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男主多半有病》 作者:当鸽   文案:   一觉醒来,许幼薇穿书成了宅斗文中与女主抱错的女配。   宅斗剧情防不胜防,唯一避开的方式就是赶紧嫁人。   许幼薇一咬牙,那就嫁吧!   装疯卖傻却笑到最后的,是女主的五皇子。   而她,要嫁给大婚未归战死的原男主现背景板太子。   后来……   “幼~幼,过来。”   她走过去,被投喂了一口吃的,她边吃边思索:   五皇子造反失败,和女主双双退场。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莫名其妙的躺赢了?   从太子到皇帝,她还是觉得他有病:)   ※ ※ ※   顾知泽这一生,爹不疼娘早逝,兄弟憎恶他,被出卖,被下蛊;   被人斥责无情无义冷心冷情终会不得善了,   “那又怎样?”他讥笑。   直到有一天,   这个有病的不高兴,他捡到了一只……没头脑。   本文又名《太子带我去宅斗》,《咸鱼苟一苟,活到九十九》   【外表娇弱本质沙雕的甜咸没头脑x占有欲强有病无情不高兴】   【被认为是宅斗高手的真傻白甜x真宅斗赢家暴君预订凶残黑】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女配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幼薇,顾知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进宅斗文里,她咸鱼躺赢了   立意:谈好恋爱,走遍宅斗都不怕 ============= 第1章 穿书 一觉醒来,变成了宅斗文女配……   临近盛夏,烈阳当空。空气中充斥着聒噪的蝉鸣。城北候府恍若笼罩着一层阴云,杂役仆从皆神色肃穆。   偌大府邸静悄悄的,偶尔有声响也是嘈嘈切切的低语。   小翠是别苑新来没多久的扫地婢女,她没扫几下就耐不住,侧过身和好友咬起了耳朵。   她面带几分忧虑:“你说,娘子这水落得是不是也太蹊跷了?她人那么好,怎么就遇上这事呢。”   “还不是那个所谓的大娘子回来惹的麻烦?我听说呀,”好友小月飞快的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无人便继续道:   “二娘子落水那次她也在场呢,保不齐就是……”   “更何况你看她发若枯草面色蜡黄,那手,比我们的还粗糙,礼仪也差上二娘子太多了,要我说,可不像是一母同胞出来的。”   两个婢女这么聊着,忽而瞥见不远处有人正朝这个方向走过来,两人立刻住了嘴,安分的低下了头。   —   长安苑。   “幼幼,幼幼……”   “幼幼,我的儿啊,你可千万要挺过来……”   谁?是谁在喊她?   许幼薇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蒸笼之中,被烈火烧灼,这份炙热让她喘不过气来,脑子也昏昏沉沉,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身体的沉重。   她勉强睁开眼睛,微动了动身子,后脑勺的刺痛让许幼薇忍不住痛呼出声,刚出口,发现嗓子竟然也是嘶哑的。   这已经足够惊动床边的几人。   一直守在床边的华服妇人惊喜地探过身来,手抚上她的额头,眼角带着微微的红,哽咽着道:“我的幼幼啊,你终于醒过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   清风微微顺着窗隙吹进来,带着几分清凉,纱织的帷幕被风吹动,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檀木桌椅摆放的整整齐齐,梨花木的藏柜上搭着几匹布料。   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和脑子里出现的各种乱七八糟的记忆,许幼薇有些不知所措。   她瞥见床畔桌子上摆着的那面圆镜里,微微起身的女子面色苍白,眉似新月,一双翦水秋瞳莹莹的,仿佛含了一汪清泉,将晦涩病容硬生生拉到了病弱美人的方向。   她的脑海突兀的回想起一段文字——   【许谈瑶守在许幼薇的床边,看着她的母亲在诚恳祈福着,这让她更加失望。   上一世也是这样,许幼薇明明只是山下一个没人要的弃婴,被当成她才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好生活。   现在她回来了,许夫人为什么还是这样念着许幼薇,明明她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不是吗?   许谈瑶盯着那床幔里躺着的人,眼神越发凌厉。   上天垂怜,让她有幸重来一世,这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许幼薇环顾四周,看到身穿对襟长裙的一位面容姣好,神色冷漠的女子正向她看过来,不禁心下一凉。   这现在的一切,怎么这么像她睡觉之前看到的那本宅斗小说的情节啊。   她难得休假,无意中在小说网站看到了这本书,因为瞥见配角栏的女配和她同名,连小名也一模一样,耐不住好奇心便打开看了起来。   文中,女主许谈瑶是顾北候正妻所出,当时的许夫人怀着身孕进山参拜却被山匪打劫,慌乱之中生产。   仆人抱着刚出生的婴儿逃走,意外跌落山崖。   许谈瑶被路过的农户夫妻捡走,而父母不详,被扔在山崖下的女配许幼薇被误认为是许夫人的孩子而带走,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因为先天不足,许幼薇从小体弱多病,稍微一个不小心便会因为寻常小病而卧床不起,但她性格讨喜,见人三分笑,加上是侯府这个辈分里年纪最小的老幺,得了幼幼这个小名,备受宠爱。   而被农户捡走抱养的许谈瑶,日子过得很不尽人意。   当年捡到她的夫妻一开始对她也还不错,但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待她也不再那么上心。   直到许谈瑶十几岁时,染上了赌博恶习的农户在无力偿还债务,拿出了当年捡到许谈瑶时身边带着的许夫人的玉佩,这才捅出了这个惊天大秘密。   当铺是许府名下产业,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京城,进入了许家人和许幼薇的耳中。   许夫人痛苦不堪,割舍不了一手养大的女儿,也不忍亲生女儿流落在外。   而书中的这个许幼薇是个表面弱柳扶风的黑莲花,有心机又善于伪装。   她先是装出承受不住的样子,而后流着眼泪跪在许夫人和侯爷面前,称自己今生有幸能得十载庇佑呵护,不愿再做鸠占鹊巢的恶人,决定带发修行,以祈福来偿还养育之恩。   几个兄长在得知这个消息,如遭雷击,反应过来后纷纷回府为许幼薇说话。   不得不说这一招实在是很高,打动了许夫人心里最不忍的那根弦,最终决定对外说许幼薇就是许家嫡亲娘子,许谈瑶则是当年与许幼薇一胎出生的亲姐妹,身子骨不好一直在外养病,这才要接回来。   不管外人信与不信,事实到底如何。但有侯府这么一个态度在,谁也不敢跳出来说什么。   许谈瑶在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时一开始是高兴的,但在得知由于许家难以割舍养女而决定将二人都留在身边,不免心生些许不甘。   不过这么多年的顺从早已经磨光了她的棱角,她一句不满也无,跟着前来接她的嬷嬷来到了候府。   这也是一切的开端。   因着常年做着粗活累活,她的手伤痕累累,没有细心的保养,她的皮肤粗糙不堪,从小在乡下长大,她的礼仪姿态更是在都城贵女中显得格格不入。   许谈瑶的拙劣不堪,与自小娇养长大的许幼薇形成鲜明对比。   因为急于得到认可,她开始学着许幼薇的一举一动,但最终都是东施效颦,闹出种种笑话,成了人们茶余饭饱后的消遣话题。   在种种嘲笑声中,她越发沉默怯懦,到最后,连许夫人都不再主动提及她,听到又闹出什么便要叹气。   一切在皇上的赐婚圣旨中爆发了。   皇上赐婚许幼薇给大皇子,当朝太子,而她,却要因为一场荒诞的意外嫁给众人皆知是痴傻儿的五皇子。   婚礼还是在同一天。   许谈瑶这下爆发了,她不甘心,在以死相逼无果后,大婚当天打晕了许幼薇,偷偷上了去往太子府的轿子。   这是她这一生做过的最大胆的事。   太子尚在边疆战场,无法赶回来,因此未行六礼也未昭告天下。她在太子府新房坐了一夜,结果,新婚第二日,惶恐不安的许谈瑶只等来了前线传来的太子战败身亡的消息。   皇上因为这件事一病不起,在都城局势一片混乱的时候,一直是众人心中的痴傻儿五皇子却异军突起,很快扫清了所有障碍,以绝对强势的手段登上皇位。   大家这才发现五皇子心机之深,竟然藏了这么多年。   而许幼薇,摇身一变成了皇后。   再也无人敢说一句她的不好,明明一切都是许谈瑶应该得到的,但命运却给她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这一切让许谈瑶崩溃了,她浑浑噩噩地在新房上了吊,结束了这痛苦不堪的一世。   到这里书也才不过几章而已,转眼——   许谈瑶重生了。   她这次变得沉稳起来,按照前世的轨迹进了许家,有着前世经验的帮助,狠狠地打了所有看不起她的人的脸。   最后顺利嫁给了五皇子,踩着一众贵女登上了皇后之位,风光无限。   而她前世最大的敌人许幼薇,则早在很久之前就因为陷害许谈瑶的一次落水,因为一场对于常人不算什么的风寒高烧命丧黄泉。   故事结束。   此时此刻,已经换了芯子的许幼薇内心很不平静。   她也没想过,只是因为睡前看了一本小说,睡醒居然就换了个世界,穿进了书中成了同名同姓的女配。   看文的时候,面对重生女主大杀四方打脸虐渣的情节,她看的也觉得很爽,但这不意味着她想来个亲自体验啊。   见许幼薇神情恍惚的样子,许夫人慌乱起来:“幼幼,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她回过头看向恭敬的守在一边的嬷嬷,“快去看看药煎好了吗,对了,遣人去通知侯爷一声,就说幼幼醒了。”   嬷嬷应了一声快步退了出去,许夫人转回来,小心地把许幼薇扶坐起来。   还未等许幼薇整理好这种穿了书还成了女配的糟糕心情,一直在屋内阴影处当背景板的许谈瑶往前走近了一步,见许幼薇抬头,开口道:   “妹妹终于醒了,如今可还有什么不适?”   这身体不是足月出生,因而稍显体弱,虽然后来一直精心养护着,但因为前段时间许谈瑶的回归而决定给许幼薇个下马威的落水事件,当然也是原主自作自受,结果这本就娇弱的身体没能抵住风寒的侵蚀。   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世间,被同名同姓的许幼薇接手了身体。   “我没事了。”   虽然心脏处还有些隐隐的不适,但是和风寒显然挂不上钩,应该已经没什么性命之忧了。   许谈瑶抬眼,说话不疾不徐,却带着几分凌厉之意:“既然妹妹已经清醒,当日落水之事也该有个定论了。”   许夫人握紧了许幼薇的手,眼圈微红,神色紧张看向她,显然也在等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许谈瑶觑了一眼,心里有点好笑。   许幼薇不惜以身体为代价也要设计她,前世让她处处压自己一头也就算了,今世她绝不会再给许幼薇任何欺辱她的机会,这次,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屋内几个侍女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气氛有些凝固。   许幼薇不知道许谈瑶在想什么,她看着自己苍白纤细,血管清晰可见的手腕,清了清嗓子;“那天是我一时脚滑没站稳,这才掉下了水。”   娘嘞,原主那么厉害,陷害女主都已经没了,她不想和女主对上啊。   生活不易,咸鱼叹气。   许谈瑶猛地抬头,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许幼薇居然没有借此机会陷害她!   许夫人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她抹了抹眼角周围的眼泪:“你,你这是要吓死为娘啊。”许幼薇无措地看着许夫人,干巴巴地安慰道:“我没事了。”   眼看着许夫人还想说什么,她连忙抢先开口,“但是头还有些疼,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下。”许幼薇捂着头,以此为借口将所有人“请”出了屋子,包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许谈瑶。   许谈瑶走的时候回头看了还坐在床榻上的许幼薇一眼,眉头紧蹙,神情复杂。   侍女替她将门关上,室内终于安静下来,不知名的熏香在无声燃烧,轻烟在空气中袅袅升起。   许幼薇长叹了口气。   早知道要穿越,她昨晚上就该虔诚一点,起码先来个全文背诵啊。 第2章 宅斗 天将降大任,请先宅个斗……   不知道是不是连日高烧对她也产生了影响,许幼薇现在回想起书中的剧情,许多细节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书中也就在前几章,也就是许谈瑶没有重生的第一世,对原主有些描写。   在许谈瑶重生以后,她的表现没有前世那样不堪,让原主产生了危机感,因此才不惜以自己为代价也要让许谈瑶吃亏。   原主病故。现在对于许幼薇,原书还唯一有着参考价值的地方,大概就是婚事了。   当今皇上有四子三女,朝堂里主要分为三派。   大皇子也就是太子和皇后一派,风头正盛的二皇子与其养母淑妃一派,还有两边不沾的中立派。   侯府祖上有从龙之功,但传到这一代,其实已经不会积极站队了。侯府总共有三房,镇北侯这个名号传到了许幼薇父亲头上,他们是二房,因着祖母尚未故去,所以还没有彻底分家。   前世原主和太子顾知泽的婚事也是因为皇后想要拉拢侯府而定下的,虽然被许谈瑶给换了。   至于原书里的五皇子顾苓,他是一个位份不高的嫔生下的。   年幼聪慧之名便传遍京城,十岁时大病一场,再醒来就变成了痴傻儿,整天疯疯癫癫,就连最为跋扈的二皇子都没把他当成争夺皇位的敌人。   五皇子这门婚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在皇上寿诞宴会上,他大声嚷着要娶许家女儿,当时在场的正巧就是许谈瑶。   皇上不知道许家关于许幼薇许谈瑶的事,当场定下了这门婚事,虽未明说是许家哪个女儿,但是赐婚意思很明白。   前世的许谈瑶也是踩了这个空子,才敢在大婚当天打晕原主交换婚事。   但这一世,想来许谈瑶应该是不会再想嫁给太子了。   书中后来详细描写了五皇子如何走上皇位,许谈瑶怎么打脸虐极品,对太子等着墨不多,仅作为出场就逝世,为剧情做出贡献的工具人原男主。   是的,男主,这个出场都没有几句描写的太子,才是男主。   许幼薇当时还看了眼评论,评论区都是在哀嚎为什么不直接写五皇子是男主的,作者还回复了,说是觉得这样才能体现许谈瑶的成长,也表达对逝去的重要人物的尊重。   许幼薇掀开被褥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   她这具不知道躺了几天的身体僵硬得不像话,稍微动一动就感觉骨头在咔咔作响。   许幼薇扭扭腰伸伸腿,心想,不行啊,这身体这么脆弱,怎么在宅斗世界生存啊,看来是时候捡起她万能的广播体操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接手了这具身体,也只能接受这一团乱麻的人生了。   索性婚事什么的离得还远,可以暂且放到一边。   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大志向的许幼薇已经定下了自己未来生活的第一个小目标——   避开女主,逃避宅斗剧情。   回想许谈瑶临走前的那副神色,怎么看也不像是相信,反倒更像是觉得许幼薇会憋着更大的坏事。   不过这也不奇怪,原主的确对许谈瑶怀有恶意,前世也做过栽赃污蔑,背后给许谈瑶穿小鞋的事。这一世倒是没机会了,如果原主没死,想必这两个人能斗上个几十章吧。   许幼薇和原主不一样,小时候在孤儿院她就是最傻白甜的那个,毕业了更没斗得过整天笑眯眯的同事们。她对自己认知很清楚,完全不想和宅斗文女主有什么恩怨。   希望女主能大人有大量,看在她不争不抢、遇事就躲的份上放过她吧。   许幼薇在自己的屋子里待了一下午,绕着桌椅转了几圈,东摸索西观察,对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充满了好奇心。   尤其是原主的首饰,真的不得不感慨古代工匠的巧手与智慧啊。   没有手掌大的簪子上居然可以镶嵌得下那么多珍珠宝石,流苏更是精妙,微微摇晃,在光下映出细碎的流光。璎珞,簪子什么的还不是一支两支,是好几个盒子都装不下。   这些在原主的记忆里似乎都算不上什么。   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侯府就会从公账走款为大房二房三房的女眷置办饰品服饰什么的,而许幼薇有许夫人的私库补贴,更是了不得。   书中一句轻飘飘的受宠,远抵不上亲眼所见来得让许幼薇震惊。   这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打包卖掉也够好吃好喝过一辈子了吧。   在许幼薇美滋滋地试戴这些首饰的同时,她还不知道,因为她的醒来,侯府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   寿喜苑。   许老夫人坐在最上首的位子上,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深深的刻痕,但仍依稀透出几分年轻时的风采。此刻闭着眼睛,眉头微蹙,表情看不出喜怒。   平常最得她赏识的刘嬷嬷表情严肃地站在她身边,两个年轻的丫鬟低垂着头,为许老夫人斟好茶,半点也没把视线放到下方跪在地上的人身上。   列坐在右侧的大夫人和三夫人见此情形,心里不约而同有了几分计较。   唯独左侧独坐的许夫人坐立难安,她顾不上礼仪,频频转头看向许谈瑶,发髻上的朱钗晃动,流苏相撞发出微小的声响。   许谈瑶跪在地上,虽已是伏夏时节,地面却未染上暑气,双膝相并,这份凉意透过薄薄的衫裙,几乎凉到心里去。   她就知道,许幼薇没说是她推的,但也没否认,那次落水声势很大,来的人几乎都见到了自己在场,说和她一点关系怕是没人会信。   许幼薇若是直接指认了是她推的,反倒招惹几分怀疑,但她否认了,这下只会让人深信不疑,还要夸赞她一句善良,替做错事的姐妹遮掩——   毕竟谁会相信是身体不好的许幼薇自己跳下水塘的呢?   好个许幼薇啊,真是小看了你。   许谈瑶眼眸微暗,微低下头,额前碎发挡住了她的神情。   刘嬷嬷将已撇去浮沫的茶盏递到许老夫人面前,老夫人这才睁开眼,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眼神略过许谈瑶,转到许夫人身上:   “你自幼学的那些个礼仪姿态是都随着年龄忘光了吗?”   许夫人没料想第一句是朝着她来的,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听过许老夫人指责,瞬间羞红了脸。大夫人和三夫人心里却都清楚这句话是在拐着弯呵斥许谈瑶,许夫人更多的是被迁怒。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没有选择在这时候开口。   许老夫人不是不清楚内宅这些腌臜手段,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女其实也没什么恶感,活到她这个年龄,很多事她看得透,只要不牵扯到侯府相关的大事上,她都是冷眼旁观。   对嘴甜乖巧的许幼薇多几分宠爱无伤大雅,让她不喜的是许谈瑶的态度。   她这个孙女,表面看起来和侯府其他孙女没什么两样,其实心里对侯府毫无归属感,甚至不会考虑侯府名声怎样,长此以往,府上怕是压不住这样的姑娘。   许幼薇这件事不论谁对谁错,总要借机敲打一下许谈瑶,让她别忘了侯府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年龄大了,这些天我总是睡不好,”许老夫人将茶盏放下,“就由宜瑛来侍奉几日吧。”   宜瑛是许夫人闺名,她脸还红着,起身行了一礼,低低地应了一声。   大夫人看了眼还跪在地上,自被传召进来就跪着的许谈瑶,她十分机敏,知道这时候该接上话头了:   “老夫人身子不爽利,下面的小辈们都不知道该急成什么样,依我看呀,不如让谈瑶做个代表,抄几卷佛经给您,以表小辈孝心。”   这便算是台阶。   许谈瑶听懂了,咬着牙往前膝行半步:“谈瑶愿为老夫人祈福。”   抄写佛经就是变相的禁足和警告了,她纵是心里有怨,但现在脱离不了侯府这棵庇荫的大树,她就还不能和老夫人翻脸,只能忍下。   老夫人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这才吝啬地将目光放到许谈瑶身上,点了点头。刘嬷嬷又笑着说了几句缓和气氛的话,借口老夫人需要休息,将几人送出了寿喜苑。   这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跪了大半时辰的许谈瑶这才得以起身,被婢女搀扶着往回走,她脸色苍白,腿微微打着颤。   身边搀扶的婢女绿竹是她的心腹,此刻见了她这个样子,忍不住低声抱怨:“老夫人怎么这般心狠,明明……”   许谈瑶也不明白,前世她唯唯诺诺,老夫人厌恶她也就罢了,这一世她全然变化,老夫人仍然不喜她。   许幼薇比她胜在了哪里?   此时,几个杂役搬着东西走过来,低头快步从她们两人身旁过去。许谈瑶微微侧身,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香气。   绿竹鼻子灵,已经闻出了来源:“这是为过几日去庆光寺上香准备的熏香吧。”   “上香?”   “娘子您刚回来可能不知道,这是咱们侯府的老传统了,每隔几个月便要沐浴熏香,去庆光寺拜佛祈福。”   许谈瑶当然知道这件事。   前世她回府不久,差不多正是这么个时间,许夫人带她去庆光寺上香,许幼薇前世没生病,有宴会要参加,所以只有许夫人和她去了。   路上偶遇几个官家夫人,便相邀同行,一起下山。   谁料那几个官家夫人中有人被劫持了,下山的路上将她们引到竹林里,到了那里,早已埋伏好的歹人就跳了出来。   后来听说还有人因混乱而死在这群亡命之徒的刀下,好在许夫人紧紧拉住了她,有护卫护着,最后有惊无险地下山了……   许谈瑶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流动着幽深的光。   对呀,她差点忘了前世还有这么一遭,上香之行,若是这一世出事了的是许幼薇呢?   既然许幼薇害她在前,就别怪她还击在后了。   绿竹看着许谈瑶的脸色由阴转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嘴角都弯了几分。她不敢看,赶紧低下了头。   这个小姐可不是个什么善茬子,如果有选择她更愿意去伺候个心思没这么重的,但她身契还在许谈瑶手中,被捏的死死的,纵使有心,也无力。   ————   傍晚的时候,前院遣人来长安苑告知了几天后要去上香这件事。   这事一般是三房轮着来,这次轮到二房去,许夫人早早的就吩咐了将熏香分别送到两个女儿的院子里。   许夫人被许老夫人训斥,加之杂事缠身,就没再来看许幼薇。   许谈瑶那里不用说,倒是许侯爷下朝后来了一趟,但这个中年微秃的男人无处安放的爱女之心并没有得到理解,在和许幼薇大眼瞪小眼许久之后,扔下句好好休息挫败地匆匆离开了。   原主人和善,出手也大方,许幼薇也按照记忆里吩咐着丫鬟给了赏。前来报信的小厮掂量着拿到的赏钱,笑容真切了几分。   他估摸着是觉得许幼薇会对许谈瑶的事感兴趣,因而透露了他刚听到的许谈瑶被老夫人禁足的消息。   许幼薇摸了摸下巴。   她都已经否认落水事情与许谈瑶有关了,没想到许谈瑶还是被老夫人挑毛病关了禁闭。   宅斗世界真可怕。   待到香气腾腾的晚膳端上桌子,许幼薇就无暇去想这些了。   她大病初愈,暂时不用去和许侯爷许夫人以及几个记忆里热情的有些过分的兄长一起吃饭。   她现在吃的都是长安苑小厨房按照她口味精心准备的。   虽然怕影响药性都做得较为清淡,但好吃是真的好吃,许幼薇这个大病初愈第一天的人,吃了两碗饭:)   饭后喝了药,许幼薇含着蜜饯,摸了摸有些胀的肚子,准备去小花园里溜几圈消消食。   原主记忆里,小花园有几棵树这几日应该就要开花了。   她去溜达一圈,没准可以摘点花瓣回来泡个澡,享受一下电视女主角的待遇。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原主心思重,没有不喜欢她的丫鬟,但也没有交心的,许幼薇随便点了几个跟着,带着篮子兴致勃勃地朝花园去了。   到了之后才发现那里已经有人在摘花了,声势还不小。   “多摘点,仔细着些,我可要最好看的花瓣,你们几个别给我偷懒!”   站在树下被丫鬟围在中间的骄纵女子身着桃红衣衫,艳若桃李,此刻正指着一个手脚慢了几步的丫鬟:“你!这种小事都做得慢慢腾腾的,是不是以后都不想吃饭了?”   这是三房的嫡女,名唤许娇婀,娇惯着长大,平常便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因为原主之前比她更受欢迎,因而很是嫉恨,和原主合不来。   以前就看不惯原主,而今还加了许谈瑶这个真假血脉的事情,料想撞上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惹不起,许幼薇心里有了结论,丝毫不留恋,转身就想走。   但许娇婀身边的丫鬟眼尖,见到她要走,立刻高声嚷道:“二小姐也来摘花啦!”   许娇婀立刻扔了手里的几片花瓣,转过身来,见到许幼薇,眼前一亮。   “许幼薇!”   许幼薇讪讪地回身。既然被看到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拼命回想自己看过的宅斗小说,绞尽脑汁搜刮着应对计策。   没等她想好,许娇婀已快步走了过来。   她上来就揽住了许幼薇的手臂,亲亲密密的娇笑着,声音柔的能挤出水来:“幼薇姐姐,你病可大好了?我这些日子都在想你呢。”   串频道了?原主记忆出错了?   下一刻听到许娇婀继续说:“我跟你说,你病的时候,许谈瑶那个小贱人嚣张得紧,真是气死我了。”   哦,原来是因为被女主欺负了。   之前听公司的前辈说女生的友谊大半来自于有共同讨厌的人,前辈诚不欺我。 第3章 上香 人心险恶,上香一行不太平   许幼薇试着抽了一下手,没抽得出来,也就随她去了。   许娇婀这段时间气的不行,本来许幼薇压她一头,但许幼薇心眼多会说话,讨人喜欢是京城独一份的,她许娇婀斗不过也就算了。   那突然冒出来的许谈瑶算个什么东西,自小在粗野之地长大,回来了也不说讨好着府里的几个姐妹,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啊。   想到这段时间受的气,她顿时觉得许幼薇顺眼多了。   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自己斗不过许谈瑶,许幼薇那个人精还能输了吗。   已经换了芯子的假人精许幼薇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看着许娇婀那种黄鼠狼看到了鸡的神情就本能的觉得不太妙。   许娇婀力气很大,拽着她就往一边拉,不忘回头吩咐拿着篮子的丫鬟:“我与幼薇姐姐说几句话,你们去继续摘花,给幼薇姐姐的也摘好。”   许幼薇刚想开口,就被许娇婀抢先:   “你现在病好了,也该好好为自己谋划了吧?你之前可是二夫人唯一的孩子,现在多了一个许谈瑶,你就甘心让她压到你头上?”   许幼薇看着许娇婀的表情,算是明白过来了。   感情不是来找她说小话的,这是要结盟啊。   果不其然,看见许幼薇没什么反应,许娇婀继续,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你我二人联手,给她个教训如何?”   许娇婀这种人设,在连续剧里一般都活不过三集。   许幼薇十分感动,然后拒绝:“我和许谈瑶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我怎么可能会做不利于她的事呢?”   “你不怕夫人宠着她向着他,以后你在侯府没地位吗?”许娇婀没想到许幼薇竟然拒绝了,瞪大了眼睛:“你忍得下?”   “忍得下啊。”许幼薇心平气和看着许娇婀,忍不住劝她:“你也还是不要去招惹她的好。”   许幼薇好心劝阻,在许娇婀耳朵里听来完全变了个意思,她松开挽着许幼薇的手,挑眉冷笑:“怎么?你是觉得我斗不过许谈瑶?”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许幼薇劝过了,也不纠结许娇婀听不听得进去,转身回去看丫鬟们已经挑好的一篮子花。   虽然她认不出都是些什么花,但看着一篮子娇艳花色,还是很满意的。   恼羞成怒的许娇婀几步追过来,觑到许幼薇花篮里的花,脸色一变。她张了张口,看着许幼薇笑眯眯地离去,最终阴沉着脸什么也没说。   她刚刚看到许幼薇篮子里有几株不起眼的浅粉色小花,花瓣微卷。许娇婀对这种花印象深刻,因为许幼薇对这花反应很大,一旦接触就会起疹子。   这事许幼薇自己都是不知道的。   她能知道还是因为小时候和许幼薇玩闹时,许幼薇突然起了一身红疹,当时闹了很大的动静,都还以为吃食出了什么问题,后来没查出原因才不了了之。   只有许娇婀清楚地记得,当时许幼薇只碰了一种花瓣微卷的浅粉色小花,当时年纪小,加上后来许幼薇没再起过红疹,时间一长她也就忘了。   这件事只有她知道,如果许幼薇今天用了花瓣起了红疹,那也是她自己的问题,她也没义务非要提醒她不是?   说白了,许娇婀还是因为刚刚联手不行恼恨上许幼薇了。   心里藏着事情,许娇婀也没心情摘花了,匆匆地离开了花园。   ————   艳阳高照,朗朗晴空。   几辆马车停在侯府门前,杂役和婢女们忙活着将备下的物什搬上马车。   许夫人这几日白天要管理着偌大侯府,晚上要去给许老夫人侍疾,连轴转的忙碌让她看起来憔悴了几分,笑容都有些勉强。   她拉着许谈瑶的手,仔细说着上香需要注意的事。许谈瑶脸色也不太好,她抄了几天的佛经,抄得头昏脑涨,直到上香这天才被允许暂停抄写出门。   她心不在焉应付着许夫人,心思完全放在别处。   许谈瑶紧紧盯着大门,心里想着绿竹告诉她的消息。   这几日,侯府到处都传着许幼薇泡花瓣澡却起了一身红疹的事,也不知道真假,但许幼薇一直闭门不出谁也没见着,让好事者都无可奈何。   今天上香是大事情,许幼薇可逃不掉。   她这么想着,就见到身着高腰斜襟长裙,头上戴着帷帽的许幼薇在婢女的搀扶中跨过门槛。   浅白色轻纱柔柔的垂下,挡住了许幼薇的面容,只隐隐约约透出精致的面部轮廓。   注意到许幼薇细嫩的手上有几个尚未消褪的红疹,许谈瑶嘴角微弯。   看来这事是真的。   许夫人见到许幼薇戴着帷帽藏得严严实实的样子,心疼得厉害。她这几天去见过许幼薇,也知道这疹子除了影响容貌,过段时间就能自行消下去了,但还是有些难受。   她这女儿从小就宠着,她又那么在意容貌,怎么会愿意顶着一脸麻子出门见人呀。   许幼薇见到许夫人,微微欠了身行了一礼,也对着许谈瑶点了点头。   她倒没有许夫人想的那么难受,就是有点郁闷,没想到泡个澡都能花瓣过敏,拜一身红疹所赐,这几天她睡觉都不敢平躺。   “幼幼,要不然你就别去了吧?”许夫人关切的说。   许幼薇摇了摇头,白纱微晃,声音轻柔:“我没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不太好,她觉得自己有点倒霉过头了,还是去拜一拜去去晦气的好。   几人被扶上马车,三人各一辆。本来许夫人想像以前那样和许幼薇同乘,在看到许谈瑶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分开乘坐了。   许谈瑶冷眼看着,见两人没有同乘脸色才好了一点。   三人分开乘坐才最有利于她的计划,她不动声色的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马车旁边低着头的一个杂役模样的灰衣男子。   灰衣男子冲许谈瑶点了点头,她这下放心地踩着小梯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前行,一行人向庆光寺出发。   过程远没有许幼薇想的好,道路不平,车厢摇摇晃晃,身下垫了好几层软垫的许谈瑶仍然硌得慌,头也犯晕。   怪不得古代人不怎么出去玩,这不是活受罪吗。   本想看一看风景,但在城中,未出阁女子是不能随意掀开车窗帘子见人的,出了城放眼望去又都是差不多的树木,没什么好看的。   这样晃了一个时辰,在她实在是要受不住了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许幼薇掀开帘子,没等人来扶,提着裙子就跳下了马车。   跳完她有些心虚,大家闺秀好像是不能这样跳脱的,好在许夫人许谈瑶也被马车的颠簸晃得头晕,没注意到许幼薇。   许谈瑶也是晕头转向,下车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还是被旁边紧跟着的灰衣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许幼薇瞥到那人漏出来的耳畔有一颗小痣,心里划过了什么,又很快没了踪影。   她们简单梳整了一下仪容,由等在一旁负责迎接的僧人引到了大厅。   大厅角落处燃着几支檀香,整个大殿围绕着摆了许多佛像。最中间那最大金塑的佛像面容祥和,带着悲天悯人的微笑。   今天来的人不少,基本上都是女眷,许幼薇看什么都好奇。   许谈瑶心弦紧绷,她在人群中来回搜索着上辈子那个被挟持的官家夫人,跪拜也是草草了事。   许幼薇带着帷帽跪在地上,闭上眼睛心里虔诚的祈祷:   求佛祖菩萨,各路神仙保佑信女运气好点,钱再多点,身体健康,吃嘛嘛香吧。   她默念了好几遍,确定讲的很清楚了,心满意足地起了身。   几人参拜完,走出大厅,许谈瑶在人流中找到了记忆里的人,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眼带惊惶的年轻妇人。   她的婢女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姿态很是强硬,看样子应该是袖子里藏了匕首。   她不动声色的引着许夫人向那个方向靠近,果不其然,那边几个夫人见到许夫人,都很是热情。   这种官家夫人之间的社交有益无害,许夫人也配合着聊了几句,很快就约定了一起下山的事情。   那个被挟持的夫人见状,神色痛苦,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但被身后的婢女注意到,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脸色愈白,闭上了嘴。   几位夫人谈笑着走到了各自的马车位置,由婢女搀扶着上了车。   许幼薇看到马车心里就有点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去了。许谈瑶最后上的马车,到这里,一切都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马车慢悠悠行进起来,最前面引路的就是被挟持的那个夫人。   ————   树林中。   两伙人缠斗着,刀光剑影,血腥气浓重。   一伙人护着马车,为首的黑衣男子怒气勃发,脸上是未干的血迹,声音嘶哑:   “都追到这里了还不肯罢手,是真的要致殿下于死地吗?”   他踹倒了一个扑上来想要靠近马车的,但敌方显然有备而来,一个接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一支弓箭划破空气,势如破竹,从远处直直地射向马车。   王猛一惊,他离得不近,已经来不及阻止弓箭。   就在此时,从马车里径直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不偏不倚地握住了箭头,没有退后半步。   箭头划破了掌心,血从那只苍白的手中缓缓流下。   “殿下!”   王猛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第二支箭已经紧接着射了过来,这次目标不是马车,而是拉着马车的马。   马被射中,高声嘶鸣,剧痛和惊恐让它本能地迈开了蹄子,拖着马车往林深处冲去。   王猛想跟过去,却被更猛烈的攻势缠住,他心里简直要被绝望占据。   难道真的是要命丧于此?   这边,许幼薇她们的情况更是不妙。引路的夫人引着这一队马车越走越偏,偏到几位夫人都察觉到了不对。   “这是怎么了?这是哪儿啊?”   有夫人不耐地探出头去,被逐渐靠近的一群人手中的刀光吓到,尖叫了一声。   许夫人不愧做了许多年侯府掌权人,她心觉不妙,吩咐护送的侍卫将她们侯府的马车围住,做出防御姿态。   几位女眷都是出来上香的,谁也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因而侍卫都带的不多,那十几人从前后慢慢靠近,都带着刀,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许夫人这边还好,因为有着主心骨,还算镇定,前面一辆马车似乎是想打个措手不及突围,被歹人拦住,一刀砍下了马头。   鲜血喷溅,染红了地面。众人都被吓到,前面几个马车的夫人显然慌了神,尖叫声不绝于耳,一时间局面很是混乱。   许谈瑶看着许幼薇所在的马车,回头对着一直跟在车厢旁边的灰衣男子打了个手势。然后装作受惊晕倒,引得绿竹大呼一声:“夫人!不好了,娘子晕倒了!”   灰衣男子弯着腰,悄悄地靠近了许幼薇的马车,袖子一扬,指尖银光微微闪烁。   许幼薇的马被针扎中,不受控制地发疯起来,甩下马夫,撞开了周围的侍卫。   正在安抚许谈瑶的许夫人听到声响回头,惊呼出声。   “幼幼!”   发疯的马力气极大,一时间谁也没拦得住,眼睁睁得看着马车冲进了林子。 第4章 过来 请不要拽我,除非你长得好看……   许幼薇根本没想到火会烧到她身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还没反应得过来,就被疯马带着冲进了竹林。没了车夫的牵制,车厢晃动的厉害。   许幼薇伸出手试图拉住缰绳,但几次将将拉住了又被甩脱,眼看着马的速度越来越快,离许夫人她们的位置也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许幼薇听到了一声巨响,她隔着面纱看过去,感觉头有点晕,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个白衣男子背对着她,手中拿着剑,剑光一晃,狠狠扎进了一匹倒在地上却还在挣扎的马的脖子里。   他身旁是一辆已经摔散架了的马车,和几具尸体。   “小心!快躲开!”许幼薇来不及想其他,她的马仿佛被血腥味刺激到了,发疯地直直冲向那人。   她脑子一片空白。   那人头都没回,十分干脆地反手一刺。   “哎呦,痛痛痛……”   马身被刺中,它嘶鸣着,高高地扬起了前蹄。许幼薇没站稳,直接摔下了马车。   可能是动作太大,她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来。   身体与地面直接接触,她那身本来就没怎么好全的红疹,硬是被迫做了一套全面按摩。   这还不算什么,这具身体心脏可能不太好,剧烈活动之后阵阵作痛,痛的许幼薇眼前发黑,直吸冷气。   白衣男子转过了身,许幼薇抬眼看过去,看清了他的样子。   第一眼看,只能想到一个字:白。   他面色苍白,白的毫无生气,半边脸上是斑驳血迹,蔓延到狭长眉梢之上,连墨黑的瞳仁都染红了几分。   一缕黑发黏在了他的耳畔,血液滴答的顺着精致的下颌线落到了他的衣襟,冷白与鲜红交错,竟有一种说不清的惊艳。   许幼薇想要起身,但头发和帷帽纠缠的太紧,扯得她头皮一痛,又倒了回去。   她现在的形象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了,刚刚摔得太凄惨,她本来干净的衣裙上都是污渍,发髻也散乱了,帷帽扯着头发挂在脑后。   没了面纱的遮挡,露出了她现在的样子:本来还谈得上好看的面容被红疹破坏,星星点点的红一直延伸到衣领里。   许幼薇现在心跳快得不太正常,她喘着气,捂住了心口,就这么躺在地上。   许夫人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面前这个人也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是,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就算天塌下来她也要缓缓了。   顾知泽现在的情况更糟。   他本就重伤未愈,刚刚又杀了几个追上来的杀手,压制不下的蛊毒在他心口翻涌,剧烈的疼痛从心脏一直传到四肢。   他喉咙一痒,吐出一口血,直直栽了下来。   许幼薇这边还喘着气,余光中瞥到那个刚刚还生龙活虎砍死了两匹马的人捂着胸口倒下来,还是靠近她的方向,她大惊失色。   这不会要是碰瓷吧?   眼看着对方倒在地上,苍白的脸还朝着她的方向,眼睛紧闭。许幼薇抿着嘴思索了一下,在上前查看和转身逃跑中,选择了继续躺着。   两人就这么相对躺着,树林里一时间静的不像话,只剩下微微的风声,和两个人的呼吸。   顾知泽太累了,他驻扎边境几年时间,击退敌军无数。战场上无人可近他十步之内,但他的将军却在他的兄弟的指示下,递给了他一杯毒酒。   他的父亲不信任他,兄弟憎恶他,属下惧怕他,没有一个人盼他活着。   不如就这样死去吧,反正他也什么都没有。   他这样想。   风轻轻拂过,顾知泽嗅到一丝微弱的香气,这股香气抚平了他难言的恨意,就连心口的剧痛都好像轻了许多。   不对!这不是幻觉。   顾知泽猛地睁开眼,对上了正在打哈欠的许幼薇,两个人四目相对,均是一愣。   一个满身是血,一个脏乱不堪。   周围还横七竖八躺了几具尸体,纵使面前这人长得再好看,这场面也实在是调动不起许幼薇丝毫的少女心。   她想,是该打个招呼还是装作没看到啊。   说起来有点莫名其妙,虽然亲眼看到了他毫不犹豫地杀掉了两匹马,周围尸体不出意外也是他干的,但她完全没从面前这人身上感受到杀意。   如果顾知泽凶一点,她还能考虑一下是该拼死一搏还是赶紧逃命,但他面无表情,许幼薇也就放任自己这么摊成一张饼躺着了。   顾知泽不知道许幼薇在想什么,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试图看出些害怕厌恶,或者其他什么的情绪。   但是没有,许幼薇平和的就好像不是在面对一个满身是血不辨善恶的人,更像是在悠闲的午后晒太阳。   在顾知泽匮乏无趣的十几年记忆里,完全没有关于女人方面的,他也不知道许幼薇这样的表现是不是正常。   但这并不重要,现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顾知泽稍稍靠近许幼薇,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愈发明显,他心口的疼痛也悄无声息地平复下来。   “你带香囊了吗?”   许幼薇乍一听到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香囊。”顾知泽向她伸出手,意思很明显。   许幼薇摸了摸自己身上,从腰间扯下一个已经皱皱巴巴的布袋,闻了闻,是很好闻的花香。   她胡乱拍了几下香囊表面的灰尘,递到了顾知泽手里,顾知泽拿起来嗅了嗅,眉头蹙了起来。   不对,不是这个味道。   “还有其他的吗?”   许幼薇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听话的找了找,没找到其他的,摊开手:“没了,就那一个。”   那香气是从哪儿来的呢?顾知泽定定的看着许幼薇,看不出情绪的黑眸盯得许幼薇浑身发毛。   她刚想开口询问,就感觉领口一紧,一股大力将她拽了过去。   顾知泽把人拎到眼前,贴近嗅了一下。果然,那香气浓的厉害,吸了一口,他那与他不死不休的蛊毒竟然完全平静了下来。   许幼薇这下有点慌了,她完全不清楚这个男人想要做什么,说是想杀了她,又不太像,说是贪图她的美色,哦对不起,她贪图他的还差不多。   但靠的太近,陌生的温热呼吸打在她的脖颈处,她忍不住抖了一下,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有话好好说,放开行不行。兄弟你这样子很难不让我产生你是变那什么态的想法啊。   她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但偷偷看了眼顾知泽脸上的血迹,和地上插在土里闪着寒光的长剑,许幼薇憋住了没敢说出来。   她小幅度得试着往外挣扎了几下,居然没怎么费力就逃出了对方的禁锢范围。   许幼薇捂紧了衣领,慢吞吞地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见顾知泽没什么反应,又退了几步。   离得远了,香气被空气稀释,心口的蛊毒又开始隐隐活泛起来。   “过来。”   顾知泽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他看向许幼薇,抬了抬手。 第5章 骨气 醒一醒,您预定的宅斗剧情到啦……   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吗?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啊。   许幼薇撇了撇嘴,很有骨气地往后又退了几步。顾知泽没有去拉她,仍维持着那个姿势半坐在那里,神情平静。   他手抬起来,指了指不远处躺在地上散了架的马车:   “你那匹马是被人下了黑手,才会发狂的。”   许幼薇扭头看过去,将信将疑地靠近了马的尸体,果然在马腹部看到了一根细长的银针。   我敲,居然是真的!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她狐疑地回头去看顾知泽,顾知泽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许幼薇提着裙子小跑过去,蹲在地上,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讨好的对着顾知泽笑了笑。   顾知泽心情不知不觉好了很多。大概是蛊毒缓解,他终于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事了。   他看着许幼薇,只觉得她蠢得可怜。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这么没戒心,心里有什么话全都摆在了脸上,傻得简直要冒泡了。   他难得发了好心,解释道:“这种针两端细长内部中空,只需要装入一点药液,再扎进马颈,中了药的马必然会发疯,事成之后找机会收回针就是。”   他看了眼许幼薇呆愣愣的表情,继续说:   “害你之人手段高明且够阴狠,你尚未出阁,范围估计就不会太大。”   许幼薇脑内轰隆一声,如雷劈一般。她脑海突然出现了她本已经记不清,但被这么一提醒突然想起来的,关于原书中的一段:   【许谈瑶皱着眉头,对身后紧紧跟随之人道:“你不必跟随我,我帮你也不图你什么,你且离去吧。”   那人衣衫破烂,哑着嗓子,唯独一双眼睛亮的惊人:“我只想跟着你。”   “呵,”许谈瑶苦笑一声,眼里满是寒霜,“我这次回去,就是苦战,你跟着我,成也就罢了,败,你可能会没命。”   “请你给我取个名字。”他摇了摇头,这便是坚决要跟着的意思了。   许谈瑶转过去,认真的看着他:“那我便给你取名破劫吧,从此你就跟在我身边。”   “是。”他抬起脸,耳畔一颗小痣露了出来。】   一个成功的宅斗女主,怎么可能是单打独斗呢?   除了一生只爱她一人的霸道男主,总是在女主需要的时候充当工具人的男配也必不可少。   许谈瑶的宅斗工具人,就是破劫。   一个来路不明但什么都会的痴情男配,被重生后的许谈瑶从几个混混手里救下来,被许谈瑶神秘莫名的哀伤所吸引。   怪不得,她说那个耳边带痣的小厮怎么那么殷勤,让她感觉怪怪的。许谈瑶上个香也要带着他,那基本上可以断定是他干的了。   看来落水一事没躲得过去,还是被报复了啊。   “他指定是有点毛病,小混混都打不过还什么都会?作者逻辑圆清楚了吗?”许幼薇翻了个白眼,在衣袖下偷偷对着天比了个中指。   顾知泽没听懂她话的意思,但也看得出许幼薇已经知道是谁在害她了。   “那你要怎么做?”他问。   许幼薇想都没想的回答:“当然是……”她卡住了,对呀,就算知道了对方是谁,她打打不过人家,玩心计也拼不过许谈瑶。   那忍了?有点忍不下这口气啊!   顾知泽拈起她一缕黑发,上面还沾着泥土,他皱了皱眉头,扯了一下。   许幼薇被打断思绪,她不满地扯回头发,看向顾知泽:“你知不知道咱们两个这样,要是被人看到,就说不清了。”   顾知泽没有理会她的抱怨:“你想报复回去吗?我可以帮你杀了对方。”   许幼薇上下打量了一遍顾知泽,结合他之前毫不犹豫对马下手以及刚刚说出来的话,她心里有了一个结论。   她叹了一口气,面露同情,安慰地拍了拍顾知泽的肩膀:“是我之前没想到,做你们这行不容易,我能理解。”   顾知泽愣了:“什么?”   “你应该是个杀手吧?你放心,今天见过你这事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许幼薇心想,看这一地尸体,这应该还是个被追杀了的杀手吧。   顾知泽表情古怪,他指了指自己,靠近了许幼薇问:“你怎么会觉得……发现我是杀手的?”   许幼薇咸鱼摊着,从小时候吃不饱饭到被逼着杀人长大后冷酷无情,再到受伤未愈被追杀。   短短时间,脑子里已经过了一遍可怜杀手凄惨一生的剧情。   小说都是这么写的,总不可能这人还是个书里的大角色,被她撞上了吧,哈哈哈哈。   她越看顾知泽越觉得自己想得是对的,因此也不在乎顾知泽靠她太近这件事了,毕竟一个杀手,能指望他理解男女有别不如问问他尸体可以切几截。   顾知泽想说什么,被许幼薇打断:“不过杀人什么的就还是算了,我怕自己晚上睡不着。”   顾知泽油然生出一种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复杂心情。   好在这份心情没持续多久,就有人来救场了。   王猛一身是血,从远处飞奔过来。看到许幼薇的那一刻第一反应便是要抬剑,被顾知泽以眼神示意,才放下了剑。   他不去理会许幼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担忧的看着顾知泽异于常人的苍白脸色:“太好了,您没事,我们快些去……下山吧。”   没什么时间观念的许幼薇也想起来了许夫人那边,有女主和那么多护卫在,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   这边杀手也来了帮手,她皱了皱眉头,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该下山了。   “不着急,”顾知泽瞥了眼王猛,转过头来对许幼薇说:“你确定你要就这样直接下山?”   “那不然呢?”许幼薇有些疑惑,慢吞吞反问。   “如果你这样清醒着下山了,幕后害你之人可能会借机指责你无情无义只顾自己逃跑吧。”   对啊,许谈瑶这样害她,如果她就这样轻松下山了,许谈瑶能甘心吗?   “那我应该怎么办?”宅斗文也太麻烦了,完全想不出办法的许幼薇求助的看向顾知泽。   “过来。”   许幼薇顺从地靠过去,被一记手刀砍在脖颈。她瞪大了眼睛,没能说出一个字,眼前就完全黑了下去。   临昏迷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   原来电视剧里演的居然是真的,手刀真的能把人弄晕。   打晕了许幼薇,顾知泽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排细长的针,和破劫扎在马身让马发狂的那根极其相似。   不同的是,顾知泽手中的要更为精致,针的中空部分是透明的,可见制作者技艺精细。   他拉住许幼薇的手腕,取出一根,在不起眼的内侧扎进去,轻轻挤压了下针的中心,几滴血液顺着针尖被吸了进去。   王猛低下头去,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一旁。   顾知泽舔浄了指尖的一滴血珠,拿起那根装了许幼薇血液的针,眼睛微微眯起来。   他果然没猜错,这能缓解蛊毒的香气,归根究底,来源于面前这个人的身体。   中毒之后,他曾翻遍古书详询蛊毒的事情,却只能查出这种毒名为“噬心”,来源于一个古老的巫族,除此之外什么都查不出来。   “送上门的解药……”   他倒不觉得这又是什么阴谋,因为许幼薇如果是被派来的,那她的表现也实在是太糟糕了点,不过也不能排除此人心机颇深,戏好到可以骗过顾知泽的地步。   顾知泽拿起之前向许幼薇要的香囊,虽然已经脏的厉害,但仍然可出料子精贵,香囊右下角还绣了一个小小的许字。   据他所知,京城唯一一家许姓的,只有镇北侯府。   思及此,他吩咐王猛:“下山后去查一查镇北侯府的事。”   王猛应声,迟疑地抬起头来,问道:“那,那这女子是否要带回去?”他不是傻的,看得出来许幼薇的血液似乎不一般,对顾知泽的蛊毒好像有着缓解的作用。   “暂时不必,送下山去,知会皇后一声,她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是。”   ————   许夫人这边,和许谈瑶前世记忆一样,虽然场面混乱,但侯府侍卫将她们护得极紧,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下了山。   唯一让许谈瑶不是那么高兴的就是许夫人。许夫人醒来后,立刻派了人去找许幼薇,那着急的姿态让许谈瑶很是不愉。   但一想到许幼薇有可能根本回不来了,心情又拉回了高兴的方向。   许幼薇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拉得住一匹疯马,就算她没事,真的回来了,许谈瑶也有万全的准备。   她们二人回到侯府,许夫人精神不太好,被搀扶着送回去休息了。   破劫是男子,进不了后院。绿竹扶着许谈瑶回到自己的院子,见许老夫人派来的盯着她抄写佛经的嬷嬷已经坐在厅堂喝着茶等她了,不由脸色一僵。   但她此刻有十足的理由,因而不躲不避,径直迎上去:“嬷嬷怎么来了?明日的经书我尚且未抄完呢。”   嬷嬷气定神闲的笑了笑:“姑娘说的哪里话,老奴也不过是守着本分,来瞧瞧姑娘罢了,毕竟为老夫人祈福也不是件小事,您说是不是?”   “这倒是,但前些日子,果平郡主连带几位官家姐妹说要来与我闲聊,刚刚遣了小厮来道,马上便要到了,这……”许谈瑶眉头皱起来,好似真的很为难。   嬷嬷也不过是接了令来盯着许谈瑶,适当给个下马威无妨,但这种事她还是不敢掺和的,悻悻的推诿了几句,离开了。   绿竹眼看着许谈瑶设下大网,心里对这位娘子又敬又怕,此刻低紧了头,完全不敢出声。   不过几刻,长相美艳不失几分英气的果平郡主,和几个娇俏的姑娘,在婢女的带领下走近了许谈瑶的院子。   几人都与许谈瑶相识不久,但都为她处事淡然,做事稳重的样子所惊叹,因而生出结交之心,许谈瑶当然不会拒绝,在从老夫人那出来的时候,她就想好了一切计划。   许幼薇回不来最好,回来了,等着她的才会是噩梦。她定然要许幼薇也尝尝她上辈子受的苦,就从这里开始吧。   几人笑闹着,在婢女摆好点心的圆桌上坐下来,刚闲聊了几句,出了院子绕了几圈才又跑回来的绿竹喘着气,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   绿竹额角带着汗,大声道:“娘子,不好啦!二娘子她……”   开始了。 第6章 赏赐 不知道怎么,睡了一觉就结束了……   前世的许谈瑶因为怯懦阴郁,尽管努力学习礼仪了,但贵女之间的交际圈子,从来没有她说话的地方。   不仅如此,从小就接受了良好教育长大的许幼薇出类拔萃,社交圈往来更是如鱼得水,是所有人都讨厌不起来的样子。   没有对比就罢了。   有了对比,许幼薇越是好,就衬托的许谈瑶越是糟糕。   她们二人虽然对外说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但彼此之间冷若寒冰的关系,明眼人一瞧就能瞧出来。   许幼薇身边不乏想通过讨好她搭上她交际圈的人,知道了许幼薇和许谈瑶关系不亲密后,她们的话题开始围绕着许谈瑶展开。   一开始只是试探着,在许幼薇面前开几句许谈瑶的玩笑,在发现许幼薇对此没什么反应后,逐渐地变了,变成了挖苦,嘲笑,和戏弄。   也不完全是为了讨好许幼薇,只不过是许谈瑶的不够完美,给了她们一个借口。也很好的掩盖住了她们心里的,对着许幼薇讨好的不甘。   十几岁的年纪,恶意却浓得要把人生吞活剥似的。   尖锐的话语像一把利剑,狠狠扎进许谈瑶的心中,打碎她为数不多的自信心。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许幼薇,你也尝尝谣言带来的痛苦吧。   许谈瑶猛地站起来,裙摆带倒了椅子,发出极大的响声,她却无暇顾及般,面色苍白,紧张的问:“绿竹,幼薇妹妹她怎么了?找到人了吗?”   “小姐,二小姐被歹人劫去的事,虽然已经遣了人去找,但刚刚回来了部分人,说是还未找到呢!”   许幼薇被劫走了?   这段话中信息量不小,在座几人表情都变了,互相看了看,心中各有思索。   “绿竹,你先退下吧。”   许谈瑶调整好了心情,转过来对着几人歉意的笑笑:“抱歉,都是我太激动了,这事尚且没有定论,也希望各位姐妹替幼薇妹妹保密。”   保密当然是不可能保密的。   这个消息只会像野草一样,被风带着传遍整个京城。   ————   许幼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个地方。   这是个金碧寝殿,盘着金龙的柱身约莫有一人粗细,高梁上悬着珠帘,垂着柔纱,以金丝线绣了纹样装饰。地面不知道用了什么材质铺成,看着就华贵异常。   金乌样式的香盘上放着安神的熏香,此刻正无声地燃烧着。   她一时间分不清这是不是梦,还是说……她又穿越了?   脖颈后面隐隐的疼痛适时的提醒了许幼薇,不是梦,也没有再次穿越,还是那个糟心的世界。   她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果不其然有一块肿起来的,他顺手整理了一下衣领,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一觉醒来不仅换了地方,衣服也换了?   许幼薇动作大了一点,胳膊磕碰到床榻旁的小桌,发出些许细微声响。   这已经足够门外的人听到,有人轻轻推开门。一排婢女穿着统一的宫装,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脸上都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为首的宫女笑容柔和,向她行了一礼后开口:“娘子醒了?您莫要惊慌,先行洗漱吧?皇后娘娘还在等您呢。”   皇后娘娘?她怎么一觉醒来就换了剧本了?   “我……”许幼薇想说什么,被领头宫女笑眯眯的打断了:“娘子还是先洗漱吧?有什么话不妨等一等再说。”   顶着宫女的微笑攻势,许幼薇还是顽强的挣扎了一下:“我就是想问问,我的衣服应该是你们换的吧?”   实在是放不下来心啊。   宫女也没想到是这么个问题,愣了愣:“是,是的,因为您当时身上比较脏,就为您……换了件衣裳。”   好的,她放心了。   许幼薇乖乖配合着,被全方位服务着洗漱完,又被带着换了一套衣裙,梳了新的发髻,脸上的红疹被仔细上好了药,连颈后的那个包都被抹了镇痛消肿的药膏。   说真的,怪不得以前看的宫斗剧里,那么多人都为了入宫斗的不可开交,这糖衣炮弹,谁顶得住啊。   宫女们将她收拾的干干净净,打包送到一扇宫殿门外,行了礼后纷纷退下了。   她无路可退,只得迈过门槛,看向殿内的最高位处。   金凤祥云镶金的椅子上斜倚着一个华服女人,珍珠屏帘巧妙的遮住了她的脸,一旁的蓝衣宫女毕恭毕敬地站着。   原主尚未及笄,以前也没进过宫,更别说面见皇后了,她凭着本能行了个礼。   “就是她?这脸怎么是这样的啊。”皇后声音好听得紧,手指上是鎏金镂空的护指,敲在椅子上,声音不轻不重。   蓝衣宫女应了一声,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皇后不甚耐烦的抬手打断她:“行了行了,人不是还没死吗?又不是本宫肚子里爬出来的,本宫那么上心做什么。”   许幼薇:救命!虽然不太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我真的不是很想听到这种东西啊!   皇后尖锐的目光像箭,越过屏帘看向许幼薇,声音里有着几分漫不经意:“许家娘子姿色天成,又救了本宫的小咪,本宫甚喜,就赏一柄玉如意吧。”   皇后身边的蓝衣宫女低声应道,走下台阶到许幼薇身边。   “娘子,皇后娘娘倦了,请随我来吧。”   “臣女告退。”许幼薇行过礼,又冲蓝衣宫女点了点头,两人出了殿门,她才松了一口气。   “玉如意奴婢已遣人先行送去侯府了,娘子可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许幼薇想了想,觉得脑子里一堆问号,她挑了一个发问:“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是谁送我来的?”   蓝衣宫女浅笑着:“娘子忘了?您在竹林遇上了受伤的小咪,因缘巧合救下它,因而皇后娘娘的人将娘子您送过来了。”   他?受伤?   许幼薇一时间,只能想起那个一脸血杀掉了两匹马几个人的凶残杀手。   那个杀手是皇后的人?还叫小咪?   许幼薇还不知道许谈瑶那边发生的事。她一脸复杂,不知道是该吐槽一个杀手叫小咪,还是上个香能和皇宫扯上关系。   想不明白,许幼薇索性不去想,反正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能再见到了。   她被一路送到宫墙下的门外,那里有宫人牵着一只狼似的獒犬,鼻子喷着热气,眼神凶煞,前爪包扎着一圈白布。   许幼薇吓了一跳,声音都有点抖:“这这是……”   “娘子莫怕,这就是小咪,您今天救下的皇后娘娘的爱宠啊。”   原来是它,不是他吗?   开玩笑吧,这藏獒一口都能够吃两个她了,谁救谁啊我的天。   在小咪亲切热情的告别下,许幼薇呆滞地坐上已经准备好的马车,往侯府的方向而去,马车速度很快,拐过街道后不见了。   蓝衣宫女送走了许幼薇,转身一路小跑到宫墙边不远的一处角落,那里站着的一个侍卫模样的人。   她低声道:“请回去告诉殿下,许娘子已被送回去了,事情已经办妥。”   “皇后娘娘怎么说?”   那人也压低了声音,将手心的纸团塞过去。   “娘娘已经知晓,请殿下安心。”两人低声互换完消息,四下环顾无人后,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第7章 谣言 谁也想不到,她背后有人在……   若说在座几人里,听了许幼薇被人劫走的消息谁最高兴,那头一个要数果平郡主了。   许幼薇性格乖顺讨喜,果平郡主脾气火爆。她们二人性格一动一静,时常被拿来做被比较。如果两个人仅仅这样没有交集,倒也不至于憎恶如此。   但坏就坏在果平郡主暗恋的人身上。   情窦初开的世家公子更多偏好许幼薇这样宜家宜室的娴静文雅,对果平郡主这样大胆追爱的女子避之不及。   她暗恋的人踩着她准备了许久的花阵,当着众人的面羞恼道:“我已有心悦之人,望郡主自重。”   果平郡主坚持这是借口,不依不饶追问他恋慕之人是谁,那人被逼急了,大声说:“我心悦许家二娘子已久,行了吧?”   如果事情到这里结束,也就算了,至多是个追爱无果。许幼薇得知这场闹剧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不过是句无趣的玩笑话罢了。”   旁人怎么想果平郡主不知道,她也不在乎许幼薇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她却从此,是实打实恨上了许幼薇。   她苦求不得的,许幼薇弃之若敝。   两个人就这么厌恶上彼此了,每逢遇上就要闹上一番,但果平郡主心计显然不如许幼薇,斗了这么久也没能讨得什么好。   因而,在听到了事关许幼薇名节的坏消息,她喜得简直要笑出声来。   许谈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许家大娘子的打算她看得出来,无非是想要借刀杀人,若是别的果平郡主可能还不为所动,但这事,便是做一回刀也无妨。   她抬手召来自己的心腹丫鬟,悄声吩咐她将消息传出去。然后转过来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   “许妹妹遇到这种事,我们怎么可能置之度外呢?我府上有几分人脉,我这便去唤人一起寻找许妹妹。”   她递给许谈瑶一张手帕,柔声道:“谈瑶妹妹心地善良,本郡主真是敬佩不已。”   两个人互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其余人和许幼薇没什么仇,但依附于果平郡主的,为了表明立场只得纷纷应声,剩下的几人互相看看,都选择了静默不语。   火加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她们也无心再聊下去,一个接一个起身告辞准备回去细想这件事该怎么办。   果平郡主已经派了人回去传消息,此刻倒是不着急了。   她和许谈瑶缓步走着,嘴角挂着笑,似乎已经预想到未来将许幼薇踩在脚底下的时候了。   两人走到许府大门,眼见一辆马车疾驶而来,马蹄急踏,马车四角垂着金色流苏,驾车人身着轻甲,腰间挂着刀具。   马车由急到缓,慢慢停在了侯府门前。   车里一人掀开遮帘,手捧着一个华贵不凡的檀木箱子,在驾车人的搀扶下了马车。见到那人的脸,许谈瑶和果平郡主心里不约而同产生了几分惊疑。   果平郡主虽然有着郡主的名号,但其实也不过是吃着几代传号下来的,以后她的女儿还能不能传到郡主名号还要看那时候的掌权人想不想得起她。   但因着郡主身份,她偶尔也可以在皇帝举办小宴的时候入宫一观,也就得以见过皇帝皇后,以及他们的身边人。   而下了马车的人,面白无须,笑容和善却难掩威严。他不是别人,正是皇后身边的大总管——苏公公。   许谈瑶也识得此人,上辈子就是他带着皇后的口谕来许家商量了许幼薇与太子结亲一事。   只是这人怎么会现在出现在这里?   两个人还没反应得过来,就听到身后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回头看过去,竟然是许夫人,她身后跟着许老夫人的刘嬷嬷,大夫人三夫人也紧随其后。   “苏公公,您来啦。”许夫人已完全没了前面见时的疲倦不安,此刻喜悦之情但凡有眼睛的就能看出来。   “娘?”许谈瑶皱起了眉头,她直觉有些不妙。   许夫人见了她二人,笑容更盛,眼角细纹都微微显露出来:“郡主也在?瑶瑶,你也是听到了消息过来的吗?”   什么消息,她怎么不知道。   许谈瑶刚想询问,苏公公适时上前一步,打断了她。只见他将手中的木箱打开,箱内红绢铺底,躺着一柄玉如意。   “不知道先前送来的消息许夫人您可是收着了?咱家听着皇后娘娘的吩咐,提前给您把这柄玉如意送来了。”   “收着了收着了,”许夫人连声称是,她身后的婢女上前一步接过了玉如意,“幼幼性子顽劣,希望没给娘娘添麻烦。”   苏公公摆了摆手,笑道:“许二娘子容貌过人,又心性通透,甚得皇后娘娘欢喜,怎么谈得上麻烦。”   果平郡主脸色已经难看了起来,她是郡主之身,尚且未收到过皇后赏赐,许幼薇怎么会……   她思及此,顾不上去想许幼薇如何讨得皇后欢心,狠狠瞪了一眼许谈瑶:   不是说许幼薇上香路上被歹人劫去名声不保吗?   许谈瑶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她忍住满心恼恨,强撑着询问:“娘,幼薇妹妹是怎么了?找到人了吗?”   许夫人完全没看出来许谈瑶的不自然。   “幼幼她那马不是发了疯,将她带进了深林吗,说起来也是巧合,皇后娘娘爱宠受伤,被幼幼救下了,先前说是安置在宫里了,现在应当快回来了。”   许谈瑶一时间只觉得好笑,这话中漏洞太多。   且不说皇后爱宠怎么会出现在深林,便是受伤也无迹可寻,这简直像是专程为了许幼薇寻了个由头一样。   但目光触及那柄玉如意,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皇后赏赐可能只是顺手之举,但态度已经摆在那里,就算这理由里有天大的漏洞,谁又敢跳出来说皇后的不是呢?   这一仗,她已然是输了。   许谈瑶惊觉自己把许幼薇想得太简单了。   她本以为这次会让许幼薇吃些教训,不说身败名裂,至少也要像她前世那样成为一时话题。   但现在看来,许幼薇应该是早已看透了她的计划,将计就计,在她得意之时给了她狠狠一击。   许谈瑶不是输不起,但这种低于人下的感觉实在很糟,让她难言的生出了几分微妙的危机感。   “咱家东西送到,也就不多待了,这便要回去给娘娘复命了。”   许夫人赶忙递给身边人一个眼神,丫鬟心领神会,递过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一看就知道分量不轻。   苏公公笑着吩咐手下人收下了,向许夫人行了礼,道:“许娘子一举惊人,日后定然是有大造化之人,咱家就厚着脸皮,先在此祝贺夫人了。”   待到苏公公离去,果平郡主脸色阴沉下来,她刚刚强忍着,几乎撕烂了手中帕巾,可见心情之差。   她不敢在许夫人面前表现出来,随意寻了个由头,冷着脸匆匆坐上马车回府。   果平郡主先前以为事情成了定局,已派人去到处传消息。现在有苏公公上门替皇后娘娘送赏赐之物,谣言不攻自破不说,有心人一查就知道背后是她。   她尚未出阁,决不能背上这种害人的坏名声。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恨上了许谈瑶,如果不是许谈瑶信誓旦旦,她怎么会这样冒进。   这许家姐妹,没一个好的,说不定是联手在给她挖坑呢。   许幼薇那边先不说,许谈瑶骗她这仇,待她处理了此事后,她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   顾知泽躺在榻上,一手拿着几张信件在看,一手袖子被挽起来,露出冷白的手臂,上面扎着几根细长的银针。   旁边一个拿着医书的中年男人面带愁容,不时发出几声哀叹。   顾知泽实在嫌吵,瞥了他一眼:“没有想出法子?”   男人名唤张医诠,是个专治疑难杂症的,年轻时四海为家,闯荡出几分名气,现在在太子府,成了太子的幕僚之一,兼职大夫。   太医院鱼龙混杂,眼线众多,他们已知晓蛊毒之事出自皇室内部人之手,因而更不能信了太医院,只能寄希望于张医诠身上。   “殿下,这蛊毒我翻遍医书也只知道了名字,破解绝非易事啊。”张医诠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也还是只能压制不能根治。   顾知泽冷酷无情:“那就不要在我这里唉声叹气,很吵。”   “真不知道是你中毒还是我中毒,一点也不着急……”见顾知泽平静地朝他看过来,张医诠讪笑着:   “我水平有限,已经去信给我的师兄了,他早年喜欢研究毒药,去过不少偏僻族落,应该会比我有法子。”   张医诠没心情看书了,他扔下医书坐下,摸着下巴道:“你取的那几滴血与你蛊毒倒是有几分奇效,虽不是对症解药,但想来如果再多些,压制些时日应该不在话下。”   顾知泽嗤了一声,取那傻儿的血?他真怕被传染了脑子。   他此刻拿在手里正在看的,就是王猛打听得来的许幼薇的消息。从年幼到现在,事无巨细,被浓缩成一行行小字,汇聚在信纸上。   信纸不过几页,许幼薇得到的夸赞占据了大半。   会说话,性格柔顺,琴棋书画成绩都不差,这几乎和所有能打听到的世家贵女消息没什么差别,看的顾知泽有几分不耐。   【前段时间找回了一母同胞的姐妹,名为许谈瑶,姐妹关系不近。许府将许谈瑶之前的消息清理了,瞒的很紧,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隐情。】   看到这段,顾知泽微微一顿。   他直觉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联想到许幼薇的马发疯,他心中不由出现了一个猜测。   顾知泽接着看下去,又是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通称赞,夸许幼薇性格讨喜之类。   想起那双透的能看到底的眼睛,顾知泽心想,讨喜不讨喜他看不太出来,但的确没那么讨人厌。   也可能是傻的太出人意料了,让人讨厌不起来。   信是刚刚才送来的,连带着果平郡主和许谈瑶传许幼薇谣言一事也写在上面,显然是已经调查过了。   许谈瑶和许幼薇的关系果然有问题。顾知泽将信纸放下,揉了揉眉心。   算算时间,她应该也快到许府了,也不知道许幼薇能不能反应过来是他帮了她这么大的忙。   做好事不留名的太子殿下默默想道。 第8章 木人 谢邀,是宅斗女主背后的男配……   许幼薇回到许府,受到了极其热烈的迎接。   除了许谈瑶脸色很不好,像是活吞了苍蝇一般,其余人的笑脸真是晃得许幼薇睁不开眼,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现代公司欢迎新同事那个时候。   她有些尴尬,面对几人急切而带有目的性的提问,有些吃不消,只得以微笑敷衍了过去。   毕竟她不能实话实说自己就睡了一觉,什么也不知道吧。   看到她这样,许谈瑶脸色更加难看,她深深看了一眼被包围着的许幼薇,冷着脸离开了。   回去的过程中她撞上了往这边赶来的许娇婀。   三夫人早已在门口等待,但许娇婀却姗姗来迟,可见许娇婀对于许幼薇心中也是颇有微词的,二人关系也不怎么样。   许谈瑶不喜欢许娇婀这个草包脑袋,上一世这女人也没少嘲笑挖苦她,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适当的时候,许娇婀会是一把不错的刀。   许娇婀看到她,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重重地哼了一声,见许谈瑶脸色不变,又忍不住讽刺:“要不怎么说,这半路回来的,就是不行啊。”   这话戳中了许谈瑶内心深处最痛恨的那根弦。   许谈瑶眼神像是刀一样刺向许娇婀,许娇婀丝毫不惧,笑得更开怀了:“我可都听说了,你们一起去上香,就独独她许幼薇得了皇后青眼,这说明什么?”   上辈子她不敌许幼薇是她自己不够强,这一世她洞察先机,有了万全之策却还是没能成功。   凭什么许幼薇就可以两辈子都这么顺利?   怒到极致,许谈瑶反而平静下来,笑了笑:“许娇婀,你到我面前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呢?”   “你……”   “你又比我强到哪里?你和我在这里争执,转头还要去讨好许幼薇,你这么忙?”许谈瑶讥讽她。   说完了,许谈瑶没再理会许娇婀,冷嗤一声转头就走。   她不会让上辈子的事情重演的,这次输,是她大意轻敌了,下一次绝不会让再让许幼薇躲掉。   许娇婀看着许谈瑶的背影,气的跺了脚,转头将脾气发在跟随着的婢女们身上:“你们都是死的啊?话都说不上一句,没用的东西。”   经这一遭,许娇婀原本努力挤出来的笑脸已经没了,她听的生气,也不想再去见许幼薇那张脸,恨恨地转身往回走。   许幼薇这边好不容易应付了许夫人她们,抽身出来。她一个人往回走着,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原主以前都有婢女跟着,她也完全没专门记过路,只能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想着不能出去,能遇到人也好。   穿过一道圆拱石门,她看到两个婢女模样的人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本以为她们是在闲聊,稍稍走近几步想喊人指个路的许幼薇敏锐的从她们的话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刚刚你看见了吗,听到皇后赏赐许二娘子,那位衣着华丽的娘子脸都黑成什么样了,我瞧着大娘子也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嘘,许大娘子先前不还在花园里,和那群娘子那哭诉说二娘子被歹人劫走了吗……”   “啊?可她们不是亲姐妹吗?”   这难道就是宅斗文里的“迷路必听墙角,墙角必有瓜”的定律吗?   好可怕。   不过许谈瑶真的不愧为宅斗文女主啊,上香被劫走回不回得来都不一定,她居然连坏人名声这招都想到了,真狠啊。   许幼薇倒是不太在乎这种污蔑,但是这个时代坏了名声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要是许幼薇没有皇后赏赐这一波,妥妥要凉。   她没上前去追问那两个婢女,而是悄悄退回去换了条路走,这次就很顺利,顺利地走出了内院,遇到了破劫。   世界这么小的吗?许幼薇心情有几分复杂。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虽然计划是许谈瑶定的,但这个从一开始就对许谈瑶死心塌地,愿意为她扫清一切障碍的男配也不是什么好人。   上一世原主的确折腾过许谈瑶,许谈瑶报复还算有情可原。   这一世原主想要陷害许谈瑶,还没来得及就送了命,她过来以后也否认落水和许谈瑶有关了啊。破劫又不知道她是重生的,仅仅凭着两个人不合就可以害人性命?   如果不是她运气好,这时候还回得来吗?   她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许谈瑶之间的烂摊子事,但既然撞上了帮凶,借机出口气总是行的吧。   许幼薇调整了一下心情,慢慢地挪过去。   破劫之前被混混欺负围殴,后来被女主救下以后就待在了许府,平常身居外院。   有着女主托人照拂,他平常只需要打打杂就行,其余琐事都有其他人来做。   同屋的人不满已久,但碍于破劫是个关系户的缘故,都忍下了。   今天也是如此,外院的人,有男有女都在忙活着,破劫一个人蹲坐在角落里,拿着小刀认真雕刻着手里的木头小人。   许幼薇稍微走近了些,就有人注意到她,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人提着盆子,里面放着脏衣服:“二娘子?您怎么……”   许幼薇的帷帽在跳车的时候就坏掉了,此刻只戴着一个面纱,遮住了脸上的红疹。   她笑着:“我没带婢女,不小心迷了路,想过来寻个人给我指个路。”   几乎所有在忙活着的人,都放下了手里的事凑过来。唯独破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都没抬一下。   许幼薇朝破劫看过去,其他人顺着许幼薇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欺负人总该寻个由头,她手指向破劫手里的木头人:“你在雕刻什么?”   破劫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见到是她,又惊又骇,捏紧了手里的木头人往后大退了一步。   许幼薇虽然知道他是心虚,但也吓了一跳,其他人不知道内幕,眼看他倒退几步,都皱了眉头。   “破劫,二娘子问你话呢,你躲什么呀?”   破劫这才想到,许幼薇还不认识他,也不知道马车一事是他动了手脚。他定了定心神,低下头,语气冷硬道:   “普,普通的木头人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许幼薇心里打着主意要出一口恶气,因而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玩意,能让我看看吗?”   “不行!”破劫声音拔高,见到周围人惊讶的神情后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粗糙鄙陋之物,不敢污了小姐的眼。”   平常就看不惯他的一人,扔下手里的东西径直冲过来,将那小木人一把夺过,高高地举起来:“二娘子,不是我徐力做小人,您瞧瞧这木人的样子吧!”   破劫眼睛瞪大,手伸过去遮挡,声音都急了起来:   “徐力,你快还给我!”   那个叫徐力的一边避开破劫,一边大声嚷着:“你敢做这事,怎么还怕我说?”   许幼薇傻眼了。她只是想找个借口,欺负一下破劫,最好能把人赶出府去,看现在这情形,破劫那木头人不简单啊。   她仔细看过去,看惯了现代精美细致的人偶娃娃,许幼薇怎么看,都勉强只能从小人脸上看出个鼻子嘴巴的样子。   徐力指着小人的脑袋,话里有几分得意:“我和破劫同屋,经常看着他半夜刻着小人,今个可算知道刻的是谁了,刻的应该是位娘子吧?”   他意有所指得看向许幼薇。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那两个眼睛一个嘴的,就是说这是猪八戒都没问题的好吧。   许幼薇心里吐槽,忽然看见那边破劫停下来,脸已经微微红起来了,耳边的痣愈发鲜艳。   她明白了。   这木头小人刻的应该是许谈瑶了吧。痴情男配刻木头人送给女主的剧情她看得多,她懂。   看到破劫这幅样子,周围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都朝许幼薇看过来。徐力以为他是默认了,声音更加大,带了几分嘲讽: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许娘子什么人物,也是你这种身份能痴心妄想的?”   “你别胡说!”   破劫没注意到徐力是看向许幼薇的,他满心以为徐力是在嘲讽他配不上许谈瑶,恨的握紧了拳。   “我胡说什么?你们瞧瞧,这鼻子,这眉眼,不和娘子一模一样吗?”   破劫平常看不起他们这些外院做杂事的,基本上不会主动和他们聊天,因而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帮他说话的,都附和着徐力。   破劫这才发现徐力指的是许幼薇,脸由红到白:“这不是许……你莫要信口开河!”   “不是二娘子,那你脸红什么?我看你天天去后院门口转悠,没准就是……”   “都住口!”一个年纪较大的婆子将洗衣槌扔到地上,脸色难看得很。   她大声的打断徐力想要出口的话,呵斥几人:“事关小姐名誉,你们怎么能当着小姐的面讨论这些?”   另一个中年女人也点了点头,过来挡在许幼薇面前:“小姐,您就别看下去了,我给您引路。”   许幼薇点了点头,事情虽然没按照她想的走,但是料想今天这么多人在场,徐力痛恨破劫已久,现在又有把柄在手,应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临走前,她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被围住的破劫。   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为女主奉献了一切,最后还没能在一起,这么不图回报的工具人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破劫注意到她面带怜悯之色,还以为许幼薇也是误会了,咬紧了下唇,心中有些恼恨。   他喜欢的是许谈瑶,可不会是鸠占鹊巢的许幼薇。   但眼下显然不适合说出口来,他一边和徐力争论着,一边想着该怎么找许谈瑶把这事情压下去。   ————   待到许幼薇回到自己的院子。   几个原本跟着她一起上山的婢女已经提前得了消息,都含着泪在门前等她,见到她就是好一通声泪俱下的哭诉和连环彩虹屁。   毕竟当时这也没能拉得住马车,主子心情不错还好,不好还想起她们来,就是大麻烦了,还不如现在就过来请罪。   许幼薇没有折磨人的爱好,她只觉得头大的厉害,安抚了几句。   肚子有点饿,加上前段时间风寒的汤药还没喝,她吩咐着小厨房给自己点了几样吃的。又想起来破劫,赶忙遣了一个小婢女去盯着前院那边的消息。   做完这几件事,她安心的呈大字形躺在床榻上,皇宫的床是舒服,但是没有她自己的软,舒服的简直想要睡上一觉。   “总觉得……是不是忽略了点什么?”她沉吟片刻,坐起来一拍大腿:“敲,忘了许谈瑶了!”   破劫要是去找许谈瑶帮忙,这事不就没下文了吗?   许幼薇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没说几句将事情闹得大点了,她刚刚站在那里,说几句又不会掉块肉。   天呐。她果然不是个宅斗的料子啊。   许幼薇在床上滚了几圈,最后恨恨地拿枕头砸了下床泄气,然后睡着了。但许幼薇还不知道,此刻已经得到了消息的许谈瑶,和她想的反应不太一样。 第9章 表面 他们对许幼薇的感情,浮于表面   木人的那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所有人都认定了是破劫觊觎许幼薇,偷偷刻了她的小人,正巧被许幼薇撞见。   知道实情的人里,许幼薇不会去给想要害自己的人解释,破劫怕影响到许谈瑶的声誉不敢说清楚。   而许谈瑶,在犹豫。   她可以确定许幼薇之前从来没见过破劫,也不可能有机会知道这件事情是破劫下的手,但怎么会就这么巧,许幼薇就走到了前院撞见了破劫呢?   总不可能是迷路了吧。这种鬼话也只能骗骗三岁稚童了。   “绿竹,你觉得呢?”   她看向绿竹,消息是绿竹带回来的,平常破劫想和她传什么消息,也基本上由绿竹负责递揽。   “奴婢不知,但二娘子没理由知道的,咱们院子里的人我都清理过了,没有长安苑的人。”   “你做事谨慎,我是知道的。”   绿竹见许谈瑶眉心紧蹙,想起一事来,她问道:“娘子,那家人……他们又来要钱了,这个月还是按照之前的给吗?”   当初将许谈瑶送回来,那对农户夫妻说不上情愿,最后屈服于威逼利诱下,还不忘嘱咐许谈瑶每个月都要送钱过去。   “这些以后不要告诉我,还是那个数,给他们把他们打发走,让他们别来找我。”许谈瑶厌恶极了那几张脸,又不得不做好面子工作,一听到他们的消息就厌烦地摆手。   绿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得不想办法弥补。   她想起破劫那事,灵机一动:“娘子,其实我倒觉得今日这件事,搞不好对咱们是有利的。”   见许谈瑶没有反对的意思,她顺着话接着说下去:   “娘子,您想一下,破劫和二娘子这一出,像不像是话本上那种名门贵女和家奴的故事开头?”   纵使许谈瑶并不喜欢破劫,但也是当着自己心腹看待的,听到绿竹的想法,她心底略有些隐隐的不爽,但没有开口打断绿竹。   “要我说,既然二娘子尚且不知道破劫是我们的人,今天又闹出这么一件事,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将破劫推过去呢?”   平心而论,破劫的确有着让人心动的资本,虽然还只是杂役身份,但近的楼台先得月。绿竹这法子看似无厘头,但不失也有几分道理。   许谈瑶有些意动。   上一世许幼薇嫁给了五皇子成了皇后,这一世就算她不会干预婚事,但也不能完全保证婚事不出变故,但如果在此之前,许幼薇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呢?   让破劫去试试也无妨,就算没成功她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许娇婀的话给了她很大的不安感,这让她恼恨许幼薇之余,也不由地开始想起新的计策。   许谈瑶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这一世重来,她要的就是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让欺辱她,戏嘲她,辜负她的人都得到报复。   打定了主意,她心底那层被迷雾笼罩的想法渐渐清晰起来。   许幼薇这边,先让破劫去接触试试,同时,她也该私下关注些五皇子那边的动向,早做准备了。   她不再犹豫,喊过绿竹,悄悄地低声吩咐几句。   绿竹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   许幼薇吃过了饭,喝了药,惬意地半倚在她自己收拾过的躺椅上。   原主不贪图享受,好多东西都摆在那里用都不用,许幼薇给躺椅铺了个毯子,又找了两个软枕,一个靠着,一个抱着。   她舒舒服服的一边吃着小厨房做的小食,一边看着一本杂谈怪论,这书是她从书箱里翻出来的,有文有图,虽然看不太懂意思,但瞧着还怪有趣的。   她一口气看到傍晚,感觉眼睛都有点花了,才放下书。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待在屋子里只能看书浇花绣手帕,出去了还有可能新鲜一点,见个人什么的。   但想到上香这一次发生的种种,她缩了缩脖子,心想自己短时间内估计是要对去远点的地方有心理阴影了。   她就这么消磨着时间,到了平常快要用晚膳的时候,有人来长安苑传话,说老夫人发了话,今晚上府上要小聚一次。   话里特意提了许幼薇,说这次小宴主要也是为了皇后赏赐她一事,还顺便送来了不少老夫人私库里的挑出来的东西过来。   家宴不必太隆重,但是许幼薇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在宫里抹的药膏药效奇好,她脸上的红疹本就开始消退,如今不仔细看基本上是看不到印子了。   她美滋滋的换了套衣服,又重新梳了头发才出发。   去的时候桌子已经摆上了,婢女们进进出出忙碌着,许夫人早已收拾妥当,在大厅门口等待着。   许夫人往常最是喜欢嘴甜又讨喜的许幼薇,虽然自生病后许幼薇就变得有些不太爱和她说话了,但她不以为意,热切的拉着许幼薇的手说了好些话。   话中内容无非是夸许幼薇争气懂事之类的,许夫人说话间,大夫人和三夫人也来了,几人聊起来,许幼薇钻了空子跑出来。   这些天她还没来得及见过的几个哥哥也到了,分别是大房的许敛,许笙,和三房徐娇婀的哥哥许俞。   许俞按辈分排充其量只能算是许幼薇的弟弟,但他自诩为许家顶梁柱的一员,常开玩笑跟着许敛许笙一起喊许幼薇是妹妹。   率先出声问候的是微微笑着的许敛,他是许家长子,是所有人的大哥:“这段时间没见到二妹,二妹病可好了,身体如何?”   “已经好很多了,谢谢大哥关心。”   人一多,许幼薇那点子微妙的社恐就有点发作的迹象,她勉强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眼神已经要飘到天上了。   二哥许笙话不多,只轻轻拍了拍许幼薇的脑袋,点了点头走开了。   许娇婀跟在许俞的身后,看得出来并不高兴,许俞有心缓和一下两个人的关系,笑着对许幼薇说:   “二妹妹可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昨个娇婀还在我面前夸你呢,是吧,娇婀?”   许娇婀见她脸上红疹已消,心里有几分心虚,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是,是啊。”   许幼薇无意和她闹得不可开交,也没觉得两个人有多大仇,只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许谈瑶来的时候神色冷清,带着几卷书本模样的东西,她丝毫没有要借机和谁打好关系的样子,只和许夫人打了个招呼后,静静地站到了角落里。   许幼薇看到许敛许笙都频频看向许谈瑶,面上有几分犹豫,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做。许俞倒是没怎么注意到许谈瑶,他和许娇婀同出一母,许娇婀不高兴,他正在逗许娇婀开心。   陆陆续续,人都慢慢来齐了,许老夫人来的最晚,刘嬷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一步一步地,坐到最上面的位置。   她坐下了,众人才陆续入座,丫鬟们急急忙忙地端着菜送上桌,香气扑鼻而来。   等到菜全部上好,许老夫人看了一圈,看到许谈瑶,稍微皱了皱眉头。   许谈瑶注意到许老夫人的目光,低着头站起来,声音刻意放柔:“前段时间老夫人身子不适,谈瑶愚笨,夜夜难安,抄写了数十卷经书,只想为老夫人祈福,尽了孝义本分。”   许谈瑶摆低姿态,许老夫人也不好不给这个面子,但她也知道许谈瑶是故意挑着家宴说这件事,心里不免有几分被胁迫的不痛快。   她淡淡的道:“有心了,刘嬷嬷,把经书收起来吧。”   这便是解除了许谈瑶禁足的意思。   刘嬷嬷拿走经书,老夫人看都没看一眼,,摆了摆手让她拿下去。许谈瑶看见这一幕,眼神很冷,却什么都没说。   大房夫人见气氛有几分尴尬,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三夫人也跟着附和,气氛微微热闹起来,老夫人才收起脸色,露出几分笑意。   “能得了皇后赏赐,幼薇真不愧是咱们许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姑娘啊。”   忽然被点了名字,还在神游太空的许幼薇懵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新话题。   但这显然不是一个好话题,至少在许娇婀许谈瑶的耳朵里听来就不是那么动听。   许夫人有几分骄傲,她养出来的女儿,必然是京城头一份的好。   连老夫人都面露赞许:“许家虽然还未表态站队,但现在看起来太子之位暂时无可动摇,和皇后打好关系是很有必要的。”   三夫人娇笑着捂住了自己的嘴:“幼薇谁看了不喜欢?要我说,许家没准这回能出个太子妃呢。”   许幼薇听着他们打趣自己,忽然感觉许幼薇这三个字好像离她很遥远,远到她不认识。   许老夫人的宠爱就像是镜花水月,只维持在表面,如果许幼薇不够出色,不够讨喜,或许根本得不到这份宠爱。   许夫人对许幼薇肯定是有着爱的,但这爱本就不多,在知道了许幼薇不是她亲生孩子后更少了。   她爱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但更多的爱,建立在许幼薇是一个拿得出手的孩子的基础上。   日日相见,母亲的爱尚且如此,这样封建家庭背景下,父亲的就更加无迹可寻。兄长或许有几分真心,但有着同样出色的许谈瑶在,以后的天平也只会开始慢慢倾斜。   她前世就是孤零零一个人,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完全接受原主身份的原因,因为什么也没有,所以不在乎在哪里过。   反正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一个人。   原书里那些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在现实里被悄无声息地修正了,原书里那些夸张的宠爱,现实里不过浮于表面。   前世的许谈瑶性格懦弱上不了台面,这或许才是许幼薇能占着最好婚事的根本理由,因为没得选。   原主应该也很清楚,正是因为看清了,她才面面俱到,每件事都做得很好,成为人人夸的许幼薇吧。   她忽然想起来了很小时候的事情。   许幼薇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被院长出门时看到后收养了。   福利院的小孩子太多了,看护阿姨每天都很忙,只能注意到嘴最甜,长得最可爱的那几个活泼的孩子,偶尔哄一哄,夸几句。   像许幼薇这样闷着不说话的,从来都是被忽略的存在。   有一天小孩们玩捉迷藏,许幼薇藏得太好了,谁也没能找到她,谁也不记得在结束的时候来喊她。   她在废弃的水泥管里蹲了一个下午,直到深夜,上床睡觉清点人数的时候才被发现不见。   那地方太冷了。   被阿姨抱回去的时候,许幼薇虚弱的发着烧,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这孩子,怎么都一声不吭呢。”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这话她听得太多。   可是如果真的哭了,谁会给她糖呢?谁又会摸着她的头,告诉她不必害怕呢? 第10章 阴谋 病好了,开始搞事情吧   等到晚宴结束,夜已经深了。   许幼薇的长安苑最远,因而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从花园中间穿过去,要么规规矩矩走大路。   提着灯笼的婢女战战兢兢的提议走大路,但许幼薇想起以前的事,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因而决定任性一点抄近路。   很快她就后悔了,白天的花园花团锦簇,好看的紧,晚上不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不说,还有点吓人。   风凉嗖嗖地吹着,许幼薇硬着头皮往前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有点慎得慌。   主仆二人走到一处拐角,那里有一处水塘,养着几条锦鲤,白天波光粼粼,喜庆又好看,许幼薇还喂过鱼食。   此刻,那里蹲着一个白色身影,背对着许幼薇,黑色头发散在背后,身形微微颤动着,仿佛冷得厉害。   许幼薇咬住了舌头才遏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她身后的婢女就不行了,尖叫了一声扔下灯笼撒腿就跑。   婢女那一嗓子声音不小,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白衣服也听到了,慢慢地转过身来,天色太黑又没了灯笼的光,许幼薇完全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感觉黑黢黢中突兀的冒出一件会动的白衣服。   许幼薇脑子里一时间飞速闪过了所有从小到大看过的恐怖片,她抖了一下,转身就要跑。   “许……”那声音有些颤,听起来有几分失真。   这不会就是鬼吧?   许幼薇心里怕得发慌,没注意看脚下,裙子被灯笼杆绊住,她“啪”地倒在地上,下巴磕到地面,牙齿咬到舌头。   “嗷!”她哀嚎一声,抬手抹了一把,手心湿漉漉的,竟然摔出血了。   连带着刚刚晚宴的不乐,许幼薇这么多天心里绷着的弦一下子断了,她心里的怒气刷的全烧起来。   许幼薇捡起熄灭的灯笼,急急地朝白衣服冲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揍。   “给你得意的是吧!当鬼不能好好当?吓唬谁呢,啊?”被打的白衣服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一边呼痛一边躲避。   “许娘子,许娘子我……”   许幼薇下手毫不手软,但打着打着,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敏锐地将灯笼杆子扔到地上,喘着气粗声道:“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再让我看到,别怪我不客气。”   然后飞快地转头就跑。   一直跑到大路上,有了光亮,许幼薇才停下来,她看了看手心刚刚不小心拽下来的几根头发,刚刚那点不对劲的感觉也越发强烈:   刚刚那个声音,总感觉很熟悉,她好像听到过?   走了没几步,哭哭啼啼的婢女站在那里抹着泪,看到她就哭开了:“娘子,您没事吧?我太害怕了,那不会真的是鬼吧……我们快走吧。”   许幼薇能理解,她也怕得不行,两人快步走了几步,她脚下一顿,突然想起那声音为什么熟悉了。   因为今天上午她才听到过那声音——   那不就是破劫的声音吗。   许谈瑶回去的早,此刻已换了衣服,坐在灯下练着大字。   农户出身,她又怯懦,始终做不好,上辈子吃了亏,所以这辈子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学习,补得很认真,日日都要练习大字,看一会书才肯休息。   正是有几分困倦的时候,绿竹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娘子。”许谈瑶应了一声,她带着寒气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怎么样?”许谈瑶头也没抬。   绿竹平复了一下呼吸,摇了摇头:“破劫被打了。”   许谈瑶一惊:“她发现了?”   “不是,天太黑了,二娘子……觉得破劫是……”绿竹有些说不出口,在许谈瑶的直视下,吞吞吐吐道:“是鬼,所以打了破劫一顿。”   许谈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力地摆了摆手:“算了。”   “那明天可还需要让他去……”绿竹有几分迟疑,她看出破劫对许谈瑶有几分说不清的情意,也不知道这样该不该继续了。   “不必去了,”许谈瑶哼笑了一声,语气有几分轻松:“我已经想到新的办法了,你就告诉他等我消息就好。”   绿竹应了声,转身出门去。   她顶着夜色急急地走到后院与前院的交界处,那里有一棵树,破劫身穿已经沾了几分脏污的白衣服,站在那里等她。   “她说什么了?”破劫眼底带着一丝期望,急惶询问。   绿竹心里预感并不是特别好,但还是照实说:“娘子说有新计划,让你等消息就好。”   破劫清秀的脸上有几处青紫,有的是刚刚被许幼薇打的,有的是他自己摔到的,但他满不在乎,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的吗,她这样说的吗?”   绿竹看着他,其实很想劝几句,但看到破劫此刻的喜悦表情,就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必说了。   破劫心满意足,这样就够了,只要能守着她,待在她身边,让他能一直看到她,就足够了。   ————   许幼薇穿着寝衣照了照镜子,刚刚那一跤摔得其实没有多重,那一手心血主要是因为磕到牙龈了,整体来说除了下巴上有些擦伤,其余的没什么。   她怀疑自己流年不利,要不老天爷怎么天天对着她脸下手呢。   至于破劫,她打完了,后怕也来了。许幼薇有几分怀疑他在那里蹲她,很有可能是怀恨在心想要骂她呢。   “唉……”   她叹了口气,她考虑了一下离开侯府,但是世道并不算太平,她如果离开侯府这棵大树,可能要凉。   但是不离开,这样勾心斗角的日子她又过不来。   总不能跑到许谈瑶那里告诉她,你恨的人已经死啦要不然我们和解吧。真要是那样做了,她脑子才是有问题吧。   而且在许幼薇隐隐能回忆起的原书剧情里,其实现在应该要到许谈瑶阴差阳错撞到五皇子从而相识,两人携手走上强强联手道路的地步了。   可现在“许幼薇”没死,许谈瑶花时间在针对她,剧情偏差的厉害。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许幼薇例行活动身体,做完了一套广播体操。身体底子太差,刚刚吹了点风,现在她就有点不舒服了。   生活太难了,希望明天可以善待她一点,她心想。   结果第二天早上,许幼薇病了。   这几天折腾得多了,她一直撑着,结果昨晚上心情稍微松下来一点,人就倒下了。   许幼薇发着高烧,一直没退,长安苑又是好一阵折腾。   她刚刚才得了皇后的赏赐,这时候几乎可以说是整个许府的重心。许幼薇高烧不退的时候,大夫人,三夫人来了两三趟,就连许老夫人都遣人来询问过几句情况。   许夫人眼圈红着坐在屋里,凡来看许幼薇的,见此情形,都会不忍心的劝慰几句。   许幼薇这一病,就是两三天。   本来已经断了的汤药又开始喝起来不说,每天的饮食也是愈发清淡,大夫说这病来得突然,许幼薇底子不好是一部分,最近吃的没了忌口也是一部分。   她只能含着眼泪喝起了没滋没味的白粥。   ————   许谈瑶在许幼薇病中的时候没去看过,不谈两人关系,她还有着别的事要做。   解除禁足第一天,她就喊了马车要出门,要去见果平郡主。   之前那件事闹得很不愉快,还惹得果平郡主对她有了意见,最近帖子都没往侯府递。所以这次她能出门了,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拜访果平郡主。   果平郡主应了邀约,但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她对许谈瑶恶感很深,只不过是碍于面子见上一见。   她上香那次谣言的事才刚刚解决,还没找时间料理许谈瑶,这人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之前的事,是我思虑不周,但绝没有下次。”许谈瑶开门见山,直接了当:“我知晓你厌恶许幼薇,我也是,何不联手?”   这么直白倒是对上了果平郡主的脾气,她对许谈瑶有了几分改观,但仍是不信:“你们二人是一母同胞亲姐妹,有什么仇值得你与我联手?”   “一母同胞?呵。”许谈瑶冷笑一声。   果平郡主眉头挑高,有几分惊讶,但没有说出口。   许谈瑶见她这样,直接说出约见目的:“我已经有了新的想法,需要郡主配合,你我合力而谋,不怕拉不下来她许幼薇。”   “哦?你有什么想法?”   “之前的事没成,归根究底是因为只有几人知晓,话语未免失真,但那若是大庭广众之下被看到,就算是假的,那不也得是真的了吗?”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果平郡主却听懂了。   她有几分忌惮,许谈瑶心思深沉,毫不手软,出手就要置敌人于死地,和她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   但坏了许幼薇名声这事对她来说诱惑太大,果平郡主只思考了一瞬,就同意了。   “我只要郡主寻个由头办一场大宴,越大越好那种。”达成合作,许谈瑶露出几分笑意。   “这个不难。”果平郡主满不在乎,宴会她办的太多了。   许谈瑶摇了摇头,正色道:“一定要大,最好是能请来太子五皇子,也能做个见证。”   她有几分自己的私心,既然出手就要狠到底,她就不信被亲眼看到和男人纠缠不清,许幼薇还能嫁给太子或是五皇子,只要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耻辱吧。   果平郡主有些为难,但一想到许幼薇,咬牙应下。   她点了点头,不忘威胁:“我可以无条件配合你,但这次要是也没成功,许谈瑶,那我们就只能新仇旧账一起算了。”   “郡主放心。”许谈瑶沉声道。   “我可放心不下,宴会是我办的,你要是搞砸了没成,事情就只能是我一个人背锅,要合作可以,你总要先给我个什么信物吧?”   许谈瑶从衣领里扯下一块玉佩,玉体通透,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许字,“这是我贴身玉佩,从不离身,郡主,这个做信物,应该足够了吧?”   果平郡主笑起来,她收下玉佩,拍了几下掌心:   “好。” 第11章 花宴 奇花宴,是既定命定的相遇吗……   漆黑的夜色中,枯树歪斜着,晕成一片阴影,黑鸦蹲在枝头,有气无力哀嚎几声。   “驾——”   一人乘马疾驶着,这人俾夜作昼地行进,脸色已是极差。他单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护着怀里的一封信件。   快点,再快点,只要进了城门就好。   远处兀地亮起一小片红光,他尚未反应过来,已经到了红光近处,十几个脸上带着黑色面具,手举火把的人静声伫立,紧紧盯着他。   他心里一紧,慌忙拉住缰绳,马蹄紧踏,惊呼与嘶鸣声像一道利刃划破空气,打破寂静。   他拽着缰绳转向来时的路,那里却也已经有了两人,一个坐在轮椅上,神色散漫,一个提着刀站在轮椅旁,怒瞪着他。   待看清轮椅上的那人的脸,他眼睛蓦地瞪大,不由自主惊呼出声:“你!怎么可能!”   顾知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念出此人的名字:“长兴。”   长兴又惊又骇,嘴唇翕动,什么也没说得出来。   站在轮椅旁的王猛早已耐不住,将刀提起,怒喝一声:“长兴,殿下往日对你不薄,你竟然敢!”   “我怎么了,”长兴眼神闪躲:“见殿下没事我也高兴的很。”   “我呸!殿下被刘元下毒,我们急忙赶回来,你又是为什么这么着急?你心里有数!”王猛啐了一口,表情不屑。   “既然殿下不相信我,我又何须多言!”   身后那十几人承包围圈慢慢靠近,权衡之下,他选择了只有两个人,看起来更好对付一点的顾知泽和王猛这边的方向突围。   长兴狠狠抽了一下马鞭,马吃痛往前奔去,他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往顾知泽方向刺去。   顾知泽身中蛊毒命不久矣,如果现在能杀了他,那岂不是……   “尔敢!”王猛大怒。   顾知泽微微偏头避过那一剑,一掌拍在长兴腹部。王猛冲上来,一刀劈在马腿上。   马前膝一弯,长兴被摔到地上,吐出一口血来。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他心一横,将怀里的信件掏出来,胡乱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王猛想要拦他,但长兴动作太快,已经来不及了。他擦了下嘴角血丝,大笑几声:“对,我就是想要你顾知泽死,就算你现在活着,以后也绝逃不过!”   说完,狠狠咬开牙齿里藏的毒囊,头一歪,就断了气。   王猛手足无措地看向顾知泽,长兴是他们现在唯一知道的线索,人死了,信也吞了,这下怎么查是谁干的呢。   “吞了?那就挖出来。”顾知泽面色平静,轻飘飘的说着最可怕的话。   过了一会,王猛满手是血,过来回禀道:“殿下,里面字都模糊了,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字。”   “嗯?”   王猛面色复杂,迟疑着说:“是一个‘苓’字。”   京都里名字带苓的,只有五皇子顾苓。   王猛有些怀疑信件真假了,顾苓傻了十几年,京都无人不知,怎么可能和这件事有关,但为了避讳皇室宗亲,又是不可能有人会大摇大摆取这样一个名字的。   风凄凄地吹过,带起一股凉意。   半晌,顾知泽才开口,声音不辨喜怒:“回吧,去查查顾苓最近的动向。”   “是。”   ————   这些天,郡王府闹出了个大动静。   果平郡主放出话来,说自己机缘巧合得了一盆奇花,花开六瓣,瓣瓣不相同,颜色也是出人意料,见过的人都形容不出来的颜色,只能称奇。   消息是真是假尚且不得而知,第二道惊雷又紧接着打下来:   果平郡主在郡王府办了奇花宴,要邀请许多人去参观,听说连六公主和五皇子都请动了。   围观人群啧啧称奇,不由感慨之余,也疑惑着,这果平郡主想做什么。   日头正好,碧空如洗。   一辆马车在郡王府门前停下来,一双素手掀起帘子。   马车上的人低头走出,一袭白裙素洁,裙摆绣了大片兰花图样,简单而不失淡雅清丽,被搀扶着下来。   果平郡主瞧见了,眼前一亮,高高兴兴地迎上来:“公主!”   果平郡主拉住六公主的手,娇声道:“还是姐姐对平儿最好,这次奇花宴,姐姐能来,我最是高兴了。”   六公主敛目,温柔轻笑,弹了一下果平郡主的脑门:“你呀你呀,就会讨我开心,不过……”   六公主拧眉,有几分不解:“我那两个哥哥,你请了大哥来也就罢了,怎么连五哥都要请过来?”   果平郡主噎了一下,她怎么知道许谈瑶脑子里想的什么,但无非都是见证人,请来也无妨吧。   她撒娇着晃了晃六公主的手:“我这不是想着,第一次办个花宴,定要请人来镇镇场子嘛。”   “可我大哥那个脾气……他不一定会来的,你到时候莫要失望啊。”   果平郡主也只不过是听许谈瑶说的都请了一遍,她心底里也觉得太子不会来,不过她也没直白的说出口,转移了话题:   “没事,姐姐来了就行了,走吧,我带姐姐好好看看我养的花。”   六公主也只是疑惑,并没有仔细寻究的打算,她和果平郡主说笑着,一路往宴会方向去了。   许幼薇今天本来不想来,但这几天她吃粥喝药,没滋没味不说,简直要吃得吐了。   好些个原主以前有几分来往情谊的好友,都来了信邀请她同行去看奇花宴,就连许夫人都让她去宴会上看看,免得被忘记了。   但在到了郡王府大门口的时候,瞧见混在五颜六色的马车中,和她身后这辆款式一模一样的马车时,许幼薇瞬间就后悔了。   淦,她忘了还有许谈瑶和许娇婀了。   她立刻转身就想往回走,被门外等了许久的几个热情的过分的好友迎面挡住去路:“幼薇你这是要去哪儿?奇花宴的时辰可快到了。”   许幼薇总不能说自己看到许谈瑶就心里感觉不太妙吧,只得干笑了笑:“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的药还没喝,既然病还没好利索,还是不去什么宴会的好。”   几人互看几眼,就是不让开。   一人拧着帕子,嗔怪道:“幼薇你都好久没出来了,想见你一面真是比登天都难了。”   旁边的人附和着:“是呀,幼薇你今个可不许走,我们几个就等你来了呢。”   她们一人挽住许幼薇一边胳膊,半拖半拉地将她拽进去,许幼薇挣脱不得,只得随着进去。   今天这么大个宴会,许谈瑶那么要脸面的人,顶多人前人后骂骂她,也不太可能会做什么的吧。   她这么自我安慰。   郡王府画栋飞甍,从精心布置中看得出,果平郡主很在乎这场奇花宴。   沿着去往后花园的方向,地面铺着鹅卵石,精巧的按照颜色铺成不同花样,沿路列道摆着争奇斗艳的花卉盆栽,吸一口气,空气里满是花香。   她们说说笑笑,还询问了几句许幼薇的身体近况,一行人慢慢往后花园方向走着。   还没走到后花园,忽然听到一声女子的急呼:“五皇子!您别坐在地上!这花不能吃的……诶!”   几人看向声音来源,只见树丛后,一高大男子毫无形象可言地坐在地上,揪着路边的花往嘴里塞。   “好吃,好吃的!”   他宽大的袍袖肆意的铺在地上,边缘滚着金线,沾染几分污尘。   俊朗的脸上是不符合气质的傻笑,眉梢更是蹭上了一大块泥土,脏兮兮的手里捏着花瓣,看起来真的很像是心智不全的样子。   当然,也只是看起来像罢了,许幼薇心情复杂。如果她不是看过书,能确定五皇子不是痴傻儿,估计也要被这副作态骗到。   刚刚那道声音的主人,一个长相俏丽的婢女快步追过来,拿着手帕不耐的在顾苓脸上擦了擦,然后嫌恶地塞进他手里。   她眉头挑高,声音里有几分责怪:“五皇子,奴婢不是说了吗,这花不能吃,你能不能听话一点。”   而后,又转头看向许幼薇她们,表情不善。   “各位小姐,后花园是那边那条路,奇花宴就要开始了,就别在这里盯着看了吧?”   顾苓突然将怀里的手帕丢掉,嚎啕大哭起来:“呜哇啊啊!我不要这个!我要花!要花!”   这一声吓到了在场所有人。   本来是成熟低沉的男声,此刻却扯开嗓子哭嚎,杀伤力极大,许幼薇身后几人本来还有几分微妙的小心思,被这么一哭,完全打消了。   她们扯着许幼薇往后退,小声道:“要不,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是呀,别让果平郡主等急了。”   许幼薇看了几眼顾苓撒泼的样子,也点了点头。   她在心里默默想,许谈瑶,顾苓都在这奇花宴,看来是既定命运的相遇,那应该就没她这小小的女配角什么事了吧。   几人被这么一打岔,没了心情漫步而行,急急地走到了后花园。   后院分了前后两个部分,前面是长长的水榭亭台,八面玲珑,男客都聚在那里。女客们则在后半部分,隔着一片幽湖,亭榭笼着薄纱,被风微微吹起。   男女两边隔水相望,朦朦胧胧却看不真切,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七八张圆桌上,摆满了用花做出来的糕点,精心摆出了不同造型,看着就诱人得紧,还特意搭配了清茶,幽香撩人。   她仔细看了一下座位。   许娇婀和她在同一个桌上,只不过隔得并不近,许谈瑶与她离得更远,一个是东边的桌子,一个是西边的桌子。   这让许幼薇放下心来,欣然入座。   果平郡主今天穿的是一身红裙,裙摆像火一样,配上高高的灵蛇髻,华丽的金色珠簪,流苏微晃,眉心点着花钿,整个人张扬肆意。   和身边淡然微笑,清新素雅的六公主形成鲜明对比,两人勾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果平郡主巡视全场,眼神锁定了许幼薇,往她这边瞟过来。 第12章 开端 救命啊,这里有个女配被陷害了……   许幼薇今天穿的中规中矩,不惹眼也不过分低调。浅杏色裙摇摆荡开波澜,像花一样,裙子蔓延至上散散的绣着淡色花瓣。   腰间系着丝束,很好的突显了她纤细的腰肢,整个人看起来柔弱而不堪一折,让人忍不住产生怜惜的想法。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但在一片柳绿花红,别出心裁的精心打扮中,又显得不是那么突出。   和她一起来的那几人眼见着许幼薇落座,才松了口气:果平郡主说无论如何都要许幼薇到场,这下她们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这种宴会的流程一般是由举办者说几句,然后一起玩玩游戏比个赛什么的,结束了以后众人吃吃喝喝,最后强调一下宴会重心,基本就该天黑回家了。   果平郡主骄纵却极其讨厌说场面话,她摆了摆手:“虽然是花宴,但花留着最后看好了,想来大家也不急着现在吃东西,那不如——”   她笑着指向身后已经准备好的东西,“就先玩个投壶热闹一下吧。”   那处空地两边以屏风隔开,各放置了一个细口瓷瓶,几个婢女恭恭敬敬地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几支长度适中的羽箭。   紧接着她又说了规则:   “男客一人十支,女客五支,准头最好的,男客就赠家父那方玄虎镇纸,女客就送我珍藏的南海粉珠头面,怎么样?”   这手笔可不算小了,一个小小的投壶游戏就这么大彩头。   不过在场女客里,骑射最好的也只有果平郡主自己了,这头面送不送得出去还真的难说,镇纸送的倒是无所谓,反正送谁都是一番人情。   顾苓听到玩游戏很高兴,果平郡主哄孩子一样给他单独放了一个细瓶,由着他随便扔。   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他抬眼向屋檐看过去。   屋檐上面有一点不起眼的黑色,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那是他的暗卫队,从郡王府的东头一直到西边,每一个都武功高强,身手不凡。   他们驾着弓弩对准了宴会,箭头冷光微划。   顾苓嘴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这个好玩,好好玩!嘿嘿,喜欢……”他低下头状似在挑选羽箭,遮住了眼底一片阴霾。   看似和平无害,实则暗流涌动。   许幼薇对投壶倒是挺有兴趣,但是连投三支都没进后,她就放弃了,这东西看起来简单,但着实不容易,准头和力气缺一不可,刚刚好她一样都没沾边。   好在大家也不真的都为了彩头而去,随便投了几下就聚在一起聊起来。许幼薇身边围了一大群,声音太多,叽叽喳喳的。   “幼薇,你这些日子怎么好些宴会都没来?”   “幼薇,你这裙子的花样挺好看的,是哪家做的啊?”   许幼薇嗯啊的应付着,人太多了,她感觉都要喘不过气来。   “幼薇,那边那个冷着脸的,就是你那找回来的同胞姐姐?”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在一众还算友好的话题中格外突兀。   众人沉默了一瞬。   她们对这件事也有所耳闻,也十分好奇,此刻都闭了嘴看向许幼薇,等着她的回答。   许幼薇没想到问题这么犀利,回答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   此刻人群中爆出一声喝彩,打断她们的聊天。   惊得众人转头看去,竟然是刚刚谈论的许谈瑶,她五支同扔,还都准确地扔进去了,引得一片叫好。   许谈瑶没露出什么得意的神色,她面容沉静,原本过多的劳累导致的粗糙,现在已经养的看不出原来的痕迹,白裙飘渺,眸似幽潭,颇有种高贵不可犯的凌冽美感。   周围或惊或赞的目光她感觉得到,但这也是她计划里的一部分。她不仅要在今天彻底解决掉许幼薇,还要借着宴会一鸣惊人。   男客那边也看到了,不少人停下投壶赞叹许谈瑶,眼里满是惊艳。   果平郡主也轻轻松松投满五支,不过她骑射优秀是公认的,除了几个一直讨好着她的在卖力夸赞,其他人目光都还是放在了许谈瑶身上。   “啧。”果平郡主撇撇嘴,什么也没说,很干脆的在众人前定下了两个头彩,一个是许谈瑶,一个是位面容陌生的年轻将军,臂力了得。   投完了壶,气氛热闹起来,果平郡主出来说为大家安排了歌舞,众人纷纷坐下来,尝着糕点闲谈。   糕点味道出人意料的好吃,果平郡主笑着道这糕点是以花瓣制作的,还吩咐着给所有丫鬟门都送了一份尝尝味道。   今天的宴会以花为题,歌舞亦是如此,舞女极尽所能,展示花的妩媚娇态。   许幼薇看得正尽兴,没注意到身旁走过来一个小丫鬟,脚下一歪,手里托盘没拿稳当,一壶花茶直直地向许幼薇砸过来,茶水正正好洒在她胸前,水迹泅湿晕染开来。   这一下闹出不小的动静来,好在男客那边隔着屏风,看不到这里的情况。   许幼薇赶紧拿出手绢来擦拭,但这花茶浸的太透,已经不是简单擦擦干净那么轻巧了。   那小丫鬟惊的跪倒在地,哭出了声:“娘子恕罪,娘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算了,也没什么。”见她哭的可怜,许幼薇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在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京中各家出行基本上都会另备一套衣物,许幼薇也不例外,也算提前有所准备。   六公主是女眷这边地位最高的,此刻就展示了她非一般的领导能力,她吩咐人去取马车上的衣物,同时遣人将许幼薇先送去后院整理衣服。   许幼薇身边就带了两个丫鬟,她们也被赐了茶水和点心,在后面正吃着,见到许幼薇有意外,立马赶过来,一个去取衣服,另一个扶着她跟着指路丫鬟往后院走。   果平郡主坐在上位,表面看是在盯着舞女,实则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许谈瑶,后者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许幼薇捂住胸口湿透的地方,快步跟着丫鬟往后院走。   路过一处岔路口,她的丫鬟突然腹痛难忍,请了罪后急急地解决生理问题去了,还好引路的丫鬟说,此地距离她们要去的那侧苑也没有多远。   她心底里总有种隐隐的不安感,但又有点说不上来。   这种不安在引路丫鬟劝说她先不要等小丫鬟回来,直接先去侧苑等候换衣服的时候,升到了顶峰。   她脑子破天荒的灵光了一次——这事有点不对。   一旦有了怀疑,一切就变得很不可信。她尽力摆出一副没发现的样子,只道再等等,心里却急速转起弯来。   总感觉这种剧情有点眼熟……   眼看着引路丫鬟表情越来越急,仿佛就要耐不住了似的,频频看向侧苑方向。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害,这不就是宅斗文里经常出现的那种栽赃陷害的桥段吗!   都要怪几天前病的昏昏沉沉,她居然都没看出来这么明显的一个圈套。   但是这次又是谁呢?   刚刚虽然只有六公主在作主发话,但她和六公主素不相识,应该没什么仇才对。那就是许谈瑶了?可是许谈瑶就算收买人心也不可能收买到郡王府啊。   之前并没有听完小丫鬟们私下吃瓜的许幼薇,此刻还不知道上香之后的谣言事件果平郡主也在场的事情,她努力思索着。   难道……是她太敏感想多了?   她迟疑的看向引路的圆脸丫鬟,对方一愣,露出了带有几分心虚意味的笑容。   可是内心疑惑不打消,许幼薇实在是不敢跟着她继续走了,但现在这个位置说偏僻不偏僻,她衣服还湿着,简直进退两难。   又是一阵磨蹭,那丫鬟实在是忍不住了,说道:“娘子还是先随我去换衣服吧,若是耽搁下去,被哪个男眷撞上,岂不是坏了娘子名声。”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伸手过来就要拉许幼薇。   ————   顾苓的母亲位份不高,生下皇子也只得了个贵人称号,因为不受宠,总受人欺负,顾苓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顾苓母亲因为得罪了贵妃而死,最终被封为嫔位草草下葬。   这个年幼的孩子终于懂得了权势的重要性。   顾苓足够谨慎,他花了很长时间装疯卖傻,隐藏实力,所有人都相信了,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有如此心计。   他成功了,就连一向对权势争得厉害的二皇子都对他和颜悦色,因为谁会对一个傻子苛责什么呢。   他暗中发展势力,壮大自己的的筹码。直到现在,朝中有许多明面上是中立派的,其实私底下效忠于他。   顾知泽之前也没有怀疑过,但现在他起了疑心,这件事就很好查了。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顾苓藏得再好,也会有遗漏的地方。   顾知泽走在郡王府的小路上,浓郁的花香让他有几分不适,但此刻最重要的却不是花香,是空气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息。   顾知泽的太子身份就是最好的通行证,更别说这场奇花宴本来就邀请了他。来这之前,他才服用过压制蛊毒的药,现在径直朝着后花园而去。   走到一半,他停下脚步。   顾知泽嗅到浓花香中那一丝熟悉的气味,虽然很淡,但是不容忽视。她今天也在这里?   嗯……但为什么那味道的来源是在后院方向,而不是所有人都在的后花园?   顾知泽换了个方向。 第13章 及时 她真的怀疑了,她觉得要秃……   破劫的意识其实已经不怎么清楚了。   他口干舌燥,浑身上下好像被烈火炙烤着,蚀骨的痒意钻遍全身,这药的作用不小,又长久得不到纾解,破劫难耐地开始撕扯自己的衣物。   原本他并不情愿,但是许谈瑶的处境他知道,侯府现在只看重许幼薇,如果许幼薇还想害她……   只有许幼薇彻底被抛弃,许谈瑶才有机会去得到她想要的。   原本就不公平不是吗,许幼薇占据了许谈瑶那么多年的好日子,也该还回去了吧?   许谈瑶的意思是只需要两个人在一起被人看到就行,但他更想帮她直接解决问题,所以服用了药物。   等这件事结束了,他永远不能再靠近自己心里的人,表达自己的爱意,但他会娶许幼薇的,也算是对她的补偿好了。   破劫隐约听到院子里传来响动,勉强撑住心神,走下床靠近了门板。   圆脸丫鬟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力气大得惊人,许幼薇被她用手帕捂住了嘴一路拖行过来,她不是不想反抗,但手帕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一闻就浑身发软,手脚都使不上力气。   眼看着自己被拖进了一处偏僻院落,许幼薇心头涌上绝望,她尽力屏住呼吸,努力按照以前看过的那点防身技能教程,胳膊肘用力向后捶过去。   丫鬟可能也没想到,被这么一下打的痛呼一声,松开了桎梏。   许幼薇抓住这机会往外跑,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大力拽住,她想要大声呼救,却被死死捂住。   “救!唔……”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   被捂住了口鼻,许幼薇有些喘不上气,她心脏跳得很急,意识越来越微弱,最后软了下来,没了挣扎。   丫鬟见状,颤抖着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只是晕过去了,为了以防万一,她拖着许幼薇打算直接扔进屋子里就走。   就在这时,一道叩门声不紧不慢的响起。   圆脸丫鬟吓了一跳,大惊失色扭头看过去,一人站在院门外阴影处看着她,以及她手里拖着的许幼薇。   此时此刻,场面是这样的:   —|   人| 从 —— 人   —|   许幼薇是被疼痛唤醒的。   她睁眼的时候正正好面对着太阳,晃得她睁不开眼,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一张脸靠过来,适时的替她挡住了阳光。   许幼薇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缓过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人的腿上,她现在这个姿势,正好对着顾知泽的脸。   顾知泽扯她的头发无聊的绕着手指,许幼薇就是被扯得疼了才醒过来的。   两人在一处枯了的池塘边,周围是推倒了还没来得及修缮的墙面,和长得很高的树,杂草凌乱肆意的生长。   虽然换了衣服,她还是认出,这是上香那天遇到的那个小白脸杀手。   突然想到什么,她看了看顾知泽,看向自己的衣服。太阳很足,躺着这的功夫,已经将花茶洒过湿透的地方晒干了。   好了,安心了。   见她摸自己衣服然后松了口气的样子,顾知泽眯起眼睛,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看衣服啊。”   “又被害了?”这已经不是疑问句了,这是肯定句。   顾知泽面无表情,他真的要怀疑许幼薇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了,一次两次,怎么还能这么巧。   “是啊。”许幼薇内心惆怅,她也不想啊。   顾知泽看向她:“这次又是什么?”   “先把我拖进那个屋子……里面应该还有个男人,然后再找理由过来,众人面前衣衫不整,我的名声就毁了。”她手托住下巴,声音闷闷的。   这种下作手段顾知泽在宫里见过的也不算少,稍微一听就懂了。   “确实。”顾知泽点点头。   许幼薇没有听清:“什么?”   “我是说,那屋子里面确实是有个男的,还中了药物。”见许幼薇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他补充道:“所以,我把那丫鬟丢进去了。”   他满怀恶意的看向许幼薇瞪圆了的眼睛,等着她表达看法。   他委实不想做什么烂好人。   本来只想带走许幼薇,但那丫鬟装模作样试图掩饰的样子勾起了他许多不好的回忆,他顺手就丢进房间了,然后拎着晕倒的许幼薇,一直走到这边来晒着。   晒过的许幼薇身上没了那股腻的发齁的甜味,总算好闻许多。   “你……”许幼薇听完,眉头拧起来,简直要打结。   顾知泽饶有兴趣的盯着许幼薇。   上次见面他就觉得有点奇怪,虽然他接触女子不多,但没有人见过满身是血的人还能保持镇定吧?   面前这个弱的他一根手指就能弄死的人,居然是个例外。   其实顾知泽想得太多了,许幼薇出生在某社会主义制度下,平常去买菜都避开了活的,杀鸡都没看过,原谅她实在是产生不了什么实感。   许幼薇憋了半天,最后说了句:“额,那这样我要付多少钱啊?”   顾知泽刚刚扬起一个微小弧度的嘴角,僵住了。   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许幼薇以为是价格很高的意思,有点不敢接话了。她受宠是受宠,但送的大多是用的看的,钱也就每月发下来那么一点月例,加上她隔三差五就想吃点什么,花的很快。   顾知泽表情古怪的看着她,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许幼薇完全捉摸不透这个人,此刻也不知道是该跟着笑还是说点什么,干脆保持了沉默。   但她真心觉得,这人可能有病。   “我不缺钱,但你身上的确有我需要的东西,”顾知泽笑够了,过来拽她头发,扯在手里捏玩:“等我有需要的时候会告诉你的。”   许幼薇面无表情。   这话听起来好像十几年前某博上那种推书小广告的男主台词,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在思索,这个家伙该不会看上我的头发了吧,剪两把给他行不行。   两个人再没就丫鬟该不该扔进去这种道德问题细究,一个是真没什么道德感的,一个是心情复杂只想苟命的。   这地方太晒了,才待了一会,许幼薇就有点坐不住,她慢慢往旁边挪动。   顾知泽没有拦她,说实话吃药丸压制蛊毒的那点效果,还不如在许幼薇身边坐着起作用的多,她还不会惹人烦。   许幼薇挪到有树荫遮挡的地方,才松懈下来,这天太晒了,古代可没什么防晒小金瓶一说,她这么好看晒黑了可不行。   人一松懈就容易犯困,许幼薇本来还有精神玩叶子,后来越来越困,迷迷糊糊就想睡过去。   顾知泽看了看天色,拽了下她的头发不让她睡着:“时间差不多了,你不想知道谁害你的吗?”   许幼薇瞬间就清醒了。   “这怎么能知道的?”论宅斗,许幼薇真的不行,她毫不羞愧地抱起身边这个一看就是宅斗高手的大腿,认认真真的请教。   “按你说的,那这时候也该开始找借口带人往那院子走了,只要知道是谁提的主意,不就一目了然了?”   我的老天鹅,这个人怎么比我这个穿书的还会啊。   她树叶也不玩了,提起裙子起身就想往外面走,被顾知泽扯住衣领。她回头看过去,顾知泽松开手,她再转身,顾知泽又拉她。   这么重复了几次,许幼薇没脾气了,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和病人计较。   许幼薇:“……要一起去吗?”   顾知泽对这个提议比较满意,乖乖地站起来和许幼薇一起往外走。   他腿长,走得很快,两个人走在路上,许幼薇看他这种好像在自家后花园逛的自然态度,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知泽毫无诚意,随便编了一个:“我爬墙进来的。”   许幼薇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爬墙,爬墙进来做什么,但是她也没问,毕竟想得多死的早。   居然真的就这么信了?顾知泽讶然。那一会估计就会很有意思了,他怀着些说不清的恶意心想。   嗯……也不知道王猛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   歌舞退场的时候,大家聊的正嗨,谁也没想起去了后院换衣服的许幼薇。   果平郡主看了看天色,笑着提议道:“时间尚早,我们不如来再玩点什么可好?”   “既然是我设宴邀请诸位,那也由我提个议好了。”果平郡主红裙似火,神采飞扬。“我们就来玩个传花令吧,一人一句,以花为题吟诗作诗皆可,说不上来的,要回答大家的一个问题。”   “怎么样?”她挑眉问道。   没有人不应,今天来宴会的都是年轻一辈,难得出门,都想尽兴而归。   从左到右,从男客传到女客,第一轮大家都有所准备,都答了上来。   第二轮最先败下阵来的,是先前那个投壶得了彩头的年轻将领。他看书不多,挠着头求饶:“我实在是想不出了,你们问吧。”   “将军年纪轻轻,可有心仪之人?”   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大家沉默一瞬,笑开了,男客们纷纷打趣,女客们也是凑在一起笑。   那将军红了脸,低声说了句没有,连着喝了好几杯茶。   大家笑的更厉害,最后六公主出来打断,游戏又继续开始。这一次没回答上来的,是女客这边的一位,看起来十分内敛淑柔。   这下问题就不敢那么大胆了,中规中矩问了一个,就放过她了。   第三轮,是徐娇婀。徐娇婀哪怕输了,也十分傲气,娇声道:“有什么就问吧。”   “你最讨厌谁啊?”   还能有谁,不就是许幼薇许谈瑶这对姐妹。   但这话不能说出来,徐娇婀又气又急,狠狠瞪了一眼提问的人:“当然是问这个问题的人了啊!”   气氛有些尴尬。   果平郡主打着圆场,道:“大家也渴了吧,不如一起喝口茶润润嗓子。”众人附和几声,等待婢女们上茶。   “许幼薇怎么还没回来啊,去换衣服要换那么久吗?”不知道是谁想起来了许幼薇,问了一句。   “是啊,按理说……”   六公主皱了皱眉,她也觉得有些奇怪了。   就在这时,一个婢女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扫视席间无果后,脸色白的厉害,颤抖着哭出声来:“不好了!不好了!许二娘子她……”   在座只有许谈瑶面上没什么表情,其他人脸色或多或少都变了。   果平郡主脸上的表情似是又惊又怒,起身指着那婢女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幼薇妹妹怎么了!”   “许娘子……她,她,后院……呜呜呜!”婢女摇着头哭着,说话断断续续,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果平郡主想说什么,被六公主打断,她表情凝重,直接下了命令:“走,我们先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是谁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叩了叩,发出规律的细小声音。   因为涉及到女眷,男客们都不好跟从,都留在了此处等消息,十几位女客往后院而去。   许谈瑶低着头跟在后面,慢慢露出一个笑来。 第14章 太子 震惊,这个有病的是原男主太子……   她们往后院走着,还没等走多久,就有人听见另一条路那边的院子好像传来了隐约的声响。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还没靠近院子,就听见很大的动静,有男性的低吼和女性的哭泣,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口申吟和水声。   这声音代表了什么,她们哪有不明白的,好几个年纪小的娘子都羞红了脸不肯再靠前。   果平郡主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许谈瑶,两个人互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   许谈瑶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她只跟破劫说了做做样子就可以,事成以后她会为他换个身份,可眼下这……   她心情难以言喻,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眼看着事情已成定局,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按照之前约定的,故作慌张的拦在前面:“这肯定不是幼薇妹妹,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万一是……出事了呢?”有人半担心,半看好戏的说。   “诸位不必争执,先待老奴去看看,也好让各位娘子放心不是?”果平郡主身后的高壮嬷嬷站出来,整了整袖子推开了院门进去。   院子里的声音已经慢慢停息了下来,十几人站得远远的,等着消息。   于嬷嬷踏进院子,她是果平郡主的心腹,一开始就知道了全部计划。她一步一步靠近屋子,手心里全是汗,面上硬撑着,心里想着一会推开门应该怎么做。   先把人拽起来,衣衫不整的样子最好,而后将两个人拖出去,拖到众人面前,就算成了。   她推开门,只见地面凌乱,桌子椅子都倒在了地上,茶杯被摔碎,桌布扭曲的半卷在地上,可想而知激烈程度。   这个许小姐看来还是个烈性子。   于嬷嬷暗暗想着,大步走向床榻处,那里有围帘遮挡,只能看出两道交叠的身影。   她走近了,皱着眉头,忽视空气中不散的氵靡味道,一把掀起纱帘。   于嬷嬷眼睛蓦地瞪大。   院外面。   户部李侍郎的女儿李央站在中间位置,紧低着头,生怕被人看出来她的复杂心思。   许幼薇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琴棋书画样样过人,李央的母亲极其喜欢她那种娇柔又懂事乖巧的样子,认为女子能做的最好也就是那样了。   可能是被激起了好胜心,她开始以许幼薇为目标约束李央。   但凡李央哪里做的不好,就要以“娘不要求你别的,可你看看许家小姐,她怎么就做的那么好呢?”来鞭策她。   李央在许幼薇处处压人一头的折磨中长大,她不与许幼薇交好,也尽力不去拿自己和她比较。   她以为自己是可以用平常心态去面对许幼薇的。   但今天这样的事一出来,她才发现,在担心好奇感慨之余,一种没办法忽视的欢喜情绪悄悄涌上心头。   高高在上的许幼薇也有这么一天吗?   这种突然压过许幼薇的微妙感觉,让她忍不住露出喜意。   在场几人心思各异,站在中间的许娇婀却不开心。   许娇婀扯着手里的丝帕,额上全是汗,简直急的要骂人了。她心里清楚,许幼薇没出事还好,如果真是……   许家姑娘可不止她许幼薇一个,她名声不好了,其他人名声再好又有什么用,她平常厌恶许幼薇,但不想拿自己的未来当赌注啊。   许谈瑶也差不多,但她重生归来,本来就为了复仇而来,也没打算嫁的多好,况且许幼薇出事,她才是获利最大的人。   破劫做的决绝,她能懂那片心意,却也难免生了些不满。   果平郡主紧盯着院门,心头那股快意怎么也压不下去,她没想到许谈瑶做的这么绝,但无所谓,反正出了事麻烦也不会先找她。   一双翻蓝花布鞋踏出院门门槛,于嬷嬷带着惊惶的表情扑了出来。   事情似乎已成定局。   “你们在看什么?”一道脚步声走近,轻柔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谈瑶猛地回头——   许幼薇站在阳光下看向她们。   “幼薇?你怎么在这?”李央一转头,瞧见许幼薇完好无损的样子,说不上开心还是怎么样,惊道。   她身后还跟着一人,落后许幼薇几步,身着玄色衣衫,墨发搭在肩上,脸色苍白,步子不轻不重,有几分漠然的漫不经心。   明明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就好像只是路过而已,但身上气势十分可怕,被看一眼都要觉得周身血液全部僵住。   六公主回头看到,吓了一跳,惊呼出声:“皇兄!”随着她的声音,许谈瑶惶惶的和好些个认出来的都跪下来了。   这就是上一世她没有见过就死去了的,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导致她自杀的罪魁祸首吗?   许谈瑶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恭迎太子殿下。”转眼之间,呼啦啦的跪了一片。   皇什么?什么兄?   许幼薇眼前一阵晕眩,她的脑子就好像年久失修突然死机了的电脑一样,她回头去看顾知泽,见他可有可无点了点头。   许幼薇觉得自己更晕了,该死,早该知道这破世界不会对她多好的。   在她还能记起来的部分里,其实对太子这个人没什么描写,基本上也就是个工具人,背景板,嗝屁了给女主送经验的那种。   她忘了许多书里的细节,但也还记得,原书里许谈瑶重生前那个夜晚——   【许谈瑶坐在新房里,她悲哀的想,为了博得未来,她几乎付出了一切。   她知道太子残暴无情没有人性,但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嫁给一个傻子啊!   如果他回来发现换了婚事,会想要杀了自己吗?   她该怎么办?   空荡荡的阴暗寝室内,许谈瑶流尽了眼泪。】   残暴,无情,没有人性,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这是好形容吗?啊?   而且,按照原书剧情,他也不该在这里啊?   她浑身僵硬,没注意到周围人看到她和太子站在一起时诧异的目光。   六公主微低着头,心里惊讶。她和这个哥哥不熟悉,只知道他绝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生他的是皇帝以前最为宠爱的妃子,但后来生下顾知泽就香消玉殒,皇帝因此厌恶上了他这个大儿子,但厌恶归厌恶,从来没提过废太子的事。   因为和所有人关系都不好,他十几岁就远赴边疆闯荡,那时候六公主还只是个躺在襁褓中的婴儿,后来两个人也只是偶然见到,关系也没能好到哪里。   她正是太清楚了,才会告诉果平郡主不要抱有期望,谁知道他居然真的来了。   难道是为了许幼薇?怎么可能?   她隐晦的打量了一下许幼薇,许幼薇此刻还在发呆,还没有从“我遇到的那个神经病居然是太子”中缓过来。   顾知泽饱含恶意的心在看到许幼薇呆滞的表情里得到了满足,他盯着许幼薇,想看看她要说些什么。   别看,别想,她还能苟一苟,活到九十九。   发生的事太糟心,许幼薇有些自暴自弃了。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想了想自己现代的银行卡余额,瞬间平静多了。   许幼薇转头看向之前问她的人:“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   直接忽略了顾知泽。   顾知泽也不气,他救许幼薇也不是出于什么保命,就好像是得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宠物,他很喜欢这种有趣,因而也不介意许幼薇做什么。   他没出声打断,也看向那个人。   被两道视线紧盯着的娘子卡了壳,结结巴巴:“因为……那,那里面……”   许幼薇看了一圈,最后在许谈瑶和果平郡主的脸上看到了没来得及掩饰下去的慌张。   六公主看出几分不对,她试图打圆场,却被果平郡主打断。   果平郡主实在是不甘心,强撑出笑脸,指着许幼薇的衣服,问:“幼薇妹妹离开了那么久,怎么衣服还没换呢?”   许幼薇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花茶晒干后,在衣服上留下了水痕,她摆摆手:“我走着走着迷路了,然后遇到了太子,今天太阳大,衣服走着走着就晒干了。”   被点到名字的顾知泽没有表态,但谁敢问这是不是真的啊。   “怎么可能!那给你引路的丫鬟呢?”   那是她提前安排好的人,根本不可能中途背叛不干了。这么蹩脚的理由,果平郡主根本不相信,她也顾不得顾知泽就在面前了,声音不自觉放大。   周围人诧异的看向果平郡主,她这才发现自己过于激动,很招惹怀疑,咬着唇勉强弥补。   “我的意思是,那个丫鬟怎么能这样,将幼薇妹妹一个人抛下。”   许幼薇没说话。   许谈瑶面色苍白,眉心紧蹙。她转头去看向于嬷嬷,如果许幼薇不在那里面,那现在是谁在里面?   于嬷嬷让开了身子,两个衣衫不整的人从院子里跌跌撞撞的出来,跪在众人面前。   破劫脸上那颗小痣红的厉害,心底却是一片寒冰。   他不敢抬头,他知道一切都完了。没毁了许幼薇,还将事情彻底搞砸了,破劫内心苦涩,只觉得自己不配再见心上人了。   另一边,圆脸丫鬟更是战战兢兢,努力拢着衣衫。她虽然不是良善之人,但也是想过存了钱嫁出去好好过日子的,所以才会在金钱的驱使下做出这种事。   她哪想到会变成这样,没害成人也就算了,还搭进去了自己。   “来人啊!给我把这两个人拉下去!”   果平郡主气的头昏,她原本还想赞一句许谈瑶安排的够狠,现在一看,是个什么啊,她压抑着怒气,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好歹还是存了理智,知道今天如果无法找到个理由,等到这些人回去了,家中长辈一听,一琢磨,基本上就完了。   她和许谈瑶一样,太轻敌了。   本以为事成了,混乱之余谁会注意到她们,现在没成,许谈瑶还好,她这个宴会主人简直成了靶子。   她皱着眉恨声道:“不知廉耻!郡王府的规矩都忘到狗肚子了吗?居然做出这种事!拉下去,通通杖毙!”   现在的锅只能,也必须扣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第15章 佯装 戏演不好,多半是废了   破劫一声未吭,顺从的被拉起来。圆脸丫鬟挣扎着,想要开口说什么,被眼疾手快的给捂住了嘴拖下去。   这一幕何其相似。   许幼薇没看清跪在地上那个男人的脸,但看到了那颗小痣。联想起之前许府晚宴那个晚上,她知道许谈瑶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许幼薇原本想得很简单,只想尽量避开剧情,忍让女主,老老实实混着就行,但许谈瑶的做法,几乎是直白的在告诉她:   不可能。   但她又不是原主,顶着这么差的身子还非要和许谈瑶争得死去活来,一天到晚除了陷害就是暗算,这种事她做不来,她真的就是一条咸鱼,还是死的那种。   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她也是有脾气的啊。上辈子的事,原主别说没有那么大的错,就算是这辈子有,她也已经丢了性命。   因为许家人更看重许幼薇这个门面,就要害她性命,毁她名节吗?   许幼薇静静盯着许谈瑶,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怒意混着委屈,翻涌在心头。   许谈瑶咬紧了牙,不敢出声。   她不能这样拦下果平郡主,否则怀疑就会转移到她身上,但破劫……许谈瑶几乎要把舌尖咬破,也想不出主意来,脑子里被太子恐怖的身影占据。   果平郡主见此,讥笑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讽刺谁。   许幼薇走的急,现在那些疲倦一口气涌上来,她腿都有点软。她抬头看了看周围,还是忍住了找地方坐下来的想法。   但这想法几乎写在了脸上,被顾知泽看到,他简直想把许幼薇脑子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他总算是知道许幼薇为什么斗不过还总被害了,就这样,狠不够狠,心计也没有几分,更不懂得什么叫反击,她是凭着运气活到现在的吗?   “既然解决了就走吧。”顾知泽没了看戏的心情,说完这么一句,瞥了一眼许幼薇,转身朝后花园方向走去。   许幼薇皱着眉头,被顾知泽这么一眼看得莫名其妙,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心情低落,也无心探究。   有太子发话,十几人也不管心里想的什么,都还是带着笑回到了后花园。   还坐在原处的男客认识顾知泽的显然更多,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但都赶紧放下了茶杯过来行礼,齐声道:“太子殿下。”   “起来吧。”顾知泽摆了摆手,视线朝着男客里最显眼的那人看去。   只有顾苓一个人没有行礼,他蹲在原地,咧着嘴笑,眼睛都眯起来,看起来十分滑稽:“哥哥!”   他面前还摆着细瓶,里面插着不少羽箭。   顾知泽径直走过去,拾起顾苓在玩着的羽箭,抬眼看他:“五弟,这个好玩吗?”   “好玩,喜欢!嘿嘿。”这次他笑得更厉害,有晶莹的口水从顾苓嘴角流下来,淌到下巴上。   顾知泽把羽箭扔还给他,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出了这么一个不算愉快的插曲,女客这边都没什么心情再聊天了。   男客这边多了个顾知泽,虽然顾知泽没摆出什么凶恶的表情,但不自觉空出来一片范围,众人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许多。   许幼薇坐下来休息,隔着屏风看到顾知泽周围空出来一片,旁边人都战战兢兢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好笑,心里松快了许多。   但她嘴角还没弯的起来,就忽而想起来,上香那次她头发散乱满脸红疹,还误以为他是杀手,甚至刚刚还和他算价钱……   许幼薇:麻德,突然笑不出来了。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强烈,顾知泽往她的方向偏了偏头,许幼薇正是心虚的时候,蹭的一下就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喝起了茶水,吃了块糕点。   就差抖个腿了。   有了顾知泽这么一尊大佛在,奇花宴气氛严肃的简直像是高考现场。果平郡主喊人上了几盘点心,六公主拉着她避开人群聊了什么,只见再入座时,六公主脸色十分不好。   许幼薇心想这是要闹翻的节奏。   果然,没坐上一会,六公主就起身,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先走了,还特意向顾知泽和顾苓这边说了一声。   竟然是连压轴的花王都不看了。   六公主都走了,剩下的女客也都开始找理由相继离开,男客那边也待不住了,纷纷起身告辞。   果平郡主又气又恼,她本来打算凭着这宴会,搞掉许幼薇,同时也出个风头,谁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最后,许谈瑶和许娇婀都走了,在场女客不一会的功夫就少了一半。   许谈瑶走的时候很急切,好像身后有人追她一样。许娇婀也是惊怕大于参加宴会的欢喜,闷着气走了。   许幼薇思及刚刚的事,觉得今天大概不宜出行,也打算偷偷溜走。   回去以后还得好好想想许谈瑶那事该怎么解决才行。   她带来的两个婢女,一个当时说是去取衣服的,可以确定是被许谈瑶收买了。   刚刚邻座的娘子悄悄说在许幼薇不在的时候,就是她跑来说许幼薇不见了,引得众人去查看的。   现在她应该是去找许谈瑶了,许幼薇不想去找。另一个是肚子疼半路跑了的那个,此刻也不见人影。   还好她还有马车,赶紧回去吧。   这么想着,她走出郡王府大门,一眼就看见了……空荡荡的街面。   旁边的小厮一脸歉意:“许三娘子的马车坏了,说是先用您的,等回了府就给您派过来。”   许幼薇面无表情:“呵呵。”   许娇婀能给她送马车回来,她就当街倒立洗头,手抄十遍道德经,边单脚跳边唱小跳蛙。   她怀着那一点点希望,回头去问那小厮:“郡王府没有多余的马车吗,可以借我一辆先回去吗,等我回去以后让车夫送回来。”   果平郡主总不可能让她就这么走回去吧,她肯定是要面子的啊。   小厮迟疑了一下,表示要问问才行,许幼薇连忙点头。不一会,他回来了,两手空空,面带尴尬。   “今日宴客众多,马车都派出去了,只剩一辆,娘子您看这……”   这么说着,许幼薇的车夫牵着一辆马车过来了,说是马车都太牵强了,马匹又矮又小,瘦弱的四个蹄子都在风中打颤,眼里无神,叫声也有气无力。   它身后拉着一个四面漏风,帘子破旧,顶棚开了个洞的车厢。   “……”要不然她还是走回去吧。   想归想,许幼薇最后还是坐上了那辆马车,走路是不可能走路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这么远的路,真要走回去,她估计会先死在半路上吧。   虽然这车慢了点,冷了点,破了点,换成原主估计宁愿走回去都不会坐,但许幼薇不想跟自己过不去,再说了,现代的敞篷跑车不也就这样吗。   她吸了吸鼻子,这么安慰自己。   在许幼薇坐上敞篷马车慢悠悠走着的时候,后花园这边,也有了新动静。   门口传话的小厮小跑过来,说是有个叫王猛的,自称是顾知泽手下的人,已经赶了马车到门口候着了。   顾知泽嗯了一声,起身的时候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顾苓。   顾苓仍然蹲在地上玩着,时而丢出去几支箭,面上笑得傻气,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   他手里紧紧捏着一根箭头尖利的羽箭,心里绷得很紧。   顾知泽今天的目的他还不太清楚,但大抵是个试探。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带上了精心培养的暗卫队。   照今天的情形看,顾知泽应该是没对自己起疑心吧。   虽然女客都走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和果平郡主交好的留下来在聊着天,男客这边,顾知泽没说话,顾苓也没走,所以还是有着一小半人坐着。   现在顾知泽要走,剩下的人都松了口气,连忙起身恭送。   顾苓则在顾知泽刚走后,嚷着饿了要回去吃饭,他傻子形象深入人心,其他人也没有怀疑,高高兴兴地将他也送出了郡王府。   顾苓坐上马车,马车开始缓慢前行。他将帘子拉下来,收敛了傻笑,面色沉凝。   总感觉哪里不对……   直到马车拐出郡王府的那条街,风将车帘微微吹起,他一眼觑见这条街最大的酒楼的二楼窗子上挂了一条显眼的黑色帕巾。   他瞳孔一缩。   平常为了保持消息及时传到他手里,顾苓私下定了个规矩,有要紧事就以各色帕巾悬窗为信号。   白色是无事,红色是有事但不大,黑色是……   “糟了!”顾苓顾不上压低声音,急急地喊车夫:“停下来!把马车停到那边巷子里!”   车夫也是他的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了。   马车急急地避开人群,停在一条死胡同巷子口,将里面挡着严严实实,车夫下了车,守在外面。   顾苓草草扫视周围,咬着牙拿出一支通体黑色的银哨,吹了三声。   顷刻,便有人轻功从檐上跳进巷子里,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语气急促:“主上,先前王府来了一拨人,冲着您书房去的。”   “什么?”顾苓大惊,他装傻很成功,这几年也渐渐放松了警惕,书房里放了不少账本什么的。   那人继续道:“我们试图阻拦了,但是没拦住,不知道他们翻走了什么,王爷未归,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顾苓眉头紧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三刻之前。”   那不就是他还在郡王府的事,那时候……对了!那时候小厮来找顾知泽说的什么来着?   王猛!   顾苓终于想明白自己之前觉得奇怪的地方了,王猛是跟在顾知泽身边的老人了。怎么可能顾知泽来郡王府会不带上王猛,自己只身赴宴呢?   怪不得今天顾知泽看他眼神都奇怪的很,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试探!   顾知泽是故意的!   一想到自己今天在顾知泽面前装的傻,想清楚了的顾苓简直怒不可遏。   他已经许久没受过这种侮辱了。   本想着虽然之前派去的杀手没成功,但蛊毒已经下了,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现在……顾知泽已经是半个死人,也敢这般对他?   “主上,我们……”   顾苓从怀里取出一支烟箭,将其引线点燃后松了手,随着浓烟,烟箭直升,在上空绽开一道无声的红光。   这是一道信号,他的暗卫队一旦看到就会立刻赶来,今天为了赴宴他带上了全部,他就不信这下还不够。   顾苓咬着牙,语气阴寒,一字一字的说道:   “追,我要顾知泽的命。” 第16章 被迫 敌不动我不动,谁动谁是王八……   在与顾苓反方向的街道上,一辆马车正匀速行进着。   车厢里,顾知泽看着王猛翻着几册账本:“殿下,这账本我已经翻过了,好像没什么稀奇的啊,就是写支出收入的,嘿,这几处庄子赚的还不少啊。”   王猛生的一副凶恶面相,眉头皱起来时更甚:“我们该不会是被长兴那孙子骗了,搞错了吧?”   顾苓疯疯癫癫十几年,公认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结果现在突然被告知这人不仅不傻,还有心计,有野心,换谁也要犹豫几分。   “殿下,咱们的布置可需要……”   王猛还没说完,忽而神色微凝。顾知泽瞥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没有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顾苓如果真的是傻的,书房里会放着这么多条理清晰还月有盈利的账册吗。   顾知泽本来神色散漫把玩着衣带上的玉佩,现下坐直了,摸向小桌上横放着的剑。   这条街算是郡王府的范围,平日里也没什么人,郡王府刚修建不久,只有一片空着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房子。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车厢内安静下来,就听见屋檐上青瓦被踩过的细微声响。   有人追上来了,不是他们这边的,而且还不少。   王猛微微掀起车帘,快速瞄了一眼外面,一小队黑衣蒙面人踩着青瓦紧紧跟着马车的方向,身后背着闪着寒光的弓箭。   竟然和之前竹林里遇到的那伙人,一模一样。他回过头来,声音克制却掩不住惊讶:“竟然真的是……”   “咻——”   顾知泽没说话,一支箭已破空而来,射中车厢外壁,一小包药粉爆开,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殿下小心!驾!”   驾车的是王猛手下的人,名叫李二,他拉住缰绳,狠狠甩了下马鞭,马儿吃痛急跑起来。   暗卫队前面十几人跳下来,提着剑沿着道路大踏步追来,剩下十几人掏出弓箭,对准了马车。   王猛抽出佩剑跳下马车,怒道:“上次差点让你们害了殿下,这次还敢来?”   他两指并圈,在嘴边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而后手腕翻转,抬剑朝追上来的黑衣人砍过去。   只见那片疑似荒废的空房子里,在哨声结束后有人大力破门而出,十几人手里拿着剑,脸上带着面具,冲进街道和黑衣杀手们缠斗到一起。   这是顾知泽吩咐王猛提前安排好的。   在查出顾苓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系以后,在奇花宴进行的同时,顾知泽去宴会看住顾苓,王猛则带人去王府探查消息。   结束后安排人在路上做准备,以防万一。   自己的主子真的很可怕,王猛心想,还好顾知泽更喜欢直接解决问题,不然天天搞这种心计类的,谁顶得住啊。   ————   上午天色还好,下午就变了脸,阴沉沉的,看起来是要下雨的样子。   许幼薇的马车停在路边已经许久了。   不是她不想走,只是马车看起来还算完整,没走到一半却突然坏了车轴,这里离郡王府不近,离许府更是遥远。   没有办法,车夫试图去前面找人了,许幼薇只好在车厢里独自等待。   这一片荒的厉害,许幼薇等了一会,坐的实在无聊,掀开帘子前后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只见远处奔来一辆马车,马儿嘶鸣,车厢摇晃,卷起滚滚尘土。   妈诶,这是什么?   再一看,没人驾驶的马车在前面狂奔,后面还跟了长长的一串,打得正起劲,还有人在屋檐上踩着石砖青瓦追着马车,手里拿着弓箭。   马车朝着她这边的方向急速前行,眼看着就要赶上来。   淦,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岂不是要凉了。许幼薇试图拉动缰绳,马车纹丝不动。   此刻跳下车去未免太过明显,许幼薇只好躲在车厢里低下身子,心里默念:苟得住苟得住,敌动我不动,谁动谁王八。   这车破的稀奇,还是在路边安静停着,他们打的那么激烈,应该不会注意的,只要不动弹,她肯定能苟得住。   眼见那辆马车的马被流箭射中,哀鸣着双膝贴地倒下了,马车剧烈一晃,晃出车厢里面那人的半个身子。   车帘下半部分有一块破洞,从许幼薇的视角正正好能看到那辆马车,以及被甩出来的——顾知泽。   顾知泽紧捂胸口,这次的人是抱着一定要他命的决心来的,所有箭上都涂着诱发蛊毒的毒包,不管射没射中他,都会爆开,而气味又是拦不住的。   心口蛊毒被毒气激发,顾知泽忍不住低咳一声,血腥味涌上喉咙。   马车向前一晃,狠狠地撞上路边另一辆破旧马车,顾知泽脚下发力,顺势跳上另一辆马车。   顾知泽扭头,带起车帘,正正好和车厢里趴着的许幼薇对上了眼。   许幼薇:“……”   看着顾知泽眼角泛红,神情凌厉,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许幼薇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完了完了苟不住了。   一人翻过马车,提着刀对着车厢劈头砍下来。顾知泽一把拽住许幼薇,往前一拉,避开了刀锋。   许幼薇动也不敢动,就那么趴在顾知泽膝上,紧张的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眼看着马车被刀劈烂了一半,顾知泽抽出剑,反手一刺,温热的血溅出来,有几滴落在许幼薇的后颈,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解决了那人,马车后半部分已经破开了个洞,有箭朝着这个方向射过来,顾知泽敏锐的感觉到,扯住许幼薇后领,把人提起来摁进了怀里。   许幼薇本能的想挣扎,顾知泽摁住她的头:“别动。”   顾知泽的怀抱不算温暖,甚至是带着冷意的,身上也没有许幼薇想象里浓重的血腥味,反而是一种很淡的中药苦味。   顾知泽一手摁住许幼薇,一手拉住另一辆马车,拖到前面来挡住作掩护。   但这样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   许幼薇微抬起头,看见顾知泽摇摇欲坠,半侧着身子躲过箭矢。   从她的视角看,顾知泽脸色苍白,嘴唇被血色浸染的愈发红,怎么看都像是快不行了的样子。   顾知泽刚刚还救了她,她现在要见死不救吗?   许幼薇一咬牙,趁着两辆马车靠在一起,挡住了后面弓箭手和在打着的那伙人的时候,她拽住顾知泽摁在她后脑勺的手。   顾知泽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温热的手牵住,一惊,低头去看许幼薇。   许幼薇跳下马车,提着裙子拽了拽他,没拽动。眼看着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又急又气:“你怎么傻了啊!快跑啊!”   李二没见过许幼薇,远远瞧见顾知泽被拉住,还以为她是和身后杀手一伙的,不由大怒:“放开!”   许幼薇吓得攥紧了顾知泽的手,转头就往路边的荒林跑。这次顾知泽跟上了,还不忘回头给了李二一个眼神。   李二还没摸清楚,王猛刀尖一转,替李二挑开一支弓箭,控制着音量不被许幼薇听到:“别管殿下了,他心里有数。”   没看到殿下都跟着跑了吗,你小子凑什么热闹啊。王猛翻了个白眼,腹诽着。   傻乎乎的,还是欠磨练啊。   天空乌云翻涌,雨说下就下,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打在枯草上,落进土里消失不见。   许幼薇和顾知泽二人一路未停,横穿过荒野郊林,直到跑进一间废弃破庙才停下来。   许幼薇松开顾知泽,也顾不得地面有多脏,直直地坐下来,捂住心口大口喘着气。   她的心脏跳得极快。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心脏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勒紧了,带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这简直就像是有虫子在啃噬她的心脏一样。   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象给恶心到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许幼薇恶心的搓了搓手臂。   顾知泽比她平静得多,他看了看自己被松开的手,眉心微蹙,最后嫌弃地拂衣坐在许幼薇不远处,稍微干净些的干燥蒲团上。   他嗅到空气中浓郁的过分的香味,心里有几分讶然,上一次许幼薇平静状态下,那香味要比现在淡的多。   看来,香气的浓郁程度是受身体影响……顾知泽看了看许幼薇紧捂住胸口急急地喘着气的样子,又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份书信。   许幼薇的秘密,比想象中要多。   “你心脏有问题。”这不是问句。   许幼薇眨了下眼,轻轻嗯了一声:“娘胎里带出来的。”她不懂医,这时代医学没现代那么发达,她也拿这颗娇贵的心脏没什么办法。   她缓过来一点,靠近了点顾知泽,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好像几次见他,顾知泽都是这么一副快不行了的样子。   许幼薇想起原书里的剧情,真诚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会算命。”   顾知泽额前的一缕头发被打湿,但他浑不在意,好奇地看向许幼薇:“哦?”   “我说了你别生气,”   明明已经知道了顾知泽身份,但顾知泽表现得太平和,她也就稍微松懈了点:“殿下命格贵不可言,但是看面相,未来有一劫难啊。”   见顾知泽没表现出什么不信的神情,她放心继续道:“只要离打打杀杀的地方远一点,就可以破解啦。”   她不太清楚顾知泽上一世是怎么死的,但是既然书里是死在战场上,想必也和战场少不了关系。   所以隐晦的提醒一下,就算顾知泽不信,潜意识应该也会记住这件事的。虽然她感觉自己的语气,就像是个江湖骗子。   “这一劫,会死?”顾知泽问到了重点。   许幼薇卡了壳,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才好。顾知泽见此,心下了然,虽然没相信,但对许幼薇的好奇又深了几分。   好奇之余,他仍觉得奇怪:“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你不想我死吗?”   话说的暧昧,许幼薇本能的不好意思了一下。然后又想起面前这个好看的不像话的人本质是个神经病,心里的小鹿啪叽一下撞死了。   “我为什么要想你死啊?”没仇没怨的,她又不是有病。许幼薇撇了撇嘴,低头去看自己被雨淋湿的裙角,顺手拧干了。   顾知泽神色平静:“那你想要你那个姐姐死吗?”   许幼薇拧水的动作停了下来。 第17章 过夜 破庙里,太子在线倾力指导宅斗……   许幼薇不说话了,她把裙摆的水拧干净,看看顾知泽,小心地往后挪了几步,蹲坐下来。   顾知泽没拦她。   许幼薇抱着膝盖,把头塞进臂弯埋起来,像一只缩进了壳里的乌龟。   外面雨势渐渐大起来,雨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刷地面。好在这间破庙荒废应该也没有太久,屋顶完好,没有要漏水的迹象。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寂静天地只有外面的雨声和风声。   过了一会,顾知泽听见一道闷闷的声音,那声音又轻又小:“我不想那样做……我斗不过她。”   上香也好,花宴也罢,她都太被动了。   她心里清楚,但是完全想不出主意,就好像是刚出新手村的人被塞了一个超级大佬的账号,大家都觉得她一定是个宅斗高手,但她其实就是个菜鸡。   许谈瑶害她,她没人可以求助。   许谈瑶才是许夫人亲生的孩子,许家人现在对她看起来很好,只不过是因为她现在是“许幼薇”,是受皇后赏赐,名动京城的人。   如果没有原主苦心维持经营多年的名气,如果许幼薇也只是一个刁蛮任性的,许夫人只会像上一世对待许谈瑶那样,不,只会比许谈瑶更加过分。   “你不想,也有不亲手去就能解决的办法。”   顾知泽看着许幼薇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向他:“那还可以怎么做?”   “你斗不过她,那就不要斗,从根本上解决敌人,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许幼薇眉头皱到一起,茫然道:“啊?”   最根本的方法,当然是——   顾知泽想起了自己,冷笑一声:“全都杀了不就解决了。”眼见许幼薇的表情从惊讶到激动再到无语,他压下心头的情绪,看向许幼薇,又补充道:   “或者,让能决定根本的人替你来做这件事,解决敌人。”   能决定根本的人……   许幼薇福至心灵,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样子。对啊,她斗不过许谈瑶,但是许老夫人可以啊,这不就是最好的对付许谈瑶的利器吗!   看着许幼薇一会皱眉一会松开,顾知泽难以形容自己的感觉。   真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要教人怎么对付人。   “但是,怎么说服她帮我呢?”许幼薇喃喃。   许老夫人明显更看重许家利益,许谈瑶前段时间因为落水一事,都被她罚着禁足了,还抄了好几天的经书。   她若是真去了,只会被老夫人碍于面子敷衍过去吧。而且今天她没回去,许家一定要翻了天去,想到各种乱七八糟,许幼薇泄了气。   要不然以后还是不要回去了吧,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走向人生赢家,她是糟心到恨不得回去当个社畜啊。   这也太难了吧。   “啊啊啊!”许幼薇烦躁地揉乱了头发,发泄完又默默理顺了回去。   算了算了,还是先不要想了。   眼看着外面天黑下来了,雨却未停,今夜看来是要在这庙里过夜了。   许幼薇不太挑地方,她作息良好,生物钟准时,到点就困,睡眠质量还极其好,只要睡着了天塌下来也不会醒。但现在有点冷,这么睡了肯定不行。   她站起来,小跑着把能关上的门窗都关上了,然后吭哧吭哧地左翻右找,抱了一捆柴火到两个人中间放下来。   许幼薇对野外生活没什么经验,但是没吃过猪肉她见过猪跑啊。   电视剧她还是看过的,于是许幼薇一边回想着以前看过的,一边找了一小根木头在另一块木头上钻磨起来。   可能是木头有些潮湿的缘故,许幼薇搓的手心都红了,但别说生火了,火星都没有一颗。   顾知泽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从烦恼到平静,再到转来转去忙活起来,在许幼薇钻木取火行动宣告失败时,好奇发问:   “你这是在做什么?”   许幼薇看白痴一样看了顾知泽一眼:“钻木取火啊,你这个都不知道吗?”   啧啧啧,骄奢生活的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会懂这些。   顾知泽眼睫低垂,掏出一支手掌大小,管状的东西,他不紧不慢地打开盖子吹了一口气,瞬间窜起一束火苗。   “这是什么?”许幼薇手上还拿着木棍,瞪大了眼睛,原谅她一个没见识的现代人,理解不了这样不科学的点火方式。   顾知泽抬起火折,故作惊讶道:“火折子啊,你这个都不知道吗?”   如果说许幼薇原本对顾知泽的认识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笑点难以理解,现在又要加上个小心眼了。   直觉顾知泽不想杀她,至少现在不想,许幼薇只想睡一觉再去想那些糟心事。   能拖就拖,能苟就苟吧。   火生好了,许幼薇找了个离顾知泽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收拾干净,铺上干草,侧躺下来。   本想出于礼貌和顾知泽说一声,毕竟两个人也算得上是同甘共苦的舍友了,但是许幼薇想了想,“你要不要睡觉啊”这句话听起来哪哪都不对劲。   算了,自己睡吧。   “你要睡觉?”倒是顾知泽,看着许幼薇打了几个哈欠,就要睡着的困倦模样,问了一句。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在想着睡觉?许幼薇真是一次次刷新了他对许幼薇的理解,顾知泽简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是了。   “嗯嗯嗯。”许幼薇一开始还在想没吃晚饭的事,慢慢困意涌上来,闭了眼准备睡。   “你睡得着?”顾知泽看着许幼薇,有许幼薇在,蛊毒没再发作,他心情尚好,但也没到能接受在陌生的地方睡着的程度。   庙外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的大雨,庙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火堆,这种娇宠着长大的贵女也忍得下?   该不会是做戏给他看吧?   这个人好烦啊,问个锤子,自己不睡别影响别人啊。   许幼薇皱着眉头,但是困意上来就挡不住了,此刻听到顾知泽的声音,她也只哼了几声糊弄一下。   顾知泽不说话了,没了打扰,许幼薇在不算温暖的火堆旁沉沉睡去。   “……”   直到许幼薇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缓,顾知泽才动了,他站起身来,走到许幼薇身边。   漆黑的夜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他站着等了一会,在保持了安全距离的情况下,附身探向许幼薇的手腕。   他自幼学习各种技艺,虽不是精通医术,但是简单的把脉还是会的。   他虽没明显地做什么,但留了一分心警惕着,探了探许幼薇的脉象,许幼薇完全没有反应,睡得自然。   脉象有些虚浮无力,是真的体弱,但又有些不同,这似乎并不是因为早产造成的……   具体原因顾知泽就不清楚了,他收回手,直接在许幼薇身边坐下来。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   火堆没了柴火填充,火焰渐渐弱下来,空旷的破庙不知道从哪里渗着阵阵冷风,许幼薇感受到,缩了缩身子。   她做了个梦。   梦的一开始,是许幼薇还在孤儿院的时候。   那时候她经常被忽略,每次被想起找到后,那个胖胖的阿姨总会歉意地摸摸她的头:   “幼幼啊,下次阿姨一定会记得找你的,下次一定好吗?”她说好,然后下一次,仍然被忘记。   后来她慢慢长大了,开始上学,不知不觉就离开了孤儿院。   孤儿院似乎像是一扇门,打开门这头是她,关上门另一边是新的孩子。那个阿姨也不会记得许幼薇,因为那里所有的孩子都姓许,名字都是花花草草什么的。   许幼薇一开始只叫许薇,因为她是早产,天生瘦小,才多了个幼字。   梦里的时间飞速流逝着,很快就到了她刚刚入职的那一年。   她运气还不错,上学的那一年有一位好心人捐了一大笔钱,供当年那一批孩子到毕业,许幼薇就是其中一个。   她大学毕业以后,就去了那位好心人的公司。她是按照名字找的,但去了以后才知道,那位好心肠的女士已经在几年前去世了,她生了很严重的病,没治好。   公司被她的丈夫接管了,这个人不会管公司,公司内部乌烟瘴气,对外风评很差。   许幼薇难过了很久,但还是没有辞职。   工作后的生活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她这个人比较内向,说不好听了就是木讷,不会来事。因为这,许幼薇没少吃亏。   后来还是辞职了,因为有一天下班的时候她看到了好心女士的老公,现任老板抱着一个女人。   旁边同事说那是在那位女士还没生病时候就有了的女人,生的孩子年龄比原配孩子还大。   她听完,沉默着回公司打印了一份辞职信。   到辞职,这部分的梦结束了,接着,她看到了一个小女孩,身边牵着她的,是年轻了许多的许夫人。   她正在和另外一个夫人聊天,语气里满是难掩的骄傲:“我们家幼幼虽然身子骨差了点,但是还算是好学,女学今年又是第一,唉,我也算是放心。”   梦里那个小小的许幼薇脸上带着笑。   她没那么聪明,要拿第一很不容易,但这些都是不能说的,许家需要一个优秀的许幼薇,她就只能加倍努力。   后来她长大了,变得更加优秀,京城无人不知许幼薇的名字,她真真正正达到了许家的要求。   但是就在这时候,真正的许家血脉出现了,原来她不是许夫人的孩子。   梦里的那个许幼薇,其实很不喜欢笑,她私下里喜欢侍弄花草,她院子里的花总是开得最好。   再后来,她站在湖边,看了眼许谈瑶,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到这里,梦变成了一片黑暗。   许幼薇冷得厉害,她紧紧拽住身前能够到的那点衣物,蜷缩成一团,本能地往着温暖的方向靠近。   顾知泽本来闭着眼睛假寐,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扯住了,睁开眼睛看,许幼薇正拽紧了他的衣角往火堆方向靠。   顾知泽使了些力气,将人拽过来,许幼薇也不挣扎,靠近他些就安静了下来。   离得近了,顾知泽看到许幼薇脸上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她蜷缩着抱紧了顾知泽的衣角,闭着眼睛流眼泪,眉头紧皱,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顾知泽不知道怎么,手伸了伸,还是放下了,没扯回自己的衣服。   他就那样坐着,将头偏到了另一侧,面上没什么表情,静静地看着无边黑夜。   火堆处一片焦黑,只剩下零星的火花还在跳跃着。   第二天许幼薇起的时候,脸上干干的一片,她疑惑地摸了摸。完了,不是因为昨晚上没例行补水保养吧?才一天晚上而已啊。   “早啊。”   眼看着顾知泽走进来,许幼薇笑着打了个招呼。顾知泽没说话,脸色有些难看,周身流露着一股难言的杀气。   许幼薇缩了缩脖子。   她敏锐的看到顾知泽的衣服下摆皱巴巴的,心里一个激灵。难不成顾知泽睡相不好,以为她会看到,想杀她灭口?   许幼薇赶紧道:“我昨晚上睡得特别死,太子殿下您睡得还好吗?”听了这话,顾知泽的脸色反而更难看了。许幼薇察言观色,噤了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破庙,庙外已经有一辆马车,两匹马和几个人在等着了。   王猛大步走上前来,对许幼薇行了个礼:“许娘子好,昨天娘子没受伤吧?”   许幼薇记得他,摆了摆手说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昨日惊险,许府那里,我已派了人去告知是皇后娘娘召请,娘子现在坐这马车回去就是。”   这对于许幼薇来说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她笑着道了谢,在一个宫装婢女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   “许幼薇。”   许幼薇听到自己的名字,掀开车帘看去。   顾知泽仍站在原处,他注视着许幼薇,声音淡淡,眼里没什么情绪:   “想要别人帮你,需要利益交换,足够的利益。”   这世上只有两种可以打动人心的东西,情感或者是利益,顾知泽不相信情感,因而只谈利益。   许幼薇还没反应的过来,顾知泽已经冷着脸转了身,马车也发动起来,将破庙甩在身后。   她慢慢地放下了车帘。 第18章 事发 宅斗学不会,直接一锅端啊……   载着许幼薇的马车渐行渐远,渐渐看不见了。   破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王猛擦干了手上那点血迹,回头看向顾知泽,敏锐嗅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这主子什么时候成了个好性子的了,不会是要铁树开花吧。   王猛小心地看了看顾知泽的脸色,试探的问道:“许府那边许娘子怕是应付不来吧?我们是否要……”   帮上一帮呢。   顾知泽目光锐利似剑,神情冷的要吃人一样:“不去。”   王猛支支吾吾,还是顶着那目光说了下去:“花宴那事……我们的人也查了一遭,那个破劫,就是那个之前上香那次的,这次还是他,现在窝在许娘子那个姐姐的院子里呢。许娘子估计还不知道。”   在顾知泽未归的那个下午,他们清理了顾苓那边的人,李二不放心,就去查了下花宴的事,果平郡主的那点手段瞒过世家小姐公子哥还算够,在他们这里就不够看了。   他们不仅查出来那破劫是许谈瑶联手果平郡主送过去的,还知道花宴上发生了什么,自然也就知道了许幼薇的事。   虽然不知道许谈瑶和许幼薇多大的仇,但是这几次手段之狠,他们都自叹不如。   王猛从衣服里掏出一块玉佩,这正是许谈瑶给果平郡主的那块,顾知泽接过去,问道:“这是什么?”   “是那个果平郡主的,但其实是许大娘子的。”   王猛心思流转,不免带了几分怜悯,但看了看顾知泽的脸色,他越说心里越没底,最后闭了嘴,不敢吱声了。   顾知泽厌恶地将玉佩扔还给王猛,大步流星地跨上马,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吃了几粒。他背对着王猛,停顿了好一会,才出声,声音不辨喜怒:   “走吧。”   王猛迟疑:“殿下,我们现在回去吗?”   顾知泽冷声道:“去许府。”   王猛眉开眼笑,高声应道:“诶,是!”这就是要帮许幼薇的意思了,他觉得自己摸清楚了,这铁树就算现在不开花,也是迟早的事了。   他骑上马,落后顾知泽几步。   “殿下,要不然我们搞个大的?直接把那小子揪出来,让那个许谈瑶吃个大亏。”看不见顾知泽的表情,他得意洋洋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许府有咱们的人吗?”顾知泽问道。   “有,有个婆子和个丫鬟。”都是之前为了查许幼薇安插进去的。   “好,”那就行了,好办多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王猛不解其意,“派人去杀了他们吗?”   顾知泽没有回答,他抽了一下马鞭,马撒开蹄子疾驶起来,朝着许府的方向。王猛呆在原地,猛地一拍脑门:“我的娘诶。”   当个好下属太难了吧,他真是太不容易了,又要躲追杀,还要帮主子追人,这样下去迟早中年秃顶。   他赶紧骑上马,追了过去。   ——————   寿喜苑。   许娇婀守在门外面,气恼地揪着帕子。   她的婢女试图给守着门的嬷嬷塞些银钱,被嬷嬷讪笑着拒绝了:“娘子莫要为难我们,二娘子在里面呢,您再等等吧。”   昨天许幼薇虽然没回来,但是宫里有人来报说是得了皇后召见,许夫人高兴都来不及,没有丝毫不愿。   许娇婀听了这个消息后,有些惶惶不安。   她的马车坏掉了,她又心有怨气,便直接坐了许幼薇的回府,此刻害怕着许幼薇会回来以后和她算账。   但她心腹婢女劝了几句,许娇婀转念一想,也觉得许幼薇不可能拿她怎么样,遂心安起来。   结果今天她还没梳妆完,就知道了许幼薇回来后直接去找了老夫人的消息,许娇婀就有些慌了。   许幼薇肯定是去找她麻烦了,仗着皇后娘娘那点子赏识,就跑去找老夫人告状。   她又气又急,赶紧换了衣服过来守着。   但门口的嬷嬷得了令看着门,不敢随便让许娇婀进去,也就成了现在这局面。   许娇婀恨恨瞪了一眼守门嬷嬷,心中不由嘀咕起来:这么久了,许幼薇怎么还没出来?   屋内。   老夫人眯着眼,手里攥着佛珠拨弄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许谈瑶一而再,再而三这样害我,还请老夫人还我公道。”许幼薇面前摆着几样东西,她认真说着,眼睛紧紧盯向坐在上首的许老夫人。   旁边的刘嬷嬷面露几分不忍,微微侧过了脸。   “幼幼啊,我一向最是宠你,你也是知道的。”老夫人睁开了眼睛,“但是许谈瑶是你姐妹,姐妹不和是常有的事,许是你误会了呢?”   误会个锤子啊,这都坏她名要她命了,还只是不和?   许幼薇简直要被惊呆了,她原本想着不管怎么说许幼薇都算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不会一点情分都不念着吧。   结果按照许老夫人这么说,竟然是要轻飘飘的拿过去了?   她替许幼薇感到气愤和委屈,声音不自觉大了一点:“如果这就是不和,那我也可以对许谈瑶这样做了?”   “放肆!”许老夫人一拍桌子,脸板起来,带着怒意。   许幼薇低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东西。   她回来的时候没直接回许府,而是先去了一趟黑市,找到了当初卖掉破劫的那个人,买下了他手里的那份奴隶转让文书,那上面有许谈瑶的签名。   虽然签的是假名,但是并不妨碍辨认字迹,老夫人那里还留着许谈瑶以前抄写的佛经,拿出来一对比就知道了。   不仅如此,顾知泽的马车里留给她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之前上香那次破劫用的银针。   破劫受许谈瑶指使害她,这么大的事,她不信许老夫人不清楚,许老夫人装糊涂试图粉饰太平,无非就是因为觉得这事可以压下去。   许幼薇想明白了顾知泽的意思。   她现在需要的不是许老夫人的信任,许老夫人不会因为她而去惩罚许谈瑶,因为这样只会于整个许府名声有碍。   但是如果,她拥有足够多的筹码呢?   她吸了口气,脑子里闪过离开前顾知泽留给她的那句话。许幼薇挺直了腰,直视许老夫人,声音不大不小:“皇后娘娘属意于我,有意将我许给太子。”   当然是假的,她就见过皇后那一面,皇后还很不情愿的样子,当然不可能给她牵什么红线了。   各路神仙在上,她撒个小谎,应该没事吧。   “而且,”见老夫人不为所动,她咬了咬牙继续道:“太子也很喜欢我。”   不行,今天拼了,太子离她十万八千里,许老夫人总不可能跑过去问他喜不喜欢她吧。   等这件事了结,她一定把太子供起来,天天道上一百遍的歉。   这次,许老夫人的手停下来了。   她表情似笑非笑,看着许幼薇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哦?你的意思是太子也有意于你了?”   如果说只是皇后有意于许幼薇,那可能是看上了背后的许家,还有几分道理,但若是说太子看上了许幼薇……   可真敢说啊。   许幼薇尚未说话,一个婢女直直地跑进来,扑倒在地上,声音带着急切:“老夫人,门外小厮来报,说是太子殿下突然到访,现在已经到了前院了。”   “什么!”许老夫人佛珠一个没拿稳,就掉在了地上,但她已经无暇顾及,惊讶地看向许幼薇。   许幼薇看了看婢女,又看了看许老夫人,试图装出一副我早已知情的样子,但没憋的出来,只好改成了面无表情。   夭寿了,顾知泽这个时候来干嘛,他千里耳吗他!   这时候顾不上争论什么姐妹合不合的了,刘嬷嬷搀扶着老夫人起身。   按照规矩,太子驾到那是要全府上下一起迎接的,如若不然,很容易被扣上失仪罪名的帽子。   她们走出寿喜苑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还在等候的许娇婀。   许娇婀只看见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进去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许老夫人,她本能的扬起一个笑脸:   “老夫人,您怎么出来了?”   许老夫人此刻心思复杂,根本没瞧见许娇婀,紧绷着脸,理也不理快步走出苑门。   许娇婀心中不解,看见刘嬷嬷向她使了个眼色,心里惶惶,也知道这件事好像不太对了。   —————   奇花宴后,许谈瑶动用手里为数不多的人脉救下了破劫,果平郡主这次丢了脸面,说什么也不肯放人。   救下破劫,许谈瑶花费了不小的力气。   受了伤又被瞧了个遍,破劫已经没办法继续待在许府了,但是他又无处可去,许谈瑶只得先将人安排在自己的院子里藏起来。   她心有几分怨气,但看着破劫挨了一顿杖责之后苍白的面容,又无法责怪破劫,不得不将情绪压下去。   破劫痴痴凝望着许谈瑶冷若寒冰的脸庞,他没想到许谈瑶会救他,本已经做好了就那样死去的准备,却被救了回来,这是不是说明……   许谈瑶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   这时,敲门声传来,许谈瑶立即紧张地回头,厉声道:“谁?”   门外的丫鬟声音柔柔:“绿竹姑娘让奴婢送过来的,说是娘子您要的。”   许谈瑶放下心来,微微开了条细缝,身子挡住屋内,在间隙中将包裹拿到手里。   丫鬟面容平平无奇,表情也没什么异样,行了个礼就退下了。许谈瑶私下看了看,见没有异常就关上了门。   她走进内室,打开包裹,里面是几件不起眼的衣服,包裹着几瓶给破劫服用的伤药。   的确是她的吩咐,许谈瑶心头那点怀疑消散了。   她拿起瓶子递给破劫,声音里带着疲惫:“服下吧,你伤的不轻,需将养些时日。”   破劫拿过来,恨不得将药瓶捂在心口,他看也不看倒了几粒服下去,感觉这药都不是苦的,是泛着甜意的糖。   “我还需要去给老夫人请安,你先在这里好好养伤吧。”   许谈瑶冷着脸说完就出去了,带上了门,她先前吩咐了绿竹备好水,现在要去沐浴更衣了。   破劫嗯了一声,看着许谈瑶离开。   他躺了一会,突然觉得有些渴,破劫口干舌燥,身上还热了起来,他拉开了些衣服,但这并没什么用。   破劫强撑着走下床,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还未入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瑶瑶!”破劫顾不得喝水,扔下了茶杯,大步推开房门,走到许谈瑶的厢房门口,他犹豫一瞬,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了厢房,却没有破劫想象中的歹人,这里安静的厉害,只有些许水声。   “谁?”许谈瑶的声音从内室的屏风后面传来,带着警惕和冷意。   “瑶瑶你没事吧?我刚刚听到你这边……”破劫往前走了几步,话突然说不下去了。   屏风上映出许谈瑶朦胧的身影,刺激着破劫的眼球。   破劫只觉得心中有团火烧了起来,如果他还有几分清醒,就能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但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在面前,破劫只觉得自己被心头的火烧灼着,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   许谈瑶清冷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破劫,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瑶瑶……”   破劫慢慢向许谈瑶方向走近,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他用力一把拉开屏风,对上了许谈瑶震惊的目光。 第19章 爱意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殿下,请用茶。”   顾知泽坐在厅室最右的木椅上,他身旁是刚送上来的茶,还冒着热气。   许府除了许俞出门去了所以无法到场,其他人都基本已经赶过来,或者还在路上了。   但瞧着顾知泽的脸色,没人敢上前说话,于是,顾知泽身边奇妙的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许敛许笙等其他人都低着头,不敢直视顾知泽。   只有许侯爷继承了个顾北候的名号,不得不上前几步,面带几分笑寒暄一下:   “太子殿下突然到访,不知是有何吩咐?”   顾知泽来的太突然,谁也没有准备,只得匆忙遣了人去各苑通知。   顾知泽探了探茶杯温度,声音冷淡:“不必拘礼,皇后着我送许娘子回来,她应该先到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这话听上去好像没什么,但细细一品,皇后让太子送许幼薇回来……这其中含义,有点耐人寻味了。   许老夫人上了年纪,平日也不常走动,来的晚了些,茶都晾得变温了。许幼薇和徐娇婀紧随其后,小步走近。   踏过门槛,许幼薇一眼便瞧见一张冷脸,和衣服下摆未抚平的褶皱,她无端的有些心虚,往前面的人身后缩了缩。   顾知泽睨她一眼,轻嗤了一声。   现在许府上上下下都来齐了,只有许谈瑶人还未到。   “太子殿下,老妇来迟了。”许老夫人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在打着转。   许幼薇刚刚来告状,太子就来了,这意思过于明显,本以为许幼薇不过是想找个借口,但这么一来,许老夫人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个看大的孙女了。   “殿下,侯爷,老夫人。”一高大男子大步走进来,向几人行了礼,眸光瞥过许幼薇,走到顾知泽身后站定。   “这是……”许侯爷惊了惊,问道。   “许侯爷不必紧张,在下王猛,是太子殿下的人。”王猛勉强摆出了个笑脸,而后板正了脸。   他低身附在顾知泽耳边,小声道:“殿下,刚刚我已遣人去寻那破劫了,给他喂了点东西,都已经安排妥当,一会估计就有的看了。”   顾知泽微皱了皱眉,他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同情许幼薇,只是想想那场面,就不免觉得有几分恶心。   还不如杀了算了。   见顾知泽脸色不愉,王猛又补充道:“不过咱们又不是那种欺负女儿家的人,那药是张医诠搞的,殿下您等着看就是了。”   他毫不犹豫把锅全部推到了张医诠的头上,半点没有愧疚的感觉。   那药倒不是什么亻崔情的,只不过是容易放大人的情绪,麻痹理智产生幻觉的药粉,张医诠往日多用其于镇痛方面。   但若是服用者心怀不轨,那就难说药效了。   不过张医诠到底是个医生,做不出多过分的事,在这药里加了痒痒粉和那种让人石更不起来的药,保证就算意动,也做不出什么真的事来。   王猛也是知道了这点,才放心的先是拦住了送信通报的,然后遣了他们安插在许府的小丫鬟,打晕了绿竹,给破劫送了药。   也是许谈瑶自己心虚,为了不被发现破劫在自己院子里,提前将她院子附近的人都调走了,空荡荡的院子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王猛说完,直起腰,手握成拳,轻咳了几声。   许幼薇被推搡着推到了最前面,她来的晚,还不知道顾知泽说了什么,只得干巴巴的说了句:“太子殿下。”   “嗯。”顾知泽应了一声。   明明是几个时辰前才见过的人,现在再见,又是这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许幼薇紧张了一下,大脑开始思考。   顾知泽现在来是来做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帮她吧?   “咦?怎么谈瑶还没来?”三夫人小声问了一句,但在这寂静环境里显得格外响亮。   在场众人连同顾知泽,纷纷看向她。三夫人瑟缩一瞬,犹犹豫豫地看向了许夫人。   许夫人拧紧了手中丝帕,勉强笑着道:“许是走的慢,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许谈瑶是后面搬进来的,院子是重修的,离外院最近,这话有些站不住脚。   更何况许谈瑶不是个会故意拖延的人,许夫人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只能尽量打圆场。   顾知泽没说话,许侯爷皱了眉:“难道还要让太子等她吗?谈瑶不到,你这个做母亲的还不知道缘由?”   许夫人羞红了脸,低下头去。有人没来这事可大可小,全要看顾知泽怎么说。   顾知泽眼神极快地掠过许夫人,看向了许幼薇,声音淡淡:“我今日来,其实也与许大娘子有几句话要问。”   顾知泽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十几岁就远赴边疆战场,近日才得以回归,京城中人只听说他脾性不好,难以捉摸,谁也没真的见识过。   许侯爷心里没底,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斟酌着开口:“太子殿下……与大娘子这是……”   “昨日奇花宴,大娘子设计陷害,我怀疑……”顾知泽端起茶杯,看着杯底盘旋落下的茶叶,缓缓道:“她有暗害我之心。”   这几个字一出来,许侯爷就小腿一软,跪下了,紧接着乌压压的满堂跪倒了一片。   许侯爷声音颤抖:“太子慎言,臣惶恐啊。”   “侯爷莫急,是与不是,一问便知。”王猛站了出来,将许谈瑶的玉佩拿出来,虽然面带微笑,但笑容怎么看都不够真切:   “殿下若是真的要追究,此刻就不该在许府,该去朝堂之上说道什么了。”   有了证物,这事基本上就很难说了,真让追查起来,可大可小,就算说是许府有谋逆之心,都不过分。   许老夫人心里闪过什么,又很快被她摁灭。她看向慌乱的许夫人:“你还在这里等什么?还不快点去叫谈瑶过来!”   许夫人慌忙应声:“是是是,我这就去。”   这下不管许谈瑶有天大的事,都要先来把这“意图谋害太子”的事给解决了才行。   王猛适时的火上浇油:“这事还是要速速问清楚的好。”   许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了惊吓,此刻喘着气,冷脸道:“我也一同去看看。”   老夫人这么一开口,大夫人三夫人,许幼薇徐娇婀都只得跟着同行。许幼薇本来在最后神游天外,现在所有人都在急急地往外走,她反倒是又留在了最后。   她抬头看了眼顾知泽,正好对上顾知泽看着她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顾知泽这么做的目的,但好像大概也许可能……是在帮她?   在许幼薇犹豫着心想自己是不是该摆出个感激表情时,顾知泽眼带嫌弃,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许幼薇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神经病。   你看我像憨批,我看你是有病。   ——————   水花溅起,屏风被拉开,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许谈瑶捂住了双肩,厉声道:“破劫!出去!”   破劫看着许谈瑶这副样子,只觉得心里痒的厉害,他往后退了几步,痴望着许谈瑶。   “瑶瑶,你知道我心意的,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许谈瑶觉得此时的破劫有些奇怪,但还是冷着脸道:“我当初就和你说过了,我不会有意于你,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出去!”   如果是平常,破劫一定不会纠缠,他只会默默放手,但现在他只觉得不吐不快,想将所有情感都告知自己的心上人。   “瑶瑶,你为什么不能回头看看我?我们放下吧,离开这里,就我和你一起,不好吗?”   他从小在腌臜地方磕磕绊绊长大,为了活命学了不少邪门歪道,许谈瑶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救了他,成了他的唯一,是他的全部。   许谈瑶哼笑一声:“不可能,我要我恨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我已经无法回头,我不会放弃的。”   “出去!”破劫还想要说什么,被许谈瑶一个木瓢砸到身上。   看着许谈瑶冷清的神色,破劫心中的火腾地烧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为许谈瑶付出了这么多,许谈瑶仍然是这样!   他为了她可以害人,可以杀人,   她为什么就不能看看他!   “瑶瑶……”破劫声音嘶哑,看着许谈瑶,他身上热的厉害,又带着丝丝错觉般的痒意。   不对,不是错觉,痒意越发明显,破劫忍不住伸手去挠,但找不准源头,只觉得痒意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好痒……怎么回事……”   看着破劫痛苦地倒在地上抓挠着,许谈瑶赶紧胡乱套上了衣服,绕过破劫要往外走。   破劫一把拉住她的脚踝,脸上涕泗横流,表情狰狞:“瑶瑶!瑶瑶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许谈瑶被吓到,维持不了清冷表情,她踹了几下想要挣脱开:“放开我!”   “你是我的!瑶瑶,你是我的!”破劫眼睛都红了,青筋暴起。   院外传来响动,但纠缠不休的两个人已经无暇顾及,许谈瑶挣扎,破劫拉着她紧紧不放。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许夫人眉心紧蹙,她们一群人走了一路,但越靠近许谈瑶院子,越是没什么人。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了?   许夫人不安的看了看许老夫人,许老夫人理也没理她,吩咐旁边的嬷嬷:“去,四下找找,看看谈瑶在不在。”   “是。”得了吩咐,几个嬷嬷丫鬟从外面的房间挨个查看起来。   许夫人她们则走向厢房位置,还没走近,就听见有男子的声音,模模糊糊,好像在说什么。   众人一惊:内院向来是不允许男子入内的,更何况是女子厢房这么私密的地方。   许夫人被诸多目光扫视,心中一紧,她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拉开了门。   门没锁,轻轻一拉,众人就看到了里面情形——   许谈瑶衣衫不整,被一个眼角有颗痣的男子拽着,两个人拉拉扯扯。   许幼薇站在最外边,突然想起来顾知泽刚刚的眼神,她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这出被撞破的戏码……是顾知泽做的?   许夫人离得近,看了个完全,一时间气血上涌,控制不住尖叫一声:“啊!”   她身子发软往后一倒,被一个丫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许老夫人镇定一些,但也是又惊又气,呼吸都岔了气:“许谈瑶!”   上一刻许谈瑶还在和破劫争执不休,下一刻被推开房门瞧个正着,她停下了动作,心中一片空白。   怎么会……   破劫脑子已经是一片浑然,彻底不清楚了,他又急又痒,见许谈瑶不挣扎了也无暇去想原因,只觉得心中满是喜意。   “瑶瑶,瑶瑶你不抗拒我了是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瑶瑶!”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几分,许谈瑶尤甚。   这下子,她想说自己不认识破劫也不行了。   许夫人抖着手,指着门:“快,去拉开他们!去快关上院门,去!”不管怎么说,这事不能传出去。   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一起围上去,将破劫摁在地上,破劫没了神志,面红耳赤,还在高声嚷道:“瑶瑶!”   许谈瑶浑浑噩噩被拉出来,她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平日里她冷静自持,但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她脑袋里思绪乱如麻绳。   “我……”   她话未说完,许夫人踉跄着上前给了她一耳光,眼眶通红,声音颤抖:“许谈瑶!你怎么敢……你如此不知廉耻吗!”   大夫人和三夫人不约而同别过脸去,不再看。   “不是……我……”许谈瑶无言辩解,生生受了这一巴掌,脸被打侧过去,留下一道红痕。   她衣衫凌乱,露出大片锁骨和肌肤,头发也散着,脸还红了半边,看上去一副可怜样子。   “别打了,”见许夫人还要打,许老夫人叹了口气,冷声阻拦:“把她衣服穿好,先带过去见太子殿下,再做定夺。”   许夫人恨恨地放下了手,捂着心口让开了。纵使她现在有万般怒气,也知道事情急缓该怎么分。   许谈瑶不明所以,被强拉着换衣服去了,破劫被摁在地上,仍是喃喃自语着:“瑶瑶,你是我的……”   许幼薇看了看他,想起之前刻木人时候,见他的那副痴情样子,只觉得几分怪异。   说不出的瘆人。 第20章 庄子 原书女主暂时下线,普天同庆   许谈瑶被几个嬷嬷强行换了衣服,梳理了头发,直到被拉到顾知泽面前跪下来,她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先前有些事耽误,还请殿下恕罪。”许夫人咬着牙,又不得不挤出一个笑脸来。   许谈瑶抬头看了一眼顾知泽,联想起所有的不对劲,她脑袋里轰隆一声——   这件事不对!   破劫是喜欢她,但他自卑,平常决计不会就这样表现出来,他状态十分不对,还有绿竹,绿竹自始至终没出现过,那个陌生的丫鬟……   她猛地回头去看许幼薇,眼里恨意像刀子一样狠狠刮过去。   是许幼薇!一定是她!   她对上许幼薇心不在焉的表情,此刻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只觉得许幼薇这副无辜样子可恶可憎至极。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折成了好几半,有一半在怒斥许幼薇的所作所为,有一半在凄凄的哭诉,还有一部分带着茫然在害怕着。   “太子殿下,大娘子人就在这里了,您看是不是先把花宴的事说清楚呢?”   顾知泽声音没什么起伏,平的像是在讨论天气:“前日花宴,许大娘子在宴会举办之前带了个男人进去,藏在了后院,不知道是何用意……”   其余人还没反应的过来,许夫人已经忍受不了了,她顾不上是在顾知泽面前,将许谈瑶拽起来,又是一巴掌:“你怎么敢!”   许谈瑶本能的抵抗:“我没有!”   许夫人简直要气晕过去,她对这个找回来的女儿多有愧疚,因而从来不拘着许谈瑶的行事。但未出阁就带着男子去花宴,还将人藏在了后院,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打许府的脸。   若是传了出去,别人该怎么看她?   “你这是干什么!”许侯爷还不知情,动作慢了一些,没拦得住许夫人。   许夫人将许侯爷手里,先前王猛拿出的玉佩丢在许谈瑶身上:“你自己看!这是不是你的!”   许谈瑶被玉佩砸到,她抬眼一看,哑了嗓子。   许老夫人眉心紧皱,眼角皱纹几乎要拧成结,她闭上眼吸了口气,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许夫人不必动怒,花宴之事只是殿下多心这么一问,没别的意思。”顾知泽不怎么喜欢看这种情节,话都懒得多说,王猛见状,忙站出来接话。   许谈瑶发髻本就是匆匆拢起,被这么一打松散了几缕下来,挡住了她的表情。顾知泽的声音在许谈瑶听来,简直像是噩梦一般。   她不知道顾知泽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   现在她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承认与破劫是见不得人的关系,要么承认是带了男人去花宴意图对太子不利。   因为如果否认,只要稍微一查就知道那天的人是破劫,而破劫刚刚又和她在厢房拉拉扯扯被众人亲眼所见,加上有玉佩做证据,说她完全和这件事没关系,谁也不会信。   她低下了头去。   这选项无论怎么选,都是个错。   许谈瑶自重生以后,事事顺心,这是第一次脑子里全是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四周寂静无声,但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被人围住嘲弄的时候,她心中怒气与怨言几乎抑制不住,就要冲破胸膛。   凭什么?   凭什么许幼薇可以好好的站在这里,她却要遭受这些?只因为出生时候那一场劫难,许幼薇活得滋润,她却要这么痛苦,整日活在复仇之中。   哪怕今世,许幼薇依然幸运,皇后给她当靠山,太子都要过问花宴之事,为什么只有她什么都不曾拥有?   许侯爷还不知道刚刚厢房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了看许夫人和许老夫人难看的脸色,他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对,因而没有说话。   最终是许老夫人开的口:“太子殿下一事,谈瑶你有什么话要说?”   承认与破劫关系就是另有私情,意味着能在太子面前保下破劫,于她性命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   许谈瑶眼眶含了泪,咬着牙不肯开口。   许夫人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她看了看许幼薇,又回过头来看着许谈瑶,眼带失望:“瑶瑶,我本以为你该是个懂事明理的。”   被看了许多眼的许幼薇茫然:为什么都要看我,我怎么了?   许幼薇对许谈瑶没什么同情的感觉,也恨不起来,她只觉得站的久了腿有点酸,好在她站在最后,还可以走走神活动活动腿。   她悄悄看了一眼顾知泽,顾知泽脸阴沉沉的,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她心中忍不住感慨:你大爷还是你大爷,宅斗还是得专业的来啊。   太强了,和他一比,她就是只零比三战绩的菜狗。   许老夫人在许府积威甚重,出声就是定夺:“谈瑶这事,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没看好她,但她决计没有暗害太子之心,还请殿下明察。”   许谈瑶不肯说,那她就要帮她选。许府可以损失一个娘子,但绝不能背上谋逆之心的帽子。   顾知泽本来也就不是真的要查什么,目的达成他也没有紧追不放:“许家世代忠良,我自然是信的。”   在场人都松了口气,顾知泽这么说,就是要放过的意思了。   那剩下的就算是家事了。   顾知泽捏了捏太阳穴,没了看下去的心情。王猛笑着对许侯爷行了一礼,道:   “许娘子人已经送到,事情又得以解决,我们就先行回去了。”   众人又是齐齐地跪下,道:“恭送太子殿下。”顾知泽路过许幼薇身边,步伐微顿,但看也没看她,径直走了出去。   许幼薇回头看了看顾知泽的背影,又转回来。   顾知泽一走,这事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听完来龙去脉,许侯爷气的眼睛都红了,揪紧了胸前衣服:“你!你!”   未出阁女子如此行事,许谈瑶今后是嫁不了好人家了,这件事传出去,许府以后上上下下的女眷,都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许夫人赶紧拉住他,许老夫人以手杖敲了敲地面,声音微沉:“都别吵了。”   她被搀扶着坐下来,看着许谈瑶叹了口气:“谈瑶这事,已经不能就这么揭过去了。”   就算太子不提,这事也要有个解决办法才行,若是装作无事发生,以后必有大患。   为今之计,只有——   “谈瑶犯下大错,但……“最终还是念了点血脉亲情,许老夫人挥了挥手:“唉,收拾一下,将她送去城外的庄子上暂住吧。”   说是暂住,其实就是回不来了的意思。   在这个时代,未出阁女子做出这种事,狠心些的就要白绫一悬以正家风了,或者绞了头发送上山做姑子,被送去庄子,已经是许老夫人念及情谊了。   许谈瑶只觉得荒谬,她重活一世,结局竟然还比不上前世,那她重生的意义在于什么?   “我没有!我不要去庄子!”许谈瑶披头散发,挣脱开来,声音凄厉:“这一切都要怪许幼薇!我才是你们的女儿啊!”   她已经顾不上形象,紧紧拉住许夫人的衣角:“娘,娘你看看我!我才应该是在你身边长大的人啊!你怎么可以将我送去庄子!”   许夫人面露几分不忍,抹着眼泪啜泣着:“瑶瑶,娘不想的,但是你……”   许老夫人眼神示意身边的嬷嬷,嬷嬷点了点头,上前来拉许谈瑶。   “放开我!我不要去庄子,我以后会是皇子妃!你不能送我去那种地方!”许谈瑶一个没注意,不小心说出了前世的身份。   但是这时候没人信她,她们都觉得许谈瑶是打击过大,疯了。   许谈瑶被拽住胳膊往外拖,情急之下她拉住了许幼薇,许幼薇一惊,去看许谈瑶。   许谈瑶声音哽咽:“许幼薇,许幼薇你放过我!我不应该去庄子的!”   “把她带走吧。”许老夫人长叹一声,别过了头,不再看。   看着许谈瑶被拉走,许幼薇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她看着许家上下唏嘘感叹的表情,想起来了一开始她去找老夫人时老夫人说的话。   她觉得许府像是一间巨大的囚笼,这里只会纵容无数个许谈瑶出现。   这绝不是她想要过的生活。   许谈瑶最终还是被打包送去了庄子上,她来得静悄悄,被送走时也悄无声息,不清楚这件事的,只知道许幼薇一母同胞的许谈瑶是病了,被送出去静养了。   再多的,感慨一句也就没了下文。奇花宴上的惊鸿一瞥,都随着许谈瑶的消失,烟消云散了。   破劫一开始是要被打死的,后来听说人没关得住,他半夜趁着守卫松懈,撬开锁跑了。   这件事许府不敢声张,暗中派人寻找着,但还没有什么消息。   这件事了结,许幼薇在许府的地位直线上升了,许夫人有事没事就要带人来她这里晃上一圈,许老夫人也是和颜悦色,仿佛从未说过什么“不过是姐妹不和”的话一样。   许幼薇思索几日,终于找到了脱离许府的办法:嫁人。   这个时代女子嫁人基本就等于和娘家说拜拜,她不能直接和许府断了关系,但是嫁人可以啊。   原书女主都下线了,那她也没必要按照剧情嫁什么皇子了,她要求不高,衣食无忧就行,京都想娶许幼薇的从城头能排到城尾,她怎么说也能挑出来一个吧。   想想原书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提及婚事了,她安心等着估计就行了。   许幼薇心里有了数,也就不愁了,吃得好睡得好,还长胖了两斤,原本弱不禁风的腰肢都被她吃胖了些,脸上也有了些肉。   顾知泽再见到许幼薇的时候,是在几天之后的宫宴上。   这只算得上是皇宫小宴,只宴请了一部分皇上看中的大臣与其家眷,皇后想着这几次的事,就顺带邀请了许侯爷,许侯爷就带着许夫人许幼薇来赴宴了。   这对于许府,算得上是很大的喜事了,许夫人还指望着许幼薇争口气一举拿下个皇子,因而今天对许幼薇的打扮可谓是用心到了极致。   许幼薇顶着一脑袋的金饰,又是喜又是忧,心里想:这发型好看又值钱,但是真的很缠头发啊,戴一晚上真的不会秃吗。   啊,真是甜蜜的烦恼。   宴席尚未开始,她隔着殿门,远远看见顾知泽一个人坐在角落,面色苍白带着不耐,见谁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冷淡样子。   顾知泽也看见了许幼薇,许幼薇最近胖了一点,比起之前那副要断气了的虚弱样子好得多了,看得出来过得应该是很舒心了。   顾知泽冷哼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张医诠最近搞了新的药方,不好不坏,但至少稳定了些。顾苓那边吃了亏,学了聪明,暗中蛰伏起来,让人抓不住把柄。   就连这次晚宴,他知道自己已经和顾知泽撕破脸,见面估计也没得好处,就直接称了病没来,但也没人在意,可见顾苓塑造的傻儿形象多么深入人心了。   男客女客不同席位,女客这边由皇后看着。许夫人和许幼薇分开入座,有宫女轻柔地走上前来,为她斟满了酒水。   穿书以后,许幼薇还从来没碰过酒类的东西,原主为了保持清醒,也从未喝过酒,她端起酒杯,闻了闻。   是很清淡的梅子味。   皇后看到她的动作,笑了笑,声音柔和:“这是今年的新酿,酒味不重,正正好适合你们这些小姑娘喝。”   她身旁的蓝衣宫女正是许幼薇之前见过的那个,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她拿起酒壶,为皇后斟满酒杯。   许幼薇偷偷看了看皇后,实在不能把现在这个笑得一脸柔和的人和之前那个嫌弃她长相的华服女人联系到一起。   都看宫斗剧里这样那样的,没想到自己也能亲眼见着一回,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两面换着来。   许幼薇吃了些东西,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酒味果然淡的几乎尝不出来,是酸甜的梅子味。   她眼睛一亮,这个好喝啊,古代没有肥宅快乐水,喝水加点白糖都算是饮料了,能喝到这样好滋味的东西实属难得。   她一口气喝光了酒杯里的,旁边宫女立刻贴心地给她倒满了。   许幼薇又喝完,再倒,再喝完,还倒。   如此重复了几次后,那宫女的动作就有些犹豫了,许幼薇此时已经有点上了头,她自己还未察觉出来,只觉得想什么都慢了半拍。   她有点热,站起身来,小声地告知许夫人自己要出去吹吹风。   许夫人正忙着和其他官家夫人寒暄,根本没听清许幼薇说了什么,胡乱地点了点头又转回去说笑起来。   许幼薇走出大殿,她拒绝了宫女跟着,自己凭感觉胡乱选了方向走去。宫女没看出来许幼薇已经有了醉意,只以为许幼薇是去解决生理需求,也没强求。   许幼薇一路走了许久,脑子也越来越晕。   最后走到无人处,她觑见枝头上的鸟儿,突然高声唱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你看你还是只,单身的!”   尾音突兀的拉高,将鸟儿惊得飞走,她浑然不觉,傻兮兮的站在那里笑开了。   “闭嘴,”身后小路上慢慢走近一人,声音带着嘲意,“人傻就算了,唱的还这么难听。”   顾知泽皱着眉头走过来,拜蛊毒所赐,他远远就闻见许幼薇了。   那种宴会他参加的太多,已经没什么没兴趣再看。远远看见许幼薇踉跄着往这边走,他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   结果跟着走近了,就看到她在唱歌吓唬鸟儿。   许幼薇此时醉意涌上来,完全掩过了理智,她慢吞吞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   顾知泽看了看挂在夜空中的圆月,沉默了。 第21章 转变 醉酒约会加午睡,约会三件套   靠近了些许幼薇,顾知泽嗅到她身上传来的清甜梅子酒味。   男客那边倒是也上了些,但这东西说是酒又不尽然,顾知泽并不喜欢甜的东西,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看许幼薇的样子,应该是喝了不少才是。   许幼薇眯了眯眼,顾知泽在她眼睛里已经变成了摇摇晃晃的两个,她踉跄地往前凑了两步,拉住顾知泽的衣袖,好声好气道:“没事,我替你拽住了,你不会晃了。”   顾知泽看着面前的人,心中无端来得烦躁。许幼薇几次三番靠近他,这种出乎意料的,仿佛是脱离控制的存在,想杀又不能杀,说厌恶又算不上很厌恶。   他还未体会过这样复杂的情感,一时间不知道该拿许幼薇怎么办。   顾知泽板着脸,冷声道:“松开。”   许幼薇打了个嗝,心想松开了不就又要变成好几个了吗,这个人怎么不知道领情啊,但她内心深处还是害怕顾知泽的,哦了一声乖乖地松了手。   她蹲下去,抱成了一个团。   顾知泽抚了抚衣服上被许幼薇抓出来的褶子,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她蹲下去,低着脑袋摸小路上铺着的鹅卵石。   这样子莫名好笑,顾知泽忍不住俯身过去,问她:“你在做什么?”   “地太晃了,你又不让我抓着你,”许幼薇声音闷闷,委屈又可怜,“我不走了,摔一跤很难好的,我不能摔倒。”   喝醉以后许幼薇忘了很多事,但是还记得这是古代,摔破皮都要养好久的时代。   顾知泽从来不知道醉了的人是这样的,从小到大,因着他脾性不算好,谁在他面前都是一副严肃样子,也就是王猛敢稍稍放肆一些,但也是试探着来的。   哪会有人这样——   许幼薇偷偷拉住顾知泽的衣摆,见顾知泽看过来,也不松手,傻笑几声试图蒙混过关。   顾知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凉凉:“许幼薇,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许幼薇没醉的时候怂的厉害,醉了以后胆子大了许多。   其实顾知泽大可以扯开许幼薇转身就走,反正这里离宴会处也不远,他就算是不管,一会也有人来找许幼薇的。但顾知泽站定了许久,还是没能迈动步伐。   他微微低下身来,盯着许幼薇。   许幼薇眨着眼睛,纤长的眼睫扑闪扑闪,在眼下打下一小片阴影,配上她的脸,看起来不胜娇弱,然而她一开口说出的话却是:“我眼睫毛好像掉进眼里了。”   她伸手去揉眼睛,揉的眼睛都有点红了才罢休。顾知泽看着许幼薇的傻气举动,心情不自觉好起来,他忍不住哼笑一声,伸手拽住了许幼薇。   “起来。”   许幼薇被拉起来,打了个嗝。   顾知泽看着她白净中带着红晕的脸庞,恶意地伸手捏住,他手太凉了,许幼薇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顾知泽脸色阴沉了些,变本加厉地将整只手都贴到许幼薇温热的脸上。   如果是清醒时候,看到顾知泽不太好的脸色,许幼薇就一定不会再接着说话了,但现在她反应慢,行事基本只靠本能。   于是许幼薇抗拒着,挣扎了一下。   “太凉了。”   顾知泽摁住她,不让她挣脱开,声音阴恻恻的:“是吗?”   许幼薇挣扎不出来,立马换了策略,无师自通地撒起娇来,她眯着微红的眼睛,讨好道:“不凉了,一点都不凉。”   许幼薇的嘴,骗人的鬼。她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动作却没松,还是执拗地去拽顾知泽的手。   顾知泽没再强求,顺着许幼薇,将已经被捂暖几分的手放下来。他看看自己的掌心,说实话,这种沾染了其他人身上温度的感觉很奇怪。   许幼薇得了自由,往后退了几步,她晃了晃脑袋,瞧见旁边那片浅塘,突发奇想道:“我想喝水。”   “你怎么喝……”顾知泽揉搓了下手指,将那点奇怪的感觉抹去,他本是随口应和,却发现许幼薇竟然歪歪扭扭地朝着池塘走过去了。   他一惊,快走两步,皱着眉心拉住许幼薇:“你要干什么!”   她喝醉以后,简直是个行走的麻烦。   许幼薇回头看看顾知泽,不满道:“我想喝水啊,顾知泽你别拉我。”   “还记得我是谁?这么放肆,我都要以为你才是太子呢。”顾知泽又好气又好笑,他扯住许幼薇的后颈,哼了声,拎着她往回走。   许幼薇被太子这个词激的清醒了一点,不敢再嚷着要喝水了,乖乖地被拉着走,不忘说话反驳:“我没有,我不是,太子不是我,你别乱说啊。”   顾知泽前半辈子加起来可能还没有今天一晚上有耐心,他转过身来问许幼薇:“那谁是太子?”   “是……”许幼薇卡了壳。   她知道面前的人是顾知泽,但是喝醉的人脑子转不过来,她想了想,太子是谁?哦,应该是要当皇帝的人,那谁是皇帝来着?   她想了许久,而后给了个肯定的回答:“是顾,顾苓。”   顾知泽没想到她会提顾苓的名字,脸色一下子冷下来,他凑近了看许幼薇的表情,许幼薇这时候反应迟钝,没有避开,只眨了下眼睛。   顾知泽声音放轻,语气带了点诱哄:“为什么他是太子?”   “因为他是皇帝啊。”许幼薇看看周围,小心地拉住顾知泽,“你离他远一点,他是骗子。”   “哦?”   许幼薇动作很快,她蹲下抓起一把旁边花坛的草,混着土往顾知泽身上扔:“嘿嘿,你上当啦!”   顾知泽反应迅速,躲了过去,只觉得刚刚认真询问的自己才是个傻子,他冷脸大步走过来拽住了许幼薇。   “真的,我没撒谎,你别打我。”许幼薇立马认怂,她可怜兮兮的,就差发誓了。   顾知泽还没有要与醉鬼计较的想法,他板着脸嗤道:“我只杀人,不打人。”   看到许幼薇脸上的污渍,顾知泽皱着眉头,拿起许幼薇腰间的丝帕,胡乱地在她脸上抹了几下,直到把沾了泥土的脏污全擦干净,才算满意了。   或许是今晚太冷,或许是醉上心头,又或者是顾知泽态度太好,许幼薇忽然生出了委屈情绪,她眉毛皱成一团,小小声的道:“我好想回家啊。”   顾知泽挑眉:“你要回许府?”   许幼薇摇摇头,丧丧地垂下了脑袋。   “我不想待在许府,我好想去京城里逛着玩,”她声音很低落,“想吃东西想逛街,还想买东西。”   这有何难,顾知泽嗤了一声。   顾知泽本来还在等许幼薇开口,但许久都没再等到许幼薇说话,他弯腰过去看,才发现许幼薇眼睛紧闭着,嘴角上翘,竟然是睡着了。   这个人活的太矛盾了,明明心中藏了那么多不好的事,被人欺负,却出奇的平静,好像没将这些事放在心里,能奇怪的快活起来。   连带着,还能影响了别人的情绪。   “许娘子……”   忽而,顾知泽听见远处有声音响起,是有宫女在唤着许幼薇的名字,许久没看到她回去,来找她了。   顾知泽将许幼薇抱起来,走了几步,将其放坐在了凳子上,让她能趴在石桌上。   许幼薇折腾了这么几波,原本束好的发髻已经变得松散,金饰挂在发丝上,扯得许幼薇嘟囔几声。顾知泽将其拿了下来,左看右看不知道该怎么插回去。   他没留意使了几分力,小金钗子就断成了两截。   声音越来越近,却像是走错了路。顾知泽将断了的金钗攥在手里,朝着声音的方向扔了一枚石子。   石子落地的响动很快吸引着那个宫女走到了正确的路上,找到了许幼薇,她惊呼一声,又回去找人了。   顾知泽往男客宴会大殿走去。   那里正热闹着,往来谈笑声不绝于耳,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有人看见顾知泽,讨好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顾知泽无视着走过。   “什么啊……”大概是喝多了,那人胆子也大了些,嗫嚅着骂了一句,挥挥袖子,又挤进人群攀谈起来。   殿外清清冷冷,偶尔有几声蝉鸣,殿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他示意身后人倒了一杯梅子酒,端起来看了看,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顾知泽皱了皱眉,这酒喝起来,仍然是那股甜到发腻的味道,让人不喜。   顾知泽松开手。   手心的金钗虽然断了,但镶花别钻,做的极精致,在灯火下流动着细碎的微光。   对于其他的,他好像没那么反感。   ——————   许幼薇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宫宴,到了第二天。   她头痛的厉害,原主以前没喝过酒,她不知道这具身体原来是个酒量浅的,她又一时没控制得住,多喝了那么几杯。   清醒以后,昨晚她的种种行径,悉数在脑子里涌现出来,还是开启了二倍速超高清回放的状态。   想起自己抓着土块扔顾知泽,还要给他讲讲顾苓这个骗子的事,许幼薇就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感觉,就像是在阎王殿前左右横跳一样。   “喝酒误事!啊啊啊!怎么可以这么要命啊!”她抓住枕头把脸埋进去,恨不得把自己捂死算了。   她真是疯了吧!   算了。许幼薇发泄一会,冷静了下来,既然那个神经病没杀她,那就说明她还能苟,没事,不慌,苟一苟,活得天长地久。   大不了暂时不见面,时间一长,顾知泽怎么可能还记得,怕是她是谁都不可能想得起来。   “娘子醒了?夫人已经等了您许久了。”   婢女推开门,端进来了早已准备好的醒酒汤和洗漱用具,面上带着讨好的微笑。   “有什么事吗?”许幼薇漱了漱口,又喝了一碗醒酒汤,她觉得自己完全清醒了。   婢女捂住了嘴,快活地笑起来:“是好事啊娘子,听说是今天皇后娘娘召请您去宫里呢。”   许幼薇:“……”   “瞧着,马车都已经到了,娘子您醒的时候刚刚好呢。”   不,她好想睡觉,这个借口她好像在哪里听过,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妙。   许幼薇最后还是被打包收拾好,送上了马车,许夫人摆出一副慈母架势,小声叮嘱她要多和皇后拉近关系。   许谈瑶那件事摆明了是太子不想追究,许府现在不占理,就没借口拒绝皇后的示好,既然太子也有意,那就一定要尽可能将许幼薇送上太子妃的位置。   想起许老夫人单独找她时说过的话,许夫人看着许幼薇的目光,又热切了几分。   许幼薇有些吃不消,尴尬笑了笑。进宫也行,反正在哪苟着不是苟着,只要不见到顾知泽就行。   原本出行应该带上几个婢女,但许幼薇不喜欢有人跟着,加上之前花宴那件事留下的阴影,就干脆一个都不带了。   马车摇摇晃晃,前行了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娘子,下车吧。”   到宫里不该是这个距离啊,许幼薇一惊,心里凉透了。   完了,她不是被绑架了吧?现在都敢打着皇宫的主意骗人了吗,胆子也太大了吧!   她心中还在胡乱想着,车帘突然被苍白的手撩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声音凉凉,带着冷意:“许幼薇。”   我擦。   怕什么来什么,她就说那个什么皇后有请的理由熟悉的不行!感情还是顾知泽!   看着许幼薇的表情从震惊到纠结悔恨再到呆滞,顾知泽原本等的不耐烦的气忽然消散了,他抬起帘子:“下来。”   她下次再碰酒她就是狗,真的。   许幼薇还试图挣扎一下:“可……皇后召见我入宫啊。”   顾知泽嗤笑,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真是皇后召见还能允许你这么晚才出来?”   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真是,皇后知道你这么借着她的名号吗……”挣扎失败,许幼薇慢吞吞钻出来,被顾知泽扶了一把下了马车,她小声腹诽。   这句话被听见,顾知泽睨她一眼,许幼薇讪讪笑了笑。   马车停在一条小巷子边,旁边就是一家酒楼。许幼薇刚下来,马车就被车夫赶走了,只剩下许幼薇和顾知泽还在原地。   “走吧。”顾知泽今日穿了一身红衣,是很适合顾知泽的颜色。   墨黑和红色交错,要是顾知泽不发脾气,配上他那张脸,真真是赏心悦目,说是绝世贵公子都行。   许幼薇茫然跟着走了几步,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你不是说想逛一逛京城,吃喝玩乐?”顾知泽走在前面,声音淡淡。   “我什么时候……”所以,这是要带她出去玩,还给她找好了借口?   顾知泽没有回头:“那你是想和我聊一聊顾苓的事了?”   许幼薇捂住嘴。   “对不起,是我说的,我们这就走吧。”   她可能还没醒酒,许幼薇觉得肯定不是她有病,这只能是顾知泽脑子坏了吧。   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   虽然顾知泽行事真的不像是个什么好人,但是到目前也的确没对她怎么样,大概……是她苟的太好了,太子把她当同阵营的了?   总不可能是看上她了吧,哈哈哈哈。   许幼薇一边跟着,一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顾知泽直接将她领进这间一看就透露出“我很高贵穷人没机会”的酒楼里,上到了二层最大的房间里。   推开门,就有食物的香气钻进鼻子里。空荡荡的房间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菜品,顾知泽进去径直地坐下来。   许幼薇胆战心惊坐在了离顾知泽远一点的位置,她斟酌着字句:“我们这是要……吃饭?”   “嗯,吃吧。”   顾知泽嗯了一声,筷子也未动,就那么歪坐着看着许幼薇。   许幼薇起来得晚,还没吃过饭,现在闻到味道就有些忍不住。她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还没嚼,就听见顾知泽说道:“许幼薇,有些事我们该谈谈了。”   完了,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对,这菜里不会有毒吧。   许幼薇嚼也不是,咽也不是,想吐出来,又不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知泽瞧着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笑得不能自己,苍白的脸上都有了点红晕。   卧槽,果然是有毒吗。   顾知泽笑够了,终于停了下来,他捡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吃吧,没毒。”   许幼薇勉强咽下去,差点呛到自己,咳嗽着又赶紧喝了口茶水压下去。   她实在是怕了顾知泽了,赶紧抢在他开口之前询问:“谈谈谈,你说什么,我都听。”   “皇后有意我与许府联姻。”   这都是书里的剧情了,许幼薇倒是不意外。   如今淑妃正受宠,二皇子也是水涨船高,许侯府虽然不是绝顶的高位,但正正好是不上不下,不会引起皇帝猜忌,也不会被人诟病的那种。   原书中也是这样,所以才有了原主和太子的婚事。不过现在许谈瑶都下线了,她还需要和顾知泽成亲吗?   看着许幼薇不太愿意的神情,顾知泽反倒有些不高兴了,他本就是这么一说,皇后的确有意联姻,但是人选还没选好,许幼薇只是备选选项其中的一个。   但是,她这样子,是在嫌弃他?   “你不想嫁我?”   “不是啊,”许幼薇求生欲强的离谱,闻言忙摆手,“就是太子殿下人中龙凤的,我怎么敢高攀呢?”   “说真话。”顾知泽看见她这副样子就想笑,伸手过去捏住许幼薇的脸。   许幼薇被捏着脸,敢怒不敢言:“这就是真话。”   顾知泽原本没有娶妻的打算,但现在瞧见她的样子,忽然觉得,如果一定要娶一个,为什么不娶个这么有趣的呢。   他放开了许幼薇:“吃吧,无需多想。”   顾知泽想的是让许幼薇不用想那么多,安心吃就是了,许幼薇以为是顾知泽刚刚都是开玩笑,于是安心的吃起来。   虽然脑回路不太一样,但大抵是走向了一个方向,也算和谐。   经过一顿饭,许幼薇总算是发现顾知泽喜好了,那就是——   没有喜欢的。甜的顾知泽不碰,咸的顾知泽没兴趣,和他一起吃个饭真的很没食欲。   鉴于顾知泽基本上都不怎么喜欢的样子,让吃得很欢的许幼薇一度怀疑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   不,一定是顾知泽太挑了。   吃完后,两个人逛起了街,许幼薇骨子里还是个现代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顾知泽不近女色,更不知道未婚男女同行有什么不对。   这个时候正是街市最热闹的时候,叫卖声和吆喝声不绝于耳,夹杂着食物的香气。许幼薇一直想出来玩,真的出来了就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够用了。   她盯着炸圆子新奇地看了几眼,被顾知泽察觉到:“你想吃这个?”   小小的圆子白白糯糯,过一遍油后撒上白糖,咬一口就会流出甜甜的豆沙蜜馅。虽然刚吃过了饭,但看着这圆子诱人的样子,许幼薇还是心动了。   不过她只以为今天是要进宫去,钱袋都没装就出来了。   “这有什么好吃的?”顾知泽嘴上嫌弃着,但还是给眼巴巴的许幼薇点了一碗,小小的四枚圆子整整齐齐地躺在碗里,味道又香又甜,许幼薇光是看都觉得高兴得要冒泡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   许幼薇现在大胆了许多,她发现顾知泽似乎没那么可怕,就有些纵着自己了。她虚假的客气了一句,“要不,给您来一口?”   不存在的,顾知泽根本不吃甜。   她装了装样子就要把碗往回拨,谁料顾知泽拿起一双筷子,快准狠地连戳三个,像是穿了串糖葫芦一般,在许幼薇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将园子吃进嘴里。   “太甜了,难吃。”他舔干净嘴边沾染的点点白糖,皱着眉评价道。   许幼薇看了看自己的碗,碗里孤零零地躺着幸存的圆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神经病!   许幼薇是连夜骑共享单车走的,鞋都蹬破了六双。   顾知泽见她生气了,反倒是更觉得新奇,盯着许幼薇看了许久,又给她点了一碗新的。   新的圆子端上来,许幼薇就不气了。反正都是顾知泽掏钱,吃的齁了还不是他自己的事,这么一想她就消气了,安心吃起了自己的圆子。   吃完以后,许幼薇算是被撑到了,再不敢瞧那些看起来好吃的东西了,怕自己管不住眼睛和嘴,他们沿着街慢慢走到另一条,这边更多的是卖些小玩意。   许幼薇从小就很喜欢这些东西。   她瞧见一把小巧的木梳,做得很精巧,就是断了一齿。   卖东西的是位上了年纪的婆婆,见到许幼薇盯着梳子看,拿起来笑着称赞道:“这位娘子好眼力啊,这梳子,可是好得很呐。”   “这梳子,为什么断了一齿啊?”许幼薇好奇。   老婆婆指着梳子的断齿,道:“这里头可大有学问呢,这梳子呀原本做出来是十齿,但是嫁人当嫁久,于是才要掰断一齿,寓意长长久久呢。”   “瞧你们这样子,应当是成亲不久吧?这位相公,不给你家娘子买一把吗?”   许幼薇原本还有点兴趣,听了这话赶紧把梳子放下了,直摇头:“不不不,您误会了。”   那婆婆笑眯了眼,牙都露出来:“误会什么啊,我虽然年纪大了,但看这个还是没出过错的。”   顾知泽懒得解释这种东西,他直接扔了钱拿过梳子,拽着许幼薇就往前走,许幼薇原本还想解释,但看顾知泽毫不在意的样子,也就放弃了。   哼,谁好看谁吃亏,反正不是她吃亏。   顾知泽把梳子扔给许幼薇,她接过来,美滋滋地装进口袋里,心想着等下次带了钱,再还给顾知泽。   许幼薇自己都没觉察到,她已经从要躲着顾知泽的程度,变成可以下次见面了。   许幼薇从穿越以后,就出过两次门,一次是上香,有许夫人盯着她也不敢哪哪都看,一次是花宴,结果前半截被许谈瑶害,后半截被追杀躲在破庙里。   似乎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所以,出门经历过少,导致许幼薇根本就不知道她和顾知泽两个走在街上有多显眼。   “哟,两位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玩啊?”一个油头粉面,眼圈青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肥胖男子拦住了他们。   他穿着金色的宽袍,手中拿了把折扇,身后跟着几个嘿嘿笑着的小厮。   许幼薇被吓了一跳,心脏抽痛,好在只有短短一瞬,她皱着眉摸了摸心口。顾知泽注意到,不动声色将视线转了回去。   “原来是看错了,这位红衣服的不是娘子啊,”他装模作样行了个礼,“不过也没什么差,男子我也一样喜欢。”   “……”许幼薇已经不敢去看顾知泽的表情了。   那人犹不知足,还在说着:“瞧瞧这小脸白嫩的哟,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滋味。”   这么说着,他伸手就想摸顾知泽的脸。被顾知泽一脚踹过去,砸倒好几个小厮,摔了个人仰马翻。   活该。   许幼薇偷偷看了看顾知泽的脸,顾知泽面无表情,看起来平静得很,但他这样,许幼薇反倒感觉出可怕了。   “想摸我?”顾知泽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动画片里的大反派,“可以啊,死人就可以摸。”   许幼薇一听,吓得赶紧缩回了手,完了,她摸过了好几次啊妈的。   顾知泽可怕的气势一顿,转过来看她:“你躲什么?”   不躲是准备死吗?许幼薇心里飘过许多骂人的句子,但看看顾知泽的表情,她谨慎地把手伸过去,抓住了他的袖口。   顾知泽满意了,转了回去。   许幼薇:???神经病!   那人好不容易被搀扶着站了起来,他太胖了,动起来时肉一抖一抖,恶心的要命。   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你们居然敢这样对我!知道我是谁吗!”   “你怕死人吗?”顾知泽凉凉的声音响起,这话是对着许幼薇说的。   这个问题好像不是很和谐啊,许幼薇赶紧点头,她很怕,也不想看,真的。   顾知泽好像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接着问:“那如果我现在要杀人呢?”   那她还能怎么办,凉拌啊。   “那我能不能选择……不看?”许幼薇小心翼翼的问。   顾知泽睨她一眼,哼了一声,最终还是退回了许幼薇的身边,摁住她的后颈不让她看,扯着许幼薇的头发,道:“没用。”   顾知泽向后退的时候,街道突然钻出十来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把那胖子连同小厮,打晕后拖走了。   许幼薇被摁住,看不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但是隐约能猜到一点。   不过与她无瓜,不看不听不知道,苟命要紧。   如果她自己都苟不住,还非要对顾知泽说“天呐!你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人!你快放我回去,我们再也不要相见!”这种话——   那大概才是真的要凉了。   她这边神游天外,顾知泽那边拿起一个黑衣人递过来的纸条,看了几眼。是王猛写的,大意是顾岺那边的事有了新动静,询问顾知泽该怎么办。   许幼薇吃也吃饱了,逛也逛完了,松松散散,不免有点犯困,她掩面打了个哈欠。   许幼薇在现代还熬夜,到了古代没了手机网络,瞬间清心寡欲起来,生活规律,到点就困,午觉更是一定要睡的。   “困了?”顾知泽现在基本摸清了许幼薇的日常,基本上就是吃喝玩乐加个睡。   许幼薇点了点头,看起来顾知泽也有事,这下他们应该要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吧?   顾知泽点点头,喊来了马车,然后把她……带回了太子府。他直接将茫然的许幼薇带到了太子府,沿着路,穿过前院,到了顾知泽的寝室处。   一路上都没几个人,偌大的府邸空荡荡的。   顾知泽的住处更甚,看得出这里应该是没人住过,虽然收拾的干干净净,但是缺少人气,东西都是冷冰冰的那么摆着,规整的一板一眼。   “我们……这……你……”许幼薇磕磕巴巴的。   她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形容词,虽然她别的不太清楚,但是这困了,还能去别人家里睡的吗?   “嗯?”顾知泽回头看她。   许幼薇:“算了,没事了。”顾知泽都不介意,她介意有个锤子用。   床很大,看起来极松软。   顾知泽没吩咐她什么,也没禁止她什么,很快出去了。许幼薇原本想坐着等,结果扛不住睡意,她不太敢直接躺到床上去,慢慢地挪到了榻上。   然后安安稳稳闭上了眼,睡着了。   ——————   “这是什么?”   王猛禁皱眉头:“殿下,军饷贪污一事,我们已经查探过了,这里面不光有二皇子的手笔,也有五皇子插手。”   顾知泽不受皇帝待见,一直在边境待着,二皇子在朝中风生水起,不免有了别的心思。   他一直在等皇帝主动废掉顾知泽,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找人编排顾知泽的坏话,让皇帝听了,也只是破口大骂,没有别的动作。   二皇子等了几年,都没等来废太子,但他又不想只做一个小小的王爷,于是开始收买笼络朝中人心。   皇帝年事已高,处理事物力不从心,好多事情需要代笔和辅政。   可是他既不退位,也不松政,太子不受宠远在边境,五皇子是个傻的,剩下的不是不争气就是年龄太小的。   慢慢地,二皇子胆子就越来越大,不仅掺和朝政事务,还打起了国库的主意。   昧下一部分饷银,就是试探的开始。   许幼薇不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若是她知道,就该明白,顾知泽现在的情况已经远远偏离了剧情。   原书中,顾知泽也是在边境被暗害,中了蛊毒后被王猛护送回京城,想要找张医诠医治,但是途中遭遇了顾岺的埋伏。   顾知泽身中蛊毒,又带着伤,虽然找到了张医诠,但已经过了最好的时机,蛊毒渗入五脏六腑。   时间紧迫,最后他们只得返回边境,想要找到张医诠的师兄,无果,顾知泽最终死在了蛊毒之下。   这是原书的剧情。   但现在,从上香那一次的本不应该存在的交集开始,剧情像是脱缰的野马,朝着完全不一样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知晓剧情的许幼薇,此时正睡着她的午觉,浑然不知。   王猛犹豫片刻,还是道:“殿下,我们可要告知皇……”   “告诉他?”顾知泽嗤笑一声。“你觉得他会信我说的?他怕是巴不得我赶紧死呢。”   王猛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这是真的,如果顾知泽出事了,皇帝没准真的不会伤心,可能反倒觉得轻松。但是这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说。   “去找张医诠,”顾知泽抬眼,平静道:“让他去看看许幼薇,给她把脉瞧瞧。”   王猛知道顾知泽把许幼薇带回了府,但是不清楚他的用意:“殿下……您这是……”   “她体质特殊,心脏怕是有问题,我看不出来,让张医诠去最稳妥。”顾知泽声音淡淡,拿着书信,头也未抬。   “至于其他的,让人去传话,先把顾岺不是傻子的事送到我那二弟的耳朵里吧。”   “是。”王猛点头。   二皇子行事不拘细节,顾岺经常去他那里,二皇子做事也不会特意避开他,毕竟一个傻子而已,听了又能怎么样。   现在不同了,如果他知道顾岺不是傻子……   那可真的是好看了。   张医诠接到命令,还以为是顾知泽的蛊毒又闹了什么幺蛾子,背着药箱急急赶来。   他到的时候,许幼薇已经睡熟了。顾知泽坐在椅子上,他不怎么喜欢睡床,往常也是在榻上休息居多。   谁料许幼薇没睡在床上,反倒是占了他的榻。   “帮她看看。”见张医诠想要说话,他挥了挥手,直指榻上的许幼薇。   许幼薇睡着,顾知泽不在的期间,有婢女进来过,将许幼薇被子盖好,还给她放下了纱帐。   张医诠隔着纱帐看不真切,只依稀看出是一个女人:“这是谁家的娘子,有什么可看的?”   虽然嘴上嘟囔着,张医诠还是取出了丝帕盖在许幼薇露出的手腕上,把着把着,他皱起了眉。   一刻钟后,他收起了东西,走到顾知泽面前,眉头皱的要打结,语气也严肃了许多:“殿下,这就是……”   “是她,你看出什么了?”   “把脉有些摸不清楚,我需要下些针来看看。”张医诠拿出银针。   少顷,他收回针叹了口气:“殿下,许娘子脉象虚浮,却不是因为早产等外在影响的。”   “嗯,还有什么?”顾知泽在破庙那一夜就把过许幼薇的脉,这些他都知道。   “我怀疑,许娘子身上,可能从娘胎里,就带有了一种毒,”张医诠下巴上的胡须微微颤动,“也可能,是一只蛊。”   ——————   许幼薇睡眠时间很稳定,其实本来是不会这么早醒的,但是她不小心从榻上滚了下来,摔到了地上。   好在有被子垫着,摔下来也没什么痛感,倒是让许幼薇清醒了些。   人从睡觉状态到清醒,是需要一小段时间的,比如如果定闹钟是八点,那么这个人她至少八点半才会真的起床。   许幼薇就是这样,她爬起来,想坐着发发呆,却突然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醒了?”顾知泽的声音响起。   许幼薇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顾知泽竟然坐在了外室的桌子旁。   顾知泽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许幼薇还没完全清醒,带着一身睡意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下来。   顾知泽面前摆着一眼汤药,刚刚她闻到的就是这个,汤药散发着浓重的苦涩的味道,让人看了就害怕。   真的好惨啊,顾知泽平常还要喝药啊。   许幼薇同情的看了眼顾知泽,下一秒,顾知泽将药推到她面前。   “这是你的,喝了吧。”   许幼薇:“……”   “你不是许侯爷的女儿。”顾知泽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还是那样,但许幼薇就是感觉,恐怖了许多。   被查出来不是许侯爷的女儿,这对于许幼薇来说其实没什么,她对许家人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因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沉默了。   “你知道蛊毒这东西吗?”   许幼薇满心以为顾知泽下一句就是要拉着她去告诉所有人这件事了,结果他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许幼薇:“啊?”什么蛊?什么毒?   怎么字拆开她都认识,放一起就不懂了呢。她不是在宅斗文里吗,蛊毒这种江湖气息浓重的东西也有?   “喝吧。”顾知泽没再说话。   根据张医诠说的,许幼薇身体里的不是蛊就是毒,从许幼薇出生开始,就开始慢慢侵蚀着她的身体。   如果就这样放任下去,许幼薇根本活不到三十岁。   看许幼薇的样子,就可以确定她是不知道了。这种蛊毒,要么是后天植入,要么是先天就有……   而许幼薇,是后者。 第22章 吃药 贴心婢女某某,在线碰瓷   文悦跟着顾知泽,少说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   她是皇后赐给顾知泽的,那时候皇后刚刚和顾知泽这么个半大不小的便宜儿子搭上线,尚且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听了心腹的建议就想着送个贴心的婢女。   文悦是皇后身边的宫女,长相秀美,就这么被选中,打包送到了东宫。   从东宫到太子府,文悦其实都没见过顾知泽几面。但她仍然记得,最初见到顾知泽时的场景——   顾知泽那时候还只是个少年,在宫里,没有依靠是很可怕的事,顾知泽没有生母庇佑,不得皇上宠爱,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但是顾知泽很聪明,他主动找上了皇后。   那一天刚刚好轮到了文悦和另外一个宫女当值,她亲眼看到那个一身冷气的少年推开殿门,面容沉静,眼神锐利似剑。   那一刻,她的心跳得极快。   后面顾知泽和皇后说了文悦不知道,因为皇后一挥手就把她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自己身边的嬷嬷和心腹宫女。   但后面的事情,就算文悦没听见,也知道了,准确的说,是整个皇宫都知道了。   皇后去找了皇帝,将顾知泽放在了她的名下养着,也就是说,顾知泽摇身一变,成了皇后的嫡子,名正言顺的太子。   皇后年轻的时候生了一场病,为了治好而吃了许多效力猛烈的药,她此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这是全后宫都知道的。   皇后没有孩子,顾知泽需要一个庇护,两个人就这样达成了协议。   而她,文悦知道皇后想给顾知泽的后院塞人,她想尽了办法,最终得到了这份殊荣。   如果是一般男人,皇后的这份赏赐,他就算不喜欢,也会给了面子抬个身份,但是顾知泽不一样。   文悦被皇后以赐了几个宫女服侍他为理由送进了太子府,她跪在院子里,惶惶地抬眼偷偷看向顾知泽。   那个少年头也未抬,淡淡说道:   “既然是皇后送来的,那就留在院子里,各司其职吧。”   文悦本以为是暗许她了的意思,谁知道第二天顾知泽就去了边境,她和那些个宫女,竟然是真的留下来做了婢女。   没事,他不喜欢她,只要他身边还没有别人,枕边人还是婢女,也都是一样的。文悦想着,顾知泽总要成婚的,他不会不给皇后这一点点面子。   她只要等,就好了。   顾知泽不在,府中无人,她有皇后赏赐这块金牌,守了几年,渐渐地,便熬过了许多人,在太子府变得极有威视。   她终于等到了顾知泽回京,虽然她还是不得近身,但是已经心满意足。   今日顾知泽难得回来的极早,文悦得了消息,赶紧吩咐厨房开始准备,她自己则做了些开胃点心,知道顾知泽不喜甜,特意做的清甜不腻的口味。   “文悦姐姐,刚刚我……”   她遣手下的一个婢女刚刚去整理了一下顾知泽的屋子,现在她回来了,面色复杂,开口想要和文悦说些什么。   “大人,太子殿下现在何处?厨房饭菜还需要些时间,奴婢做了些点心,不知道……”文悦瞧见王猛正在东张西望,一副寻人的样子,赶紧打断了那婢女,急急地跟上去。   王猛不认识文悦,他正欲开口推辞,就看到张医诠从另一头走过来:“诶!张医诠!”   “王猛大人。”张医诠常来太子府,对文悦倒是有几分眼熟。   王猛拉住张医诠:“嗨呀,我现在正要去查……算了算了,不说也罢,我再去查查算了。”   张医诠先回了王猛一句,又转头看向文悦。   “我这有一份方子,有些药府里没有,等一下你遣人去药房按剂量将药抓回来给我。”   文悦面上低眉顺眼:“是。”心里却着急起来,她这些天远远瞧见过顾知泽那么两回,看得出顾知泽脸色白的不似常人。   她以为这药是给顾知泽准备的,顾不上再管别的,先将药抓齐了送到张医诠煎药的屋子,她走的急,张医诠见到她还吃了一惊:“这般快吗?”   药煎好后,她跟在张医诠身后去见顾知泽,私心带上了那份糕点。   待到了那屋子门外,张医诠突然转过来,朝她小声道:“一会小声着些。”   文悦点点头,顾知泽不喜欢被打扰,她是知道的。两个人走近,文悦落后几步,张医诠轻轻敲了敲门,得到答复后推开门,示意她将药端进去。   文悦按捺住心情,小步跨过门槛。   她看到了顾知泽坐在床榻边,面色不愉地看着张医诠:   “药煎好了?”   文悦刚想开口,目光瞥见榻上笼着的纱帐里,似乎躺了个人——还是个女人。   “煎好了,这药现在还烫,等会稍温了就该入口了,殿下,您不叫许娘子起来吗?”   张医诠声音放低了一点,文悦还是听清了最后的那个名字:许娘子。   京城姓许的只有镇北侯府一家,这会是哪个娘子呢?   文悦心里有些不安。   她不怕顾知泽有了妻子,因为她知道以她的身份,根本没可能占着顾知泽正妃,甚至是侧妃的位置,她唯一可以争的,只能是妾位。   顾知泽这个人冷心冷情,文悦没有别的优势,已经做好了持久战打动他心的准备。   可是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顾知泽不动心的基础上。   她努力说服自己,也许是许娘子昏过去了才会躺在顾知泽的榻上,也许只是情况紧急。   “没事了就出去吧。”   她慌忙将糕点盘子放下,声音放柔:“殿下,这是,这是厨房做的糕点……”   文悦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谁料顾知泽沉默一瞬,竟然道:“这个放下吧。”   她心中的欢喜强烈地要溢出来,文悦低下了头,咬住下唇,跟着张医诠退了出来。   这就是个好的开始吧。   ——————   请问。突然被人告知活不长久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许幼薇:谢邀,先是茫然,再是不信,想打人,但不敢。   许幼薇是真的不知道,她看书的时候都没看的多细,充其量记住了几个片段。原主在书里的戏份撑死了说有个五六章,后面许谈瑶重生后大杀四方,也没她什么事了。   所以许幼薇也根本没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到底是谁。   “你身上这毒,应当是从娘胎里就有了的,许幼薇,你身上的秘密,很多啊?”   顾知泽漫不经心看着她,声音凉凉:“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许夫人身上还有这么难解的蛊毒?”   言下之意,就是在说许幼薇的身份问题了。   之前顾知泽派王猛查过一次,但是许府扫尾做的悄无声息,谁又都没去想过许幼薇会不是许府的人。   现在有了答案,他先前种种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就都可以被解释了。   许幼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这件事,她内心复杂,感情她还没在京城被扒了身份,却先在顾知泽面前掉了马。   “额……这个……”   好在顾知泽对许幼薇的真实身份其实并不在意,他敲了敲药碗的边缘:“喝了吧。”   顾知泽不再提,许幼薇松了一口气,要是他真的追问起来,许幼薇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骗是骗不过顾知泽的,但又总不能实话实说吧?   难道要说我有一天睡不着看了本宅斗文结果一觉醒来成了书中工具人吗?   她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女配罢了。   许幼薇深吸了一口气,嗅到浓重的药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无他,主要是这药闻起来,真的太苦了,比某某格格里x薇一路去找亲爹还被小x子认了她爹当爹还苦。   她心中一时间想了很多个借口,比如“你这就是要害我我不相信你我不喝”,或者是“我不喜欢喝药谁来也别想逼我逼我喝药”等等。   但是考虑到顾知泽的性格问题,她折中了一下,努力端正了表情:“空腹是不能喝药的,要不然你把药方给我,我带回去自己喝?”   能拖一会是一会。   顾知泽眉毛上挑,神色莫名地点了点头:“说的很有道理。”   许幼薇心中一喜,准备再接再厉的时候,顾知泽打开了桌子上的木盒,里面摆了几块精致的糕点。   “吃吧,吃完了再喝。”   许幼薇:“……”   顾知泽好整以暇:“怎么了?难不成是怕苦?”   许幼薇勉强露出了个狰狞的笑容,咬着牙道:“没事,太子殿下太贴心了,我……我感动的。”   最后许幼薇还是含泪喝完了那碗药。   大概是拉近了距离,接触多了的缘故,许幼薇心里总觉得顾知泽不会害她,虽然这感觉莫名其妙。   不能去想,怎么感觉再想一想恋爱就要开始谈了啊妈的,她才不要。   许幼薇心里悄悄骂了几句,一抬头看到顾知泽正在看她,哆嗦了一下,下意识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来。   顾知泽嗤笑一声。   许幼薇这一觉睡过去,虽然没睡多久,但也是到了下午,看看天色,她似乎也该回去了。   顾知泽这次没再留她,遣了人将她送回去。   顾知泽的榻太硬,许幼薇睡得浑身僵硬,出了院门,她停下来打个哈欠,伸了伸懒腰。   这时,几个婢女经过,为首的一人在经过许幼薇身边时,突然抬起了头,震惊地看着她,连手里的的托盘都不小心打翻了。   “哎呀,文悦姐姐!你没事吧?”   文悦无暇顾及,她端的是热汤,洒在身上很烫,但她心里却凉得厉害。她闻到了许幼薇身上淡淡的荷花香,那是她刚刚送进那间屋子的,荷花酥的味道。   被紧盯着的许幼薇紧张起来:   等等。   这不是碰瓷吧?她什么也没做啊? 第23章 发展 烂泥扶不上墙,成功全靠抢……   文悦低下了头去,声音颤抖着:“都是奴婢的错,可烫到了娘子?”   “我没事,你还是赶紧去换一身衣服吧。”许幼薇看了看她衣裙下摆的汤汁,摆手道。   “谢娘子,娘子先行。”   文悦微弯着身子等到许幼薇离去,她身后几个与她交好的婢女皱着眉,不解道:“文悦姐姐,你……”   她笑着:“都是我不小心,好了,我先去换件衣裳,你们先继续去送吧。”她在太子府权势不低,一碗汤洒了,还不有人至于责骂她什么。   那几个婢女不知道她心思,应声称是,急急地端着木盘走了,文悦留在原处,抬起头,看了看许幼薇的背影。   她难得的感觉到了些许不安。   这个许娘子,看似温柔和善,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但能以好名声闻扬京城的,定不是单纯良善之人。   这样心里深沉的人,她真的争得过吗?   风吹过,热汤洒过的地方带起一阵凉意,文悦握紧手心。她等得太久了,不管怎么样,她都绝不能就这样放弃。   还是应该先从顾知泽入手。   “文悦姐姐好。”   此时恰好有人经过,她收敛了眸中冷意,换上往日的微笑:“嗯。”   ——————   淑妃喜好奢靡之风,如今独得恩宠,她的云霄殿金碧荧煌,琼楼金阙,远远看去,只觉华贵非凡。   “母妃,这事您可不能不帮儿臣啊!”二皇子跪在绒毯上,急切地看向金珠玉帘后的那人。   帘子后,淑妃没应声,她懒懒地躺着,抬起了一只手在光下细细打量,另一只手上蔻丹还未涂完,四五个宫女正仔仔细细为她涂着。   “顾晟,”她声音娇柔,带着说不出的媚意:“这事,本宫可帮不了你。”   二皇子,本名顾晟,是淑妃的名义上的儿子,淑妃想当太后,顾晟想当皇帝,这才一拍即合,成了对便宜母子。   顾晟有些急了。   “母妃,您不知道那老不死的怎么说我的,顾知泽已经回来了,您再不帮儿臣,儿臣就……”   “顾知泽回来了?”淑妃猛地起身,伺候的宫女没准备,手上蔻丹就这么不小心涂坏了,她大怒:“滚开,没用的东西!”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那宫女被踢了一脚,顾不上疼痛,伏到地上磕着头,声音打颤。   但她的求饶显然没能平息淑妃的怒火,有人上来,将宫女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剩下几个宫女战战兢兢,动作愈发地轻起来。   “顾知泽,呵,好大的能耐,怎么就没死在了边境。”淑妃余怒未消,冷哼一声,话里有怨有恨。   她虽然受宠,但也没有自己的孩子,为了早做打算,她一开始就盯上了孤身一人的顾知泽,顾知泽完全符合她的要求,够聪明,也够狠。   谁料顾知泽没看得上她,直接去找了皇后,这摆明了是把她的脸放在地上踩,她实在气不过,在皇上面前吹了不少风。   但也没能搞掉顾知泽。   无奈,只得退而其次换了个人扶持。顾晟人蠢了点,但胜在有野心,还算听话,就是……   “你也知道顾知泽回来了?”   淑妃冷下了脸,沉声道:“这么多年,有我协助,你都没能说动皇上废太子,你还有脸到我这里抱怨?”   顾晟安逸太久,一直是被人捧着的,被淑妃这么一骂,他心中十分不服。   但他也清楚,自己能有今日,大半依靠了淑妃,因而不仅不敢和她翻脸,还要顶着辱骂继续贴上去:   “母妃,母妃您帮帮儿臣吧。”   “我还能怎么帮你?好话我已经帮你说尽了,滚,别惹我心烦,”淑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忽而想起什么,狐疑问道:“你最近可没背着我做些什么吧?”   顾晟梗住,他想起前段时间他喝醉后,大胆借着酒意昧下军饷的事,头也不敢抬,慌乱否认:“母妃,我怎么敢。”   淑妃哼了一声:“你不敢最好,如今顾知泽也回来了,你给我放紧着点心,大业未成,你要是闹出什么幺蛾子,我绝不饶你。”   “是,母妃说的是。”   他们说话不避着人,那几个宫女年纪轻,不敢抬头,还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心中又是喜又是怕。   她们还不知道,今天,已经再出不去这云霄宫的殿门了。   淑妃看着自己手上鲜红明艳的蔻丹,阵阵心烦,她身体没问题,但这么多年就是没能有自己的孩子。   后宫子嗣单薄,明明只要她有一个儿子,凭着这份宠爱,就定能将其送上皇位,可天不遂人愿,哪怕她独享圣眷,也只能和顾晟这个蠢货绑在一起。   “哼。”   从云霄宫出来,踏过那道门槛,顾晟的表情从谄媚变得厌恶。他啐了一口:   “呸,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就是个玩物,高傲个什么劲。”   他身边的心腹腆着笑脸跟上来,劝他道:“殿下莫气,再忍一忍,以后有她好看的。”   顾晟听了这话就气,一脚踹过去:“忍忍忍,又是忍,我还要忍多久?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哎哟,殿下息怒,”   另一人低着身子:“梅嫔已经等候殿下多时了,今日我们可还……”   梅嫔原本是梅贵人,也是顾晟生母,她怯懦胆小,生性柔弱,家世上不得台面又不得恩宠,还是顾晟跟了淑妃以后,淑妃去找的皇帝,才勉强抬了个嫔位。   顾晟冷哼一声:“去什么去,这些事都没解决,我见她是等着听她哭诉吗?滚开。”   剩下的人见顾晟如此生气,不敢再火上浇油,都闭了嘴,顾晟发泄完,皱着眉头大步往外走。   一行人匆匆忙忙出了宫门,回到了顾晟现居住的晟王府。刚一走近书房,就有一男子面色苍白地扑过来:“殿下!出事了!”   这人叫赵禹,朝中官员,现任尚书一职,是众所周知的二皇子一派,因着他溜须拍马本事最好,也是他和二皇子关系最近。   瞧见了赵禹,顾晟心中咯噔一声,他三步并作两步,拉住赵禹,跨进书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禹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殿下,殿下我们之前军饷那件事……”   “军饷怎么了?”   “军饷运到边境,边境官员来信道,三万两里,只有一万两是真,剩下两万两都是假银,怀疑有人从中贪污,地方官员日夜兼程,赶到京都,现在已经告到朝廷了!”   顾晟先是一惊,而后勃然大怒:“怎么会是两万两!你脑袋不要了吗?”   他明明只拿了不到一万两,贪污这种事,只要不是特别过分,谁也不会真放到明面上说,可是如果数字太大,地方官员补不上这个窟窿,就难说了。   赵禹已经要哭出来:“殿下,殿下我怎么敢啊!”   “怎么会这样!”顾晟心乱如麻,军饷由他阵营的人负责,出了事他逃不掉,若是推卸责任,那些跟着他的人又会怎么想……   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人,他恭敬地将一张纸条递上,顾晟本来心烦想要一手打开,却在瞥见纸条上的字后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谁送来的!”他猛地夺过纸条看起来,越看越心惊。   上面写了顾岺并非傻子,并且参与了军饷一事。   半晌,顾晟将纸条攥紧,青筋暴起,他目眶欲裂,咬着牙:“好呀,好得很,好你个顾岺,竟然连我都骗过去了。”   他气的发狂,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推翻在地上,又砸碎了几个古董花瓶,最后怒极反笑:   “想害我?你也要有这个本事!”   赵禹怕的厉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   许幼薇坐着表面看起来是来自皇宫的马车,但其实是顾知泽派的马车,回到了许府。   直到走近熟悉的环境,她的理智才开始被拉回来。   许幼薇还有些不真切的感觉,但刚刚才尝过的苦涩药味和糕点的味道她记得很牢。   我这是……和原书男主搞好关系了?   她心不在焉,连许夫人说了什么都没听得清楚,嗯嗯的日常敷衍完往自己的长安苑走。   路上,许幼薇遇到了好几天没见到的徐娇婀。徐娇婀正在数落自己的婢女,看到她就像见到鬼了一样,吓得连退几步。   许幼薇:???   “姐姐好,见过二姐姐。”徐娇婀低着头行了个礼。   徐娇婀为人傲气,从来不低头,更别说行礼了,许幼薇看她突然变得这么客气守礼,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啊,是妹妹啊。”她想伸手扶一下徐娇婀,徐娇婀看到许幼薇伸手,蹭蹭蹭地倒退几步,警惕的看着她。   “……”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许幼薇默默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她难道长了两个头?怎么把徐娇婀吓成这样了。   徐娇婀心里暗骂,面上却不敢露出来半分:“妹妹不敢耽搁姐姐,姐姐先行吧。”   许幼薇尴尬地走过徐娇婀身边,摸不着头脑,她懒得去想,干脆径直走了。徐娇婀看到许幼薇离开,松了口气。   她现在是害怕许幼薇了,这家伙小时候就是笑眯眯的害人,这些天看起来虽然蠢了点,但是她,竟然玩起了扮猪吃老虎!   许谈瑶已经够厉害了,竟然都被许幼薇搞下去,还送到了庄子,可见这个女人心机之深,太可怕了。   许幼薇还不知道,短短时间内,她已经被好几个人盖上了“心机深沉”的帽子。   她回到自己苑内,先是按照记忆给花草都浇了遍水。   原主爱好这个,从来不假手于人,她也没什么能做的,就帮她继续照顾着吧。   浇了水,又松了松土,忙着忙着就到了晚上。   用过晚膳后,许幼薇换了寝衣躺在床上,虽然白天已经睡过一觉,但晚上她还是很快犯起了困,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缘故,她心口有些痛,但还是可以勉强忽略。许幼薇睡眠质量好,做梦是常有的事,但这次的梦有点不一样。   她居然梦见了许谈瑶。   她梦见许谈瑶和顾岺待在一处陌生的地方说着话,许谈瑶神色冷淡,依旧是那副冷言厉色,顾岺也没有装傻,反而神情严肃。   她想凑近了听清两个人在说什么,然而画面一转,许幼薇披着红色盖头端坐着,身边人都是赞美和恭喜的祝贺声——   她竟然成婚了。   一切都是热热闹闹的,不过男方是谁她没能看得见,因为做梦做到一半,许幼薇就醒了。   她满身冷汗,呕出一口血来。 第24章 再起 穿最惨的越,苟最短的命……   烈日灼热,晒的人有些睁不开眼。   许谈瑶神色冷淡的抱着装满了衣服的木盆从屋子里走出来,这些天,她晒黑了许多。   一位膀大腰粗的婆子倚在藤椅里磕着瓜子,她粗糙的手掌捏着一枚瓜子,眼神往旁边瞥过去,将口中瓜子皮吐出来:   “哟,这不是许大娘子吗,天这么热也出来晒太阳啊?”   许谈瑶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看见许谈瑶不说话,婆子反倒来了劲头,高声道:“这城里来的娘子就是不一样,衣服都要一天换个好几件,许娘子,你这洗得过来吗?”   话里嘲讽意味甚浓。   “洗不洗得过来用不到你说,绿竹呢?”许谈瑶压下心头怒火,握紧了手中的木盆。   这庄子属于许府名下,但离京城远的厉害,她带着东西坐马车坐了一个日夜才到,这庄子不怎么赚钱,就是被弃置的,里面的人基本都自寻出路了。   只剩下她们一些女眷,做不动粗活,只得留在庄子里,靠绣帕子什么的维持生活。   有固定的人做着菜,但想要吃好的,就要拿银子换。她刚来庄子的那几天还好,这些个婆子摸不清楚她的底细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最近,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些婆子看出许府没有要接她回去的打算,就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先是借机索要钱财,不给银子就会以各种理由克扣饭菜。   她的婢女全部被打发走,前几日更是以人手不足为理由“借”走了绿竹和她的嬷嬷,许谈瑶出不去这间院子,至今还不知道绿竹被送去了哪里。   许夫人对许谈瑶其实很大方了,给的银两和东西,寻常人家几户一辈子都攒不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偏僻的庄子上,许谈瑶现在几乎就是人人垂涎的一块肥肉。   她以前也是在农户家长大,深知这种乡野婆子的习性,因而不敢离开院子太远,就连洗衣服都要如此。   之前这些事都是绿竹在做,现在没了绿竹,她不得不亲自动手。   “哟,娘子您也知道,我们这人手不足的厉害,要不,您先回许府帮我们说一声,让上头派些人来?”   那婆子呵呵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引得许谈瑶厌恶地往后退了退。   许谈瑶被送进庄子时,说的是她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但是这话也就骗骗京城里的娘子少爷了,庄子里这些人精根本不信。   高门贵府腌臜事才多呢,等过段时间许谈瑶彻底压不住了,只会被欺负得更惨。   这王婆子就是专门负责盯着许谈瑶的。   “我要去洗衣服了,让开。”许谈瑶微微仰头,极力维持住冷脸。   “诶哟,这洗衣服的大事,我怎么敢耽误您,娘子请。”见许谈瑶未走多远,王婆子原本的想法不得不收了起来,悻悻地躺回藤椅上。   她嗑着瓜子,时不时向许谈瑶那紧闭的屋门看上一眼。   一颗石子咕噜噜地滚到她的脚下,王婆子随意的看过去,这一看又滚出一枚,这次不是石子,竟然是一小块碎银子。   “诶哟!”她激动地低身去捡,被一掌砍在后颈,脖子一疼,就不省人事了。   来人捡起碎银,在衣服上擦了擦,揣进了怀中。   许谈瑶正用费力地提着水往衣服上浇,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还以为是王婆子,不耐烦地回身:   “就连洗衣裳你都要看一看是否藏了银子吗?”   一个瘦削却熟悉的男子站在几步之外,黯然地看着她。许谈瑶一惊,手里的水盆摔在了地上。   她心情复杂,不知道是恨还是怨:“破劫。”   破劫摸爬滚打的本事没有白学,他药效过去恢复清醒后,偷偷从许府逃出来,就知道了许谈瑶被送去庄子的消息,又急急地连夜赶来。   他心中害怕与懊悔交织,又带着微微的期待:“瑶……许娘子。”   许谈瑶被这一声唤回神志,她又想起那天的情形,心中隐隐作呕,但她竭力忽视那种恶心,安慰自己,破劫只不过是中了药,她现在还需要破劫的帮助。   不能翻脸,不能。   两个人沉默以对,心中都是不安,信任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缺口,能暂时忽略,又真实存在。   许谈瑶其实都知道,自从出了京城,她就冷静了下来。仔细想通前后,她醒悟,这次错不在她,她没输给许幼薇,她是输给了权势。   但许谈瑶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她重生归来,就是要做人上人,如果一切都不遂人意,她重生有什么意义,倒不如现在就吊死自己。   “破劫,我有事需要你去做。”   许谈瑶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她总觉得,她要的那个翻身的机会,应该不远了。   —————   “退朝——”   皇帝近来已经不怎么上朝了,就算到了,多半也就是象征性询问一下,但是今日不同。   威严肃穆的金碧大殿,近百身着当朝官员袍服的各职官员,恭恭敬敬地依次退出去,直至走出几道殿门,才敢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聊起今天的事。   “今天太可怕了,我差点没敢喘气,”一名年轻官员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声音不稳。   “军饷都有人敢贪?”   “前段时间不还听说边境不太稳定吗?太子这个当口赶回来,现在有许多流言都说是……兄弟之间争……嘘。”   另一人擦了擦额角的汗:“你还要不要命了,这都敢说?”刚刚说出口的官员也怕起来,几个人不敢再谈,匆匆地离开了。   坤宁殿。   皇后一早就遣了人来询问,因而顾知泽今天下朝后就径直来了。   “朝上没发生什么吧?你刚回来,他们定然要针对于你。”皇后现在就指望着顾知泽当了皇帝,她能成功混到太后,因而十分上心。   顾知泽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他和皇后关系没有多亲近,就是纯粹的利益关系。   今天的朝上,军饷一事被顾晟压了下去,皇上暂时没起什么疑心,将调查一事交给了他,顾苓常年装傻,上朝这事与他无缘。   现在顾晟恨死了顾苓,他们之间有的斗,顾知泽还不打算出手。   大殿里四角摆放着冰盆,方便散热。   皇后看见顾知泽脸色,知道他不容易拉近关系,啧了一声。几年前就是这副死性子,对谁都冷冰冰的,去个边境回来,看来也没什么改变。   她也干脆就不再多说废话,直接说出了自己今天的目的:   “你已经到了该立妃的年纪了,我给你挑了几个,”她停顿了一下,“正妃侧妃都有,画意,把册子拿过去。”   宫女恭恭敬敬地把一本册子放到顾知泽面前。顾知泽看也不看,直接拒绝道:“不必了。”   皇后以为顾知泽是不想娶妻,好言相劝:“正妃你可以先放着,侧妃总要有吧,淑妃那边已经开始谋划人选了,他有了助力,难道我们就要输吗?”   “求人不如求己,至于太子府,我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是许家二娘子?”皇后奇怪道,“那也不妨事啊,再娶两个侧妃,料想她也不敢有什么意见,这与你,岂不是两全其美。”   皇后的话意思顾知泽清楚,他不欲多言。   他对皇位其实没什么兴趣,但是以前发生过的事令人不爽,所以他才要拿这个位子去恶心皇帝,不过这话对皇后说了也没什么用,他懒得解释,起身就要走。   “你若是需要,我可为你请道旨意。”   正妃侧妃其实他都没什么感觉,但只要想到要和一个女子同床共枕,他心中就难言的涌起暴戾的感觉。   世间情爱简直是最恶心的东西,让人难以忍受。   他又想起许幼薇来,如果是她呢?如果是许幼薇待在他身边呢?顾知泽也没有答案,但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想要什么,便要去争,去弄个清楚明白。   走出殿门,王猛已经在等着了。   他正在逗蚂蚁,见到顾知泽,他将手中叶片丢掉,笑嘻嘻地走过来:“殿下。”   顾知泽下定了主意,招手示意王猛靠近。   —————   许幼薇自半夜吐了口血后,再也没能睡着,不是她不想睡,她心口疼得厉害,连带着脑袋也疼。   疼了大半夜,直到天亮才好下去。   早上婢女们进来的时候,看见她床上的血,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命案,叫的整个许府都知道了,大夫们又挨个地被请进来府里,都检查不出什么。   只能说归咎于身体虚弱。   许幼薇又难言的喝起了药,好在没顾知泽那碗那么苦,她勉强能喝得下去。   她不怀疑是那碗药引起的吐血,因为相比这个,她更觉得是她身体里蛊毒这种说法更靠谱,因为昨夜的感觉和之前在破庙里差不多。   都是像虫子啃噬一般恶心的感觉,只不过这次要更加过分。   别人穿越都是当人生赢家,她倒好,穿最惨的越,苟最短的命,震惊,一女子穿书后生命的四分之三,在养病喝药看大夫。   许幼薇苦哈哈的想着,还好穿越有个身份,至少每个月都在领钱,比现代上班996好多了,还不用加班。   许夫人知道她又病了,有心借此机会拉近关系,来到了长安苑一待就是一整天,每天都要和她回忆往昔,聊聊童年趣事。   “幼幼,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跟我说你想要吃糖糕,不让你吃你还要哭,那时候你才多大呀,娘还记得呢。”   许幼薇:“……”   要不然还是早点嫁人吧,狗太子其实也挺好的,这种小时候尿了裤子的话她真的不是很想再听了。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房梁,外面声音有点吵,这几天许府按照往年规矩采买新的小厮婆子婢女,乱得厉害。   许幼薇之前花宴那一遭没了两个婢女,所以这次采买了的婢女还要分到她这里几个,好填上空缺。   很快新分来长安苑的婢女就确定了,一个名春花,一个叫秋月。   不过许幼薇并没有见到人,因为下午的时候她喝的药起了效果,主要是安神的效果,她困得厉害,就睡过去了。   直到半夜,一阵冷风把她冻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现窗子没关,误以为是婢女粗心忘了关,她刚想起来关上,发现自己床边那个榻上有片黑影,似乎是个人。   等等,这是个人? 第25章 夜色 聪明的人,懂得怎样规避危险……   许幼薇被吓了一跳。   她脑子里不由得闪过了什么午夜凶X,什么子什么怨,夜晚杀人狂魔等恐怖片开场。   许幼薇这个时候反应出奇的快,几乎是立刻就缩了回去,想躺回去装睡,但她没能成功,被子被人拉住,盖不上了。   “许幼薇。”   顾知泽扯住她的被子不让她往回缩,许幼薇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总算看清了他现在的样子——   顾知泽身着一件单衣,面色不虞地看着她。   淦,是我眼睛有毛病还是你脑子有毛病?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这个未出阁少女的闺房来?   许幼薇没明说,但眼神就透露出这么个意思来。   “我有话想要和你说。”顾知泽松开了她的被子,许幼薇顺势躺下,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努力做出了一副认真在听的样子。   许幼薇:“嗯嗯嗯,你说吧。”神经病,说完了快走。   “你在敷衍我。”   顾知泽脸一沉,又过来扯她被子,温暖的蚕蛹被拉开一角,风就透了进来,凉飕飕的,许幼薇小声嗷了一嗓子。   卧槽!这是人干的事吗!   她使了吃奶的力气,试图把被子抢回来,但顾知泽紧拽着不松手。   “好好,对不起,我不该敷衍你,我现在坐起来认真听行吗?”许幼薇冷的完全清醒了,她坐起来,顾知泽松了手,许幼薇就凄凄惨惨的裹成了一团。   顾知泽想笑,忍住了。他坐下来,看着许幼薇想了想,找了个开头:“你喜欢听故事吗?”   许幼薇面无表情。   “不好意思,不喜欢。”她比较喜欢在应该的时间做应该的事,例如,晚上就应该睡觉。   有手机的时候除外。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顾知泽没有理会她那一点脾气,顿了一下,看起来反倒是开心了些,“有一个皇帝,他……”   童话故事标准开头,从前有一个,她懂。   “他在一场宴会上,和自己的大臣的妻子相遇了,那个臣子的妻子长得十分美丽,美丽到,那个皇帝对她一见钟情。”   等等,这故事好像有哪里开始不对了。   “我能不能不听了……”许幼薇颤颤巍巍地举了举手。   顾知泽脸色白的像一张纸,只穿着单衣坐在那里,整个人阴沉沉的,他声音带着冷意:   “那个皇帝觉得自己是遇到了真爱,于是,他找机会弄死了那个大臣,把那女人更名换姓接到宫里,占为己有了。”   月色凄冷,风吹进来,带着刺骨的凉,许幼薇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顾知泽突然冷笑了一声:“好笑的是,那女人八个月后,就生下了一个孩子,谁也不能确定这是皇帝的孩子,还是大臣的孩子,那个女人求皇帝不要杀掉他。”   许幼薇看着顾知泽的样子,心里咯噔一声,她现在就像是在听反派魔头科普人物背景的新手村勇士,一个不小心就会嗝屁。   “生下孩子后,那个女人血崩而亡。”   顾知泽看向许幼薇,冲她笑了笑,声音听不出高兴的情绪:“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不……不怎么样?”许幼薇摸不清楚顾知泽想要什么答案,试探着回了一句。   “你现在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许幼薇立刻高兴起来:“我能睡觉了吗?”   顾知泽定定的看着许幼薇,看的许幼薇心里毛毛的:“那个八个月出生的男孩是谁,你不想知道吗?”   这几乎就是明示了。   许幼薇诚恳道:“不想,我家不住海边。”管不了那么宽。   顾知泽看了看天色,转回来:“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许幼薇还换算不好古代的时辰,她还不太清楚,又觉得现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就没有出声打断顾知泽。   “过了子时,明天,就到那个女人的忌日了。”顾知泽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无边的夜色。   既是她的忌日,也是顾知泽的生辰。   从许幼薇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顾知泽的下颌,他墨色的长发搭在肩上,衣襟被风吹起,整个人说不出的寂寥。   她也不知道顾知泽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但是听都听了,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许幼薇又觉得好像有点过不去。   但是非要说几句安慰人的话……她真的不会说啊。   许幼薇叹了口气,在黑暗中摸索着找自己的衣服,蒙着被子,也不管穿得对不对了,胡乱套上了再说。   顾知泽余光能看到许幼薇在被子里拱来拱去,他没转过去,继续保持着这副样子,等着看许幼薇要做什么。   许幼薇套上了衣服,总算能从被窝里挣扎出来了,她下了床走到窗户边,顾知泽给她让开了一点,许幼薇借着月光看了看外面。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个橘……哦不是,你先在这里等我。”差点顺口大逆不道的许幼薇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推开了房间的门,蹑手蹑脚地朝院子西边去了。   待到她一走,顾知泽就收起了刚刚的姿态,他敲了敲木窗,摸着他放在那里的东西,面无表情地在榻上坐下来。   长安苑是有小厨房的,但是许幼薇从来没来过。   所以也不确定晚上有没有人在守着,但是她刚刚看了一眼,是漆黑一片的,应该是没人在,她悄悄在小厨房转了一圈。   炉子上煨着水,这是婢女们以防万一留下的,毕竟如果主子想喝水,不能现烧吧,虽然许幼薇从不起夜,也没用上过。   “我这是给自己找什么罪受啊……”许幼薇嘀嘀咕咕。   她怀疑自己脑子是坏了,如果是其他人站在她面前说出这种话,她大概会不信,然后敷衍几句了事,但是顾知泽不太一样。   他们两个现在这关系很奇怪,说不上喜欢,谈不上友好,分开看一个是有病残暴的冷血暴君预备役,一个是看起来狠实际菜如狗的宅斗参赛选手。   明明都是不被人喜欢的存在,却又能很奇妙的共处。   太奇怪了。   许幼薇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正儿八经过过生日,院里和她生日一样的还有三个,大家过生日都是吃一碗长寿面,得宠的还能加个蛋。   后来工作了,社畜不配自由,她每天都靠外卖救命,生日早就忘在了脑后。   许幼薇甩甩脑袋,不再去想。   顾知泽等了许久,等到都有些不耐烦了,许幼薇才慢吞吞地回来了。顾知泽从小习武,夜视能力远超常人,他一眼就看见了许幼薇脸上的炉灰。   左一块,右一块。   他佯装不知,问道:“你做什么去了?”   许幼薇讪讪一笑,很不好意思地从身后拿出来一杯热水,递给顾知泽:“给你倒了杯热水,趁热喝。”   顾知泽神情古怪的看着她。   许幼薇败下阵来,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这不是你明天生辰吗,我也没什么送你的,水算是我烧的,只能让你多喝点热水了。”   话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许幼薇挠了挠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喝热水对身体好,真的。”   顾知泽接过水,喝了一口,水是温的。大概是热水的作用,围绕了顾知泽一整天的烦躁居然消退了许多,他忽然不急着求一份答案了。   “许幼薇,你真的很聪明,很有趣。”顾知泽摸着杯壁,突然没头没脑的夸了她这么一句。   许幼薇:“……”   谢谢,虽然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但你还是第一个夸我聪明的。   顾知泽放下水,走到窗子前,拿起了一开始放在窗子外的剑。他拔出剑,月光下,出鞘的半截剑身寒光冷厉,看得许幼薇心都凉了半截。   这不是刚刚才有的。   “许幼薇,我不想杀你了。”顾知泽轻声说着,将剑随意地丢出窗外,不知道落到了那个草丛,只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许幼薇心中莫名的窝火,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哪里来,但就是让她觉得十分不爽。   她假笑一声:“呵呵,谢谢您。”   然后不管不顾地脱了外衫钻进了被窝,许幼薇气哼哼的打定主意,这次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自己的被窝里。   顾知泽没有拦她,他看了裹成团把头都蒙住了的许幼薇一会,静静地推门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了小厨房。   那里真的是乱七八糟,杂乱不堪。唯一干净的桌台上放着一碗面,说是面,真的太过糟糕,顾知泽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   面泡的时间太长,已经成了一团,撒的葱花切得大小不一,看起来很丑,最上面的那颗蛋,因为水温太低,没有熟。   做的人大概没有什么经验,等了许久也没看到蛋熟,又试图把火塘烧起火加热一下,但最后都失败了。   火塘里还留有几分余温。   顾知泽拿起旁边的筷子,夹了一根面条放进嘴里,面没什么味道,还已经凉透了,是真的很难吃。   他从来都没有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顾知泽再回到许幼薇房间的时候,许幼薇已经睡熟了。许幼薇身体里的蛊毒依附于她的身体,靠吸收存活,如果许幼薇供应不上来,就会生病。   睡觉,是身体唯一能延缓蛊毒发展速度,降低过度消耗的自我保护。这种情况,只会随着许幼薇年龄的增长而愈发严重。   总有一天,就算他不动手,许幼薇也会死。   顾知泽静静看了她许久,伸手将许幼薇脸上那两道污迹擦干净了。   他关上门走出院子,一个身穿浅蓝色衣裳的婢女在外面等着,见到顾知泽,她跪了下来,声音沉稳:“殿下。”   “清理干净,以后守着她,有什么要紧事,及时传信给我。”   婢女应声道:“是,殿下。”   顾知泽一个人走在路上,夜阑人静,月光如水。 第26章 下毒 干了这碗药,苦的像毒药   顾苓收到顾晟前来王府看他的消息时,正在看账册。   他不能上朝,许多消息要靠人传回来才知道,一来二去极是麻烦,所以他养成了个习惯,每天先看完账本,等着消息传回来,再看朝中发生的事。   顾苓也没想到顾晟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算了算时间,他也的确有些日子未曾去找顾晟装傻了,也就没怀疑其他的。   临走时顾苓袍袖不小心抽倒了砚台,但顾晟人已经到了,他来不及收拾,匆匆锁了书房的门。   顾苓边朝着大厅边拉扯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待他到了厅中,衣衫不整,头发微乱,还傻笑着,已然是一副傻儿形象了:“二,二哥!”   顾苓和顾晟表面关系不算差,管家是顾苓心腹,但也不敢拦住顾晟,笑着给顾晟倒了杯热茶。   顾苓迈过门槛时,顾晟正闻着茶香,看到他来,缓缓露出一个不明意义的笑来。   “五弟,二哥许久未见你了,近日可好?”   顾苓没有回话,傻笑着走近了,坐在椅子上。管家赶紧接话,替他答了:“回二殿下的话,五殿下近来尚好,劳您记挂。”   顾晟面上笑着,看起来全然信任,眼睛却紧紧盯着顾苓,心里犯嘀咕。   那日那封信让他发了很大的脾气,但是事后冷静下来,顾晟又起了疑心,仅凭一封信,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于是决定自己亲眼看上一看。   这副样子,如果是装的,顾苓心机该有多深。   他假意喝了一口茶,然后佯作没拿住,“不小心”洒在了顾苓身上。顾晟歉疚道:“诶呀!五弟!”   茶水很烫,如今又是夏季,衣衫单薄,洒在身上更是不好受,顾苓差点就翻了脸,他咬紧了牙没有露出不应该有的表情,掩面嚎啕起来:   “热!热啊呜呜呜呜,好热啊!痛!”   这副作态已经让顾晟怀疑稍褪,他伸手过去扶顾苓:“五弟,都是二哥不好……”   他眼神不经意间觑到顾苓袖口,那上面上有一小块墨迹,此刻被水晕染开,污了一小片,他心里一沉,借着扶顾苓的姿势,抹了一把墨迹。   顾苓正想借机会赶走顾晟,他心知顾晟耐性最差,于是干脆坐到地上,大哭着撒起泼来:“痛啊啊,呜呜呜!热!”   顾晟将手伸了回来,不动声色的背到身后。   “还不快去扶五弟,真是,吃干饭的吗!五弟,我下次再来看你。”顾晟面上不甚耐烦,甩着袖子走了出去。   管家连连点头,去搀扶顾苓:“诶诶诶,是,二殿下。”   直到管家在顾苓耳边说顾晟已走,顾苓才停了下来,收敛了傻笑的他脸色十分不好,每装一次,他都有种屈辱的感觉。   尤其是之前花宴那次。   想到这里,他心烦气躁,顾不上去细想顾晟此行的目的:“蛊毒下了多久了,母蛊怎么样了?”   “这……瞧着样子,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母蛊稳定起来了。”   顾苓猛地起身,冷声道:“我花了大价钱弄来的东西,你现在跟我说,他有法子对付?”   “不敢,”管家额上带着汗,他弯着腰毕恭毕敬:“我马上就找法子刺激这母蛊,殿下莫急。”   “要快,我等不了那么久。”   顾知泽一天不死,他一天不能安心,只有顾知泽死了,他装傻这个秘密才不会成为顾知泽的武器。   他起身,扑了扑灰尘,往书房去了。   另一边,出了王府的顾晟,一路乘着马车急行回了府中,他大步流星,直接踹开了心腹的屋门,揪着心腹要答案。   “你说,这是什么墨?”   心腹嗅了下顾晟手中墨迹就闻出来了,他抖了抖,害怕极了:   “这应当是滇怀墨,最近京城里贵人们用的最多,有此等香气,应当还是最上等的品质,是需要定制才能买到的。”   顾晟心彻底沉了下去。   可以说是有人送的,可以说是顾苓玩闹不小心蹭上去的,但这都是诡辩,顾晟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他沉默了许久,脑子里细细想过往从前,惊觉是自己把自己骗到了,明明顾苓那么多次听着他聊正事,他却只因为觉得顾苓是个傻子而没怎么在意。   看来军饷有顾苓参与一事,多半也没跑了。   “去给我找些个武功不错,手脚利落的。”顾晟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满是狠色。   顾苓这个人,不能活下去。   —————   许幼薇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窗子关得严实,仿佛昨晚只是一场梦。   她在床上抱团发呆坐了许久。   想起昨夜,心里还是无端的气恼和委屈。许幼薇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就仿佛是自己信任的人,转头过来告诉她:“对不起,今天本来想来要你狗命,但是我又不想了,就算了”那种感觉。   顾知泽,狗男人!还吃面,你喝风去吧!   虽然她那碗面因为做的实在拿不出手,思来想去,还是没能送的出去……等等!面!   许幼薇心里一惊,她昨晚上摸着黑做完了,但是没给顾知泽,也忘了清理干净了,今天小厨房的人一看,不就露馅了吗?   她急急地掀开被子,门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娘子,您起了吗?”   “起了。”许幼薇下意识应了一句,门外的人不再迟疑,推开了门走进来,是一个长相陌生,但看起来很舒服的婢女。   她微微笑着,对许幼薇解释道:“娘子莫怪,奴婢是新来的,琴织姐姐染了病,昨日娘子又在休息,因而我自告奋勇来侍奉娘子了。”   琴织就是平日里端茶送水的那个,许幼薇哦了一声,她记得昨天睡过去之前的确听到了这回事。   “那你的名字是……”许幼薇这就想起来了,她随口问道。   婢女沉默了一下,还是维持住了笑容:“奴婢春花。”   许幼薇也沉默了。   “娘子先洗漱吧,”春花打破尴尬,递过来一张浸过热水的帕子,“小厨房那边已经为您准备了粥,药也在熬着了。”   “小厨房那边……没什么别的动静吧?”   春花微微一笑:“没有呢。”   许幼薇放下心来,乖乖擦起了脸。洗漱完,春花给她编起了头发。只见她手指灵活翻动几下,一个发髻的样子就出来了,许幼薇又是新奇又是赞叹。   在春花梳理许幼薇长发时,又一个陌生的婢女,端着粥和药走了进来。春花看了一眼,柔声道:“娘子,该喝药了。”   许幼薇看了看那个端着木盘的婢女,春花秋月,这个应该就是秋月了。秋月被看的低下了头,声音微颤:“娘子安好,奴婢名唤秋月。”   她手有些抖,端着药碗的样子也有些奇怪。   春花瞧见了,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她走过来,挡在了许幼薇的前面,微笑着却态度强硬地拦下了药碗:   “我来吧,你去将那些收拾了就好。”   秋月还想说什么,最终被春花的眼神吓退,她端起春花拿来的木盆,退出去了。春花手指微点了点药碗,嗅了一下味道,又尝了尝,她皱起了眉。   春花背对着许幼薇,她看不到春花在做什么,好奇回头问道:“怎么了吗?”   春花转过来,仍然是带着笑:“没什么,只是今天这药苦味似乎重了些,我去给娘子添些糖来。”   她这个充其量算得上是补药,加糖也影响不到什么药性,许幼薇不想喝苦的,听后赶紧点了点头。   “娘子稍等。”   春花很快就端回了药碗,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许幼薇的错觉,她觉得这加了糖的比昨天不加糖的还要苦,又苦又涩。   但喝下去倒是觉得心口发闷气不顺的感觉好了许多。许幼薇忍不住唏嘘,原来补药也这么厉害,以前都是她错怪了。   对不住,真的对不住。   秋月从许幼薇房门出来,直直地出了院子,一直到了后门。她这时候显得很镇定:“娘子派我出去买些糖果。”   许幼薇经常遣人出去买东西,看门的也没有怀疑什么:“是二娘子的人吧?去吧去吧,早些回来。”   秋月微点了点头,出了许府,一路西行,四下瞧了瞧,小心地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那里有人背对着巷口在等她。   “已经偷偷调了包,味道差别不大,她应该喝不出来。”秋月轻轻说道。   破劫压低了声音:“好,没被人发现吧?”   秋月摇摇头:“没有,我换的时候小厨房还没有人起,将来就算是找,也找不到我头上。”   “那就好。”   那药的药性霸道,一开始发现不出来,慢慢身体会虚弱下来,而后会有绝育等的效果,是十分阴损的药物。   许谈瑶现下不在府中,无法近距离接触许幼薇,索性已经撕破了脸,要分个你死我活,干脆下了药一了百了。   正好许幼薇最近病了在喝药,许谈瑶人又在庄子,天时地利人和。若是一举成功,许家没了许幼薇,到了那时候,许谈瑶就必须接回来不可。   破劫冷冷一笑。   现在这一切都是因许幼薇而起,如果不是她,自己不会被发现,不是许幼薇,许谈瑶也不会被赶到庄子上。   明明许幼薇是一切的根源,现在却最过的最好,天底下哪会有这种好事?以后要怪,就怪自己挡了别人的路吧。   秋月是破劫没被许谈瑶救走以前就认识的,她一直在攒赎身的银子,破劫现在进不去许府,因而给了她银子,要求就是这个。   秋月人没多善良,但也是第一次做杀人的买卖,她咬着牙确认:“咱们说好了的,事成之后,我要离开,你可别忘了。”   破劫递给她新的药包,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就这一次了,我绝不会忘。”   破劫走了一会,秋月才从巷子里走出来。   她不敢耽搁太久,将药包贴身放好,随便买了包糖果又从后门悄悄回到了许府。   做完这一次,她就能自由了。 第27章 观察 您点的咸鱼观察日记,请查收   秋月回到了长安苑,她刚来,还算个面生的,谁也不知道她刚刚出去过一趟,有好奇的也只看了一眼就又去做自己的事了。   她放心下来,摆出笑脸,下意识摸了摸胸前放着药包的地方,想要先回住处将药藏起来。   春花正巧端着盛了空碗的盘子出来,见到秋月这般动作,眼神一凝。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下,跟着秋月的方向走了几步,看到她往婢女住处去了,心里转起弯来。   这时,她忽然听见许幼薇喊她,急急应了一声,转身回去。   现下还是许幼薇这边更重要。   许幼薇喝完药,吃了粥后,又磨蹭了一会,才起身来,慢吞吞地往寿喜苑去。   许府有着每五天便要去给老妇人请一次安的规矩,原本应该是一天一次,但老妇人信佛喜静,所以这才改成了五天一次。   许幼薇常年生病,时间线和其他人不怎么对得上,但是这事还是不能推辞的。   古代孝字当头,这件事不光许幼薇许娇婀这个辈分的要去,许夫人大夫人三夫人也要去,几人这么一聚,基本上等于是许府全体女性开会了。   一想到要去,许幼薇感觉自己喝的清粥都不甜了,哦不对,是本来就不甜,因为小厨房做清粥从来不放糖:)   苦啊,要不然还是嫁人吧?太子那个神经病就挺符合择偶标准的。   一想起顾知泽许幼薇就又是憋屈又是生气……算了算了。   “这还不如回去加班。”许幼薇小声吐槽,春花跟在她后面,默默将她说过的话全部记在心里。   春花跟着许幼薇去见老夫人,许幼薇出行一般都是随便指两个,她做不来发展心腹的事,但是经过奇花宴一事后也算长了点记性,这次带上了春花。   春花是刚来的,总不可能是什么有心人派来的吧?   许幼薇回头看了看微笑的春花,打起精神来朝寿喜苑的方向继续走,自从之前那次遇上了破劫,她宁愿绕远,也不再靠近小路了。   春花看了几眼,在心里又记上了一笔。   她们到的时候,几位夫人已经到了,在说着话,许娇婀也在她前面,看到她来,不情不愿地起身行了个礼。   “姐姐安好。”   许幼薇回了一礼,两个人如果不看表情如何勉强的话,倒真像是一对好姐妹了。   等了几刻,老夫人才迟迟的来了。她被搀扶着坐到最上首的位置,脸上皱纹紧紧挤到一起,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她照例问了几句各院的情况,大夫人和三夫人都回答了。   “幼薇的病怎么样了?”轮到二房这边,老夫人沉默一瞬,开口询问。   许夫人忙站起来,笑着道:“劳您记挂,幼幼这都是老毛病了,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吃些补药就好。”   “那就好,寻常人家身体弱些也就罢了,幼薇的身子骨,可还是要好好调理一番才是。”   她转过去吩咐身边的嬷嬷:“等回头,你去将我库里那些个滋补的药植找一些,给长安苑送过去。”   许幼薇心不在焉,眼神稍稍跑偏了些,被许夫人掐了一下,一个激灵,赶紧回神道了谢。   春花面上笑容一滞,垂下了眼帘。   许老夫人又提了提许娇婀,意思是许娇婀年龄也不小了,该考虑婚事了,她相看了几个,待会三夫人留下,与她看一看。   三夫人笑着应了,许娇婀听到这话心情却算不上好。   许幼薇被皇后瞧中,生了场病老夫人都要追问,还要送自己库里的东西给许幼薇,她呢,嫁人都只得到这么轻飘飘的一句。   她心里愈发沉重。老夫人重利,这门亲事由不得她做主,也肯定不会考虑她的想法。   又寒暄了几句,家庭会议总算是结束了,许幼薇如释重负。   她听老夫人夸她就觉得头大,因为老夫人的语气不像是夸人,更像是在看值钱的猪肉,估量着价格,想要卖个好价钱。   许娇婀紧随其后走出苑门,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许幼薇。许幼薇背对着她,也就没有看到,春花察觉到,回身看了一眼。   许娇婀很快移开了视线。   “我们走吧。”许幼薇走了几步发现春花没跟上,回头喊她。不去想了,今天有新点心吃,想这些糟心事干嘛。   “是,娘子。”春花应了一声,跟上了许幼薇,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大路往长安苑的方向走着。   ————   太子府。   张医诠正在为顾知泽诊脉,他神色凝重,从顾知泽身上抽了一根银针细细查看,半晌,叹了口气。   “这毒开始蔓延了,我的药压不住了。”   那药是张医诠研究了许幼薇的血液造出来的,能压制住毒素,但是这几天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母蛊突然变强,药效逐渐减弱了。   王猛紧张:“那还有什么法子?这几天殿下发作的愈发频繁了。”   他心道,殿下昨天夜里还神经兮兮的去了许府,好像差点砍了许娘子,不过看情形,应该是被安抚住了,就是不知道许娘子是怎么做到的。   张医诠叹了又叹。   他道:“若是能得她的血,辅以我的药,我有六成把握根除殿下身上的蛊毒。”   只是需要的量难说,为了药效可能还需要很多次,许幼薇身体虚弱,根本不可能撑多久。   他是个医者,更是顾知泽的人,如果必须做出选择,他只能选顾知泽。   王猛一惊,看了看顾知泽的表情。   顾知泽很平静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声音冷冷:“既然压不住,那药就不必再研究了。”   “可是……”   “这六成把握,我不需要,我说过不会杀她,此事以后莫要再提。”   张医诠皱紧了眉头:“如果什么也不做,蛊毒蔓延速度加快,至多半个月就要深入肺腑了。”   “既然解决不了蛊毒,那就解决掉用蛊毒的人。”顾知泽低声道,他看了一眼正在收拾药箱的张医诠,伸手将自己身上的银针拔掉了。   王猛这个时候终于说得上话了:“殿下,二皇子昨日去见过五皇子了,他应该是已经发现了,我们可要现在出手?”   顾知泽笑了一声。   “不用,暂时按兵不动,我们等着看就行了。”   张医诠不再劝阻,他收拾利索,正要出门,撞上了提着鸽子要往里走的李二,李二给张医诠让了个路,兴冲冲地将鸟笼提到顾知泽面前。   “殿下,已经收到第一封信了。”   张医诠听得好奇,他靠着门,也不着急走了:“这是什么?”   王猛大笑两声,解释道:“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我们安在许娘子身边的人传来的信。”   顾知泽凉凉地觑了王猛一眼,王猛讪笑着住了嘴。   “咕咕——”   顾知泽将鸟笼打开,伸手打开鸽子脚上的信筒盖子,取出一小卷信来。王猛李二也想看纸上写了什么,突然发现顾知泽手下动作停了。   抬头一看,顾知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王猛求生欲很强:“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李二你也有事,快点快点,和我一起走。”   “啊?不是我没,唔……”   王猛一把捂住李二的嘴,强行带他出去:“不,你有,走。”张医诠见势不妙,也赶紧溜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室内空荡荡的,只留下了顾知泽,他不慌不忙地展开了信纸。   【许娘子日常观察:   许夫人对许娘子态度奇怪,不够亲近,又异常热情。   许老夫人看中许娘子,希望她能嫁给太子来帮衬许家,但觉得她身体不够健康。   三小姐面临嫁人,对许娘子怀有莫名敌意,目前行动意向不明。   许娘子的院子里,有一个婢女形迹可疑,已记住了样子,准备查探后再另行说明。   药物已经进行了替换,许娘子没有发现。】   许府一团乱麻,顾知泽已经知道,他心中有几分计较,翻开了下一页。上一页还算认真,但到了这一页,内容就有些跑偏了。   【许娘子喜欢吃甜,很讨厌喝药,糕点可以一口气吃三个,药喜欢一口闷。   性格和善,不喜欢与人产生冲突。   表面上没什么爱好,据说喜欢加班,加班一词意义不明,有待补充。   走路喜欢绕远,会奇怪的在走路时揪一下叶子,然后进行分尸。   其余待补充。】   顾知泽:“……”   他捏着这两张薄薄的纸,仿佛能看到许幼薇在眼前揪着叶子的样子,说不清什么感觉,但顾知泽的心情好了许多。   他弯了弯嘴角。   王猛勒着李二一路走出去,直到看不见顾知泽了才放开他。他弹了李二脑门一下:“嗨呀,我之前不是就说了,别管殿下和许娘子这点事吗?”   李二这时候隐约有点反应过来,但是似懂非懂。   王猛拍了拍他,语气感慨:“他们这事呀,铁树开花你懂吧,我看没准能成。”   “殿下能行,许娘子不一定吧?”李二反驳。   王猛也不清楚,他猛地一拍李二肩膀:“算了算了,咱们想这个有什么用,喝酒去吧,别想了。”   两人这时候还没穿过长廊,正巧撞上了文悦。文悦脸上带着柔柔的笑:“两位大人安好。”   王猛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心虚起来,他仔细看了看文悦的表情,心里不由嘀咕,这副样子,她是应该没听到吧。   文悦笑容不变,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越过他们端着托盘走了。   “走走走,喝酒去。”王猛被李二叫回神,应了一声,两个人抛下刚刚发生的,搭伴出去喝酒了。   走过长廊,文悦表情就变了,她狠狠的咬着牙。   她虽然加快了进度,但也还想循序渐进,就还没行动,就听到了王猛这句话。   能成?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会是她想过的最不好的预想?   如果顾知泽真的动了心,还是对心机深沉的许幼薇动的,那她这辈子都别想做顾知泽的人了。   不行,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文悦微握紧了拳,迅速打定了主意,她要冒一次险,一次成功了可以一举翻身的险。 第28章 顺毛 很好,请开始你的表演   三夫人翻了翻手上的绢布册子,找出了一个名字指给许娇婀看。   “老夫人跟我说了几个名字,娘瞧着呀,属谢家的谢杉最合适,这不,赶紧回来问问你的想法,你若是觉得……”   许娇婀沉着脸打断她,声音绷得紧紧的:“谢家穷到上学时衣服都是旧的,娘,你让我嫁去这种人家?”   三夫人摇摇头,嗔怪道:“谢家清贫了些,但是家风正,家中男子四十无子方才可以纳妾,你去了定不吃亏的。”   见许娇婀没有接话,三夫人又道:   “娇婀,娘不是在害你,你爹对我好吧?可还不是有几个妾室,大房亦是如此,唯独二房空荡荡,那都是因为许夫人娘家硬气,才能不纳妾。”   身份有别,许娇婀几乎没怎么见过那几个妾室,三夫人也不愿意说的更多。   她运气好,儿女双全,妾室才压不过她去,大房生不出来,许敛是由个妾室生的,一出生就被大夫人抱走了养大,至今也不知道自己身份,大夫人那样自欺欺人,才叫可怜。   她不想自己的女儿也要过的和她,和大夫人一样。   许娇婀理解不了,她只觉得三夫人疯了:“可我想要过好的生活,我不想过苦日子,娘你从小宠我,就是为了把我养大嫁给一个穷酸人家的吗?”   “老夫人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她给你选的那几个,表面看上去光鲜,背地里怎么样娘比你清楚,那不适合你啊。”   三夫人眉头紧锁,许娇婀被她宠得太过,嫁进了高门才是真的要吃苦头,小门小户,她才护得住她。   许娇婀气笑了,她声音尖利:“那许幼薇呢?她凭什么就能嫁给太子,以后做皇后啊?你怎么不说那个不适合她?”   许娇婀不想承认自己嫉妒许幼薇,但确实又不服气。   许家两个女儿,许幼薇若是也要嫁个寒门子弟,她对这门婚事也不会那么反感了,但许幼薇嫁得好,她以后却可能连和许幼薇平起平坐都不配。   这让一向高傲的许娇婀接受不了,一想到以后是那样的光景,她就恨不得许家从来没有过许幼薇这个人出现。   三夫人不觉得许幼薇有什么好羡慕的,她看得比许娇婀透彻:“许夫人要强,幼薇嫁人后过得怎么样,她不关心,老夫人也是。许家是看重她,但其中滋味谁人能知?”   “我不管!她嫁得比我好,我就是不愿!”   三夫人说也说不通,只得叹道:“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别和她比,嫁人过的是自己的日子,适不适合才是最重要的。”   三夫人走后,许娇婀发了很大的脾气,摔了一屋子东西。   被许娇婀所嫉妒的许幼薇却很惬意,她照常吃吃喝喝懒散地躺了一天,在傍晚,终于找到了新的古代生活的乐趣。   “娘子您瞧,这个颜色是不是很好看。”春花笑着将手中捣臼抬起来给许幼薇看,里面是捣碎了的凤仙花。   许幼薇伸出手来,高兴赞同道:“这个好看诶!”   春花被许幼薇这种不加掩饰的赞叹弄得也开心起来,她本是出于命令才来到许幼薇身边,但几天相处下来,也有几分真情实意了。   她看了看许幼薇清澈的双目,心里不由想,怪不得冷清冷心的太子殿下都愿意亲近。   春花将花汁倒出,加了些明矾,搅匀后细细地抹在许幼薇的指甲上,用布条包裹了缠好:“这便行了,娘子今晚上睡觉时小心着些,明天瞧瞧效果就是。”   许幼薇连忙点头,她已经想好了等明天指甲染了色该配什么衣服了,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岔子的。   春花看了看天色,收拾了一下桌面,道:“娘子,奴婢这便退下了,您若是有事,唤我便好。”   “那你快去休息吧。”许幼薇从不起夜,听了这话也没放在心上。   春花应了声,走时轻轻给许幼薇带上了门。   她这边出去后,许幼薇就躺到了床上,把糕点带着盘子放到了床上,她把袖子拢起来,卷着被子翘着腿,看起了话本。   许幼薇手指缠着布条,翻起页来很是麻烦,但是她还是看得很高兴,这大概是只有现代人才能理解的快乐了:)   “我夜观天象,今晚上一定能睡个好觉。”   从某些角度讲,许幼薇也真的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预言家了。   —————   顾知泽在处理事务,书房空旷多年,虽然摆件精美华贵,却没什么人气,夜晚尤甚,没有灯火的地方显得阴森森的。   蜡烛燃烧着,滴下几滴蜡泪,屋内很安静,只听得见下笔的轻微声响。   “太子殿下,奴婢给您送了汤来。”   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伴随着推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顾知泽手下动作未停,原本的药不管用,已经不必喝了,但为了稳定蛊毒造成的情绪影响,他每晚都要喝一碗添了宁神药物的汤。   文悦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今日极用心的装扮了一番,发髻梳了往日不敢用的款式,戴上了精美的发簪,行走间流苏晃动,眉心处贴了一记花钿,烛光下,说不出的柔美娇意。   “殿下,请用汤。”见顾知泽没看她,文悦脸上笑容一滞,只得出声。   顾知泽放下笔端起了碗。文悦的心随着顾知泽的动作提了起来。碗够到嘴边,他忽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文悦。   文悦心中紧张,她放了不少的药物,但补汤味道足以盖过药味,只要顾知泽喝下去,就算没成事,文悦都能给自己争个一席之地。   “呵。”顾知泽突然笑了一声。   文悦心中不好的预感扩大:“殿下……”   “王猛。”顾知泽将碗放下,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王猛本来在守门,文悦天天送汤,他就直接放了人进去。   此刻听到顾知泽喊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急急地冲了进来。   “殿下,怎么了?”   顾知泽微微颔首,表情平静:“将这碗东西,给她灌下去。”   “殿下!”文悦瞪大了眼,她腿弯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您怎么能……这样对文悦?”   王猛看了一眼药碗,又看了眼双目含泪的文悦,大步走过去将药碗拿起,掐住文悦下巴,直接灌进她嘴里,逼着她喝下去。   文悦咳了几声,咳不出来,流着眼泪瘫在地上。   药效发作的很快,文悦浑身发热,颤抖着撕扯起了自己的衣服,她喘息着:“殿下,殿下……”   她以为顾知泽就算看上去冷血无情,本质应该还是个男人,只要是男人,又怎么逃得掉这种事,殊不知她这番情态,反倒让顾知泽恶心起来。   让他想起了很多不好的事。   王猛见状,赶紧踢了文悦一脚,将她踢远了些:“殿下殿下,莫动怒,明天我就拆了这片地砖。”   “解决了她,自行领罚。”顾知泽眼底满是戾气,他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大步出了门。   王猛看了一眼顾知泽的方向,又看了看还在挣扎的文悦,又怒又气:“你好大的胆子,真是活腻歪了,殿下没亲自杀你,都是嫌弃脏了手。”   他又抽自己一巴掌,怪起了自己看守不力。   文悦已经听不清王猛在说什么,她满心满眼都是成为了顾知泽的妾室后的幻觉,她痴痴地笑起来,呢喃着听不清的呓语。   ——————   许幼薇第二次半夜醒过来看到顾知泽的时候,已经没有第一次的慌张了。   她觉得脸很疼。   睡之前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对月感慨的文艺少女,现在,她觉得她是今晚即将被狼吃了的预言家。   这次她不是被冻醒的,顾知泽也没叫她。   但她还是莫名其妙地醒了过来,她坐起身,和坐在榻上的顾知泽四目相对。   “请问,我们之间是有什么时差吗?”许幼薇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她才看清了顾知泽的脸色,坏的有些让人害怕。   顾知泽盯着她,忽然拿出了一把叶子,递给许幼薇:“揪。”   许幼薇一头雾水,又不敢不接,拿过来看了看,是她院子里长得最好的黄槐决明,就等这几天开花了,顾知泽竟然把叶片全扯下来了。   她辛辛苦苦养了那么久!每天浇水松土的,顾知泽他怎么敢!   许幼薇气得冒烟,她笑容勉强地拿着叶子,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许幼薇伸出了手,顾知泽这才看到许幼薇手上的布条,他皱了皱眉。   许幼薇看着手里可怜的圆润叶片,肥厚适中。她从小有个毛病,见东西会忍不住掐两下,偶尔走在路上会揪一片叶子掐出个十字才算完,但黄槐决明是她一点一点养大的,别说揪片叶子,那都是在供着啊。   她忍了那么久,没想到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顾知泽手上了。要不是打不过他,她早和顾知泽翻脸了。   “你手受伤了?”   许幼薇迷茫了一下,看了看手上布条,解释道:“这是蔻丹,这样子包起来,是防止颜色都被我蹭没了。”   顾知泽没懂,但知道不是伤口也就不追问了。   “殿下,您又……心情不好了?”看着顾知泽纤长的睫毛垂下,形成一小片阴影,许幼薇试探着问道。   顾知泽没想到许幼薇会问,嗯了一声。   许幼薇算是发现了,顾知泽这是拿她当消防员,哪里起火都喊她是吧,等等,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对,算了,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顾知泽不能老这么打扰她睡眠时间啊!这都是很宝贵的!   许幼薇想了想,钻出被窝,将顾知泽拽上去坐下,给他倒了杯热茶,端了盘糕点,把自己咬过的单独拿了出来,将这些放在床上。   都摆好了,做出一副姐妹会谈的架势。   上次顾知泽来找她,两人,主要是她单方面宣布结束了友谊,事后许幼薇自己想了想,也的确是不太好。   这次,别管要说什么,气氛,必须先安排上。   两人对坐,有吃有喝,柔和烛光,贴心夜谈。呵,她就不信还顺不好顾知泽的毛! 第29章 蔻丹 蜗牛是你退我进,你进我钻回壳……   “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的。”许幼薇指了指碟子,糕点做成花瓣的样子,内馅甜甜的,是最近的许幼薇最爱吃的。   顾知泽坐在床上,他有些不习惯这样,但看许幼薇一脸自然,他也就一起瘫了下来。   他捏起来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皱起眉:“太甜了。”许幼薇及时递上茶水,顾知泽喝了一口,眉头才松开了。   看顾知泽吃,许幼薇自己也忍不住咬了一口,她就着茶,高高兴兴吃完了一整个花团子,然后看到顾知泽,才起来自己的目的。   许幼薇坐正了,端正了表情,试图跟顾知泽讲道理:“太子殿下,您知道男女有别吧?大半夜,您最好不要……   我的意思是,您要不然提前告诉我您哪天来,我好准备一下?”   她看了看顾知泽眼尾微红的样子,话在舌尖上滚了一圈,还是没能直接硬气的说出让他滚之类的狠话。   顾知泽觉得东西并不好吃,但是看许幼薇吃就很有意思。   似乎只要待在许幼薇身边,心情就会好起来,那说不清的戾气就会慢慢自行消散尽。   他看着许幼薇。   许幼薇绞尽脑汁,努力组织措词:“其实生活就像是穿着拖鞋跑步,每个人都会摔倒,只不过早晚不一样。”   “拖鞋是什么?”顾知泽打断她。   许幼薇想了想,改口道:“那就不提鞋,光着脚,光着脚跑,我是想说,无论是怎么摔倒的,你就原地躺着睡一觉,万一起点终点是个圈呢,你不就躺赢了嘛。”   顾知泽总算知道许幼薇身上那种懒散的劲是哪里来的了,许幼薇这就是在起点摔倒后干脆搭个房子住起来了吧。   “无聊。”他冷声道。   许幼薇哼了一声:“你扯我叶子,又嫌我无聊,你真难伺候。”最后那句话声音小的几乎是哼哼。   顾知泽原本摘了叶子就是想看她揪着玩,许幼薇不揪,他就时不时拽起一片拿着把玩。   许幼薇看这叶子就心痛得要命,她将所有叶子拢好装起来,塞进抽屉里。   她皱着眉,对顾知泽抱怨道:“院子里的花草你以后都不要摘了,那都是我养的,养起来很辛苦的。”   顾知泽放下叶子,应了一声。他没问许幼薇为什么养,也不问为什么不能摘。但是从今晚上起,王猛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   搜集不同款式的叶子。   许幼薇把叶子都收拾起来后,看到了春花给她涂的凤仙花汁还留在桌子上,昏黄烛火下,花汁的颜色看起来十分好看。   顾知泽还半躺在她的床上:“你在看什么?”   许幼薇回头看了看顾知泽的脸,忽然恶向胆边生:“殿下,我们来玩个好玩的怎么样?”   许幼薇有时候很怕顾知泽,有时候又胆大的厉害,就像是蜗牛,在慢慢试探着底线,一旦顾知泽露出不好的苗头,就可以立即缩回去。   但如果顾知泽不阻止,她就会得寸进尺,这一点,在看到过醉酒状态的许幼薇时,顾知泽就知道了。   “嗯?”   月明星稀,屋内烛光依旧。   许幼薇小心翼翼地给顾知泽手指挨个涂好,顾知泽这个不需要裹起来,因为她也不敢真弄过分了,只浅浅涂了一层就开始晾干。   顾知泽的手比她的大很多,还很凉,等指甲吹干了,她耐不住,把顾知泽的手往被窝里放了放,才换了另一只手涂。   顾知泽没拦着她,他看着许幼薇兴致勃勃,兴起了还夸他:“你手也太白了吧,皮肤也很好诶,就是有点干燥,要不抹点我的护手霜吧。”   许幼薇现在有一种在玩美甲小游戏的感觉,不用氪金,客人还百依百顺。   她上了头,找来了自己的香膏给顾知泽涂手,顾知泽闻了闻,和许幼薇身上香气是一样的,也就没有抗拒,任由许幼薇折腾。   他看着许幼薇,忽然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许幼薇停下来:“没有诶。”   她抹匀了香膏,叹了口气:“我呀,宅斗不行,也没什么本事,我就想早点嫁个人离开许府,能每天晒晒太阳,吃吃喝喝就好了。”   “那你为何叹气?”   许幼薇苦巴巴:“唉,到时候就养不了我这院子的花了,想想还挺不高兴的。”   顾知泽想了想:“你喜欢种花?”   “我都养了这么久了,肯定是有感情了啊。”   许幼薇还没意识到两个人的聊天已经往别的方向跑了,顾知泽有意引导,她浑然不知。   “其实嫁人也不好,我不是很想生孩子,可是……唉,而且万一对方不给我钱花怎么办,可能过得还不如现在。”   许幼薇倒是没想过要嫁给顾知泽的事,她平常吐槽归吐槽,也知道许家有意太子妃的位置,但是顾知泽这么个神经病,能同意包办婚姻就奇了怪了。   他这种都是小说里的暴君配角,活不到大结局的。   顾知泽听许幼薇说着,扯着许幼薇的头发给她打了个结,许幼薇瞪他一眼,顾知泽又乖乖将结解开了。   许幼薇端的那盘子糕点最后基本上都进了许幼薇自己的肚子里,顾知泽只吃了最开头那一个,还嫌弃的要命。   呵,看透你了,挑食鬼。   等到许幼薇把顾知泽的指甲都弄完,已经是许久之后的事了,顾知泽还没有睡意,她却已经哈欠连天,困得厉害。   “你早点……早点走啊,我就不送了……”   顾知泽扯了扯许幼薇的头发,许幼薇脸埋在被里,没什么反应。   他又去碰许幼薇的手指,许幼薇猛地弹起来:“不行,这个不能碰!”然后又困得栽倒下去。   顾知泽:“……”   顾知泽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甲上涂着浅浅的一层粉色,虽然不难看,但是配着他的大手,说不出的怪异,味道似乎也没有许幼薇身上那个闻着舒服。   而且一安静下来,连空气都有几分难忍了。   顾知泽将被子扯开,推了推许幼薇:“我睡不着。”   许幼薇迷糊着道:“闭着眼睛数羊,数到一千就睡着了,睡不着你来打我。”   顾知泽沉默了一会,又去推她。   “你干嘛啊,”许幼薇要崩溃了,她苦着脸,抱紧了被子团成团:“我好想睡觉了,下次再玩,好殿下,你放过我吧。”   这次顾知泽没有叫她,许幼薇进入梦乡之前,迷迷糊糊地想:这男人原来是吃撒娇这一套的吗,好肤浅。   顾知泽沉默着看了看被许幼薇自己蹭掉了的,手指上缠着的布条。   半晌,他哼了一声。   ——————   “嘶……”   顾苓吸了一口冷气,捂着腰上的伤口,以剑撑地,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   “该死的顾晟,”他咬着牙,额上满是汗,“若我得归,这仇我绝不会忘记。”   顾晟邀请他去府上,他走到半路却被人追杀。   因为不知道顾晟已经看穿他装傻,没有防备,没带那么多手下,车夫也被人收买,硬生生带着他跑出了京城。   他拼尽力气才杀掉了那两个杀手,被装死的车夫捅了一刀,虽然不致命,但身处荒郊野外,血流不止又得不到医治,他必死无疑。   他眼前已经是一片白茫茫,汗珠落下滴进眼睛里,让他看不清眼前。   “你没事吧?”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伴随着一阵慌乱的衣角摩擦声。   顾苓感觉自己被人扶住,他拽住那人衣角,勉强说了一句“救我”后,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宁兰是庄子上一个好心婆子捡来的孩子,她生性单纯,又没见过外人,见此慌了神,费力将人抬起来,声音慌乱:“你没事吧?”   她小时候看过一点医术,看到顾知泽腰间血流不止,就近找了几个能用的草药,扯了几截裙子布料,将顾苓身上的伤敷上药缠好。   然后,使尽了力气将他往山下拖。   路过溪边时,和正在洗衣服的许谈瑶撞上了。许谈瑶衣服换的勤,这个时候也只有她在,她冷眼看着气喘吁吁的宁兰。   视线却在看到她背后昏迷的顾苓时,凝住了。   许谈瑶大惊失色:这不是五皇子顾苓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宁兰看到许谈瑶的视线,不知道许谈瑶是因为什么变了脸色,只急急解释:“许娘子!娘子你可不要跟我娘说这件事,我就是看他可怜……”   许谈瑶忽然想起了前世大婚之前听到的谣言,那时候有人在她身边说,五皇子府里藏了一个娘子,长相清秀,却很得顾苓心意。   但顾苓虽然是个傻子,这种话也就是说出来听听,谁也没有相信的。   那个谣传的女子叫什么来着?是叫……汀兰!宁兰?   “没事。”许谈瑶心中飞快地晃过了许多东西。   王婆子生了病,好些天没来她这里,这一片荒的厉害,洗衣服的婆子早就都洗完了回去了,这个时候什么人也没有。   她一直在等待的那个机会,能不能抓住,似乎就要看她够不够狠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许娘子我先走了啊。”宁兰脸上带着有些傻气的笑,转过身想走。   许谈瑶眼中闪过狠色,她来不及想其他,弯腰拿起洗衣服的木槌,狠狠地打在宁兰的后脑勺上。   “啊!”   宁兰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一声痛呼,倒了下去。顾苓身上带血,倒在宁兰的背上,但他失血过多,喘气声重了些,人却没有醒过来。   许谈瑶喘着粗气,手抖得厉害。她以前害过许幼薇,但也没有亲自动过手,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她身边没有人,又不能看着宁兰将人带走。   因为,她要顶替宁兰的这份救命之恩。   如果说她以前无权无势,斗不过许幼薇,如果有将来一定是皇帝的顾苓帮她呢?凭着救命之恩,宁兰得不到什么,但是如果是她,凭着身份,她就可以坐上皇后的位子。   所以,宁兰不能不除。   人只有死了才能保守住秘密,活的,都只能是隐患。   她狠下心来,把没了生息的宁兰推进水里,将顾苓拖进自己房间,将房门上了锁,又回来。   这池塘不深,她拿着棍子戳了戳淤泥,直到确保不是有心人深挖,就一定找不到才停手为止。   “对不起,我会给婆婆足够的银钱的,你莫要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许谈瑶抖着手将水泼在周围有血迹的地方,全部冲了个干净。   清理完痕迹,她才慌乱地回到院子去。   天很快黑下来,收养宁兰的婆子发现不对,找遍了庄子寻不到人,撕心裂肺地在外面喊了一晚上宁兰的名字。   这天晚上惊动了许多人,但许谈瑶根本不敢出门去看。她听着婆子渗人的哭嚎,失眠到天亮。   —————   许幼薇早上醒的时候,顾知泽人已经走了。   她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许幼薇想要理顺一下睡得有些乱的头发,刚一抬手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手指上每一截布条,春花都精致地打了对结,仔仔细细,像蝴蝶结一样可爱,但小指上那个,明显不一样了,是个丑丑的死扣。   许幼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好像知道这是谁干的。 第30章 自由 天有情天亦老,别摘它好不好……   天未亮,晨露欲滴,婢女们全都收拾着起来了,这是最忙碌的时候,因为要提前准备好,方便主子们起来。   “秋月!今天早上该你去拿衣服了,赶紧些去,别让那边的人等急了。”   秋月烦躁地踢了一脚地面的杂物,应声道:“来了来了。”   婢女的生活不轻松,她不受欢迎,其他婢女又有意孤立她,重活都分给了她,起得早又睡得晚,秋月被折腾的脾气都坏了许多。   其他婢女走得早,她出去以后,屋里就空了下来。   “咿呀——”   春花看着秋月走了才推开门,她打量了一下屋里,轻轻地踏过门槛。婢女们是住在一起的,十个人一个通铺,柜子都是在一处的,自行管理。   其他婢女对秋月的感官很一致,基本都不是很好,觉得秋月独来独往,总想着讨好主子翻身,因而秋月的床铺在最角落里,柜子也是唯一一个上了锁的。   春花面容镇定,动作迅速,她先摸了一遍床铺,没发现什么。春花从发间取下一根细钗,三两下就将柜子上的锁打开了。   打开柜子门,里面是一堆破旧衣物,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春花没发现奇怪的东西,沉思着,往后稍微退了几步。她总觉得这柜子哪里不太一样。   想了一下,春花关上柜子门,摸了摸,又打开两个相邻的柜子门,总算发现哪里不对了:秋月的柜子里看起来很挤,比周围柜子窄了不止一圈。   春花试探着拽着柜壁往外拉了拉,直接将柜子夹层抽了出来,里面是几个纸包盛装的药粉,和一包银子。   她打开粉包嗅了嗅,果然是那天那奇怪的药味,她拿出一包样子相似的粉末,将两种药粉交换,细致地复原之前的样子,将柜子锁上了。   春花从婢女住所走出来,这边的人都已经被她调走了,不会有人发现她曾经来过,春花一边思索,一边走回住处。   她现在是许幼薇身边的一等婢女,只负责照顾许幼薇,地位水涨船高,是唯一可以单人住一间的。   她斟酌着下笔,写下一封信件,将药粉卷着信纸装进信筒,推开窗子吹了一声口哨,唤来了她用来和太子府交接情况的信鸽。   信鸽一声未叫显得很安静,春花将信筒给它装好,鼓励地摸了摸它的头:“去吧。”鸽子飞走后,她洗净了手,看了看时辰。   这个时候,许幼薇应该要起来了,其他人都开始忙活了,春花也该去准备了,她的任务是要赶在早些的时候将一切都准备好再去找许幼薇。   许幼薇的确已经起了,她正坐着发呆,反复在看自己的手。   春花推开门,将洗漱用具放在床边上,转头去看许幼薇,她柔声道:“娘子,奴婢给您解开吧?”许幼薇摊开手给春花看,春花手指一勾,将布条一路从大拇指解到小拇指,再……   再就解不开了。   那个死扣单单只是丑也就算了,还十分结实,在许幼薇此物无银三百两的尴尬笑容里,春花第一次觉得,装一个瞎子真难。   最后没有办法,只得取绣衣服用的剪刀才剪开了,其他手指都还好,小指上的颜色糊成了一团,不过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许幼薇在心里默默骂了几句顾知泽。   “娘子,药煎好了。”秋月端着药碗进来,将药碗放在了桌子上,人却意外没走。春花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也没拦她。   “咳咳,这药好苦啊。”许幼薇秉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态一口喝完,喝的太急还呛了一口,苦的整个脸都皱了起来。   秋月见到碗底空荡荡的,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便是成了。   春花一边给许幼薇顺气,一边悄悄打量秋月,心里想,纵使药已经换掉,但这样留着终究是个隐患,该找个机会偷偷解决了才行。   喝过了药,天已经完全亮起来了,许夫人派的人来的时候,许幼薇正在浇花,边浇边恼。   顾知泽他没心,她那么可爱的黄槐决明,现在却成了这样子光秃秃的一团,在一圈姹紫嫣红的蓬勃生长中格外显眼。   许幼薇浇着花哼着歌,口信是春花去听完了然后传给她听的。   “又是什么宴会?我不去我不去。”刚听了个开头,许幼薇就觉得自己头痛起来。   之前的各种宴会经历都太糟心了,现在许幼薇一听到“宴会”这个词都有点过敏了,她就想当个混吃混喝等死的死肥宅,就这样都不行吗。   “还有,我什么时候同意的?我怎么不知道?”   许幼薇一脸懵的回想了下,好像是之前她在太子府睡了一觉回来后,许夫人的确和她说了什么来着……但是她那时候根本没注意听啊!   春花现在只管许幼薇开不开心,见状便道:“娘子若是不想去,拒绝便是了。”有太子在背后,不去也没什么所谓。   许幼薇不知道这个,她思考了一下:“也对,我现在还喝着药呢,装病不就是了嘛。”   这种偷懒好理由,不用白不用。   另一边,许娇婀也收到了消息,但她知道的更多更详细,这次宴会是京城王家夫人办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相亲。   这样的宴会时不时的就有一场,多是各家夫人带着子女前去,王夫人也有私心,想借此机会给自己小儿子相看一个。三夫人相中了谢家,正巧,这次宴会谢家夫人也要去,还会带上独子谢杉。   许家尚未分家,最有话语权的除了许老夫人就是许夫人,三夫人央了许夫人带上许娇婀,这样见完了谢家公子,没准许娇婀就能自己想通同意了。   许娇婀没想到三夫人还不罢休,气得又摔了一屋子东西,她拿起装了花枝的花瓶狠狠砸碎,摔的一地碎片,花枝躺在地上,好不凄凉。   “凭什么!”许娇婀发泄完,冷静了下来。   她现在生闷气一点用也没有,倒不如想想办法,反正她绝不嫁谢家,有什么办法能让三夫人回心转意呢?她这边是没什么办法了,好话坏话都说了。   那就只能从谢家那边下手了,如果谢杉有了想要娶的人,三夫人还能逼迫她去嫁给谢杉吗?   门外的婢女们不敢进来,听见响动又不得不问:“许三娘子,您别气了,小心伤着您!”   许娘子,许……许幼薇!   许娇婀一惊,她的心砰砰砰的跳起来,如果谢杉和许幼薇成了一对,许家就剩下她一个适龄姑娘,那太子妃的位置——   不就也只能落到她的头上了?   皇后现在看中的又不可能是许幼薇这个人,无非是看中了背后许家,许家那个女儿嫁过去还不是一样?太子可能因为容貌对许幼薇多看几眼,但她许娇婀也没差到哪去啊,她哪点会不比一个三天两头生病,不知道哪天就会没了的病秧子强。   她越想越激动,仿佛已经预见了美好的未来。   但是稍稍镇定下来,许娇婀想到一个问题,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撮合了许幼薇和谢杉,又不会惹人怀疑呢?   她眼神瞥见地上她刚刚摔碎的花瓶里的花枝,沾了水的粉色花瓣静静散落在地上,阳光洒在地上,像一层薄纱笼罩着花朵。   许娇婀忽然想起不久之前上香那一次,她亲眼看着许幼薇拿走了,只有她误碰后会起红疹的花瓣的事。   如果……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许娇婀猛地推开门,对着门外跪成一片的婢女道:“都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摘花,今晚上我要泡澡。”   许娇婀经常这样,想一出是一出,脾气时坏时好,婢女们全都已经习惯了,齐齐应声。   —————   顾苓醒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中午了。   他躺在一张床上,屋内摆设看起来是个女儿家,应该是之前救他的那个娘子家里。贸然到了一个新环境,顾苓放松不下来,他微微起身看了看,衣服没有被换过,上面还有些血迹。   腰间被缠了上一块布条,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草药,止住了血。   顾苓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是一块淡蓝色,有些粗糙的布,边角绣着一朵小花,应该是那人撕下了裙摆给他包扎上了,应该是个会些医术,又心地善良的女子。   “你醒了?”许谈瑶早就听见响动,装作是无意地走进来,她极力维持住表情。她不敢说更多,只看着顾苓,因为许谈瑶在赌,赌顾苓晕倒之前没有看清宁兰的样子,她可以顺利混过去。   顾苓看到许谈瑶,先是一惊,他奇花宴上见过许谈瑶五支同投,认得出来这是许府的许大娘子。他心里快速地划过了什么,但是太快,他没能抓住,只感觉出有些奇怪。   他对许谈瑶有些初始的好感,更别说许谈瑶还是她的救命恩人,这时候也不打算再隐瞒下去了。   “是你救了我?你不是生了重病需要……”顾苓迟疑道。   许谈瑶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赌成功了,她做出一副哀伤样子,不去问顾苓为什么不是傻子之类的事:“殿下莫要追问了,都是身不由己。”   顾苓明白了,感同身受,纵然心中还有许多疑虑,他也不再询问。   许谈瑶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裙,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殿下伤得不轻,谈瑶熬了粥,殿下喝点吧。”   顾苓看着入眼的蓝色,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蓝色布条,反应过来后,道:   “好。”   —————   “秋月,娘子那桌上缺了糕点,我抽不开身,你出去买了吧?”   这时候人多,不像前几天脸生的时候,秋月正愁找不到理由出门,赶紧应了:“好的,我这就去。”   她喜上眉梢,小跑回屋子拿起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塞进怀里。她太激动,没注意不远处跟着她的春花的目光。   身契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待她拿到自己真正的身契,就可以直接跑了。秋月穿过小路,到了后院门口,那人还记得她:“又是你啊?”   “是啊,娘子那边催的急,我这便出去了。”秋月点点头,抓紧了手上包袱,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才走出了后门。   春花听清了,神情凝重。她没有直接跟上去,在墙门借着树丛掩护,选了一处好落脚的,脚尖一点,轻松越过院门。   她远远地跟着秋月,看见秋月拐进巷子口,春花佯装路过,看清了巷子里有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两个人正对着说话。   秋月道:“东西是我看着她喝下去的,应该可以了吧?”两包药进了口,就是阎王爷也留不了许幼薇。   破劫很满意,他夸赞秋月:“老刘说得对,你真的很适合当一个杀手,可惜却一心只想着要自由离开这里。”   “别废话,”秋月急了:“事情已经办妥,把银子和身契给我,我现在就要走。”   “你别急啊。”破劫表面上答应了,手作势伸向怀中,却不是拿出银子,而是摸出一把匕首来。   他一手捂住了秋月的嘴,一手握着匕首狠狠扎进秋月胸口。   “唔!”   秋月眼睛瞪大,挣扎了起来,破劫死死摁住她,手下愈发用力。他喘着粗气道:“你活着,瑶瑶就始终有被发现的风险,对不起,为了她,我也没有办法。”   秋月没了挣扎,身子倒下去,她一息尚存,眼角渗出泪来,勉强做了个口型,破劫看懂了,他看着自己手上温热的血,叹了口气。   “投个好胎吧,我已经不能回头了,等到了阴曹地府我加倍赎罪。对不起,月儿,你莫怪我。”   月儿两个字,他念的尤为艰难。   秋月恍恍惚惚,她不叫秋月,她叫月儿,没有姓,无父无母,一辈子都在泥潭里挣扎,她什么都肯做,只想有那么一天能离开这些腌臜事,最后却还是死在这些事里,大概是报应吧。   包袱掉在地上,她攒了许久的银子滚了出来,有零碎的,有完整的,有新的,有旧的。   春花越过一处墙头,半靠在高处看到这一幕,柔和的面容显得十分沉静。那男人似乎很是不安,侧了侧脸,眼下一颗小痣露了出来。春花不知道那就是破劫,但如实记下了长相。   至于秋月……本来也不算是个好人,春花也无意探寻她背后的故事,已经被人杀了,那也不再需要她动手解决了。   春花不想打草惊蛇,也就没有声张,她四下看了看,悄悄退了回去,并迅速将这件事以信传给了顾知泽。 第31章 香包 让你看看,什么叫神回避   “下毒人心思恶毒,这药若是真的服用,只会使人日渐虚弱,最终……”张医诠紧皱着眉头,脸色凝重,“这药阴损,极伤身体。”   李二拿着两个药包,翻了个面轻轻拍了拍,讥讽道:“殿下不是说了吗,许大娘子的狗下的药,怎么送来的,那就要怎么完完整整地送回去。”   “这难道是要……唉,算了,殿下在哪里?”张医诠叹了口气,干脆不追问这个,问起顾知泽去处。   王猛因为之前文悦那件事看守不力,被罚了三十个板子,纵使他身体强健,但也要躺上几天了,如今伤还没好,疼的龇牙咧嘴,所以也就没来。李二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小声道:   “殿下的事,我这……怎么敢说啊。”   张医诠看了眼李二的表情,摸了下自己的胡子,啧道:“那不消说,我已经大概知道了。”   ——————   许府。   屋子内,许娇婀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一个婢女谨慎地走进来,关上了门,许娇婀见了她,眼前一亮。   她拽住人,半是急切半是威胁,问道:“东西送到许幼薇那里了吗?”   “回娘子,送到了,没让人瞧见,我悄悄挂在窗户上了。”那婢女低着头,声音颤抖,生怕被许娇婀责骂。   许娇婀本有些不满,但是想了想,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恨恨道:“算了,应该也够了,你明天记得去盯着许幼薇,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是。”   她命人将装了花瓣的香包送过去,还特意找了脸生的婢女去做,反正这一院子的卖身契都握在她手里,没有敢说不从的,况且又不是什么毒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香包罢了。   此时此刻,长安苑。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婢女们都已经休息去了,院子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顾知泽慢悠悠地走着,他拿着一把各式各样的叶子,路过许幼薇的小花园,低下身子看了看许幼薇种的那一小片。   其中的黄槐决明被他揪光了叶子,很是显眼。顾知泽可没有什么愧疚的心情,他目不斜视地起身穿过园子,一直走到许幼薇这边的窗子旁边。   “春花,好啦,你快去休息吧。”顾知泽听见许幼薇强装镇定的语气,十分有趣,他摁住窗户的手停下来。   顾知泽视线移到上方,他摸了下悬挂在窗户边上的陌生香包,又捏了捏,看手感,里面应该是装满了花瓣。   “娘子,您最近睡得很早,是身体不舒服吗?”春花略微有些担忧,许幼薇最近天不黑就开始说自己要睡觉,还要求整个院子都去休息,实在是有些反常。   “咳咳咳咳……”许幼薇掩面咳嗽了几声。最近顾知泽不知道怎么了,天天来她这里蹭吃蹭喝,频率越来越高,为了想办法掩饰,她头发都快要愁的掉光了。   不能提,怎么感觉一提这件事,她身上好像都有点痒起来了,这是愁的要过敏了吗?   许幼薇摆摆手,道:“没事的,你把东西都放下,快去休息吧,我马上就睡。”   睡当然是不可能睡的,只有吃吃东西再玩一会这样子,才能维持生活的。   春花看着许幼薇躲躲闪闪的眼神,隐约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讪笑一声不再追问,提着裙子行过了礼快速地退了出去。   春花退了出去,顾知泽直接推开窗子,许幼薇在床上滚着转过身看他,一点也不意外:“你来啦。”   顾知泽嗯了一声,将窗户上悬着的香包扯下来,扔到身后的花园里:“太丑了。”   许幼薇还没看清是什么,来不及也不打算阻止,但她觉得顾知泽是在质疑她的审美,忍不住抗议道:“这不是我挂的,我都没看到过这个东西。”   顾知泽进来后十分自然地在榻上坐了下来,许幼薇爬下床,小跑着把先前藏起来的吃的挨个找出来,摆在床上。   顾知泽也习惯了和她一起瘫在床上吃东西,但他看了看,对东西很有意见:“为什么基本上都是甜的?”   “因为厨子们不知道你的口味啊。”许幼薇端了一杯茶递给顾知泽,甩锅甩的很自然,完全看不出假话样子,反正她才不会说是自己更喜欢吃甜的,小厨房更习惯做甜食呢。   顾知泽皱眉看着面前的东西,最后挑剔地拿起了一只小猪样子的甜包,这是许幼薇指导着小厨房做的,她极力推荐:   “你吃吃看这个!这个不是特别甜。”   许幼薇脑袋刚一靠近了些,顾知泽忽然就伸出两指捏住她的脸,仔细看了看:“你脸上起了些红疹。”不仔细看不明显,只是在脖子上到耳边隐隐约约冒了些。   许幼薇没抗拒,她疑惑的回想了一下:“怪不得有点痒……估计是碰到什么了吧。”   不说还好,一说她就觉出痒意了,伸手想要去挠,被顾知泽以手肘压住,不能动弹。   许幼薇挣脱不开,只好颓废地放下手,就那样躺着,和顾知泽说话分散注意力:“最近天气反复无常,很容易感冒啊。”   “哦。”   “这几天我们小厨房多了一道菜,叫糖醋炸肉,很好吃,下次请你吃啊。”   “不吃。”   “对了,我听说过几天会有什么花灯会,你看过花灯吗?”   “没有。”   顾知泽边回复边摁住许幼薇,他拿起小猪甜包咬了一口,果然不是特别甜,里面是糯糯的豆沙馅。   “怎么样,”许幼薇见状赶紧邀功,“没那么甜吧,这可是我特意嘱咐小厨房的。”   顾知泽好笑,晃了晃小猪的脑袋:“所以这个样子……是按照你捏的?”   许幼薇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娘子,您睡下了吗?许夫人来了。”就在这时,春花的声音突兀的由远及近传过来,许幼薇的白眼刚翻完,被吓得差点抽筋。   “许夫人?”淦,那顾知泽要是被发现她就完了!   许幼薇手忙脚乱的爬下床,推着顾知泽想让他走,紧接着又听见春花有些刻意的高声。   “许夫人您慢些,有什么急事也不急于一时,娘子应该刚刚睡下呢。”   “不行不行,这边!”窗子不能走了,她试图把顾知泽往衣柜里塞,但是衣服太多,顾知泽人太大只,根本塞不进去。   许幼薇左看右看,最后心一横,把顾知泽推到床上的最里面。   “顾知泽,殿下,算我求你的,一会别出声行吗?”她恳求着,一边把吃的全部放到榻上找了东西盖住。   然后回到床上,被子一盖,帐子一放。许幼薇还把头发揉乱,衣服弄出了些褶皱来,装成刚刚睡醒的样子。   “……”   顾知泽也不挣扎,他就那样平静地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许幼薇,许幼薇被盯得心虚,转过去然后背着身抬起被子把顾知泽盖住了。   “幼幼,你睡了吗?”许夫人捏着帕巾跨过门槛,瞧见许幼薇的样子,还以为她真的是被吵醒了,没敢再进。   许幼薇现在对付许夫人很有心得,她装出刚刚睡醒的样子,问道:“母亲,今天我身子不适就睡的早了些,怎么了吗?”   身体不舒服就像是个百试百灵的秘方,许夫人几乎是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啊?那怎么样,用不用叫大夫再看看啊?”   许幼薇赶紧道:“不用不用,就是多休息一下就好。”言下之意就是,我要睡觉了,是经典的赶人送客大法。   春花跟在许夫人后面,许夫人的婢女们则站得远远的,她低着头给许幼薇搭腔:“夫人,娘子今天是有点不适,这才早早歇下了。”   许夫人往屋子里走近了几步,但到底是没靠近床边,她干笑了笑,道:“幼幼啊,娘这次来呢,主要是想和你说说王夫人宴会的事。”   “但既然你不舒服,那我就长话短说。”许夫人示意春花把门关上,她转了转,最后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许幼薇为了不碰到顾知泽,离床里边很远,脚伸出来后有点冷,她默默缩了回去了一些,却不小心碰到了顾知泽。   这人完全在被子里,居然比她还冷。   “这宴会呀,最好还是要去,虽说你已经被皇后看重,但这事只要没定下就还悬着,你的名气不能低,才有筹码可以用啊。”许夫人自认为苦口婆心,看着许幼薇凝重的神情十分欣慰。   许幼薇趁着许夫人不注意,在被子底下悄悄挣扎了一下。   她刚刚就是下意识伸手想挠挠脸,被顾知泽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凉得很,许幼薇又怕许夫人发现,最后只好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生怕被看出什么来。   许夫人赞叹道:“幼幼,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皇上寿辰将近,皇后和太子若是真的有意,到时候也该谈谈婚事了。”   “这个还不急吧?”许幼薇哈哈了几声,试图打断许夫人。   许夫人嗔怪:“怎么会不急,太子今年也不小了,你若是得以当上太子妃,进度快些明年就该有个孩子了,到时候地位最稳,谁越得过你去。”   许幼薇心如死灰,不知道是该捂住顾知泽的耳朵,还是该堵住许夫人的嘴。   被疑似婚约对象亲耳听见这些,也就还好顾知泽不怎么算一般人,否则她真的要当场爆炸成烟花才能抑制住内心的尴尬了。   “好了,那我就不打搅你休息了。”许夫人说了一堆,才算消停了下来,打开门准备走。   许幼薇刚想松口气,许夫人又转了回来,好奇道:“幼幼,你这被子怎么看起来有些鼓?”   她板着脸:“因为我胖了。”有理有据,死亡回答。   “幼幼你现在真会开玩笑,娘这就走了。”许夫人摆着手笑了笑,这次真正退了出去。   春花低着头行礼,柔声道:“夫人慢走。”   许夫人在,许幼薇的心始终悬着,现在许夫人走了,她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送走了许夫人,春花又折回来,站在门外,恭恭敬敬的问:“娘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没了,你也去休息吧。”许幼薇觉得这个时候的春花好像有些过分的恭敬了,有点奇怪,不过这想法也就是一瞬,她也没往心里去。   等到周围重新安静下来,许幼薇长长地松了口气:“呼。”   “幼幼?”顾知泽掀开被子坐起来,重复了一遍许夫人的叫法。   许幼薇惊魂未定,一想起让自己这么紧张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刚刚她在还许夫人面前承认是自己胖了,许幼薇有点想咬人,她很没好气的应声:“干嘛?”   顾知泽看着许幼薇这种发脾气的样子很想笑,但是强忍住了,他摆出一个冷脸来,捏住许幼薇的后颈将她拎起来: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算算刚刚的账了?”   他发现许幼薇真是顺杆子爬的一把好手,前段时间还怕他怕得不行,现在就敢这样对他了,虽然,都并不是真的惹人厌恶。   许幼薇还是怕顾知泽的冷脸的,但是又不是以前那么怕,她往身后一倒,瘫在床上摊成一张饼,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大声道:“我睡着了!”   顾知泽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放开她,大笑出声。   许幼薇眯着眼偷看顾知泽表情,见顾知泽没有生气的样子,才知道自己又是被骗了,她瘪了瘪嘴,把脸埋进被子里,恨恨地掐着顾知泽带来的叶片,把其当成顾知泽一样,进行了爱的教育。   顾知泽笑够了,停了下来,他忽然认真的问许幼薇:   “你想住在太子府吗?” 第32章 谈论 互惠好互利妙,感情开始呱呱叫……   听完顾知泽的话,许幼薇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天家的房子还能转让吗?她如果住太子府,真的不会被骂吗?   然后她诡异的反应过来,顾知泽说的,应该是指嫁进去。   “……”两个人四目相对。   许幼薇拍了拍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现在还不清醒,干干的笑了一声:“你说的,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是。”顾知泽点了点头。   许幼薇笑不出来了,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不愿意吧,好像也没有那么不情愿,说愿意呢,似乎又有些犹豫。   其实往心底想法深挖,许幼薇有点矫情,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顾知泽。   这东西虚无缥缈,她处境又不是很好,按照常理说,顾知泽开口时,管他是心血来潮还是怎么样,她就该立刻先答应了再说。   但是她心里又实在犹豫,许幼薇自己也说不出是因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的迟疑起来。   两个人都已经到了这种能天天晚上见面聊天的地步了,虽然她吧,是被迫转为主动,但也不能否认,顾知泽在她心里再也不是单一的纸片人形象了。相见的次数越多,她越不害怕他。   顾知泽看着她纠结,把许幼薇捏完了的叶子往她乱糟糟的头发上放。他状似无意的开口道:“是有什么顾虑吗?”   “我不知道。”许幼薇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老老实实的说。   顾知泽:“可以早点嫁个人离开许府,可以晒太阳,吃吃喝喝也可以,可以种花,我不喜欢小孩,钱都可以给你。”   完蛋,这简直就是完美生活啊,谁能拒绝得了。   许幼薇心动了,但她还想挣扎一下:“可是,我……”   嫁给别人都好说,顾知泽这虽然偏离了剧情,但是谁也不能完全保证以后不那个什么了啊。   而且还有许夫人说的皇上寿宴,那不就是五皇子说要娶许谈瑶的时候了?虽然许谈瑶去了庄子上,但是这……而且,顾知泽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想要娶她呢?   她越想心里越没底,越想越纠结。   顾知泽把叶子全部放到了许幼薇的头发上,一片一片,把许幼薇的头发弄得和草窝一样,许幼薇还在纠结着,浑然不知。   “你在想什么?”   许幼薇有气无力:“我在想你为什么要娶我。”   两个人都没什么害羞的意思,顾知泽坦然道:“因为我中了蛊毒,而你身上的蛊毒,可以解我的毒。”   “那你之前还想杀我?”许幼薇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她真的觉得顾知泽有病,那不更应该好声好气,将她供起来吗。   顾知泽看穿了她的想法,声音凉凉:“因为你很古怪,既想看见你,又想杀了你。”   许幼薇:“对不起,我不问了,您随便看。”   顾知泽嗤笑一声。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解毒,但更多的,顾知泽自己也说不清,但既然不杀她了,那在明白到底是个什么说不清之前,这个人就必须,也只能待在他身边才行。   有了理由,许幼薇就不纠结了,这就好比是各取所需,顾知泽需要她解个毒,她需要借着顾知泽脱离许府,互惠互利,双赢啊。   许幼薇看着顾知泽的脸,上面似乎写了“我很傻请快点来骗我感情骗我钱”一行字,亮的晃眼。   这种好事,简直是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顾知泽人虽然有病了点,但真的是她最好的选择了,以后就算顾知泽毒解了,他们两个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充其量就是被抛弃而已。   等她攒够了钱,被抛弃了,就自己买套房子住进去继续当肥宅,这种生活,它不香吗?   香,真是太香了。   许幼薇爬起来,表情变得谄媚起来:“我许幼薇就是饿死,死外面,从这里滚下去,也……不能拒绝殿下您啊!”   以前讨好那叫为了苟命,现在讨好算是为了以后日子舒服,许幼薇殷勤地递上茶杯:“殿下,您渴了吗,要不要喝口水?我给您倒一杯。”   顾知泽:“……”   许幼薇下定决心,以后要给顾知泽安排上咸味糕点,甜的就再也不吃了,顾知泽朝东,她绝不往西,这样等以后脱身,顾知泽没准还能念及旧情多给点钱。   她忽然想起了宴会一事:“那相亲宴会,我还要去吗?”   这意思就是不想去,顾知泽看着许幼薇发愁的样子,摁住她的眉心,防止打结:“不用去。”   许幼薇哦了一声,顺着手指的力道躺下来,顾知泽也直接倒在她身旁。   烛火微弱,许幼薇看了看顾知泽,他也瘫着,但颜值不一样,许幼薇瘫着还勉强够得上是死咸鱼姿势,顾知泽那真的就只能说是随性,半点坏词也搭不上边。   莫得办法,谁让他长得好看呢。   许幼薇看着顾知泽比她好看多了的脸,日常怀疑自己也许才更像个男的。   又是一夜平安夜过去了。   第二天起来的预言家许幼薇,觉得自己昨晚上说得很对,甜食是真的不能再吃了。因为这几天吃甜太多,她脸上居然长痘了,还是长在最明显的脸中间。   “淦,这就很离谱。”许幼薇拿着镜子看着。   春花担忧地站在她身后,道:“娘子,明天您就要去宴会了,看这痘痘应该一时半会是消不下去了,奴婢先为您找幅面纱戴上吧。”   许幼薇本来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但想了想,戴着面纱不就正好不用摆表情了吗,就算别人主动来聊天,看到她面纱估计也不用聊下去了。   她立刻改了主意:“拿,拿最厚的那块!务必遮的死死的。”   谁也别想看见我的脸!   许幼薇戴着面纱出去浇了一遍园子,她心头最大的石头,关于怎么离开许府的那块,已经被顾知泽捶成了渣渣。   她心里轻松,看哪都顺眼,就在花园里晃了几圈才回去吃饭。   负责偷偷监视她的婢女本来在扫地,见到许幼薇戴着面纱的样子,看看四下无人,急急地跑回去汇报情况。   许幼薇完全没发现这件事。   她吃的就是昨晚上和顾知泽说过的糖醋炸肉,这道菜最近独得她恩宠,可惜脸上长了痘,许幼薇不敢吃多,吃了两块就在春花的眼神中放下了筷子,败下阵来。   以后到太子府没人管了,她要一天吃八顿!   饭后,春花收拾起了院子。   她在角落里发现了昨晚上被顾知泽扔了的香包,春花捡起来看了看,还以为是谁掉的,拿起来询问:“这是谁掉的?”   许幼薇隔着窗子瞧见了,随口回道:“找不到主,这个不知道是谁挂在我窗子上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春花觉出不对劲来。   她闻了闻香包味道,又打开看了看。许幼薇本身是个现代崽不太清楚,但是春花很清楚,平常的香包如果要放花瓣,一般都会选择重香味轻形体的不同几种花,混着做才合适。   但是这个香包,花瓣选了同一种花不说,花瓣呈浅粉色,好看是好看,但是没什么香味,嗅起来反而是一股苦涩的味道。   不太对。   谁会本末倒置,做一个苦味的香包悄悄挂在许幼薇窗子边上呢?   春花捏着香包,看着上面张扬的绣纹,莫名地想起了之前和许幼薇一起去寿喜苑时,她看到的许三娘子背后看许幼薇的眼神。   她喊来这段时间守门的人,悄悄问了最近院子有没有来新的面孔,小婢女不解其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说是的确有几个其他院子来的,哪个院子的都有。   春花面色凝重,心想,不管这香包谁送来的,都还好许幼薇够聪明,没有近身,不然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事来。   她这边想完,许幼薇就打了个喷嚏:“奇怪,感冒了吗?”   另一边,许娇婀也收到了消息。   知道许幼薇莫名其妙地戴上了面纱,她心头一喜,看样子是成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她找来一个婢女,将一封信塞进婢女手里。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将这封信,悄悄交到谢家谢杉手上,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是谁送的信,否则以后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比我清楚。”   这个婢女是许娇婀的心腹,身契被捏在许娇婀手里,不敢不从,只得连声称是。许娇婀打完了一棒,满意的给起了甜枣:   “若是你做的好,以后我也绝不会亏待你的,明白吗?”   婢女怎么敢说不好:“是。”   信是以仰慕谢杉的口吻写的。先是长篇大论恭维他,然后表达了自己的仰慕之情,又写明自己脸上有些红疹,怕配不上他是痴心妄想,已经有了寻死的念头,最后约他在王家宴会的后院树下相见。   许娇婀打听过了,谢杉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为人正直善良,不可能会不上这个钩,至于许幼薇,她根本无需正面接触许幼薇,自己去赴约就行。   等谢杉收到信,宴会一开始,她就也带上面纱去相见,然后折回宴会上,摘了面纱,将相约的事情推到许幼薇身上。   短短时间,许幼薇脸上红疹根本不可能消退下去。   有谢杉本人加上那封信作证,她无需任何,就可以轻松摆脱自己的嫌疑,解决掉这门婚事,还能一石二鸟的解决了许幼薇。   “许幼薇。”许娇婀念着这个名字,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   庄子上。   顾苓的伤不算致命,这几天在许谈瑶的精心照顾下,好了许多,但是行走还有些不便,许谈瑶道:“殿下,请用茶。”   “好。”他接过茶,抿了一口。   顾苓的眼神瞥向许谈瑶行云流水的烹茶动作上,许谈瑶很美,是一种冰冷凌厉的美,让人忍不住想看她只为了一人绽开柔软笑颜的样子。   但是顾苓这几天心中总有些奇怪的感觉,仿佛哪里不对,但是他又说不上来。   也许是多心了吧。   “兰儿!我的兰儿啊!”门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两人均是一惊,许谈瑶手指颤动没拿稳,随着一声响,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顾苓手都摸到了刀上,许谈瑶心里有鬼,强笑着:“您身上有伤,还是我出去看看吧。”   说完她推开门走出院子,赶紧看了看,收养宁兰的婆子哭的眼睛通红,看起来十分渗人,她哽咽着,凄凄的看着许谈瑶。   “娘子,您可看到宁兰回来过吗?”   这些天她问遍了整个庄子,盼着自己养大的孩子只是一时贪玩未归,可时间越久,她心里的这份希望就越渺茫。   婆子就站在水塘边,许谈瑶站在院子门口,宁兰则永远地躺在了淤泥之下。   “我没看到过。”许谈瑶说。   婆子眼里的光黯淡下去,眼泪又流出来:“对不住,打扰娘子了,我这就走。”许谈瑶慌得厉害,不敢再看她,猛地一把关上了院门。   她心头一片空白。   就在她缓了缓,想要回去时,院门被敲响,一道声音响起:“今天的饭送来了。”许谈瑶平复了下心情,折回去打开了门。   宁兰的婆婆已经走了,一个陌生的婆子端着饭筐看着她,面色不善。许谈瑶问道:“你是……那个常来送饭的婆子呢?”   “她病了,”婆子没什么好气,将筐子推给许谈瑶,“你花了钱要的那碗红枣薏米汤做不成,就熬了红枣,其他的都按照能做的最好的做了,下次还要不要?可得先付银子。”   许谈瑶打消了心头怀疑。   她前些天着凉了,这几天癸水不顺,痛得厉害,只好加钱让小厨房熬了红枣汤补补气血。   “再做一天的红枣汤吧,其余照旧,钱先给你了。”许谈瑶拿出碎银扔给婆子,看着那婆子拿着碎银笑的眉不见眼的样子,她厌恶地关上了门。   许谈瑶一关上门,那婆子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什么东西,趾高气扬的,我呸!”她啐了一口,将手里那一小块碎银扔掉了,空着手小步走到另一个院子里,李二正在那里等她。   见到她来,李二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她拿进去了?”   婆子搓着手,呵呵笑道:“大人放心,她这几日癸水,要红枣汤肯定是要喝的。”   “很好,明天的也别忘了,喏,银子拿去吧。”李二扔给婆子一锭银子,他一夜没睡,快马加鞭才赶到了这里。   可他是个男子,就算要做下药的事,也不能真违背了道德底线,自己跑到人家女子闺房做梁上君子,只好花钱请了个婆子解决这件事。   当个好下属真难。   另一边。   “怎么样?”许谈瑶提着饭筐走回去,顾苓推开门迎她。   许谈瑶摇摇头,笑道:“没事,就是有婆子送饭来了。”她将饭菜摆好,红枣汤分了两碗,坐下来和顾苓一起吃起来。   看到顾苓看了几眼红枣汤,许谈瑶解释道:“这是调养气血的,殿下身子也需要养养,我就自作主张给您盛了一碗,殿下莫怪。”   “没事,你有心了。”   不忍看到许谈瑶失落的样子,顾苓拿起碗来,一口喝完,一点也没剩下。许谈瑶笑了起来,也端起碗喝了个干净。   瞧这架势,她也许很快就要勾到未来皇帝的心了。   ——————   宴会当天,暖阳当空,微风轻拂,是个好天气。   “这次宴会啊……”   三个人一人一辆马车,停的整整齐齐。许夫人带着许幼薇在马车前说着话,两人在等许娇婀。   许幼薇戴着面纱,时不时点点头,有了面纱,她话都不用说了,只点头许夫人都以为她在认真听。   遣人催了几遍后,许娇婀才姗姗来迟,一见到她的样子,许夫人就皱起了眉。   原因无他,今天的许娇婀和许幼薇,打扮的太像了,不光是衣衫裙子款式相似颜色相同,就连脸上,都戴了一模一样的面纱。   许夫人不赞同道:“娇婀,你这是做什么?”   许娇婀笑起来,声音甜甜,好像完全没听出来许夫人的不高兴:“我也想向幼薇姐姐学习啊,我娘说了,幼薇姐姐是京城独一份的好,我这不是也想东施效个颦嘛。”   许夫人犹豫了:“这……”   “我娘说,幼薇姐姐都是夫人您教得好,娇婀也想学习一下,才从衣服学起嘛。”许娇婀趁热打铁。   这话倒是正合了许夫人的心意。她咳了几声,看了看时辰,还是没能说出让许娇婀回去换衣服的话。   许幼薇悄悄打了个哈欠。   她不是不在乎撞衫,但是今天撞不撞衫都没什么意义,反正她不会去那什么宴会。   所以撞不撞衫,也没什么了。 第33章 受伤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情沉重……   许娇婀为了在宴会人前留下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唯恐跑在许幼薇身后,顾不上礼让长辈先行的道理,率先上了马车,催着马夫急急出发了。   许夫人不知道许娇婀在急什么,她回过头来,叹了口气,握住许幼薇的手:   “幼幼啊,既然皇后在这个关头召你入宫,估摸着也就是真要定下你了,宴会一事你不必挂心,娘知道该怎么做。”   许娇婀已经走远,这话她是听不到了。   许幼薇顿了顿,才把手抽出来,她有些闷的声音从面纱下传出来:“我知道了。”   “夫人,时间不早了。”春花在一旁扶住许幼薇,许夫人的婢女悄悄拉了拉她的衣服,提醒许夫人时辰问题。   许夫人点点头,她已经说完了,就被搀扶着上了第二辆马车,马车平稳地跟在许娇婀去的那个反向,朝着王夫人家驶去了。   等到许夫人的马车远到看不见了,春花送着许幼薇,看着她蹦跶着上了第三辆马车,在一众婢女小厮目送中,车子晃晃悠悠朝着皇宫的方向行进。   这当然是做戏来看的,事实上,车夫是顾知泽的人,马车走到一半就拐了道。   许幼薇老老实实在马车里坐着,她现在莫名有一种确定了恋爱关系后约会的感觉,想到这,就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顾知泽是会带她去吃东西呢,还是去看风景呢?还是像言情小说里那样带她去买买买呢?   都很不错啊,好激动。   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车夫道:“许娘子,到了。”   许幼薇满怀期待地掀开车帘,然后她抬起头,看到了“青楼”两个铿锵有力的大字。   许幼薇:“……”麻德,失策了。   “就这?”许幼薇看了看车夫,看了看人来人往的青楼,她怀疑自己可能还没有睡醒。   车夫摘掉了帽子,给出了肯定回答:“就这。”   许幼薇失了魂地被领着往楼上走,穿过种种复杂的香气和衣着有那么一点暴露的各色美人之间,她心想,这楼真白,不是,这楼梯真大。   “小美人,来找姐姐玩啊。”有个女子轻佻地摸了摸许幼薇的下巴,哼着歌转身扭着走了。   这种情况可以喊非礼吗?   许幼薇用力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下巴,面无表情的想。   她走上层层台阶,穿过大厅,避开喧哗吵闹的二楼,到了三楼。三楼相比二楼情况好了很多,但仍然是很热闹,车夫敲开一间厢房的门,将她带了进去。   “殿下。”   刚一进去,许幼薇就看到了顾知泽的背影。   顾知泽正在和王猛说话,转过头来见到许幼薇,皱了皱眉。他冲许幼薇招了招手,等到许幼薇走过去时,他回身去看车夫:“怎么把她带到这里了?”   车夫其实是王猛手底下的人,他被顾知泽吓出一额头的汗,看了看王猛又看看许幼薇:“殿下,属下以为是……”   王猛的意思是让他把人带到太子府等着,但是车夫误以为是要带到顾知泽身边,就把许幼薇送了过来。   许幼薇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但也觉出几分不对了。   她看到顾知泽穿了一身玄色衣衫,脸色依然不是很健康的样子。他身边那些人也都齐齐的穿着统一的黑色,手里还都拿着兵器,看起来并不像是要出去玩的架势。   她举了举手,谨慎问道:“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顾知泽还没说话,许幼薇忽然听见门被扣响,有一娇媚女声在门外娇笑道:“殿下,奴婢来服侍您了。”   许幼薇:“……”   她不应该在房间里,她应该在房顶。   顾知泽没有理会门外的声音,他凑到许幼薇的耳边,声音轻而带着凉意,像蛇一样:“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许幼薇也小声回道:“没有。”   “那好,来不及了。”顾知泽这么说。   许幼薇内心疯狂刷屏:以后别吃药了,对病不好。面上稳得很,一点也看不出害怕的样子。   旁边十几人都不敢出声,就这么看着许幼薇和顾知泽说悄悄话,王猛离得近,还转朝窗户假装在看云,颇有一种未来暴君和他的宠妃在欺负人的感觉。   门外的女声被忽略,敲了一会门没有回应后,对着旁边的空气轻声说道:“没反应,应该是喝醉后睡着了。”   一道男声突兀响起,应该是在旁边等了许久:“好了,那你退下吧。”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有人走到了门外,但还没有推门进来。   许幼薇很紧张,她紧盯着门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顾知泽拉仇恨的本事几乎是满点的,不免有些害怕。   顾知泽看着许幼薇紧张的表情,忽然伸手捂住了许幼薇的眼睛。   王猛冲着其他人做了个手势,除了顾知泽姿势未变还坐着,其他人都轻手轻脚地分散开朝着门口站好了。   “咔哒——”   机关声响起,一小支轻箭穿过绢布镂空花门,被王猛下意识以剑挡住。两者相撞,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不好!”王猛意识到自己这下暴露了房间有人在的事实。他猛地推开门,刚刚那人已经消失了踪迹,旁边十几扇门依次打开,冲出一群人来。   顾知泽这边的黑衣人也冲了出去,两伙人缠斗到一起,打斗声中还夹杂了不清楚状况的人的尖叫声和哭嚎声。   “救命啊!啊,我有钱!别杀我啊啊啊啊!”   许幼薇被捂住眼睛,听得不是很真切,她只能感觉到顾知泽的手很凉,胡乱分心想到下次再见该给顾知泽准备个手炉了。   有人翻滚着撞破了门朝着顾知泽砍过来。   顾知泽提着许幼薇的衣领,拽着她两个人互换了个方向,抽出剑挑飞对方的剑,干脆利落。   一击不成,那人面目凶恶地又扑上来。   “闭眼。”   剑划破空气的声音让许幼薇汗毛竖立,她被顾知泽拉着靠近了他。   许幼薇还以为自己被砍到了,闭着眼睛抖了一下,她抱紧了顾知泽的腰,紧紧靠着他,不敢动弹,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在顾知泽身上。   许幼薇可以发誓,她听见了顾知泽嫌弃的嗤笑声。   偷袭顾知泽不成,另一人将目标定在了许幼薇的身上,趁着顾知泽被正面攻击的时候,他转到顾知泽身后,朝许幼薇刺去。   “砰。”被两面夹击,顾知泽一脚踢开旁边的桌子,挡在自己身前,朝着身后反手一剑,挡住了刺向许幼薇的剑。   许幼薇没事,但前面的人已经劈开了木桌,直直地冲过来。   就算顾知泽回身及时,也还是被砍到了手臂,血无声无息地渗出来,黑衣服看不清楚,但有一些顺着顾知泽的手指滴落,砸到了地上。   “殿下!”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许幼薇感觉出不对来:“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被伤到了?”   顾知泽没发出一点声音,在许幼薇要抬头的时候啧了一声,摁住了她的脑袋,不让许幼薇抬头看。   王猛快步走过来,喘着粗气抱拳道:“殿下,人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二皇子那边已经撤退了。”   “嗯,走吧。”顾知泽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许幼薇的心始终提着不敢放下来,顾知泽摁着她,不让她看到自己的伤势,许幼薇被一件披风严严实实包住,顾知泽骑着马一路疾驶,将她从青楼带回了太子府。   张医诠提前收到消息,已经在院子门口等着他了。   “殿下。”   张医诠的脸色很是难看,许幼薇没见过他,但看着张医诠身上挂着的药箱,大概猜得出来他是什么身份。   张医诠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顾知泽受伤的事,他觑了一眼许幼薇,到底还是没能说的太难听,但也很直接:   “殿下,您自己的身体您应该知道,这个时候受伤,您是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顾知泽瞥了他一眼,张医诠吹胡子瞪眼,就是不肯退让。   许幼薇在一旁,心情莫名沉重,她脑子闪过原书里关于顾知泽死去的那几句话,心想,顾知泽的身体果然已经开始不好了,这时候距离原书时间线,也没差多少了。   顾知泽被张医诠强逼着包扎去了,他本人却悄悄折了回来。许幼薇还在原地想着顾知泽的事,见到他,很是不解。   在许幼薇疑惑的神情中,张医诠叹了口气,低声道:“许娘子,老夫有一事相求,是有关殿下的。”   许幼薇赶紧问道:“他怎么了?”   “殿下中的蛊毒近日发作愈发猛烈,但没有母蛊,我无计可施,现如今,只有你的血能压制住殿下的毒性。”张医诠摸了摸胡子。   许幼薇挠了挠头,忍不住想,她果然是灭火器转世的吧。   张医诠看着许幼薇,犹豫着开口道:“殿下虽然不允许,但是他现在受了伤,我只要少量就可……”   “喏,”许幼薇晃晃脑袋,打断他,伸出自己的手,“我自己下不去手,你是大夫,你来吧。”   张医诠有些惊讶:“你愿意?”   许幼薇点点头。顾知泽救她,她也该救顾知泽,这很公平,没什么不对的。   张医诠还没来得说取血对于许幼薇身体的伤害,他不知道其实许幼薇自己心里其实有些数,但是她也没说。   随着血滴答地流进碗里,许幼薇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她苦中作乐的想,这下和顾知泽真的是很有夫妻相了,都是如出一辙的小白脸。   “好了。”张医诠给她的手腕上了药粉,用纱布包裹住。   取过了血后,她晕乎乎地再次躺在了前些天躺过的那张榻旁边的床上,许幼薇觉得有些冷,默默给自己盖上了被子,摊成了一张饼。   遇事不决,睡觉能解。她都帮顾知泽这么大忙了,睡个床而已,顾知泽不会生气的吧。   这一觉睡下去,就从白天,睡到了天黑。   许幼薇醒的时候,顾知泽浑身冷气地就坐在她床边,脸色难看的像是吃了炸药。   吓得她赶紧闭了眼想继续睡着糊弄过去,被顾知泽发现,无情地掀开了被子。   顾知泽冷着脸道:“许幼薇,起来。”   许幼薇完全清醒了,她知道顾知泽在生气些什么。   胳膊扭不过大腿,她只好坐起来,本想和顾知泽理论一番,但看到他包着的手,一下子就蔫了。   “对不起,都是我太没用了,害你受伤,我什么都不会,才想着……”   顾知泽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他声音凉飕飕的:“怎么,你以前很有用?你是从今天开始什么也不会的吗?” 第34章 生气 请问,您不觉得您有点叛逆吗……   顾知泽从来没觉得这会成为一个问题。准确的说,他完全不在乎许幼薇是怎么样的,有没有用。   他喜欢看许幼薇懒散的样子。   许幼薇屋子很乱,喜欢在床上吃东西,有事没事就会卷成一团瘫着,她不够聪明,很多事情上反应很慢,想东西天马行空,和顾知泽见过的绝大部分所谓的京都贵女都不一样。   说她脾气好,其实只限于一开始她怕他的时候,许幼薇的确没什么脾气,更多的时候,她睡一觉起来,就完全想不起生气了。   这种,说她是傻,都不过分。   顾知泽原本很讨厌有人闹出声响,太子府上上下下,都迎合着他变得十分安静,生怕惹了他不快。   但每到晚上,他还是会莫名其妙地绕过太子府,到许幼薇的房间,听着她说一句“你来啦”。   看着她吃糕点,聊一些很无聊的话,和她一起瘫着看话本,直到许幼薇睡着,他又一个人伴着月色离开。   顾知泽发现,和许幼薇一起生活,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恶心难忍。   他想经常看见她。就算见到许幼薇,她只不过是在吃东西,在睡觉,或者做着一些很平常的事情,但是只要看到她,他都会感到莫名的安心和平静。   顾知泽不知道这是不是受蛊毒的影响,但他第一次生出了想将一个人留在身边的想法。   所以,在张医诠端来那碗加了许幼薇半碗血的药时,他怒不可遏。许幼薇现在每天睡的时间都很长,就是因为她身上蛊毒不比他的轻。   如果许幼薇因为这一碗血丢了性命呢?即使他知道许幼薇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仍然十分生气。   许幼薇暖和的被窝已经不能让她感觉到温暖了,她看着顾知泽越来越阴郁的脸色,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她当机立断,握住了顾知泽的手,将自己的脑袋凑过去,诚恳道:“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下次一定改。”我错了,但下次还敢。   许幼薇将顾知泽的手放在她头上,顾知泽不是喜欢摸她头发吗,请随便摸,不要钱,不怕油,能消气就行。   顾知泽冷着脸,但气忽然就生不起来了。   他顺着许幼薇的手,摸了下漆黑的长发,低头看她,语气凉凉:“你错在哪里了?”   等等,我们这个性别是不是搞错了,许幼薇试图用眼神暗示顾知泽,但顾知泽完全没有领会到。   许幼薇败下阵,挫败的开口:“我不应该擅作主张。”   “还有呢?”顾知泽不满地捏住许幼薇的后颈,逼着她和他对视,“继续说。”   还有?还有什么啊。   许幼薇觉得顾知泽现在就像是男朋友打游戏一个下午没理她就开始质问男朋友的暴躁女友。   这么一想,原来她才是男方吗!好恐怖!   “额,我不应该……睡觉?”许幼薇谨慎斟酌着字句,小声说道。   看着顾知泽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来,许幼薇连声补救:“不是不是!我哪儿都错了!”   古代还不流行哪都错了等于敷衍这个含义,所以虽然顾知泽很不满意,但也说不上来哪里不满意,毕竟这也算是认错了。他也就放开了许幼薇,只是脸色还是不算好看。   许幼薇松了一大口气。   “日后,不允许你再如此。”顾知泽冷着脸给她换了纱布,许幼薇危机解除,就那么躺着,伸着手嗯嗯了几声。   顾知泽冷笑一声,没有把再有下次就打断腿的话说出来。   他们这边气氛和谐,那边相亲宴会上,徐娇婀还没意识到许幼薇不会来了的事。   她仍然在按照臆想中天衣无缝的计划进行着。现在已经进行到了和谢杉会面后,栽赃嫁祸这一步了,徐娇婀避着人,悄悄回到宴会上,在众人面前装作不经意地摘下了面纱。   谢杉和她想象中有些出入,聊了几句后,徐娇婀发现谢杉也没那么不堪,但她想法仍未改变。   有了更好的在前,谢杉这个没那么差的,她不想要。   但是,许幼薇怎么还没到。徐娇婀左右环顾,只得拉住许夫人,她勉强笑着,急急问:“夫人,宴会都这么久了,幼薇姐姐怎么还未到?”   许夫人笑道:“我原来没说吗,今天皇后召见她,幼薇怎好推辞,只得推了这边的宴会,入宫去了。”   许娇婀只觉得心头一片空白。   她设想了种种,提前准备了这么多,就是没想过许幼薇会有干脆不来了的可能。   徐娇婀看着远处。先前才见过的谢杉拿着一块手帕从小路走过来,面上表情焦急。她的心瞬间就从里到外凉透了。   刚刚她怕谢杉碍于面子不肯将这件事捅出来,特意说自己无心苟活于世,丢下手帕就跑了。   谢杉不知此事有假,人命关天他不可能不说出来,到时候许幼薇摘下面纱,百口莫辩,她的目的就达成了。   但是眼下,剧情最关键的主人公没了,谢杉一开口,全场互看一圈,就会发现,只剩下个她是戴着面纱来的。   徐娇婀浑身发凉。这次,她是真的完了。   ——————   许幼薇猜,要么顾知泽是完美主义者,见不得伤口,要么就是觉得她不够听话自作主张,反正是没办法往暧昧的地方想。   说真的,就算硬要说他们是一对,许幼薇和顾知泽也绝不会是教科书式甜甜蜜蜜的有爱情侣。   他们两个更像是老夫老妻,可以一起自然地瘫着晒太阳的那种。   一想到按照人设来说,如果谈恋爱,顾知泽大概是“女人,你这是在玩火”这种画风的,许幼薇就有点性冷淡了。   不好意思,年纪大了,吃不下这一套。   再次坚定了两个人绝不是在谈恋爱想法的许幼薇,看着顾知泽换了一身衣服,拿着一摞衣服走进来,他手上还有一木盒随便装着,但是一看就很贵的发饰。   顾知泽将东西一股脑地堆放到床上:“换上。”   这是要出去玩了?许幼薇虽然没搞懂为什么还要单独换一套衣服,但鉴于顾知泽刚刚生气过,她没敢问别的,学着顾知泽的深沉样子点了点头。   换衣服的时候就难免会碰到头发,许幼薇磕磕绊绊换好衣服后,原来的发髻已经全散开了。   这就有些为难起来了,因为她不会梳。   说起来很对不住春花每天早上的忙碌,她只会扎马尾和披散头发两种发型,至于其他的,她还都没有学会。   顾知泽掀开帘子,他等了许久没听到许幼薇出声,已经有些不耐烦:“怎么这么慢?”   待看到许幼薇头发散乱,拿着发钗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又气不起来了,哼笑了一声,最后转为大声的嘲笑。   许幼薇举着梳子,面无表情在心里用意念谴责他,顾知泽笑了好久,笑完了才良心发现,帮许幼薇一起弄。   但是他们都不会搞这个,顾知泽动手许幼薇指挥,两个人折腾了许久,最后只成功把许幼薇的头发变得更乱了。   许幼薇怀疑顾知泽是故意的,气的不理他。直到顾知泽说把这一盒子亮闪闪都给她,许幼薇想拒绝,但还是很没骨气的在糖衣炮弹中投降了。   只是不管怎么说,许幼薇都不相信顾知泽了,最后还是找来了个婢女,才解决了发髻这件事。   顾知泽趁着许幼薇没注意,拿着一小支金钗别在她头发上,这支就是之前宫宴被顾知泽弄断了那支,他买新的时,顺便让人给修好了。   许幼薇完全没发现这件事,她高高兴兴地提着裙子,跟着顾知泽走:“我们要去干嘛啊?”   顾知泽走在她前面,声音顺着风飘到许幼薇的耳朵里:“看花灯。”   今天是花灯会,这件事还是许幼薇先听婢女们说起的,她又转述给了顾知泽,没想到顾知泽记下了,真的带她出来看花灯了,还搞的这么隆重。   许幼薇内心感动极了,她决定以后再也不因为顾知泽嫌弃她的甜点而生气了。   其实顾知泽根本没想到这些,他只不过是得了春花的消息,知道今天的许娇婀和她穿的很像,所以才想让许幼薇换一件衣服。   至于那些衣服首饰,他看到了,想着适合许幼薇的,就都顺手买下了,只是都还没来得及送给许幼薇罢了。   两个人从太子府出来,一路走到街上。因着是花灯节,一路上果然都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摆满了不同款式的花灯,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条街上的人比灯还多,几乎是人挤着人,塞得整条街满满当当,顾知泽没想过人会这么多。   许幼薇差点被人群挤走,顾知泽一把拉住许幼薇的手,将她拽到身边,却听到许幼薇弱弱的问:“能不能换一只手啊?”   这只手绑着纱布,她怕疼,不太敢用力。   顶着顾知泽那种“看你下次还敢吗”的眼神压力,许幼薇讪笑着,顽强地换了一只手来拉住顾知泽。   人实在太多,其他人不敢挤一身冷气的顾知泽,但是许幼薇就不行了,就算和顾知泽挨着,还是频繁被撞到,最惨的一次还被个婴孩的口水兜勾住了头发。   那抱着孩子的妇人十分害怕,生怕许幼薇翻脸,不停的道歉。   这么一来二去,实在是挤不下去,他们随便买了两盏灯和一些吃的,到了湖边顾知泽买下的小船上。   远离了人群,两个人才算是松懈下来。   顾知泽脸色难看,他没想到今天的人会这么多。许幼薇其实觉得没什么,但她看看顾知泽,想了想,决定给他讲一个冷笑话。   “咳咳,我给你讲个好笑的吧?”许幼薇清了清嗓子。   “从前呢,有个人他很无聊,无聊到脑袋上长了一个蘑菇,他把蘑菇摘了下来吃掉了,却中了毒,你猜大夫怎么说?”   顾知泽哼了一声:“谁会蠢到把头上长的东西吃了?”   这破坏气氛的回答完全没影响许幼薇的兴致,她自娱自乐继续道:“大夫和他说,这是好菇毒啊哈哈哈!”   顾知泽:“……” 第35章 花灯 听说,心上人才能一起看灯……   “还有还有,后续是这样的,大夫给了他药让他回去吃,他拿回家后,不小心碰倒了药瓶,药丸滚出来掉到地上,叮叮当当一直响。”   许幼薇认认真真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这是好响出去丸啊哈哈哈!”许幼薇笑得不能自己,动作幅度大了些,小船晃了一晃,吓得她赶紧拽住顾知泽,老老实实坐下来。   顾知泽睨她一眼,并没有扯开她。   离开了街道,热闹的人声就变得很远似的,隔水遥望着万家灯火,灯光与夜空没了边际,星星点点,连成了一条长线。   小船不大,但是船家很有心,中间铺的很是舒服,甚至还有松软的被褥。   这种一般都是给想要独行,又带着孩子的船客的,但许幼薇不图船大,不图好看,她从一众花里胡哨中,一眼就看中了它。   许幼薇咳了几声躺下来,贴心的把被子留给了顾知泽一半,顾知泽看了看她,自然地躺到了她的身边。   两个人挨得不远不近,许幼薇翻了个身,忽然就想起了他们刚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顾知泽可比现在可怕多了。   谁能想到,那时候她害怕的不得了的,凶残的神经病,现在能和她躺在一起心平气和的看花灯呢?对不住,这个是真的没想到,这谁能想到啊。   她这么想着,那边,被忽略的顾知泽突然伸手扯了扯许幼薇的头发,语气不满:“你在想什么?”   许幼薇慢吞吞的回答:“你是不是压到我头发了,我好像转不了身了。”   顾知泽轻嗤一声起了身,许幼薇赶紧咕噜噜地爬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好,都很稳当,没有要松散的意思。   “娘亲!那里有个娘子在睡觉!”河边有顽皮的孩子不怕水,挽着裤腿在水浅处玩闹,看到许幼薇,高兴地拍起了手,声音很大。   她倒是没什么,顾知泽阴沉地看了一眼那个孩子,撑了一下撑船用的长竿,用了些力,小船晃悠悠地飘离了那片岸边。   许幼薇歪着身子,背靠着软垫瘫着,毫无形象可言,但很舒服,许幼薇满意了,捏了块糕点。   她舒服了,顾知泽却不怎么高兴,他冷着脸抽走了许幼薇身后靠着的软垫。许幼薇先是一愣,而后有些反应过来。   她觉得顾知泽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只被忽略后发脾气的猫咪,说凶又不是很凶,反倒有那么点可爱。   “喏,都给你,来这边看,这边可以看到好多好看的花灯。”许幼薇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顾知泽一脸“我不是自愿的但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坐过来,这才满意,两个人一起靠着软垫看花灯。   许幼薇看着看着,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她拿起了点心。   顾知泽不吃,看着她吃也就算了,却非要时不时戳一下她的脸。他的手又凉,实在影响食欲。最后许幼薇干脆一只手拉住顾知泽的手,背靠后压住他,不许他再动。   顾知泽也不挣扎,他用被压着的手摸了摸许幼薇头上那个小金钗,金钗晃了晃,流苏碰撞,发出些许清脆的声响来。   许幼薇靠着他,才发现他身上也凉的厉害,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殷勤的老父亲,把被子给顾知泽拽了拽。   她遇到好吃的点心就会问问顾知泽吃不吃,顾知泽有时候感兴趣了,也会吃一点。   他们两个人平常相处也是如此,因此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远远在酒楼上看着的王猛啧啧称奇,一会是吸气一会是惊叹。   “殿下什么时候那么好脾气过啊,这要是我这么靠着他,他早该拔刀砍人了。”   张医诠因为自作主张,撺掇许幼薇放血,被骂还被罚。他心里冤着,张口很没好气,道:“明明也算个同犯吧?怎么许娘子哄一哄殿下就躲过去了,我这就……”   王猛回过头来笑话他:“要不,下次你也学着,哄哄殿下试试?”   “得了吧你,净出些馊主意,你怎么不试试。”张医诠笑骂着,扔了一颗花生米砸他。   ——————   “咕咕……”   顾苓推开窗子,伸出手接住了白鸽。他迟疑地摸了摸信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次的信筒盖子都未盖紧。   顾岺关上窗子,皱着眉头从信筒中抽出一封密信,展开来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他快速扫视着,从他受伤逃跑开始,京中发生了许多事。顾晟没能杀了他,带人光明正大地去了他府中搜查。   好在顾岺平日谨慎,重要的东西都藏在了密室,管家带着钥匙账册什么的慌乱撤离,跑到了他们名下的一处青楼藏身。   最下面,似乎是发生了变故,有人慌乱补上了几行字,但字迹模糊,只能看出“有变”,“蛊虫”几个字。   顾岺心中有些不安,他现在还不能回京。顾晟从试探到直接想要杀他,现在又紧紧盯着他府上,必然是已经确认了自己装傻一事,此刻回去,等于羊入虎口。   但顾岺又不能承认自己是装傻的,否则无须顾晟动手,他就要先死在皇帝的猜疑心中,他如今羽翼未满,还不能冒进。   “许大娘子,你做人可得厚道啊,我上次在你这受的伤,你怎么说也该补偿我一下吧?”   “别挡着我的路,我也没钱给你。”许谈瑶恼怒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顾岺将窗子打开了一点,微侧着身子往外看过去。   王婆子一口黄牙,她头上包着块步,说话还是那样带着刺:“许娘子,我在庄子上也算个老人了,你说怎么我待这么多年庄子平平静静,你一来,就没了个人呢?”   许谈瑶手抖了抖,心跳都吓停了一瞬,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王婆子不是知道了,只不过是拿这件事挤兑她罢了。   许谈瑶吸了口气,宁兰的事给她的影响很大,尤其是她现在人还在庄子上,就更别提忘记了,王婆子这话无疑是撞到了她心里最怕的地方。   王婆子之前被破劫打晕后,不慎磕到了脑袋,受了伤才老实了几天,但伤刚一好全就又来了,不但现下紧盯着她,还试图索要些银子做赔偿。   要不然……她沉下脸,思索片刻又打消了想法。   宁兰那事找不到她,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她本来就和宁兰算不上认识,加上那时候宁兰自己为了隐瞒绕了远路,任谁也不会往她身上想。   但是王婆子不同,她全天守在许谈瑶这,人尽皆知,但就是没人拦她,因为庄子上的大部分人,都希望借着王婆子能撬开她的口袋。所以如果王婆子出了事,最先受到怀疑的,一定是她。   她不能冒这个险。   想到这里,许谈瑶咬住了牙。破劫还没回来,绿竹也不在身边,她无法离开庄子,就只能忍。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皇帝寿宴在即,待到顾苓回京,她就也能借着婚事回去,到时候再与王婆子计较也不迟。   顾岺悄悄关上了窗子,他心中奇怪,总觉得哪里有不对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忘记了。   但越是想,就越想不起来,顾岺眉头紧皱,心里无端的有些发凉。   ——————   “许三娘子,许夫人,今天若是不能给我儿个交代,来日我与夫君便要亲自登门,好好说上一说!”   谢夫人气急,她年纪不算轻了,一看许娇婀支支吾吾的样子,就明白过来今天这一出戏唱的是哪出了。   感情她儿子还成了她许娇婀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了?谢夫人越想越气,脸色也愈发难看。   “这,这个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我们先……”王夫人勉强打着圆场,面上表情也不好看,她是这场宴会的发起人,出了这种事,最不讨好的就是她了。   王夫人此时已经想不起自己要给小儿子牵线的事,她瞟了许娇婀一眼,心道这真是个不安分的。   要做也不知道做得利落些,半途被人揪了出来,又闹得这么大,这下倒好,别说是嫁人了,以后许娇婀就算是出门,恐怕也要思虑思虑再说了。   “这……”许夫人不可置信,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谢夫人听了王夫人的话更气了:“误会?你许三娘子写给我儿的信可都在这里了,你说这是误会?”   许娇婀浑浑噩噩的躲在许夫人身后,面对诸多意味不明的目光,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许幼薇就正正好躲过了这个?为什么会这样?   不应该的啊。   ——————   烟花腾空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绽放成一朵朵花来。   许幼薇掩面咳了几声,兴奋地指着天空的烟花示意顾知泽看:“你看那个!那个太好看了吧!”   烟花的声音差一点盖过了许幼薇的说话声,她怕顾知泽听不见,凑过去大声重复了一遍。   顾知泽面无表情,推开了许幼薇凑过去的脸:“要么凑近小声说,要么离远大声说,不要凑近了大声说,我听得见。”   许幼薇刚想说话,喉咙忽然有些痒,她又咳了几声。   “咳咳咳咳……”谁曾想,越咳越停不下来,顾知泽觉得不对劲,强行掰过许幼薇的脸看。   许幼薇咳的脸都有些红了,压了又压才勉强停下来,她露出个尴尬的笑,急急的喘着气道:“可能是得了风寒,最近天气变幻太快了。”   顾知泽沉默着,手指微动,轻轻抹去了许幼薇嘴角咳出来的一点血迹。   这当然不可能是风寒,这是许幼薇放血后,身体虚弱,供不上蛊毒所需后被反噬产生的崩溃情况。   她不想说。   意识到这点,顾知泽莫名的烦躁起来,这种感觉比之前许幼薇忽视他还要难以忍受的多。他摁住许幼薇,不让她起身,声音沉郁:“睡觉。”   许幼薇心里有点慌,她不知道有没有骗过顾知泽,这时候不敢反抗他,只好顺从地躺在顾知泽膝头,一动也不敢动。   她今天困的格外快,或许她其实并不想睡,但不过是闭上眼了一小会,许幼薇就沉沉地昏睡了过去,也不咳了,呼吸都轻了,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顾知泽看着她,手摸到许幼薇脖颈,触手是还算温暖的温热感觉,他压下心头想法,将船撑回岸边,冷着脸抱起睡熟了的许幼薇上了岸。   那边王猛和张医诠本来也在看烟花,看到这一幕,张医诠心觉不妙:“不好。”   他捏着胡子冲了出去,王猛不明所以,但还是抱着张医诠的药箱跟上了。 第36章 压制 过了这么久,终于到原书剧情了……   许娇婀在宴会上的事闹得很大,几乎到了收不了场的地步。   因为她怕此事不成,每一环都紧紧扣死了,现如今想找个替罪羊,都要看谢夫人同不同意才行。   谢杉站在谢夫人身边,表情沉凝,许娇婀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这么大的人,脸上都绷不住表情。   刚刚谢杉拿着她写的情书,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她来,没了许幼薇这一环,整个计划崩得彻底,她一时情急,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这才惹恼了谢夫人。   王夫人面上笑着调解,心里却在骂着,骂许娇婀不懂事。许夫人有心替许娇婀辩解一二,但是证据都在面前,她也否认不了,只得僵着脸咬死是有心人作怪,定不是许娇婀本意之类的。   她心道许三夫人给她找了个好差事,这下两家别说要结亲了,不成仇敌就不错了。   但谢夫人生气归生气,她还是有理智的,知道不能和侯府闹成仇敌。后院这些事,很容易演变成到朝堂上的针锋相对。谢家家底薄,硬碰硬还是不成的。   到底是心有不甘,谢夫人看着许娇婀,语气冷硬:“许三娘子,我谢家高攀不起,之前三夫人的确找过我,但以后,此事就莫要再提了。”   王夫人见此,知道是谢夫人要翻过此事的意思,婚事还算是个小时,充其量只能说许娇婀自己发疯搅浑了婚事,没有影响到以后官场事情就算不错了,她赶紧换了个话题。   许夫人脸色十分差,许娇婀的事仔细算起来,有她看管不当的职责。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出一日这些事就会传遍京城,许娇婀又是跟着她来的,出了事她第一个跑不掉。   她是长辈,又不能丢下许娇婀不管,所以好坏话都要在前面顶着,这让平日里一直被捧着的许夫人十分难堪。   她睨了一眼许娇婀惶惶不安的神情,转过去对谢夫人道:“我看着娇婀长大,她不是个性子坏的,这件事可能真的有什么内情,待我回去细细查问,定给谢家一个交代。”   这事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认下来,否则许娇婀以后就别想找到一门好亲事了。   这事不算小,先找了托词,事后找替罪的借口,就算有心人言语,但至少面子上是过得去了。   许夫人带着许娇婀在宴会上实在是难捱,直到宴会结束,许夫人脸色都不是很好,急匆匆带着许娇婀离开了。   等到回府,这事又要是好一番折腾。许娇婀意识到这一点,突然有些害怕和茫然:如果这时候是许幼薇受了这些呢?她会怎么做?   ——————   “噬心的毒转移不出来,是因为母蛊未死所以不成,那她身上的呢?”   张医诠看到顾知泽认真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们之前也聊过关于顾知泽身上的噬心,想了许多种法子。   按照一般情况来,最佳选择自然是根除,其次是转移,最差是药治。根除不必说,除了母蛊就是,转移,字面意思,也就是说将蛊毒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药治是三种法子里最没效果的,只能作为辅助抑制手段,无法根治。   但顾知泽身上毒性霸道又急,转移可能会刺激到母蛊拼死一搏,反倒不是良计,许幼薇身上这个不算特别激进,是属于长期存在,依靠宿主,和宿主共存亡的。   “许娘子身上蛊毒的毒性没有噬心发作那么猛烈,但也十分阴损,长期以往肯定不行,若是要转移,待我想想……”   许幼薇身上的毒找不到源头,也就无从根除,但既然能压制噬心,借此可以猜他们两人身上的两种毒,应该是出自同一处。   张医诠摸着胡子,顾知泽没提之前,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可是许幼薇蛊毒靠近心脏,要引出蛊虫转移,风险也不小。   但顾知泽的意思已经很清楚,无非就是想保住许幼薇。   “殿下,许娘子的蛊虫靠近心脏,稍有不慎,情况可能会比现在更糟,但我现下有一法子或许……”   王猛推了张医诠一把,急道:“有什么你就说啊,你卖什么关子。”   张医诠神情凝重:“有个冒险些的法子,殿下今天服用过以许娘子的血液为药引的药控制噬心,既如此,以毒攻毒,以银针引毒,辅以殿下的血液,或许能以噬心压制她身上的蛊毒。”   “但是,”说出这些,张医诠明显很不情愿,他叹了又叹:“这样就意味着殿下要承受两份蛊毒的风险,实在是……”   顾知泽没有犹豫,他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昏睡的许幼薇,声音淡淡:“有了法子,那就试吧。”   昏睡着的许幼薇面色惨白,眼睛紧闭,看起来脆弱的好像是随时就会消失不见似的,完全没有刚刚给他讲冷笑话那欢快的生气了。   顾知泽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王猛有心阻拦,但想了想刚刚看到的一切,和张医诠互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还是没说出什么。   殿下是劝不动的,他们也不敢劝。几人赶回府,许幼薇仍然睡着,她现在已经不是睡了,说是昏迷也许更恰当。   顾知泽常年习武,身体康健,蛊毒也没能完全击垮他,但是许幼薇不行,常年被蚕食的她几乎经不起生病的折腾,这也是张医诠断言许幼薇蛊毒不解,一定活不过三十的理由。   加之今日给顾知泽放了血做药引子,蛊毒反噬,身体为了自保,只得陷入昏睡状态。   其实也没到要死的地步,许幼薇毕竟年轻,身体恢复能力强,养上个十天半个月估计也就能好起来了,但是顾知泽不想要这样。他利落地隔开手腕,端起小半碗血液,直接喂给了许幼薇。   许幼薇昏睡着,还算配合。   本来还想说要不然先以血入药的张医诠悄悄闭了嘴,希望许娘子醒来的时候,能接受得了吧。   许幼薇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太子府了,她躺下去,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莫名生出了一种“太子府才是我家吧”的奇怪感觉。   每次醒过来,都在太子府,她已经要习惯了,很好,以后住进来也省得适应这一步了。   顾知泽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许幼薇头有些晕,但身体居然觉得出奇的好,哪也不痛,浑身上下难得的轻松。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忽然觉出不对来:   嘴里血腥味好重,她睡着以后又吐血了吗?   她还没想明白,顾知泽冷着一张脸走进来,看到她醒,顿了顿,脸上表情好看了些:“宴会已经结束了,你该回去了。”   许幼薇嗯了一声,她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不知道怎么搞的,胸前衣服上有好多滴状血迹。   顾知泽看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忽然生出恶意:“你刚刚昏睡的时候,我给你喂了些我的血。”所以,不是两清了。   许幼薇先是震惊,再是恶心想吐,但是吐又是已经吐不出来了,她硬生生绷住了,脸上表情十分难看。   顾知泽这个神经病居然喂她血!怪不得嘴里血腥味那么重,啊啊啊啊,不行,不能再想了,一想就呕,好想吐。   直到爬上马车,许幼薇都没缓过来,虽然张医诠悄悄告诉了她实情,许幼薇清楚了,但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喝了人血的事。她不记得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回到许府了,反正很复杂。   她面色复杂地回了自己院子,春花一肚子话等着她,见到她就是好大一个瓜砸过来:“娘子,许娇婀那边出事了。”   “啊?”许幼薇回过神,她没去相亲宴会,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春花看了看门外,确认无人后关上门,快步折回来,小声给许幼薇讲刚刚已经传遍了许府的事:“许夫人回来后,就直接找了老夫人,”   许幼薇问道:“许娇婀她做什么了?”   “细节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宴会上好像找了谢公子说了什么,最后又当众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谢夫人十分气,闹着要讨说法呢。”   许幼薇忽然想起两个人早上如出一辙的装扮,背后一凉,她直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也许还牵扯到了她。   许娇婀想做什么,但是她没去,所以没成?   “这该死的宅斗世界,还有完没完了。”她小声骂完,叹了口气,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春花看她兴致不高,闭上了嘴,她听到有敲门声,过去开了门,一个婢女对她点了点头,将手上捧着的盒子递给春花。   “许娘子坐的马车上的,应该是娘子落下的吧。”   许幼薇听到自己的名字,回过头来,她不明所以,接过来一看,是那盒顾知泽说送她了的头饰。   不对啊,出去看花灯后,她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完全没想得起来这回事,更不可能记得拿,这盒子怎么会在马车里呢?   不是她,那只能是顾知泽放的了。   许幼薇抱着盒子,本来不算好的情绪忽然就全部烟消云散了,她不由自主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骂了一句:“神经病。”   奇怪的是,此后的许多天,顾知泽都没有再来见过她。   往常他三两天来一次的时候许幼薇还不觉得有什么,但顾知泽突然一不出现了,她反倒有些不适应,觉得有点奇怪了,到了晚上还会有点睡不着。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剧情出了些什么问题,顾知泽难道是出事了?但是顾知泽人不来,叶子倒是不怎么拉下地送过来,每每放在许幼薇窗子上,她已经攒了一个盒子,这大概也是唯一能互通消息的道具了。   她的药还是照常喝着,不知道是不是许幼薇的心理作用,她觉得身体似乎变得好起来了。   难道是顾知泽的血起了效果?那也太恶心了吧,许幼薇想想就觉得浑身难受,她不知道,更不愿意再去回想了。   许娇婀的事震动了许府上上下下,许幼薇没刻意派人盯着都知道了:老夫人气得生了病,三夫人与其夫君大吵一架,闹得很僵,最后找了个替罪羊,准备了许多礼送进谢家,谢家没收,又原样退了回来。   婚事是彻彻底底黄了,京城都传了个遍,许娇婀现在除了请安,房门都不肯出了。三夫人天天红着眼圈,和之前许夫人的一模一样。   连着几天过去,在所有人或期待或厌恶,甚至是无感的等待中,时间一点一点推进。   皇上的寿宴,剧情中一个关键节点,到来了。 第37章 寿宴 这个婚事,还真是个问题   皇帝的寿宴,这件事,向来都是重中之重。   寻常百姓感受不到,可能还不会特别在意,但是对于各路官员来说,不行,这事向来是不蒸馒头争口气,不努力就输了的。   早在寿宴开始的前一个月里,就要提前准备好礼物,编好几段贺词。女眷们更不容易,还要提前做新衣服,打造新头面,不能输给同行之人,也不能太夺目,抢了皇帝的风头。   许幼薇一向是随遇而安,得过且过,这次也难得紧张了起来。   拖顾知泽的福,她已经许久没有碰到关于原书的剧情了,如果不是这次寿宴,许幼薇几乎要忘记自己是穿进了一本书里。   她紧张的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在原书里,五皇子在宴会中高声嚷嚷要娶许家娘子的事。皇帝寿宴躲不过去,她心中不免有些忧虑。   许幼薇不知道这一次还会不会是书里那种情况,如果是,许家现在就剩下两个娘子,没了许谈瑶,这部分剧情要怎么进行下去?难道要徐娇婀顶上吗?   她不知道。   但是顾知泽许多天都没再来见过她,多多少少影响到了许幼薇的心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约莫是三分担心,三分奇怪,三分不安,一分生气吧。   但皇帝寿宴他不可能不去,所以想见顾知泽,许幼薇只能等。   直到顾知泽不再来见她,她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根本没办法主动联系到他,或者说,之前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见他。   从来都是顾知泽主动来找她。   意识到这点后,许幼薇心情低落了好几天。春花眼看着她愁眉苦脸,吃什么都不开心,还时不时就叹起气来,十分着急。   但许幼薇又闷在心里不肯提原因,春花不知道其中情况,只能想各种办法讨她欢心。   这次寿宴所有朝中官员,以及京中有头有脸有封号的王将侯爵,只要收到邀请,都可携亲眷参与。   许府往常年都是没什么资格去的,毕竟皇帝想不起来他们。今年不同,有了许幼薇和顾知泽不可言说的那点关系,皇后记着,邀请的请柬自然而然就送到了许府。   这是份殊荣,上下都十分高兴,当然最后是由许侯爷与许夫人带着许幼薇,三人一同前往。   能去寿宴是很有面子的事,这些天,许侯爷对许幼薇的态度都好的出奇,天天送各种东西到长安苑来,话里话外也是称赞和想要拉近关系。   许侯爷准备的礼物,是一幅名画,这种礼物不出彩,当然不出格,也不至于被骂。   许夫人则早早忙碌起来,定下了三人的衣服,连同头面都遣人打造了新的。寿宴是个结交的好机会,所以穿衣打扮很重要,不能在这块丢了许府的面子。   有这么多人念着,寿辰这天很快就到了,碧空如洗,是个晴天。   一大早天还未亮的时候,许府上下就摸着黑忙碌了起来,许夫人还抽空遣了人来长安苑这边喊许幼薇。   许幼薇一边不想起,一边忍不住想,原来出门这天要早起这条定律,是从古至今都有的。   春花照例给许幼薇端来了药,喝了药又吃了些东西,梳洗打扮后,困得不行的许幼薇打着哈欠,顶着一身亮闪闪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寿宴分为几个部分,照许府打听来的往年惯例,一般先是所有人统一到大殿,由礼官宣读贺词。   这情况就像是校长发言,等他念完,所有人需要跪拜后齐声祝贺,大概就类似于校长发言完,学生要鼓掌一样。   这边结束了,下一个活动是去祭坛。   这次由皇帝出面,他要亲自一步一步登上九十九层天梯,点燃祭坛炉台,在那上面宣读祭词。   只不过这次发言主要围绕的中心思想,和前面那个关于皇帝的不太一样,这次主要大意是祈求神明庇护,保佑风调雨顺之类的。   等他念完,照例就是学生鼓掌时间,所有人仍然要同时念词,这次的贺词也要跟着换,不能和之前的重复了,要紧跟潮流。   说实话,许幼薇以前看古装电视剧,看电视里那些官员齐声说话,还觉得很奇妙有趣,等她亲身体验,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人群是排排站的,每一排最边上都会站着一个经过训练的侍官,由他们指使做示范,其他人跟着照做,就可以了。   这可一点也不奇妙有趣了,而且极其繁琐,简直就是打破幻想。   一会功夫跪了好几次的许幼薇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终于明白,有些东西,只适合幻想,因为放在现实中,真的没那么美好,而且会很累。   等两次校长发言结束,场地就要挪到真正意义上的寿宴大殿中进行,所有人齐坐一堂,皇帝皇后和妃嫔坐在最上首。   不过这寿宴也不是直接就可以开始吃饭的,会有内侍拿着礼物清单挨个念名字,念谁家,谁的礼物就会抬上来,给皇上看一眼,皇帝说一句“好”,送礼的人要起身谢过,说上几句贺词,再坐下。   听起来似乎很麻烦,但其实不会全部都念到。通常情况下只会念几个人的名字,撑死了二十个,因为多了皇帝感谢不过来,寿宴也不能大家都坐在这里听礼官念一天的名字吧。   当然,这种被念名字的好事,是轮不上许侯爷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只送一幅画:)   等到名单念完,会有歌舞表演,这时候才是吃饭的时候,等歌舞表演结束,真正意义上的寿宴才算开场。   琼楼金阙,大殿内金碧辉映,四角伫立着九根盘龙柱,金龙绕着祥云,是极好的寓意。   男客在前,女眷在后,这样环绕式的座位排序,让许幼薇和许夫人落在了角落里,许夫人有些焦急,许幼薇却觉得安心了下来。   对不起,她今天就是蘑菇,死也要死在这个角落里。   顾知泽是太子,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二皇子手指敲着桌面,表情不善,频频看向身边的空位——五皇子的位置是空的,人还没来。   许幼薇了看看顾知泽,许多天没见,顾知泽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些,他嘴唇是红色的,皮肤白的发光,活脱脱一个白雪公主的样子。   但这个公主脾气似乎不太好。   他表情很不耐烦,似乎对这种宴会十分厌恶。许幼薇偷偷看他,被他察觉到,看了回来,许幼薇无端的感到心虚,退缩着扭过了头。   许夫人好不容易和旁边人搭上话,完全无暇顾及许幼薇,许幼薇乐得轻松。   皇帝寿辰就是不一般,吃的就是好吃。她边吃,边忍不住想,皇帝能天天过生日吗,她可以天天来的。   送礼名单环节已经过去了,这时候是歌舞表演,大型夕阳红娱乐现场,皇帝笑着称赞。   这也是许幼薇第一次见到这篇文里最大的工具人,皇帝。   书里对顾知泽描写都少的可怜,更别说皇帝了,拢共大概也就被提过两次名字,然后就换人当了。   许幼薇:“……”虽然但是,当皇帝好惨。   不过想起之前顾知泽和她说过的,她看着皇帝那上了年纪,显了老态的脸,许幼薇觉得有那么一点难以接受。   不是她非要颜控,但是抛开三观,就那么个剧情来说,是不是很像霸道总裁爱上谁,强取豪夺的套路?   但是那样的剧情配上这样的脸,许幼薇难言的沉默了。   顾知泽看到她用惊奇的目光偷偷看了看皇位上的人,然后又皱眉,变得难以置信,最后归为无语。   几天不见,她什么都没变。   顾知泽端起了酒杯轻抿了一口,掩住嘴角笑意,他抬手时,袖子滑落,露出白色的缠绕着的纱布。   五皇子来的时候,宴会已经进行了一半。他来的巧,正正好躲过了最麻烦的几个环节,直接跳到了大结局前夕。   “父皇万岁!”顾岺一进来就扑坐到地上,皇帝也不在意,笑着唤人去拉顾岺。顾岺顺从地在他的位置上坐下来,面对二皇子恶狠的眼神,像是没看到一样自然。   他偷着看了看顾知泽,咬紧了牙,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不对劲来。   顾岺这些天一直在庄子上养伤,直到皇帝寿辰才急急赶回来。寿辰是是皇帝心情最好的时候。   升迁,婚事,都最适合在这个时候提起。   酒过三巡,皇后率先开了口,她是最有资格说这话的人:“陛下,我想,皇子们年纪也都不小了,是时候该谈谈他们的婚事了。”   淑妃就等她这句话,她难得没有明里暗里抬杠,附和着娇声道:“是呀,陛下,晟儿也到了该娶妻的年龄了。”   她也想趁着寿宴,给顾晟定下一门亲事,作为顾晟登上那个位置的助力。   “哦?那倒是该考虑考虑了,爱妃心中可有选择?”这话一出,所有人均是侧目,这就可以看出皇帝对淑妃宠爱,的确是后宫独一份的了。   皇后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并没有出声说什么。   淑妃笑着念了个名字,是朝中很有威望的李尚书家的女儿。李尚书算是个中立派,但是顾晟样子好看,说话好听,勾得天真的李娘子茶不思饭不想,认定了他。   李尚书拗不过她,又宠着女儿,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   因此,这门婚事等于双方都同意了,只等皇帝过问一句,走个流程昭告天下罢了。   二皇子婚事先定下,其实是明着在打顾知泽的脸,按照传统,应该是长幼有序才对。长子无婚事,后面的弟弟都要等着,直到哥哥娶妻,他们才有资格娶妻。   但顾知泽吧,情况有点特殊。   皇帝想信他又怀疑他,顾知泽是他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他甚至答应那个女人让这个孩子当太子,但是八月出生,又不能保证这真的就是他的儿子。   皇帝在绿和没绿之间徘徊,看见顾知泽心中就会隐隐作痛,好像在提醒他过去的事。   所以他平常也都是忽略了不提顾知泽,只有这样,他才能骗骗自己,勉强装作没有这件事,没有这个儿子。   但今天,皇后要定下顾知泽的婚事,怎么可能让他躲过。   “陛下,太子的婚事也该……”不言之意,尽在话中。   皇帝皱了皱眉,他迟疑了一会,不情不愿的开口道:“那太子,看中是哪家女儿?”   就在皇后要开口的时候,顾岺突然有了动作,他傻笑着站起来,高声道:“娶妻,小五也想要!娶妻!”   只要不提顾知泽,皇帝就很有兴趣,他笑着追问:“好,给小五娶,那岺儿是想要娶谁家的娘子啊?”   “娶许家的娘子!”   许幼薇一惊,抬头去看顾知泽。 第38章 赐婚 可是,许府不是有两位娘子吗……   许谈瑶吸了口气,手心都因为紧张而出了汗。   她人在庄子,离京城远着,她知道寿宴剧情,却望尘莫及,但多日相处,已经让顾苓和她的关系成功更近了一步,顾苓向她保证,会将她从庄子带出去。   她现在没有别的门路,也只能等待。   破劫陪在她身边,有心安慰,但许谈瑶连眼神都吝啬于分给他,他知道自己就算说了也没什么用,黯然垂下了头。   原书中最开始那一世的这个时候,也正好就是皇后看中许家的时候。但当时的许幼薇生了一场病,所以当时在寿宴上的只有重生前的许谈瑶,她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看到顾苓疯疯癫癫的样子,自然是害怕不肯嫁。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一世重新来过,许谈瑶已经知道将来的剧情发展,她知道顾苓是装傻,而且以后会当坐上皇帝位子,自然是改变了态度,百般讨好。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或真或假的说了许多许府的事情,以一种同样处于困境却不甘放弃的自立自强的样子,赢得了顾苓的怜惜之情。   有了新的希望,她反倒不怎么在乎起破劫来,破劫以为自己完成了许谈瑶的要求,回来后可以得到许谈瑶那么一丝的感激,但是没有。   许谈瑶禁止他在顾苓在的时候出现,这些天来,就算他要见许谈瑶都要偷偷摸摸,因为顾苓尚且不知道许谈瑶被赶到庄子的真实内幕,许谈瑶也不想让他知道是因为一个男人,这样会影响到两个人的感情进展。   “瑶瑶,我……”   破劫忧伤的看着她,他本不敢奢求太多,但是庄子之前发生过的事,许谈瑶不愿提及,但对于破解来说,的确给了他一些希望,让他纵使面对冷脸,也生出了无限勇气。   许谈瑶转过头来,不满打断他:“破劫,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我只想报仇,你如果想帮我,就不要再说这些话,如果不想帮我,现在就大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   她不敢把话完全说死了,因为说有事情基本上都有破劫参与,破劫知道的太多,她不敢逼得破劫翻脸将事情全部抖出来,但她确确实实,对破劫产生了不耐和厌恶。   破劫知道许谈瑶不是开玩笑的,他握紧了拳,忍下了心中不平,顺从的柔声道:“好,瑶瑶,我不说了,我只想陪在你身边,你不喜欢,那这些话我以后都不说了。“   许谈瑶松了口气,回头去想自己的事情,没有看到破劫在她身后悄悄看她时,克制而又放肆的眼神。   ——————   顾苓的话说出口,现场安静了一瞬。   皇后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僵住了,二皇子不明所以倒是没什么反应,顾知泽放下了手中酒杯,看向顾苓。   现场其他人只觉得咂舌。顾苓是个傻子,但也是皇家血脉,皇帝兴起了,非要要给他指婚的话,谁又敢真的抗旨不尊呢。   所以顾苓这件事不提还好,一提,一时间,许侯爷接收到许多意味不明的目光。   顾苓似乎对周围的气氛变化毫无所知,仍然是傻笑着。他嘴角上咧,一边笑一边拍着手道:“许家娘子,嘿嘿,娶娘子。”   皇帝笑着道:“这是好事啊,我家小五也有喜欢的娘子了啊,许家是……镇北侯府许家吧?”   他停顿了一下,显然是不记得,旁边内侍适时的小声提醒了一句,皇帝十分满意的看着许侯爷站起来,刚想拍板定下这门婚事,皇后拽了拽他。   “陛下,您说这不是巧了嘛,知泽也有心仪之人,就是这许家娘子。”皇后不明所以,以为顾苓也想要抢许幼薇,虽然不知道这个傻子非要凑什么热闹,但是她是和顾知泽一路的,所以还是开口了。   这下皇帝的表情就不是很好看了,他为人不算十分良善,要不然也做不出强取豪夺的事来,但是这事他只允许自己做,换成是自己两个儿子抢夺一个女儿,就有些不好说了。   许侯爷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许家娘子可在此?”殿中空气凝结,半晌,皇帝开了口,面上表情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被点了名字的许幼薇只好站出来,走到殿前跪下,这下离得顾知泽就近了许多,被众多目光包围,她心中十分窘迫。   她偷偷看了眼顾知泽,顾知泽也在看她,墨色眼眸里没什么情绪,明明顾知泽一句话也没说,但许幼薇悬着的心,突然就放了下来。   “你就是许家娘子?”皇帝皱了皱眉头,复又松开:“太子妃的选定是件大事,我看小五也到了年纪……”   按照他的意思,是想要促成顾苓和许幼薇的。   他对顾知泽的感情复杂,相比之下,傻子但是听话又确定是自己血脉的顾苓就显得很是顺眼了,他也更愿意满足他的要求。   “陛下,”一直被忽略的顾知泽开了口,声音淡淡:“儿臣与许二娘子心意相通,儿臣非她不娶。“   这话听起来假的很,甚至和顾知泽的人设都不太沾边,但许幼薇莫名感动了一瞬。   很好,这神经病还没有忘了她。   这是从寿宴开场,顾知泽说的第一句话,皇帝虽然极力想要忽视他,但还是在顾知泽平静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好吧,那这……”   顾苓脸上的笑淡了下来,他也不是非要和顾知泽争许幼薇,只不过是为了提许谈瑶的事做个铺垫,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平。   在气氛僵持中,不知道谁的声音传出来:“诶,我记得,许家不是有两位娘子吗?”   皇帝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他总算是找回了一点身为帝王的威严感觉来,质问起许侯爷:“哦?有这回事?刚刚许侯爷为何不说清楚?”   许侯爷一开始还没反应得过来,听见这话额上汗珠滚掉了下来:“陛下,臣……“   他犹豫半晌,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许谈瑶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没有天大的事,一般是在庄子上孤独终老才算完了。   但是有皇帝开口,又是不一样了,许家拿不出第二个许幼薇来,但是还有个许谈瑶在啊。更何况,许谈瑶被赶去庄子的事是隐瞒着进行的,大部分人只知道许谈瑶养病,却不知道实情。   如果许谈瑶可以嫁给五皇子……   那么他们候府上,就要出上一个太子妃一个王妃了,将来不管两人谁发达,许府崛起都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他心中有了计较,便不再犹豫:“回陛下,臣确实是有两个女儿,另一个身体弱,病中恐扰圣安,所以没有同来。”   许幼薇也不惊讶,其实看皇帝问,她就知道结局了:许侯爷不会拒绝这送上门的亲事,所以,许谈瑶只能接回来。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乍一提起,她还有些陌生了起来。她心道,果然,女主就是女主,就算是被送去了庄子,也有办法回到剧情中来。   顾岺:“另,另一个娘子,许娘子,娶!小五要娶!”   淑妃见此情形,反倒是娇声劝起了皇帝:“陛下,太子与这许娘子情投意合,何不成全了他们?许家两个娘子,不是正正好嘛。”   许府势力不出彩,她也怕顾知泽改了主意换个强强联合的,到时候顾晟岂不是更难上位,既然顾知泽自己有意,她又何妨顺着推上这么一把。   有了台阶,这事就不难下了。   皇帝笑了几声,道:“那这不就是很好解决了吗?”他就这样草率地拍下了婚事,称赞声不停,没人敢说一句不对。   虽然早就知道,但是亲耳听到还是不一般的,许夫人高兴的要昏过去,许侯爷脸上也满是喜意,好像这一切都圆满解决了一般。   许幼薇无暇顾及其他,她偷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顾知泽,想起之前破庙中,顾知泽和她说过的话,心中倍感荒诞。   他以前,就是这样被忽略的吗?   原书剧情里也就只提了婚事是在寿宴上定下的事,其他多余的一句也没有,许幼薇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好老老实实按照流程走。   饭吃完了,话也说了,婚事都定下了,接下来基本上就是宴会上大同小异的项目了:自由活动,这时候就没有皇帝什么事了,几个领导级人物退场,剩下的就是学生交流会了。   说起来简单,还有点无趣,但其实这段时间才是各位世家夫人,官员之间最看重的那个部分。   攀谈结交,往往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这也是宴会的核心内容,聊的好了,结亲也都是几句话的事。   许夫人被众人团团围着,她拉着许幼薇,面上笑着,话里是藏不住的喜悦之情:“我们家幼薇啊,从小就是个争气的,我这心里啊,也算是放心了。”   “诶,过段时间,可就不能直呼名字了,许娘子啊,该是太子妃了。”   “许夫人,你可真是我们之中教养女儿独一份的,京城谁人不羡慕你啊,你瞧瞧,这两个女儿个个都是好的。”   “是呀是呀。”   “对啊,许夫人……”   许幼薇对这种出风头的事没什么兴趣,她眼尖的看到顾知泽离开了大殿,赶紧推诿自己肚子痛,从层层人群中,努力挤了出来。   到了殿外,一下子清净下来,顾知泽并没有走太远。许幼薇小跑着跟了上去,在他身后小声喊他:“顾知泽。”   顾知泽回过头来,见到是她,眉头松开了些,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靠近她,反倒是皱着眉退远了好几步。   许幼薇不明所以,本能地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顾知泽声音沉沉:   “别过来。” 第39章 抱了 意图谋害太子,这可是重罪……   许幼薇很紧张,乖乖退了一步:“怎么,你生病了吗?“   “不是,”顾知泽看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退远了一步,别过脸去,“你怎么出来了?”   许幼薇看着他这副摆明了不想见到她的样子,心头像是被冷水泼了一遍,多日未见再相见的高兴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了,她说:“我……就是……”   算了说不下去,他咩的狗男人,聊不下去,告辞。   许幼薇说不下去了,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憨批,她板着脸,转过身就要走。   顾知泽看到她这样,面色不快地向前一步,伸手捏住许幼薇的后颈将人拉近,许幼薇还来得及挣扎,忽然闻到一种奇怪的香气,这种香气说不上来是什么,但就是难言的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她震惊的看向香气来源——顾知泽身上,心里忍不住想,难道顾知泽今天喷香水了,然后害怕她闻到?   显然不是。   顾知泽:“知道了?”知道为什么不让你靠近了吗。   许幼薇边嗅着香气,边点了点头,但还是不太明白迷茫发问:“知道了知道了,为什么会这样?”   “你有什么感觉?”   许幼薇老老实实回答:“觉得你身上好香,有点想靠近你。”   顾知泽放开了她,退后几步,许幼薇不由自主地往前跟了几步,被顾知泽无情拦住,戳着许幼薇的头不许她靠近:“离远一些。”   许幼薇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了,现在这种情况下,她简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她别过脸使劲吸气呼气,不敢再看顾知泽。   顾知泽看着她小狗一般的可怜样子就觉得好笑,他忍住了,淡淡道:“你我身上蛊毒相克,喝过我的血后,可能会出现些难以预料的情况,过段时间才会消散。”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这情况……有那么一点好笑。   许幼薇哦了一声,总算知道顾知泽这些天为什么不来找她了,刚刚可以避开她的事也有了理由。她沉默了起来,顾知泽看着她低下头去。   性格问题,许幼薇问不出“可恶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就不来找我了”这种话,也许是真的熟悉起来了,她对顾知泽无意中抱有了一种期待感,这种感觉会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两个人的关系,让她为此敏感起来。   顾知泽一直不来,她的确因此困扰了许久,那是一种莫名的奇怪感觉,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但就是哪哪都不对劲。   “哦,我知道了。”   两个人又是尴尬的沉默。许幼薇确确实实感受到了顾知泽的一些改变,他以前在她心里就是个有病的神经病,现在大概算得上是个其实还可以的神经病了,虽然都是神经病,但是已经有了质的跨变。   两个人之间这种相处,还算不上是爱情,但就是说不清道不明,顾知泽的坦然,让她时常对自己产生起怀疑来。   可恶啊!我不要和这种暴君预定的人设谈恋爱啊!   她内心哀嚎着,面上显得很是镇定,甚至有些无所谓:“那之前你不来,是对的。”   很好,就这样,这样是个好开头,维持住两个人不动如山的关系!   “这是什么?”顾知泽突然俯身,极快地凑近了她,手指伸到许幼薇的嘴边,轻轻地将她嘴角沾着的一点酱汁擦干净,皱着眉头又退了回去。   许幼薇刚刚还在心里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这下一瞬间崩塌了个彻彻底底,被香气刺激,她不受控制地往前扑了一步,直接抱住了顾知泽,然后,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许幼薇自己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以后她已经趴到了顾知泽的胸前,她的脸刷的红了起来,一股热气从她的脚底直冲上了头顶。   许幼薇整个人简直都要冒起气了,尴尬的恨不得原地钻进地上的哪个洞里,说话也结巴了:“我,我不是,你听我狡辩……”   顾知泽也被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扑吓了一跳,但是他还没说什么,许幼薇先有了动作,她干脆自暴自弃,将脸埋进去后不肯出来。   现在的顾知泽,整个人就像是散发着甜美气息的猫薄荷,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就想靠近,还要是越近越好才行似的。   顾知泽拽住许幼薇的衣领,下巴顺势搁在她头上,手沿许幼薇的背脊安抚地顺着摸了摸,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意图谋害太子,这可是重罪。”   啊啊啊啊啊啊!   许幼薇现在完全不想听到从顾知泽嘴里冒出的任何一个字,她崩溃的小声道:“这个怎么才能解决,大夫没有办法吗?”   “没有。”只有离远一点才行。   许幼薇绝望了,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以前从没有注意过的问题:“所以,之前你也是这样闻我的?”   “没有你反应这么猛烈,不是你这样的。”顾知泽只不过是能闻到她,隔着再远也能知道她在哪里,没有她反应这么大,这么……有趣。   许幼薇试图憋着气挣扎一下,但是还是抵抗不了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大概就好像是你最喜欢的炸鸡汉堡薯条蛋糕,摇摇晃晃地对你敞开了怀抱,还要说快来啊快来宠幸我啊。   凭着许幼薇那点微薄的几乎不存在的意志力,完全扛不住。   而且顾知泽在发现是这种情况后,也没有了要抗拒的意思,许幼薇努力挣扎暗示顾知泽快点把她拽走,但是顾知泽就是没有动作,任由她折腾。   拉我啊!推开也行啊,你以前不是很讨厌被人靠近吗?把我推开啊!许幼薇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但是她自己也没有任何动作。   对不起,真香,这谁顶得住啊。   两个人都不喜欢宴会那种无聊的氛围,许幼薇也吃饱了,完全不想回去。顾知泽想了想,带着拖油瓶一样粘人的许幼薇,穿过数条小径,来到了一处偏僻宫殿。   这里很是荒凉,杂草丛生,除了殿门还有个残骸,其余全部被推倒了,地上有几根断成几截的柱子,只剩下未褪完色的雕刻还能依稀看出几分从前华贵样子来。   “这是?”许幼薇紧紧跟着顾知泽,手扯着顾知泽的衣袖。   顾知泽将地面上一块石头拨开,露出一块埋在石头下的,写着“舍香殿”几个大字的牌匾来,牌匾还算完好,他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这是我十岁之前住的地方。”   这里也是那个女人的宫殿。他独自一人在舍香殿住了将近十年,十岁后,他找到了皇后,之后踏上了前往边境的路,再也没回来过这个地方。   许幼薇有心安慰他,但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正在她组织措词时,顾知泽忽然将手里石头往下一砸,砸碎牌匾:“其他的已经砸了,倒是省得我再动手了。“   许幼薇:???   等等,这个剧情不太一样啊。   顾知泽看到她呆滞的表情,回过头,挑眉问道:“你不会以为,我对这个地方有多少感情吧?”   这不应该是小可怜剧本吗?你走的和你的剧本不太一样啊,难道这种情况下不该是那种十年孤苦可怜,内心极度缺乏关怀与爱,背负悲伤,然后她听完再安慰他吗?许幼薇瞠目结舌。   “你想的东西很恶心。”   许幼薇下意识反驳:“哪有。”   说完后她不由一惊,瞪大眼睛看向顾知泽:“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顾知泽嗤笑一声,指了指她的脸。   “都写在脸上了。”   许幼薇当然不信,板着脸,努力面无表情:“那现在呢?”她屏气凝神,在心里悄悄骂了几句顾知泽是神经病。   顾知泽脸一沉,揪住她的脸捏了一把:“不许在心里骂我。”   淦,这都看得出来。   “你刚刚摸完石头。”许幼薇不敢想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忍辱负重地跟上了顾知泽的脚步。   两个人走近了些已经坍塌完了的含香殿废墟,许幼薇忽然觉出几分不对,想起来个问题:“不对啊,皇帝对你娘念念不忘,这里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很喜欢吗?不是一见钟情吗?就这?   顾知泽头都没回,冷笑:“他?他不敢来,做着自欺欺人的美梦,以为不看就等于事情不存在。”   他自以为是的深情,就是找了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人放在后宫宠着。顾知泽不屑于提起这些事,这只会让他感到恶心。   许幼薇有点明白过来了,刚刚宴会上其实就能看出来,皇帝忽略顾知泽已经到了一种什么程度,这不是自欺欺人,这简直是已经到了有些疯魔的程度了。   走着走着,许幼薇感觉到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她抬脚提起裙子一看,是一块奇奇怪怪的石头,上面好像刻着什么。这里早就被清理过,值钱的早就被宫女内侍偷偷捡走,都不止搜刮一两次,直到什么也没有了为止。   她捡起来拂干净上面的尘土,总算看清了这一小块石头上刻着什么,应该是有人一点一点刻上去的,还反复沿着轮廓刻了许多次,是凌乱的两个字:   当弃。   顾知泽看到她拿起石头,脸上表情微变,但很快平静下来,他开口道:“这是我刻的。”   弃我者,当弃,我弃者,当弃。   顾知泽不想和任何人说这些事,故地重游,眼前环境太过荒凉,勾起了他心中许多回忆,他平静地说:“都已经是些陈年旧事了,都已经结束了。”   虽然他话说的好像是“以前中二时期不懂事”,但是许幼薇看着顾知泽的脸,无端的明白过来,发生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事,神经病也不是天生神经病的。   她摩挲着石头,大概能猜得出发生了什么,无非就是被人欺负那一套,可能还有校园欺凌什么的,只不过顾知泽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他说结束了,更多含义就是解决了的意思。   “以后都会好起来的。”许幼薇憋了半天,从自己看过的小学心灵鸡汤一百条里翻出这么一句来。   顾知泽睨她一眼,哼笑了一声:“你知道上一个和我这么说的人现在在哪里吗?”   “对不起。”许幼薇面无表情。   下次再瞎几把同情他,她许幼薇就是猪!是猪! 第40章 从前 这里面,肯定是有故事的   两个人绕着这一片的废墟慢慢走着。   许幼薇觉得石头上的字还挺好看的,就装进了荷包里准备带回去,顾知泽也没表现出什么反对意思来。   顾知泽对现在这副凄凉样子还是很满意的,从许幼薇的角度看待这件顾知泽现在的态度,大体可以带入一段她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段子里,而且毫无违和感:   身为太子,顾知泽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也因为各种原因忽视他,坚强不息,自立自强,谦逊有礼,温尔文雅,这些词都和他无关,今天,他站在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含香殿废墟上,面对满目疮痍,他只觉得自己的情绪难以控制——   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就是这个调调!就是这种感觉!   许幼薇想着想着就把自己逗笑了,穿过一块枯石墙旁,她看到一个空荡荡的秋千架子,已经坏了,但许幼薇还从来没有在古代看到什么娱乐性质的东西,看到秋千,一时间很是兴奋。   对啊,没电没网,但是还可以玩这些啊。   她转过来问顾知泽,声音里满是惊喜的意味:“以后我的院子里面,可以放一个秋千吗?”   顾知泽:“你喜欢这个?”他微微挑起了眉,这一架秋千是他还没出生就被打造好了的,但是他从来没玩过,秋千这东西在他眼里大概和一盆摆着看的草没什么差别,所以顾知泽有些不能懂许幼薇在高兴什么。   许幼薇点了点头,她努力在心里复读,憋足了劲夸顾知泽,强调自己想要的心情,顾知泽没有读心术,但是他看见许幼薇的表情就基本能猜出她在想些什么。   他忽然喊她:“幼幼。”   许幼薇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平心而论,顾知泽没拿腔捏调,也没故意往奇怪了念,但平平常常的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好像就是不一样。   “幼幼?幼幼,幼幼。”顾知泽可能也觉得这样叫她有些奇怪,但他不是个懂得什么叫尴尬的人,重复了几遍,觉得似乎好了许多。   “你……”许幼薇刚想说什么,顾知泽看了看她,扯着许幼薇的衣领将她拉开,避开了地上尖锐的碎石块,他声音没什么起伏:“看路。“   这一拉一靠近,许幼薇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顾知泽离她稍微近一点,她就想扑过去蹭回去,还想要黏着他,时时刻刻在一处,她憋着气不敢呼吸,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再做出什么来。   刚刚那真的太尴尬了,也就是地上没铲子,不然她都要当场表演个挖坑埋了自己才行。   在许幼薇憋气的这一段时间,顾知泽将那个破烂的秋千也弄倒了,秋千剩下的那一截摇摇晃晃,凄凄惨惨。看得许幼薇心中十分不安。   顾知泽:“你觉得这样不好?”语气很危险。   许幼薇点点头:“要不然还是用脚踹吧,这个样子的,万一割到手就不好了,我有点晕血。”   阻止当然是不可能阻止的,那种事情与她无瓜。   顾知泽想了想,也是,他一脚踹过去,这个背后故事不怎么美好的秋千就彻底脱离了重症监护室,宣告了死亡。   将已经十分荒凉的含香殿搞得更加破烂,顾知泽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两个人绕着走了一大圈,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许幼薇紧紧拽着顾知泽的衣服,表面不要不要,实际上却完全松不开手。   “快,快将我扯开。”她崩溃的说。   顾知泽丝毫没有同情心,不仅不帮她,还不管许幼薇正在挣扎,大笑出声来。   许幼薇面无表情的咬紧了牙。   顾知泽,你未来太子妃没了我告诉你!没了!你完了!   两个人直到进殿前都呈一种胶着的状态,许幼薇强行推着顾知泽先进去,自己则在外面吹了好一阵冷风,直到浑身都凉下来,她才觉得自己应该是清醒了。   回到大殿,顾知泽已经摆上了冷脸,理也不理身边围着的一大片人,表情十分难看。许幼薇本来还想笑话他,转头就被已经等了她半天的许夫人拉入话题战场:   “幼幼啊,你这是去干嘛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跟你说,这是……”   许幼薇现在一听到幼幼这个名字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荣获太子妃身份的她得到的关注不比顾知泽少,她被许多人团团围住,许幼薇想了想,默默摆出了顾知泽同款冷脸。   她们正在聊这段时间京城发生的事,和听到的各种消息。   皇帝寿宴,今天才算是个开始,总共要持续整整九天。今天主要参与者都是京城里的有些身份的官员之类,等到第二天,就不会是像今天这样复杂的流程了,依附于当朝的周边小国会遣人从各方纷纷赶往京城,参加皇帝寿宴。   这时候当然就不仅仅是怎么迎接怎么招待的问题了,这种事情很是棘手,因为边境战乱还时不时发生,任何问题都有可能影响到国与国彼此以后的往来,因而要更加慎重。   依附的小国通常会在这种寿宴会上进供些东西,以换取信任,有时候是动物,有时候是珠宝,有时候,甚至是人。   “要我说呀,那什么绫罗公主估计也就是个噱头,那种子蛮荒地方,能养出什么绝世美人?”   许幼薇刚刚不在,也不怎么关心这群人在说什么,她想坐下来休息一会,但是许夫人强拉着她,许幼薇被迫听了一耳朵的地域歧视。   今晚上吃什么呢?她发起呆来。   二皇子推开人群,端着酒杯走到顾知泽面前,皮笑肉不笑:“大哥,臣弟敬你一杯。”   顾知泽睨了一眼,并不理他,顾晟还想等着顾知泽先开口,他再顺势接上话,但见顾知泽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只得自顾自的说下去:“大哥,你也知道五弟的事吧?”   他是草包,但不是傻子,顾苓装傻的事,他心里一直没能想明白到底是谁给他传的信,但是要问他和顾苓相斗谁得益最大,那也只能是顾知泽了。他心里没底,于是想要过来试探一番,但是也怕搞错,故意说得模糊不清。   顾知泽心里清楚,因而更加不想回复,他别过眼,看了看被人围住表情呆滞的许幼薇,哼笑了一声。   顾晟还以为这一声是在笑他,他脸色倏地沉下来,握紧了手中酒杯。顾知泽不在这些年里,他一直是被夸耀的中心,所有人都说他绝不会比顾知泽差。但是见到顾知泽,看到他什么表情的样子,他心中那根弦就无端紧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太学上课时,那时候的顾知泽是多么的可怕。   这话他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连淑妃都不知道。那时候他尚且年幼,脾气很坏,受人挑拨,觉得顾知泽是个名存实亡的废物太子,经常主动挑衅他。那时候的顾知泽很沉默,永远坐在最后一个位子,上了课来,下了课走,悄无声息。   所有人私底下都说他是个没有母亲的怪物,皇帝也从来不去见他,甚至会责骂提出请求的含香殿宫人,长久以往,顾知泽是个不讨喜的事就传遍了。   但在太学,受不受宠是其次,学习好才是老师喜欢的根本。   那个时候顾晟还跟着生母梅贵人,淑妃还没进宫,皇帝因为对梅贵人温柔小意的性格感到新奇,所以宠了她一小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连带着顾晟地位都水涨船高,十分受关照。   那时候的顾晟天不怕地不怕,他十分厌恶顾知泽一直被夸还没什么表情的脸,就想找个机会给他个教训,于是顾晟经常带着人捉弄顾知泽。   一开始是拿走顾知泽的东西,后来是去含香殿砸毁他的东西,弄坏他的作业,顾知泽似乎很无所谓,从来不会理睬他们这些背后的动作。   直到有一天,他真的惹恼了顾知泽。   那一天发生的一切,顾晟至今还记得。因为顾知泽一直不接招,顾晟不知轻重,想给顾知泽一个大的教训。   他带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内侍,堵在太学到含香殿的小路上,想扒了顾知泽的衣服,看他求饶的样子。   被摁住肩膀的顾知泽总算不是平常那副平静的样子,他掏出一把匕首来,狠狠地插进试图困住他的侍从的大腿,侍从瞬间松了手哭嚎起来,那一刀十分重,完全吓傻了顾晟。   顾知泽冷笑一声将匕首抽出来,鲜血飞溅,有几滴甚至溅到了他白净的脸上,衬的顾知泽样子更加恐怖渗人。他厌恶的拿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血,无视惨叫着的侍从,将手帕和匕首往顾晟面前一丢,没说一句话就越过他走了。   这件事成为了顾晟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他无法安稳入睡,一闭眼,就仿佛看到顾知泽面无表情拔出匕首的样子。   那时候起,他就知道了,顾知泽是个不好惹的。   这种阴影从小到大,无时不刻不在伴随着他,围绕着他。一直到后来跟着淑妃,淑妃总是提起顾知泽,他愈发厌恶顾知泽,渐渐从恐惧变成了一种不甘,似乎只要看到顾知泽,顾晟的耳边就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自己不如顾知泽。   顾晟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好不容易才从那些阴影中挣脱出来,他强撑着:“大哥,我觉得五弟……”   “所以呢?”顾知泽回过头来看他。   顾晟摸不清楚顾知泽的意思,但是看到顾知泽的表情,原本还有些什么可以合作之类的假话他都说不出来了。顾知泽的眼神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那种仿佛什么都知道的感觉,好像他那些小心思在他面前完全无从遁形似的。   “打扰大哥了,臣弟告退。”顾晟一口喝干了酒杯,勉强维持住冷静退开了。   顾苓面上是在吃吃喝喝大笑,其实眼神一直没离开顾知泽顾晟那边,紧紧盯着他们的动向,他看着顾晟说不下去后告退的样子,心中冷哼一声。   顾晟这个人,要说有脑子,他没什么脑子,但是运气足够好,被淑妃看中扶持,如今已经可以在朝中和顾知泽一争高下,他却因为装傻,只能自己一人往上爬。   顾晟如何想的,他很清楚,无非也是想要坐上那个位置。   他又仔细看了看顾知泽,顾知泽表情不耐,但是脸色不像是要死了的样子,明显没怎么受到蛊毒影响。   顾苓皱起了眉,他不在的时候,管家在青楼的消息走漏,被二皇子和顾知泽两方围攻,幸好反应及时,侥幸逃脱,没能被抓住。   但是利用蛊虫刺激顾知泽的事失败了,顾知泽不知道用了什么药,压制住了蛊虫,现在想要唤醒母蛊,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他一直没能回到京城来,事务处理靠信件传输实属不易,所以许多消息都是滞后一步的。   今天回来,除了要在寿宴上定下婚事,主要是为了今天之后的那几天,会来到的那些异邦人。   他需要拉拢他们,达成合作,获得支持,才能有希望登上那个位置。并且,顾晟再大胆,也不敢在这么多双眼睛下面做什么动作,顾晟想要当上皇帝,就不会让自己在这时候留下污点的。   顾苓太了解他了,这也是他敢在这个时候直接回来的原因。他抿了一口手中酒杯里未满的酒。   许夫人看着许幼薇一直没什么表情,又看了看她看向的方向是顾知泽,还以为她是因为许谈瑶的事担忧,她暂停了和旁边人说话,拉着许幼薇小步走到角落里。   许幼薇不明所以,许夫人思索片刻,开口道:“幼幼啊,你不要担心了。”   许幼薇:“啊?”她犹豫着痘痘消了,要不要多吃点甜的事被看出来了?她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不是顾知泽。   完蛋,相处时间长了,她都开始记住这些了。   许夫人十分感动的样子,眼圈说红就红:“娘知道你是因为瑶瑶的事,害怕太子追究起来对吧?没事的幼幼,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钦定太子妃了,就算他有不满的心思,也都是一家人了。”   许幼薇嘴角抽了抽。   太子妃这种东西,按照顾知泽那神经病的性格,要是他不满意很厌恶,来一百个他都能弄死了,还在乎什么钦点不钦点吗。 第41章 眼泪 她一看到他,就觉得十分委屈……   许夫人话的意思她明白了,许夫人还不知道许谈瑶被赶去庄子就是顾知泽的想法,以为顾知泽是因为那什么图谋不轨的理由的才会找上门呢。   想起来许谈瑶,许幼薇总算有了那么一点穿进书里的感觉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平静了好多天,她都要忘了这个人了,没想到,还是要再见。   也不是许幼薇非要这样说,但说实话,她并不愿意许谈瑶回来,许谈瑶之前的所作所为,她现在都还记得。   不提不想,不等于忘记。   许夫人见她还是不说话,终于犹豫着说出了真正想说的话:“瑶瑶是我的女儿……我那时候是真的恼怒,但是现在回过头想想,我怎么恨她怨她,她都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许夫人的话,许幼薇皱着眉头听完:“所以呢?”她抬起脸来和许夫人对视,心平气和的问。   许夫人手机拈着丝帕,抹着眼角的眼泪,声音轻柔,道:“若是太子问起,幼幼,你可不可以帮瑶瑶求求情,通融一下,让他不要再追究了。”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许幼薇差点笑出声来:“您的意思是,让我去求情?”   许夫人点着头,眼圈微红,神情忧伤:“幼幼,我知道你可能与瑶瑶有些不和,但是许家养了你这么多年,她毕竟才是……”   许幼薇冷着脸打断她:“许夫人,许谈瑶是你女儿,我的确不是,但是这并不是我选择的,不是我故意说谎,通过什么不正当手段进到许府的,这么多年,养恩难报,但我无愧于心。”   这是她想说的,也是原主想说的。   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谁能分出个对错?许谈瑶错被农户夫妇抱走却没有善待,使得她一身戾气,许幼薇报错,被娇养长大,为了满足许夫人的虚荣心,她力求事事完美,从未做过忤逆许夫人,对不起许家人的事。   倘若说这不能算作报答养育之恩,她接受,但也不至于到需要以死谢罪的地步吧。   许谈瑶和她,是立场不合,谁对谁错不好争论,但无论是她还是原主,前世还是今生,都没做过对她性命,名声不好的事,甚至连最后的婚事,都是许谈瑶自己换掉的。   许幼薇做不出杀人放火的事,她也拦不住别人做,但是她又不是木头人,她有自己的想法。许谈瑶要她性命毁她名声的事她都记得,她不会帮许谈瑶,更不会和她握手和谈。   之前许谈瑶去了庄子,许幼薇没来得及,如果有机会,其实她很想骂许谈瑶一顿,口吐芬芳的那种。   许幼薇深呼吸了几个来回。   还是赶紧嫁人离开许府吧,整天斗个锤子,怎么着,是有皇位要争吗?   麻德,是甜包不好吃还是话本不好念,是顾知泽不好看还是秋千不好玩?谁爱斗谁斗去吧,反正她不斗。   许夫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幼幼,你怎么能……”   许幼薇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许夫人,我不会去的,你可以自己去。”   许幼薇很不争气,说完这种话,自己的鼻子却先酸起来,她眨眨眼,把眼泪全部憋了回去。   不可否认,之前她心底里,其实对许夫人是有一点期待的,但是现在彻彻底底没有了。   你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么一比起来,顾知泽的神经病显得多么正常,多么可爱啊。   对不起,顾知泽,是我以前错怪你了。   许夫人愕然,她只觉得眼前的许幼薇十分陌生,仿佛从那次落水后,她就不再听话,也不像从前那般亲近她了。   “幼幼……”   可这是她的错吗?她只不过是希望两个女儿可以好好相处,她没有赶走许幼薇,仍然像对待亲生女儿那样对待她,这还不够吗?   许夫人捏着手中丝帕,她下意识忽略了那些从心底冒出来的声音,那声音悄悄说着相反的话:其实你只是为了自己,你也知道不是吗。   她心乱如麻,说不出话来,眼看着许幼薇转过身走远了。   许幼薇心里并不好受,但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奇怪的地方在哪里了:她并没有反抗过许夫人。和原主一样,她对许夫人抱有莫名的期待,总觉得她会变成……真正的母亲似的。   好在及时止损,还不算晚。   许幼薇走出角落,擦了擦眼角,重新挂上了笑脸。她心想,今晚上就吃甜包吧,好久没吃了,这次想要捏成小兔子样子的。   也不知道顾知泽来不来,算了,先给他准备一份不是很甜的备着吧。   很快到了傍晚,今天的寿宴基本上也就结束了,大批马车早已经到了,规规矩矩地守在宫门外等待着。   任谁都看得出来,许幼薇和许夫人彼此之间的气氛很僵硬。许幼薇沉默着上了马车,幸好一开始就是分开乘坐的,不然此刻应该更尴尬。   许夫人看了看她,破天荒的一句话也没多说,两个人下了马车,相顾无言,分开了,各自回院子去了。   春花早就在等许幼薇,见到她疲惫的样子,贴心的准备了热水给她洗漱,许幼薇心情低落地任由春花拆了头发,她换了衣服。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许幼薇没什么胃口,就只让小厨房做了小兔子的甜包,给顾知泽做了只小猪的,虽然她也不知道顾知泽会不会来。   屋子和平常的摆设一样,没什么变化,因为是原主的房间,其实她一直没有做大改动,只不过拿出了些东西,类似枕头靠垫之类的。   今天这个屋子看起来,尤为陌生似的。   许幼薇躺在床上,春花被她支走去休息了,夜色无边,周围安安静静。许幼薇心道反正没人看到,可以允许自己深夜矫情一下,然后她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顾知泽站在窗户外,垂眸不语,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许幼薇哭了。   他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因为许夫人。   顾知泽是跟着许幼薇的马车回许府的,他看得出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顾知泽想起来之前春花传信时候说过的话。其实他看得出来,许幼薇很在乎,并期待着许夫人能回应她。   但许夫人是不会回应的,她更看重自己,她并不是真的把许幼薇当成女儿,也许是有那么一点感情的,但是太少了,更多的,是把她当成一个可以炫耀的物品。   人可以夸奖物品,但怎么会对物品有真切感情的回应呢。   看到那封信时,顾知泽就知道,这个矛盾总有一天会爆发的。要么,许幼薇选择顺从,要么,许幼薇选择反抗。   看样子,她应该是选了第二种。   明明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顾知泽看着许幼薇悄悄抹着眼泪,眼角和鼻尖都是红的傻气样子,心中还是无端的烦躁起来。   顾知泽冷着脸,径直推开房门,大步走到内室,拉起了揉着眼睛的许幼薇。   “不许哭。”   许幼薇被拉起来,和顾知泽离得太近,闻着他身上的那股香气,许幼薇不知道是蛊毒影响还是自己的想法,她一下子崩溃地扑过去,抱住了顾知泽。   她不管这样子规不规矩,也不管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好不好看,抽抽搭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我不想住在这里了。”   顾知泽满心的烦躁在许幼薇扑进他怀里后消散了,但另外的一种莫名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心头。   “那就不住。”顾知泽收紧了手,将许幼薇抱在怀里,他皱着眉摸了摸她有些湿的鬓发,将那些沾了泪水的碎发理顺,别到耳后。   情绪积压到一起,许幼薇哭的很厉害,她啜泣着:“我也不喜欢许夫人,不喜欢许侯爷,不喜欢许老夫人,不喜欢许谈瑶。”   “没人要求你喜欢他们。”顾知泽声音冷冷,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无措:“你若是想,我可以解决他们。不许哭了。”   “我不是,我就想早点离开许府。”许幼薇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顾知泽,自己突然就委屈了起来。明明刚刚还控制的住,现在眼泪却憋不住的往下掉。   顾知泽第一次知道,原来眼泪不是冷的,滴落在手上是温热的触感。   “幼幼,别哭。”   许幼薇感觉自己的头被摁住,摁进了他的怀里,顾知泽的怀抱不算温暖。甚至称得上是冷,和他这个人一样,却十分让人安心。   他的声音也是冷的,但此刻,许幼薇却感觉充满了安抚的意味,这约莫算得上是顾知泽难得的温柔。   “你不喜欢许府,以后可以住进太子府,”顾知泽说,“你不想见到他们,那就不见,你希望离开许府,那就提早婚事,早点成婚。”   许幼薇埋在顾知泽的怀里,一天抱两次,越抱越习惯。她把身子大半压在顾知泽身上,抽噎着,眼泪蹭到他的衣服上。   顾知泽不知道有个词叫恃宠而骄,倒也不算是恃宠而骄,只是对于此刻的许幼薇来说,他越是这样说,许幼薇的眼泪流的就越多。   顾知泽动作生硬地拍了拍她的背,不见效果,最后忍无可忍,把许幼薇拽出来,直接上手擦干净她脸上的眼泪,然后以手捂住许幼薇的眼睛,不许她哭。   他声音阴森森的:“你若是再哭,我就……”但顾知泽停顿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合适的威胁来。   许幼薇眼睫毛沾着眼泪,扑簌地扫着顾知泽的手心,她凶道:“我哭怎么了!眼睛长在我脸上,我想哭就哭!”   这时候的许幼薇很不讲理,一点就着,话说出口她才觉得不对。顾知泽松开捂在她眼睛上的手,另一只手摁着许幼薇的后颈使她靠近他。   顾知泽哼了一声。   “许幼薇,我发现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第42章 甜包 夜晚,玩完游戏吃点东西   许幼薇觉得自己太惨了,谁穿越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她倒好了,天天这个屁事那个屁事的,关键是她还都打不过。   想到这里,她悲伤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想往下掉,却惨遭顾知泽袭击,许幼薇掉一滴眼泪他擦一滴,颇有两个人就这样耗下去的意思。   哭是很需要气氛的,顾知泽这么一手,让她反倒是哭不出来了。平静了一会,许幼薇算是哭完了,理智回归,总算有了那么一点羞耻的感觉。   完蛋。   她吸了吸鼻子,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顾知泽,避开他的眼睛。慢吞吞地往下滑,瘫下去,摆出了一个“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不过是只可怜又无助的宅斗菜鸡罢了”的表情。   顾知泽看得好笑,他慢条斯理道:“哭完了就翻脸不认人?”   这话听起来简直就在往那什么有颜色的方向跑,许幼薇抬眼看了看顾知泽。他衣服是黑色的,胸前的位置晕开了好大一片,还皱巴巴的,全是她弄出来的,这就算是说那什么了好像都可以。   顾知泽笑着看她:“嗯?”   许幼薇的脸莫名其妙就有点热起来,她能接受顾知泽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能接受他凶残冷酷无情的样子,但是对顾知泽现在这个,不含任何恶意的笑就毫无抵抗力了。   顾知泽的长相是那种放在哪个时代都只能说是好看的,即使他平常总是阴晴不定的神经病样子,也无法让人说出他丑这种违心话。   现在他笑起来,那种阴郁感就消失了,眼眸漆黑如墨,看着人的时候像是十分专注,整个人的眼里心里只有你的那种感觉。   抛开性格这样看,顾知泽这个名字,真的很适合他。   但许幼薇现在心情不佳,谁都有点不想理,美色当前,她慢吞吞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不看他。顾知泽也不拦她,许幼薇不哭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消失了,人也正常了许多。   他在许幼薇身边坐下来,摸了摸她翘起来的头发。许幼薇猛地抬起脸来,她的脸还是红红的,眼角是未干的泪痕,许幼薇抗议道:“你离我太近了,我会想靠过去的。”   顾知泽没能把她翘起来的头发顺平,他干脆躺下来,很无所谓的说:“那又怎么样。”   是哦,他都不介意她介意什么。许幼薇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顾知泽拉跑了重点,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那句话,谁好看谁吃亏,反正不是她吃亏。   她嗅着顾知泽身上好闻的味道,心中安定了许多,遂心安理得地躺着。时隔多日,终于又变成了两个人一起瘫着的样子,那种奇怪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   过了好一会,许幼薇觉得自己彻底缓过来了,她小声的问顾知泽:“你饿吗?”   “不吃。”顾知泽回答简洁,许幼薇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有点不想动,于是哦了一声,又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她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今天晚上小厨房的甜包做的不是豆沙馅。”   “所以,”顾知泽总算听明白了许幼薇的意思,他干脆转朝她的方向:“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许幼薇沉默了一小会:“你想不想吃甜包?”   最后,两个人还是默默坐了起来。许幼薇不知道顾知泽会不会来,所以没让人把甜包送进房间,这个时候应该在小厨房。   但是许幼薇刚刚哭完,懒懒散散地不太想动,顾知泽似乎也不是很想起来的样子,许幼薇看了看顾知泽,抢先说道:“我们石头剪刀布吧,谁输了谁去。”   “剪刀石头布是什么?”顾知泽很好奇,显然是不知道这是什么,许幼薇给他简单科普了一番,告诉了他该怎么玩,顾知泽听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许幼薇兴致勃勃。   顾知泽你完了,现代人都知道,按照一般思维的话,听到“石头剪刀布”这个口号的人里,百分之六十会选择出布,百分之三十选择出剪刀。所以她出剪刀,就算不赢也是平局。   当然,事情不会是一帆风顺的,结局并不是很符合她的心意,许幼薇出剪刀,顾知泽出了拳头,看来他是那百分之十不按寻常路走的。   顾知泽看着她,声音淡淡,好像很不会玩的样子:“我们这样,算是谁赢了?”   “……”许幼薇看了看顾知泽,心想做人还是不要太守原则,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好给顾知泽解释一下,其实剪刀是克石头的这种鬼都不信的话。   “要不然再来几局?”顾知泽问。   这正和许幼薇的心意,她把话憋回去,赶紧点头同意:“好呀好呀,其实三局两胜才是对的,一局定胜负什么的都不够公平。”   许幼薇强调了一遍:“这次我要出布了啊!你要看好!”   顾知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都听清楚了。   许幼薇心里暗喜,先说自己要出布,顾知泽肯定不信,他一定会出拳,她按照说的出了布,石头对布,这简直就是个稳赢的局面。   刚刚都是让着顾知泽的,她个略通现代心理学的资深电视剧会员还能输给一个游戏规则都不懂的古代人吗?   “石头剪刀布——”   许幼薇是布,顾知泽是剪刀,许幼薇输。   “我不是告诉你我要出布了吗?”许幼薇不可置信,“你就这么信我?”   顾知泽懒懒地点了点头:“嗯,有什么问题吗?”   许幼薇说有也不是,说没有也不是,她咬咬牙:“再来,最后一次,五局三胜五局三胜!”   她今天就不信了,这两局肯定是顾知泽运气好。   顾知泽对于许幼薇的频繁变卦没什么反对意见,他点了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可以。”   “那我这次要出拳了。”许幼薇紧张的盯着顾知泽的表情,手背在身后,嘴上说的很慢:“剪刀,石头……”   “布!”   两个人同时伸出手,许幼薇是剪刀,顾知泽是拳。   “这不对啊!你为什么出拳,你不应该出布了吗?你上一局明明……”许幼薇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顾知泽的。这不对啊,她严密计算过的,怎么会还是输掉了。   “我为什么要出布?”顾知泽歪着头,冲她笑了一下。   许幼薇这下明白过来了,感情这大猪蹄子早就看出来她的套路了,他就是装作不会不知道的样子,摆明了在逗她玩呢。   许幼薇生气的扑过去:“欺骗我的感情,我咬死你!”   顾知泽笑着接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很没诚意的安抚着:“好了好了,所以还是一起去吧,嗯?”   那她干嘛要和他划拳啊?许幼薇板着脸,在心里骂自己是猪。   ——————   王府,密室里。   烛光昏昏晃晃,影子在墙上拉长,扭曲,看起来十分可怖,管家在前,顾苓在后,两个人沿着血腥味十分重的阶梯走下去。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顾苓厌恶的看了一眼管家手里拎着的笼子,那里面有吸饱了血蠕动着的蛊虫,这东西他看一次恶心一次,尤其是它吸血时候的样子,看得人脊背发凉。   管家脸上的伤还没好全,说话时抽痛:“都准备好了,唯独母蛊……要使动它,光靠这种血是不够的,还应该用上些康健的未婚女子的血液,这种血液阴寒,最能刺激母蛊。”   顾苓冷声道:“我知道了,这件事先不着急,顾晟已经知道,顾知泽的命现在拿不拿都没什么意义,我们要做的,就是等那些低野蛮子入京,好谈个一二。”   他派出去的人已经和其中几个人联系上了,但是现在只等寿宴入京,方才有机会见面详谈。   “那些人记得要都处理干净,别留下什么证据。”   顾苓握紧了拳头。   他和他们不同,他从来缺的都只是一个机会。只要有了助力,他就能证明,自己不比顾晟,顾知泽差。   “是,主上,”管家恭恭敬敬,“那庄子那边……”   提起许谈瑶,顾苓的脸色缓和下来:“她救过我,又心志坚毅,是个难得的。婚事已定,去写信给她吧,就说请她静候佳音便是。”   他从怀中拿出一小块蓝色的布料,摸着上面那朵并不别致的小花,心中柔软了些,管家看着,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   长安苑。   两个人一起走到了小厨房,许幼薇有点不自然,踏进小厨房的门槛,她忽然就想起来了自己之前想要做长寿面,费了好大劲都没把鸡蛋弄熟的事来。   还好顾知泽不知道有这么一出。她庆幸的想。   桌子上摆着一盘已经捏好了的甜包,但是已经有些凉了,大概是觉得许幼薇不会吃所以没有加热。桌子旁边还摆着一堆东西,是还未用的材料,许幼薇看了看,发现东西基本上都是齐全的,只需要捏出个形状蒸熟就可以了。   这不就是……证明自己的绝佳时刻?   许幼薇灵光一闪,连忙洗净了手,拿起一块软软的团子来,转过头问顾知泽:“要不然,我给你捏个你的样子看看吧?”   顾知泽点点头凑过来,在他很有兴趣的围观下,许幼薇忙活了好一会,手抖着捏出了一坨,除了不像人说像什么都行的东西出来。   许幼薇:“……”   顾知泽:“……”   失策了,这东西看起来很简单,但其实非常难,控制不好形状就会立刻变身异形种族,许幼薇沉默着将其捏圆了销毁,然后若无其事地端起那盘凉了的甜包。   “还是吃这个吧。” 第43章 逛街 经典剧情,路遇衣服必遭抢   宴会第二天开始,就不再是许家人需要关心的事了。   从这一天起,京城的大门将全天敞开,迎接外来宾客。连续十几天,这一片都是热闹非凡的场景,往来行客络绎不绝,叫卖声比比皆是。   周围小摊都借此机会开了起来,沿着这一条街,构成了一个有时间限制但不妨碍现在热闹的大型集市,不管是京都还是异邦的,想借此机会赚钱的人绝不在少数,这大概是唯一能体现出寿宴与民同乐的地方了。   第一天寿宴结束后,赐婚的圣旨很快送进了许府。   紧接着是宫里送来的东西,流水一般抬进库房,其中还有许多顾知泽送来的,礼单上实体能拿得动的都抬过来了,还有好些动不了的,铺子之类的,顾知泽也给她全部安排好了。   这些东西多到令人咂舌,负责清点礼单的婢女都换了好几拨也没数完,许夫人站在库房外,笑的眉不见眼,大夫人和三夫人笑容都十分勉强,尤其是三夫人,许娇婀婚事没了着落,她每天都要愁的落泪。   太子成婚和一般世家成婚还是不太一样的,要复杂的多。这门婚事就算定下了,也需要礼部官员商定出一个天选吉日来,先提前昭告天下,到时候还要上祭坛行礼,婚服,礼冠都要现做,还要商定细节,时间再紧也紧不到哪里去。   如果非要说一件婚事带来的变化,那就只能说,顾知泽总算不需要借着皇后的名义约她出去了。   好像再就没什么了。   两个人宴会经过相见这一次,关系莫名其妙好了许多,许幼薇明显感觉出,顾知泽对她的时候,态度更加随意了,自己似乎也会有事没事的想起他来。   这一定是蛊毒惑人,和她没关系,没关系!   第二天以后的几天寿宴,都不需要许幼薇的参加,她对集市这些倒是很感兴趣,原主也去光顾过一两次,至今抽屉里还放着不少精巧的小玩意。   自寿宴第一天结束,她被钦定了个太子妃身份后,周围围着的人就突然增多了,尤其以女性居多,而曾经暗恋过原主的青年才俊们,或是和她说得上话的,大部分都噤了声,悄悄往后撤了。   被迫成为了视线聚焦的许幼薇已经有些诡异的习惯了,就比如现在,她逛个集市,都能遇上四五个喊她的热情“偶遇”年轻娘子。   还有的直接就要过来拉她,春花适时地站出来,挡在她面前,声音不失冷意:“各位娘子,请注意仪态,莫要如此。”   既然碰是碰不到了,那就只能用语言这个利器了。有的急切的和她扯关系,话里话外充斥着一种不是很真实的意思,甚至把天下自古是一家这种理由都扯出来了。   许幼薇默默想,怎么,这一家算的是猴子吗?   有的要和许幼薇算熟悉程度,硬是要说十几天前在逛街时遇到过,那时候还打过招呼,问许幼薇记不记得她。   许幼薇心道她就出去了那么两次,掰手指头都能算过来,要是遇到了她能不记得吗。   但是其实这也都不奇怪,世界是很现实的。   以前的许幼薇,充其量只能算是世家贵女中较为出色的一个,可以结交,但不是必须的,现在不一样了,她脑袋上顶着明晃晃“太子妃”三个金色大字,简直是行走的一刀九九九小怪兽,不赶紧刷个经验怎么行。   所有京都贵女,上至八十岁下至八岁,都想趁着她没成婚的时候,混个还在闺中的情谊出来,以后不说相帮,至少好相见吧。   就算混不上好友,起码也要争得个脸熟,万一许幼薇真的撞了大运,走上后位了呢,那谁要是得了皇后青眼,岂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不做的才是傻子。   “许娘子,你该试试这一支发簪,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甲娘子笑着拿起一支簪子,作势就要给她戴上,被春花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拦下了。   乙娘子瞧见了,半是嘲笑半是讥讽,道:“那个颜色太过老气,怎么相称许娘子这年轻样子?你莫要糊弄许娘子才是。”   甲娘子簪子一扔,脸色阴沉下来,两个人为了这点莫名其妙的事,差点打起来。   最后劝也劝不住,只好随她们去了。   但主仆二人刚走,后脚那四五个尾巴架也不打了赶紧跟上。许幼薇也没办法,说也说了,但她们就只说自己是来逛集市的,她赶也赶不走,只好装作不知道,间歇的嗯嗯嗯敷衍两下了。   她们一路从街头走到街尾,直到走到一家名为“宁微阁”的新店铺前。   里面一楼似乎被大改了一遍,已经做的像模像样了,东西都摆上了,二楼上不去尚且不知道情况。许幼薇看了看春花,春花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娘子,就是这家的。”   宁微阁是礼单上的聘礼之一,将来也会成为许幼薇私房小金库,这和普通人家嫁女儿不一样,天家送的东西,就像是盖了章的烫手山芋,除了正主,谁拿都嫌弃麻烦,所以只会到她手里。   宁微阁之前是卖香料的,本来不叫这个名字,但是这家店铺换了管事,这人是顾知泽的人,为了迎合许幼薇,这才将名字改了,又怕冲撞了忌讳,最后以“微”代替了“薇”。   原店铺一直经营不善,算是礼单上铺子经营情况最差的一个,但是其实也不能说明什么,京都消费力有限,卖衣服饰品都还好,香料这种曲高和寡的东西,销量上不去也很正常。   新主管是个有几分真才实干的,行动力十分不凡,这短短几天,宁微阁就大变样子,店铺改了卖衣饰,看看现在大动干戈的样子,是要给她赚钱的架势了。   这几天的集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宁微阁刚一装修好,也开了门。   她们今天来,顺带逛集市,主要目的,也正是要看看礼单上这几个铺子都是个什么样子的。   许幼薇看别的可能还提不起精神,但这不一样,这些都是属于她的钱了,,搞不好以后还是钱生钱,她再怎么样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所以她连顾知泽都没带,寻了个要逛街的由头带着春花就来了这里,准备暗搓搓查看铺子的经营情况,现下的宁微阁就算是第一站。   许幼薇没想到,在这第一站就出了些岔子。   她迈过门槛走进去,四下瞧了瞧。那个来拜见过她的胖胖的主管不在,应该是去忙其他的事了,店里这个时候只有几个小厮和一些正在选购的娘子,见到人来,忙过来招呼:“娘子,要看些什么?”   他这种热情劲颇有现代商场里导购的那一套,许幼薇笑了笑,点了点头任由他来介绍。这小厮一看许幼薇几人身上衣着i,就知道算得上是大客户了,热情地将人往里面引。   店里大部分东西都是任由查看的,但是还有些需要慎重对待的,是不会就这样摆出来的,多数要靠小厮指着看才行。   “娘子您来的真是巧,我们这儿啊,正是新店,料子款式,那都是最好的,这一条街就找不出来个和我们家重样的。”   许幼薇面上笑着,心里想:可不是不重样吗,顾知泽连服装设计的画师都给她安排好了,月钱比她都多,这不赚钱,还有天理吗。   不过摆出来的几套裙子都还算一般,大概是怕贵了没有客人。这对于见惯了好东西的世家贵女可有些寒碜。   甲娘子有些不满,挥了挥手:“就这些?款式是新了点,但也没到可以吹嘘的地步吧?你们家就这么个水平?”   小厮瞪大了眼:“娘子,您这话我可就有的说了,这不是我不拿出来更好的,是那更好的……”   乙娘子掩着面,不耐烦的催促他:“那你还说什么啊?有更好的直接领我们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小厮咬了咬牙,领着她们又往前走了几步,他找了找,掀开一块黑布,露出底下的一条长裙来。   这衣服入眼十分惊艳。   胸前是一大片淡色花瓣,蔓延直到腰线微微收起腰,整体设计相较于古代已经是十分大胆,裙子侧边是不失心机的开叉,但又不是露出腿的那种直白,是恰到好处的含蓄。   裙摆一层层的,带着流光微闪,可见行走时一定是裙摆如花瓣绽放,灵动非常。   许幼薇看着那料子,虽然不能摸,但也能看出来应当是十分柔软的上好布料。小厮几人的样子,总算找回了一点底气:“娘子瞧吧,这条裙子名曰‘留仙’,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品,如若不是娘子这般,我们是不愿意拿出来给您看的,现在也就这一条,还是要留给……”   他还没说完,就被一道从后面传过来的声音打断了:“那条,裙子,我要了。”   众人闻声回头去看,只见一个子高挑,肤色如蜜的异服女子双手交叠地端正站着,她眼瞳深处是沉沉的墨绿,栗色长发带着微微的卷,配着金饰柔和的搭在肩上。   她身着红色露脐高腰长裙,上面铺着奇异的花纹,大胆又热烈奔放,看华贵程度,应当是最近入城准备参加寿宴的异邦人。   她的脸上带着一块面纱,隔着看不出具体样貌,但只看眉眼样子,就知道此人绝不会是难看的那一种。   她身边跟了许多衣着同样带着异域风情但是要简单些的侍女,个个神色警惕,好似一言不合就要冲上来打人似的。   那女子声音十分好听,但是吐字有些模糊生硬:“我,可以给你钱,我要,那条裙子。”   许幼薇还没说话,她身边那些甲乙丙丁娘子就十分嚣张的开口了,拦都拦不住:“你谁啊,你知道这是谁吗,就敢来抢衣服?”   许幼薇鼻子都忍不住抽了一下,这简直就是教科书式死亡抢白,这要是在点家这就是炮灰发言,铁定要被骂憨批的那种。   那女子的侍女也十分要强,不甘示弱:“侬以为侬又算四什米东西,侬可极岛介似孰……” 第44章 骂你 人,总是要学会成长的   两方对峙而立,高挑女子姿态端庄,手指微动了动,她似乎感到有些不悦:“翠丝,退下。”   那个名为翠丝的侍女想要反驳,但还是没敢说什么,十分不甘心地瞪了春花一眼,退后一步低下了头去。   甲乙丙丁简直就是炮灰中的战斗机,仗着许幼薇站在前面,不见好就收,反倒嚣张起来:“不敢了吧,不妨告诉你们吧,我们娘子身份可不一般,她就是……”   春花冷声打断她们:“各位娘子,祸从口出,慎言。”   放话的那个停下来,看了看春花的冷脸,又看了看许幼薇,许幼薇做不出春花威胁的冷酷表情,就尽可能板着脸,表示自己是支持春花的。   这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本以为许幼薇喜欢这种直白的维护,但看着许幼薇这般,她们悻悻闭了嘴,对面女子反倒是对这话提起了兴趣,她眉头一挑:“什么,身份。”   旁边的小厮额头上汗都要滑下来了,他努力打圆场:“两位娘子莫要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这又是何必呢?不如看看我们宁微阁其他的款式,至于这件裙子,这是……是不卖的。”   那女子似乎不能理解,皱了眉头:“为何,不卖,我,只要那条,钱不是,问题。”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裙子专门设计出来,做出来要给我们主子的,我们这没办法卖,您这……”那小厮在目光包围下显得十分紧张。   许幼薇和春花互看一眼,害,搞了半天,还是她的呗。   那女子有些不高兴,看得出来之前应当也是高高在上的,语气十分高傲:“我很喜欢,让,那人,说价钱。”   她身后那名叫翠丝的侍女抬起头来,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自得意味:“侬们极岛寄几在和孰对话吗,还步快点将裙子献上。”   那小厮这下是真的慌了。   因为宁微阁做的也算是不同寻常的路子,他见许幼薇几人衣着打扮不俗,想着先拿出个最好的给她们打打眼,以后可以多做些生意,结果,谁能想到竟然惹来了一个这么棘手的,看嚣张程度还是个有身份的,这就更加惹不起了。   “不行的……这……”   店里原本还在选购着的那些人见势不妙,十分害怕被殃及,都悄悄放下东西退出去溜走了。   管家不在,许幼薇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什么麻烦出来,反正吵架这种事一个人也吵不起来,她走了估计那女人也就要觉得没趣自己走掉了。   幼薇想先去看看下一家铺子的情况,于是和春花小声道:“走吧。”要是就这么走了,估计结果真的会按照许幼薇设想那般,但是坏就坏在了甲乙丙丁身上。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也不知是她们中的谁,伸出腿绊倒了那个叫翠丝的侍女,这一下倒好,一个弄倒了一片,就连那个站在最前面的高挑女人都被波及到,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许幼薇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她听到惊叫的声音,回头去看,正好对上那公主含着怒意的目光,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她震怒道:“你竟敢使人推我!大胆!”   麻德,这是哪里来的锅,天外飞锅吗?!   许幼薇震惊了:“这怎么会是我?拜托,你自己看好吧,这明明是那个人绊倒了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没看到我都要走了吗?”   但是那个公主已经听不进去解释了:“尔等,竟敢,谋害吾!”这锅太大了,几乎是在她说话的同一时间,她身后那些侍女就站了出来,个个眼神不善,露出手来。   许幼薇这才看到,原来她们个个手腕上都戴着有尖锐硬刺的手镯,说是武器,杀伤力又不够,说不是武器,齐齐一排亮出来,看着也十分具有震慑力。   这玩意是怎么通过城门审核的啊,这都能行吗,太过分了吧。   许幼薇无语:“都说了不是我们了。”罪魁祸首的甲乙丙丁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包围阵势吓傻了,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许幼薇和春花主仆二人还没走出宁微阁的大门,那些侍女里步子快一点的,直接强硬地堵住了路,不让她们走。   春花见状,心下微沉,手摸向腰间的荷包。那里面放了一支哨子,她得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许幼薇,但是现在她不一定能应付这么多人,以防万一,如果真的要动手,可能还需要找帮忙,但是这样也就意味着暴露……   “你们拦着我们做什么?”   许幼薇看着这一幕,其实倒不怎么害怕,说实话,她现在就像是被强行打开剧情的主人公,剧情生硬的几头牛都拉不回来,许幼薇难得体会到了女主角的感觉,只感到有点好笑。   那个翠丝的看来在侍女中地位不低,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那个公主听着点了点头,余怒未消的样子,点头的样子十分勉强。   她不想说话,最后是侍女中一个方脸的站出来,冷声翻译道:“公主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按我国法则,诸位应当下跪道歉,并祈求伟大的神的宽恕。”   春花挡在许幼薇的身前,听到这话十分生气:“下跪道歉?”你也配?   “噗哈哈哈哈。”许幼薇捂着嘴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有一种“嚯,果然如此”的感觉,不是她非要笑场,但是这个台词,真的太奇葩了,十年前的小说就不敢这么写了的好嘛。   她这边一笑,那边的公主脸就彻底黑了下来。   那方脸侍女学的大概是十分标准的话,说话带了一点咬文嚼字的意味:“大胆,竟然敢如此无礼,你可知道我们公主是谁?”   今天你就是小猪X奇都没用,我凯X猫非要锤爆你的狗头。   那高挑女人微眯了眯眼,双手交叠姿态高傲,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倨傲的意味:“吾乃,绫罗公主。”   这个名字许幼薇好像在哪里听过,她想了想,想起来了,大概是寿宴的时候,那些官家夫人讨论的话题中心来着,是叫……绫罗公主?   当时那段地域歧视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要我说呀,那什么绫罗公主估计也就是个噱头,那种子蛮荒地方,能养出什么绝世美人?”   果然,地域歧视不可信,就算脾气不怎么样,但是样貌估计还是有那个水平的。不过,这个相见方式,真的让她对绫罗公主产生不了什么好感了,果然童话都是骗人的,公主不一定是公主,也有公主病的。   眼看着许幼薇不说话了,绫罗公主以为是自己的身份吓住了她,十分满意,也不急着这个时候看许幼薇的下跪道歉了,她转过去对小厮说道:“裙子,我要。”   春花嗤笑一声:“裙子你们拿不走,那是我们娘子的。”侍女翠丝回头来看她,她虽然话说的不利索,但是听懂还是没问题的,翠丝还以为春花是在嘴硬吹牛,白眼简直是要翻到天上去了。   绫罗公主也笑了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小厮不知道许幼薇的身份,也做不得主,但是又不敢得罪绫罗公主,此刻说好也不行,说不好又害怕,犹豫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各位贵客,消消气。”原来是那主管回来了。这个人姓庞,和许幼薇见过,因此一见到她,就立刻认出了她。   他十分惶恐的弯下腰去,道:“娘子,怎么劳得您亲自上门,您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便是啊。”   绫罗公主还以为这话是对她说的,十分满意:“可。”   庞管事低着头,喊那小厮:“贱骨头,还不快点将裙子包起来给娘子带上?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小厮有了主心骨,惶惶的连声应是,将装着裙子的盒子递给了庞管事,翠丝轻蔑笑了笑,正要伸手接过,就看到庞管事直接将东西交给了春花手里:“辛苦了,这盒子可能有些重。”   所有人,除了许幼薇和春花,皆是瞪大了眼睛看着。   “侬怎可将洞悉交与……”翠丝手接了个空,她看向许幼薇。   许幼薇没理她,笑着对庞管事道:“辛苦了,我瞧着生意还算不错,多亏你经营有道啊。”她这话当然只是单纯的夸赞,但听在绫罗公主一行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个意思了,她们还道是许幼薇的讽刺,脸色立刻就难看了起来。   “你是在戏弄我?”   绫罗公主又惊又怒,声音高了起来,侍女们个个表情沉凝,目光带着谴责,仿佛许幼薇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现下只要许幼薇有一句话不对,她们就要开始砸店了。   淦,怎么了,你这是不锈钢锅的批发商吗,怎么那么多锅要扣啊。   许幼薇已经不想理会这个看起来好看,但是脑子可能有点不好使的什么绫罗公主了,她心道这宅斗文作者智商也就那样了,不能强求了,这日子还能怎么办,婚事都定了,除了凑合过,还能扑街了吗。   “我没推过你,我也不是现在才突然买下这家店铺的,不是针对你。”许幼薇试图好好说话,但是对面并不愿意听,尤其是绫罗公主。   绫罗公主:“你胡言乱语!”   许幼薇:“你无中生有,暗度陈仓,你是凭空想象,凭空捏造,不可替代,无可救药。”对不住,本能就接上了。   绫罗公主的那个话说的还算清楚的方脸侍女站出来了,她身为尽职尽责的发言人,此刻有话要说:“放肆!你这是对公主的不尊重!你们京都人就是这样接待我国来客的吗?真叫人失望!”   这话就有点重了,   绫罗公主说白了,得算是外来使者,这种情况比较复杂,你不能说她,也不能怎么了她,毕竟虽然两国算是附庸和被附庸的关系,但是表面的关系还是要保持的,所以许幼薇和绫罗公主这事吧,很复杂。   就算是许幼薇占理,但是在外人看来,也的确不能直接指责绫罗公主,不然就是不利于两国关系发展。   最后还是庞主管打断了这尴尬的气氛,他背后有顾知泽,也看得清谁才是不能得罪的,因而丝毫不怵,直接道:“这位娘子,许娘子是我们主子,这裙子也就是为她准备的,您要不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敢阻我?你这铺子,我买下了。”绫罗公主十分不满庞管事的语气,沉下了脸。   庞主管为难道:“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这是我们娘子的,太子聘礼,礼册上的东西,公主想拿什么买?”春花冷笑了一声,在她看来,许幼薇就是人太好了,换做是她,现在就要重拳出击打的这劳什子狗屁公主嗷嗷叫。   许幼薇应付不了宅斗,但是对付绫罗公主这种脑袋放在天上的人,还是有话说的,她假笑着道:“行啊,不知道公主出多少钱买?”   这下轮到绫罗公主噎住了。   她根本没打算真的买下这铺子,只不过准备吓唬一下许幼薇,她这个公主名号水的很,不过是因为好看才被封的,平时生活虽然不错,但说白了,也就是作为一件漂亮的礼物被养着,其实根本没什么钱。   她本是有些不满许幼薇那满不在乎的态度,正好近行程太赶不太顺心,想着正好拿许幼薇出出气,但是刚刚那个婢女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太子聘礼,这四个字就足以解释许幼薇的身份了。   怪不得她丝毫不怕,绫罗公主还不知道自己在许幼薇的心里可能只能和智障挂钩,她隐隐约约感觉自己似乎踢到了一块铁板上。   她今天刚刚入京,过一会还要去宫里拜见皇帝,本打算买件衣服再去,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心里已经有了退缩的意思,但是面上还是强撑着:“你推我,你,的错。”   许幼薇更无所谓了,她看了看四周:“有什么证据?谁看到我推你了?”   “侍女……”绫罗公主想说自己的侍女都看到了,但她还没说完,就被许幼薇打断了。   许幼薇走过去做作地在绫罗公主面前转了两圈,小步劈了半个叉,又走回来:“很好,春花,告诉她你看到了什么。”   春花不愧是在短短时间荣登长安苑,许幼薇最喜欢婢女宝座的神仙婢女,这个时候她的领悟力简直就是坐着火箭飞升:“娘子,我看到您被绫罗公主推了一下。”   绫罗公主瞪大了眼睛:“你……”扣锅者终将被人扣锅。   许幼薇大学时期,写过一篇论文。题目大致就是围绕着摔倒老人扶不扶之类的尖锐社会话题,所以她对这件事十分有心得,加上前面许谈瑶给她留下的教训,哭过了,她就清醒了。   永远不要只是背后抱怨这件事对待谁不公平,骂人也要当面来,她现在有人撑腰了,怎么不行?说到底,还是顾知泽给了她些底气。   庞管事早几年就跟着顾知泽,他是见过无数个这样子打着什么公主的名号被送进京的,更清楚里面的内幕到底是怎么样的,也就一言不发,任由绫罗公主被说的无言以对。   看着绫罗公主不说话了,许幼薇懒得再说了,对着庞管事点了点头,带着春花拿着裙子离开了,这次没人敢拦她了。许幼薇倒没有什么“她们怕我竟然是因为我是太子妃的身份我没有自我了”这种自立自强很没有数的想法,她想的是:   原来还可以这样装逼如风,简直就是和“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感觉一样,等回去了一定要给顾知泽好好讲讲。   太爽了。 第45章 礼单 这份爱,过于沉重但是她可以……   许幼薇其实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她心里这破事出了门就是旧事,但绫罗公主可不这样想,她不愿意这么轻轻放过去,许幼薇她拦不住,但是甲乙丙丁跑不掉。   “求求你,放我们走吧,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问清楚了许幼薇的身份,绫罗公主厌恶的抬抬手,放走了她们。   她恨恨地咬紧牙关,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丢这么大的面子,她只觉得自己脸上无光,有些恼羞成怒。   虽然她并不算有权势,但是怎么说也是个公主,她许幼薇不过是个定下名了的太子妃,却敢这么嚣张,连她都不放在眼里。   这个仇,她记下了。   不过这件事还不着急,绫罗公主这次进京,要在这城里待上一段时间,许幼薇又是太子妃身份,总会有机会再见到的。   在庞管事皮笑肉不笑的恭送下,她们一行人没了可以留下的借口,只得出了宁微阁。绫罗公主含着怒气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但越是糟心就越是容易出什么问题。   马车走到一半,车轮连接轴断裂了,车夫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于是她们被迫停在了路中间。   “怎么回事?”绫罗公主掀开车帘,看着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心中厌烦之情几乎升到了顶峰。   “快让开!让一下!”   她的侍女还未来得及回答,一辆马车的车夫扯着嗓子,高声让她们避开。侍女们都躲开了,车夫也不敢挡着路让开了。   那辆马车疾驶而过,卷起地上灰尘,绫罗公主坐在马车里,差点被地面浮起的烟尘呛到,她隔着面纱,咳了几声:“这又是谁?”   一旁有人接话道:“看衣着,是太子府的人,大概是接了命令例行出去巡查了。”   绫罗公主冷哼了一声,放下了帘子,听见太子这两个字,她心中就本能的涌起厌恶来。在她还没来京城之前,总有惺惺作态的人在她面前说着说那,叮嘱她一定要把握住机会之类云云。   笑死了,她这般样貌,也是那群蠢笨如猪的享用得起的?   绫罗公主自傲于自己的美貌,见惯了所有人对她垂涎的样子,因而十分厌恶以色侍人。但是没有办法,她这个公主就是个没有实权的花架子,胳膊哪里扭得过大腿,最后还是被迫送进了京城。   思及此,她叹了口气,对于车子坏掉的事也没心思再问了。   车轴很快修好,继续往皇宫方向行进,绫罗公主也不再说话了,这事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轻飘飘地过去了。   到了宫中,果不其然,她是所有人注视的焦点。   为了给她的美貌造势,卖个好价钱,从很久之前,“绫罗公主有惊人美貌”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但是她本人一直没出现过,也算是吊足了知道这件事的人们的胃口。   所以这一次绫罗公主的出现,极大地迎合了皇帝的虚荣心,毕竟谁会不喜欢绝世美人为了庆祝你的寿宴专程出现这种事呢?   所有人都好奇,绫罗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惊人美貌。   顾知泽也在场,只不过他在忙别的事。   王猛站在他身后,小声说道:“殿下,给许娘子的礼单怎么写啊,是按照礼制,还是……”   顾知泽对宴会没什么兴趣,也不在乎什么公主,但他头顶着“太子”两个大字,所以什么流程都要有他参与的一份。   就这,还不如和许幼薇吃吃东西,他这么想着,手指敲了敲桌面。   “等回去再说吧,这部分礼单我来写。”   王猛赶紧应了一声。   因为全场只有他们这一处不仅很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还在小声说着话,绫罗公主也就注意到了这个角落,她从未来过京城,但是看皇帝样子,也想不出来他的儿子能有多好看,所以兴致怏怏。   到现在似乎有些不一样,准确的说,她不是注意到了这个角落,是注意到了顾知泽。   许幼薇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后面一整天,她忙着跑来跑去四处看完了铺子,清点了一遍情况。   等到回许府的时候累的脚都疼了,实在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甚至都顾不上顾知泽会不会来就早早睡下了。   所以当天晚上的太子拿着礼单心情很好的来,吃了闭门羹后空手冷着脸走了,他现在已经不怎么打扰许幼薇睡觉了。   顾知泽之前虽然没抓到五皇子的管家,但是也得了一些东西,张医诠还在研究,李二从庄子回来后,又因为看到了五皇子的事还在庄子盯着情况。   庄子那边,许谈瑶则是在圣旨下的第三天才收到了顾苓传来的消息。她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尚未收拾好东西,好在破劫人不在。   不过她也没想到,居然是许夫人亲自来接的,阵势很大,见到许谈瑶时,她面上笑容真真切切,好像有多么想念她,但是许谈瑶现在已经不再信这些了。   想到自己被送来之前挨得那几个巴掌,她就忍不住想要讥讽许夫人几句,但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最好时机,她需要先回到许家,等到她真真正正成为五皇子正妃后……   许谈瑶终于有一种自己忍耐了许久,要真正完成愿望了的感觉,心中轻松,表情也就看不出什么不悦的意思,许夫人放下心来,高兴地迎上去,声音哽咽:“瑶瑶啊,你受苦了。”   许谈瑶懒得再和她搞什么母女情深的把戏,她算是看出来了,许夫人心里最爱的不是她,也不是许幼薇,是她自己,为了利益,脸可以说变就变,也不怪她上一世最后落得个那般下场。   许谈瑶离远了一步,冷淡道:“我知道了,我先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都是她以前太天真了,才会相信这些虚假的东西。许谈瑶猛地想起之前见过许幼薇对许夫人冷淡了许多的态度,以前她看不出,现在看来,许幼薇真真是深藏不露。   但好在,破劫还是做成了一件事,这也是她现在还在忍耐他的原因。   至少他下药的事应当是做成了,许幼薇就算再有心计本事,也决计不可能想到远在庄子的她会下毒害她,等到毒发时候,就是神仙也难救她了。   许谈瑶收拾着衣物,想到许幼薇以后的下场,哼笑一声,十分满意。   她没让许夫人进到屋子里,收拾好了东西,先前顾苓在的时候住在内室,留下了不少东西,她打算一并收拾好带走。   收拾时,她看到一小块染了血的蓝色布条没扔,吓了一跳——那是宁兰那天穿的衣服,下摆有一圈宁兰婆婆亲手缝制的小花,她记得清清楚楚。   许谈瑶那时候杀了人,心里惶惶,她又不懂医术,因而一开始没敢贸然给顾苓更换腰上的布条,结果就出了纰漏,现在她不能确定顾苓是否看到过这个,会不会起疑心。   但是许谈瑶转念一想,顾苓那时候伤重,怎么会有心情主意到这些,况且他又不知道这衣服是谁的,应当是发现不了,遂强装镇定,安下心来。   只要她不说,这个秘密就永远只会是秘密。   许谈瑶通过多日观察,最终确定了他喜欢的类型:温柔,体贴,善良。但是她第一次和顾苓见面时就已经摆出了冷脸,所以直接变脸温柔他一定会察觉到,也许会对她产生戒备心理。   所以许谈瑶走了一招,也就是表面冷漠但是内心温柔善良的路子,果不其然,在她潜移默化的暗示下,顾苓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暧昧。   许幼薇还不知道这段剧情,如果她知道,估计要夸许谈瑶其实是个快穿文女主的好苗子了。   许夫人在门外等的十分不耐,她出声问道:“瑶瑶,你收拾好了吗?”   许谈瑶打断了思绪,急急应了一声,她现在还不能和许夫人翻脸,但是有一件想了许久的事,还是可以做一下,出出气的。   那就是王婆子的事了。   这段时间以来,王婆子作威作福,一有时间就要跑过来看着她,王婆子本以为拿到许谈瑶手里的钱指日可待,都想好了该怎么对付她,谁料今天刚出院门就听见了风声,知道了许谈瑶要被接回去的事,吓得缩在自己院子里,不敢出去。   她压根没想到过许谈瑶还有再回去的一天。   许谈瑶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在她院门外站了许久,直到王婆子战战兢兢的隔着门道歉,她才觉得出了口气,心情好了许多。   但说实话就这样结束其实她心里还是不太愿意的,但是王婆子的院子离宁兰婆婆的院子太近了,稍稍一靠近,许谈瑶就会想起那事来。   她心中有愧有惧,所以根本不敢面对宁兰婆婆,更怕看到她一双眼睛,许谈瑶连王婆子都不愿意多欺负了,她冷着脸,小步快速地出了庄子大门,上了马车。   许夫人还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变得急切起来,只道是许谈瑶使小性子,她柔声道:“瑶瑶,你的院子一点都没变,娘都记着呢,走吧。”   “嗯。”许谈瑶这个时候心思完全不在她身上,她心里全是宁兰的事,乱糟糟的。   许夫人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被搀扶着坐上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向着许府去了。   庄子离京城不近,急赶慢追也要一天半时间,所以许夫人和许谈瑶这边还在路上,另一边,许幼薇还在清点她的小金库。   她数了一下,礼单上的东西,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贵的可怕,不仅有皇帝皇后的那一份,还有太子府的一份,是顾知泽写的,这一份可随意太多了。   大约是直接写的,所以许多东西和铺子金银都是写了个大概,许幼薇看着礼单上潦草的字迹,就知道清点时候的顾知泽该有多么不耐烦了。   送的东西都很有顾知泽的直男风格,甚至连首饰都是直接送了一个铺子给她,从衣食住行,到生活用品,能有的全都有了。   和皇帝皇后的礼单一比,高下立判。许幼薇深深地觉得,顾知泽果然是那种,只要他喜欢你,他所有东西都会给你,沉重的能压死你。   这份爱,她可以,她真的可以。   “我怎么有一种,穷了好久好久,突然一夜暴富的感觉?”许幼薇怀疑自己还没睡醒,忍不住喃喃。 第46章 文盲 对不起,这个穿越她什么都没会……   “娘子,今晚上的药我放在这里了,您记得喝。”春花端来药,看见许幼薇托着下巴发呆,她将药碗放在桌子上,行了个礼后悄悄退了出去。   这药不是之前调养身体的那一副药了,而是缓解许幼薇和顾知泽之间蛊毒相克,避免许幼薇忍不住靠近他那种情况的药,当然,这是在许幼薇的强烈要求下张医诠开的方子,至于到底有没有效果……   没试过,她也不知道。   寿宴第一天晚上哭过,她和顾知泽熬了半夜吃完了那盘点心,聊了一会后许幼薇睡着了,顾知泽大概又是像往常那样走了,从那天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   许幼薇能知道昨晚上顾知泽来过,还是因为第二天她醒了看到了窗户边放着的礼单。   说实话,直到现在一天过去了,天都黑了,想到这事的许幼薇都还是有点无法言说的感动,毕竟这是顾知泽第一次没在晚上扯她被子叫醒她。   这让许幼薇产生了一种“哦豁,原来顾知泽也是懂什么叫不要打扰一个睡着的人”的感觉,让她受宠若惊,仔细想想,原来她对顾知泽唯一的要求,竟然是希望他不要叫醒她,好卑微啊我敲。   说归说,许幼薇还是很感动的,她连一会该怎么做都想好了:等顾知泽一来,就立刻起身迎接,保持距离,如果还不行,那就只能戴上她自制的纱巾口罩再保持距离试试了。   然后等到气氛缓和下来,她要趁热打铁,大力夸奖他的行为并进行鼓励,表示一下支持什么的,虽然做饭她是没戏了,但是两个人可以一起吃小厨房做的东西啊,它不香吗。   哦对,顺便还可以聊一聊礼单的事,顾知泽字写的太草率了,有好些个她认不出来,结尾更是,有一句很长的句子,写了什么西什么行的不来还是不去的。   对不住,真的对不住,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和大部分记忆,但是关于原主之前学的什么才艺什么琴棋书画,她试过了,全都没有使得出来的,许幼薇只好接受现实。   换个壳子,她也是辣鸡的那种现实。   许幼薇没看懂礼单上最后那句写的是什么,又不好意思问春花,思来想去,只好问问本人了。许幼薇想的是挺好的,在脑子里演练了许多遍,但是直到她熬不住睡着,顾知泽也没来,他,没,来。   第二天被早早叫醒了的许幼薇:“……”   你吗的,为什么,为什么她感觉自己这么像是苦等女朋友想起自己的悲催男朋友啊,顾知泽吃我一记你没太子妃的威胁啊啊啊你!   今天许府很是热闹,不管前尘往事,许谈瑶回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许夫人昨天就出发,算算时间,也就是今天上午到,好在今天皇后那边早早传了信邀请她入宫一叙,正好可以避开许谈瑶。   成了太子妃,皇后就算是正式将她纳入自己这边的阵营了,别的不提,许幼薇也算是皇后的儿媳了,成婚之前,宫中必要时常传召她的,而且还不能拒绝。   虽然真想躲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许幼薇这么一想,去宴会她是太子妃没人针对没准能碰到顾知泽,在许府她是人微言轻的二娘子,可能还要和许谈瑶碰面互相恶心对方。   哪个更好当然不言而喻。   所以,许幼薇早早嘱咐春花叫她起来,主仆两人在许老夫人那里报备过,借着这个借口,一大早就光明正大坐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按照常理,晋升太子妃身份后,皇后应该开始指导她各种事务的处理,教她上手,还要给她安排个有经验的嬷嬷协助。   但是顾知泽情况复杂,皇后不算是他的亲生母亲,两个人充其量算是个合作关系,这方面步骤自然是能省则省,能简就简。   这两天天气好,许幼薇院子里的花开了,春花按照许幼薇说的,将花收集起来,做了些花茶茶包出来。今天来面见皇后,许幼薇没什么和未来婆婆打交道的经验,就只好按照现代人际关系交往方式来,给皇后带了几个茶包做见面礼。   到了宫外,皇后已经遣了人在宫门外等她们,许幼薇一到,就被几个宫女团团围住,一路引了进去,穿过守卫森严的前殿,沿着小路一直走到后花园,皇后躺在铺着长椅上,背对着懒散地喝茶在等她。   许幼薇瞧见她的背影,心里就有些打怵。   其实许幼薇多多少少是不敢和皇后单独相处的,因为她们毕竟没见过两面,第一次见面还是她脸上全是红疹那么尴尬的情况,现在这样,顾知泽没说该怎么办,,许幼薇也不知道要拿出个什么架势来。   尊敬?亲切?还是什么?   许幼薇这么想着,出神地走过去,春花紧紧跟在她身后。皇后背对着她,许幼薇刚一靠近,听到她对蓝衣宫女说:“什么啊,这是苦茶,我不喝,新进贡的那个花茶呢,多加些糖来。”   语气嗔怪,但是不含什么责备的意思,反倒像是在抱怨。   蓝衣宫女本来笑着想说些什么,瞧见许幼薇来,掩着面咳了一声,行了个礼。皇后不满地转过身,睨了许幼薇一眼,声音高起来:“来了?本宫尚未瞧见,倒是有些失礼了,坐下吧,蓝衣,上茶。”   那蓝衣宫女应了一声,那个一直跟在皇后身边的蓝衣宫女,原来就叫蓝衣。她笑眯眯地将刚刚才被皇后嫌弃了的苦茶给许幼薇倒了一杯,许幼薇看了看高傲冷艳的皇后,看了看温柔笑着的蓝衣,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淦,她平常也不喝苦茶的啊。   春花上前一步,将装了茶包的盒子递交到蓝衣的手上,并道:“这是太子妃亲手制成的花茶,一点心意,还望娘娘不嫌弃。”   皇后听到“茶包”两个字,接过茶包闻了闻气味,她看了一眼许幼薇,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但是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看着和善多了。   之前总是隔着很远看皇后,如今离得近了,许幼薇才看出来,皇后年龄并不大,只是一直作过于死板老气的装扮,加上不怎么亲近人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有威严。   觑见许幼薇在看自己,皇后端起茶杯想要喝一口,她端到嘴边才想起来这是苦茶,停了一下,皱着眉放下了:“本宫这次叫你来,是想和你说说太子妃的一些事,我非太子生母,但是这些也是要做全的,你可要记牢了。”   许幼薇不一定记得住,但是记不住归记不住,话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她嗯嗯嗯地应着,点了点头。   “首先……”皇后起了个头,但还没说下去就似乎有些不耐,她摆摆手,对蓝衣说道:“你别站在这里,先给我换杯茶去。”   蓝衣应了一声退了下去,许幼薇吸了口冷气,她觉得这回铁定不是什么错觉了,虽然之前就有点觉得皇后在人前人后表现的是不太一样的。   但是皇后现在的人设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说好的高傲冷艳呢,说好的强势凌人呢,怪不得之前那一次皇宴上的是梅子酒而不是常规的茶水,感情原来是皇后不喜欢。   “本宫接着说,以后进了太子府,你就是太子妃了,府上许多事务需要你上手去打理,具体的本宫懒得教,一会让蓝衣带你去打理打理太子在宫中的库房,试试就知道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期末考试老师划重点,说一本书都是重点她懒得教自己慢慢看吧,这样?   许幼薇的笔记本还没记起来,就戛然而止。   如果皇后是在现代当老师,那么她一定是那种书扔给你让你自学的那种老师,学生学不学会她不在乎,完完全全就是放养政策,随便你学不学,反正是教过了,虽然只是让你直接实践那种教。   许幼薇觉得自己还是见识的太少了。   其实按照道理来说,这个时候她应该起身行礼谢过的,但是皇后没说,也没在前面派人说过行礼之类的事,加之现在没人会勉强许幼薇,皇后和她又没那么多要聊的,所以没有交流,两个人相处的倒是还算轻松。   蓝衣很快端来了新茶,但许幼薇在场,她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皇后一改刚刚的沉默,瞪着她,道:“加糖了吗?”   蓝衣无奈,只好先给皇后倒满了一杯,还是忍不住劝道:“加了加了,娘娘得少喝些才是。”   皇后喝上了甜丝丝的花茶,气息平和了许多,蓝衣端着茶壶看了看许幼薇,许幼薇看了回去,她默默将自己的杯子推过去了一点。   “太子妃请用。”蓝衣憋住了笑,给她也换了一杯花茶,许幼薇喝了一口,果然是加了糖的,入口极甜。   皇后瞧见了,也没说什么,只哼了一声,喝了一口花茶后懒懒地躺下了,她挥挥手赶许幼薇走人:   “蓝衣,带她去太子的库房瞧瞧,教教她怎么整理,本宫要小憩一会,就不同去了。”   大概是看在花茶的面子上,皇后好歹是勉勉强强给她加上了个“教教她”这几个字,至少没让许幼薇自己搞了。许幼薇松了口气,跟着蓝衣起身,行过礼走出后花园。   蓝衣走在边上,笑着道:“太子妃见谅,娘娘这些天正为西郊贺寿猎行的事伤神,因而没什么精力再指导您,您若是不嫌弃,就由奴婢为您说上个一二了。”   “西郊,贺寿猎行?”有人教就行,许幼薇不在乎那个,她敏锐的从蓝衣的话中挑出了重点,她怎么觉得这几个词有点熟悉。   蓝衣一愣,像是没预料到许幼薇会提问,她解释道:“是这样的,往常年没这项活动,但是今年京郊西边的猎场建好了,皇上想趁着寿宴贺喜,搞上一个猎行活动。”   许幼薇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个猎行活动,什么时候会开始啊?”   她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那几个词了,不就是她看不懂的顾知泽写的那个话吗。这么组合一下,大概是顾知泽提前告诉她这件事他比较忙所以不会来之类的吧。   害,白熬夜了。   ——————   顾苓迈过一道坎阶,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保持着傻气的笑容往外走着,途中经过宫女居住的地方,那许多是刚入宫,还不怎么懂规矩的,那些个大胆的许是觉得他是个傻子不知道,看着他笑出了声。   顾苓面上笑着,眼底的阴霾却遮不住,他没有走过去拦住那些宫女,只是对着身后的管家使了个眼神,管家微点了点头,他们两个人未理宫女们继续走。   管家回头看了一眼,记下了那几个宫女的穿着,冷哼了一声,准备等回头让人来解决这些个大胆的宫女。   顾苓嘴上不说,但是心底其实对于装傻这件事十分厌恶,所以也见不得别人嘲笑他,管家一直跟着他,从不敢触这个霉头,他屡屡处理这种事,已经是轻车熟路。   他们今天是要来大殿在皇上面前露个脸,每次顾苓入宫,总要借机去他那短命的生母已经荒废了的宫殿,悄悄待上一阵,那里没人,可以待上一会等安插在宫里的密探悄悄过来,几人汇报消息。   这次也不例外。   虽然装傻的事情被发现,顾苓最近算是被顾知泽和顾晟两方阵营盯上了,但是还好目前他们都不在宫中,毕竟皇帝会派自己儿子做事,但不会给一个傻子安排什么任务。   所以,现在就是他最好的时机。   但通往后宫那条路上遇到的人不少,为了避人耳目,顾苓大声道:“我要,我要去那里玩,找娘!”   管家状似为难,想要拦住顾苓又不敢的样子:“五殿下,五殿下还是别闹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不,我就要玩!”   两个人拉扯了几下就拐到了那条小路上,旁边就算有看到的内侍宫女,也都见不见怪,只以为是顾苓闹着要去看看,并没有放在心上。   走进去人就突然少了许多,淑妃的宫殿也在这边,她不是个脾气好的,私下打骂手底下人的事不算少,所以即使偶尔有零星几个路过的宫女内侍,也都是目不斜视,见到顾苓就下跪行礼,半点不多看。   两个人走过廊道的一个拐角,正正好瞧见不远处有个身着蓝衣的宫女领着个长相眼熟的人走过来,顾苓眉头一皱,侧身躲在了柱子后面,管家不明所以,但是也跟着躲了起来。   “您说西郊猎行吗,后天就该开始了吧,约莫着到时候要在那里待上个三四天,一般来说,太子妃您应该也要同去才行。”   另一道声音迟疑的说:“要去三四天,感觉有点久啊。”   蓝衣宫女笑道:“太子妃您说哪的话,今年是第一遭办这种活动,谁也不知道西郊建没建好,所以多待几天准备一下才是。”   直到许幼薇走过去,走远了,顾苓才从柱子后面出来,他其实是知道许幼薇这么个人的,一方面是以前听到过的,说她才貌皆是上等,为人又和善知礼什么的,另一方面是从许谈瑶嘴里了解到的,鸠占鹊巢,阴险狡猾。   虽然两个评价差距很大,几乎是两极化了,但是顾苓比较相信许谈瑶,对许幼薇没什么好印象。   原本是无感的,但是许幼薇这个名字和太子挂上了钩,那就有些让人不舒服了,更何况从许谈瑶不愿意说清楚的话中,他大概能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非就是爱慕虚荣,娇生惯养,恶毒跋扈却善于伪装,能把许谈瑶这个真正的许府娘子赶出许府,应当是个十分有心计的女子了,他从小在后宫中磕磕绊绊长大,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因而十分厌恶。   虽然之前在奇花宴也算见过,但是顾苓怎么想,却似乎都想不起许幼薇当时在宴会上的表现言谈。他心道,看来这个太子妃不仅善于伪装,还十分精明,懂得不在这种情况下落下马脚。   顾苓想起来在庄子前许谈瑶哭着的样子,心中愈发厌恶起许幼薇来。管家看了看顾苓脸色,又看了看许幼薇的背影,道:“那应当就是太子妃了,也不知道这是要去做什么。”   “嘶……”顾苓突然想起一事来,他转过去面对着管家,若有所思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激活母蛊需要一个女子的血液吗?”   管家点了点头:“不是说那个不着急吗?”那母蛊要用上未婚女子的血液,阴寒些最能刺激母蛊爆发,这还是他当时说过的,怎么会不记得。   顾苓哼笑一声,他仔细看了看许幼薇离去的背影,手指一点,眉头往上挑了挑:“这不就是个现成的吗?让顾知泽被自己的正妃的血液激活母蛊,最后生不如死,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有趣?”   “殿下高明,这岂不是一石二鸟。”管家很快反应过来,拍起顾苓的马屁。   他前面在青楼遭到顾知泽的围攻,还受了些伤,花了很大的代价才逃出来,因此十分痛恨顾知泽,此刻一听顾苓的这个想法,简直恨不得立刻实行了给顾知泽当头一棒。   “可是……”他想起个问题来:“我们怎么下手?如今二皇子的人紧盯着我们,想往许府安插人手不太容易。”   顾苓笑了一声:“当然不是这样,你听到刚刚她们的话了吗?”   管家恍然大悟:“殿下,您的意思是要在猎行活动的时候下手?”顾苓是公认的傻子,这种事不能说叫不上他,但至少也不会让真的让他上场。   他一般是留下来,和皇后之类女眷留在营地等候就行了,顾知泽作为太子,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停留下来在营地休息,到时候随便找个机会取了血就是。   两个人心中有了计较,看看四周,不敢多逗留,悄悄离开了。   这边,许幼薇被蓝衣引着走到顾知泽在宫中的私库处,蓝衣开锁她就偷偷看了看这一处,蓝衣说,这里面都是皇帝赏的一些东西,顾知泽收到了就直接扔在这里不管了。   他敢扔,皇后可不敢这么任由东西扔着不管,只好建了处库房专门安放这些,虽然顾知泽从来没理会过,也没来取过东西。   “太子从未提过这些,我们也不敢动,就这样摆在这里了。”蓝衣终于打开了锁,推开门,带许幼薇走进去。   刚一进去,就能闻到浓重的灰尘味道,看样子是许久没人来过了。库房里摆着整整齐齐的一排排架子。   什么都有,从金银到用具,都是些金贵东西,一应齐全,但是许幼薇仔细看了看,基本上这里所有的东西,不管多么金贵,都有些微妙的瑕疵。   “这些为什么都裂开了?”许幼薇问出口,就看到蓝衣笑而不语看着她。   许幼薇诡异的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顾知泽自己随手摔在这里,皇后没办法,才派人给他收起来了吧?   好吧,这不奇怪,顾知泽那个神经病,还真的就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皇帝按个渣男送的,他肯定不在乎,不直接砸了都是好的了。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许幼薇看了看整整齐齐的架子,觉得这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   蓝衣看出她的想法,摇摇头道:“太子妃,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礼单瞧一瞧这里的东西有没有差错,虽说以后不用您亲自做这事,但是为了能监督手下人,您该体会一下这个。”   许幼薇呆滞地拿起旁边桌子上那厚厚一沓的册子,翻了翻,古代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没有电子打印,只能靠人一个字一个字写,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   因为字都不是一个规格,有的写得草一些的她根本看不懂,里面的字许多她都不认识,更别说要对着认清哪个是哪个了。   她感觉自己的手都有点抖了,许幼薇干巴巴的问:“全部吗?”   蓝衣笑笑:“全部。” 第47章 偷闲 真正的勇士,要敢于上班摸鱼   许幼薇觉得,她可能遇到了穿越以后最大的难题。   她也不是看不懂,也不是不认字,但是吧,这个排版不是现代那种从左到由一口气能看着很舒服的简单模式,也不是话本里那种从上到下的中等困难模式,宫里用的这个排版和她一贯认知都是个反着的,大约可以称之为地狱难度模式。   她改不了习惯,就总是读错,但是平常吧,也没人说她什么,用不上她来看这些东西,因而也就从来没出现过问题。   谁知道风水轮流转今天挨毒打啊。   许幼薇心想,没想到自己在现代学了十几年,不说文武双全,但好歹也是栋梁花朵不那么人才的人才,结果到了这宅斗世界倒好,成了一个文盲。   这谁能想到,这谁顶得住,这谁上哪里说理去啊!   往常她看那么多穿越小说,也没见哪个提过这个啊,难道大家都是私底下偷偷学习才勉强度日的吗?难道她不是个甜文女主的命吗,为什么还要考虑这种现实因素啊摔。   许幼薇呆愣了许久,蓝衣也不催她,就那么看着她。   “……”   许幼薇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童话故事故事里的那个灰姑娘,被迫数豆子,还要一一核实清楚。   蓝衣笑眯眯地看着,什么话也不多说,许幼薇和她大眼瞪小眼互看了许久,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她小声说道:“我,我试试吧。”   “太子妃请。”   许幼薇只好安慰自己也许没她想象中那么难弄。于是她拿起了单子,翻开第一页来看:什么什么花瓶一个,好的这个不认识就跳过,下一个的名字是,什么什么花瓶。   淦。   许幼薇翻了几页,上面不同名称的花瓶占了百分之三十,还都是换汤不换药的,剩下的更麻烦,好多字她都看不明白。   蓝衣看到许幼薇的纠结表情,适时补充道:“因为好些个是太子随手扔的,所以也找不出名字来,都是后来搬进库的内侍们编写的。”   许幼薇干笑了一声,她在想,能不能把顾知泽头拧下来。你说他不喜欢,卖钱和砸碎了不是都行吗,非要就这么扔在这里,还害了她?   搬东西的内侍们肯定要想办法编个高大上的名字啊,毕竟总不能叫“大号花瓶蓝色”,“小号花瓶粉色带花纹”这样吧,虽然许幼薇自己平常是这样分类的……   这高大上的取名方式可害苦了许幼薇,最后她只能破罐子破摔。   既然不认识,那就只能用最笨的方法,那就是把字当图看,挨个找瓶子底下和单子上注名像的那个。   “太子妃不用着急,这几天都是要来这里的,您先核对,奴婢去倒壶茶来。”蓝衣看着许幼薇忙活,笑着道,许幼薇看得头晕,已经没有脑袋分出来细想她的话,只胡乱点了点头。   春花皱着眉看了眼蓝衣离去的背影,为了方便许幼薇,她已经将所有瓶子都拿到一处摆好了,但是这样仍然十分难以区分,许幼薇已经找的额上都冒出汗来,春花看着,觉得这样不行。   虽然皇后这个举动其实没什么恶意,但是她看得出来,也没有多少上心,这种东西本来就不需要许幼薇挨个核对,说白了,皇后就是给许幼薇随便找了个东西糊弄着,让她有事可做,也不算什么都没教。   还特意给她找的是太子的东西数,许幼薇肯定不敢偷懒,按照这么个数法,这些天就算真数完,对于许幼薇来说,不仅不会学到什么,还要搭上许多时间,费时费力还不讨好。   她转过头来低着头对许幼薇说道:“娘子,我有些不舒服,可以去……”   许幼薇挣扎在文盲的痛苦中,头也没抬:“去吧去吧,不用管我。”她觉得自己就快要不行了,看得眼花缭乱。   “什么什么细颈长瓶,这个我懂,是这个吧,诶不是,你瓶口这么细你怎么可以叫什么什么高瓶?”安静的库房里,许幼薇一个人坐着,努力翻着册子,她真的数到自己脑子都要打结了。   她从各种瓶子的恐怖中挣扎出来,突然有些反应过来,不对啊,她数那么仔细有什么用啊,当太子妃又不是要去数瓶子。   就算以后真的有这种东西,她难道不能花钱找人数吗,顾知泽又不给她钱,聘礼肯定是不算的,顾知泽都随手扔的,她干嘛要老老实实数完啊。   许幼薇想着想着就开始发呆,虽然从外人的角度看起来她还是很认真的,但是只要仔细看看,就能发现,半天过去她一页都没有翻过。   很好,只要偷懒偷的微妙,谁也看不出来。   春花还是没有那么了解许幼薇的,毕竟她还是个传统的,认真负责的人,没有遭遇过社会996的毒打,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个词叫“上班摸鱼”。   她十分担心许幼薇会认认真真数完,但是春花既不能直接进上阵帮许幼薇数,又不能制止皇后什么,所以她只好采取迂回战术,出去打小报告了——   打给顾知泽。   好在宫里也有顾知泽的人,消息很轻松就传了出去。   顾知泽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听王猛汇报消息:“二皇子最近没什么新举动,但是派了不少人在盯着五皇子那边,他还不挑明,大概是在等五皇子露出个马脚吧。”   “嗯。”   王猛看了看手上信件,又道:“李二那边传来信,说是庄子那边五皇子没去过,但是许谈瑶娘子被许夫人接回去了,不过许谈瑶好像有些不对劲,他正在细查。”   顾知泽淡声道:“那就多待几日,查清楚了再回来。”   “另外,殿下,先前您让我查的已经都已明了,王御史就是皇后娘家那边的人,这次西郊猎行部分事宜交给了皇后处理,这个王御史趁机私底下收了许多钱。”王猛点点头,继续说。   贺寿猎行活动,一部分交给了皇后,一部分交给了二皇子,皇帝年纪大了,但是还是不愿意直接放权的,所以一般是两个党派各占一半,但是他又不喜欢顾知泽,所以不会直接派给他。   淑妃就吃亏在这一点上了,后宫不得干政,那是指的她们这群妃子,皇后和皇帝是结发夫妻,就算不得宠爱,手里也是确确实实握着一部分权利的。   但是二皇子在朝中占着大头,所以两个人的争斗也算得上是一半一半。   顾知泽之前一直没有回京,偶尔那么几次也只不会待在宫中,但好在多年发展,尽管被皇帝忽视,但是他手里的权利没有那么少,相反,朝中许多真正的忠臣都是更愿意相信他的。   毕竟,一个寡言些但是可靠些会打仗的皇帝,可比一个虚荣喜欢听好话的皇帝要靠谱的多。   二皇子事务处理不算差,但是什么性格,这么多年早就被摸透了。   顾知泽嗯了一声,他今天早晨才回到府上。   之前皇后那边安排的人出了纰漏,需要他去,顾知泽来不及和许幼薇说,只好在礼单上写了一句就离开了。   王猛停了一下,继续道:“殿下,那这个可要和皇后娘娘说?”   说实话这事说和皇后有关系,也没那么严重,但是说不是皇后的问题,也的确有皇后的一些事。   皇后不爱做那些动脑子费事的事,所以东西都是直接安排给手底下的人就什么都不管了,这次也是,所以才会有贪心的小人试图从中牟利,结果差点搞出了大纰漏。   “我知道了。”顾知泽摁了摁眉心,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着了,自从那次后他再没见过许幼薇,心里总是不太平静。   王猛看着他满身阴郁气息的样子,刚想劝顾知泽去休息,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进。”   手下人应声进来,行过礼后,将一小团卷着的纸球递上去:“这是宫里传来的消息,请殿下过目。”   顾知泽拿过,展开看,上面简单写了几句话,大体意思就是许幼薇在皇后那里数瓶子,问顾知泽该怎么办,需不需要做些什么。   王猛瞥了两眼,“哎呦”了一声,引得顾知泽看过去,他才捂着嘴含糊着道:“殿下,感情是您之前扔的那些瓶子……”   在顾知泽的死亡凝视下,他还是没敢说完,呐呐地退后了一步。   “王猛,最近你胆子也大起来了?”   这话的意思可不太妙,王猛赶紧摇头:“殿下,那那边还有事没处理,我先退下了。”   “准备马车,”顾知泽将纸条扔到桌子上,起了身,面对王猛不解的目光,道:“我入宫一趟。”   ——————   蓝衣说是去取茶了,但其实过了许久才来了一趟,笑着看许幼薇道:“太子妃殿下,核实的可还好?”   这话问的是有空子可以钻的,如果蓝衣问许幼薇整理到哪里了她可能还要想一想怎么说,但是蓝衣问可还好,她只需要回答“嗯,还行,我已经在整理了”这句话就够了,不仅不会惹来怀疑,看起来还十分专注。   这就像是工作时上司的抽查,你回答的太精细了,有那种特别挑刺的上司会以为这是你早就准备好了的回答,你回答太简略了,上司还会以为你在摸鱼。   所以如何避开关键致命问答,要表现出自己是在工作状态,就十分难。   许幼薇面带忧郁,眉心微蹙,仿佛沉浸在工作中无法自拔,这让一旁站着的春花十分担忧,但是她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消息,所以也做不了什么。   许幼薇脑子里的小剧场已经从青青草原转换成了国产偶像剧,从女主角坠崖说来生再见到男主角撕心裂肺地伸手大喊“不,不要,你不要有事。”   她忍不住带入了一下自己和顾知泽,但她怎么想也想不出顾知泽的表情,谁叫这个人平常阴阳怪气的,连个撕心裂肺都让人联想不出来是什么样子。   呵,一看就不是做什么男主角的料。   这么想着顾知泽的坏话,她就听见门外传来蓝衣的一声:“太子殿下。”   许幼薇第一反应是,完了。   顾知泽是有读心术吗,她不就是在心里想了几句坏话,不会就要被这个神经病给发现了吧? 第48章 不如 与其平心静气,不如拼你死我活……   在春花看来,许幼薇是可可怜怜的小可怜,在蓝衣看来是认认真真的太子妃,在顾知泽眼里,她已经睡着了。   他看了一眼许幼薇瓶子中冒出的一个脑袋,冷声道:“你们都先去忙吧,我看看。”   他现在和许幼薇身份过了明路,所以蓝衣不好阻拦,但是也有些不放心让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主要不是怕顾知泽和许幼薇干点什么出格的事,她怕顾知泽发起疯来砍许幼薇。   皇后其实也没怎么把许幼薇放在心上,她不知道中间过程,也和顾知泽关系始终就那个样,前段时间还得知了顾知泽把想要爬床的文悦弄死了的事,所以在她心里,许幼薇这个太子妃,也就是个可有可无地工具人罢了。   所以她才没多少上心,也不打算真的教许幼薇什么,只随便指了个活打发一下就是。   顾知泽看着这些就大概知道了,虽然他看得出许幼薇并没有上心,但是看着她这样一个人蹲坐着数瓶子的样子,他心里就有些莫名其妙的不高兴,他转过去看蓝衣:“退下吧,告知皇后,让她这段时间注意一下自己手底下的人,王御史我处理了。”   蓝衣一听这个,不敢再耽误,应了声就小碎步退出去了,看方向是去找皇后了,春花见了顾知泽就有些害怕,她低着头行了礼,一言不发地退下了。   这边,许幼薇听到外面没动静了,想要抬头看一下,正正好和俯身看过来的顾知泽对上了个正着,她嘴角的笑还没收的回去,就僵住了。   她极快地往后一退,然后从荷包里掏出这几天准备了但是一直没用上的自制口罩往脸上一捂:“别过来啊你!”   顾知泽看到她这样防着谁似的的动作,原本就算不上好的情绪更是糟糕起来,面上不自觉就带出了几分戾气,也不是朝着许幼薇,就是无差别攻击那种。   许幼薇被他吓了一跳。   说实话顾知泽已经许久没在她面前露出这幅要死人的表情了,搞得她都有些忘了其实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许幼薇老老实实将纱巾放下来,垂头丧气道歉:“我错了。”   不管怎么样,道歉准没错吧。   看到许幼薇乖怂的样子,顾知泽反倒更生气了,他冷着脸捡起纱巾,撩起许幼薇头发,将纱巾系到她的脸上,保证不松不紧后打了个死结。   许幼薇一开始还不能懂顾知泽要干什么,直到顾知泽打了死结她才反应过来,挣扎着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死结!我一会还要出去见人嗷嗷啊!”   顾知泽一个指头摁住她,冷笑一声:“不用,就这样不好吗?”   尾音上挑,是心情不好的信号。   许幼薇心里一紧,脑子里那个名为“求生欲”的弦立刻就绷紧了,她摸着脑袋哈哈了两声:“这样好,这样好。”   顾知泽还在看她“嗯?”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许幼薇接收到信号,又赶紧摇头。   顾知泽还是不满意的样子,面上表情冷的可以掉冰碴子了,许幼薇心里简直在刷屏嗷嗷叫:你还想怎么样啊,好也不行不好也不行,怎么这么难伺候。   但是她面上波澜不惊,还十分殷勤:“您一路来辛苦了,坐,请坐这里。”   她把自己的位子让了一半给顾知泽,顾知泽也没拒绝,直接坐了下来。   有顾知泽在身边,许幼薇不敢偷懒了,但是看了几眼礼单,她就开始觉得头晕,又想往胡思乱想的路上走,为了装作自己是没有走神的,她时不时端起茶杯抿一口,趁着喝水的时候发一小会呆。   就算是顾扒皮,也不能不让人喝水吧,不让人喝水时间久一点吧。   顾知泽也不打断她,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起来,打断了许幼薇,她不明所以的看向顾知泽,顾知泽嘲笑道:“你杯子是空的。”   许幼薇砸吧了一下,淦,居然真的是,因为其实主要是为了掩盖发呆事实,所以根本就没注意到杯子是空的这件事。   许幼薇:“……”十年辛勤无人问,一招摸鱼被抓个正着。   她十分想愤怒地起身大声反驳“这不能算是偷懒……上班的事能用偷懒吗,我这是摸鱼”,但是看看顾知泽的表情,她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算了,她不和神经病计较。   她小声哼着:“我注意到了,我就是……你来干什么啊?”她吞吞吐吐,也说不出来,干脆换了个话题。   “随便看。”顾知泽当然不会说是来找许幼薇的,许幼薇也只是想换个话题,她可不觉得顾知泽是专程来找她的,所以也就哦了一声。   两个人并排坐着,许幼薇憋着气开始数瓶子。   “你要数完?”顾知泽看着许幼薇数,很快觉得无聊起来,说实话这些东西都是他直接随手扔的,没想到皇后还收了起来,居然还这么多。   许幼薇一提这个就生气,她想大声比比,最后小声道:“还不是你乱丢,你不喜欢直接摔啊,或者卖了不行吗,非要这样,搞得我好累啊。”   她也不是真的就非要呛顾知泽,她心里清楚这是皇后布置的,其实和顾知泽没什么关系,但是就是架不住顾知泽坐在这里,她忍不住就想说他。   完了完了,这可不行啊,她什么时候和顾知泽熟到这种可以抱怨对方的地步了?没有吧?不是吧!   顾知泽倒是没有觉得什么,他点点头,声音淡淡:“好啊,那就扔了吧,我摔还是你来?”   他拿起一个瓶子,随意地掂了几下,许幼薇看得心惊肉跳,赶紧起身,想要靠近了又不敢:“你等等,你要干嘛啊!”   “摔啊。”顾知泽露出一个财大气粗但有病的表情:“你不喜欢,觉得麻烦扔了就是,何必在这里发愁?”   许幼薇瞠目结舌,她也想啊,她不是不敢吗,她要是敢不就好了,关键难道不是这是皇后布置的任务吗?   她是太子妃,皇后就是她名义上的婆婆,她肯定要听话啊。   “可是……这……很贵啊……”许幼薇呐呐。   顾知泽:“你要?”   许幼薇:“可以吗?这不合规矩吧?”话出口她才发现自己说了句傻话,顾知泽都不在乎这个随便丢的,给她又怎么样。   她刚想答应,就看到顾知泽脸色冷起来,语气凉飕飕的:“不过,这些都是些烂东西,给你也是脏了手,还是摔了吧。”   瓶子摔到地上,一声脆响,然后许幼薇看到的是瓶子分尸现场,碎片四分五裂,落在地上,许幼薇感觉自己下巴抽了抽,对不起,低估了你的病情了。   “算了算了,别砸了。”大哥,大哥手下留情吧,给它们留条命,算了算了。   许幼薇很表面的劝了几句,虽然这不是她的,也谈不上心疼不心疼,但是摔在面前,怎么看着就觉得疼呢,还是那种肉痛。   许幼薇看着现在眼下青黑,情绪不算平和,一看就是好几天没睡好觉的顾知泽,觉得为了自己的狗命,她要做点什么。   顾知泽嫌弃地捡起一个瓶子,还没摔,许幼薇就伸手接过了,她盯着顾知泽的眼神询问,讪笑着:   “殿下,摔东西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看您黑眼圈有点重,要不然我们一起喝点花茶?”   对不起,她平常心情不好就是这样解决的,无非就是吃吃喝喝,别的她真的不知道了。   见顾知泽没有反驳意思,许幼薇把荷包拿出来,想要找出自己带上的,原本是给她自己准备路上喝的茶包,现在情况紧急,还是先搞好顾知泽才是,但是里面东西放太多了,她找了半天都没翻出茶包。   顾知泽:“你荷包里都装了什么?”荷包哪有放这些的,本身就是个装饰物多一点的,许幼薇倒好,里面装了许多东西。   “等会,我马上就能找到了。”被顾知泽盯着,许幼薇更加手忙脚乱,最后只好全部倒在桌子上。   一把小号梳子,一盒唇脂,古代镜子没那么小的,要不然镜子她也带上了,这才是精致女孩配置,几个叠好了但是现在已经成了团的手绢,几张小纸条,一把不知名的不知道从哪里揪来的叶子以及一些碎的圆润石子。   茶包被埋在了成团的手绢里面,怪不得刚刚找不到,许幼薇费劲地把东西扒拉出来。   顾知泽已经不会再因为许幼薇喜欢捡叶子而吃惊了,他指着小纸条问:“这是什么?”许幼薇自己看着也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了,拿起来打开看。   这居然是她写的,许幼薇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大概也就是前几天的事,她在逛街的时候写的,大概就是几句哀嚎“啊啊啊我不要再出去玩了好累好累”和一片瞎乱划拉的笔画。   其中言辞真挚到包含了一些骂句,被顾知泽看到,虽然现代骂人顾知泽不一定听得懂,但许幼薇还是尴尬的脸刷一下就升温了,而且顾知泽离得近了,她心里那点子不该有的冲动就开始冒头。   平心,宁静,吸气,呼气。   她还是那个冷酷的杀手,她绝不会为顾知泽这种神经病动摇的,绝不!她今天就是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动摇!   顾知泽看见许幼薇这纠结的恨不得钻进地下的表情,挑了挑眉,将几片叶子递给许幼薇。许幼薇下意识接过来,在中间掐了个十字,掐完后她突然反应过来,捏着叶子转过头,和顾知泽四目相对。   “哈哈哈哈哈哈。”顾知泽无情地笑出声来,许幼薇撕碎了手里头的叶子,面无表情。   她现在就是死机的电脑,岂止是在线崩溃,离线也得崩溃啊! 第49章 牵制 既然要她害怕,总要有牵制的……   寿喜苑。   许老夫人坐着,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混浊的眼珠转了转:“应该快到了吧?”   旁边的嬷嬷应声道:“老夫人,先前已经有人来传过话,估摸也就是这个时候快到了。”   “我年纪大了,”许老夫人声音沉沉:“小辈的事,变数太多,我已经没什么心力去管,但许谈瑶,她不会是个安分的。”   “老夫人……”刘嬷嬷不敢接话,她吸了一口气。   许老夫人侧过脸看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用说了,我人老,心却不瞎。”   许谈瑶这次回来,对于许府,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许府有求于她,但是她却不一定需要许府,庄子的事,许谈瑶不记他们一笔,也绝不会再信任许家人。   “只要我在,就不允许有人威胁到许府,所以许谈瑶这件事,要么和谈,要么,就要有个牵制她的法子。”   刘嬷嬷是伺候了十几年老夫人的人了,她知道此刻许老夫人绝不是在开什么玩笑,因而顺着话问:“那么,我们该……”   她还没说完,从门外小步走进来个婢女,看样子应该是许夫人院子里的,身上衣服乱七八糟,脸上也是挨了好几下,红红青青的样子。   “老夫人!”   刘嬷嬷呵斥:“你怎么回事,怎么这样就来了?”   那婢女带着哭音,道:“嬷嬷,奴婢也是实在没了法子,夫人她不在,奴婢只能来找老夫人了。”   “到底怎么了?”   “后门那里来了对农户样子的夫妇,吵着嚷着要见许夫人,谁说也不肯走,我们也不敢动手,他们就一直拉着我,还打人。”   许老夫人皱眉:“这种泼皮无赖,打出去就是了,为何不动手。”   婢女犹犹豫豫,最后还是道:“因为他们口中说什么,许夫人认识他们,还和许大娘子有什么关系……”   “胡闹!”   旁边刘嬷嬷赶紧端了杯茶过来,许老夫人喝了一口,顺了顺,喘着气道:“算了,你去将人带过来我瞧瞧。”   ——————   许谈瑶回到许府,看着熟悉的地方,心中并没有多少高兴,反倒是十分平静。   绿竹也遣人要了回来,她只不过是被要去做了几天粗活,并没有怎么样,但就是这样,比起以前跟在许谈瑶身边,她的样子仍然是憔悴了许多。   两个人都在庄子上吃了不少苦,事事压着,主仆二人疲惫不堪。   “娘子。”绿竹点点头,洗了好几天衣服的手有些粗糙,声音也嘶哑了一些。   许谈瑶回过头:“走吧。”   两个人走进院子,入眼只看见一片已经收拾过的院子,墙角的一个踟蹰不安的婢女递上一封信:“大娘子,这是……”   许谈瑶接过,没看,直接踏进了之前的寝室。   这里也已经全部收拾好了,干干净净,好像她不曾离开过一样。绿竹看了看外面,谨慎地关上了门。   “绿竹,去查查最近都发生过什么事,我要知道个清清楚楚,还有破劫那边,你去联系一下,就说我一切安好。”许谈瑶吩咐。   绿竹点点头:“是,娘子。”   许谈瑶打开信封,看了一眼就皱着眉将信丢在了桌子上。绿竹紧张起来:“娘子您怎么了?”   她赶紧过去倒了杯茶,许谈瑶接过喝了一口,恶心地拂开信件,话都说不出来。   春花扫了一眼,许谈瑶不喜欢手下什么也不会,所以她学着识了几个字,不算多,但是日常足够。   这信是收养了许谈瑶的那对农户夫妻寄来的,他们之前一直受着许谈瑶的接济,也就还算老实,一直待在村子里等着许谈瑶的钱,但是前段时间许谈瑶去了庄子,没想到他们这码事,救济一断,农户夫妻就有些坐不住了,写信来催。   信当然是代笔的,所以言辞间加了些润色,但是这样也看得出原意是威胁,如果再不寄钱就要找上门的意思。   许谈瑶不是怕他们,但是她对这家人的感情很复杂,她不想直接一下搞垮他们,也不想被找上门,看来是只能掏钱了。   “问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信?”   绿竹应了一声,开门将之前洒扫角落的婢女叫过来问了问,又回来告诉许谈瑶:“娘子,已经是半月前的事了。”   那时候许谈瑶还没去庄子,但是也还没来得及收信她人就去了庄子上,庄子上又不通消息,所以算算时间,她半个月没有回信,按照那两人的性格,这个时候应该……   想到这里许谈瑶呼吸急促了些,她不由自主地揪紧月匈前衣襟,感觉浑身不舒服,她以为自己是被这件事吓到了。   “绿竹,快,去打听,打听他们是不是已经来了。”   许谈瑶狰狞的表情吓住了绿竹,绿竹点了点头,慌忙地往外走去。   她向外走时,正正好撞上了许夫人,许夫人表情不悦:“你的规矩呢?怎么这样匆匆忙忙。”   绿竹勉强笑着:“夫人,您来了。”   许夫人看她样子,以为是许谈瑶出了什么事,绕开她就往里面走,边走边道:“瑶瑶,你没事吧?”   绿竹走的急,门还没关,许夫人站在阶上,一眼就看到了许谈瑶面色苍白坐着的样子,她大吃一惊,焦急问:“嬷嬷呢,还不快请大夫来?”   许谈瑶受不了她那种惺惺作态的样子,冷着脸回驳:“不必了,许夫人,你这又是想要做什么?”   许夫人在人前被驳了面子,有些不愉,但是又因为庄子事,两人已经生了隔阂,她现在已经和许幼薇成不了什么好关系,如果再不和许谈瑶打好关系,那么将来恐怕难以有个依靠。   思及此,她还是好声好气的道:“瑶瑶,你在说什么啊,我是你娘亲,你就不能对我好些态度吗?”   本来还想忍,但是此刻身体不舒服又听到这些话,许谈瑶有些激动起来:“你当初扇我那几巴掌,将我送去庄子上的事,我可都还记着。”   她冷笑,道:“许夫人,你我之间那些事,我不愿意多说,你也没必要再装,许幼薇当太子妃,我当五皇子妃,这其中,你不是最高兴吗?”   “瑶瑶,娘也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啊。”许夫人的确有私心,但是她也不可能就这样承认自己是卖女儿求荣,更何况许夫人心中,就算是嫁给一个痴儿,这样的事也的确已经算得上是天大的喜事了。   现在京中谁人不羡慕她两女均嫁皇家,一人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以后说不准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另一个虽然是嫁给了个傻子,但是不争皇位,以后无论是谁继位,都不会亏待一个对自己没有威胁的手足。   无论哪个过的好,许夫人都算得上是赢了,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巩固好和两个女儿之间的感情。   但是寿宴当天,她被恭维和吹捧冲昏了头,去找许幼薇说了一些关于许谈瑶的话,却将两个人原本不算僵硬的关系彻底搞砸。   说实话,许夫人是没想过许幼薇会反抗的,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却也是养了十几年的,不说完全摸透,也算是十分了解。   许幼薇从小就是个顺从着她的,嘴甜还足够贴心,事事都做的很好,长大了更是为她挣足了面子,可怎么就,偏偏这样一个完美的女儿,却不是她亲生的。   许夫人本以为就算许谈瑶回来了,许幼薇也还是她的孩子,两个人大可以和平共处,但是最后还是要二选一。   许谈瑶犯了大错被送去庄子,是她首肯的,农户养出来的女儿,面子上做的再好看,骨子里终究是被教坏了,不如在她身边长大的许幼薇。   许夫人心痛,却也无可奈何。   但是又因为婚事,许谈瑶不能再待在庄子上,她要回来,许夫人就势必要面对之前那个问题:许谈瑶和许幼薇的问题。   因为许幼薇一直是听话的,不管是不是出于本心,都是顺从的,所以她选择了从许幼薇这边下手,但却没想到会引起了许幼薇的反抗,彻彻底底与她闹掰了。   想到这里,面对许谈瑶的冷脸,许夫人眼圈红了起来:“瑶瑶,你怎么能这样说娘,娘知道你是因为庄子的事……”   “不,”许谈瑶道:“和那没关系。”   她不愿意再说,别过头去:“许夫人,我累了,想要休息了。”   许夫人看得出她生了厌烦情绪,她想继续说,却又被身后嬷嬷拉了一下衣服,这才反应过来,只哀声道:“那瑶瑶你好生休息,我给你带了些衣物用具,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了。”   许谈瑶起身行了个礼,但看得出十分敷衍:“谢过许夫人。”   被这么一打断,许谈瑶也没有心情再去想什么了,她唤绿竹送走了许夫人,两个人将东西归整一番,也就没能想起农户夫妻的事来。   ——————   许幼薇有的时候真的要被顾知泽气死,就比如现在,她真的怀疑顾知泽上辈子是属狗的,这辈子还没被打死,真的是运气好。   顾知泽笑完,打了个哈欠,突然就身子一歪,靠在了许幼薇身上。   许幼薇浑身都僵硬了,顾知泽蛊毒散发的若有若无的气息,许幼薇紧张的抿了下嘴唇,她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扑过去了。   两个人姿势十分怪异,顾知泽高,却瘫在许幼薇肩头,颇有一种“老鹰依人”的感觉。   许幼薇有点撑不住,也想要找个支撑的地方瘫着。   顾知泽闭着眼睛,看也没看,却精准道:“不要往后靠,墙上的灰尘刚刚沾到你头发上了。”   许幼薇想要往后靠墙的腰猛地一挺,差点闪到,痛的她直吸冷气:“嘶……”   她肩膀上顾知泽的脑袋也被颠了一下,但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果然。   顾知泽就是刚刚好踩在让人生气的临界线上,在边缘来回蹦哒,让人生气又气不起来,但是说不生气吧,又总是想打他。 第50章 主动 每天进步一点点,就行   许幼薇干脆也不数瓶子了,她莫名有一种直觉,顾知泽肯定知道她刚刚在走神,而且目前也就他们两个,她也就干脆不装出什么勤勉样子,顾知泽靠着她,她就靠回去。   两个人歪七六八地坐着,顾知泽眼睛紧闭,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样子,气息平静,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许幼薇不想吵他,就干脆不动那样发呆,顾知泽来了她的借口就有了,这不就是领导安排了工作但是上司临时喊她有事这样,被问起来也有的解释嘛。   这时候不趁机偷懒,还是人吗,啊?所以她瘫的十分安心。   但是过了一会,许幼薇就感觉出不对劲了,她脸上的纱巾隔不住顾知泽身上香气,这样捂着又闷得慌,她想解开,但是又看不见,手指头一绕到后脑勺就摸不准方向。   “……”   许幼薇又怕顾知泽是真的睡着了,不敢打扰到他,手指头纠结到打结也都要注意着肩膀起伏不要太大,这样纠结了一会儿,她额上出了些汗,干脆自暴自弃地把自制口罩往下一拉,拉到脖子位置。   算了,热就热吧,热到脖子总比热到脸强一点,至少喘气舒服了。   她看了看顾知泽,手指在地上摸索着,摸到一旁刚刚剩下来的一片叶子,拿到面前,想想,在上面掐出个了小猫样子,虽然手指甲那点掐出来的猫看着有些丑,但是好歹形体是有了。   许幼薇将叶子搁在手心,看了又看,想要扔了又有些不舍得,她想了一下,将叶子装在袖子里,准备一会装进荷包里带回去。   她坐着无聊,有些犯困,视线就开始飘向上面,慢慢就跑偏到那边桌子上,看到瓶子,突然就想到:等等,那今天是这样躲过去了,但是她怎么记得蓝衣说的是这几天都要过来啊,难道要一直整理完才行吗?   许幼薇这样想着,下意思瑟缩了一下,肩膀一抽,她极力稳住,赶紧看向顾知泽,还好,没睁眼,应该没有吵醒他。   她又继续想,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岂不是可以躲开许谈瑶了,不对啊,数瓶子和面对许谈瑶,哪个都不好啊,但是她真的数不下去啊,这……可是总不能天天叫顾知泽来给她挡吧。   “你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来,许幼薇吓了一跳,看见顾知泽撑起头看她,她第一反应是自己把顾知泽吵醒了,然而反应了一下,顾知泽眼里哪有半分睡着了的样子,分明是早就醒了。   许幼薇不想说:“我没有想什么。”   顾知泽不信,戳了戳许幼薇的脸,话里带着点笑意:“你有,你刚刚还在戳叶子。”   许幼薇不想东西不发呆的时候,手里总是要做些什么的,或是揪叶子,或是自娱自乐,反正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坐着的,她要是真的坐住了,不是睡着了,就是在发呆想事情。   “没有!”   顾知泽歪了下头,黑色眼瞳里映出许幼薇的样子,他一语中的:“你不想数这些?”   许幼薇下意识回答:“对啊我……”虽然她很快停住了,但还是露馅了,她把顾知泽的头发从自己肩上拿开,强撑着说:“那肯定的嘛,我当然不会想要数这个啊。”   “那就不数。”顾知泽很无所谓,他不觉得数瓶子能学到什么,一开始也就是抱着这个想法来的,他以为许幼薇看到他就该明白过来,但是没想到许幼薇现在还在纠结这件事。   许幼薇叹了口气:“可是今天不数,明天一样的要数啊,不数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顾知泽反问。   “因为那是皇后说的啊。”   顾知泽起身:“那直接走吧,告诉皇后你不数。”   许幼薇大惊失色:“就这样直接吗?”   顾知泽挑眉:“不然?那什么时候说不直接。”他拉住许幼薇,许幼薇有点不敢去,她顺从惯了,其实真到了这种时候就有点怂了。   许幼薇往后退了退,用行动表达出意思,她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在说“这样不好吧我们还是再想想”,抗拒的表情逗笑了顾知泽。   他拉着许幼薇往外面走,许幼薇像个放学了不愿意回家的小学生,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她才不去好吧,去了皇后那怎么说啊,难道要说顾知泽说她不需要数瓶子吗,这种疑似霸总儿子带着白莲花女朋友去见恶毒后妈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古代也有五百万支票情节吗,哦不对,换算一下古代的五百万大概是……   这么一走神,她就被顾知泽拉出来了。   许幼薇心里也乱七八糟的,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但本以为顾知泽会直接拉她去见皇后,谁料到了太阳下面,他突然松开手,回身看她,问:“你要不要数瓶子?”   这就是给了许幼薇自己选择的权利了。   许幼薇的可爱在于她不愿意纠结一些事,但同时也意味着她更多时候是一种被迫妥协的状态,她不表达出自己想要做的,即使有了这个权利,她也倾向着被人做决定。   如果许幼薇真的不想去见皇后,她大可以直接挣脱,但是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要去,也就是象征性反抗了一下就等着顾知泽帮她做决定了。   这事情很小,甚至不值得一提,但是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许幼薇的性格真的就是这样,说好听叫怂,不好听就是有些逆来顺受,虽然已经有些长进,但是也是吃过苦头了才愿意换个态度。   顾知泽不是要改变她,但是他知道这样的许幼薇只会被欺负,所以顾知泽给她选择的机会,问许幼薇自己的选择。   许幼薇不说话了,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知道顾知泽的意思了。这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阳光很好,许幼薇觉得自己被那堆瓶子搞晕的脑子总算有了点清醒的意思。   拜托,许幼薇,你能不能争点气啊,本书最大工具人就摆在你面前,你都可以算是这个宅斗世界第二大boss了,你还在考虑什么啊。不想做的事情就拒绝啊。   许谈瑶敢欺负你那就锤她啊,皇后糊弄你给你活干你就说不啊。   但是想清楚了不意味着能说出口,许幼薇不好意思地挪着太极步挪到顾知泽身边,看着顾知泽比了个走的手势。   顾知泽装作不懂:“你想回去数瓶子?那走吧。”   “别别别,”许幼薇赶紧拉住他,不自觉往他身上靠了靠:“走吧走吧,我们去找皇后说不数瓶子了。”   顾知泽这狗男人刚刚还靠在她身上,现在突然又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提着她衣领把她摆正:“站好。”   呵,男人,许幼薇心里冷笑一声。   ——————   “瞧瞧这天可真是热,难怪我有些难受呢。”   淑妃对着身旁只能走着,被一群侍女团团围着的戴着面纱的绫罗公主说道:“绫罗公主觉着呢?”   绫罗公主自那日入宫拜见,一舞惊满堂,虽然仍然是没摘面纱,但是已经引起了皇帝的几分私心,她也正好想要借此靠近些顾知泽,就留在了宫中。   绫罗公主是看不上皇帝的,毕竟一个年纪大的皇帝,和一个年轻的好看的太子,是不可能相提并论的,加之那一天也就顾知泽表现的十分不在意她,绫罗公主那点好胜心一下子就被激发了出来。   她之前虽然就是抱着挑一个生活的目标来的,但是没想过几个皇子都定了婚事,这是唯一不合适的地方。   她一个公主,总不能做妾吧。但是要她就这样真正在宫里住下,便宜个快入土的,绫罗公主又十分不甘心。   因为不打算争什么,她和淑妃相处还算和谐,淑妃倒是看得出她的打算,所以也有意交好了,推给自己的养子,不成也别来宫里分她的位置。   绫罗公主假笑着:“劳,淑妃娘娘记,尚好。”   淑妃哼了一声,她最近过的十分顺心,顾晟的助力随着婚事定下已经算得上找到了。   最近他十分安分,淑妃也省下了许多心力,加上最大竞争者顾知泽婚事定下的不算是什么十分有力的,可以说只有顾知泽扶持许府,没有许府扶持顾知泽的份。   这样顾晟的胜算又加了点。   最近皇上也是在她这里过夜的,淑妃心中多了些底气,她现在坐在轿辇上,正是例行给皇上送汤送完了,顺带去恶心一下皇后的。   她身边的宫女给她打着扇一边扇着扇子一边道:“天气如此热,娘娘却挂念殿下日日送汤,依奴婢看啊,陛下定然都是看在眼里的,要不怎么独独宠爱娘娘您一人呢,后宫里头都是独一份的。”   她这番话极大的取悦了淑妃,淑妃看了眼绫罗公主,假意反驳:“这些话可别胡说,皇后娘娘才是最大的,你这么说的,本宫可怎么好意思再见皇后。”   宫女机灵着,听出淑妃没有怪罪的意思,就知道这话是说对了,忙自扇耳光:“娘娘教训的是。”   “不过我这宫里头缺人,以后你就到我身边侍奉吧。”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宫女惊喜,连连点头应声。   轿辇声势浩大,还是特意绕着路走的,路过花园,淑妃喊人停下来,自己起身道:“瞧瞧这好天气,御花园应当是好风景的,绫罗公主可要同去瞧瞧?”   这话当然是假的,只不过早就知道皇后在这里,为了去恶心她的。   绫罗公主不知道,还以为是真的要游园,心中有些不耐,但是正好走的有些累了,想要歇一歇,就点了点头。   正好,这个时候,许幼薇和顾知泽也到了。 第51章 心机 有一种恐怖,叫所有人都怕我……   许幼薇忐忑地小步跟在顾知泽身后,那点胆气随着离皇后所在的后花园越近越少,慢慢在太阳底下蒸发了个干净。   “要不……”   顾知泽这个时候可不会给许幼薇改主意的机会了,他故意离她不远不近,就像是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诱饵,勾着许幼薇往前走。   许幼薇现在只恨自己出门前忘了吃药,要是记得喝了张医诠的药,她还能是这个样子的吗?   肯定不能啊,可现在这么想也于事无补,她一边后悔,一边往顾知泽身边靠。   她不想的,真的不想的。   两个人磨磨蹭蹭走到了之前蓝衣带许幼薇到的后花园外围,当然,许幼薇是不认识路的,但是顾知泽知道皇后喜欢在后花园喝茶,所以直接带许幼薇就过来了。   两个人走到花园外圈,许幼薇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她看上了几片叶子,黄黄绿绿的,十分特殊。她就一手捏住,一边以眼神询问顾知泽。   这个我能不能摘?就摘一点也行。   顾知泽点了点头,许幼薇高兴地揪下来,想要放进自己的荷包里。   手摸到腰间,她才发现自己忘了拿荷包,估计还乱七八糟的摆在桌子上,还好袖子也算是半个口袋。   许幼薇直接塞进了袖子里,反正这么大从外面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这不就是完美吗!她美滋滋的想。   ——————   许娇婀许多天没出过房门了,但是许谈瑶人回来了,她作为妹妹,按理来说,是要去一趟的。   而且她其实也有许多话想要和许谈瑶说,也只能和许谈瑶说,因此在知道许谈瑶到了就出了门,直奔许谈瑶的院子。   她谁也没理,一路风风火火,推开许谈瑶的房门就直呼其名:“许谈瑶!”   许谈瑶正和绿竹交代着事情,被打断了十分不爽,却在看到许娇婀的憔悴样子后,惊住了。   此时的许娇婀和许谈瑶上次见她的样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瘦的十分吓人,眼圈下青黑,眼里还带着些红血丝,一看就是哭了许久才有的。   “你……”她哑了嗓子,半天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许娇婀大力地推着她的肩膀:“许谈瑶!许谈瑶,我告诉你,她太可怕了。”   许谈瑶皱着眉头挣脱开,离远了一些。   她现在是怕了这些个看起来会发疯的:“你疯了?不过一段时间不见,你说什么胡话?”   “我,我……”   许娇婀被她吓了一吓,但还是说完了:“许幼薇,她太可怕了,都是因为她我才……”   许谈瑶听出些问题来:“你做了什么了?她又怎么了?”   许娇婀哪里敢说自己害许幼薇不成,反倒把自己搭进去的事,她本就是因为一时冲昏了头才过来说这些的。   现下被许谈瑶这么一问,反倒是清醒了些。   但是她不说,许谈瑶光看她表情就够了,已经能猜出来个大概,无非就是想做什么事,被许幼薇发现后反过来针对了。   她心下一沉,果然,许幼薇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相反,她是个心机深沉的可怕人物。   许谈瑶原本因为回到许府而有些松懈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院子里的婢女刚刚还说,许幼薇一大早就入宫面见皇后去了。   本以为是在躲着她,但现在看,原来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过,许幼薇越是这样,许谈瑶反倒越是慌。   最近还是先按兵不动,观察一下再说吧。   虽说是下了毒胜负已定,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无须急于这一时。   许谈瑶咬紧了牙。   ——————   后花园这边。   顾知泽和许幼薇走走停停,因为要挑选叶子,两个人磨蹭了许久才到中心圈。   还没过去,就听见皇后带着几分怒意说道:“呵,你倒是大胆。”   “绫罗惶恐,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紧接着,是另一声响起,语气带着无法忽视的倨傲,和熟悉。   许幼薇看了看顾知泽,脑袋上不由冒出几个问号,前面那道声音毋庸置疑是皇后的,后面这个……她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啊。   两个人越过小径,许幼薇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跪在地上,背挺的笔直,旁边是她轰轰烈烈的侍女大军,和一脸看好戏的淑妃娘娘以及她手底下的人。   许幼薇上午来的时候还能算得上和皇后一对一坐探,谁料后花园风水养人啊,这才过去了几个时辰,就凑齐一个戏班子的人数了。   “对不起,打扰了。”   许幼薇脚尖一转,整个人往后一挪,这样子就要打退堂鼓跑了,顾知泽怎么可能给她机会,往这边稍稍一靠,就拦下了许幼薇。   许幼薇苦着脸:“我能有多坚强,脆弱得不堪一击……我社恐,放我走吧。”   顾知泽微微侧头,问道:“嗯,社恐是什么?”   “就是不能看到陌生人,否则就会脸上长红疹!”许幼薇紧张的时候话是不会在脑子里过一遍的,这种一听就很离谱的话胡乱出了口。   两个人刚刚相遇的时候,顾知泽就已经见过了她红疹的样子。   顾知泽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有几分信了,他恍然大悟:“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是……”   “对对对!”许幼薇还以为这事就这么一拍即合,想要往后退了,却被顾知泽揪住后颈往前一转。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是带着一点笑的,但说出的话却十分可怕:“怕什么?”   顾知泽手指抚过许幼薇的耳廓,捏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后勾了勾她之前没能解开,只好挂在了脖子上,现在像个口水兜的自制口罩。   许幼薇还不明所以,心跳刚一加快,就见顾知泽快准狠地将纱巾往上一拉,遮住了许幼薇的半张脸。   他凑近了看许幼薇,声音带着笑:“你不是有这个吗,蛊毒都能防,社恐,也不必怕什么。”   许幼薇只来得及瞪大了眼睛,就被顾知泽一句高声请安的话给暴露了,彻底出现在人前。   躲在一边和被一群人看到,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许幼薇面上表情还好,只是有点呆滞,但是她心里已经开始高分贝尖叫刷屏了:   顾知泽你个狗男人!啊!我特咩的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搞我啊啊啊!你完了!啊啊啊!   她早该知道的,顾知泽那个性格的,有仇当场就报,怎么可能让她躲过去。   “太子来了。”皇后那边气还没顺下去,此刻见谁都是不高兴的,只冷淡地点了点头。   虽然刚刚蓝衣回来就已经说了,但是眼下淑妃等人都在,皇后也就没说别的,也没分一个眼神给许幼薇。   但是淑妃认识许幼薇啊,她正愁没话说呢,看似十分和善的笑起来:“太子妃和太子,感情真是好呀,敲着,倒让我有些追忆起年轻时候了。”   古代的年龄是贬值的,虽然淑妃这话在许幼薇眼里这就跟网络上小孩子自称老阿姨一样可笑,但是她还真的没什么话能反驳。   许幼薇心里把顾知泽翻来覆去骂了一遍:“臣女见过皇后娘娘,淑妃娘娘。”   一时间,十几道视线刷刷刷在顾知泽和他身后的许幼薇身上扫了一遍,把许幼薇看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好在有口罩挡着看不见。   要是目光能杀人,许幼薇现在就该算是完蛋了。   好在现在她现在有个金牌身份,头顶上金光闪闪的“太子妃”三个大字,只要许幼薇不出大错,谁也说不了她的不是。   绫罗公主一开始看到顾知泽是有些喜出望外的,但是转眼看到他身后的许幼薇,虽然是半张脸,但仍是一眼认了出来。   她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虽然一早就知道许幼薇是钦定的太子妃,但是这么看着,还是十分不爽,这让她本来对顾知泽的三分热情,一下子涨到了七分。   她是人不在京城,两方语言又不怎么通的流畅,所以不知道顾知泽性格的。   但是比起跟个又老又丑的皇帝,怎么看,都是和许幼薇争上一争太子妃的位置更好吧。   “绫罗,见过太子殿下。”这话她说的顺极了,也柔多了。   皇后听完冷笑了一声,淑妃是皱起了眉又很快松开,许幼薇瞥了一眼就移了视线,顾知泽……   干脆直接无视了她。   他往旁边了一步,正正好露出原本藏在他身后的许幼薇来:“说吧。”   现在伸头也是一刀,锁头也是一刀,许幼薇闭了闭眼,狠狠心拉下口罩:“皇后娘娘,臣女已经学通了,知晓了,可否不数了?”   皇后听了这话,有些不悦,但她看了看顾知泽,突然觉出几分奇怪:   她原本以为顾知泽娶许幼薇是因为她家世不出众,不会打眼,但顾知泽可不是个会因为什么婚事就变了性子的人。   要他变性子,那真是要天塌了才行。   但如今她只不过是让许幼薇数个东西,这都要伴着,还带她来见自己……岂不是……   皇后品出些什么来,态度也就转变了:“那就不数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淑妃一开始还在等皇后开口指责,她好打圆场做个好人,再暗讽几句,但眼下看皇后之意,怎么反倒像是极满意了呢?   她不由重新审视许幼薇,虽然早闻“京中贵女首许家娘子”的话,听闻不如见面,果然是个好样貌的。   但无论淑妃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手段的,难道是藏拙?扮猪吃老虎吗?   她眼珠转了转,果然,这些个什么贵女的,一个比一个有心机。   说完了这些,就该回归正题了,刚刚气氛十分不好,主要是因为绫罗公主瞧见了皇后养的雀儿,却要提自己养过蛇,周身青绿,最喜食活雀,这才惹了皇后动气。   这就跟在养猫养狗的人面前说自己喜欢吃猫肉狗肉一样,搁谁谁不气,许幼薇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果然没错。   这绫罗公主,不是情商低,就是个憨批。   淑妃是谁让皇后不爽她就帮谁,因此话说的十分场面:“皇后娘娘,绫罗也就是直爽了些,她又是异邦长大的,您可别和她计较。”   许幼薇看了看满脸写着“我在冷笑”的绫罗公主,看不出直爽两个字,倒是觉得她不是情商低,可能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不好意思,这有色眼镜,她先戴上了。   不过说到底,这事和她也没什么瓜系,许幼薇解决了自己的,就老老实实当背景板,半点也不多加戏。   顾知泽看着她站的板板正正的,脖子上围着解不开的纱巾,整个人呆呆的,十分有趣。   现场的诸位的视线是这样的:   淑妃→许幼薇,顾知泽→许幼薇,皇后→茶杯,绫罗公主→顾知泽   而视线中心人物,被多人看着的许幼薇到底在做什么呢?   谢谢,她在发呆。 第52章 牵手 你在三人骂架,我在偷偷摸手   皇后不是个脾气好的人,但是她私下里和表面上是两个样子的,在人前,就是那种高傲冷艳的。   她和淑妃一直互相针对,虽然皇后娘家一直扶持不起来,但好歹也在朝堂上算是有说话权利,毕竟就算是再傲气的,也会记得给皇后几分薄面。   淑妃背后倒是没人支撑着,但是她最大的底气来源于皇帝的宠爱,有了这个,她和皇后也算得上是半斤八两,彼此互不相让,却又无可奈何。   所以淑妃也就是每天都来恶心一下皇后自己得到的宠爱,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很关键的理由,使她不敢完完全全和皇后翻脸。   皇后有心扳倒她,但是淑妃脑子清醒,正事绝不掺和,且眼光放的很长远,不求皇后,只求太后。   她道:“皇后娘娘最近可好?我宫里还有熬了许久的补汤,皇上喝了十分欢喜,我瞧着应该是有些用的,不如给娘娘端一碗?”   皇后睨了她一眼:“淑妃有心了。”   之前的话题中心小雀儿,尚且不知因为它几个人已经要打起来了,犹自天真地在笼子里蹦哒着,脚腕被一根细线连着,它“啾啾啾”的叫着,黑色的眼珠转来转去。   皇后敲敲笼子,逗弄起雀儿,忽然道:“这小雀儿啊可最得我心,我喂它食,它便知晓我是主,可比手底下那群不听话的奴才听话多了。”   闻言,淑妃表情立马变了,本来还是笑着的,极快收住了:   “这雀儿也是要飞的,它若是不飞,长翅膀做什么呢?倒不如被那蛇吃了。”   她的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引皇后冷笑一声,敲笼子的手都用力了些,两个人表情都不是很好。   绫罗公主虽然不懂,但是不妨碍她做三人聊天里的杠精:“皇后娘娘,可知,这雀儿,要吃什么?既然想养,可要注意,吃食才行。”   许幼薇听到这奇奇怪怪的停顿就有些头大,听的云里雾里,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她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一边听她们针锋相对你来我往,一边偷偷去摸顾知泽的袖子。   不行了,香气太诱人,许幼薇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了。不过,就摸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顾知泽不会发现的。   许幼薇安慰着自己,手悄悄探过去,还没摸到袖口,就感觉顾知泽微微一动,紧接着,她伸过去的手被一只很凉的手抓住了,吓了许幼薇一大跳。   两个人站的很近,古代衣服又都讲究飘飘欲仙,袖袍宽大,所以那吵架吵的正凶的三个人,估计也不会想到还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搞点什么出来,所以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许幼薇吓得赶紧看向顾知泽,却发现顾知泽也在看她。   他站的很直,面上表情本来是有些漠然甚至称得上是漫不经心的,在注意到许幼薇的视线后,顾知泽的嘴角微微向上弯了弯,弧度很浅,他使了几分力捏了捏许幼薇的手指。   或许是因为边境恶劣天气待久了,亦或是因为蛊毒的缘故,顾知泽的手一直很凉,摸久了才会有一点点温度。   他手很大,骨节分明,看起来白的发光,摸上去才会感觉到其实是有一点粗糙的,还有些疤痕,这可和有事没事抹护手霜的许幼薇没法比。   顾知泽很喜欢捏许幼薇的手指,一开始他还不太适应那种被沾染了温度的感觉,但是大抵人都是抗拒不了温暖的,慢慢习惯后,他也就顺其自然了。   许幼薇的手很软,还十分温暖,捏手指肚的感觉十分好,许幼薇对于这种被当成暖手宝玩具的事当然是很有意见的,但是她本质怂包,敢怒不敢言。   “……”趁着没人注意,许幼薇悄悄瞪了一眼顾知泽。   她心道,算了,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不就是摸个手,她以前还给顾知泽涂护手霜呢,真算起来,都不知道是谁摸谁的多。   许幼薇身上的蛊虫现在就像个成了精的花痴,碰不到顾知泽时哭天喊地闹变扭惹许幼薇不痛快,碰到了立马安静如鸡好像根本不存在,这……不就是在馋他身子吗。   好可怕的蛊毒,好有病的设定。   那边三人组越说越激动,就快因为那只雀儿吵得天翻地覆,谁也没时间去理会角落里的两个人,更谈不上发现他们私底下在拉着手了,虽然这也算是许幼薇主动的。   顾知泽突然小声道:“你觉得淑妃长相如何?”   许幼薇看了一眼淑妃,虽然她见淑妃的次数不多,但是也看得出来,淑妃好像每天都那一个打扮,虽然衣服和发型会换,但妆容永远是万年不变的眉心一点,眼下微微红,三分艳丽七分可怜。   许幼薇想了想:“淑妃啊,她还挺时尚的。”几千年以后才火遍世界流行的妆容,她现在就给搞上了,这不就是走在时尚前端的女人吗。   “那你知道皇后又在说什么吗?”顾知泽又问。   这她上哪知道去啊。许幼薇无语腹诽,她要是懂,吃的动这口瓜,还会有闲心情没事做去摸顾知泽然后现在反被拉住吗!   顾知泽看了一眼淑妃,声音淡淡,仿佛真的是在给许幼薇科普:“淑妃以前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所以一朝得宠,两人决裂,才和那么合不来。”   “这样啊。”许幼薇点点头,咽下了这口瓜。   “最好笑的是,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替身,这才得了那么一点宠爱。”顾知泽突然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很轻,话里带着说不出的讽意,但是面上表情还是那般,看不出什么太多情绪。   许幼薇下巴忍不住一缩,她正经事上反应慢的像是老化的机器,但是大概是身为女性直觉天生灵敏,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她通常反应得很快很快,几乎是一瞬间,许幼薇就听明白了——   淑妃从来不换妆容,之前顾知泽说皇帝找替身,皇后和淑妃不和,这不就是说……淑妃长得像是顾知泽他娘?   许幼薇感觉自己又知道了些什么不该知道的,她一直很有自知之明,秉承着“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她对这些消息都是敬而远之的,如今被迫吃瓜,许幼薇不禁产生了一种“完了她是不是要凉了”的感觉。   但是想归想,她对于这件事其实接受度还是蛮高的,毕竟现代小说最火元素百度一搜,那齐刷刷跳出来的,穿越敢说第一,第二就必然是一些名字很长的狗血千章虐文。   比方说什么《天价娇妻:霸道总裁说别走》,《首长亿万娇妻带球跑》,而淑妃和皇帝这个剧情,如果美化一下长相,就是最最经典的替身情人剧情:他心中白月光死翘翘了,结果意外看到了长相和她极为相似的她,他将她宠上天,最后动了真感情巴拉巴拉……   “噫,可怕。”许幼薇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好还好,她是穿书,虽然是个烂俗抱错梗,但好在不是替身不是狗血,如今婚事都定了,以后虐恋情深更是不可能了,这么一想,许幼薇突然觉得这个破烂宅斗文世界其实也还行,就是智障多了一点。   皇后和淑妃那边明夸暗讽,互不相让,场面十分激烈,许幼薇看得有点累了,一累,她就有点忍不住犯困,想打哈欠。   谁料,那绫罗公主看不见她和顾知泽之前的拉手小动作,对于许幼薇礼仪上的稍有失态倒是很注意,许幼薇哈欠还没打出来,就看到她别过脸来,话难得说的很是流畅:“在皇后娘娘面前这般,可是失礼。”   许幼薇被话呛了一下,哈欠憋了回去,她心道:这就很恐怖,你以为人人都是天上的仙女,二十四小时不带打嗝放屁还呼吸的吗,而且你不是话说的不利索吗,抓我小辫子怎么就这么流畅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顾知泽突然抬眼,声音不高,眼里带着冷意:“非礼却视,才是失礼。”   顾知泽有点生气,他的情绪变化,许幼薇第一时间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因为袖子下面,顾知泽拉着她的手突然用了几分力气,本来是揉揉捏捏,现在是牢牢握住。   绫罗公主倒是不知道这些,但是听到顾知泽这话,就知道他是向着许幼薇的,面纱外露出的眼睛里满是诧异。   “绫罗公主,你放着本宫不理,这行为也有些失礼,你整天和淑妃待在一处,就没有多学学礼仪吗?”   就算没有顾知泽,皇后也不可能不帮许幼薇说话,许幼薇现在是太子妃身份,和皇后一个阵营,自家人怎么可能打自家人的脸。   淑妃心觉不妙,暗道绫罗公主是个傻的,这就给了皇后指责她的借口,淑妃只得为绫罗公主开脱:“皇后娘娘恕罪,绫罗公主远道而来是为客,礼仪略有不通实属正常。”   皇后笑了一声:“我瞧她那般精神,在这雀儿面前聊起自家养的蛇头头是道,礼仪确实是不通。”   这个不通,就是在讽刺绫罗公主了。   绫罗公主话是说的流利了,杠精本质可没改,她一直顺风顺水,也没人给她什么气受,因而她傲气惯了,脾气上来了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直接回道:   “娘娘若是好奇,我,可以形容一下它的,样子,它青绿交接……”   顾知泽已经听烦了,他皱着眉,不耐烦的打断:“没什么事,孤先告退了。”   他用上了“孤”这个字眼,可以说不耐烦的程度至少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再往上,估计就要是鲨人了。   许幼薇早就不想待下去了,她的请假都结束了,瓜还不甜,她赶紧跟着气场两米八的顾知泽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要离开的。   皇后很无所谓地摆摆手:“去吧。”   要走,就要松开手了,本来手快一点赶紧松开估计也没什么,但是身为全场视线焦点,果然还是容易出问题的。   就比如现在。 第53章 猎行 她,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绫罗公主真是个厉害的,挨了骂还不死心,她紧盯着许幼薇的动作,眼睛算得上是好用,所以在隐约瞧见两人袖子间的一点隐约的不对后,她直接起了身追过来。   绫罗公主以为是许幼薇藏了什么东西,因而决定直接用行动抓她个现行。   但是现在情况其实是,如果绫罗公主直接喊“你袖子里那是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可能今天这事还真就会有一点点尴尬,但是她直接动手,那就不一样了——   顾知泽是习武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人近身,他本能就是一脚踹过去,踢在绫罗公主的膝盖上,不轻不重,但是足够让她疼上一阵了,绫罗公主往后一倒,手抓住了许幼薇的袖子。   她袖子里藏着的,刚刚在来的路上捡到的那些叶子,被这么一拽一晃,就全部甩了出来,叶子出来的时候挡住了两个人的手,加上绫罗公主正正好挡在前面,所以倒霉的只有绫罗公主,叶子劈头盖脸砸了她满脸。   也许是因为叶子都是青青绿绿的,绫罗公主也没看清顾知泽的动作,刚刚又在讲自己的蛇是青绿色,一时看岔,还以为自己是被蛇咬了一口,嚎了一声:   “蛇!啊啊啊!有蛇!”   她往后一倒,捂住了自己的膝盖,面上表情惊慌失措,声音凄厉穿透力极强,但是联想起刚刚她详细描述自己养蛇的样子时得意洋洋的表情,许幼薇不禁感叹:   果然,杠精终将被制裁。   有绫罗公主挡着,刚刚那一瞬间许幼薇就把手抽了回来,顾知泽有些不高兴,但没说什么,只是脸色沉了点,皇后和淑妃根本没看到这小动作。   从她们那个角度看,只有绫罗公主突然发疯冲上去拽住许幼薇袖子,被几片叶子砸中就开始叫着有蛇有蛇的,皇后眼睛眯起来,对着蓝衣微微侧头:“快去扶一下绫罗公主。”   “是。”蓝衣点点头,收到信号的她小步走过去扶起绫罗公主。   绫罗公主那些个侍女还没反应的过来,绫罗公主半坐在地上,她的面纱都有些皱了,不过蓝衣可对什么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不感兴趣,她将人拉起来就回到了皇后身边。   绫罗公主这才回了神,发现刚刚那些不过是一些青绿的叶子,她脸上火辣辣的,幸好有面纱挡住看不真切,但她仍觉得自己在淑妃皇后顾知泽面前丢尽了脸面,更加恼恨起许幼薇来。   皇后皱了眉,茶杯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杯子和桌面一磕一碰,弄出不小的动静来,绫罗公主吓了一跳,知道皇后是有些不满了,加上被淑妃眼神意示,她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淑妃心里骂遍了这傻子,她心里真是悔的肠子都要青了,早知道是个这么傻的,她才不会结交,现在还闹得让皇后看笑话,平白矮了她一截似的。   但是心里骂归骂,她嘴上还是要替绫罗公主说几句的:   “绫罗公主可有什么事?这太子妃爱好可真是独特,怎么偏偏装了一把叶子在袖子里,总不会是喜欢收藏叶子吧?”为了给绫罗公主开脱,淑妃直接将这个不是的帽子扣在了许幼薇头上。   许幼薇还没计较自己好好搜集的叶子被人扬了一大半,就被这样说了,心里怎么可能高兴,她绷住了脸,皮笑肉不笑回道:“是啊,喜欢啊,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反倒把淑妃问住了,倘若许幼薇直接找个理由,无论是什么理由,淑妃都能说上两句,但是现在这个直白的喜欢,她反倒是应对不上来了,能说什么,难道要指责许幼薇这爱好不行吗,那岂不是显得她管的很宽?   如果计较带叶子是礼仪问题,又显得有些小题大做,皇后都没发话,她若是抢先,又会被皇后指责这个问题。   淑妃思来想去,竟然找不到可以问责许幼薇的点,她回答巧妙,直接绝了一切淑妃可以质问的可能,淑妃表情有些不好了,先前她还不怎么信许幼薇心机深沉,但是刚刚如此直接打破了她先前想法。   真是个心机深沉又有谋算的,不是个好对付的,淑妃这么想,心中不禁警铃大作,她紧紧盯住了许幼薇。   许幼薇可没空理会淑妃,她还在生气的看着满地叶子,有一些甚至还被踩过了,许幼薇只觉得十分糟心,这一片一片,可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叶片肥厚适中,属于再难求的极品了,被个绫罗公主一搞,全没了。   顾知泽难得看到许幼薇怼人一次,他觉得许幼薇现在这样子像是他从前在边境见过的一些幼崽,它们不会像成年的一见到人就主动放弃手里的食物,反倒是会紧紧护住自己的食物,软软的叫几声想以此吓退人。   他看了几眼许幼薇的表情,闷笑一声。许幼薇现在是又生气又憋屈,就差在脸上写上“心痛”两个大字了。   皇后倒是什么也没说,她觉得也不必再说什么,没看到淑妃样子吗?已经被噎得说不上话来了,这下她对许幼薇总算有了几分欣赏:虽然看起来不是个精明的,但竟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不错不错。   许幼薇说完那话之后其实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本来也就不是个擅长打架骂人的,但好在她又不是一个人,顾知泽对于淑妃指手画脚的行为十分不满,他冷眼看过去:“淑妃最近闲来无事,不如多多指导二弟,他最近的事情,可不算少。”   他话里有话。   军饷那事说解决了不算解决,说没解决也算解决了,顾晟私底下塞钱堵住了前来上报的官员的嘴,又临时找了个替罪羊顶上罪名。   但是过程潦草,加上顾知泽的人一直在盯着,所以也就知道的更清楚,本来淑妃知不知道这件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但是现在顾知泽不高兴了,当然就想给淑妃找点事情做才行。   淑妃听了,心中一紧。   她最近光顾着和皇后这点事了,她的手伸不到前朝去,所以自然消息也就没有那么灵通了,更不知道军饷的事,虽然不知道,但是这些年她给顾晟擦的屁股不少,现在被顾知泽这么一说,她察觉出不妙来。   顾知泽对着许幼薇微微点了下头,转身走出去几步后见许幼薇没动,又站住了等她。   许幼薇一开始还在看地上的叶子,但一见能走就还是提起了精神,她慢吞吞跟上了顾知泽,自觉解决了一项麻烦事,因而也不再计较叶子的事了,反正还能摘。   皇后正喝着茶,瞧见这一幕差点呛到,但是面上还是波澜不惊,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来。   果然,顾知泽不说对这个许幼薇有什么情爱的感情,也至少是将人圈进自己的领地里了,不然按照他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会有等人的时候,太可怕了。   她这么一想之前让许幼薇去数瓶子的事,就有些头痛,当初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本以为就是选了个家族势力不出众的遮掩一下,谁知道……   皇后难言的觉得自己牙疼起来,蓝衣看见她皱眉,吓了一跳,微微欠身小声道:“娘娘,您又牙疼了?”   绫罗公主又气又恼,但是也知道自己人在屋檐下,做事要低头的道理,这一下没抓到什么小辫子,反倒是赔进去了自己,她跪在地上,一直等到顾知泽和许幼薇离开了,也没能被皇后想起来,允许起身。   许幼薇和顾知泽走出去,接触到外面的阳光,她才觉得轻松了,许幼薇悄悄叹了口气,虽然想得开,但是还是感觉有点不高兴。   顾知泽见她如此,道:“西郊猎场,有许多奇珍异草。”许幼薇哦了一声,很是勉强,从表情看出来还是不高兴的,顾知泽嗤了一声,拽着许幼薇的衣领把她转了个方向。   “干什么啊?”许幼薇不解。   顾知泽笑起来,脸上表情是那种平和的恐怖:“生气吗,那我们就回去打她。”   神经病啊,谁要去打人啊。   许幼薇被推着往回走,她惊恐地往顾知泽身上缩,抗拒地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你不是说你不打人吗?”   这还是之前宫宴醉酒的时候顾知泽说的话了,许幼薇也就这个时候脑子反应的最快,顾知泽冷笑一声:“当然不是我动手,你去打,有什么事我顶着。”   顾知泽当然不是说真的要许幼薇去打人,他只是觉得这样生闷气的许幼薇很无趣,他喜欢看见许幼薇,可以接受各种样子的她,但是也许是占有欲作祟,许幼薇这样全身心情绪都是因为别人牵动的样子,他十分不喜欢。   许幼薇整个人都快攀附到顾知泽身上了,她只好开始讨好顾知泽:“太子殿下,我不去,我不想去嘛,我们回去吃东西睡午觉行不行。”   这种矫情又恶心的撒娇,她只在现代的大街上那些搂搂抱抱的情侣们那看到过,她那时候都是避开走的。所以如果换做是以前的许幼薇,打死她她都做不出来,但是人大概是会成长的,她最终还是长成了自己以前最讨厌的样子:)   许幼薇的痛心疾首顾知泽没感受到,但是她这样的话还是让顾知泽停下了脚步,将人放了下来,不过他表情还是那样,看上去情绪没有变好多少。   “走吧走吧。”许幼薇真是怕了这个祖宗了,她赶紧拉住顾知泽的手,拽着人往反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顺顾知泽的毛,她现在很有心得,感觉养顾知泽就跟养猫是一样的,要把猫知泽当成大爷供着才行。   虽然以前她都是云养,但这并不妨碍许幼薇撸猫经验丰富。   两人先回之前的库房收拾了一下东西,许幼薇把自己那一堆破烂都装上了,好在今天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顾知泽摔碎的那个瓶子上有一颗宝石,那个由顾知泽发话,归给许幼薇的小荷包了。   瓶子不用数了,许幼薇也就没有要留在宫里的了,皇后是个三不管的,顾知泽也不是个会被宫规束缚的,所以两个人直接收拾了一下准备走人了。   蓝衣中途来了一趟,皇后果然没对许幼薇要走的事表示出什么不满,还吩咐着给两个人分别准备了马车,虽然是完全一样的,但是往好听的说,不就是情侣同款了嘛。   离开时还有个小插曲,春花一整天都没看到人影,蓝衣说是现在已经去了宫门外马车那边等着了,许幼薇急着想要解开脖子上那个打了死结的纱巾,在宫里戴戴还好,毕竟没遇到人当面说什么。   出去了要穿过好几条街,会遇到那么多人,虽然不一定被看到,但是许幼薇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完美的精致女孩人设崩塌。所以她拼了命想要解开,但是因为没人搭把手,怎么都没成功。   最后还是已经走出八百里地的顾知泽走回来给她解开的,许幼薇还跑了几步迎他,这种不合规矩的举动,旁边的宫女们看得人都傻了,两个当事人倒是没什么感觉,顾知泽解开了,冲许幼薇点了点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许幼薇也转回来慢吞吞地往外面走,两个人这场景简直像是大型分手感情破裂现场,但是因为他们平时就是这样相处的,所以许幼薇早就习惯了。   走出宫门,许幼薇坐上马车,忽然觉得心口微痛有些不适,她掩面咳了几下,感觉自己有点头晕起来。   这毒真是恶心,以前是让人肾虚跟个小白花一样,现在是天天离开了顾知泽远一点就要死要活各种不适,但是还好,这次并没有出现什么吐血的情况,说明张医诠的药还是有效果的。   春花坐在外面,有帘子遮挡加上人声嘈杂,她隐约听到一些动静,担心地喊停了车夫,隔着车帘问道:“娘子,您没事吧?”   许幼薇喝了口水,把那点恶心晕眩的感觉压了下去,她应道:“没事没事,走吧,还是快些回去吧。”   这古代的马车就是不行,工艺再好都有点漏风,这么停着,也不知道是哪里渗进来的冷风,凉飕飕的。   顾知泽也会感觉到吗,他们可是同款诶。   一想到顾知泽用那张一开口就是要杀人的脸说“怎么感觉有点冷”这种话,许幼薇就想笑,她心道,这么仔细想一想好像也还行,颇有一种霸道总裁改行摆摊卖小吃的接地气的喜感,哈哈哈哈哈。   一行人晃晃悠悠就回到了许府,许幼薇已经做好了面对许谈瑶的准备,但是也许是因为许谈瑶学乖了,反正是没有出现在许幼薇的视线。   许府沉重的气氛一如既往,甚至还浓重了几分,不过许幼薇也已经习惯了,她早就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宅自家院了,所以这都没什么。   她现在累的只想回去睡觉。   ——————   和许幼薇比起来,许谈瑶这一天过得可谓是十分差。   先是得知两世都在恶心她的农户夫妇有可能进京来找她,再就是被老夫人叫过去敲打,话里话外都是许幼薇现在是许府上下的重心,让她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之类的。   许老夫人很现实,她本来对许谈瑶这个人就已经有不满了,即使她现在是个皇子妃身份,但是与许幼薇嫁给太子相比较而言,她这个嫁给了没什么实权还是个傻的五皇子就有些不够看了。   况且许谈瑶还是个心气高的,又不把许府放在心上,虽然现在许老夫人捏住了个极大的把柄,但是这事一旦暴露,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只不过是借着许谈瑶害怕才借此掐住了这件事,到时候许幼薇这边也是个麻烦事。   许谈瑶当然能明白老夫人想的是什么,她心中不屑,重活一回,她所拥有的最大的优势就是拥有前世记忆,她当然知道谁才会是最大赢家,这个时候距离太子远赴边境的时候也不远了。   前世没有猎行,西郊那片地方是公认的不吉利,因为那里深林里一处有个极大的淤泥滩,前世还传出过不小心掉进去了许多人的传言。   当然前世也不是没有活动,她记得是有个别宫游行的贺寿活动的,但是那时候虽然婚事定下了,但是也只有许幼薇去了,她因为种种原因没去得成。   这一世也许是因为她重生了,蝴蝶翅膀扇动,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影响变化,别宫游行居然变成了西郊猎行。那片淤泥地呢?难道被清理了?还是说根本没人发现?   许谈瑶也无从得知。   傍晚,她收到了顾苓托人传过来的密信,两个人在庄子上就已经约好了这件事,许谈瑶也是怕太久不联系会影响顾苓对她的印象,所以提出保持书信往来,顾苓这么多年的蛰伏,在京中还是有些势力的,所以很干脆同意了下来。   这封信里主要说了一下他回京以后的事,两个人早就互相透漏过底细,所以顾苓也不隐瞒,把想要在猎行活动时对许幼薇下手的事情也说了,不过没细说蛊毒取血的事,只说了要对付。   许谈瑶想了想,忽然就想起前世那片淤泥潭来,她提笔回信,先是写了一些自己回来以后的事,紧接着强调了一下自己在府里的不如意,最后又状似无意提起,自己曾经听说西郊猎行深林里有淤泥潭的事。   写完后她又觉得有些刻意,赶紧补上了些日常琐事的话,修修改改后,又重新抄写了一遍,将原版烧毁后才满意地将信封起来,交给了门口洒扫的交接婢女,婢女点点头,将信收起来,许谈瑶看了看四下无人,也就放心了。   其实说实话,现在许谈瑶没有什么要针对许幼薇的心思,在她心里,许幼薇喝了那碗毒药,已经算得上是个死人了,所以根本没必要花大力气去折腾,她是这样想的,但是既然顾苓需要,她也不能阻拦。   反正两人立场不可能改变,那就注定只能争个你死我活了。   想到这里,她倒是还有几分虚情假意的可怜起许幼薇来,其实想想,虽然许幼薇才是一切她痛苦的根源,但是前世的许幼薇也的确从来不是直接对付她的人,但是她的不在意不帮助,也是许谈瑶噩梦的开始。   这一世不会这样了,她才会是最后赢家,所以只好对不起许幼薇了,希望她能下辈子投个好胎吧,还有宁兰也是。   她心中沉了沉,不安与愧疚害怕交织,许谈瑶赶紧将之前深夜睡不着时抄写的佛经拿出来烧了几张,才觉得自己那心悸的异样感觉消了下去。   ——————   猎行这天。一大早,许府就照例开始早起折腾,婢女小厮们也早早地开始收拾起来了。   因为许幼薇是太子妃,许谈瑶是五皇子妃,所以她们两个不可避免的要一起出门了,这天,也是许幼薇自庄子一别以后,第一次看到许谈瑶。   许谈瑶消瘦了许多,又隐隐透露出几分病态来,但是状态看着还好,倒是没有表现出特别极端的敌意来,许幼薇本来还以为按照许谈瑶的性格,这时候就该给她投毒弄死她了呢。   许谈瑶避开了许幼薇的视线,她心想起来许娇婀疯疯癫癫找到自己时的样子,说的话,看起来许幼薇比前世还要恐怖,许谈瑶经历了庄子这件事后,不敢再低估许幼薇了。   现在她还不能露出马脚,所以许谈瑶就干脆不去看许幼薇,一声不吭直接上了自己的那辆马车。   门口一共停了三辆马车,许幼薇一辆,许谈瑶一辆,这种大场合,许侯爷这个当仁不让的工具人背景板也是要出来发光发热的,他和许夫人同乘一辆大一些的马车。   按照流程,就像是公司团建一样,是要先到一处集合,然后统一出发,最后安排住处什么的。这个集合地,当然就是皇宫了,因为别的麻烦的东西都不需要带,所以许幼薇和春花也只收拾了一些许幼薇常用的东西出来,装在马车上,由婢女看管就好。   马车从到了皇宫开始,一大群人从不同地方而来,聚在一起,最后在层层侍卫包围里,浩浩荡荡朝着西郊出发。   许幼薇本来坐马车多了,以为自己已经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但是她也没能想到,这个所谓的西郊,到底有多远呢,换成文字来表达就是:这——么——远——啊!   所以最后,许幼薇不可避免的,晕车了。 第54章 晕车 别问,问就是马上要谈恋爱了……   古往今来,关于晕车,出现了许许多多特效药偏方小妙招,但是好不好用呢,这就很难说了。   许幼薇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说是晕车大部分是心理作用,只要在内心默念我不晕车一百遍,必有奇效。   好不好用,现代的许幼薇没机会试,毕竟现代的车都追求一个稳字,高铁都努力到能竖着放个硬币了,其他车型的广告更是天花乱坠的反复强调自家车有多稳,许幼薇也没什么机会晕车。   但是在古代就不一样了,马车就是四个轮子加一个车厢,也幸好世界观自动补充,虽然没强调说明,但是其实有钱的马车和没钱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像许幼薇乘坐的许府的马车,轮子都是包裹了皮子的,这样才能使行驶更加平稳。   皇帝和皇后的更不必说,那简直是有钱中的有钱中的有钱。   车厢内也有防震的垫子,但即使是这样,也不可能和现代的车相比,所以短途的还好,类似之前上香什么的,许幼薇都已经算是适应了,但是如今这个长途的,许幼薇就无可奈何了。   春花担忧的看着许幼薇苍白的脸色,给她递了杯水:“娘子,您没事吧?”   许幼薇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拒绝了水,缩成一团瘫在垫子上,马车行进主要看皇帝心情,要是皇帝累了,整个车队才会停下来歇一歇,但是今天的皇帝显然兴致很高,一直还没停下来过。   许幼薇默默在心里念着“我不晕车”,念了多少遍她已经不清楚了,但是有招总比空等晕着强,好不好用倒是其次问题了。   春花本来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联系顾知泽,因为顾晟和顾苓的人也都在,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出现问题,但是她总觉得许幼薇对于顾知泽肯定是不一样的,虽然她看到的不多,但是顾知泽既然没对那天数瓶子自己报信的事做出表示来,就说明是对这种事是默认的。   “娘子,我去给您倒点水来。”许幼薇对着春花点了点头,她没敢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是一句我不晕车。   没过一会,春花就去而复返,给她端了一杯新茶,还带来了一份酸梅子糖,是纸包的,她将东西放到许幼薇面前,解释道:“方才瞧见了个大夫,说是加了些药的,许能管些用。”   许幼薇扶着额头含了一颗,里面应当加了些薄荷,凉丝丝的,别的她尝不出来,但还挺好吃,而且竟然真的有用,没过一会许幼薇就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就在她要细问能不能多买点的时候,马车外面一片嘈杂声响。   “停下来!原地休息!”一个骑着马的从车队前头一路喊到尾巴,声音很大,许幼薇也听到了,这意味着马车要停下来。可以出去望望风了。   她砸吧了一下嘴里的梅子糖,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运气这么好了,说晕车就能买到晕车糖,现在连马车都停下了?今天难道是她大吉大利上上签的日子?   “怎么突然就停下来了?”许幼薇当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休息时间,提着裙子往马车外面跑,真是不穿越不知道现代的好,现在能吹个风踩踩地面,都十分难得了。   许幼薇被搀扶着往马车下走,她看了一下周围,大概是前后速度不一样,许夫人许侯爷的马车和许谈瑶的马车都不在她这边的附近,她这边的守卫莫名森严的多,她还瞧见了熟悉的人——王猛在带队巡视。   不过她倒是没看见顾知泽的身影,顾知泽是太子,和皇帝皇后那都属于一等座位,所以现在大概是和顾晟顾苓在一处吧。   王猛看见许幼薇,极是热情:“许娘……哎不对,是太子妃,您这是下来吹吹风吗?”   许幼薇点了点头,她现在对太子妃这个称呼已经习惯了,   许幼薇蹦跶了几下,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回到马车上吃了许久的零食,车队才又开始前行,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许幼薇的错觉,整个车队的速度都慢了下来,还隔三差五就休息一次。   傍晚的时候,车队总算到了西郊那一片的宅子,也就是最终目的地了,每人分得一片院子,差不多可以说,这一片,都被皇帝包下了,所有东西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基本就相当于是皇帝出钱公费旅游了。   许幼薇好歹占了个太子妃身份,给的院子可以说是最好的几间之一了,院子里的婢女们也是恭恭敬敬,所有事都不需要许幼薇费心,就全部准备好了。   其他许多以前和许幼薇还算说得上话的娘子还来看过,均是十分羡慕,说自己的院子里乱七八糟,婢女们也是偷奸耍滑惯了的,根本不听这些一看就知道年轻压不住场子的娘子们的话。   许幼薇本来还奇怪今天运气是不是好过头了,后来才听春花说,原来早在许幼薇入住之前,就有人专门来将人训了一顿,告知要小心着伺候。   这会是谁。   许幼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绝不会是许家人中的任何一个,那就只能是顾知泽了,但是许幼薇也不敢确定,不过晚上应该就能知道了。   晚上,幽灵一样的顾知泽果然准时出现在了许幼薇的院子里,许幼薇刚沐浴完,瘫在床上看因为没看完所以带了过来的话本,顾知泽带着一身寒气坐到她的床上,许幼薇分了他一截被子,还屁颠屁颠地下床给他倒了杯早就备好的热茶。   她瞧着顾知泽的脸色,觉得今日心情指数大概在不好不坏的水平线上,遂试探着开口:“顾知泽,今天我院子的人说……那个什么,小心一点,是你吗?”   说这话她还有一点不好意思,总感觉太直白了点,但是她真的不会委婉,憋在心里还好奇,所以就想问清楚。   顾知泽懒懒地应了一声,伸手把她的话本往后翻了一页,许幼薇赶紧拦住:“等一下,我还没看完这一页呢,我还有问题!”   前段时间她就在看这一本了,世面上的话本多是男子爱看的策马仗剑,很少能找到许幼薇爱看的恋爱文,所以找到一本她都十分珍惜,恨不得把作者供起来才行。   她现在看的这本讲的是个虐恋情深故事,虽然还是武侠背景,但许幼薇现在已经不在乎了,虐不虐无所谓,谈恋爱的就行。   顾知泽也随着她看,虽然许幼薇也不知道顾知泽这样一次就跟着看几页到底能不能看懂,但是也不打算问,随他高兴呗,反正又不能指望着顾知泽学会怎么谈恋爱,颗颗。   许幼薇摁着书防止顾知泽偷偷翻页了,紧皱着眉头,犹犹豫豫的问:“春花……是不是……”   她很早就想问了,虽然她不太在乎身边的人和事,但是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完完全全感受不到奇怪,似乎最近每次她遇到事情,春花都会找借口出去一趟,然后,事情总会莫名其妙的解决。   就像是数瓶子,春花前脚出去,后脚顾知泽就来了,最后瓶子不用数了,亦或者是今天的晕车,怎么会就那么巧,春花出去一趟就带回了刚刚好治晕车的梅子糖,车队还停下了,后面也是走走停停。   事情拆开看好像都没有什么,但是联系到一起就很奇怪,总不能是她运气太好了吧,许幼薇可没有那个欧皇自信。   “是。”顾知泽抬眼看向许幼薇,冲她示意翻页,话说的很平淡,简直就像是在说今天日头不错一样的语气:“她会些武功,医术不精但是会一点,脑子也尚可,若我不在,她可应付一些。”   许幼薇点点头,有些说不上来的失望,她很喜欢春花,一直觉得春花对她也很好,但是如果这份好是带上了命令才有的,仿佛就不是那么让人舒服了。   顾知泽看着她耷拉下去的脑袋,一根手指伸过去,抵着许幼薇眉心迫使她抬起头来:“以前是我命令,后面是不是真心,你应该自己去问。”   许幼薇把顾知泽手掰开,把脑袋靠过去,她忽然觉得,顾知泽活的太像个人工智能了,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   他知道皇帝的忽视,所以干脆不去争取,知道皇后的心思,所以与其合作,他看起来比谁都要冷血无情,其实是知道与谁都注定不会走长远,活的太清醒了,好像永远都是可以被人依靠着,仰慕着的。   许幼薇当然不会说可怜或者别的同情的话,说实话,顾知泽根本不算是个好人,放在书里,那也是完完全全的反派,但是那又怎么样,和许幼薇又没有关系。   顾知泽对她好,她也就应该还回去。   “厉害。”她憋了许久,最后吭哧着只憋出来这么两个字,其实她是想说牛【哔——】的,但是考虑到不是很符合仙女形象,就还是省略了。   顾知泽还在看着她,表情不善,许幼薇反应过来,赶紧把话本子往后翻了一页,她讪笑着道歉:“对不住,您看您看。”   说完她又反应过来,不对啊,难道不是顾知泽骗她在前吗,她干嘛要道歉,她还没和顾知泽计较呢,但是再想想,春花这件事,她才是受益者,如果很矫情的问“你怎么可以骗我这样那样”的,好像也不是很现实,而且还很傻缺。   但是,她现在还是有点被气到。   顾知泽神经病,她难道还没有这个话本有吸引力吗?所以就只是让我翻页,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就这?就这样?   许幼薇心里骂了一堆,面上毫无波澜,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第55章 又来 一个真正的女主角,总要这样……   许幼薇也有想过两个人关系奇怪的问题,按照常理来说,孤男寡女,顾知泽天天晚上跑过来找她,其实是很不对劲的。   这要是搁在某十八禁网站里,车都要往城市的边缘开了,可是他们两个,真的就只是喝喝茶吃吃点心,一起看话本,偶尔聊聊天而已。许幼薇有时候会给顾知泽看她的首饰,因为对于长相好看的人那一点宽容,她甚至连最喜欢的护肤品都愿意给顾知泽用。   嘶,这好像不对啊。许幼薇眉头微微一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了:这怎么越走越往姐妹的方向发展了?   顾知泽的脾气说不好,是真的不好,反正大多数时候的笑脸都是冷笑假笑的带着恶意的,但是对于撸猫大师许幼薇来说,他其实还挺好哄的,只要手法到位,顺毛不是什么问题。   而且两个人相处间,许幼薇慢慢也发现了,其实顾知泽在她面前不算脾气特别差的,更多时候,甚至他都是一种顺着许幼薇的态度的。   比如涂指甲,抹护手霜,这些许幼薇一时兴起要做的事,或多或少在常人眼里算得上是有些奇奇怪怪的,甚至是有些过分的要求,顾知泽从来不会拒绝许幼薇,禁锢她的行为。   所以不单单是顾知泽喜欢和许幼薇待在一起,许幼薇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也觉得和顾知泽相处没有自己预想的累,她喜欢揪叶子的毛病,在现代被很多人笑过幼稚,但是顾知泽从知道开始,就从来没说过一句不合适或者合适,他不发表看法,却一直陪着她,顺着许幼薇去做。   许幼薇这么想着,悄悄偷看了一眼顾知泽,忽然觉得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原本懒懒散散似咸鱼的只有她一个,现在居然也传染给了顾知泽,就莫名其妙变成了两个人一起瘫着。   她又往后翻了一页,故事讲到女主伤心出走,男主去追的时候了,许幼薇忍不住被文中尴尬的爱情羞耻的抠手指,她突然注意到手指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划痕,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刮到的,破了道小口子。   这种伤口吧,就是不能被人看到,不看到就不疼,看到才会疼。许幼薇懒得下去找东西包起来了,她心道,明天如果还没好,就找春花包扎一下吧。   许幼薇看着看着,就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有了几分困意,就把被子从顾知泽身底下拽出来,拍了拍枕头,顺便把长的有点麻烦但是不秃的头发从衣服里拽出来,这才钻进被子里躺下了。   一般睡觉是不需要告诉顾知泽的,反正他会自己走。如果换了别人,许幼薇还要担心着,大概要等到那人走了才敢睡,或者说根本不可能允许有人半夜待在她的屋子里。   但是顾知泽嘛,她很放心,这个人就长着一张性冷淡的脸,说是没有鸡儿都行,绝不是个那什么能行的。   “记得关灯。”她小声嘟囔了一句,灯是给顾知泽留着的,他走的时候才会熄灭。   可以说,其实这种夜晚小聚会纯洁又无聊,除了增进一下感情,让许幼薇提前熟悉了以后生活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两个人也都没说这种事情不行的话,所以就一直这样奇怪的相处下来了。   一开始是不敢拒绝,后面大概就是习惯了。   顾知泽翻了几页话本,突然觉得十分无趣,又给许幼薇翻回了她之前看到的页面,随手捡了片叶子夹住,这就算做是个标记了。   他之前是翻了看过了就直接合上了,第二晚再来,许幼薇气得絮絮叨叨说了好几遍,顾知泽这才算是记住了。   这话本其实无聊的很,说白了就是些没有意义的无病呻吟,顾知泽看也只不过是因为许幼薇在看,他不懂许幼薇为什么天天看得这么起劲,所以也就跟着多看了几眼。   眼看着许幼薇已经睡熟了,他也照例准备小憩一会儿然后离开,往常也都是这样,顾知泽在边境待久了,无论睁眼闭眼,似乎总能在耳边听到些厮杀与战火交错杂乱的声音。   但在许幼薇这里,似乎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一盏烛火,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翻翻书,间或夹杂着许幼薇的一两没什么意义的话,仅仅是这样,却十分难得。   所以顾知泽最喜欢待在许幼薇这里休息,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真正的休息一会。   就在这时,门却突然被扣响了,春花平静的声音响起来:“殿下,王猛在门外等您。”   王猛一般是不会突然来找他的,顾知泽将许幼薇翘起来的被角摁回去,起了身。   ……   夜晚过去的很快,天渐渐亮起来了。   因为第一天是赶行程到地方,整天都在赶路,今天第二天,是休整,不必做什么,第三天才会是正儿八经的猎行活动。   许幼薇起的不算早,因为没人叫她,春花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消息,一直守在门外却没有进来,连帮许幼薇准备梳洗都是遣了人过来的。   许幼薇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大概是没睡醒给她的勇气,许幼薇推开门向着表情有些不安的春花说道:   “我觉得昨天那个梅子糖还不错,你去向张医诠大夫再要些吧。”   这就是台阶,也是不计较从前往事的意思,虽然是春花骗她在前,但是春花也的确没有害过她,甚至是一直在帮她的,如果非要较个真,许幼薇也不知道该怎么算清楚。   春花听出来许幼薇的意思,如释重负笑起来,应道:“娘子放心,我这便去。”   待到一纸包梅子糖吃完,许幼薇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了,她心道,张医诠医术不错,做糖也合适啊,以后是不是有机会改善生活,吃上棒棒糖了啊?   索性她这处院子和许夫人许谈瑶都相隔甚远,许幼薇就当给自己放假了,在屋子里宅了一整天。   也是这一天,许谈瑶私底下和顾岺见了一面,因为怕被顾晟顾知泽发现,所以也就是草草聊了几句就结束了。   传信时,许谈瑶就已经知道了顾岺打算下手的事,但是倘若就许幼薇一人突兀的出了事,查探时必然要问问她们这些人。   到时候,势必要扯出些问题来。   许谈瑶思考到这一圈,不得不冒风险和顾岺见面,劝他再思量一下,完善计划。   这日晚上顾知泽没来,不过春花已经是过了明路的传信员,她早早就得了顾知泽有事的消息,告诉了许幼薇。   许幼薇早就习惯了顾知泽这种幽灵一般的来去无影,所以她也就干脆没等顾知泽,天没黑就早早睡下了。   原主以前没参加过什么猎行活动,她更没有,听都没听说过。所以许幼薇也不知道明天会是怎么样,遇事不决,只好先睡一觉再说了,这天晚上却不太妙,许幼薇做了个清醒后就完全记不清的噩梦,吓得她一大早就惊醒了。   她眼皮跳得厉害,虽然许幼薇不算迷信,但还是有些害怕起来。   今日就是猎行活动,出发前,果然出了点意外。   明明昨天前天甚至是大前天都算是好天气,今天好端端的,却突然刮起了风,天色也不大好,是阴沉沉的,空中间或砸下来几滴雨水,是难得的坏天气了。   “娘子,您多穿些,到了林子,风可能更大。”春花将外衣披在许幼薇身上,她今日穿的是一身骑装,好看是好看,但是极为单薄。   许幼薇不怕冷,但是她眼皮跳的很厉害,许幼薇又不好意思当众做在眼皮上贴小纸片这种事,所以一直在发呆分散注意力。   雨不大不小,但是完全没能影响皇帝兴致,他大概是全场唯一还笑着的人,兴致勃勃,完全没把这点雨丝放在眼里,甚至还提议加速前进,不顾身边大半的人都挂着一张不情不愿的脸。   这种活动一般是不需要女客们上场的,但是淑妃前几天后花园那一遭在皇后面前丢了脸,此刻说什么都是要和皇后对着来,皇后说不去,那淑妃就偏要女客们去。   她撒娇着央求,皇帝最终还是同意了,给女客这边也设了奖项,让所有人都进林子试上一试,只不过男客都是独行,女客这边一人一个陪同,马匹都是些温顺的,也是怕出了事不好交代。   男客那边,顾知泽顾岺顾晟三人,和一众年轻官员都骑着马儿跑在前面,皇帝的马由人牵着在最后,身旁一大群人簇拥着,许幼薇极力往远处看,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白色衣服的熟悉背影。   她惊讶的想,原来顾知泽还有这么积极的时候。   皇后是全场唯一有权利拒绝皇帝,不去就是不去的人,淑妃和她较劲,骑着马带了一帮女客往林子南边去了,这林子也就深处危险点,其他地方应该都是被排查过了的。   即便如此,许幼薇仍然不想上马,虽然她今天为了迎合活动也穿了一身骑装,但是不代表她就是想骑马射箭夺什么彩头的。   之前上香那几次,足够她对马产生阴影了。坐马车都不敢多看,现在居然让她骑马上阵?更别说今天天气不好,她贪生怕死,又是个敢想的,万一马它脚滑了,摔个骨折也不行啊。   许幼薇疯狂摇头,她对自己那点花里胡哨的,从原主那里继承过来,但是还一次都没有用过的骑术,还是很有ABCD中某一个数的。   但是她态度强硬没用,许夫人现在巴不得她在皇帝皇后面前露个脸,所以就算许幼薇坚持不上马,最后也还是被她给推上去了。   许幼薇身边跟了这么三四个人,除春花以外,都是不认识的。   她不太相信这些人,又是被强迫着推上马的,所以就打算在林子边缘随便射几箭,晃悠几圈,最后空着手回去也就是了。   ——————   “驾!”   顾岺夹紧脚下马腹,狠抽了一下手中缰绳,他往后看了看,顾晟还在跟着他,不由紧皱眉头。   他本意是想引顾知泽跟上来的,因为听了许谈瑶说之前庄子上的事也有顾知泽的手笔,他不能确定顾知泽的态度,只好先拉开距离,他的人才好去找许幼薇。   女客那边他也已经打点过,算算时间,皇后应该已经被引走了,皇帝也在林中,女客们都进了林子,只有他的人会引着许幼薇往淤泥潭方向走,他之前埋伏在最深处打着巡逻安插进去的人,只要得到信号,就会立刻开始动手。   但是……顾苓又心生几分疑虑,不知怎的,如今反倒是顾晟追在后面紧跟不舍,顾知泽只一开始跟了几步,后面似乎就不见了踪影,如今已经深入林子,他是否跟上了,顾苓还不能确定。   他忽的一惊,难道是已经漏出了什么马脚被他发现了?   顾岺咬牙,不对,他只有昨天与许谈瑶见了一面而已,其余的计划都没与人说过,顾知泽根本无从得知,又怎么谈得上是露不露马脚,纵使他已经知道,也来不及回去救许幼薇了。   也许只是还没追上来。   顾岺边扬起马鞭,又往后看了一眼,隐约看到个后面有个骑着马跟上来的黑色人影,心里安定了许多,他不再犹豫,反手抽出一支信号箭射出去,箭声划破空气,带出几分锐利。   ——————   许幼薇觉得不对时,十几人正从林子深处慢慢朝她这边接近,个个都是捂住了口鼻的骑着马的黑衣人。   她虽然一直徘徊在外圈没有往里面走,但是仍然是往里面走了不远的距离的,身边的人也一直在极力劝说猎行应该多打些猎物才行,许幼薇不知不觉,就往里面走了几步。   瞧见了一群黑衣人,许幼薇第一反应就是要驾着马往林子外面跑。   她经历的这样子的事太多了,本能已经不是求救和发呆,而是要赶紧跑了才行,索性这里离外面不远,只要几百步就可以出去了,再不济,她大喊救命总是行的吧。   许幼薇想的挺好,但是她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些人敢这样光明正大出现,就已经说明林子,或者说这一整片地方,都不对劲了。   所以尽管春花反应的很快,明白过来身边这几个人都是不对劲的,但是已经无事于补了,那几个人都变了表情,将主仆二人包围起来困住去路。   “又是哪个龟孙啊?啊?”许幼薇又气又急,方言都飚出来了。   她真是要呕死了,怎么回事啊,她是小说女主角吗?怎么每次出门都这待遇? 第56章 被绑 危险靠近,救命啊顾知泽……   顾知泽说春花是“会些武功”,其实已经是十分谦虚的说法了,在古代这也得能叫德智体美劳全能型选手,她武功平平的结论,是要基于顾知泽王猛这一类,从小习武一个能打八个那种为参照物看的。   春花知道如果不速战速决,情况只会变得更糟,既然许幼薇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也就不打算再隐瞒什么。春花一边先发制人,纵身一跃扑倒离她最近的一人,将其打晕抢夺到武器,一边将腰间随身带着的哨子扔向许幼薇。   她高声道:“娘子,吹哨子!”   许幼薇手是伸出去了,但是她没有武功,手还短一截,没接到哨子,许幼薇从马上半滚半爬地下来到了地面,才将掉到地上的哨子捡到手里,她顾不上旁的躲着人跑,憋足了劲吹起哨子,但没想到吹出来根本没有声音。   那些围堵的人,没想过许幼薇说下马跑就真这直接跑了,既不开口说废话,也不撑着面子威胁人,一时之间全部真就没反应过来,眼看着许幼薇跑出去了十几米。   要是许幼薇能听见这话,一定是要吐槽的,谁不知道魔法少女一集变身时间都有一分半,反派要是能盯着这个时间动手早赢了的道理啊。   能跑当然要先跑,留在原地说话的都是憨憨。   许幼薇一边跑,一边举起哨子,着急的说:“这哨子它不响啊!”   春花那边已经与人缠斗起来,她猛地将想要往许幼薇方向跑的一人踹倒,喘着粗气道:“没事,娘子你吹就是了。”   许幼薇的身后有好几个人在追着她跑,还好许幼薇今天穿的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裙子,一身骑装还算利落,又勉勉强强占了个抢跑优势。   春花一打三四五,但她孤身一人,还是无法将人全部拦住,所以许幼薇身后的人越来越多,距离也离她越来越近。   许幼薇此刻已经快要跑出林子去了,但是跑到边缘一看,皇后等人一个没有不说,许夫人也不见踪影,甚至在应该有人看守的林子外面,十几个与身后追兵相同打扮的人也在靠近这边,许幼薇人都傻了,又赶紧往回跑。   “春花!别打了!快跑!”她换了个方向跑,不忘回头喊春花一起。   春花挡住一剑,反手将其弹开,听到许幼薇这样说,极快地蹲下抓了一把泥土,向前扬开又往后一撤:“娘子,往里面跑,去找殿下!”   她的哨子是特制的,只要吹动,顾知泽那边就会收到消息马上赶过来,所以比起去外面找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皇后救命,找林子深处一点的顾知泽显然更靠谱。   许幼薇点点头,她加快了脚步往林子里跑,她憋着气大气都不敢喘,脚腕疼得厉害,应该是刚刚跳下马崴到了,但是此刻的许幼薇哪敢停下来。   她还不清楚这些人的目的,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顾苓盯上了想要作为针对其的武器,只在心里骂这里的防守未免也太松懈了,好歹是皇帝出行吧,这是不是也太敷衍了,连个人都没有吗。   顾苓当然不可能忘了这一茬,所以才早早遣人调开了这里的人,事后就算顾知泽顾晟心里清楚,又怎么样,皇帝不可能会有怀疑到他身上,只要顾知泽顾晟一天不能拆穿他装傻的事情,他的身份就一天不会有事,这就已经足够了。   天气是难得的差,天空阴云密布,空气也是闷热潮湿的,古代又没有柏油马路青石路之类的,这种猎场只有沙土,踩下去是软软的一片,又因为过分潮湿,让人跑起来十分费力。   许幼薇穿越前就不是个体育健将,更别说这具身子就是个不怎么好使的虚弱病秧子,许幼薇跑了几步,就被追上了,一人狞笑着将她拽住,刀架在许幼薇脖子上防止她逃跑,将她往马背上一扔,另外的十几人则拦住了春花,不让她追上去。   许幼薇只能感觉自己出了许多汗,头朝下呼吸不畅,心脏处又疼起来,她气有些喘不上来,半昏半醒间,用最后那点力气,将哨子扔在地上做标记,此时她的脑子只浮现出了顾知泽的样子,许幼薇有些失神的想:   顾知泽,快来救我啊。   那边春花看到许幼薇被抓住,着急地大喊了一声:“娘子!”但是许幼薇已经晕过去听不到了,她也挣脱不开这十几人的纠缠,无法过去救许幼薇。   “滚开!”春花被车轮战挡住,完全无法出去,眼睁睁看着许幼薇被抓走,她心中又是懊悔又是焦急,围绕着她的一人突然出了声道:“哈哈哈,别挣扎了,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吗?”   他正想说些更恶心的,一支箭从他身后,由林子方向径直射过来,直中那人肩膀,力道之大,使他直接扑倒在地上。   那个人一倒下,车轮战就有了缺口,春花抽出旁边地上的箭矢作为武器,向后急退几步,这才看清来人,她指着顾知泽身后,急声道:   “殿下,先救娘子!”   顾知泽一袭白衣,神色凌厉,周身笼着戾气,他拉着缰绳换了方向追去,马蹄急踏,灰尘扬起,王猛稍稍落后,一边遣人去救春花,一边心中祈祷许幼薇没事。   ——————   许幼薇的昏迷没能坚持多久。   很快,她就被粗暴地一扔,摔到地上给疼醒了,她呼吸顺畅了许多,心脏处还在抽痛着,但此刻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许幼薇定睛一看,自己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捆住,连嘴里也塞上了布团,身旁是几匹马,一个黑衣人的刀插在地上,刀刃正对着许幼薇的脖子,见她醒了,那人还笑着踢了踢刀柄,将刀往前送了一送。   许幼薇吓了一跳,赶紧挪着往后躲:“唔唔唔……”   果然人说话百分之八十靠舌头,许幼薇嘴里的那团布料让她完全说不清楚一个字,她试图将其吐出去,但是失败了。   牙齿完全用不上力气不说,舌头没有足够的力量根本做不到这种事,她腮帮子都疼了,最后只好放弃。   现在唯一能安慰许幼薇的只能是:既然没当场动手,就说明暂时是不打算要她的命,应该留着她还有用,就是不知道是要钱还是要威胁人了。   许幼薇趁着那些人往一起走不注意,试图挪向前利用那把插在地上的刀割开手上的绳子,但是被人发现了,那人将刀抽开,临走前还上下打量了一下许幼薇,那目光让人十分不舒服。   许幼薇别过脸,她仍然不死心,手心四处摸索,摸到一小片碎石子,她摸了下石子还算尖锐的一面,握着反手去划绑住她的麻绳。   就算弄不开也得试试吧,不试不就完全没戏了吗。   而且许幼薇现在心里十分没底,春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顾知泽……顾知泽到底知不知道她现在被抓了啊,他会不会来救自己啊。她越想越委屈,也就是这种危机时候,许幼薇才突然发现一件事:这种情况下,她最后居然只能指望着顾知泽会来救自己了。   许幼薇忽然想到些微妙的事情来。   自己对顾知泽的那点不对劲的感情,不会只不过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只有这么一个会对她好一些的,导致她有些依赖顾知泽吧?只是这样?   而且顾知泽也没必要非要救她啊,蛊毒那件事上,张医诠都比她有用,虽然相处下来两个人关系的确近了许多,可是也不能保证顾知泽真的就愿意救她啊,万一他不来呢。   许幼薇脑子乱糟糟的,心口又一直抽痛,使她完全没法集中精神。   以前也没那么奇奇怪怪的想法,为什么最近却总是想起来,最近难道是因为和顾知泽相处太多了,闲出点病了吗?   许幼薇最后干脆自豹自弃地瘫平,脑子放空,人也不乱挣扎了,手上划绳子动作不停,专心想眼前的事。   那些人没捂住她的眼睛,想必是能够确定许幼薇记不住路,不可能会有机会找人相救,许幼薇看了看周遭陌生的环境,想到自己昏迷之前刚刚将哨子丢到地上的事,暗自咬牙。   希望顾知泽能看到吧。   那几个黑衣人将她扔下后就聚到了一起,先是拿着许幼薇的画像确认了长相,然后说起话来,看样子是在商量起下一步的计划。   许幼薇屏气凝神偷听,但是隔得太远听不真切,只听到隐隐约约的几句“要放血”,“走再远一点”,“山洞里”之类的。   虽然她听的不完全,但是也能猜出个大概,这次的事情至少可以排除谋财和随机选人之类的了,目的很明确,就是自己。但是走远一点她听得懂,放血,这个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脑子里一时间刷屏了许多邪教恐怖传说,许幼薇有点淡定不起来了。   那几人说了许久,才算是商量完了,一人朝许幼薇走近,应该是之前抓住许幼薇的那个,想要将她扔回马背继续赶路,旁边一个矮一点的黑衣人突然跳过来拦住他。   许幼薇记得清楚,这个矮一点的,就是刚刚踢着剑柄还打量许幼薇的,这次离得近了,他们的对话她听的清清楚楚。   那个矮一些的黑衣人声音十分让人厌恶,是极其恶心的语气:“我说,你们就不想做点什么吗,就这么老老实实直接将人带过去就完了?”   “你什么意思?”   许幼薇瞪大了眼睛,她说不出话来,但是常年看电视剧的人,对这种台词都陌生不起来。荒郊野外一群绑架的,一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加上一个女子,这剧情真是再特麻不能更眼熟了。   果然,那矮个子语气垂涎,他嘿嘿笑了几声,话里满是恶意:“咱们也不能白抓住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娘子啊,今天这事,以后一旦被抓到了那就是死罪,比其命,给的那点钱算什么报酬?反正她也……我们何不提前享受一下,拿点额外奖赏?”   享受你吗啊,许幼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拼了命摇头,即使手脚都被绑住了,她仍是往后挣扎着挪动起来,拼了命远离面前男子。   旁边有人很犹豫:“不行吧,那人不是要我们……”矮个子已经摩拳擦掌朝许幼薇走过来,闻言便停下来,笑着看回去。   “放血,你们可知道要放多少?这摆明了就是要……”他做了个咔嚓的手势,接着说道:“既然已经要那样,倒不如成全了我,我在牢里那么久,不,我长这么大,可还没见过这般好颜色的。”   许幼薇的好看,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脸,也是因为她常年生病而不自觉呈现出的那股子说不清楚的柔弱姿态,所以尽管她的心里已经脏话连篇甚至开始问候起了几人的户口本,面上仍是一副可怜样子,看得矮个男子心都热起来了。   旁边的几个本来还在犹豫的人被这么一说,竟然也有些意动起来。   只有极少几个站姿未变,领头的那个也在其中,他不好阻拦,只好摆了摆手:“反正也没说要怎么样的,那便快些吧,还要走呢。”   矮个子大喜:“老大放心,我保证不耽误正事。”   领头那个转过身去不再看,最后警告道:“别玩死了,还有用的,要是出了岔子,你可不够顶替的。”   “是是是。”   许幼薇努力往后挪,她说不出话,唔唔着不住摇头,眼泪控制不住流出来,她害怕极了,心底满是绝望。 第57章 得救 她觉得好累,想骂人又想哭   顾苓放完信号烟花,加快速度,前行了一段后,忽然觉察出几分不对来。   如果顾知泽有心追赶,怎么可能追不上来?他骑术可不差,在边境待了多少年的人,怎么可能会比不上他们这种在京城里娇养长大的。   顾苓心中有疑虑,脚下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顾晟借此机会追上了些,他在后面冲顾苓的背影嘲道:“怎么?没人就不装了?”   这也是两个人自装傻之事决裂后的第一次对话,但是顾晟想要说话,顾苓心中放着顾知泽的事,哪里有功夫去理会他。   因为猎行活动需要动身,皇帝年纪也上去了,走的最慢,所有人也都早就习惯忽视顾苓的存在了,所以没人注意到顾苓骑着马走着最偏僻的路进了林子,只有顾晟认为这是个拆穿的好时机,所以紧追不舍,想要追上人。   顾苓此刻目标不在顾晟,当然不希望顾晟出来打搅,他心中烦躁,面上一言不发,干脆不理会顾晟,直接扬起鞭子朝前奔去,想要甩脱顾晟。   顾晟看得出来顾苓的意图,他得不到答复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被这样忽视,心中一时被恼怒占据。顾晟反手抽出一箭搭在弓上,想要吓唬吓唬顾苓,却不慎松开了手,一箭过去,竟然真的射中了顾苓的手臂。   “……”顾苓中了一箭,只身子顿了一瞬,动作未停,他咬着牙,趁顾晟还没有反应过来,加快了速度,很快消失在林子尽头。   “顾苓!”顾晟忽然后悔起来,刚刚就应该直接动手才是,这深山野林,又没有旁人在,如果顾苓死在这里,谁能认出来是他做的,不就直接了当解决他了吗。   他拉住缰绳停下来,看着顾苓消失的方向,沉思片刻,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计划,他转而换了方向,朝着皇帝他们一行人追去。   ——————   许幼薇眼泪流着,反倒戳中了矮个子心中那些最阴暗的想法,他搓着手笑了两声:“诶哟,小娘子别哭啊。”   敲你吗你个憨批啊!许幼薇的眼泪,有大半是因为下过了雨地面泥泞,沙土石子全部裸露在外面,她往后挪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自己的手,被石子这么一划,加上心口的抽痛,疼的许幼薇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她被堵着嘴,说不出话,骂人也骂不出来。   因为矮个子是第一个提出想法的,后面即使有些想法的,也要遵守先来后到,所以均退后一步,跟着领头往远处走了走,他们背着身子听见矮个子的话,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起来,以至于没有听到马蹄由远及近的声响。   “我还从未享受过这么好颜色的,也不知道是何等滋味……”那人氵㸒笑着往前走了几步,手已经要触及到许幼薇,一支箭的速度比他更快,“咻”地一下插进许幼薇面前的泥土里,挡在了矮个子面前。   “谁!”矮个子一惊,连着倒退了几步,看向来人。   许幼薇扭着身子。泪眼模糊往箭矢射过来的方向看过去,顾知泽骑在马上,手搭在弓上,一箭欲发。天色阴沉,不及他表情难看,简直要吃人的架势,与第一次相见的可怕程度不相上下。   他明明一句话也没说,许幼薇却知道他已经十分生气了,这个时候的顾知泽才是最可怕的,他看似平静,一直看着许幼薇,手上动作未停,拉满弓,将箭矢方向对准了矮个子。   矮个子想要喊人,却觉得自己被一股寒意围绕包围了,嘴巴都张不开,他看不清顾知泽的眉眼,只觉得十分可怖渗人。他是个死刑犯,对杀气感知很敏锐,面对这尖锐凌厉的杀气,周身不自觉颤抖起来。   顾知泽松手,箭矢破空飞出。   “救……”矮个子双目瞪到最大,手还维持着探向许幼薇的动作,只来及呼出一个字,就被飞来箭矢射中眉心,直愣愣朝后栽了下去。   一开始避开的那些人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看到矮个子死,领头人反应最快,他没时间去想顾知泽怎么追上来的,大吼一声,提着剑咬牙转身就朝许幼薇这边跑过来,想要抢先抓到许幼薇做人质。   他也是几人中武功最好的那个,知道箭最容易射不准移动目标,他跑的时候用刻意变换着位置,不断换着位置,但这样速度就慢了许多。   顾知泽比他快得多,他没有继续用箭,而是夹紧马腹,一边加快速度,一边扔出一把匕首,直直扎中领头人的腰部,迫使他一个踉跄跌下去,剑也脱了手。   顾知泽将许幼薇一提一拉,直接将人拽上了马,而后反手抽出几箭射过去,正中朝这边跑过来的几人的眉心,许幼薇惊魂未定,反应不过来,只僵硬地趴着。   这些人都是些牢里的死刑犯,武功没有多高,但是多是穷凶恶极,不要命之徒,顾苓觉得对付一个年轻娘子不需要那么费心,所以就没用自己的人,顾知泽解决的没费什么力气,但是心情完全没有好转。   他冷着脸划断许幼薇手脚上的绳子,将她嘴里的布团也拿了出来。许幼薇被绑的血液不怎么流通,手脚有点不听使唤,嘴也有点麻,吐不出字来,但是眼泪还是自由的。   她眨了一下眼睛,几颗凉透了的眼泪顺势滑出眼眶,落了下来。   许幼薇抖着将整个人埋进顾知泽的怀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开口第一句话是有些哑的,带着些哭腔:“顾知泽,我手好疼。”   以前每天都要涂护手霜的手上,现在全是细碎的伤口,最长的一道口子是被石块划破的,从手背一直延伸手腕,血迹半湿不干,看上去很是渗人。   顾知泽低下头去看许幼薇,他这些天刚刚才多起来的笑意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凌厉冷肃,雨水将他的鬓发打湿,其中一滴顺着他的下颌线落在许幼薇的发间,她抖了一下,靠的更紧了。   顾知泽抱着许幼薇,撕下衣服的一角将许幼薇受了许多伤的手包上了。摸着许幼薇冰凉的手,他觉得自己许久没有动静的心口不知道怎么的,疼了一瞬。   顾知泽压下心中杀意,摸了摸她沾了许多泥土的长发,低声道:“别怕。”   许幼薇现在想什么的心情都没有了,她觉得自己在这个破世界还没过几天平静日子,却总要这样,一出门就会遇到各种事,不是被害就是要被害,安安全全的出行经历想来实在少得可怜。她太累了,想骂人又想哭。   “殿下!”王猛这才赶到,看到一地尸体和缩在顾知泽怀里的许幼薇,别的话就憋了回去,只说了最重要的:“皇帝那边没有异样,外面的人都被调走了,这边这条路也不对劲,殿下,我们还是往回走吧。”   “不。”顾知泽冷声道。   他摸着许幼薇的头发,心中杀意越来越浓重,他看向之前那群人想要带许幼薇去的地方:“继续追,去找前面有没有设下的圈套,把人都抓出来。”   王猛看着顾知泽的脸色,低头应了一声,收敛了脸上表情,遣人继续朝前去了,这次猎行因为顾知泽提前来过,所以这里也留有他的人,但是谁都没想到顾苓竟然提前找人挖出了一条新路来,藏了许多人在此。   这条路不好找,也幸好许幼薇扔了哨子在地上,顾知泽一眼就认出了哨子,这才顺着这条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小路及时赶了过来。   王猛剩下的话都没敢说,其实这些天,顾苓有新动向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但是顾知泽并不知晓是朝着许幼薇来的,因而并没有将事情完全放在心上,春花也不知道这件事。   这才导致今日两人会身处险境,而顾知泽又来的这样快。   若是常人,此刻又已经将人救回来了,王猛也许要劝两句算了算了,但是顾知泽不是那种轻易了结的人,更何况现在是这般情况,自家殿下对于许幼薇的那么一点不同,他看得出来,心里明白。   虽然现在已经是满地的尸体,但是顾知泽究竟有多生气,此刻怒火到底是朝着谁的,王猛不敢说,也不敢问。   人全部离开了,只留下顾知泽和许幼薇还留在原地。   许幼薇趴在顾知泽身上,约莫是有了依靠,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缓了过来,也就不想哭了,顾知泽一动不动,身上戾气一点没少,只有握着许幼薇手腕的手动作还算轻。   许幼薇有心缓解一下两个人之间尴尬气氛,故作轻松道:“还好你今天来的及时,不过次次都要你救,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她自己干笑了几声,但是顾知泽仍然没什么反应,许幼薇心道不妙,顾知泽怎么看起来比她这个被抓的还生气。不不不,别往别的方向想,许幼薇,这不是言情小说,你不要自恋!我不许你这样自恋!   许幼薇心中咆哮着,忽然感受到顾知泽将她抱紧了些。   “幼幼,这是最后一次。”   许幼薇惊诧地抬起头,只看到顾知泽低下头靠近了她,嘴唇轻轻在许幼薇的额头上碰了一下,又很快离开,蜻蜓点水般,轻的像是没有存在过。   顾知泽的嘴唇很软,这是许幼薇唯一有的印象。   她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起来,毫不夸张,许幼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熟透了,像在油锅里被炸熟了的虾子,她本能痴呆,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包着布条的手忍不住去摸额头,话都说不完整:“你……你……”   如果不是被亲了的感觉在脑子里不断重复,咆哮的内心独白在大写加粗来回滚动,许幼薇甚至要怀疑是不是她产生什么错觉了。   被亲了?被亲了!被顾知泽亲了!她被顾知泽亲了!   自穿越以后,随着两个人关系愈发近,许幼薇就不停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两个人因为蛊毒才要凑在一起,可以,这个互帮互助不涉及情感的理由她可以接受,顾知泽的一再靠近,她就当是战友情,也没事。   顾知泽来救她,她甚至很感动,说不出的高兴,但是顾知泽亲她……许幼薇觉得顾知泽可能不是中蛊毒了,他这是失心疯了吧,但是她居然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抗拒,不对吧,这是依赖?   许幼薇觉得这个势头很不对,她一时间心头乱的像是毛线团,但是许幼薇莫名想起前世辞职前看到的种种,好了,心头一盆凉水泼了下来。   绝!不!谈!恋!爱!   许幼薇整个人安静下来,脸也不红了,摸额头的手也放了下来,她吸了口气,抬起头道:“雨下大了,我们走吧?” 第58章 偏离 谢谢,除了感情我什么都谈   林子中,顾苓捂着肩膀来到与许谈瑶约定的地方与她碰面。   许谈瑶早就等在了那里,一身利落骑装,身后背着箭筒,里面还剩下些箭,看得出她应该是跟着淑妃那边去的,中途转了道来找顾苓。   许谈瑶见到顾苓,吓了一跳,赶紧来扶他:“你这是……怎么受伤了?”   顾苓捂住伤口,嘴唇因为失血变得苍白,他勉强撑着力气道:“顾晟干的,我现在需要包扎,这伤不能被别人察觉。”   许谈瑶神情严肃起来,顾苓面上是没和大部队一起走的,甚至是不应该进入林子的,如果在此受了箭伤,又查出林子里有什么异动的话,甚至如果有心人作乱……   那顾苓装傻的事就瞒不住了。   许谈瑶想到这里,心中忽然预感有些不妙,她强撑着问道:“那你可有准备药物之类?”   顾苓没有觉察出她的不对劲,额头上满是汗珠,他抱着手臂,指了指身边林子:“之前也是你寻草药救了我的,这片林子我过来时瞧见有些草药,你找来我包扎一下就行。”   许谈瑶一愣。她是不会医术的,更别提认识什么草药。   当初顶替宁兰,顾苓受的伤是宁兰寻来草药包扎的,但是许谈瑶不通医术不擅长包扎,她怕自己乱来反倒让伤情恶化,所以没有给顾苓换下宁兰包扎的那块包了草药的布条。   这才让顾苓误会她会医术,可是会的是宁兰,不是她。   许谈瑶迟迟不动,顾苓惊讶地抬头去看她,却看到许谈瑶没来得及掩盖的慌乱样子,他以为是许谈瑶不舒服,便道:“瑶儿,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刚刚走的急了些,”许谈瑶抚了抚胸口,状似无意问道:“你刚刚看到的草药都是什么样子?我这便去寻。”   顾苓说了几种,但是许谈瑶离去,他才将刚刚察觉到的些许不对劲捋顺清楚:许谈瑶当初以草药救他,如今怎么会不认识草药,还需要他来形容样子?   但是看着许谈瑶焦急的背影,顾苓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他又想起顾知泽来,顾知泽人既然没跟上他,那定然是收到了消息去追许幼薇了,他要快点包扎好追过去,也不知道能否来得及。   许谈瑶回来的很快,但似乎是跌了一跤,身上脏兮兮的,手脚衣服均被划破,甚至还一瘸一拐的,看样子是扭伤了脚。   顾苓赶紧问道:“你摔倒了?”   雨天泥泞,摔倒并不奇怪,许谈瑶将怀里一捧不知名的草植放在顾苓身边,抱歉笑笑:“我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带回来的草药与那些混到一起了,我怕你等急就一起带了回来,你先看看,等我脚伤稍好我再为你去采。”   “不妨事,我自己来找吧,你先处理你身上的伤吧。”顾苓怎么可能还说得出怪罪的话,闻言心疼道。   许谈瑶点了点头,转过去时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不管顾苓心中是否有怀疑,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质疑她了,但这苦肉计一次两次尚且好用,多了恐惹人怀疑。   她回去以后还是要看些医书补救才行。   顾苓缠好布条,穿好衣服,从外面看已经没有了异样,他放心下来,回头看已经整理好的许谈瑶,说道:“我现在去找许幼薇那边,你先回去替我盯着顾晟动向,有问题,随时联系。”   他将传信烟花交给许谈瑶,许谈瑶点了点头。   另一边,林子里。   雨渐渐下的大起来了,雨滴落下来,顾知泽的脸色阴沉,直视着许幼薇。许幼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避开了顾知泽的视线,转了个方向盯着地面看。   亲额头这件事说起来事情不大不小,但是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尽管许幼薇不想承认,也没办法说出顾知泽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的话,那她呢,对顾知泽又是什么感情,许幼薇却不说上来。   从讨好到共处,她与顾知泽经历了许多事情,甚至连身处险境,她能想到的也只有顾知泽,但这与顾知泽给她的感情是一样的吗?   许幼薇迷茫,她忽然心口痛起来,来势汹汹且毫无预兆,这一次的疼痛要比之前蛊毒发作过的痛苦更甚,痛的许幼薇低下头,捂住心口,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   “许幼薇……”顾知泽其实还想要说什么,察觉到许幼薇的颤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沉着脸将她摁进怀里,驾着马往前追赶。   王猛正遣人将几个蹲守在此,看到人就要逃离的黑衣人抓住,就听到身后马蹄声,回头一看,是顾知泽追了过来。   刚一碰面,王猛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到顾知泽这样说:“张医诠呢?他人在哪里?”   许幼薇探出头来,这一片是个空地,边上就是淤泥潭,看起来十分不好找,地上摆了许多瓶罐之类的东西,还有刀剑,结合刚刚矮个子的话,不难猜出都是想要用来做什么的,许幼薇缩了缩脖子,她感觉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知泽本来就阴沉着的脸色,现在更是恐怖。   王猛不解其意,但是还是老实回答道:“殿下,张医诠还留在西郊院子里呢,没跟出来。”说完他顿时变了脸色,误以为是顾知泽受了伤才要找张医诠。   “其实……我好像没事了。”顾知泽没有说话,但是许幼薇突然就反应过来,这好像是说她的,她看着顾知泽脸色,悄悄举起手来,弱弱道。   许幼薇心口疼痛来的快消失的也快,很快就没了踪迹,如果不是身体忠诚记录着疼痛的感受,大概真的像是不存在过一样。   顾知泽深深的看了一眼许幼薇,就在许幼薇以为他终于要说点什么了的时候,顾知泽转而对着王猛道:“遣人回去找张医诠,让他等我,另外,人都找到了吗?”   王猛回道:“都抓住了,但是都说不知道主谋,只知道要将人带过来放血什么的,另外一边的消息是看到顾晟伤了顾苓,两人分开,他没有再追,殿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顾知泽冷笑:“既然想要动手,我们何不成全他。”   顾苓现在所能依仗的,无非就是装傻一事没被揭穿,皇帝那边又不是个聪明的,只要不让他亲眼看到顾苓就是装傻,他肯定不会相信,顾苓尚且有这么一个身份顶着,自然有恃无恐。   若是不让他继续顶着这个傻子名头了呢?   “殿下,顾苓带着人朝这个方向来了。”一个落后一些清理痕迹的骑着马赶上来急急说道,顾知泽凝思片刻,朝王猛招手,在场的十几人数量不多,却都是顾知泽从边境带回来的那一支小队里的人,个个都十分忠心,抓着那几个还没死的黑衣人,都在等待顾知泽的命令。   许幼薇离得近,但是顾知泽似乎也不在意许幼薇听不听。   他对王猛说:“你去讲将这两人带到皇帝那边,顾晟既然刺伤了顾苓,那我们就推他一把,想个法子让皇帝看到一个伤了手臂的刺客。”   王猛点了点头,学着顾知泽的样子冷笑了一声,说:“殿下放心,这种事我最拿手了,我这就去。”   皇帝不会相信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是装傻,只要顾苓在皇帝面前装傻一天,皇帝就会信任他一天,毕竟依照皇帝的性格,可不会是能承认自己被蒙骗了十几年的,只有损害到他的利益,让皇帝自己亲眼看到,他才会相信。   “去吧。”   许幼薇听了个迷迷糊糊,她隐约能听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但是又有些不懂:这件事是顾苓起的头,顾苓要害她,还要她的血?许幼薇绞尽脑汁去想原书的剧情,可是怎么回忆,都只有许谈瑶大杀四方,没有几句关于顾苓的话啊……   等等!   “你身上的蛊毒,是顾苓下的?”许幼薇抬起头问。   顾知泽此时一看到许幼薇那张写满了“除了感情我什么都谈”的脸,心情就莫名其妙差起来,他将许幼薇摁回怀里去,才应了一声:“是。”   那这剧情许幼薇就能串起来了:前世的顾苓怕是就是用了下蛊毒这个法子才害了顾知泽,顾知泽死在战场上,他趁乱打进京城,这才坐上了皇帝的位置,也就是许谈瑶重生之前的剧情。   许幼薇恍然大悟。   怪不得顾苓当不上男主位子,还一直没怎么被提及,感情是作者根本就没敢细写他,怕这个只负责提供苏爽甜的背景板搞出点什么污点,惹人争议。   当然也可能是作者根本没对这件事有所安排,是穿越后世界观自动补充,毕竟生活不是小说,顾知泽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扑街给顾苓让道,这才给了个最合理的延伸剧情。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许幼薇震惊的。   许幼薇之前听张医诠说过,顾知泽一开始身中蛊毒,毒发最严重那一次也是许幼薇和他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许幼薇身体里那不知名的蛊毒误打误撞救了顾知泽。   如果那时没有许幼薇,蛊毒发作得不到缓解,也许真的会有危险。   可是前世的许幼薇,书中似乎并没有任何提及上香的事,而且后面证实是破劫下的手使她马车失控才冲进林子,那也就是说,前世两个人没有相遇,顾知泽死,这一世她与顾知泽相遇,也才使剧情完完全全偏离。   许幼薇皱紧了眉头,说不上高兴与否,但终于有了点“穿越以后凄凄惨惨,一朝翻身做主人”的感觉。 第59章 行刺 雨天路滑,请多小心   既然顾知泽剧情已经偏离,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仔细想想,此时距离原书里的时间线应该也差不了多久了。   虽然小说基本上算是略写背景的,剧情只围绕女主许谈瑶展开,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说,也有所提及部分背景。   也许是淋过雨后脑子反而被冲清楚了,许幼薇这时候能隐约记起原书中这一部分的剧情了,她记起书中有这样一段,话也不知道对不对,大概是这样的:   【这一世平平安安,没有更换婚事,许谈瑶也无心去想许幼薇会怎样度过一人的新婚夜,她与顾岺虽然即将成为夫妻,但目前只能算得上是互利关系。   她名下庄子之类的尚且管不过来,又添上了聘礼的诸多,也许是时候让破劫接管一些事物了。   皇帝的病情还没有好转,顾知泽因为边境急报已经连夜启程,许谈瑶与他还未见过面,思及此,她不免有些怅然。】   想到这里,许幼薇就有些不爽。   自己这个穿书过来的和土著竟然没什么太大差别,对所有事情都是一问三不知的也就算了,她还仿佛是被人盯上了,不是被害,就是被害和被害。   对比,许幼薇总结了一下原因,发现问题主要在于她根本没记住剧情。   她要是熟练背诵全文每一段都倒背如流,每一句话都深刻进行阅读理解,还能一开始就被许谈瑶欺负那么多次吗?   肯定不能啊!可是……谁能想到会穿书啊!淦!   皇帝自寿宴以后,身体状况会大幅度下降,年龄越大的人越会依赖于神鬼之说,他会开始听从一些江湖术士的话,并且迫切需要一些看起来意义重大且热闹的事情来“冲喜”。   那还能找什么事来冲喜呢?   排在最前面又最好找的,无非就是几个皇子的婚事了,既意义重大,又热闹,完全满足冲喜的条件,所以皇帝寿辰过去,按照原书中那一句话两句话的描写,大概是要加快婚事了。   对于皇帝来说唯一不好的,大概是太子成亲,意味着皇帝要开始慢慢放权了。   原书中,顾知泽也正是死在了这段时间里,才使得顾岺推翻顾晟顺利上位,如果顾知泽不死,故事就难说了,党派之间还有的争。   许幼薇还在走神,顾知泽着人拿来了一件宽大呈墨黑色的斗篷,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包住了,严严实实。   许幼薇的衣服因为在泥土里滚了几圈,加上手腕上惨兮兮的伤口,说是自己摔的,估计没人会信。   如果要现在换上一身衣服,那更是奇怪,在这林子里换了件衣裳,就算有充足理由,也难免会惹来不明猜疑。   倒不如直接裹起来,就算被问到,也可以借口说雨天阴冷,身子骨娇弱,这样完全遮盖了破损的衣服,也挡住了伤口。   “王猛,从另外的路走,护送她回去。”听到顾知泽的话,王猛愣了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   殿下让他将人送回去,是不想与顾岺碰面时不小心伤了许娘子吧,但是顾岺的目标不是许娘子吗,如果她不在,那还能吸引住顾苓吗?   许幼薇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迟疑问道:“可是,我不在的话……”   顾知泽没看她,将她直接放下了马。   现在,顾苓敢在这里有恃无恐,就说明他安排的足够,才这么有底气。事实也的确如此,这条路离皇帝大臣们走的那一条相距甚远,甚至到了就算要赶过去,都要走上一段才行。   也就是说,要想计划成功,顾知泽和许幼薇要拖的住人,给王猛回去的时间。   顾苓如果不相信顾知泽这边和许幼薇是真的陷入僵局,那肯定就无法拖延时间,王猛那边就容易出现问题,稍有差池,计划就会全盘崩塌。   所以这不是轻易就能说过去的。许幼薇想了想,问道:“今天这件事很重要吗?”   她没有看顾知泽,而是看向了王猛,王猛皱着眉点了点头,这次如果搞得不好,那么还是会被顾苓躲掉,在皇帝面前揭穿的时机不是那么好找的。   况且,顾苓也不是假的,这件事要做到让他相信,才能行得通。   顾知泽虽然平时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但是身上毕竟还带着顾苓下的蛊毒,万一那厮还有个什么后手,使些阴招呢。   许幼薇已经被顾知泽放下马了,现在只要转头跟着王猛走,就会平平安安回到人群之中,有顾知泽在,有太子妃身份在,她甚至可以直接回院子里睡上一觉,忘记今天的不愉快。   而且顾知泽武艺高强,她留下才是真正的累赘。想要“许幼薇”在场,只需要找一个替身不就是了,既简单,还完美,除了要承担被发现的风险。   但是这与她本人又没什么损害,被发现与否她都不会有事。   “唉。”许幼薇叹了口气,往顾知泽的马靠近了几步,她伸出手拽了拽被顾知泽拉住的缰绳,低着脑袋,任由雨水打在头发上。   顾知泽骑在马上,感受到手下缰绳被拉动,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垂睫看她,淡淡道:“你不必去。”   许幼薇微微摇了摇头,不说话,又拉了拉绳子。   王猛想要过来把人拽走,但是被顾知泽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把许幼薇捞起来放到身前,对僵住不动的王猛说道:“你去吧,抓紧时间。”   王猛心中疑惑,两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头,但是他也就是条单身狗,真让他说这是怎么了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怪怪的。   说到底,顾知泽生气,既是气自己,也是气许幼薇逃避感情,他给了暗示,但是许幼薇根本不应。许幼薇呢,她说不上来自己对顾知泽到底哪一种感情,心底又隐隐藏着说不出的恐惧感,使她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许幼薇习惯把自己无法应对的这些事,都藏进心底,放进箱子里,还悄悄给上了锁。   她知道顾知泽不高兴,甚至是很不高兴,所以也不敢再惹他生气,被捞上马,十分贴心地向前挪了挪,在两个人之间留出了一处小小的空隙。   但是因为在马背上这样维持姿势很不舒服,她调整了一下位置,整个人几乎是趴在马背上了。   “许幼薇,如果是半月之前,”顾知泽忽然将她拉起来,贴到许幼薇的耳边,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捏着她后颈,声音带着凉意:“你敢这么对我……”   这十分像是小孩子之间的威胁,你不喜欢我那就鲨了你之类的,但是他这么说,许幼薇却忽然安下了心。   顾知泽这个人,对谁好就恨不得供起来,他要是一句话不说沉着脸,或者直接动手,那才算是真的没法子救了,但现在这样说,恰巧说明不是特别生气。   那感情的事还能等等再提,顾知泽不明说,她就可以再拖一下。   王猛带着一队人,钻进林子里很快消失不见了,留下来的五六个人则换上了之前死的那些黑衣人的衣服,佯装将顾知泽团团围住了。   顾苓骑着马追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没有贸然上前,因为觉得事情不对:他途中受了伤,加上与许谈瑶碰面浪费的时间,在赶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许幼薇被救走的心理准备。   虽然也不是说就不能出现这种僵持的局面,只是的确超出了他的预期,让顾岺有些怀疑其中是否有问题。   难不成许幼薇已经被救走,这是个假的,引诱他过去?   黑色斗篷的帽子被风刮起,露出了许幼薇的面容,她捂着嘴巴,十分害怕的样子被顾知泽半抱在怀里。   这就是许幼薇,看来不是引诱之计。   顾岺看着顾知泽,冷笑了一声。今天即使他有三头六臂,也决计躲不过去。   ——————   皇帝猎行,几个儿子都不在身边,纵使可以找个林子大分散了的借口,说起来也未免不像话。   但是顾知泽他不在意,所以只问了身边侍官顾苓顾晟去哪里了,淑妃早已经赶上,此刻坐在皇帝身边,笑看侍官。   “这……”几个侍官面面相觑,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母妃!”随着这道声音响起,轿辇身后一匹马急急地追上来,顾晟顶着一身雨水,讨好笑着:“母妃父皇安好,父皇,您唤儿臣吗?”他尚在马上,也就没有行礼。   皇帝平日里看见他最多,不说有多喜欢,但在淑妃面前,总归是多了一份关心的,闻言也不计较顾晟有些冒失的行径,道:“你怎么落到后面去了?瞧见你五弟了吗?”   顾晟一顿,他不能说自己这是去追顾苓了,也不能说知道顾苓在哪里的事,要不然接下的戏就唱不下去了,他心虚的收起了笑脸,扯开话题:“陛下,雨大了,我们不如找个地方稍微歇息一下吧,您别受凉了。”   顾知泽不在京城许多年,顾苓又不能上朝,算起来,唯独他与皇帝接触最多,也最清楚其性格,越是这样说,皇帝才越是不可能停下来。   这样的雨天,天气恶劣,人群中虚晃出这么一个刺客,最明显的特征只有被伤了手臂这一条,顾苓不被怀疑才怪,到时候再找些证据安上去,顾苓这皇子位子也就算是坐到头了。   顾知泽又不被重视,到时候朝中不还是只能支持他做皇帝?   顾苓摩挲着手上的弓,对准林中一只路过的野兔射去,一箭命中,皇帝果然开了口:“这丝丝微雨算得了什么,继续前行,我要看看是谁第一个倒下!”   他揽着淑妃高声道,淑妃瞪了顾晟一眼,随即娇声笑着附和。   顾晟现在倒是有几分有恃无恐了,一会顾苓就要倒台,顾知泽早已经和皇后结成一派,不可能转投淑妃这里,淑妃生不出来,能用的只有他,所以顾晟全当自己没看到淑妃的眼神示意,引着皇帝向前。   淑妃都过来了,大部分女客也都聚集在了这里,但是和男客那边情况一样,天气阴沉,谁顾得上看周围谁不在谁在的事,所以除了许谈瑶知道许幼薇那边的情况,其他人几乎是没想起许幼薇这么个人。   许谈瑶知道顾苓不好骗,所以不敢在他面前做戏,摔出来的伤都是真真实实的,脚也扭伤了,她骑在马上,脚踝阵阵剧痛,但是许谈瑶咬着牙忍住了。   她现在全部希望都在顾苓的翻身一战上,所以更是不敢松懈,她紧紧盯着顾晟,就怕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揭穿顾苓的事来个鱼死网破。   但是所幸顾晟是一直骑着马跟在皇帝身边,但是没说什么不应该说的,路已经过半,她微微松懈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衣男子突然从两边杂树丛里钻出来,抬手就是一箭,直直朝向皇帝这边射出,有侍官瞧见了,尖叫起来:“有刺客!护驾啊!保护皇上!”   顾晟眼睛一瞪,这个时间怎么比说好的提前了些,但是此刻也顾不上管那点误差了。   听到“刺客”两个字,人群顿时慌乱成一团。   雨天路滑,侍卫穿的都是重甲,为了不影响前面这些的娱乐,只能跟在最后,此刻反应过来,立即冲上来将皇帝的轿辇围住,虽然已经足够灵敏,但是还是没能挡住那一箭。   箭没有射中,受风力影响,偏离了些,射中了轿辇车身,刺客毫不留恋,转身就想跑。   “贼人,哪里走!”顾晟眼看着时机成熟,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他来不及去想其他,举起手中的弓,拉满放出就是一箭。   有人高声道:“射中了!刺客跑了!”雨势渐大,到底射没射中顾晟也没法说,但是听到这话,约莫就是成了。   顾晟的心松了下来。 第60章 变化 别当反派,你家房子塌了   混乱中,许谈瑶的马被冲撞了许多次,先前为了跟上这边,她的脚伤还没有来得及包扎处理,但是此刻,这件事并不能算是最重要的,许谈瑶顾不上这些了。   她看向顾晟,虽然掩饰的很好,但他的动作还是泄露了几分不安与慌乱,顾晟紧紧盯着远处刺客逃走的方向,许谈瑶则凝视着他,心中惊疑不定。   许谈瑶现在可以肯定顾晟一定知道刺客这件事,甚至是参与其中的,但是许谈瑶有些想不明白,如果是顾晟做的,那么他目的会是什么,这样光明正大行刺皇帝,一旦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他为什么还要……   不对,肯定是有针对性的,这肯定不会是做无用功。   她回忆起顾苓受伤的事,心觉不妙,如果顾晟要做的这件事和顾苓有关,甚至是对他不利的,现在顾苓还不知道,到时候岂不是会很被动。   她现在和顾苓是绑定在一起的,算是同一阵营,就连庄子都要靠顾苓救她出来,如果顾苓出了事,她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顾苓必须登上皇帝位子,不管怎么样,她现在都要帮他才行。   许谈瑶看看四周,趁着混乱中没人注意自己,她拿出了顾苓先前给她的那支烟花信号,悄悄藏在袖子里,但是还未来得及拉动引线,就感觉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向一边摔过去,紧接着腿部传来一阵剧痛。   “啊!”   她马术没有那么好,也不知道马是不能闻到刺激性气味的。烟花里含有十分刺鼻的火-药味道,她怕被发现又怕火-药被雨水浇灭,所以是朝下拿着的,却不小心刺激到了身下的马,它被激到扬起前蹄,使她摔了下来,撞到了脚踝。   但是刺客之事还没解决,人群中又不敢走动,生怕再遇到刺客,谁都没有心情照看一个不知道名字的陌生娘子的情况,也只有距离许谈瑶近一些的,她身边几个人听到了痛呼声,才下了马过来查看情况。   许谈瑶被这么一撞一摔,手上没拿稳,传信的烟花就落到了地上,紧接着被前来查看她的情况的人一脚踩了下去,陷进湿润的泥土中,刚刚才升起的一点火星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许谈瑶惊呼一声,但是此刻已经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因为怕被人发现,她不敢再去看烟花,只好先应付眼前这些人:“我没事。”   “许大娘子,你的脚踝怎么肿的这么厉害!”有一个年轻娘子手指着许谈瑶,惊呼出声。   许谈瑶一惊,赶紧看了一眼,隔着衣服也能看出来整个脚踝处都肿了起来,许谈瑶伸手摸了一下,不痛不痒,甚至什么感觉也没有,但是就算她不通医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痛也许才是最糟糕的情况。   而且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开始觉得有些头晕,心口是说不出的心悸感觉,此刻她顾不上再去管顾苓的事了:“我……唔……”   “快,大夫呢,快瞧瞧这个娘子啊。”这一小片的人顿时慌乱成一团。   但是这一小团并不影响皇帝那边的情况,侍卫们全部围在皇帝身边,这边现在的情况也是最为麻烦的:皇帝虽然没被伤到,但是他在自己的地盘被人刺杀,还差点伤到,目前派出去的几波人都没抓到那个刺客,皇帝脸色很难看。   他觉得十分丢脸,因而话的语气也十分不好:“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已经全排查过了吗!这是什么!”   侍卫们听着皇帝发怒,都低着头不敢说话,雨水打下来,顺着铠甲的缝隙流下来,慢慢滑到地上。   顾晟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出面了,反正西郊的事情他负责的少,此刻当然不在乎触什么霉头,闻言便站出一步道:“父皇,刚刚情况凶险,您没事吧?”   “朕还没死!”皇帝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引发了咳嗽,旁边淑妃赶紧顺了顺他的气,瞪了一眼顾晟。   顾晟眼珠转了转,装作惶恐的样子接着说道:“西郊的事情,儿臣记得是由皇后负责的,不,父皇,儿臣说错话了。”   这时候淑妃立刻来了劲头,接上话,故作生气道:“晟儿,住嘴!陛下,嫔妾相信皇后娘娘的能力,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您可要查清楚给皇后一个交代啊。”   皇帝听了这话,果然上了勾,记了皇后一笔:“这么大一件事交给她,怎么就被做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妇人难能成事!”   这种怒气是顾晟要的,但这种话可不是他想听到的。顾晟赶紧道:“父皇,就刺客这件事来说,儿臣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简单,看起来倒像是早有预谋似的,若说是皇后办事不利,仔细想来也无迹可寻,反倒像是有心人作怪啊,父皇。”   皇帝仔细思考了一下,没有说话,他手里还拿着那把射歪了的箭。   这时候有人眼尖,看到了弓箭,立刻叫出声来:“这箭怎么像是……不会是我们中的谁做出来的这种事吧?”   这话像是倒进油锅的一滴水,噼里啪啦炸开了,所有人都不想被打成是有谋害之心的乱臣贼子,就听见这话自然是不服气: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怎么会是刺客呢?”   “就是啊,想要找到刺客也不能这样啊。”   “但是,刺客也不可能是凭空出现啊,这里我们已经提前着人布置过,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就有刺客在这条路上进行了埋伏呢?”   皇帝抬手制止了下面的争执:“无论如何,这件事要查清楚,不能就这样算了,来人,查!都有谁不在!”   “是,陛下。”   人群还未散开,顾晟身后有人状似无意开口道:“这么半天了,怎么也没看到太子殿下和五皇子人呢?”   这话声音不小,皇帝也听到了,他有些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问道:   “那他们人呢?”   ——————   雨点刷的打下来,溅起点点水花。   许幼薇身上有斗篷裹着,倒是不怎么觉得冷,她反倒是觉得只身着单衣的顾知泽会更冷一点,于是小声问顾知泽:“他来了吗?”   没来的话先中场休息一下,让顾知泽穿个斗篷啊,免得感冒。   顾知泽没有说话,轻轻嗯了一声。他有武功,五感比寻常人灵敏些,此刻已经听见了身后那个方向传来的细微的马蹄声,但是没有靠近这边就停下了,看来是在怀疑。   他扯了扯缰绳,带着马兜起圈子,将许幼薇的方向转到了另一边,自己则挡在了许幼薇身前。   许幼薇知道顾苓是已经来了,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但是她又十分在意另一件事,所以小声询问:“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厮不是下了蛊毒吗,会不会像他们一样,一靠近就会毒发之类的?不过现在雨天,许幼薇和顾知泽之间味道吸引的状况轻了许多,她总算能做到面对顾知泽不流口水不往上贴了。   “没有。”顾知泽摁下她想要转动的脑袋,淡淡道:“你老实点。”   许幼薇在心里略略略了几声,但是又怕自己再说话会影响顾知泽,使他分心,遂乖乖应了声,靠在顾知泽的怀里,紧张的竖起耳朵。   顾知泽这才觉得满意了点。   “哈哈哈哈哈……顾知泽,你也有今天?”顾苓骑马冲出林子,没了遮挡,这一下惊到了在场众人,除了一早就知道的顾知泽和许幼薇。   许幼薇努力装出了几分害怕样子,顾知泽则是完完全全的面无表情。许幼薇仔细看了看顾苓,只觉得他和之前见过的时候又有了些许不同。   顾苓的长相是十分霸总的,就是小说里那种有棱有角的长相,但是因为常年装傻,所以此时他的表情正经起来,反倒是让人看起来觉得很变扭,更何况现在他的脸色不比种了蛊毒的顾知泽好多少,连嘴唇都是发白的,一看就知道状态不佳。   也正是因为受伤缺血和恶劣的雨天,有些影响到了顾苓的判断。   他其实甚至有些发烧了,现在正处于有些不清醒但是自己意识不到的时候,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谨慎。   他跳出来露了面,顾知泽也不再转圈,脚下一蹬,马儿穿过包围跑到了另一边,朝向前面的小路,这也是之前想过拖延时间的办法。虽然肉眼看,顾苓现在手上没有武器,但是谁也不能说他没后手准备,所以离远一些总是没错的。   “五弟,真是好久不见,怎么变了个样子。”   好久不见当然是假的,前段时间寿宴宴会上几乎天天见,只不过两个人从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说过话,更多的时候都是顾苓装傻,所以这话里没几分善意,顾苓也听的出来。   他冷笑着说:“我本想着兄弟一场,本着情分,无论怎么样,我都不想这样见面……”   许幼薇听了这话,探出脑袋,面无表情的吐槽:“你的兄弟情就表现在下毒要人命?那可真是插兄弟两刀的好兄弟。”   “太子妃,你无需得意,一会,你就嘴硬不起来了。”顾苓表情狠厉,他做了个手势,示意黑衣人们往前,“皇兄,这么多年被忽略,您也累了吧,这位子,就不要再占着了。”   顾知泽:“那让给你?”   顾苓没有接话,而是道:“你我兄弟一场,皇兄放心,我是不会在这里解决你的,你只会死在蛊毒之中,而你的太子妃,就是最好的毒引。” 第61章 保险 叫你话多,这下真是没救了   这话出来,顾知泽呼吸声重了些,他眼神似刀飞向顾岺,许幼薇浑然不觉,一听这话倒是有些放下心来。   她虽然不是个脑子多么机灵的,但是平常也是看电视剧的,一般这样话多还喜欢讲自己做坏事步骤的反派,都没什么好下场,比如现在,顾苓大可以直接找人两刀解决了他们,但是他偏不,就要搞这一套。   许幼薇因为刚刚那一些事,现在对顾苓是全然厌恶的,这种厌恶简直超越了她穿越以后加起来遇到的所有恶心事,本来顾苓在她心里也就是纸板,现在倒好,成了立体的垃圾败类了。   顾苓不敢在这里杀顾知泽其实也是有其他思量的,顾知泽的确要死,但是不能现在就死,也不能死在这里,他需要留着顾知泽和顾晟做最大的两大分争点,互相忌惮。   他在朝中势力没有那么大,而且多半是藏在暗地里的,如果顾知泽现在就死了,朝中顾晟的势力就会一家独大,现在顾晟也知道他是装傻的事情了,肯定对他多有防备,到时候他再想攻其不备就难了。   所以顾知泽需要长期处于一种虚弱状态,又不能是轻轻松松干脆就死掉的,他需要时间,但是此刻,也许是藏得太久,内心想要发泄出来的欲望驱使着他找到顾知泽面前,说出这些话来。   十几年的布局,顾苓憋的要发疯,他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自己的事,许谈瑶也许会在以后成为例外,但现在他等不及了。   况且,就算说给顾知泽听又何妨,这里只有他们,顾知泽不可能将这段话说给任何人听,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十几年了,你们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是傻子,什么也不懂,只能成为你们脚下的石头,被你们所取笑?”顾苓笑的很大声,雨水落在他的脸上,溅起一点水花。   许幼薇心道,怪不得原书里要说什么惺惺相惜,是真真正的强强联合,顾苓和许谈瑶之所以会撞到一起去,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许谈瑶因为前世的事情,一直对周边人事抱有敌意,她厌恶面对前世的熟人,甚至可以说是内心已经疯魔,一心想要报复,连自己这一世的人生也不顾了。   顾苓也是这样,他虽然不是穿越不是重生,但是内心从来不甘落在顾知泽顾晟下面,他清楚自己和顾晟顾知泽比起来没有优势,所以干脆选择了装傻,蛰伏十几年,只为了成为最后的赢家,登上皇位。   两个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为了达成目的会不择手段。   这么一想,许幼薇突然觉得自己现在不安全了,许谈瑶从庄子回来以后居然就没针对过她,这件事本来就很不寻常,总不可能指望着许谈瑶能有心和她和解吧,那可真是天上下刀子才能有的事。   看来回去以后还是要小心一点,万一许谈瑶使坏呢,她要不要像小说里那样安插个人去盯着许谈瑶啊。   想到这里,许幼薇看了一眼顾知泽,顾知泽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是极冷的,对于顾苓隐隐的炫耀语气无动于衷,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   顾苓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想象中的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全都没有,中了蛊毒的顾知泽很平静,甚至没有正眼看他,而即将或者说正在被威胁着的许幼薇也别过了脸,无动于衷。   许幼薇倒是想怕,但是顾知泽周身气场就像是游戏里开了挂的防护盾,待在他身边,你只会觉得自己是游戏反派boss的走狗,还是那种被boss护着谁也打不着的,许幼薇东想西想,还有心情思考些别的。   比如现在的顾知泽虽然怒气多少还不清楚,但是绝对已经不耐烦了,再比如,顾岺的脸颊两边坨红,看起来十分古怪,眼神也是略显呆滞的,怎么看都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为什么?”   顾苓真不愧是史诗级工具人,顾知泽说话颇有十几年前古早文那种霸道总裁的风格,听起来只有让许幼薇都替他尴尬的感觉。   “你们为什么都没有反应?”   顾知泽这才抬眼,冷嗤道:“瞧不起你的人可不是我。”许幼薇跟着默默点了个头,憨八龟,没反应怎么了,不理你就是瞧不起你,你真是没挨过现在社会的毒打。   这次轮到顾岺恼羞成怒了,他不再剖析自己心路历程,人看上去正常了许多:“去,一起上,抓到那许娘子,给我抓活的。”   顾苓一声令下,黑衣人们稍稍犹豫了一下,看向顾知泽,见顾知泽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他们这才放下心来,装样子朝顾知泽这边靠近。   顾知泽手上只有一把弓,还是没有箭的那种,背后的箭筒早已用净扔了。   顾岺也是看清楚了这点才敢过来,他觉得自己人多势众,对付一个顾知泽绰绰有余,加上发烧反应不够灵敏,他连装都不想再装了。   但是许幼薇现在还没有发现他们其实没有能打架的工具这件事,她拽了拽顾知泽的袖口,小声道:“我们要打他吗?”   黑衣人们逐渐靠近,顾岺还有一点疑心,没有过来,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顾知泽慢慢地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弓弦。   “上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这些个“黑衣人”毕竟都是自己人,再怎么听从命令也不可能伤到顾知泽,他们作势扑上来几人,被顾知泽轻松以弓挡开了。   发烧不仅影响到了顾岺的理智,还让他莫名有些兴奋起来,顾岺浑然不觉这一场戏有哪里不对,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微微热起来,清凉的雨丝打在身上也带出了一丝暖意。   他拉动马绳靠前了几步,焦躁难忍出声骂道:“废物,他一个人,你们怕些什么?”   许幼薇拽紧了顾知泽的衣服,有些紧张起来,她不知道这场戏要演多久才算完,也不太清楚下一步要怎么做,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要跟着顾知泽。   虽然说现在后悔也晚了,但是当时也不能真的说走就走,总不能叫他一个人面对顾岺吧?   顾知泽没有看许幼薇,却轻轻拍了一下她后背,带着点说不出的安抚意思。他忽然出声:“真叫人失望,装了这么多年痴傻,连最后这点胆色也没了吗?”   他声音是沉沉的,在雨声中不算突兀,却清清楚楚传进了顾岺的耳朵里。   顾岺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他反手摸出背后箭筒里唯一的箭,搭在弓上对准了顾知泽,但是他的手脚其实已经不是很听使唤了,所以手指微微颤抖着。   这唯一的箭本来是怕顾知泽逃跑或者有后招才用的,但是被这么一激,他竟然直接拿了出来。   顾知泽这下可以确定顾岺现在脑子不是很清楚了,他足下发力,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拉的远了一点,黑衣人们看似是朝顾知泽靠近,实则围着顾岺引着他只能朝向顾知泽的方向。   雨忽然下得大了,点点线线,连成一片。   许幼薇看着顾知泽将弓抬起来对准了顾岺,他墨瞳漆黑,单看样子是很能唬人,可问题是,顾知泽搭的弓是空的,他们根本没有箭啊。   顾知泽那一拍极大的安抚到了许幼薇,现在他有没有后手许幼薇不知道,但是她只觉得:这也太敷衍了吧,会不会太假了点,顾苓这都能信?他又不是傻子啊。   天色阴沉,隔着雨幕,顾岺看不甚清楚,被凌人气势笼罩,以为顾知泽真搭了一箭对准他,顿时警惕了些,不再靠近。   但是他不想放过这么一个机会,也不相信顾知泽真的会有几分看重许幼薇,肯这样以箭对赌,便示弱道:“我小时候一向是最敬重你的,大哥,你知道吗?”   他想趁着这个时候先打打感情牌,趁其不备再唬住顾知泽,或者两个人还能拖延一下他再……反正顾苓终究是十分谨慎的,但是顾知泽不吃这一套,他和顾苓最大的不同也就是这里。   “是么?”顾知泽这样说着,冷笑了一声。   他指尖拉紧弓弦,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随后干脆了当地一松手,弓弦与什么东西相碰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被众人听清。   许幼薇离得最近,但是她什么也没看清,她一边心想就知道顾知泽不是傻子一定留了后手,一边又细细回想他什么时候藏起来了箭。   没有啊,怎么想都是没有啊,顾知泽哪里摸出来的箭,这又不是玄幻片,她什么都没看到啊,她为什么怎么怎么想都只能觉得顾知泽是在唬顾苓呢?   许幼薇的手不能动,此时还有些痛,索性被包着,只留指尖在外面,也顾不上理会,她忽而觉得指尖被什么东西滴到,还以为是雨水,就没分心转过去看。   顾岺也听到了那一声响,骨子里存的凡事都要先思虑的性格使他不敢射箭直接与顾知泽对着戳,他手一抖,想要侧身躲过,但是动作不灵便,最后竟然翻身从马上摔了下来。   雨天泥泞,摔下马的顾岺十分狼狈,但是身上没有痛感,他还以为是自己躲过去的,就那样躺着大笑:“想不到传说百发百中的太子殿下,也有落魄至今日一箭都不中的地步。”   顾知泽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反手将手心的东西掷了出去。   那一个东西直直朝着顾苓,速度十分快,快到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黑衣人在看,许幼薇也在看,而这一次,顾苓没能躲开。 第62章 显露 前面埋下的因果,显露出来   风声穿透雨幕,他只觉得手心忽然一阵剧痛,颤抖着抬起来拿到眼前。   手心满是鲜血,最中间竟然是一块指环的碎片,已经深深陷进肉里,拔不出来,鲜血直流。   这可要比许幼薇的擦伤划伤严重的多,许幼薇那个看着吓人,但是终究是皮外伤,不会影响以后生活,但是顾苓这个顾知泽是使了力的,这一下伤及掌心筋脉,顾苓以后但凡想要用这只手拿起些东西,都要痛上一阵了。   虽然顾知泽很想直接弄死顾苓,但是他不缺这点时间,他要顾苓自己去与皇帝争辩清白,最后面对现实,这可比直接杀了他要痛苦多了。   他不是喜欢用这些折磨人法子的人,但是今天真的是气狠了。   习武之人多半也擅长骑射,射箭的人为了避免弓弦划伤手指,通常会带一点防护措施,顾知泽以此弄伤顾苓,直接以一半是为了加份保险,一半是为消除些内心怒意。   “顾知泽,你!你竟敢!你们还在呆着作甚,抓他啊!”顾苓被这样伤到,吸着冷气吼道。   但是在场没有黑衣人动一下,甚至都看向了他,这个时候,顾苓不怎么清醒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不对,你们不是……”   远处空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哨响,声音不大,但是顾知泽腰间不起眼的镶石微微震动起来,不过一拳之隔的许幼薇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看向顾知泽。   顾知泽点点头。   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太晚了,原本的黑衣人们扯下面巾,露出严肃的表情,转身靠近躺在地上捂住手掌的顾岺,扒起他的衣服,给他草草换上了一件黑色衣衫,上面还带着点点血迹。   “滚!你们,顾知泽,你今日若不杀我,侮辱之仇,我他日必将百倍奉还!”顾岺面目狰狞,但是被人压着不能动,被迫换完了衣服,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对于他这种自尊心重的人,羞辱才算是最大的痛苦,死或者说身体上的伤痛反倒是轻的。   许幼薇探出个脑袋,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顾知泽强行转了个方向。搜查完了,其余人将顾岺摁住,一人上前抱拳道:“殿下,身上并无其他东西。”   顾岺想起蛊毒,这时候找回了些底气,他喘着气笑道:“顾知泽,你以为今日保下她,抓到我就可以解了蛊毒吗?呵呵呵,别做梦了。”   “嗯,将弓给他绑上,人拖到那边路上,那边已经到了。”顾知泽不耐抬手,许幼薇这才看到他手心竟然也有些细碎的伤口,血顺着掌纹流下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哪有什么武器,所谓的声音,不过是顾知泽以指环与弓身相碰,这下的反弹的力量不小,也划伤了顾知泽,虽然他表情没什么波动,但是许幼薇就是忍不住吸了口气。   看着顾苓受伤她心里不仅无动于衷还有些觉得干得漂亮,但是看到顾知泽伤到,却觉得手心很痛,难不成这蛊毒还有什么同心相连的作用吗。   她头被顾知泽那只完好的手摁住,不能转动,就干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有一抹突兀的血色,但绝不是她的。   “是,殿下。”顾岺被强行摁住往路边拖,因为受伤这一激,他脑子清醒了许多,越想心中不安感觉越强,这种不安甚至超越了面对顾知泽的时候。   顾知泽居然不杀他,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了?不对,什么那边的人,难道是皇帝那边……可是许谈瑶那边也没有传什么不好的信号啊,究竟是哪里不对。   还没来得及细细寻想,他们已经到了大路上,正面迎上了从另一边搜查过来的侍卫队,顾苓本能扯出傻笑,还没出声,就听见顾知泽冷冷的声音:   “五皇子在林中鬼鬼祟祟,孤瞧着人有些不对劲,就将其带出来了。”   领头侍卫刚下跪行过礼,听此话脸色立刻难看了许多,但他不敢多发言,讪笑着道:“太子殿下,陛下那边召见,还请两位皇子同去。”   雨小了点,渐渐恢复成之前那种要下不下的滴滴答答的样子。   顾苓觉出不对了,但是眼下有了旁人,他根本不敢露出表情上的不对,又怕顾知泽是在诈他,只得一切以不变应万变,这才没有当场翻脸,维持住了状态。   许幼薇有些不好意思,她一身黑色斗篷,说显眼不显眼,说不显眼也十分扎眼,有被注意到但是没人敢说出来。   她一直盯着顾知泽,顾知泽察觉到,总算低头看了她一眼,许幼薇赶紧挤眉弄眼起来,她不好意思说话,只好以眼神暗示顾知泽:该走了,我怎么办啊,我是不是先撤了比较好啊,这被看见不会被说不成体统吗。   她记得古代规矩是很严格的,这种事算得上出格了吧?虽然也不是出格一次两次了。   为了方便顾知泽理解,她还手指比划了一下,但是她的暗示全都做了无用功,古代信号接收似乎不是很好,顾知泽最后也不知道领悟到了什么,哼笑一声,戳了一下许幼薇的脑门。   不戳不要紧,被顾知泽冰凉的指尖这么一碰,许幼薇忽然想起来了之前那个出格的吻,虽然她尽力想要忽视,但是在顾知泽的目光凝视下,许幼薇的脸还是不可避免开始升温了。   她默默拉高了斗篷,把脸往里面缩了缩避开不看顾知泽,但是手一动就疼起来,痛得许幼薇动作顿了顿。   顾知泽擦净手心血迹,捏住许幼薇的手腕,不轻不重,是刚刚好不允许许幼薇乱动,又不会伤到她的力道。许幼薇的小动作太多,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所以这样也是防止她再乱动加重手上伤情。   除了顾苓还在紧盯着他们,其余人都不敢看被奇怪氛围笼罩的两个人,一行人沉寂地朝大路上走,原本那些人已经脱下了黑衣,露出了原本的衣着,此刻也不会被误会什么。   可以说,到头来只剩下顾苓一个人是黑衣服,不仅计划打了水漂,还伤上加伤,但是如果说顾知泽就这样算结束了,他是决计不信的,一会要发生什么他更是无从得知。   顾苓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于许谈瑶那边没有出岔子,如果真出了事,应该一早就会给信号了,但是没有,那就说明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雨慢慢从滴答着到要几乎停止了。   另一边。   皇帝那边的气氛阴沉沉的,他虽然算不上什么千古名君,只能说是子承父业,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也就是抢了个女人,但是关于朝政上面,他做的不够好,但是也不到要被骂的地步。   所以这一次被刺杀,皇帝几乎是全心压制,才忍下了怒火,这是贺寿猎行,这时候遭遇刺客,不就是等于是脸面被放在地上踩吗。   所以尽管淑妃一直小意安抚,皇帝仍是理也不理,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淑妃和顾晟,自己眼神阴沉盯着远处。   他身旁是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刺客逃走后沿着路线找到的几样东西,一截断了的箭,半个指环碎片,几块黑布。   顾晟要的就是这样,皇帝越是生气,一会顾苓的解释机会就越少,将来翻身的机会也就越小。   “陛下,太子和五皇子找到了!”一人进来通报,但是话语间却带着丝丝犹豫,皇帝一听这语气就品出几分不对劲,他勃然大怒。   “怎么回事!果真是他?”他想的是顾知泽,虽然没明说,但是在场人也都能听出来,这件事虽然知道的人少,但是众人也不是不知道太子和皇帝关系僵硬的。   皇帝心头那根刺梗了十几年,早就拔不出来了。   之前说顾知泽和顾苓不在的时候,他就开始思索这件事与顾知泽挂钩的可能性,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心中怒意越甚。   “参见陛下。”   顾知泽身着整整齐齐跟随着侍卫们走进来,他面容平静,跪下的姿态从容不迫,手心已经在外面简单以许幼薇的手绢包了起来,但是此刻在皇帝眼中却是那么刺目。   许幼薇衣服破了,自然不可能跟着面圣,所以被半路给送回去了,此时也只有顾知泽一个人。   顾晟往他身后看了看,没看到顾岺,心知还不是自己出面的时候,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孽子!竟然真的是你……来人,来人!”他一边怒道,一边将手边的托盘扔过去。   淑妃一边慌张躲开托盘里甩出来的东西,一边假意开口劝阻:“陛下,陛下。”   顾知泽微偏了偏头就避了过去,他早就习惯皇帝这副样子,甚至说见得太多已经不屑理睬,哼都懒得哼一声。   跟随顾知泽进来的侍卫不得不抖着声音开口:“陛下,刺客一事……五皇子……”   皇帝怒意正在心头,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小五怎么了?”   “五皇子……”   顾岺适时地被带进来,他因为皇子身份,晚了顾知泽一步,收拾好手上伤处才被几个冷甲侍卫押进来。   他一身黑衣,右手却缠了厚厚一层,白色纱布中还透出血色,中间被刻意避开,没人敢处理这道口子,更不敢贸然将陷进肉里的半个指环碎片拿出来。   皇帝瞪大了眼睛,左看一眼顾知泽平静模样,右看一眼顾岺低下的头,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晟见此,知道自己说话的时候到了,连忙上前道:“大哥,五弟,你们去了何处,怎么才来,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话里,带着说不出的隐隐期待。 第63章 影响 不谈恋爱,因为我有病   所有人屏息等待,顾知泽淡淡开口:“路遇太子妃,闲聊后瞧见五弟,看他迷失了方向,便将人带了回来。”   话说的轻描淡写,皇帝当然不可能信,他脸色凝重甚至是阴沉的:“那你手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不过是一道口子,瞧着她觉得心疼才包了起来,父皇,有什么问题吗?”顾知泽平静回视,将手绢解开,露出清洗血迹后的那道伤口,他这个在程度上就要比顾岺轻得多。   毕竟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迫。   顾晟虽然乐于见到顾知泽不好过,但现在目标是顾岺,就算他心中有些疑惑也无暇多想。他开口说道:“大哥五弟还不知道,刚刚这边遇到了刺客,现在还没抓到人,正查着呢。”   紧接着看向顾苓,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十分震惊:“五弟怎么穿着黑衣,这不是和那个……”他欲言又止,带起无限遐思。   顾苓差点就要抬头反驳了,但突然反应过来忍了下来:只要他装着样子,谁会相信自己不是傻子,还刺客呢。   他不免有些好笑,没想到顾知泽憋了这么久,就是这么一点的事,心中又是不屑,低垂着头装出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不言不语。   皇帝饶是怒意冲天也被这话气笑了,他喘着气手指向跪在地上的顾苓:“你的意思是,小五才是刺客?”   “父皇可还记得,”顾晟面不改色,捡起地上一截断箭,“当时儿臣射了一箭,正中那贼人?”   “那又如何,他们不是一人手上一道口子吗?”皇帝没好气哼道。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往别处去想,有心怀疑顾知泽又有些怀疑不起来,因为顾知泽表现的太镇定了,但是要这么快就联想到是顾苓装傻又是不可能的。   “陛下,儿臣可以确定,那道伤口,一定是不是这样小伤,至少也在身上。”顾晟看向顾苓,眼神在左右臂上徘徊了一小会,引导着话题逐渐走向他想要看到的地方。   顾知泽脸色没有任何改变,跪在地上的顾苓却立即变了脸色,他总算知道顾晟要做什么,顾知泽又在等什么了:   他们都在等,等着揭穿他装傻的事情。   ——————   许幼薇换了一身衣服。   正巧这边临时住营都是一片混乱,人心惶惶,谁也没有心情注意到许幼薇换了一身衣服,春花也早就在这里等着她,一见面便是上下一阵打量,见许幼薇没事才放下心。   春花简单讲了一下自己知道的,刚刚发生的事。   刺杀和许谈瑶的事是重中之重,尤其是许谈瑶,春花说许谈瑶因为脚伤严重到需要找太医的地步了,但是太医们都在忙着皇上那边的事,勉强看在是未来皇子妃的份上分了两个人来看,却在见了许谈瑶后都直摇头。   说是脚伤严重,以后若是养不好就要落下点毛病了,皇子妃可不能是个跛子,因为这个,许夫人还在昏睡着的许谈瑶那边哭着呢。   再就是刺杀,春花也是听人说的,所以说的也是十分简略。   许幼薇啧了一声,虽然她也算是听完计划全过程的人,但是还是不怎么搞得清楚这些勾来斗去的戏码,思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脑子里还总是会莫名其妙跳出那个吻,她干脆不去想了。   现在回想起那件事,除了恶心,许幼薇还有些恍惚,好像经历那一切的不是她一样,产生不了什么实感,在顾知泽身边还好,离开了顾知泽,许幼薇心头压着的疲惫全部涌了上来。   她没有力气再去想那些,干脆就瘫在躺椅上抱着枕头会周公去了,反正现在哪里都是混乱的。   春花不敢打扰她,她知道的不多,但是看得出许幼薇这番受了不小的惊吓,她叹了口气,轻轻地将窗子给许幼薇关上了。   这一觉一直到了下午,春花来喊醒她,许幼薇才醒过来。这一觉,她竟然久违的做起梦来,但是都是些片段,很是混乱,她昏昏沉沉,也记不清自己都做了什么,醒过来时恍恍惚惚,总觉得心口痛,但是又不怎么说得上来。   梦里大半她都记不清,但是唯独一个片段许幼薇记住了,大概是一片朦胧的红色,桌子上放着雕刻着龙凤的喜烛,她一身红装,和之前吐血那个晚上做的梦一模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这次梦里总算有了人,虽然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和一句想不起来说了什么的话。   “春花,如果一个人总是梦到大婚场景,这说明什么?”许幼薇擦了擦额上的汗,看了看已经上了药不怎么痛,但是仍被包着的手。   春花替许幼薇梳理她睡乱了的发丝,笑道:“回娘子,那或许是想要嫁人了吧。”   许幼薇深吸了一口气,她摇摇头,眉头紧皱。不对,为什么总觉得不是这样,之前也做过这样奇怪的梦,但是上次明明还有许谈瑶和顾苓……总不可能是预知梦吧。   为什么隔一段时间就会这样,平常做梦也没有这样啊,难不成真的是思春才老是做这种梦吗?,她实在是想不出两次梦之间的关联,干脆发散思维胡思乱想起来。   她难道是仙女下凡来历劫了?所以过的日子才这么难以形容?   许幼薇这么想完,差点抬手给自己来个巴掌清醒一下,她都要脸红了,还好别人听不见她心里话,真是吹牛皮不打草稿,还仙女,是咸鱼仙女吗。   而且就算是仙女,也不能是历劫的好吧,这书一看就是普普通通宅斗文,要是往什么奇怪玄幻风跑她可顶不住。   外面雨已经完全停了,但是侍卫们脸色都不见轻松,一个个神色肃穆来回巡视,许幼薇瞧了眼,将目光收回来,伸了个懒腰问:“外面又发生什么了吗?”   春花停了一瞬,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娘子,五皇子被关押起来了。”   许幼薇一愣:“这么快?”   她倒是想过顾苓这次有麻烦了,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原书中无所不能的最后赢家竟然就要折在这一步了吗,许幼薇一时间竟然还有点不敢置信。   “是传出来的消息,皇帝不准,谁也没法靠近那帐子,只瞧着最后五皇子人被押着出来了,这次事情闹得不小,如今只能知道一个准确的就是,明日我们就该往回走了。”   因为刺客一事,谁也没心情再在这西郊待下去,许幼薇也是亦然,她倒不是同情顾苓,要是顾苓这么害她她还要搞什么大爱无疆,那才真是脑子有泡。   她只是觉得所有事似乎都已经在慢慢走向一个不可控的局面,许幼薇说不清那感觉,但现在思考的问题显然更为关键,也更加现实:下午睡了这么久,晚上怎么办,可恶,又要熬夜了吗。   下午,众人在一众侍卫里三层外三层护送下回到了别院休息,只等明日往回走,顾知泽晚上没来,许幼薇熬着夜实在没事做,把前世无意中看到的网络上的健身操都练了好几遍。   索性还有唯一值得高兴的地方,那就是晚上顾知泽人没来,但是遏制晕车的酸梅糖和一堆零食已经送了过来,甚至还传了口信,说是已经偷偷走后门,车厢都给她布置好了。   许幼薇感动的眼泪汪汪,连吃了四颗梅子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这次的猎行活动好在没给许幼薇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心里阴影,纵使她心中有说不出来的害怕,但是想想顾知泽,这些不怎么好的情绪就全都消失,又要往那个不符合科学规范不出格恋爱的亲亲上想了。   “啊啊啊啊啊啊别想了!快停下!”许幼薇对于当初留下那一点蜻蜓点水的触感早就没什么印象了,但是被顾知泽嘴唇碰过的地方就像是自己有了情绪,每每想到就要开始升温。   搞得她都要冒气了。   许幼薇崩溃地把脸埋进枕头里,恨恨用那只没事的手捶了几下被褥,又觉得缓解不了心情,又在床上滚了几圈。   ——————   烛光下。   顾知泽看着张医诠捏着胡须写回信,张医诠讪笑着道:“殿下,我那师兄来信,说是人已经快到京城,多则一月,少则半月。”   言下之意是他一刻也未得闲,紧紧催着自己师兄赶过来,绝没有什么偷懒的时候。   “我不想问这个,许幼薇她那蛊毒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影响到她?”   张医诠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提了起来,犹豫道:“影响身体那是一定的,不然许娘子也不会这……”   顾知泽打断他:“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张医诠的笔停下来,墨滴啪的一声打在纸上,毁了这封写了一半的信。   在寂静的沉默中,张医诠终于开了口:“殿下应该知道,我学医,对蛊毒并非精通,我知道的不多,不然也不会一直对殿下身上的‘噬心’没什么法子。”   顾知泽没有开口,他在等着张医诠继续。   张医诠将手上被墨迹污了的信纸放到一边,铺了张新的抄写起来,见顾知泽没反应,只好继续说道:   “我早就说过了,许娘子身上的毒和陛下不同,噬心是冲着陛下的命去的,但是许娘子的,更多像是从娘胎里继承过来的,这种毒最无迹可寻,有母体滋养,这毒传到许娘子身上的时候,一定已经产生了变化。”   “变化?”   “对,因为要传承,蛊毒势必要适应,种种原因之下,就会产生一些变化,或是于身体上,或是……于情感上。”   顾知泽彻彻底底不说话了。   许幼薇自己还不知道,身世的事情顾知泽已经派人去查探过许多次,但是都无疾而终,时间过去的太久了,时光荏苒,那片山早已缴清匪徒,山头都塌了,许幼薇的身世更不可能查得到。   如今只能确定,许幼薇的生母应当不是京城女子,也许会与已经避世不出的一些部落族群有关系,反正绝非常人。   张医诠顺了顺胡子,实在是耐不住这安静:“不过殿下也无须介怀,这毒带来的情感上的影响终究只能算是外力,若是娘子有心,这不会影响到什么的。” 第64章 困局 震惊,困局破解之法,竟然是……   顾知泽嗤笑了一声。   他看得出来,许幼薇离“有心”那一步可差的太远了,虽然他并不是急迫的需要在两个人之间寻找一个突破口,但切切实实,他已经无法只将许幼薇当成有趣的消遣来看待了。   如果说以前只是觉得好奇,现在早就远远超出了那一步,但顾知泽并不是个喜欢探究的人,不能放手,那就牢牢握在手里,这样,就没有旁的问题了。   许幼薇不是主动的人,她既然没有心,那他就要她有这个心。   “这件事皇上震怒,但是五皇子倘若有心翻盘,大约也不是不可以,这么多年,他私下接触的势力并不少。”   “有什么消息?”顾知泽问道。   顾苓意图掳走许幼薇这件事发生的根本,还在于顾知泽身上。是顾知泽的态度不够明确,在顾苓的心底,也意识不到这件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想的更多的,是想拿许幼薇太子妃这个人的身份去侮辱顾知泽。   太子妃只不过是个称号,就算这个位置上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但是顾苓败就败在,他没想到顾知泽会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追上来,而这对于顾知泽来说,暴露自己的在意,不是一件好事情。   张医诠:“皇后那边知道的更多些,遣了人来报,说是朝中已经有好几位平日里不站队的大臣急急去见过陛下了,所以,这件事暂且说不好,我们可要现在就插手?”   顾知泽表情平静,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无妨,动荡也不是一两日了,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都是谁,派人去监视着动向,一并处理。”   顾苓这件事触怒了皇帝,一时半会还出不来,但是这么多年他韬光养晦,除了刺杀一事,没有明面把柄在谁手里,事情处理得当,他还有机会翻盘,张医诠能想到这一层,顾苓也能,所以他定有后招在手。   “还有件事,殿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张医诠抬起头看着顾知泽,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   “讲。”   张医诠眉心紧皱:“殿下,您对许娘子的态度,是不是有些……”   因着算得上是顾知泽身边的老人,他也曾偷偷跟王猛开过铁树开花的玩笑,但心底总归是不怎么信的,只是不得不承认,从边境回来后的顾知泽,的确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从外人角度看,平和了许多,甚至可以谈得上是良善模样了。   他也不敢说的更多,只得这样试探着,紧盯着顾知泽,看他的反应。   “张医诠,你僭越了。”顾知泽淡声道,在昏暗的烛火下翻看手掌。他的指甲盖上,还余留之前由着许幼薇闹着玩涂上去的那一点浅色,这东西留不长久,已经褪的差不多,快要到没有的地步了。   空气冷了些,余留冷清的尾音,张医诠心里有了数,也就不再提,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情:   “殿下,最近除了那些,还收到了边境传来的信,说是……”   ——————   下过雨后,空气都带着通透的凉意,但好在阳光还算温暖,也说不上多冷。   顾知泽做事果然是十分有效的,启程时,分给许幼薇的马车外面看着平平无奇,内里四面用软垫铺的整齐,无论怎么躺都行,暗窗通风,小桌子抽屉里面,还装了好些零食。   只不过通风的暗窗她没什么心思去看,因为车外面满满当当围了一圈人,全是顾知泽的人,将原本被指派跟着许幼薇的,许府那些人都换了下来。   其中半数做侍女打扮,表面看上去看不出来什么,但手上厚厚的茧子和脸上生硬的表情,十分警惕,不允许他人靠近许幼薇马车,由春花管着,也不用许幼薇费心。   这些人和许幼薇一起回去,不过换了人难免突兀,已经提前遣人在许夫人那里知会过了,许府只会以为是皇后赏赐,没理由拒绝。   许幼薇瘫在软垫上,身上盖着小半截被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梅子,偶尔吸吸鼻子。春花挑开帘子,瞧见许幼薇的懒散模样,道:   “姑娘,先把药吃了吧。”   许幼薇见到春花,梅子一丢,蹭蹭地爬起来接过了药碗,倒不是她改了性子爱上喝药,只是这次事情虽然发生的突然,但春花没保护好许幼薇,自知有罪,自己去顾知泽那里领了罚。   对于春花来说,领罚是皮肉之苦,能继续呆在许幼薇身边,已经是大幸,但是对于许幼薇来说,就多少有那么一点变扭了。   虽然她现在想起这件事的前半截,就有点遭不住的想吐,但是春花也没什么错处,她去挨罚,许幼薇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这几次喝药的时候,她还是稍稍积极了些。   至于喝药,是因为许幼薇脆弱的小身板没遭得住这场雨,风寒入体了,通俗地讲,也就是感冒了。   下雨天被这样来来回回折腾,正常人都要经不住,更别说是许幼薇现在这种属豌豆的身子,所以没等到所谓的熬夜,当天傍晚许幼薇就被子一盖谁也不爱,发起了烧,直至上路烧也没完全退下。   但也不算特别严重,这种程度许幼薇已经习惯了,只要不是吐血这种级别往上的,她都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了。这么想想,万一以后再升升级,到了吐血也习以为常的时候,她在众人前面不改色擦掉嘴角的血,然后笑着说没关系……   想想就很恐怖啊!   病了倒有一个好处,就是脑子想不了太多事情,许幼薇现在只要一去想旁的事头就痛,这下有了顺理成章的借口,她有了底气:关于顾知泽的,就再拖拖,拖一下再想那些吧,顺其自然得了。   虽然路上依然是颠颠簸簸簸的,但是比起来时,已经要好上许多,这次车队整体的气氛可没有来时的那么轻快,沉重的连途中休息,都不见有人敢在外面晃动。   虽然事情发生的匆忙,纵使许多人还不明了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刺杀的时候许多人都在场,现在闹得这么严重,加上多人目睹五皇子被押着的样子,流言和风声早就传得到处都是了,唯一知道的就是这大概又是一件事关站队的问题,所以现在谁也不敢露头。   都想着等回去以后赶紧动用手头上的人脉关系,打听清楚,好决定下一步怎么做,毕竟刺杀不是小事,牵扯到皇子更是,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落得个掉脑袋的下场。   回到许府以后,风声像长了腿似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些或真或假的消息,皇帝从进了宫就再没出面过,甚至于这几日的早朝都停了,官员之间有门路的传消息,没门路的互相打听。   许幼薇这边,因为她的病,加上知道了顾知泽的态度,张医诠来的时间多了许多,恨不得一天来看三回,就怕她这娇弱的身子一个嘎嘣脆就没了。   顾苓至今还在蹲大牢,但只要人没死,肯定是有机会翻身的,张医诠说的含糊,许幼薇想了想,觉得这次的事八成也和许谈瑶脱不了关系,但是依照许谈瑶现在这情形,应该是救不了顾苓了。   许谈瑶现在是真的自顾不暇,她吃力不讨好,没办成事反倒搞砸了不说,腿伤之事因为拖的时间久了,早就没了知觉,人回来时都是抬着回院子的,虽然具体情况只有那几人知道,许夫人遮遮掩掩,但看其憔悴样子,就知道应该不是很好了。   古代不同于现代,若是在现代,这应当不算什么大事,但古代感冒都能死人,腿伤脚伤还是浸透了雨水的,不难猜发生了什么,所以很难说。许谈瑶那个院子封的严实,只能偶尔听到几声窃语,有了许谈瑶作对照,许幼薇一边唏嘘着,一边喝张医诠给她开的药抱病不出。   这下连见人都省了,赚到了。   ——————   大牢。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顾苓坐在唯一干燥的草堆上,他额头简单包着从衣摆上撕下来的布条,防止血迹渗出来,那是皇帝砸的,用了力气,他不得不躲,但是还是被打到了。   他借着昏暗的光举起手,掌心的碎片太久没取出来,已经随着止血裹进肉里,顾苓咬着牙将其拔了出来。   他现在已经没必要装傻了。   十几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纵然他已经一口咬死和刺客的事情无关,清醒也是因为被砸到了头部,但是皇帝信不信,才是这次事情的关键。   好在他这十几年也没有吃白饭,人脉关系铺垫做了许多,这件事虽然严重,但也不是没有绝地求生的办法,皇帝之心靠不住,要出去,还是要靠自己,这件事情一出,哪怕他再讨好,皇帝心里恐怕始终都会有个缝隙,所以倒不如直接开始谋事,他进来之前已经传了密信出去,现下只消在牢里等几日,应当就成了。   不过……顾苓想了想,还是拿定了主意。   许谈瑶是个没用的,虽然有救命之恩又知情识趣,但原本以为是个有脑子的,但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甚至叫人生厌,给个位置也就够了,比起大业,娶几个女人这种事,算不得什么。   自古关系稳固,靠的基本上都是联姻的心照不宣,所以顾苓想要获得帮助,以未来皇位身边人的位子作为许诺,最是稳妥,也最容易取信于人,毕竟到时候关系就算是更近一层了,临时反水也不太可能。   这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将装着饭菜的盘子放在地上,又极快地走远了,身上的钥匙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顾苓熟练的拿起筷子,在碗中拨弄了几下,将里面的纸条取出来,细细的看了几遍,注意到盘子边上还放了疗伤的药粉,心生警惕,他将药粉全部倒干净,用干草掩住,随后将空了的纸包放回盘中。   他完全没再去想许谈瑶,许幼薇也不知道自己感觉不对的源头其实是出于这里:原书中,许谈瑶和顾苓是惺惺相惜,从相爱相杀到扶持为伴,算得上是坎坷,但是现在事情一件又一件的出现偏差,顾苓没对许谈瑶产生多深的感情,许谈瑶也只当顾苓是向上爬的工具。   加上原书里许谈瑶是先在破劫的帮助下有了自己的一系列事业,才和顾苓相遇,所以面对问题,她说得上话,但是现在,她越是什么都没有,越是只能抓住顾苓。   所以,顾苓有恃无恐。 第65章 葡萄 有些葡萄,是真的酸啊   虽说是生了病,许幼薇暂且不需要见什么外人了,所以很多想要借机会从她这里打探消息的都没能成,但是也不可能真的与世隔绝,老夫人那里的几天一请安还是逃不掉的。虽然这项活动近来因为事情多,时间愈发拉的长了,但是只要许老夫人遣人来问候,那就不可避免的要走上一趟。   许幼薇的烧退下后,整个人都有点蔫蔫的,前段日子好不容易养出的那点肉也没了,为了防止再着凉,这几日她的衣服都往厚穿了几分,旁的倒是不怎么,就是有点闷得慌。   这次许幼薇院子的人几乎是大换血了,除开顾知泽的人就没剩下几个,个个都会武功,对待许幼薇也很好,简直要把她供起来一样,倒是搞得许幼薇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但凡许幼薇一出院子,她们就紧张的不行,放下手中活计也要围着许幼薇打转,远远地看着她去哪里,那样子,让许幼薇梦回现代,就好像是翻身体验了一把领导被列队欢迎的感觉。   “娘子,慢点走。”她正想着,忽然听到春花出声提醒道。   许幼薇哦了一声,脚步放慢了些,不过片刻,许夫人就出现了,在稍稍前面一点的那个拐角急匆匆地拐了过去,瞧样子似乎是想找人,时不时左右张望些什么。如果刚刚许幼薇走的快些,现在恐怕就要和许夫人撞面了,幸好春花察觉到了。   虽然就算是现在不碰面,一会也总归是要见到的,但是能少碰面就少碰面,现在碰到准没好事。许夫人之前对许谈瑶那么热切,其实原因也不难猜,许幼薇身子太弱,能活到几时尚且难说,而且自上次话说开后,许幼薇对她只剩下敬,纵使许夫人有心修补关系也于事无补。   再加上现在许幼薇已经成了太子妃,以后搞不好就是皇后,既然关系已经僵硬,那便不能再冷下去,所以许夫人也不敢再找许幼薇说什么,怕引起她的反感。   既然养女那里无望,许夫人只能把主意重新打回许谈瑶身上,相比较之下,虽然不是飞升,但是许谈瑶能从庄子回来还搭上五皇子,说明她有能力,运气也不错,但是五皇子又是个傻的,就算许谈瑶真能翻了天也无用,这样反倒好打亲情牌。   退一万步讲,打不了亲情牌也可以打利益牌,许谈瑶需要许家人的支持,她根本无从拒绝,更何况不管怎么说,许谈瑶也还是许夫人亲生,总归是血浓于水。   许谈瑶也知道,她需要许夫人,甚至是侯府的扶持,互相利用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次,五皇子下狱,许谈瑶脚伤的事情算是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关系,五皇子的事不消说就知道不是好事,许谈瑶虽院子封的严实,许幼薇也没什么兴趣打听她的状况,但是光看一个又一个大夫进进出出,就知道情况不妙。   许幼薇想,这次家庭妇女会议,许谈瑶可能是不会出来了。   等她掐着时间晃晃悠悠走到寿喜苑一看,果不其然,许谈瑶许娇婀都不在,大夫人许夫人和三夫人正在说话,许老夫人也照例坐着最上首,微微撑着头,空着的手里还转着珠子,身旁的嬷嬷正在为她打扇子,看到许幼薇,还投来了意味不明的目光。   瞧见许幼薇到了,在场几人面色各异。许夫人最先起身迎接,她本来憔悴的脸上硬是挤出来了几分笑容来:“幼幼,你来了。”   许幼薇行过礼坐了下来,大夫人仍然是以前的态度,简单询问了几句,亲近但是不过分热情,三夫人有些失魂落魄没多说什么,不过这也不光是对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徐娇婀的婚事没了着落,以后嫁不嫁的出去都难说,徐娇婀自己都发疯,心疼女儿的三夫人就更别说了。   许谈瑶没来是因为脚伤,这点所有人都知道,徐娇婀也没来,许老夫人现在正因为顾苓进了大牢的事头疼,心里烦得慌,所以提都没提这件事,她直接绕过了许娇婀,询问了几句许幼薇身体的事,许幼薇依着应了,许老夫人又肃着脸转向许夫人:   “许谈瑶的情况如何?”   五皇子那里,就算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入狱的事是被证实了的,许谈瑶的皇子妃身份瞬间尴尬起来,但总不可能这时候送她回庄子,于名声有碍不说,万一五皇子被放出来就坏事了,所以还要再看看,但如果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挽救不回来,那么许谈瑶也势必是要被放弃的。   许夫人笑容一滞,停顿了下才道:“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还是需要养一养才行的。”   那就是有大问题了。   许老夫人哪里听不出来,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叹什么,样子却有几分轻松的意味。所有人都没说话,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件又一件,所有人都忧愁,就连老夫人都没心情说教了,草草说完就打发她们离开了。   几人依次走出寿喜苑,许幼薇看着许夫人急急忙忙往许谈瑶的院子赶,春花瞧她的样子,还以为许幼薇是在不高兴许夫人此举,不由安慰她:“娘子莫气。”   “没事,走吧。”   许幼薇摇摇头,她并不生气,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但并不沉重,所以可能也算不得是什么坏事。   两人绕过了小路,与许夫人拉开了距离,渐行渐远。   ——————   许夫人到的时候,许谈瑶正在练习走路,她满头是汗,面色苍白且头发凌乱,看起来和往日大不相同。   本来那个程度的脚伤说到底其实还好,能治,但是可惜就可惜在当天是在皇帝遇刺之后,所有的太医都去了皇帝那里,许谈瑶的伤只草草包扎上就算完了,药都没开。   许夫人哭天喊地也没能给许谈瑶换来一个太医的诊治,许谈瑶甚至都是昏迷着上的马车,直到回到了府才开始急忙找大夫诊治。   可惜时间太晚了,十几个大夫,无一例外都是说这条腿保得住是保得住,但是以后走路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落下这么个毛病,日后生活上也多有不便。许夫人怎么能接受,女子重仪态,许谈瑶再怎么样也是她亲生女儿,以后竟然要做一个跛子,这是在打她的脸啊。   许谈瑶人骄傲,听后更是崩溃,尤其是在听了顾岺入狱的事后,她隐约能猜到是怎么了,但现在不是她考虑未来的时候,没有一个高官贵族家会愿意娶一个跛脚的女子,皇家更不行。   就算顾岺没了,她也还可以搭上别的线,但是脚若是跛了,那便是彻底输了。   顾岺怎么样她还顾不上,许谈瑶的脚伤好的很快,几天就可以下地了,但果真走起来一瘸一拐,十分明显,为了掩盖,她只得耐着痛苦每天坚持练习走路。   但这事不能被知道,所以许谈瑶封了院子,许幼薇知道的许谈瑶院子偶尔传出的痛呼哀嚎,也都是许谈瑶怒时,打骂下人所发出的。   ——————   等到许幼薇回自己院子,远看院子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站在院外时,感觉就有点不对,等走近看,整个院子都空了,人全在院外面,也不敢抬头看她。   她那扇朝着阳光的窗户十分显眼的大开着,露出个熟悉的靠着窗户的身影。   以前顾知泽来的不算频繁,白天许幼薇玩自己的,他也就是晚上才会来,许幼薇感觉自己像是个上晚班的驯兽员,现在好了,白天还加班,这么光明正大入侵她的院子,未免也太过分……   “进来。”   许幼薇本能应声:“诶,来了来了。”说完腿就自动往屋里迈,快跨过门槛去了她才觉得不对,等等,照现在发展来看,到底谁更像被驯服了啊。   有问题,不能细想。   但许幼薇还是乖乖走了进去,过了内室,就看到顾知泽躺在软榻上半倚着看什么。现在那里倒像是他的专属位置了,身下压着的靠垫向外的那一面还是许幼薇闲着没事绣的,她按照自己喜好绣了只颇具现代萌态的小兔子,虽然针脚粗糙图案还绣的歪歪扭扭,但毕竟是自己绣的她也不嫌弃,谁会想到被顾知泽看上了,反倒成了他的专属靠枕。   顾知泽头都没抬,他正在看这几天张医诠给许幼薇写的药方和一些杂七杂八需要注意的事,厚厚几页纸,许幼薇自己也看过,但是看几句就觉得头大,只好放弃,将其随手放在桌子上了,没想到会被顾知泽捡起来看。   许幼薇向前走了几步,瞧见桌子上放着一碗洗好的葡萄,自从张医诠开始接手许幼薇开始,他就严禁许幼薇喝药吃糖和果脯了,所以许幼薇的生活就多了一样事做:每天吃点水果。   看样子今天就是葡萄了。许幼薇顺手捏起一粒往嘴里一放,刚咬了一口,脚下步子就是一顿,她被酸的不自觉抖了抖,许幼薇勉强稳住了表情,看到顾知泽还是看医书的安稳样子,于是拿起一粒葡萄到顾知泽面前,递过去:   “哇,这个好甜,你尝尝。”   她尽力装出一副这葡萄好甜的样子,通常顾知泽也不会拒绝这种投喂,虽然顾知泽不喜欢吃甜的,但偶尔也会吃几块许幼薇很喜欢吃的,虽然只是尝尝,但是好歹也是吃了。   顾知泽眼睛一瞟,眉毛微微挑起了几分,他将医书拿开了一些,微微靠近了点许幼薇,看样子是要吃葡萄的样子,许幼薇见要得逞,赶紧往前,整个身子都斜过去,半个膝盖都搭上了软榻,恨不得就直接把葡萄喂到顾知泽嘴里酸他一下。   “啊——”   顾知泽快准狠地将递过来的葡萄直接塞回到了许幼薇的口中,许幼薇猝不及防,被酸的倒退好几步,眉头都拧巴到一块去了。   麻德,好酸,这个比刚刚那个还酸。   她干脆顺势瘫倒在地上,揪着自己的衣服,眨巴眨巴眼睛,被酸出来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加上还包扎着的手,看上去真有几分可怜样子,许幼薇凄凄惨惨地摇摇头:“终究是错付了啊!”   她穿的多,所以瘫在地上不冷也不疼,顾知泽哼笑了一声,他体会不到某嬛传的精髓,因而十分无情:“你若是去唱戏,这般豁的出去倒是个好苗子,至少吃得上饭。”   “哼。”许幼薇也不爬起来,默默把葡萄嚼完了,所幸酸完了也有点甜味,她勉强吃得下去,咽了果肉,把籽存在腮帮子里,她想要趁顾知泽不注意时再吐出来,毕竟还是要形象的,她是不可能当着顾知泽那个狗男人的面吐葡萄籽的。   但是不吐籽就很难受,顾知泽瞧她在地上扭来扭去的样子,皱了眉:   “起来。” 第66章 演技 她希望,能投顾知泽出道……   许幼薇敷衍地拍了拍衣裙,含着几粒籽慢腾腾地爬上了床,轻轻一滚就躺到了床中间去,那是太阳晒着的最暖和的那一块,她蹭着软软的被褥,觉得有几分热意,干脆把穿在最外的两件大衫脱了。   这种举动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尤其是规矩严的世家,但是反正四下无人,唯一的观众顾知泽都不在乎,许幼薇就更不可能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了,她对在顾知泽面前吐不吐籽的事看得很严重,但是脱不脱衣……可能是习惯了,她真没想起来这个其实比吐籽的事要严重多了。   顾知泽仍然在看那沓纸,许幼薇闲着无聊,从床头的小抽屉里扒拉出自己的首饰盒子,她有好些天没数过这些了,满满一大盒,许幼薇都有些要拿不住了,但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她还有许多,数都快数不过来了。   虽然许夫人以前那些代表宠爱的私房补贴停了,但是现在的富婆许幼薇根本不缺钱,有私库不说,还有许多挣着钱的铺子,这盒子里好些个首饰也是铺子送过来的。   当然也包括宁微阁,那条裙子早早就被管事送了来,听说现在也已经走上了经营路子,经营情况很不错,算得上目前京中热销品牌了。许幼薇扣着簪子上的珠子发呆,其实穿书以后,虽说糟心事很多,但是似乎过的还可以,所谓的劫难也多少次都让她逃过了,生活水平直奔小康。   许幼薇手摸着首饰盒子,循着空气中那些微妙的香甜味道侧过头,顾知泽还在看医书,他手指翻动纸页的速度不慢,那薄薄的一沓基本上已经要看完了。   不谈性子,顾知泽长的太有先天优势了,以往晚上昏昏暗暗,许幼薇都时常要叹两句美色惑人,白天看就更可怕了,眉眼如画,生的恰到好处,他光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翻书,就已经是一个加亮的大型发光物,很难让人不往他所在的方向看。   脸真好看啊,眼睛也很好看,就连嘴唇也都是软……等等,她在想什么!   许是察觉到了目光,顾知泽略抬头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许幼薇慌忙翻了个身,她觉得自己也变得奇怪了,明明以前和顾知泽在一块的时候更亲密的也有,甚至就在刚刚,她还都能坦然在顾知泽面前脱衣服,现在怎么只是想到了嘴唇就!就!   啊啊啊啊许幼薇你出息一点!   真是美色害人,为了冷静下来,许幼薇试图想点别的分散注意力,目前困扰她的也就剩那点支离破碎的剧情了,虽然现在说已经离原剧情十万八千里了,但是这个世界都是以书为背景的,保不齐还有什么剧情之力强行扭转的。   就比如顾知泽,表面看起来除了脸白了点好像没什么了,但是原书里,再过……许幼薇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她又猛地转回来,面朝顾知泽急切问道:“你现在,我是说身体还好吗?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顾知泽不会在原书的时间线突然的死掉吧?   许幼薇会这么想也难怪,虽然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但是从大方向上看,和书里写的其实没什么区别——顾知泽身中蛊毒,皇帝赐了婚给许幼薇和许谈瑶。这两件事没有根本上的改变,那么时间再往后点,就要到皇帝身体不好,换婚,再不就是……   顾知泽一怔,他手指微点了点下巴,看着有些紧张的许幼薇,若有所思,慢慢应了一声:“尚可。”   许幼薇被看的有点慌张,她害怕被顾知泽发现自己此刻的不寻常,身子往后缩了缩,看东看西,就是不肯再多看顾知泽一眼。许幼薇心里乱糟糟的,甚至不合时宜的隐约痛起来,不过转瞬即逝,她只以为是出了幻觉。两人都不说话,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许幼薇还在犹豫要说什么,忽然听到背后一阵压抑但并不算小声的咳嗽,她转回去一看,顾知泽白着脸,掩着唇咳个不停。   “你你你,你这是怎么了?”许幼薇急急忙忙爬起来,她慌了神,顾知泽从来没这样过,甚至永远是一副站在她身前就可以挡得住所有的形象,这让许幼薇都忘了他是身中蛊毒,几乎要死的人了。   顾知泽捂着胸口咳完,抿了抿嘴唇,许幼薇眼尖的从中看到一抹红色,但那很快被顾知泽擦掉了,许是力不从心,他身子有些晃,像是撑不住了一般往旁边倒。   许幼薇顾不上别的,赶紧过去扶住他,顾知泽十分顺从地靠到了她的身上,他脸色苍白,黑色的碎发乖乖的搭在眼睫上,看起来虚弱极了。许幼薇将他扶上自己的床,因为顾知泽顺着她的力气,所以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把人带到自己床上,糊里糊涂之间,顾知泽已经坐在了床上。   “你要不要喝点水?你最近吃过药了吗?”   顾知泽摇了摇头,他喘息着,胸膛微微起伏,许幼薇抛开脑子里关于怎么这么突然的想法,紧张的想到,张医诠最近都是往她这边跑的,莫不是因为这样,顾知泽身体出了问题但是张医诠没发现吧?   许幼薇脸一白,她刚刚还在思索书中结局,没想到顾知泽身体状况会恶化的这样突然,难道真的是剧情不可逆转,那他岂不是就这样死去?   许幼薇有点想不下去了,她紧皱着眉头:“我去让人找张医诠过来,你先忍一下。”   “不必了,咳咳……我没事。”顾知泽拉住了衣服都没穿好的许幼薇,“我还有话与你说。”许幼薇十分担心,但还是压住了,在顾知泽身旁坐下来,自觉靠过去了点,给他当靠垫。   “最近若是听到什么消息,都不必理会,等我处理。”   许幼薇点了点头,顾知泽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些的,看来是顾苓那边有什么新动静,她现在厌恶顾苓厌恶的不得了,赶紧点了点头。紧接着,许幼薇想到另外一个人:“那需要盯着许谈瑶吗?”   “许谈瑶?”顾知泽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语速稍稍快了些:“上次的事情也有她的参与,只让她跛脚可太轻松了。”许谈瑶虽然中了毒药,活期不定,但只让她这样死可就太轻松了,顾苓那边已经有了放弃她的打算,所以他已经安排好,只待时机,就将许谈瑶这份礼物送回顾苓身边,让他们狗咬狗去。   许幼薇抿着唇点点头,还没点完就听到顾知泽继续道:“不过,她终究是个祸害,你离她远一点。”   他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厌恶,带着几分谁谁家孩子是个坏的你别和她一起玩的意思,许幼薇连连应声,顾苓许谈瑶,这一对都没藏着什么好心思,她全都讨厌。   “这块玉佩给你。”顾知泽手摊开,露出手心躺着的一块不大的圆润白玉,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纹路和动物,用玄黑色编结系着。   许幼薇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才发现上面刻的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动物,瞧着有几分像老虎,具体是什么许幼薇说不上来,但她知道这块玉佩应该很贵,雕工就已经是栩栩如生,更不要说玉石触手升温,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许幼薇有点茫然:“这是什么?”   “我不在时,你若是遇到事情,拿着这个去找张医诠,他会知道该怎么做。”顾知泽嘴唇上还留着点血色,他声音淡淡,像是在说天气很好。   “不在?”许幼薇敏感的抓住话中的关键字,她拽住顾知泽冰凉的手,急急追问:“你要去哪里?”   顾知泽别过了头,眼睫低垂,避重就轻道:“没事,你只需记着玉佩的事,就算我再回不来……也无妨的。”   “什么啊!你先说你要去哪里啊?”   她现在都要对“不在”这个词过敏了,旁人也就算了,顾知泽现在这么个身体,他能去哪里啊,刚刚还咳到吐血了,这什么在不在的,要去哪里啊,许幼薇急得要冒泡了。   “边境。”   许幼薇呆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对啊,如果没有蛊毒这件事,顾知泽本来就不会在这种时候回京,这次他回来匆忙,边境那边肯定是没处理好,现在他又不像原著中那样中了蛊毒性命垂危到不能起身的状态,肯定是要去边境的。   可是这不还是要死吗,顾知泽现在这身体哪里经得住折腾啊。   许幼薇眉头皱起来:“一定要去吗?”   离大婚时间不远了,顾知泽这时候去边境,不是就离原书里的结局越来越近了吗,身体是一方面,就算好运全程都不发作,谁又能知道这路上会不会出现意外啊。   他们之间蛊毒相克,要不然她给顾知泽放点血带着?还是说再劝劝让他暂时不要回去的好啊,可是说了顾知泽也不会信啊。   许幼薇急的咬起了手指甲,她正在想办法,完全没注意要顾知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抬了头,没有再靠着她了。顾知泽看了又看,忽然出声:“许幼薇,你在担心。”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许幼薇一惊。   顾知泽嘴角微弯,眼睛紧盯着许幼薇,声音沉沉,平静得不像话。许幼薇被吓了一大跳,脸上温度升高了许多,她恼怒起来:“什么啊,你在骗我吗?”许幼薇推开顾知泽,转身就是一个乾坤大挪移,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顾知泽此刻也不拦,他顺着许幼薇的力道往后一倚,十分坦然:“不是。”   听到否认,许幼薇伸手模了摸刚刚顾知泽给的玉佩,她开始给自己洗脑,不会的,顾知泽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吃饱了撑的,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和她开玩笑吧?   “顾知泽,要不然我陪……”许幼薇沉默了片刻,看看自己手心的玉佩,刚开口,又犹豫着停了下来。   顾知泽还在看她。   算了吧,要做什么其实不缺她啊。许幼薇心里的麻线团打了个一个又一个死结,她待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来,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就是本能地要离开这片地方。   她的预感是对的,本来坐的不算近的顾知泽向前一捞,极快地拽住了许幼薇的手腕,强硬地迫使她转回来,紧盯着许幼薇的眼睛,开口道:“继续说。”   顾知泽现在半分先前的虚弱感也没有了,此刻的他看起来极有侵略性,嘴唇上没有擦干净的那抹艳色更是惑人,晃得许幼薇说不出话。   她憋着气想要挣脱开,但是显然顾知泽的力气更大,将她直接扯了回来。许幼薇踉跄了一下,而后倒坐在床上,她自暴自弃,干脆顺势躺下,用剩下一只能活动的手捂住脸,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   这就是不积极不合作的态度了。   顾知泽完全不意外,他侧身躺下来,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看着许幼薇,手松开了许幼薇的手腕,转而捏住她的耳朵揉了揉,声音低沉,轻的像是诱哄:“幼幼,一起去吧。”   “我不去!”许幼薇被捏的不自觉抖了一下,她双手捂住脸,往旁边骨碌碌地一滚,想要就这样逃开,被无情的顾知泽摁住腰又给转了回来。   武力完全镇压了逃避,许幼薇感觉自己耳朵都要热起来了,没有办法,她紧闭着眼睛,豁出去了大声道:“顾知泽你是猪!”   许幼薇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狗屁蛊毒复发,什么顾苓最近有新计划,什么许谈瑶,感情他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是因为顾知泽根本没打算让她留在京城——他一开始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带自己去边境了。   还玉佩,还不在,还装病,感情都是骗人的,顾知泽不要脸!   许幼薇又气又羞。 第67章 玉佩 急,在线等恋爱   顾知泽离开许久,许幼薇都还是有点缓不过来,她呆坐着一杯水接一杯的喝,试图冲掉脑子那点奇奇怪怪的粉红泡泡。   春花推开门,将药碗端了进来,看到许幼薇的呆滞模样,惊道:“娘子,你脸怎么这样红,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她不说还倒罢了,一说许幼薇才察觉出心脏口隐隐约约的抽痛,刚刚一直和顾知泽闹,她根本没感觉到,现在安静了,才觉出心脏跳的好像的确有点快了。   “我没事。”痛意始终是隐隐约约的,但也不至于让人哀嚎,许幼薇接过药碗,闭着眼一口气喝了干净,药到病除,喝完后心口那点痛意就消失的几乎不见了。   许幼薇长长叹了一口气,顾知泽以前有病又爱生气的时候她顶不住,现在和颜悦色了,她还是顶不住,想到刚刚自己的狼狈样子,许幼薇脸上温度就明显开始回升。   她摇摇头,想起顾知泽说的,问道:“外面有什么消息吗?”   “娘子您已经知道了?”春花有些诧异,把自己在外面听到的说给许幼薇听:“奴婢刚刚出府去,看到街上人心惶惶,打听了一下,据说是因为这几天晚上许多地方都出现了鬼火,甚至活活烧死了一人,百姓都说是什么神仙降罚,影响很大,已经报到官府了。”   鬼火?许幼薇摸了摸下巴,如果真是那种鬼火的话,那么这题她会啊,她懂得不多,但是十万个为什么还是看过的,按照现代科学其实很好解释,鬼火就是磷火,磷的燃点很低,尤其现在还是夏天,温度稍稍高一点就容易燃烧起来。   但是结合一下顾知泽说的,事情又发生的这么突然,加上还烧死了人,那么这事多半不简单,肯定是人为搞的幺蛾子没跑了。   许幼薇想起原书剧情,心里头觉得有些发毛,她勾勾手,悄声问靠近了的春花:“那么,宫里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春花凝色,道:“具体的不太清楚,但宫中似乎也出现了些怪事,司天监已经奉旨入宫,除此之外,倒也也没什么了,难道您是说……”   果然,那就没错了。   许幼薇点点头。迷信这个东西,在现代还好,在古代简直就是无往不利的大杀器,虽然是宫斗剧本用烂了的东西,但效果绝对是一等一的,顾苓现在被皇帝厌弃,想要翻身,也只能靠鬼神之力了。   “那奴婢是否要去告知殿下?”许幼薇点点头,又摆了摆手,说肯定是要说的,只不过先前顾知泽既然那样和她说,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这些宫斗就让他们去吧,她这个宅斗都没搞明白的,还是不掺和这种事情了。   “咚咚咚——”   门外有人轻轻地敲门,春花打开门,面前人有几分眼熟,只见她微微低头,露出脖子上的黑色印记,是顾知泽派来的人。这个身着侍女服侍的女子将手中托盘交到春花手中,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行过礼后低着头在门外等候。   春花了然,回头将东西端到桌子上给许幼薇,那是个不大不小的包裹,最上面放着一封未署名的信,现在的许幼薇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是谁写的,她将信拂开,径直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堆瓶瓶罐罐,还有一块用黑布裹着的皮质的东西。   “娘子,门外的是新来伺候的婢女,名唤月凉,可要叫她进来。”   许幼薇也没搞明白这堆东西是什么,点了点头:“嗯。”那个名叫月凉的侍女闻言,低着头跨进屋子,春花顺势关上了门。   等她走近,许幼薇本能的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月凉行过一礼后开了口:“娘子。”   这一开口吓到了春花和许幼薇,无他,月凉的声音和许幼薇的太像了,除了语气不大相同,其余的简直是一模一样。看着两个人都呆住了,月凉停了停,才接着用另一种声音说下去:“奴婢是殿下派来,以待伪装成娘子的样子代替您留在府上,避免被其他人发现的。”   许幼薇:哦豁。   这下她百分之一百万的确定,顾知泽绝非临时起意,看来是来她这里之前就打定主意了,扮弱也是为了骗她自己说想要同去的话,瞧瞧,这连替身都准备好了,她摸摸顾知泽给她挂在腰间的白玉玉佩,忽然有点不明白了。   那这玉佩又是做什么的呢?   不过现在她也没什么心思去细想,只听见月凉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易容道具,娘子也不能以这个样子去边境,所以到时候我会给娘子易容成别的样子,以便娘子出行。”   这就很刺激了。   春花倒是有些忧虑,她站到许幼薇身旁,面对着月凉,道:“且不说远赴边境路途难熬,娘子的日常起居吃药由谁照料呢?”   许幼薇严肃开口:“请不要特意强调‘吃药’这个词。”   “是,娘子。”春花感到十分抱歉,然后继续看向月凉,许幼薇左看右看,最后也看向了月凉。   月凉十分镇定,轻声道:“姑娘,殿下的意思是您也同去,由您照料娘子,而且易容之法需要每日晚间洗干净,晨起重新上妆,所以这段时间,将由奴婢教授春花姑娘简单的易容之法,保证来日娘子的日常出行。”   许幼薇这下明白了,这不就和在现代时的化妆一个样子嘛,不能带妆睡觉,晚上卸妆早上化妆。   春花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那……殿下有说我要易容成什么样子吗?”许幼薇诚恳发问。   月凉:“未曾,殿下的意思是依娘子的意思。”   诶唷,这个好啊。许幼薇忽然笑起来,她抬头看了看春花,声音颇有几分不怀好意:“春花啊,你介意扮成男子吗?”   春花摇摇头:“娘子是想扮成男子吗?”   “嗯,这件事先瞒着,谁也不说。”许幼薇晃晃脑袋,这个世道很难说,虽然安宁,但也绝非太平盛世,扮成男子在外会更好一点,而且,她也想吓一吓顾知泽。   总不能一直是顾知泽欺负她吧。   春花和月凉相互对视了一眼,向彼此点了点头,月凉接过易容的包裹,开始简单的告诉春花每一样的用途,许幼薇则转向另一边,默默将之前撇到旁边的信封拿了起来。   她抽出信纸,上面只写着短短几行字和一张被折起来的小纸,奇异的是,竟然不是顾知泽写的,字一板一眼,看起来像是抄写,但还有好几处错字被划去了,是王猛写的,前面大意是京中动荡,顾苓绝不可能善罢甘休,边境也多有事宜,需要去一趟。   这就算是解释了,但前面还规规矩矩,后面的话越写,就越有点变了味道,虽然看着还是义正言辞,但怎么看都是暗指顾知泽不放心留她在京城中,所以要带着她一起,而且平常在太子府基本上不睡觉,有空就要往侯府跑之类的,像极了小报告。   许幼薇脸上又开始有点回温,她打开那一张小纸,这字迹许幼薇认得,是顾知泽的,纸张是被撕下来的,虽然平整,但不难看出应该是什么书文写废了撕下来的,上面只写了两字——   幼幼。   好了,许幼薇的脸彻底红了。   她也搞不太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但就是忽然不生气了,甚至细品,还有点难以言说的羞窘,许幼薇做贼一般将那张小纸条攥在手心里,趁着春花和月凉都没注意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悄悄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她刚想喝口茶平复一下心情,突然心口剧痛,许幼薇捂着胸口,额上冒出冷汗,她甚至尝到了自己嘴里的一点血腥味,惊疑不定。   如果说一开始总心口痛她没放在心上,那最近越来越频繁的疼痛就有点不同寻常了,她细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每一次她和顾知泽相处之后……之前在林子里顾知泽亲她是这样,来见她也是这样,刚刚也是。   难道这身体还有什么“一谈恋爱就要死”的问题吗?!   许幼薇喝了口茶水把血腥气压了下去,果然,疼痛来得快,消失的也很快,在她不再去想顾知泽的时候,就消失殆尽了,简直像是错觉一样。   许幼薇咬了咬牙,这要怎么和张医诠说,怎么和顾知泽说啊,而且,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难不成是因为她身体里的那个不知名的幺蛾子精蛊毒吗?   但不是这个的话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但是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不知道怎么的,许幼薇心底隐隐约约有些预感,这件事,她应该很快就能弄清楚了。   ——————   待到月凉简单教了春花一遍后,已经是天黑了。   顾知泽这几天不会再来,要去边境的事情不算小,虽然顾知泽不得皇帝待见,所以这个步骤可以无限简化,但一些事还是要做的。   至于许幼薇怎么和他一起走,据月凉说,这几天春花学会后,她们寻个出行的借口去城郊的客栈,那是在顾知泽名下的,到时候在那里易容交换了身份后,月凉装作许幼薇回去,她们待在客栈等候就是。   连怎么走都提前给许幼薇想好了,完全不需要她再做什么,许幼薇本来还觉得有点好笑,但是想到自己心痛的事,就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她沉默地趴在桌子上看着春花送走月凉,有点闷闷不乐。   春花注意到许幼薇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内因,但有心安慰,她眼尖的觑到许幼薇腰间那块一看就知道不是女子款式的玉佩,明白了几分,开口道:   “娘子。”   许幼薇转过头,她仍然趴着,只以眼神回应,眼睛在烛光下晃着光,亮晶晶的。   春花笑着道:“娘子可还记得,之前问奴婢若是时常梦到大婚如何的事吗?”   许幼薇不解,点了点头,下巴磕在桌子上。   “那件事奴婢的确不知道含义,但奴婢知晓另一件事,”她这样说着,越退越远,几步走到了门口处,声音诚恳,又带着点笑:“娘子可知,男子赠予女子玉佩的含义?”   烛光悠悠,许幼薇似懂非懂,她下意识摸着自己腰间那块,出声询问:“是何意?”   “是思慕之意,金玉良缘,娘子可要珍惜才是。”说完,趁着许幼薇还懵着,春花捂嘴笑着,快步走了出去,走出去后还十分贴心地给她关上了房门,许幼薇还在摸着那块玉佩,被关门声惊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   我敲?她说什么?什么!   她突然觉得手心里的玉佩好特么烫手,这该怎么办,急,在线等啊。 第68章 出发 这位女配,请查收远离是非剧本……   傍晚,天将将黑下来了,暖橙色的大片夕阳急速退去,只偶尔留下一两声鸦雀的叫声。顾知泽脚步不急不缓,他走到宫门,已在等着的宫女瞧见他,急急地从一旁赶上前来,刚出了声,抬眼看见顾知泽的正脸,又吓了一跳,行了个大礼后才怯怯的说道:   “殿,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顾知泽没有说话,他额上有一道伤口,看起来应当是被什么锐利的物品划破了,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血沿着眼角淌下来,染红了眉梢,加上顾知泽苍白的面庞,微红的眼睛,看起来简直如同鬼魅一般渗人。   王猛是武将,脾气粗暴礼仪不怎么好,所以没有随着面圣,而是留在外面候着,此刻见那个宫女被吓的厉害,只好上前一步接话:“你先退下吧。”   那宫女如恐不及,连连点头:“是,是。”   接下了烫手的活计,王猛看着顾知泽的冷脸,心里知道这是又打了架出来的,心知顾知泽此刻心情不佳,但又不得不开口:“殿下,您额头上的伤可要现在处理一下?”   顾知泽觑他一眼:“不必。”   还好,语气尚可,不是最糟糕的情况,王猛小心地看了看顾知泽的脸色,试探着出声询问:“殿下,那我们可要现在去皇后娘娘那里?”   “去。”   顾知泽面色冷然,径直转了身朝皇后宫中走去,王猛跟在他身后悄悄擦了擦额上的汗,又忍不住在寒风中默念起许幼薇的名字来。   许娘子,您快点嫁进来吧,这风也太冷了点,受不住啊。   —   这个季节的天总是黑的很快,两人走到皇后殿中时,皇后殿中已点起了灯,明亮的灯光下,皇后坐在上首喝着茶,显然是等了好一会。   “参见皇后娘娘。”   “坐吧。”皇后放下茶杯,待看到顾知泽额上的血迹,眉头一皱,转过了头示意身旁宫女过去处理,“你头上这是怎么了?”   顾知泽避而不答,问道:“何事?”   一离开了消防员,顾知泽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先前对着许幼薇的那一点笑更是完全看不见了,尤其是现在,能一两个字说清楚的便绝不多说,眉心微蹙,看起来颇具冷意。   皇后闻言,知道是不需要自己管的意思了,她伸手拦住了想要往前去的宫女,身子朝后倚了倚,话也说的简洁了些:“这几日便要走?”   “嗯。”   虽说两个人算是一条船上的,但是顾知泽这个人有时候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皇后不解,还是忍不住劝阻:“如今五皇子一事还没个说法,但皇帝生病的事宫里还有哪个人不知道,淑妃和二皇子早已眼巴巴的去侍疾了,眼看着的大好机会,怎么要在这个时候去边境?”   顾知泽不语,抬眼看向皇后。   皇后看到他额上伤口,顿时哑然,虽然还是一肚子话要说,但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于是憋着气道:“行吧行吧,你去吧,太子妃那边,本宫会替你照料着的。”   顾知泽起身行礼:“儿臣告退。”王猛紧随其后,行过礼跟在顾知泽身后退出去了。   皇后看着两个人走远,心绪难平,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她招招手,唤来心腹宫女:“去,派几个人盯住侯府,尤其是许二娘子。”   “娘娘何必忧虑,”蓝衣走上前了些,替皇后倒满了茶:“殿下是有主意的,应当是有应对之策的。”   “越这样本宫才越不安,他不受控制,相处多年也无多余情分,日后就算他能继承大统……”   皇后未说完全,就被蓝衣制止了:“娘娘,慎言。”   “罢了,毕竟非我亲生,到底是养不熟的,哼。”皇后懒得再想,干脆任由顾知泽去了。   另一边,走出大殿的王猛靠近了些顾知泽,悄声道:“殿下,皇后娘娘……”   刚刚的话看着有几分亲切,但其实庇护也就意味着人情,更是一种制约,皇后这是在防着顾知泽了。   “没什么所谓。”顾知泽淡声道。   即使没有这些,皇后也永远不可能完全信任顾知泽,顾知泽亦然,他们是一样的,所以现下的只合作不谈其他的关系已经是最好的了。   王猛惊诧,原来顾知泽早就想到了这里,依照目前情况,未来京中局势将十分杂乱,所以与其派人保护,干脆打破常规,直接带着许幼薇同行,反倒可能才是最佳的解决方法。   两人同行,王猛开始思索该怎么给许幼薇送礼拉近关系了。   ——————   牢中。   高悬而狭窄的小窗以铁栏杆牢牢封住,被分割的小片天空辩不出颜色,更添几分阴暗。   顾苓躺在干草垛上蜷缩着,他在牢里不合时宜的发起了烧,虽然意识还是清醒的,但头痛的厉害,身体也有些不受控制,这让他十分烦躁。   这间牢房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好了,只因为他尚且是个皇子身份才有资格一个人住,但刺杀罪名大,即使皇帝没表态,也没人敢真的接近他,所以处境不算差,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等了许多天,顾苓的伤口因为没来得及处理,而随着饭菜送过来的药他不敢用,所以伤口渐渐化起脓来,即便是现在治好,恐怕也要留下永远的残疾了。   但自古以来,都没有哪个帝王是身有残疾的,太子这个位置更是,是明令禁止身体有残疾者的坐上这个位子的,历来如此。   顾苓越是发烧,他就越是清楚这件事,但无可奈何,他躺了许多天,除了每天传来的那一点消息,再无其他,这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既然寻常的路再走不得,那么登上皇位的办法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他原本筹谋的其实也不是这样。   应该是顾知泽身中蛊毒死去,诬陷顾晟下毒,再装神弄鬼一番,等到民间传出天神降罚的传言时,皇帝势必要请司天监入宫卜算,那司天监早就投靠了他,所以只会说不日有神光降世,福泽万民。   到时候他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装作被神明赐福,神志恢复成常人,皇帝就算一开始不喜他从前痴傻身份,民意也会向着他,那么皇位也是迟早的事。   但是现在,顾知泽没死,顾晟还在,这法子要大打折扣了,为了能出牢房,他只能现在就把这一招付诸现实,但碍于前面刺杀事件,现在这样子做,发挥的效果定不如之前设想的百分之一,但也再无办法可逆转。   狱卒沉默着送来饭菜,看也不看顾苓,放下托盘后就径直离开了。   顾苓咬着牙,强撑着一点点地爬过去,左手颤抖着从米饭碗中挖出纸条,看完后艰难地塞进嘴里,而后嚼碎咽了下去。   有两个好消息,一是现在发生的事情都在朝着他想的方向发展,没有任何意外变动,这就意味着距离他出去的时间也不远了。二是由在宫中侍疾的司天监探知的,顾知泽已经上书要回边境去了。   那么就更没人会拦着自己了。   想到这里,顾苓终于有了点欣喜的力气,他清楚现在身处牢房得不到救治,但只要身体撑得过去,就还是有机会,于是顾苓开始艰难地吃起托盘里那些早就冷了的饭菜。   没关系的,他已经忍了许多年,不差这些,等到登基后……他定要所有欺辱过他的都付出代价。   ——————   五六日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   许幼薇早早见过了许夫人,说是要上街采买些东西。她不常提出这种要求,许夫人也有意填补两人破损的关系,不仅同意了,还表示乐意同行,被许幼薇婉拒了也不怎么懊恼,只提前给她准备好了马车。   这几天,不光是春花在学易容术,月凉也在学许幼薇的行迹。   毕竟人与人之间,许多小细节是骗不了人的,即使月凉易容术十分了得,也难保有人会因为一些细节看出什么来,所以这几天她几乎是全天都跟随着许幼薇,学习她的一举一动。   好在许幼薇活动少,又不怎么喜欢出门,所以并不难学。春花经过紧急培训,也稍稍学会了简单的易容之法,几人私下里也试着换了一次,由月凉装成许幼薇前去给老夫人请安,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顾知泽这几天也没再来,有事情要处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估计也是想留给许幼薇一点冷静的时间。许幼薇就像是缩头的蜗牛,一旦吓的厉害了,就会躲在壳子里不出去,他不喜欢那样。   只不过现在的问题可不止是蜗牛的,和她的壳子也有些关系,蜗牛无奈做不了主,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前几日下了场小雨,今日天气尚好,空气也是难得的清新。   顾晟本来在侍疾,听说顾知泽要走,赶紧钻了空子出来,假意说是要送行,但与许多官员在城门口等了许久,都不见顾知泽,早就有些恼了。   好不容易等来顾知泽,身后几个官员还未行完礼,便被顾晟不耐的打断了:“皇兄。”他往前了一步,刚扯出笑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顾知泽拉住缰绳往旁边侧了一下,离他远了一些。   顾晟再不好意思跟上前,皮笑肉不笑刺道:“皇兄的马可真是活泼。”   顾知泽摸了摸马鬓,抬眼都懒得,声音凉凉:“如何?”   眼看着周围人都在,顾晟知道自己不能这个时候发脾气,顾知泽不要好名声是无所谓,他还不行。   于是顾晟压低了声音,咬着牙说道:“皇兄,祝您一路顺风。”回应他的,是顾知泽的背影和马蹄声。   顾晟脸彻底阴了下来,他暗暗啐了一口,不平地转过了身。   顾知泽一路快马出了城门,李二见此低气压场景,不敢说话,但眼看着小队越走越偏,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殿下,这路是不是不对啊?,而且我们上路怎么还带个空马车啊?”   李二还想说话,被后面赶过来的王猛一把拖住,他被捂住了嘴,王猛讪笑着对顾知泽说道:“殿下,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许娘子应当等着呢。”   张医诠不会骑马,他坐在空马车边角上,捂着嘴笑的很欢。   一小队人行进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到了客栈,远远的,就看到一男一女并肩站着,正说着话。   顾知泽皱了皱眉。 第69章 客栈 换句话说,这就叫度蜜月   一上午时间,许幼薇以游玩借口在城中晃晃悠悠走了一个来回,最后才在客栈前停下,假意休息,实则和月凉悄悄易容好,换了衣服下楼站在一处。她听月凉叮嘱事情,春花在楼上收拾东西。   一开始,许幼薇还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来了,她正在和月凉确认这些易容的东西是不是防水的,因为是男装,所以干脆挽起了袖子直接在胳膊上试,忽然听到了马蹄声,惊而回头,就看见顾知泽骑着马在不远处,眯着眼睛看向两人所在的方向。   他身后是十分眼熟的王猛,一整队人都骑着马,中间护着一辆马车,马车外的边角还坐着摇摇晃晃的张医诠。   许幼薇看到最前面的顾知泽,不自觉露出个笑脸,她想打招呼,话要出口才觉得不对:她现在可是易容过了的,那么此刻在顾知泽眼中,身旁易容成她的月凉才是许幼薇。   她赶紧举起手中的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因为考虑到身高限制,加上许幼薇身形并不健壮,甚至十分瘦削,伪装成寻常男子还是不太容易的,所以在月凉尝试了许多次,经历了现代美容思想和古代易容手法的探讨后,几人终于找到了最合适许幼薇的易容装扮选择——   易容成跟随兄长出门学习的乖巧公子哥,比较现实,也不太容易露馅。   所以今日的许幼薇,头发梳的是男子样式,以玉簪固定住发髻,额前碎发下戴着一条镶着玉石的抹额,幼气中添了些贵公子的骄横,为了加强男子特征,加粗了许幼薇的眉毛,月凉还在她的下巴上点了一颗俏皮的痣,淡化了她身上那种说不清的柔弱感。   这样的扮相并不难看,相反,甚至称得上可爱。许幼薇如今身着圆领白袍,手上拿了把折扇,虽然个子还是矮了点,但已经和大家闺秀没什么关系了,活脱脱是哪个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小公子。   但易容术也不是完全行得通的,无论怎么精心装扮,许幼薇的样子还是偏向女气多一点的,就是那种女子见了会喜欢惊叹的精致,但是男子却极容易讨厌的“娘娘腔”。   许幼薇以折扇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避开了顾知泽探究的眼神。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待余光瞥到顾知泽已经下了马大步往这边走,本能有点发憷,忍不住地往后退了小半步,而后反应过来,强忍住了继续退的想法。   不行,她现在是男子模样,怎么说也要拿出个气势来,顾知泽又不知道她扮成了男子,铁定是看不穿的,一会等他认错了人再跳出来,打个措手不及才是。   许幼薇疯狂给自己做心理暗示,面上装的一派淡定。   待到顾知泽走近,月凉看到许幼薇拿扇子挡住了半张脸,眼睛还往另一边瞟,就知道她并不想说出身份,于是微微一笑,面向着顾知泽行了一礼,开口就是与许幼薇无二的声音:“殿下。”   “嗯。”   许幼薇只听到这一个冷冷淡淡的字,她悄悄从扇子上抬起一只眼睛偷看,还没看清,只感觉有一阵凉风划过,而后她的衣领一紧,竟是被人给拽住了。   许幼薇抬头一看,是顾知泽,他冷着脸扯着她的衣服领子,把她挽上去的袖子放了下来,盖住了白皙的小半个胳膊,才勉强满意了,自始至终,眼神都没往月凉那里瞥一下。   “这位……诶,公子公子,”许幼薇虽然被这样突然靠近的顾知泽吓了一跳,但是还没忘自己的初衷,于是压着嗓子道:“有话好好说,你我素不相识,你拽我做什么啊!”   比顾知泽慢了几步的王猛和才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张医诠才将将追了上来,看着稍远处的两人拉拉扯扯,准确点说,应该是一个人的反抗。   顾知泽低头看着许幼薇,冷笑了一声:“素不相识?”   许幼薇感觉他可能是认出自己了,但是她自然不肯承认,于是强撑着道:“这位公子,你快放开我,我还要在此处等我兄长呢。”   为了更加真实(其实是没事做所以搞的),许幼薇花了两天时间给自己塑造了一个人设,甚至为此还洋洋洒洒写满了好几张纸,什么“恩怨世仇导致自己家道中落,哥哥苦心撑起一个家,带着唯一的弟弟出门长长见识”这种白手起家起点文学的剧本,因为用心,她现在简直是倒背如流,张口就来:   “啊啊啊别拽了!等一下,衣服要撕破了!”   听到这话,顾知泽才松了手,他刚松手,许幼薇就像兔子一样猛地后窜了几步,气呼呼的整理起因为挣扎皱了些的衣服,瞪了又瞪顾知泽。   他今日没有穿往日那样的宽袖长袍,而是穿的方便行动些的墨色劲装,领边和袖口上都以金线做勾勒,眉眼如画,但面色冷然,周身气场冷厉骇人,和许幼薇那没什么气势的软绵绵样貌,一身圆领金纹的白袍正正好成了个对比。   许幼薇个子矮,被人高腿长的顾知泽一挡,身后的人就半点也看不到她了。许幼薇自己察觉到,又往后退了好几步,跳出了顾知泽的影子范围。   顾知泽见此,嗤了一声。   王猛十分迷茫,他看了看“许幼薇”,又看了看许幼薇,趁着与前面这场争斗还有一段距离,侧过身子悄声问张医诠:“殿下怎么不找许娘子啊,他拉着个小公子作甚?”   张医诠倒是鼻子灵通,他已经通过两人身上的草药味嗅出了其中玄机,神秘一笑:“这大概就是未婚夫妻之间的情趣吧。”   王猛:???   那一边,月凉还站在原地,她本就是钻研易容之术的,早就知道该怎么学习他人,此刻学许幼薇是极像的,懒洋洋的站着,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太关心的样子。   许幼薇呢,她好不容易真真正正逃离了宅斗的环境,整个人都难得的放松,常年药罐子泡大的苍白脸颊上终于也多了几分红晕,看起来有生机多了。   原本许幼薇还想唬住顾知泽,但当两个人视线相对,她的舌头就开始不听使唤的打结:“家兄可,可马上就要来了,你,我,别过来啊。”   好恨!深思了好几个晚上才想出来的人设,这么容易就散架了吗!   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这一片不算小的动静了,毕竟是客栈,停在此处歇脚的人还是许多的,尤其是两人一黑一白,长相还都十分过人,这让有心八卦的行人们频频看过来。   此时,跟随许幼薇出门的侍女小厮们也都歇息够了,前来询问易容后的月凉:“娘子,该回府了。”   时间也确实不早了,月凉点点头,易容成小厮的春花也在二楼打开了窗子,冲许幼薇比了个手势,是都收拾好了的意思。   “许幼薇”已经在客栈待了一上午,小二都记得住她的样子了,见她要走,还有些不舍:“这位娘子,最近不太平,京城里人心惶惶,我们客栈晚些时候要放烟花热闹一下,您不留下来看看吗?”   月凉下意识看了一眼许幼薇,却只看见了顾知泽的背影,她便识趣道:“不了,多谢好意。”   小二也知道这种打扮的娘子一般都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不好再留,又转向了新顾客顾知泽这边:“那这位公子呢?”   许幼薇刚想探头,脸就被顾知泽捏住了,他皱着眉捏了下许幼薇下巴上那颗牢固坚挺且倔强的痣,试着擦了擦,没擦掉,许幼薇生怕他动手真给弄没了,以扇子抵住顾知泽的胸,给两个人中间空出了点缝隙来。   小二都看傻了:“您,您二位是……”   许幼薇露出个笑,她现在没了身份压着,又基本上摸清了顾知泽的脾性,在老虎屁股上拔毛这种事也敢做了:“对,就是你想的那,唔,唔唔唔!”她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人捂住了嘴。   顾知泽面不改色:“弟弟,别闹了。”   好嘛,故事从“震惊,明明素昧平生,这个黑衣男子竟然对他做出这种事”直接变成了“泪洒现场,大型寻亲记录”的家庭伦理剧,安安静静的完结了。   许幼薇:失策了,没想到顾知泽的脸皮这么厚。   小二了然一笑,周围好奇的目光也慢慢消失转移了,隐约还能听到唏嘘声,许幼薇也不敢再装了,只好佯装亲热地凑上去。   “哥哥,你额头怎么破了?”   顾知泽把手摁在许幼薇头上,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应声道:“没什么。”   这么看下来,晕头转向的王猛总算是搞清楚了,他盯着许幼薇,满脸的问号,但是顾知泽在面前,想问又不敢说出口。   “殿……公子,那我们可要歇息一晚再出发?”在外为了行走方便,称呼也要改一改才行,张医诠学着许幼薇,也唤顾知泽公子。   “弟弟年幼,是该补充些食水再上路。”   这客栈偏僻,他们要走的路都是荒废无人的,距离下一个城市,少说也要几日,但顾知泽做事雷厉风行,往常这种事是不会花费时间耽误的,但有了许幼薇在,也不太一样了。   许幼薇在客栈的时候就听了这件事,本来就想留一晚上看烟花,这才在客栈门前等着顾知泽,现在还没说出口就如愿以偿,她高兴地往前一步,结果正正好绊了一下,头磕在顾知泽的胸膛,抹额上那颗宝石撞得她脑门生疼:   “诶,疼疼疼!”   顾知泽伸手要扶她,许幼薇不可能接,察觉到后转身就是一个小跑,她一手捂着头,一手提着袍子下摆,急急忙忙地往客栈里面去了,顾知泽等人在后面慢慢地走,王猛十分困惑,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殿下,您怎么也配合起许娘子玩什么兄长弟弟的游戏了?”   张医诠在一旁偷笑,顾知泽睨了两人一眼,慢条斯理道:“这大概就是未婚夫妻之间的情趣吧。”   王猛:??? 第70章 烟花 蜜月旅行第一天,看烟花……   相较于飞出笼子的许幼薇开开心心,此时此刻,京城里就没那么轻松了,上上下下,整体都好似弥漫着沉重的阴云。   侯府更是如此,许夫人是这样,许谈瑶是这样,事情还没有过了明路,许府上下大气都不敢喘。   顾苓还在牢中数着日子,但他计划展开的顺利,距离出去的时机已不算遥远。宫中皇后和淑妃仍然互不对付,皇后不屑于通过小意逢迎换取宠爱,关了殿门不见外人,淑妃和顾晟借着侍疾的借口整日整夜守在皇帝身边,希望能趁机多刷点好感度。   司天监趁虚而入,在只不过是风寒入体的皇帝跟前,献上了所谓的长生秘法炼丹术,很轻易就得到了信任,宫中甚至为其开辟了新的院殿专门炼丹,供皇帝享用。   太医院有年轻不屈从的太医出来劝过几次,当晚就被抹去了性命,剩下些年纪大的,都知道这京城的天要变了,于是只图明哲保身,不敢再多言。   民间鬼火神罚之类说法横行,人心惶惶,但好在顾苓重心不在此,加之顾知泽将带回来的人中留了一半驻守,倒也没再出什么大乱子。   京城是有心人造出的囚困人的牢笼,边境是尚在远处不明情况的怪物,因为许幼薇这个穿书者的蝴蝶翅膀煽动,一切都进入了不可知的模式,仿佛有什么在无形中加快了进度,一步一步推着所有人往前走。   宁静并不意味着太平,也有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警告。   ——————   许幼薇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所以她是直接回的房间,等她对着镜子检查完自己的脑袋,确认没有什么不对劲后,再出门,正正好对上顾知泽一行人。   现在没了外人,张医诠掩面咳了咳,小声问道:“小公子的药可都记得带上了?”   许幼薇趴在门边,点点头:“都带上了,只今天的还没喝。”她刚说完,又想起顾知泽拿吐血骗她这事,悄悄瞟了顾知泽一眼,不巧顾知泽也在看她,许幼薇敢怒不敢言,只得咽下了这口气。   张医诠想到什么,回身道:“大公子,您额头上那道伤口虽然是好了,但是这日子还是要小心一点,可别沾了水,回头我再想想,给您的药添上一昧。”   现在称呼倒是统一了起来,顾知泽是大公子,许幼薇就是小公子,两个人是兄弟,许幼薇撰写的剧本还没来得及讲解,就已经被认领完了角色。   不过她也懒得说了,而是听到话中关键字,及时地看向了顾知泽的额头,果真在额角有一处不大不小的伤,许幼薇看着就觉得疼,心中刚憋起来的那点气莫名泄掉了。气也气不起来,她只得站在门口眼看着顾知泽走到了她……隔壁的房间。   春花探出头来。   “小公子,一会儿烟花就该点起来了,不过我打听过了,客栈放烟花也就是图个热闹,可能并不好看。”   许幼薇还在看顾知泽去向,闻言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她本来也没抱多大期望,再好看能有现代那些能开出花写成字的好看吗,本来就是图个新鲜,听个响就够了。   春花应声,回去继续整理衣物了,许幼薇看了眼顾知泽紧闭的房门,始终是没好意思过去敲门。   天黑的很快,下午收拾东西就已经够忙绿了,待到晚一点的时候,店家说的烟花也点起来了,客栈热热闹闹,大部分住宿的人都聚在了楼下,一边喝着酒,一边聊天看烟花,王猛和李二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张医诠和春花(在外的假名是春华)闲来无事,都下楼去凑热闹了。   许幼薇没好意思敲门,但是奈何想离远些也没什么办法,她那房间和顾知泽的挨着,只有一墙之隔,因为要看烟花,两人都在窗户边坐着,稍稍一探头就能看到彼此,听声音,这整个二楼,估计也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许幼薇趴在窗子边上,另一边沉浸在阴影处,看不清表情的顾知泽正在饮酒,两个人各做各的,她托着头疑惑出声:“这烟花还挺好看啊。”春花还挺会夸大的,这不是挺美丽的吗。   烟花一簇一簇,在天空炸开一大团,再噼里啪啦的四散落下,虽然没有现代那样的华丽好看,但是已经十分绚烂夺目。   此情此景,让人忍不住要想起些别的。   许幼薇已经很久没有想过现代的事了,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天天吐槽着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的不同,甚至是每次遇到问题,也都尽可能开自己玩笑,强调这是个虚假的世界,自己不必上心之类的。   说到底,就是完全没把这个世界放在心里,她就像是浮在水面上的荷叶,轻飘飘的,沉不到底,甚至抱着反正无所谓,死了说不定还能回到现代的想法。   但慢慢的就变了,虽然还是倒霉,但总归是有了点不一样的,如果被抓走了,顾知泽会找她,如果被欺负了,顾知泽也会帮她找场子,就因为一个人,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就连她自己,也变得开始敢说,敢做,有选择余地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说不上讨厌。   “嗯。”   顾知泽回答的很快,两个人隔着一堵墙,却仿佛没有间隔地坐在一处,月色太好,幽微的风里是吵闹的夜景,许幼薇心情很好,她什么都不想再问了。   顾知泽看着许幼薇缩回去,一阵窸窸窣窣,再探出头时,她拿起了个酒杯,笑的比在许府时开怀得多,眼睛里映出明亮的星星。烟花轰地升上天空炸开,隐隐约约听得到楼下有人在说什么再放一些的话,许幼薇敬向他,认认真真:   “殿下,祝你我长命百岁。”   顾知泽刚要回敬,忽然想起许久之前,两人初识的那段时间,许幼薇醉酒以后的事,面色一僵,但他来不及阻止,许幼薇已经自顾自地喝完了,喝完脸都皱成了一团,评价道:“难喝。”   —   许幼薇在窗子边睡着了,她本就是个一杯倒的体质,只分睡着了安安静静和没睡就作天作地,作天作地具体表现就要参考宫宴那一次了。可能是喝得不多,这次还算好,喝完没一小会儿,许幼薇就迷迷糊糊梦周公去了。   待她再醒来时,喧嚣声小了许多,天上的烟花已经停了,她的窗子被人关上,身上还披着一件玄色大氅,厚厚实实,睡得她有些燥热得慌,许幼薇睡相不是很好,大氅被卷的都有些皱了。   许幼薇头有点疼,她拍了拍头,拿起大氅来嗅了嗅,那上面沾着些酒味,还有一种夹杂着苦味的干净冷香,不消说,也知道这衣服是谁的了。   她睡的热极了,就推开了窗,探头看旁边,那里已经没有人了,看来顾知泽早已喝完酒了。许幼薇砸吧了一下,十分严肃的想到:如果这大氅是顾知泽的,那他是怎么过来的,该不会是翻窗过来的吧?   最后要翻回去不说,还给她关上了窗,想到那个画面,许幼薇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声。   春花正好带了些吃食送上来,看到许幼薇坐在窗边对着风美滋滋地傻乐,脸上还有两道一看就是睡久了压出来的红杠,无奈道:“小公子,您这身子骨,还敢这么吹风啊,真是不怕再生病了吗?”   许幼薇抱着大氅往后一躺:“不会啦。”   春花注意到这件大氅不是许幼薇的,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她故意道:“小公子这衣服可新鲜,怎么奴婢从未瞧见过,就是长了些,倒是有些不衬您的身量了。”   许幼薇狡辩:“这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她被春花的眼神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抱起了大氅往外走,走到一半想起些什么,捂着额头又退了回来,在屋子里翻找了一阵,最后找出个绳子样的物什,攥在手里又跑了出去。   但许幼薇敲了好久的门,顾知泽那边却都没人应。   想着或许是顾知泽不在,许幼薇转头本来想走回去,意外在栏杆边上看到了楼下灰头土脸的王猛和李二两个人,似是累瘫了一般互相搭着肩膀,走路摇摇晃晃,后面,干干净净的张医诠紧紧跟着,说着些什么。   张医诠眼尖,看到她拿着大氅站在楼梯口,赶紧爬了上来,急急道:“许,小公子,诶这,这要不就给我拿着吧,大公子他现在……不方便。”   许幼薇交过去,好奇道:“王猛他们这是怎么了?”   张医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时,隔了几间屋子的一扇门吱呀一声地开了,一身水汽,很显然是刚刚沐浴完的顾知泽搭着半湿不干的衣服走了出来,张医诠见状,机灵地扔下一句“你们聊”后就开溜了,留下倚在门背处的顾知泽,和傻站着的许幼薇。   虽然许幼薇知道这一整层除了她那一间,剩下的都是顾知泽的,但许幼薇是第一次出这种需要住在客栈的远门,又没继承什么关于古代小百科的记忆,还以为沐浴就是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是要端个桶到屋子里里洗的,这看起来竟然是专门的房间用于洗浴,怪不得刚刚敲门没人应了。   顾知泽看着她一路慢吞吞地走过来,似乎很是犹豫,便道:“弟弟,有何事?”   许幼薇虽然不是色胚,但是美人出浴还半遮半掩,她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要往除了脸以外,尤其是脖子以下的地方挪了。于是,走的越近脸就越是绷着的许幼薇木然地从兜里掏出刚刚折回去拿的东西,往顾知泽手心里一放,平视着快速回了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跑走了。   顾知泽摊开手看,竟然是一条抹额,只不过宽了稍许,款式看着,和许幼薇白天戴的相差不多。   许幼薇想的是他额角破了,这古代没修路,路上石沙多,配个抹额能挡挡就挡挡,如此好心,真就称得上是感天动地,她觉得自己贴心小棉袄的人设把握的十分妙,殊不知顾知泽想的可不是这么个方向,但两个人都挺开心,称得上另一种意义上的默契,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不过当天晚上,倒是有另一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大不小的事情出现了。   许幼薇问过了春花,才知道像顾知泽那般沐浴的,其实是少数。多数还是在屋子里,就是电视剧里那般,拎个大桶放到屋子中间,四面摆屏风,泡澡式沐浴的。   许幼薇选了泡澡,但是她人刚泡进水里,只哗啦啦地拍了拍水,歌唱了几句还没唱完,就被外面匆匆忙忙,十分吵闹的声音给打断了。春花不解,出去问过了才知道是顾知泽突然发疯,把客栈所有人都叫出去了。   “神经病……”诶不对,等等等等!还想吐槽的许幼薇猛地从水桶里站了起来,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个客栈的房间……隔音好吗?   这下,许幼薇终于明白顾知泽为什么不直接在自己房间沐浴了。 第71章 师兄 蜜月旅行第二天,放大话   第二日,在客栈停留了一天的一行人终于吵吵闹闹地出发了。   李二之前问过的那辆空马车,果然就是给许幼薇准备的,张医诠也是半个文人,不算特别会骑马,所以在他的百分之二十的强烈要求和争取,以及百分之八十的许幼薇的同情下,他得到了被允许坐在许幼薇马车外面的一个角上的待遇。   临出发前,许幼薇特意去问候了一下王猛,彼时张医诠碰巧在客栈收到了封信,于是火急火燎地跑去找顾知泽了,她和春花趁着人多好找,带了许多吃食送过去,起初王猛还很不解,不敢收,许幼薇推来推去,只好回道:   “昨晚上搬烟花还有什么旁的,辛苦你们了。”   道了谢,东西也给了,这人情算是还上了,而后她才总算是没什么心理负担,蹦蹦跳跳地跑回去收拾东西了,留下讶然的王猛和李二面面相觑。   又花了些时间,许幼薇终于收拾好自己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抱着包裹,稍不留神,差点在过门的时候被门槛绊倒。   她还穿不惯脚上这双鞋,虽然是春花亲手缝制,所以料子什么用的都是好的,但是她现在是男装,鞋子做的合脚就未免显得太小了点,有可能会被识破,所以不得已,许幼薇给这双鞋子里垫了许多东西,才勉强保持着不掉,但是走路难免不稳当,拖拖拉拉。   她拖着鞋子慢慢挪到马车边上,做足了心理建设也没敢爬上去,上次去猎行的悲惨记忆她还记得,坐了两天的马车,她屁股回去全是麻的,晚上睡觉连仰躺都不能。   磨蹭间,顾知泽已经出来了,他面色冷淡,但额上赫然绑着许幼薇送的那条抹额,两个人一人一条,看起来颇有那么一点不能言说的和谐意味。   许幼薇看傻了眼,她送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一茬,早知道那今天她就不戴了啊,这两个人一黑一白,又是同款抹额,简直是大摇大摆的告诉别人——快来看,我们两个人是情侣款哦!   随即她又想到自己现在是男装,就算是情侣款那也是搞那什么,知道兄弟身份的可能还要多说一句骨科大法好,问题不大,因为顾知泽更虚弱,那样的小白脸怎么帅的过她现在这惊人的俊俏,所以不管怎么看,他都才应该是下面那个吧,她可是猛一。   许幼薇瞥了一眼顾知泽,莫名的骄傲让她完全忘记了别的,艰难地爬上了马车。   ——————   京城,侯府。   今日府上大乱,许老夫人不知怎的竟然病了,惊动了侯府上下,查探了一番才知道是夜间窗子没关,老夫人年纪大,经不住受凉这就倒下了。   所有辈分大些的都去了寿喜苑守着,唯独三个娘子只去见过请了个安,就被原模原样请回了自己院子待着,许幼薇呢,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份高,有皇后娘娘在背后撑着,身体又是众所周知的弱,旁人也不敢留她,生怕再传染给她。   许娇婀是自相亲那次事后就疯疯癫癫,平常不和许幼薇碰头就还好,一见面就要死要活,还要打骂杀人,最后实在是吵得不行,只好被强行“送”回了院子关起来,许谈瑶因为脚伤和五皇子那尴尬的局面,连去都不必去,也没人会现在找她,但就算是没人招惹,许谈瑶最近的日子也还是过得很不舒心。   顾苓还在牢中,他在一日,许谈瑶这个名义上的五皇子妃就一日要避开,这种时候就算去了,也不会被念着好的。   她正想着,就看见绿竹急匆匆地快步走进来,她一看到许谈瑶,就邹着眉头跪下了:“娘子,您之前吩咐我找的……我去打听过,他们并不在原来的农庄了,自上月起,竟然就已经离开,至今,还未曾回去过。”   许谈瑶一惊。这可不算个好兆头,若是真切知道是已经死了倒也好,至少不担心秘密泄露,但是人找不到,秘密就是豁了口的袋子,处处都透着风。   听完绿竹说的,她面色有些阴沉,自腿脚坏了后,许谈瑶再也摆不出从前那般清高孤傲的模样。因为每天要想的东西太多,她的身体似乎也出了问题,每日心口剧痛不说,心神恍惚,连饭也吃不下去,晚上又不能入眠,精神绷着,整日不得安宁。   许谈瑶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安慰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顾苓不可能有事,他才是最后的赢家,前世是许幼薇占了便宜,现在自己有前生记忆,知道太子活不了多久,这次她一定能笑到最后。   一切都不会有错的,只需要等,只要等就是了,没关系,她还等得起。   “还有,”绿竹不敢看许谈瑶似是闪着寒光的冷厉神情,吞吞吐吐,最后总算是开了口:“破劫说想要见见您。”   ——————   山路难走,同时也荒僻的厉害,坐的屁股都疼了的许幼薇百无聊赖。   春花陪在她身边,时不时给她递些吃的,怕她晕车,许幼薇瘫在靠垫上,吃了睡,睡起来发呆,再就是吃。看到许幼薇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春花提出了玩游戏的主意:反正这荒郊野岭的没人看到,不如凑到一起玩点什么打发时间。   张医诠离得最近,也是最先被拉进战局的,王猛骑马正好护在马车左右,看到有意思的,就也偷偷跑过来参与了,当然也是因为顾知泽不在,又是许幼薇邀请,他才敢偷懒,而马术最好的顾知泽,替着张医诠去前面处接人了,所以趁着坏气氛的魔头不在,几个人玩了起来。   许幼薇心里有点奇妙的预感,她预感又一向准得很,因而忍不住有点好奇这个要被接来的人是谁,但得知一会就见得到后,她还是很快投入了心神到游戏里去。   其实游戏很简单,说白了就是打赌,由一人提出问题,所有人答,答不出的,就要被贴纸条在脸上,有点现代玩的真心话大冒险的那个意思。   许幼薇私下和春花玩过,甚至半夜不想动,和顾知泽也玩过几次,主要是为了决定出谁去小厨房拿东西这件事,虽然……基本上都是许幼薇输了:)   游戏简单却上头,几个人打赌越来越凶,许幼薇知道的太少,很快就词穷了,脸上已经被贴满了纸条,张医诠不擅长撒谎,所以纸条是第二多,算是许幼薇之后的倒数第二,春花能言善辩,只中招了几次,直愣愣的王猛倒是出人意料知道的最多,脸上一张纸条也无。   几人玩的兴起,最后不知道是谁抛出了王炸级别的问题:顾知泽身上有没有痣。   这问题一出,全场震惊,面面相觑,但是谁都不肯承认是自己说出口的,问题有了,找不到来源,不过即便如此,大家也都玩上头了,想换个问题的半个老实人张医诠反倒还受到了围攻,所有人都是看着老虎心动,没那个胆子敢去拔毛。   这个问题谁来答就成了关键,众人一致把目光投向一脸纸条,表情都有点看不清了的许幼薇。许幼薇左右看了看:喵喵喵?   春花拿起纸条作势凑近,许幼薇这才反应了过来,震惊道:“你们该不是想让我回答吧?”她怎么可能知道啊,就算现在两个人的关系是那什么亲近了一点点,但是还没有好到可以互看身上哪里有颗痣的地步啊。   春花笑眯眯回道:“如果不是娘子您,这个谁还能知道呢?”   许幼薇老脸一热,忍不住想起来昨晚上她看到半遮半掩顾知泽的事,但是她但是没怎么敢看,所以根本回想不起来什么,似乎……余光瞥到的那几个位置,都没看到痣啊。   她想的越认真,周围人看她的眼神越古怪。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输久了总归还是想赢的”,最后许幼薇干脆豁出去,当场现编:“一颗,在胸口上,不信自己去问嗷,不敢问,问不出来的通通算我赢,这可是独家机密,一人十张纸条不过分吧。”   王猛和张医诠哪有胆子去问,只好让许幼薇在他们脸上贴了纸条,春花倒是不信,她和许幼薇相处时间最久,一看她心虚的样子就全明白了,于是抗议道:“奴婢不信。”   许幼薇赢过了,此刻十分得意,且底气十足:“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是吗?”马车外,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   许幼薇点了点头,刚要继续吹嘘,就看到面前的春花,连同其他几人都僵住不动了,表情也十分怪异,许幼薇品出几分不对来——等会,他们几个都在这里,谁在车外说的话?!   恰巧一阵风吹过,掀开了她的车帘,顾知泽那张脸出现在窗户外面,他手中拉着马绳,慢慢跟着马车并行,眉梢上挑,表情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怎的,但显然是在等许幼薇的回答。   淦。   顾知泽的声音隔着薄薄的车帘,清晰的顺着风送了进来:“弟弟,原来你昨夜那样急着见我,是为了这个啊,怎么有话,也不当着兄长的面问问呢?”   最后那一个“呢”字尾音上扬,戏谑意思很重。   你怎么不去问问神奇海螺怎么说呢,许幼薇痛心疾首,谁能想到玩个游戏撒谎还被现场抓包,她表面看上去镇定极了,无视一切目光,顶着脸上那十几张晃晃悠悠的纸条,缓慢地爬到了车厢最里面,抱住被子悄悄捂住了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天要亡我!   —   许幼薇尴尬完顾知泽早就走了,他骑马快,早就去了前面,几人还没放下一颗心,只听见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哈哈哈,,师弟,你们在做什么,瞧着真是有趣。”   原本还呆坐着左右为难的张医诠愣了愣,而后就是一喜,他急急地掀开帘子,朝外面看去,高声道:“师兄,可算是再见到你了。”   车帘掀开,只见那人骑着马笑着应声,看起来和张医诠关系十分亲近。那中年男子脸上戴着一个丑陋的恶鬼面具,声音不紧不慢,但听得出也是十分高兴:“师弟,想不到许久未得见,你竟已经到了长满了胡须的年纪,哈哈哈。”   张医诠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还挂着那些迎风招展的纸条,十分不好意思地全摘了下来。   这次去边境是个好机会,趁着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借这路途一程,彻底解决掉顾知泽身上的蛊毒,但难就难在他只擅长救人,不精通蛊术,所以只好一封信一封信地给专攻这方面的同门师兄送去,总算是在临出发前的客栈里,收到了他已赶过来的好消息。   原本以为还要许久才能见到,也没料到他来的这么快。   “师兄你还是这么爱说笑……”激动之余,张医诠想到了最重要的事,他赶紧问道:“师兄,你可为殿下把过脉了?”   张医诠的师兄,那个戴着恶鬼面具的男子点了点头,回道:“已经看过了,不打紧,虽然凶了些,但是我恰好见过这蛊,并不算得无解,有法子治。”   张医诠大喜:“果真还是要师兄出马,这件事已经苦恼我数月有余,真是惭愧,若是当年学习这些,我能有师兄十分之一上心,今日也断不会如此。”   王猛翻上马拉住缰绳,他还没反应过来,愕然道:“这就是……是殿下接的人,是你的师兄?”   张医诠笑道:“正是,我们师出同门,我这师兄在医术上的天赋可绝非常人能及……”   “并无,”那男子打断了张医诠的话,语气温和:“我无名讳,你们唤我张师兄便是,这些日子就要劳烦各位照顾了,我方才远远看到前面山上有些野生的药材,我先去瞧瞧。”   他说完,朝众人行过一礼就骑着马加速往前去了,张医诠脸色难看了些,叹了口气,再笑不出来了。王猛见状,不解询问道:“张医诠,你这是怎么了?”   张医诠懊恼起来:“怪我,这件事不该提的,真是……”   说完,他摇着头不肯再说话了,王猛不明所以,春花和许幼薇互相看了看,也是一头雾水。   稍晚一点的时候,他们停在了一处背风的空地扎营休息。   顾知泽被张师兄接手,细细看诊过后,换掉了张医诠之前开的药,改了新药方,张医诠没什么事做,正好看着天色适宜,就又去看了看许幼薇,照例请过脉后,他悠闲地往外走,却撞上了正往这处来的张师兄。 第72章 把脉 七十章了,她的身世到底是……   侯府。   许谈瑶当然不想和破劫见面,尤其还是在许府,这地方故人相见,大概只能勾起那些叫人作呕的回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许谈瑶想起从前,就觉得有几分恶心,她压着气道:“不见。”   绿竹想说什么,她十分不耐烦,于是挥手打断了:“就说我尚在病中,况且现在并不是见面的好机会,让他等着吧。”   原本这样应该也就是说尽了,但绿竹却十分为难的样子,她小步走过来,附在许谈瑶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许谈瑶脸色骤变,气得胸口疼起来,差点顺不下去,绿竹慌了神,忙过来扶她,又急急地端了杯茶送到许谈瑶面前。   许谈瑶喝完茶,微微定了定心神,而后才下定了决心,道:   “今日人都在许老夫人那里,那我就在此处等,你去清了院子,将他悄悄带进来,记住,万不可被人看见。”   她现在处境复杂,院子已经足够冷清,今日又赶上这样的大事,许夫人带人去了许老夫人那里,所以剩下的那些十分好支开,绿竹被她吓到,慌忙点头,快步退出去,还轻轻关上了门。   周遭安静下来,许谈瑶却心神不宁,原本她不打算见破劫,但如果破劫说的她的养父母,那对无知贪婪的吸血虫在京城的事是真的,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不得不见上一面问个清楚了。   绿竹来回一趟很快,不出一炷香时间,她带着一个穿着黑衣,脸上裹着厚厚的布的男子谨慎地敲响了许谈瑶的房门。来人正是破劫,他沉默着任由绿竹推他进了房间,待到见了许谈瑶,才恍若解禁一般,发了疯似的扑过去拽住她的手腕死死盯着。   破劫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眼眶都是红红的,一看就知道许多天没有睡过觉了,他眼神里充斥着说不出的疯狂和恨意,声音嘶哑:“为什么!为什么不肯见我!”   绿竹被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后才想到要过去将人拉开,许谈瑶则是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死死摁住,她挣扎起来,痛呼着喊破劫的名字。   “破劫,破劫……”   听到自己的名字,破劫这才颤抖着松开手,看着许谈瑶痛苦的喘气,忽然又冷静了些,好像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倒退着跪下去,膝行爬到许谈瑶身边,急切哀求道:“瑶瑶,瑶瑶,对不起,你没事吧,我就是……我没办法了,我想见你,但是我见不到,你怎么样?”   许谈瑶往后退了退,伸手推开破劫,强压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不要靠近我,滚。”   这样子的破劫,又让她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一天她的屈辱,不见是对的,破劫果然是颗定时炸弹,他的人生里没有其他东西,全都是许谈瑶,他怀着幻想和希望,打着喜欢的幌子来靠近她,威胁她。   许谈瑶感到恶心又厌恶。   但是她也想不到,这其实完全是许谈瑶自己造成的,书里完全不是这样,原本,重生后的许谈瑶应该是冷静沉着的,那时候的许幼薇已经死去,她没有什么可以怨恨急切的,也就不会存在利用破劫杀人的想法。   她带着破劫经商,赚钱,认识并且赏识顾苓,在此期间,所有人,包括破劫见到的都是许谈瑶最好的一面,所以破劫一边为她倾倒,一边又深深知道自己配不上这样的人,因而甘愿做许谈瑶身前身后的工具人,只求能多得到几个赞赏的眼神。   这一世不一样了,原本应该高在神坛上的许谈瑶,也露出了另一面,她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许谈瑶做的坏事越多,露出的阴暗面就越多,就越会让破劫觉得自己有了机会。   破劫的眼神紧紧缠在许谈瑶的身上,他已经许多天没有睡过觉了,许府前段时间看守很严,他完全找不到机会,索性最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撤去了大部分,也松懈了许多,倒像是调走了人一般,这种情形,加上他之前在前院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得以溜了进来。   但许夫人整日在许谈瑶院子里,他还是没办法直接去见她,所以破劫故意在夜间拉开了许老夫人那一间的窗子,又私下找上了绿竹,为的就是能这样光明正大见许谈瑶一面。   破劫趴在许谈瑶膝盖上,嗅着她身上的味道,痴迷的笑道:“瑶瑶,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养父母的消息吗?”   许谈瑶不挣扎了,她脸色阴沉,但还是容许了破劫的靠近,破劫以为这是和解的意思,十分高兴,但站在一旁的绿竹却低下了头,这样的许谈瑶在她看来才是最可怕的。   但现在比起破劫,她更担心自己,破劫好歹算是许谈瑶的一把刀,留着还算有用,如果许谈瑶要对破劫做什么,那她必定更是逃不过。   三人心思不同,脸色各异。   最后是破劫察觉到许谈瑶的僵硬,才知道要继续说下去:“我打听过了,他们早就来到京城了,原本想是要来直接找你,但是被拦下了几次,两个人没钱,住的是农家院子,最后一次回去收拾东西时,只说是找到主子了,身旁还跟着一个姓刘的女人看着他们。”   “瑶瑶,”破劫抬起脸,眼角那颗痣微微发红:“我还能查到更多的,再给我一点时间。”   许谈瑶厌恶的撇开脸,冷笑道:“不必了,对这件事这么关心,又有能力,也只能是许老夫人了,那个姓刘的女人,应该是刘嬷嬷吧……呵。”   怪不得怎么查也查不出下落,应该是被老夫人给看管起来了,这样也好,至少比两个人还在外面招摇过市稍微强上一点,许老夫人脑子还是清楚的,她看重许家名声,就不会轻易将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放出来,因为抱错孩子这件事并不好说,更何况许幼薇现在身份是太子妃,若是真查出来就是欺君之罪,许府也讨不得好,这已经不再是一件小事情了。   但是怕就怕,老夫人捏住了她的心思,以后会拿这件事来要挟自己,到时候就难办了。   ——————   风声逐渐变小,也变得更凉了,这是快要转凉的标志。   眼看着张师兄走近,张医诠笑眯眯的打招呼:“哟,怎么又换了一副面具。”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吩咐来的了,张医诠原本就有这个打算,但是第一天相见,他还没来得及说,不过既然顾知泽已经吩咐了,那早些看看也好,正好一并解决了。   昏黄的无边天色下,脸上戴着猴子面具的张师兄无奈道:“殿下说的,白日里看这位公子年纪还小,也确实不应吓到他。”   “他竟是这样说的?”张医诠大笑起来,拍了拍张师兄的肩膀:“那可不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不过呀,我也不便说就是了。”   两人也没再叙旧,约了有时间聊,张师兄点点头,往前继续走去。   张医诠笑眯眯看着人走远了,才猛然间想起:许幼薇尚不知情,刚刚他去请脉时,可是已经卸了妆准备休息的模样了,嘶,这不碍事吧?   张医诠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他的这位师兄并不是喜欢多事的人,应当是无所谓的。   最后,放心不下的张医诠还是留在了原地,准备等张师兄出来后解释清楚,顺便问问许幼薇身上的蛊毒情况。   这一边。   张师兄在说明了来意后,被还穿着小厮衣服的春花迎了进去,许幼薇已经卸了妆,散着头发打着哈欠坐在桌子前,已经自觉伸出了手等待。   顾知泽的人都很有分寸,许幼薇这一处又离其他人比较远,隔开至少十来米,加重了人手巡逻,为首的就是王猛,所以倒也不怕什么有心人作祟。   “张师兄辛苦,劳烦您了。”   两人白天的时候倒是也算见过,但当时几人都在马车上挤着,许幼薇又是坐在最里面的,脸上全是纸条还易着容,和此刻样子大不相同,所以许幼薇略有点窘迫,就先打了招呼,想着要对这位大夫热情一点。   烛光不算明亮,张师兄也不打算久待,于是并没有看许幼薇的脸,只低着头询问了几句后就坐下来准备直接把脉了,春花看见许幼薇哈欠连连,便道:“娘子,奴婢给您把头发梳理一下吧。”   许幼薇点点头。   张师兄把着脉,眉头越皱越紧,待他抬起头想要问些什么时,正好烛火微晃,张师兄意外看清了梳理着头发露出来的许幼薇的脸,他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连连倒退,甚至撞倒了凳子,发出好大的声响:“你!”   他脸上戴着猴子面具,许幼薇和春花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察觉出事情有点不对,尤其是春花,她反应快,以为是许幼薇身上的蛊毒出了问题,急忙问道:“张师兄,这是怎么了?”   许幼薇也跟着茫然地站了起来,她刚想说话,就看见张师兄手颤抖指着自己,但是嘴唇张合许久,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而后极快地道了个歉,似乎是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抱着药箱跑了出去。   两个人不明所以,等在外面的张医诠更是奇怪。   眼看着张师兄是笑着进去的,出来的样子却十分惊慌,甚至是踉跄着往外逃走,面具都挡不住他的恐惧,但更奇怪的是,无论怎么问,他又是沉默着的,什么也不肯说。   张医诠看出些不对,试图拦住张师兄:“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许娘子的毒不好医治吗?”   不对啊,明明顾知泽的蛊毒都能笑着说话,怎么到了许幼薇这里就变成了这样,难不成是他之前的诊断有误,许幼薇身上的蛊毒还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闻言,张师兄如梦初醒,声音颤抖着从面具下传出来:“并不是……只是,大概是我诊错了,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张医诠看着他这样说完后慌慌张张地离开,内心十分困惑,但是又担心真的是许幼薇病情出现变化,于是自己皱着眉回去给许幼薇重新把了一遍脉。   许幼薇和春花还在原处,见他回来十分惊讶,许幼薇没感觉出自己有什么不对的,便道:“怎么,要死了吗?”   春花站在一旁也很紧张,张医诠差点拽断了胡子,也还是没摸出什么不对来,但是又很相信师兄的本事,只好道:“今日的药喝了吗?没喝的话,就喝双份看看吧。”   许幼薇很冷静:“要不还是再看看吧,我宁可是现在要死。” 第73章 身世 自古渣男多无情,呕呕呕   天色已晚,张医诠从许幼薇那里出来后,直奔张师兄的住处,但扑了个空,他到处寻遍,也没能找到张师兄的人。   他现在基本算得上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真正需要的着急的许幼薇直言自己是“反正今天活明天死哪天都一样”的想法,已经倒头直接睡下了,看样子蛊毒没好转,但是应该也还没到特别坏的地步。   这就更让张医诠疑惑,如果说是因为蛊毒,依照他的了解,无论怎么样师兄都不该露出那样骇然的样子,不像是见到了人,倒像是见了鬼。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和守夜的王猛说起来这件事来,被王猛一语点醒:“那你觉得事情古怪,就没跟殿下说一声吗?”   夜里冷极了,王猛看着一身薄衣,有点冻得哆嗦了的张医诠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对啊,殿下那里我还没去看过呢。”说完,他急匆匆地掉头就走,连招呼都忘了打一声,索性王猛也不在意这些,只挠挠头又继续巡逻了起来。   顾知泽不喜欢周围有人声,所以他这里更远,巡逻的都没有,张医诠原本还想问顾知泽晚上怎么去找许幼薇,但是想了想顾知泽一脸阴沉的独自走在路上的画面,就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问的好,可能会被灭口。   待怀着轻松心情的张医诠快步走到顾知泽住处时,月亮已经悄然升起来了,他就着月色,远远就看到帐篷外的空地上,站着一高一矮,两道熟悉的人影。   他刚想说什么,就被站在右边的顾知泽察觉到,他极快地转过脸来,虽然月色昏暗,张医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看得清顾知泽手上的剑,剑身闪着冷冷的寒光,映出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拿剑的是顾知泽,旁边的人是……   “殿……殿下,师兄,你们怎么这般?”张医诠吓得说不下去,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完完全全看清楚两个人的样子——顾知泽冷视着张医诠,他手中的剑不偏不倚地横在张师兄的颈部,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划下去。   看清楚了顾知泽眼睛里流转的杀意,张医诠虽然还没搞懂状况,但已经明白顾知泽此刻是真的想要杀了张师兄,如果他没来或者迟到一步,那么这里估计已经血溅当场了。   “别动手,殿下,殿下,有什么不能说清楚啊?”   张医诠是许多年之前就开始跟着顾知泽了,那时候他名声颇高,十分自傲,但一次意外,流落到边境被人买卖,被明明是个少年却已经在军中站稳脚跟的顾知泽收服,从此一直跟随,说只有主仆之情那必然是假的。   顾知泽待人不假言辞,甚至是近乎无情的,但是张医诠不在乎那些,他觉得这样子的顾知泽才更说明他有能力做好一个皇帝,所以一直是又敬又畏。   而他的师兄呢,脾气很好,医术上又颇具天分,曾经是他们师兄弟之中最有希望传承“神医”名号的人,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虽然后来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被逐出师门,但也一直是他心中的师兄。   两个都是他相近的人,白日才说笑过,此刻怎么会刀剑相向。   张医诠虽然平时开玩笑什么的反应都很慢不假,但是他并不傻,甚至是极其敏锐的,在这种僵局下,他很快就找出了唯一可能的原因:“是……因为许娘子吗?”   顾知泽没说话,仍然是那样冷冷的看着张师兄。倒是张师兄听到后面几个字,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他闭上眼长叹了口气,腰背佝偻的他看起来比白天见时老了许多,张师兄没有拨开顾知泽的剑,而是直接承认了:   “是。”   “若是病症难治,也总会有,有办法的……”张医诠越说越小声,他清晰的意识到,顾知泽是不可能因为这样就要杀了张师兄的,回想起之前他看到的和所疑惑的,张医诠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什么又很快消失殆尽,快的让人抓不住。   “呵,”顾知泽冷笑一声,话都懒得再多说,径直抬高了剑,道:“这个秘密,还是永远烂掉为好。”   张师兄哀叹了一声,伸出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这是所有人第一次看见他的真面目,包括只见过他年少时期样子的张医诠。张师兄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从眉角斜着在脸上划了一整道,看样子应当是陈年旧伤,难看的出奇,像是一条长而丑陋的蜈蚣爬在脸上。   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道:“师弟,这件事是我的错,这债终归还是要还的。”   一个存心要杀,一个甘愿赴死,张医诠不敢靠近,只好在原地劝阻两人:“殿下,师兄有什么得罪您的,还望您让他说清楚,再不济……您身上的蛊毒也还未清尚且需要医治啊!师兄,你快说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我自幼相识,竟连我也不能说吗?”   张师兄叹了口气,刚要说话,被悬到颈边的剑划了一下,还好他偏了偏头,只脖子上余出一道血痕,没有伤到要害,这就是不让说的意思了。   顾知泽口气嘲弄,浑身上下是掩盖不住的杀意:“这种事,你想是拿出来当谈资的?”   张师兄摇摇头:“不,让我说完吧,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痛苦里,等我说清楚这一切,你想杀就动手吧。”   张医诠苦笑起来,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等张师兄自己讲完,他才能知道顾知泽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气。此刻,张医诠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影子,但是他知道的太少,所以还完全串联不上。   张师兄长叹了口气,他脖子上的血淌进了衣领里,但是这些都算不上什么了。   “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有一年我得师父召见,他告诉我,师兄弟中他最看好我继承他的衣钵,于是想要教我医术与蛊毒制衡之道,我那时候尚且年轻,十分气盛,只读过几本书,就认定蛊毒是腌臜的东西……”   直到他为了采一种珍稀的草药,独自一人远赴深山却不小心摔断了腿,在那里的崖底,生活着一个以炼制蛊毒为传承的部落,张师兄被那部落里负责上山采药的药民无意救下,就给带了回去。   这也是一切的开始。   那个部落很小,因为不通外界,甚至已经消亡到只剩下几百人,他们之中,以年龄最小的但最具天赋的少女为尊,起初的张师兄不能理解,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个残忍的传统,数十年选出一个天赋极佳的女子继承整个部落的蛊毒之术。   她拥有权力,也失去自由,不能婚嫁,也不允许和人有私情,不允许离开部落,因为整个部落所有的关于蛊术的传承都要由她传给下一代,代代相传,直到灭亡。   那少女年龄与张师兄相仿,见着生人觉得十分新鲜,便常常偷跑来找他,而且总是吵着要听外界的事,张师兄腿伤不能挪动,屡次被少女以蛊毒戏耍,那少女很喜欢张师兄,但他因为十分厌恶蛊毒,对那少女态度一直十分冷淡。   后来因缘巧合,两个人还是走到了一起,甚至在意乱情迷之中还偷尝了禁果。那少女为他怀了孕,知晓若是让部落人知道,便是只有死的下场,她对张师兄说愿意抛下整个部落和他离开,但是张师兄喜欢她,却始终过不了心里那道厌恶的坎。   最终,在一个深夜里,他选择逃走,只身一人回到了师门。但内心痛苦挣扎,只得向自己师父和盘托出,寻求一个解脱,为医者不仁是大忌,他的师父震怒,懊悔不已,张师兄最终被逐出师门,收回了名字。   后来他悔悟,想要重回去寻找那少女,但无论怎么样,都再寻不得了,于是四海为家苦研蛊毒,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能有朝一日重逢,还是于心过不去的忏悔。   张师兄脸色灰白:“我本以为要一辈子将这件事藏在心里,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那毒我一把脉时就认出来了,只是不敢相信。”   张医诠沉默了一会,问道:“怎么了?”   “那蛊名为同心结,是个极其阴损的蛊毒,中蛊之人若是能保持不爱人的状态也罢了,一旦有了喜欢的……便会心痛难耐,如果有深爱的人,就会很快死去,解法阴毒,就是将这毒转移到腹中胎儿身上,以一命换一命,所以……”   所以中了这种蛊毒的许幼薇,要么是她的母亲出于爱选择了留下她的性命,要么是出于恨选择了自己转移了蛊毒抛弃她。   张师兄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将这样的往事扒开,他羞愧难当,却又因为有了倾听者而感到轻松了许多:“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我能做的,但我是真心悔恨的,这件事……”   顾知泽微蹙了蹙眉,提着剑向前了一步,打断他的忏悔:“此毒可还有解法?”   张师兄一愣,随即答道:“有是有的,只是十分不易,要……”后面的几句因为他的声音很轻,只有离得近的顾知泽听清了。   张医诠也没心思去听别的了,他的脑子乱成一片,最后实在是按捺不住,张医诠往前走了几步,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跪了下来:“殿下,这件事可要告诉许娘子……”   顾知泽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件事不应让她知道。”   这样的身世有倒不如没有了,父亲是彻头彻尾的窝囊废,母亲到底是抛弃了她还是选择了她又无人知晓,这样的身世,即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反倒是徒增伤感,让人感到不快罢了。   张医诠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帮自己的师兄说话,可是从医多年,这样的事让他无法开口说出求情的话,可是面对着从小一起长大,视为亲兄的师兄,他又下意识想要为他辩解几分。   这时候,一道声音轻柔而突兀的响起,在寂静的夜风中格外清晰:   “为什么我不能知道呢?” 第74章 再行 那边打怪作妖,这边一路远离……   众人回头,最远处站起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她似乎已经蹲了许久,刚起来还有点摇摇晃晃,而后往前走了几步,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许幼薇只穿着单衣,脸色被风吹得有些发白,她身形瘦弱,在无边夜色中看起来像是要被吹走一样,但她十分平静,镇定的有些不像是平时的许幼薇。   几人都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顾知泽最先反应过来,他扔下手里的剑,冷着脸大步走向许幼薇,脱下自己的外衫将她整个人都包了起来,许幼薇整个人已经冻得有些麻木,顾知泽皱着眉抱住她,把衣服裹紧。   许幼薇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地把手也缩进了顾知泽的衣服里:“谢谢谢谢,好人一生平安。”   “你听到了。”顾知泽没有理会许幼薇的嘴炮,他肯定的说。   许幼薇有点冷的打颤,说话声音闷在顾知泽的衣服里,她点了点头,应道:“从他开始讲的时候,我就在了。”她不会武功,人又纤弱娇小,走起路来没什么声音,几个人又都在专注看张师兄,所以谁也没注意到她来了,还蹲在远处默默听完了整个故事。   张医诠有点不敢看许幼薇,他看了看张师兄,又看了看天,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于是干脆沉默着低下头去,张师兄的反应更大,显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个生理意义上的“女儿”:“我……你,你都听到了……”   他抖着嘴唇,最终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张师兄苦笑着道:“所以,你若是想杀我,我也无二话可说。”   许幼薇缩在顾知泽怀里,她很清醒也很镇定,甚至没什么感觉,如果非要说有,那她只有一种感觉,就是——   原来是这样,原主的身世竟然是这样的。   怪不得候府一直找不到她的身世,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蛊毒,不仅要人命,还要人断情,原来是这样,难怪。   只不过,这名为同心结的蛊毒到底是因为被抛弃留下的,还是另一种,具体情形的爱与恨,到底也是无从得知了。   顾知泽看着许幼薇有些茫然的表情,忽然贴近过去,低声问道:“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他。”虽然不愿意让许幼薇知道,但这样更好,一了百了,恩怨也就一笔勾销。   许幼薇却摇了摇头,拒绝道:“不,不杀他。”   三人均是一愣,张师兄有些激动,往这边走了几步,顾知泽冷着脸:“如果是我坚持要杀他呢?”   “这……”许幼薇挠了挠脑壳,看见顾知泽脸上的不悦,叹了口气,凑过去蹭了蹭,声音轻轻,像是撒娇一样:“我还没说完啊,你先听我的嘛。”   顾知泽更气,他低下头捏住许幼薇被冻的冰凉的脸:“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求我……”   “求你求你。”许幼薇分秒都没有犹豫,立即说道。   顾知泽啧了一声,别开了头。   旁边张师兄已经等得有些着急,见许幼薇转了方向看向他,十分激动,开口道:“我……”   许幼薇比了个停下的手势,面上带着笑,声音却很坚定:“这件事的对与错,你自己已经知道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不会原谅你,就是这样。”   对不起的不是她,是那个已经死了的许幼薇,她不是原主,没资格替她说原谅,更不能替她做这种选择。   张师兄停住了,他的眼神暗了下去,最后才哀声道:“那至少,可以让我为你诊治吗?”他并不是个好父亲,但至少不能再面对失去了。   许幼薇看着张师兄的脸,忍不住想到,如果原主活着,她会希望听到这件事吗?如果这件事代入自己,她是原主这样的身世,又会怎么做呢?   许幼薇不知道,也想不明白,但是逝者已逝,留下的人要活着,她刚刚阻止顾知泽杀张师兄,是不想替原主做这种她不知道答案的事,出于私心,她也不能拒绝这种要求。   许幼薇看了看顾知泽,又看回张师兄,点了点头。   她悄悄攥紧了顾知泽的衣角,原本没得到过的东西,她也不怕失去,张师兄这件事是这样,于现在的她而言,也只不过是弄清楚了一件一直不知道的事罢了。   而且,光看样子,张医诠受打击看起来比许幼薇还大得多。   张医诠也没想到当年的事情竟然是这样,本来他十分惋惜师兄的才华,根本不相信师父所说的“他不适合学医”这件事,但是再好的人,竟然也会做出这种难以想象的事来。   张医诠学医道,深知不负责任这种事会带来多么可怕的后果,学医最忌讳这些,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最后,张医诠犹豫着开口道:“师兄,我能和你单独说几句吗?”   张师兄点点头,他已经没有什么能说的了,待那两人走开了些后,顾知泽忽然问道:   “你为什么不杀他?”   许幼薇一愣,笑着说道:“你忘了吗,我们要长命百岁的嘛,不长命,怎么百岁?”这种情况下,既然有机会治好蛊毒,那为什么要逞一时之气呢。   这次轮到顾知泽愣住了。   两个人静静抱着,许久,许幼薇才惊呼一声:“不对啊,我还没告诉春花我跑出来了,怎么办!”   她本来是觉得不对劲才跑出来的,越走越远,好家伙,现在春花估计要掀了地皮寻她了吧。   ——————   临近许夫人回来,许谈瑶好不容易才终于摆脱了破劫。   她现在也不敢说过火的话,生怕刺激了已经难以控制的破劫,绿竹送走了破劫后,回来时就看到许谈瑶半倚在榻上,恼怒地捏着眉心。   破劫以前帮她甚多,但也害她被赶出府。若是许谈瑶过得好,他会自己知难而退,但若是不好,他的心思就会活络起来,会想着若是和别人这样还不如是他之类的,这就是人性的阴暗。   之前两人尚且在庄子的时候,破劫就多次试探这件事,许谈瑶不想和他彻底撕破脸激怒他,所以一直是不咸不淡的态度,但是如今她知道顾苓登基在即,心知不能再和破劫纠缠在一起,否则容易招惹祸端。   但是他又知道的太多了,拿捏着她诸多把柄,留下的话,终究是个隐藏的祸患。   “绿竹。”许谈瑶忽然变了个脸色,近乎温柔地拉近了绿竹,她最近脾气不好,绿竹也变得战战兢兢,但是无碍,只有像绿竹这样的才是好收拾的,身契拿捏在她手里,胆子小不惹事,还听话,这种人知情识趣,最适合给些甜头牢牢抓住。   绿竹被这么一拉,还以为要挨打,慌的跪在了地上:“娘子,奴,奴婢惶恐。”   “你说什么呢,庄子上那些时日,你我两人相依为命,我早已视你为自家姐妹,近日我伤痛难忍,脾气差了些,绿竹,你可不要记恨我。”许谈瑶一向是冷着脸的,这样柔和的对着绿竹说话还是第一次。   绿竹本就害怕,知道此刻是许谈瑶要她表衷心的时候,狠狠心连着磕了几个头,磕到头破血流才停了下来,叩在地上:“娘子,奴婢是娘子的人,永远都不敢忘。”   “绿竹,你放心,我定然是要信任你的。”许谈瑶知道这一招已经奏效了,绿竹还想活,只能听从她的,两个人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脱了干系。   于是她低声吩咐道:“去,将信纸拿来,我要写一封信,另外去请母亲,就说我已经睡下,今夜不必再来看我了。”   她要联系一下顾苓,至少要知道一些动向,不然她还是无法放心,如果确认了,那么再来处理破劫。   绿竹点点头:“是。”   ——————   自那天晚上挑明话说开后,几人之间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程度僵硬起来,张医诠和张师兄没再说过话,即使见面也都会很快扭开头。   大概是出于愧疚,张师兄接手了两个人的熬药事宜,一连好几日,就算整晚不睡也要调配好药方。   不过许幼薇可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了,因为相思结这个蛊毒本身就十分阴毒,要解除也就更难以用寻常的法子,只能暂且试着以毒攻毒。顾知泽那边的情况许幼薇还不知道,但是她每日都昏昏沉沉,陷入睡眠的时间占了整天的三分之二,连玩乐都没时间了。   剩下清醒的时间里,总能看到张师兄,他倒是不怎么敢和许幼薇亲近,每天都要戴着厚厚的面具,说话也尽可能简短,似乎是怕引起许幼薇再多的厌恶。   但他总会看着许幼薇,看得出是想从她脸上找回些她生母的影子,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许幼薇都不知道,她也不太关心,人生苦短,她只想过的轻松一点了。   一行人离京都越来越远,但古代运输不方便,所有东西都要自己带的前提下,食水消耗很快,几天时间,他们就走到了下一个人较多的城市,并且要在这里停留几天。   刚入城,就听到街上热热闹闹,几人准备前往客栈,王猛敏锐的听见有人在讨论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在得到顾知泽允许后,他就立刻跑出去打探消息了。   其实不打探也无所谓,街上人来人往,听到的可太多了,大体都是关于京城的。   分析一下,大概就是顾苓的计划最终还是成功了,并且可以说进行的很顺利。   皇帝很喜欢司天监炼出来的丹药,每日都要服食,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只有服用丹药的时候精神状态会好一点,太医院的人已经来来回回折腾了许多次。   皇帝身体的突然变差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信号:这意味着皇位之争要开始了。   听说每日上朝还是有的,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精神状态十分差,甚至可以说是萎靡,这些都是服用了丹药的后遗症,不仅如此,他还渐渐变得易怒,脾气很差,索性还有淑妃能劝几句,虽然效果并不好,宫中人均胆战心惊,毕竟是一把刀悬在脖子上,谁也没办法置身事外。   丹药越吃越多,虽然就连淑妃也不是很相信这药丸,但皇帝真的相信了,他听司天监的话,觉得只要找到最合适的配方,就一定可以炼成仙丹,长生不老。   这大概也是每个到了年龄的皇帝最糊涂而不自知的时候。   淑妃和顾晟都觉得这是一个机会,顾苓也觉得,司天监现在深受皇帝信任,几乎可以说是在朝中只手遮天,他说的话,再无理,只要加上几句似是而非的天理星象,就能骗到皇帝,朝中人怨声载道,但是又不敢反驳。   唯一有那么一位年纪老些的大臣说了几句,被驳了面子的皇帝哪里肯容忍,直接将人送进了牢里。   一路听下来,许幼薇心道:   离顾苓出来也不远了,看来是真的要到大结局了。 第75章 关系 所以说,逛街还是两人好……   许幼薇想的不错,这些消息虽然传的沸沸扬扬,从京城开始传到外面已经过去了许多天,毕竟古代消息还是不够灵通的,不能上网,也没有个微博热搜让大家知道。   但如果真的有,大概现在就是——   1,顾苓(爆)   2,皇位争夺花落谁家(沸)   3,最希望谁选皇帝的投票(荐)   4,顾知泽沐浴照曝光(新)   5……   许幼薇几乎是睡了一路过来,好不容易才不用吃那个没什么效果的药,总算是能保持清醒了,那同心结种下的时间太久,以毒攻毒的法子已经失去了效果,在药性作用下,昏睡后的蛊毒和许幼薇是同步的。   换一种简单的说法,就是吃的药没什么大作用,除非许幼薇愿意和蛊毒一直睡到天荒地老,那倒是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治好。   既然治不好,那就没必要吃了。   许幼薇睡过了枯燥无味千篇一律的山路,十分得春花羡慕,据她自己说每天看一样的景色都看得清心寡欲了,此刻面对繁华的街市都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吃了睡睡了吃,现在难得清醒着的许幼薇开开心心,穿着男装一路从东街逛到南路,买了许多东西。   “真是个俊俏的小公子啊。”   街边炸芝麻团子的摊主大娘一看许幼薇的衣着,就知道是个有钱的主,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蹦,听的许幼薇心花怒放,当即就买了几份团子分给春花张医诠来吃,自己也拿起一份,她尝了尝,味道意外好的出奇,外壳炸的酥脆,内里甜甜糯糯,许幼薇眼睛亮了亮,赶紧拿起纸包跑向顾知泽献宝。   顾知泽不爱吃甜的,所以一般都是许幼薇尝着好吃再分给他,顾知泽就着她伸过去的手直接咬走了一个,而后皱着眉拿出帕子,给许幼薇擦干净了她嘴角沾上的芝麻。   “好吃吗?你要不要也来一份?”   “太腻,不要。”   两个人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但这亲密举动吓到了别人。那炸团子的大娘本是笑眯眯的看着许幼薇,看到擦嘴后人都傻了,手里的夹子惊的没拿稳掉进了油锅里,溅起一道热油,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许幼薇这才意识到两个人太过亲密了,她怕被看穿,紧张的解释道:“这这这是我家兄兄兄长。”   “兄……兄长啊,”大娘松了口气,这才恢复了笑脸:“我还以为是那种关系呢,吓死了。”   见几人面色各异,她以为自己说错话,又急急补充道:“小公子,您甭怪我,我这眼睛不好使,都是乱说的,您二位都是人中龙凤,将来定能各自觅得良缘,哈哈。”   大娘还笑了几声试图缓解尴尬,但许幼薇敏锐的看到身边的顾知泽脸色阴沉了下来,大概就是从晴天忽然变成雷阵雨特大暴雨台风天那样,她赶紧抢在顾知泽开口前说话:   “哈哈哈哈,瞧您说的,我哪能祸害人啊我,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刚刚还有样东西没买,先走了啊大娘。”   顾知泽低下头,看了一眼抱住他胳膊的许幼薇,许幼薇冲他眨了眨眼,大概是不要解释快走的意思。   他抬眼看向没等到回复,面色不安的大娘,忽然笑了一下,摸着许幼薇的头,慢条斯理道:“她若是敢去祸害了旁人,我就亲手打断她的腿。”   许幼薇听得狗腿一颤,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腿,还好,还在。   大娘被他的样子吓到,有些胆怯,连声附和着:“是是是,做兄长的还是严厉些好,您说的对。”   顾知泽这才满意,再没说什么,只放下钱,拉起许幼薇的手径直地往前走了,留下春花和张医诠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不敢吭声地吃着团子跟了上去。   ——————   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先前,司天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只样子极美的仙鹤献给了皇帝,皇帝本就有长寿之心,得到后如获至宝,奖励了司天监后,原本想要将这些仙鹤养在宫里,但被司天监给阻止了。   按他的意思,说的是这仙鹤不是俗物,宫中龙气盛足容易吓到它们,不适合饲养,要找一处稍有龙气又含天意运道,充满吉祥寓意的地方才行。这样的地方也真的有,于是最后,仙鹤被送去了皇帝寿宴时祭拜过的那个祭祀天台,重兵把守不说,还派了许多人精心照顾。   原本一切风平浪静,但某天夜里,祭坛忽然闹了很大的响动,待天亮后前去察看,才发现仙鹤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死了,满地的血歪歪扭扭地凑成了一行字,被风吹干后显得十分凄厉渗人。   消息传进皇宫后,皇帝震怒,想要派人彻查此事,但被站在一旁面色骇然的司天监制止,他劝阻道:“陛下,谁人能越过重兵做出这种事呢?仙鹤有灵,以血为字,想必是天意的指示啊。”   如果是从前的皇帝,这话他估计只能信四分,但现在磕丹药上瘾的皇帝神志已经不再清晰,他闻言便吓得不行,赶紧叫来人询问那行血字写的是什么。   来回禀消息的小太监战战兢兢,但话说的还算清楚:“那,那上面写的是‘龙有两子,两子不同,近者之生,远者致死’啊陛下。”   说完,他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浑身吓得颤抖。   皇帝怔怔,还未梳理明白,又一人急急地进来,一进来就跪下急声道:“陛下,大牢那边出现了状况!许多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动物疯了似冲进大牢,撞开了五皇子的牢房!”   “什么!怎么会这样?”   那人继续道:“据来报,五皇子多日不思饮食,性命垂危……陛下,可要念在……情份上,请太医前去诊治?”   皇帝脸色一变,怒道:“五皇子先前意图刺杀朕,已然是不顾念父子之情,朕如何能饶他!”   司天监适时地站了出来,他绕过五皇子这一话题,皱着眉头道:“陛下,臣以为,仙鹤血字,群兽破牢这两件事,中间可能有所关联。”   见皇帝神情有些松动,他趁热打铁:“敢问世间还有谁喊称真龙,唯有陛下才是真龙天子,那……”   “你是说……”皇帝沉思。龙是指皇帝,那么子便是他的儿子,近者,只能是在身边的意思了,那么这个子会是……   “一群动物怎么会知晓牢中皇子性命垂危?莫不是,莫不是天意?”皇帝喃喃道,他重复了几遍,瘫坐在椅子上捂住了胸口。   司天监见此,命人去取丹药,恭恭敬敬地倒退着出了殿门,对着天嗤了一声。此番皇帝至少信了六分,这事已经成了大半。   下一步,就该把人放出来,再提醒皇帝远者是谁了。   ——————   日头正好,阳光和煦,晒的人懒洋洋的,许幼薇睡的太多,此刻是所有人中最精神的,春花和张医诠跟不动了,已经落在了后面很远,只有顾知泽,看起来兴致缺缺,但也没说不,一直跟在许幼薇左右。   现在蛊毒那个香味的影响,对于两个人来说,都不算什么大问题了,顾知泽是靠自我控制调节,许幼薇是完全习惯了和顾知泽在一起,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悄悄凑近了蹭一蹭,反正顾知泽也不会拒绝。   虽然两个人都没明说,但是许幼薇是真的感觉,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知泽对她的方式真真切切的变了许多,她戏称自己是消防员,但现在其实是仗着觉得顾知泽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变得越来越放肆了。   或者,亦可以说许幼薇的心态也产生了变化,顾知泽亲她额头,她骗自己说肯定不会动心,但是顾知泽对她温柔一点,许幼薇又顺着脾气往上捋,嚣张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顾知泽的喜欢表现的明显且独特,就像是守着财宝的恶龙,不舍得宝贝,还不允许旁人靠近,凶的厉害,许幼薇是表面蜗牛,嘴上不说,喜欢也要偷偷藏在心里,害怕了还会缩进壳子里装死。   两个人既是相处,又不懂得该如何相处,但不懂也没什么,总归是有些好的改变。   街上总有人偷看他们两个,其中以偷看顾知泽的为多数,胆小只敢看的,基本上被顾知泽的冷脸吓退了,但也不乏大胆直接上的,趁着许幼薇去买东西时,悄悄上前想要扔个手帕再多看几眼,结果顾知泽理都不理,径直踩过落到地上的帕子,这一下,直接踩碎了无数的心,一时间,倒真的没人敢再上了。   许幼薇见人三分笑,看起来就是脾气好的,所以也不乏喜欢她这个款的,但是不管男女,都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只靠近了些作势要递帕子,就被黑着脸的顾知泽给截下了,女的拦住,男的踢开。   许幼薇毫不知情,她连着吃了好几家摊子的东西,跑来跑去根本没回一下头,待到吃完了走回来寻顾知泽,已经又是一片和平世间。   张医诠和春花在后面目睹了全过程,他瞠目结舌,吐槽道:“你觉不觉得这场面十分诡异,就像是一只狼叼着自己喜欢的兔子出门溜达,不允许旁的靠近自己也就罢了,怎么连兔子的也给私自拦住了啊?”   春花摇摇头,也开玩笑道:“这哪藏的住啊,要真想守住,估计只能是吃进肚子里,才能放心一些吧。”   两个都没感情经历的人完全不觉得出口了什么骇世惊俗的话,干脆坐在后面茶铺喝起来茶来,反正前面人多,两个人也走不远,着急过去估计还打扰,不如休息一会儿再去,也是一样的。   另一边,许幼薇吃饱喝足,总算是歇下了吃东西这颗心。   顾知泽眼可太尖了,在她刚刚嚷着要再吃一点的时候,顾知泽也不说废话,直接下手捏了捏她肚子上的软肉,许幼薇这才发现,她吃的太多,竟然吃到小肚子都冒出来了,都怪男装宽松,她又好多天没吃到这种甜的咸的,一不小心就吃过了自己饭量。   这可完全不符合她病弱美少女的人设!要胖了啊!   看着许幼薇呆滞的站着,在几串吃食和自己肚子之间来回看,顾知泽又捏了几下才收回手,抚着额头忍不住笑起来,他这一笑,那些被踩碎了的心却还跟着的,又立即满血活了过来,这次更猛,直接朝着两人群起而攻之。   最后,架不住人实在太多了,而且是越来越多,一脸茫然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许幼薇被顾知泽强拉着离开了那条街,最后甚至用上了轻功,才终于摆脱掉了那些人。   两个人走到相对偏僻的街道,许幼薇惊魂未定:“我的天呐,这可太吓人了吧。”   其实也有冲着许幼薇去的,但是前面的被顾知泽挡掉了,后面的许幼薇自己没发现,所以还不知道,她只以为是顾知泽这一笑引起的,直感叹美色惑人,顾知泽也不打算说。   他们在原地等了许久。   久到顾知泽在许幼薇的央求下,给她用草编出了一只和隔壁那个大爷摊子上一模一样的小兔子后,张医诠和春花才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第76章 仁慈 这也太假了,村通网的演技吗   张医诠擦着汗大喘气,看着顾知泽略显笨拙地将兔子耳朵绑好,动作十分生疏,就明白过来应该是照着隔壁摊上的大爷现学的,许幼薇则乖乖蹲在顾知泽的身旁,眼睛亮晶晶的,转头瞧见累个半死的两人还十分高兴,招着手邀请他们一起看:   “你们快来看啊,这个是不是特别可爱!”   张医诠年轻时就与顾知泽相识,早知道他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很快,只是性格孤僻古怪又阴郁难懂,看人总是自带初始的三分厌恶,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没想到这样的一棵铁树,也会因为心上人一句喜欢,在街头学起这些小玩意来,真是……   真是有病!买一个它不香吗!   张医诠感觉两个人都幼稚的厉害,痛心疾首,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纠结半天,眉头打成结也不知道该批判什么,最后只得作罢。   许幼薇满意地接过成品,顾知泽学的真的很快,那兔子样子细看虽然粗糙了点,但在她眼里是十足十的可爱。见许幼薇欢天喜地,顾知泽面无表情地起身,好似刚刚什么也没做过似的,说道:“走吧。”   连对着张医诠春花都多看了一眼,相较往时,态度简直好的要张医诠要凿墙,看得出此时的顾知泽心情是很好的了。   他极自然的朝许幼薇伸出手,许幼薇左右衡量了一下,将没有拿兔子的手搭了上去,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走了,留下哀怨的张医诠和心累的春花。   春花叹了口气。   还是快点回客栈吧,她明明没吃什么,怎么就是觉得饱了呢。   索性,许幼薇是真的不想再被人那样团团围住了,吃的喝的玩的也都逛过了,几个人没有再多在街上逗留,沿着路直走,很快就到了他们要住下的客栈门前。   早些分散的时候就已经说好,所以剩下的人应该都已经搬住进去了,张师兄倒是不一定在,因为早上进城前他就找到他们报备过,说是进城后要去各个药铺看一看有没有要购置的药材,所以可能会晚一些,倒是无须在意。   王猛虽然是去打探了消息,但比他们回来的要早得多,此刻正坐在楼下喝着茶水,周围还稀稀拉拉坐了六七个许幼薇见着面熟的,此刻穿着统一款式的灰衣,喝茶的喝茶,吃饭的吃饭。   一见几人回来,这个身高至少一米九的大汉嗷的一声就扑了上来,显然是着急的要说什么,顾知泽皱着眉将许幼薇往后一拽,避开了王猛。张医诠怕王猛嘴不牢靠,憋不住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就开始说,当机立断地走上前去,一把捂住王猛的嘴,好言劝道:   “好兄弟,房间都订好了吧,我们上去说,上去说吧。”   王猛唔唔了几声,挣扎着点了点头。春花去敲柜台,那客栈的小二头也未回,不耐烦地回道:“房间都已经被订下了,去别处找吧。”又敲了几下,小二才不耐烦地转了身,待见到王猛,脸上立即笑成了朵大花,热情地将几人带到楼上,在得知不需要什么后,拿着银子笑着退下了。   进了屋子,张医诠总算是放开了王猛,王猛一脸嫌弃,大力地抹了抹脸,啐了几口:“这怎么一股子油炸的味啊,你是刚刚吃了什么吗?”   张医诠走了半天,此刻终于可以坐下歇息,哪里管的上和王猛打嘴炮,撇了撇嘴,径直端起了茶水来喝,王猛憋了一肚子话,但没人和他斗嘴就顿感无趣,只好在顾知泽不太友善的眼神里,老老实实地坐下。   离京城越远,离顾知泽真正的地盘就越近,顾知泽在边境待了快十年,忙的可不只是普普通通的带兵打仗,防止周边小国之类的偷袭。如果只是这样,那他只会被笑话是莽夫,不会真正在那样的地方得到敬畏立足。   这些沿途直到京城的各地,都有归属顾知泽暗中发展着的情报势力,因而王猛才能不费力地打听到最新的消息。   他清了清嗓子,道:   “京城那边,还好我们离开的早,现在已经到十分严重的地步了。据传呢,是那个什么司天监带头,皇帝现在沉迷于丹药,身体已经出现了问题,对那个司天监几乎言听计从的,二皇子有心皇位但是表现过于明显,目前……还没得到重用。”   张医诠看了一眼顾知泽,见他毫不意外,转回来点了点头:“那么结合之前查探到的,能确定是顾苓搞的鬼了,哦对了,他以什么借口从牢里出来的,协助他的可是先前我们查到的那些?”   王猛一顿,显然是忘记了,他急急忙忙地从怀中掏出一卷纸条,那纸展开后皱皱巴巴的,还有点脏,显然是已经被人看过许多次了。王猛尴尬的笑了笑,挠着脑壳说道:“这里面有几个字我不识得,就干脆直接拿回来了。”   张医诠看了看顾知泽,又看了许幼薇和春花。顾知泽头都不动一下,直接挪开了眼神,一看就知道是出于嫌弃不想看,许幼薇倒是有点想看,但是她都看不懂顾知泽写的,基本算是半个文盲,所以投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过去,春花也摇摇头,张医诠只好自己打开来看。   上面只有草草的几行字,大意就是顾苓利用鬼神长生之流欺瞒皇帝,具体的还不太清楚,但已经有所行动,司天监在宫中接应,宫外有几位投靠他的大臣协助,成功几率很大。   最后附上了几个能确定的名字,还写了小心提防,张医诠简单解释了一遍,王猛记忆回笼,赶紧点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消息是几天前的?”顾知泽起身打开窗子,向外看了一眼。   王猛怔怔,反应过来后立即回话,道:“就是这两天的,殿下,我们可要再停留几天看看更多的消息?”   顾知泽冷声道:“不,时机已到,派人传回密信,立即动手。”   ——————   京城,云霄殿。   淑妃在宫里发脾气,砸了一地的东西,身旁的大宫女们胆战心惊,轻手轻脚地,生怕惹了淑妃不快。这些尚且有身份得脸一点的还好,那些不入淑妃眼的宫女和太监们,此刻全都在殿前顶着炎炎烈日跪着,淑妃不消气,他们就不能起。   殿内四处堆着冰桶,淑妃凉快,却不痛快,她越想越恨,伸手拂开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听着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砸到地上摔碎的声音,只觉得厌烦极了。   淑妃好日子过得久了,也就更知道自己没有孩子依靠,能靠的只不过是皇帝那一份宠爱,但是现在皇帝丹药成瘾,连她都不上心了,且但凡长了眼睛的,也都能看出其颓势,唯独皇帝自己察觉不到。   现在宫里宫外上上下下,都在观望着皇位会被谁拿下。   淑妃当然也有一份筹码,但……这也就罢了,更叫人不安的,是她先前只将顾知泽当成眼中钉,却没想到到头来要被顾苓那个小杂种给截了胡,怪只怪他心思可怕,竟然能藏十几年,也怪顾晟不争气,只会忙前忙后地跟着,半分自己的心机也无,到头来竟然还要输给个装傻充愣的。   更要怪皇帝,失了神志任由司天监摆布,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还群兽破牢救人,编成书都要让人笑掉大牙,若照实对外公布,又有几人会信。   这些个伎俩,淑妃一眼就看穿了,宫里斗来斗去,借妖神鬼怪之说的不在少数,都是她们早就用过的法子,奈何她再清楚,只要皇帝不清楚就完全没有意义,但她又不能直言。   真是平白吃了个哑巴亏!   如果是顾知泽登上皇位……不行,这绝对不行,她这些年做的腌臜事不少,和皇后是水火不容,一旦皇后得了机会,势必不留她,如果是顾苓登上去……嘶,等等。   淑妃忽然伸手抓住了身旁的大宫女,急急问道:“五皇子的生母是谁?现在在何处?”   “回,回娘娘,奴婢依稀记得是位贵人,似乎是因为冲撞了位贵妃,后来便不知怎么没了,五皇子也是那个时候……”被抓住的宫女愣了愣,还好是一直在淑妃跟前做事的,脑子转的很快,立即回答了。   冲撞了贵妃?淑妃第一反应是自己,但是紧接着给否了,算算时间,那个时候她应该还没入宫,这个贵妃不可能是她。   宫女微微抬起头,试探着问道:“娘娘,可要奴婢派人去查查详细的?”   淑妃摆了摆手。   那种陈年往事查出来能有什么意义,看顾苓能装疯卖傻十几年,就知道是个心狠手辣的,她在宫中这么久,从未听过什么贵妃的事,那便应当是顾苓早就报复过,坟头草估计都要有人高了。   既然顾苓和她没直接关系,背后也无人依靠,顾晟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那么若是此刻她助他一把,不就……   “不,不行。”这件事不能明着来,这么多年,她帮着顾晟好话坏话都说尽了,只惹来了皇帝的不悦,皇帝再傻也知道她的私心,如果自己现在抛下顾晟转投顾苓阵营,只会无端惹来祸事。   淑妃思来想去,觉得如今也只有明着继续扶持顾晟,若是他能爬上那个位子,那么皆大欢喜,暗着她也该接触一下造足了势,明显更有优势的顾苓。   这样,不管谁当皇帝,她都不算输。   淑妃心中有了计较,总算是消下几分火气,她喝了口茶水,大发慈悲地准许所有人可以起来了,照例有几个撑不住昏了的,便被人硬拖下去,避免淑妃看到后心烦。   ——————   几人刚刚说完话,忽然,楼下传来了吵闹的声响。   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男声在哭求着什么,声音不大,夹杂在另一人的高声怒骂声里,显得十分可怜,时不时还传出个鞭子啪地打在地上的动静。   声音实在是太大,且一直不停,张医诠只好带头打开门查看情况,许幼薇也好奇地跟了出去,春花跟在最后。他们住的是二楼,外面的过道并不算宽敞,走出房门往下,就能将大厅的情况尽收眼底。   果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苦苦哀求着的是一个瘦弱的男子,他衣着破烂,抱着之前送他们上来的那个小二的腿死死不撒手,店小二被他缠得走不掉也挣不开,急的满头是汗,又不敢惹了另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只得好言劝阻,试图说服两人离开。   身形高大,面色赤红还长着浓密胡须的壮汉大声骂着不入流的脏话,手里拿着根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鞭子挥舞着,甩在地上的声音十分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求求您,救救我吧!我不想被抓去当小倌啊!”   那男子粗声粗气,鞭子狠狠地打在地上,声音大的像是在放炮:“你这二两肉除了做那档子生意还能做什么,谁会买你?快点和我走,再不走,惹了不快,我扒了你的皮!”   瘦削男子哭的更大声了:“若不是父母病重,我怎么会当了自己,他们尚未救得回来,我如何能安心,若让我做粗活还钱也就罢了,这样倒不如真要了我的命才是啊!”   张医诠宅心仁厚,看到这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但就当他翻起钱袋要拿出钱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拦下了,他顺着手看过去,看到了拦住他的春花,十分不解:“这是为何?”   春花摇摇头,只挪了挪脚步露出一旁的许幼薇,许幼薇往前探了半个身子露出脸,一看张医诠表情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了,恨铁不成钢地说:   “这是假的。”   古往今来的小说里最不缺的桥段,大概头一个就要算上救人这一环节,不管是美救英雄英雄救美还是旁的,都算在内。   许谈瑶和破劫,勉勉强强也能划分到这个分类里,破劫正是因为许谈瑶救他出黑暗,所以死心塌地,誓死追随她。   “如果被拐去做小倌,我宁愿现在就死……求求您,有没有好心人呜呜……”   话本子喜欢这样写,许幼薇穿书之前看过的小说电视剧,也都挺流行这一套的。但是,就眼下这种的,假的不能再假,骗一骗张医诠这种无知原住民还行,对于许幼薇这种小说电视剧都看过一堆的人来说,这点程度,完全骗不到她。   见张医诠一脸茫然,许幼薇十分好心的指点道:   “你看那个男子看起来哭的凄惨吧,但其实,仔细看就能看出来,他根本没流眼泪啊,如果是脸很脏的人流泪,绝不会是那个样子的。”   大概就像是很脏的玻璃突然被一道清水冲过,那个样子……简直不要太辣眼睛,许幼薇知道,是因为她深有体会,上次被绑走的那个雨天,许幼薇哭的稀里哗啦,最后那个鬼样子惨不忍睹,所以只一眼,她就看懂下面那个男子是在干打雷不下雨了。 第77章 骗子 不要大声说话,泥土会进嘴巴……   两个人说话声音不算大,但客栈除了零星几个杂役在看,剩下的就只有他们的人了,空荡荡的再无观众,所以就连最下方哭嚎着的那个男子都听到了,他顿了一顿,而后哭诉的声音又大起来,大有嚎聋所有人的架势。   张医诠听许幼薇这么一说,皱着眉又细看了看,果然如此,但是看其样子实在可怜,还是忍不住想要为他说几句话:“可是不哭也不能说明这事是假的啊……”   许幼薇赞同这句话,她点点头,拨开头发对张医诠指了指自己耳后,比划了一下后又道:   “你看他的耳朵后面那里,是不是白净的出奇?脸上虽然很脏,但是头发不油,脖子也不脏,手和脚就更不必说了,只有脸脏,太过刻意了。”   张医诠犹豫了:“但这些……也可以用别的理由解释啊。”   “这些都能找借口,但最关键的是他旁边那个男子,看起来是凶神恶煞不假,但是,你看到他真打他了吗?从我们出来到现在,鞭子声没停过,但每一鞭都是只打在了地上,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许幼薇发起最后攻击:“而且,如果我是那个身强力壮的壮汉,就算拉不走人也会强行上手拖,而不是任由他跑进客栈,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喊诉说自己的不幸。又不打他又让他寻求帮助,我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同情的声音弱了几分,许幼薇说的太具体,这下子演戏的都演不下去了,店小二人都傻了,端着盘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张医诠再看了看,果然,有了疑点以后再看两人,怎么看都显得过于刻意,就算是想要找个主顾买下人,也不至于赖在这只有几个人的客栈不走吧,去大街上喊不是更好吗。   但是这样又是图什么呢,他实在是有点想不明白。   许幼薇耸耸肩:“不知道啊。”可能是想找个冤大头吧。   她袖口被木栏杆刮到抽了丝,春花去拿针线,许幼薇扭头回来,就看到楼下那几个杂役连同店小二都在看她,许幼薇还是第一次这样凭实力博得了关注,感觉哪哪都不太对劲,她讪笑了两声,展开手中的折扇挡住了自己的脸。   张医诠也待不下去了,两个人反倒像是做贼一样,齐齐地选择了撤退,张医诠转身回去找顾知泽,许幼薇则匆匆地循着春花背影跑去找她了。   三人离开,楼下的声音彻底消停了下来。那男子也放开了小二的腿,已经被拆穿,观众都走了,再演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男子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污渍,转身狠狠地踹了一脚身旁那个大汉,身份交换过来,那大汉哆嗦了一下,硬是受住了不敢躲,怯怯地低下了头。   男子也不管店小二愤怒的声音,阴冷的目光在楼上巡视了一圈,牢牢锁住了已经跑远了的许幼薇的背影上。   ————   走了三个看热闹的,房间内只剩下了顾知泽和王猛两个人。   外面是嘈杂的人声,屋里是冻人的冷气,王猛刚想说自己也出去看看,就听到顾知泽开口道:“只待一日,明日晚上启程。”   “是,额?殿下,这是为何啊?”王猛不解。   顾知泽手随意地敲了敲窗子的木框,声音淡淡,听不出怒意:“因为你去的这一趟,已经招来人了。”他没出去的原因之一是并不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二是刚刚他打开过窗子向外看过一眼,所以现在大概猜得到是什么事,所以更不想去看了。   王猛一下子紧张起来,起身掀袍跪下,抱拳道:“是我的过失,殿下,那我们可要……”他在脖子上比了个划的动作。   顾知泽轻抿了一口茶。   “起来吧,先去传信,既然已经有人跟来,就说明消息落后了,京城那边应该生了新的变故,这些来打探消息的应当不会冒险暴露身份,装作不知就是。”   王猛肃着脸点了点头,忽而转头看向门所在处,正正好,张医诠皱着眉头推开门走了进来,见气氛不对,赶紧关上门,小声开口道:“殿下,外面……”   顾知泽点了一下头:“我知道,她呢?”   “下面那人十分可疑,诶,殿下您知道了?”张医诠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只好将话咽了回去:“许娘子袖口不慎刮破,与春花一起回房间了……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   张医诠叹了口气,显然是想起了刚刚看过的消息,他也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我们选择这个时候离京,会不会不合适?”   顾知泽反问:“为何?”   其实离开京城这件事是他们很早之前就打算的,顾知泽最初需要回京,是因为蛊毒入体其他人无解,张医诠人在京城,传信等他来恐生变故,才选择带着人回京找他。但顾知泽的蛊毒他医不了,如果不是回京路上,顾知泽碰上了正好与他蛊毒相克的许幼薇,那今日情形,恐怕也就未必如此太平了。   目前不算太糟,远着说,张医诠写信寻到了擅长治蛊的师兄,近着说,顾知泽身上的蛊毒也有许幼薇压制。   但是朝中动荡,京城里有心人太多,顾知泽的身体毕竟不是完全康健的,这种情况下,还是在边境更好,他们才更有说话的权力。   离京之前,他们已经知道了顾苓会有所动作,甚至现在看,当初猜测的和现在已知情报里差不多,顾知泽是明知道却选择不说直接离京,那就是不打算阻止的意思了。   出城之前,顾知泽布局安排的人都已经就位,他们暗中监视着和顾苓有关系的朝臣,包括许谈瑶的动向,跟踪破劫,还有守着民间防止大乱的,桩桩种种,若是在京城时就直接出手,大可以将顾苓的想法扼杀在襁褓里。   王猛这封密信传回去,就预示着两人的较量正式开始。   但是张医诠想不明白,他不明白顾知泽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绕了一圈,也要等顾苓先手,难道留在京中直接压制顾苓,不让他翻身,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那样的话,他只不过是从未得到,功亏一篑才最叫人痛苦,”顾知泽神色冷淡,声音沉沉:“顾苓谋划了十几年想要爬上那个位子,给他一个靠近的机会又何妨。”   张医诠一惊。   顾知泽竟是早就知道顾苓不可能只安于出了大牢,他选择布局放任,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借着顾苓的手除了皇帝,最后再让他什么都得不到……顾知泽这一招是真的毒,顾苓心急求权,弑父继位必遭人言,但顾知泽只是从边境赶回去援救却来不及。   他什么坏名声都不会背负,就算从前有,以后也不会再有,甚至还轻而易举地抹去了两个最厌恶的人。   每一步都预想过,算计好了,顾苓走了五十步,他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在等他,这样的人,比藏了十几年韬光养晦的顾苓更叫人胆寒。   王猛瞧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那封密信,那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重的似铁一般,他忽然明白过来,根本不是顾知泽变了。   所有人都觉得顾知泽自遇到许幼薇后,脾气日日渐好,但其实许幼薇不在的时候,他们才会发现顾知泽的性子较从前根本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待许幼薇态度不同,周围人看着,才会觉得他脾气好了许多罢了。   不处在恋爱状态的顾知泽真可怕。张医诠不敢说话了,他觉得这屋子里冷的厉害,简直叫人通体生寒,他现在倒情愿面对的是刚刚那个给许幼薇绑草兔的顾知泽了。   —   许幼薇完全没听到这些,她急急忙忙,追着春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去。倒不是她不想和顾知泽待在一块,但是刚刚看热闹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因着在街上买的那些东西还全在她身上,许幼薇才站着看了一小会,就觉得手抬不起来,有些酸痛了。   她本就是属豌豆的菜狗体质,逛街凭意志力,回客栈了也是坐下搭在桌子上,现在哪里还撑得住,这才一时没看着刮了袖子。   待跑到房间,许幼薇才松了口气,赶紧将手里的扇子扔到了床上,然后往外摸东西出来。原本她是想将扇子也塞在袖子里,奈何袖子里放的东西太多了,再多一点都放不下了。   先摸大一点的,再……许幼薇本就有囤东西的习惯,所以当春花翻出件新的衣服想让她换下身上那件时,就看到许幼薇趴在床边,稀里哗啦地将袖子里放的一堆小玩意倒出来,认认真真地数起来,每个都要摸一摸看一看才行。   看着十分精巧但没什么屁用的小玩意,她买了许多,但是这些东西也都只是看着小巧,拿多了十分沉重压人。稍大一点的有形的还算好数,小的东西太多,极难数清楚。那种亮晶晶的不知道是什么打磨成的圆滑石子,许幼薇喜欢得厉害,那一整条街上的同质品几乎都被她买走了,然后塞在袖子里带了回来。   现代逛街的时候许幼薇都不敢这么放肆,至少还知道先问价再决定要不要买,古代她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小半个京城的铺子都是许幼薇的,她有钱。   虽然说靠的都是顾知泽的接济,但是吃软饭他不香吗,不香吗?   简直不能更香了。   反正她没有理想没有斗志,充其量就是一条吃吃喝喝等死的咸鱼罢了,穿书后最大成就是吃上软饭,最开心的事是能吃软饭,最高兴的事是未来可以一直吃软饭,她也丝毫不感到羞愧,这当然是因为——   许幼薇:因为我不要脸,谢谢。 第78章 同住 诶,你说这事不就有点   许幼薇数的热火朝天,春花也不打扰她,将衣服放下后说了一声就去楼下找小二打热水了,留许幼薇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她将东西摸了个遍,才仔仔细细地全部收在了盒子里放好。   她刚锁好盒子,就听到了有敲门声响起,还以为是春花回来了,连忙应声起身走过去开门,欢快道:“热水这么快吗,你怎就回来了春……”   谁料到打开门后见到的竟然不是春花,是个样子陌生,眉眼却又透出几分熟悉的男子,他笑了笑:“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许幼薇还没想起来人是谁,但下意识地就要关门,被那男子拦下了,他衣着破烂,脸上有些脏,盖住了本来面目,笑着的样子说不上友善,反倒透着几分古怪。   见许幼薇警惕地后退了几步,那男子忽然瘪了嘴,作委屈状道:“小公子生的一副菩萨相,刚刚也都瞧见了,怎么就不肯救我出苦海呢?”   他这样一说,许幼薇总算是反应过来他是谁了——就是方才在楼下演戏的瘦削男子!那个骗子!   许幼薇眉头一皱,当机立断张口就要喊人:“顾……”   “小公子可不要叫,”那男子抬起自己沾着土,脏兮兮的手掌探向许幼薇,笑着威胁道:“不然我现在就捂住你的嘴哦。”   淦,好恶心的手段。   许幼薇往后躲了躲,避开了那手,她简直不敢相信。一般来说,这样子的威胁说出来,真的不会显得人很傻吗,这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做得出来,许幼薇替别人尴尬的毛病都犯了,她觉得自己的牙疼。   似乎是还觉得不够,他竟然探身过来想要摸许幼薇的脸,许幼薇躲过了大半,但还是被大拇指蹭到了一下,见她气恼,那人轻佻地眨了眨眼,说道:   “小公子,既然您都看穿了,那我也就不绕弯子,明人不说暗话,我这就是讨口饭吃,不讲究忠信那套,现在我这有笔交易不知道您想不想做……要不我们详细点谈?”这挑软柿子捏,竟然捏到了许幼薇脑袋上。她回来得早,本就没听到后面谈话,更不知道顾知泽说的试探一事,只以为自己遇上了个变态。   瞧这举动,瞧这恶心巴拉的眼神。   许幼薇憋着气慢慢往后退了一步,那男子以为是默认的意思,挂着笑就要推门往里进,趁着他松手,许幼薇立即撞上去死死地压住门,以脚抵住,同时不忘大声喊道:“春花!春花!”   男子被吓了一跳,慌忙地大力推门想要制止许幼薇,但已经来不及了,许幼薇连着喊了好几声,这二楼总计就这么大点的地,只要不是聋子估计都听见了,再阻止已然没了意义。   “小公子小公子,何必呢?我不过就是来问一下罢了,既然你不需要,我这便离开就是。”他脸色大变,转身跳下楼梯想往外跑,但是还没逃得出去,被闻声从外面赶回来的王猛一脚踹倒,将人摁在了地上。   “诶,我就是想求求这位公子能不能……”那男子还想挣扎,但是被王猛反缚住手臂,整个人动弹不得,王猛抬头看向二楼,顾知泽听到声音就出来了,此刻站在二楼围栏后,眼神冷的像是淬了冰,他先是看了一眼跑出来的许幼薇,见春花已经急急忙忙跑过去,许幼薇对她挠头讪笑着说没事后,才转看向楼下。   “两边你都想吃,心不小啊。”   本是试探,但已见过人后却选择找上门,只能说明这人对手里的情报消息十分自信,打着讨两边好的主意,若是直接找到他们也就罢了,私下单独找上许幼薇,只能是心存不良了。   但这人也没料到许幼薇是个没主见的,任他天花乱坠,许幼薇一概不听,这才被打乱计划,落于人手。   此时他被摁倒在地上,心道自己走错了路,面上还在强撑:“今日是我思虑不周,虽不知几位身份,但想来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们大发慈悲,还望不要和小人计较。”   许幼薇一听眼睛都瞪圆了,哒哒哒地跑到顾知泽身旁。此刻有了靠山,她底气十足,愤怒地抬起自己的脸给顾知泽看:“他还摸我脸了!”   还是春花看到了悄悄指着问许幼薇的,不然她自己都不知道,顾知泽冷着脸捏住许幼薇的下巴看了看,果然,右边脸上有个十分浅的脏迹,是那人试图摸许幼薇脸时蹭到的那一下沾上的。   王猛吸了口气,惊呼出声:“什么?”他凉了他凉了他凉了他肯定凉了。   “我,我还有些消息,难道!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是谁找我来的吗?若是伤了我,这消息我就烂在肚子里,你们再休想得到!”那人慌了神,但还自以为有些回旋余地,于是挺着脖子大声嚷起来。但现在就算是有天宫塌了的消息也保不下他了,见顾知泽脸色愈沉,王猛赶紧拿起块破布将那人的嘴给堵住,而后狠狠地补了几脚。   春花察言观色,快步上前拉住了许幼薇,低声哄道:“娘子,我们先去将脸擦干净吧。”许幼薇收回了目光,她虽然搞不太清楚所谓的情报是什么,但是这人是真的不怕死啊,她已经感觉得到顾知泽周围气压多低了,今晚上还要睡觉,她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人的下场。   许幼薇点了点头,一边用袖子蹭着脸,一边转身进到屋里去了,春花跟在身后,跟进了屋后,还将门轻轻关上了。   张医诠站了半天,此刻才出声道:“殿下,这……要怎么处置?”这么大胆,语气自得,看样子根本还不知道他们是谁。   一声殿下,让那被踩倒躺着的男子如遭雷震,他先是一滞,而后拼命挣扎起来,被王猛镇压住,不甘的呜呜了几声,但被堵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见此,顾知泽眉梢挑高,冷冷笑了一声。   “去外面看有没有同伙,有的话一并抓齐,没有就查出来。至于他,不是爱摸人脸吗?那便叫他摸个够。”   摸可以,只不过若是摸的东西不对,那定然是要吃些苦头了,顾知泽原本就不是个良善的,折磨人的法子多得很,王猛跟在他身边多年,又怎么会连这点话外意思都摸不透,于是受了命令,将人拽起来一掌打晕了,而后找出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殿下,那他说的那个消息可要问出来?”张医诠眼看着王猛拖猪肉一样将那人拖起来,连忙开口,但话刚出口他又反应过来,还能有什么消息,无非就是顾苓出了大牢的事,一个连他们身份都不知的无名探子,又怎么可能有翻过天去的消息,若是真有,顾苓肯定第一个饶不过他去。   顾知泽回身睨了一眼张医诠,道:“若是过了今夜他还活着,那我倒有兴趣听听是什么值钱的情报。”   张医诠称是,低下头往后退了退,王猛打了个寒噤,又不敢回头,只得装作没听到,拉着绳子循后院大敞的院门将人拖了出去。   客栈空荡荡的,店小二和其他杂役都被这厮提前弄走了,顾知泽带来的人因着几人之前谈话,都被王猛喊了在客栈外面不远的几个摊子守着,没人在客栈里,春花又刚好不在许幼薇身边,这才叫其钻了个空子。   他胆子很大,但过分自信手中情报所值,贪婪心作怪,根本没带同伙来,被揭穿后出了客栈,只将那人打发走了,自己则偷偷地从后院绕了回来,这下倒省了王猛的事,因为是偷着来的,所以凭空消失了也不会被发现,自己把自己的路走死了。   —   处理完了这件,顾知泽冷着脸推开先前许幼薇和春花进的那间屋子的门,许幼薇早就洗干净了脸,此刻正托着下巴坐在椅子上发呆。   “殿下,都是奴婢的失职……自愿领罚。”眼看着顾知泽进来,春花白着脸放下了手中东西,低头跪了下去,许幼薇愣了愣,起身想去搀她,被紧跟在后面走进来的张医诠眼神暗示给制止了。   春花到底是顾知泽手底下出来的,知道这件事上其实她错处最大,顾知泽将她送到许幼薇身边,就是要她时刻看好了许幼薇,但今日她太松懈了,所以即使有去打热水的理由,春花也不敢为自己辩驳。   许幼薇之前那次已经保了她一回,此番再想求情,恐怕顾知泽不会答应,若她自行领罚,顾知泽看在许幼薇的份上,才兴许能饶她。   张医诠和许幼薇更加不敢说话,张医诠好似小学生罚站似的地站在墙角,许幼薇看着顾知泽的脸色,紧张地站在原处,顾知泽对春花生气,肯定一会也要算她的账……要不然说些好话哄一哄?许幼薇咬着牙,暗想自己是越来越没有骨气了。   最后,还是顾知泽先别开了眼:   “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你就回去来过吧。”   只是这样啊。许幼薇松了口气,春花却是打了个颤,俯下身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下,不敢抬起头。   她原本不叫春花这个名字,现在的日子过得太舒服,她都忘了自己以前是怎么从血路里杀出来,怎么争取到这个机会的,如果顾知泽想,他甚至可以找出一百个春花来悄无声息的替代她,并且可以保证许幼薇看不出来。   许幼薇念情,但顾知泽不会,她所能依仗的也只有许幼薇,这是威胁,亦是出路。   许幼薇不知道这个,只以为是翻篇不谈的意思,看见顾知泽看向她,赶紧摆出笑来。明明被找上门的总是她,但是每次最生气的都是顾知泽,完了她还要提心吊胆的哄,真是男人心海底针,要不是打不过还不早就跟他翻脸了。   虽然心里吐槽着,但许幼薇面上还是尽量笑的很甜,看顾知泽没说话,她只得往前挪了挪,手悄咪咪地捏住顾知泽的袖子晃了晃。   撒娇就撒娇,没有她许幼薇顺不好的毛。   顾知泽也没和她客气,他完全没消气一般,直接伸手掐住许幼薇的后颈,将她拎出门,冷声道:“搬到这边来。”   二楼这一片其实总计也没几个房间,为了保持空间大小,彼此都隔得很远,两人的房间虽然隔的房间不多,但是一东一西,约等于两地分居。   所以,虽然这次许幼薇没事,但也直接暴露出个问题来:几个人里面最显眼的许幼薇,明显是被下手的第一选择,即使她现在易容成了男子,也是看起来最好欺负的那一个,不能放松警惕。   所幸这个找上门的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然也不会只是说话和摸脸,这次侥幸躲过了,但许幼薇没武功,碰上这种事终究是个麻烦,不能总靠运气躲过去。   最好的法子,莫过于靠近顾知泽,由他看着了。   “您那间屋子,刚刚瞧着似乎是个套间来着。”张医诠根本没理解意思,以为是要搬到一起的意思,所以直接说出了口,换得许幼薇一个惊愕的眼神。   大哥,你害我啊你。 第79章 发现 该宅斗不宅斗,气死你们……   春花面色凝重,她不敢保证自己下次能护得住许幼薇,就像上一次许幼薇被顾苓的人绑走一样,但是此时情况又和在许府的时候不同了,许幼薇在许府时,顾知泽能光明正大安插人进府护着,又牵制住了顾苓,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现在他们离了京城,顾苓又是最得意的时候,难保他不会想出别的办法。   让顾知泽看着许幼薇算是最好的安排,如果是同顾知泽一道,许幼薇的安全问题就不需要她再过多操心,也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了,但问题就是这一男一女的,共处一室……   许幼薇感觉不太行,挣扎道:“这不好吧,多勉强啊。”   “勉强什么,总该不是害怕殿下吧?”张医诠嘴快了些,待出口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去看顾知泽的脸色,见不怎么好看,不敢开口了。春花再三思虑后,还是想说不行,但是刚抬眼就撞上了顾知泽的视线,低下头将反对生生憋了回去。   没人说话,许幼薇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看了看顾知泽,顾知泽没说话,只盯着她,。   许幼薇忽然就品出了什么。两个人原本算得上是天天见面的,但是自打出了京城以后,白天顾知泽骑马她坐马车,勉强还能说上几句,待喝过了药后她就会睡过去,只有春花陪着,算算,除了今日,两个人已经有数天没有单独待到一处了,怪不得顾知泽这几天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他肯定不会反对的。   顾知泽虽然没说话,但许幼薇看他是就差在脸上写满“可以”了,许幼薇看着他的脸,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她感觉自己像是个负心汉,面对着猫猫求顺毛的样子还无动于衷。   眼看着三人视线都绕在自己身上打转,许幼薇知道自己该说话了,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拒绝的话,只得咬着牙道:“也不是不行。”最好还是别行,毕竟不是很行,但要是非要行,那她也行。   行者许幼薇向周围好友发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眼神,好友一号张医诠选择拒收,他别过了头。好友二号春花倒是想说话,但是将将开口又咽了回去,只面色复杂的看着许幼薇,像是有话要说但是又不敢。   “可。”好友三号顾知泽总算是开了金口。   两个当事男女嘉宾分别发表各自的意见,并且达成了统一,那就没什么好再说的,至于许幼薇努力传达的话里的那一点点拒绝,可以忽略不计。   皆大欢喜,既然本意就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护着,这样也才算是杜绝了所有坏的可能的最好办法,就是许幼薇或是顾知泽两个人里,可能有谁吃点亏罢了。   那么到底是谁吃了这个亏呢。   许幼薇在心里安慰自己,谁好看谁吃亏,肯定不是她吃这个亏。   ——————   这几天,京城的风言风语甚多。   自五皇子的事传出来后,这些局外的声音就自动分成了好几拨,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但人已经是出来了,所以事情传的虽乱,到底情况如何,没人真的敢说句准话。   侯府这边还算是宁静,但这一片宅邸的四方天地里,私下也有好些个不同的声音,只不过聊的不是五皇子,那些宫廷事离得远,她们不敢说,讨论的是这府中的最有争议的人物——大娘子许谈瑶。   “人人都道是这侯府家的娘子最为出众,但你们瞧这一年,生出了多少变故啊,京城里谁人不夸的许二娘子现在还卧病在床,几乎都不怎么出来了,   三娘子的婚事垮了,丢了那么大的脸,现在神智都不清醒,疯疯癫癫的,见人就说胡话,   咱们这可只私下里说,我也只告诉了你们,都记着保密知道吗?我听说啊,若福宅怪事连连,那肯定是风水变了向,是有不干净的在作祟呐,保不齐就是……”   管家的儿子嬉皮笑脸地吓唬面前围着他的几人,见有婢女露出害怕的神色,得意洋洋,故意压低了声音:“瞧你们这个胆子,不给钱,我可不往下说了。”   旁边的小厮听得心急,刚要掏钱就发现了不对,脸色一变,手肘使劲怼了下管家儿子,管家儿子正在兴头上,被打断了十分不高兴,转头就道:“你干嘛啊?”   “我还要问问你在干嘛,嘴上不把门的东西,你在乱说什么!”   身后一道厉声呵斥猝不及防,吓到了所有人,管家儿子尤甚,他白着脸转过身,就看到许夫人站在不远处的拐角,应当是绕了路过来时正好听见,他顿时慌得六神无主,急急地跪下了:“夫人……”   许夫人本是心情不佳这才选了条往常不怎么走的路想散散郁气,听到这些气血上涌,差点跌倒。眼见许夫人身子不稳,一旁的嬷嬷连忙扶住了她,转而怒道:“背后嚼舌根,侯府就养出了你们这种不知羞耻的东西吗?管家呢?都送去给管家,让他好好管教去。”   这下轻则逐出去,重则就是要打死了,顿时,一片哀嚎和哭喊求饶声交杂着响起,但没换来关注便被捂了嘴拖下去,就连管家的儿子也不例外,等到周围安静下来,许夫人捂着心口,才将将回过神。   她刚刚在许老夫人那里走了一圈,眼睛都哭肿了,现下本是要去找许谈瑶,但刚刚听到的那些小话,就像是根极细的针,直直地扎进了她的心尖。若是平常时候,她应该动怒之后就将话忘个干净,但这段时间,来自两边的压力让她心烦郁闷,许夫人没忍不住,真的照着话思虑了起来。   从前只有许幼薇在的时候,倒好像真从未如此过,她生活得意,女儿争气,过得没有再好了,但自从许谈瑶回来后,接连是非,如今竟让她落得个进退两难的地步,连与幼幼的心都离了,各房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难不成……真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许夫人这样处境优渥长大的,遇到事情绝不会去先想是否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这一年变故实在是太大,让她生生熬白了许多头发,精神也十分不好。现在因着遭到许幼薇的冷落,她不得不整日陪在许谈瑶身边,好欺骗自己她选择的没有错。   气也就气在,许家一家男人没有个能成事的,许侯爷如今还有个好听的名号,但是膝下无亲生儿子,将来要传位子也是要便宜了大房三房的那几个,所以现在大夫人三夫人还肯对她客气几分。   但是他们二房一家出了两个皇子妃,原本一个不受宠一个痴傻也就算了,但痴傻的突然不傻了,还能参与进权利中心了,那许府的站队问题就必须要解决了才行,否则未来无论哪个登上皇位,他们许家都逃不过终结的命运。   刚刚许老夫人的话还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还有那些嚼舌根的话,真像是往她心口上捅刀子,许夫人叹了声,又忍不住要流眼泪。她不得不承认,也许就像老夫人说的那样,许谈瑶真的是个灾星……现在就连清醒过来的五皇子都在信里表了态,她真的要违抗所有一力保着许谈瑶吗?   旁边的嬷嬷察言观色,小声问道:“夫人,我们可还要去大娘子那里?”   原本被一时的感情蒙蔽了眼睛,待到现在冷静下来,许夫人已经算得清楚这笔账了。也许从庄子那次起,她就错了,这不是她的骨肉,是个讨债的灾星啊。   许谈瑶脚跛了的事瞒不住,比起被退婚,只是降一头这样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许府为谈瑶做的够多,她不能再插手了,与其去许谈瑶那里告诉她这个坏消息惹得所有人心烦,倒不如找时间将与许幼薇的感情维系起来,都是她的女儿,她这段时间忽视许幼薇太多了。   打定主意,许夫人倦怠地挥挥手,叹了又叹,最后看了眼许谈瑶院子的方向,疲倦道:   “不去了。”   ——————   怀着“其实也没什么吧反正也就这样”的心情,许幼薇镇定地看着春花像一个老母亲一样收拾了许多东西,将她打包送到了顾知泽房门前,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慢慢退开了。   许幼薇:你这样,我就很尴尬。   其实真没春花想的那么糟糕,正如张医诠所说,顾知泽住的那间屋子,是整个客栈里最大的一间,按照现代来讲,算得上是这本书世界里的xx套房了,里外两间屋子,两人住的话也算不上是多过分亲近,但是真要说没那么那什么,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总的来说还是一间房,桌子椅子就那么两套还摆在一起,春花和张医诠还时不时要进来,一个送吃的喝的,一个拿文书药方,都拒绝不了。   以前就他们两个待在一起的时候,倒也不觉得怎么样,但是现在,无论春花或张医诠或谁的一进来,都会多看两人几眼,搞得大家都有点变扭。   就比如,原本顾知泽端坐着在看书,她瘫在旁边摸糕饼吃,后来糕饼吃光了,许幼薇犯困想睡觉,顾知泽就替她解头发,然后许幼薇躺着迷迷糊糊,任由顾知泽在旁边坐着松散地拿她的头发编小辫子。   这也没什么吧,对吧?   但好家伙的,张医诠一进来看到这,直接嗷了一嗓子,比闹钟铃声还猛,差点把许幼薇吓出点好歹。   许幼薇:“……”   在许幼薇的死亡视线里,他一边道歉一边后退,就这样,还一直偷偷抬眼看两个人,表情就好像是看到了外星人手持激光枪进攻地球了。   最后。   张医诠如愿以偿地被温和可亲的顾知泽指派了抄书的活,从白天都可以抄到第三天的那种,他再没敢来过。 第80章 希望 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若是都装作没什么事的还好,张医诠反应这么大,许幼薇多少有些不自在,都不好意思太随意了。   顾知泽倒是一如往常,能不说话就不说,但是许幼薇坐哪里他坐哪里,不是看书就是看纸,似乎有处理不完的事,偶尔也看看许幼薇,心情没写在脸上,但许幼薇看得出来,不是什么生气的样子。   知名消防员许幼薇在哪里都待得住,一个人都行,两个人也不会影响她,光是开着窗子看街景都够许幼薇看许久了,偶尔哼哼不成调子的歌,或者去烦顾知泽,找他玩一些幼稚的小游戏,有时候她什么都不想做,也就干脆瘫着吃吃东西喝喝茶打瞌睡。   若说一点问题也无倒也不是,中间他们还差点吵起来。   当时两个人正坐在一处,许幼薇喝着茶水,突然没由来地想到了许谈瑶,紧接着就想起了许府,她突然担忧起来,放下茶杯问道:“我们就这样走了,如果许谈瑶欺负月凉怎么办?”   顾知泽也在喝茶,眼睫低垂,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完全不在意。   “不会。”   许幼薇哦了一声,但又觉得不对,她总感觉顾知泽的话里有那么一点嫌弃的意味,憋着气凶道:“你不会是想讲是我不行吧。”就算是真不行,也不能这样讲啊。   顾知泽扫了她一眼,忽然皱眉,伸手过来把许幼薇头上翘起的碎发压了下去。   许幼薇等了半天,待看到顾知泽对这个问题的在意还不如对她头上的那两根毛在意得多,愤而转过头朝向另一边,就那样趴着不说话了。   顾知泽还以为许幼薇要做什么,放下手里的茶杯专心看向她,许幼薇趴了一会,实在忍不了顾知泽总是盯着自己,最后还是转了回来,木着脸道:“我是属鱼的,鱼不记仇,记忆只有七个数的时间。”   顾知泽没什么反应,好似没听得懂,许幼薇痛心疾首:“台阶,这就是台阶啊。”赶紧下啊你是不是傻啊你,这样我们真的要完蛋的。   许幼薇的表情太过狰狞,顾知泽没忍住嗤了一声,他捏起许幼薇的脸:“刚刚那个表情,再来一次。”   你当我这里是看动物表演的啊,神经病。这下许幼薇气也不行不气也不行了,她握紧了拳头,怒道:“我也是有尊严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笑我的话,我会生气的。”   “怎么生气?”顾知泽忽然来了兴致,看样子很想见识一下。许幼薇看他来真的,愣了愣,忍辱负重:   “鱼的记忆只有七个数的时间……”   ——————   皇宫。   太医院倾巢而出,所有太医都守在皇帝身边,地位低些的跪在门外翻阅典籍,身份高些的绕在周围把脉看诊。   但无论里或者外,其实所有人心里都知道,皇帝这就是丹药吃多了才倒下的,但是没人敢说,因为司天监也在,并且皇帝无论吃了什么药,都会辅以丹药一起,病上加病,他已经起不来了。   淑妃知道了这个消息更加焦急,她是唯一一个能和司天监一样,不需要皇帝命令就能出入皇帝寝殿的,但皇帝清醒的时候一天比一天少,京城里外的风言风语盖都盖不住,她压的棋子胜算渺茫,她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娘娘真是好福气,能得陛下这么多年的宠爱,想来应当也是聪明人。”但司天监早知道她要做什么,所以抢在淑妃觐见之前找上门开了口,他恭恭敬敬,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这算得上是警告了,但淑妃入宫多年,早就不是唯唯诺诺的那个少女了,怎么可能会被这样轻飘飘的话打消想法,真正让她改了心思的是司天监接着说的——   “娘娘莫恼,只是现在局势您也知道,天意相助已是如此,若是娘娘肯再稍稍帮上一点,五皇子与娘娘的情分不就联系起来了吗……”   淑妃当然知道他是顾苓的人,所以她先前才着急,但是这样倒像是送上门来了个机会一般,双方所求相同,司天监这话已经算是明示了,淑妃之前就有心思与顾苓搞好关系,现在情况允许,而且听其语气定是有事相求,有求就有应,只要不是坏了她的后路,帮一把又如何。   —   皇帝病倒了。   这段时间在司天监的暗示下,所谓强身健体的丹药皇帝越吃越多,他本就不健壮的身体被迫压榨着仅存的精力。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皇帝已经几天没有上朝了,他这次倒下,伴随着的,是京城里更加慌乱的局势。   原本站队顾晟和顾知泽的,亦或者是中立的,从这三派中逐渐冒出了一股新的势力,原先的一部分墙头草,也转向了顾苓的阵营,因着皇帝的病重不能起身,他正式开始接触朝中各方势力。   支持顾知泽的,除了皇后,朝中有一半德高望重的真正忠臣也站在他身后,不是因为顾知泽对他们多好,只不过这些人真心朝向的是皇帝,又固守成规,心里只认太子这个名头,皇帝一天不废太子,他们就会一直站在顾知泽身后。   站在顾晟身后的,多是和他私下交往多的,就算不认可他的能力,也知道顾晟这样的皇帝最好掌控,所以乐于扶他上位,以谋取利益。   司天监是顾苓的人,也是他最大的底牌,除此之外,顾苓也拉拢了不少大臣站在他这边,他比顾晟更聪明,也比顾知泽更好掌控,知情识趣。   更何况从前顾苓不能,是因为痴傻,现在不能,是因为刺杀之事闹得太大,身上有污点,但刺杀之事有淑妃替他出面作证,事情扭转也无不可,毕竟,言论到底是握在掌权人手里的。   许府。   绿竹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将药碗放到了许谈瑶面前:   “药熬好了,娘子,您可要现在喝?”   许谈瑶接过,刚要入口,眉心一皱又放了下来,她疑惑道:“这两日的药怎么送的越来越晚?”今日更是过分,碗底已经是凉的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许谈瑶心思重,不轻易信人,绿竹是许谈瑶唯一的心腹,煎药的大事也都是由她去做的,听到许谈瑶问,绿竹隐瞒不得,只好实话实说:“这两日夫人那边没帮娘子准备,这药,是奴婢去大厨房端回来的,路本就远,今日火烧的慢,这才有些凉了。”   府中上下,其实也只有老夫人,许夫人和许幼薇的院子有单独的小厨房,许谈瑶搬进来才一年,就算有心和许幼薇平齐,也没找到这个机会,她的所有吃食都是走的大厨房那边,现在有伤在身,药的煎制也不例外,但往日有许夫人帮持,每日煎药都是就近走的许夫人那边的小厨房。   “说起来,这两天院子好像格外清净……夫人怎么没来过?”   绿竹取了药碗,回道:“今日路上,奴婢倒是远远地瞧见了许夫人,只不过看方向,应当是去了许二娘子那处。”   许谈瑶本是随意一问,但是听到绿竹回话,她忽然觉出几分不对,许夫人不来是稀奇事,但也不值得放在心上,但若是没找她反倒去了许幼薇那里,就有点奇怪了,加之许夫人的小厨房都不再给她煎药了……   许谈瑶脸色变了变,她猛地拉住绿竹:“快去,去打听一下,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尤其是这几天许夫人都去了何处。”   绿竹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她满头是汗,紧皱着眉头急急的说:“娘子,出事了,各处我都去问过了,但都不肯说,只知道许夫人前日早些时候去见过了许老夫人,来您这的路上还罚了好些下人,最后转头去了许二娘子处,这两天都在二娘子那里。”   出事了。   问不出来就是最大问题,许夫人和许幼薇关系够僵硬的了,不可能无缘无故断了和她的联系,定然是许老夫人,她那里知道了什么新的消息,许夫人趋利避害,应当不是好消息,难不成……   是顾苓被定了罪吗?   许谈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气急攻心压不下去,她竟呕出一口血来,吓坏了绿竹,许谈瑶强忍着心口剧痛,擦干净嘴角血迹,摊开手看了看,血液发黑。   结合这段时间身体的不对劲,许谈瑶知道出了问题,只不过不能确定是在别院,还是许府。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她拦住见状就要喊人的绿竹,哑着嗓子道:   “不能去,绿竹,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然后出府去打听消息……不,应该是出不去了,你现在就去传信给破劫,告诉他许府可能有变故要生,让他在外面准备接应我们。”   “是。”   无论如何,许府都不安全了,顾苓若是被定了罪,第一个死的就要是她,若是没有,也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然不可能是这样,她必须做好离开许府的打算。   许谈瑶越想心越慌,她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   天黑的时候,春花过来送了趟药。   许幼薇下午肚子有点疼,又困得厉害,以为天黑了总不会有人再来,所以躺在床上心安理得要睡过去,半梦半醒间,忽然就听见顾知泽冷冷清清的一句“她睡着了”。   这简直像是白日打雷一般,瞬间吓走了许幼薇所有的睡意,她掀开被子就是一个百米冲刺,扑出去捂住了顾知泽的嘴,强行扭转道:   “我没睡!”   春花端着药碗,正静静地站在门外,她很镇定,但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不是惊吓不是害怕,但其中意思,绝对是许幼薇不想知道的那一种。   药是张师兄尝试着配的新方子,不过不是治病,是养身的。他找了许多医馆,配了药熬好,但不敢自己来见许幼薇,所以就转交到了春花的手里,许幼薇现在一看到药碗就头大,她真的喝的快吐了。   顾知泽没怎么看到过许幼薇喝药的样子,十分新奇,但许幼薇平常喝药磨蹭,在顾知泽面前可不敢,她生怕顾知泽这个神经病闹出点什么幺蛾子,所以咬着牙一口喝完了,连蜜饯都没开口往春花讨。   这真是破天荒的难得,感动得春花差点流出眼泪,许幼薇还不知道她的底都让春花之前写小报告揭给顾知泽看过了,忍着满嘴苦涩,硬撑出一个笑脸。   顾知泽当然还记得,他没揭穿这件事,只忍着笑看许幼薇同手同脚僵硬地往茶桌方向走,那里还摆着盘甜糕,但春花不知道,她还以为许幼薇是想去喝水,急忙把人拉住了。   “娘子,药入了口,可莫要立即喝水,这些您都忘了吗?”   许幼薇还没来得及眼神暗示春花,就听到顾知泽漫不经心般说道:“正好天也黑了,那便将那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下去吧。”   春花向前了几步,这才看到桌上糕点,瞬间明白了许幼薇所想,但顾知泽说的话她不敢不从,于是迟疑地看向许幼薇,左右为难。   顾知泽还在后面火上浇油:“怎么了?”   刚给自己立了个吃药不怕苦人设的许幼薇,怎么好意思现在自己打自己的脸,她闭了闭眼,强撑着从牙缝里抠出几个字:“收拾了吧。”   最后还是许幼薇发现顾知泽在笑才发现自己被耍了的,她气的差点当场吃人,同时又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有秘密了,恼羞成怒后逐渐变淡,许幼薇觉得自己每天都在看破红尘的路上。   有生之年,她希望顾知泽知道,她不是人,但他,是真的狗。 第81章 下棋 睡觉好睡觉妙,睡觉呱呱叫……   消息锁得严实,除了京城,其余地方只知道要变天了,但离得远也没什么真情实感,所以尚且还算太平。   客栈位处不算特别热闹,所以并不打眼,倒是能看到许多百姓生活起居的样子,这对于许幼薇来说实在新鲜,她很喜欢看这些,就连有人在街上教训孩子她都能看半天。   许幼薇这几天都没出去,上次那一次出去虽然很开心,但是许幼薇晚上泡脚时   才发现因为鞋不合脚,磨破了许多地方。男装也就是穿着一时新鲜,其实除了便于行动之外,完全算不得舒适,反正客栈里小二杂役都被遣走了,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她又不怎么出房门,干脆也就直接穿女装了。   张医诠这两天被罚去抄书,春花忙着帮张师兄整理药草,李二全天守在客栈左右,这原本是王猛的活计,但王猛自那天午时之后就再没回来过,这几天许幼薇都没看到过他人。   只有她是真的无所事事,顾知泽这几天白天会出去,晚上回来后总在翻书,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许幼薇这几天精神不太好,张师兄看得很着急,天天熬了药就往许幼薇身边送,她这几天不断尝试新的药方,但收效甚微,喝得脸都要绿了。   吓得许幼薇看到张师兄就要捂着脸绕道走。   王猛直到三天后的晚上才露了个面。彼时,许幼薇和顾知泽正在下棋,今天的药喝下去之后有点奇怪,她说不出身上难受与否,反正是睡不着了,闲着无聊,干脆和顾知泽下起了五子棋打发时间。   可能是前段时间遇见的时间太少了,许幼薇总感觉这几天的自己关注顾知泽太多了,她似乎总想要靠近他才会觉得好受一点,那感觉白天还不怎么明显,但越临近夜晚,也就越是强烈。   所以这感觉越是强,她越是要躲着顾知泽,这几天她都不敢和他坐在一处了,还好顾知泽也有事要忙,不是总和她一起,大概没有发觉吧。   也不是完全不可控的,许幼薇想大概是试了许多新药方,反倒让之前吃的压住血液吸引的药失效了,但这两天张医诠都不在,她又不好意思去问张师兄,春花也为了她的事忙得脚尖都不沾地,许幼薇觉得自己还忍得住,也就没说起。   今晚上感觉还好,那感觉意外消退了许多,她有了精神,和顾知泽下棋也不怕对坐了。   刚开始王猛敲窗户的时候,许幼薇还没在意,她勉强靠着经验领先了顾知泽一局,正是上头时,根本没注意到那点声音,直到王猛弄出了稍大些声响,许幼薇本能地想转过去看两眼,却被顾知泽摁住了脑袋不让她回头。   顾知泽一手落子,看着棋盘,声音充满嫌弃意味:“别弄脏了地面。”   许幼薇从很早就知道,顾知泽这人也就是看着好像不在意什么似的。但从吃东西就看得出来,其实心里很挑,挑剔的要命,衣服从来没见他穿过料子稍差一点的,之前赖在她院子的时候,不直接睡下的原因也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床褥不够软。   遭这个嫌弃,王猛该不是抓了只耗子回来吧。   很快许幼薇觉出些不对来,她趴在桌子上,恨不得自己是个闻不到气味的。怪就怪风不往外吹,空气里那点血腥味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在不甚明亮的烛火面前,顾知泽身上是好闻的甜味,身后窗子那边,是王猛带来的丝丝血腥气,真的就很难形容感受。   尤其是她今天好像对这种味道格外敏感,许幼薇根本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个什么样子的表情,但是她真的感觉自己汗毛都激起来了。   顾知泽的手贴的她脸那么近,该不会发现这件事吧?   他的手太凉了,许幼薇根本不知道这样子没有温度的手是否能有感觉,她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想起之前还说要给顾知泽送暖炉的事,但是顾知泽来的时候她记不住,走的时候她又基本上都睡着了,所以迟迟没送出去。   该写个备忘录,等回许府的时候可不能忘了,不过等顾知泽身上的蛊毒治好了是不是也就不用了啊,那她到时候还要送吗,还有,怎么这一路上也没看到顾知泽喝药呢,他难不成吃药要背着人吗?   还有这几天躲着他的事,虽然今天好一点,但是要不然还是去找找张医诠吧,他抄书也该抄完了吧。   许幼薇越想越远,完全没注意到顾知泽正在看她。   “哎哟殿下我都洗了三遍了,五皇子那边的事不能再……啊许娘子您也在啊!”王猛这才看到许幼薇也在,惊愕应声,仓皇地跳了下去不说,还急急地把窗子也关上了。没了来源味道,那点血腥气很快就散光了,许幼薇回过神,勉勉强强松了口气,还没缓下来,就听见顾知泽问:   “害怕?”   周围很安静,除了窗子外面还有点声音,室内一片幽寂,烛光微微颤了稍许,由明亮变为昏暗,顾知泽落下一子,不多不少,正好封住了许幼薇黑子的去路。   这话的语气怎么听着有点冷,她刚刚的反应很大吗。   许幼薇肚子无端有点疼起来,她也分不清是小腿肚疼还是肚子疼,更不知道是哪里惹了这个神经病不痛快,但稍作斟酌后,还是实话实说道:“白天还好,晚上不行,我怕晚上睡不着。”   说怕死,许幼薇倒也不是特别怕,毕竟她这样的,能活着就挺难的了,能苟就苟,不能活就算了,给点机会,那就再撑一下。虽然不是说怕血怕打杀那些的,但她又不是无畏的铁血战士,要是大半夜的让她撞上个带血的人,不出三秒,那人就该跪在地上求她不要死了。   烛光昏暗,顾知泽眼瞳漆黑,像是掺了墨,微微抬眼看人的样子说不出的渗人。他微点了点头,手没有停下,继续落了一子,许幼薇一边下棋,一边把刚刚发生的在心头仔仔细细琢磨了个来回,但没想明白,只好作罢。   不对啊,这怎么都快下到棋盘外面了。   许幼薇往棋局上瞅了瞅,好家伙,顾知泽棋盘上的白子都够连成三个五了,要按照规则许幼薇早就输了,但她在走神,顾知泽完全没喊停,就那样看着许幼薇的黑子越下越远。   许幼薇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她从棋碗里摸出一把棋子,摆成了个爱心样子,对抬眼看向自己的顾知泽报以羞涩一笑:“困意涌上心头,除非续费否则不能再继续了,优质的服务需要良好的睡眠,感谢您的支持,比心,我们明天见。”   她一口气说完,起身拖起了袍子下摆,虽然一开始不困的是她,但那也建立在顾知泽不困,两个人都闲着没事做的情况下,现在哪哪都不对劲的情况下,许幼薇感觉……   其实她也不是不困,毕竟有句话说得好啊,人是铁床是磁铁,睡眠就像是块大海绵,躺一会总能睡着的。   睡觉好睡觉妙,睡觉真是呱呱叫。   顾知泽的脸色谈不上高兴与否,但他没拦着,在许幼薇这里就是默许的意思,她倒退着溜进了里屋,隐秘地悄悄拉开了屏风挡住了床榻,生怕再看到点什么不该看似的。   人走了,顾知泽看着面前乱七八糟的棋盘,忽然觉得十分无趣,他扔下棋子起身,走到门口推开了门,厌倦地冷声对正爬上楼梯要走近的王猛说:“不必来了。”   王猛的八颗牙齿还没来得及露出来,就被关门声打断了所有想说的话,他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已经洗了许多遍还换了件衣裳,他实在是闻不到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味了,但这邀功还没邀上,眼见着就吃了闭门羹。   王猛站在楼梯阶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犹豫了半晌。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感觉气氛不对,但他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只本能的知道这不是他该管的,所以到底还是没敢再去找顾知泽。他在空荡的楼下转了转,瞧了瞧外面巡守的,最后悄悄敲开了张医诠的门,开了门的张医诠满脸迷茫,王猛尴尬地搓了搓手,讪笑着道:   “好兄弟,咱们说点事呗。”   ——————   许谈瑶悄悄逃离许府的事,进行的意外顺利。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有人暗中帮着一样,许府没有任何人发现她和绿竹已经逃出去了,只是出去时,许谈瑶并没见到破劫,只有个不认识的男子守在门口,见了她就急切地将她往马车上领,说破劫进府接应她们,现在不安全要先送她们走之类的,如果是之前的许谈瑶,定然是要心存疑虑的,但现在她心力交瘁,顾不上思考这些了,又怕后面许府的人跟上来,急急坐进了马车。   只不过两人刚坐上马车,就被迷晕了过去。   待到再醒来,许谈瑶与绿竹还在马车里,之前那个男子已经不知所踪,这辆马车并不是按照她设想的去找破劫,而是将她完好地送到了五皇子府,甚至还留下了书信,告诉她被许夫人隐瞒了,打听不出来的消息——   好消息是顾苓根本没事,他不仅成功出来了,还如同前世一般,一力扫清了许多障碍,离皇位越来越近,   坏的消息是关于她的。   之前赐婚的时候,她能够得上做正妃,是因为顾苓自己强力要求,皇帝也不在乎这样一个傻子娶谁,任他高兴,现在顾苓借着之前痴傻不知事的理由,请皇帝改旨。   皇帝同不同意没人知道,只有淑妃和司天监在身边,其余大臣进不去,他们拍板说了什么,没人敢提出异议,更别说现在朝中人心惶惶,顾苓借着为皇帝加强守卫尽孝心的理由派了许多兵驻守在皇宫外面。   顾苓一个皇子想要调动兵力,没有兵部支持,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他的正妃位置,已经不是许谈瑶的了。   许谈瑶如遭雷劈,她强撑着看完信,心中被怨气充满,简直要溢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步走错了,明明一切都是按照前世走的,她做了这么多,竟然就是这样的回报?   顾苓他怎么敢,没有自己,他早就死了。   许谈瑶撕碎了纸,她现在顾不上去管谁送她来的了,许谈瑶知道,更换身份成为侧妃这件事,许家早就知道了,因为顾苓的态度,他们知道不撕破脸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答应。   那她呢,为什么她要受这样的苦?   现在局势对她来说非常不利,她逃出来了,但如果不能把事情闹大,那么她只会被顾苓悄悄送回许府,能逃出来一次,绝不代表还有第二次,到那时她才是真正的失败了。   但若是在五皇子府前闹出事,她还有侧妃身份,顾苓不可能不带她进去,只要见到人,她就留得下,那么目的也就算是达成了。   许谈瑶冷眼看着还昏睡着的绿竹,从腰间拿出了离开许府前藏的匕首。   ——————   许幼薇当然不可能真睡觉,她看是不敢看,但架不住好奇心驱使,提心吊胆地躲在被窝里偷听着外面的动静。   待听到开门的动静,她还以为是王猛上来了,赶紧缩进被子,模模糊糊只听到了顾知泽说了什么就关上了门,许幼薇等了又等,但房间就此没了动静,也没有顾知泽的声音。   她本来还想等会再爬起来看看情况,但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犯起困,最后愣是就那样乱七八糟地睡了过去。   直到后半夜,许幼薇才猛地惊醒。 第82章 癸水 对不起错了,不爱睡觉了……   她做了个模糊的梦,内容想不起来,只叫人无端害怕,这不是个好兆头。   自离开许府,这样不好的感觉还是头一回。算算日子,他们已经离开京城十多天了,如果照这样的速度走下去,至少要再走上一个月才能到边境,许幼薇刚离开京城城时还好,但呆了这么几天,越来越提不起精神。   她睡之前没换衣服,微微一动身子,许幼薇就清楚的感受到来自身下不能言说的不对劲,这不对劲既陌生又熟悉,还带了那么点尴尬。她呆坐了半天,之前脑子里那些想法全部飘走了。完了,她就说最近为什么会肚子疼,头晕,还哪哪都不对劲,原来是特么的大姨妈。   她这破棉花一样的身体,癸水向来是不准的,出城这段时间整天昏睡着,许幼薇根本没想到这一茬,若是往常倒也没什么,直接喊春花就是了,但这好死不死的,怎么就在和顾知泽住到一间的时候来了呢。   而且,还是深夜,更可怕的是,她还醒着。   仔细想想,之前在许府的时候,所有许幼薇来癸水的日子,顾知泽一半因为有事没来过,一半因为许夫人和大夫驻守着,他没进得来。一次也没真的碰上,这倒也是奇了,但算不上是坏事,只是许幼薇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癸水这东西奇的很,现代的许幼薇身体除了缺点营养其实也没什么大毛病,但每到这几天都痛得要死,尤其是刚来的第一天,没想到古代换了个壳子,痛的程度一点也没少,甚至更甚,因为身体虚弱,她每来一次都要去掉半条命,简直是杀人一样。   许幼薇感觉身下一片湿润,又疼得实在是忍不了,她想要穿上鞋子去找春花,但是灯光太暗,她看不见,怎么摸也没摸到,只好光脚踩在地上摸着往外面走,越过屏风,再走几步应该就要到门口了。   她忍着痛,晕乎乎的想,虽然什么倒霉的事都赶到一起了,但还好,顾知泽现在应当是睡着的,只要她神不知鬼不觉……   “你要去哪?”   完了,两大不对劲的问题都出现了,一她已经知道了,是该死的癸水,二是顾知泽突如其来的坏脾气,她尚且没搞懂他怎么了,就更没办法知道顾知泽为什么深更半夜不睡觉了。   许幼薇回过头,烛光昏昏沉沉,顾知泽坐在之前的那张茶桌面前,棋盘上还摆着她放的那颗心,棋盘没乱,他坐着,看着许幼薇。   “我头好疼。”许幼薇头疼还很晕,明明最要命的是癸水的事,但她一开口,就是含含糊糊带着撒娇意思的抱怨。不知道怎么了,许幼薇现在见到顾知泽,不自觉被吸去了目光,好像很想要靠近,她甚至不自觉地往顾知泽的方向主动走了几步。   顾知泽没动,神色平静,只重复了一遍问题:“许幼薇,你要去哪?”许幼薇头晕的厉害,她能走到门口已经是意志力坚定,现在被一问,脑子反倒模糊起来,只能记得自己要去找春花换裤子,但嘴上不能这么说,只好委婉的改了个说法。   “我要换身衣服。”   这么一件小事,许幼薇本以为按照两人的关系,顾知泽应当不会说什么,但是她想错了,听到这个回答,顾知泽反倒站起了身,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许幼薇自己闻不太到,但知道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肯定瞒不过顾知泽,她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想往后退退,但顾知泽似乎完全没领悟到这一层,他直直地走近,忽然俯下身靠近了许幼薇。   许幼薇被吓了一跳,但是她现在反应很慢,没躲开。   烛火太暗,顾知泽背着光,还顺带挡住了所有光,昏暗中,许幼薇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能听到顾知泽的呼吸声,很轻。   她现在该说点什么吗?   许幼薇晕乎乎的,虽然看不清,但是她知道顾知泽在看她,被目光长久的注视让人难受,尤其是许幼薇现在浑身都疼,那点说不清的感觉在影响她,让她迫切地想要顾知泽靠近,或者是她靠近顾知泽。   许幼薇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生了气的狮子,心情好时是任人摆布的小猫咪,心情不好时,又是可以吃人且不好哄的猛兽。   现在就是后者。   “我要站不住了,我好累。”许幼薇腰疼腿疼,头也越来越晕,她摸不清顾知泽要说什么,但是实在是撑不住了,只好颤抖着开口,朝顾知泽伸了手。   这话显然非常好用。顾知泽呼吸声重了些,他一言不发,将许幼薇打横抱起来送回了床上,把沾了血的被褥扔到了地上,许幼薇老老实实躺下,她揪着顾知泽的袖子看了看,确定没有沾上血后安了心。   许幼薇在暗处看不清东西,但是不代表顾知泽也看不清,他看着她脸色苍白,眼睛里没有焦点,手拽着他的袖口,因为疼痛而不自觉用力。   “许幼薇。”他忽然开口。   后面他还说了什么,许幼薇没听清,她想要回复,但是身体太疼了,平躺着也不能减轻她的痛苦,许幼薇眼前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她想起来自己做的梦的内容了,想要告诉顾知泽,但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更不知道顾知泽听没听清,昏昏沉沉地再次陷入了沉眠。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在马车上了。   春花眼眶红红守在她身边,这次和以往不一样,往常许幼薇再虚弱,也总有点生气,而这次昏睡,像是抽空了这段时间许幼薇攒的所有精气,一下子就压倒了她。   太突然了,谁也没反应过来。   “草,要我狗命了。”昏睡了整整五天,许幼薇醒过来的第一句就是骂娘,她腰疼腿麻,哪里都痛,这一次真的差点就去见阎王了。   “娘子!”春花哭着握住她的手,颤抖着去喊张师兄,但等人急急忙忙赶过来,许幼薇碍于药效,又睡了过去。   这样反复了几次,许幼薇总算是能抗住药效,维持一小段时间的清醒了,期间她只见到过一次顾知泽,还是在夜里,她半梦半醒之间,隐约看到顾知泽和张师兄说什么,她想说话,但还是没能抵过睡意。   后来就再没有见过了。   剩下的路走的很急,直到边境,他们再也没停留任何一个城市,只沿途留下人收集信息和准备,其余人全速前进。   这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许幼薇。许幼薇这次癸水,成了蛊毒反扑恶化的开始,大概是因为之前吃的药切实起了点作用,除不掉它却惹恼了它,蛊毒有了危险意识,加剧吸收养分,拼命想要护住自己。   而在客栈吃的补药温养了些许身体,突然来到的癸水使得许幼薇身体虚弱,更无法与其抗衡,这是没料想过的后果,张师兄更是慌乱,他知道同心结阴狠,但没想到传了一代,寄居在许幼薇身上的更可怕,只是试探着吃了几服药,蛊毒感应到危险,就不管不顾要拉着宿主一起死了。   那么也就是说寻常吃药的法子是不能再试了,否则许幼薇能活到几时就更没定数了。   然而恶化这事也不是因为张师兄或者是谁的失误,许幼薇知道。   这次突然的昏睡,让她想起了之前的许多记不清的梦境,某些感觉愈发清晰,就好像是之前有人在眼前蒙了纱,她完全看不到,也想不起来,但离京城越远,这种束缚的力量就越弱。   许幼薇不知怎么的,隐隐约约想到,这个世界说到底是一本书,原主早在女主剧情开始之前就死了,是书中没有存在过的人,所以她是不是……不应该在书中的那些主要剧情里出现?   仔细想想,似乎越是做和原主不一样的选择,和书中主要人物接触的越多,许幼薇的身体衰败的速度就会越快。   所以每一次她被顾知泽救回来躲过死劫后都会生病,这是剧情的自我矫正,希望她能直接死亡回归主线剧情。每一次与许谈瑶顾苓的接触,都无形中慢慢加剧了她身体的恶化,所以之前她避而不出许府,不见人的时候,都没什么事,因为不出现,就不会触发这个问题。   现在更离谱了,整本书的剧情都因为她救了顾知泽而偏离了,顾知泽和本应该是最后赢家的顾苓打起来,在做完全颠覆书里结局的事。   说起来,顾知泽与她相处时间最长,但大概是因为他在书中也算是个死人,所以似乎并不能影响许幼薇的身体,只不过与许幼薇这个本质上的外来者不一样,他占着分量,做的事不会触发剧情的自我保护意识。   顾知泽和顾苓正式的宣战,是这一次许幼薇身体恶化的根本原因。   因为服用药物太多,皇帝彻底倒下失去了话语权成为人质,顾苓凭着司天监的权利接手了宫中许多事务,淑妃与其串通一气,替顾苓洗脱了谋杀皇帝的罪名,顾苓去了罪名,还得了支持,自然有恃无恐,遣了大批人马驻守在皇宫外面,没人敢有异议,他一跃成为了皇帝候选人有力竞争者。   但与之同时,那封信也由王猛传回去了,暗中安排的人收到信后就开始了动作,朝中那些帮着顾苓出头的官员在最得意之际接连死去,顾苓怎么查也抓不到凶手,民间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许多针对他的谣言,譬如顾苓身体有疾,再如他心思不正想要想逼宫之类的,这样大的声势,就算是司天监也无可奈何,这些断他臂膀的手段很有效,顾苓失去了很大的助力,有谣言在,他不敢直接杀了皇帝,怕坐实谣言。   这反倒是让事情陷入了僵局。   最重要的是,顾苓没想到顾知泽这样大胆,他知道顾知泽敢在这种局面下出城,不可能没做安排,但也没想到顾知泽敢直接杀人,朝中本就动荡,各司其职勉强维持着平衡,他尚且要安抚着,但顾知泽似乎根本不在意打不打乱局势,他只要达成目的,甚至对于未来怎么样也不甚在意,顾苓想要太平盛世,他在意,就只能吃下这亏。   顾苓有皇帝做要挟,顾知泽有边境势力支撑,一个打着正统登基的名号,一个取着制服反贼的名义,谁赢了,史书上就会记下谁的功名,这是避不开的一战。   这样大的剧情偏差,使许幼薇的身体急剧地坏了下来,张师兄不敢再给她用药了,为了维持住不再恶化以便有更多时间,他给许幼薇喝下了之前那种会让她陷入沉睡的药,为了效果,加大了剂量,让她睡的更久。   这次不比以往,许幼薇是真的感觉自己在油尽灯枯的边缘了,她现在比死人更像一具尸体,每天重复的吃药睡觉就可以耗费许幼薇所有心神,她想不出,也无法去想那一晚顾知泽到底要和她说什么。   最重要的是,现在也没机会见到了。   原著里没详细说皇帝是怎么没的,但很明显,皇帝都这个时候还活着,只是因为顾苓需要他吊着命。皇帝位子都快没了,但被人众星拱月哄着,糊涂间还惦记长命百岁,司天监趁着他脑子不转圈,赶紧提了个法子,说是要仿效民间冲喜一说,让膝下皇子们速速成婚,好叫喜事之气冲掉晦气,皇帝身上晦气一除必定生龙活虎。   司天监说的话皇帝没有不信的,加上顾苓现在大权在握,连顾晟都被他寻了由头捏在了手里,淑妃与虎谋皮,也不得不帮着他。   第二天,皇帝就下令京中所有皇子的婚事提前,顾苓自不必提,他要的,就是顾知泽也要遵着圣旨回京,与“许幼薇”完婚这个时机。   第三天,噩耗传来,皇帝驾崩。   —   转过了秋夏,再少有那样暖和的好天气了,前几日还下了点鱼,洋洋洒洒,在太阳出来后就息了擂鼓,只余留地上的点点水渍留作证据。   许幼薇终日昏昏沉沉,睡得多,醒时少,来来回回也只有春花张师兄张医诠三人在身边,院子里都没了笑声。   因为睡得太久,许幼薇不知道战况,她只能通过每日清醒的那一点点时间,在零星的信息中挖一挖顾知泽的消息,但往往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该吃药睡觉了。   所以她还是很糊涂,但每次问春花,春花也只是微笑着转移话题给不出答案,她想的头疼,又有点气顾知泽一声招呼不打就走,索性就不想再管了。   对于许幼薇来说,身体恶化的虽突然,但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迹象可寻的,很久之前的那些梦境,还有总是冒出来的不安感觉,应该就是警告的意思,但她太愚钝,从来没放在心上,她早该意识到不对的,但就是没想起来。   等到想起来,这都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了。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许幼薇叹了口气,看向窗户外面。   “什么惨?”春花走进来,她打来了水给许幼薇擦脸,这几天许幼薇能维持的清醒时间久了一点,为了提起她的精神,春花总是会想各种办法和她多说上几句话。   他们现在住在顾知泽之前可能在不知什么时候住过的宅子里,许幼薇身体虚弱,无非必要无法经受太大颠簸,所以许幼薇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商议的,反正待她一觉醒过来,就已经是只能待在屋子躺着看花的真实死肥宅了。   已经待了不知道多少天,她每日又都见不到新鲜的人,只能在清醒时时看看院子,这叫春花提心吊胆,生怕她精神萎靡,整日恨不得数着字和许幼薇说话。   “娘子在想什么?”春花近日笑容多了许多,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许幼薇摇摇头:“没什么。”   她只是在想,如果剧情完全颠覆了,世界会崩溃吗?她会死吗?顾知泽呢,他会消失吗?许幼薇心情很复杂,她甚至说不上来到底该怀抱着怎样的心态……他已经没死了,结局对于顾知泽应当是好的吧?   许幼薇趴在窗沿上发着呆,最后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第83章 临近 恶人自有恶人磨,反正不是我……   许谈瑶住进五皇子府的事,彻底成了她和许府决裂的理由。   当日天未蒙蒙亮,许谈瑶一身血哭着求上五皇子府,说来时路上遭了刺客,自己身边无人,婢女护主被刺死,她不计后果,闹得很大,顾苓和她有婚约在身,现在更是需要民意支持的时候,不好将人当众送回去,只得安抚着抬进了府中,隔绝旁人议论的心思。   只是风波哪那么好摆平,许谈瑶若有事,怎么不白日正大光明地找,半夜只带着婢女来,这其中能没有顾苓的暗示吗,许谈瑶自己更是讨不得好,只叫人轻看。   之前奇花宴上她的惊鸿一箭,清冷孤傲的模样不知扰了京城多少男子的心,眼看着许谈瑶闹出这样的事,不管怎么都歇了心思,连带着对许府都有了几分轻视,外面的流言蜚语四起,许老夫人气得病未好,又一头栽下去,待醒过来已经是病危之相。   “真真是造孽啊……”   许老夫人哪能不知道许谈瑶的心思,她一心想要往上攀,自回府后就展露野心,只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担不得大任。如今顾苓在京中几乎算得上半个皇帝,却在这时给了许谈瑶降位份的旨意,摆明了是不想要她的意思,但许谈瑶有野心,怎么肯就此罢休,知道许府帮不了她,就豁出去了也要见顾苓一面。   她这样拼,想必是有什么底气,但能不能成,许老夫人也不在乎了。她在乎的,是许谈瑶身上挂着许府的身份,却做出这样败坏许家名声的事,她若是就这样忍了,许府百年基业名声,就真的毁了,以后就算顾苓能登基,旁人提及许家,也只会说是卖女求荣的小人。   许夫人自知这件事与她脱不了干系,早早地来许老夫人这里守着,若是她没做的那么明显,许谈瑶也不会察觉到连夜跑了,她这段时间哭了太多,此刻眼泪哭不出来,干巴巴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憔悴。   “宜瑛,我撑不了多久了。”许老夫人声音枯沉,她叹了口气,看向许夫人:“但许谈瑶的事,我们总该做个决断。”   许夫人听出了意思,但她不敢反驳老夫人,只跪着嗫嚅道:“她……”   “往日顺遂,又有老大老三扶持,你手段柔和不能震慑下人也就罢了,但许谈瑶,若不是我一时糊涂顺了你,凭那大错,她早该死在宅子上。”许老夫人声音稍高,带着不可遏的怒意:“自她回府后,事事不顺,她就是要坏了我许家基业的灾星!五皇子那消息我告知你,是希望你看清局势早做打算,你倒好,白叫她跑出去将所有脸面丢尽。”   许夫人在很多小事上精明,却屡屡在大事上犯糊涂,许谈瑶这事上,她就像是中了邪一般,不管不顾都要将人护住,许老夫人有意压她,她的厉声呵斥院子内外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听到,许夫人跪在地上,低着头,浑浑噩噩不知所措。   眼看她这样,许老夫人知道自己再说也没有效果了,她暗自心想许府不能有这样一个不能当事的主母,面上却不显,倦声道:“许谈瑶不是你生的,她是那农户夫妻的女儿,因为贪婪,领了身份冒充,往日许府不知,闹出这样的事,农户心知罪无可赦,不得不将事实公之于众。”   许夫人惊愕地抬头:“怎么会?”   床榻上,许老夫人病容依旧,眼神冰冷。许夫人反应了过来,许老夫人的意思不是在于许谈瑶到底是不是许府血脉,她是要把许谈瑶从许府彻底摘出去。许夫人急急道:“可若是这样,我们不就要与五皇子决裂了吗?”   许谈瑶有许府嫡女身份时都够不上皇子正妃,若她只是个农户的女儿,那便是更不可能了,但这种事情对皇家是个侮辱,就算有农户顶罪,事情闹大仍可以说是欺君之罪,顾苓难道不会追究许府的罪责吗?   闻言,许老夫人掩着面急咳了几声,她的脸愈发皱,皱纹沉沉地压着,眉心拧结,疲老之态一览无余,窗户外面,细碎的光照进来映在地上,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   “皇帝重病,朝政已由五皇子接手,若说原本还有些情谊,如今这一闹,五皇子不恨她便算是好的了,这样一来倒正好合了他的心意,若许谈瑶背后有许府撑着,他做什么也要思量着来,但若只是个农户之女……”那便不一样了。   顾苓不仅不可能追究他们的过错,反倒还会想办法帮忙掩饰过去,这样婚约顺势作废,反倒是利了他,至于许谈瑶下场到底如何,就看她手段了。   许夫人完全说不出话了,往日虽需要她主事,但她无需考虑什么只按照祖训规矩过日子,如今真临了困境,她头脑一片空白,竟毫无办法,当下也开不了口。   许老夫人瞧着她的样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皇后最近遣了人来,隐隐意思是身体抱恙要幼薇过去侍奉着,宫中局势不明,许家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了,你若是无事,便收拾着同她一起去吧。”   ——————   天气渐渐转冷,倒像是忽然从炙热中清醒过来,如今白日的阳光也不算暖和,反倒是风凄凄地吹着。林间的偏僻路上,马蹄飞扬,踏过沙石地面,不管不顾地向远处疾行,溅起阵阵尘沙,卷着风吹远。   王猛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抬高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将眉毛上沾着的血迹抹掉,他眯着眼避开被风挟裹着飞起的沙石,看向前面顾知泽挺直瘦削的身影。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他们都很累了,但如今才是最要提着气谨慎的时候,无法停下,他们要加快速度赶往京城,所有人都不能休息。尤其是顾知泽,他除了要和他们一起,还要每日每时吞着药丸,为的也不是自己,却要日日呕血,但即便如此,背也未弯下过半分,好似完全无所谓似的。   王猛只是看着,就觉得其中厉害,但是又劝不得。   若说以前的顾知泽虽有心皇位,但并不在乎以什么手段得到,也不在乎被怎么看,如今这般大费周章,旁人不清楚,他却很清楚,顾知泽和张师兄背地里的谈话他没听,但是从顾知泽的态度上,他能明白顾知泽现在不仅要许幼薇活着,而且,要她过的最好。这种冷清冷血的人,竟然也压住了性子,做出一副仁君的样子。   要怪,也要怪这人呐,多半是记吃不记打的,只是一点恩惠,几句安抚,便叫人信服得感激涕零。   顾晟算是彻底与皇位没了干系,顾苓此刻在宫中的口碑仅靠那点神恩天赐的幌子撑着,弑父的流言传得到处都是,顾苓想要坐稳位置,此刻就杀不了顾晟。所以顾苓派人将他困在了自己府中,就像之前他对他一样,不伤顾晟性命,还时不时就要去看看,以表兄弟情深。   不管是皇帝逝世,还是圣旨加身,顾知泽此刻都要回京一趟。   这也是顾苓能安心的理由之一,他如今实权在握,向内拉拢着权臣,向外通过与绫罗公主合作借兵,里外合应,加上他还有那真正能要了顾知泽命的蛊虫在手里,胜算并不低,只是借兵事险,与虎谋皮搞不好会被反噬,于是事成之后,为保关系不破,他将迎娶绫罗,稳固关系。甚至连皇后那处,他也伸了一把手试探拉拢,淑妃被蛊惑着将皇帝的死期朝前推了一把,此刻清醒了才知孤立无援的滋味,根本不敢露面,皇后倒是接了送去的东西,但没遣人回话,这意思是没拒绝也没同意,她手上有些人脉,又是权臣之后,顾苓隐隐面见言语暗示几次,但他重面子又谨慎,始终不敢在即位前与皇后真的翻脸。   蛊虫是顾苓手上最大的底牌,只可惜太远便会失效,要母蛊醒着又要日日以人血喂着,他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于是便想赌一把,顾知泽若是抗旨不归京,他便可以直接发兵,顾知泽若是回京,他便要借着机会里外包围将他一举斩杀。   只有这样,他才能走回上一世的路。   许谈瑶自知一出许府,她必然要被抛弃,所以此番,她已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助顾苓重登皇位,所以入府之时,她便将上一世顾苓登上皇位的事说了出来,只说自己是梦中看到,又说了几件在彼时会发生的她尚且记得的小事,果然博得了顾苓的信任,无论如何,顾苓还念着庄子上的救命之恩,即使面前人已没了当初模糊一眼的心动,但顾苓也终归是放下了杀心,叫人屠了那农户的村,绝了留言默认了许谈瑶的存在,只是没有给名分,府中人只唤一声“许夫人”。   顾苓装傻多年,府上暂时没有第二个夫人,许谈瑶心底打着自己能坐上皇后位置的梦,三五日的等着府外破劫悄悄传给她的城中局势消息,倒是安分着住下了。   只是召回顾知泽的圣旨里仅指明了要回,没勒死了说什么时候回,顾知泽显然不吃顾苓那套,一言不发带着人径直改了道,面朝外患,那绫罗公主本就不受宠,请来的人也是轻敌,听说是个不受宠的太子还以为是什么轻松差事,顾知泽等人没费什么力气将其解决后,带着兵直直朝往京城而去,一路上也没遮着,明摆着就是要顾苓他知道这个消息。   顾苓心太急了,本来没有许谈瑶的黄粱一梦他还稳得住,但有了那美好的上一世的幻想,眼见顾知泽不仅没死,还出人意料大摇大摆地往京城来,他哪还坐得住,顾苓从噩梦中惊醒,提着剑血洗大殿连夜登基,在没多少人真诚服悦的情况下以身边亲信刀剑相逼,逼着礼官草草宣读诏书,换上了龙袍,当即发兵指向顾知泽,名号便是要斩除叛贼。   只有登基才能切实动用宫中兵权,才能调动得了兵马去杀顾知泽。   但他越是这样急切,京中关于他的议论声也就越大,弑父疑点还未洗清,他右手残疾的样子,在登基当晚被多少双眼睛看到,白日后消息传出去,满京城哗然,这是他身上最大的洗不掉的残缺,哪怕有司天监苦心维护,也挡不住不满声音的传遍。   历代皇帝,从没有身体有疾的,哪怕顾苓此刻再心急,他也注定不能正大光明坐上那个位置,剧情再强大,也做不到平白修改这样的缺口,所以仅是穿上了龙袍读了诏书,并未举行真正的大典仪式,这也使得许多古板认死理的官员根本不信服,顾苓代为掌权时还能参与个朝中议事,登基了,肯来参拜的官员却寥寥无几。   所以顾苓此刻心中清楚,若是想要稳稳称帝已然是不可能的事,但只要杀了顾知泽这个威胁,再除了顾晟,那么除了他,谁又能登上那个位置呢。   ——————   “娘子,今日可还困?”春花问道。   许幼薇仰着脸点点头:“有点,不过还好,信你可寄出去了?”人不能一直睡,这几天后脑勺隐约泛着疼意,她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睡扁了。   “那今日就少吃些菜吧,也缓缓精神,娘子有什么想吃的吗?”   许幼薇吃药吃得现在吃什么都觉得是苦的,她哪有什么想吃的菜,最想吃的是糖,但是前段时间吃太多了她牙疼的事让张医诠知道了,十分严肃勒令春花盯牢了她不许吃,所以就算说了春花也不会松口的。   这次睡过去的时间有点久,许幼薇都要忘记她是住在这里干嘛的了,只不过好吃好喝的,许幼薇是真的很满意,就是被顾知泽抛弃让她在这里这样住一辈子,其实也是乐意的。   等等,她该不会是真的被抛弃了吧?   许幼薇眉头一皱,而后舒展开。算了,能活多久都还没个准信呢,想那些情情爱爱屁用没有。其实要说身体多痛许幼薇过得多苦,完全是没有的,除了睡得多之外,身体其他感受都不怎么敏感,许幼薇就是挺无聊的,她不像是快死了,倒像是养起了老。   也没人限制她自由,只是人都不在,逛街这事好像也没了多大的吸引力,许幼薇身体虚弱,但她更不想被人推着出门,索性宅着宅着就习惯了,春花会时不时提醒她可以给顾知泽写点信,不过关于他们人去哪了,任问谁都是守口如瓶不配合的态度,许幼薇只觉得看着她的人太多了,即使不迈进院子来,她也知道绝不在少数,那架势不像是在保护人,倒像是看着个炸弹。   更何况这镇子看着清净,人少的厉害,消息也闭塞,许幼薇连听听闲话,顾知泽和顾苓打到哪一步了都不知道。   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通过窗户看看小院子,许幼薇喊着春花种了些花草,还有葱之类的,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看一看长势,算算日子,偶尔给顾知泽写些狗屁不通的信,夹杂着些她随手塞进去的东西,当然,从来没收到过回信。   只不过近日倒像是真的有些什么要发生一样,许幼薇总觉得周围人的神态有点奇怪。春花最近很紧张,总是放不下心来,好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她院子的守卫莫名又加了许多,春花还总试探着问一些有关以后的话题,态度也远比之前恭敬,找着借口不让她睡,还一日一日地延长了她看院子的娱乐时间。   许幼薇真是担心春花是觉得自己要自闭,但她充其量就是有点清心寡欲,毕竟也是真的看不到人,都快忘了样子……好吧这个还是记得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未拥有过感情的人,谈起情来总是过分油腻,要是夜深人静人来非,许幼薇其实也想说自己有点念着顾知泽了,但是时间越过去她越说不出口,压在心口的那些话,像是被顺平了的毛线团,纵使先前总觉得该说点什么,也被漫长的时间压倒了那些微妙的感觉。   唉,不说就不说吧,也没什么好说的。 第84章 胜败 胜者为王,败者凉凉   淑妃无缘看到最终战场的结局,她帮着下的死手,却一时糊涂葬送性命,她不过是个后宫妃嫔,能靠的只有皇帝。皇帝一死,顾苓翻脸便不认人,她压的两个,竟然一个都没能成,淑妃咽不下这口气,又不甘就这么等死,于是夜里悄悄换了衣裳收拾细软出逃,却被最亲近的宫女出卖,被整个殿的宫女太监堵着嘴活活打死了。   至于尸体,最后竟然都未能留下,据说是被一只獒犬嚼碎咽下去了,吃得骨头都不剩。   哪怕之前是高不可攀的贵妃,背后没个靠山,皇帝没了就是浮萍,顾苓连亲自去看一眼做个样子都懒得,只听下面人说的是淑妃因接受不了皇帝逝世消息,疯魔了跳井死了,尸骨也未捞的出来,他冷笑一声便罢了。   当前他有更重要的事,不举行登基大典终究为民不服,一旦举行了,哪怕被百官所谏他也算过了诸位先帝的那一关,地位自然稳固不少,加上他本就有司天监相助,更是自信,但他未料到顾知泽来的太快,城中兵防多在皇城范围,所以他收到消息时,人已经逼近登基大典的天梯了。   看来一战在所难免,顾苓心里气得要呕血,他连日忙于朝政,身体累的几乎要垮下,但得到皇位的梦就在眼前,他提着气拔出剑往外走。   “走吧,也是时候该去见见朕的大哥了,”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低声笑道:“瞧朕这记性,先帝圣旨可不能忘,未来嫂嫂怎么能错过朕的登基大典呢?”   他全程未提太子,太子妃这几个字眼,但此刻宫中无人敢忤逆他,顾苓几个手下亲信领了命令退下,其余人战战兢兢继续跟在顾苓身后。   金碧寝殿内。   外面人人皆惶,处处是慌乱的脚步声,嘈杂而纷乱。皇后半倚长榻,把玩着长的指甲,脸上看不出什么病色,好似完全没听到外面声音:“那些话你可都记得一一告诉她?”   “都说了。”蓝衣十分镇静地点点头。   淑妃想要坐上太后位置,但是她无家族背后支撑,膝下又没有孩子,唯一靠的就是皇帝的几分宠爱,如今顾晟败局已定,皇帝归西,她这个帮凶根本活不成,怪就怪她一时被惑了心智,真以为可以靠那点聪明混上去。   “她倒是果敢,只可惜没有那股子聪明劲,眼光也不够,选的两个都是不能成事的,现在这样可怪不得谁,早些投胎倒好,总省得来日不安生。”   蓝衣微微蹙眉:“那我们为何还要将许娘子唤进宫中,如今的形式岂不是更利于我们?”   “谁能保证一定?”皇后眯起眼睛:“淑妃下场如此是她蠢,但若是……难道本宫的结局会比她好上多少吗?做事总急不得,若他能成,我们此番,也只不过是保护心切但有心无力罢了,若他不成,那许家,就是我们送给新帝的第一份礼物。”   蓝衣倒是不这样看,她低眉敛目,纵使心中有万千思绪,最终还是未能出口。   外面很乱,但皇后殿中总归是不一样的,顾苓持政这段时间虽短,但是能看得出他并不是个无能之人,这样的人野心摆在明面上,还重面子。他若是赢了,反倒对皇后更有利,相较于那个十几年都养不熟摸不透的野狼,皇后反倒更盼着顾苓能胜,所以她哪一方也没帮,只将许幼薇人拉进了宫里,并有意透露口风给顾苓。   顾苓心中有几分胜算皇后不知道,但她知道许幼薇定然是对于顾知泽来说不一般的人,她在宫中,胜算便多了几分。   这么想着,皇后有些乏困了,她抬抬手,示意蓝衣近身侍奉,恍惚间,她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张熟悉的面庞,叫她恨,又可怜的慌。   宫中有一个秘密,许多人都知道,但不能说,说了的都落了脑袋,剩下的死守着性命,谁也不会主动开口,尤其不会让淑妃听到——她长得和那太子不能提的母亲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所以早在她进宫的那一刻,皇后就知道了,只是这样大的一场戏,今日,才真真正落下了帷幕。   淑妃以为顾知泽不喜她是因为和皇后提前串通好了,以为皇帝总宠着她是有几分真心,以为顾苓手握大权又颇具野心一定能成,她却只忘了一件事,就是人命如草芥,再脆弱不过,若是轻易信了人,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她这样肆意辉煌的一生,最终也只是不甘地沉进土里,化为史书上的寥寥字句罢了。   ——   另外那边,顾苓败的很快,快到估计能载入历史,因为刀兵相见还未真正开始,他已经在天梯高台上在众目睽睽下被身形娇弱的“许幼薇”反过来挟持住了。   他虽习武,但累病缠身,身子全凭意志里那口气吊着,撑着上了天台后,双方兵马相对,但都未动,他定眼一瞧,便要开口大笑,之前只听信中汇报,当真看到的时候,他的心放下了许多,不是因为旁的,只因顾知泽的人较他兵符在手调动的人马相比,几乎称得上少得可怜,但围不住困不住,不用指挥便自行列成角阵,面对面的兵将则看得更细,顾知泽的人少,但个个身上都沾着血腥气,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看就知绝非异常。   “大哥回京是喜事,怎么也不提前报个信给朕,朕也好迎接才是。”两人离得不远不近,顾苓语气里带着笑意和试探,脸上看不出来任何高兴。   “忘了。”顾知泽的回答很简单,甚至有那么点懒得回的意思。   顾苓入宫以后周围的眼神一直都是畏惧他害怕他或是讨好他的,甚至他杀掉的官员里不服他的那种神情他也见过,每一种都让他心中充满了满足感,但顾知泽的眼神,从初见他开始,就没有变过,从始至终,只有雨林那次,顾知泽的眼神不是在看垃圾,而是沾了怒气的,也是那一次,成了他心头消不去的梦魇。   为什么你没有死在边境,为什么你可以拿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顾苓恨得厉害,但极快压下了脸上表情,转为笑脸:“大哥这一路艰辛,先帝离世的急,但圣旨乃金口玉言,纵然要守礼,朕想也该让大哥见上一面才是。”说完,他冷下脸抬手一挥,一个女子便被强押着送到了顾苓身边。   之前雨夜那一次,便叫他知晓自己这个大哥对许幼薇是动了真心思,冷血的人动情,往往也最痴情,雨夜那一次,他的大意叫他落下了个残疾,若没有这手上的残缺,他登基也不会受到如此多阻力。他恨顾知泽,也恨许幼薇,顾知泽没离京时他动不了她,但现如今人在他手上,顾知泽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今日也只有两个选择,降或者死。   顾知泽忽然抬了头,看了眼天台上柔柔弱弱,看起来要被风吹走一般的的“许幼薇”,顾苓刚要笑,只觉身旁一阵劲风袭来,他条件反射地向后一躲,躲过袭击,后颈却被沾着冷意的物什抵住,尖锐的那端刺破他的皮肤,扎了进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他身边没人反应过来,待到拿起武器时,顾苓已经被“许幼薇”制住,反抗不得,他几乎是刚被袭便要出声,只身后人已捏住他的颈骨,只消错手一下,顾苓立刻就能去面见先帝,所以,他不敢出声。   他反应很快,几乎是立刻就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犯了最大的错误,太轻敌了,许幼薇既然是顾知泽的心上人,顾知泽怎么可能任由他绑去,只先前所有视察的人都说身形习惯只能是许幼薇一人,便叫他大意轻信了。   完了,一切都彻底完了,他的脸色灰败下来。   “先帝逝世突然,臣等思存疑虑,太子殿下风尘仆仆,臣等也厚着脸皮随之前来,只心中一问,不问便觉愧对于先帝,敢问五皇子手中可有先帝传位圣旨?”   一位老臣站了出来,他只行了皇子礼,话中意思很明显,不承认顾苓这个皇帝。   这话早在皇帝死的那一刻,甚至更之前的时候顾苓就已经想好了,但不应该是在这种场合下被问,顾苓哼了一声,却发现身后人将簪子抵紧了几分,又松了手,示意他回话。   顾苓知道自己最后能翻身的机会来了,他顾不得去想现在是什么局势,艰难地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将其高举道:“这便是圣旨,若非父皇有意与我,怎么会将能号令御林军的兵符交付?”   看到兵符,信服顾苓的人便多了许多,私语声也多了起来,原本没这一茬,顾苓自己也是要说的,但他想不通顾知泽为何要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   顾知泽一直没说话,直到这一刻,他才抬头睨了一眼顾苓开口道:“我原想着你能编出个什么来应付,没想到你选了最蠢的那一种。”   顾苓只觉得血液直冲天灵盖而去,顾知泽不说话也还好,开了口,还是那个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这种怒意,叫他徒然挣扎了下,随即被后颈冰冷的刺痛唤醒神志。   他忍着痛挺直了身板看向前,顾知泽既然不杀他,那他便要借着他自大的时机反了这败局:“朕有虎符在手,众将士听令,逆贼顾知泽,以下犯上,连同其反叛军,格杀勿论!”他的话又急又快,趁着“许幼薇”没反应过来之时,用力一掌将其推开,使两人之间拉开差距,那簪子尖的很,一下便划破他后颈大块皮肤,顾苓捂住伤,眼中满是得意。   “出来打个招呼吧。”   顾知泽一开口,所有人便都看向他,下一秒,便见无数银箭自顾知泽背后处从天而降,齐齐地插进地面,阻住了御林军的脚步,银箭入土三分,箭尾处闪着寒光。   很快,银箭的主人们露出真面目,他们人手一弓,以连着的塔楼为根据地,搭着箭拉满弓朝向此处,刚刚一箭只是警告,若真往前,便不会如此了。   “这,这不是……”有人认出来,惊呼出声“御林军中以骑射相分二路,这难道是早就消失了的另一支御林军队吗?”   顾苓愕然,他冲向天梯旁,不可置信地看向顾知泽,见他缓缓拿出一块玉佩,在光下晃了晃,模样虽与他手中的不一样,但虎符玉质无人可仿,天下只有两枚,可号令军队,所以,那是真的。   “巧得很,兵符这东西,我也有一块。” 第85章 剧终 恭喜玩家通关啦,感谢您的配合……   “娘子,今日可还困?”春花问道。   许幼薇点点头:“有点,不过还好。”人不能一直睡,这几天后脑勺隐约着有点疼,她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睡扁了。   “娘子不必忧心,那现在少吃些菜吧,也缓缓精神。”   环境宜人,好吃好喝的,许幼薇对现在的这种情况是真的很满意,上辈子社畜这辈子谁还不想当个废物,就是被顾知泽抛弃让她在这里这样住一辈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还省去了和许家人打交道,照这样发展至少轻松活到三十岁。   要说身体多痛许幼薇过得多苦,完全是没有的,除了睡得多之外,身体其他感受都不怎么敏感,许幼薇就是挺无聊的。   也没人限制她自由,只是人都不在,逛街这事好像也没了多大的吸引力,许幼薇身体虚弱,但更不想被人推着出门,索性宅着宅着就习惯了。   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通过窗户看看小院子,许幼薇喊着春花种了些菜,还有葱之类的,梦想着能有机会吃上,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看一看长势,甚至还期待炒成菜的那一天。   如果许幼薇是个壮士,那么顾知泽干的这破事不带她估计不行,两个人最大的可能就是要打起来,如果许幼薇是个怂包,那么最好的情况就是把她关起来层层保护,可惜许幼薇是个又怂又不行的,关起来怕她心情不好,离远了又怕她出事,这能怎么办,只能小心翼翼养起来,真要放进连续剧都活不过三天。   所以,许幼薇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她还以为自己是要在那镇子上养老了,谁知道未来规划还没做到一半,吃药吃的晕头转向的某一天,她突然就被绑架了。   彼时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她刚喝完药,还没来得及吃盘子里的蜜饯,就听见院子声音响的像打雷,稀里哗啦涌进来一堆人,吵吵嚷嚷地径直冲进来将她与床垫这么一卷一抬,搬起来就往外走,架势完全分不清敌友,许幼薇本就不灵光的脑子于是只来得及想了一下今日的药好像格外的苦,一句铿锵有力的卧槽都没能说得出来,握住盘子就躺下了。   —   —   顾知泽走进殿内,春花看可一眼,识趣地退到一旁,许幼薇被送回来后药效未褪,所以她还没醒。   他试探着摸了下许幼薇的脸。带着暖意却微弱的呼吸打在他的手心,许幼薇依偎着的脸颊软软的,好像是稍一用力就会破碎似的,眼睫纤长,柔顺的长发乖乖垂下,有几缕被她压在顾知泽的掌中,沾到手心伤口上,带来丝丝痒意。   明明人就在这里,却好像是抓不住的风筝一样。   顾知泽嗤了一声,抽出手转身要走,走出几步,突然察觉到衣服被轻轻扯了一下,力气很小,他愕然回头,却见许幼薇的手攥着他的衣角,将松未松,他若是再走出几步,约莫就会扯不住自行松开。大约是快醒了所以对靠近的人有些反应,许幼薇只在他靠近时拉住了衣袍的一角,力道太轻,若不是有心,可能根本察觉不到。   许幼薇还睡着。   若是她醒着,绝不会做这种情态,她应当是笑着的,嘴里总要说点什么,亦或者是干干巴巴板着脸装样子,就算有什么情绪也不会表现出来,除非做戏,决计做不出这样直白的讨好。   如今这样子,倒像是只小猫似的。   他满意地拍了怕许幼薇的脸,轻声道:“你最好一直这样,不然……”不然就杀了你?顾知泽又觉得有些不舍,他把狠话咽下,始终想不出若是许幼薇不是他要的样子,会怎么样,只得作罢。   等许幼薇再醒过来,已经是在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看起来贵的离谱的浴池里泡着了,身上倒是没什么不好的感觉,就是这水的味道怪怪的,还有这脸上……许幼薇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惊失色。   “怎么额头上还长痘了!”   她摸着头左右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但是环境变化很大,非要形容的话就是睡之前是大概是个小康水平,醒来后生活直接蹿升至顶尖富豪,就好像是出门前骑了一辆电瓶车,和妈妈说今天会努力多捡几个瓶子换馒头的,回来后玛莎拉蒂都开不到家门口,因为家门口有水沟。   这种情况我们统称之为一夜暴富,但是就许幼薇这个情况来看,她只能怀疑要么是顾知泽打输了她被抓了,对方看在她是菜狗或者想要折磨她的份上还没杀人,要么就是顾知泽赢了出于某种神经病心理把她扔在水里泡,还没给衣服穿,这么一看,好像还是前者可能性更大。   周围是烟雾缭绕,百米内能见度约为人畜不分,这水的气味苦中带点腥,昏着还好,醒了就实在是叫人待不下去,有点要呕的感觉,许幼薇扯了下围在身上湿淋淋的布,应该是防止着凉围在身上的,太厚了以至于爬上去后许幼薇都快抬不动胳膊,她拧了拧水,试探着往外走了一点,就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靠近,她赶紧抱着布想往另一边躲,还没跑得掉就听见熟悉的一声:“娘子!”   是春花,她后面还紧跟着整齐的一排人头,待看到许幼薇后均是吓了一跳而后立刻跪了下来,齐声道“太子妃殿下。”   许幼薇抖了抖,差点没抓得住手里拽着的布,她尴尬一笑,没想到,居然是第二种假设。   轰轰烈烈的皇位之争最终以这样简单滑稽的方式而落幕,不止京城,原本压抑着的民间传闻花样百出,各种讨论疯了似的传开,但有暗中操纵的情况下,言论的大方向基本都是朝着顾知泽有利的,这一点,顾知泽做的要比顾苓好很多。   “当时呐,五皇子挟持住了太子妃,揭了面具当场承认自己弑父弑君,有反叛之心,他意图拿着太子妃的命威胁太子,但当时,我就在现场,我亲眼看到太子妃冷冷一笑,几下子就挣脱了,拳打脚踢硬是闯了出来,最后叛贼五皇子被太子拿下,扒了龙袍关进了牢中,太子则伤心欲绝,坚持要为先帝祈福守灵,不肯继位,唉,但是这国哪可一日无君啊。”   “许幼薇”这个骁勇善战的太子妃在殿前一个打五个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所有人都在痛斥逆贼二皇子顾苓弑父篡位的同时,也不忘夸赞这个没什么功绩也无什么印象的太子,传他仁和厚道,情深义重,和太子妃感情极好,这样的人以后定然是位仁君,京城中支持的声音越来越多,似乎是完全忘记了顾苓之前在位时的样子。成王败寇,顾苓已经没有资格出现在表扬名单里了。   许幼薇什么也不知道就成了武林高手,只好听春花讲恶补消息,朝廷中以顾苓为首的全部人都下了大牢,怂恿淑妃提前送走皇帝的司天监也被抓了起来,京中几乎翻了个天,许谈瑶因为是在府里没进宫,被提前救走了,不过她身份没了地位也无了,逃不了多久的。   不仅是城中,宫里更是,连着换了许多批人,皇后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已经自请削发为尼避进深山寺庙说是要驻守一生,顾知泽谦让不过,最终还是将于月底登基,同日,许幼薇这个太子妃也要升职为皇后了,为此,许家来了好多趟想要进宫拉拢关系,但是许幼薇那时候一直没醒,就全都回绝了。   这次回京,怕她这个纸折的受不了途中波折,张医诠才想到这么个法子,直接吃药搞晕顺着水路加急走最快,不颠簸不折腾,睡醒就到京城,但是这岂止是回京啊,这感觉简直就像人生后半段的超难度副本还没打,出去钓了个鱼,回来发现都被一夜之间打通关还开了修改器给改成了弱智模式。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但传说中两个感情极好的人事实上根本没见到几次面,自从许幼薇醒过来,一大帮人前仆后继地围着她转,为了顾知泽登基册封大典,她又是量衣服又是戴首饰之类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波,但是都怎么敢多说话,看起来倒像是害怕她似的。春花还是照旧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顾知泽基本上没见过正脸,主要原因在于许幼薇,她心里有点点气,又好长时间不见面,眼下根本不知道该用哪种开场白,所以每次顾知泽人来,她就立刻倒下头装睡,春花也不知道要不要提所以干脆装瞎子,许幼薇一边告诉自己得了得了凑合过吧不是挺好的吗一边又躲着顾知泽不敢见他,索性顾知泽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两个人反倒是这么进入了婚前冷静期。   ————   日头高悬,石阶处几人沿檐而行。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些人收拾干净了,只是陛下,您这样做,朝中那些老顽固恐怕会生出别的心思来。”身后那人弯着腰低声回报,脚步急急地跟了又跟,顾知泽不耐烦了,定住回身:   “由他们去,再不济杀了,别来烦孤就行。”   被他的神情吓到,几人低声应是后退下,顾知泽冷眼看着几人离开,摩挲了下手腕,郁躁地拐了个方向,往许幼薇殿中走去。   不能杀人,血腥味道太浓会散不去。   —   许幼薇每天都要泡一小段时间的药浴,就是她醒来的时候泡的那个,因为池水味道很难闻,她很体贴的没问到底是什么药,只让人不用跟着一起遭罪,这段时间宫女们都很高兴,总是聚在外面悄悄说些小八卦,许幼薇也不想偷听,但是架不住两个墙隔音不行她也就默默听下去了。   正好今天日头好,她们多聊了一会,许幼薇也就顺势在池子里多泡了一会,她啃着瓜果听她们聊顾知泽说他总是阴恻恻的脾气又不好,夸许幼薇肤白貌美脾气好,她听的很高兴,觉得她们都很有眼光,突然叽叽喳喳的声音全都停了下来,许幼薇侧耳听了又听没听到声音也不在意,正要再啃一口手里的苹果,胳膊突然被拉着往上抬了抬。   许幼薇下意识跟着抬头,眼见着许久未见的顾知泽低头靠近,堪堪擦过她额前的湿发,顺势咬了一口她手里的苹果而后才松开了手。   “啊我靠。”许幼薇虎躯一震,猛地坐起身,泡过头了,之前还能装睡不见,现在撞上了,总不能再装睡了。   “嗯?”   许久不见,顾知泽还是之前的样子,样子像鬼,怪不得宫女都怕,许幼薇悄悄看了几眼他,捏着苹果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下去。   顾知泽将袍子随手扔在地上,径直地坐了下来,捻起许幼薇的一缕头发嗅了嗅,皱着眉丢还:“还差一些,果然是还差药引子。”许幼薇不明所以,也跟着闻了闻自己的头发,除了这药池的味道她什么也闻不出来,只看得出不怎么脱发。   顾知泽撩开衣服摸出把匕首,在许幼薇的注视下随意地割开手腕上已经被染红的纱布,伸手探进池子里,只一瞬,血就染红了一小片水池,就着热气,衬的药味更苦更腥了。   “你疯了啊,快快快包起来!”许幼薇吓傻了,赶紧往外爬拽着他的手拿起来,一看伤口就知道割的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春花只给她看是红色的药丸泡的,她没问,鬼知道是这么个药啊。   顾知泽不解地看着许幼薇抖着手给他勉强包住手腕止血。   “怎么?你怕我死了?”   许幼薇沉痛地摇摇头,努力不颤抖着包完,然后把胳膊还回去手扶住额头,作势要呕:“你出血量有点大,我要晕血了。”   “噗哈哈哈哈。”顾知泽笑起来,阴郁的神情总算缓解了些许,他有些高兴地用还沾着血的那只手摸了摸许幼薇的脸,说道:“很好,没有变,这总归是值得的了。”   值得个鬼啊,以我靠开头的见面完全打破了许幼薇的预期,打破了两个人那点尴尬,她原本的那些有点微妙的心思也完全消失了,她擦掉脸上的血,很想和自己说一声抱歉,顾知泽,他是真的有病。   两人这么一见,反倒是不尴尬了。   顾知泽像是捡了钱似的很高兴,他十分有耐心地等她泡完澡,拉着许幼薇说要给她看些好东西,等许幼薇被拖着走了二里路,已经要哀嚎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那份惊喜——   她种的菜,被发扬光大复刻了一整片……种在了花园里。   “怎么样?你喜欢吗?”   来往的宫女内侍都不敢看顾知泽,跪在地上请安后又各自忙活着照料,菜倒是都长得挺水灵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许幼薇非常确定顾知泽一定不知道这是吃的,眼见着宫女们抚摸着菜叶颤抖的样子,深深刺痛了许幼薇为数不多的自尊心,她捂着脸落荒而逃,想保留下最后的体面。   除开这个,宫里还修了很多秋千椅子,修了很多娱乐场所,完全按照许幼薇的喜好打造,顾知泽好像终于有机会可以献宝似的,把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地扔给了她,好东西连日往许幼薇殿内搬,许幼薇一跃成为地方霸主,她感觉很不切实际,但是想忧心点什么,却又发现什么都不用她烦恼。   仇家们都快完蛋了,顾苓蹲大牢,顾知泽登基之日就是他流放之时,帮他的公主已经在牢里上吊了,许谈瑶上了通缉名单,属于逃犯能躲一辈子可以免死但是大概率没戏,就连之前之前的之前奇花宴算计过她的那什么郡主,家族一直搀手政务,站队失败现在也在牢里蹲着。   皇后出家了皇帝嗝屁了,顾知泽马上要登基了,全天下她第二大,不需要操心婆媳关系,也不用考虑娘家,许夫人着急找她的原因是因为许老夫人动了心思想要给一事无成的徐老爷找个第二春避免家族危机,但是许幼薇现在身份特别,她们又想拉拢她又不敢让她不高兴,所以,怎么样全看许幼薇。   身上的毒呢,解了三分之二,全依靠于顾知泽的无私奉献,加上张师兄的草药,以毒攻毒给许幼薇治好了一半,现在就差最后的药引子,据说要皇帝的一滴血才行,还得是那种民意所向的那种皇帝的一滴血,所以顾知泽即使忙的快要杀人了也没真的杀,这个药引子的真实性许幼薇很怀疑,她有点觉得是她名义上的那个爹耍心思,想要补偿许幼薇点什么所以要指明给她个厉害的身份。   不过她也没机会问了,因为张师兄在她醒来之前就已经离开宫中,这次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除非许幼薇顾知泽婚姻感情破裂吧可能。   之前她频繁做梦的情况在蛊毒逐渐失去作用后也消失了,她的身体没有变得力大无穷,但是已经不再是能活只能活一点点的那种了。   许幼薇:“真牛啊。”宅斗她没斗,宫斗以后只能她开头,就一觉睡醒,怎么就过上了人生赢家的生活,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不过也无所谓了,登基大典来的比许幼薇想象中还快,两人衣服虽然都是赶制,但是为了成套还好看,顾知泽这个神经病天天去监工再忙都不落下看进度,有什么好的都往上用,最后的成果压得许幼薇差点去世,只能拉着顾知泽的手被拖着往前走。   两边甚至延伸到远处,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来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们,虽然大体上算安静细语声不断,叠起来听的人有些晕,但大概能明白几乎都是祝福和赞同认可的话。   两人站在台前,喝下祭酒,许幼薇的那一杯还加了顾知泽的一滴血,这个所谓的祭酒要不是为了找借口给许幼薇喝这个药引子,依照顾知泽的性子把原来皇帝的牌子掰碎了她都不奇怪。   忽然,许幼薇似有所感,她看了眼顾知泽,有人来报说流放途中发生意外,许谈瑶劫人失败,双方乱斗中叛贼均“不小心”身亡了。顾知泽假意的悲痛了一下,而后开始念背了很多天的词,许幼薇牵着他的手发呆,这个说法当然不是很可信,肯定带有美化的成分。只是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尘埃落定了,剧情不甘的力量从顾苓许谈瑶死亡的那一瞬间彻底结束再也不可能扭转了。   许幼薇惆怅了一瞬,转头看向高到几乎要伸到天上去的阶梯,之前皇帝寿宴的时候她来过一次,但也只是远远看着,如今真正站在阶前,她才清楚的意识到,以后真的要永远地和身边人生活下去了,不是童话也不是故事,也许是十年,也许是百年,就算是死,两个人也要葬在同一处了。   顾知泽握紧了她的手,没有说话,只看着她,许幼薇回握,在人声嘈杂中悄悄说:“先说好,吵架的话可不能打人啊。”   算了,这样就挺好的,如果是顾知泽,就算吵架的话大概她也还是可以忍一忍的,谁让他那么好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