季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小罐长寿树树汁,然后等着小猴子从隐蔽处取来自己要的奶果。   说起来,这种树汁做伤药功效十分好。一罐子就能用许久,也不知小猴子换这么多干什么使。   她正这么想着,就见小猴子已经蹦蹦跳跳的过来了。身上背着个藤编的布袋子,身后跟着另一只猴子.......   另一只猴子?   季萦瞬间回过神来,然后浑身戒备,眼里露出警惕和好奇。   “你好,人类!”   季萦的脑海里突然听到这么一声招呼声,与此同时就看到小猴子身后的那只猴子吱哇叫了一声。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时。   等那只猴子又叫了一声,然后脑海中又响起说话声:别紧张,人类。我是小猴子的母亲。我是听闻我儿一直与人类交换伤药,这才来看看。你的这种伤药实在太好了   ........   至此,季萦终于确定这只猴子说话自己能听懂。也不知道自己说话这只猴子能不能听懂。   想到这里,她便试探着回了一声: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说完就紧紧盯着前面的一大一小两只猴子,小猴子果然还是一脸懵懂,但那只大猴子却吱吱叫了一声,而且前肢还指着季萦怀里的长寿树树汁。   于是季萦就又听到:是的。我来找你是为了你与我儿换的这种伤药。我们需要更多的这种伤药。   “伤药可以换,但我能问一下,你们需要这么多伤药做什么吗?”季萦不由好奇道。   那只大猴子闻言迟疑了一下,随即叫道:“大祭司算出我们的大陆将再次迎来巨大的变化了,所以我们全族准备搬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变化?”季萦好奇道,“能具体说说么?”   那只大猴子听了,就有些为难的挠了挠脑袋,然后艰难的解释道:“每次大陆发生变化,都是一场天地变换的灾难,不过等灾难过去大陆上的灵气会更加浓郁,也更加适宜我们生存。只是,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太不安全了,所以要迁到别的地方去,搬迁的途中族人容易受伤,所以需要大量的伤药。”   “你们说的这种大陆变化,已经发生过几次了?”季萦若有所思的问道。   “之前发生过三次,每次的时间间隔都很短。不过我们大祭司算出的这一次比前面几次都要严重的多。”   “这一次大陆发生变化,可能告诉我具体的时间?”   大猴子摇头,道:“大祭司只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会迎来这样的劫数,但具体是何时就不知道了。”   季萦压下心里的思索,与大猴子交换了奶果,想了想便问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所有萤虫都不愿靠近的?”   大猴子闻言叫了一声:“倒是有一种草,叫水晶草。这种草可以驱赶走蛮兽,我们族人一般将它种在自己的府洞前保护幼崽。不过,这种草的味道也可以驱赶走鸣虫和蚁兽。”   季萦闻言心里一喜,“我可以与你交换一些这种水晶草吗?还有种子。”   大猴子点头,道:“可以,不过不能太多,我们族人迁徙也需要许多水晶草。” 第130章 夫妻同心 水晶草,形如其名,叶片细长……   水晶草, 形如其名,叶片细长,颜色透明如水晶。   季萦拿到的时候觉得这草的外形有些过于招摇了, 只能将它碾碎成亮晶晶的粉末, 然后装在荷包里。她准备过两日连带着长寿树的树汁给慧姐儿送去。   齐灏晚上回来,见了桌上剩下的几株水晶草, 好奇道:“这是什么?”   季萦正给昀哥儿喂奶果汁,闻言随口回了句:“这是我给慧姐儿寻的防蚊虫药草, 据说叫水晶草。”   水晶草?齐灏面上划过一抹异样, 心里琢磨着这草怕不是这世间的东西。然后走到季萦跟前时就闻到了一股清甜的奶香味。   从前他偶然发现妻子给昀哥儿喂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奶汁, 他也曾私下里查过。倒不是他不信任妻子, 而是本能的紧张昀哥儿。   后来他发现,妻子喂给昀哥儿的奶汁来历连身边的丫头都瞒着, 都以为是他这个世子从外面寻来的。可他很清楚,这件事他并不知情。   原先妻子会有意无意的瞒着自己,但自从两人把话说开后, 反而有些东西她会理所当然的推到自己身上。就连祖母前两日也问起自己那种煮粥味道特别好的青鱼是从何处来的?   齐灏:“…………”   他只能含糊其词,不然又能怎样呢?   今晚又是这样, 毫不遮掩的将这样的东西摊开在自己跟前。   到此时齐灏其实是有些退缩的, 任何人对未知的事物第一反应都是抵触的。他也不例外。但抵触过后, 又恢复了往常的理智。开始思考妻子这么做的用意。   毫无疑问, 自己的感情得到了妻子的回应。这一刻他心喜若狂之余, 也没忘记思考。不过一瞬, 他就想清楚了妻子之所以将一切隐晦又明白的摊开在自己眼前, 便是告诉自己她的决定,以及给了自己一个选择。   她不会改变离开此世的决定,但自己可以选择。   选择留下, 或者选择与她相随?   几乎没有花费时间权衡,齐灏就本能的选择了后者。一是他清楚的知道,他深深地爱着妻子,他给妻子的承诺是生生世世。   将来祖母和父亲辞世,昀哥儿也长大了,日后娶妻生子,会有自己的生活。而与他相伴永远的人只有妻子 ,反之亦然。   所以只要与季萦相伴在一起,他就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当然除了情感之外,不可否认的是齐灏作为一个男人,天生渴望拥有强大的力量,喜好追求未知的冒险。   在他的认知中,男人天生应该挡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虽不知道妻子将去往何处,但他坚信自己会生生世世的保护她。   从这日起,齐灏的改变是显而易见的。从平日季萦拿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时,他泰然自若的帮她描补痕迹,到他积极关注东圣国的圣物的去向,都无一不在像季萦展示着他的决心。   夫妻两个对彼此的决定心知肚明,相处中就更显默契。   太妃看着孙子和孙媳两人重新和好,心里正高兴着时,季萦却在一次早晨请安时晕倒了。起因还与王妃苏氏有关。   太妃来不及拾掇苏氏,就赶忙吩咐陈妈妈将季萦扶到内室去,临走时狠狠剜了一眼苏氏。   苏氏经过之前被禁足,后又被放出来,如今对太妃这个婆婆的威严已经有些免疫了。她知道,只要自己儿子在,太妃就不可能真的将自己如何。   因此见太妃因为季萦记恨自己,她面上也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但她旁边的亲儿媳潘氏却惶恐不已。世子爷对她这位大嫂有多紧张她是知道的,若是待会儿知道了大嫂晕倒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婆婆要给他纳妾,那………   后果会是什么,潘氏简直都不敢想。   苏氏见了儿媳脸上的忐忑,恨铁不成钢的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她作为婆婆为儿子纳妾天经地义,她就不信齐灏能把她怎么样。   潘氏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心里既苦闷又委屈,世子爷是不会将婆婆怎么样,但自家爷却要为自个亲娘犯过的错代为受过。   她想了想,觉得不能再这样任由婆婆闹腾下去了。正如外人讲究的那样,她这个婆婆是个糊涂人。糊涂人做不了明白事。她和自家爷已经受够了次次为她收拾烂摊子。   潘氏心里打定了注意就派人回娘家找她母亲讨注意去了。她是小辈,不能明着忤逆婆母,所以要想摆脱苏氏这个婆婆的连累,还得让娘家出面才行。   不说潘氏接下来会与苏氏如何打官司,只季萦这边太妃已经高兴坏了。   季萦晕倒,太妃连忙传唤了太医,诊脉的结果便是季萦再次遇喜了。   打发人去告诉齐灏这个好消息,太妃便让人抬了软轿来送季萦回去。   事实上,这个孩子的到来季萦是有所觉的。所以前些日子她抓紧时间将接下来一年需用的东西全部从系统中取出,存进了背包。奶果,长寿树汁,还有她种的药材瓜果,通通都采集了许多。防得就是哪一日不能进空间了。   齐灏在城郊大营,得了消息马不停蹄的在宵禁前赶回了王府。与季萦两个欢喜过新生命的到来后,便商量起之后的事来。   昀哥儿可以说是季萦一手带大的,如今她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势必对昀哥儿的关注会比之前下降不少。她怕昀哥儿感觉到落差,从而伤心。   齐灏对二胎的烦恼并不能理解,但见季萦担心,还是道:“你安心养胎,昀哥儿我带着便是。”   季萦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这样也好,男孩子跟着父亲对性格的塑造也有好处。   说过昀哥儿,齐灏看了季萦一眼,就说起了朝堂之事。   “上月圣上派邕王去江南清查盐税,邕王立了大功,圣上已经答应将东圣国的圣物赏赐给邕王。”   “咦?那太子呢?”季萦好奇道,“毕竟是一国圣物,就这么给了邕王,朝臣们难道不会猜测圣上此举别有深意?”   齐灏闻言,没有说话。半晌,才叹息道:“圣上如今是真的老了,所以才会对太子这般忌惮。”   季萦不以为意道:“圣上想用平衡之策稳定朝堂争斗,可明眼人都看的出这样的法子治标不治本。太子与邕王的势力如今是不相上下,将来圣上百年之后无论这两人谁继位,怕是都坐不稳那把椅子吧!圣上为了自己的私心,生生为下一任君主培养出来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季萦说的这些正是齐灏这些朝臣们所担忧的。只是这些话大家私下里想想就罢,却不敢真的柬到圣上跟前去。圣上年纪大了,越发在意手中的权柄,因此也越来越乾刚独断,听不得一丝反对的声音了。   看着季萦皱眉,齐灏揽着她安慰道:“你别担心,只要太子在,邕王是无论如何也继任不了大位的。”   如此,季萦才稍稍心安了些。然后又想起太子妃应该快要生产了,便道:“也不知太子妃怀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齐灏闻言道:“只要太子有儿子,太子妃就算生了女儿也不会影响大局。就是太子的处境一时可能会艰难些。”   季萦听了这话,并没有轻松,反而叹气道:“太子的儿子与太妃的儿子怎么能一样?”   见她伤感,齐灏忙岔开话题道:“你有孕的事我明日便亲自去告诉岳父岳母,想必她们也会十分欢喜。”   季萦就笑着道:“好,顺便帮我去瞧瞧慧姐儿。”自从她将水晶草的药包和长寿树的树汁送去宋家,已经大半个月了。   齐灏点头应下,然后看着季萦欲言又止了半晌,到底是隐晦的提了一句:“邕王好似对东圣国的圣物知道些什么,我打听到他近来请了云道子的传人准备开启圣物。你这些日子还低调些罢。”   季萦听了这话,微皱了皱眉心。思索着这位云道子的传人是真是假。   齐灏就道:“我已经证实过了,那位是真的,而且本人很有些能为。”   既然如此,那近来确实要低调些了。   季萦这般想着,就与齐灏道:“不论邕王请了高人做什么,我只要知道那件圣物最后被存于何处就行。”她很清楚,系统的本体在她这里,只凭一块电池邕王什么都得不到。所以,她从始至终只要关注好电池的动向便好。   说完这个,季萦忽得想起她之前得到的几块系统电池,说起来只有与邕王发生冲突的那一块她用幽冥骨牌掩饰了,其它的她怕邕王会追查到自己这里。   “还有一件事………”   季萦到底是将自己的担忧与齐灏说了,然后又拿出来三块雕饰过的幽冥骨牌给齐灏,“这个与我之前找到的那些东西几乎能以假乱真,只要安排个合理的去向,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身上。”   “你放心,这件事我亲自去办。”齐灏一脸凝重的道。   事情交给齐灏,季萦就彻底不管了。她做这些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也不一定邕王就能追查到这一步。   事实上,邕王确实没有追查到底,但他没有做到的事,旁人却做到了。这个人就是齐灏之前提到过的云道子的传人,孟决。   此人据说是云道子门中第三代嫡系传人,道行高深,游离世俗之外。这样一位高人之所以入世与邕王合作,不外乎是为了效仿先祖,想如云道子一般找到那一处世外之地。   论对东圣国的圣物的了解,孟决可比邕王知道的多。因此在他的追查之下,便是谨慎如季萦也差点翻船。 第131章 终章 太子妃十月怀胎,终是皇天不负苦……   太子妃十月怀胎, 终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生下了一个皇孙。她认定这都是季萦给她带来的好运。   为了感谢季萦,在得知季萦也怀孕了时, 她便承诺道:“等宋妹妹这一胎生下来, 我便请太子给这孩子封爵。女孩儿就封为郡主,男孩儿便为郡王。”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肃王府的爵位将来必是昀哥儿承袭, 次子就只能走荫恩的路线,或是自己努力。   不过, 季萦这一胎要是个女儿倒能封个县主。但县主又哪能比得上郡主尊贵。   太子妃给了这样的恩典, 也算是对孩子未来的一种保障。   太子妃产下小皇孙时, 季萦正好怀孕四个月了。所以她便进宫去探望了太子妃和小皇孙。   从东宫出来, 在宫门口遇到一个身着宽袍大袖的道人。这人长相剑眉星目,眼神凌厉, 让人不敢直视。浑身透着若有若无的杀气。   跟在季萦身后送她出宫的韩嬷嬷低声与她解释道:“这位是孟真人,俗家名叫孟决。听说其人道法高深,是前朝云道子真人的嫡系传人。邕王将他举荐与圣上, 深受圣上宠信。”   原来这就是邕王请来的那位高人啊!   看着这位姿态矜持,从自己前面飘然远去, 并不曾上前行礼的道士, 季萦心里了然。像孟决这样自诩世外烟客的人物, 自然对她们这些俗世里的权贵不屑一顾。   倒也不是完全不屑一顾。季萦对人的感官敏感, 与孟决错开身后她就察觉到自己背后有一道锐利又探究的目光紧盯着她。   不用想也知道, 这人就是那个清傲不闻世俗的孟真人。   她尽量放松身体, 保持若无其事的神态与韩嬷嬷寒暄了几句, 然后才在陈妈妈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的帘子放下来,瞬间阻隔了外面打量的视线。直到此时季萦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心中道了一句:好生厉害!   这个孟决果真不是个善茬, 他那视线落在人身上,好像将人解剖剥皮了似的。让季萦有一种无论什么秘密都会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   也不知邕王给这个孟决说了什么,此人对自己这般关注。看来她以后要尽量少跟此人接触才是。   事实上,季萦这次猜错了。自从她将那把剑抛出去,邕王对她的猜疑就大大降低了。加之他又毫无波折的得到了东圣国的圣物,稳压了太子一头,如今一心扑在孟决所说的开启圣物一事上,对季萦这个内宅妇人自然不怎么在意了。   而孟决之所以注意到季萦,完全是因为他的道行要比旁人以为的高深的多。他如今的功力离脱凡飞升只差一步,因此能够看到一些凡人肉眼看不到的异象。   在这权贵云集的京城,他唯独发现这位肃王世子妃身周有一层淡淡的气晕护持。   据孟决所知,只有出世修行之人经过天长日久的灵气的滋养,身周才会形成这样的气晕。这位肃王世子妃分明只是一个凡人,浑身光晕却比他这个修行几十年的修士还要浓厚,分明是身怀异宝之势。   修士修行本就是与天争命,凡事讲究一个缘法。孟决觉得他值此飞升之际遇上肃王世子妃乃是他的机缘。   若是旁人,他自然能按着自己的心意一探究竟,偏季萦是当朝肃王世子妃,身份尊贵,又是内宅女眷,并不是他能轻易接触到的。   不提孟决准备如何探寻季萦的秘密。只季萦一回府就将见过孟决之事与齐灏说了。   “这种人身怀高超技艺,最是不耐世俗规矩,我怕他仗着本事做出什么事来。”季萦面露担忧道。   齐灏知她孕期辛苦,便出言安慰道:“你放心,你只管安心待产,此事我会处理好的。”他们毕竟是王府亲贵,就不信这个孟决真敢强来。   想是这么想,但从这日起季萦和齐灏行事还是谨慎了许多。对外放出出季萦这一胎怀像不好的消息,生产前她愣是没有踏出府门一步。   终于到了临产这日,陈氏依然来王府陪着季萦生产。齐灏也早早回了府,陪侍在产房外面。   足足折腾了一晚上,到辰时一刻天光大亮时季萦终于生下了小儿子。喜得太妃和肃王立即吩咐管家给全府的下人多发三个月的月钱,阖府同庆。   肃王府一片喜气洋洋,但在府外守了三天三夜的孟决却是一脸不甘。按他的推算,若肃王世子妃真的身怀异宝,那她生产时便是她最虚弱的时候,也是异宝显形的时候。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都是出乎意料的,这段时间孟决并未发现什么异宝,更别说想法子将其抢过来了。他不甘心的又等了一段时间,肃王府的人在府门口都放了两遍炮仗了,依然没有什么异象发生。   按说不该啊,难道自己猜错了?他有心想闯进肃王府亲自看看,但顾忌着肃王世子深受圣上信重,若被他发现,自己怕是要被圣上问罪,便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罢了,来日方长。如今还是先顾着开启东圣国的圣物才是,肃王世子妃身上的秘密日后总有机会一探究竟。   季萦生下小儿子,正忙着坐月子、照顾儿子。并不知有人在打自己系统的主意,一次不成功还计划着第二次。   只是她和齐灏一直妨着孟决和邕王的动作,这么久也没动静,他们不仅没有放心,反而越加谨慎了。   ………………   养孩子的日子过得既快且慢,一晃悠就到了季萦的小儿子宴哥儿六岁能够入学的时候了。   这些年季萦一直防着孟决会生事,因此系统空间里的东西她已经不大给旁人了,只留着自家用。   她谨慎的同时,也一直关注着东圣国的圣物的下落。   自从去年圣上病重了一回,好似突然醒悟了过来,明白一国储君对社稷的重要性,因此对太子的态度信重了许多。   但到底邕王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下不了狠手去打压,因此为了安稳朝堂,也为了安抚太子,便册封太子妃的嫡长子为皇太孙。   但他这做法,却让太子和邕王都不满意。   如今的太子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性情懦弱的太子了,他有圣上的明许,又有朝臣的拥护,在圣上病重之时就已经明正言顺的监国了。   邕王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父皇从未起过让他继位的心思,纵容他与太子相争不过是为了利用他罢了。   因此他近来心性大变,处事偏激了许多。他有心权势,但最终一事无成。索性一心都扑在了虚无缥缈之事上。他一心想像孟决说的那般,开启圣物寻找一处能够长寿无极的方外之地。   可惜这些年他们一无所获。   出乎季萦意料的是,邕王和孟决还真去找了另外几块电池的下落,而且还被他们给找齐了。要不是她早有准备,怕是要惹祸上身。   不过即便她再行事不露痕迹,邕王还是再次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主要原因便是孟决告诉了邕王他曾经在季萦身上见到过异宝之象。   东圣国的圣物孟决目前无法开启,也就无法获得力量脱凡飞升。想要在他的寿命终止之前飞升,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季萦的身上。他是修士,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季萦就是他的机缘。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一收到邕王府上的帖子,季萦和齐灏就察觉到了邕王的来者不善。   本来这样的宴请他们可以找借口不去,但看帖子上写的此次宴会的主题是邕王相邀京中朝臣、官眷一同览看东圣国的圣物。   看到这里,季萦不由得动了心思。   按说在做好离开的准备之前,她不应该再近距离接触系统电池,免得出现什么意外。但她心里是存了日后带着齐灏一起离开的心思的,所以这剩下的最后一块电池就成了关键。   考虑了半晌,又将自己的想法与齐灏说了,两人最终决定去看看。毕竟能够近距离接触这块电池的机会不多。   临走前,将两个孩子托给了肃王照看。季萦又给他和齐灏一人带了一块白色的锦帕。这帕子是季萦养了这么多年的天衍古蚕,用其蚕丝织出来的。平日舍不得用,今日带着它就是想求个好运气。   到了邕王府,看门口和府内重兵把守的架势,季萦和齐灏不由相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分开。齐灏去了男客席上,季萦去了女眷席上。   他们料想的不错,邕王此次宴请朝臣官眷果真是冲着他们两人来的。   宾客们入席后,酒菜还未吃用几口。邕王就宣布要请出东圣国的圣物让众人观看,若有人能够让这圣物有反应,便重重有赏。   众人都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对这圣物并不是很感兴趣。但见邕王坚持的模样,只能陪着他胡闹。   邕王看着大家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里得意,他旁边的亲随继续宣布道:“请各位贵人每人将自己的中指血滴一滴在圣物上,如此方能辨别谁是有缘人。”   此言一出,群情反应立马激烈起来,钦天监张大人府上的女眷不满道:“邕王这是何意?中指之血乃是心头血,岂能随意取出?”她家府上传承测卦占卜之道,因此对这些格外在意。   邕王对这反对之声并不回应,只淡淡一个眼神便有粗壮的婆子过来拉扯张家女眷取走了她中指血。   这般疯狂的举动,一下子就镇住了众人。   邕王已经疯了,众人明白若再与他作对,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因此只能用一时的委屈求全来保全自己。   季萦跟着妥协了的众官眷,将自己的中指之血滴在了邕王府小厮捧着的圣物上。   若说圣物出现,收到系统提醒时她还担心,这会儿真的看到了所谓的圣物,不免松了口气。   她面前的这块分明是她舍出去的幽冥骨牌,并不是真正的东圣国圣物。想必系统之所以发出提醒,是因为不远处的男客席上有真正的东圣国圣物。   鉴于一旁虎视眈眈,着重盯着自己的邕王,季萦一脸愤懑。她的表现与她前面的兴国公夫人一模一样,因此邕王即使不甘心也不能再说什么。   等所有人都验证过,那所谓的圣物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邕王就彻底焦躁了起来,神色阴沉不定的盯着众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萦隐在众女眷中间,时时注意着系统。她心里有些紧张,也不知齐灏那边如何了。   今日邕王干的这件蠢事,却给了她和齐灏一个光明正大接触系统电池的机会,也不知齐灏会不会重新与系统建立联系。   她正紧张着,突然发现邕王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清晰的看到了他眼里破釜沉舟的暗芒。   季萦本能的心里一沉,心里立马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但出乎意料的是邕王看过她一眼后,便转移了视线。她正要深想,却被系统的一声提示音打断了:发现从属人,宿主是否接受?   听到这声音,季萦就不由有些热泪盈眶。   与齐灏两人永远都不会分开的事占据了季萦的全部注意力。直到齐灏找过来,两人一道坐了车离开时,她还有些心绪激荡。   车上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两人只能相视着对方,分享彼此的喜悦。   车内两人爱意融融,直到听到车夫惊喊“马惊了”的声音,他们才回过神来,瞬间只觉车厢颠簸晃荡的厉害。   齐灏一把将季萦牢牢揽在怀中,才掀开车帘子向外看去。车夫早已被甩下了马车,驾车的马匹正疯跑着进了一处偏僻的巷子。   齐灏既要护着季萦,又要控制车驾。等勉力让马车停下,两人钻出车厢还未喘过一口气来,齐灏就一把将季萦推开。   原来刚才他们身后有一蒙面人持着把剑直直的刺向了季萦的后背。若不是齐灏反应快,怕是季萦已经中招了。   季萦看着与齐灏缠斗在一起的蒙面人,本能的觉得有些熟悉。   这蒙面人的身手十分了得,不过一会儿齐灏就开始落于下风了。   季萦清楚齐灏再厉害也只是普通人,哪里比得上道行高深的修士。她朝四周感觉了一下,发觉这处地方十分安静,应该是提早布置过来。   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她抓住机会忽得大喊一声:“孟真人,别来无恙啊!”   看那蒙面人身形一顿,季萦心下一定,再次喊道:“孟真人乃是世外高人,为何要与我夫妻二人过不去?”   孟决见自己暴露,也不再隐藏身份,一边撇下齐灏向季萦扑来,一边冷声道:“将东西交出来。”   季萦闻言,心里道了声“果然”,面上却一片迷茫的样子,问道:“不知孟真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决并不回应季萦的话,只一边应付追上来的齐灏,一边重复道:“交出东西,可留你夫妇二人性名。”   他这般狂悖,季萦心里升起一片冷意。既然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那这人就万不能留了。她一边寻找一个有利的角度,一边给齐灏使了个眼色。   齐灏会意,故意露出一个力有不逮的破绽,果然孟决趁机扑到了季萦跟前,然后伸手要抓季萦。而让孟决诧异的是,季萦不光不躲闪,还顺时抓到   住了他的臂膀。   不等孟决心喜,他便听到一个怪异的声音:发现特殊的能量,是否吸收?   然后他就察觉到自己浑身的力量瞬间被抽走,他整个人都变得瘫软僵硬了。意识濒临涣散之际,他恍惚又听到这个怪异的声音道:文明生命体,不能采集,不能分解。   季萦本来也隔应用自己的系统采集人类,因此系统一提醒,她手中就莫名出现了一把利刃。然后她毫不犹豫的将利刃插进了前面倒在地上的人的心脏处。喷涌而出的血液溅到了她的脸上。   齐灏赶过来时正好看到她动手的一幕,整个人冷酷又漠然,全无平日里的一丝娇憨和温柔。看着这样的妻子,齐灏非但没有抵触,反而心脏止不住的砰跳起来。这样的妻子,真是神秘又迷人。   见到齐灏眼里的情谊,季萦心里满意。自己的另一面始终要让他了解的,看他接受良好,她便再无顾忌。   肃王世子和世子妃惊马失踪,肃王接到消息又惊又怒,立马派人外出救援。   等齐灏和季萦两人平安回去时,肃王安抚了两人,便气势汹汹的进宫面圣告状去了。   孟决死了。他是谋害肃王世子夫妇不成,反被肃王世子杀死的。孟决谋害王府亲贵证据确凿,他又是众所周知的邕王的人,因此很明显邕王便是谋害肃王世子夫妇的幕后主使人。   此事一出,再有之前邕王在府中逼迫朝臣官眷放血之事,朝中大臣纷纷上折子请求圣上重惩邕王。圣上倒是想包庇亲子,但终是拗不过满朝文武的决心。只能狠心降罪邕王,令其终生圈禁府中,遇赦不赦。   消息传回肃王府时,季萦正给两个儿子做中衣。听了香芸的禀报,她冷哼道:“便宜他了。”   齐灏正抱着小儿子手把手教他描红,听了她的话,不免安抚道:“圣上不可能手刃亲子,有如今这样的结果,还是邕王失了人心的缘故。”说完,又道:“你放心,邕王如今这样,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倒也是。季萦认同了齐灏的说法,便也去了心里的郁气,转而说起她手上的活计。   “攒了这几年的料子,也只够给昀哥儿做一件。”   齐灏闻言,看了一眼她手中正缝制的衣裳,问了句:“这便是那天你给我的那块帕子的布料?”   季萦点头,隐晦的说道:“是啊,这种蚕可不好养,所以料子也不好得……先给昀哥儿做一身,剩下宴哥儿的等攒上几年再说。而且防着将来咱们去别处,怕是也得预备着些。”   齐灏听着点点头,也不再说话。左右这些自有季萦打算。比起这些琐碎,他更喜欢探险的经历。   他腿上的宴哥儿心不在焉的听着两人说话,仰头问齐灏道:“爹爹和阿娘要到何处去?可能带上我和哥哥一起?”   齐灏闻言与季萦相视一眼,然后就含糊其词的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   若是别的小孩儿,一听这话自然不敢再调皮。可惜他这小儿生性早慧,听他敷衍自己,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拒绝之意。不免大哭起来。   “呜………,阿娘和爹爹分明不想带着我和哥哥……呜……”   小奶音的哭声立马惊动了旁边书房里做功课的昀哥儿。这孩子自小宠弟弟的很,进屋见爹爹和阿娘又将弟弟惹哭了,不由无奈的叹了口气。   给这一对不靠谱的爹娘投去个谴责的眼神,昀哥儿才抱着幼弟出门去了隔壁。出了门他依稀还能听到屋里她娘娇声抱怨的声音:昀哥儿都没有小时候黏人可爱了。   然后便是他爹安抚哄劝的声音:孩子长大了,都会变的。不过娘子你放心,为夫始终都不会变的。   听到这里,昀哥儿又是一声叹气。他爹娘都这般年纪了,也不知要如漆似胶到何时。看着怀里眼神懵懂的弟弟,他深觉自己责任重大,爹娘忙着谈情说爱,弟弟只能由他来照顾了。   窗外天晴气爽,阳光明媚,一片繁花似锦。屋子里一对璧人紧紧相拥,尽是温情美好。隔壁的小少年怀里抱着个小儿描字,眼里满是爱护和欢喜。   他们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许愿: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全文完】 第132章 番外   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   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 季萦和齐灏带着两个儿子回了宋家。   过两日便是老太太的寿辰,因此宋家几个出嫁的姑奶奶都提前回来给老太太祝寿了。   几个姑爷们都跟着宋大伯和宋修远去了外院书房,姑奶奶们便带着孩子们聚在了花照里。除了宋家的季萦姐妹和柏氏几个嫂子, 谢家表姐谢意尔以及顾家的顾蕴也都在。   经年已过, 看着再次相聚在一起的众姐妹们,大家都有些时移世易的感慨。   大姑娘的脾性还是一如既往的坏, 她坐在一旁看着娇花般容颜不老的季萦,心里一阵不服气。   “说起来咱们姐妹这些年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可六妹妹这脸依然嫩的如同二八的小姑娘似的。六妹妹要是再不老啊, 可就成了老妖精了。”   季萦闻言, 不屑的暼了大姑娘一眼, 见她这些年操累家事眼睑上映出的细纹,哼笑道:“我才多大年纪, 昀哥儿还没娶媳妇呢,保养成这样也是应有之理。倒是大姐姐,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她说完, 见大姑娘气的变了脸色,又继续道:“也是, 听说大姐姐家里今年又添了两个庶子, 也难怪你操劳至此。”   这话可是诛心了。当年大姑娘嫁进舅家求的就是不受欺负, 但谁能想到大姑爷看着是个绵软的性子, 但在女色上十分执着。他本就与大姑娘的夫妻感情不睦, 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姨娘通房娶了不老少个, 庶子庶女加起来都能组成一个足球队了。大姑娘闹了这么些年, 非但没有压制住丈夫,反而让他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索性这两年她的两个儿子都长大了,长子连婚事都已经定下了, 她也就懒得再管丈夫的风流韵事。左右她是绝不会拿自己的钱财去养那些庶子庶女的。   她是极为好面子的人,大家都知道她家里是怎么回事,因此没人敢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这些。不想季萦是个不怕事的,随便一反击就戳中了她的心窝子。   眼见大姑娘要动怒,谢意尔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怎么一见面就要掐起来。孩子们可都在呢,小心让他们看见了笑话。”   一旁的柏氏等人见此,也忙都附和着岔开了话题,这场硝烟才散去。   事实上谢意尔提孩子们可不是随意提起的,而是心里存了想头。   她看了一眼旁边凉亭里坐着的几个男孩儿,那里面有她家的凉哥儿,才八九岁的年纪,还有大姑娘家的兴哥儿和泓哥儿,两兄弟差着两岁,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有顾蕴家的丰哥儿和三姑娘家的维哥儿,二姑娘过继的嗣子琦哥儿。而其中两个最为贵气的少年便是季萦家昀哥儿和宴哥儿。   看罢男孩儿,再瞧不远处赏花扑蝶的女孩儿们,年纪小的且不提,长成到十三四岁的女孩里就有她家的佩姐儿和柏氏家的慧姐儿。   这两个小姑娘今年都是十三四的年岁,正值花龄,也要开始相看亲事了。   谢意尔瞧遍了家里的几个男孩子,独对季萦家的昀哥儿喜爱的紧。不说其尊贵的身份,只这孩子通达温润的性情,就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   昀哥儿今年十六岁了,正好与自家的佩姐儿相配。想起女儿看着昀哥儿亮晶晶的眼神,真是与自己当年如出一辙。当年自己错过了,如今可不能再让女儿留下遗憾。   正这般想着,就不经意间瞥见了柏氏也正望着昀哥儿的方向,谢意尔心里一紧。   说起来,慧姐儿不光年纪与自己女儿相当,相貌性情也十分出众,柏氏对昀哥儿起了心思,倒也在情里之中。这些年大表哥的官位越做越大,比当年的二舅舅还要更甚一筹。当年的季萦能够嫁入肃王府,如今的慧姐儿未必不能。   不过,慧姐儿有机会,自家的佩姐儿未必没有。自家可是候府门第,而且这几年夫君也立下了许多家业,又与如今的肃王齐灏走动的密切。   这样算下来,其实两个女孩儿的机会均等。若要胜出,为今之计只能是先下手为强。   再次看了一眼凉亭里与众人谈笑自若的昀哥儿,谢意尔瞬间下定了决心。   她似是不经意间与季萦道:“敏仪家的兴哥儿都已经定亲了,说起来昀哥儿与兴哥儿差不多的年岁,六妹妹可给昀哥儿相看好了?”   季萦正与顾蕴说着话,闻言不由笑道:“他年纪还小,性情不定,王爷的意思是等过两年再成亲。”   “虽然过两年成亲,却也可以先定下亲事,等到了年岁才好顺理成章啊!”谢意尔笑着建议道。   听了这话,季萦还未说话,大姑娘瞬间就明白谢意尔的意思。虽然她不喜欢季萦,但不得不承认昀哥儿是个好孩子。   她自来与谢意尔交好,这会儿就不免帮着说道:“六妹妹这是没经验,这相看儿媳可是赶早不赶晚的。晚了,好姑娘可就被别人挑走了。要我说啊,咱们家里的几个女孩儿就不错,尤其是佩姐儿,那满身的才气性情与六妹妹你当年真是像极了。而且这孩子与昀哥儿可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感情最是难得了。”   大姑娘话里的暗示在坐的众人没有听不懂的。   季萦端起茶碗喝茶,并未接话。一旁的顾蕴先就忍不住了。   “要说青梅竹马,可不只佩姐儿一个。我家的易姐儿和大嫂家的慧姐儿哪一个不是与昀哥儿从小玩到大的。”   要说顾蕴先前还没有想让女儿高攀王府世子的意思,但知道了谢意尔动了心思,她少不得也起了了争一争的心思。   想不到姐妹聚会,倒要为着儿女的婚事争起来了。季萦心里无奈,只能转开话题问顾蕴道:“听说易姐儿跟着蒋大儒学周易,已经小有所成。易姐儿将来继承家学,可真是了不起。”   蒋大儒是当朝的易学大家,是顾蕴的公公。顾蕴当年与冯家退了亲,想再寻高门实在不易。顾大太太费尽心思才为她找了蒋家这一门亲事。   蒋家的家学传承乃是易学,因此他家的儿郎自来只对研习学问感兴趣,并不热衷入朝出仕。   当年顾蕴嫁过去时,看着是有些不如意,但日子久了才显出这桩亲事的好来。她的丈夫温柔体贴,儿子读书上进,女儿更是跟着祖父进学,浸出了一身的书香之气,才名在京城中广为流传。   可以说,顾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如今过的十分幸福。   面对季萦对女儿的夸奖,她笑的十分开怀。“易姐儿这孩子自小就喜欢跟着她祖父的读书,我还说女孩子多学些当家理事的本事才是要紧,却不想被她祖父给拦了。说是易姐儿天资出众,不能埋没了。”   季萦听了就笑道:“易姐儿聪慧,在易学上又有天赋,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再说男孩如何,女孩儿又如何,要我看咱们易姐儿可不比旁人差。”   她这般说,顾蕴果然高兴起来。转瞬忘了前面那一岔。   今儿到底人多,见季萦没有要谈儿女亲事的意思,谢意尔也就不急于一时了,想着私底下让她娘先去寻外祖母探探口风再说。   季萦应付了半下午众人对她的吹捧,回了世安院,不免与陈氏感叹道:“想不到如今因着昀哥儿我这人缘生生好了不止一筹。”   见陈氏面露不解,她便将下午那一茬给陈氏学了。   陈氏听了就笑道:“昀哥儿是个好孩子,自然人人都想抢他做女婿。”   她说完,想了想又问道:“昀哥儿的事你和姑爷到底是如何打算的?虽说过两年成亲,但早先定下亲事也不妨。”   季萦闻言,没有回答,反而看向陈氏问道:“阿娘问起这个,可是有什么想法?”   陈氏就道:“我能有什么想法,昀哥儿的亲事自是你和姑爷做主。我不过是看着几个侄女儿里你待慧姐儿最好,便想着你是不是有亲上加亲的意思。而且不光是我这样以为,你大嫂也托我私下与你问一问。”   季萦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道:“慧姐儿性子温婉,是个好孩子,我自然喜欢。但她与昀哥儿是亲表兄妹,昀哥儿自来将她当做妹妹看待,我怎么会有这个意思?”   她说罢看着陈氏脸上的不以为然,想起家中还有好几个侄女儿,索性直言道:“阿娘你知道我的,亲上加亲这种事我一直是不认同的。再说昀哥儿的亲事,还要看他自己的喜好,我和王爷都不会干预太多的。”   既然她这么说了,陈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好奇道:“侄女儿不行,蒋家的易姐儿呢?你不是最喜欢爱读书的女孩儿么?”   易姐儿这孩子性子淡泊,品行端正,季萦还真考虑过给昀哥儿聘了做媳妇儿。可惜,昀哥儿心里怕是另有其人,易姐儿只能遗憾错过了。   晚间齐灏出门还未回来,季萦带着两个孩子吃饭,言语间不由打趣昀哥儿被几个姨母看上要招为女婿的事。   昀哥儿羞得满脸通红,看着季萦欲言又止。   季萦心里好笑,吓唬他道:“你若没有不愿意的,阿娘便在你几个表妹中挑一个给你做媳妇。”   昀哥儿当时是没有说什么,但第二日一早就来求见季萦了,满脸通红却又坚定道:“阿娘,我心悦薇妹妹,想娶她为妻,还望阿娘成全。”   昀哥儿口中的微妹妹是韩国公家嫡出的大姑娘,当今皇后的亲侄女儿。他小时候常被季萦带着去东宫,所以与被皇后接进宫中的薇姐儿玩的十分好。他们性情相投,爱好相同,天长日久的接触下来可就不就对彼此生了情意。   昀哥儿说完这些,本是想着会挨一顿好骂,他也最好了应对阿娘怒气的准备。却不想一抬头就看到阿娘脸上一片欣慰,他不由面露不解。   季萦就笑着嗔道:“你是我儿子,你的妻子我是早就打算让你自己找个喜欢的姑娘,如此你们才能夫妻相和。薇姐儿是个好孩子,她若能做你的妻子,也是你的福气。等我和你父王商议了,便去韩国公府提亲。”   昀哥儿听了这话,既欣喜又羞愧:“是儿子浅薄了,多谢阿娘对儿子的爱护。”   昀哥儿身姿轻快的出去了。季萦看着他的背影不由露出个欣慰的笑。她的儿子终于长大了,长成了个勇敢又有担当的人,不枉这几年她和齐灏费心教养。   昀哥儿成亲的日子是在秋高气爽的秋日。新郎和新妇身着大红色吉服,跪在蒲团上给季萦和齐灏敬茶。   季萦看着面前的这一对璧人,不禁激动的热泪盈眶。齐灏见她如此,也不由软了心肠。不顾人多,取了帕子给她擦眼泪。   一旁的昀哥儿看着,眼里满是羡慕。小时候不懂,只觉父王与阿娘太过粘糊,长大了才知这样的夫妻之情有多可贵。   他转头看着旁边盖了红盖头的女子,这个女子是他亲自求来的。这是他喜欢的人,就如当年的阿娘之于父王。   他扔了手里的红绸,牵上旁边女子的素手,感受着她对他的满心依恋。他想,他们也会如父王和阿娘一般相伴相守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