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年代文养鱼翻车后》 作者:佛了   文案:   陈家村大队里来了个十分好看的男知青,长相清隽、气质卓然,是妥妥的大肥肉。   大队里有很多小姑娘对他芳心暗许。   但陈娇对这朵高岭之花没有任何想法,   她发誓!!   可是有天,他逼着她说:你必须有想法。   她:啊这……   阅读指南   女主控,傻白甜,金戒指美   日常向,家长里短,谈情说爱   男主身心干净   内容标签: 甜文 穿书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娇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如何抵制大佬的诱惑   立意:民族富强靠大家 ============== 第1章 书里下场最凄惨的反派女配……   “我是你奶奶,我拿你家一块肉怎么了?”   陈娇还昏昏沉沉的,只感觉身边非常混乱,其中一道苍老却尖锐的声音尤为刺耳,让人一听就很不爽。   有人拉住她手臂,哄道:“算了算了,幺妹你放手吧,想吃肉娘下次再去给你买。”说着要去掰她手。   放手?   她凭什么放手。   陈娇也不管手上攥着那又软又黏糊的东西是什么,反正她知道有人跟她抢下意识一拽。   谁知道对方突然松手——   淦?   砰——   陈娇只感到脑袋撞到坚硬的东西,痛感瞬间袭来,伴着身旁的人惊慌失措一声“幺妹”,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   夏末秋初的早上已经带了点凉意,陈大富一家老小围着两张拼在一起的八仙桌,桌上放着一碟腌制的小菜,每人各捧着一个海碗喝稀粥。   真的是稀粥,稀到能数得出多少饭粒那种。   陈娇低着头一口口抿着跟喝水差不多味的粥,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沦落到此了。   明明十天前她还在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party,那叫一个纸醉金迷、醉生梦死,身为主人翁的她打扮得光鲜亮丽,在众多亲朋好友的簇拥下欣赏着翘屁嫩男的献舞。   而现在……   她默默把开线的袖口卷了卷。   谁能想到一场变故她到了1972年,还不是简单的穿越,而是穿到了死敌为两人量身定制的年代文里。   既然是死敌了当然不会把她写得多好,所以她是书里最恶毒、最无脑、下场最凄惨的反派女配。   当时死敌陈秋蝉把这本书甩到她面前陈娇完全没当回事,为了不浪费她一番“好心思”,还粗略地看了一下,然后被恶心得够呛。   这恶毒女配也太无脑了!   死敌也太不要脸了!   善良大气的女主用了她自己的名字,傻叉女配就用了她的,导致让她恶心这脑残女配就好像在恶心自己。   陈娇本来打算生日会后就找她算账,叫她不要这么不要脸,谁知道她香消玉殒在生日当天了……   黄兰兰喂完了小儿子把他赶到一旁去玩,目光转到对面小姑子身上,突然开口打破沉默:“幺妹今天要去上工了吧?”   都在吃饭的人瞬间都抬起头来。   陈娇顿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她看向笑得别有意味的大嫂,嗫嚅半天,只弱弱吐出一个自己听得见的“不”字。   她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本质上她还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她上辈子没为过吃穿愁过,更没体验过下田干活。   刘桂红看女儿的表情就知道她又想偷懒,虽然心里觉得她最近又懒了很多,但还是开口说:“幺妹的药刚好没了,我让她再去她外公那里看看,上工也不急这一会。”   黄兰兰忍不住一撇嘴,却不敢出言顶撞婆婆,期待地看向身旁的丈夫,希望他说句话。   陈全文接收到了她目光,放下碗,粗声粗气说:“对啊,上工也不急现在,幺妹可是把脑袋磕破了,还是再养养吧。”   黄兰兰:……   她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二叔夫妇身上,然而这两人跟木头似的屁都不懂得放一个。   再看看小叔和公公满脸不在意,不由在心里暗骂他们心跟婆婆一样是偏的。   黄兰兰气得在桌下狠狠踩了丈夫一脚,惹得他嘶了一声不解地看来,只得到她一记白眼。   刘桂红目光略过大媳妇,满意地看了大儿子一眼,转头对女儿说:“你吃完饭就去,快去快回,别在那留饭了。”又特地加上一句,“记得早点回来,家里还有一堆活等着你。”   陈娇:“……知道了。”   突然不知道是上工干的活多,还是回来后等着她的“一堆活”更多。   吃完早饭,该忙活的人先走,几个小孩子留在家里看门,陈娇也出发去刘外公家。   刘桂红是从隔壁村嫁过来的,两村之间隔了千米左右,说远不远,就是来回全靠走路。   陈娇脑子里有原主留下来的记忆,这会一个人去也认识路。   只是到了村口遇到几个结伴去上工的大婶大爷,他们七嘴八舌问她去哪里,身体好了吗,上次从她奶奶手里抢回来的肉吃光没,话刚说完,大妈自个先哈哈笑出声。   陈娇:……   这种淳朴的问好方式让她倍感不适,匆忙应了几句,加快脚步从那是非之地溜走了。   十天前刚来她还没搞清楚状况,莫名替代了原主跟陈奶奶吵架,然后用力过猛把自己脑袋磕了。   起因——   一块肉。   那日早上原主撒谎身体不舒服,刘桂红便让她在家里休息半天不用去上工。   走前交代她灶屋里腌制了一块肉,看好了别被什么老鼠和小孩子不懂事拿走了。   那肉是刘桂红看一家子好久没沾荤腥一个个脸色泛青,脚下发飘,狠狠心跟大伯家凑肉票割了一大块。   那么大一块当然得省着吃,因为不好放所以想腌制起来。   原主自然也知道这肉珍贵,导致她本来打算偷懒的都放不下心,时不时从房里出来看一看。   谁知道有回她出来就看到偷偷摸摸从灶屋出来的陈奶奶,她手里端了个碟子,碟里不正是那块猪肉嘛。   陈奶奶偷猪肉被她逮个正着,一个倚老卖老,一个年小任性,两人为了块猪肉争抢起来,动静闹得四邻八舍都知道了。   有人看热闹,有人去给刘桂红通风报信。   等刘桂红回来看到一老一小都快打起来了,头大得差点昏厥过去。   虽然心疼那一块肉,但她知道这婆婆更厉害,心想着快点把她送出去得了。谁知道陈娇刚好来了,非但没听劝,还死抓着肉不放。   然后,她就不小心把自己给摔了。   陈奶奶气得要死,但看她晕过去也吓到了,猪肉都不想要了赶紧开溜,留下一桩笑话至今还被人时不时翻出来。   陈娇当时要是知道手里抓的是猪肉,早就放手了,但这十天全靠那块咸得要命的猪肉续命的她,只庆幸那会没放。   寒酸…… 第2章 看来他就是男主李亭午了吧……   刚走进刘家村陈娇便看到刘外婆,她挑着两担子稻苗走在田埂上,脚下的田埂又小又泥泞,但她完全不受影响仍然健步如飞。   陈娇真心佩服,这都六七十的人了,身体素质还这么好。   “外婆!”   刘外婆看到她,满是风霜痕迹的脸荡开笑意。   “幺妹来啦。”   她放下担子从田里上来,带着陈娇往家里走,关切地问她:“身体咋样?头还晕不晕?”话锋一转,骂道:“那老不死的!谁给她的老脸扯皮,居然敢来偷肉。”   “当年男人一死她丢下两个儿子,转头就钻了人家的裤挡,闹得他妻离子散。”   “这事七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偏她还嘚瑟,整天搂着男人到处跑。”   “呸!没脸没皮的老东西。”   陈娇一点都不觉得她说得难听,还赞同地点头,“忒不要脸了。”   陈奶奶简直是个奇葩的存在。她年轻时嫁给陈爷爷生下两个儿子,只是陈爷爷有次发生意外受了重伤,没钱去大医院医治的陈爷爷,在家里挺了一阵子后还是走了。   那会陈奶奶还很年轻想要再嫁也无可厚非,但她勾搭了一个同村的男人,那男的早就娶妻生子,家庭和睦。   她偷偷摸摸地跟人搞上,又光明正大到人家媳妇面前闹,说她怀孕了。   好在那人的媳妇也不是软柿子,敢上门来就敢拿起扫帚打,但还没打过瘾她家男人就迫不及待护了起来。   气得她寒了心,想走娘家又不肯她回去,而且她也舍不得孩子。   后来一协议,陈奶奶撇下两个儿子大着肚子进门,原配也没分开。   男人坐享齐人之福。   真是……   好一出戏。   陈娇瞬间觉得自己上辈子,花钱欣赏男大学生身材的事都算不上什么了,至少没破坏别人的家庭,而且货款两讫没给别人造成麻烦。   刘外婆的骂声直到家门口了才止住,院子里刘外公正在锯木板,周围木屑纷飞。   “外公,我来了。”   刘外公应了声,洗了把手后过来摸摸她脑袋。   那里还鼓着一个包,用点力按下去还有些疼。   这年代穷得要死饭都吃不饱,陈娇摔得肿了个大包也没把她拉到医院去,就请了会点医术的外公来看,说了句问题不大,搞了点药,让她在家里养着。   刘外公收了手,“问题不大。”   陈娇:“……真的吗?”   当时醒来她头晕想吐,在床上瘫了几天才好些,她真的很怕自己本来就不聪明的脑袋瓜变傻!   刘外公哼一声,“只要不是把脑花摔出来,对我来说都是小问题。”   怎么感觉更不放心了!   陈娇谨记刘桂红的话没在刘家久待,歇了口气后就出来了。   ……   双抢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中,两边的稻田里随处可见的人们在农作。   一辆手扶拖拉车突突突地经过,骤然出现的噪音引得田里的人纷纷看去,只见拖拉车上坐了好些人,其中几个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一个个衣着整洁,头发梳得老顺滑了,看着就跟他们这些没日没夜农作的人不一样。   陈国栋双手把着车,问身边的人,“你们是北方来的?北方哪啊?”   风沙迎面而来,沈骋怀不是很想开口,但礼仪素养让他做不到无视。正想要回答,陈国栋突然叫道:“幺妹!”   陈娇老远的就听到身后的突突声,她尽力靠着路边走却没想到有人叫她。   她回头,认出开拖拉车的人是原主的大堂哥陈国栋,也是女主陈秋蝉的大哥。   拖拉机在面前停下,陈国栋问她:“幺妹去哪了?”   “我刚从我外婆家出来。”陈娇额角冒出丝丝细汗,双眼在日光照耀下有些睁不开,随口问了一声:“国栋哥呢,忙什么去了?”   “这不上面又下来一批知青,我大早上的就去公社等着了。”陈国栋侧开身,露出被他挡住的人。   知青?   陈娇好奇地望过去,却跟陈国栋身旁的人撞上视线,一双点墨般深黑的眼睛。   那人似是没想到会跟她碰上目光,微微一顿,含着疏离的淡笑向她点头致意。   陈娇毫不客气地打量了一番,她也算见识过不少出色的异性,这人在她见过的男人里算得上数一数二。   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度都很是打眼,他眉目清峻,身姿挺拔,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都显得比别人出挑,透着股好人家养出来的贵气。   这么优越的外表,又是知青,看来他就是男主李亭午了吧?   剧情是要开始了?   陈娇想到书里自己那凄凉的下场,心情顿时不大美妙,扯了扯嘴角说:“国栋哥先去忙吧,我也得回家了。”   “上来啊,还走啥路。”陈国栋一番话,让车后面的人一阵嘀嘀咕咕。   这哪里还有位置,他们后面几个知青和一堆随车回来的人,每个人都是挤着坐了,何况还有一大堆行李。   陈国栋自然也听到了,但话都已经出口了,而且他堂妹前阵子才受了伤,这会整个人虚得小脸多白啊。   他也不客气,直接喊出来:“没位置不会再挤挤吗,一个女孩子能占什么位去!”   “要不算了吧,也没多少路了。”陈娇看着后面那一群人和一堆东西,也不是很想上去。   陈国栋从车上跳下来,指着前面那剩余不多的地方。   “没事没事,就坐这吧,一会路咱们挤挤得了。”   沈骋怀适时开口:“要不换个女同志过来,位置会多点。”   陈国栋嗨了一声,“哪需要这么麻烦,幺妹快上去吧。”   他如此热情,陈娇硬是被撵了上去。   然后她被夹在两人之间,随着路的颠簸摇摇晃晃,像是停在海上没有船锚的船。   怎么感觉更累了……   “身体全好了吧?”陈国栋意气风发地把着拖拉机,迎着风沙也毫不畏惧开口。   陈娇微微垂下眼不想被灰尘迷眼,嘴巴更是不敢张开大,声细如蚊:“好全了。”   “你说啥呢,我听不见!”   “……我说都好了!”   沈骋怀转过头看着另一边的山水,克制住笑意。 第3章 乱搞男女关系,不行   陈娇敏锐地瞥向他,感觉这个貌似是男主的人在嘲笑自己。   注意到她视线,沈骋怀回头。   小姑娘滢滢如水般澄澈的眼正看着自己,见他看来也没有收回。   她眼中什么含义都没,就只是单纯的打量,好像在打量一件——   东西?   莫名对视几息后他打算先移开,她又唰一下扭过头去,只给他留下雪白细嫩的侧脸。   陈娇一点都没偷看被抓包的尴尬,她就是在想书里的男主角,现在活生生坐在她旁边,感觉挺神奇的。   陈国栋突然吼了一声:“坐稳咯!”   陈娇还没反应过来,倏地一个大颠簸,颠得她整个人都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直往前面栽去。   她:?   陈娇压根就没准备,眼见自己就要摔了个狗吃屎,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拉住了她。还没坐稳,又是一个晃动,比上一个还厉害。   这下连沈骋怀都没想到,好在他个高体重也多,没直接被震得掉下去。   但陈娇却又被颠了起来,像小羔羊顶人似的,一头撞在他心口。   沈骋怀猝不及防,硬生生被撞得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下意识松了松,然而一双绵软的手慌乱地抓住了他。   他顿了顿,她比他这个坐在外圈的人还惊慌失措,显然是真的怕。   陈娇没有准备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旁边的人。感到手心里有什么东西硌着,她抽空瞄了一眼,却被刺了下眼睛。   他整洁的袖口处隐约露出块手表,在日光下折射反光,闪闪发亮。   等这一段十分凹凸不平的路过去,车后爆发出一阵抱怨声。   “都跟你们说坐好了。”陈国栋心里很满意自己给了这些知青一个下马威,他暗暗得意道:“娇气!”   陈娇暗暗翻个白眼,也很想骂他。她理了理散落的发丝,对身旁的人说:“谢谢。”   沈骋怀听不见,只看到她嫣红的嘴唇动了动,隐约能分辨出说了什么。   拖拉机一停下,陈娇迫不及待地下去,双腿刚落地时差点给了这车一个跪拜。   沈骋怀站在旁边看她踉跄一下,刚要伸出手,她又自个站好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那迫不及待的样子看得他一怔,有些想笑。   她怎么比他还不适应这种车的感觉。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看什么呢?”   李亭午顺着他视线看去,就一小姑娘甩着两条长辫子的背影。他知道是刚刚跟沈骋怀坐一块的人,不过没看到正脸。   沈骋怀平静收回视线,“没什么,拿东西吧。”   陈国栋把这一批新来的知青领到知青院。   陈家村大队的知青院,是几处老房子圈在一起当成一个知青院,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入住。   算是这次来的,村里一共有过五批知青了,除了少数有能力回城的,现在还有二十来个知青在。   其中又有大部分人在这里安家落户,娶老婆的娶老婆,嫁人的嫁人。有些成家后没房子的还住在这里,所以环境实在算不上多好。   男知青还好些,新来的女知青看到这样的情况,险些当场落泪了。   陈国栋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他今天的任务基本是完成了,剩下的跟他没多大关系。   他鼓鼓掌,让人看过来,说:“我们陈家村欢迎你们来,但你们来了就得把自己当陈家村人,安安分分的。搞对象,可以;但乱搞男女关系,不行!”   “明白了吗?”   众人:“……”   “知道了吗?”陈国栋没听到回应,再次问道。   众人稀稀拉拉地回答“知道了”。   陈国栋一走,之前在一旁看着的人上前。有人是来八卦的,有人是看他们刚来晕头转向,主动提供帮助的。   其中沈骋怀和李亭午最受欢迎,毕竟这两个年轻的男知青在人群中格外惹人注目,也让人最好奇。   陈娇刚进家门就被几个孩子围住,大侄子大牛说:“小姑,奶奶叫你把菜择了,在他们下工前把饭煮了。”   二侄子大虎说:“奶奶还说,让你打扫一下鸡笼。”   小侄女嘬着手指头,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她:“小姑,有好吃的吗?”   陈娇:……   太难了。   ……   在刘桂红他们下工前,陈娇勉强完成了她留下的任务,这其中几个小屁孩功不可没。但她觉得,下次她还是尝试一下集体劳动吧,或许更适合她呢。   中午,一大家子围着桌吃饭,个个狼吞虎咽。   虽然知道他们是因为饿,而不是因为她做得好吃,但陈娇心里莫名地觉得满足。   刘桂红往嘴里送了口粥,说:“幺妹,下次煮饭不用下太多米,太浓稠了不好吃。”   陈娇看着比早上浓稠一倍,但也跟清水差不多似的粥,点头说了声好。   陈全武半大小子,一碗粥下肚都还没垫到肚皮,忍不住嘟囔:“浓稠才好吃……”   虽然其他人也都这么觉得,但刘桂红说的话少有人敢反驳。   果然,下一刻刘桂红一眼瞪向小儿子,刚要说话,隔壁院子陡然传出一声似笑似哭的尖叫。   刘桂红一时不察,差点把碗里剩的半碗粥打翻了,她急忙稳住。   “咋了这是?”   “好像是秋蝉妹的声。”陈全武赶紧说。   他们家就跟大伯家隔了道墙,平时有什么动静很容易听到,不过像这种惊悚的叫声倒是第一次听见。   很像鬼电影里女鬼的叫声。   陈全武默默想。   刘桂红心中好奇,匆匆把剩下的粥扒进嘴里,放下碗,“我去瞅瞅怎么回事。”   陈娇也好奇,将最后一口粥吃完,也跟了上去。   来了十天了都没正面跟女主对上,这实在是对不起她恶毒女配的角色,虽然她不准备维持这个傻叉角色。   隔壁,陈秋蝉抱着母亲不放,心中无限欢喜和悔恨。   她没想过她会有一个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会珍惜老天爷给的这个机会,不会重蹈覆辙,不会再做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回想上辈子她遇人不淑,不顾家人劝阻义无反顾爱上渣男,让他踩着她从父亲那里得到工农兵的名额。   可是等他回了城后却无消无息,留下怀孕的她在村里成了笑柄。   她不愿相信枕边人是伪君子,依照他以前给的信息进城找他,却发现他所说的都是假的! 第4章 她是早上那小村姑   陈娇跟在刘桂红身后进了大伯家。   桌上还有未吃完的饭菜,显然刚刚他们也正在吃饭,只是这会一个个面面相觑。   她本来想偷偷摸摸地观察着,谁知道刘桂红直接开问:“怎么了这是?秋蝉咋还哭成这样了。”   陈大伯母没空搭理她,她被女儿疯疯癫癫的样子吓坏了,搂着人不敢放。   陈国栋也一头雾水,担忧地看着妹妹说:“不知道啊,吃饭吃着好好的,她突然又叫又哭。”他问陈娇,“幺妹你知道咋回事不?”   陈娇摇摇头,心里有个猜测,但不好说。   她想到书里故事的开启是陈秋蝉重生回来,发现自己回到几十年前,还没认识渣男知青的时候。   但也没说是什么时候重生的,不过今天真正的知青男主出现了,女主也该上线了吧?   陈娇看向陈大伯母怀里的人,回想原著里她第一世的剧情,被渣男知青骗财骗色,付出所有后却发现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欺骗。   可她还是在家人的反对中坚持生下孩子,然而孩子在四岁的时候却被偷走了。   此后的陈秋蝉大半辈子都在寻找孩子,走近了死胡同里不愿出来,精神多次崩溃又重新振作。父母为她费力劳心,兄弟姐妹觉得她执迷不悟。   直到有一天她得知真相,孩子是被渣男知青偷走的。   原来他回城后很快搭上一位富家小姐,跟当初对她一样,利用花言巧语哄骗到对方的真心,没过多久两人便结了婚。   只是结婚几年妻子却没传出好消息,检查后才发现是她身体原因导致无法生育。   渣男知青不想领养别人的孩子,又不敢冒险背叛妻子,便想起他回城时陈秋蝉是怀了孕的。   他私下让人来调查一番,得知她真的生下了两人的孩子,就在背地里策划着偷了她的孩子,假装是孤儿让他们来领养。   得知真相的陈秋蝉惊心骇神,只是还没来得及将这一切揭露出来,便发生意外死了。   醒来,大概就是现在?   两母女没点局外人的自知之明,在大伯家站了老半天,看够了热闹才回家。   看到她们回来,陈大富开口:“那边咋了?”   他作为一个大男人不好过去八卦,不过自家亲哥的事,他内心还是在意的。   “是秋蝉妹,不知道咋回事,说是吃饭的时候突然闹起来了。”刘桂红一脸神秘地说:“我觉得啊,邪乎。”   全家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到她身上,就连一同去看了热闹的陈娇也不禁好奇。   这么一看,真让她看出什么来了?   “那又哭又笑的样子,跟中邪似的,估计还不是一般的东西上——”   陈大富一看不对劲,及时打断:“诶诶诶,话可别乱开口,小心传出去了。”   刘桂红也急忙刹住话,现在是建国后破除一切封建迷信,这种话题传到外面去被有心之人利用,全家都得遭殃。   黄兰兰压低声说:“我们大队以前也有过,睡着睡着突然就发疯了,大半夜的走到坟地去了。”   “不太一样。”刘桂红思索片刻,看向小女儿,说:“其实她跟幺妹前些天,把脑袋摔了后的样子挺像的,神神叨叨。”   陈娇心里一惊!   没料到话题怎么到她这里来了,而且正中靶心!   她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觉得得抢救一下。   “妈,我……”   “你看看你,打从摔坏脑子起娘都不叫了,学什么城里人叫爸妈呀。”刘桂红嘴上嫌弃着,心里却被这一声声妈叫得格外舒坦,叫法不同,感觉人都洋气了。   陈娇心里又是一紧,赶紧低头看地面,免得自己藏不住表情。   虽然她也有模仿原主的言行举止,但她到底还是她,几天过去就有些原形毕露了,却没想到刘桂红早就看在眼里。   至于这叫法问题,她是因为再次醒来那会,看到他们和上辈子早逝的父母面容相似,又头晕眼花还没搞清楚状况,便先脱口而出了。   后来……看他们应得挺高兴的,也就没改了。   还好,没往她身体里换了个芯上想,顶多是觉得她摔坏脑子撞邪了。   ……   吃完午饭,大伙稍作休息便准备去上工,陈娇不想留在家里干细碎的杂物事,便打算跟着去。   原主以前也经常去上工,但一整天下来全在摸鱼,正经事没干几下。   陈娇觉得别的她可能不行,但摸鱼她在行啊。   陈家村的大队里有几百户人家,近一两千的人口,一个大生产队里又分成几支,而陈国栋管理着其中一支小分队,这会的他正要安排几个新来的知青干活。   但这一个个的连正经下过田都没,更别提其他活了,而且刚来就让人家去干最脏最苦的活,头铁的可能会直接抗议,所以一时间不知从哪安排。   陈国栋感到脑壳疼,不知道他爹为啥把这个事交给他了。   这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点?!   陈国栋为自己叹了一声,一转眼看到不远处走过的人,顿时想到怎么安排这些知青了。   他大喊道:“幺妹!过来!”   沈骋怀正在跟李亭午谈话,目光随意看去。   对面小路上的人儿茫然回头,一张玉盘般的小脸一点点闯入视线,乌黑的细眉,唇瓣娇红,似点缀在雪色上的花瓣,映衬得皮肤愈发莹白夺目,就连她身后的山色也多了几分秾丽。   沈骋怀听到旁边有人感叹了一声,“这地方的山水真养人啊。”   这等样貌在城里都少见,何况她还一身粗布素衣,都挡不住这般颜色。   李亭午一下认出了她是早上那小村姑,但没想到正脸居然是长这样的。   陈娇缓缓走近,看到旁边站了一群人,男主同志也在其中,一个个的很像等待上砧板被切的——   萝卜??   “国栋哥,你叫我啊?”   “对。我有事情要交给你!”   听到他动力十足的话,陈娇想起上午坐拖拉机的体验,有些迟疑地开口:“什么事啊?”   陈国栋下巴抬了抬,示意下这群知青,说:“也不是什么事,你下午领着他们插秧就行。”   这么一听,好像是不难? 第5章 你别哭了,我帮你弄掉   陈娇犹豫了下,答应了。   她想,再难应该也好过跟刘桂红上山去割山草吧?   然后……   然后她就跟鸭妈妈似的领了一群小鸭子,站在了比篮球场还大的田里。   这么大一亩田,陈国栋居然让他们在今天内完成,可只剩下半天了啊。   不知她崩溃的“小鸭子”们,一个个用纯真的眼神看着她,等待她下一步指令。   少有被授予重任的陈娇不由产生一丢丢责任感,她强打精神,清了清嗓子,问他们:“都没插秧过吗?”   “没有过。”   “只看过。”   “第一次下田……”   陈娇顿时充满了自信,虽然她也没有下田过,但在原主的记忆里早就有过无数回了。   四舍五入就是她拥有无数的经验,是王者带青铜。   陈娇拿起一小把秧苗,示意他们也都捏一把,摆好姿势。   “很简单的,你们看——”   她快如闪电般一下子将秧苗种进去,只是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秧苗太矮,一小簇秧苗只巍颤颤地露出个头来,看着半死不活的。   陈娇盯着秧苗,自然也看出了种得不太好。   但不慌,可以挽救。   她淡定地说:“你们看,这样子种是不行的,是个错误的示范,得上来一点。”她手伸进去,把秧苗往上拨了拨。   沈骋怀看着她脚边七倒八歪的秧苗,自己默默试了一下。   然后,他种下的秧苗簇拥在一块,笔挺地立在泥土里。   陈娇余光看到了,她急忙说:“这位同志学的就挺快的,大家可以问问他经验。”   沈骋怀:“……”   李亭午在旁边噗嗤一声。   一声疑似嘲笑传了过来,陈娇一眼看去,跟那人还犹带笑意的眼睛对视上。   二十左右的年纪,轮廓英气,俊眉修目,眉宇间尽是一股跅弢不羁。   长得不赖,跟男主同志不相上下,但是嘲笑她,不可原谅。   她眉毛一挑,“这位同志刚刚看得怎么样啊?来,你来试试看。”   “……”   沈骋怀跟着转头看去。   李亭午嘴角扯了下,没有被点名的慌张。他缓缓将秧苗插下去,动作虽然不熟练,但好在水准不错。   陈娇不走心地鼓鼓掌,“挺好的。”   她看着这位即将露出骄傲神色的男知青,下一句紧随而至:“但是咱们都是赶时间的人,要追求快准狠。”   “这位同志,你的动作有点慢,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凹姿势了。”   李亭午:……   他哪里凹姿势了?!   若是他还看不出她对自己的敌意,他二十年白活了。只是,他没搞明白他什么时候惹到她了啊。   沈骋怀看着好友一脸哑然的表情,拍拍他肩膀,竭力克制住声音里的笑意:“别着急,多练习练习就好了。”   李亭午无声叹息,听出了他不是在安慰,而是在损他。   一番超级简单的培训后,陈娇让每个人各负责一处。   依靠着原主留下的记忆,她很快就上手了,但老弓着腰没一会就累了。   “啊!”   陈娇刚想直起腰歇歇,旁边的女知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一脸惊恐地叫着,一边向她这个方向倒退。   陈娇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接她要摔下去的身影,然后也被她带着跌坐下去。   一股凉意瞬间侵袭屁屁——   这番动静让其他人都走了过来,连声问怎么了。   “有虫子咬我!”女知青崩溃叫道。   陈娇一听虫子两个字瞬间头皮发麻。下一刻,她看到自己染着污泥的脚背上,也紧紧贴附着一条虫子,在她看去的时候还微微蠕动了一下。   “啊!!”   陈娇叫得比刚刚的女知青还大声。   她最怕虫子了!特别是表面光滑,活着的!   女知青还靠在她身上,被她这一声震得都安静下来了,呆呆地回头看她。   陈娇想要从田里出来,谁知道慌里慌张的刚站起来又跌坐下去,她挥舞的手不知抓到了谁,她一个劲说:“救我救我!”   一时不防被抓住裤子的沈骋怀急忙拉住她的手。他裤子险些被她拽下来了。   他安抚道:“没事,你先放手。”   “我不!!”   “……”   陈娇甩了半天脚,发现没把虫子甩下去,更加魂飞魄散了。她呜呜叫着,活像挨了一顿打的小狗狗,可怜巴巴。   李亭午走过来就看到他被缠住了,一向从容的神色里难得带了点窘迫,这下子把他乐得不行。   嘿,活该,刚刚还敢取笑他。   为了自己的裤子不被当众拽下,沈骋怀干脆揪住她衣服,硬是将人拉了起来带到田埂边。   陈娇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愣住,下意识松了手,泛着水光的双目茫然地看他。   “你别哭了,我帮你弄掉。”沈骋怀说。   旁边突然挤过来一个男知青,手里拿了个东西,他说:“我有办法。这叫蚂蝗,只要给它们撒上一点盐,自己就会掉下来了。”   他说着拆开纸包住的东西,捻起一点盐粒就要撒上去。   沈骋怀伸手挡了一下,“这个办法虽然有效,但蚂蟥掉下来前会把吸进去的血吐回来,会导致感染。”   陈娇一听,急忙把脚缩了回去,小小的脚掌藏在草丛里,像羞于见人的兔子。   男知青表情微微僵滞,转而露出抱歉的笑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你不说,我还不了解。”   “没事。”沈骋怀摘了几片草叶子折在一块,对着蚂蝗底部轻轻一刮,蚂蝗便蜷缩着从她脚上掉下去。   陈娇脚一颤,克制不住地要躲。   沈骋怀看着掉到草丛里的蚂蝗,随手用石块碾死。   “好了。”   陈娇赶紧跳离那个地方,左右看自己双腿,确定上面没有蚂蝗后才松口气。   她感激说:“谢谢你,李同志!”   沈骋怀:?   李亭午:?   李亭午愣了愣,下一瞬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让旁边的人都疑惑地看向这边。   陈娇满头问号地看着他,又隐约察觉了什么。   果然,她以为是男主同志的人面色一肃,清冷的双目凝睇着她。   “我姓沈。”沈骋怀顿了顿,略加重语气:“叫沈骋怀。”   陈娇:“……”   “哈哈哈哈哈”   李亭午笑得毫无顾忌,扶着沈骋怀的肩膀才不至于弯下腰去,他说:“我叫李亭午,你可以叫我李同志。”   陈娇:淦。 第6章 李亭午吐出两个字:“虚伪……   陈娇视线来回在他们身上打量,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认错人!   书中描写男主清朗如明月,亭亭似玉树,风骨俊秀。   这些描述,跟眼前的人百般符合啊。   再看那笑得跟傻狗似的人,陈娇不愿相信这才是男主,他哪里有半点清朗如月的样子?!   而且原著中还说男主气质冷峻……   陈娇觉得自己要瞎了。   不过沈骋怀……   这个角色她还真不太熟悉,书中他出现的次数也寥寥无几,连结局是什么她都不知道。   没想到“实物”比男主还男主。   李亭午自觉再笑就过了,忍了忍,把再度上涌的笑意忍了回去,瞥见她在流血的脚背,好心提醒:“不处理一下?”   虫子没在身上陈娇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无所谓说:“不用了,不疼。”   感到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有些不舒服,陈娇道:“我先回家换身衣服,你们继续吧。”犹豫了下,她问:“有防止蚂蝗咬的办法吗?”   沈骋怀眉峰微微一挑,没想到她还要下田,他道:“是有,但不一定有效。”   “你抹一些味道刺鼻的东西在衣物上,或者裸露的皮肤上。”   陈娇有点犯难,味道刺鼻的?她现在又没有香水用,那还有什么东西呢……   陈娇回去后很快又来了,而只要跟她擦肩而过的人,都能闻到她身上一股浓烈的大蒜味。   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慢悠悠从李亭午跟前过去。   最讨厌大蒜的李亭午被冲击得脑子一懵,他盯了眼她背影,有些咬牙切齿地对沈骋怀说:“这个小村姑报复心很强,你小心点。”   沈骋怀淡淡应了他一声,专心种秧苗。   李亭午没得到他的附和,为自己叹了口气后只能继续干活。   陈娇就是故意的,她记得书中多次说过男主讨厌大蒜,那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刚刚他笑得那么过分,不出这口气她实在是过不去,但这浑身怪味也让她够呛的。   不过在田里站在一会儿,拔出脚看到没有蚂蝗来咬自己,陈娇忍了。   “陈同志,你没事吧?”刚刚说有办法治蚂蝗的男知青过来,神色关怀而不过分亲近地问她。   念及他刚刚的一番好意,陈娇微微笑了下,“没事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撒盐那个办法居然有这样的后果,还好沈同志及时说了。”他一脸后怕的样子,而后恍然道:“我还没向你介绍我自己呢。”   “你好陈同志,我叫曹建新。”   陈娇一顿:“曹建新?”   她声音清脆柔细,微微压低时像滚了糖浆的珠玉,字字带着甜意,可这会却含了莫名的意味。   陈娇轻抬眼睑,终于正眼看他。   他约莫二十出头,额前的头发全部往后梳,露出还算端正的五官,此时一双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凝睇着她。   沈骋怀这个名字她或许不太熟悉,但曹建新她还是知道的。   他就是陈秋蝉第一世的那个渣男知青,如果要用一个词总结他,那就是:畜生!   陈娇本来没多想,甚至因为他刚才要帮助自己的行为不好表现得太冷漠,但这会她压根不想作出回应了。   她想,现在就算出现条蚂蝗,她都觉得比他顺眼,好歹蚂蝗光明正大地吸血。   曹建新自然看出了她瞬间冷却下去的态度,心中尤为不解。   是他刚刚说的话有问题?   还是他名字太难听?   曹建新看着她莹白娇润的侧脸,心想可能是小姑娘生性矜持,所以不大好意思跟他说话。   他还想找其他话题,她却蹙起眉,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你怎么还不走?嫌插秧太轻松了吗?”   曹建新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觉得她连横眉竖眼的样子都极为娇蛮可爱。   他急忙笑说:“是我打扰你了,我道歉,我道歉。”   陈娇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进退有度,态度宽和,倒让她这番作态显得无理了。   怕的不是小人,是伪君子,而他便是个伪君子。   如果她跟那时的陈秋蝉一样,是个真正十七八的小姑娘,还真可能会因为他这幅样子心生歉意,从而放软了态度。   但她毕竟不是,而且知道他是个人渣。   见她抿着嫣红的唇瓣不作回应,眼里还流露出一丝恼火,曹建新心知自己惹她反感了,也就不再缠下去。   虽然不知她为何突然抵触自己,但以后还有机会,他如是想。   摆脱了跟蚂蝗一样难缠的人渣,陈娇弯下腰继续干活。如果是在上辈子遇到这种人,她肯定会给几分颜色让他瞧瞧,但现在……   她就是个贫农。   一群人赶在下工前,勉勉强强把一亩田完成了,这其中当然也有摸鱼的水分在。   但陈娇还是很骄傲,她对自己说:“我简直是个农务小能手!”   站在田埂上歇口气、喝口水的李亭午顿时呛住,咳嗽不止。   他压低声音对同样哑然失笑的沈骋怀说:“看来她不仅报复心重,脸皮也挺厚。”   沈骋怀声色清肃道:“不要胡说。”   “行吧。”李亭午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陈国栋手捏着草帽扇风走来,亮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幺妹活干得怎么样了?”   “都完成啦!你看。”   陈娇骄傲地抬抬下巴,示意他看。   陈国栋随意看了下,“马马虎虎。”一转眼,瞧见她双目微瞪,好像要生气的样子,又改口:“马马虎虎的是他们,咱们家幺妹肯定是活干得最好的那一个!”   陈娇摆摆手,明明很受用,却一脸谦虚,“哪里哪里,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默默看着这一幕的李亭午吐出两个字:“虚伪。”   沈骋怀:……   陈国栋:“看来你带领得不错,那最近这阵双抢,你继续带着他们这群知青一块干活吧。”   陈娇一愣,想说不,但陈国栋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他上下瞅瞅她,说:“行了,回家去吧。瞧你这身味,咋那么怪。”   陈娇:……   你一身汗味比我还怪好吗! 第7章 第一次这么狼狈   接下来的双抢,陈国栋还真让陈娇领着这群知青干活了。   好在他们一个个还算安分,大家在集体劳动下甚至产生了一点点情谊?!   等双抢结束,从没干过那么多活的陈娇觉得自己已经是条咸鱼了。   太累了!   刘桂花却很欣慰。以前她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这些天能坚持下来实在难得,但看她精神萎靡的样子又有些心疼。   “娘知道你辛苦了,你说要吃什么,娘明天去公社给你买。”刘桂红摸摸她一头柔顺的头发,趁着别人没注意,悄悄跟她说。   “公社?”   陈娇本来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一听,瞬间直起腰来,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她,“什么都可以吗?”   刘桂红手一顿,看不惯她得寸进尺的样子,转而拍了她一巴掌,“当然不是。”   “……那你还问我要吃什么!”陈娇捂着肩膀,极其委屈。   “那你当我没问吧。”刘桂红翻个白眼。   “诶诶,别走。”陈娇拉住她,期待说:“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吧?”   “去公社要走好远咯,还要早起。明天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你不睡懒觉了?”   陈娇在睡懒觉和出去玩之间犹豫了半天,咬牙点头:“我要去!”   刘桂红:“那你先去把我跟你爹的衣服洗了,我就带你去。”   “……”   咋还带条件呢!   陈娇想,反正她随便洗洗也是洗,点头答应了。然后就被刘桂红赶了出去,她说:“家里水井里的水最近上不来,你到河边洗去吧。”   陈娇挎着半桶衣服,瞪目结舌。   她堂堂美少女,气质出众,居然要跟中年妇女一样蹲在河边洗衣服?!   这,这也不是不可以……   陈娇脚步踌躇、慢悠悠地、像是散步一样不经意地走到河边。   很好,河边没有中年妇女,但她看到了沈骋怀在洗衣服。   帅哥搓衣服,头一次见。   “沈同志!”陈娇高兴地打招呼。   沈骋怀挽着裤管站在河里,水位不高,刚没过膝盖。他闻声抬头,见她直直走来,眼睛都没盯地上。   “等等,那块地方——”   噗通——   他话没说完陈娇已经噗通一下掉进河里了,毫无准备的她猛呛了一口水,但很快被人捞了起来。   陈娇咳嗽不止,踉跄了一下没站稳,在他搀扶下才勉强站好,整个人都是懵的。   头脑还没反应过来,眼睛看到被冲走的衣服,她惊叫出来:“衣服!”脚一迈,打算趟水过去,谁知河里的石头块太滑了,她险些又摔了下去。   沈骋怀拉住她,“站好,我帮你拿。”   “好好,你小心——”   噗通——   陈娇一句话也是没来得及说完,就见沈骋怀在自己面前摔进水里。   哪怕是帅哥,摔跤的样子也有些狼狈呢。   陈娇一愣,转而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   沈骋怀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看她笑得肆无忌惮的样子,声音不自觉带上点羞恼:“别笑了,衣服不见了。”   “啊,衣服……”陈娇惊愕了一下,但看到他现在狼狈的模样,还是没憋住又笑了出声。   沈骋怀胸膛起伏了几下,没忍住跟着笑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还是因为她。她倒好,笑得这么开心。   两人像落汤鸡似的坐在河里,西边的余晖穿过巍峨山峦,掺着粼粼水光落在他们身上。   如果不是自己笑得太过豪放像傻狗一样,陈娇觉得这一幕还挺温馨的。   她从水里站起来,身上的水哗啦啦地掉进河里。她看了看刚刚失脚摔下来的地方,是一处松软的淤泥块,上面长了草跟别处没两样。   陈娇问:“你刚刚站在河里,也是掉下来的?”   沈骋怀注意到她衣物紧贴身上,转过身。   “嗯,不过我滑了一下就站稳了。”没跟她一样,像扑棱的小鸟似的,一头扎进来了。   “倒霉!”陈娇叹了口气,“回去该被我妈骂了。”   虽然那两套衣服也老旧得不像话,但刘桂红和陈大富也才两套衣服换来换去,现在两人各损失一套……   陈娇都能想象到自己怎么挨骂了。   沈骋怀听出她语气里的懊恼,心想现在才来担心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看看天色,说:“先回家吧,太阳下山就冷了。”   陈娇嗯了声。她想等下刘桂红要是骂得太凶,她就哭,哭得她骂不下去。   全然不知这一切的刘桂红正在院子里喂鸡,突然感觉两边眼皮在跳,心里莫名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过了会儿,她听到自家傻女儿熟悉的脚步声,回头想问她怎么这么快回来。   然后她转头,看到了出门前还如花似玉的闺女,现在跟水鬼似的。   “你怎么这副样子?!”刘桂红瞪大双目,怀疑道:“你去玩水了?”   “不是……”   刘桂红又注意到她两手空空,心里不好预感更强了,她稳住心神:“衣服呢?”   “不见了……”   “咋了?还有人偷走了啊?”   “……不是,被水冲走了。”   “……”   母女俩顿时都安静下来,大眼瞪小眼。   逐渐凝重的气氛让旁边三个小屁孩察觉了什么,赶紧溜走。   刘桂红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字一语地蹦出来:“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陈娇急忙解释了一下,最后卖惨说:“我这膝盖磕得都要碎掉了。”她也委屈。   刘桂红火大得不行,想骂她,但看她浑身湿漉漉、小脑袋耷拉着,表情无辜又害怕地看着她,一股火哪里还发得出来啊。   嘴巴张张合合几次,刘桂红说:“我给你烧水,你先去洗澡。”不等陈娇露出庆幸的表情,又听她说:“等你洗完我再好好跟你算算!”   陈娇:……   她没了。   陈娇洗完澡打算溜回房间,黄兰兰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桶,阴阳怪气说:“你们谁洗了衣服还把桶放在门口,怕别人不来偷啊?”   陈娇盯着她手里熟悉的水桶啊了声,赶紧上去看,正是刚刚被冲走的衣服!   她活了!!   李亭午守着饭等沈骋怀回来吃,等到饭都冷了,才见他踏着夜色回来。   等人到了近前却见他衣物湿透,不由好奇说:“你洗衣服时顺便把身上的洗了?”   沈骋怀:“……不是。” 第8章 无恶不作的傻叉   知道衣服被人找到并且送了回来,刘桂红高兴得煮粥时多下了一把米。   她感叹道:“没想到沈同志还挺好心的,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陈娇深有同感地嗯了声,全靠他,才让她免了一顿毒打。   刘桂红看到她火气又上来了,点着她额头,“不像你,笨死了!洗衣服都能把衣服洗没了。”她极其恨铁不成钢说:“靠不住啊靠不住。”   “……”   陈娇被狠狠戳了几下,嘴巴动了动,终究不敢再吭声。   黄兰兰突然哼了一声:“他既然找得到,怎么不把全部衣服找到啊,还缺了一件呢。”少了一件不得扯布做,多费劲啊。   陈娇简直匪夷所思,这什么嘴才能说出这句话。她张口欲言,陈全武忽然开口:“大嫂,你嗓子不舒服吗?老哼哼。”   没想到是小叔子说话,黄兰兰顿时哽住,而身旁的丈夫却信以为真,担忧说:“是不是上火了?最近是老听见你哼哼唧唧的。”   黄兰兰:……   她瞪了陈全文一眼,奈何他没接收到她眼神,甚至又问:“眼睛也不舒服啊?”   陈娇急忙端起碗,掩饰她差点笑崩的表情。其余人也都没忍住,只有黄兰兰脸黑如炭。   吃完饭自觉丢脸的黄兰兰匆匆离座,显然是还有火气的。   刘桂红从刚刚就看不惯她这样子了,对着陈大富指桑骂槐:“正事不干几件,整天就知道给我脸色,你能耐了!”   陈大富被骂得手一抖,险些将手里刚卷好的香烟掉了。他小声说:“得了,孩子们在呢。”   要骂他也得等到回房后啊,不然他一家之主的面子往哪搁。   刘桂红不鸟他,转头对噤若寒蝉的众人说:“还不快收拾,等着我来啊?”   “来来来,这就来。”   一群人连忙收拾饭桌,只是配合得不好显得手忙脚乱,刘桂红看不下去 ,干脆出门找人聊八卦去。   胡小鹃轻声说:“你们放着别动,我来就行了。”   “没事二嫂,我帮你。”陈娇说。   胡小鹃摁住她的手,用着温柔的声音说:“你洗不干净,还是我来吧。”   陈娇:……   行吧。   因为明天要去公社陈娇早早回房休息,躺到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她突然起来翻东西。   她爬进床底,在床角摸出一个生锈的小铁盒,是原主留下的私房钱。   陈娇满怀期待打开,借着月光看清里面的东西,一数,才六毛多!   就这点钱原主还攒了好几年,偶尔才舍得拿出一两分钟钱买东西。   穷……   真穷。   上辈子大手大脚惯了的陈娇陷入了绝望,又一次深刻意识到,她已经没有挥金如土的资本了。   陈娇叹了口气,重新把盒子合上放回床角。虽然原主在书里是个无恶不作的傻叉,但她接替了她的身体,她最珍贵的东西还是不要去用了。   反正也没必要,这点钱能买什么呢。   ……   翌日。   陈娇还在睡梦中隐约感到有人叫自己,她以为是做梦,翻个身继续睡。   下一刻,身上的被子猛地被掀开。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刘桂红面目狰狞地站在床边,瞬间一激灵。   “你耳背了吗?叫你几百句了还没醒!”   刘桂红看她缩瑟的样子,以为她冷,重新将被子丢还给她。   “还去公社不?要是不去,我可就走了。”   “公社?”陈娇反应了一下,赶紧爬起来,“去去去。等我一下,很快的。”   她去院子里洗漱时看了下天色。特么的还没亮,都能看到星星还在闪烁。   她怀疑这时候去能买到东西吗?   等收拾好了站得刘桂红面前,又遭她嫌弃:“你头发都不梳一下?”   陈娇整天梳两条大辫子都腻了,她颇为自恋地一甩头发,“不好看吗?”   刘桂红端详一番,“……也不难看。”虽然卷卷的有点怪,但她撑得起来。   不是她自夸,附近的十里八乡,真找不出第二个有她闺女这么好看的。但其实她生下来的时候,除了比别的孩子白,跟刚破壳没毛的小鸟一样,丑得不行。   她一度还很忧心这么丑,不像她也不像陈大富,如果不是在家里生产的,她都怀疑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还好女大十八变,越长大越水灵,跟观音菩萨身边的仙女似的。   所以她平时除了爱听别人说她持家有度,就是听别人夸她闺女了,特别是有人说闺女像她一样长得那么好,每每都能让她心生骄傲。   “桂红。”有人拍了拍门。   “诶,来啦来啦。”刘桂红打开门,外面站着陈大伯母和陈秋蝉。   陈娇看见她忍不住一怔,虽然有原主记忆,但真正看到陈秋蝉的长相她还是想说:八婆,是你不!   完全跟她死敌一模一样的脸,不过是年轻了十岁版本的,而且气质不相同。   但乍一见面,陈娇心中的感觉还是很复杂。   其实在成为死敌之前,她们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只是后来因为一个臭男人才反目成仇……   似是注意到她目光,陈秋蝉转眼看来,微微一笑:“你也要去公社啊?”   夜色下,她笑容明亮,全无之前那种癫狂的神态。   陈娇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看,却不回答她。   不过装逼状态下一刻就被刘桂红打破了,她轻轻戳了下她脑袋,“秋蝉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哑巴了。”   “二婶没事,陈娇可能是被我之前吓到了。”陈秋蝉连忙说。   她记得这个时候的陈娇脾气一点就炸,特别是爱跟她吵架,以前十七八的她经常被她气得无语,可等到几十年后她却很怀念现在的她们。   都还那么天真,没被生活磋磨过,连一点小事都能争来争去。   陈秋蝉低下头无奈地笑笑。   注意到她这个表情,陈娇忍不住说:“你干嘛唉声叹气的,你还这么年轻。”   陈秋蝉一愣,笑了:“是啊,我还这么年轻。”可是她的心态,早已回不到年轻时候了。   陈娇收回视线,不说了。   她不知该怎么劝解,也不觉得自己的劝解会让她释怀。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人跟自己死磕,而有人顺其自然。   她自己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不然到了这里她早崩溃了,而不是很快说服自己接受。   这大概也是因为上辈子能让她记住的太少了……   除了奢侈的生活。 第9章 年纪到了就嫁人了呗   四个人结伴去公社,路上居然也有不少人往这个方向去。   陈娇好奇问:“每天都有这么多人去公社吗?”   刘桂红跟陈大伯母在聊天没空搭理她,只有跟她并肩而行的陈秋蝉解释说:“每逢3、6公社卖的东西种类会多很多,所以这种日子去的人会多一些。”   “大家都买得起?”陈娇真心疑惑。   陈秋蝉:“估计像我们这种凑热闹的也不少。”   “……”   也是,不一定去了都会买。   在东边显现出整个红太阳时,四人终于到了公社。   陈娇又困又饿,觉得自己双脚已经废了,她靠着树不肯再动弹。   “感觉自己走了一千里路了。”   陈秋蝉擦了擦汗,提醒她:“还得走回去呢。”   “……如果现在有个人开辆车出现在我面前,我愿意嫁给他。”   话音刚落,面前一辆公交车经过,卷起一大阵灰尘,透过车窗能看到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陈娇面无表情:“我收回我说的话。”   她们不由哭笑不得。   稍作休整后她们分道扬镳,说等采买完了有遇到就一块回去,要是没有便各自回家。   陈娇肚子咕咕叫,一抬头看到了“饭店”两个大红字,忙说:“妈,我饿了,我想去吃饭。”   “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自己家做。”   “可是我想吃。”   刘桂红:“你干了多少活,就说要吃吃吃。”   陈娇:……   刘桂红脚步匆匆到了供销社,看到还没开门松了口气,但门口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了。   她嘱咐陈娇:“要是等下走散了,你就在街对面等我,不要乱走。”说着,攥着她手腕,硬是挤进了人群。   陈娇哪里经历过这种阵势,整个人被挤得快成柿饼了。而刘桂红也是厉害,真叫她冲到了最前面。   刘桂红眼睛扫视周围的人,判断哪几个会是厉害角色,等下可能会碍到她发挥。正在思考着,身旁的糟心女儿又开口了:“妈,我快饿死了。”   她敷衍:“你忍忍。”   “我忍不了啦。”   刘桂红刚要继续敷衍,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桂红,还真是你。哎呀,幺妹也在啊。”一位刚挤进来的大婶,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们。   刘桂红看到她也意外,不过显然没她那么高兴,客套说:“大嫂,你今天也来公社买东西啊?”   陈娇这才认出是大舅母,乖巧地问候了一声。   大舅母笑得满脸红光,旁若无人般聊起来了。   “是二妹要出嫁了,这不得在出嫁前给她扯布做身新衣服。”   “二妹定下来啦?不是说才认识两个月嘛。”   “认识多久不重要,主要是两人都看对眼了,他们小孩子比我们还着急呢。”大舅母滔滔不绝:“陈娇也快了吧?说来跟二妹一样大呢,怎么样?找到好人家了吗?需要大舅母介绍介绍吗?”   刘桂红脸上的笑意真切几分,“哎呀那敢情好啊,大哥在警局工作肯定也认识不少好人家,到时候还得回家一趟叫大哥大嫂帮帮忙呢。”   工具人陈娇:……   都不问问当事人意思吗?明明她就站在这里,却把她视若空气。   大舅母谦虚地摆摆手,“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呀。对了,二妹的酒席在下个月的月底,到时让娘再跟你们说下,全家记得都来哈。”   “必须的!人越多越喜庆,何况二妹嫁了好人家。”   大舅母笑眯眯点头还想再说什么,供销社的门“卡啦”一声开了。一时间谁都没空聊天了,全都卵足劲往里面冲。   刘桂红在聊天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把陈娇的手松开了,这会人群一挤两人被迫分开。   陈娇挤不过别人还险些被推倒,她跟鸵鸟似的急忙躲到一旁,心有余悸地看着闹哄哄的人。   这也太疯狂了。   她一转头,看到门上的玻璃块倒映着她此刻的模样。她一头又长又蓬松的头发炸开,好似一颗张牙舞爪的海胆。   她:……   早知道出门那会就梳成大辫子了!   她整理了一会,没法把头发压下去,索性空手打了个发髻。   等她对着玻璃捯饬好自己,刘桂红双手各拎着东西出来了。   她好奇问:“你买什么了?”   “割了点肉和一些猪下水,一斤火油、几盒火柴……”   等她说完陈娇再次期待道:“那可以带我去吃饭了吗?”   刘桂红没想到她还没忘记这个,但带她去吃是不可能的,她从口袋里掏出刚刚找的零钱,挑挑拣拣半天只给了她五分钱。   “去吧,去买自己想吃的。”   “……”你打发狗呢!   陈娇瞪着五分钱,很想有骨气地说不,但事实上她很快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妈,妈真是大美人,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母亲了。”   刘桂红被夸得老脸一红,哼了声:“以后少气我就行。”   陈娇噤声。   这个她可能没法保证了。   她把五分钱塞进兜里,非常仔细地拍了拍,而后问起她刚刚一直在想的事。   “二妹为什么那么快就嫁了啊?”   刘桂红观察着路人买了什么,漫不经心回她:“年纪到了就嫁人了呗。”   陈娇诧异说:“她跟我一样大才17岁啊。”   “十五六嫁人的都有,二十几岁嫁人的也有,要是遇到合适的早晚都是嫁。”刘桂红见怪不怪,她当初嫁给陈大富也才十八岁,谁不是这样子过来的。   “……那你跟大舅母说帮我介绍的事也是真的?”   刘桂红闻言反倒一脸奇怪的看她,“那当然了。怎么了?你这辈子不想嫁人啊?”   陈娇不敢说是,只能含糊说:“倒也不是……”   她是从没考虑过这个事,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毕竟她只想站在岸上养鱼,而不是踏进池塘一起做鱼。   但是如果非要嫁人……   “妈,你暂时别让大舅母给我介绍了,我自己找找吧。”   刘桂红没当回事,“你就是个孩子,能自己找出什么好人家。”   陈娇不服气说:“当然能!”   她上辈子可是名媛圈一枝花,人称“养鱼达人”,怎么可能接受相亲呢!   就是这个年代抓男女关系挺严格的,她的养鱼方式可能得改改了。 第10章 挺带感的   刘桂红还有别的东西想买,但都不集中在一个地方。   陈娇走得累不想跟着去,说在附近等她回来。   刘桂红不太放心,嘱咐她:“要是有人给你东西吃,不是认识的你千万别拿!”   “我知道啊。”陈娇故意说:“那要是给我钱呢?”   “……”   刘桂红拉住她手腕,“走走走,你还是跟我一块吧。”不然她真怕这傻女儿被人拐了。   陈娇忙说:“妈,妈我开玩笑的。”   “我不信。”   “……”   在她一通保证下,刘桂红才半信半疑松开她,匆匆走了。   目送她远去后,陈娇揣着热乎乎的五分钱到处溜。   马柴山从邮政局出来便看到她在人群中的身影,明明周围那么多人,他却还是一眼看见了她。   她圆乎乎的脑袋后打了个发髻,许是没整理好散落了不少细碎的头发下来,站着不动时侧影显得十分娇柔纤细。   他感到自己的心怦然一动,难以克制地走过去。   “陈同志,你一个人来公社的?”   陈娇缓缓回头,回忆了下才认出是大队里来了有几年的知青,平时挺乐于助人的,所以在大队里风评还不错。   那就是个暖男咯?   他望向她的目光热烈却又竭力克制,陈娇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一眼就看出他对自己有意思了。   她上下打量一番,皮肤没那么白但胜在五官压得住,给人感觉刚劲而坚毅。   虽然看着不算出挑,但勉强够得上她养鱼的标准。   陈娇轻轻将耳边散落下来的头发勾上去,“不是啊,我跟家人一起来的。你呢?”   马柴山只看到她白皙的手和小巧的耳朵,那小小的动作引得他心神凌乱,视线几乎都不敢往她身上去了,只敢盯着她身后的大树,闷声闷气:“我是来公社拿家人给我寄的信件。”   说完又有些懊恼,怕她觉得自己木讷,可他紧张得大脑都快成浆糊了。   “你来了大队也好几年了吧?你家人应该也挺担心你的。”   她言笑晏晏,像是不在意他的沉闷,马柴山也有了些自信。他嗯了声,“差不多三四年了,十八岁的时候来的。”   所以他家人在书信里告诉他,要是还找不到机会回城,在乡下有喜欢的姑娘也可以结婚。   他不由偷偷地,飞快地看了她一下。   陈娇注意到他扫来又很快挪开的眼睛,故意说:“那棵树有什么特别吗?”   “没,没什么特别……”马柴山下意识说。   “那你老看它干嘛呀?”   马柴山忽地一阵热意上脸,他总不能直白说我不敢看你的脸。   他说不出口,所以他盯着那棵树道:“这是一棵海棠树,一年只开一次花,花期在……”   陈娇:……   这是干嘛?   上课啊?   她忍不住用看傻鱼的眼神看着他。   好好的妹子站在他面前,他来跟她讲一棵树的知识?   等他长篇大论完,陈娇怕他再来一段,忙说:“以后有空再聊吧,我去找我家人了。拜拜,马知青。”   马柴山愣了下,说了声好,扶着自行车站在原地目送她渐渐走远。直到她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他才发现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说了很多废话,浪费了一个大好时机。   ……   陈娇一脸失望的从国营饭店出来,没想到这五分钱在里面,连个屁都算不上。   她想吃的,全都吃不上。   难不成她要像原主一样攒个好几年?   陈娇突然又想去黑市看看,只是在附近兜了半天圈,都没发现有什么像“黑市”的存在,倒是在公社卫生院门口看到两个熟悉的人。   沈骋怀和李亭午。   两人稍显随意地坐在卫生院门口的长条凳上,身后是卫生院花白的墙体,明明很格格不入,但他们却诡异的融入这幅寻常的画面里。   在她注意到他们时,他们已经先看到她了。   都已经互相注意到了,陈娇便大大方方上前打了声招呼,“你们怎么在这?”   李亭午指指没什么精神的沈骋怀,“他生病了。”他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说:“他昨天去玩水,回来后半夜就发烧了。”   陈娇:……   突然感到心虚。   沈骋怀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道:“别听他胡说,就是普通感冒。”   他面色有些白,薄唇干燥,说完话便偏头低咳了一声。   那略苍白的俊脸看着还挺……   挺带感的。   很有做她鱼的资格,但是陈娇不敢,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他看着就是个正经人?而她不是正经人?   陈娇强迫自己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见他们只在门口坐不进去,不由问:“你们看完病出来了?”   沈骋怀:“里面人太多。”   李亭午:“他怕打针。”   “……”   沈骋怀目光冷淡扫去:“饿了吧?去买点东西吃吧。”别在这碍眼了。   他语气里的威慑和恼怒过于明显,李亭午瞬间如坐针毡,脚底抹油似的赶紧走了。   陈娇没想到他居然怕打针,踌躇了一会,还是说:“其实打针不可怕的,一下子就好了,就当……”   她拧眉苦思了一下,而后双目突然铮亮,“就当被蚊子叮了一下,不痛不痒的!”   “……我没怕。”   没怕你又不进去?   陈娇暗暗腹诽,不过没敢说出来,毕竟病人这个时候的心理肯定是脆弱的。   她突然轻轻戳了他手背一下,说:“像这样。一下子就好啦,医生手很快的。”   沈骋怀手指下意识蜷曲了一下又松开,抬眼看她,“我是晕针,不是怕打针。”   陈娇眨眨眼,晕针啊,那确实跟怕不一样。   “其实我挺怕打针的,虽然我那么说。”   沈骋怀:“忍忍就好了。”   “哪里忍得住啊!”   “……”   沈骋怀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禁莞尔。那她刚才说得那么起劲。   陈娇看他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郑重说:“昨天真的谢谢你了。”   “没事。”   “谢谢你及时送回来的衣服,让我免一顿打。”   沈骋怀这下真没忍住,低低笑出来,可没笑几声又忍不住咳。 第11章 在他身上是出格的事情了   看他笑了后精神好了许多,陈娇自己也挺高兴的,心里的愧疚少了一丢丢。   但还不够。   她倏地站起来,“你等一下。”   她说完就走了,也没说让他等什么,沈骋怀只能看着她活泼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她做什么去了。   没过多久她端着两碗豆腐花回来了,把其中一碗递给他。   她说:“我想你这会嘴里应该没什么味道,吃点甜的刚刚好。”   沈骋怀一怔,想拒绝,但对上她亮晶晶充盈着期待的眼神,顿了下,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   他尝了口,是热的,入口即化,又甜又软。   沈骋怀转头看她。   她也吃了一口,本就圆大的眼睛一下子又睁大少许,露出惊讶又满足的表情。   她转过来,一脸意外地说:“是不是还不错?”   两碗五分钱,虽然糖下的不多,但量很足,味道也还可以,真不亏。   沈骋怀垂下眼睑又吃了口,唇角微弯,嗯了声。   其实他不爱吃甜的,但这碗豆腐花却难得合他口味。   两人把豆腐花吃完,李亭午刚好回来了,他嘴里咬了根牙签,手里拎着几个冒着热气的肉包子。   看见陈娇还没走他讶然地挑挑眉,也没多问,把手上包子递给沈骋怀。   “我吃饱了,这些是给你带的。”   沈骋怀接过,转手给陈娇,“给你吧。”   “啊?”   陈娇连忙拒绝,“不了不了,你自己吃就行。”   虽然他看起来家境不差,几个包子对他来说肯定不算什么,但她刚刚把心里的愧疚填平,要是接了不就又欠了。   沈骋怀眉头微敛,温和中稍显锋芒,“拿吧。就当是豆腐花的回礼。”   见他一副她不拿就不收回手的样子,陈娇想了下,迟疑说:“那我就拿两个吧?一个给我妈,一个我自己。”   从来只有别人占她便宜,陈娇还是第一回 老占别人便宜,感觉还怪……怪让人上瘾的。   一碗豆腐花换两个肉包子。   值!超值。   陈娇一手捏着一个包子,热乎乎的有点烫手,但香味飘来她舍不得放手了。   李亭午已经回来她也没再久留,跟他们道别后去找刘桂红了。   吃肉包子咯!   看着她手上拿着肉包子跑远的身影,李亭午突然说:“你昨天回来那副怪模样,不会是因为……她吧?”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不说互相了解得透彻,但李亭午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他的。   他从来都是个严谨自律的人,大小事上就没见过他干过什么出格的举动,往好的说是理智自持,说难听点是执拗而一板一眼。   不过这种性格是长辈们最欣赏的,作为朋友也很可靠。   所以像昨天他那副样子回来,在他身上是出格的事情了,毕竟他从未看过他出错过。   沈骋怀把肉包子递还给他,声色平淡:“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亭午又不确定了。   或许就是个意外。   陈娇回到跟刘桂红约好的地方,她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刘桂红刚要问她去哪了,就看见她手上拿了两个包子。   “你哪来的?捡的?”   “怎么可能!”陈娇得意说:“是别人给我的。”   刘桂红双眼一瞪,伸手要揪她耳朵,“不是说了不要拿别人东西!”   陈娇急忙躲开,说:“我说了不要了,人家硬给我有什么办法嘛。而且,你说是不要拿陌生人的,对方不是陌生人啊。”   “你借口还挺多!”   陈娇怕她真在大街上收拾自己,连忙扮委屈说:“我烫得手都快起泡了专门带回来给你吃,你还要打我。”   刘桂红动作顿住,瞥见她手确实红红的,又骂她傻,“那么烫你还拿干嘛。”   “热才好吃啊。”陈娇把包子递到她嘴边,“你快吃,还有点热呢。”   软乎乎的包子蹭到嘴皮子,确实还有点热,一股食物独有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刘桂红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口咬了。   陈娇嘚瑟说:“你吃了就不能打我了。”   刘桂红吃到里面的肉才发现是肉包子,惊讶说:“谁给你的?”   “李知青买的,沈同志给我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刘桂红说:“你今天拿了人家的,以后就得还给他们。”   说着又思考哪一天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好了,不然平白无故吃了他们的包子,还怪不好意思的。   陈娇这会也才开始吃,她咬了一口后瞬间被征服了。   太好吃了!   皮软饱满,肉馅咸香,连肉汁都浓郁香甜。   回去路上她们没有跟陈大伯母结伴,刘桂红买的东西有点多,在路边找了一根树枝作扁担把东西挑起来。   “妈,我帮忙拿点吧。”   “不用,你拿了我就不好挑了。”   刘桂红挑着东西也走得不慢,陈娇走了一阵后还差点没跟上。   “陈婶!”   身后传来了自行车的打铃声,两人回过头看到马柴山骑着二八自行车赶来。   刘桂红:“诶。马知青你今天也去公社了?”   马柴山到了跟前从自行车下来,推着车跟她们一块走,他眼睛偷偷瞄向陈娇,看到她小脸红扑扑的,红唇微张正在缓缓喘气。   在她看来前他忙收回目光,笑说:“是的,早上去得晚这会才准备回去,没想到遇上婶子你们。”   其实他跟陈娇分开后,一个人又在公社里瞎转了许久,直到看见她们母女俩准备回去,才跟着回来。   这时他有点怪自己早上为什么要骑车出来了,不然这会就能一块走路了。   看刘桂红挑了不少东西,他说:“陈婶您要是放心就把东西给我吧,我帮您载回家。”   刘桂红不太放心。   不是怕他拿自己的东西,是怕他掉了。不过她挑着一堆东西也挺累的,想想她说:“那谢谢马知青了,不过你自己也有东西,就不用全部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陈婶不用谢,我还记得当年来大队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大富叔领着我干活一阵子呢。”   刘桂红不记得他说的这个事,但人家还记得自己的情,听着都觉得舒坦。   她嗨了声:“你叔他要是知道你还记得肯定高兴,有空来家里喝杯茶水哈。”   把东西搬到车上后,马柴山跟她们说了声,慢悠悠地先骑在前头。   陈娇做了一会透明人,等他走后,说:“妈,咱们家有钱买自行车吗?”她羡慕了。   刘桂红白了她一眼,“把你卖了估计就有钱了。”   “……走路也挺好的。” 第12章 我要打烂你的嘴   陈娇走到村口的时候,觉得自己差不多要升天了。   太累了!   刘桂红也有点累,不过没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怜爱地摸摸傻女儿的脑袋瓜瓜,“你自从上次磕破脑子后,身体好像虚了不少。”   陈娇心想可能是她偷懒导致体力下降了,但她不敢说。   有位大婶迎面走来,看到她们幸灾乐祸地说:“桂红你咋才回来啊,你家那婆婆上门找你啦!”   刘桂红表情一变,她想到先她们一步去家里的马知青。   哎哟,早知道她就不该把东西托给他了,这会估计都被那老不死的扒走了!   她拉着陈娇匆匆往家里赶,走了几步后又觉得不妥,把手上的东西都给她。   “去,你去找你外婆。”   陈娇崩溃:“妈,我走不动了。”真不是她不愿意去,是再走下去她估计要跪了。   刘桂红瞪她一眼,“怎么这么没用呢!”   “你生的啊。”   “……”   刘桂红没空跟她贫,她想了想又把东西拿过来,说:“你回家去,我去找你外婆,很快回来。”   陈娇站在原地看她没一会走出好远,才发觉刚刚她一直在迁就自己脚步。   陈娇拐过弯被巷子里乌泱泱的一片人惊到,险些认不出自己的家门口。   都不用等她费劲挤进去,有人叫着“幺妹来了”然后主动退开,让她进去主战区。   陈娇:……   倒也不必。   陈奶奶声音尖厉:“亲娘亲奶奶都不认,你们这群人不得好死!特别是你们这两个孙媳妇,肯定要遭大报应,生一个死一个。”   黄兰兰听得眼睛都快喷火了,骂她可以,骂她孩子没完。   可自家男人拉着她想冲上去都没办法,她呸了声:“你个老不死的!该遭报应的人是你,你看看你嫁一个死一个,不就是天生的寡妇命!”   胡小鹃脾气再好这会也被气得不行,她冷笑道:“哎哟,我听说你小儿子最近被人打了一顿,我看啊就是你干的坏事太多,有人报应到他身上了!”   “你们这几个龟孙子再不管管自己媳妇,等以后给你们戴绿帽就完了!”陈奶奶手指头都要点到陈全文他们脸上去了,说话间唾沫如洒水般喷出,让他们不自觉往后躲了躲。   “要论绿帽子这大队里谁有你多,连路边的野狗你都能对着它张开腿。”黄兰兰又狠狠呸了声:“我都替你害臊,也不懂得事后给自己擦一擦!”   陈娇忍不住看了下大嫂的嘴巴,小小的一张嘴战斗力却十足,她甘拜下风。   陈奶奶脸都绿了,特别是旁边有人笑出声,火上浇油一样让她瞬间失去理智,惊叫一声冲上去。   “叫你胡说八道!我要打烂你的嘴!”   从斗嘴升级到动手,一直做背景板的三个男人也终于有了用处,大身板往前一站彻底把陈奶奶挡住了。   黄兰兰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拉住陈娇,小声在她耳边说:“往她裹着衣服的地方打!”说完也冲了上去,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旁边的一些观众也参与进来了,不过只有几个是真心拉架,其他的都在起哄。   陈娇攥着拳头十分紧张,脚步蠢蠢欲动了好几下才上前,然后被三哥陈全武推开了。   “你走开,别碍事。”   “……”   行吧,她先观望观望。   黄兰兰常年劳作力气不小,而且揍自家小孩揍出经验,知道怎么打会让人更痛,几下便让陈奶奶哀嚎出声,偏偏怎么也拉不到她,气得张口就要咬。   陈娇一直在紧张注意他们的动静,眼看着她一口黄牙要往二哥陈全雄脖子上去,吓得下意识伸手拽住她脑后的头发。   陈奶奶一时不察被拽得往后一缩,力道过大使得上下牙齿都狠狠磕了一下。   她扭过头看到陈娇,张嘴就要开骂。   陈娇实在无法直视她面目狰狞的老脸,见她转过脸下意识就是一推,“你别看我,太难看了。”   “你……”   陈奶奶一顿乱骂,陈娇全都左耳进右耳出,但她越是挣扎她越不敢放手,谁知道她气到极致猛一甩头。   然后她愣住了,陈奶奶也愣住了,大家都盯着她手上一撮头发。   量不多,但问题是陈奶□□顶上本来也没多少毛发了。   “啊!!”   陈奶奶一阵鬼哭狼叫,她伸手去摸自己后脑勺,明显能摸到秃了一块。她也不再针对黄兰兰,转而伸手要去捞她。   陈娇急忙闪开,被陈全武护在身后。她想说她不是故意的,估计是她抓的太少了。   黄兰兰叉腰大笑:“几撮鸡毛你还挺在意的,看来是还想勾引男人。呸!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老脸皮!”   她一开口瞬间替陈娇转移了不少战斗力,但无奈陈奶奶到底人老了,折腾了大半天有点闹不起来了。她干脆往地上一坐,又哭又撒泼,嘴里还骂不停。   说什么这是她儿子的家,凭什么不让进,又骂他们不得好死,明天全部遭报应。   这些话邻居们都听不下去,但她却骂得极为顺口,仿佛这些人都与她无关。   刚从公社回来的陈大伯母听到这边动静,赶紧拉着女儿准备绕开。   这婆婆她实在是怕得很,打从嫁过来起被她闹过无数回,后来每逢她过来干脆都送点东西出去。   可她人老心贪送多少都不满意,他们又能有什么家底能这么掏,所以碰到了不是远远躲开,就只能等她闹到自己离开。   然而不知道哪个街坊邻居看到她们来了,还故意吼一嗓子:“哎哟大贵媳妇你这大包小包的,刚从公社回来啊?”   陈奶奶耳朵灵一下子抓住了大包小包几个字眼,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推开人群出去。   陈大伯母气得直翻白眼,但这会也没空找那人算账,拉着女儿想快点走。   不过刚跑没几步就被人拉住了。   “大贵媳妇,你看见娘了还要去哪呢?娘在你家门口等你好久啦。”   陈大伯母咬咬牙,正打算出点血甩掉这老赖皮,一旁倏地伸出一根细长竹竿,直接往陈奶奶腿脚打去。   “你个老不死的又来!”   刘外婆突然拎着竹竿出现,二话不说就开打,惊得全场愣住。 第13章 没想到你还挺抠的   陈奶奶看到刘外婆出现又惧又恨。   要说她跋扈泼辣一辈子能有几个怕的人,刘外婆绝对算其中一个。   因为每次被她逮到自己来闹事,她都先动手把她打了一顿再说。   而这次也不例外,陈奶奶一时没注意挨了几下,只觉得一身老骨头要散架了。   她咒骂道:“桂红她娘你这个老臭皮,我来我儿子家要东西关你屁事,你管太多不怕子孙遭报应吗!”   竹竿再细小也是有重量的,刘外婆挥舞了一会有点手酸,暂时停下来缓口气,闻言啐了一口:“你要到我女婿家来我怎么不能管了?你这辈子和人沾边的事一点都不干,居然还有脸咒别人。”   陈奶奶:“我怎么样关你屁事!你当心等下就死。”   她说的屁话难以入耳,刘外婆懒得跟她废话,抬起竹竿子又开始打。   一顿打狗棒法耍下来,陈奶奶毫无反抗之力,恨恨道:“你们给老娘等着。”   刘外婆一棍挥过去:“滚!”   短短一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陈奶奶捂着又挨了一下的屁股,心中气恼到极致又无可奈何,只能骂骂咧咧走了。   临走了还满嘴污言秽语,刘外婆在她身后拿着竹竿用力一投--   竹竿非常准确地擦着她脸侧过去,竿上没处理干净的细枝扫过她耳朵,吓得陈奶奶几哇乱叫瞬间跑远了。   人群中有人吼了一声“好”,紧接着四周莫名其妙地响起一阵鼓掌声。   陈娇:……   差点以为自己在看什么武术表演。   把人赶走后刘外婆也没有久留,说家里还有事便匆匆离开了。   陈娇他们站在家门口,目送她的身影出了巷子才转身进去。   “幸亏我走到半路遇到你外婆了,不然真没法这么快回来。”刘桂红叹了口气,忍着心疼问:“东西被那老不死的扒走多少了?”   黄兰兰得意说:“一点都没让她扒走。”   “真的?!”   “真的!不过也好险,马知青刚把东西卸下,大牛他们突然跑回来,说那不要脸的往这边来了。”黄兰兰一拍大腿,激动道:“我们一听这哪行,东西都还来不及藏呢。”   “所以我叫全文他们一块堵在门口,让爹在里面把东西藏好。”   刘桂红左右扫视一圈,没看到东西,忙问:“藏哪了?”   “我藏在厕所里。别怕,有拿盆垫着,不脏。”陈大富一边往厕所去一边嘟囔:“脏了也都是我们自家人的东西。”   陈娇:……   本来不觉得什么,但这会突然有点怪怪的。   知道东西一点都没被陈奶奶扒走,刘桂红高兴得直说中午给大家搞个硬菜。   然后,炒了一大盘肉末豆腐。   陈娇心想这他妈哪里是硬菜,肉末子都没多少!   刘桂红盛了一碗出来,递给她,“这碗你拿去知青院给马知青,得谢谢他早上帮咱们把东西送回来了。”   陈娇:“那咱们早上吃了沈同志的两个肉包子呢?”   “对啊,还有他。”刘桂红嘶了声:“我本来打算过些天请他来家里吃饭的,但这会去给别人送,不给他送好像有点……”   思索了一番,刘桂红又重新盛了一碗,本来满满一盘子的肉末豆腐,顿时少了一半。   陈娇虽然嫌弃这菜一点都不硬,可看着也有点心疼,她摁住刘桂红还想再填多一点的手。   “妈,不用这么多吧。”   “怎么不用,这还顶不上两个肉包子呢。”刘桂红自己清楚,这说是肉末豆腐,但其实肉末没见多少,便宜的豆腐却是一大堆。   “不是,我是说马知青这碗。”   刘桂红哼笑一声,说她:“没想到你还挺抠的。”   陈娇:……   “都是一块送去的不好差太多,就这样吧,咱们少吃点都不能让人觉得我们斤斤计较。”   陈娇叹了口气,都这么穷了还死要面子,不好不好。   大队里的知青院原主甚少踏足,陈娇也是第一次来,所以突然出现在这,惹得好些人调笑她是来找哪个男同志的。   面对这种揶揄陈娇也不怵,有人问就说是她妈叫她来的。   “婶子你知道马知青和……”   陈娇逮了个看着不那么八卦的大婶,刚想问问马柴山住哪,转眼却看到不远处从屋里走出来的人,正是沈骋怀。   他还是早上那身衣服,挺括的白衬衫和黑裤子,干净利落又清朗,峻拔的身姿与旁边的香樟树一般,又挺又直。   陈娇:“沈同志!”   沈骋怀提着水勺正给门口几盆香芹浇水,闻声回头望去。   “有事过来?”   “身体怎么样?”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一字不差。   陈娇愣了愣,忍不住笑了。   沈骋怀也不禁莞尔。   她看他比早上好了不少的脸色,犹豫了下还是问:“早上有打针吗?”   “……打了。”他显然不想多说,转而道:“怎么过来了?”   陈娇欢快说:“来找你啊。”   “我妈知道我早上拿了你两个肉包子,说很不好意思。”陈娇示意了下手上的碗,“刚好她中午做了肉末豆腐,不是多好的东西,但她厨艺一向不错,所以叫我送过来让你尝尝味。”   沈骋怀知道她家里人口多,食物分出来了他们每个人便会少吃一些,正欲拒绝,她却察觉到他意思,赶在他开口前道:   “哎呀别磨磨蹭蹭了,快拿去吧,趁着热乎配饭吃。”   她秀气的眉微微往下压,小脸上作出不耐烦的样子。   一点都不凶,还有点……可爱。   沈骋怀微顿,拒绝的话明明到了嘴边,却换成了“谢谢”。   看她端了两碗,他道:“一碗就够了。”   陈娇怔了下,解释说:“不是啊,还有一碗是给马知青的。”   “……马知青?”他语调低缓,似是有些迟疑。   她明媚的大眼睛眨呀眨,十分坦然地看他,说:“就是马柴山。你知道他住在哪吗?”   沈骋怀随手指了个方向,“他住那。”   陈娇顺着望去,刚想说谢谢,左手一空,是他接过了碗。   他口吻忽然变得疏离:“不耽误你时间了,去吧。”   陈娇:?   咋了嘛? 第14章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的语气明明很温和,但陈娇却感到一丝奇怪,忍不住去看他。   他淡淡回视,眼神静无波澜。   观察了一会无法从他神情上看出什么,陈娇也没多想,朝他挥下手便走了。   沈骋怀望着她背影,眉峰微拧,眼底透出些许不解。   在屋里偷偷看着的李亭午走出来,突然一伸手将碗抢了过去,很是沉醉似的闻了下。   “还挺香的,等下可以叫那个大婶少做一个菜了,不然吃不完。”李亭午摇头晃脑说:“只是没想到啊,她不单单是来给你送的。”   “这样,你还吃吗?”   沈骋怀瞥他一眼,声音沉肃道:“不吃也没你份。”   “……”   李亭午噎了下,不过他也不缺这一口吃的,又故意说:“第一次收女同志的东西,却发现只是顺带给你送的,有什么感想?”   沈骋怀想到早上自己接的那碗豆腐花,道:“不是第一次。”   “什么?”   李亭午讶然挑挑眉,还想再说,他已经略过自己走开了。   不是第一次?   那还有一次是什么时候?   李亭午想了一会,实在是没想出来。不过他可以肯定,他内心现在是有点别扭的,大概是有点被打击到?   难得另眼相待一个人,还是个女的,但对方待自己却与他人无异,这对于从小到大便被人放在中心位的他,还是第一次吧?   李亭午想到他自尊心受损的样子便心情大好,再一次闻了下还冒着热气的食物。   “真香。”   陈娇到了沈骋怀指给她的房子,马柴山正在院子里垒砌的小灶台烧火做饭,看到她来了很是诧异。   他立刻从灶台后起身,问她:“陈同志你怎么来了?”   说着注意到自己浑身灰扑扑的,不由有些窘迫。   从公社回来他换了身旧衣服好方便干活,但这身衣服已经很破旧,好多地方打了补丁还开线。   她会不会觉得……他很穷。   “我来找你呀。”陈娇道:“你还没吃饭吧?那正好呢。”   她将碗递过去,“我妈做的肉末豆腐,虽然豆腐有点破碎了,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马柴山不敢伸手接,忙说:“你们自己吃就好了,怎么还给我送了。”   “谢谢你早上替我们载东西回来啊。”   “那就是个举手之劳而已。”何况他还心思不纯,哪好接这碗食物。   陈娇把碗递了递,“我妈叫我送来,我可不想再端回去,快接了去吃饭吧。”   马柴山为难了一会,迟疑说:“我也煮了饭,要不……要不我端着东西过去跟你们凑一桌吃?”   陈娇微微瞪大眼,疑惑说:“可以这样?”   “当然可以。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吃饭,大家一起吃还热闹。”马柴山挠挠头,不好意思说:“我为了省事都一块蒸了,味道可能不是很好,你们别嫌弃就行。”   他说着打开锅盖,大锅里放了两个木桶,一个是蒸饭,一个是菜和肉混在一起蒸。   量不多,但很实在。   陈娇心想,嫌弃是不可能嫌弃的,但她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傻,自己一个人吃多好啊。   马柴山往灶台里添了把火,说:“再等一会估计就好了,你先坐坐。”他把刚刚坐着的小凳子让出来,手拍了又拍才递给她。   陈娇没坐,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一个人吃就好啦,我们家里人多,你端过去一粒米饭都别想剩了。”   “不碍事的,其实也不多,大家一起吃才快活。”马柴山觑了觑她,说:“虽然我下乡几年了,但其实也没那么辛苦……”   他只有一个人在这里,干活从不偷懒,又有城里父母时不时补贴他,所以他在这一众知青里条件还算可以。   当然,这只是在李亭午和沈骋怀两人来之前。   他们一日三餐专门请了个大婶去做,而他还得自己烧火做饭。   陈娇又劝了几句,但他认定了主意,压根听不进去。   陈娇觉得,他是真的傻。   没过多久饭好了,马柴山端着跟她一块回去。   李亭午坐在窗边不经意一抬头,瞧见他们两人并肩而行,再看看他们手上拿的东西,一下子就猜出怎么回事了。   他扭头,沈骋怀也正看着这一幕,眸色沉静从容,可微微绷紧的下颚却显出几分不太平静。   他突然嘿了声,大声说:“这马柴山真会做人啊,不像某些人是个榆木脑袋。”   沈骋怀目光落到他身上,冷清清的。   李亭午不自觉躲开视线,嘴上不停:“这一看就是很会追小姑娘的,而有的人啊屁都不懂得放一个。”   沈骋怀蹙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啊,我在说废话,你不用在意。”   沈骋怀:……   他忍了忍,没法跟他扯,干脆起身离开。   眼不见心不烦。   李亭午冲着他背影,故意吹了声非常、非常响亮的口哨。   极其欠揍。   刘桂红做完饭等了一会都没等到女儿回来,正想出门找人,却看见她带着马知青来了,不但如此,人家还端着自个的饭菜来了。   一看,不得了,半桶大米饭和小半桶菜和肉,这年头除了家底厚实的,也就过年过节,还有一些好日子的时候才会这么吃了。   待他解释一番入座了自家饭桌,刘桂红还有些懵,她借口端菜把陈娇叫出去。   她虚点自家傻女儿的额头,斥道:“叫你去给人送碗菜,你怎么还把人家的饭和肉带回来了!”   “我哪知道啊,我是去送菜啊,但他突然间说来跟咱们家凑一凑,怎么劝都不听。”陈娇急忙撇清自己。   刘桂红叹了口气,“这马知青也太实心眼了,幸亏是咱们家,不然啊被坑得裤衩都不剩。”她瞪向陈娇,“等下可不许吃他碗里的一块肉,一丁点都不行。”   “那他要是一直劝呢?”   “你不夹他还能喂你嘴里去啊?”   陈娇缩缩脖子,想说那可未必,只要她有脸张嘴。   刘桂红让她把菜端出去,忙活间一抬头,看到自家女儿的背影,腰是腰,臀是臀,连走路的样子都怪好看的。   她眉头倏地一皱。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第15章 不会是在思春吧?   刘桂红私下跟他们嘱咐了一遍,所以吃饭的时候,大家再馋那些肉和米饭,也都避开了。   马柴山察觉到了,忙叫他们吃,无奈道:“婶子你们别跟我客气,当年刚下乡要不是大富叔帮我,那会我真熬不下去,现在这点饭菜又算什么。”   刘桂红说:“你还记在心里我们就高兴了,你这把粮食拿来了才是跟我们客气呢。”   陈大富点点头。   其实他也早忘记当初帮过他什么了,不过他想他这么乐于助人,估计是真帮了他不少。   “陈婶的嘴皮子是最厉害的,我说不过您。”马柴山直接拿起旁边陈全雄的碗,往里面压了一勺米饭,“全雄哥吃,别客气。”   说着又快速往几个孩子碗里夹了肉。   “诶诶诶,马知青你可真是……”刘桂红急忙站起来要阻止。   马柴山避开她手,嘴里说着别客气叫他们自己动手,却又突然端起陈娇的碗,往里面压了一勺结结实实的米饭。   陈娇抬头,触及他猛然收回的目光、以及充满羞涩意味的笑容。   陈娇:……   别,可别这样。   这顿饭吃得很热闹,马柴山带来的米饭被吃得干干净净,但肉还是给他剩了不少,刘桂红怎么可能真让他把肉都分光了。   尽管如此,他这般作态还是很博好感。   全家人本来对他不怎么熟悉,饭前客客气气马知青,饭后一口一个小马小马。   马柴山都笑呵呵应了。   刘桂红把碗筷收拾好,看了下天色,对陈娇说:“等下估计要下雨,院子里还晾着衣服,你多注意注意。”   陈娇点头道好。   马柴山自觉再待下去不太合适,顺势道:“那大富叔你们坐,我也该回去了。”   陈大富讶然说:“怎么这么着急?再坐坐喝杯茶啊。”难得有个配合他聊天的,他谈兴正浓呢。   “不了不了,我那里也晾着衣服,怕等会下雨来不及收。”   刘桂红也挽留了一番,见他是真要回去,便把已经给他洗好的饭桶拿出来。   马柴山随手接过,却发现里面有六个鸡蛋和一罐腌菜。   他惊道:“陈婶你这,这……”   “婶子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白吃了你的东西,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刘桂红扣着他手,不让他把鸡蛋拿出来,道:“家里也什么没好东西,只有自家养的鸡下的鸡蛋和腌菜,你别嫌弃。”   马柴山忙说:“陈婶你也太客气了,几口饭还分得这么清楚。”   一番推让下来,他死活不肯收,要不是被拦着都要直接丢下饭桶跑了。   刘桂红干脆道:“你要是不收,婶子以后可不敢跟你打招呼了!”   话到了这份上,马柴山知道不收不行了,但收下也不太对劲。   他挠挠头,说:“我也不爱吃鸡蛋,陈婶不用给我这么多。”   刘桂红也让了一步,“那行,婶子拿两个出来,剩下四个。”又道:“腌菜你拿回去尝尝,要是觉得好吃,以后婶子再给你送。”说罢,让刚刚跟他聊得最好的小儿子送送人。   马柴山连声说不用送,临走前,他悄悄瞥了眼陈娇。   她神态放松地坐在桌边,正撑着小脸在看他们,所以他一望去便跟她盈盈似水般的眸眼对上。   马柴山顿时一个结巴,“我、我、那我先走了……”   待他走后,黄兰兰砸吧着嘴里残存的肉味,说:“没想到马知青人这么好,以前常听别人说他和气大方,还以为是故意吹捧呢。”   现在看,这些话确实没带水分,几年前的一点恩情他不但还记得,那么好吃的饭和肉也舍得拿来。   不过人是不错,但有点大方过头了,也就他还没老婆孩子,要是有,不得被他的慷慨给气死。   其他人闻言,面露赞同。   刘桂红却只盯着陈娇,人一走她就在发呆,不会是在思春吧?   陈娇没在思春,她是在想马柴山看着老大粗一个,却意外的很懂人情世故,但又不会让人觉得精明。   他身上有一股憨直的劲,挺讨长辈喜欢的。   所以早上他那么不善言辞,是针对她?   午饭过后,大家各自回房稍作休息。   陈娇知道他们还要去上工,但她已经支棱不起来了,所以等刘桂红来叫门,她厚着脸皮假装没听见。   刘桂红试着开门,发现被反锁了,这才知道她躲懒的心思。   她气笑了,朝着门喊:“既然不去上工,那你在家好好看门,要是下雨了记得收衣服。还有,在沈同志那的碗记得去拿回来,知道吗?”   陈娇下意识回道:“知道啦。”   话音刚落,刘桂红骂她:“就知道你是在偷懒!”   陈娇:……   糟糕!暴露自己了!   刘桂红站在门外又嘀嘀咕咕了几句,然后被经过的陈大富劝走了。   陈大富:“烦她干嘛,反正不差她那半个工分。”   刘桂红毫不犹豫:“也是。”   “……”   突然感觉被侮辱。   陈娇听着他们一一离开的动静,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过了会儿,她却倏地坐起来。   不行,得先把刘桂红交代的事完成了,她才可以安安稳稳睡午觉。   她先把衣服收了,又往知青院去,心里猜测沈骋怀应该没去上工吧?可别让她白走一趟。   才到知青院,一阵携着雨气的风吹来,闷雷响起,酝酿了大半天的雨骤然而至。   陈娇出门前戴了一顶斗笠,但又是刮风又是大雨的,哪里顶得住,等来到沈骋怀居住的地方,她衣服已经打湿好几片了。   她敲了敲门。   “沈同志!”   门关着,窗户也关着,她看不到里面有没有人。   不会这么倒霉吧?真去上工了?   停了几息没人来开门,陈娇抬手又要敲,门却忽地打开,她的手差点就打在了开门人的胸膛上。   陈娇及时刹住,抬眸,开门的人正是沈骋怀。   沈骋怀朦胧的睡意在看到她瞬间清醒了,她戴着一顶极大的斗笠,莹白的小脸藏在帽檐下,风雨在她身上狂袭。   不是幻听,是真真切切在他面前。   他突然伸手,把人拉了进去。 第16章 那可能是她喜欢你   陈娇猝不及防,险些直接撞进他怀里,斗笠没戴稳从头上掉了下来。   她下意识伸手去捞,却他同时伸出去的手碰在一起。   他抓住了斗笠,而她抓住了他的手。   陈娇一怔,不经意抬头,跟他低垂的眼神对视上。   漆黑的眸眼里一片汪洋似的深沉,莫名地让人心颤。   他沉凝的目光,缓缓下移,她不自觉跟着看去,落在两人交叠的双手上。   陈娇急忙缩了回来。   沈骋怀将斗笠放好,声音轻而低:“怎么过来了?”   他没有解释他唐突的举动,陈娇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深想,闻言说:“我来拿个碗。”注意到他稍乱的头发,问道:“你刚刚是在睡觉吗?”   “嗯。”   “那你回去睡吧,我拿个碗就走了。”   沈骋怀看看外面下得愈发大的雨,说:“不碍事,你等雨小点再回。”   陈娇没有异议,本来是怕他介意才想快点走的,既然他不觉得有什么她也不折腾自己了。   她拿起放在桌上的碗,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了,这个细节让人满意,她问:“好吃吗?”   “挺好。”   她点点头,随口说:“马知青也说不错。”   沈骋怀一顿,暗沉的眸光瞥向她。   室内光线并不怎么明亮,她却似尘埃中的珍珠般,挡不住那瑰丽的容貌、以及莹白的肤色。   这样的她,看上了那个马知青?   陈娇感到气氛有些安静,转头,与他墨沉的眸眼撞上,不知为何,刚刚那种小动物般的警觉又瞬间袭来。   他身形颀长,再清瘦身量也极高,矗立在她跟前时像一座山,十分有压迫性。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认知到,他是个成年男性,拥有她无法抵抗的力量。   在之前她没有过这种感觉,大概是他给人大部分的印象是温文尔雅,哪怕带着疏离感也斯文的样子。   她忽地有些紧张,在她忍不住要胡思乱想时,他又移步离开,给她拿了条干净的毛巾。   “擦一擦。”   他语气平缓,从容而客气,与平常一般无二。   陈娇不由松了口气,道了声谢,接过给自己随意擦了下。   “男——”陈娇险些把“男主”两个字脱口而出,她急忙改口:“李亭午同志去上工了?”   “嗯。不过这么大雨,估计等下会回来吧。”   陈娇一听,站了起来。   她跟男主同志不太合得来,但得罪主角是没好下场的,所以她不想跟他有过多的接触。   沈骋怀不解看去。   陈娇直言:“我看不惯他,避免发生争执,我还是先回家了。”   沈骋怀一怔,不禁莞尔。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她也真是……   “诶诶诶,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不好吧?”突然有个浑身裹着芭蕉叶的人冒着风雨进来,还没看清脸,但这声音是李亭午无疑。   陈娇和沈骋怀微顿,他这副从头绿到脚的装扮实在是,一言难尽。   李亭午倒是毫不在意,几下把身上的芭蕉叶撇开,说:“要不是靠它们,我这一路不知得经历多少风雨的洗礼。”   看着他基本湿透的样子,陈娇说:“你这样也没好多少。”   “好多了,至少不会跟他一样生病了。”   沈骋怀:“去换身衣服。”别又来碍眼。   “不急。”李亭午摆了下手,等撞上他漆黑的双目,忙改口:“好冷,我先换身衣服。”说罢匆匆进去了,心想他也没做什么,干什么瞪他。   陈娇说:“我先回去了,我家人估计也回去了。”   沈骋怀起身,“我送你。”他拿了放在门后的油布伞,“走吧。”   “可是,你身体……”   陈娇想说要不把雨伞借给她,可他已经撑开伞站在门口等她。   她只好拿上斗笠跟上去,而后递给他,“头不要吹风。”   沈骋怀顿了顿,给自己戴上。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得送她这一回,许是中午那一幕,还是刺了他的眼。   可为什么会刺他的眼……   他微微拧眉。   陌生的情绪让人烦乱。   陈娇不知身边人心中杂乱,见他一直把伞倾斜到她这个方向,她忍不住捏住伞柄。   沈骋怀低头看来。   雨落到雨伞上有些吵,她声音不高,却清晰,“不用老顾着我,你别淋到自己了。”   他应了声,可依旧把伞倾斜向她,高大的身形替她挡了不少风雨。   陈娇真心怕他还没好全的身体又严重了,她揪住了他衣服,挪了挪靠近他。   在他又一次看来时,她弯唇一笑:“我们靠得近点就好啦。”   沈骋怀只觉得被她小手拉住的那一片衣服,沉甸甸的,像是揪住了他的脉,突然间不自在起来。   靠得太近了……   近到他能闻到她秀发飘来的清香。   两人走得不慢,不一会便到了陈娇家门口,听到里面有声响传来,她知道是刘桂红他们回家了。   为避免被一通问话,陈娇不打算引他进去。   她说:“到这里就好了,你快回去吧。”   沈骋怀嗯了声,他把帽子拿下,扣到她脑袋上。   “进去吧。”   陈娇稳住斗笠,看着他持伞转身离去,雨幕中的身影清瘦,却有着风雨无法摧折的挺拔。   她心里有点好奇他为什么要坚持送自己回来,又觉得他只是出于自身教养,怕她在路上出什么事。   陈娇没多想,然而等踏进门,她想起来她是去拿碗的。   那碗呢?!   碗呢!!   沈骋怀回到住处,李亭午早已换完衣服,正悠闲地坐在那吃东西,用着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他。   沈骋怀被他盯着烦,沉声问:“怎么了?”   李亭午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带点八卦和兴奋,直言:“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怎么可能。”沈骋怀下意识反驳。   他说得毫不犹豫,李亭午顿了顿,仔细瞧他神色,只有一片沉着平静,看不出什么来。   李亭午也觉得不太可能,他颔首:“也是,那只是一个有点好看的小村姑而已。”   话音落下,一道冷沉的目光扫了过来。   李亭午:……   干嘛又瞪他?!   李亭午不死心,小声嘀咕:“那可能是她喜欢你。”他说完转身走了,却不知听到这句话的人,瞬间心如鸣钟,似要震聋耳朵。 第17章 只能对不起那小村姑了……   远处山峦叠嶂,近处树木茂密,浅淡的云雾萦绕在山间,为大山添上了神秘色彩。   好一幅美景。   要不是得干活,陈娇会更有心情欣赏。   上次从公社回来后她偷懒了好些天,今天刘桂红终于看不下去了,把她逮出来上工。   然后,陈国栋把她跟陈秋蝉叫到一块,让她们负责一处偏僻的地。   陈娇还是第一次和陈秋蝉合作劳动,她以为女主同志会是个刻苦耐劳的,谁知道和她半斤八两,非常擅长摸鱼。   不知道第几回,两人又一次到旁边偷懒。   “吃吗?”陈娇把从家里带来的葡萄递过去,“洗过的。”   陈秋蝉道了声谢,接过小半串。   她看向陈娇,觉得她跟记忆里不太一样了,上辈子这个时候的她阴阳怪气,喜欢跟自己针锋相对,两人的关系没这么和睦。   但这样很好,不必唇枪舌战,笑里藏刀。   说起来,她后来也很可怜……   陈秋蝉吃了几个,觉得还不错,随口问:“二婶去买的?”   “不是,我外婆送来的,她家里种了一株葡萄树。”陈娇吃了一颗嫌口感不够凉爽,干脆放到小溪里浸泡。   陈秋蝉正要学她,一道男声打破此处的宁静。   “两位陈同志,你们在这啊。”   陈娇回头看去,下一刻眉头拧起。   是曹建新。   他怎么来了?   陈秋蝉微顿,脸上的闲适被更深的笑意代替,她直起腰,“曹知青,你怎么来了?”   曹建新温和地笑笑:“我起来随便走走放松下,没想到碰见你们。你们负责这里?需要我帮忙吗?”   说话间他目光扫过陈娇,颔首致意,态度客气疏离,反倒是对陈秋蝉十分自然熟稔的样子。   陈娇眉头浅颦,坐在那里没动,看着陈秋蝉也很自然与他交谈。   这怎么回事?   她不应该恨曹建新恨得要死吗,怎么还跟他做起朋友了。   陈娇不觉得她是放下了内心的仇恨,又被曹建新三言两语哄晕了头,可她确实理解不出她要做什么。   她观察了一会,曹建新明显有心讨好她,不但把带来的烧饼给了陈秋蝉,还弯下腰去替她们干活了。   陈秋蝉劝了几句,他非但没听,反而更加卖力。   陈秋蝉站在田埂处,在他低下头时眼中的笑意逐渐冷却,化作无边的湛寂。   她走回陈娇身边,把烧饼递给她,“你喜欢吃就吃了吧。”   “那要是不喜欢呢?”陈娇没接,看着不远处忙活的人,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喜。   “给鱼、给狗,都随便你。你先在这里休息,不用着急。”陈秋蝉道,把烧饼放到她旁边,转而走向曹建新。   看样子她是不想她掺和进去,陈娇乐得清闲,索性不去打扰。   陈秋蝉好歹比她多活几十年,又有前车之鉴,总不可能真被哄骗了。   她心安理得休息了大半天,直到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跟她打了声招呼后从这里离开,剩下她一人。   陈娇这才返回去干活了一会,但皮肤被杂草拂过后泛红瘙痒,她又不敢多挠,只能从地里上来。   正将双脚泡进溪水里,突然一片阴影包围住她,挡住了阳光。   陈娇抬头,是李亭午。   这家伙怎么来了。   李亭午闲不住在附近晃悠,没想到遇到她,他夸张地嚯了声:“派你是来干活的,你倒好,在这里偷懒。”   陈娇仰着脸看他,不急不慢说:“你是大队长吗?”   他下意识说:“不是啊。”   “那你管那么宽。”   “……”   李亭午被噎住,但他脸皮厚,下一瞬又不当回事了。   他抽了根草,懒洋洋地叼在唇间,声音含糊:“那你在干嘛?”   陈娇她荡了荡浸在溪水里的脚,哂笑一声:“在偷懒啊,你没眼睛看吗?”   李亭午:……   他有眼睛。   溪水清澈,日光耀眼,水波粼粼下她双脚白得清透,比冬季里的冰雪还要刺目   只一眼,他像被刺了下眼似的,匆匆收回。   “算了,我跟你这种小村姑没话说。”   “……”小村姑?   陈娇咬牙,随手抓起旁边的东西丢过去。   谁知他动作敏捷,不但躲开了还被他一把接住。   李亭午不料她还搞暗器,正要说话,手上的东西传来香味,唤醒他本来就有几分饥饿的肚子。   是两个烧饼,金灿灿的,上面撒了不少芝麻,看着皮都知道这饼脆香脆香的。   他故意说:“这暗器不错,既然你不要,那就是我的了。”   “你喜欢就拿去。”   李亭午讶然说:“真不要?”   陈娇:“不要,喂你这只狗了。”   “……”这小村姑嘴巴比他还欠。   李亭午当然不会真拿她的东西,“还你。”   “真不要,你拿去吃吧。”如果不是曹建新的东西,她或许还会吃,但那人一副伪君子的样子看得她膈应,连带他的东西都不想碰。   李亭午看她神情不似作假,心里又搞不明白了,她该不会是对他有什么企图吧?不然这么香的两个饼,怎么舍得给他。   看他老半天了还杵在这不走,陈娇不耐烦皱起眉。   刚想说什么,他突然长长哦了声,一副了然地说:“我懂了!”   陈娇:??你懂什么了?   李亭午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知道的。”说罢,他带着两个饼走了。   陈娇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背影,都懒得问他发什么神经。   沈骋怀从地里上来,拿起放在树下的水壶。   旁边观察他许久的小姑娘羞涩上前,柔声问他:“沈知青你喝酸梅汁吗?我自己煮的,很解渴。”   类似的话最近被问了不少,沈骋怀一如既往疏离地道:“谢谢。不过不用了。”   小姑娘面色更红了,但他十分客气,她也不好再勉强,只能遗憾离开。   李亭午刚来就见到这一幕,啧啧出声:“真冷淡。”   沈骋怀眉峰微蹙。   “得得,我说错了。”李亭午把揣了一路的烧饼递给他,“陈同志给你的。”   “谁?”   “陈娇啊。”   时隔多日陡然听到这个名字,沈骋怀顿了顿,看向他递来的烧饼,目光清冷:“你怎么拿了她的东西?”   李亭午:“她给你的啊。”   “你去找她了?”   “不是,碰巧遇到。”李亭午把饼递到他跟前,“你看看这两个饼,做得多用心啊,还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你喜欢芝麻,瞧瞧这芝麻撒得真多。”   沈骋怀扫了眼,确实很用心,正是如此才让他平复多日的心绪又泛起波澜。   但他不能收。   他别过头,“拿去还给她。”   李亭午诧异说:“你不吃?”看他仰头喝水不说话,他不解道:“你之前还收她东西,怎么这会又不要了。”   沈骋怀缓缓将水壶盖子拧上,声色淡淡:“因为没必要。”   看着他又转身进了地里,李亭午拿着两个烧饼,无措了。   早知道他不收他就不拿了,现在叫他怎么交代!   思考了半天后,他想,只能对不起那小村姑了,然后拿着饼偷偷到别处,吃掉了。 第18章 你们做到哪一步了?!……   一天忙活下来,刘桂红准备烧水给大家洗漱,发现柴火所剩不多,直接使唤陈娇跟三个小屁孩去捡。   陈娇今天又没去上工,怕挨训,闻言赶紧领着三个小尾巴出门了。   陈家村环山而建,草木众多,最不缺柴禾,但现在每户人家都靠柴火烧水做饭,外面方便找的地方已经被扒得干干净净,只能费点功夫往山脚下去。   然而到了山脚下大块木头也都没了,只剩下一些细碎的。   陈娇干脆叫大牛几个在外面,她只身一人往更里面去。   现在天色还早,路上到处可见行人,可山里安静许多,陈娇走没几步就有点怕了。   正踌躇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沉重而迅速。   陈娇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回身看去。   马柴山拎着一把柴刀,满脸喜色地跟她打招呼:“陈同志!”   陈娇松了口气,“是你啊。”   看她惊悸未消的样子,马柴山才发现自己吓到她了,不由窘迫一笑。   见她也是来找柴火的,他忙说:“我帮你吧,我刚刚进来好几趟,周围的被我找得差不多了。”   陈娇:“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慢慢找可以的。”   马柴山看她小胳膊小腿的,坚持道:“没事,我拿了刀,很容易的。”   怕她再拒绝,他又说:“不用怕麻烦我,我刚刚已经替知青院里好几个人砍了,真不碍事。”   陈娇:“你就这么帮他们?”   马柴山憨直地笑笑:“她们没有工具又力气小,大半天也搞不到多少,我又刚好进山,不过随手帮一把。而且这种事情交给我们男的就好。”   这话……   陈娇轻轻挑了下眉,因为刘桂红还在家等着,她没再拒绝他的帮助。   她跟在他身后,他砍她捡,不用多久两人面前便堆了不少木柴。   马柴山找了藤条帮她捆成一大把,而后直接扛起,问她:“我帮你送回去?”   他都已经背起来了,她还能说什么,而且这一堆靠她一个人搞回家确实很难。   陈娇看了看他黝黑敦厚的脸,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整这么多,好替她送回家。   不过他也是一番好意,就算是故意的,这也没什么。   雄性总喜欢在有好感的女性面前表现自己,她得给他机会不是。   她小心地扶住另一头,说:“我这样,可以减轻重量吗?”   其实不用她扶,他也完全扛得动,但她迈着小碎步跟着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马柴山用力点头:“可以。”   走出森林,陈娇叫了大牛几个,喊他们一块回家。   回去这段路距离不短,陈娇扶了一会有点累,问道:“要不要歇息会?”   马柴山怎么可能说累,他一口拒绝了。   陈娇:……   行吧,她忍一忍。   经过知青院,陈娇看到沈骋怀和李亭午两人,她随意打了声招呼。   “沈同志,李同志。”   二人回头望来。   李亭午笑着向她点头致意,但笑容怎么看都有点贱兮兮的。而沈骋怀目光清冷,神色寡淡,也不知有没有应声。   陈娇也只是撞见了问候一下,没怎么关注他们的反应,只心想上次去知青院拿碗,折腾一番却没拿回来,后来老是没遇到他,便一忘再忘,不知道碗现在还在不在。   等下次碰见再问吧。   看着他们逐渐走远,身后还跟着三个小尾巴,李亭午似是无意般感慨一句:“好一幕夫唱妇随的画面。”   沈骋怀目光冷峻地瞥他一眼,没有说话,提步离开。   李亭午摸了摸下巴,搞不清楚他是听进去了,还是不在意。   不过他也是一时嘴痒,说了就够了。   这小村姑也挺有本事的,转头就能跟别人走得这么近了,还是上次……是他会错意了?   马柴山直接替她背进家里,放到灶屋。   虽然不费多少力气,但一路走来也满头汗水,陈娇请他进去歇一歇,喝杯水。   马柴山婉拒说:“不了不了,你们忙吧。”顿了顿,他赧然道:“要是下次你还需要柴火,直接跟我说一声就行,我帮你。”   “那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马柴山期待地看着她:“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一起去。”   陈娇垂眸,略作思考,随即对他一笑:“好啊。”养鱼嘛,不给点鱼饵,容易跳出鱼塘。   而且她也想看看这条鱼到底行不行,要是不行趁早放生,不要相互浪费时间。   刘桂红在一旁盯了许久,等到马柴山终于走了,她忍不住问:“幺妹,你告诉娘,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陈娇反问:“你觉得他做你女婿怎样?”   话音刚落,刘桂红瞬间瞪大双眼,目光如炬,疾声问:“你们做到哪一步了?!”   “……妈你想啥呢!”   见她不信,陈娇说:“我们手都没摸过。”   刘桂红也只是一时着急,后来想想自家傻闺女一直在自己眼皮子下,确实没有机会做什么。   她嗔道:“什么女婿不女婿,别瞎说话。”   陈娇问:“你不喜欢他?”   “没有不喜欢,只是吧……他到底是个知青,根不在这,你跟他结婚了没婆家帮你。”   刘桂红考虑得更多,这马柴山人高马大长得不算差,个人条件好像也还行,在大队里的风评更是不错。   要说有什么让人看不上的,就是父母不在这边,真有事出不到力。   而且这么好的条件,估计早就不少人盯上他了。   好蜜谁都想尝一口。   陈娇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想说没公婆没人管,但刘桂红说的也有她的道理。   见她有点烦恼的样子,陈娇劝道:“妈你不用着急,你要是不喜欢,咱们换下一个。”   刘桂红一听,忍不住戳她额头,“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陈娇:……   她说实话啊。   刘桂红脸一板,认真道:“我不管你,但你千万不能做出过火的事。”   陈娇乖乖点头,“还有呢?”其实她是想问什么算过火,牵手?拥抱?还是……   “还有就是,不要落下闲话,让人抓住你话柄。你是个姑娘家,容易吃亏。”   陈娇都一一应下了,她很喜欢刘桂红唠叨她这些,因为她没有过这种体验。   望着她熟悉又陌生的脸,陈娇抱住她手臂,“妈,你真好。”   刘桂红翻个白眼,嫌弃地说她长这么大了还撒娇,心里却很受用她的依赖。   这姑娘没白疼。 第19章 他想,“傻子”都说得太……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陈娇要是有心情便同意马柴山的砍柴邀请,一来二往的两人熟悉了很多。   至少马柴山不会紧张到突然跟她讲什么知识……   今日下工后,他们又一次进山捡柴火。   马柴山收拾了好几捆,跟她说:“我先把这些送回知青院,你在这里等我下。”   陈娇道好,待他走后却没在原地待着。   进山多次她对周围也熟悉许多,还知道了哪处有野果子。只是有的被摘光了,而有些还没成熟,惹得她每次来都忍不住去看。   沈骋怀拐过一片茂密的树丛,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姿陡然闯入眼中。   他不由顿住了脚步。   这细微的动静被她察觉到,回首望来,雪白的小脸先是一怔,随即挽唇浅笑:“沈同志。”   沈骋怀缓缓走近她,看见她小巧的掌心里,放了不少黄豆般大小的野果子,一粒粒黑黑紫紫的,衬得她手掌愈发白皙。   他淡声说:“这叫龙葵果,带有一点毒性,不能多吃。”   “啊?是吗。”   陈娇惋惜地看着旁边长满野果子的龙葵草,“幸好我还没怎么吃,就是白摘了。”   她语气很是失落,沈骋怀道:“也不是不能吃,少吃一点。”   陈娇手伸过去,“你吃吗?分你一些。”   沈骋怀垂眸。   她的手掌近在咫尺,指甲圆润干净、手指纤细粉嫩。他不禁想,怎么会有这么小的手,白白嫩嫩的他不费力气便能一把握住了。   只是……   他说:“你自己留着吧,我手不方便。”   陈娇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拎了两个储水桶,不小,而且里面已经装满了。   她好奇问:“这里面是水?”   “嗯,是山泉水。”   其实知青院里有水井,但许多人共用着,还都不怎么讲卫生,他宁愿麻烦点也不喝那些水,所以便常常去山里打山泉水。   陈娇刚想说他一句讲究人,却听见马柴山遥遥传来的声音,他在找她。   她匆匆道:“我先走了,再见。”   沈骋怀站在原地,望着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她像林间的小鹿,遇见人新奇地观察一会,满足了好奇心便能毫不犹豫离开。   马柴山看着她来,正想问她去哪了,陈娇先一步开口:“你怎么去那么久,我等你半天了都没回来。”   “对不起,我被人叫住了。”   “被谁?”   “今年新来的知青。”   陈娇随意问:“男的女的?”   马柴山神色变得紧张,下意识说:“男的。”其实是女的。   陈娇看得出他面色怪异,但她没兴趣追问,心里还在可惜辛辛苦苦摘了许久的龙葵果,居然是有毒性的。   不过也幸好沈骋怀告诉她,不然她要中毒了。   她眼睛一转看向身旁的人,把兜里的龙葵果拿出来,“谢谢你帮我。我给你摘的,吃吗?”   一听是给他摘的,马柴山点头:“吃!”   “那你吃一点点,不要吃太多,有毒性的。”   “有毒我也吃。”   陈娇笑他:“傻子。”   沈骋怀脚下未停,在他们看不见的另一边,提着水桶快步离开。   ……   李亭午爬上床睡觉,但眼前老有油灯晃晃悠悠的影子,想睡都睡不着。   他扭头,看向坐在对面床上的人。   大半夜的他点着油灯,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可那一页看了许久都没翻动一下,真的是在看书吗?   他都怀疑他是不是要考状元,不然这么用功干嘛。   李亭午忍了忍,还是没憋住问:“你还不睡?”   下乡后他们使了点钱免于跟其他人同住,但一人一个屋太过明显,而且大队里也没这条件,只能两人凑合下。   好在他们生活上没什么坏习惯,作息也相似,大多都是同时休息,差不多时间起床。   像他今晚这种久久未眠的,还是头一回。   李亭午心中跟蚂蚁咬似的,很想问他怎么了,但白天他进山打了点山泉水,回来后就挂着一张死人脸,神情冷森森的,往日轻浅的笑意都不愿意维持了。   他嘴皮子再痒那会也知道不能嘴贱,只好忍住了。   现在来看,确实有事!   沈骋怀像是突然回过神,起身放下书,声色不明:“你先睡。”   他把油灯熄灭,转而走出去。   十五刚过,云淡月浅,哪怕没有灯,月辉也能朦朦胧胧照出人影。   沈骋怀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附近踱步,明明是想散散心,可脑海中却时而浮现她白皙的手,又想起她轻松又嗔怪的语气。   一圈下来,心中思绪起起伏伏,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感觉更加纷乱。   沈骋怀望了望挂在天上,任由云走云来的明月,只觉得什么都不顺眼。   正打算回去,在这静谧的夜色中,突然听见有道女声羞涩地说:   “我以为你不会出来。”   他顿了顿,声音飘来的位置在前方,而他要回去必经这个巷口。   不过看情况,他绕路会比较好。   沈骋怀转身,却听见另一个人说:“辛同志,不知道你约我出来做什么?”   那道女声他或许不熟悉,但这个男声他白天才听过,且印象深刻。   这个声音的人,在她面前献媚取宠。   他脚下微停,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心理,做了他一惯看不起的卑鄙行为,听墙角。   那女声反问:“我约你出来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马柴山满是疑惑地说:“不是你叫我今晚这个时候在这等你吗?”言下之意,是你约我出来。   今天他送柴火给她,要走的时候却被拦住,她直接告知他,让他今晚出来一趟在此处相见,也不等他多问就匆匆走了。   马柴山觉得私下跟女知青见面不妥,又是大晚上的,但又怕她真有事,犹犹豫豫半天后还是来了。   “我都不知你的脸皮原来这么厚。”   那位辛同志气愤说:“你在跟我谈对象,为什么还跟陈家幺妹走得那么近?”   马柴山惊道:“辛同志你不要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在跟你谈对象了?!”   “什么?你没在跟我谈对象?那你为什么老做让人误解的举动,还接受我替你缝补衣服。你不是我对象,我干嘛替你缝衣服?”   “我,我那是看你需要帮助,才伸出援手。至于缝衣服,是你……”   沈骋怀逐渐走远,后面的话语也听不见了。   他想,“傻子”都说得太轻了。 第20章 她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   陈娇觉得奇怪,这两天马柴山居然没找她。   该不会是上次的龙葵果他全吃了,然后中毒了吧?   许是心思不宁的样子过于明显,刘桂红把她逮到房间里,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陈娇正愁没人说呢,她试探道:“妈,龙葵果这种小野果,吃多了会怎样?”   刘桂红:“会死。”   陈娇倒吸一口气!   那马柴山不会翘辫子了吧?!   那她岂不是……   等她受足惊吓,刘桂红才慢悠悠道:“我小时候比现在还穷,那时候有个孩子不听大人的劝,饿得受不了吃了很多,第二天就去了。”   陈娇捂着心口,小心翼翼问:“那,很多是多少?”她伸出手掌,比划了下,“吃这么多会怎样?”   刘桂红一看,摆手:“嗨,那没事。身体好的屁事都没,要是差点的也就拉拉肚子,头晕几天。”她斜睨她,“是你吃多了?”   陈娇摇头,“没有,不是我。”   不过那点量吃不死的话她就放心了,她想马柴山应该也不会那么傻,为了讨她欢心真全吃了。   所以这两天没见他来,也不一定是因为吃了这个小野果。   刘桂红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见不是她身上的事也就不关心了。说:“那没什么事赶紧收拾下吃饭了,大家都饿了。”   陈娇应了声。   等把东西端上桌,陈娇看了一圈,发现大嫂黄兰兰还没回来。这可是少有的事,黄兰兰每到饭点比谁都准时上桌。   刘桂红道:“现在天气转凉,不用专门给她盛了,等她回来了自己盛。”   刚说完,黄兰兰姗姗来迟,见正好赶上饭点都不用别人提,自己迅速拿碗去装了。待坐上位置,她心有余悸地道:“刚刚陈老狗家的孙子差点救不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都投向她。   黄兰兰说:“陈老狗昨晚偷偷去鱼塘摸了条鱼,打算腌起来省着吃,谁知道他家孙子嘴馋,刚才趁着大人不在偷吃。”   陈大富喝了口稀饭,说:“怪不得昨天他老在鱼塘周围打转,问他还说是东西掉进去了。”   刘桂红打了他一下,“吃你的饭。”又问:“然后呢?”   黄兰兰:“然后陈老狗刚好回家,他八岁的孙子一时着急,就被噎住了。本以为是被鱼骨卡主了,但发现孩子的脸越涨越红,才知道不对劲。”   “幸好是沈知青经过,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先是顶了顶那孩子的肚子几下,又推了推他的背,一阵咳嗽和猛吸气,就好了。”   黄兰兰也是碰巧路过,听到陈老狗一家又哭又叫跟无头苍蝇似的,忍不住停下来看。   那孩子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却吸不进多少气。   她都以为没得救了,谁知道峰回路转。   她叹道:“没想到沈知青还有这一手功夫。陈老狗一家耍无赖多年,但当时激动得都要给他跪下了。”   刘桂红点点头,说:“毕竟是一条人命。”   黄兰兰一拍大腿,又道:“还不止呢。那孩子喘过气之后,发现喉咙里卡了根鱼刺,已经有点扎进肉里了。他又疼又怕一直哭,鱼骨怎么也出来,急得陈老狗一家扒着沈知青不让走。”   听了大半天没出声的陈娇说:“不让他走,他也没办法替他取出鱼骨啊。”   “你不知道,这沈知青还真有办法。他回知青院拿了个又尖又长的夹子,帮他夹出来了。”   回想当时的惊险,黄兰兰都要给沈知青跪下了。   那么混乱的情况下他还能一丝不紊的,连围观的人都忍不住着急,就他从头到尾保持住冷静。   陈大富突如其来一句:“他偷鱼这事我哥知道了吗?”   刘桂红忍不住瞪他,“敢情你听下来只关心这事?”   “……”   得,他别开口了。   这事作为饭桌上的谈资,过后大家都没怎么在意,陈娇也是。   但第二日,她远远地看见沈骋怀,被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性缠着,推推拉拉的也不知道在干嘛。   两人越走越近,她听见那大叔说:“这是我自己腌的咸鸭蛋,可好吃了,你试试,你试试就知道了。”   陈娇猜测,他应该是昨天黄兰兰口中的陈老狗。   沈骋怀无奈道:“昨日您已经给过我了。”   “昨日是昨日,今天是今天!”陈老狗粗着嗓子道。   他是真心感激他,不然也不会舍得,把过年过节才吃的咸鸭蛋拿出来。   陈老狗上下瞅了瞅他,越看越满意,如果不是女儿们都早已嫁人,而且岁数对不上,他都要让女儿主动追求这个年轻的男知青了。   但这话说出来就得罪人了,他只能可惜道:“要不是看你岁数不大,我都要让我孙子认你做爹了。”   沈骋怀哭笑不得,一转头却看见陈娇站在巷口,正挂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们。   见他发现自己陈娇也不怵,还抬起手跟他打招呼,而后示意一下,让他继续。   沈骋怀:……   她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沈骋怀到底不擅长跟人推来推去,何况她还在旁边看着,最后只得收下两个咸鸭蛋才得以脱身。   他走过去,有心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几息后,只是摊开手问她:“吃咸鸭蛋吗?”   陈娇还挺喜欢咸鸭蛋的,这两个咸鸭蛋看着还挺正宗的。   不过再喜欢,也不合适收。   陈娇摇摇头:“不啦,这是你应得的,也是那户人家的心意。你好好吃吧。”她朝他竖起大拇指,“昨天你的英勇事迹我也听说了,你真厉害。”   沈骋怀从未被如此直白夸奖过,她的坦率让他难得感到一丝窘然,不禁别开脸,不想让她瞧见他脸上的不自然。   他清了清嗓子,朗润的声音道:“我不喜欢吃咸鸭蛋,你拿去吧。”   “可以给李同志啊。”   “给他浪费。”   陈娇忍不住笑出声,说:“我也这么觉得。”   凝视着她宛若春花般绚烂的笑容,沈骋怀近日沉闷的心情不禁放松下来,可想起那一晚的事,眸色微沉。   见她全然无知的样子,沈骋怀斟酌着言语,正要开口——   “幺妹!”   “诶。”   陈娇应了声,急急跟他道:“我妈叫我了,先走了,下次再聊。”   沈骋怀只得把话咽下去,嗯了一声,看着她转身离开。 第21章 找到好人家了吗   又过了两天,马柴山再次向她提出砍柴邀请,陈娇拒绝了。   因为刘桂红说灶屋里的柴火太多了,再捡就得堆她房里了。   马柴山很低落,转而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公社。   陈娇想起上次从公社回来,好几天提不起劲的后遗症,十动然拒。   过往她也不是没拒绝过,可马柴山此时却莫名有点忐忑,试探开口:“你,你……”   他“你”了半天说不出下一个字,陈娇奇怪道:“我什么?”   马柴山别开眼,不敢跟她亮莹莹的眼眸对上。   “没什么。你不去的话我一个人去也行,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给你带。”   陈娇好多想要的,但怎么可能真让他给她买。   她违心说:“我什么都不缺。”   “好吧……”   马柴山不敢勉强她,可心里又着急两人的关系不温不火。   陈娇看着他这般样子,心中一阵索然无味。   最近这段日子了解下来,她发现,他身上真没什么闪光点,当初勉强在及格线,现在依旧如此。   但跟其他歪瓜裂枣比起来,他又算好的了。   陈娇轻声说:“你也累了一天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两人一直站在田埂处谈话,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陈娇并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   马柴山应好,又拖拖沓沓好一会才走。   待他走远后陈娇也打算回家,正想着要不要冒险跳过水渠回到路上,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大长腿。   陈娇顺着看上去,跟李亭午黑亮的双目对上。   李亭午朝她伸出手,“需要搭一把吗?”   他的手修长有力,掌心有茧子,并不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却又比别人常年劳作的手好很多。   陈娇收回视线,“不用。”   李亭午挑着眉,挑衅说:“不敢啊?”   她眼帘轻掀,目光直直望去。   她的眼睛不小,瞪人时更大了。   李亭午居然被看得有点退缩,手不自觉想要收回。   忽然,一只温软的小手放进掌中。   李亭午一怔,只见她勾着唇笑,“没什么不敢的,就怕你没力气。”   他没力气?   李亭午握住她的手,猛一用力。   陈娇配合着,一下子跨过距离不小的水渠,稳稳落在对面。   她扑过来时一阵微风,带着浅浅的清香。为避免撞到他,她另一只手下意识抵在他胸前。   明明只是不经意的举动,李亭午却瞬间松开她的手,动作很是突兀。   陈娇狐疑抬头。   李亭午嘶了声,说:“我发现你挺有本事的。”   “什么?”   “没什么。”   他摆摆手,提步离开,声音随风飘来,“当我没说。”   看着他耍酷的背影,陈娇忍了忍,没忍住:“……神经病。”她的本事多了去了,谁知道他指哪个。   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他以为她会高看他一眼吗?   不会,她只会觉得他是个傻叉。   陈娇踩着落日的霞光往家里去,感受着清风掠过耳畔,心情很是放松。   但这好心情在看到陈秋蝉领着曹建新回家时,消失了。   陈秋蝉最近跟他走得愈发近了,但她还是没看明白她要做什么。   是要搞个大的吗?   那她最后能收场吗?   进了家门,刘桂红问她怎么这么晚回,陈娇解释了几句。   刘桂红又叫她先去洗澡,不然等下天色暗下来还得点油灯。   陈娇道好,进灶屋打水时看到碗柜里空了一半,好奇问:“咱们家的碗都哪去了?”   刘桂红看了眼,说:“哦,刚刚你外婆来了又走。她来跟我们说过几天去吃二妹的酒席,顺便借一下锅碗瓢盆。”   “二妹的酒席?”   “对啊。上个月去公社遇到你大舅母,她跟我们提了一嘴,你忘了啊?”   陈娇忘了吃酒席的事,但没忘记二妹要出嫁的事。   她眨眨眼,“二妹真的就这么嫁啦?”   “不然呢?”   陈娇摇头叹气:“还是个孩子呢……”   刘桂红看着女儿还略带稚气的脸,心中颇为赞同,却道:“现在嫁过去,可以晚几年再要孩子。”   “那妈你想要我几岁出嫁?”   “要是有合适的,年底嫁了也行。”   “……”没法聊了。   ——   过了几日,他们全家难得请了半天工,准备去刘家村吃酒席。临出门前,陈娇看到刘桂红挎了个竹篮子,里面放了八个红鸡蛋。   她问:“这是给二妹的贺礼?”   刘桂红:“还有个红包。”   陈娇了然点点头,觉得这年头的礼物简单又实用。   到了刘外婆家,只见门口已经摆上两张桌子,院子里摆了三桌,屋里又摆了一桌小的,凑个六数。   在这个年代里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天色还早,虽然还没正式开始,但已经来了不少人了,都是刘家的亲戚和大舅的好友。   刘桂红领着他们过去认个脸,其中最受人们关注的是陈娇,以及还没结婚的三哥,陈全武。   来了这么久陈娇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亲戚,但她一点都不腼腆内向,要是有人夸她长得好看,她还得意地扬起下巴。   那是当然了!   反倒是陈全武被打趣什么时候娶媳妇时,脸都红了还吞吞吐吐,平日里的利落劲在这会不见了。   看得陈娇啧啧称奇,故意凑到他身边,笑眯眯道:“原来三哥想娶媳妇啦。”   陈全武对着她就不脸红了,说她:“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不要胡说八道。”   陈娇:“我懂得可多了。”   “你懂什么了?”   “……”   陈娇噎住,那这就不能说了,说出来会吓死他的。   她连忙转移话题,把他的注意力引到别处,叫他看今日的主角之一,二妹。   要说这二妹长得还行,虽然肤色没多白,但身材高挑精神气好,加上今日稍作打扮,像那枝头上刚绽放的花儿一样鲜嫩。   陈娇想,如果不是自己在,她可以艳压全场了。   当然,她在这里,她要艳压全场就不可能了。   许是她打量的眼神有点明显,在跟大舅母聊天的二妹扭头看来,跟她视线撞个正着。   二妹朝她展颜一笑,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问她:“最近怎么没见你来啊?”   “有来啊,不过每次都很快走了,所以没碰上。”   她的力道有点重,陈娇下意识挣脱,但她的手很快又追上来。   二妹笑得一脸开心,“你能来我很高兴。你还没见过我男人吧?他还没过来,等下吉时到才上门。”   男人……   陈娇嘴角微微一抽,觉得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出来,好违和,好中二。   二妹像是好姐妹似的紧紧拉住她,自顾自说:“本来我不想这么快结婚的,但他说他等不及想娶我了。”她低头含羞一笑,“所以我就答应了。”   “哦……”   陈娇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附和她,但实在是说不出口。   二妹也不在意她态度,又问她:“你呢?找到好人家了吗?你从小长得就好,估计没少人上门提亲吧?”   陈娇忽然一叹气,反握住她的手,苦恼说:“是啊,好多呢,我都烦了。你说他们怎么这么烦人,我都挑不过来了。不像你,刚好一个就看对眼了,都不用纠结。”   二妹:……   大意了,她的脸皮居然变厚了。 第22章 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被她不着痕迹堵了回去后,二妹很快找了理由跟她分开。   刘桂红看到二妹拉着脸走了,奇怪问她:“你们吵架了?”   “哪有啊,我刚刚还在羡慕她找到好人家了呢。”   “那她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陈娇面露哀愁,轻轻地叹了口气,“可能是觉得我还没找到对象,替我伤心吧。”   刘桂红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会,说:“你从哪学这副阴阳怪气?”   陈娇:“哎哟,您可别乱说话,我哪里阴阳怪气了。”   刘桂红:……   有毛病。   刘桂红丢给她一个白眼,不搭理她了,转而去找好久没见过面的亲戚联络下感情,顺便听听八卦,互相吹一下牛。   等今日的另一个主角踩着吉时上门,宴席也开始了。   刘外婆把他们一家人安排在一桌,位置在院子里。   农家露天喜宴陈娇还是头次体验,感觉很是新奇,不禁左看看,右瞧瞧。   大牛突然靠过来,悄咪咪对她说:“小姑,那边有个男同志一直看你。”   陈娇:“没事,小姑长得好看,别人多瞧几眼很正常。”   大牛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噎住了。   他的表情很错愕,陈娇心想他要是个现代孩子,这会心里估计在说:我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待大牛被黄兰兰叫过去,陈娇扭头看了下大牛刚刚指的方向,只是人来人往,她也不知道是谁。   陈娇收回视线,也没在意,一心等菜上桌。   她刚刚可是听大舅说今天菜式丰富,不但有鱼有肉,还有甜汤。   真壕!   杜宇匆匆回过头,明明还没喝酒,脸却红个透。   他看到她正脸了,巴掌大的一张脸雪白又瑰丽,似盛开在夜色中的昙花,在这嘈杂的人群中鲜艳夺目。   旁边的同事注意到他的大红脸,调侃道:“小宇同志这是怎么了?脸无缘无故的这么红,难不成是看到刘警长嫁女想娶媳妇了?”   杜宇慌乱摆手,“没,没……”可又说不出别的解释来,甚至耳朵都跟着红了。   那些人一看更加打趣他了,导致杜宇后面再也不敢望去一眼。   喜宴直到入了夜色才结束,吃饱喝足的宾客一一离去,热闹过后杯盘狼藉,陈娇一家留下来帮忙收拾。   不过主要是刘桂红他们在干活,陈娇和三个小孩子被赶到旁边去,嫌他们帮不上忙又碍手碍脚。   陈娇领着三个孩子在附近散步,因为吃撑了。   正散着步,二妹又找来了,她脸上还挂着喜色,羞涩问她:“看到我男人了吧?”   陈娇:“看到了。”   二十岁左右,跟陈全武差不多年纪,头发抹得老顺滑了,还只是个大男生,却作出一副老成的样子,违和又搞笑。   而他脸上真诚的笑意,让她相信他待二妹是真心的。   二妹:“你觉得他怎么样?”   陈娇:……   她也就见了这一面,话都没说过,哪里知道怎么样。   “你说呀。是不是觉得他很好?”   “……是,挺好。”   想到今日是她的大喜日子,陈娇忍了忍,还是点头附和她了。   她想起上辈子的死敌“陈秋蝉”也问过她类似的话,那会两人关系还很好,有个什么心底话都说给对方听。   有次,她喜欢上一个学长,觉得他百般好千般好,整天在陈娇面前说起他,为了壮胆还经常拉她去偶遇那个学长。   眼看着双方熟悉起来,她以为好姐妹可以得偿所愿了。   然后,然后那个学长向陈娇表白了。   陈娇又不喜欢他,哪怕喜欢,他也是朋友喜欢的人,在他表白完的下一刻就拒绝了。   可那个学长也不知道是不是犯贱,明明自己就有出国留学的意思,却还跟别人说是因为她的拒绝,才伤心出国的。   然后,她和她之间的友谊小船就翻了。   好不容易等一切收拾完,陈娇觉得自己的肚子又要饿了。   刘外婆嘱咐道:“大晚上的也没灯,还好你们人多,记住走在一块别散开了。”她把之前借来的锅碗瓢盆装好,又拿了一条的草鱼,叫他们带回去吃。   鱼有半截手臂那么长,很肥美。   刘桂红哪敢随便接,忙说:“你们留着吃就行了,我们不爱吃鱼。”   刘外婆脸一板,直接将鱼递给陈娇,“你不爱吃给幺妹吃。”   没刘桂红点头陈娇也不敢接,虽然她确实喜欢吃鱼。   一番推辞下来,鱼最终还是收了,一家人带着东西在夜色中慢慢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中,时间已经不早了,所以人困得不行。   刘桂红本来想把鱼腌起来省着吃,但时间太晚了没法再折腾,只能往盆里放点水,把鱼丢进去,心想明天直接吃了。   ……   翌日。   陈娇下工后又一次拒绝马柴山的砍柴邀请,这次倒不是她不愿意去,是刘桂红有事情交代她。   昨天刘外婆给的鱼刘桂红打算晚上煮了它,不料家里刚好没生姜了,想去陈秋蝉家要,他们却关着门,只得让陈娇去找点野薄荷来。   陈娇领了任务,挎着小竹篮出门了。   待她摘了好几把野薄荷准备回去,经过一条小路时听到前方有人吵架的动静,声音隐隐约约有点熟悉。   好奇心和八卦作祟,她靠着墙,小心翼翼探头——   还没看清楚呢,后面突然有人叫她。   “陈同志。”   陈娇吓了一跳,急忙缩回头,是沈骋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颀长的身形格外醒目。   前面吵架的动静停下来,似乎朝这边走来了。   陈娇脑海里不由浮现上辈子看过的某些新闻……   一时着急,她拉着沈骋怀匆匆躲进一个低矮的旱厕里。   沈骋怀措不及防跟她藏进去,由于身量太高,脑袋砰一下撞到顶了。   沈骋怀:……   那声响听得陈娇脑壳一疼,他还没露出什么表情,她都忍不住替他龇牙咧嘴了。   沈骋怀张口欲言,一只柔软的手忽地捂住他的嘴,扑鼻而来一股清爽的植物香。   他下意识微微抿了下唇,下一刻反应过来,耳朵不由升腾起一阵热意。   她神色慌张,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还声音细细地朝他嘘了一声。   仿佛他们在这一片小小的空间里,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第23章 逼仄的角落里呼吸纠缠   脚步声越走越近,伴着几声争执,又凶又大声。   陈娇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冲出来了,本来没这么紧张的,都是他突然出现吓到她。   她想着,不禁抬眼瞪去。   这时,外面的人好似在附近停下。   她心虚又紧张,偏偏脚下啪一声,忽然踩空,踩进坑里了。   陈娇整个人失去平衡,往旁边倒去。   沈骋怀伸出手扶她,可在这低矮的小房子下,他的姿势本来也不舒服,扶住是扶住了,却是把她拉得往他身上倒来。   一时间,装着野薄荷的竹篮摔下地,一株株野薄荷洒在两人身上,沉闷的小空间里充斥了一股清凉的气味。   她像燕子般飞来,被他接个满怀。   那一刻,沈骋怀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已经从胸腔内逃出。   这番动静接二连三的,外面的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一道年老的声音说:“什么声音?你没听到吗?”   这声到了近处陈娇才听清,是陈奶奶!   那另一个人是谁?   该不会是同样臭名远扬的陈小叔吧?   “你管什么声音。这处的老房子都好几百年了,哪处被鸟踩一下都可能坍塌,谁那么闲会来。”   陈娇闻言忍不住抬头去看,却没看到屋顶,而是沈骋怀线条清俊疏朗的下颚,以及自己捂着他嘴的手。   她急忙松开,掌心里残存着怪异的感觉。   陈娇忽然不敢再看,下意识把头埋下去,却忘了这样一来,他们好似在交颈相拥。   外面的争执还在继续,嗓音较为年轻的男声道:“是你说老房子这里藏有东西,我才跟你来的。怎么我跟你来了,你就找不出了?”   “是真有。但,但不知道怎么不见了,可能是谁……”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了,你再不给我票子再不给我东西,她就不跟我好了!”   这句点燃了陈奶奶的怒火,不再好声好气,而是怒骂道: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脑子里有屎的,那骚寡妇比你大那么多岁,跟你这么多年一点好处没给你,你还老给她东西,你知不知道人家是把你当傻子?!”   陈小叔:“我乐意!”   陈娇:……   确实是脑子里有屎。   陈奶奶:“你乐意个屁!你东西都给她了,我吃什么,你孩子吃什么!”   陈小叔:“不给她,她不跟我好,我还有什么用。”   “难不成你离了她就活不下去?!”   “不会,但你能找出第二个愿意跟我好的吗?”   陈小叔忽然软下声:“她要是不跟我好了,以后我在大队里更抬不起头了。你想想没有女人愿意跟我,多丢人啊。”   陈奶奶板着老脸不说话。   “大哥二哥家好东西那么多,你再去几回,他们会给你的。我也没那么混账全部都拿走,你和孩子不也得吃饭……”   声音越来越远,是他们从这里离开了。   后面那段话陈娇听得眉头直皱,算是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到底咋回事了。   待动静彻底远离后,陈娇的心神才回到此处。   她这才发现她跟沈骋怀靠得极近,两人在这处逼仄的角落里呼吸纠缠,体温互染。空气中有股说不出的气息,是野薄荷的香气,也有老建筑物腐朽的味道。   她抬头,四目相对。 第24章 他的目光无比幽深   他的目光无比幽深,沉甸甸的如有实质,一寸寸从她脸上掠过。   陈娇呼吸不由发紧,想躲开他的注视,可心底的一股气在作祟,像是在较劲般让她硬是不肯退让。   光线从破损的屋顶穿过,像一束小灯光落在她脸上,她如蝶翼般的眼睫,似小山丘的鼻子,嫣红的唇瓣……   沈骋怀从未如此之近地看过她,胸腔内陌生的躁动,似即将爆发的火山,蠢蠢欲动。   他竭力忍下这股冲击他理智的情绪。   无声对视片刻,陈娇还是没忍住,迅速撑着他站起来。   她明明早已身经百战,这种场面也只能算小意思,可却莫名有小小的紧张和羞涩。   陈娇故作自然问他:“你没事吧?”   沈骋怀动了动几乎僵硬掉的双腿,声音低低:“没事。”   他一偏头,陈娇看到他白皙的额头上红了一块,是刚刚撞到的那处。好好的一张脸上红了一片,别提多碍眼了。   陈娇心虚:“是你一声不吭的吓到我了,我不是故意的。”   沈骋怀瞥了她一眼,不知该说什么。   他下工了打算回知青院,在路上看见她的身影,想找她说马柴山的事,后来看她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嘛,便叫了她一句。   不料她那么大反应,把他搞得措手不及。   但其实那一刻,不是没有挣脱的可能。   是他心中隐秘的心思,让他没有第一时间挣开,甚至……   他弯身,替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竹篮子,从这荒废多年的旱厕里出去。   想起那两人不堪的对话,沈骋怀问:“他们是谁?”   陈娇简单说了下关系,顺便怒斥他们不要脸,而后才想起问他:“找我有事吗?”   本来是有事,但经历刚才的事,沈骋怀这会哪里还有心情说,遂摇头。   “没什么事。”   “那你有空吗?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陈娇指指全掉在地上的野薄荷,“摘这个。”   她本来是想抄近路回家的,谁知道撞见陈奶奶跟她小儿子吵架,也还好她下意识躲起来了,不然让他们看见估计这会被缠着不让走了。   这点小事沈骋怀自然是答应她了。   两人往她刚刚摘野薄荷的地方去,这次为了快,陈娇没像刚才一样精挑细选,是以不用多久便摘了不少。   沈骋怀把送她回家了才回知青院。   太阳已经下山,秋夜的风微凉。   一路回到知青院,沈骋怀体内陌生的热意才随着夜风消散。   李亭午这次没等他一块吃饭,待他进了门指指桌上,说:“我吃好了,你也赶紧吃了吧,估计凉得差不多了。”   “没事。”   他从面前经过时,带起一股清凉的薄荷味,惹得李亭午不由抽抽鼻子,刚想问,就见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野薄荷,放到桌上。   一片片的有点蔫吧了,也不知他藏了多久。   李亭午讶然问:“从哪来的?你不是不喜欢薄荷吗?”   沈骋怀回想起那小小空间里萦绕着的气息,淡声说:“喜欢。”   他才发现,原来薄荷味这么好闻。 第25章 也不知道以后嫁人了会怎……   陈娇回到家被刘桂红说了一顿,说以为她摘个野薄荷把自己给搞丢了,又说她不靠谱,有个什么事不能交给她,唠唠叨叨老半天都没停。   陈娇不敢顶嘴,但心里不大服气,刘桂红一边念,她就一边嘀嘀咕咕。   刘桂红一回身,看见她小嘴动个不听,眉毛一挑,“你在骂我?”   “……”   陈娇不应她,依旧念个不停,声音细细小小的。   刘桂红凝神一听,才听清她在说: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刘桂红抄起锅铲,作势要打她,“你不想吃鱼了是不是?!”   陈娇听到这句立刻怂了,大声丢下个“吃”就跑了,把刘桂红气得一阵深呼吸。   半响,又忍不住笑了。   都十七八了还这么孩子气,跟六岁的大牛似的。   愁啊,也不知道以后嫁人了会怎样。   鱼不小,刘桂红只上桌了三分之一,添了其他食材进去勉强凑一盆。   尽管如此,端上桌的时候,大家的眼睛还是直楞楞盯着。   刚放下,一双双筷子同时出动。   因为他们都不吃鱼皮,陈娇第一筷子就把鱼皮夹走。入口软滑细嫩,没有鱼鳞的残留,满足得她忍不住眯眼。   要说刘桂红的厨艺是真的好,没什么调味料,却能把食物的味道发挥到极致。   待吃下去后,陈娇把今天看到陈奶奶他们吵架的事说了。   本来好好的气氛被她一番话下去,大家面色各异,但又不能不说,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刘桂红皱眉:“看样子那老不死的这几天可能又要来。”   陈娇:“想想就让人倒胃口。”然后伸筷子,夹了一块鱼肉。   黄兰兰开口道:“来就来呗,要是你和爹不想跟她撞上,那就让我来。她别想从我这儿扒走一根毛!”   “唉,主要是闹得难看,街坊邻居看笑话。”刘桂红叹了声。   “看笑话就看笑话,总不能每次来都给她东西,咱们一家老小不要吃喝啊?”黄兰兰嗤之以鼻。   如果她是个慈祥的奶奶倒也罢了,但她跟蚂蝗似的只会吸血,谁受得了。   陈大富说:“能赶走就赶走,赶不走只能破点财了。”   让他说对这个老母亲还有多少情义,那是没有的。他还记得小时候他跟陈大贵两人遇到她,还没说话呢,她已经像见到鬼似的赶紧避开了。   等他们长大了可以自力更生了,她又想起他们了,是个人真干不出她这种事。   黄兰兰不服气,还想再说,刘桂红直接道:“吃鱼不要说话,别……”   话未说完,陈娇突然放下筷子,冲到外面去。   她卡到鱼骨了。   全家:……   “吃鱼不要说话,不然会被鱼骨卡到。”刘桂红淡定地把话说完。   听着她的咳声,大家都没怎么在意,毕竟谁没卡过鱼骨,随便咳一咳就出来了。   可大半天过去,她咳声不断,人也没进来。   刘桂红叫了她一声,见她没应,心中感觉不妙,忙放下筷子出去看。   陈娇蹲在屋檐下,咳得双眼泪光闪闪,都没把喉咙里的鱼骨清出来,甚至微微一动便刺痛难忍。   “咳不出来?”刘桂红拍拍她后背。   她点头,眼睛一眨,泪珠子流出来。   刘桂红看得心疼,说:“我去搞点醋喝喝看?”   陈娇觉得不太可行,但还是同意了。   然后几口醋下去把她酸得眉头直皱,连个嗝都没,更别提鱼骨了。   陈大富出来,说:“吃点东西吞一吞?”   陈娇猛摇头,绝对不可行。   胡小鹃:“我听人说,碗里装点水,碗上筷子架十字,好像挺有效。要不要试试?”   陈娇犹豫了下,点头。   玄学么?或许可行,毕竟她这个异世人都能到这了。   然而一碗水喝进去,陈娇发现鱼骨还非常顽固地刺在她喉咙。   玄学也不可行……   陈全武拎着油灯在她面前蹲下来,“啊,张嘴,我给你看看。”   陈娇依言张嘴。   陈全武皱着眉头,盯了老半天,说:“看不见在哪里。”油灯的光线不够明亮,又是大晚上的,还真看不见。   陈娇脸一垮,表情绝望。   她吃鱼吃得那么小心,居然还被漏网之刺给卡到了,没天理啊。   在其他人都围着她打转想办法时,黄兰兰慢悠悠把饭吃完了,见她鱼骨还没出来,随口说:“前几天沈知青不是帮陈老狗孙子夹出鱼骨了,找他去啊。”   刘桂红一拍手,“对对对,找他找他!”   陈娇不太乐意,因为太糗了。   她要脸的!   刘桂红想拉她去知青院,陈娇不愿意去,急得刘桂红戳她额头骂她走几步都懒,然后只能让陈全武去知青院请沈骋怀来。   沈骋怀吃完饭,洗漱好,由于时间还早,跟李亭午两人都还睡不着觉,索性在油灯下下象棋。   听到外头有脚步声靠近也未在意,现在还没多晚,有人走动很正常。   直到门被敲响,有人叫道:“沈知青,你在家不?”   声音并不熟悉,沈骋怀猜测着是谁,以及犹豫着要不要装已经睡下了,反正门窗都关着,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   “沈知青,我是陈全武,陈娇的三哥,有点事找你。”陈全武心想说他爹的名字他可能不熟悉,但他妹是整个大队最好看的,没人会不认识。   话音落下不久,跟前的门打开。   沈知青站在门口,挂着温和的笑意问他:“原来是陈同志,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陈全武少有跟知青打交道,还是这种一看就跟他们乡下人不一样的,难得有点拘谨。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我家幺妹她……”陈全武有点说不出口。   沈骋怀向前一步,“她怎么了?”   李亭午在后头伸长了脖子,心中好奇那小村姑怎么了,还找到他这来。   陈全武:“她,她卡到鱼骨了。听说你之前帮老狗叔的孙子夹出鱼骨,所以想请你帮下忙。”   沈骋怀、李亭午:……   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事。   但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沈骋怀说:“你稍等下。”   他回屋中拿了一个小铁盒,和一个手电筒,外套也没穿便跟他出了门。   虽然事不关己,但李亭午也跟了上去,问道:“她自己咳不出来吗?”   陈全武:“咳不出来,试了别的办法都不行,都急哭了。”   沈骋怀抿抿唇,无声加快了脚步。 第26章 她不会喜欢上这个人了……   发现李亭午也跟着来了,陈娇忍不住蹙眉。   沈骋怀来也就算了,他来干嘛,看笑话吗?   对上他含笑的眸眼时,陈娇觉得他就是来看笑话的。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亭午愣了下,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瞪自己。   不等他露出什么神情,她已经气呼呼转过头去,看得他一阵好笑。   刘桂红还以为得等上一会,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到了,忙说:“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还叫你们来。”   沈骋怀谦逊道:“不碍事,婶子不用客气。”   他目光扫过坐在桌边的陈娇,她双眸水润,眼皮泛粉,确实是哭过的样子。   注意到他的眼神,陈娇微微侧身,躲开了。   嫌丢人。   刘桂红向他说了一下情况,叹了声:“都不知道她怎么吃东西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被鱼骨卡到。”   陈娇:……   有苦说不出。   沈骋怀道:“不急,我看看。”   刘桂红拉了拉陈娇,“张嘴,给沈知青看。”   陈娇红唇紧抿,不想张。   刚刚都没漱口,也不知道牙缝里有没有藏东西,又吃鱼又喝醋,她感觉一张口能熏死人了。   她名媛圈一枝花是要面子的!   刘桂红性子急,看不惯她扭扭捏捏的样子,准备发飙。   沈骋怀:“许是有点难受,让她缓缓。”   他这么好说话陈娇更觉丢人了。她小声说:“我漱口先。”说完起身跑了。   刘桂红瞪着她背影,气道:“你看她——”   沈骋怀笑笑:“没事。”   虽然了解不深,但她凡是出现在人前,形象必定是整洁体面的。   他想,她可能是别扭了。   过了一会陈娇回来,眼眶比刚才更红了,长长的眼睫上染着水意。   沈骋怀以为她又去哭了,声音放低道:“不用着急,要是取不出来就去卫生院找医生。”   陈娇点点头,她自己刚刚又试了下,但试到反胃鱼骨还是不出来。   她死心了。   见他从小铁盒里拿出一根细长的夹子,她看了一会,突然问:“洗过吗?”   全场静了一下,没料到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关注这个。   “……之前洗过。”沈骋怀好声好气说:“我再冲下水?”   陈娇点头。   看着他真的去找水仔仔细细洗了一遍,刘桂红只觉得这个沈知青的脾性可真好,莫名其妙地被人叫来帮忙,还这么好说话。   要是她,一掌下去,让她哪来那么多事!   待他回来,不用别人开口,陈娇自个慢慢张开嘴。   她嘴巴小,张开了也没多大,刘桂红在旁边说:“张大点,不然看不清。”   陈娇很想说她已经竭尽全力张嘴了。   她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像极了张着血盆大口的河马,一定很丑。   而沈骋怀看着她,却想起了嗷嗷待哺的小鸟。   很……可爱。   沈骋怀凝视着她水汪汪的双眼,道:“可能有点难受,你忍忍。”   见她点头,他打开手电筒。   鱼骨确实藏得很深,一半被掩在肉后,但好在还夹得到。   余光瞥见长长的夹子往嘴里去,陈娇还是有点紧张,想伸手,又忍住了,不自觉地轻轻揪住他的衣服。   她听见他声音极轻地说了声“别怕”。   许是他表现得很从容,陈娇也不那么紧张了,就是嘴巴一直张着有点酸。   还有……   好像要流口水了。   眼前的人眉眼深刻清隽,沉静而温和,无需多言也能让人感到可靠。   但陈娇想,她不会喜欢上这个人了,因为他见到了她的糗样!   如果说白天那会还有点小鹿乱撞,现在鹿已经死了。   他手很稳也很快,不一会细细的鱼骨被夹了出来。   刘桂红等人在旁边盯着,见那白色的小鱼骨出来后,连声说:“出来了出来了!”   陈娇:……   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奇怪!   沈骋怀刚刚绷着的面色也放松下来,问她:“还有没有不适?”   陈娇吞咽了下,刺痛感已经没了,她摇头。   “以后吃鱼千万得小心,不然下次没这运气了。”刘桂红趁机教训她。   陈娇弱弱反驳:“我吃得很小心了……”   刘桂红想说你吃得小心怎么还会被卡到,不过当着外人的面还是把话咽下了,只道:“还不快谢谢人家。”   “谢谢你,沈骋怀。”   陈娇立刻端端正正地向沈骋怀道谢,要不是面子有点拉不下,都想给他鞠一躬了。   听她是连名带字叫的,沈骋怀怔了下,“只是一件小事,不用谢。”   他目光从她的笑脸上一扫而过,道:“那你们忙,我们先回去了。”   “这么快要走了?!”刘桂红道:“你们吃了吗?要不在这吃了再回去?”   沈骋怀:“我们刚吃过,婶子不用麻烦了。”   刘桂红忙说:“那等等,我拿两个鸡蛋,今晚太感谢你们了。”   “不用,我们……”   他话没说完刘桂红已经风一样转身走了,沈骋怀只得转头去看陈娇。   陈娇也真心感激他,道:“没事,拿吧。确实麻烦你们走一趟了。”   虽然真正起到作用的只有他一人,而李亭午的作用是让她感到更丢人。   听她也是这般意思,沈骋怀没再多说,只是趁着他们没注意时招呼上李亭午,匆匆走了。   刘桂红拿了鸡蛋出来,“人呢?!”   “走了啊。”陈娇说:“妈别追了,他可能真不爱吃蛋。”   “不是爱不爱吃的事!”   刘桂红看她一眼,叹道:“算了,跟你这种脑袋的人说不明白。”   陈娇:?   她脑袋怎么了?   今晚的月亮被云遮住,看不分明,也无月辉,显得夜幕愈发阴凉。   沈骋怀出门前忘记套个外套,这会感到一丝凉意,可回去的脚步并不着急。   李亭午突然开口:“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话没头没尾的,但他知道他一定听得懂。   因为他都看明白了,他不信他自己还不清楚。   沈骋怀攥着手电筒,看着那道光撕开浓重的夜色照在前路。   半响,晚风中他声色沉肃道:“我下乡时没准备找对象。”   李亭午懂了。   他下乡时也没考虑过这个。   因为他们的家庭哪怕可以自己做主婚姻大事,却不能这么随便。   但李亭午心里在想,他忍得住吗。   ……   第二日傍晚下工后,刘桂红趁着天色还没暗下来,把陈娇叫来。   “幺妹,把这两个鸡蛋送去给沈知青。”   陈娇:“人家不是拒绝了,还要送去?”   刘桂红:“他拒绝是他的事,咱们不能不懂回报。”   “那他要是还不收呢?”   陈娇倒不是不愿意走这趟,但她觉得沈骋怀是不会收的,那不等于白走了。   刘桂红道:“那就请他跟那位李知青晚上来家里吃饭。”   “要是都不来呢?”   问题怎么那么多。刘桂红不耐烦道:“那你就别回来了。”   “……”   陈娇无奈点头:“行吧行吧,我去。要是他们不收,我跪下去求。如果还不收,我哪怕是威胁,也把他们搞来。”   说完拿了两个鸡蛋,往知青院去。   到了知青院沈骋怀正好在,看见她拿了两个鸡蛋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等他说话,陈娇道:“我妈让我一定要让你收下,要是你不收,今晚就过去我家吃饭。反正得选一样。”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骋怀只能道:“鸡蛋我收,不过你也得收我的东西。”   陈娇眨眨眼,“什么?”   然后她看着他拿出六个咸鸭蛋,放到桌上。   沈骋怀说:“我跟李亭午都不吃,觉得腥。你拿走吧。”   陈娇很想要,但还是忍住了,“你,你可以送给别人。”   “没有别人可以送。”   沈骋怀看出她眼里的心动,笑说:“我们真不喜欢吃。你不拿走,放在这也是浪费了。”   陈娇看了看咸鸭蛋,又望了望他。   最终还是口腹之欲占了上风,她试探道:“真的给我啊?”   “嗯。”   陈娇霎时喜笑颜开:“那我就不客气啦。不过你收下鸡蛋,今晚也必须去我家吃饭!”   她双目亮晶晶的,圆圆的瞳仁里浅浅地映着他的身影。   沈骋怀无法在她地注视下拒绝,颔首道:“好。”   陈娇满意地笑了,而后想起一事。   “对了。我的碗呢?还在吗?”   沈骋怀怔了下,略有点迟疑,“在?”   之前送她回家后,他也发现她碗忘记带走了。   可那会他心烦意乱在避着她,她也没再上门,那碗一直留着。   后来好像是李亭午收起来了,可他这会还没回来。   沈骋怀去放碗筷的地方看了下,在犄角旮旯里找到那个画着大公鸡图案的陶瓷碗。   一转身,她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正抻着脖子在看。   她今日没有束发,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在他回身时发尾轻轻扫过手腕——   他手忽然一抖。   在她的惊叫声中,碗啪一下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陈娇震惊地看向他!   沈骋怀:……   他无法解释。   “你,你这手……”   陈娇瞪着眼,半响,叹了口气:“还好昨晚手挺稳的,不然我喉咙得被你戳出个血窟窿。”   沈骋怀:“……我赔你一个?”   陈娇摆手,“算了算了,那么多个咸鸭蛋,够补很多个碗了。”   沈骋怀薄唇微抿,想替自己辩解一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说她为什么靠近?   说他一时紧张?   说不出口。   陈娇伸手,想去收拾。   沈骋怀挡了下,说:“我来。”   他拿了扫帚,仔细扫了一遍,只是地面凹凸不平,也不知道有没有残留,只能让她远离这片地方。   陈娇看了下天色,说:“那我先回去了,你等会再去我家吧,饭点没那么早。还有那个李亭午等下回来,你也叫他一声。”   她话语中不难听出她对李亭午的不客气,沈骋怀很好奇她什么时候对他存了偏见,不过没有问出来。   沈骋怀顿了顿,“你跟那个马知青……走得很近?”   这话他问得突兀,不过陈娇没觉得怎样,只是疑惑道:“怎么了?”   沈骋怀注意着她的神色,把那夜听到的对话简单说了下。   陈娇没想到是这个事,不禁陷入沉默。   她就说呢,那几天马柴山为什么没来找自己,她还差点以为他是中毒了,甚至想到他可能是发现自己在钓鱼?   原来是被人缠上了,而且还这么……   一言难尽。   她微微皱着眉久久不语,沈骋怀低声问:“你不信?”   “啊?”陈娇回过神,“信啊。”   “你说的我都信。”   毕竟他一看也不像背地里会两面三刀的人。   沈骋怀微怔,随即感到心头上似有一股热意上涌,直烧得他不敢与她明媚的双眼对视。   他轻咳了一声,“后面还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没仔细听。”   陈娇:“没事没事,我懂。”   他这么清风霁月的人,怎么可能八卦呢,愿意给她提个醒,她就很感激了。   “那我先回去了,不用送了。”陈娇把六个咸鸭蛋收拾好,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只是没走几步被人叫住了。   “陈同志。”   马柴山高兴问她:“你来找我的?”   “不是找你。”陈娇直言。   “那是……”   “我还有事,下次再说吧。”陈娇朝他摆摆手,不想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了。   如果没沈骋怀那番话,她还愿意再养养他这条鱼,反正不亏什么。但现在再看他,心里不太耐烦应付他了。   她的态度无缘无故冷漠许多,马柴山怎么可能真让她走,急忙拦住她,柔声问:“怎么了吗?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陈娇很想问他心里没点逼数吗,但大部分男的心里确实没点逼数。   她神色冷淡:“既然你有对象了,就该跟其他女同志保持距离。”言罢,提步走人。   马柴山直愣愣盯着她背影。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事?可,可他是冤枉的啊。   陈娇走得飞快,因为不想被他再次拦下,不过看他真的没追来又忍不住冷哼。   果然是心虚!   高大的男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哪怕不了解他们说了什么,也不难猜出他们地谈话并不顺利。   沈骋怀收回目光,从窗边离开。   没过一会李亭午回来看到桌上的鸡蛋,突然有点嘴馋,跟他说:“今晚叫那个婶子做咸鸭蛋豆腐怎样?”   沈骋怀:“咸鸭蛋送人了。”   “嗯?!”   李亭午惊道:“送给谁了?”   沈骋怀不答,只说:“今晚让那位婶子不用煮了,有人请客,我们过去吃。”   “谁啊?那个小村姑家啊?”李亭午只是随口一说,谁知他却点头“嗯”了一声。   李亭午:……   不用问了,咸鸭蛋肯定也是送给她了。   就这德性还说不在乡下谈对象,都要赶着上门做女婿了!   李亭午故作叹气,懒得多说什么,走没几步却觉得脚下有点怪,抬起脚一看。   鞋底被瓷白的碎片扎破了。   “你摔碎东西了?!”   “一个碗。”   “那你怎么不收拾干净?”李亭午气道:“我这是新鞋!”   沈骋怀心情好,不跟他计较,说:“我赔你。”   李亭午:“那你把钱和票拿来,不要凭嘴说。”   见他真的起身去拿,李亭午只觉得见鬼了。   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难道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   这边陈娇回到家,高兴地向刘桂红显摆六个咸鸭蛋。   刘桂红奇怪道:“哪来的?”   “沈骋怀给的啊。”   刘桂红顿时眼睛一瞪,手虚指她,“真是靠不住啊靠不住。叫你送个东西,你怎么把别人家的东西拿来了。”   陈娇抬抬下巴,“人家就乐意送我,我有什么办法。”说什么没别人可以送,那不就是想送给她吗,她也只是盛情难却而已。   刘桂红看不惯她这样子,直接把咸鸭蛋收了,在她震惊的目光下说:“充公!”   陈娇瞪目结舌。   “妈,妈你不能这样……”   “怎么不能了?我是你老娘。”   “……那你好歹给我留个啊!”   刘桂红一转身,甩开她的手,“没门!”   陈娇只能眼睁睁看着咸鸭蛋被她带走,连个蛋壳都不给她。   刘桂红把咸鸭蛋藏到自个屋里,又返回来灶屋,一进门,对上傻女儿的瞪视。   她:……   “你这什么表情?怎么了,几个咸鸭蛋就要跟我做仇人了?”   陈娇脖子一缩,小声嘀咕:“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她把沈骋怀和李亭午等下来吃饭的事说了,叫她煮多点,熬粥时下多几把米,不要那么抠……   刘桂红白了她一眼,“用你说。”   她打算把昨天剩的鱼全上了,还有留着过年过节吃的腊肉割一些出来,再准备个青菜和汤。   好像也不是很多……   想到他们都是年轻的小伙子,整天干活肚子估计也饿,那就再搞个韭菜炒鸡蛋,既简单又对男同志好。   饭还没煮好沈骋怀和李亭午就来了,而且还不是空手来的,两人都带了粮票和肉票,把刘桂红急得直说他们太客气,硬是不肯收。   他们说不过她,只得又把票收好。   等所有菜都起锅后,刘桂红招呼他们坐下,待坐定之后将韭菜炒鸡蛋放到他们面前。   “年轻人多吃这个,对身体好。”   两人看清这盘东西,齐齐沉默了一会。   但人家一番好意,且没明说什么,他们也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正经地道谢。   陈娇本来还想说她喜欢吃不要端走,但听到这句立刻把话咽下去了。   她目光扫过他们二人,觉得补不补的没什么所谓。反正没对象,万一有力无处使,不是更憋屈。   沈骋怀本来还不觉得什么,直到一抬眸,望见坐在正对面眼神隐含深意的陈娇。   他:……   再一看,她已经低下头开始干饭,沈骋怀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她怎么可能懂。   陈娇吃饭从不含糊,因为她要是敢矫情就没得吃了,所以每一筷子都是稳准狠。   沈骋怀很不想注意她,但偏偏余光里全是她,不用怎么关注也能把她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   他发现她真的很爱吃鱼,其他菜都不怎么夹,只针对那盘鱼,但许是昨晚被鱼骨折腾怕了,她吃得非常小心和专注。   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陈娇抽空瞥了眼,只看到沈骋怀刚好低垂下去的眼睫。   天色已经暗下来,屋内点了油灯就放在两桌中间,昏黄的光辉映射在他俊逸的脸上,影影绰绰的,衬得肤色宛若白玉般无暇,五官如山峦起伏,清微淡远而利落。   真好看呀……   对着这张脸,她能多吃半碗粥下去。   陈大富多少也知道这两个年轻的男知青,只是来往不多也没机会了解,昨晚更是没说上几句话。   这会闲不住,问道:“听说你们是北方来的?”   沈骋怀放下筷子,“是的,从首都来的。”   “首都?那怪远的。”陈大富说:“你们没打算在乡下谈对象吧?不然回不去咯。就算回得去,拖家带口的也不行。”   沈骋怀沉默片刻,道了声是。   陈娇想到了一墙之隔的陈秋蝉,再看看李亭午,哼哼几声:“那可未必。”   不过他们下乡这么久了,她还没看到李亭午和陈秋蝉接触过。   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暗通款曲了,还是两人还没正式碰过面?   感情线原来发展得这么慢的吗?   沈骋怀心中莫名一动,忍不住看向她,却见她的视线投在他旁边的人身上。   他转头,李亭午正在专心一致埋头吃饭。   他吃饭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沈骋怀垂眸。   李亭午刚准备喝汤,旁边的人手一伸,差点把他刚盛好的一碗汤打翻了。   他急忙稳住,正要开口,一道极淡的声音飘来:“抱歉。”   他都道歉了想来也不是故意的,李亭午说了句没事,端起碗喝了一口,顿时对这位刘婶子更佩服了!   简简单单的汤水怎么做到这么好喝的,这厨艺绝了!   陈大富道:“你们这么熟,是下乡前就认识的?”   刘桂红看他老缠着人说话,不耐烦道:“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让孩子们好好吃饭。”   沈骋怀和李亭午忙说没事。   见他们态度谦逊有礼,陈大富愈发缠着他们说话了,连其他人也时不时问上一句。   刘桂红多次阻止都没用,气得她也问了句:“你们看着也才二十岁左右,以前谈过对象没?”   两人俱是一怔,异口同声:“没有。”   刘桂红点头:“男同志还好,不用着急。”说着瞥了眼认真干饭的女儿,心想她就该好好找一下了。   一顿饭下来,大家互相熟悉不少,发现这两个男知青还挺好说话的。   而刘桂红从他们话语中泄露出来的几分信息,猜测他们的家境不差,甚至很好。   还住得很近,出入都有人把控,家教严格……   刘桂红看他们的谈吐举止,心想他们家里应该是有军人出身的,精神气不一样。   就是再好也跟她家傻女儿无缘,离得太远了,而且这么好的家世,父母怎么可能会让他们长久地留在乡下。   估计在乡下谈对象都不给。   饭后不久,二人准备回去。   刘桂红挽留了下,而后跟他们说:“你们家离得远,又没有亲戚朋友在这边,以后要是不嫌弃常来婶子家吃饭,千万别客气。”   他们应好,态度十分谦逊,看得刘桂红心里满意又惋惜。   如果是本地人多好……   她一定会让自家傻女儿大胆上,拿下哪个是哪个,都不亏。   刘桂红见他们来没带手电筒,把闲着的三儿子叫来,“提着油灯送送小沈小李,黑灯瞎火的,别走到田里去了。”   沈骋怀说:“不用送了。今晚有月,没那么暗。”   “没事没事,一趟路而已。而且现在蛇都还没冬眠,晚上经常出来活动,得小心。”   陈娇本来吃饱撑着想遛个弯,听到这句立刻退缩了,也跟他们说:“安全要紧。”   待他们走后,刘桂红叹了声:“可惜了……”   “可惜什么了?”陈娇问。   刘桂红:“可惜他们那么好的条件。”   陈娇凑过去,小声说:“原来妈是看上他们了啊。想要他们做你女婿?”   “看上也没用,不适合。”   陈娇赞同道:“确实不适合。”   一个是女主的官配,一个不知根底,但估计跟李亭午差不多。而她现在的身份就一小村姑,女主光环都没,不敢有想法。   过了会儿陈娇收拾碗筷,发现沈骋怀和李亭午碗底下都压了肉票和粮票。   她赶紧拿给刘桂红看,惹得她又是一声叹息:“多好的同志啊……”   陈娇:“真大方啊……”   真想做他们的妹妹,吃穿不愁。   ……   看着曹建新又来替她们干活,陈娇望天无语。   他也真有毅力,为了达到目的这么能忍,也不怪陈秋蝉上辈子那么信任他,如果是自己估计也信了他一腔真情。   中场休息时,曹建新把自己带来的粮食给她们,是素馅包子。   陈秋蝉问:“是你自己做的?”   曹建新笑说:“我哪有这么好的手艺。是知青院里一个女知青做的,我拿粮票跟她换几个,因为觉得你会喜欢吃。”   虽然那个女知青并不想收他的粮票,可他不想落下把柄,还是给了。   陈秋蝉咬了一口,“还不错。”又叫他吃,不用专门给她们留。   曹建新:“我不饿,看着你们吃就行。”   陈秋蝉低眸浅笑。   这幅郎有意妾有情的画面看得陈娇一阵牙酸,只觉得他们一个比一个还会做戏。   怕自己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陈娇起身。   “你们吃,我附近走走。”   望着她纤细的身姿渐渐走远,曹建新心里有些遗憾。   可为了回城,这点遗憾又算什么。   中午下工,陈娇和陈秋蝉结伴回家,不过等踏进门陈娇发现家中的气氛不对劲。   特别是刘桂红,一张脸又白又青的,像是在强压怒气,而陈大富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看看其他人也是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连平时最为淘气的几个孩子也噤若寒蝉。   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吵得那么凶?   陈娇脚步迟疑地挪到最近的陈全武身边,“三哥,怎么了?”   陈全武压低声回她:“家里遭贼了。”   “什么?!”   陈娇一时没忍住惊呼出声。   刘桂红因为这一声回过神,开始骂骂咧咧:“老不死的现在越来越嚣张了!再这么下去还有日子过吗?老娘以后日日夜夜咒她每吃下一口东西,肠子就烂一截!”   能被刘桂红叫作老不死的,除了陈奶奶还有谁。   陈娇心中惊疑,但也不敢去问刘桂红,怕火上浇油,只得又看向陈全武。   陈全武把她拉到角落里,将事情给她说了一遍。   原来不久前刘桂红先下工,打算回来煮饭,谁知刚到家门口就发现不对劲,门大喇喇开着,院子里一片狼藉,连鸡都没了两只,剩下一只老母鸡瘸了腿躲在院子里的杂物堆里。   刘桂红急忙又去灶屋看,里面更是一片惨状,能翻的都被翻了,连大铁锅都被打破了底。   这一看哪里还不明白,家里原来是遭贼了!   还不止她一家,隔壁大伯家也没能幸免。   可这一条巷子十几户人家,独独他们两家遭殃,这贼是谁压根都不用多想。   但正因为知道是她,才让人更恼火了。   陈娇了解到是什么情况后也震惊了。   这陈奶奶完全没有下限啊!   看刘桂红气得面色发白,陈娇小心翼翼上前。   “妈,别为这种人气坏了自己。”她扶着刘桂红坐下,给她倒了杯水,一阵安抚下来她的面色才渐渐好转。   慢一步回家的黄兰兰看到这个情况,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怎么了?!家里遭贼了?”   陈全文给她解释了一番。   黄兰兰听罢双眉一挑,抄起放在院子里的木棍就要冲出去。   “不把她的腿打断,我黄兰兰不做人了!”   陈全文知道她是来真的,连忙把人拦住。   谁知她这会在气头上力气还挺大,差点被挣脱掉了,忙喊了一声:“幺妹,快来帮忙!”   陈娇:……   这都什么事啊!   好不容易把黄兰兰也安抚下来,隔壁陈秋蝉一家也过来了,一看他们这边的情况就知道差不多。   陈大贵叹了口气,问道:“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几十年了他们真是被折腾怕了,她一次又一次,这次干脆来个大的。   刘桂红猛拍了一下桌子,“咱们找个机会也偷偷上门搞她去,不然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她真心没想到那老不死的现在这么嚣张了,上次偷肉,这次直接抄家了!   “她得了东西肯定会好好藏起来,咱们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   陈娇说:“而且她会有提防,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这次是因为他们没准备,所以才让她得逞了,而她做贼心虚,他们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得到。   陈秋蝉赞同道:“她这么明目张胆,想来也不怕我们上门。”   刘桂红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难道就这么算了?”   要是这口气硬逼着自己咽下去,她想她会短命几十年的。可仔细一想,还真拿她没什么办法,她不要脸不怕别人说,上门说理估计还会被缠上。   陈娇想了下,说:“不是遭贼么,那咱们报警啊。”   刘桂红眼睛倏地一亮!   对啊,遭贼了那就报警啊!   陈秋蝉点头:“是个办法,只是不知道她怕不怕。”   刘桂红站起身,“不管了!她不让我们好过,她也别想有好日子!”刚好她大哥在警局工作,报警不愁没人理。   下定决心后刘桂红风风火火开始准备,怕那老不死的去而复返连最后一只鸡都没留住,她叫家里的男人都待在家,准备带着能顶事的黄兰兰一块去公社。   陈娇也想去,但想到那么远的路还有点心理阴影,好在陈秋蝉和陈大伯母也要去,干脆叫上陈国栋开拖拉机送她们。   只是拖拉机到了半路突然熄火,因为没油了,她们几人只得被迫下车。   陈娇愤愤地想,大堂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待走到公社几人又饿又累,只凭一股气撑到公安局报警。   好在刚到那就遇到刘大舅,听她们说清原委后,他气道:“欺人太甚!”   “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定不会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哪怕不是自家亲妹的事,民众家中的钱财粮食被偷也不是小事。   陈娇一阵点头,只觉得刘大舅大义凛然,刚正不阿。   在旁边看了许久的杜宇急忙上前,“刘警官,我跟你们走一趟吧,有什么事可以尽管吩咐我。”   杜宇目光悄悄从陈娇身上扫过,刚才她们进门,他一眼就瞧见了她,他没想到他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上次从刘警官家里离开后他很后悔,后悔当时怎么没能鼓起勇气上去搭话,以至于这么多天来心中的越来越深。   今天的碰面在他看来,这是因为他们有缘。他想,那他要把握住机会,不能再胆小了……   刘大舅一口答应下来:“行。”又跟她们介绍:“这是杜宇。虽然他是刚来不久的新同志,但很能吃苦耐劳!”   刘桂红等人急忙附和,跟着说了几句赞美话。   陈娇也这才注意到他。   他穿着军绿色制服,身板挺直,意气风发,但往脖子上看……   眉目清朗,笑起来露出小虎牙,眼形有点圆,很是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样子。   这么稚气的样子当警察好像没什么威慑力……   注意到她在打量自己,杜宇有点赧然,不禁抬手想摸脑袋,却只摸到自己的帽子。   刘大舅又叫上一个老同志陪同,只是要去陈家村时他们犯难了。   路途不短靠双腿走路的话还有得走,而局里条件一般没有大车,甚至只有老警官们才配有一辆自行车。   现在两辆自行车却有七个人,怎么分啊。   刘桂红几人商量了下,说:“让秋蝉妹和幺妹两人坐一块,大哥你看看能不能载,我跟我大儿媳妇还有大伯母走路就行。”   陈娇和陈秋蝉对视一眼,说她们也走路吧,不然哪能让老母亲走路呢。   杜宇适时道:“我家在附近,家里也有一辆二八车,要不我去骑来?”   刘大舅忙说好,不过等他把车骑来了也不太好安排。   最后只能勉强凑合下,每人的后座上挤一挤。   陈娇觉得这个安排有点糟糕,但为了不用走路她忍了!   刘大舅和刘桂红都是身材比较大的,兄妹俩一辆车,陈大伯母和陈秋蝉坐老同志的车,而陈娇和大嫂搭杜宇的车。   怕她被颠下去,黄兰兰主动让她坐里面,陈娇也使劲贴着小警官给她腾位置,好在他身上没有异味,衣服也都是干干净净的味道,但她还是觉得——   挤死了!   而杜宇只觉得浑身僵硬却充满了力量,他怎么也想不到两人这么快就有“亲密接触”。 第27章 未经你的同意,抱了你……   下车时,黄兰兰一个大步下去了,陈娇却还坐在上面一动不动。   腿僵了。   眼前倏地出现一只手,掌心向上递来。   陈娇抬眸,小警官强压羞涩,腼腆地朝她笑着。   其实刚刚第一眼她没什么感觉,这会倒能发觉他的帅了。   纯情的小男生,谁不爱啊……   “谢谢杜警官。”陈娇将手放上去。   “不,不客气。”   杜宇只觉得她的手好软好小,掌心里的皮肤也嫩嫩的,跟他的完全不一样。   双脚落地陈娇微微晃了一下,很快站稳。   小警官问:“没事吧?”   陈娇立刻摆出笑脸,“谢谢关心,不过没事。”   笑话,她怎么可能说她屁股疼!   刘大舅很快进入工作状态,道:“小宇同志你去调查一下附近的街坊邻居,问问他们早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虽然知道小偷是谁,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上门抓捕,该走的程序和该有的证据得有,要让人心服口服。   杜宇收敛心神,道好。   刘桂红叫上陈娇,“你陪着这位警官同志,周围的住户他不熟悉。”想想又有点不放心,把她拉过来,在她耳边嘱咐道:“记得不要捣乱,有什么吩咐你要照做。知道吗?”   陈娇心想她能捣什么乱,她最听话了。不过这会不敢反驳她,乖乖地应了声,领着杜宇出门了。   但是事情没他们想的那么顺利,因为这个时间正是上工的时候,留在家的不是小孩子,就是老眼昏花干不动活的老人。   前者什么都不懂,后者照顾自己都难了,哪还知道别的。   果然,大部分问下来都说不清楚早上有什么动静,倒是有几个大婶大爷听到消息,特地从地里过来看热闹,还缠着他们问是来干嘛的,是谁作奸犯科了。   正经办事情呢,他们哪有空闲扯,只能随口敷衍过去。   只是态度再认真,两人一路问下来也没什么收获。   本以为要无功而返了,却恰好有个大爷最近因为伤了腿,没法下地在家里休息,而他还真知道点什么。   “早上我在院子里喂鸡,院子的门没关,有看到你奶奶从我家门前经过,来来回回好几次。那副样子我看着就像在做贼,所以多留意了一下。”   “她来的时候手空着,走的时候就带着东西。”   “声音倒没听见,毕竟人老了,耳朵也不大好使。不过眼睛还没瞎,我有次看见她抱了鸡过去,虽然用衣服裹着,但鸡脚露出来了!”   “我也没敢多问,怕惹上一身骚。”大爷道:“知道的我都说了,你们可别说出去是我说的,不然我怕你奶奶来搞我家。”   陈娇看向身边的人。   杜宇道:“大爷你放心,既然你不想透露出去,我们会替你保密的。”   从这儿出去后他们又问了几家,但都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陈娇道:“这点信息有用吗?”   她眉头微蹙,神色苦恼,看得杜宇忍不住拍着胸脯保证:“当然有用!你不用怕,我们一定会给你家找回公道的。”   “谢谢杜警官。”   杜宇昂首挺胸,愈发有动力了。   两人回去后得到一个好消息,陈奶奶把她的私人物品留在了陈秋蝉家。   是一个压发梳。   虽然大队里用压发梳的女性不少,但陈奶奶这把压发梳不太一样,她经常跟别人吹捧她这把梳子是什么木做的,什么上面的花纹更是少有,所以认得出这把压发梳是她的人还真不少。   不过按理说这么珍贵,不应该会留在这儿,估计是她不小心掉的。   陈娇想到自己之前不小心揪了她一把头发,心想梳子会掉可能跟这个有关。   既然有了确凿的证据,他们打算上门看看。   陈家村不小,去陈奶奶家有点距离,一路过去刘大舅几人穿着警服走在前头,好不威风。   陈奶奶家的门关着,里面听着也静悄悄的,刘大舅敲了敲门。   “有没有人在家?”   刘桂红说:“可能都上工去了。”   话音刚落门开一条缝,陈小叔裸着上身,睡眼朦胧地问了声:“谁啊?”   下一刻,他眼睛一瞪,立刻要把门关上。   杜宇反应快,伸手挡住了,其余人一看也忙上前。   陈小叔哪里挡得住这么多人,还不用一口气的功夫就被破门而入。   “你们来干嘛?!”   看他不肯好好说话,甚至做出攻击性的动作,杜宇直接制住。   “不要动!我们是警察!”   陈小叔拼命挣扎着,大声道:“什么警察?!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警察,我不管!放开我——”   “别动。你慌什么?是不是做贼心虚了?”   “谁做贼心虚了?!哪个人睡醒看到家门口来了这么多人不慌?”   陈小叔破口大骂:“狗日的还不……”   话没说完,杜宇一个使劲把他压倒在地上,成功阻止了他接下来的污言秽语。   陈娇被刘桂红护在身后,探头看着这一幕,心想陈小叔也是个纸老虎。   而这个小警官板起脸来还挺像一回事,有点酷。   他态度恶劣且极度不配合,问了他几句话也不好好回答,刘大舅干脆跟另一位老同志进屋搜查。   陈小叔瞧见,慌了,叫喊道:“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家,不准进去!”可叫得再凶,也没阻止他们的脚步。   他咬牙闭上眼,心想完了。   这一搜,没费多大劲就把陈奶奶今天去偷的东西翻出来了,也不知道她是心大还是没来得及藏。   只是清点过后发现东西少了一些,问了陈小叔,他一个屁都不肯放。   陈奶奶听到消息回来,刚进门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嘴里又喊又叫。   不过半天下来没人鸟她一下,直到她自己累了,忍不住停下来休息会。   老同志拿着压发梳上前,“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陈奶奶下意识伸手要拿,转瞬意识到什么,矢口否认:“不是,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我刚刚问了你的邻居,他们说就是你的。”   “他们胡说,他们不安好心!我没有这个,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她扯着嗓子一顿乱叫,抓起地上的土扬向老同志。   老同志及时闪开,那把土便扔向了鸡圈,惹得里面的鸡惊慌失措,一阵扑腾。   刘桂红想起自己两只老母鸡,忙上去看。   陈奶奶余光瞥见也不做戏了,从地上起来冲过去。   “你干嘛你干嘛,这是我家的鸡!警察同志你们不管吗?这人偷我的鸡!”   刘桂红把两只鸡从鸡笼里拯救出来,躲开她的手递给黄兰兰,呸了声:“什么你的鸡,明明就是你偷的。”   “这鸡我养了很多年了都会认我了,不信你看——”   刘桂红咯咯了几声。   下一刻,大家看到那两只老母鸡伸长脖子,鸡嘴张开:“咯咯咯——”   所有人:……   成精了都!!   陈奶奶也傻眼了,但很快回过神,又继续撒泼:“我不管我不管,这是我鸡圈里的鸡,是我的!”   她声音尖刻,说话同时又挥手又跺脚,人家跳大神都没她能折腾。   他们也不阻止,抱着手臂站在旁边,静静地欣赏。   等到她再次累了,老同志才又上前,“现在证据确凿你还不承认,看来你是想去吃牢饭了!”   陈奶奶:“什么牢饭不牢饭,你们都是土匪不是警察,不然她偷我的鸡你们为什么不抓她!”   老同志直接道:“在证据面前还不知悔改,那就只好让你们跟我走一趟了。”说罢亮出手铐,要给她铐上。   陈奶奶没想到自己一番操作下来,居然没能胡搅蛮缠过去。   她不敢再骂,转而哭喊道:“我是他们的亲娘啊,我生了他们还把他们养大,等我老了却不给我一口饭吃,你们说这像话吗?是人干的事吗?”   “他们不给我,我自个去拿点吃的怎么了?难道要让我活生生饿死啊?”   刘桂红终于没忍住:“别扯那么多,你是去偷!还有你是改嫁的,早跟我们分家了,我们没道理养你!”   “就算有,这几十年来也早还清了!”   陈奶奶:“父母恩比天大,只要我活着我就是他们的娘,你们的长辈!”   刘桂红懒得跟她说了,直接跟刘大舅几人说:“劳烦警官们这两个小偷抓走吧!”   陈奶奶、陈小叔:……   最后,任由他们怎么软磨硬泡,还是被带去局里了。   而被偷来的东西记录过后,他们也都拿回去了。   刘桂红在她房子里逛了一圈,指着那口铁锅对几个儿子说:“把它搬回家!”   老不死的把她家铁锅砸掉,那么大一个洞补都没法补,既然如此干脆拿她的锅来还。   对此,刘大舅几人睁着眼闭着眼,没多说什么。   今天轰轰烈烈一场,不出半天功夫传遍了整个大队,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却觉得刘桂红他们做得太绝,毕竟是自己的老娘。   刘桂红这会也不管别人怎么想,这口气她憋了二十多年终于出了,别提有多舒坦了。   心情一好,看着自家傻闺女都顺眼了,还问她:“你有什么想要的?”   陈娇眼睛骨碌一转,迟疑问:“要什么都可以?”   刘桂红嘶了声,隐含威胁。   “是你自己先问我的!”陈娇急忙从她跟前闪开。   话确实已经说出口了,刘桂红点头:“行,你说。”   她这么好说话陈娇反倒不敢过分,沉思了一会,说:“我想要新衣服,可以吗?”   来了这么久她穿的都是原主留下的旧衣,说实话还挺想有套新衣服的。   她上辈子每天穿的衣服都是不重样的,而现在……   有时候都没洗,第二天接着穿。   真想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这个要求刘桂红很快答应下来,道:“过两天我去公社给你扯点布回来。”   对于她的审美陈娇不太相信,说:“我可不可以自己挑啊?”   刘桂红:“你要是一块去,当然可以让你挑。”   有她这句话陈娇放心了,不过想到要走那么长的路去公社……   她突然觉得上次的小警官不错,至少他有辆自行车。   ……   陈娇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人很想白他一眼,但顾及自己的形象,还是忍下去了。   “马知青,你有事快点说吧,我急着回家吃饭呢。”   马柴山不由窘促,可又不舍得让她这么走了。   “我听说了你家的事了……”   “然后呢?”   马柴山:“我想说,我一个人在乡下不用花费什么,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借给你。”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不还也可以。”   陈娇微怔,说:“借我什么?”   “什么都可以,粮票肉票,吃的用的……”   陈娇更疑惑了,“我为什么要借?”   马柴山:“因为你家最近不是很困难……”   陈娇无语凝噎。   半响,忍不住笑了。   “谢谢你,不过我家还没困难到这个地步。”   她本以为他将她拦下,是又要解释他跟那个女知青没什么关系,但没想到是来说这个,倒是一腔好意。   只是他好真的好,拎不清也是真的。   这年代对男女关系明明把控得那么严格,他却还不懂得跟异性划下距离,尤其是在追求别人的情况下。   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心,但他的态度模糊不清让人误会是真的。   如果只有他一个选择,陈娇愿意花点力气调=教一下。   可她不是非得选他,所以没必要。   陈娇温声道:“马知青,我们以后就做朋友吧。”除此之外的,不要再想了。   马柴山怔住。   他不是糊涂人,自然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只是不等他开口,她已经与他擦肩而过,没再给他一个余光和笑容。   马柴山回身,怔怔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突然,他想起什么,跑了几步要追她,“陈同志,不要走那条——”   只是话没说完她走得更快了,马柴山只得黯然止住脚步。   “陈同志。”   陈娇正站在别人家墙角下,眼馋墙内的一棵石榴树,陡然被叫了一声忍不住心虚。   她回过身,“沈知青。”   沈骋怀向她走来,目光扫过伸出墙头的果实,再看看她眼神飘忽的样子,忽然明白她刚刚为什么一动不动站着了。   他本以为她……   沈骋怀抬手握拳,抵在唇边掩住笑意,也没有揭穿她。   正想说什么,突然响起一声:“汪——”   “汪汪汪——”   第一声像是提醒,紧接着一阵密集的狗吠声传来,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是来索命的,凶狠至极。   陈娇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跑!”   沈骋怀当机立断,拉着她就跑。   陈娇被拉得一个趔趄,可他的手很稳,没让她摔下去。   她跑出好几步还抽空望了下,只见一只瘦小的京巴狗跑了出来,分辨了一下动静,然后朝他们跑来。   “狗,狗追过来了!”她叫道。   沈骋怀回头看了下。   那狗很小只,但跑的速度不慢,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甩开倒不难,可她明显快跑不动了。   他目光扫过周围,看见别人家放在门口的大水缸,当即拉着她过去。   “抱歉。”   陈娇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被他拦腰抱起,放进了水缸里。   水缸里有半缸子水,底下湿滑,陈娇险些摔倒了。   沈骋怀扶了一下,等她稍微站稳后才撤开。   “站在这不要动,不要出声。”他丢下这句话,迅速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陈娇惊慌失措抬头,看见他做出引诱狗的举动,而那只狗也被他吸引了注意,向他追了过去。   陈娇紧紧咬着唇,心中又急又怕,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免得他还得分神来顾及自己。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眼馋一下别人家的水果,都没伸手摘呢也能被狗追杀。   陈娇浑身僵硬地站在水缸里,担心地想他要是被狗咬了怎么办,她拿什么赔他啊……   还有,他怎么还不回来?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越想越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沈骋怀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眼前。   陈娇大大松了口气,还未说话已经哽咽:“你再不来我都以为你被狗咬死了……”   沈骋怀闻言哑然失笑。   可下一刻发现她眼中的水光越积越多,很快一滴滴从眼眶滚出,在白皙的脸颊上滑出一道道湿痕。   沈骋怀顿时手足无措,“怎么哭了……”   陈娇垂下眼,“对不起。”   她像做错了事,低眉敛目满是自责。   “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而且我也没被咬。”   沈骋怀说:“是我的说话声引起它的注意,所以才连累了你。”   陈娇摇摇头,哽咽着:“不是,它肯定是知道我嘴馋它家的水果了,狗是最灵的。”   沈骋怀失笑。   她的想法怎么这么独特,让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道:“我为我刚刚的唐突道歉,对不起。”   “什么?”   他正经说:“未经你的同意,抱了你。”   他不说陈娇都没当回事,何况是在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怪他。   陈娇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沈骋怀说:“不要哭了,水缸里的水快溢出来了。”   陈娇哭得头脑发懵,闻言真的低头看了下,随即骂道:“……有病。”也不知是骂他,还是骂自己。   她嗓音微哑带着鼻音,沈骋怀居然被骂得……有点高兴。   “先出来,小心点。”   沈骋怀扶着她从水缸里出来,望了望这半缸子水,问她:“你知道这是谁家吗?”   陈娇摇头,慢慢止住了眼泪。   陈家村人口不少,她也只有住得近的认识一些,其他都没怎么关注,不知道这一家是谁。   “那只能先对不起他们了。”他说罢,突然把水缸一推,将里面的水都倒掉了。   陈娇瞬间破涕为笑,古怪地看他,“你干嘛?”   看着她重新露出的笑容,沈骋怀也挂上笑意,道:“也不知道他们喝不喝这缸水,所以先倒掉了。”   陈娇点头,上下看了他一圈,问道:“你真的没事?”   “没,我把它甩掉了。”   陈娇这才彻底松口气,随后看两人现如今的状态,又忍不住笑。   他们真的好衰,好几次碰一块就会发生奇怪的事,都不知道是谁克谁。   明明上一刻还在哭,这会又笑得出来。   沈骋怀狐疑问:“笑什么?”   陈娇不说,笑得更厉害了。   她笑靥如花,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沈骋怀虽然不知道她笑什么,但也不禁莞尔。   沈骋怀将她送到家门口,说:“那口水缸你不用在意,过后我去说。”   刚才他们本想跟那户人家说一下,然而他们家中无人,两人只得先离开。   陈娇应了声,又问他:“刚刚叫我是有事吗?”   沈骋怀没想到她还记得。   那会他叫住她,其实是想问她是被马柴山纠缠了吗,但这会他觉得……   “没什么事,是想问下你家的事处理得怎样?需要帮忙吗?”   陈娇心想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主动上门说要给帮助。   闲着要做大好人?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啦,现在没什么事了。”   沈骋怀颔首:“那就好。进去吧。”看着她进去,他才转身。   “妈。”   刘桂红转身,脸上带着怒火,想说她原来还知道回家,但在看见她的模样后吓了一跳,“你又怎么了?!”   陈娇没隐瞒她,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下,想趁机从她这里讨点好吃的。   谁知道刘桂红听后只给她一个白眼,说她:“你个小馋鬼,石榴有什么好吃的,全是籽。”   “也幸亏人家小沈够意思,不然把你丢在那,你现在只剩下一副骨头了!”   陈娇一阵恶寒,“妈你干嘛说得这么可怕……”   刘桂红摆手,“算了算了,先去收拾下。你要记住,你又欠了人家的人情了。”   “知道了。”   “还知道……”刘桂红小声嘀咕:“人情欠多了,就得用人还了。”   沈骋怀回知青院洗漱过后,再次去找那户人家。   这次他们有人在了,待他说明来意后一个劲说没事,也不肯收他带去的赔礼,在他要走时还叫女儿出来送他。   沈骋怀婉拒,悄悄把赔礼留下,迅速离开了。   李亭午见他回来了又走,没过多久又回来,好奇问他:“干什么去了?”   沈骋怀道:“弄脏了别人的水缸,去道歉。”   “??”   道歉?   他?   不对,重点是水缸。   李亭午:“你怎么弄脏别人的水缸了?”   沈骋怀挑眉:“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   没有,他不问了,行了吧。   李亭午撇撇嘴,觉得他今天怎么有点嘚瑟。   深夜静谧时,沈骋怀忽然睁开眼,直愣愣盯着床帐。   半响,抬手盖住脸。   他都梦见什么啊……   不愿去深想,可她细细的轻泣声,却仿佛还在耳边穷追不舍,让他直面心底的罪恶。   今天不该多看她落泪的样子的。   ……   被刘桂红叫醒时陈娇还在发懵,抱着被子又眯了一会才想起今天要去公社。   可她困死了,最近几天没睡好,连做梦都是被狗追。   刘桂红还站在床边,看她又要睡过去,拔高音量:“还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陈娇抬起手,“再给我五分钟。”   “……”   啪——   屁股突然挨了一掌,力道不小,瞬间把她的睡意驱赶了。   “妈!”陈娇气急败坏坐起来。   刘桂红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说:“最近长了不少肉啊,屁股大了很多。”   “……”   陈娇又羞又恼,但奈何不了她,谁叫这是她妈。   折腾半天后她终于收拾完毕,她问道:“就我们两个人去吗?”   “不是,秋蝉妹跟你大伯母也一块。”   陈娇点头。   没过一会,陈秋蝉她们过来叫门,四人在朦朦胧胧的天色中走向公社,一路上讨论着要买什么。   到了公社她们这次没有分开,一同前往供销社,不过到了那发现有人在吵架。   是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互相骂得老凶了,骂完对方又开始攀比,比男人比孩子。   一个说我儿子在厂里上班,另一个说工人算什么,她家儿子是警察。   刘桂红八卦,逮着一个路人问:“这怎么了还吵上了,大姐你知道吗?”   “还能怎么了,为了位置呗。不过那短头发的挤就算了,还故意用手肘捅人,也不怪别人跟她吵。”   陈娇看向那个短头发的大婶,心想等下得避开她,免得被捅了。   这一场吵架持续了很久,直到供销社开门才偃旗息鼓。   往里面冲的时候陈娇有意避开了短头发的大婶,好在大家的方向不同,没发生什么事情。   刘桂红凭一己之力,硬是带着她挤了进去,只是跟陈秋蝉母女俩冲散了。   不过都是大人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刘桂红迅速把自己要买的东西买了,才领着她去看布料,一边念叨:“不要只选好看的,得选耐用的、耐脏的,知道吗?”   陈娇看着花纹不是团花簇锦,就是颜色沉闷的布,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   她倒是想选好看的……   挑了半天她无法下定决心,刘桂红却没耐心了,说她:“随便得了,你长得又不差,穿什么都行。”   陈娇摸摸自己的脸:“也是。”   刘桂红:……   她随口一说,她怎么还嘚瑟上了!   把布料买了后她们去找陈秋蝉母女,因为来时路上说好了等下一块去警局找刘大舅。   只是找到了人却发现她们在跟别人吵架,对方正是那个短头发的大婶。   刘桂红眼睛盯着那边,突然把东西丢给她。   陈娇手忙脚乱接住,“干嘛?!”   “我去劝架!”刘桂红说完急匆匆跑过去。   看着她这架势,陈娇觉得她哪里像是去劝架的,分明是去火上浇油的。   果然,她身块往那一站,气氛愈发剑拔弩张了。 第28章 是他心思龌龊   “你是谁?没你的事,给我让开!”短头发的大婶毫不客气道。   刘桂红说:“哎呀有什么事好好说嘛,干嘛非得吵架。”   大婶啐了声:“你知道个屁!”   刘桂红本来想好好说,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嚣张,顿时也不满意了。   “对啊,我就知道一个屁,就是我男人的。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个,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周围的吃瓜群众发出一阵哄笑。   “你你——”大婶被噎住,抖着手指头半天,说不出下一个字。   刘桂红翻个白眼,语气极其轻蔑地道:“我的屁不可能吧,我都不认识你。”   大婶被气得退了一步,面色铁青,自知说不过她干脆不再搭理,转而又对上陈秋蝉母女。   “你们能不能要点脸?买不起东西还占位置,知不知道这样会耽误大家的时间?!”   陈大伯母皱眉说:“什么买不起?我们不过是在找肉票,你自己凑过来就说是你看上的,哪有这样的道理。”   刚刚她们在挑猪肉,看上了一块肥肉多瘦肉少又皮薄的,因为肉票一时间不知道放在哪找了下,这人直接凑过来让售货员给她包上。   她们好不容易抢在别人之前先看上的,怎么可能拱手相让。   她们提醒了一句,谁知道她却开始骂人,说她们买不起就别站着这碍事。   陈大伯母出门在外不想生是非,并不做回应。   但她说个不停,嘴上不饶人,也不肯把肉让出来,这才把事情闹大了。   大婶:“大家都忙得很,你要买东西不先把票准备好,还赖别人比你快啊。”   陈秋蝉道:“你当时也没把票拿出来啊。你手一指,以为这块肉就是你家的了?”   “我哪里说是我家的?!”   “你没说,但你就是这么表现。”陈秋蝉上下打量她一眼,“也不年轻了,能不能长点教养?”   那大婶一听很不高兴,手指着她说:“你这种没礼貌的女同志给我做儿媳妇,我连儿子都不要了!”   陈秋蝉讥笑一声:“我要是有你这种婆婆,我给你家绝后,一个种都不留。”   陈娇目瞪口呆,觉得陈秋蝉的战斗力比起黄兰兰也不遑多让。   幸好她不想与她为敌,不然早被虐成渣了……   这话直戳靶心,大婶骂了一声,当即挥手想打人。   “诶诶诶,怎么还动手了!”刘桂红站在她们中间,见状伸手推了一下人。   谁知道她没站稳,一下子跌到在地。   “哎哟——”   陈娇等人愣住。   刘桂红看了看自己的手,没觉得自己使出多大力气啊。   那大婶坐在地上阵阵哀嚎,说她们以多欺少,骂她们动手打人。   “我哪里动手了,我就是挡一下。而且是你先动手的,我们总不能站着被你打吧?”刘桂红说着要扶她起来,被她一把推开了。   刘桂红“哎哟”一声也摔到地上,四脚朝天,还差点翻了个身。   “妈!”   陈娇惊呼,赶紧上去扶住她。   陈秋蝉母女俩也快步上前。   刘桂红扶着腰,“我说大姐我好心扶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完了完了,我的腰扭到了!”   大婶:……   这怎么比她还会做戏!   陈娇气得小脸通红,站起来就要跟她拼命,然而裤腰带一紧,被刘桂红拽住了。   要是她硬要起来,下一刻裤子就得被扒下来了。   陈娇急忙又蹲了下去,还没说话呢,感到刘桂红悄悄拉了拉她。   陈娇:……   突然懂了什么。   见她愣愣的,刘桂红以为她没明白她意思,心里嫌弃女儿的头脑不行,只得又悄咪咪给她使了个眼色。   陈娇成功接收到了,然后陷入了沉默。   好了,可以确定了,她妈就是个戏精!   刘桂红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却中气十足道:“大姐你动手伤人,你今天不许走了,这事我们得说明白,到底是谁动手!”   大婶闻言一下子从地上起身,骂道:“是你们先动手的。而且我都没用力,你怎么可能摔得那么厉害!”   看她活泼乱跳的一点事都没,刘桂红挣开她们的手也站起来,说:“我也没用力啊,你又怎么摔得跟王八似的。”   大婶怔了怔,气道:“好啊!原来你是在诓人!”又道:“你们等着,动手伤人还骗人,我要叫我儿子来抓你们!”   没完没了的,刘桂红不耐烦说:“你去,快点去,不去我都看不起你。”   “我们也不走,就在这里等你,我们要看清你儿子是谁,以后啊才好叫亲戚朋友们绕开,免得跟你成了亲家!”   “你你你——”   大婶抖着手指头,半天后,咬牙说:“你们等着!”而后提着自己的东西,风风火火走了。   那架势一看,还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等她看不见人影了,刘桂红立刻扭头对忐忑不安的陈大伯母说:“看上什么了赶紧买啊,买完我们走了,得溜了!”   陈大伯母:“啊?”   “你啊什么。倒是快点,不然等会人就回来了。”   “……”   上一刻不是还在放狠话吗?   陈秋蝉反应快,连忙把肉票递给在发懵的售货员,让人把刚刚那块肉包起来。   不一会,四人从供销社出去,迅速离开供销社附近。   陈娇说:“不是要在那里等她回来吗?”为什么现在又这么怂!   刘桂红:“怎么可能?难道真叫她儿子来抓我们啊?”   “警察……应该不会这么是非不分吧。”   “你看她那副样子,生出来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刘桂红说。   陈娇一时竟无法反驳。半响,赞同点头:“也是。”   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已经在陈奶奶和陈小叔那里见识过了。   陈大伯母叹了口气,“她要是不那么抓着不放,也没这事。”而且好好商量的话,那肉一人一半也行啊。   陈秋蝉安慰道:“不是咱们的错。是她太目中无人了,我们也不能任由她欺负吧。”   “就怕以后还会遇到……”   刘桂红嗨了一声:“这公社那么大,要遇上一个人哪里容易。而且互相不认识,估计下次见面都认不出来了。”   这话说的也没错,她们没再多想,把剩下要买的东西买了后,说起要去警局找刘大舅的事。   陈娇道:“还去吗?等下会不会遇到她?”   刘桂红:“不会吧?人家做警察的也忙得很,哪会让她一直在那里待着。”   她们去警局不单只是为问候一下刘大舅,还有想看看陈奶奶盗窃那事要怎么解决,这些天她跟陈小叔还被关着呢。   他们也不是心狠的人,这次的事情不过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好让他们以后行事别再这么肆无忌惮,并不是真想她晚年在牢里度过。   所以想找刘大舅商量下。   去了警局后,刘大舅刚好没出警,听完他们说的话后,沉思片刻,同意了。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得接受大队的批豆,挂上犯罪分子的牌游街示众。”   刘桂红和陈大伯母对视一眼,没有异议。   要是不给点深刻教训,只是关几天确实不痛不痒的。只希望从今往后,各自安好,互不干扰。   把正事说完后她们打算离开,刘大舅还在上班也没多挽留,只说以后有空在刘外婆家见面。   陈娇望了下经过的警察同志,随口问:“杜警官呢?”   她问这句没多的意思,就是想起他是有车一族,有点……小小心动。   刘大舅多看她几眼,笑说:“幺妹怎么忽然问起他了?”不等她说,又道:“我也不清楚,这会不在大概是出警去了。”   陈娇哦了声,心想做警察的时间不自由……   她们走后不久,杜宇回到警局。   刘大舅看见他,问了声:“刚刚出去了?”   “是的……”杜宇挠挠头,说:“有点私事。不过刘警官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刘大舅愣了下,说:“我不是来责怪你的。私事嘛,谁都有,不要耽误正事就行。”   杜宇谦逊道好。   刘大舅拍拍他的肩,“我很看好你。”   他无缘无故说这句话杜宇有些不明白,“谢谢刘警官,我会好好努力的,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   “那除了为人民服务,你有没有……别的事想做?”刘大舅试探道:“比如找对象?”   杜宇脑海中瞬间浮现那张昳丽的脸,再听他话里的意思,心中忍不住怦然一跳,眼睛都亮了,只是又不敢确定。   他嗫嚅说:“……有。”   等了一会,他却没再说什么。   杜宇忍不住问:“刘警官,我、我想问下你家侄女……就是陈娇同志,她有没有对象啊?”   刘大舅一看他这情况倒是意外挑眉。不过转而想到自家妹子的女儿长相那么出色,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他平时工作忙,跟亲妹的来往不算多,更别提晚辈了。   杜宇一阵失望。   见他还想再问,刘大舅笑笑,道:“先好好工作。”   虽然他明显是有想法的,但他总得先问问自家妹子的意思,还有老母亲的态度,免得好心办坏事。   从警局出来她们没再逗留,准备回家。   刘桂红似是不经意问她:“你刚刚怎么提起杜警官了?”   陈娇跟陈秋蝉一人一根冰糖葫芦正在吃,闻言差点被噎住,忙说:“没啊,就是想到他上次出了不少力,是不是得道声谢?”   “真是这样?”   “不然呢?”   “那小马呢?之前你们还走得很近。这些天怎么没见他来找你了?”   刘桂红对马柴山的印象也不差,不然也不会任由女儿跟他走得近了,只是还有点顾虑。   不过都还没想好两人要是成了要不要接受,他们倒是突然间冷了下来。   陈娇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说这条鱼她放生了。   她把冰糖葫芦递过去,“妈你吃吃看,甜丝丝又带点酸,可好吃了。”   刘桂红嗔了她一眼,然后毫不客气一下子叼走两颗,只剩下最后一颗。   陈娇看了看她的嘴,瞪目结舌。   ……   回到家刘桂红将今日买的东西收拾好,把陈娇叫来。   “你去一趟知青院,看小沈小李在不在,请他们今晚过来咱们家吃饭。”   “又要请啊?”   刘桂红:“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什么时候能乖一点,这样我也不用帮你还人情了。”   陈娇脖子一缩,“行行行,我立刻去。”   她一边往知青院走,一边想他们可能不会来。因为上次被狗追后,她感到沈骋怀好像在躲她。   可能是觉得她是个衰神?   每次遇见她都没好事?   还没走到知青院,她看见沈骋怀和李亭午从另一头过来,朝他们挥了挥手,“喂!”   两人闻声望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陈娇感觉沈骋怀好像在躲避她的视线。   “你叫我们?”李亭午问。   “对啊。”陈娇一个劲盯着沈骋怀看,但他看地看天看山,就是不看她。   她可以确定,他在躲她。   莫名其妙。   陈娇心里嘀咕一句,也没想追究,说了自己的来意。   “我妈请你们今晚去我家吃饭。去吗?”   李亭午本来慵懒的眼神瞬间来劲了。   只是一个“去”字还没说出口,沈骋怀道:“谢谢婶子的好意,但我们没法过去,因为已经交代好煮饭婶子今晚的菜了。”   李亭午瞪去。   他们哪里交代了?!   中午的饭都还没着落呢,更别提晚上的。   陈娇问:“那明天晚上呢?”   “也交代了。”   “真的?”   沈骋怀颔首,“真的。”   陈娇忽然一笑:“那能说说是什么菜吗?”   “……”   李亭午怔了怔,当即扑哧一声,又连忙转过头忍住,假装在看四周的风景。   忍住忍住,他不能背叛兄弟情。   沈骋怀在她明媚似火的目光下,平时能够快速运转的脑子像是成了泥浆,转都转不开,静默半天只说出:“家常菜……”   陈娇长长地哦了声,说:“我还没见识过你们的家常菜是什么样的,能不能请我一回?”   她本来没想深究他的态度的,但那避之不及的样子让人恼火,她也就忍不住了。   沈骋怀又陷入了沉默中。   没想到她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可让他怎么面对她,第一晚的梦或许是意外,接连几次……是他心思龌龊。   他不敢多看她,连她的声音都不敢去细听,唯恐又入了心,进了梦。   陈娇向前一步,“怎么不说话呀?请我吃顿饭都不愿意吗?”她垂下眸,神色低落,“我以为我们算得上是朋友了呢。”   沈骋怀只觉得心的两头似被拉扯着,一头是她,一头是自己的理智。   最终,是她战胜了。   他问:“你真的想跟我一块吃饭?”   李亭午在旁边暗暗撇了下嘴,心想我呢。   见他退让了陈娇也就没兴趣再逼他了。   她哪敢来吃饭啊,她要是敢来吃饭,刘桂红就敢压着她给他做丫鬟还人情了。   陈娇笑眯眯说:“想啊。不然我来请你们去我家吃饭干嘛。”   沈骋怀瞬间明白了,她刚刚是在捉弄他。可即使知道,他也不觉得恼怒,只感到无奈。   不过话刚刚已经说出去了,他道:“过几天吧。李亭午这两天身体不适,免得传染给你家里的小孩。”   李亭午:??   他哪里身体不适了?   他身强体壮,力大无穷,能打死一百个沈骋怀。   陈娇一听也不勉强了。她看了下李亭午,觉得他气色比她还好,哪里像生病的样子,但没放过这个损他的机会。   她语重心长道:“年轻人不要爱风度不要温度,现在天气转凉,多注意保暖。”   李亭午张口,想要为自己辩解——   沈骋怀瞥他一眼,道:“等他好了我们再去你家。替我们谢谢婶子的好意。”   他再张嘴——   陈娇笑说:“理解理解。你们忙,我先走了。”   李亭午:就不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吗?! 第29章 她是会吃人吗?   看着她走远了,李亭午道:“我哪里身体不适了?!你自己下不来台怎么还用我做借口。你是人吗?你是吗?”   沈骋怀很干脆地说:“抱歉。”   “……”   得,他又没法说什么了。   这人精。   李亭午用力地翻了个白眼,差点把眼皮子搞抽筋了。   陈娇回到家把他们没法过来的事说了,但刘桂红还不肯死心。   她说:“要不我煮完了,你端过去?”   不想再走这一趟的陈娇说:“哎呀,人家都说了今晚的菜他们已经交代好了,如果端过去他们吃不完,那不是浪费了?”   刘桂红:“可以当宵夜啊。年轻人嘛,何况是男同志,很容易饿的。像你三个哥哥,大半夜的还经常起来喝水,都是饿的。”   陈娇板着小脸,义正辞严道:“那更不能送过去了,得留给哥哥们吃。”   刘桂红一语点破:“你就是懒得走。”   “妈你真懂我!”   “……”   她并不想懂。   翌日。   陈奶奶和陈小叔被放出来,两人回到家发现大铁锅不见了,鸡圈里的鸡也不知道被谁偷了,气得陈奶奶一阵咒骂。   陈小叔不耐烦道:“得了得了。别骂了,人又不在这,你骂给谁听。”而且一想到过两天就要接受批豆,他什么心情都没了。   他平日里虽然游手好闲,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其实还是要脸的。   让他挂上犯罪分子的牌游街示众,等于把他的脸面丢到地上给人踩。   陈奶奶不甘心地又骂了几句才罢休,转而去找鸡了,要是被她发现是谁偷的,她一定要把他们房子掀了!   过了两天,他们挂上二尺八的牌子在人们面前接受批评。   陈奶奶咒骂不断,陈小叔低着头不想看见任何熟人,仿佛这样就能逃避过去。   整个大队的人去了不少,连附近的大队也来了很多人,场面非常壮观和热闹。   不过陈娇和陈秋蝉两家都没有去现场,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说来也复杂,去了还得听人说闲话,不如不去。   陈娇人没去,心却跟着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的喧哗声而躁动,眼睛眨呀眨呀,不禁看向了刘桂红。   刘桂红一眼看出她坐不住了,皱眉说:“有什么好看的?也不嫌脏了眼睛。”   “不嫌啊。”她都没看过。   刘桂红:“这么闲那就去把鸡喂了。”   陈娇:……   她想说不,但她的表情明显不是在开玩笑,只能麻溜地起身了。   心里腹诽她自己心气不顺,怎么把气撒她身上了,还是个成熟的成年人吗?   正喂着鸡,刘外婆来了,一进门便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我来,白白错过半场大戏。”   陈娇喊了声她一声,又问:“什么戏啊?”   “老不死和她儿子的戏啊。”刘外婆不满道:“也不提前说一下,要是早点说,我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   刚刚要不是记着正事,她都想在那看完了才过来。   嘿,看得真痛快。   面对自个女儿刘桂红说得,但这是她老母亲,刘桂红讷讷道:“有什么好看的,被她看见了又得被惦记上。”   “怕什么。谅他们现在也不敢来惹你们了。”刘外婆哼了声,不过也没再多说,道:“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   所有人的目光望了过来。   可刘外婆扫了一圈,觉得人多不好说话,干脆把刘桂红拉到一旁。   “你大哥昨晚回家跟我说了他局里有个年轻小伙子,对幺妹有那么点意思,让我过来问问你们怎么看。”   局里的?   那肯定是个警察了。   刘桂红脸上瞬间绽开笑意,“谁啊?”   难道是上次去的时候被看上的?   她一阵想,没想出当时还有谁在。怪她把她女儿生得好,才见一次面就让人惦记上了。   “你大哥说上次一块来的,那个叫杜宇的。”   看她要开口,刘外婆示意她先别说话,又道:“之前二妹摆酒他也去了。当时我瞧了几眼,人是不错,长得精神,跟幺妹年纪也差不多。”   她话里的意思已经透露出她是赞同的。   刘桂红其实想说她也觉得好,因为人她是短暂接触过的,确实不赖。   无论是外形还是条件,都挺可以。   比起马柴山来也不差,还是个本地人。   刘桂红道:“那他父母呢?他父母怎么想?”   刘外婆摆手,“嗨。你怎么想那么远,先了解了解再看,万一俩小孩不乐意了自己私底下掰了。”   “但说到父母上去,要是他们满意,估计没几天就说要结婚了。”   刘外婆说:“不能这么快。”   她过来说是因为尊重他们意思。   哪怕她是亲外婆,但她父母健在,她总不能越过她父母私自安排。   而且这也是自家人,先讨论讨论,满意了再做打算。   刘桂红沉吟片刻,道:“我跟大富和幺妹说说。”   刘外婆点头:“应该的。主要还是看幺妹怎么想,如果她不愿意,咱们不能逼她。”   把事情说完了刘外婆匆匆走了,但并不是回家,说是去看热闹,还从鸡圈里扒了一筐脏东西,说要去扔他们。   陈娇:……   好彪悍!   夜间,大家收拾完毕,各自回房准备休息。   陈娇今天没怎么劳动,身体不疲倦,躺到床上半天都睡不着。   数着羊不知道数到第几只,终于酝酿出一点睡意,刘桂红在门外问了一声:“幺妹,睡没?”   陈娇睁开眼,生无可恋:“……本来快睡着了。”   “那就来开门。”   陈娇无法,爬起来去开门。   “妈你这么晚怎么还过来了?”平时刘桂红夫妇是全家最早入睡的,像这种时间还没睡着的,少有。   刘桂红把门关上,把她拉到床边,突然道:“我跟你爹商量了下,觉得杜警官不错。”   “什么?”   无缘无故的说这个,陈娇满头问号。   刘桂红把刘外婆今天的来意说了,又道:“我跟你爹都觉得可以。”   刚刚他们商量了半天,从他身上挑不出半根刺拉。   不过这也是因为还不够了解,所以但从表面上看,他没有瑕疵。   心里越想越满意,迫不及待地过来说了。   陈娇哦了声,说:“既然你跟爸觉得好,那就看看呗,反正不急着结婚。”   她本来是想私下接触的,但发现两人其实没什么机会碰面。   因为他不在大队里生活,又是个警察,哪怕她能每天去公社,估计都遇不到人。   而她总不能次次都去警局找他……   如果是他空出时间来找自己的话,没必要拒绝。   她答应得这么快,刘桂红准备了一肚子话都没说上,狐疑道:“你真的乐意?”   “乐意啊。”得给鱼机会不是。   刘桂红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不过不用多费口舌就行。   她道:“那我找个时间去跟你外婆说下。”说到这,她又有点惆怅,一转眼女儿这般大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察觉到她情绪陡然低落下来,陈娇不明所以,慢吞吞地蹭到她身边,抱住她。   “妈,今晚陪我睡好不好?”   刚说完就被推开了,刘桂红从床上站起来,“跟你睡还不如跟你爹睡,至少他不踹人。”   陈娇:“我哪里踹人了!”   “你睡着了当然不知道。”刘桂红懒得跟她多说,她撑到现在早就困了,叮咛她几句后,便从她房中离开。   陈娇重新躺回床上,但是一直没有睡意,她想了很多事。   从前的,现在的,未来可能会发生的。   渐渐的,睡意上来了。   她最后想着,不知道虚弱的李亭午身体好没……   ……   李亭午身体本来就没什么事,沈骋怀也以为几天过去,她大概又要过来叫他们去吃饭,私下做了一点小准备。   等啊等啊,她却迟迟未来。   陈娇这两天给刘桂红折腾得有点崩溃,新衣服做出来了不让她穿,说得等刘大舅安排她跟杜宇见面那天才穿。   她嫌弃头发长洗头麻烦要剪短,刘桂红不肯,说她长发好看不能剪,就算要剪也得等他们见面后。   总而言之,刘桂红非常在意这场见面,怕她形象上出现问题。   陈娇很气,觉得她这是不信任自己。   她别的可能不行,但样貌上她从来没自卑过!   好不容易到见面这一天,陈娇准备换上新衣服,刘桂红阻止她,说:“到了你外婆家再换上,不然路上脏了怎么办。”   陈娇:……   绝了绝了!   这次她死活不肯同意,一定要先穿上新衣服。   跟刘桂红大眼瞪小眼半天后,眼见时间流逝,她不得不妥协了。   陈娇甜滋滋地换上新衣衫。   她们到刘外婆家时杜宇已经到了,自行车停在门口,院子里隐约传来说话声。   “外婆!”陈娇喊了一声。   说话声顿住,杜宇回头,入眼是一抹鲜艳的颜色与亭亭玉立的人儿。   她一身橘红色的衣服映衬得肌肤胜雪,宛若凝脂,眉眼潋滟似秋水般多情,一眼望来教人难以移开目光。   他的反应在场的人看得分明。   刘桂红顿时觉得,妥了!   不枉费她这些天折腾傻女儿。   陈娇倒没什么感觉,他在看她时,她也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没穿上次的军绿色制服,而是一套笔挺的中山装,跟他气质不大吻合。   但看得出他很用心,连头发丝都打了发蜡,抹得老顺滑了。   要不是他脸还撑得住,很像民国时期学父亲打扮的纨绔子弟。   虽然现在看也挺像……   杜宇回过神,发现自己盯着她看了许久,顿时赧然。   “你来了。”   陈娇走过去,问他:“你来很久了吗?”   “没有没有,我刚来。”   “才来的啊,我以为你等我很久了。”她低低叹了一声,似是很失望。   杜宇心中一跳,刚要说,刘外婆道:“来了大半天了,我刚起床打开门,他已经在外面站着了。”   吓了她一大跳,差点把老头子叫起来抓贼了。   杜宇脸发红,“也没那么久……”其实他昨夜高兴得几乎没睡着,天没亮便急匆匆从家里出来了,家里的鸡都还没打鸣呢。   刘外婆道:“幺妹吃了没?家里煮了粥,来吃点。”又叫杜宇,“你也来吃,年轻大伙子的,别饿着了。”   杜宇哪好意思,想说他不饿。   陈娇说:“一起吃吧。”   他立刻道:“好。”   有意让他们两多接触接触,刘桂红几人端着粥准备走,陈娇问:“不坐着吃吗?”   “坐着吃有什么意思,我去村头跟人聊聊。”   “……”   端着一碗粥走到村头去,怕是还没到就吃完了吧。   陈娇哭笑不得,但心里明白他们的用意,只是等人一走她发现这小警官好像更不自在了。   怎么?   她是会吃人吗?   在她地注视下,杜宇的脸渐渐比碗里的红薯还红。 第30章 你想看我挨揍?   看得出他在强作镇定,故作自然,陈娇却偏偏说:“你很热吗?怎么脸这么红。”   杜宇飞快抬眼看了她一下,“嗯……粥有点烫。”   陈娇喝了一大口温热的粥,说:“是吗。”   杜宇脸更红了。   他觉得她是故意的!   可这点故意却十分生动可爱,让他心里生不起一点恼怒,只有着急。   着急自己怎么半天了,还想不出要说什么。   她会不会觉得他很无趣很闷?   陈娇没觉得无聊,不过这么一直沉默下去也没什么用,她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杜宇犹豫了下,“有。我想问你……有没有对象?”   陈娇愣了愣,笑说:“我要是有对象,今天怎么可能一大早过来。”   既然没有,又明知来的意思……   杜宇瞬间心花怒放,黑白分明的眼睛发亮地盯着她,像极了一只祈求怜爱的狗狗。   陈娇有点手痒,很想摸摸他的头。   她道:“没什么要说的了?”   “没有了。”   “那我说几句?”   “好。”杜宇端正姿势,很是认真地等她开口。   “我希望,我们私下先了解了解,你不要告诉你父母。”陈娇问:“你跟你父母说了吗?”   杜宇忙道:“我没说。刘警官跟我说过,不用着急跟我父母说,所以我今天过来他们也不知道。”还以为是局里有什么活动,让他打扮成这副样子。   陈娇轻声问他:“那你觉得这样子做好吗?”   她的嗓音又柔又清润,就算是颐指气使地说他都不会生气,何况如此温柔。   杜宇点头道:“我都行。你想怎么做,我都依你。”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她说现在要结婚,他可以立刻回家跟父母商量。   她想要两人先私下接触,不要父母的参与,他也可以。   只要她乐意,他就行。   陈娇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仔细盯了他几眼,发现他神色中确实没有勉强,是真心的。   这倒是难得。   连马柴山看似好说话,但其实也有点大男子主义。他却是真的性格温顺平和,没有大男子主义。   不过这样的人耳根子大概也软?   这番谈话简约又顺利,陈娇很满意,要是打分的话,他的分数超出马柴山不少。   刘桂红几人回来后,看到他们脸上都带着笑意,虽然彼此还不是很熟稔,但也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刘桂红也很满意。   要是没意外,这次应该妥了?   快要中午时,杜宇说要走了。   刘桂红道:“这么急?不吃完午饭再走?”   杜宇:“不了不了,我只请了半天假,下午局里还有事。”   一听是正事他们也不敢留了,叫陈娇送送人。   陈娇心想这点路有什么好送的,但对上杜宇暗戳戳期待的目光……   “走吧,我送你到门口。”   杜宇赶紧跟上她脚步,到了门口,他小心翼翼问:“我下次,还可以约你见面吗?”   陈娇沉默了下,然后就见他明显紧张起来。   她:……   怎么老是一副受她欺负的样子,明明她什么都没干。   她也不折磨他了,干脆道:“可以啊,就是你工作方便吗?”   杜宇忙说:“方便的。平时事情也没多少,而且我是个新人,重大事件很少会交给我。”   “嗯,你正事要紧,见面什么时候都行。”陈娇随口说:“无论什么事都要注意安全。”   别让她被迫放生他,毕竟他目前还挺合她心意的。   她的关心像一阵暖风吹进心里,杜宇感觉眼睛有点热,重重嗯了声,说:“我会的!”   他郑重的语气让陈娇怔了怔,有点想笑,不过看他很是认真的样子,憋住了。   她轻声说:“回去吧。慢慢骑,有什么事下次再说。”   杜宇三步一回头地走向自行车,朝她用力挥了挥手,看她没动作,又停在原地看着她。   陈娇无奈,只得抬起手。   杜宇腼腆地笑了笑,骑上自行车走了,身影充满了活力和朝气。   陈娇却在想他怎么这么腻歪,搞得像是小夫妻离别似的,明明才见第二次面。   一回头,刘桂红和刘外婆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陈娇:“……干嘛呢?”   刘桂红挑了挑眉,一脸喜色:“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不然她连这几步路都不会走。   回答得太敷衍,刘桂红瞪了她一眼,不过也没强迫她硬要说。   跟刘外婆聊了几句,她们准备回去。   刘外婆诧异说:“中午不在这里吃?”   刘桂红:“不了,家里老小还等着我们回去煮饭呢。”   闻言刘外婆也没多留,拿了几把蔬菜让她们带回家去吃。   回去路上刘桂红问:“他有没有约你下次见面?”   “约了。”就是没手机没电话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来。   刘桂红唠唠叨叨了几句,说她虽然很好看他,但他们相处一定要注意分寸。   无论她说什么,陈娇都点头道好。   ……   接下来每隔两天,杜宇便会来找她。   他每次来都会带点小东西,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用的,不会太贵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她不想接受时,他就用着一双湿漉漉的狗眼睛看着她,直盯得她无奈收下。   他不是多懂浪漫的人,但很努力地讨她欢心。   陈娇看得出来,所以也想回报他一下。   她想到现在山里的野果子都熟了,可以摘野果子泡一罐酒送给他,不费什么钱,也不太难。   但细碎……   陈娇一下下摘着野果子,有点后悔了。   摘了大半天连竹篮子底都没铺满,陈娇心想也不用非得一罐,半罐也行啊。   她又摘了几下,眼看天色差不多了,这才下山去。   回到家刘桂红问她:“有没有遇见大牛?”   “没啊。怎么了?”   刘桂红道:“小杜刚刚来了又走,我让他先别走,让大牛去叫你。”   陈娇说:“他怎么这么急?”   “说是今晚还得去局里,赶过来给你送点东西。”刘桂红将东西拿给她。   陈娇接过来,是一瓶干虾仁。   她:……   从前收过的礼物无数,但收到干虾仁还是第一次。   不过想到她要泡的果子酒,好像也差不多?   陈娇随手放起来,道:“我去找大牛?”   “不用了,等下吃饭的时候他自己会回来。”   大牛在山里没找到小姑,但遇见了沈骋怀。   沈骋怀看他这个时间还在山里瞎逛,问他怎么在这。   大牛随着他脚步往外走,说:“我来找我小姑的。”   沈骋怀脚步顿了顿,“她在山里?”   “找不到她,估计回去了。”大牛小孩子藏不住话,说:“小姑进山摘野果子泡酒,要送人。等下回到家我得问她能不能分一点给我吃。”   沈骋怀随口问:“你小姑要送给谁?”   大牛摇头,“不知道啊。”小姑也没跟他说过,他哪里知道。   沈骋怀没再多言,却不禁猜测她要送给谁……   过了两日,陈娇把果子酒泡了,发现还有多余出来的又装了小半瓶,心想可以送给沈骋怀。   他帮了她那么多回,她自己还没有过表示呢,全是亲妈给她还人情。   刚好刘桂红又让她去请他们来吃饭,她便带着果子酒去知青院了。   沈骋怀下工后洗了个澡,正坐在窗边一边晾头发一边看书,眼前忽地一暗。   他抬眸,她含着笑意站在窗前,目光澄澈地看着他。   心因为她的出现,跳得极其剧烈,是欣喜。   沈骋怀强压心中悸动,笑问:“怎么过来了?”   陈娇隔着窗把手上的东西递进去。   “这是我自己泡的果子酒,送给你。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   罐子是玻璃的,颜色有些发黄,但能看见里面花花绿绿的野果子和清澈的酒液。   沈骋怀凝睇着这半罐果子酒一会,勾唇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他笑得很开怀,墨眸里似揉进了星光,望向她时亮得惊人。   陈娇一时间莫名不敢跟他对视,道:“我第一次做也没尝过,不知道好不好喝,要是不好喝你别勉强。”   他道:“不会。”   也不知是说不会勉强,还是不会不好喝。   陈娇没去深究,越过他身影看了下屋里,没瞧见李亭午。   “我妈请你们今晚过去我家吃饭,有空吗?”   今晚的饭菜是真的交代好了,但沈骋怀说:“有空。”他转身,从旁边柜子里拎出一袋东西。   是一袋咸鸭蛋,数一数,有十多个。   陈娇诧异地看向他。   沈骋怀解释道:“那位老狗叔一直送,我们不吃,你拿走吧。”   “真的?”陈娇不太相信。   这么多个呢,而且他要是真不喜欢吃,可以叫陈老狗换别的送啊。   “真的。”不爱吃是真的,送是假的。   陈娇摇头,“我不能收。”   沈骋怀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收了会被我妈打的。”陈娇说:“你想看我挨揍?”   “……”   不,他不想。   沈骋怀:“要不,你在我这里吃?吃完再走?”   陈娇愣了下,转而扑哧一声,亏他想得出来。   “那多麻烦。而且好咸,得配饭才行。”   看着她的笑脸,沈骋怀也莞尔,“我这里也有饭。”   陈娇还是摇头,“不啦。你们要是不吃,那就寄给家人吧,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她态度坚决,沈骋怀没再勉强她。   陈娇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们等下记得过来吃饭。”   “我送你。”   “大白天有什么好送的。”陈娇失笑,“别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沈骋怀止住脚步,隔着窗,望着她的身影从眼前消失了才收回目光。   没过多久李亭午回来,一下子便注意到了桌上出现一罐花花绿绿的东西。   只是没等他的手碰到,突然横过来一只手挡住他。   “别碰。等下摔坏了。”   李亭午:“我不碰,我看看是什么。”他低头看了下,哂笑说:“我还以为什么呢。”   沈骋怀瞥他一眼,把果子酒拿起来放进柜子里。   看他这么宝贝的样子李亭午倒是有点奇怪,“谁送的?还是你买的?”   反正不可能是他自己做的,他懒得折腾这些。   沈骋怀不答,道:“今晚去大富叔家吃饭。”   “真的?!”   “嗯。”   李亭午想起上次那顿饭菜,至今让他回味不已,虽然味道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   半响,他长长地哦了声,指着已经被他放起来的果子酒,恍然大悟:“原来是陈娇送的。”   他说呢,怎么半罐子破酒还这么宝贝。   沈骋怀扫了眼他脏了的裤管,“去收拾下,等会去她家。”又道:“我过两天去公社,你去不去?”   李亭午正拿着衣物,闻言道:“去干嘛?你有什么要买的?”   “去寄信。”   “行。那我也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顺便看看家里有没有寄东西来。   沈骋怀拿出信纸,想了想,提笔落下。   当初下乡时从未想过的事情,该重新考虑考虑了,甚至做好打算。 第31章 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饭还没好,沈骋怀和李亭午来了,还带了一袋咸鸭蛋。   刘桂红不肯收,说他们来就来,干嘛带东西。   李亭午:“咸鸭蛋在我们这就只是咸鸭蛋。可您不一样,您做饭的厨艺那么高超,要是经过您的手做出来,山珍海味都比不过。”   刘桂红被夸得一阵舒坦,嘴上却道:“哎呀哪有这么好。”   “我这张嘴也算吃过不少东西了,但婶子您的厨艺在我这——”李亭午竖起大拇指,“第一。”   刘桂红笑得满脸红光,直说:“行行行,婶子给你们加菜。”又指使陈娇,“去把你剩的米酒拿出来,今晚好好吃一顿。”   陈娇:……   亲妈的厨艺是不是天下第一她不知道,不过李亭午这嘴绝对很会忽悠。   她转头看向沈骋怀,却撞上一双黑眸,他不知何时起就在凝视着她了。   陈娇走过去,“怎么了?”   沈骋怀微微低头,“这样子你就可以吃到咸鸭蛋了。”   他湿热的吐息拂过耳畔,嗓音低沉清冽,很是悦耳。   陈娇耳朵尤为敏感,不自觉别过头去,笑说:“是是是,多谢你一番好意了。”   沈骋怀垂眸,隔着几缕黑发,隐约可见被藏在乌发后的耳朵,小巧又洁白。   他突然很想抬手,替她把发丝勾到耳后。   但不能。   刘桂红又做了一道韭菜炒鸡蛋,直接放到沈骋怀和李亭午面前。   “来,别客气,吃光它。”   李亭午一转手,推到沈骋怀那边,“他喜欢吃,给他吧。”   沈骋怀立刻推了回去,“你身体弱,你多吃点。”   李亭午想推过去,但他手压着,推不动。一抬眸,自家兄弟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他:……   刘桂红哎呀一声:“别让来让去了,你们都吃。”又把米酒拿来,说:“幺妹泡果子酒剩下的,今晚的菜都咸,配点酒刚刚好。”   陈娇把自己盛汤的碗递过去,“妈,给我倒点。”   “你喝得来?”   “一点点可以的。”   刘桂红便给她倒,只是瓶子口有点大,哗一下大半碗。   陈娇:“……你要灌醉我啊?”   “你匀点给喝的人。”   沈骋怀拿起碗,“给我吧。”   桌子不小,站起来倒给他不太方便,陈娇干脆走过去。   “你喝多少?”她问。   “都行。”   陈娇以为他喜欢,几乎全倒给他了,只剩下一点在碗里。   李亭午知道他酒量一般,说:“要不要给我点?”   沈骋怀浅浅抿了口,“不用。”   有酒在桌上十分助兴,除了几个小孩子滴酒未沾,大人们多多少少都喝了点。   这具身体从未尝过酒,陈娇只喝了一点便头脑发热,有点醉意。   沈骋怀在和陈大富谈话间转眸看去,她正撑着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东西,姿态十分慵懒不正经。   似是注意到他视线,她抬眼望来,眼神朦胧潋滟,欲语还休,似蕴藉着无数意味。   周围的一切仿佛在这瞬间安静下来,她的眸光像细细的枝蔓一样伸延过来,一寸寸将他包裹住。   沈骋怀匆匆收回目光,端起碗猛喝了一口。   随即发现不是汤水,是酒。   他面不改色吞咽下,体内却似燃起了燎原之火,借着酒气肆虐他的克制。   一直到这顿饭结束,沈骋怀不敢再往她身上看去一眼。   饭后他们又坐了会儿,消消酒气,这才准备回去。   刘桂红本想叫儿子送一下,但三个儿子也都喝了酒,个个眼睛发直,只能算了。   等他们出了门,刘桂红想起咸鸭蛋还有剩下的,忙叫陈娇。   “快,把这几个咸鸭蛋拿去还给他们。”   陈娇稍微反应了下,哦了声,拎起来追出去。   “你们,等一下。”   沈骋怀和李亭午还没走出巷口,闻声回头。   昏暗的小巷子里,影影绰绰可见她的身影在身后追赶。   沈骋怀跟李亭午说了声,奔向她。   他跑得快又腿长,没几下便到了跟前,陈娇却险些刹不住撞到他身上去。   “你……”   陈娇打断他,“咸鸭蛋,你们忘记拿走了。”   沈骋怀顿住,声音低沉:“就这个?”   “对啊,我妈特地叫我拿出来。”   “……”   “拿啊。”见他不出声,陈娇递过来。   沈骋怀莫名笑了声,伸手去接,不经意间与她的手碰到,只是一瞬间也教他留恋。   把东西还了,陈娇转身欲走,他却突然说:“我不需要吃那个。”   “嗯?哪个?”   “……没什么。”沈骋怀手握拳抵着唇轻咳一声,说:“回去吧。”   陈娇冲他挥挥手,走到门口时回头望了下,浓重夜色中,他静静站在那,目送着她。   她道:“你也回去吧,慢点走。”说完她关上门,然后想起他刚刚那句不明不白的话,该不会是在说他不需要吃韭菜炒鸡蛋吧?   陈娇不禁笑骂一句。   神经。   ……   “等下小杜来接你?”   陈娇正在梳头,应了下,道:“是说了这个时间,不过也不知道他准不准时。”前些天他来,问她想不想去隔壁公社玩,他骑自行车载她去。   她来了这么久只在附近打转过,去过最远的也是公社,更别提隔壁的,所以一口答应了。   陈娇梳好两条大辫子,看了看镜子,日常沉迷一下自己的颜值。   刘桂红看不惯她臭美的样子,不过没开口打击她,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七毛钱给她。   “有什么喜欢的就买,别尽让小杜给你花钱。”   陈娇拿着七毛钱的巨款,微微激动了下。   “谢谢妈,妈真好,我以后一定日夜祈祷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刘桂红哭笑不得,“得了,整天也就这张嘴乖,别的没见你做多少。”又道:“小杜是来家里接你?”   虽说她乐意两人接触,但要是被大队里其他人看见的话不太好,毕竟还没彻底定下来呢。   “不是。我之前跟他说我在村口等他。”陈娇收拾完毕,抱上那罐果子酒,“我先走了,中午我估计不回来吃饭了。”   刘桂红又交代了几句,才道:“去吧。”   陈娇走到村口,杜宇已经在那等着了,看见她的身影,双目亮晶晶地盯着她。   今日他没做那副夸张的打扮,而是一套休闲简朴的衣服,是海蓝色的,衬得他眉目疏朗,朝气蓬勃。   陈娇对着他的时候总有点老牛吃嫩草的感觉,不过想到她现在的身体年龄,也就不亏心了。   “你来了很久了?”   “刚来一小会。”   陈娇把酒递给他,“我前两天泡的。”   “给我的?!”   “对啊,专门给你泡的。”   杜宇抱着酒,激动道:“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喝,一滴也不会浪费!”   陈娇好笑说:“倒也不必。要是不好喝别勉强。”   坐上他自行车的后座,陈娇问道:“去隔壁的公社远吗?”   “不远,也就七八公里。”杜宇载着人浑身有劲,心想别说七八公里,就算是七八十公里,他也愿意载她去。   路有点颠簸,陈娇拉了拉他衣服,“慢点。”   “哦。”   杜宇立刻放慢速度。   陈娇:“……也不用这么慢。”现在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跑起来都比这车快。   望着田里快要成熟的水稻,陈娇问起他家里的情况。   “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两个姐姐,我是家里最小。”杜宇说:“两个姐姐已经出嫁了,嫁得不远,一个就在隔壁公社,一个在咱们自己的。”   陈娇:“那你爸妈有觉得你最近很奇怪吗?”整天往外跑。   杜宇赧然一笑:“我跟他们说是局里的事,所以没有怀疑我。”   陈娇也笑了声,还想再说什么,忽地瞧见前面走来的两人。   是沈骋怀他们。   她怔了怔,在打招呼和不打之间犹豫了一秒。   会遇见大队里的人是有料到的,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   反正他们肯定会看到她,不打招呼反而显得更奇怪。   思及此,陈娇扬起手,“你们好呀。”   沈骋怀远远的便看见有一辆自行车过来,只是没去注意,更没去关注后座上有没有坐着人。   突然间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望去。   这一眼,直教他愣在原地,心像是被一张渔网兜住,紧紧密密裹着,让他呼吸困难。   她坐在别人自行车的后座上笑靥如花,乖巧依人,还极其自然地跟他打招呼。   别人的后座……   好,好得很。   沈骋怀沉着脸上前。   杜宇本来放慢速度好让她跟人打招呼,却不料那人突然过来猛地抓住他的车头。   吱——   自行车紧急刹下。   陈娇一时不察撞在杜宇后背,一转眸,对上沈骋怀发红的双眼,不禁愣住。   这,这怎么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她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啊。   陈娇缩瑟了下,问他:“怎么了?”   杜宇立刻道:“你干嘛?!”他伸手,想推开他。   可跟前的人岿然不动,冷眸轻飘飘地瞥来,似藏着无数寒烈。   只一眼,让他下意识地感到退怯。   沈骋怀不想搭理这个人,盯着陈娇,沉肃地道:“下来。”   “什么?”   陈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沈骋怀紧紧盯着她,“下来。”   “……”   陈娇只觉得莫名其妙和荒诞。   他没病吧?!   她很想问他怎么了,但理智告诉她不要问最好,可心里那股气下不去,她暂时不想理他。   陈娇对杜宇说:“走吧。”   沈骋怀瞬间感到气血上涌,眼前都黑了一下。   他伸手,想拉她。   身后却突然出现一股力道,猛地把他拽了回去。   李亭午紧紧扣着他,对他们说:“走吧。他今天身体不适,脑子不清楚,别跟他计较。快走吧。”   杜宇一点都不耽搁,当即载着人走了,没一会就骑出好远,唯恐那人又跟疯子一样突然冲过来。   “陈娇!”   沈骋怀望着她的身影喊了声,想挣脱李亭午,但被他死死拉着。   陈娇回头看了下,风吹起她的发丝挡住了视线,模模糊糊地看见他向这边冲了下。   她紧张说:“快,骑快点!”   杜宇闻言,使出全部力气。   看着那车已经骑出好远了,李亭午才松开力道。   下一刻被他甩开,趔趄了几下才站稳。   沈骋怀皱着眉:“你干嘛?!”   李亭午看着快失去理智的他,也问:“你呢,你在干嘛?”不等他说话,他紧接着道:“人家在谈对象,你凑什么热闹。”   “……”   沈骋怀深吸几口气,反驳道:“他们没有谈对象!”   李亭午毫不客气说:“不管有没有,她不希望你现在去打扰她,不然她干嘛不听你的话下来?”   “……”   沈骋怀胸膛剧烈起伏,望着快看不见的那抹影子,陷入沉默中。   他突然想起,那辆自行车的车头挂着一罐果子酒,比她送他的大得多。   收到时有多欢喜,现在的他就有多难堪。   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第32章 怎么还耍流氓呢   见他一直望着陈娇离开的方向,李亭午真心疑惑道:“你不是说不考虑在乡下谈对象吗?”   沈骋怀薄唇紧抿,默默无言。   当初下乡他不曾想过这个事,是因为他没想到,他会在此处遇见这个人。   李亭午难得逮着一个机会说他,忍不住幸灾乐祸道:“那你们是在谈对象了?”   “……没有。”   “那你刚才那么激动干嘛?”像被抢了老婆的狗似的凶巴巴地上去,吓得他都愣住了,差点以为兄弟鬼上身了。   沈骋怀再次噎住。   因为他以为,他们已经两情相悦了。   事实证明,可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李亭午拍了拍他的肩,故意说:“算了。你们本来也不合适。”   沈骋怀瞥了过去,沉声问:“怎么不合适了?”   “她不喜欢你啊,你看不出来吗?”   “……”   “就算她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也被你吓跑了。”   李亭午说着风凉话,“诶,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冲动的时候。小时候我跟别人玩,怎么不见你来抢我。”说着摇了摇头,很是失望。   沈骋怀:……   他淡淡扫去一眼,“闭嘴。”   他也想知道他为什么没忍住,大概是因为……他第一次尝到嫉妒吧。   这边,陈娇也不得不向杜宇解释。   “是大队里今年才来的知青,认识,也算熟悉。帮过我很多次,人挺不错的……”   杜宇:“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还耍流氓呢。”   “……也不是耍流氓。”陈娇忍不住为他说话。   不过想起刚才的事,她眉头微皱,出去玩的兴致都没了。   她搞不明白他怎么了,平时那么沉稳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难道是被她上辈子放生的鱼上身了?!   下午,陈娇回到家,刘桂红问她出去玩得怎么样。   陈娇倒了杯水喝,“还不错。”   两人到了隔壁公社先去吃了东西,又去一些地方走走,准备回来前还去买一下东西。   虽然跟上辈子的娱乐项目没法比,但在如今的环境下和两人的能力内,确实算不错的了。   刘桂红:“小杜人怎么样?有没有看出什么?”   陈娇噎住。   她今天的大部分心神都没放在他身上,因为沈骋怀那一出,始终让她心里念着。   她思来想去,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结果。   沈骋怀该不会是对她有那方面的心思吧?   可也不像啊,因为在跟他的来往中,他似乎从未给过她半点信号。   但除此之外好像也别无解释。   或者真如李亭午所说,他当时脑子有病……   往后几日,杜宇局里忙没有过来,陈娇在大队里也没遇到沈骋怀。   一天天过去,她很快把这件事情忘掉了。   ……   这天傍晚下工后,陈娇在大队里四处找蛇舌草,只是她眼神也不差,找了老半天却没找到多少。   正苦恼着要不直接回家得了,眼前忽然出现一只修长劲瘦的手,手里捏了一大把蛇舌草递过来。   “在找这个?”   陈娇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对上沈骋怀深黑的眸眼。   她怔了下,撇开脑袋,不说话。   沈骋怀抿抿唇,他从未哄过女孩子,不知道这会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理他。   正在无措时,她却倏地把他的蛇舌草全部抓走,伴着一句不甘不愿的“谢谢”。   沈骋怀抿着的唇,不禁微微上扬。   余光瞥见他的表情,陈娇羞恼道:“笑什么!”   他立刻道:“对不起。”继而又说:“前些天,抱歉。”   陈娇垂眸拨动着手里的蛇舌草,不应声了。   她虽然不气了,但心里还有点别扭。   她不开口,沈骋怀也没说话,安静地等着。   半响,却听她说:“就这样?你就不解释解释你那会怎么发疯了?”   “……”   沈骋怀望向远处的山木。   深秋初冬之际,满山都是枯黄的颜色,像是燃烧到最后的火焰,拼尽余力也在绽放。   像极了他最近的心情,起起伏伏,骄傲让他就此算了,不舍却在挣扎。   他怎么也没料到,他初次动心便尝到五味杂陈。   经过几天的沉淀,内心还没做出决定,眼睛看见她的身影,已经忍不住靠近了。   沈骋怀低低道:“抱歉。”   他无法找出别的理由来搪塞她,也不能直接表明心意,因为知道她会拒绝。   陈娇哼了声:“敷衍。”   沈骋怀看向她。   她噘着嘴,一脸的不满意,不过并没有怒色在里面。   沈骋怀:“对不起。”   陈娇侧头,与他的目光交汇。   他的眉眼极其好看,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笑时霜色皓洁,沉默时疏冷矜肃。   而此时,他神色寂然,看向她的眸眼却似有千言万语,浓重得让她下意识撇开眼。   长得这么好的人,值得她原谅一回。   “好啦好啦,我早不气了。”陈娇终于露出笑容。   沈骋怀唇角勾起,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那人……是你对象?”   “当然不是。”   陈娇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才道:“还在接触而已。”   沈骋怀眉头一松,又很快蹙起。   他没再多问,转而说:“你上次泡的果子酒很好喝,还有吗?”   “没了。你很喜欢吗?”   “嗯,很喜欢。”   陈娇自己没尝过,没想到味道居然还行,当即很有兴致地给他说了下。   沈骋怀:“还得去山上摘野果子?”   “对啊。太麻烦了,所以我泡的不多。”   沈骋怀在心里哼笑一声。   泡的是不多,但送给他的还不及那个人的三分之一。   “山上哪些地方有野果子,你能不能带我走一趟,我自己也来试试。”   陈娇不想去,懒得动。   不过想到他帮了她那么多回,这小小的一件事拒绝也太不好意思了。   她想了下,指了指快下山的太阳,说:“明天下午吧?今天累了,不想上山。”   “好。”   “而且你得做好心理准备,野果子可能被大队里其他小孩子摘完了。他们整天都往山上去。”   “嗯,没事。”   沈骋怀的本意也不是泡酒,只是想跟她多点接触而已,其他的无所谓,她答应了就行。   陈娇这片找了没有蛇舌草,又换了块地方继续找。   沈骋怀看她已经摘了不少蛇舌草却还不走,问道:“需要那么多?”   “我全家人都上火了,煮点蛇舌草水下下火。”   下火?   沈骋怀心想,那他也需要摘点去煮水。   回到知青院,沈骋怀将蛇舌草煮了,刚好李亭午在屋内,他说:“买辆自行车吧。”   李亭午疑惑道:“当初下乡时我问你买不买,你不是说咱们不会待很久,买了也浪费吗?”   沈骋怀不欲多说,道:“没有车不方便。”   看他这幅样子李亭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八成是为了陈娇。   切,还说什么不在乡下找对象,这会比谁都急了。   他暗暗翻个白眼。 第33章 你是在耍流氓吗?   下工后,陈娇前往山脚下,沈骋怀已经在那里等她。   他一身挺括的白衣黑裤,驻足于一棵高大的树下,微微垂首看着满地的落叶。   风吹来时,四周簌簌而响,落英缤纷,他偏沉默如画。   陈娇不是颜狗,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第无数次感慨他怎么会不是原著中的男主呢。   李亭午那只傻狗,哪里像男主了。   注意到她的靠近,沈骋怀抬眸望来,清冷的脸上绽开笑意。   “你来了。”   这一幕的杀伤力有点强,陈娇不自觉移开视线,又很快看去。   他两手空空。   她讶然说:“你没带个篮子?”   “什么?”   “那我们用什么装野果子?”   沈骋怀:……   他忘了。   他只记得给自己换身衣服。   没错过他神色间一闪而过的怔愣,陈娇瞬间觉得他的男神气质破灭了。   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脑袋瓜瓜这么不好用呢。   “没事,我有口袋,装兜里也行。”陈娇拍了拍自己上衣的两个衣兜,特大个。   沈骋怀:“我也有。”   “这你也要比?”   “……”   沈骋怀淡淡瞥了她一眼,猜测她心里对自己是不是还有怨气,不然说话怎么变得不客气起来了。   不过他不讨厌,反倒很喜欢她的随意。   陈娇走在前头,领着他往里面走,随口说:“你经常进山打山泉水,没到处逛过吗?”   沈骋怀当然逛过,他说:“我认路一般,不敢乱走。”   路痴啊。   陈娇骄傲地抬起下巴,“我方向感超好的!”   沈骋怀勾着笑意,声音低柔,“那我靠你了。”   “别怕!跟着我,不会把你带丢的。”   “好。”   陈娇带着他去自己之前摘野果子的地方,但是枝头上的果实所剩无几,而且都是坏的了。   “太慢来了,已经被虫子吃了。”   陈娇丢掉手里坏了的野果子,“走。去别处。”   他们往深处去,只是越往里面,路更难走。   一开始还是她在前面带,后来成了沈骋怀给她开路,替她压住草和撇开树枝。   这片地方的草有的比人还高,陈娇担心说:“会不会有蛇啊?”   沈骋怀:“草木这么多,会有的。”   陈娇啊了声,不想往里面去了,拉着他想说去别处,不远处突然传来沙沙声。   刚说到蛇就出现诡异动静,还不小。   陈娇吓了一跳,压低声说:“会不会是蟒蛇啊?”   “……应该不会。”   沈骋怀看她怕,说:“我们回去吧,看样子是摘不到了。”他虽然想跟她多点接触,但不想她担惊受怕。   谁知她却一口拒绝了:“不行,好不容易上来一趟,不能空手而归。”话音落下,前面飘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哎呀你急什么,老娘还没准备好呢。”   “我当然急,这都好些日子了……”   陈娇:??   这,这该不会是遇到野鸳鸯了吧?   她看向沈骋怀,他眉峰微微蹙着,眼神带点疑惑。   察觉她在看自己,沈骋怀转头。   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突然拉着他蹲了下去,与此同时在几米外,出现两道互相纠缠着的身影。   看到他们放荡的举动,沈骋怀这才恍然大悟,顿时脸涨红。   怎么会这么巧……   他看向身旁,她双目亮莹莹地盯着那边看,借着草木的遮挡,无所畏惧,聚精会神。   沈骋怀:……   她怎么做到如此坦然的。   陈娇听着他们一句一个心肝肉,心想怪不得刚刚觉得男声有点熟悉,原来是陈小叔啊。   那女的该不会就是陈奶奶说过的什么寡妇吧?   她看向那女的,还没看清楚呢,眼前忽地一暗,一只宽大的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陈娇下意识挥开,但他稳稳停着不肯走,她力气又没他大,扒拉了几下都没用。   他没直接捂着她眼睛,陈娇索性一歪头,从他手掌下方看过去,还顺便递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沈骋怀:……   他不认为她懂什么,毕竟他一开始都没搞明白。   但让她看见这种肮脏事,不好。   陈娇津津有味地看了几秒,他的手又追了上来,不管她头怎么动就是挡在她面前。   她凶巴巴瞪去。   干什么不给她看,她又不怕长针眼。   他微微低头,极其小声地说:“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要看。”   他靠近时男性干净清冽的气息袭来,混着周围的草木味,不难闻。   陈娇挑挑眉,也细声说:“他们不好看,那看你么?”   “……”   说着,她干脆就盯着他看,看得他清俊的脸微红,看得他不自在。   沈骋怀被她看得没办法,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陈娇愣了下,没料到他的举动。   掌心下她的皮肤温热柔嫩,眼睛扑闪几下,长长的睫毛挠了挠他的手。   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手指,却没收回来。   他的手很大,几乎盖住了她的脸,只有嘴和下巴没被捂住。   沈骋怀看见她忽然笑了下,唇瓣动了动,无声说道:“你是在耍流氓吗?”   唇齿轻启间,她嫣红的小舌时隐时现,他被勾住了视线。   待琢磨出她说了什么,沈骋怀耳朵一热,猛地撤回手,动作过大还跌坐在地,发出清晰的响动。   那头陶醉的两人惊觉,慌里慌张说:“是不是有人来了?”   陈娇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大,一时间僵住。   沈骋怀也顿住,两人相顾无言。   如果只有他一人倒不怕被发现,但还有她在,而他们又是同时蹲在这……   难以解释。   陈小叔四处张望,没看到有人,哎呀一声,说:“可能不是人,这山上什么动物都有,可能是什么黄鼠狼。我们继续。”   女的嗔道:“不来了,天也快暗了。”   “再来一次……”   陈小叔哄着,那女的也没怎么坚持,两人很快又投入进去。   陈娇悄悄松了口气,又瞪他一眼,怪他大惊小怪。   沈骋怀抿唇,不敢出声。   好在陈小叔的再来一次没持续多久,不过几分钟就结束了,他们温存片刻,提起裤子走了。   陈娇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脚都蹲麻了。”   沈骋怀本想说下山了,闻言便等着她。   过了会儿,他突然说:“这种是不对的,你不要当回事。”   “怎么不对了?”   “……”   看着她饶有兴致的表情,沈骋怀却想,坏了,不会反而引起她的好奇了吧。   她什么都不懂,还是一张白纸,得正确引导。   他严肃说:“如果他们是光明正大的关系,应该是在家里。”   陈娇歪着头:“在家里什么?”   “……”   沈骋怀说不下去了。   陈娇眨着眼,故作无辜地追问:“说啊,在家里什么啊?”   沈骋怀看了下天,若无其事地说:“腿还酸吗?该下山了。”   陈娇愣了愣,低下头拼命忍笑。   他怎么这么纯情。   在他看来时,陈娇连忙忍住笑意。   她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衣服的灰尘,问他:“你知道那两人是谁吗?”   沈骋怀将草压到一旁让她过,说:“男的知道,声音听过,你名义上的小叔。”   “女的呢?”   “没看。”   陈娇小声嘀咕:“你自己不看,还不给我看,坏得很。”   沈骋怀:……   他假装听不见。   两人往山下走,速度不快,怕又撞上那对野鸳鸯。   陈娇走着走着瞧见树下长出一朵蘑菇,伸手去摘。   沈骋怀及时挡住她,“小心是有毒的。”   “不怕,我爸知道哪些可以吃,哪些不能吃。我摘回去,他说不能吃我就丢掉。”   “万一你爸眼神不好认错了呢?”   陈娇瞥向他,眼眸微眯:“你说我爸眼神不好?”   “……我说万一。”   沈骋怀咳了声,道:“我那里有一袋蘑菇没吃过的,你要是喜欢我给你送去。”   陈娇一脚踩碎了小蘑菇,“我不要你的东西。”说完抬起下巴,转身走人。   沈骋怀目光扫了下碎得不成样子的蘑菇,无可奈何。   她的脾性可真像小孩子,需要顺着来,哄着来。   刚刚不让她看,现在她就故意折腾他了。   走出山里,陈娇才又开口:“找不到野果子你泡不成酒了。”   “没事。明年也行。”   陈娇眼睛一转,“真那么喜欢?”她自己没尝到,现在想想还挺可惜。   沈骋怀望着她说:“嗯,很喜欢。”   陈娇没再多说,朝他挥了挥手,“那我先回家了,不用送了。”   “好。”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这天晚上,陈娇做了个诡异的梦,许是白天那场“动作片”没能完整看到,在梦里她尽情地欣赏着。   然后,人物一晃,变成她和沈骋怀。   陈娇吓醒了!   三更半夜,天气阴凉,她却硬生生出了一身汗。   陈娇想,肯定不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是她太久没搞事了。   不算不算。   ……   最近大队里事情不少,陈娇为了过年能多吃几口肉,咬牙去赚工分了。   这会正是开挖番薯的时候,陈娇被分去挖番薯,刘桂红悄悄跟她说:“衣服穿厚点多点,有那种手指头大小的小番薯,你偷偷藏一两个在衣服里,不会有人发现的。”   “啊?”   “啊什么,别人也是这样的。”   “就藏一两个吗?”   “……”   刘桂红噎住。   陈娇说:“这么点只够我塞牙缝啊。”   “就一两个,别贪心,被发现你没脸。”   “不是你没脸吗?别人说刘桂红生出来的女儿,居然做这种事。”   刘桂红懒得跟她贫嘴,一巴掌拍向她肩膀,“滚去干活。”   陈娇捂着肩,骂骂咧咧走了。   到了挖番薯的地,她发现沈骋怀和李亭午也在,两人拿着锄头已经开挖一截了。   陈娇打了声招呼:“你们也在啊。”   李亭午:“你迟到了。”   她啧了声:“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呢。”   李亭午:……   他匪夷所思地看向沈骋怀,想说这是斤斤计较的事吗。   沈骋怀:“没迟到,你来得刚刚好。”   李亭午一口气哽住。   半响,摇摇头,没得救了,这兄弟没得救了。   从前那个比谁都有原则的兄弟,不在了。   陈娇忍不住乐了,想说什么,对上他的眼睛,却突然想起前几晚做的梦。   她一顿,移开视线,“你们开,我来挖吧?”   李亭午无所谓:“行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虽然刚刚有其他女同志也提出合作,而他们一口拒绝了。   但是她的话,没什么关系。   谁知沈骋怀淡淡扫他一下,“这条我们来,你去另一条。”   李亭午再次噎住,瞪着他,想说你还是人吗?!   见他还站着不动,沈骋怀说:“怎么还不走?”   “……”   很显然他不是人了。   李亭午扛着锄头,愤愤不满地走了。   从小到大的交情,比不上一个认识还没半年的女同志。   他算是看透了! 第34章 (补字数) 我能不能做你……   陈娇看李亭午吃瘪很高兴,却故意说:“这样好吗?”   沈骋怀:“没事。”   “那就行。”   李亭午一锄头狠狠挥下去,在心里骂道:装模作样!   收起玩闹的心思,陈娇还是很认真干活的,只是她动作慢,扒拉半天都没搞出多少,还有点费手。   再看沈骋怀,他很是轻松地挥着锄头,看着不费什么力气便翻出一块土,露出里面的番薯。   沈骋怀下意识去看她的情况如何,却撞进她的眼眸里。   她的眼睛很是好看,不单形状好,眼神也很是清澈。   他过去,“怎么了?”   “没事。”   沈骋怀蹲下来,帮她把大番薯从土里挖出来。   陈娇忙说:“不用,我慢慢来,你继续吧。”   他低低应了声,但没走。   陈娇:“要不我来锄地,你来挖?”   “好。”   沈骋怀听出她的蠢蠢欲动,没有拒绝。   陈娇立刻起身,兴致满满地拿起锄头,然后发现,不轻。   她挥了几下,发现很吃力,迅速放弃了。   “走开,这是我的岗位,别跟我抢。”   沈骋怀:……   就没见过这么善变的。   李亭午在旁边看着他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乐得想仰天长啸。   一物降一物,他也有今天!   李亭午情绪高涨,挥锄头都挥出意气风发的姿态,一锄头下去,再上来,余光瞥见好像有什么滚到脚边,不断蠕动。   他低头一看,吓得扔掉锄头。   “蜈蚣!!”   陈娇正准备偷偷藏个小番薯,本来就做贼心虚了,突然被这一嗓子吓得一抖。   刚回头去看,人已经被沈骋怀拉起来。   猝不及防的,陈娇跌跌撞撞,小番薯从袖口掉出去。   “诶!”   她下意识伸手去捞,却看到地上有好几条手指长短的蜈蚣在爬动,速度极快。   “啊!”   陈娇魂飞魄散,一下子甩开沈骋怀自己跑得老快。   沈骋怀:……   李亭午也向这边跑来,差点跟她撞一块,两人慌里慌张的跟见鬼似的。   沈骋怀淡定地踩死一只爬向他的蜈蚣,心想他是不是也要故作惊慌一下。   “怎么那么多蜈蚣!”陈娇跑到田埂上,被吓得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估计搞到它们的窝了,”李亭午心有余悸说:“一下子冒出几十条。”那画面太冲击他的眼睛了。   “你为什么要去搞它们的家啊!”   “我哪知道,我眼睛又没长在锄头上!”   “……”   陈娇噎住。   沈骋怀站到他们中间,“没事,等它们散开了就行了。”   李亭午摸着下巴,说:“其实蜈蚣泡酒也不错,比你那个什么野果子酒好多了。”   “那你去抓啊。”陈娇毫不客气说。   李亭午别的不怕,就怕这种长满脚的东西,立马义正辞严说:“算了,我不喝酒。”   陈娇哼了声。   沈骋怀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而后定在他身上,说:“别偷懒了,去干活吧。”   李亭午:?   他刚受了惊吓,不安慰他就算了,还让他去干活。   李亭午终于没忍住:“你是人吗?”   沈骋怀:“不是。”   “……”   陈娇扑哧一声,笑得不行。   往后几日,他们经常凑在一块干活,彼此之间倒是又熟悉不少。   陈娇发现,到现在,李亭午和陈秋蝉还没正式认识双方。   两人哪怕撞见了,也只是随意点个头。   譬如这会陈秋蝉经过,瞧见她停下来说了几句话,目光略过他们,点个头就算打招呼了。   陈秋蝉:“下工了记得别在外面逗留,早点回家,知道吗?”   “好,你也是。”陈娇听得出她言下之意,心里不禁好笑。   她的男主在这里,她却在提防他们。   待陈秋蝉走后,陈娇问李亭午:“你知道她是谁吗?”   李亭午闻言奇怪说:“不是你堂姐吗?”   “是啊,我堂姐。”陈娇试探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你该不会是想给我介绍吧?”李亭午讶然道。   “当然不是!”   李亭午笑说:“不是就行,我是不会在乡下谈对象的。”   沈骋怀瞥了他一下,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   注意到他视线,李亭午暗暗冲他挑了挑眉。   “你呢?”陈娇看向沈骋怀。   沈骋怀拧开水壶盖,意味不明道:“我看人。”说着,微微仰头喝了口水,白色衬衣领口下的喉结滚动了下,鲜明非常。   陈娇视线停顿了一下下,在他看来时,迅速移开。   她觉得她最近有点不对劲,老注意到奇奇怪怪的。   ……   今日下工得有点晚,天色已经暗下来,刮着山风,显得很是阴凉。   他们去把农具还了,沈骋怀对陈娇说:“我们送你。”   陈娇被风吹得鼻子有点痒,打了个喷嚏,“没事,还没到看不清路的时候呢。”   “送你到人多的地方。”   陈娇妥协得也很快,“好吧。”   走到途中,却见杜宇骑着自行车从她家的方向出来。   突然迎面碰见,互相愣了下。   杜宇急刹车。   陈娇快步过去,“你怎么来了?”   “最近局里忙没过来,今天想着无论如何都得来一下,没想到你还没下工。”   杜宇看着她笑,“我本来都打算回去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陈娇:“那么忙就不用专门过来了。瞧你,天黑了看你怎么回去。”   “不怕,我带了手电筒。”   沈骋怀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墨眸里一片暗色。   李亭午胳膊肘撞了撞他,“走啊。”站着这碍人家眼,她都没注意到你了。   当然,这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来。   “你先回去。”沈骋怀道。   李亭午哪敢走,杵在这跟他一块吹着冷风。   心想风再大点也行,把身旁的人脑子吹醒点。   杜宇盯着那两个高高的人看了一会,认出是上次的人,压低声问陈娇:“他们站着那干嘛?要找你麻烦?”   陈娇愣了下,笑说:“当然不是。今天下工晚了,他们说送我回家。”又对他道:“天黑了,你早点回去吧,等下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杜宇应了声,想走,却又恋恋不舍。   不过几天没见,他感觉很久很久,今天终于按捺不住,抓住空闲过来。   知道她没在家时很失望,要走的时候碰到,更是惊喜了。   耳边风声阵阵,她几缕散开的头发随风飞舞,她抬手拂了下,简简单单地动作在她做来也十分勾人。   杜宇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见她,但常常又忐忑不安,因为她像这阵风一样,能感到它的存在,却抓不住。   杜宇突然有点冲动,说:“陈娇,你,你可不可以……”   “可以什么?”   “我,我能不能做你对象?”   “……”   风把这句话送了过来,沈骋怀站不住了。   李亭午及时拉住他,“你干嘛?”   沈骋怀深吸口气,忍下内心躁动,强迫自己不要上去。   至少现在不行。   她好不容易才又接纳他。   可让他站着不动,无疑是在折磨他。   陈娇稍微顿了一下,笑道:“这么突然吗?”   杜宇红了脸,嗫嚅道:“我,我……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   陈娇垂眸沉吟片刻,轻声说:“我会好好考虑的。你先回去吧。”   本以为会被立刻拒绝的杜宇双目一亮,“真的吗?”   “真的。”   杜宇激动得转了个圈,险些控制不住想抱她。   看他傻傻的样子,陈娇笑了声,“你快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杜宇应了声,跨上自行车,又黑又亮的眼盯着她看了一会,“那我走了?”   “好。拜拜~”   “拜拜!”   杜宇脚一蹬,自行车滑出去。   一股气蹬出百米远,他倏地想起他应该送她回去,那两人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陈娇目送他身影消失在夜幕中,转而看向他们,“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们走吧?”   沈骋怀缓缓上前,低声问:“你要答应他?”   夜风很凉,他的语调也很淡,似是随口一问。   陈娇又打了个喷嚏,含糊道:“还没答应。”   “不要答应他,可以吗?”   “什么?”   “不要答应他。”沈骋怀侧头,望着她说:“我喜欢你。”   陈娇讶然地看着他。   李亭午也怔住了,反应过来后非常希望自己被风吹回知青院,他此时此刻不应该在这里!   沈骋怀目光凝视着她,眼中只有她,重复说:“我喜欢你。请你和我谈对象,行吗?”   他很是认真而郑重,没带半点犹疑,让她想当一个笑话来听都不行。   气氛不由得安静下来,耳边只有山风的呼啸声。   她的默然像一根线牵住了沈骋怀,松松紧紧都是伤害。   陈娇下意识摇头。   沈骋怀呼吸滞了滞,忙说:“你不用急着答复……”   “不。”陈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对不起,我从没……从没想过。”   她急急说完,转身便走。   仿佛怕他追,她走没几步还跑了起来,脚步慌乱却决绝。   李亭午暗暗倒吸口气,压根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第一次向女同志表白,却被告知人家想都没想过他,这对他来说何止是感情上的打击,更是骄傲上的。   沈骋怀浅浅吐出一口气,但还是感觉心痛得让他眼眶发热。   她的一句“从没想过”把他打进了泥沼里,翻身都艰难。   眼看她的身影快要消失了,沈骋怀终于动了。   李亭午:“你干嘛?还追啊?”   “不追。”他脚步没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李亭午这才恍悟过来,他还在送她回家。   陈娇一股气跑回家,全程没敢回头,待进了门才彻底松口气。   刘桂红:“怎么这副样子?被鬼撵啊?”   陈大富:“瞎说什么呢。”   陈娇摇摇头不想多说,回想刚才仍觉得不可思议。   沈骋怀居然真对她有这方面的心思。   她下意识地想,怎么可能!   刘桂红:“小杜刚刚才走,你们有没有撞上?”   “撞上了。”   “他本来还硬要等,我说不行,天暗了回家不安全。”刘桂红说:“挺实心眼的,不过还好,是个听得进去劝。”   “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陈娇随口应付着。   其实她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进去,胸腔内的心还砰砰跳着。   该怎么办?   以后见面那不是超级尴尬?!   他怎么就……   陈娇心绪烦乱,连饭都吃不香了,直到睡前还想不出个结果来。   但是,她当时那句话,也算是拒绝了吧?   他会懂吧?   陈娇叹了口气。   她把他当朋友,他居然想当她男朋友!   半夜里,陈娇睡得很不舒服,忽冷忽热,还一直做梦。   沈骋怀清冽的嗓音在她耳边不停说,不要答应他。   故作镇定的声线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哀求,听得她心都碎了,但梦里的陈娇却十分坚定的拒绝了他。 第35章 女婿别想当了   “幺妹!”   刘桂红停了一会,没听见里面的人应,以为她又睡得很死,便再次喊了一声。   陈娇在被子里蠕动了下,张嘴想回应,却发现自己说不了话。   她失声了。   感觉整个人使不上劲,呼吸有点炙热,她自个摸了摸脸,好像是有点烫?   刘桂红等不到她回话开门进来,看她迷迷蒙蒙睁着眼,说:“都叫你多少遍了,快些起来,去上工了。”   陈娇想说她发烧了,但发出的是一段模糊的声音。   比公鸭嗓还难听。   刘桂红皱眉,“你说什么?”她走过来,屋内光线不足,但仍能看出她神情憔悴。   她贴了贴她额头,被手上的温度惊到,“这么烫?!该不会烧成傻子了吧?”   陈娇:……   还没呢!   确认她生病后刘桂红也不勉强她去上工,还熬了粥滴了几滴酱油,送到床边给她吃。   陈娇一边吃,她在旁边一边念:“平时老气我,你看要是这时候我不管你,你该怎么办。”   “可怜天下父母心。”刘桂红说着摇头叹息,被自己感动到了。   陈娇被她说得都吃不下了,把粥递过去,声音沙哑:“要不你吃?”反正她也没什么胃口。   刘桂红果断拒绝:“你吃过我的不要。”   “……”   “要不要叫你外公来看?”刘桂红说:“还是我给你揪痧,排排体内的邪火。”   “什么揪痧?”   刘桂红在自个脖子上比划了下,“就这样,很简单。也不用吃药。”   陈娇没做过有点好奇,所以点头答应了。   等她把粥吃完,刘桂红让她趴到床上,然后一翻身坐在她背上。   陈娇:???   她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嗝屁了,甚至肚子里的粥都差点吐了。   待刘桂红动手,她才发现这只是小意思。她手一揪一拧,那才是要命的!   陈娇不断拍床想说她不要了,无奈她没法大声说话,力气又没她大。整个人像孙悟空似的被她压着,完全反抗不得。   刘桂红收手时陈娇已经去了半条命,涕泗横流。   她从没哭得这么凄惨过,她真的是亲妈吗?   “行了,大姑娘家的,哭什么。”刘桂红看了下天色,“我得去上工了,你今天不用去了,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要出去吹风。”   陈娇无力摆摆手以做回应。   不用干活多少给了她一点安慰,也刚好,她还不想面对沈骋怀。   沈骋怀今日早早去上工,只是到了地方,大半天过去也没看到陈娇的身影。   他以为她是换地方了,特地溜了一圈,还是没遇到人。   一天下来,他确定了,她今天压根没来上工。   为什么没来……   是为了躲他吗?   李亭午觑了觑他神色,故作不经意地说:“也不知道那小村姑怎么没来上工,昨晚她好像打喷嚏了,是不是生病了啊?”   沈骋怀目光瞥向他。   “好歹认识这么久,还是可以找她家人问下的。你觉得呢?”李亭午冲他挑了挑眉,话是说给谁听的已经十分分明。   沈骋怀沉寂了一日的眉眼终于舒展开,说:“谢谢。”   李亭午一甩头。   心想关键时刻不还得靠他。   然后,他就被他拖去陈家了,提着一条早上交代煮饭大婶买的鱼。   “突然上门打扰真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刘桂红对于他们的到来很是意外,但还是很欢迎。   沈骋怀谦逊道:“我们得了一条鱼,想着婶子的厨艺好,所以想让您煮。”   刘桂红一口应下:“这有什么难的,你们放心,婶子一定给你们煮得好好的!”她接过鱼掂了掂,“这鱼重量不轻呢,要全部煮了?”   沈骋怀:“是,全部做了。这么多人吃,婶子不用给我们省着。”   “什么?”刘桂红讶然说:“你们要在这里吃啊?”   她以为就是带条鱼过来,让她帮忙煮一下呢。   沈骋怀一听,知道她误解他意思了,但他也不好直接说:是,我就是上门来蹭饭的。   他忙道:“不是不是,婶子您煮完留一半,剩下的我们带回去。我们就两个人吃,吃不了那么多。”   “那怎么行?!”刘桂红摇头。   沈骋怀义正辞严说:“怎么不行,我们厚着脸皮让婶子帮忙已经过意不去了,您不收我们以后可没脸来了。”   李亭午笑而不语。   厚着脸皮的人是他,不是他。   鱼虽然不及猪肉珍贵,但这么大一条鱼,刘桂红哪好意思真的收一半。   不过她也不是扭捏的性子,看他们是真心的,她道:“要不婶子给你们主意一下。你们看这样行吗,鱼煮一半,你们留下来大家一起吃。另一半我腌制起来,你们带回去慢慢吃。”   她说到这个份上沈骋怀没再拒绝,点头答应下来,又说:“婶子不用给我们留太多,知青院老鼠多,就怕最后进了老鼠的嘴。”   “那么咸,老鼠拿吃得下。”   “婶子做的肯定香,别说老鼠,就是整个知青院的人都得被勾来了。”   一向清风霁月般的人物出口奉承,比平时会说好听话的人更动听。   至少刘桂红笑得眼睛快眯起来了,摆着手说:“哪有哪有。”   李亭午依旧笑而不语。   心想他耍奸起来,连他都得靠边站。   谁又能想到他这么放得下架子,估计他亲爹妈看到了也难以置信。   陈娇在屋里把这一切听进去,心想亲妈咋这么经不住事呢。   他来家里吃饭,她还怎么躲啊!   刘桂红将鱼拿去处理,准备烧火做饭,“全武!来劈柴!”   沈骋怀:“我来,我会。”   “不行不行,你是客人。”   “没事。”他挽起袖子,也不多话,拿起斧头便劈。   沈骋怀把柴劈了,又问:“还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刘桂红忙说:“没了没了,你快去歇歇,哪有上门做客人的一直干活。”   她态度越是客气沈骋怀反而更不好受,但过犹不及。   他看了一圈,来了这么久没看到陈娇的身影,故作不经意问:“陈娇同志还没下工吗?”   “她啊。她今天没去,发烧了。”   “发烧了?”   刘桂红刮着鱼鳞,看似嫌弃却是疼惜地说:“也不知道她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人了,整天不是这就是那的。”   知道她不是因为躲自己才不去上工,沈骋怀心底松了口气,可转而想到她生病了,心中又是一紧。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难不难受。   但她到底躲在屋里,连出来都不肯。   沈骋怀道:“婶子,我突然想吃鱼粥,要不给我一点鱼肉,我自己做一碗?”   这本来就是他的鱼,他想怎么搞都行,刘桂红一口应下,片了鱼刺少的鱼肉给他。   旁观着的李亭午眉头一动。   他们叫煮饭大婶买这条鱼就是为了煮鱼粥,现在兜兜转转,居然还是吃鱼粥?而且还是他自己动手?   李亭午上前,压低声问他:“你会吗?可别把人家的灶屋毁了。”那就成仇人了,女婿别想当了。   沈骋怀洗着刘桂红给的生姜,说:“不会。”   “不会毁了人家灶屋,还是不会做?”   “都不会。”   “……”   那你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李亭午怕他等会下不来台,劝道:“婶子做饭好吃让她做就行,你别瞎折腾了。做完了你自己吃不进去,那多难看啊。”   沈骋怀瞥他一眼,“我不吃。”   李亭午忙说:“我不吃你做的!”不会煮饭的人下厨,鬼知道会做出什么,反正他不敢吃。   “我做给她吃。”   “你追求不成功,也别害人家的性命啊。”   沈骋怀:……   沈骋怀淡淡扫他一下,不想跟他废话。   等他把生姜什么的处理好,李亭午看着他直接去问刘桂红鱼粥怎么做。   他:??   还能这么来?!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坦然的!   李亭午瞪目结舌。   感觉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太浅了,至少在脸皮厚度方面,了解的不够。   刘桂红也没想到他自己不会做,但还是很有耐心地教他,看他听得认真,随口说:“我家幺妹前两天就叫着说要吃鱼粥,我说我上哪给你弄条鱼,总不能跟陈老狗一样去鱼塘偷摸一条。”   沈骋怀垂眸笑了笑,说:“没事,我煮多一点,等下让陈娇同志一起吃。”   李亭午嘴角微抽。   敢情是在这等着呢。   他就说他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说起这个李亭午才想起前两天上工时,旁边有片鱼塘,陈娇那小村姑说了句想吃软糯糯的鱼粥。   她随便一句话勾起他们的胃口,是以才交代煮饭大婶带条鱼。   只是没想到啊……   待煮好饭,菜端上桌,刘桂红去叫陈娇出来吃饭。   陈娇不想出去,趴在床上闻着外面飘来的香气,狠心说:“我不出去吃了,你帮我端进来吧。免得我把病气过给你们了。”   “我们哪有这么矫情。快出来吃,没碗碟分给你了。”   看她撅着屁股趴着不动,刘桂红说:“今晚有萝卜烙,蒸鸡蛋……”   她还没说完,本来打定主意不出去的陈娇站起来,“走。”她就是这么经不起怂恿!   沈骋怀看刘桂红进去那么久,暗暗捏紧了筷子,直到她身影出现的那一刻,才彻底松口气。   幸好,还不至于见他一面都不愿意了。   他看了看她此刻的样子。   生病的她看着很憔悴,没了平日里鲜活的气息,唇色失了润泽,神态恹恹。   一眼便勾起人的怜惜。   陈娇看见桌上的鱼粥,眼睛一亮,指着说:“我要吃这个。”   刘桂红拍了下她的手,“那是小沈的,没你份。”   沈骋怀等的就是这一刻,急忙站起身,说:“没事,一起吃吧。”他拿起空碗装了一碗,放到陈娇面前。   刘桂红想阻止,但又不好上手,怕会烫到,只能着急说:“不用管她,给她盛干嘛。”   “婶子熬的番薯粥我更喜欢。”   “瞧你,这么客气。”刘桂红只得对陈娇说:“给你盛了就吃吧。小沈亲手煮的,还特地问我怎么煮呢,鱼肉下了不少,味道肯定很好。”   陈娇捏着调羹在碗里打转,一片片嫩白的鱼肉上涌下沉,香甜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   她低头尝了口,咸淡适宜,口感软糯浓郁。   让她没想到的是,是他亲手做的。   上别人家搭伙吃饭,自己煮了却不吃,要说他是突然不想吃了,她不信。   到底为了谁,不言而喻。   陈娇抬眸,撞进沈骋怀如夜海般的眸眼里,疏离的表面下是幽深和包容,还有不易察觉的温柔。   她看见他无声问她,好吃吗。   陈娇垂眸,以吃了一大口来回应他。   用肉做出来的,哪会难吃。   沈骋怀看着她鼓鼓的脸颊,低头浅笑。   她喜欢就好。   两人之间短暂的交流没被刘桂红他们发现,但一直注意着的李亭午看进去了,不禁在心里嫌弃了声:出息! 第36章 他不能那么卑鄙   陈娇一口气吃了两碗多鱼粥,成功把自己吃撑了。   刘桂红怕她在外面吹到风,赶她进屋里。   她摸着肚子,“让我缓缓,吃撑了。”   刘桂红:“丢人!”   “……”   陈娇指着沈骋怀,“怪他煮得太好吃。”刚说完被刘桂红狠狠戳了一下脑袋。   她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脸皮怎么这么厚?!”   陈娇立刻捂着头说:“你完了,你戳到我穴位,我开始头疼了。”   要不是她这会烧还没退,刘桂红真的想打人。   沈骋怀笑看着她们母女之间的互动。   接触多了之后,他发现她有许许多多的样子,好的坏的,都是吸引着他的,也是让他觉得可爱的。   今晚虽然没有机会和她说上话,但沈骋怀离开时是满足的。   只是这个心情没维持住多久,在第二天上午下工,他看到她坐在那个人的自行车后架,从眼前经过。   她背对着,没有注意到他。   离得稍微有点距离,沈骋怀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他眼神好,看见那男的笑着说了什么,惹得她嗔怪地拉了拉他衣服。   明明上一刻他还在想,他要多多练习煮鱼粥,这会他却仿佛在云里雾里。   她已经答应那个人了吗?   那他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李亭午也看见了,本来还怕他又冲动,没想到他只是沉默地站着,一副认命了的样子。   他突然说:“是不是看不惯?去啊,去把他的车推了!”   沈骋怀居然真的迟疑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李亭午当然察觉了他这一丝停顿,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得意仰天大笑。   他也有今天!   陈娇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怪诞笑声,好奇地转头,瞧见了他们的身影。   李亭午笑得跟傻子似的,而沈骋怀好像正望着她。   寒风中,他的身姿挺拔而落寞。   她怔了怔,不知为何,一时间竟忘了收回目光。   杜宇:“风好大,要不你趴我背上?”   陈娇摇头,意识到他看不见,说:“没事,我戴了围巾。”她将围巾拉上来一点,挡住了大半脸。   她今日还没退烧,刘桂红说得去刘外公那看看,刚好杜宇有空过来,索性叫他载她去,不用自己走路。   杜宇也没有勉强她,只是放慢了速度,不想风吹得太厉害。   “杜宇。”她倏地叫了他。   “怎么了?”   “上次你说的……抱歉,我还不能答应你。”   杜宇蹬着的脚停顿一下,心中虽然失落,却仍笑着说:“没事,你不用道歉。那会是我自己太激动了。我们其实认识得也不久,你还不想这么快是正常的。”   就是做了两天美梦,很快破灭了。   陈娇笑了声,声音还有点哑,说他:“思想觉悟还行啊。”   “那必须的!”   陈娇嗓子不太舒服,没继续说话。   为什么还不想答应,自然是时候未到。   虽然经过了解,他赤子之心,一腔热情,人是真的不错。   但除了他这个人,别的她都还不了解。   不过她想,能教出他这么阳光积极的性格,他父母应该不会太差吧?   至于沈骋怀。   她没考虑过。   ……   从刘外公那拿了点药回去吃,陈娇的烧很快退了,就是脖子上揪痧的痕迹一时半会消不下去,搞得她最近一直披着头发。   一股风袭来,长发肆意飞舞,跟人家练功走火入魔差不多。   陈娇压了压头发,一扭头,却看见沈骋怀在身后,她竟不知两人同路多久了。   四目相对,他缓缓上前。   “需要帮忙吗?”   “怎么帮?”难不成他还能借她一双手,帮她压着头发吗。   沈骋怀不语,走到风吹来的方向稳稳立着,替她挡住了大部分风。   陈娇失笑:“我又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风被他挡着,他干净的气息却浅浅地飘来,温和不带侵略性,又无法忽略。   她突然想起那时回头,他像稻草人一样立着,默然无语地望着她的方向。   她不是石头心肠,多多少少会感到心软。   不过心软有屁用。   陈娇深吸口气,干脆把长发随意盘起,也不管乱不乱。   沈骋怀瞧见她碎发下几道深色的痕迹,眉头一皱,下意识便问出口:“你脖子怎么了?”   “揪痧。”   陈娇说:“为了退烧我妈给我揪的,但烧没退,白疼了一场。”   “现在好了么?”   “好了。”   沈骋怀还想再说什么,但忍住了。   他不能得寸进尺,不能惹她烦。   半响,他嗯了声。   路到了分叉口,一边是他回知青院,一边是她回家的方向。   陈娇抬起手,想跟他道别。   沈骋怀终究没忍住,低声问:“你跟他,在谈对象了吗?”   这让她怎么说,谈肯定没在谈,可直说了怕他还会存心思。   陈娇笑笑,没回答他这句话,道:“有好事了再请你吃糖。”   “……”   气氛在陡然间沉寂下来,他眼底的似乎有光泯灭了。   沈骋怀用力平稳着心口的闷痛,才不至于皱起眉头。   她是怎么做到用轻松的口吻,说出如此无情的话。   她明知他的心意。   陈娇转身,浅浅呼出一口气。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该死心了吧?   其实不是他不够好,也不是他不足以让她心动,是在他身上,她很难看到结果,所以没想去浪费时间。   原著中男主和女主相恋后遭到他家中的阻拦,直到陈秋蝉证明了自己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乡下姑娘,才渐渐被接纳。   看的时候她都嫌累,何况到自己身上。   而他能跟李亭午关系那么亲近,想必家境相当,他的父母又能开明到让他自己在乡下找对象?   李亭午回到住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屋内漆黑一片,静悄悄的。   他以为沈骋怀还没回来,抹黑到桌边准备点油灯。正在找火柴盒的时候,旁边突然咔嚓一声,黑暗中亮起一簇火光。   “你在找这个?”   “……”   李亭午险些没被吓得昏厥过去!   他扶着桌子,腿有点软。   “大哥,你在家里为什么不点灯?”还他娘的不出声。   沈骋怀把油灯点上,甩灭快烧到手的火柴枝。   见他不吭声,李亭午就知道情况不对劲,思来想去,肯定跟那小村姑有关。   他直接问:“发生什么了?”   沈骋怀抿着唇,过了会儿,才说:“她说,有好事了再请我吃糖。”   他皱着眉,墨黑的眼眸里映着一团闪闪灭灭的火光,李亭午差点看成他在落泪,惊得他多看几眼,幸好没哭。   “喜糖么?”他诧异说:“她这么说的话,不会是要结婚了吧?感情这么好吗?!”才认识多久啊,发展得真快。   不过在乡下,倒也正常。   沈骋怀忽地一声冷笑:“他们能有什么感情。”   李亭午:……   行。   原来还在不甘心呢。   李亭午拍拍他肩膀,说:“还没结婚,估计也差不多了,你总不能夺人所好。得了,你放弃吧,本来也没你什么事。”   沈骋怀噎住。   但他说的没错,没他的事。   就算他再不甘心,再不舍得,他也无法做出什么。   他从小到大的教养,使他做不出非君子所为之事。   他不能那么卑鄙。   ……   日子一翻到了收割水稻的时候,近期至关重要,陈娇想偷懒偷不成,被抓去上工了。   好死不死和沈骋怀他们又撞一块了。   他们最近都没怎么接触过,平时碰见了也只是点个头,本来熟络起来的关系很快冷下来。   陈娇不尴尬,但没想再跟他们有过多来往,只是事情经常发生在她的意料之外。   天寒地冻,冷风飕飕,她冻得手僵,割水稻的时候不小心将自己手割了小道口。   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没多深,血却流个不停。   陈娇没当回事,想等它自己止住。   沈骋怀注意到她蹲在水稻前的身影许久没动,犹豫了下,还是走过来,就瞧见她手上一抹血色。   “受伤了?”   陈娇正想着要不要嚼点草敷一下,被他打断思绪,“啊?是的,不小心碰到。”   沈骋怀想看她伤势,手伸了一半顿住。   她直接递过去,“没事,小小一点,等下血自己会止住。”   他皱着眉,看看她不断冒血的伤口,再看那把镰刀,仿佛在看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   李亭午走过来,“受伤了啊?”一看,那么一点小口子还没鼻孔大,他说:“这么点,没事。”   沈骋怀扫他一眼,说:“镰刀生锈的,不处理不行。”   陈娇:“那我去河里冲冲水?”   李亭午笑了声,“你这脑子什么做的。”   陈娇秀气的眉一拧,瞪了过去。   她生得娇娇柔柔的,瞪人时却很有力量,让人下意识移开目光。   反应过来后,李亭午不服气地看回去,她已经扭过头了。   “别听他的,但确实不行。”   沈骋怀道:“你等等。”说完,他转身离开,一步步迈得极快。   陈娇看看他背影,想说她没那么娇贵,但他腿长,没一会走出好远,她也懒得叫住他了。   转过头,对上李亭午的目光,他挑着眉看她,一副欠揍的样子。   李亭午:“割个水稻都能把自己整伤了,你这手脚不行啊。”   陈娇蹲得脚酸,一屁股坐到田埂上,顾不得衣服脏不脏。   闻言回道:“天生让人伺候的命。来,麻烦你帮我把那头的水壶拿来,谢谢。”   “……”   李亭午瞟她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是乖乖去把她水壶拿来了。   “帮我拧开,谢谢。”   “……”   她咋这么会得寸进尺呢。   李亭午给她拧开,故意问:“需不需要我喂你啊?”   陈娇连一丝停顿都没,笑说:“你要是想做到这个份上,我也可以成全你。”   “……”   算了算了,说不过。 第37章 (补字数) 没他兄弟屁事……   说不过她之后,李亭午没再挑衅她,两人安静如鸡地坐在田埂上,气氛并不尴尬,但隐隐有点不对盘。   好在没多久,沈骋怀回来了。   他手上拎了东西,直接在她面前蹲下。   “我给你处理下。”   他极力平复着呼吸,不想让她听出他是着急赶回来的,但语调里仍有点喘。   陈娇看着他额头上冒出的细汗,没说什么,把手伸出去。   伤口的血早已止住,凝结了一块小血痂在白皙的手上,很是显眼。   沈骋怀仔细给她消毒,涂上药水,说:“要不你先回去?今天不要上工了。”   “这点小伤,没事。”陈娇不以为意。   早料到她不会答应的沈骋怀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这个给你。”   是一副白色的棉手套,男式的,还很新。   陈娇哭笑不得,想拒绝,可对上他坚持的目光,点点头:“好吧。”她接过来,道:“等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沈骋怀随意应了声。   她还不还都无所谓,他甚至想她留着他的东西。   傍晚下工回家,陈娇洗澡时手沾了水微微刺痛,她不由得想起沈骋怀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她,却又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不知道,他有多欲盖弥彰。   她突然笑出声。   刘桂红从外面经过,听到她的笑声,说道:“洗个澡有什么好笑的。赶紧洗,别冻着了。”   陈娇道了声好,洗完澡洗衣服,顺手将手套洗了,就是不知道是这副手套的质量太差,还是她洗的手法有问题,搓着搓着,居然破了。   看着莫名出现的一个洞,陈娇:……   这让她怎么还回去?   该不会得自己出钱重新买一副新的吧?   为了不倒贴私房钱,陈娇跟刘桂红要了针线,在房间里点着油灯,偷偷摸摸地缝着。   但是吧,本来是一个洞,后来成了一朵不太能正眼看的菊花。   陈娇无法,只得去找亲妈。   刘桂红看着这副没见过的男士手套,问她:“你买的?准备送给小杜的?”   “……不是。”   陈娇支支吾吾:“那个,我今天割水稻不小心割到自己,沈知青把他的手套借给我。”   刘桂红眉头一挑,明显不信的样子。   “沈知青人好,心地善良,不忍心我会第二次受伤才借给我的,当时李知青也在呢。”   陈娇摇了摇她的手,“沈知青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那叫一个根正苗红,大慈大悲。”   “……行了,大慈大悲是说菩萨的。”   刘桂红接过手套,瞧了一眼,嫌弃地说:“以后别自己缝东西了,你看你缝的什么玩意。”   陈娇噎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本来对自己很自信,事实证明那都是错觉。   刘桂红把她缝的拆掉,用白线重新补了下。虽然没有原来的平整,但比她自己搞的好太多了。   “拿去。”   陈娇赶紧接过,“谢谢妈,妈真好。您早点睡,小的告退!”   刘桂红给她一个白眼,懒得理她的发神经。   翌日。   陈娇把这副手套还给沈骋怀,在他开口前说:“对不起,昨天我洗的时候不小心洗破了。这里——”   她指了下,“不过我给你缝好了。”   “你缝的?”沈骋怀指腹轻轻摩挲着缝过的地方。   陈娇清了清嗓子,说:“本来是我,但手艺太差了,叫我妈重新给你补了。”   沈骋怀:“谢谢。”   陈娇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谢什么。她把他东西搞坏了,他不生气就算了还道谢。   沈骋怀却是想起之前那个女知青对马柴山说的话,不是对象干嘛还给他缝衣服。   虽然她不是他对象,但他也满足了。   李亭午凑过来,“她还了?借我一下,手冻得疼。”   沈骋怀一把揣进兜里,淡淡说:“你皮糙肉厚,不需要戴手套。”   “……”   就她肉嫩是吧!   平淡的上午在干活中度过,好不容易又熬到快要下工的时候。   陈娇手酸停下来偷懒,瞧见远处骑着自行车过来的身影有点熟悉,也没去在意,以为是大队里的人。   不想那人到了跟前,喊道:“是我!”   陈娇转头看去,才发现是杜宇。她从地里上去。   杜宇开心地向她挥着手,“我刚刚大老远的就看到你了,没想到真是你。”   “我也是。”陈娇笑着回道,没说她认不出来他。   沈骋怀收回目光不去看他们,内心告诉自己,他没资格生气,更不应该嫉妒。   他狠狠掷下镰刀,起身。   李亭午忙问他:“去哪?”   “有点热,去河边洗把脸。”   “……”   这寒风阵阵的吹得脸疼,你他娘的说热。   李亭午不知道说什么,勾上他的背,“一起去。”不然我怕你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   陈娇没注意他们的去向,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杜宇指了指一个方向,说:“今天来隔壁大队办事,刚好离得近,过来看看你。”   “什么事啊?”陈娇好奇问。   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案件,杜宇说:“一个大婶的鸡丢了,三天后门口出现鸡骨头,她说是邻居偷了她的鸡,然后吃了。”   “真的是邻居做的?”   “是她男人。”   “……”   杜宇挠着头,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说:“准确的说,是她男人和隔壁寡居的大婶一起吃的。”   陈娇好笑说:“什么事都有。”   看着她的笑容,杜宇也忍不住笑。又说了几句话,他道:“我得走了。”说是这么说,他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她。   陈娇摁着他的车,说:“难得过来一趟,中午在我家吃吧?吃完了再走。”   “不用不用,我局里有饭吃的。”   “等你回去别人都吃光了。”陈娇直接说:“你要等我下工,还是先去我家?”   倒不是她舍不得跟他分开,是他专门跑这一趟她也不能表现得太冷漠。而且他一直以来对她还不错,她愿意回他几分。   她少有的表现出强硬态度,杜宇不禁多看她几眼,红着脸说:“我等你下工吧。”   她出言挽留他,是不是说明,她也不想和他很快分开。   没过多久,陈娇下工,她跟沈骋怀他们告别后领着杜宇往家里去。   沈骋怀走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很想不去在意,无奈视线总是不自觉飘过去。   那人很会逗她开心?   她为什么笑得那么好看。   李亭午看不过去,说:“想看就看吧,别一副眼神飘忽的样子,跟脑子不正常的似的。”   “……闭嘴。”   “沈知青、李知青!”   陈全武从后面走上来,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相互打了声招呼,李亭午眼睛一转,说:“你妹在前面,还有个男的。”   陈全武看了眼,说:“那是杜宇,我朋友。”他父母说了,在外面得说那是他们的朋友,来他家是找他们的,不是来找幺妹的。   李亭午嘶了声,说:“你这朋友看着跟我们差不多大呢。他人怎么样?”   沈骋怀暗暗放缓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等待他的回答。   “他啊,人挺不错的。虽然是警察但没有架子,脾气很随和,跟我妹很——”陈全武忙改口:“跟我们很谈得来。”   李亭午了然地哦了声,说:“那确实还行啊。他看着跟你家幺妹很熟悉呢,有没有打算介绍给她当对象?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他们已经在……”互相了解。   陈全武下意识道,说了一半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急忙又说:“他跟我家幺妹不怎么熟,跟我比较熟。他肯定是来找我的,我先走了!”说完也不敢跟他们走一块了,赶紧去追前面两人,怕自己言多必失。   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身影,李亭午叹了声,拍拍沈骋怀肩膀。   根据他刚刚说的话,基本可以确定他们确实是在谈对象了,而且她一家人对那男的好像还挺满意的。   简而言之,没他兄弟屁事。   ……   “记得别花小杜的钱,他要给你买什么你都说不要。”刘桂红嘱咐道。   陈娇乖乖应了声,拍了拍衣兜,“放心,我自个有钱。”   前些天杜宇来找她,两人约了今天在公社转一转。   恰好逢3,刘桂红有东西要买,干脆和她来公社,也免得一大早的杜宇还得去陈家村接她。   这会两人刚到公社,准备分开。   刘桂红临走前,又想起问她:“回去的时候要跟我走,还是他载你回家?”   “当然是跟你一块了。”   今天大伯母她们没跟着来,要是杜宇送她,那刘桂红就得一个人了,她哪里放得下。   刘桂红急着去买东西,匆匆道:“那行,你自己看着点时间。差不多十点的时候到这,不然我就先走了。”   “好。”   跟她分开后,陈娇前往约定的地点找杜宇。   今天来公社的人不少,街上满是拥挤的人潮。陈娇躲了几次人,却险些跟牛车撞上。   这时,身后出现一只手,将她拉了过去。   陈娇惊了下,仰头看,是杜宇。   他满面笑容,双目乌亮,眉眼间朝气蓬勃,尽是少年恣意。   周围人声嘈杂,他微微低头,“你吓到了?”   陈娇摇头,任由他将她带离人群,走到一个人较少的地方。   “你等我很久了?”她问道。   “不久。我家在附近,我也是刚出来。”其实在附近等了有一会了,但她一出现,他便在人群中发现了她。   而她脑袋转来转去大半天都没看到他,只好穿过人流来找她。   陈娇一听默默跟他拉开距离,避免遇到他的熟人。   杜宇没察觉出来,只下意识向她靠近,“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去国营饭店吃个早餐?”   “不用啦,我吃完才出来的。”陈娇好奇问:“我们去哪里转?”   “咱们公社以前有座百年老庙,要不我们去看看?”   她好笑说:“不是破除一切迷信封建吗?为什么你一个警察还信这些。”   杜宇挠挠头,窘然道:“听老人说那里求姻缘很准。”   他是不信的,但如果真的很准,他愿意去相信,他想要求个和她的好姻缘。   杜宇悄悄看着她的侧脸,在她转过头时又迅速移开。   陈娇有点好奇,“那我们去看看吧。不过没被推掉吗?”   “被推掉一半。”杜宇担心地想,只剩一半的话,还准吗。   作为一个异世人,陈娇对这些神神秘秘的还是很感兴趣的。   她拉上他的手,说:“那我们走吧!”   她手搭上来的那一刻,杜宇瞬间觉得整只手臂麻了。   明明还隔着衣物,他却好像感受到了热辣的烫。   只是到了那里,两人都有些失望。   眼前的庙宇杂草丛生,断墙残垣,简直破得不能再破了。   杜宇叹了声:“看来不会灵了。”   “什么不会灵?”   “没什么……”杜宇不好意思说他是想求两人的姻缘。   但陈娇很快想到他所说的意思,忍俊不禁:“你看,那里还有一棵老榕树,你要是想求什么,还是可以试试的。”   杜宇顺着她指的看去,破庙旁边确实有一棵榕树,十分高大。   他一下子又高兴了,说:“我们去求一求吧?”   陈娇故意说:“想求一个新姑娘吗?”   杜宇俊脸微红,小声说:“你明知道不是。”   他用着乌黑发亮的眼睛盯着人时,真的很像一只祈求主人在意的狗。   陈娇手痒痒的,终究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手不经意碰到他耳朵,红得烫人。   顿时,他的眼神更黑亮了。   两人走到老榕树下,虔诚地闭上眼睛。   陈娇心中倒没什么念想,不过真要求,她想求生活变好,她想天天都有肉吃!   杜宇则在求,哪怕他们不能终成眷属,无法天长地久,也愿她此后姻缘顺利。 第38章 这条鱼不能养了   逛完没什么看点的破庙,他们往回走。   路上,陈娇来了兴趣,问他:“你刚刚许的什么愿?”   “许你快快答应和我谈对象,争取早日完婚。”杜宇走在她前面,遇到一条小水沟,他先行跨过去,朝她伸出手。   陈娇自然而然地搭上去,笑他:“想得美。”   杜宇小心地瞥了瞥她,意有所指:“要是真能如愿以偿,那是挺美的。”   陈娇轻轻哼了声,没说话。   其实照这么发展下去,没意外的发生的话,或许过了年她可以给他一个正式的机会。   回到公社内最热闹的地区,他们逛了一圈。   杜宇道:“饿了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早上出门喝了稀粥,说实话现在还真消化得差不多。   陈娇说:“我跟你一块去。你花你自己的钱,我花我的,咱们分开。”   “你想替我省钱?”杜宇哭笑不得说:“我有钱,真的。”   “我也有!”陈娇骄傲地抬起下巴。   她要是有去上工,刘桂红私下会给她一分钱,平时陈大富再悄悄给她一点,攒啊攒,她终于拥有少许私房钱了!   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十分讨喜,很是鲜活灵动。   杜宇移不开眼,说:“要是我们谈对象了,我把我的……”   “小宇?”   正说着话,身后有人叫了一声。   两人双双回头,皆是一愣。   杜宇下意识叫道:“妈。”   陈娇吃惊地看向他,再看看那个人。   这不是上次跟她们吵架的短头发大婶吗!   她是杜宇的亲妈?!   陈娇的第一想法是,完了,这条鱼不能养了。   杜妈缓缓走近,满脸疑惑:“你们……”   她视线落到陈娇身上,被她的样貌惊了一下。   这小姑娘长得也太好看了,特别是那身白皙的肤色,在人群中十分引人瞩目。   她不禁多看几眼,觉得有点面善,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看过。   “小宇,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陈娇。”杜宇干巴巴道。   因为她说过只想两人私下接触,所以他从未和家人提及过,这会被撞见他毫无准备。   说是朋友,但杜妈刚刚早看见了他那股热乎劲,要不是他没尾巴,就差冲着人家直摇了。   被她叫了一声后,也是先去看她脸色。   自己儿子什么人,杜妈哪不明白。她上下打量着陈娇,哎呀一声,笑说:“长得真俊,真好。”   看她气质上佳,穿着打扮也不花里胡哨,她在心里暗暗点头,料想她家境或许不差。   基于她上次蛮不讲理的泼辣形象,陈娇没真以为她看见自己很高兴。   她挂上营业笑容:“婶子好,我是陈娇。”   杜妈诶了声,突然想起什么,转而问杜宇:“你今天没去上班?”   “没有。我下午去……”杜宇支吾道。   他了解亲妈的性格,她表面看似好说话,其实不是个好相处的。要是让她知道他   为陈娇请了假没去局里,肯定会对她产生不好印象。   可这句话落下,杜妈的眉头还是皱了下,不过很快舒展开。   她似是想到什么,着急说:“我刚刚买完菜在那头亭子跟人聊天,回来的时候把菜篮子落在那了。你腿脚快,去帮我拿回来。”   杜宇不想走,“等下我再……”   “你快点去,不要被别人拿回家了。”杜妈打断他,不给他说完的机会。   陈娇明白她是想跟自己私下聊聊。左右躲不过,她对杜宇说:“你去吧,我差不多也得走了。”   杜宇看看她,想说什么,但碍于他妈就站在这不好开口。   他目光略带恳求地看着陈娇,小声对她说:“不要着急走,等我回来,好吗?”   小时候他交了一些朋友,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没什么分寸,所以他有次受了点伤回家,他妈非常生气,背地里去找了那些人。   后来,那群小伙伴就不肯和他一块玩了。   杜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件事。   但他很怕他走了后再回来,已经被她抛弃了。   陈娇望着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澄澈,她轻轻嗯了声。   这么养眼的鱼看一次少一次了,想想还真有点舍不得。   杜宇迟疑地转身,深深地看她一眼,才彻底走了。   杜妈看他腻腻歪歪的样子不太高兴,连带着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印象也差了些。   这么会勾人,不好。   不过她儿子也确实到谈对象的年纪了。   前提是,她合适。   杜妈笑眯眯问她:“小宇的朋友我大部分都认识。你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跟小宇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陈娇没兴趣跟她一一细说,只道:“认识不久。”   杜妈主要关心的也不是这个,转而说:“我们家就在附近,你呢?你家住在哪?东边那片吗?”   东边是公社里最好的一块住宅区,整个公社家底最好的人大多在那边。   “不是。我是陈家村生产队的。”   “陈家村啊……”   杜妈脸上的失望溢于言表,不死心追问:“你父母呢?干什么工作的?在大队里劳动的?”   陈娇不耐烦她跟查户口似的一样样问,最终再给她打上标价。她直接说:“对,我们全家都在大队里干活。”   杜妈没控制住地啊了声,失望过后便是嫌弃。   就这样的人也配和她儿子谈对象?   她变脸得很快,陈娇不在意,但没必要看她脸色。   “婶子我还有事,得走了。”   “诶诶诶,急什么!咱们才刚见面,再聊聊嘛,婶子一见你就觉得投缘得很。”   杜妈杜妈拦在她面前,不让她走。   陈娇不想在街上跟她拉拉扯扯,“行,婶子你说,我听着。”   杜妈对她的态度不大满意,也顾不得委婉了,语速贼快地说:“我家小宇从小到大一直很优秀,现在年纪轻轻的就在局里工作,你说说整个公社能有几个人。”   “你不知道邻里邻居的有多少人想给他介绍对象,我却总想着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自己找,也不去过问。”   “但做父母的,怎么可能真不管,你说是不是?”杜妈说是这么说,可表情里没有半点担心,而是在寻求她的认同。   陈娇敷衍地说:“是。”   杜妈:“所以他真要找个对象啊,我觉得吧,不说门当户对能给他助力的,可至少不能是拖累,毕竟他以后路还长呢。要是干得好,别说小警察,局长都有可能!你说是不是?”   “我懂婶子说的。”   陈娇感慨万千地牵起她的手,用力地拍了拍,在她露出欣慰的表情前说:“你是想你儿子找个女方家世好的,最好能让他吃上软饭的。”   杜妈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你——”   “这没什么,真的。”   陈娇很是正经道:“因为我想要找个父母双亡的,最好能入赘我家,做牛做马任我差遣的。”   “你——”   “还有啊,我好吃懒做,餐餐得有大米饭,顿顿必须有鱼有肉。所以我的男人一定要很会赚钱,赚的钱还得上交给我。”   陈娇挑着眉,一字一语道:“不然啊,我就找几个一块养我。”   “你——”   陈娇上下瞅她一眼,极其傲慢地说:“不过我看你儿子赚钱的本事也就一般,看来咱们成不了婆媳了,真可惜。”   最后,陈娇又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跟婶子聊天真开心,不过我得走了,希望我们下次还有见面的机会。”说完,直接转身走人。   她怕她再不走,等她反应过来爆发了,那她就招架不住了,毕竟刘桂红没在身边。   不过看她一脸仿佛吃了屎的表情,真过瘾!   过了好一会杜妈才缓过神,仍是难以置信,她直捶着心口,嘴里哎哟哟地叫着。   亏她刚刚第一眼还觉得这小姑娘长得真好,跟她儿子挺配的。现在来看,那压根是个蛇蝎心肠的毒美人!   陈娇走到今早和刘桂红分开的地,她已经站在那等她了。   刘桂红瞧见她,埋怨道:“怎么才来?!我都等好久了,再不来我还以为你被狼叼走了。”   “对不起。”陈娇利落道。   刘桂红噎了下,狐疑地看着她。   居然不顶嘴?   这还是她女儿吗?   陈娇假装没看到她的审视,想帮她拎一些东西,她却躲了过去。   “你怎么了?”   “没什么呀。”   刘桂红皱着眉头,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笑脸,心里怪怪的。   “走了走了,回家了。”陈娇抱住她手臂。她不是不想说,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这些日子刘桂红对杜宇还蛮热情的,可见心里是真喜欢他。   突然告诉她这个消息,怕她接受不了。   刘桂红被她拖着往前走,到了半路,才察觉哪里不对劲。   平时她跟杜宇出去,回来的时候多多少少会说一些他的事,可这次只字未提。   可在她说话前,陈娇却先开口了:“妈,杜宇不行。”   她诧异说:“哪不行了?刚不是还好好的。”   陈娇咬咬唇,试探问她:“你还记得之前跟大伯母去供销社,和咱们吵架的那个大婶吗?”   刘桂红回想了下,点头:“还有点印象,那个说要叫她儿子来抓我们的。”说到这,她惊奇地看过去,“她儿子是小杜?”   “是的。”   “……”   刘桂红无语了。   怎么会这么巧!   但想想也不是没可能,整个公社才一个公安局,里面才多少个警察啊。   转而她眉头一压,问她:“你怎么知道的?你去他家了?”   “没有!是路上遇到的。”   刘桂红皱着眉,没说话。   陈娇也不再开口,两人安静地往家的方向走。   “那就算了吧。”不知过了多久,刘桂红如是说道。   陈娇扭头看去。   “小杜人是挺不错的,但结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他那妈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刘桂红叹了声,道:“婆婆难相处,儿媳日子难过。”   而且她知道小杜家就他一个儿子,结婚了肯定是跟他父母一块住,这就很考验公婆的脾性了。   他妈显然不是个好脾性的人,她不能让女儿冒险进火坑。   陈娇没想到她接受得这么快,还以为她会劝她呢。   她一时高兴,捧着刘桂红的脸吧唧一口!   谁知道刘桂红反应剧烈,猛地将她推开了。   陈娇走在路的内侧,一旁就是水沟,猝不及防被她一推整个人向后倒去。   “?”   “诶——”   刘桂红惊慌伸手,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掉进沟里。   水沟不深,但有水,一股风吹来,陈娇屁股好凉。   “妈!!”   她崩溃大喊。   刘桂红本来还有点担心,但看她这样子又险些笑出来。她伸出手,“快上来,快上来!”   陈娇拽住她手,刚想借力上去,刘桂红又突然松开。   陈娇噗通一下又坐了回去。   “诶不行,东西快掉了!”   她:……   难道她还没有东西重要吗! 第39章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刘桂红坑了她一把却没半点愧疚,还说她:“是你太沉了,我有点拉不动!”   她哪里沉了!   陈娇没被杜宇他妈气吐血,但被刘桂红气得头发都要炸开了。   可这人是她亲妈,她除了气什么都不能做。   就在她庆幸还好没人路过时,转眼瞧见不远处来了一辆自行车,骑车的人很熟悉,是沈骋怀。   她看到他,沈骋怀也刚好望来,她从他眼中清清楚楚地看见震撼、狐疑、担忧等等情绪的转变。   陈娇:……   她没脸见人了。   她想就地长眠。   沈骋怀急匆匆从车上下来,“怎么了?”   李亭午坐在后架上毫无准备,差点摔个四脚朝天,好在他年轻反应快,一下子稳住了自己,也稳住了刚到手的自行车。   他扭头一看,没忍住笑出声。   原来是这小村姑掉沟里了!   陈娇本来低着头在逃避现实,然而李亭午的笑声刺激到她,抬头恶狠狠瞪了过去。   她眼里似有火,灼灼惊人。   对视的瞬间李亭午不由得怯了下,缓缓地撇开了视线,假装看向别处。   他不是怕了,他只是觉得他一个大男人的,不好和女同志计较。   刘桂红比划了一下刚才的经过,说:“她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对我动手,我推了一把,她自己没站稳掉进去了。”   陈娇:……   颜面无存。   难得见她又羞又恼的样子,沈骋怀想笑,又不敢。看她衣服湿了,他道:“先上来吧。”说着朝她伸出手。   陈娇不是很想让他拉她,可对比刘桂红不久前对她的伤害,她更信任他多一点。   她的手轻轻放上来,很凉。   沈骋怀用力握住,使力将她拉了上来。   陈娇顺着他的力道而上,却又趔趄了下,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急忙扒住他手臂,艰难道:“衣服,好沉……”   “大冬天穿的都是棉服,吸了水能不沉吗。”刘桂红嘴里这么说,但还是上前帮她拧。   陈娇眼皮子一跳,“算了算了。”裤子都要被她扯下来了。   沈骋怀不好帮忙,将身上的外套脱下递给她。   “先穿上。”   他里面只穿了一件轻薄贴身的羊绒衫,没了宽松的外套遮挡,劲瘦的腰身明明白白地显露出来。   哪怕场景不对,陈娇还是忍不住偷偷瞧上几眼。   啧。   好腰。   他的外套布料和做工看得出很精细。刘桂红忙说:“不用不用,等下把你衣服弄脏了。”   “没事,天这么冷,别冻着了。”沈骋怀道。   陈娇也摇头,只是拒绝的话还未道出口,他已经展开衣服直接披到她身上。   外套上留着他的体温,还有他干净的气息,一下子替她挡住了狼狈的形象和寒风。   刘桂红见状只得道:“快谢谢小沈。”   “谢谢。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话音刚落,她十分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太冷了!   沈骋怀问:“你们会骑自行车吗?要不你们骑回去。”   “这哪行!”刘桂红道:“而且我们也不会骑,没学过啊。”   陈娇其实是会的,但原身不会,所以她没说话。   沈骋怀试探道:“那我送陈娇同志回去?”   李亭午本来事不关己地看着,闻言眼睛一瞪。   他送她回去,那他呢?!   沈骋怀回头对他说,“下来。”   “……”   得,又是牺牲他。   陈娇:“不用了,我跟我妈一块走路就行了,反正没差多少路了。”   李亭午从车上下来,“没事,你快回去换衣服吧。”   他也不是不会看情况的人,她现在这样子确实早点回去的好。免得发烧了,某人又得辗转反侧,茶饭不思了。   “真是太麻烦你们了。”刘桂红很不好意思,道:“今晚来婶子家吃饭吧,婶子一定把你们喂饱饱了。”   李亭午立刻眯眼笑:“诶,那谢谢婶子了。”   沈骋怀扫他一眼,跟着道:“麻烦婶子了。”   “应该的应该的。”   他们都已经说好了,陈娇没再拒绝。看他们的车还很新,她好奇问:“你们刚买的吗?”   李亭午说:“对。才从公社骑回来。”他还没坐热乎呢,就被迫让出来了。   哎,算了,兄弟都是债。   陈娇点点头,“挺好的。”有车一族了。   听出她语气里的羡慕,刘桂红很想说一句丢人。她摆手,赶她:“快回家去。”   陈娇:“……好的。”   沈骋怀勾了勾唇,先行跨上车,低声问:“坐得上吗?”   陈娇瞥他一眼,觉得他实在太小瞧自己了,她腿不短的好吗。   她侧着身一屁股坐了上去,然而用力过猛差点往后栽,吓得陈娇急忙扯住他衣服,随即便感到他似乎抖了下。   她瞅了眼,才发现自己揪的是他腰侧的衣服,估计刚刚不小心抓到他的肉了。   这么敏感啊。   她很快松了手。   沈骋怀微微回头,问她:“坐好了吗?”   “坐好了。”   沈骋怀跟刘桂红他们道:“那婶子我们先走一步,等下回来接你。”   刘桂红:“不用不用,没剩多少路了,我走得快一下子就到了。而且还有小李在呢,我们一块走回去”   李亭午冲他们挥手,“走吧,好好上路。”   “……”   “说错说错,慢点骑,别摔了。”   沈骋怀扯了一下唇角,“你也好好看路。”小心不要摔个狗吃屎。   没再多说,沈骋怀载着人先走了。   他骑得不快,很稳,有意避开了大坑。但泥土路坑坑洼洼的,躲得了大坑躲不过无数个小的。   陈娇被颠得有点难受,跟他说:“可以骑快点吗?”   “怎么了?”   “有点颠。”   “可是骑快了不是更颠?”   “……”   好像也是。   陈娇闭了嘴。   沈骋怀第一次载她其实有些紧张。她嫌弃路不平,他却觉得这是他骑车最好的一次感受了。   寒风萧萧,沈骋怀暗暗坐直了些,好替她挡挡风。   盯着前面出现一个避无可避的大坑,他道:“有个坑,要下来吗?”   陈娇懒得上上下下,直接说:“不要。”   沈骋怀嗯了声,也就没停下来了。   然后下一刻,陈娇被颠得差点从车上掉下去,摇晃间脑袋撞了下他后背,发出一声闷响。   她痛得低呼一声,却听见他莫名笑了下。   陈娇捂着头,疑惑问:“笑什么?”   “没什么。”   他声音干净低沉,还染着几分笑意。   沈骋怀是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坐了陈国栋的拖拉机,那会也是经过这个大坑,她像只小羔羊顶人凶巴巴地撞上来,撞得他心口疼。   当时的他压根没想到,她在以后,会定居在他的心上。   赶不走,也舍不得她搬走。   他不禁想这一次过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让她再次坐上他的后架。   把她送到家,沈骋怀又反了回去载刘桂红。   李亭午盯着前面远去的自行车,嘴里骂骂咧咧。   绝了!   今天过后,他就当他兄弟死了!   ……   晚上,沈骋怀他们来家里吃饭,带了上次刘桂红帮他们腌制的鱼。   刘桂红感激他们,使出大功夫,做了一桌还算丰盛的菜。   大家围着饭桌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陈娇的心情也很好,趁着他们聊天的时候,埋头猛夹菜。   刘桂红突然问她:“幺妹,小沈的衣服你放哪了?等下我洗起来。”   “放我房……”陈娇没说完,眉头一皱,感觉不妙。   她好像又卡到鱼骨了!   刘桂红:“怎么不说话了?”   陈娇摆手,暂时不敢说话。   沈骋怀注意到她面色,急忙过去,“卡到刺了?”   她试着吞咽了下,喉咙里刺痛难忍。   没错,卡到了。   “我看看?”沈骋怀说。   陈娇摇头,“我先去试试能不能咳出来。”   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想又跟河马似的张着血盆大口。   太损她形象了!   可天底下的所有鱼刺偏偏要跟她作对,哪怕她咳得撕心裂肺也死活不肯出来。   陈娇欲哭无泪地拉着刘桂红的手,“妈,把我埋了吧。”   刘桂红啐道:“你说的是什么鬼话!还有救呢!小沈就在咱们家。”   “那叫沈骋怀再帮我夹吧。”陈娇低垂着脑袋,死心道。   反正她在他那的形象早已荡然无存了,不在乎又多一次。   刘桂红说:“你可能不适合吃鱼。”   “谁说的!”哪怕嗓子不舒服,听到这话陈娇不乐意了。   “就你吃一次鱼卡一次骨头,还吃什么啊。”刘桂红丢下这句,转身去找沈骋怀了。   沈骋怀早有准备,等她说完,道:“我现在回知青院拿下东西。”   老让他来回走怪不好意思的,刘桂红干脆道:“让幺妹跟你回去吧,也免得你多走一趟。”   “没事,不远。”   “不行不行,太麻烦你了。”刘桂红又说:“你们吃,吃完了再说,她不急。”   刚好进来的陈娇:……   她急死了!   她都还没吃饱呢!   好在沈骋怀说:“谢谢婶子,不过我吃饱了。”   李亭午稳坐不动:“我还没。”   “你慢慢吃,不用着急。”刘桂红叫了陈全武,“你一起去,等下再和幺妹回来,这样小沈就可以少走一回。”   陈娇很不想走,但老麻烦沈骋怀确实不好意思,只好答应了。   临走时,沈骋怀问她:“外面挺冷的,要不要多穿件衣服?”   陈娇摇头,说不用。   然而等出了门,一股极冷的山风吹来,她紧紧扒住陈全武。   “三哥,替我挡挡风。”   “叫你穿多点你不穿,活该。”陈全武哼了声,却没推开她。   沈骋怀默默看着他们兄妹两亲近的身影,没有多言。   去知青院还有段小距离,四周乌漆墨黑的,只有他们一盏小油灯坚强地发着光。   陈娇看沈骋怀离他们有点远,小声说:“你过来点。”   沈骋怀依言走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怕你掉进沟里。”   “……”   他噎住。   不知道该谢谢她的关心,还是说他不会。   刚到知青院,他们跟一人迎面撞上。   是马柴山。   “陈娇?”他怔怔道,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和她哥怎么会出现在这?并且沈知青也在。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陈娇朝他点了下头,正想说话,跟前忽地出现一道身影把她的视线挡住。   “很冷,我们快进去吧。”沈骋怀淡淡道。   被他一打岔,陈娇跟着说:“快点快点。”她脸都冻麻了。   看他们准备走,马柴山下意识想跟上去,谁知一向以来温和斯文的沈知青回头,沉冷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   仅一眼,让他顿住脚步。   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马柴山面露不解。   刚刚他是被沈知青瞪了?! 第40章 他这副样子太可怜了……   沈骋怀先进屋将油灯点了,跟他们说:“随意坐。”又补充道:“桌上有吃的,喜欢自己拿。”   陈娇:“你觉得我现在吃得下东西吗?”   沈骋怀无辜一笑:“我说全武同志。”   “……”   好,是她自作多情了。   陈全武想说不用,但看到是盐焗鹌鹑蛋,没忍住拿了一个吃,然后有点停不下来了。   真香,真好吃。   沈骋怀找到夹子,仔细洗了一遍。   “天这么冷,你的手僵不僵?”陈娇问。   “不僵。”   她不信,在他过来时突然摸了一下他手背,动作很有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既视感。   确实不冷,热乎的。   沈骋怀被她举动搞得一愣,而陈全武也刚好看到了。   他猛地被呛住,咳嗽不止,道:“幺妹,你,你怎么可以吃沈知青豆腐!”   “我哪有!”陈娇冤枉地瞪大眼。   她这哪里算吃豆腐了,豆腐味都没尝到呢。   真正的吃豆腐哪里是这样的!   “没事。”   沈骋怀倒不在意,甚至巴不得她跟自己亲近,不过他不能说。   陈全武还想说什么,但肚子忽地一阵绞痛,他吸了口气:“你们慢慢搞,我出去下。”   陈娇转头,来不及问他去哪,他已经一下子窜出去了,跟猴似的。   他走后,房内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孤男寡女,四周寂静,哪怕没有言语也莫名多几分暧昧。   油灯的光将他们身影映在斑驳的墙上,一高一矮重叠着。   沈骋怀匆匆收回视线,不敢多看,他拿起手电筒,“我看下鱼骨在哪。”   陈娇顺从张开嘴,但还是有点紧张,怕他手抖把自己嗓子眼戳破了。   看出她的恐惧,他低声说:“别怕,我轻轻的。”   陈娇不禁想,这句话很奇怪,会让她在这个氛围里想到一些不该想起的。   他的脸近在咫尺,眉眼细致而英俊,薄唇微抿时透着几许冷淡,可他的动作是十分温柔的。   她的目光下移,落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颚,还有隐约从衣领露出来的喉结。   正有点胡思乱想的时候,陈娇突然想起她现在张着嘴很难看,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   沈骋怀没察觉她的视线在脸上徘徊,聚精会神给她夹鱼骨。   “好了。”   陈娇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鱼骨夹出来了。   盯着那根细小的鱼骨,陈娇为了掩饰自己的走神,恨恨道:“就这么个破东西折腾我老半天!”   “以后吃鱼小心点。”沈骋怀将鱼骨扔掉,给她倒了杯水,“漱漱口。”   她刚想点头,谁知他话锋一转,说:“他对你好吗?”   陈娇下意识反问:“谁?”   沈骋怀目光瞥向她。   难道她还有很多个?   陈娇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杜宇,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个。   她顿了顿,点头:“挺好的。”   虽然今天再次见识到了他亲妈是什么德性,但他本人没有过错,他在她面前一直很温驯,偶尔的腻歪也是想要她的注意。   如此一想,放生他还真有点可惜。   沈骋怀似是不在乎般淡淡哦了声,沉默片刻,他故作不经意问:“那我还有没有机……”   “我回来了!”   陈全武忽地闯进来,打断他的话。   沈骋怀:……   陈娇被他的大嗓子吓了一跳,转眼瞧见沈骋怀无语凝噎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   沈骋怀没好气看向她。   他好不容易舍着脸皮豁出去,有预想到她的回答不会让他满意,唯独没想到会被打断。   那股气就像气球被戳破,一下子没底了。   他突然庆幸还好没彻底问出来,不然他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她的拒绝。   他也是个骄傲的人,只是一次又一次的,为她低了头。   看她笑得那么开心,沈骋怀忍不住跟着弯了唇。   算了。   她高兴就好。   陈全武狐疑道:“笑什么?鱼骨取出来了吗?”   “取出来了。走吧,我们回家了。”陈娇不想他多问。   沈骋怀拿起从她家带来的油灯,“路上小心。”   “你不用出来了。”陈娇道。   沈骋怀嗯了声,但还是送他们出去。看着他们兄妹两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他转身。   “沈知青,我们聊聊?”   马柴山从一旁墙角走出来。   沈骋怀没被他的出现吓到,皱眉问他:“你一直在这里?”   “是的。”马柴山说:“我不放心她。”   话音落下,他听到一声哂笑,轻而淡,却如这个天气,饱含冷意。   对上他沉肃的目光,马柴山忙说:“我没有听墙角。”   他有没有听墙角无所谓,可他的态度让人不喜。   沈骋怀直接道:“你想聊什么?”   “你……和陈娇同志很熟吗?”   “和你有关系吗?”他冷声说。   马柴山愣住,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虽然他跟他的接触不多,但都在同个知青院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来往。据往日的了解,他一直是个温和有礼的人,哪怕带着疏离也不会让人难堪。   突然间显露出锐利的一面,实在是出乎意料。   还是说,这才是真实的他?   所以刚刚,他确实瞪他了。   沈骋怀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才停下来,没想到听见这句屁话。   他跟她不熟,难道是他马柴山和她熟吗?   看他要走,马柴山反应过来,追了几步,说:“她知道你这个样子吗?!”   沈骋怀头都不回,还是那句:“和你有关系吗?”他进了屋,毫不客气地当着他的面把门甩上。   马柴山怔怔地看着紧闭的门。   他说的没错,她的一切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过问的资格。   陈娇和陈全武走到半路,遇到李亭午从他们家出来。   “完事了?”他问。   “吃饱了?”她道。   李亭午说:“吃饱了。”   陈娇斜他一眼:“那回去洗洗睡吧,别多嘴。”   李亭午:……   这小村姑咋这么横呢!   李亭午瞪着她的背影,但她毫无所觉,跟着她哥越走越远。   好家伙!   早知道不吃晚饭了,被她气都气饱了。   临睡前,刘桂红来敲她门。   陈娇让她进来,问她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就是那个……”刘桂红说:“小杜那边,真完了?”   “你还想让他做你女婿?”陈娇问。   “当然不是。我是说,你跟他说清楚没?”   陈娇怔了下,“没呢。”   今天他被他妈故意叫走,她也没等他回来就直接走人了,哪有机会说清楚。   不过他后面没来找自己,她估计他妈没跟他说,不然以他的性格早来了。   刘桂红叹了口气,说:“小杜是个好孩子,后来他有来找你,你也好好说。知道吗?”   陈娇点头:“知道啦。”   她一定会说得利落点。   ……   过了两天,杜宇来找她,脸上的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明朗。   陈娇可以确定了,他不知道她们之间的事。   杜宇问她:“过几天附近有个大队要放电影,你想去吗?我们一起。”   电影啊。   好久没听过的词了,陈娇心下微微一动。不过她很快摇头,“不去了。”   “机会难逢,你真的不去吗?”杜宇劝道。   “不了。”   杜宇脸上的笑意收了收,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态度不太一样。   他不由得慌乱起来,小心翼翼问她:“你怎么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陈娇撇开眼,不想看到他的神情。怕自己会心软。   她说:“以后别来找我了。”   “什么?”他难以置信说:“你让我不要来找你?”   “是。”   “为什么?”   他不解道:“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吗?你跟我说啊,我一定不会再做。”   陈娇摇头,“不是你的问题。”   “可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杜宇说着想起什么,急道:“是我妈跟你说什么了吗?你不要听她的。”   当时他从亭子那回去,她已经不在了,他妈很随意地说她有事先走了。   那会他没多想,如今想起她既然答应会等他,就应该不会先走。   “不是。”   陈娇不想多说。   她倒不是想维护他妈,而是不想他心里产生疙瘩,毕竟那是他亲妈,他的生活还得继续。   她希望他永远都能阳光积极,开朗地笑着。   杜宇不信,他很是落寞地问:“那是为什么……”   他这副样子太可怜了,陈娇没忍住,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他抬眼,眸中闪烁着水光。   真像一只狗。   她想。   陈娇说:“杜宇,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发觉我们不合适。”   “我不能接受。”   “那没办法。”   她抚摸他的动作有多温柔,说出口的话就有多绝情。   杜宇小声祈求:“如果是我妈说了什么,我向你道歉,可以吗?”   “别让我为难。”她道。   杜宇怔住,张了张口,喉咙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令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舍得她为难。   不想她难受。   过了许久,杜宇试探问:“你有没有……被我打动过呢?”   陈娇轻声说:“当然,不止一次。”   话落下,他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仍是她喜欢的笑,干净而明朗。   杜宇想,他满足了。   至少不是他的一头热,不是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他笑着说:“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陈娇缓缓抱住他。   他用以更大的力度狠狠回抱她,可很快便松了手。   “再见。”他转身骑上自行车,不敢再回头看她,唯恐自己真的哭出来。   再见。   陈娇在心里回应一声,看他骑得飞快,皱眉喊道:“骑慢点!”   杜宇听话的放慢了速度。   她叹了口气。   刚刚那句并不是为了哄他,她是真的被他打动过很多次。   如今分别,她也真心希望他快点走出来。   虽然她知道,会很难。 第41章 (补字数) 是她的情郎……   沈骋怀远远地看见有辆自行车过来,路有点小,他靠边避让着。   然而等车到了近前,他认出车上的人是谁。   是她的情郎。   他来这肯定是为了和她见面。   思及此,沈骋怀心里闷闷的,又无处发泄,差点把他憋得头疼。   可随即他发现那人的表情有点古怪,很是悲痛的样子,仿佛下一刻会哭出来。   不待他细看,车已经从身边经过,骑车的人完全没注意到他。   沈骋怀拧眉,回头望去。   难不成他们吵架了?   明知不应该,但想到这个可能,他卑鄙地感到窃喜。   杜宇回到家直往房间去。   他要离开。   杜妈问道:“怎么回来了?你没去上班?”见他不应声,脚步匆匆,她上去拦住他,“我跟你说话呢。”   杜宇倏地回头,双目通红,吓得她退了一步,而后着急问:“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妈,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怎么了我?!”杜妈一脸冤枉。   杜宇深吸口气,闭着眼,“算了。”   杜妈却不肯了,扯住他不让走。   “你说清楚,我干什么了,你这副样子对我。”她想了下,恍悟过来,说:“是那个女同志?前两天那个?!”   杜妈一脸无辜地说:“我什么都没干啊,我好声好气跟她说几句话,她还堵我呢。”   “她不会这样。”杜宇反驳。   “你懂什么,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就你傻傻的被哄得团团转。”   杜妈说起这个也来气,“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她说她要找好几个男的养她!要她的男人给她做牛做马!”   “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杜宇听不下去,怒道:“如果不是你先说了什么难听的,她不会这样!”   杜妈:“我能说什么,我都是为你好。倒是你,为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女同志这么对我,亏我把你生出来,还把你养大!”   杜宇没了耐心听她说这些,甩开她的手直接进了房间。   看着被关上的门,杜妈更气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当妈的还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你自己想想,为了一个女的这样,值得吗?!”   过了会儿,杜宇打开门,手里拎了一个包袱,里面塞了几件衣物。   他肯定道:“值得。”说完,绕过她准备走。   杜妈拉住他,“你去哪?!你还想去找那女的?!”   杜宇挣脱开她,说:“我从今以后住在局里。”他短时间内无法再面对她,不然他怕他会忍不住。   她是他的妈,他不能做什么。可她呢,对他做了什么。   杜妈拦不住他,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气得破口大骂:“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傻子!那女的就那么好把你迷得鬼迷心窍,连家都不要了!”   杜宇脚步未停,从这个家出去。   ……   往后一段日子,杜宇没再来找她,陈娇也无从得知他的消息。   直到刘外婆来了一趟,问起他们的进展。   “没进展了,停了。”   “你们怎么了?!”   陈娇把事情简单说了下。   刘外婆听完,叹了口气:“他有那样的妈确实不行,难缠得很,你要是嫁过去了肯定被磋磨。”   “外婆知道他近来的事吗?”   刘外婆:“我哪知道,我又没在局里。”   其实她还真知道一些,大儿子昨天回家,说起杜宇近来奇奇怪怪的,不但从家里搬到局里住,他妈来找他回去,他见都不见。   而且脸上的笑容少了,整个人仿佛一夜间长大,成熟了很多。   这种改变不是不好,但突然间变化这么大,不禁让人猜测发生了什么。   她也是听了大儿子说的后,想是不是他们之间出了问题,所以才特地过来一趟。   不过现在来看,已经不用说了。   既然要断那就得干脆,又何必说出来让她心生恻隐之心。   刘外婆起身,“行了,我先走了。”   “这么快?!”刘桂红感觉还没说上几句话她就要走了,急忙挽留,“这两天大队里应该没活干吧?等吃完午饭再走啊。”   生产队也不是天天都有活干,前些天忙了那么些日子,这几天就空闲下来了。   刘家村离得不远,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   刘外婆道:“我得去看一趟二妹,赶时间呢。”   陈娇好奇问:“她怎么了吗?”   “她有孩子了。”   “?”   这么突然的吗?!   陈娇还没反应过来,就得到刘外婆一记特别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不由得脸皮发麻,缓缓地、缓缓地别过头。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是个宝宝!   ……   “你三哥还没回来?”刘桂红回到家,看了一圈,没看到陈全武。   陈娇择着中午要煮的菜,摇头,“没啊。”   陈全武年轻腿脚快,脑子也转得比两个哥哥好,又是个男的,所以早上被刘桂红叫去公社办点事,把鸡蛋退给供销社。   以前去过好几回了,但没有到这个时间点还不回来的。   黄兰兰打扫着院子,阴阳怪气地说:“是不是小叔肚子饿,拿了钱后自己跑去买东西吃啦?”   陈娇翻个白眼,听听她说的什么话。   刘桂红懒得惯她,正要说话,一旁的大牛突然开口:“小叔不是这样的人,我滴亲娘诶你别乱说话!”   大家一愣,转而哄笑出声,把黄兰兰的脸都笑绿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被儿子教训了!   她拿起扫帚,故作要打,“闲着没事干是吧?!”   大牛看情况不对,一下子跑到刘桂红身后,拽着她衣服使劲躲,仿佛真要被打似的。   “奶奶,保护我!”   刘桂红把他抱起来,“别怕,你又没说错,我看谁敢打你。”   黄兰兰脸更绿了。   男人堵她也就算了,儿子也来,都是债!   把饭煮好了,陈全武还是未归。不过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的估计不会出什么事,大家也不等他回来再吃饭了。   刘桂红拿了个碗,夹了一些菜起来,说:“这些留给全武。”   话音落下,外面忽地响起一阵声响,像是车的声音。   几息后,动静在他们家门口停下,与此同时传来说话声。   “是这家?”   “对,这就是我家。”   随即有人来敲门,“有人在家吗?”   刘桂红早就急匆匆放下碗去开门了,陈娇好奇,忍不住跟上去。   门打开,她们看到陈全武坐在一辆摩托车上,正被一个年轻男人小心搀扶下来,动作很是不方便的样子。   刘桂红定睛一看,惊道:“你怎么了?!这腿——”   陈全武的右小腿绑了木板块,只有骨头受伤了才这么干。   陈全武艰难下了车,面色发白,不过笑容还在。   “说来话长了,先让我进去。”   刘桂红将另外两个儿子叫来,小心把他搀扶进去。   陈娇在旁边跟着着急又帮不上忙。这时,眼前递来一个竹篮子,是早上拿去装鸡蛋的。   “你家的。”   她顺着竹篮子往上看,是送陈全武回来那人,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梳着背头,模样周正却无特点,整张脸只有一双浓黑的眉毛最引人注意了。   她接过竹篮子,只说了句“谢谢”便不再搭理。   陈全武坐到家中的椅子上才彻底松口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叠纸票递给刘桂红。   “今早退鸡蛋的钱。”   刘桂红一把拍开他的手,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怎么出去一趟还瘸腿了。”   陈全武斟酌着言语,还未开口,送他回来的人道:“真不好意思,是我的车撞到他了。我刚会开车没多久,人家小孩从旁边跑出来,我一时着急转了车头,不小心把他给撞了。”   本来以为他是好心把人送回来的,没想到就是他害得人受伤。   哪怕他态度好,刘桂红也控制不住语气,凶巴巴道:“你是谁?!”   “婶子好,我叫梁祖为,也是本公社的人。”   陈娇眉毛动了下,又看向这个人。   是他啊。   她暗暗又打量了下,长相并不出色,身高倒还行,穿着打扮在这个年代显得新潮些,一看就知道是条件好的那种。   但这些在她眼里压根不够看,还不如沈骋怀简简单单的一套白衣黑裤呢。   刘桂红不搭理他,对三儿子说:“你自己说说是怎么回事。”   “跟他说的差不多。”陈全武说:“我退了鸡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走着走着就被撞了。”   他也冤死了!   好好走路还能被撞!   不过他没敢说他头一次看到摩托车,所以为了多看看故意走得慢,哪里料得到车头一转就向他冲过来了。   还好他躲了一下,不然不止受这点伤了。   只是这些说出来太丢人了,显得他乡巴佬没见识。   刘桂红气得要死,怪他好好的人出去还能受伤回家,更怪那个撞了他的人。   可他也说了是为了躲小孩子,她又不能说什么。她看了下他已经处理过的腿,问:“看过医生了?”   陈全武指了下梁祖为,“梁同志带我去看了,药费也是他出的。”   “那伤怎么样?”   “小腿骨折,接上了。得在家修养一阵,每过几天就得去换药,也可以拿药膏回来自己换。”   刘桂红皱眉,担忧说:“医生厉害吗?不会把你的骨头接错了吧?!”   可别年纪轻轻的真成瘸子了!都还没娶媳妇呢。   梁祖为说:“我带陈同志去看的医生是祖传的接骨功夫,从没失手过,在公社很有名的,想来不会有问题。”   刘桂红说了个名字,问道:“是他吗?”   “是的,是这个师傅。”   刘桂红稍微放下心,看着这个人也不是那么憎恶了,不过还是喜欢不起来。   技术不行开什么车啊! 第42章 她咽不下这口气   梁祖为撞了人,但态度良好,说后续问题他一切负责。   那一张大团结放上桌,所有人的目光都有点直了。   刘桂红也有些诧异,但她毫不客气收下了。   受伤的是她儿子,骨头断了不是小事,在家里休养的这段日子没办法劳动,多多少少也得补一补身体,看病也要钱。   她没理由不收。   待他走了,刘桂红问道:“真是他不小心撞的?还是你惹了人家。”   陈全武饿得不行,端起陈娇给他盛的粥,一边吃一边说:“我招惹他干嘛,又不认识他。”   总不可能因为他多看了几眼他的车,然后故意来撞他吧?   刘桂红叹了口气:“倒霉。”   哪怕得了赔偿和承诺,儿子好好的腿断了,她也心疼死了。然而一转头,她十分庆幸地对陈娇说:“还好早上不是你去。”   陈娇:……   她去看三哥,果然看到他脸黑了。   陈全武怒道:“我的腿就那么不值钱?!”   刘桂红敷衍道:“值钱值钱,他给了一张大团结呢。”   陈全武:……   突然觉得有点值得。   他没救了。   不到一天的时间,陈全武被摩托车撞到腿断了的事传遍整个大队,许多人上门来问——   摩托车好坐吗?   坐起来和拖拉机还有自行车什么区别?   陈娇听着这些人问的话,简直满头雾水。   该关心的不是病情吗?!一辆破摩托车怎么还比人娇贵了。   不过想到现在是什么年代,她无法说什么了。   隔壁大伯他们也过来看了,还好问的比较正常,更关心伤势。   陈秋蝉打从进了门就一脸若有所思,看着她欲言又止好几次。   陈娇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凑过去问她:“怎么啦?有话要跟我说啊?”   见她自己主动提起,陈秋蝉干脆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陈娇眨了下眼,说:“梁祖为。”   “梁祖为啊……”陈秋蝉重复了遍,目光放空,似乎想起了什么。过了会儿,她郑重说:“离他远点。”   陈娇侧了下头,问:“为什么啊?”   看着她姣好的面容,陈秋蝉正经道:“你想想,他刚会开摩托车就到人多的地方,可见这种人爱显摆。撞了人不逃不能说明是他人品好,他可能是不怕事而已。”   “出手就给大团结,大方是大方,但大方成这样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居然分析得有点道理。   陈娇点头赞同。   “所以,离他远点。”   陈娇朝她笑笑,没说好或不好。   看她这么乖的样子,陈秋蝉认为她是听进去了,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声。   某些事情跟上辈子一样,还是发生了。   有的事情太过久远,所以她忘记了,来不及去阻止。   可她还记得一开始的梁祖为多么像曹建军,一样的彬彬有礼、慷慨大方,用着虚假的一面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   他的目的,是陈娇。   他把陈娇骗到手,娶进门。   婚后没多久就暴露本性,不允许她跟娘家人有过多接触,更不许她和异性来往。   刚开始的陈娇以为他是在吃醋,还觉得有意思。   等到后面他疑心更重,管得愈发严格,甚至会打骂。   梁祖为认为她就该好好待在家里做家务,伺候他们,生了孩子后就是带孩子。   陈娇好面子又被他威胁,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刘桂红他们,直到她怀孕被打得险些流产,事情才藏不住了。   好好的女儿被欺负成这样,刘桂红他们哪里坐得住,硬着心肠要把她带回来。   梁祖为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人娶到手,哪里肯让她回去,他哭着跪着哀求,仿佛真心实意悔改。   陈娇一时心软原谅了他,两人和好如初。   等到陈娇生下一个女儿,梁祖为却又恢复本性,怪她生不出儿子,还怀疑女儿是不是她跟别人生的。   那后来……   后来陈秋蝉自顾不暇,也没多关注她的事情。   她想,她们都是可怜人。   所以这辈子重来,她不愿意再看到她跳进火坑。   只是时间太远,她把他们因为什么而相遇的事情忘记了。   不过一切都还来得及。   陈秋蝉他们走后,沈骋怀和李亭午来了,带了一包糖果。   除了隔壁大伯家,哪个不是空着手来看够了热闹就走。   所以是不是真心来看望,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刘桂红很高兴又觉得他们太客气,不肯收东西,哎呀一声:“人来了就行了,带什么东西啊。你们两人离家那么远来到这里也不容易,能省就省。”又说:“今晚在婶子家吃饭吧?没什么好东西,但让你们吃饱还是可以的。”   李亭午立刻诶了声,说:“我最喜欢婶子做的饭了。要不是你儿子多,我都想给你做儿子了。”   刘桂红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说:“我要有你这样的儿子,我能省心不少!”   沈骋怀不禁看了眼他的嘴。   这到底什么嘴上功夫,胡说八道那么厉害,却又能把人逗开心了。   陈娇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翻个白眼。   想当她哥,她还不要呢。   刘桂红急着去刘外婆家一趟,问下刘外公有关骨折的该怎么注意,没空招待他们。   她对陈娇道:“幺妹,带小沈小李去你三哥房间。”   “好。”   陈娇跟他们说:“走,这边。”   陈全武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想着自己真像一只猴子,今天被围观了无数次。   刚猜着外面又是谁来了,门就被推开了。   他转头望去。   李知青满脸激动地向他走来,义愤填膺道:“全武同志没事吧?听说你受伤的消息我们十分痛心。骑车的人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可以把你的腿撞断了?!你瞧瞧你这腿,多肿啊。”   陈娇:……   她三哥的腿盖了条薄毯子,他怎么看得出肿的。   说话也不走点心!   陈全武愣愣地看着他,心想他们的关系有好到这种地步吗?   但看他关怀的样子好像不假,比起前面那些人好多了。   他感动道:“不是什么大事。虽然挺痛的,不过养养就好了。”   李亭午:“骨折不是小事,你有什么事千万得说,要是有需要可以叫人到知青院找我们。”   最好是叫那个小村姑去,这样他兄弟就有机会和她见面了。   近来生产队里没什么活干,这个小村姑也不怎么出门,一时间竟好些天没碰面,可把他兄弟急得啊,半夜里转辗反侧,忽然间就冒出一声叹息。   差点让他以为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不一有借口,沈骋怀急不可耐叫上他来了。   当然,他的关心也不是假的,好歹相识一场。   沈骋怀等他说完了,才问道:“撞了你的人怎么说?”   “他啊,他态度挺好的,说了会负责,后来看病的钱他都会出。”陈全武道。   沈骋怀颔首。   看样子还算有良心,也不必他插手了。   陈全武却又道:“他说他明天再来,跟他说不用,他非说要来。”上赶着负责任的,也是头一次见。   李亭午随口说:“这么热心肠啊?是个老头还是年轻人?”   “年轻人。跟我们差不多大。”   李亭午目光瞥过陈娇,长长地哦了声,唯恐别人不注意似的。   果然,房内其他人的视线,瞬间都投向了陈娇。   陈娇正想着事,发现气氛不对,茫然抬头,“干嘛?”   沈骋怀突然问她:“那人叫什么名字?”   她下意识道:“梁祖为。”说完,就见他微微绷紧了脸,眼神不明地看着她。   “?”   咋?!   佩服她记忆力?   沈骋怀观察了好些天,发觉她好像跟那人是断了,毕竟他好久没来找她了。他还在想找机会试探一下,不曾想这么快似乎又来了一个。   而不过初次见面她就记住了人家的名字,是无心呢还是有什么……   不管是什么,这次他都不想再轻易放手。   陈娇没搭理他们,又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原著里,陈秋蝉重生回来,发现梁祖为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和原主相遇,为了阻止她被渣男伤害好心提醒她。   但原主年轻气盛,攀比心重,觉得她可能是看上了梁祖为,不想她好过,所以不听劝。   陈秋蝉看她听不进去便去跟刘桂红他们说,编了几个借口往梁祖为身上泼脏水。   刘桂红他们无从考察,不过也不想女儿受到伤害,而且双方的家庭差距确实挺大,是以极力阻止他们接触。   没想到原主却肯定了陈秋蝉是见不得她好,才破坏她的好姻缘,从此真心记恨上她,处处与她作对,成了书中的恶毒女配。   陈娇看的时候,觉得这女配真是个傻叉。   而如今她是这个人了……   她咽不下这口气!   陈娇想报复一下那个人。   至于怎么报复,她还没想好。   晚上,沈骋怀和李亭午吃完饭准备走,陈娇把之前就洗好的外套拿出来。   “最近老是忘记拿去还给你了,已经洗好啦。”   其实是她懒得走,一拖再拖,要不是今天他们过来,她不知道还得把衣服留多久。   沈骋怀接过衣服,“谢谢。”   她摆手,“我妈洗的。”   他便一字一语道:“谢谢你妈。”   陈娇不禁看了一眼,要不是知道他是什么人,险些怀疑他是不是在骂人了。   刘桂红把他们带来的糖果塞回去,说:“上婶子家还这么客气,以后哪还敢让你们来。”   带来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收回去,两人都不肯收,说:“婶子不爱吃可以给大牛他们吃。这是牛奶糖,孩子们会喜欢的。”   陈娇暗暗点头。   她也喜欢。   她都好久没吃糖果了。   刘桂红:“他们不喜欢,他们蛀牙!”   大牛在旁边不服气说:“我爱吃!我没蛀牙!”刚说完就被他奶奶狠狠瞪了下,比他亲娘还凶。   但想到那是糖,大牛壮着胆子又吼了几句:“我要吃我要吃!”   那闹腾的样子把刘桂红气得差点抄家伙,被沈骋怀拦下了。   “不值多少钱,孩子们喜欢就给他们吃吧。而且全武同志喝药嘴里苦,也可以吃一吃。”   想到几个孩子平时没什么零嘴吃,几颗糖都馋成这样。   刘桂红心一软,说:“那行,婶子收下了。不过你们最近几天别煮饭了,来婶子家吃吧。早上你们要是懒得过来,就午饭和晚饭来。”   沈骋怀正愁着明天该找什么借口过来,好看看那人是什么心思,没想到机会这么快送到面前。   他点头应道:“谢谢婶子,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我们还客气什么啊!明天午饭和晚饭记得来,婶子煮饭的时候算上你们的,可别让粮食糟蹋了。”   “好的,一定来。”   他要亲眼看看那是什么人,值得她记住了名字。 第43章 我没看上他啊   今天没去上工,陈娇一觉睡到自然醒,听到外面的嘈杂声,睡眼惺忪地披上棉袄。   一出去,就跟沈骋怀的目光对上。   他穿了昨天她还回去的外套,身姿清俊,剑眉星目,气度沉稳。   总之,是完美的状态。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赶紧又退了回去,砰一声把门关上。   刘桂红吓一跳,骂道:“把门摔坏了今晚让你睡鸡圈!”   沈骋怀垂首,无声笑了下。   她刚刚也太可爱了,明显刚睡醒的样子,迷迷瞪瞪的,一头蓬松炸开的长发像极了水里的海草,难得一见的迷糊模样。   陈娇懊恼地抓抓头发,扑到桌边拿起镜子左看右看,松了口气。   还好,除了发型比较原生态,别的都还可以,没眼屎,也没睡觉压出来的痕迹。   比起以前在他们面前出现过的狼狈形象,这只是小意思。   陈娇梳了头,穿好衣服,使劲揉了揉脸才走出去。   刘桂红:“太阳都晒屁股了才起来。锅里还剩有粥,自己去热热。”   她应了声,不过不着急去吃饭,问他们:“你们怎么这么早来了?”   沈骋怀:“闲着没事,早点过来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其实不是,是怕错过那个人来的时间。   刘桂红嗨了声:“哪有什么事,你们安心等着吃饭就行。”又道:“不过现在时间还早,要是你们有别的事,过半个多小时再来也行。”   沈骋怀怎么可能走,就怕他一走,那人就来了。   午饭过后,那人还没来。   沈骋怀厚着脸皮没走,看刘桂红要收拾桌子,他上前,“婶子我帮你吧。”   “别别别,我自个来,你是客人。”刘桂红忙拒绝,又喊陈娇,“去烧壶水,给小沈小李喝喝。”   陈娇刚吃饱,不太想动弹,问道:“你们口渴吗?”   沈骋怀:“不渴。”   李亭午:“渴。”   “那你自己烧去。”   “……”   他干嘛要自取其辱!   刘桂红一听,气笑了:“快点去!”   陈娇不情不愿起身。   这时,外边巷子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   刘桂红收拾着桌子,头也不抬说:“肯定是那姓梁的来了。”   看她似乎对这个姓梁的不是很喜欢,沈骋怀面色放松了些。   果然没多久,车的动静在外面停下,响起了敲门声。   刘桂红丢下抹布过去。   看到开门的人是她,梁祖为恭敬道:“婶子你好,我来了。”   刘桂红侧身让他进来,随口问:“怎么这个点过来了?吃了没。”   “吃了吃了。”   梁祖为把放在车上的东西拿下来,递给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两罐麦乳精和一些补药,还有一瓶补酒。”   刘桂红皱眉,没接,“怎么还带这些来了?你昨天给的赔偿已经够了。”她本来以为他只是尽一下人道,过来看看情况。   带了东西来也不是不行,毕竟人是他伤的,可这么大方……   “昨天身上只带了一点钱,那不算什么赔偿。回去后我想了很久,觉得太对不起全武同志了。这些婶子一定要收下,不然我良心不安。”   梁祖说着,眼睛一转看到她身后经过的陈娇,视线不由得跟了下。   她梳着两条粗黑辫子垂在身前,面容俏丽,步态婀娜,像极了秋水揉成的人儿,旖旎多情。   察觉到有人看自己,陈娇刚要扭头,沈骋怀忽地开口:“需要帮忙吗?”   她看去,摇头:“不用,不重。”她提着水壶放到小火炉上,往里面添了点柴火。   沈骋怀嗯了声,目光与那人撞上,他眼里有探究和疑惑,见他望去,向他颔首致意。   沈骋怀淡漠转开眼,当没看见。   梁祖为怔了下,怎么感觉这人对自己有敌意?   不应该啊,才初次见面。   刘桂红说:“行了,先进来吧。”老站在门口,邻里邻居的都出来看了。   梁祖为道好,跟着她进去,询问道:“全武同志情况怎样?”   “他这两天一直在床上,痛着呢,不敢怎么挪动。”   “我去看他一下。”经过其他人时,他一一问好,态度十分谦逊良好。瞧陈娇没往他看来,他说:“婶子,这些东西放哪呢?”   刘桂红随意说:“先放桌上吧。”又对他们道:“别乱动,知道吗?”   梁祖为:“没事,本来就是给你们的。”   “我不一定收呢。”刘桂红毫不客气说。   他闻言,略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没说什么,跟着她去看陈全武。   等他身影走了,陈娇抬头,却跟沈骋怀四目相对。   她狐疑侧了下头,无声问他干嘛。   沈骋怀正想说话,旁边李亭午忽然开口:“你觉得他怎么样?”   陈娇说:“没你帅,行了吧?”   李亭午:……   他哪里是这个意思!   他赶紧看向自个兄弟,果然他在盯着自己。   李亭午急忙摆手:“不是,那个,我……”   算了。   他不说话了。   陈娇看他吃瘪就高兴,忍不住笑了下。   梁祖为出来,看见她灿烂的笑容,心控制不住一动。   但他不好上去搭话,不然意图太明显了。   他看向另外两个让人忽略不了的人,笑着问道:“你们是全武同志的朋友?”   沈骋怀淡淡瞥他一眼,神色沉静而疏离。   李亭午倒是点了下头,说:“你就是昨天撞了全武的人?”   “是我。”梁祖为叹了声,内疚道:“当时为了躲一个小孩,慌里慌张的不小心把他撞了。我那会自己都吓到了,顾不得自己,赶紧去看他了。”   “还好没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不然我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李亭午含着笑意,说:“你人挺好的,要是别人,估计还怪他碰了自己的车呢。”   “这怎么会,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梁祖为义正辞严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非常火热,但陈娇在旁边听着不大对劲,怎么感觉李亭午在不经意的套话呢。   李亭午忽然指了下门口的车,说:“那是幸福牌摩托车吧?”   “是的。”   “不便宜呢,寻常人家可买不起。”李亭午略带艳羡地道。   梁祖为笑了下,“还好。其实我自己觉得没必要买的,有辆自行车就够了。”   李亭午说:“梁同志家里的条件肯定不差吧?”   “其实一般,没多好,父母都是工人,主要是我大伯。”梁祖为说:“公社里唯一一家纺纱厂,厂长就是我大伯。车也是他买给我的。”   李亭午恍然般地哦了声,“这还不好啊,那都是铁饭碗呢,梁同志也太谦虚了。”   就是不知道他大伯怎么这么大方,还给侄子买辆摩托车,他家大伯都没有这么慷慨!   还有区区一个厂长,又是在这种偏僻的公社,工资再高,怎么买得起一辆幸福牌的摩托车呢。   李亭午赞叹:“你有个好大伯。”   梁祖为笑得含蓄,“也还好。他没有儿子,所以视我如亲子。”以后那些家产都会是他的。   “他没生孩子吗?这可少见了。”   “不是,有女儿,但没儿子。”梁祖为说完,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   他把自己的底都透光了,却还不了解他们。   他问道:“你们是大队里的人?”   李亭午喝了口陈娇倒的水,气定神闲道:“对啊,我们是今年下乡的知青。”   梁祖为讶然地张了张嘴,“知青?你们不是陈家村公社的人?”   “当然不是,我们从外地来的。”   “……”   怪不得看着不太一样,谈吐方面很是从容,不经意流露出的气度也不一般。   这样的人也会羡慕他?   该不会是耍着他玩吧?   梁祖为皱了下眉,转而去看陈娇,发现她在看桌上他带来的东西。他顿了下,说:“里面有两罐麦乳精,陈同志要是喜欢,现在可以冲来喝喝看。”   陈娇仿佛意动了下,却说:“不了,等下要还给你的。”   “带都带来了,我怎么可能还拿回去。这不算什么,真的。”梁祖为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麦乳精,不等刘桂红阻止,他一下子打开了。   刘桂红:“你开干嘛?我们不要!”   梁祖为:“没事,一罐麦乳精而已。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你们。”他对陈娇说:“来,也可以干吃,你试试。”   陈娇犹豫了下,伸出手指头沾了点,送入口中,缓缓点头:“好吃。”   她手指细白,唇瓣娇红,神态自若,这般动作做来既纯真又勾人。   梁祖为笑说:“喜欢就多吃点。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多带点。”   陈娇摇摇头,不说话了。   沈骋怀看着这一幕,暗暗拧起眉。   观察半天,他不觉得她对这个姓梁的有什么心思,可她却好像不排斥他在引起她的注意,甚至主动配合。   他搞不懂。   刘桂红眉头也不由得皱了下,心里猜测傻女儿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这人只有条件好点,别的看着和之前的小杜差多了,她眼神不会这么差吧。   梁祖为在陈娇家待到天快黑了才离开。   他带来的东西除了那罐开了的麦乳精,其他的刘桂红坚决不收。   梁祖为看得出她对自己没多少耐性,也不敢强求。   不过他主要在意的不是她的态度,是她女儿的。目前看来,他表现出自己财大气粗,似乎是有吸引到她。   这也正常,毕竟现在的人勉勉强强只能吃饱饭,别的不敢奢求。   就是那两个知青,让他有点在意。   长得太好了。   沈骋怀想和陈娇单独说说话,但直到晚饭吃完准备离开了,都没找到机会。   走在回去知青院的路上,李亭午说:“这个梁祖为头脑没多精明,吹一吹捧一捧,什么都往外说了。”   沈骋怀沉吟片刻,道:“他那大伯,可能才不简单。”   “这我们也管不着啊,又不认识。”   “也不一定。”他意味不明道。   李亭午说:“倒是那小村姑怎么想的。这人那么会收买,她可别一下子栽了。”出手是真大方,一点都不吝啬。   沈骋怀拧了下眉,肯定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李亭午也觉得她不是,但长期以往下来,就怕她家人被打动了。   晚上回房后,刘桂红又来找她,进门便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看上那个梁祖为了?!你别看他条件好,这人不是大方就行,主要得看人品……”   眼看她又要长篇大论,陈娇忙说:“我没看上他啊。”   刘桂红:“我不信。”   “……真的。”陈娇小声说:“我就是想到他害得三哥断了腿,想整他一下。”   谁知这话说完,刘桂红表情更严肃了,瞪着她说:“你别乱来,你小姑娘家的懂什么。”    一看她的态度,陈娇立刻扮乖巧状:“好啦,我知道了。” 第44章 难道是被这寒风吹傻了……   往后一段日子梁祖为天天来,每次上门大包小袋,珍贵的寻常的都有。哪怕刘桂红不收,他也不厌其烦。   他整天骑着摩托车出入,动静大得大队里人尽皆知,甚至背地里说陈全武因祸得福,断了个腿,得到的赔偿都够娶老婆了。      这些话传到刘桂红耳朵里,气得她在家里破口大骂。   如果时间能回到之前,她宁愿儿子的腿没断,也不想要任何赔偿。可她没法去外面说,不然那些人反而还觉得她在装模作样呢。   这两天刘桂红心气不顺,早饭的时候大家都安安静静吃着,就连几个小孩子也不敢闹腾。   听到外面传来的摩托车声,刘桂红啪一声放下筷子。   “又来了,不知道他怎么那么闲,整天有空往我们家跑。”   陈娇不吭声,默默吃着粥。心想可能是她给他的暗示,导致他更上心了。   其实她也没多做什么,就是在他说着反话吹自己的时候,她捧几句说什么厉害羡慕,隐晦透露她想找条件这么好的对象。   门没关,梁祖为自己拎了东西进来,看到他们一家子在吃饭,窘然道:“来得不巧,打扰你们吃饭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刘桂红不咸不淡道:“怎么来得这么早?”平日里他大多是午饭过来才来,要是她没撵他走,他能待到傍晚去。   梁祖为:“我想着全武同志今天要去公社换药,想送他过去。”   闻言刘桂红倒不好意思给脸色了,说了句有心了,问道:“吃了吗?”   “我怕来不及,早早出来了。”   这么说就是还没吃的意思。   刘桂红客气说:“要是不嫌弃,坐下来喝口粥暖暖身体吧,天怪冷的。”   最近几天大降温,天气愈发严寒,大清早的时候更是。   梁祖为说:“不了不了,我回家了再吃。全武同志呢?准备什么时候去公社?”   “他在房里吃,懒得挪出来。”刘桂红道:“本来打算吃完了叫他堂哥开拖拉机送他过去,你要是有空,那就麻烦你了。”   梁祖为连声说不麻烦,目光偷偷瞥向陈娇,她正吃着饭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他没来似的。   他有点摸不清她的态度,有时候她好像对他有意思,可下次再来她又很冷淡,才一天没见便跟自己生疏了。   反反复复的让他心生烦躁,很想直接问她到底怎么想的。   他这么好的条件摆在这,难不成她还不要?   陈娇有察觉到他眼神,但她置之不理。不想在吃早饭的时候还应付他,那样她会吃不下的。   陈全武吃完饭收拾好,准备去公社。   梁祖为看陈娇一直没说话,有点着急,问道:“陈娇同志去公社吗?一起去也行。”   陈娇还未开口,刘桂红说:“她去干嘛,她去了也帮不上忙,我去。”   陈娇摇头,“我不去了,太冷了,不想出门。”   这天气冻得她只想整天躲在被窝里,要不是肚子饿,她连出被窝都不想。   梁祖为还想再说,可这么多人在,他忍了忍,咽下去了。   不怕,现在他所受的煎熬,以后会有机会从她身上拿回来的。   ……   近来没怎么劳动,天气又寒冷,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内。   沈骋怀有点待不住,一大早自己出来走走,听到一阵车声他转头望去,远远地瞧见一辆红色摩托车经过。   这么显眼的车,除了那个梁祖为还能是谁。可让他在意的是,他后面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的外套颜色,像是陈娇的衣服。   沈骋怀不自觉拧眉,想要细看,但距离有点远,那车一下子过去了。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提步往知青院去,最后却还是没控制住转了个方向,甚至跑了起来。   急躁的心情需要见到她才能平复下来。   把家里人一一离开,连个小的都没留下,陈娇洗了碗后准备睡个回笼觉。   刚把衣服脱下,门就响了。   她以为是家里人忘记什么回来拿,赶紧去开门了。   “沈骋怀?”   看到门外喘着气的人,陈娇疑惑地看着他。   沈骋怀瞧见她的身影,一路上绷着的心顿时松了下来。   那个人不是她。   注意到她家里安安静静的,他问道:“婶子在吗?”   陈娇让他进来,回道:“她陪我三哥去换药啦。你有什么事吗?”   沈骋怀被她问得怔住,见她在等着自己答话,他临时找了个借口:“我来跟婶子说,我晚上想吃竹笋炒肉。”   这些天他和李亭午厚着脸皮来他们家搭伙吃饭,他说这个倒不唐突。   只是陈娇看了下他空空如也的双手,说:“肉呢?”   “……”   “竹笋呢?”   “……”   沈骋怀无语凝噎。   猪肉知青院里有现成的,就是竹笋……   他说:“我们去山上挖冬笋?”   陈娇微微瞪大眼,“现在?”   顶着她仿佛在看傻子的目光,沈骋怀硬着头皮点头:“……对。”   陈娇无话可说了。   没想到他为了吃竹笋炒肉,这么有激情!   但她也想吃。   陈娇轻咳一声,矜持道:“行,我纵容你一回。”   她明明自己也意动了,却还装出一副十分勉强的样子。   沈骋怀险些失笑,但他忍住了,正经道:“谢谢。”看她兴冲冲地去拿锄头和竹篮子,他道:“不跟家里人说一声?”   “就我一个人在家啊,他们都出去了。”   刘桂红走后陈大富闲不住,不知道找谁聊天抽烟去了,而大哥二哥跟着老婆孩子回娘家了,剩她独自一人在家看门。   他要是不来,她这会都在暖和的被窝里了。   “你不跟着一起去?”沈骋怀道。   “跟谁?”   “姓梁的。”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喜,陈娇故意说:“人家叫梁祖为。”   “哦。”他接过锄头和竹篮子,神色淡淡的,仿佛不在意。   看他拿了东西却站着不走,陈娇在心里翻个白眼,说:“我跟着他去干嘛,他那车也坐不下了啊。”   沈骋怀扫她一眼,“坐得下你就去?”   “不去!我不去,行了吧?”陈娇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快走。磨磨唧唧的,是男人不?”说完不再搭理他,自个先走在前面了。   沈骋怀望着她身影,无声笑了声。   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在跟他愈发熟悉过后,她越来越不拘束了,小动作都多了。   两人到了竹林,陈娇问他:“挖过笋吗?”   沈骋怀很理直气壮:“没有,但我吃过。”   “……”   谁没吃过啊!   陈娇说:“你没挖过,那咱们怎么找笋啊?”   沈骋怀抿唇无言,沉默片刻,犹豫说:“我先试试?”   陈娇拎着竹篮子站到一旁,做出请的手势。   然后她就看着他每块地方这给几下,那边给几下,把地快翻过来了也没看见竹笋的影子。   沈骋怀擦了下额头冒出的细汗,毫不尴尬,还说:“今年可能没什么笋。”   “……”   陈娇忍了忍,没忍住,扑哧一声。   看她笑了,沈骋怀也不禁弯唇。他脱下外套递给她,“帮我拿下,有点热。”   陈娇接过手,暖和的,带着他体温。   风拂过竹林簌簌而响,阳光透不进来,里面比外面凉。   沈骋怀说:“要是冷你就穿上。”   她闻言也不客气,真披到身上去,反正又不是没穿过。   本来一直挖不到竹笋有点无聊了,但他脱了外衣后里面套着一件贴身毛衣,显出劲拔的身形。   他的身材是真的好,肩膀宽阔、腰身精瘦、连臀部都是翘的。哪怕还不够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可胜在年轻啊。   特别是用力时肢体伸弛露出的力量感,让人移不开眼。   沈骋怀又一锄头下去感觉不太一样,翻出来果然瞧见了竹笋的影子。他回头,想跟她分享这个消息,却见她目光正在盯着自己的——   腰。   沈骋怀低头看了眼没看出什么,他衣服上没脏东西,劳动了下也还算整齐,不邋遢。   陈娇视线还想往他腹部下方移去,忽然感觉不对劲,匆忙挪开。   她干什么!   难道是被这寒风吹傻了?!   沈骋怀不知道她脑袋瓜瓜里在想什么,跟她说道:“我挖到竹笋了。”   陈娇回过神,眼睛不敢再往他身上瞧,“哪里?”   “这儿。”他锄头示意了下。   陈娇指着就她拳头大的竹笋,匪夷所思看向他:“这个?”   “嗯。”   “……”   行吧,好过没有。   而且她半点力气没出到,实在没资格嫌弃。   好在挖到一个屁大点的竹笋后,沈骋怀又挖出好几个小竹笋,忙活半天,好歹也装了半个竹篮子。   沈骋怀挖了最后一个竹笋,捡着丢进篮子里,突然被刺了下。   陈娇问:“怎么了?”   他摇头,刚想说没事,她倏地拉过他的手。沈骋怀不由得顿住,注意力全放在她的动作上了。   她的手软软的,因为穿的够多手不冷也不僵,触碰他时动作轻柔,像小猫爪搭上来似的。   他的手上全是泥土,陈娇看了半天没瞅出啥来,说:“被刺到了?”过了会儿,没听到他说话。   她抬头,他正在凝看她,墨黑的瞳仁里映着她的身影,专注而动情。   陈娇感觉她再不做出什么,他好像会对她说出令她无法回答的话。   所以,她一下子甩开他的手,嗤道:“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还挖竹笋呢。”   “……”   刚刚涌动着的莫名气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骋怀心中的柔情被击碎,沉默了。   他觉得她是故意的,但他也不敢说。   回到家沈骋怀想收拾竹笋,陈娇让他先去洗手。   “不急,先把这些搞了。”   陈娇不耐烦皱眉:“快去!”   “好。”他立刻起身。   陈娇从刘桂红房里拿了针线盒,坐到屋檐下的小板凳,叫他过来。   “我给你看看刺在哪,得挑出来才行。”   沈骋怀走过去坐到她给他摆好的小凳子上,就是手长脚长的坐着不太舒服,但他没吭声。   陈娇拉过他的手,“什么地方?”   他指了下。   他掌心白净,洗去泥土后很容易看出刺在哪里,是一根比头发还细小的黑刺。   陈娇试着用指甲夹了下,夹不出来。她拿起针,问他:“你自己挑还是我帮你?”   沈骋怀略带不信任问:“你眼神好吗?”   陈娇作势要扎他,气道:“你自己搞!”   他笑着躲了下,说:“别,求陈娇同志帮帮我。”   陈娇哼了声,看在他给她夹过两回鱼刺的份上,帮他一回。   冬日的阳光是温凉的,斜斜照进屋檐下落到两人身上。   沈骋怀无声凝睇着她柔和的侧脸,她专注而小心地拿着针在给他挑刺,没察觉到他在看她。   他就这么近距离地看了她很久很久。 第45章 两个男的   “好了!”   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将刺从肉里挑出来,陈娇低头低得脖子都酸了。   “谢谢。”沈骋怀摩挲一下指腹,刺痛感已经没了。   “谢什么,你也帮我好几回了,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好吗,我很善良的。”   沈骋怀失笑。   有这么大言不惭评价自己的吗?他很想捏捏她的脸皮,看究竟有多厚。   听到他笑声,陈娇斜睨他:“笑什么?你觉得我说错了吗?”   沈骋怀咳了咳,忙说:“没有,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她这才满意地哼了声,转身把针收起来,刚想放回刘桂红屋里,他突然问道:“你为什么允许那个姓梁的接近你?”      陈娇回头,跟他的视线对上。   他眼里没有责怪,也无不满,只是纯粹的疑惑。   沈骋怀是真的感到不解,看过她以前对那个杜宇的态度,再看她对现在这个姓梁的,他知道她心里是不喜欢这个人的,但她却放任他隐晦讨好她。   想到这个,沈骋怀心里又有点酸酸的,同时庆幸梁祖为不是第二个杜宇,不然他就顶不住了。   陈娇想了下,故意说:“因为我爱慕虚荣啊,他那么有钱,我喜欢不行吗?”   沈骋怀眉头一皱,严肃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不要这么说自己。”   “我怎么不是了,我是啊。”   他说:“那我有很多,你跟我谈对象吧,都给你。”   “……”   看她不答,沈骋怀缓缓上前一步:“你怎么不说话?”   她为什么不说话,他心里没点数吗?!   陈娇不知该怎么应付,凶巴巴瞪他一眼,干脆不回答他。   可他却追上来,较真又困惑道:“既然你喜欢这些,那我比他多,为什么我不可以?”   其实沈骋怀更想问,为什么他不行,为什么她从不考虑他。   陈娇敷衍道:“刚刚我说错了,我不爱慕虚荣。”   “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她刺了他一句。   沈骋怀声色低沉而清晰说:“我信我自己不会看错人,更信你。”   她完全没把这个问题当回事,他却很认真很郑重,搞得陈娇难得不自然起来。   她确实不在意这些,毕竟上辈子拥有太多了。而现在的生活哪怕很穷酸,但有刘桂红他们在,她就不觉得苦。   梁祖为的所作所为她只看到了浮夸,并不觉得他是真心大方无私,要不是为了配合他,她都懒得搭理。   可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没人跟她说过相信她是个怎样的人,用着一种极其肯定的态度。   就连刘桂红都差点以为她被梁祖为迷了眼。   但他这么认真,她又有点恼羞成怒。陈娇还想再反驳他,忽地听到一阵摩托车声。   她赶紧转移话题:“我妈他们回来了!”   知道她在躲,沈骋怀无奈叹息:“听到了。”   所以那个姓梁的也来了。   刘桂红和梁祖为扶着陈全武下车,听到开门声她刚想叫句幺妹来帮忙,一看,却不是自个女儿。   “小沈?”   沈骋怀上前帮忙,说:“刚刚过来找婶子,你不在家。”   刘桂红哦了声,也没多想,道:“来等吃饭的?我刚回来,还没搞呢。”   “没事,不着急。”沈骋怀问:“全武同志情况怎样?”   陈全武:“那师傅说我年轻恢复得还行,接下来不要乱搞,就没大问题。主要是老痒,估计包太久了。”   刘桂红:“痒也得忍着。”   “我那儿有止痒的药膏,下次带来。”沈骋怀道。   刘桂红客气几句,也没坚决不收。   梁祖为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皱着眉,目光暗沉地盯着这个年轻的男知青。   每次他来都能碰到这个人,他跟她家人的关系也很熟稔,明显看得出刘桂红待他比自己亲近多了。   而她也是,哪怕他们两人之间没怎么说话,可有时候接触,却带着别人融入不进去的意味,像是在装不熟悉。   梁祖为想。   不能这样下去了。   进了屋,梁祖为发现家中居然只有陈娇在,也就是说他们两人不知单独相处了多久。   梁祖为突然很气,前所未有的愤怒。他怀疑自己看错人了,本以为乖巧单纯的乡下村姑,可能也没多纯真。   可看着她嫣然含笑一派烂漫的样子,他又觉得他想错了。她一个生于乡下的人,去过最远的地方估计只有公社,这样的她又能懂多少。   大概是那个男知青……   把陈全武安顿好,梁祖为道:“婶子,我还有别的事得先走了,你们忙。”   今天要不是他还不知道怎么折腾,是以刘桂红平心静气问:“什么事那么着急?要是不急,在我家吃完午饭再走吧。”   “不了不了,下次吧。”梁祖为说完也没久留,好像这一趟真的是来接送陈全武去换药的。   他说不要,刘桂红自然不勉强,把人送走后,她脸色放松了些,瞧见院子里堆了几个小竹笋,问道:“哪来的?”   陈娇立刻说:“我和沈骋怀去挖的,我出了大功夫呢,厉害吧?!”   “真的?”   看她居然不信,陈娇抬了抬下巴,问沈骋怀:“你说是不是?”   沈骋怀好脾气说:“是的。我今天突然想吃竹笋炒肉,陈娇同志好心跟我去山里挖笋了。”   陈娇在旁边一个劲点头。   虽然她没出到任何力气,但她出了锄头和竹篮子啊!四舍五入,就是他们一起挖了竹笋。   几个小竹笋一顿就吃光,虽然少,但滋味足。   陈娇想,下次还要带他去挖笋!   ……   陈家村有种荸荠,最近到了开挖的时候,家家户户又开始上工。   而这两天梁祖为难得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还是想给她来招欲擒故纵。   反正陈娇没在意,刘桂红更是不在意了,他上门来还得抽空招待呢,他们可没这闲空。   陈娇蹲在地里一下下捡着荸荠,一抬头却看见李亭午在吃。   她皱眉:“你在干嘛?!”   李亭午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说:“我看这个坏了一点,为了不浪费粮食所以才吃的。”   “那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吃呢?”陈娇气愤说:“都不叫我们一声!”   李亭午:……   是他高估她了。   本来担心他们吵起来的沈骋怀一怔,险些笑出来。   李亭午把兜里的小刀拿出来,“给给给,人人有份。记住,吃了就是同条船上的人了,不能去举报,知道吗?”   陈娇:“用你说。”   她准备捡起小刀,沈骋怀看那刀连个套子都没,只用了报纸裹了下,说:“我帮你削吧。”   陈娇一口拒绝了:“我自己来,你快点挖,让人看见三个人蹲在这吃东西不好。”   沈骋怀:……   李亭午笑喷了,上赶着表现,人家还不乐意呢。   好在陈娇也不是那么没良心,艰难削了一个后,问他:“吃吗?”   沈骋怀摇头,“你吃吧。”   她削皮的动作看得他心惊胆战的,唯恐她不小心割到自己的手,只想她赶紧吃个够,别玩刀了。   他说不要陈娇也不劝,一口扔进自己嘴里,然后太大个差点把自己噎住了,只是已经吃进嘴里了,又不好吐出来。   看她捂着嘴狼狈嚼动的样子,李亭午毫不客气地笑着,得到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   傍晚下工,沈骋怀和李亭午两人还了农具,一同回到知青院。   晚饭他们准备去陈娇家吃,是以收拾一番很快又出门了。   在门口遇到马柴山,他们本没在意,没想到他却过来拦住他们。   两人顿住脚步,看他不像是来找茬的,李亭午和气问:“马知青有事找我们?”   马柴山目光略过沈骋怀,直接看向李亭午,犹豫了会,说:“有点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了,但觉得该跟你们说一声。”   李亭午:“你说。”   “今天有人来知青院问起你们,看样子不是大队里的人,不过听口音是本地人。”   沈骋怀皱了下眉,问道:“男的女的?”   马柴山:“两个男的,二三十岁。”   “跟谁问?”李亭午道。   “我刚好经过,他们问的我。”马柴山回忆一下,愈发觉得该跟他们说,便详细道:“穿着打扮都是寻常人,两人一高一矮。”   “他们问这儿有没有住着一个叫沈骋怀和李亭午的人,我先是说了有,后来觉得不对劲,问他们有什么事,他们直接叫我别管。”   沈骋怀和李亭午对视一眼,对他道:“谢谢你了。”   马柴山说:“这没什么。都是知青,远离家乡来到大家也不容易。”   虽然他跟沈知青之间有点小摩擦,但算不上龃龉。他也不想看到他们出什么事,只是提醒一句的事,又何必不开口。   沈骋怀再次郑重说:“谢谢。”   马柴山笑笑,“好了,我还得去煮饭,先走了。”   李亭午又道了声谢。   望着他走远了,李亭午啧啧道:“你看看人家不计前嫌,这么大度的人……”   沈骋怀点头承认:“人确实不错。”   如果他不是在女同志上没什么分寸,估计早没他的事了。虽然现在也没他的事。   李亭午问:“你说是谁来找我们啊?咱们在这有得罪过人吗?”   听马柴山的描述,那些找他们的人不像是善茬,但他们整天安安分分上工下工,生活简单得连朋友也没交几个。   真不知道进了哪个人的眼,还要费工夫找他们。   沈骋怀一时也没头绪,说:“不清楚。”   “那我们最近小心点吧,别老出来晃悠了。”   “如果真是坏事,我们一直躲着也会上门。”   李亭午嗯了声:“那倒也是。”   就是他们的人脉不在这,如果真有什么事还在有点难搞。   沈骋怀:“过几天去公社拿信件和寄信。”   “行,是得来点物资了,不然日子过不下去了。”   两人一边说着往陈娇家去,一路上也没发生奇怪的事。 第46章 别被她女儿糟蹋了   两人到时刘桂红饭还没煮好,说要帮忙被拒绝了,赶他们去屋里喝点热水暖和下。   陈娇给他们倒了水,刚想坐下,刘桂红叫道:“幺妹,去把这些荸荠皮扫起来倒给鸡吃。”   “诶。”   她一脸不情愿却不得不照做的样子很好笑,沈骋怀垂眸,借着喝水地动作挡住自己的笑意。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陈娇扫完皮走到鸡圈,数了数家里的几只宝贝鸡。   数了一圈,母鸡们都在,可唯一的大公鸡不见踪影。   陈娇探头,还没看仔细,右下方草垛里窜出一阵动静,她只来得及回了下头,手背上骤然一痛。   “啊!!”   屋里,陈大富说着话,陡然听到这一声嚎叫,吓得他手里的烟一抖,险些把裤子烫破了。   怎么了这是?!   陈大富还在想是谁的叫声,原本坐在他对面,姿态十分沉稳的小沈猛地起身,飞速跑出去了。   快得简直是下意识的反应。   大家莫名其妙的面面相觑,仿佛懂了什么,又好像更迷糊了。   李亭午咳了声,想替他解释一句,又没啥好解释的,因为他就是那种心思啊。他只得尴尬地说了句:“我也出去瞧瞧。”   “怎么了?!”沈骋怀一口气跑出来,看到她站在鸡圈旁,赶紧过来。   陈娇指着那只炸毛的公鸡,吃惊又愤怒地说:“它啄我!”   她好心来喂它们,居然还恩将仇报。   “啄哪了?”   沈骋怀想抓起她的手看,却听见李亭午叫了声:“婶子。”   他目光一转,刘桂红站在几步外,静静地看着他,手里还拿了把锅铲。   沈骋怀不由得退了一步。   陈娇瞬间回头,瞅见自家老母亲满脸好似洞悉一切的表情,她张了张嘴,竟吐不出半个字来。   沈骋怀迟疑着开口:“婶……”   陈娇快速打断他,说:“我跟他没什么,我把他当哥哥!”   话音落下,沈骋怀目光如炬地看向她。   陈娇:……   突然压力好大啊!   都怪这鸡!   “你敢啄我,你完了,我今晚一定要吃掉你!”陈娇徒劳地对着鸡大吼。与其说是气急败坏,不如说是恼羞成怒。   刘桂红淡定说:“那是准备过年的鸡。”   陈娇立刻改口:“我过年一定要杀了你!”   刘桂红冷笑了声,不过什么都没说,又回灶屋煮饭了。   她一走,陈娇瞪向沈骋怀。   夜幕下,他神色不明,眼眸深黑,对于她的目光不躲不闪。   沈骋怀:“你知道的,我不想当你哥。”顿了顿,又轻声说:“情哥哥倒是可以。”说完,转身离开。   陈娇:……   她不过是情急之下说的,他怎么还那么较真呢!   李亭午冲她挑眉,说:“我可以当你哥,要不要?”   “就你?”她头一甩,姿态傲慢地走了。   李亭午看着她趾高气扬的样子,没整明白这小村姑为什么老看他不顺眼。   他鼻子没长歪,眼睛也不斜视,哪配不上做她哥了。   经过那一出,陈娇吃饭的时候安分许多,连平时爱跟人抢菜的习惯都没了,更不敢和沈骋怀对视。   反之沈骋怀一切正常,还非常从容地跟她家人边吃边聊天,自然得仿佛在自己家似的。   好在吃完饭他们也没久留,趁着时间还早回去了。   刘桂红:“幺妹,去洗碗。”   胡小鹃说:“我来吧。”   “让她去。”   陈娇赶紧说:“二嫂别动,让我来,我现在洗碗很干净了。”   如果干活能让刘桂红忘记刚刚那一幕,她愿意连续洗三天碗!   但她不知道,恰是她伪装出勤劳的样子,让刘桂红心沉了沉。   好啊!   原来真有点什么!   回到知青院,李亭午从兜里拿出钥匙,沈骋怀拿手电筒替他照着光,视线扫过旁边,忽地顿住。   “等等。”   “怎么?”   沈骋怀将光照到窗户下放着的几盆花草上。   李亭午顺着看去,第一眼没看出什么,还在想冬天了,这些花草放在室外蔫巴巴的,估计再不精心照料就全枯了。   下一刻,他注意到它们花盆间摆放的角度有问题,不禁跟沈骋怀相视一眼。   沈骋怀这人有点毛病,摆东西喜欢对齐来。几盆花草他之前还专门费劲去摆弄,他看到还笑话他,可也知道他是怎么放的。   现在这几盆花草依旧整齐,但角度不太一样。   李亭午看了下窗户,外表上看着完好无损。   他们住的这个房子很老很旧,刚来时稍微修葺过,但窗户想要撬开还是很容易的。   就是不知道是简单的遭贼了,还是马柴山之前说的那个……   “先进去?”他小声说。   沈骋怀没说话,轻抬下颌。   李亭午小心打开门,室内一片静谧和黑暗,手电筒的光打进来,看不到其他人。   他们放轻脚步进去,屏息注意着四周,床帘那边好似动了下,李亭午快步过去唰一下拉开,但没有异常。   “可能是风。”沈骋怀把油灯点上,说:“看看东西有没有丢。”   李亭午应了声,看一圈后,皱眉说:“没有,都还在。”连一颗糖都没少。   虽然他也没注意之前还剩多少糖,可钱和票这些一张不差,何况是其他。   他说:“是不是没进来过?只是在外面踩点。”   沈骋怀把一叠信放到桌上,说:“有进来,信被拆开看过。”   闻言李亭午却是放松下来,“那肯定是为了调查我们的身份了。不过还好,我们的信件里除了地址,别的都没透露出来。”   哪怕有,他们一般看过后便毁了,就是怕有天泄露出去被有心之人利用。   至于地址也不是直接到他们家的,顶多可以确定他们是从首都来的。   沈骋怀:“是没什么,最多知道我跟我家人说我想谈对象了。”   李亭午:“?”   他诧异地看向他。   沈骋怀把其中一封信拆开,在油灯下又重新看了遍。   李亭午凑过来看。   是沈奶奶回给他的,只有寥寥几句,大致意思是问沈骋怀怎么有这个想法,对方是谁,今年几岁,两人正式谈没。   李亭午讶然道:“你跟家人说了?!”   “跟我奶奶说了。”   李亭午一时间无言,半响,给他竖起大拇指:“你可以的。”又问:“看你奶奶这态度,好像不反对?”   沈骋怀:“她从前就跟我说过,她不插手我的婚姻大事。”   “那你跟你奶奶说干嘛?”   “但她可以说服我父母。”   “……”   李亭午问:“你真是认真的?都考虑到婚姻上了。”   他一直以为他是走一步看一步,没想到考虑得那么远,也在打算了。   沈骋怀把信收起来,声色淡静而有力:“不是认真的,我为什么会一次次舔着脸到她家吃饭。”   李亭午:……   突然觉得自己脸皮也挺厚的。   他故意说:“我是真心喜欢她妈做的饭菜,原来你不是啊。”   沈骋怀挑了挑眉,“我当然也是喜欢的。”   她可能是他未来的丈母娘,不管做得好吃难吃,他都得喜欢。   李亭午懒得跟他说这个了,他扫了眼窗户,说:“这屋被别人来去自如,咱们该怎么办?可别半夜睡着的时候——”他比划一下抹脖子。   对方是有所顾忌不敢直接上手,所以才想来看他们的身份。   可这一趟那人没看出什么,也不知道会因此退缩,还是以为他们无依无靠而放心下手。   躺到床上,李亭午寻思许久,说:“我想来想去,会看咱们不顺眼的,大概就那姓梁的了。”   沈骋怀不冷不热回他:“恭喜你,终于想到了。”   “……”   草。   那这是他惹出来的啊!   陈娇同一时间也躺到床上,但迟迟没脱外衣。果然,等了一会后,刘桂红来敲她门了。   这次进了门,刘桂红没说话,只用着沉重的眼神盯着她,盯得她自个忍不住了。   她豁出去道:“妈,你想说什么快点说吧。”   刘桂红语气正常地问她:“你在跟小沈谈对象?”   “没啊。”   “说实话!”   陈娇不太坚定地改口:“……还没谈。”   刘桂红拧眉,若有所思道:“可你们不怎么适合啊……”她不是不喜欢沈骋怀,反而觉得他太好了,简直是一条肥鱼。   他们家池子小,容不下他。   而且他是个知青。   陈娇点点头:“我也觉得不适合。”所以哪怕她现在意动了,相信他的一腔真情,她也没考虑好究竟该怎么办。   她无法跟之前那样干脆果断的拒绝他了,但接受他,又有顾忌。   陈娇承认,自己被打动了。   不管是他的锲而不舍,还是因为他的身材太对她胃口。   刘桂红:“那他怎么想的?”   陈娇含糊说:“他想让我跟他谈对象……”又赶紧说:“你放心,我一直没答应!”   话音落下,刘桂红瞪她一眼:“你也别太得意。”   “?”   她哪里得意了!   陈娇无辜摊手:“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现在和他真没什么。”   刘桂红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狠心叫她别跟小沈来往,又有点可惜。支持她吧,小沈的条件太好他们高攀不上。   最后她没说什么,叹着气回房了。   陈大富见她回来,问道:“怎么样?”   “她说没跟小沈谈呢。”   陈大富点着头说:“小沈是个有分寸的,不会在私下乱来。”   刘桂红自然相信他的为人,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为难。   看她唉声叹气的,陈大富说:“别管了。反正真有什么咱们也不亏不是?他当女婿带出去,咱们脸上多有光啊。”   刘桂红:……   听听这说的什么鬼!   “而且两人都没谈呢,你担心的也太早了!”   “你说的对。”刘桂红心头一松。   陈大富说:“真要担心,得担心幺妹别欺负人家才是。你别看她整天没心没肺的,其实可有主意了。之前的马柴山,后来的杜宇,她自己觉得不好当断则断,一点都不含糊。”   刘桂红一想,确实是这样。   然后她有点担心小沈了……   多好的年轻人啊,希望他自己长点眼,别被她女儿糟蹋了。 第47章 他们家池子小   自从那天发现了他们之间还没成熟的“奸情”,刘桂红头脑发热了几天后,觉得他们不太有结果。   因为差距太大了,所以不想两人怎么接触了。   可沈骋怀和李亭午天天上门吃饭,再怎么避开,也常常见面啊。   刘桂红思来想去,瞒着自家女儿跑到知青院去了。   谁知道去了沈骋怀不在,李亭午倒是在。   “婶子,喝杯水。”李亭午将茶水送到刘桂红跟前。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开口的话,刘桂红哪里还喝得下。她斟酌片刻,问道:“小沈去哪了?”   “他去山里打点山泉水去了。他前脚走,你后脚到,估计得等一会。”李亭午慢悠悠地也给自己泡了杯茶,猜测着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刘桂红平常有什么事都是叫那个小村姑跑腿,从没自己来过。这趟要说的事,大概就是不好让陈娇来。   而且她待他们一直是客气随性,像今天这么“深沉”的模样,还是第一回 见。   李亭午想,沈骋怀可能要糟了。   果然,刘桂红下一刻说:“这样啊,那我跟你说也都一样。”   “婶子你说。”   “也没什么事,这不是再过一个来月要过年了,家里事情多,煮一家子的饭都没什么时间,要顾你们估计是顾不来了。”刘桂红迟疑说:“所以搭伙吃饭啊,我看先这样吧?”   李亭午最近去她家吃饭都吃习惯了,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有点懵。   凭啥沈骋怀那小子惹出来的事,还牵连到他的口福了。   日子那么苦,整天也就去她家吃饭有点盼头,现在也没了?!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过沮丧,刘桂红又补充道:“等忙完了这段日子,年后要是事情不多,咱们再一起搭伙吃饭也行啊。”   其实煮一家子的饭顺便再多两个人,真不算什么。   何况他们每次来带粮票肉票,有时候还自己带肉,他们不但没吃亏,大部分时候还占便宜了。   只是啊……   他们家池子小。   李亭午犹豫问:“婶子,你是看沈骋怀不满意?”   刘桂红忙说:“哪有哪有,婶子可喜欢你们两个了。是真的事情多,不然啊婶子很欢迎你们来的。”   她不正面回答,还扯上他。李亭午可以确定,他家兄弟情况不妙。   看沈骋怀还没回来,刘桂红也不打算等了,不然等会又得再说一遍。   “现在天黑得快,婶子先回去了。今晚……”顿了顿,刘桂红还是没法狠下心,说:“今晚你们过来吃最后一顿,明天咱们就各自安排了,行不?”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李亭午还能说什么,本来就是他们厚着脸皮麻烦她。   “行嘞,那晚点见。”   见他笑脸依旧,没有半点不满的样子,刘桂红心里叹息了一声,跟他说:“你不用送了,外面怪冷的。”   李亭午道好,但还是送她到门口。   过了好一会沈骋怀回来,他放下山泉水收拾着自己的形象,打算等会到陈娇家吃饭。   看着他这模样,李亭午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不过还是得说。   “那个,刚刚陈娇她妈来过了。”   沈骋怀动作微顿,在瞬息之间心中念头百转,都不是什么好的想法。   “过来找我?”他道。   “对。”李亭午也不拖沓,把刚刚的事说了遍。   沈骋怀神色未变,听他说完了,才道:“知道了。”   李亭午奇怪地瞥了瞥他,说:“你早就知道了?”   “怎么可能。”   “那你怎么这么平静?”   沈骋怀一脸古怪地说:“难道我得哭得闹吗?”   李亭午:……   倒也是。   他完全想象不出来他哭闹的样子,要是真有,不是他疯了产生幻觉,就是他沈骋怀疯了。   沈骋怀心里其实没有表面那么风平浪静。   上次他就在担心会被她看出什么,本以为最近几天刘桂红态度如常,大概是没看出来,没想到是在缓冲。   现在缓冲过来了,肯定是觉得不适合才不愿意他们接触了。   可他能说什么,他没法说。而且最主要是陈娇的态度。   只是她在想什么,他都不知道。   刘桂红回到家把刚洗完澡的陈娇逮到,说:“今晚小沈小李过来吃最后一顿饭,明天开始不过来了。等会你多洗几个番薯添粥,他们喜欢。”   陈娇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意思,见她在等着自己的反应,她说:“都要赶人家了,还可怜他们干嘛,番薯留着给我吃吧。”   刘桂红嚯一声,作势要打她。   手掌还没下来陈娇已经嗷嗷叫着跳开了,“别打别打,我洗就是了。”   “……”   举着手压根没碰到她的刘桂红:脑子有毛病!   陈娇洗着番薯,心里没什么感想。   刘桂红不想她和沈骋怀来往,她照做就是,但他要是凑上来赶不走,她也奈何不了不是吗。   他如果因此退缩,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骋怀和李亭午踏着刚降临的夜幕而来,带了粮票和肉票,刘桂红也跟之前那般收下了。   饭桌上气氛轻松和从前没两样,沈骋怀没有找机会和陈娇说话,也没特地疏远她。   只是目光不经意交流间,多了几分流连。   少了到她家蹭饭的机会,以后见面肯定会大大减少。   除此之外,他们没有表现出异常,反而是李亭午今晚跟饿鬼投胎似的,当断头饭一样一个劲猛塞。   陈娇好几次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然后不自觉地跟他抢菜……   结果是他们两人都吃撑了。   饭后不久,沈骋怀他们准备回去,刘桂红把肉票和粮票准备还一些给他们,但不肯收。   沈骋怀说:“婶子别送了,我们两人结伴回去没事的。”   “好好,我就站在这看你们走。”刘桂红在心里忍不住又叹了一声,格外可惜。   多好的年轻人啊……   她想,要是女儿这会劝一下,她肯定妥协了。   “妈。”   刘桂红立刻回头。   陈娇顶着她诡异发亮的眼神,问她:“明天你去公社可不可以带我去啊?”   “……”   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刘桂红突然觉得自己没做错。   她可别去祸害人家好同志了!   陈娇抱着她手臂撒娇,“好不好嘛,我想扯点布做新年衣服。”   刘桂红突然恶狠狠瞪她一眼:“做个屁!”   “?”   不肯就不肯,干嘛还爆粗啊!   陈娇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觉得自己好冤。   不管了,明天她就是要跟去!   ……   天还黑着,刘桂红蹲在屋檐下洗漱,肩膀突然被拍了拍。   她猛地回头,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人站在她身后。   刘桂红胆子也不算小了,这会还是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不正是她的傻女儿。   “你怎么走路没点声!”   陈娇想说是她自己听不见,但不敢说。她跟着蹲下去,眨巴着眼睛,说:“妈,我们一起去公社吧。”   “去干嘛?!”刘桂红没好气说。   “快过年了,我总不能没新衣服吧?”   “你不穿都行。”   “……”   说是这么说,刘桂红还是把她带去公社了。   买完东西两人暂时分开,各自去逛一下。   陈娇揣着私房钱溜达到国营饭店,一转眼瞧见沈骋怀和李亭午。   正想着要不要装看不见,沈骋怀似有所觉望来,沉静的眸眼立时亮了下。   见他看到自己,陈娇抬起手向他示意,而后准备经过,他却快步朝她而来。   “你今儿也来公社?”   “对啊,跟我妈一块来的。”   “刚在路上没看到你们。”沈骋怀说着看了看四周。   “我们很早就出发了。”陈娇说:“我妈她去别处了。”   沈骋怀不禁松口气,明显得她忍不住笑。   都已经过来跟她站一块说话了,才来担心她妈在不在附近,不会晚了点吗。   “吃吗?”李亭午走了过来,手里拿了豆浆和热包子。   “不吃,等下我自己买。”   李亭午耸肩:“不吃就算了,我还花钱买的呢。”刚说完,手里的豆浆和包子少了大半,被沈骋怀拿走递给陈娇了。   “吃吧。饭店里人很多,要买还得排队。”   陈娇没接,说:“那我给你们钱?”   沈骋怀不需要她的钱,但知道她不给是不会收的,轻轻颔首。   她这才接过,刚从兜里拿钱,却跟一个认识的人四目相对。   那人指着她,“你!”   陈娇笑着打招呼:“婶子好。”   对于她友好的样子,杜妈讽刺地哼了声,觉得她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上次还当着她的面大言不惭,这会又一副乖巧的样子。   特别是她儿子如今还住在局里不肯回来,她三请四求都视若无睹,为着这么个女的跟她闹别扭。   “你们两个是她什么人?”杜妈直接问。   陈娇在他们开口前说:“他们是我哥,怎么啦?”   一句话引得两人纷纷看向她,但都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杜妈哼道:“那我一定要告诉你家人,说说你的不要脸!”又对他们说:“你们知道她跟我说过什么吗?!”   陈娇不急不慢:“我说什么啦。”   杜妈却误以为她怕了,愈发得意道:“她上次和我说,她以后要让她的男人给她当牛马使,而且钱要上交给她。还得很会挣钱,不然她就找很多个男的养她。”   “你们听听,这是好女孩子说的话吗?!你们做哥哥的,知道妹妹是这副德行吗!”   沈骋怀非常冷静说:“知道。”   李亭午:“她说的没错啊,我妹以后的男人要是不听话,我还会帮着揍呢。”   就是不知道他以后的“妹夫”,会不会是他兄弟。   如果是,不知道他打不打得过。   杜妈没想到他们是这种反应,当即有点怔住,转而脸气得又青又白。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指着他们几人想骂什么,不经意对上一双凛冽的双目,下意识怯了怯。   这两个男同志长得很高大,气势凌人,完全不是什么一般人物。   但就这么走了,她又不甘心。   杜妈咬牙说:“你们这种坏分子不会有好日子的!”   对比她的气急败坏,陈娇甚至还笑着说:“你也是呢。”   杜妈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但她两个哥哥都在,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匆匆走了。   幸亏她没妥协儿子娶这个女同志,不然还得了!   她一走,李亭午意味深长道:“原来我家‘妹妹’有这种想法啊。”   想到他刚刚才帮自己说话,陈娇不堵他,还解释道:“我那只是随口说的而已。”   沈骋怀问:“她是谁?”   “杜宇的妈。”   沈骋怀眉头皱了下,“之前她为难过你?”   “还好,反正她也没占便宜。”   他嗯了声,心想怪不得当初她跟杜宇的关系突然间冷了下来,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大婶。   一时间,沈骋怀不知该心疼她那会被为难,还是庆幸有她的出现,让杜宇和她断了来往。   不过……   她喜欢使唤她的男人?   要很会挣钱?   沈骋怀看了眼她娇俏的侧颜,想不到她内里是如此霸道的性子。 第48章 她搞不过   陈娇很快和沈骋怀他们分开,因为两人还要去拿信件。   “你买什么了?”   到了与刘桂红约好的地方,她已经在等着了,瞧见她拿了东西问了一声。   “没啥,就包子和豆浆,都还热的。吃不?”   刘桂红毫不客气地拿过去,嘴上却说:“有一点钱你就花了,以后要买什么别跟我要了。”   陈娇心里不服,但不敢反驳她,免得她等下能念一路。   两人回家途中行至半路,路道变窄,两侧树木茂密,人迹罕至。   每次经过这段路,陈娇心里戚戚,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妈,你说会不会有人半路出来抢劫啊?”   刘桂红瞪她:“瞎说什么呢。有什么好抢劫的,身上没金没银,连猪肉都没一斤。”   陈娇:“可我有美貌啊。”   “……”   刘桂红一时间竟说不出半个字,被她的厚脸皮给唬住了。   半响,她哼了声:“那不正好,我不用费心思找女婿了。”   陈娇不满,张口欲言,察觉后面有动静她回头看了眼,是沈骋怀、李亭午骑着车来了。   本以为他们会直接经过,母女俩尽量靠着边走,不想到近前他们下来了。   “婶子。”   刘桂红点头,问他们:“也去公社啊?”   李亭午拍了拍身上的挎包,说:“去拿家里寄来的信。”   “整个公社只有几个大队有邮递员送到村里,咱们那太偏了,从不送去。”刘桂红说:“还好你们有车,来回倒也不难。”   沈骋怀应是,看她们大包小袋的,说:“我帮你们载一些回去吧,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刘桂红不想麻烦他们,刚要摇头,草木中忽地有异响传出。   一开始是细小的,很快就成了大动静,好像在向他们靠近、包围。   陈娇吓了一跳,不由靠近他们两个男的近些。   不会真遇到抢劫的吧?!   沈骋怀眉头紧蹙,说:“快走。”   “怎么了这事?!”   刘桂红抓起陈娇的手,跑了没几步,一旁从树木中窜出一个光头男手持木棍,猛地挡住她们前路。   陈娇迅速回身,却见沈骋怀他们已经跟六七个人缠斗起来了。   对方气势汹汹出手便是狠招,看得她心惊肉跳又不敢发出尖叫,怕引得他们分神。   前面无路,后面也不可退,两母女面色发白,紧紧贴着对方。   拎着木棍的人不紧不慢地靠近她们,欣赏够了她们的恐惧,才吊着嗓子说:“哟,没想到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真嫩啊。”   沈骋怀看准时机抢了其中一人的棍子,听到这话,想要过去但无法脱身,他索性放弃刚到手的武器,向她们丢了过去。   “接着!”   陈娇看到他的动作连忙伸手,谁知道不但没接住,棍子还直接滚到那人脚边了。   她:……   刘桂红:……   光头男一怔,随即猖狂大笑。   他笑得极其讽刺和猥琐,陈娇气不过也不想坐以待毙,她突然蹲下去抓了两把沙子挥过去。   光头男下意识挡了下,但还是被眯了下眼。   陈娇趁机把木棍捡回来,却出其不意地朝他腹下某处挥了过去,耍了一招鸡飞蛋打!   “嗷——”   倏地一声尖锐的痛叫飘出,惹得后面的人纷纷顿住看了过来。   这一眼,凡是男的都不禁夹紧腿,面露难以形容的表情。   没想到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还怪狠的!   沈骋怀怔了一怔,本来在担心她那边对付不了,如今看到这一幕,他发现他实在太小瞧她了。   光头男捂着裆倒在地上,完全没了刚刚雄赳赳的模样,甚至还畏缩地往后缩了缩。   陈娇也没想到自己一击即中,瞅了眼手里的木棍,有点嫌弃,不过不敢丢掉。   挺好使的!   一下子让人从此清心寡欲了。   没了这个挡路的人,陈娇拉着刘桂红准备开溜。   然而跑了没几步,她看到地上的影子,身后又有人追上来了。   陈娇躲了下,人是躲过去了,刘桂红身上背着的布包却被扯住了。   “我的包!”刘桂红叫道。   如果是别的倒也算了,可里面装的都是早上才买的东西,花了不少钱呢。   见他只有一人追来,刘桂红果断停下来跟他抢,然而双方都不肯放手。   争抢中忽地听见撕拉一声,布袋硬生生被撕扯破,袋子里的东西全掉到地上去,其中的面粉更是洒满地。   刘桂红一看,疯了!   一家子辛辛苦苦一个月的成果都在这,现在没了。   她猛地抢过陈娇手里的木棍胡乱挥了过去,正中那人的鼻梁,一管血瞬间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老娘这辈子打架就没输过!敢抢我东西,我要你的狗命!”刘桂红大叫着,棍子挥得发出风声。   她常年劳作个子也不算矮,对方虽然是个男的但体型还没她宽,一时间竟被她压制得无力反抗,要退,她还追上来打。   陈娇瞪目结舌愣在原地,望着自家老母亲像一头发疯的母狮子似的。   这战斗力也太狠了!   把人打退后刘桂红也没走,冲进了沈骋怀那边,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先打了再说。   然后,本就混乱的场面,愈发凌乱了。   陈娇担心她只顾着打人忽略了自己,咬咬牙也冲了上去,谁知刚好有个人要背后袭击沈骋怀,被她挡了下便挨到她身上去。   “啊!”   沈骋怀听到身后的叫声,急忙回头,就见陈娇捂着肩一脸痛苦。   他一把揽住人,一手挡住还要挥来的木棍,哪怕被击中也硬是抢了过来,随即往对方肋骨打去。   他力道大,木棍又结实,仅一下便让那人熬不住了。可他仍是不放过,又抬脚狠狠踹中他的腹部把人踢了出去。   沈骋怀低头,紧张问道:“有没有事?你怎么那么傻。”   陈娇:……   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她不是故意替他挡的。   她苦着脸道:“我手是不是断了。”又对他说:“别管我,揍他们!要打得他们哭爹喊娘,绝子绝孙!”   “……好。”   有武器在手沈骋怀少了约束,很快和李亭午他们把剩余的人撂倒了。   刘桂红丢了木棍,跑去看自家女儿情况。   “怎么了?!还那么痛?”   陈娇动了动手臂,嘶了声:“痛啊,不过没刚刚那么痛了。”   也幸好冬天她衣服穿得多,打的地方也不是头,不然她这会估计就残了。   刘桂红:“不知道你跑来干嘛,老娘用你操心!”   陈娇:……   看她要哭出来似的,沈骋怀忙说:“是我的错,如果早点发现就好了。”   刘桂红:“哪是你的错。是这群龟孙子的错!”   李亭午:“对!”   陈娇在一旁用力点头,又问道:“你们呢?没事吧?”   说完才注意到他们挂彩的脸,不用回答都知道他们身上的伤,估计比她严重多了。   沈骋怀:“没什么事,主要是你的手……”想到刚刚她被击中的样子,他心忍不住紧了下,恨不得把打了她的人收拾掉。   “没断吧,我手指还能动。”陈娇说:“感觉他们不像是来抢劫的。”   如果是抢劫肯定是东西拿了就跑,不会恋战,而且应该对她和刘桂红这种下手。   李亭午把自行车扶起来,“确实不是来抢劫的,是来针对我们的。”   “为什么?”   “因为那个……”   他话还没说完,沈骋怀截了过去:“别的还不清楚,但确实是针对我和李亭午的,连累你们真不好意思。”   陈娇:“算啦,是我们命中有此一劫。”   “别瞎搞封建迷信。”刘桂红道。   她缩了下,转而说:“那现在该怎么办?”   沈骋怀:“报警。”   这么一群人出手凶且狠,放走了是个大隐患。   谁知道他们以后还会不会再来。   李亭午说:“我先回大队里叫人来吧。”   沈骋怀道好,又问她们:“婶子和陈娇同志也跟着一块回去?”   “不走!”刘桂红恼怒道:“老娘买的东西被他们糟蹋了,连女儿都被打了,不看他们蹲大牢,我是不会走的!”   沈骋怀看她还在气头上完全不敢多说,只看向了陈娇。   陈娇哪敢劝啊,怕这火转移到她头上来,而且她也心疼自己无缘无故挨揍了。   最终,李亭午自己骑着车回大队了。   等了有一会,陈娇听到拖拉机声,回头看去,高兴说:“他们来了!”   来的人不止有陈大贵这个生产队大队长和陈国栋,还有陈娇的三个哥哥。   见妹妹受伤了,三人气得忍不住踹了踹这些人,出了口气后才把他们绑起来,压上拖拉机载到局里。   接待他们的人正巧是刘大舅,了解事情的经过后,他气道:“实在是太恶劣了!不但抢劫,还蓄意伤人。”   沈骋怀沉吟片刻,说:“可能是有人授意的,不然我们跟那群人素不相识,怎么专门盯上我们了。”   刘大舅皱眉:“有人教唆的?你们知道是谁不?”   “只是猜测,我们没有证据。”   “不怕,好好审问一下,他们总得说出来。”刘大舅道:“这件事性质恶劣,而且人数众多,我得去跟局长说说。”   等他走了,陈娇问:“你们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的?”   “不确定是不是他。”   “谁?”   “梁祖为。”   陈娇啊了声,说:“他干嘛针对你们啊?”   她不是不信他们,只是觉得奇怪。   梁祖为怎么盯上他们了?不是都不熟悉吗?不过他最近几天来了也是匆匆走,不像之前那么黏糊。   虽然她还是看不惯。   如果真是他做的,陈娇想,她的计划得放弃了。   这种人太阴险狡诈了,她搞不过。   沈骋怀看她茫然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可能是因为争风吃醋引起的。 第49章 你叫谁来都没用   没过多久,刘大舅回来,对沈骋怀他们说:“局长让你们过去一趟。别担心,他要是问什么,你们照着回答就是了。”   沈骋怀和李亭午应好,跟着他到了局长的办公室。   瞧见他们来了,局长平淡地看了眼,等刘大舅出去了才开口:“你们就是沈骋怀,李亭午?”   不等他们回应,局长又说:“很久前上面给我消息,说你们会来本公社,是知青下乡。叫我要是有看到你们,一定要好好关照。可过去这么久,你们从没来过,我也无从找人。”   “之前没事情发生,所以没来打扰。”沈骋怀不想跟他说这些,道:“不知现在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局长还想再问他们身份上的事情,见他不愿多说,也识趣道:“性质如此恶劣,当然要秉公执法处置。”   沈骋怀:“我们怀疑是有人指使,审问的时候可否让我们进去看看?”   虽然不是很合理,但也不是不能卖这个人情,局长爽快说:“要是你们有兴趣,我会安排的。”   两人轻声道谢,神态自始至终很是从容。   开始审问的时候他们没有进去,而是先让局里的人问,但得到的结果却不太好。   这群人一口咬定,是知道沈骋怀和李亭午两人是大肥羊,才起了抢劫的心思,并没有人教唆。   要不是早被盯上了,还被进屋过,他们都要信了这些人的说辞。   就是没想到他们大难临头了,居然也不把梁祖为供出来,可见他给了不少好处,将这群人收买得彻底。   只是这背后的人,他们不想放过。   李亭午说:“嘴可真硬,比咱两还一条心。”   这些人刚刚进来,才经历第一关审问而已,怎么可能轻易就范。   沈骋怀冷静道:“不急,我们进去看看。”   他们找了明显在这群人中是个领头的人,和他周旋一番后,突然问道:“你说知道我们是大肥羊,是怎么知道?”   那人被问得一顿,又很快道:“反正就是知道啊,你们不但戴手表还买单车,穿着打扮也不落魄。所有知青里就你们最显眼,不找你们找谁。”   “那上次你进了我们屋子,怎么不偷东西?那么多值钱的,你怎么一个都不带走。”沈骋怀目光如凝霜,紧盯他双眼,“动手的时候你也不是要我们的命,是想让我们伤残。”   “不为钱我干嘛费这功夫!”那人不耐烦道。   “你们自然是为钱。”沈骋怀话锋一转:“所以梁祖为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对方怔住,下意识想说什么但忍住了,有些慌乱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梁祖为,我压根不认识。”   “坦白从宽你不懂么?你兄弟已经说了,是一个开着红色摩托车的人去找你们,要你们对我下手。”   看他半信半疑的样子,沈骋怀继续说:“上次你应该进过我们屋子,知道我们是从首都来的,局长刚刚还亲自接见我们,待我二人很是客气。你可以猜一猜,我们的背景如何。”   那人低着头不说话,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在纠结也在思量着。   李亭午适时开口:“难道你想往后一辈子都在牢里蹲着?甚至可能挨枪子。这样的话,你们得到再多好处又怎样,永远没机会用了。”   “而且你兄弟已经出卖了你,他指使是你组织他们一块犯罪。他选择坦白从宽,那你呢?你甘心?”   那人面色终于松动了,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说:“真的会放过我们?”   “当然。”   沈骋怀说:“我们只要你背后的人,至于你们没什么必要。”   陈娇看着来给他们送水的杜宇,想打声招呼,但他又没看她。   她想了想,怕自己丢人,干脆不主动说话了。   时隔许久再次见面,他的样貌明明没什么变化,可给她的感觉已经陌生很多。   他瘦了些,脸部轮廓清晰了,比起从前显得更有男性气息,更成熟内敛了。   注意到她目光,杜宇笑了笑,问她:“饿吗?要吃点东西不?”   看着他爽朗的笑容,陈娇不自觉放松下来,摇了摇头,说:“你最近怎么样?”   杜宇垂下眼,不敢多看她,只道:“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低:“嗯,那就行。”   难得能再见到她,杜宇很想找话说,又担心会给她造成困扰,因为刘桂红等人就在旁边看着。   就在他鼓足勇气要开口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陈娇站起来,问道:“怎么样?”   沈骋怀眸光扫过与她并肩而立的人落到她脸上,轻轻颔首:“什么都说了。”   “真的是他?”   “嗯。”   陈娇吐出两个字:“人渣!”   沈骋怀莞尔,不过心里很赞同她说的。   梁祖为可不就是个人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不但给了钱财上的好处,还承诺事成之后,会安排他们进他大伯的纺纱厂工作。   这群犯事的人大多出自家庭成分不好的,哪怕不是,也是被大队里排挤的。   要是有个光鲜亮丽的工人身份,自然就不一样了。   可他们平时偷鸡摸狗的事虽然没少干,但对付人还是头一回,当时听了梁祖为说的其实是有犹豫的。   而梁祖为告诉他们,他大伯有本事捞他们出来,因为他和公社里很多领导关系好。   这群人早跟梁祖为相识,知道他的家底,听他如此保证便没了顾忌,何况也不是要他们的命。   只是沈骋怀和李亭午平日里甚少出大队,他们也不是整天有时间盯着。   直到今日其中一个小弟看见他们去公社,这才匆匆忙忙埋伏,想着赶紧完成这事。   谁知两人骨头也硬,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读书的知青,动手之后才发现他们是练过的。   他们这种只会乱打架的人哪里抵得住,互相纠缠许久都没拿下,何况后面有了刘桂红这个变数在。   他们铤而走险也是为了日子好过,如今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然把梁祖为出卖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局长,跟梁祖为大伯关系多好了。   沈骋怀看陈娇脸色苍白,右手完全不敢动,拧眉道:“你的伤别再耽搁了,要不我先带你去看看医生?”   陈娇想在这里等最后的结果,闻言刚要摇头,杜宇紧张问:“你受伤了?”   “嗯,不小心挨了一下。”   “哪里?!”   “右边的肩膀。”   杜宇伸手想碰她,又不敢落下,着急说:“走,我带你去看医生!”   沈骋怀上前,厚着脸皮挡在他们中间,道:“不麻烦杜警官了,我带她去就行,你还在上班,不好离开。”   杜宇抬眼与他四目相对,两人神色肃穆,沉默不语,气氛莫名变得紧绷起来。   看他们无声对峙着,陈娇翻个白眼,说:“不麻烦你们了,我让我哥带我去就行,我有三个哥哥呢。”   两人:……   沈骋怀瞅了眼那个明显还不死心的人,说:“我带你去吧,我也受伤了,要去看。”   陈娇说:“急什么,等我看完回来了你再去也行啊。”   沈骋怀:……   不久前还替他挡棍子,现在又对他如此冷漠,果然是这个人的出现影响到她了。   沈骋怀抿抿唇,心里酸涩,但没再多说。   最终,陈娇被二哥和三哥带去看跌打师傅了。   局长得到供词瞧见梁祖为这个名字,觉得有点熟悉,不过没多想。   他也没翻看后面的内容,直接说:“既然已经说出幕后指使人了,那就去抓来吧。”   然而等人抓回来了,局长才想起来这不是他“好兄弟”的宝贝侄子吗!   梁祖为莫名其妙被人抓来,路上一直在叫嚣却没有慌张,直到得知是他教唆人犯罪的事暴露了,才慌了起来。   他在心里骂那群人不守信用,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拉住把他摁到审讯椅的警察,小声说:“小兄弟,你能不能去找我大伯来,你告诉他我出事了。我会给你好处的。”   杜宇甩开他的手,严肃道:“你叫谁来都没用。那些人供认不讳,早把你指使的事说得干干净净了。你要是识趣,就自己承认了吧。”   梁祖为被他气得面色铁青,咬牙道:“等我出去了,一定要让你好看!”   杜宇哼笑一声,完全不在意。   刚刚他从刘桂红那了解到一切,如今对这个人恨不得啖其肉。   就这种阴狠狡诈的人也配肖想她,还害得她受伤。   梁大伯得知消息时迅速赶来警局,他手里拎了个黑包,后面跟着两个人,进来时与沈骋怀和李亭午迎面撞上。   他不禁多看了眼,只觉得这两个人年纪轻轻的气势不凡,却也没多想,直接去找局长了。   听着他脚步声远离后,李亭午说:“长得挺像啊。”   那两条粗黑的浓眉简直是梁家标配了,就算没那两条眉毛,跟梁祖为也有六七分相似。   李亭午嘶了声,挑眉道:“该不会不是侄子,是儿子吧?不然咋这么上心。”   沈骋怀冷淡瞥他一眼,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他道:“叫你去拍份电报,传出去了么?”   “早传了,那局长肯定也收到消息了,如果他识相是不敢乱来的。”   梁大伯和局长相识甚至很熟这个可能性,他们早就想到了,是以也做了准备。   这不,还真被他们料到了。   不过啊,梁大伯大概要失望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梁大伯黑着脸出来,看也没看其他人,又匆匆离去。   见他走了,两人去了趟局长的办公室。   瞧见他们来,坐在桌后的局长怔了下,试探问:“有什么事吗?”   李亭午笑道:“也没什么事,这不已经大仇得报,我们也打算回大队里了。”   “这样啊。那你们怎么回去?我安排人送你们吧。”   “不用不用,我们跟大队里的人一块来的。”李亭午话锋一转:“诶,刚刚来的人是梁祖为嘴里的那个大伯吗?”   局长脸一僵,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梁大伯来的时候他差点没晕过去,这两人还在外面守着,他就这么大摇大摆过来了,是嫌他们的关系别人不知道吗!   李亭午无视了他僵硬的神色,说:“他看起来可真有派头,比我们首都的厂长还有架势呢。”   局长呵呵笑了笑:“是吗。”   李亭午:“那当然了,我们那的厂长都很低调的,出门连助理都没,而他身后居然跟了两个保镖。这是仇人太多,怕路上出事吗?”   局长仍是笑着,额头上却冒出了汗,眼神也不敢和他们直视了。   沈骋怀说:“其实还有一个事得跟局长说下。”   他忙道:“你说你说。”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敢摆架子,要不是怕奉承得太明显,他都要让出座位给他们了。   沈骋怀道:“过些天上面会有人下来调查,希望到时局长安排一下。”   “调查什么?”   “官商勾结,贪污贿赂。”   局长脸色巨变,倏地抬眼看向他们。   李亭午笑说:“局长别担心,主要查的是梁大伯,有关方面你好好配合就是。”   这话是提醒,也是警告。   局长一颗心上上下下半天,才说:“好的,你们放心。”   如果刚刚看到那一袋子大团结他还在犹豫,现在已经不敢了。   这两人一招一招的,先是让上面打电话来亲自过问案件,现在又说有专门的人来调查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世上那么多人,再单纯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光荣的事,何况是他这种。   待他们走后局长坐立不安,看着电话纠结许久,几次想拨出去,可到底没有。   不是他不想传消息,是他传不起啊…… 第50章 这两个哪个是幺妹的对象……   等确定梁祖为的罪名落下来了,陈娇他们才准备回去。   此时太阳已经半落山,天色阴沉,冬风瑟瑟,十分寒冷。   陈娇右胳膊贴了药膏没法大动作,要爬拖拉机后面时险些上不去。   沈骋怀在和陈大贵谈话,余光注意到,过来扶她上去,而她也很自然接受了他的帮助。   已经迈出一步的杜宇顿了顿,缓缓退了回去。   陈娇坐上拖拉机,看向杜宇,冲他挥了挥手:“我们回去了,下次见。”   杜宇不自觉地绽放出笑容,用力点头。   无论还有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但她没有讨厌他,没有忘记他,就好。   沈骋怀沉默地看着,没有阻止她跟那个人道别,直到车快发动了他才上去坐到她身边。   陈娇瞥了眼,没有赶他走,因为他可以给她挡挡风。   行至半路,经过今日打斗的地方,她惊道:“你和李亭午还没有去看医生!”   沈骋怀心想她终于想起来了。   “没事,不是什么要害的地方,回去后自己抹点药就行。”   她板着脸,严肃道:“那怎么可以。不要仗着自己年轻胡作非为,以后可能会留下病根的!”   刘桂红也说:“你们这样不行,身体上的事得在意,等拖成大毛病就晚了。”   陈全武插了一句:“要是身体有毛病,是没有姑娘家想嫁给你们的。”   沈骋怀不禁看了看身边的人,说:“明天去看。”   李亭午:……   没出息!   刘桂红看着他们脸上的伤,叹了声,说:“要不你们还是回来吃饭吧。幺妹和全武都需要补补,加多你们两个也不算什么了,也省得你两还得另外安排。”   李亭午眼睛一亮,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赶紧说:“那就谢谢婶子了!”   沈骋怀也道了声谢。   到了大队刘桂红不让沈骋怀和李亭午回去,叫他们去家里吃碗粥再走。   这会回知青院确实没饭吃,两人也不客气,跟着一块去了。   好在黄兰兰和胡小鹃留了饭,热一热,配点腌菜就可以吃了。   陈娇右手不方便,左手吃饭又别扭,好几次夹菜没夹稳掉桌上了。   肚子饿身体又不舒服,气得她差点想摔筷子。   沈骋怀替她着急,又不能给她夹,还是刘桂红看不过去,给她拿了汤勺才顺利吃上饭。   吃到一半,陈秋蝉和陈大伯母拿了一瓶药酒过来。   “听说幺妹挨了一棍子,女孩子皮肉嫩不能马虎。这个药酒是我娘家那边泡的,挺好使,你们每天给幺妹揉上几次。”   “幺妹有去看跌打师傅了,肩膀和胳膊敷了药膏,说骨头没断但肿得厉害,可能还是伤到了。”刘桂红招呼她们坐,又问吃了没。   陈大伯母目光扫过屋里的两个男知青,笑说:“早吃了,我那边也留了饭等他们父子俩回来吃。”   陈秋蝉过来问她:“没事吧?下次遇到这种事记得能跑就跑,别硬来。”   陈娇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嗯了声。   她真不是硬来,当时也是担心刘桂红,谁知道反而替沈骋怀挡了一下。   要说后悔自己鲁莽也没有,如果她没挡住,那一棍子可能打到沈骋怀后颈去,情况会比她现在的严重多了。   陈秋蝉说:“还好那个梁祖为出不来了,不然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少事。”   经过此事,她肯定也不会想嫁给梁祖为了,倒也看清了他的本质。   陈娇赞同地点点头,她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折腾他,否则她真搞不过这种阴险小人。   说了几句话后,陈秋蝉和陈大伯母便准备回去了。   刘桂红赶紧拿起药酒,说:“还是拿回去吧,幺妹现在用不了,别浪费了。”   陈大伯母:“没事没事,这两个知青同志也受伤了吧?给他们刚好,真的挺好使的。”   不想她会提及自己,沈骋怀和李亭午忙说不用。   刘桂红一听却觉得可以,说:“那我替他们收下了,谢谢大嫂。”   陈大伯母笑说这有什么,拉着女儿回去了。   走出院门,陈秋蝉问:“妈怎么想把药酒给他们?”   陈大伯母瞥她一眼,说:“这两个哪个不比曹建军好,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吊死在他那一棵树上。如果你就喜欢知青,怎么不考虑别的。”   陈秋蝉哑口无言。   看她不说话,陈大伯母以为她没听进去,骂了一句:“怎么就生了个瞎的。”   陈秋蝉:……   她想着刚刚那两个男知青,好是挺好,但明显跟她们不是一路人。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吃完饭两人拿着药酒回到知青院,沈骋怀拿出信纸,在油灯下写信。   李亭午收拾完凑过去看,瞧见他写了陈娇替他挡了一击的事,疑惑道:“这有什么好写的?等下你家人还觉得你没本事,女人都护不住呢。”   沈骋怀头也不抬,冷漠道:“你懂什么。”   李亭午:……   这还有什么需要懂的吗?!   过了会儿,他反应过来沈骋怀这家伙是在给陈娇拉好印象,有什么比为自己奋不顾身的人更令人动容呢。   就是——   李亭午好奇问:“那个小村姑同意和你谈对象了?”   沈骋怀顿了顿,被他戳到痛处,“没有。”   “那你别到时候家里人同意了,她却完全没想跟你谈对象……”李亭午摇着头,故意说:“那就丢人了。”   “……”   沈骋怀不想搭理他这种假设。   李亭午想到一事,问道:“对了,那群人你真想放过?”刚说完得到他一记斜视,他明白了他的意思,调侃道:“你不讲信用啊。”   沈骋怀声色淡漠:“对这种人需要讲什么信用。”   哪怕是他承诺在先,他们也肯配合说出梁祖为。但对这种为了钱出卖人性的人,他干嘛要遵守承诺。   而且当时那个光头男说什么来着,真嫩?   还有那个打了她的人。   这一个个他都不想放过,甚至巴不得他们在里面蹲一辈子。   ……   翌日。   沈骋怀和李亭午从公社看完伤回来,直接拎了一只老母鸭上陈娇家,不巧,刘外婆也来了。   老人家活了快一辈子没见过这么精神的小伙子,一次还见俩,打从进了门便不停打量着。   相貌端正,眼神清明,身形挺拔,穿着打扮也不花里胡哨。跟她家幺妹可以一配。   刘桂红跟她介绍说:“这是大队里的知青,小沈小李。”又对他们道:“这是我娘,就住隔壁大队,听说幺妹受伤了过来看看。”   俩人谦逊地问了声:“阿婆好。”   刘外婆点点头,嗓音也不错,清晰有力。她眯着眼笑问:“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沈骋怀提了提手中的蛇皮袋,说:“在公社买了只老母鸭,打算给陈娇同志补补。”   “哎呀,你们怎么这么客气!”刘桂红说:“你们的伤比我家幺妹严重多了,还排不到她吃。”   坐在一旁嗑瓜子的陈娇:……   就算是真的也不用当着她的面说吧!   沈骋怀温和地笑了笑,说:“是我们害得陈娇同志受伤,该负责的。”   “你们也不是故意的,怎么还自己认错了,也太实心眼了。”刘桂红说:“要不这样,我收下然后分几次炖汤,你们也一块来吃。这样行不?”   她已经如是说,他们自然应了声好。   “那行,你们把鸭子搁在外面吧,等下我去处理。”刘桂红道。   刘外婆突然道:“他们不会吗?”   “他们是客……”   刘外婆打断女儿的话,说:“乡下汉子不会杀鸡鸭可不行。”   沈骋怀怔了下,说:“虽然没亲自动手过,但可以试试。”   “那你们试啊,自己杀的鸡鸭最香了。”   陈娇:……   外婆!你别当人家是傻子行吗。   偏偏沈骋怀居然一本正经说好,然后真的拎着老母鸭出去了。   李亭午回头看看他,再瞧瞧盯着他的刘外婆,很想厚着脸皮在屋里坐着,但还是没顶住赶紧溜了。   陈娇不放心,犹豫了下,在刘外婆别有意味的目光下也走了。   等他们看不见人了,刘外婆直接问:“这两个哪个是幺妹的对象?”   刘桂红嗨了声,说:“谁都不是。他们是下乡的知青,来家里搭伙吃饭而已。”   “但看起来不像只是为了吃饭。”刘外婆说:“你没瞧见其中一个进了门,眼睛就在找幺妹了吗?”   “……”   这个她还真没注意,要是有注意到,估计早发现不对劲了。   刘外婆继续说:“还有我说那样的话他也只是呆了下,不但没生气,还顺着我的话做。”   刘桂红:“这两人确实不错。但他们肯定是城里的大户人家,和咱们的可差距不小。”   刘外婆点点头:“是个问题。不过乡下汉子不会杀鸡鸭确实不行。”   刘桂红被带歪了,也说:“所以我让陈全文他们几兄弟一定要会这个,不然哪天陪媳妇回娘家,那边要他们干活,如果不会,是我这个当娘的丢人。”   陈娇不知道里面的老妈和外婆在讨论什么,她出来后看见沈骋怀站在水井边沉思,劝道:“你要是不会就算了,也不是非得你来。”   “不。”沈骋怀沉重地说:“我必须会。”   陈娇想说你会不会搞这个,在她这里是加不了分的,想想还是没说。   “那你知道怎么做吗?”   “烧热水?”   难得瞅见他疑惑不解的样子,陈娇不由得想卖弄一番,她回想之前看到刘桂红杀鸡鸭的过程,说:“我来告诉你。要先拔掉脖子上的毛,然后放血。”   李亭午忍不住说:“硬拔?”   “对啊。”   他啧啧摇头:“最毒妇人心。”   陈娇瞪他:“有本事把你吃进去的鸡鸭吐出来!”   李亭午无言以对,被迫住口了。   沈骋怀倒是认真问:“下一步呢?”   “烧热水烫一烫再拔毛,拔完开膛剖腹取内脏。”   待她说完,沈骋怀问:“你处理过?”   陈娇嫌弃地瞥他一眼,“我怎么可能干这种粗活。”   沈骋怀:……   明白了。   他不知为何竟莫名松了口气。   幸好她不会,不然她可能会瞧不上他。   想到接下来会出现的血腥场面,他道:“这里交给我们吧,你先进去。”   “没事啊,我穿得够厚。”陈娇催促他:“快点啊,要争取晚上就能吃上炖汤。”   “……好。”   拔毛的时候,陈娇指着没处理干净的鸭翅膀,说:“我不喜欢吃到毛,你们可以拔得干净点吗?”   李亭午不服气,说:“你怎么不自己来?”   陈娇理直气壮说:“我右手不方便啊。而且你们不也吃吗?要是吃到鸭毛,你不膈应吗?一点小问题你也要跟我较劲吗?”   李亭午:……   他一想,好像是这样,但又哪里不太对劲。   等到把鸭处理完了,他才恍悟过来,他居然乖乖听话了!   这小村姑真邪性! 第51章 他的香火不会断   鸭刚处理完,刘外婆便准备走了,临走前还跟他们说:“我就住隔壁大队,要是有空过去坐坐,别客气,阿婆给你们介绍姑娘。”   如果是前半句沈骋怀还知道怎么回应,听到后面的他不由哑口无言。   他最想要的“姑娘”就在旁边,但他无法说。   李亭午却笑说:“那敢情好,我一定会找机会上门拜访您的。”   一个跟着开玩笑,另一个缄默不语,究竟是谁的心思更分明看得清清楚楚。   刘外婆笑得满脸慈祥,又打趣了几句才离开。   陈娇不禁看了看李亭午,心想他的女主就在隔壁,他居然想认识新的姑娘了?!   发觉了她异样的目光,李亭午狐疑道:“干嘛?”   “你想谈对象了?”   他诧异:“怎么这么说?”   陈娇张口欲言——   李亭午仿佛想到什么,一脸抗拒地说:“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心思吧?!”   “……”   一语落下,陈娇脸黑了,沈骋怀视线倏地投了过来。   顾忌着在门口送刘外婆的刘桂红,她瞪着他,压低声说:“怎么可能!”   李亭午很是庆幸般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   陈娇差点被气死,她觉得他是故意的,因为她使唤他干活,所以要堵她。   啧,一个大男人的,怎么这么小气呢。   一转眼,撞上沈骋怀深黑的双目,她:……   干嘛用这种委屈的眼神看她啊!   明明什么都没干,却感觉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   陈娇诡异地感到心虚,等李亭午走开了,她拉了拉沈骋怀袖子,说:“我真的没看上他。”   她肯说这一句已经很够了,但沈骋怀不满足,得寸进尺问:“那你看上谁?”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陈娇歪歪头,故意说:“杜宇?”   沈骋怀:……   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看他瞬间僵硬的神情,陈娇爆笑出声。   刘桂红被她的笑声吓了一跳,骂她:“突然抽什么风!”   回应她的,是傻女儿一连串的魔性笑声。   沈骋怀无奈地看着她,哪怕知道她是在逗自己,也无可奈何。   “鸭子杀好了?”刘桂红说:“那我现在炖上,傍晚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沈骋怀说:“婶子全部煮了吧,大家一起吃,别留了。”   “那怎么行,他们身体壮着呢,主要是你们这几个。”   “没事,一只鸭子而已,尝个味就好了。”   李亭午也说:“对啊,一起吃才香。”   陈娇跟着点头。   虽然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但好歹是肉,要是就他们几人吃,黄兰兰估计又要发牢骚了。   而且刘桂红他们不吃,陈娇自己吃着也不快活。   知道他们不是嘴上说好听,是真心这么想,刘桂红没再拒绝。想着他们爱吃自己做的饭,那以后除非他们自己说不要,不然不赶了。   想想自己不久前还赶他们,如今刘桂红都忍不住脸红。   一把年纪了还跟两个年轻人计较!   小沈哪怕跟她家幺妹成不了,当朋友来往也行啊。   晚饭,刘桂红端了炖汤上桌,说了句人人有份,本来只能眼馋的黄兰兰等人立刻开心了。   陈娇闻到香味也馋了,奈何手不方便抢不过别人。正眼看着锅里的汤一点点减少,突然一碗鸭汤放到她跟前。   她顺着那只干净而节骨分明的手往上看,沈骋怀十分自然地跟她说:“我有稍微撇开上面的油,不会那么腻。”   “哦……”   没想到他还挺细心的,陈娇难得不知道说什么,低头喝了口,然后差点被烫得叫出声。   好烫!   她撤开碗,打算等会再喝。   沈骋怀问她:“要不要换个碗?”   陈娇随口应了声好啊,就见他拿起他手边的空碗,把她那碗倒了过去,再用她那个碗去盛汤给他自己。   她:……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子就间接接吻了吗!   陈娇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没说。   算了,他都不在意,她更不会觉得怎样了。这对她而言,都只是小儿科。   然而沈骋怀是起先没想到,等到他自己喝了口汤后,才猛地想起什么。   他顿了顿,嘴里的热汤仿佛更烫了。   李亭午不经意看过来,奇怪道:“你脸怎么那么红?”话说完,发现他脸上的红甚至蔓延到耳朵上了。   沈骋怀强作镇定咽下汤,说:“汤很甜,你多喝点。”别来问他了。   ……   半个月过去,陈娇的伤养得差不多,公社里也爆出一件大事,纺纱厂的厂长不但被公安的人抓了,还被抄家了。   听说他住的小洋楼里面藏了一堆老古董,还有一个专门的房间在放大团结。去抄家的人说,从没见过家里如此金碧辉煌的厂长。   有人说他是地主,有人说他搞腐败。   刘桂红得知这个事时,唏嘘道:“所以做人啊,还是得脚踏实地才行。像他这种捞再多最后也一场空,甚至一家老小都被牵连到,又有什么用。”   陈娇:“妈在可怜他?”   “可怜个屁!哪怕他现在被抓了,但前半生吃的米加起来比我们一家人还多,有什么好可怜的。”   陈大富抽着烟,点头:“说得对。”   黄兰兰诶了声,说:“过两天这人好像要挂二尺八牌子游街示众,我们看看去?”   刘桂红:“大冷天的有什么好看的,而且要过年了,不嫌晦气?”   本来也想去凑热闹的陈娇一听,不敢吭声了。   然而下一刻刘桂红又说:“不过要去的话趁早,还能占到好位置。对了,到时要不要扒一筐鸡粪去?”   全家:……   明明是她更有兴趣吧。   两天后,陈娇一家人还真坐着陈国栋开的拖拉机去公社了,得知他们要去的沈骋怀和李亭午也一块跟上了。   到了公社还没到中心部位就已经人山人海了,拖拉机都进不去,他们只得下来走路。   刘桂红看人这么多,忙嘱咐他们:“要是走散了就到这里等,不要乱走了知道不?!”   陈娇懒洋洋地应了声知道啦。   刘桂红:“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大牛都比你听话。”   “……”   能不能不要当着外人的面说她!   好在刘桂红没再唠叨,急着去看热闹。   人很多,陈娇跟着刘桂红,谁知道挤着挤着还是散开了。正有点晕头转向,回过头却瞧见沈骋怀在她身后。   她等他走上来,问道:“你跟李亭午也走散了?”   沈骋怀低低嗯了声,没说他是特地跟着她的。   “那我们一块走吧?”   “好。”   陈娇抬抬下巴,理直气壮说:“那你得帮我挡着点人,别让我被挤走了。”   沈骋怀好笑,依然好脾气地点头。   只是陈娇第一次来看这种热闹,整个人有些兴奋,好几次忽略了他自己蹦跶,沈骋怀一直盯着都险些让她从眼前溜走。   迫不得已,他拦下她,“看着点人。”   陈娇听到前面有人说梁大伯出现了,着急过去看,干脆伸出手,“那你拉着我好了。”   沈骋怀低头,瞧着她白嫩纤细的手掌,再看她好似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了,顿了顿,还是牵住了。   她的手掌如想象中绵软、细腻、又小。   陈娇倏地抬头看他。   她明明是让他拉她手腕,他怎么还牵上手了。   不过看在他的手很暖和,陈娇也就不说什么了。   见他不走,她动了动,催促道:“走呀!”   沈骋怀僵硬地随着她的步伐而行,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两人牵着的手上。   他能感觉到胸腔内的心,跳得很清晰,很剧烈。   原来和喜欢的人牵手,是这么个感觉。   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陈娇终于看见了梁大伯。   他一身灰色老旧的衣服,头发凌乱,脖子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子,整个人明明是极其落魄的状态,背却挺得笔直。   四周的人对他不断指指点点,有的甚至向他扔东西。   沈骋怀面无表情看着,而后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她脸上只有好奇,没有鄙夷也无害怕。   察觉到他视线,她疑惑看来,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他淡笑着摇摇头,示意没事。   陈娇望着他清隽脸上的笑意,再感受他紧紧牵着自己的手,突然觉得两人不是在看热闹,是在约会。   感觉有点怪怪的……   又不排斥。   脑袋上突然挨了一记,是片烂菜叶子,梁大伯看着那些人对他指手画脚,忍不住想笑,也真的笑出来了。   就算沦落至此又怎样,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这辈子拥有得够多了,也享福过了。   哪怕之前还有唯一的顾忌,现在也没了。   他的香火不会断,百年之后仍然有人祭拜他。   所以眼前这些,又算什么。   梁大伯抬头看了看天,心想天可真冷啊,还好是他进去了。   亲眼看了一场七十年代的游街示众,陈娇满足了好奇心,说:“我们回去吧,我妈他们可能在等了。”   沈骋怀说好,两人慢慢往回走。   回到之前下车的地方,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牵着她的手过去,下一刻已经被甩开了。   陈娇瞧见家人便一下子忘了他,把人撇开了就跑。   沈骋怀:……   他徒劳地握了握手,空荡荡的,真不习惯。   李亭午从身后上来,道:“你傻站着干嘛?”   沈骋怀看了眼已经扒着刘桂红的人儿,目光落到他身上。   “那个姓梁的大伯,事情定下来了?”   李亭午说:“都已经公之于众了,不可能再变了。真没想到啊,他确实挺有手段的,小小的一个厂长能干到这种地步。”   要不是衰遇上他们举报,估计他这辈子都在这边肆意妄为了。   “嗯。”沈骋怀平静说:“那就行。” 第52章 他好像摸到她的脉了   刘桂红装了几个自己做的柿饼,把陈娇叫来,让她去知青院把这些送给沈骋怀他们。   陈娇问:“不是要留着过年才吃吗?怎么还送人了。”   柿饼刚做好的时候她想吃还被训了,说没几个,得留着过年的。   对于她的抠门刘桂红已经懒得多说了,她直接赶人:“叫你去就去,别那么多废话。”   陈娇摇头叹息,心想自己在亲妈那的地位,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挎着竹篮子走到沈骋怀他们的住处,瞧见门关着她上去敲了敲,谁知门却顺势而开。   陈娇抬眼望向里面。   这一看不得了,沈骋怀上身□□背对着她,那劲瘦的腰身……   突然来了这么极具冲击性的一幕,陈娇呆呆地啊了声。   听到动静,沈骋怀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发现不是李亭午而是她,慌乱地抓起放在一旁的衣物。   “抱歉,稍等下。”   陈娇走进去,随手关上门,满不在意道:“没事没事。”你慢慢穿。   在他穿衣服的时候,她暗戳戳地偷看着,饱饱眼福。   哎呀,皮肤真白啊,腹肌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还是有的,肌肉线条很自然也很流畅,跟特地练出来的那种不一样。   就是还没看够呢,他已经快速将上衣穿上了。   陈娇看到桌上的药膏,问他:“你在抹药?”   “嗯,家里人寄来的,叫我用这个。”   虽然他觉得伤已经好了,但寄都寄来了,抹上几次也不算白费家里人的心意。   哪知道刚脱下衣服准备抹,她就来了。   沈骋怀:“怎么过来了?”   陈娇给他看竹篮子里面的东西,说:“我妈让我过来给你们送几个柿饼,她自己做的。”说完,她抬抬下巴示意,“你继续抹药呀,别管我。”   沈骋怀怔了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觉得她只是担心,便说:“嗯,等会再抹。”   “干嘛要等会,现在抹了不就完事了。”陈娇眨巴眨巴眼睛,试探问他:“要不要我帮你?”   沈骋怀:……   对上她光润晶莹的双眸,他好像捉到点什么,又有点离谱的感觉。   他是怕冒犯了她才如此紧张,可她一点都不在意?   甚至……很有兴趣的样子?   沈骋怀确认道:“你要帮我?”   她很认真地问:“不行吗?”   “……可以。”   虽然不自在,但她愿意的话,他也不想拒绝她的靠近。   见他答应了陈娇把竹篮子放到桌上,拿起药膏,按捺住内心的小兴奋,说:“脱呀。”   看她没有半点窘促比自己还从容,沈骋怀也不好忸怩。   他定了定神将上衣再次脱掉,跟她说:“就肩胛骨那片,其他部位没什么事。”   “这样啊。”   不知为何,他居然从这句话里面听出了一点点遗憾?   沈骋怀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她什么都不懂,应该只是好奇而已。   尽管稳住了心神,但当她手指点着药膏落到他身上,沈骋怀呼吸不由得滞了滞,浑身绷紧。   他好像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面对她,他从来没什么自控力。   屋内光线不明,空气凉爽,呼吸间是药膏的味道,但沈骋怀却控制不住地想起,前两天他刚牵过的手,如今在……   发觉自己龌龊的绮念,沈骋怀不禁感到羞愧,默默闭上眼回忆看过的佛经。   陈娇仔细地给他抹了药,也认真地感受了下手感。   果然是年轻啊,肌理紧致,每一寸都蕴藏着力量感,她好似能感觉到皮肉下的热血,向着她叫嚣,彰显他有着成熟而危险的男性身躯。   她对异性的脸其实看得不那么重要,一副好身材远比脸更能吸引她,而他恰恰很合她意。   不管是脸还是身材。   如果他只是个简单的乡下人,她肯定不会放过他。   但陈娇觉得,她不是个肤浅的人。   给他抹完药她准备收回手,不经意挠了他一下,哪知跟前的人反应剧烈,忽地回过身握住她缩回的手。   他动作极快,掌心炙热而有力。   陈娇吓了一跳,垂眸看他,与他似翻涌着深浓墨色的双眼对上,如有实质般,让她像被缚住忘了动弹。   砰——   门骤然打开,亮光涌入。   两人同时回头,李亭午拎着一条鱼站在门口,他明显怔住了,无意识地啊了声。   李亭午很快反应过来,拉着门关上,边说:“哎呀太阳真刺,眼睛都看不见了。”   他们:……   陈娇猛地撤回手,欲盖弥彰说:“东西已经送到了,我先走了!”说着急匆匆跑出去,连竹篮子都不要了。   沈骋怀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叫住她,她人已经跟赶着逃亡的鹿似的,一下子跑出去好远。   他沉了沉气将自己收拾好,表面一派冷静,其实脑子里混乱不堪。   刚刚差点没忍住……   他觉得,他好像摸到她的脉了。   原来她喜欢这样的。   李亭午看着跑得没影了的小村姑,拎着鱼进来,哇了声,说:“气息浑浊得很啊。”   沈骋怀:“……闭嘴。”   “我是说药味很浓。”   “……”   沈骋怀不想跟他说话。   李亭午见好就收,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调侃的事,该有的尊重还是得有的。   陈娇回到家了仍是觉得面红耳赤,心想她提什么给他抹药啊,现在反而害得自己春心荡漾。   刘桂红出来喂鸡,瞧见她这副模样,皱起眉:“干嘛?喝酒了?”   “没,没有。”   “那你脸红个什么啊。”过了会儿,刘桂红突然问:“你篮子呢?!”   陈娇:……   当然是忘了拿回来了啊,但她不敢说,赶紧跑回房间了。   下午,沈骋怀和李亭午带着鱼以及竹篮子来,刘桂红才知道她没把竹篮子拿回来。   念了她几句后,叫她去大队里的供销社买二两黄酒,用来下鱼汤。   陈娇这会面对他们两人还有点尴尬,立刻说好,然而走着走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是沈骋怀跟来了。   “我和你一起去。”   “……”   陈娇怀疑他是不是眼神不好,没看出她不想见他吗。   但她说不出来,哼了声:“随你。”   沈骋怀偷偷看她脸色,发现她噘着嘴,双手抱胸,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他该紧张的,可不知为何觉得她这样很可爱,也让人想笑。   走出几步,他忽然问她:“冷不冷?”   陈娇吸吸鼻子,哈出一口白雾,说:“当然啊。”   然后他直接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她不禁狐疑望去,就看到他穿了件,领子在这个冬天里有点低的羊毛衫,干净而修长的脖子完完全全露出来。   陈娇说:“你自己穿得那么少,不用给我了,等下就回家了。”   “没事。”   天气那么冷,他里面穿得单薄,陈娇也不是真冷得不行,把衣服扯下来还给他。   “快穿上,着凉了怎么办。”   他本来不想接,却听她后面说:“冻傻了就没人要了。”   沈骋怀:……   他默默穿上衣服,觉得这招有点用,但得看情况使。   刚刚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多了那么一点点。   可见不是毫无动容。   其实陈娇是觉得他是不是傻,穿那么少还把衣服给别人。   两人买了黄酒往回走,路上遇到大队里一名爱八卦的大婶,笑眯眯问他们:“幺妹和沈知青去哪啦?”   陈娇:“我妈叫我们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那怎么还得两个人去啊?”   “他自己也有要买的,就一起去咯。”   大婶追问:“买什么了?”   沈骋怀微微蹙眉,刚想开口,她已经笑着说:“您自个去问问供销社的售货员啊。”   “……”   大婶被堵了一下,只好讪讪住口了。心想沈知青这块大肥肉肯定给她花钱了,不然他们一家子怎么老扒着不放。   回到家,陈娇把余下的钱还给刘桂红,得到半个柿饼的奖励,吃完了才去堂屋。   然后她发现,沈骋怀又将外套脱下了。不过屋里点着火炉,又掩着门,比外面暖和多了。   陈娇暗暗想着他今天是不是火气旺啊,因为她不小心撩^拨他了。   想起这个,她又有点心虚。那会怎么就鬼迷心窍了,肯定是素太久了。   吃完晚饭,刘桂红说天冷,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   从陈娇家出来,沈骋怀想着今天她看自己的次数,比从前多得多,停留的时间也比以往长。   他基本可以确定,他摸到她的脉了。   沈骋怀不禁想笑,她怎么那么……   他想不出一个准确的词形容,但他不觉得她有何不对,就像有人喜欢看脸,有人更注重性格,而她不过是更在意……体魄?   沈骋怀说:“天冷,你以后多穿点。”   李亭午:?   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话,他感觉比这个冬天还让他颤抖好吗。   然而这还不算完,他紧接着道:“夏天也不要贪凉,衣着要整齐,别让人看扁你。”   “?”   李亭午目光诡异地看着他,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些。他甚至忍不住看了看左右,黑漆漆一片,啥都没,是他看不见?还是他在对什么东西说话?   听不到他的回应,沈骋怀看来,“知道了吗?”   对着他比夜色还深沉的双目,李亭午不敢说不知道,怕自己会遭遇不测。   他忍着毛骨悚然的感觉,说:“知道了。”   沈骋怀这才满意了。   李亭午身个和他差不多,不能让她看了去。   过了会儿,李亭午问他:“打算什么时候买火车票回家?”   到时他得带他到医院检查下,看看是不是哪里出毛病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吓人的话来。   沈骋怀拧了拧眉,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期待回家,他说:“不用那么快,到时候再看吧。” 第53章 (补字数) 差点失去所有……   时间一转,很快进入了南方的小年。   大队里早已停工,家家户户准备过年事宜,大部分知青也收拾东西要回家。   而在过年前,家家户户都会进行大扫除,让家里干干净净的迎接新年。   陈娇一大早就被叫起来干活,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刘桂红看不下去,说她:“叫你擦桌子,擦了半天连个桌角还没搞完。饭比别人吃得多,干活却比别人慢。”   陈娇不服气,“我这叫慢工出细活,你懂不懂。”   “还细活呢,桌子上的灰都没擦掉。”   “你不懂,我不想跟你说话。”   “……”   要不是快过年了,真的想打人。   刘桂红还想再唠叨,好在是沈骋怀他们来了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才让陈娇免了一顿训。   “婶子,这些东西先放你们这了,麻烦你们了。”沈骋怀把一袋东西放到角落里,里面多是一些细碎不用带走,但又有点值钱的玩意。   知青们一走最少十几天,最多近一个月,整个知青院空了大半又无人看顾,年边了那些喜欢偷鸡摸狗的人也趁机行事。   刘桂红跟他们说一些不方便带走的,可以寄放在他们这,帮忙看管。   关系都这么熟了,俩人也不客气,真收拾了东西带来了。   “麻烦什么呀,不占什么位置。”刘桂红想招待他们,但屋里这会乱得很,她说:“去院子里坐坐吧,里面都是灰尘。”   沈骋怀挽起袖子,说:“没事,我一起来吧。”   李亭午在心里骂了一句,他想表现他理解,但他不想表现啊。可他都这么说了,他无动于衷就显得不对劲了,只好跟着附和一声。   陈娇急忙拿起一旁的抹布,“来来来,人人有份。”   李亭午:……   被迫接过。   刘桂红话没出口就被她这番骚操作惊到了,气得头疼,偏偏小沈小李这两个老实人真的乖乖干活了。   多了两个人帮忙,陈娇光明正大开始偷懒,跑上跑下看着很忙碌,实际上啥都没干。   最后被刘桂红瞪了眼才老实下来,拿着抹布回到工作岗位上。   看出她不想干活,沈骋怀说:“没事,我来吧。”   陈娇摇摇头,指了指身后,小声说:“不行,我妈盯着呢。”   他笑了声,“那你抹布给我,我帮你洗了再给你。”   水是从刚水井里提的,没有加热水进去,十分刺骨。他一个男的都觉得冷,更别提她了。   陈娇冬天最讨厌碰冷水,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轻声道谢。   “不用谢。”他接过去,在水桶里洗了洗,拧干后才递给她。   两人的手不经意碰到,陈娇羡慕道:“你的手怎么还那么暖和。”   “是你手太冷了,多穿点。”   她哦了声,拿着抹布去擦另一张椅子了。   李亭午摇着头,很是看不顺眼,说:“真令人牙酸。”   沈骋怀淡淡的目光扫去,“可能是牙齿老了。”   “……”   还能不能做兄弟了?!   陈娇扑哧一笑,不过念及李亭午在帮忙干活,急忙憋住了。她问道:“你们明天回家吗?”   沈骋怀应了声,说:“本来想晚几天,但其他知青都定了明天,只好提前了。”   明天陈国栋会开拖拉机送他们这群人去公社,如果他和李亭午晚几天,到时他还得再跑一趟,是以让他们所有人都定在一个日子。   陈娇满不在意说:“早点回家也行啊,哪里都不如家里舒服。”   这里的环境跟家里确实没得比,但沈骋怀并不如何期待回去,因为一走那么多天,好不容易跟她有点进展,他怕到时又冷却下来了。   她有多没心没肺,他是见识过的。   可难得一个大节日,不回去又不行。   思及此,他走到她身边,问她:“帮你洗下布?”   陈娇:……   她才抹了没几下,洗什么啊。   她瞥了他眼,近日他穿衣风格改了许多,往日大多宽松为主,显得十分悠闲俊逸。慢慢的,却喜欢穿修身些的。   不是不搭,就他这相貌和如青竹般修长的身板,穿什么风格都好看,就是她视线老忍不住被勾去。   因为她知道,他衣物的遮掩下,是怎样一副身材。   陈娇觉得他是故意的,又没有证据。   譬如现在,他将手臂横在她跟前,让她清清楚楚看见他手臂上薄薄的肌肉,和流畅的线条。   极具男性的力量感。   心里很想上手摸一下,但陈娇一脸高冷地说:“袖子不用挽这么高吧,看着怪冷的。”   沈骋怀:……   差点失去所有信心。   李亭午怔了下,爆笑出声,然后就被瞪了。   ……   因为沈骋怀他们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了,刘桂红今晚做了一顿比平时丰盛些的晚餐。   餐桌上热热闹闹,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都很在意明天即将离开的沈骋怀和李亭午。   陈娇不觉得有什么好在意的,一心夹菜喂饱自己。   吃完晚饭,刘桂红叫她收拾桌子,陈娇乖乖收拾了。   陈娇端着碗筷去灶屋,回过身瞧见沈骋怀跟出来了,她随口问:“怎么啦?吃撑了要走走?”   沈骋怀就是特地出来找她的,闻言点点头,“嗯,你有兴趣吗?”   陈娇毫不犹豫摇头,“没有。”   沈骋怀噎了下,失笑。   “这么冷又黑,有什么好走的。”她小声嘀咕。   他说:“那能请你在这里陪我一下吗?”   想到他明天也要回家了,陈娇勉为其难答应了,“但是不要太久,外面好冷。”   瞧见他似乎要脱衣服,她急忙抬起手:“别,你自己穿着,免得明天要回家却病倒了。”   沈骋怀动作僵住,少顷,说:“我今天里面有多穿一件。”   “那也不要。”她拉着他挡在风吹来的方向,说:“这样就行了。”   他嗯了声,毫无怨言地替她挡着风。   夜并不安静,耳边尽是风声,不远处的屋子传来声声笑语,热闹又温暖,两人站在夜色中仰头凝望着天。   沈骋怀偷偷看了下她揣在兜里的手,有些许遗憾。   陈娇眯眼一会,又忍不住瞪大,怀疑道:“是我眼神不好吗?怎么看不见星星?”   “今晚没有星星。”   她说:“我还以为我瞎了。”   “……”   浪漫的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沈骋怀哭笑不得。   陈娇好奇问他:“回家后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想做的,大概是跟着长辈们去拜年吧。”   “你这么大了,还有红包拿吗?”   “有。”   她眨眨眼,表情有些迟疑,欲言又止。   他说:“想问什么都可以。”   她便很干脆地问:“那红包大吗?”   没想到她关注的是这个,沈骋怀再度失笑,说:“还好,最大的有一张大团结,最小的几毛钱也有。”   陈娇摇头叹息,“人和人的差距啊。”   今天她提前打探刘桂红过年要给她包多少红包,刘桂红先是说她长这么大了还要红包丢不丢人,被她缠得没办法后,说给他们一人准备两角钱。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沈骋怀道:“你要是喜欢,我收到了都给你。”   “那不行,那怎么好意思,我不是这种人。”陈娇一脸严肃。   他怔了怔,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并没有看轻……”   陈娇拉开口袋,示意了下,“但你硬要给的话,我也可以收。”   “……”   沈骋怀噎住,而后笑得不行。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前后不一,却又无比理直气壮的样子的。   看他沉郁了一晚上的神情终于舒展开,陈娇自觉陪他站了这么久也很够意思了,一挥手,“走,进去了。”   “等等。”   她回头。   沈骋怀眼里还凝着笑意,清俊的脸庞犹存少年意气。他道:“明天可以送送我吗?”   陈娇心想这有什么好送的,又不是从此不再见面。但对上他暗藏期待和紧张的神色,又觉得这也没什么,便点点头。   “好吧好吧。”   沈骋怀挽唇轻笑,忽然摸摸她的头,声色低沉而柔:“好乖。”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落到头顶好似戴了顶帽子。   寒风阵阵,陈娇却不禁感到脸热,略有点心慌意乱地拍开他的手,丢下句“乖个头”便一溜烟跑回屋里了。   她力道不大,但动作很突然,沈骋怀本来以为她生气了,但看到她匆忙的步伐才发觉她是忸怩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她面前不知所措,乱了准则,而她害羞的次数屈指可数,极其少见。   难得瞧见,沈骋怀不禁愣了下,随即心情更好了。   直到回了知青院准备休息,他脸上仍挂着笑意。   李亭午狐疑道:“怎么笑成这样?”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沈骋怀不跟他计较,道:“她说明天会来送我。”   他泼冷水,“咱们明天赶早,她可能起不来的,别白期待了。”   沈骋怀想反驳,可想起之前和她一块上工,早上的时候她一般来得比较迟,有次问起她,她说她是什么起床困难户。   简而言之,就是喜欢赖床。   沈骋怀抿抿唇,有点笑不起来了。   不知是该期待她来好,还是想让她睡得好。 第54章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翌日。   沈骋怀和李亭午到了村口,陈国栋已经坐在拖拉机上等着了,也有两三个知青在了。   瞧见他们来了,互相打了声招呼。   陈国栋自然地与他们聊了起来,因为他俩经常去陈娇那,两家又离得近,私下多了些接触,比起其他知青要熟悉很多。   陈国栋问:“你们回家得坐多久的火车?”   李亭午说:“快的话三四天,慢的话四五天,主要转乘麻烦点。”   “这么久?那也挺难熬的。”陈国栋摇着头说:“我以后绝对不让我女儿远嫁。”   沈骋怀闻言,不禁开口:“其实有火车倒还好,火车速度也在改进,以后会比现在快很多。”   陈国栋:“那也不行。”   沈骋怀抿唇,不说话了。   反正他也不是要娶他家女儿,只要他别开口跟陈娇说什么就行。   又等了一会其他知青零零散散来了,但还有个别的很拖沓,到现在还没看见人影。   陈国栋不耐烦说:“再不来,我直接走人了。”   话音落下,马柴山拎着行李匆匆而来,到了跟前打过招呼后,歉然道:“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   见是他,陈国栋跟他关系也还不错,便问了句:“什么事啊?”   马柴山视线扫过旁边难以忽视的两人,说:“拿了点东西寄放到你二婶家。”   他在大队里人缘很好,其实不用非得寄放在她家,可他就是想见她一面,所以去了。   遗憾的是,她没有什么表现,只是很平常地跟他打了招呼。   尽管如此,他也满足了。   陈国栋哦了声,没兴趣问了。   沈骋怀看了他眼,不过也没说话,倒是李亭午跟他聊了起来,问他家在哪里什么的。   好不容易等所有知青都来了,陈国栋看人不少,东西也多,一个劲叫他们挤。   有人不乐意,叫他要不分两次送,陈国栋说:“油费不要钱啊,要不是我爹让我来,大冷天的我都不想来。”   那人立刻噤声了。   陈国栋确实没义务专门送他们,全是陈大贵这个生产队大队长好说话,知道他们赶时间又带着行李,才派陈国栋送。   不仅只有这个,对于他们要回城过年的,只要过去一年里表现好的,他也大大方方批准了,体谅他们过年想一家人团圆的念头。   有个女知青看沈骋怀和李亭午迟迟没上车,忍着羞涩道:“沈知青李知青要不要坐这边?我往里面挪挪。”   沈骋怀声色淡静说了句不用,心神已经不在这里。   李亭午说:“谢谢,不过我们跟陈国栋同志坐前面就行。”又见自家兄弟一直望着陈娇家的方向,说:“现在还早,估计她睡着呢,怎么可能出来送你。”   “她说了会来。”   李亭午想说要来早来了,不过看他痴痴等着的样子,把话吞下去了。   陈国栋大声说:“快点挤,一个个都那么苗条。男的别岔开腿,不要碰到女同志。”完了看沈骋怀和李亭午两人都往前面座位来,他说:“你们得一人去后面。”   “为什么?”李亭午问。   “因为——”   一道温软清脆的嗓音传来,“因为我要坐前面啊。”   沈骋怀猛地回身,看见了她一下子便笑了,刚刚还沉寂着的眉眼,似冬日山间忽地吹来一股暖风,瞬间融化了所有淡漠疏离,只余片片柔情。   陈娇走过来,看他在笑,也弯了唇角:“有没有在等我来?。”   “嗯,我在等。”   她轻轻哼了声,“我说了会来的。”   李亭午想说牙酸,不过想到昨天说了后被堵了,他识相的没说出来,转而问刘桂红:“婶子也要去公社?”   刘桂红:“还有些东西没买,刚好国栋要开拖拉机去,就一块了。”   陈国栋催促道:“快上车吧,时间不早了。”   他们应了声,刘桂红和李亭午爬上后面,跟其他人挤。   陈娇和沈骋怀上了前面的座位。   拖拉机开动时,陈娇想起什么,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咱们就是这么坐的。”   沈骋怀偏头看她,“你还记得?”   她翻个白眼,说:“我又不是□□十了,怎么可能忘记。”当时她还以为他是书里的男主,觉得他气质真好。   沈骋怀心里有些感慨,下乡时无牵无挂,走时却依依不舍。   要不是两人的关系不到,他甚至想直接把她带回家,不想和她分开这么久。   拖拉机缓缓启动,往着公社的方向去。   后面说话声不断,有人在埋怨太挤,有人在期待很快就能回家了。   陈娇早起没睡饱,这会没什么精神又没法睡,只能找点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扭头,悄悄打量着沈骋怀的侧脸。   他脸部轮廓清晰却并不冷硬,反而是温和俊雅的。高挺的鼻子下是微薄的唇,颜色光润,有些秀气,但他抿唇不语时显得肃厉,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正研究得有点入神,想找出他样貌的缺点来,陈国栋突然吼了一声:“坐好咯!”   陈娇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忽地被颠了起来,她短促地啊了声,下一刻被身旁的人拉住,身子不受控制地撞进他怀里。   晕头转向中,她仿佛听见了一声轻笑,又低又柔,似柳絮拂过耳朵泛起酥酥麻麻的痒。   陈娇仰起脸,瞧见沈骋怀含着笑在看她,眼里全是她的影子。   接得那么及时,该不会是早就察觉她在看他了吧?   陈娇不由得感到不自在,想推开他,拖拉机却又经过一个大坑,把她给弹了回去,慌乱间扣住了他的手腕,被他的手表硌了下。   这下子她也忍不住笑了,因为她想起当初她好像也是撞了他两次,还羡慕他戴手表真壕。   陈国栋察觉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喊道:“笑什么?!”   陈娇扭头,“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沈骋怀一顿,笑得更厉害了。   陈国栋:……   不明白他们笑什么,但感觉是在笑自己。   拖拉机到了公社,刘桂红和李亭午还聊得很火热,在说南北方过年的习俗。   沈骋怀巴不得他们聊得久点,这样陈娇还会在这多陪他一会。   他侧头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陈娇是吃过饭才出门的,摇了摇头,反问他:“你呢?有没有带东西在车上吃?得坐很久的火车吧。”   “有带一点干粮,要是不够火车上可以买。几天时间,熬一熬便过了。”主要是见不到她了,才难熬。   他已经习惯日日与她见面,所以更难忍受。   沈骋怀目光一扫,瞧见了对面的照相馆,突然问:“你拍照吗?”   “什么?”   “我想要你的照片,可以吗?”   陈娇:“辟邪吗?”   “……”   他无奈地看她一眼,她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却老是故意逗他。   陈娇说:“现在拍也来不及呀。”   沈骋怀一想也是,失望地叹了口气。   等没一会,公交车来了,其他知青陆陆续续上车,李亭午跟刘桂红道别走过来,冲他挥手:“上车啊。”   沈骋怀望着跟前的人,略带期待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娇想了想,说:“新年快乐?”   他失笑。   “嗯,新年快乐。”他说:“我上车了,年后见。”   陈娇:“再见再见。”   见她没有一点不舍,甚至很巴不得他赶紧走的样子,沈骋怀心塞地上了车,很担心年后他回来,她又给他一个惨重的打击。   李亭午说他:“还没开始谈对象呢就难舍难分了,以后还得了啊。”   沈骋怀在他身边坐下,看着外面她跟刘桂红逐渐走远,说:“你孤寡老人,你不懂。”   “……”   他年轻力壮,怎么就孤寡老人了。   公交车直达火车站,人山人海,两人差点买不到卧票,还是多花了点钱跟别人换了。   火车启动,他们正式踏上回家的路。   除了中间转乘了一辆火车,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两人赶在除夕前两天抵达家中。   家里一切都没有改变,沈骋怀怀念同时却更想远在陈家村的陈娇了。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起他……   ……   除夕当天,陈娇难得自己起了个大早,一出房门碰见刘桂红,一脸讨好道:“妈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刘桂红笑眯眯说:“好好好,也祝我家幺妹新年能找到个好对象,样貌家世顶顶好。”   “……”   陈娇一下子没话说了。   新年上来她这具身体才18岁,就被催婚了?!   刘桂红没把她的沉默当回事,她从兜里拿出个小红包。   陈娇眼睛霎时亮了,不停说好听话,然而等回房拆开一看,两毛钱。   将红包放好,她出去看哥哥们贴春联,陪大牛他们玩鞭炮,完了一块去陈秋蝉家互相拜个年,顺便领个红包。   晚上吃了丰盛的年夜饭,一家人一块守岁。刘桂红说熬不住的可以先回去睡觉,陈娇说她绝对比谁都熬得住。   最后却是她先没顶住,扒着刘桂红的手臂陷入了睡梦中。   感到手臂上的重量,刘桂红停了声,扭头一看,笑道:“还说她是最能熬的,睡得比猪还快。”完了又示意陈大富,让他把一旁的小毯子拿来,给她披了上去。   陈娇朦朦胧胧的没彻底睡熟,听到了她的话想要反驳,却无法出声,在这个安逸的环境下,陷入更深的睡眠中。   明明几天过去她都没想起沈骋怀,今晚她却做了有关他的梦。   他拿了一个大红包给她。   梦里他诱惑着她,问她以后还想不想要,她说要。   沈骋怀便说:那就跟我在一起。   她还来不及回答,梦换了场景,她也转头忘记了他。 第55章 想跟他们结亲家   “骋怀,骋怀!”   沈骋怀回过神,看向叫他的二叔,问道:“怎么了?”   沈二叔笑问:“骋怀下乡这段时间里,有没有遇到合心意的姑娘?”   沈爸眉头微蹙,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他将目光放到了儿子身上,本以为他会说出让自己满意的答案,谁知他却笑着颔首。   “有。”   话音落下,气氛刹那间变得热闹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唯独沈爸和沈妈两人的面色不大好。   沈骋怀被问得无奈,同时也看到了父母的神情,他突然道:“奶奶知道,你们问奶奶吧。”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沈奶奶:……   她老花镜下的眼睛斜睨过去,对上孙子带着讨好意味的眼神,只得点头:“骋怀写信跟我说过。”   沈二叔说:“没想到啊,骋怀这小子也到了开窍的时候了。那姑娘呢?是什么样的?”后一句是看着沈骋怀说的。   沈骋怀低低笑了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反正是个很好的姑娘。”   见到时移不开目光,人不在身边时心心念念,哪怕睡着了也想与她梦里相会。   要说她有哪里好,那自然是千般好,万般好。   可让他说个具体,他又无从说起。   她是特别的。   沈家守年夜没守到天亮,而是到了十二点,互相祝贺之后便各自回去休息。   沈骋怀上了二楼,还未踏进房门就被叫住。   “骋怀,过来书房一下。”   是沈爸。   沈骋怀应了声,跟着他去了书房。   将门关上,沈爸问:“你认真的?”   他没直接点明,但沈骋怀懂他意思,他正色道:“当然。”   沈爸面色微沉,望着这个从小到大极其听话,也让他倍感骄傲的儿子,头一次在他身上感到棘手。   他说:“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家庭吧?”   沈骋怀:“大家庭。”   沈爸:……   说的也没错,沈奶奶和沈爷爷共生育了五个孩子,孙辈更是不少。   每到过年过节总会聚在一起,人多得一桌子还坐不下,可不就是个大家庭。   沈骋怀说:“如果您是来找我说不要和她来往,很抱歉,我做不到。”   “我硬要你做到呢?”   沈骋怀沉默了下,再次说:“抱歉。”   沈爸盯着他,目光凛然,神情严肃。   在他的逼视下沈骋怀面不改色,毫无局促不安,甚至没有半点退缩地迎上他的眼神。   半响,沈爸说:“如果你执意如此,你什么都得不到。”   沈骋怀颔首:“好。”又道:“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房了,您也早点休息。”   沈爸一口气发不出来咽不下去,不耐烦地冲他挥挥手,示意他走。   他走后不久沈妈进来,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谈话不顺利。   她叹了口气:“骋怀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长大了,不听老子的话了。”   沈妈嗔了他一眼,嫌他说话糙。她道:“刚刚扶着妈回房,她留我说了几句话。”   “什么?”   “她说,现在还是咱们家骋怀自己在单相思呢。”   沈爸:……   过了会,他骂道:“没出息。”   这都搞不定还敢反抗他。   “妈说那姑娘也不是对骋怀无情,上次还奋不顾身为骋怀挡一棍子呢。”沈妈拧着眉,说:“那棍子要是挨到骋怀身上去,现在他能不能健康回家都不一定。”   本来她也是不同意的,但听到这些后心下复杂。   她虽然在意门当户对,可跟儿子比起来,自然还是孩子重要。   只是想到那姑娘说话一口乡音,言行举止粗俗……   想想就有点难以接受。   沈爸说:“不着急,我倒要看看他能认真到什么地步去。”   沈骋怀不知道父母背地里谈了什么,他们的态度早在他预料之内,意外的是居然没太激烈反对。   他们不同意干扰不了他的决心,可如果一直不赞同,也不行。   ……   大年初二,陈娇大哥二哥陪着老婆回娘家,她和三哥则跟着刘桂红他们去刘家村。   离刘外婆家还有百米左右,陈娇在跟陈全武聊天,忽地听见“哟”一声,声调高亢,唯恐别人没听见似的。   她转头看去,一个大妈向他们走来。   “是桂红啊,好久不见了呢。”说完也不等刘桂红说话,眼睛直溜溜地在他们身上转了几回,说:“这是你儿子和女儿啊?哎哟,这是大富啊,你都变成这副样子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她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刘桂红懒得跟她扯,敷衍道:“等下再聊,我们要去给我爹娘拜年呢。”   完了示意他们走,别搭理这个人。   谁知这个大妈跟在身边,喋喋不休道:“你们带什么回来了?我男人带得可多了,拎都拎不动,我儿子说下次别带那么多了,怪麻烦的。”   “光酒他就买了六瓶,全是好酒。还有什么鸡鸭鱼和糖,要不是有两辆单车,都载不来。”   说话间到了刘外婆家,刘桂红冷漠道:“行,知道了,你回去吧。”   她的态度没让这大妈感到难堪,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好嘞,你们先忙,等会我叫我男人孩子过来一起坐坐,千万不要锁门啊。”   刘桂红在心里忍着,等她身影从眼前离开了,立刻转头恶狠狠瞪向陈大富。   陈大富:……   他什么都没做啊!   陈娇感觉气氛不对完全不敢说话,眼神询问陈全武,他也一脸不知情地摇头。   刘外婆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他们了,说:“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看刘桂红气呼呼的,又问:“大过年的怎么这副样子?谁惹你了?”   刘桂红呸了声:“还能是谁,就那个刘小菊啊。”   “嗨,我还什么事呢。”刘外婆好笑说:“都活了大半辈子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刘桂红又瞪了陈大富一眼,扭着身子进屋里了。   陈娇一看,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她找了个机会,悄悄问刘外婆,想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宿怨。   刘外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年轻那会刘小菊瞧上了你爹,你爹看上了你娘,不知怎么着梁子就结下了。”   陈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没想到他们三人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吃午饭时陈大富不断给刘桂红夹菜,好不容易哄得她脸色渐渐好转,午饭吃完没多久,刘小菊却真的领着她老公孩子来了。   一进门就大着嗓子喊:“桂红,我来啦。”   刘桂红咬牙低骂:“这娘们没完没了的。”转而看到儿子和女儿,心下又舒坦不少。   哪怕别的比不上,她孩子们的样貌肯定赢了。   刘小菊挽着她老公进来,介绍道:“这就是我男人,他是钢铁厂的工人你们知道吧?这工作也没多好,不过好歹是铁饭碗,马马虎虎也能过日子。”又指指她儿子,“这我儿子,王英雄,白白嫩嫩的是不是很精神?”   陈娇:……   看着面前这个有点胖,有点矮,五官扁平的二十多岁男同志,她差点瞎了。   然而她的打量好像让人误会了。   察觉她在看自己,王英雄昂首挺胸,脸上满是得意。   陈娇嘴角微抽,默默想象沈骋怀的长相,洗洗脑子。   刘桂红嗑着瓜子,懒洋洋道:“做钢铁的啊?是没多好,有危险的呢。据说啊……算了算了,大过年的说这个也不吉利。”   刘小菊笑脸一垮,又很快调整过来,她转而看向陈全武。   “这是你小儿子?”   “我三儿。”   “哎哟这么瘦啊,看这脸色差的。桂红啊,你也别太抠了,日子难过但也得让孩子吃饱穿暖啊。”   刘桂红哼笑一声:“那当然比不上你这种地主了,整天有鸡鸭鱼肉伺候着,我们只是贫农。”   刘小菊慌乱道:“什么地主,你可别乱说。”她又盯上陈娇,哪怕刚刚已经见过,现在再看,仍会被她的长相惊艳到。   这小姑娘长相太出色了。   她心下一转,说道:“你小女儿谈对象没啊?这姑娘啊不能太晚谈对象,不然找不到好人家的。”   说她可以,但说到自个女儿身上,刘桂红就不满意了。她不客气道:“关你屁事,又不是你女儿。”   “你瞧瞧你,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怎么还生气了。还是你家女儿娇贵,别人说不得啊?”   刘外婆也不耐烦了,道:“难得回娘家一趟,快回家陪陪你自个爹娘吧。”   刘桂红她不怕,但面对人家的亲娘,刘小菊不由得缩瑟一下。   主要是这个老太太在大队里积威甚重,早已给人留下不能招惹的深刻印象。   “诶,是该回去了,跟你们聊得高兴都忘记时间了。”   听她还给自己找台阶下,刘桂红翻了个白眼,理都不想理了。等她走了,她啐了声:“晦气。”   刘外婆说:“跟这种人生气干嘛,不值得。她也就过过嘴瘾,听说她婆婆厉害得很。”   “但她男人有本事是真的,你看她回娘家多风光。”   陈大富跟老丈人坐一块抽着烟,假装没听到这句话。   刘外婆讽刺地笑了声,说:“她娘家人压根不想她回来,也就表面风光。”   陈娇好奇问:“为什么?”   “她每次带东西来,走的时候又全部带走,谁想让她来。”   “……”   所有人无语凝噎。   刘外婆继续说:“还有她儿子前几年娶过老婆,后来又把人赶走了,说是生不出孩子。谁都知道他们一家子是烂人,也就他们自己还乐呵呵的。”   陈娇噫了声:“恶心。”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谁知道没过几天刘小菊居然又来了,带着她儿子王英雄上他们家。   说她很喜欢陈娇,想跟他们结亲家。   气得刘桂红当场脸都黑了,直接把人轰走。 第56章 可他从未试过   刘小菊母子俩虽然被赶走了,但陈娇被人上门提亲,刘桂红不同意一事还是传了出去。   有几个好事的人还故意问刘桂红怎么不同意。   刘桂红心里暗恨,面上笑道:“我家幺妹还小,不用那么快嫁人。”   对方便调侃道:“难道你还想留成老姑娘啊?”   “有什么不可以的。”刘桂红不想跟人扯太多,丢下这句就走了,可回到家脸色却不大好。   陈娇一问,得知原因后差点把嘴笑裂了。   没想到刘小菊一闹,她居然不用着急结婚了。这么想的话,她还得感谢他们了。   不过见刘桂红心情不佳,她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急忙出门溜达去,免得她等下把火气发到自己身上。   不经意路过知青院,陈娇脚步顿了顿,不可避免地想起沈骋怀。   他们已经离开好些天了,这些日子里她想起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每次想起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转移注意力的。   陈娇不陌生这种感觉,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她清楚知道自己是对他抱有好感的。   有感觉也不奇怪,他长得好,身材更是合她胃口,还整天在她面前转悠。   突然间抽身离去,她难免不习惯。   陈娇摇头叹息一声,承认自己是个肤浅的人。   ……   “我说你干这事……怎么还拉我下水。”李亭午看着驾驶座上在数钱的人,十分无语。   沈骋怀数完钱,从中拿了一半递给他,看他毫不犹豫接过,说:“你不也接得挺痛快的。”   李亭午吊儿郎当道:“来都来了,水也下了,不能白忙活。”   沈骋怀知道他不差这几个钱,接过了等于愿意帮他。   他解释道:“我父母不同意我跟陈娇好,让我以后靠自己,我得早点打算。”   别的不说,老婆本得早点准备。   “要是你爸妈知道你因此干投机倒把的事,估计能直接把你打死了。”   沈骋怀正色说:“这倒不会,毕竟就我一个孩子。”   李亭午笑了声,又问:“明天还来?”   “嗯,还有货。”   最近过年,人们的粮食需求比以往多得多,也比平常敢花钱。   是个好机会。   李亭午嘶了声,问他怎么搭上这条线的,又怎么想得出开汽车给人送货,揶揄他真想得出。   沈骋怀怕车在一个位置停久了引人注意,驶出一段路后,道:“线不难找,谁不爱挣钱。至于为什么开这车,你不是更明白。”   李亭午确实明白。   这年头普通百姓是开不上汽车的,而吉普车大多是军用,出入谁敢拦。   且谁又想得到车里的人居然在干投机倒把,给人运输粮食的事。   李亭午摸摸有点鼓的口袋,心想干这事真赚钱啊。   他道:“准备什么时候回陈家村?”   沈骋怀:“元宵前。”   “行,我也一块。”   入夜,两人结束最后一趟才回军队大院。沈骋怀到家时刚好赶上饭点,便坐下吃饭了。   虽然只是开车送货,但货上下车他们也得搭把手,以求速决。   辛苦程度自然比不上在陈家村那些农活,可也费力气费精神。   沈妈看他没一下子就吃完一碗饭,疑惑道:“你今天做什么了?有这么饿?”   沈骋怀面不改色道:“妈做的饭好吃。”   沈妈:……   今天她压根没下厨。   吃完饭,一家人坐一起聊了会,沈骋怀起身去二楼洗漱。   从浴室出来他听到敲门声,过去打开。   “妈。”   沈妈走进去,问他:“老实说,今天干什么去了?”   沈骋怀擦着头发,神态自若道:“没什么,这不很久没回来,跟李亭午开车去转转了。”   沈妈半信半疑,可他不愿说,她知道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   她道:“跟我说说那个姑娘吧。”她想了解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让她这个儿子突然开了窍。   要知道大院里跟他示好的女同志不在少数,什么类型的都有,他却跟榆木脑袋似的花都不会开。   哪知道一下乡,突然就说有心仪的对象了,让她这个当妈的委实好奇。   沈骋怀沉吟片刻,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硬要讲的话,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的。”   “我一开始以为她性格很娇气,其实不是,她什么都适应得来。”   想起当初她明明很怕蚂蝗,可还是坚持再次下田插秧,那会他就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怕成那样,还能勉强自己忍受。   沈妈心里暗暗点头,心想乡下人可不就是什么都适应得来。   “然后呢?”   “她的长相和气质完全不像出身于乡下的人,但性格平易近人不骄纵,有点小性子,却很可爱。”   沈妈对这句只信了一半,觉得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过对于儿子的品味,她还是有信心的。   她想,那个姑娘应该也没那么糟糕。如果真的很差,好好教一教,带出去哪怕没法长面子也不会给她丢人。   沈骋怀想起什么,忽地笑了下,说:“她对李亭午有偏见,两人经常话不投机半句多。”   沈妈:“要是合得来,就没你的事了。亭午那小伙子长得不差,性格比你有趣。”   沈骋怀:……   他微微抿唇,沉默一会,忍不住问:“他性格比我有趣?”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竟惹得儿子在意,沈妈捂着嘴笑:“那是当然了。他爱笑,嘴又甜,我有时候还想着他是我儿子就好了。”   沈骋怀:……   他都不知道亲妈心里居然是这么想的。   他拧眉,而后又松开。   或许别人喜欢李亭午比他多,但陈娇他知道,她跟李亭午是真的不对盘,有时候还跟他一块挤兑李亭午。   最后这段日子,沈骋怀和李亭午偷偷摸摸干着运输粮食的事,后面两人还把之前赚的钱全部投进去,拿回本了又狠赚了一把。   李亭午道:“老子以后就干这种事了,太好赚了。”   沈骋怀收拾着行李,说:“乡下的环境不适合。”   虽然城里抓得比乡下严厉多了,但城里他们熟悉,也有吉普车做掩护,所以才这么顺利。   然而乡下人粮食需求没城里人大,他们也没好的条件做掩护,没必要为此冒险了。   李亭午:“我懂,我就是随口说说。”又见他拿了相机塞进去,好奇问:“你带这个干嘛?小心丢了。那边也没什么好拍的,全是花草树木。”   “人。”   “……”   行。他懂了。   沈骋怀这些日子里,最后悔的就是没有陈娇的相片,也没有她的物品。想她时,连睹物思人都无法。   看他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李亭午想起自己那堆还没搞的行李,说:“我先回去了。”   沈骋怀应了声。   李亭午从他房间出来,下楼时遇到沈妈,停下来跟她问好。   沈妈也笑着跟他颔首,试探问:“亭午知道骋怀心仪的姑娘吧?”   她语气里只有单纯的好奇,没什么厌恶和不满。   李亭午点点头:“知道。”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   李亭午顿了顿,说:“了解倒是不了解,相处也不多。”   沈妈有些失望地哦了声,又觉得挺正常的,这孩子性子再怎么随和,也会与女同志保持距离,何况还是她儿子喜欢的姑娘。   “不过她家人挺好的,没因为我们是知青而特殊对待,常常帮助我们。”   又与她聊了几句,李亭午从沈骋怀家中离开。   他看了看天上挂着的明月,很明亮,很美好,好似一伸手就能得到,可他从未试过。   希望他这番话对他有帮助吧。   正月十三凌晨,沈骋怀和李亭午离家,火车一路向南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抵达当天,正是元宵节。   “幺妹,等下人多,你别自己乱跑,要跟紧你哥哥,知道了吗?”刘桂红嘱咐道。   陈娇抓着瓜子花生往兜里藏,闻言乖乖道好。   今天元宵节大队里放电影,几乎整个大队的人都去看,甚至隔壁大队也会有人来凑热闹,天还没黑呢村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以前出现过流氓趁着人多调戏良家妇女,刘桂红最不放心自家女儿,忍不住多叮嘱一句。   看她还想再说,陈娇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会注意的。你跟我爸快点去约会吧,别管我们了。”   刘桂红啐了声:“什么约会不约会。”老脸却是一红。   天色渐渐暗下,一家人带着板凳去占位置了。   到了打谷场,陈娇看着密簇的人群,差点以为自己是来看演唱会。   好位置已经被人占去,他们只得随便选地方坐下,等放电影。   就是天彻底黑了,电影老半天还没开播。   陈娇等得有些无聊了,跟陈全武说:“我能不能去走走啊?”   陈全武被刘桂红交代过要看紧她,果断摇头:“不行。在这待着。”   “好吧。”   陈娇拿出瓜子嗑,心想还好她带得够多,有口袋的地方都塞了。   吃了一会东西,电影终于放了,是有关打战的。   陈娇对这方面的题材没什么兴趣,不过已经很久没看影片了,倒也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感到后面有人靠近,她也没在意,侧头问陈全武:“三哥,有没有带水,我渴了。”   陈全武正聚精会神地看电影,哪里听得见她说话。   陈娇还想再问第二遍,一个军绿色水壶从身后递过来,吓了她一跳。   回头一看,她惊讶道:“沈骋怀?!”   沈骋怀和李亭午不知何时坐在了他们身后。   回去过个年两人的肤色又白了回去,在一群黑不溜秋的乡下人里非常突出。   特别是沈骋怀戴了副金边圆框眼镜,眉眼沉静,温润文雅,更显风华正茂。   比电影里的男主角还吸引人视线。   陈娇想到了一个形容,斯文败类。 第57章 名正言顺干坏事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陈娇疑惑道。   “刚到没多久,上你家发现没人,知道大队里放电影就找过来了。”   沈骋怀凝睇着她的脸,细细看了遍,慰藉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   他跟李亭午确实刚到没多久,花了点时间收拾好自己去找她,却没找到人。   好在她就在大队里,没去哪。   陈娇敷衍地哦了声。   她头一次看他戴眼镜,没想到还挺合适的,有种难言的感觉。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眼镜,沈骋怀以为她看不习惯,一边准备摘下一边解释:“天黑人又多,我怕找不到你们才戴上的。”   “别,戴着吧!”陈娇伸手阻止,说:“你要是眼神不好,戴眼镜看电影不那么费劲。”   “……”   他没有眼神不好。   沈骋怀想说不费劲,转而注意到她亮晶晶的眼神,忽然懂了什么。   她喜欢他戴眼镜。   陈娇确实喜欢,简直是取向狙击。   特别是他薄唇微抿,神情淡漠时,禁欲气息很浓。   让她很想……   就是他坐在她后面,她老是扭头显得很可疑。   陈娇目光转向李亭午,“你坐到前面来吧?让你看电影看得舒服点。”   李亭午懒得动,说:“我现在看也挺舒服的。”   沈骋怀睨他一眼,“过去。”   “……”   行吧。   跟陈全武示意后,两人换了位置,她如愿坐到沈骋怀身边。   陈娇从兜里掏出瓜子和花生。   “要吃哪个?”   “都行。”   陈娇便把瓜子递给他,嗑多了她嘴皮子疼,想换花生吃。   但这花生壳有点硬,剥得她手疼。   她猛地看向沈骋怀,目光如炬。   她的眼神无法忽视,沈骋怀心下一紧,喉结微微滚动了下,瞬间心跳声似鸣钟。   他问道:“怎么了?”   “看在我请你吃瓜子的份上,能不能帮我剥花生?”   “……就这个?”   “不行吗?”   沈骋怀:“……可以。”   他从她手中接过花生,还未开始剥,身边的人忽地靠过来,好奇问:“你刚刚在紧张什么?跟我坐一起很难受吗?”   她凑得极近,清甜轻柔的嗓音直往耳朵里钻,有些痒。   沈骋怀身体不由得僵硬了,强作镇定道:“没有。”   陈娇目光落在他不自觉抿紧的唇瓣上,忽然很想咬一口,想破坏他表面的疏离感,让他冷淡的眉眼间带上难以克制的色彩。   她侧头,故作疑惑道:“那你怎么不看我?”   说话间她又往他靠了靠,几乎整个身子都倾斜过来了。   沈骋怀张了张口,话未出口,一只柔软温凉的手突然钻进他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他一震,指尖捏着的花生掉落在地,不禁低头去看她。   她雪白的小脸近在咫尺,银幕上的光照进了她的眼眸,里面好似藏了无数的璀璨星火。   极美。   “我们走吧?”她小声的蛊惑着。   沈骋怀听见自己声音发涩问:“去哪?”   陈娇拉着他,“离开这里。”   他不由顺着她的力道起身,两人像蝴蝶般在人群中穿梭,远离嘈杂来到僻静而漆黑的地方。   她突然停下来,回过身,说:“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还想再说一遍吗?”   “什么?”   他下意识问道,而后想到什么,喉咙里却像被堵塞住了让他说不出话来,只有胸腔内的心跳得那么猛烈。   陈娇催促道:“快呀。”   “你愿意……跟我处对象吗?”   沈骋怀终于问了出来,可心跳得更快了,几乎要从嗓子眼里窜出。   他期待她的答案,又害怕再次被拒绝,被戏弄。   好在她没折磨他太久,用着很轻快的语气说:“好啊。”   他又以为自己幻听了,追问道:“什么?”   “我说,我愿意跟你处对象。”   陈娇拽住他衣服,把他拖过来,捧上他的脸与他四目相对:“听清楚了吗?”   沈骋怀怔怔地看着她,整个人如陷云雾之中没有真实感,摸不到边,只有她双手的触感是那么的清晰。   她微凉的手指从额角一寸寸抚摸至下颌,又一点点上移,落到他唇上。   他的神魂这才好像回到身体里,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说,她愿意和他处对象。   她答应他了。   惊喜来得太过意外,沈骋怀还来不及细细体会,她仰起头向他凑来,娇红的唇瓣越来越近。   眼看着快亲到她惦记了一晚上的薄唇,一只手骤然出现在跟前,把她挡了回去。   他不解问:“你做什么?”   “……”   陈娇难以置信反问:“你觉得我要干嘛?!”   沈骋怀感觉她是想亲自己,可她懂什么呢,他觉得是自己理解错了。   他低低咳了声,转移话题:“我们回去看电影吧。”   “……”   陈娇怎么可能放他走,自从他这副样子出现,她的坏念头都被勾起来了,费工夫搞这一出,不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干坏事。   她捧着他的脸,趁他没反应过来,踮起脚吻了上去。   沈骋怀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唇上陌生的触感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他忍了忍,在推开她和顺从本心之间犹豫了不到半秒,放任了自己用更大的力道抱住她。   这叫他怎么忍得下去……   他脸上的眼镜被她扯下攥在手中,眉眼清晰的显露出来,由她一点点为他染上缤纷的色彩。   昏暗无人的角落里,两人互相试探、放纵。   在事态无法收拾之前,沈骋怀强制自己停下,一把将她的脸摁进怀里,声音沙哑道:“好了。”   他望着面前黑漆漆的残垣断壁,用尽浑身力气才克制住所有不理智   陈娇的坏念头得到释放,听话地被他搂在怀里,感受着他胸膛内剧烈的心跳。   沈骋怀平复了好一会,对刚刚发生的一切仍找不到真实感。   她为什么突然答应跟他谈对象了?   又为什么会……   他喉咙发紧,问不出来,也不敢。   怀里的人动了动,抬起脸,跟他说:“我们回去看电影吧?”   此处光线昏暗,只有天上的月光隐约让他看清她的面容,她神情懒洋洋的,却很依赖地靠在他身上。   沈骋怀道了声好,又抱着人一会,才牵着她往回走。   打谷场越来越近,周围的人多了起来,她不着痕迹松开他的手往人群里去。   沈骋怀手微有些不适应地握了握,前面的她回过头,见他没跟上,笑道:“快来啊。”   他挥去莫名的感觉,提步跟上。   两人回到之前的座位坐下,陈娇又拿了花生给他。   “帮我剥。”   沈骋怀本来有话要说,被打断了只得咽下去,先伺候她的嘴馋。   李亭午回头看来,问他们:“刚刚去哪了?”   陈娇吃着花生米,说:“人有三急。”   他嘶了声,没兴趣问了。   沈骋怀看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察觉他的小眼神,她靠过来,小声问道:“怎么了?”   他顿了顿,摇头。   他能理解她不想被人发现,毕竟刚确定关系。而且没有父母的首肯,两人过于亲近会让人诟病。   她是个女孩子,比他更敏感不算什么。   陈娇接过他递来的花生,送到他嘴边,“你也吃。”   看她还在担心自己情绪,沈骋怀笑了笑,顺从吃了。她也跟着笑了,借着衣物的遮挡,悄咪咪把手塞进他手中。   他握紧了,却故意说:“你这样我就没法剥花生了。”   “你还有另一只手啊。”她理直气壮道。   电影播到很晚,陈娇后面顶不住想回去了,跟陈全武说了声,让沈骋怀送她回去。   远离人群,她又依偎过来,两人手紧紧相扣。   沈骋怀突然问道:“让你家人知道呢?”   陈娇哈欠打了一半,顿了顿,说:“也先别让他们知道吧?”   “为什么?”   “太快了。而且万一他们不让我跟你来往,那我听他们的。”   “……”   沈骋怀想了下,觉得有道理。   虽然他知道刘桂红对他的印象很好,但那是作为一个相识的人,而不是女婿。   还有他家人那边,如果他父母一直不同意,对他是阻碍。   毕竟他是奔着结婚去的。   如此一想,沈骋怀觉得前路漫漫。   到家后发现刘桂红他们还没回来,陈娇干脆让他先别走,在这里陪她。   两人那么久没见面,又刚确定关系,沈骋怀也舍不得那么快离开,自然说好。   陈娇把兜里的眼镜拿出来重新给他戴上,看着他又恢复那副沉静自持的样子,觉得今晚的冲动挺值得的。   得了一个这么帅的男朋友。   “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眼镜?”   沈骋怀:“没必要戴。今晚是为了找你,才特地戴上的。”想快点找到她,想把她看得更清楚。   陈娇轻轻抚过他高挺的鼻子,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好看。”   他咳了咳,问:“你喜欢?”   “当然啊,快把我迷晕了。”   沈骋怀听不得她如此直白的话,耳根子发烫,缓缓移开了视线。   但她的手一直在脸上作乱,他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忍了忍,没忍住一把握住她的手。   “乖点。”   “凭什么?”   他噎了下,随即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个红包给她。   “新年快乐。”   陈娇接过一看,惊道:“这么多?”   她今年所有的压岁钱加起来都还没一块,他一出手就是一张大团结。   陈娇摇头,“我不能收,太多了。”   沈骋怀认真说:“没什么不能收的,你是我对象,我的就是你的。”   这下换陈娇不知该说什么了。   如果没有今晚那事,她能理直气壮回绝了,但现在……   她顿了顿,只好收起来,笑眯眯说:“谢谢沈同志啦,祝你新年万事如意,年年发大财!”   沈骋怀被她逗笑了。 第58章 第一个动心的人   外面传来说话声,是其他人回来了。   陈娇把红包藏好,飞快亲了亲他的脸,而后跑到另一边坐下。   “保持距离。”   “……”   沈骋怀目光紧随她嫣红的唇,无法平心静气。   她要自己保持距离,又干嘛还招惹他。   对于今晚的一切,他如今还仿佛在云里雾里。   不是不高兴,是太惊喜太突然,以至于像儿戏。   她反倒比他放得开,接受得更快。   回来的是刘桂红和陈大富,瞧见沈骋怀在,她惊讶道:“小沈回来啦?什么时候到的?”   沈骋怀谦逊地问候了声,才道:“十三日凌晨的火车,今天下午到站。”   刘桂红说:“怎么那么急,回去都还没一个月呢。”   沈骋怀笑了笑,“怕时间久了大贵队长难做。”   家里人也说过不用那么快下乡,但他就像脱离了水的鱼,越久越无法忍受,急不可待的想见她。   刘桂红调侃他思想觉悟高,又问:“吃了吗?有没有去看电影?小李呢?”   沈骋怀一个个回答了,又解释怎么会在这里。   刘桂红直说没事,把之前他们寄放在家里的东西拿来。一转眼,瞧见陈娇乖巧地坐在那,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想。   她家人回来了,时间也不早了,沈骋怀不方便再待下去,聊了几句后便说该回去了。   刘桂红体谅他们刚到还有一堆事情,也不敢留人。   陈娇本来坐着没动,不经意撞上沈骋怀隐晦的眼神,说:“我送送他。”   沈骋怀想假装客气说别送,又觉得这么说她肯定应好,干脆不开口了。   好在刘桂红和陈大富在讨论今晚的电影,没太在意他们。   挡风的门帘落下,陈娇便毫无顾忌地与他牵上手。   走到门口,沈骋怀说:“就到这吧。”   “好。”陈娇说:“回去后早点休息吧。”   沈骋怀嗯了声,准备走,她却牵着他的手不肯放。他疑惑回头,只见她双眼亮晶晶的,仰着脸看他,嘴巴微微噘着。   这会他确定自己没理解错,她在索吻。   沈骋怀喉咙干涩,别开眼,“进去吧,我该走了。”   陈娇不乐意,像只小青蛙似的在他面前跳了跳,吸引他的注意。   谁知他直接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   陈娇瞪着他离去的背影,无法相信自己索吻被拒。   沈骋怀走得很快,直到巷子口他才回头看了眼,她已经没有站在那了,大概是进去了。   想起她刚刚的娇态,他体内似有一阵阵火烧着。   他不是不愿,是地点不适合,而且他不能因为她愿意就肆无忌惮。   他得为她负责,不允许自己那么随便对待她。   虽然已经迟了……   沈骋怀回到住处,李亭午已经回来了,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李亭午随口问:“怎么去那么久?”   “她一个人怕,陪她一会。”   李亭午意味不明道:“孤男寡女啊……”   被他目光一扫,他识趣地转移话题:“对了,我今晚听到一个事。”   “什么?”   “那小村姑过年那会被人提亲了。”   砰——   沈骋怀猛地将手上拎着的东西甩下。   李亭午一脸肉疼地道:“虽然里面大多是我的东西,但也有你的,不必这么狠吧。”   因为还想从他嘴里挖出消息,他爽快说:“抱歉。”   “……”   心里并没有感到舒坦,反而更憋屈了。   沈骋怀:“谁去提亲的?”   “我哪知道。”   李亭午耸耸肩,说:“她今年也18了吧?乡下姑娘结婚早,她这会有人上门提亲很正常。。”   沈骋怀当然知道是正常的,她那么优秀,谁见了不喜欢。   但这个人现在是他对象。   可是,他不能昭告天下。   沈骋怀故作淡定问:“然后呢?”   “然后刘婶没同意啊。”   他不着痕迹松口气,又怪自己今晚忘了问她,过年时都发生过什么事。   却突然想起,她也没问过他。   是不感兴趣吗……   ……   元宵节过后,年味越来越淡。   大队还没正式上工,不过知青们也一个个开始回来了。   马柴山上门拿寄存的东西时,沈骋怀正在给他们拍照。   刘桂红最先发现他,立刻热情招呼他进来。   “小马今天回来啦?坐车累不累?”   马柴山跟他们互相打招呼,“还好。主要带回来的东西多,路上怕丢了所以有些紧张。”又说:“婶子有事就去忙吧,东西拿了我就走了。”   “没事没事,你坐下喝口水。”   刘桂红理了理身上还算新的衣服,难得不好意思道:“小沈这孩子从家里带了照相机来,说我们没拍过照,给我们照张全家福。”   马柴山笑说:“那很好啊,去公社拍照还不便宜呢。”心里却想沈知青果然家境厚实,连相机这种珍贵的玩意也有。   又说了几句,马柴山拿着东西走了,没有特地找机会跟陈娇说话。   倒是陈娇不禁多看他几眼,然后一转头,就跟沈骋怀的目光相撞。   瞧见他脸上的眼镜,陈娇觉得他挺臭美的,自从夸他戴眼镜好看后,一连好些天都戴着。   “干嘛老看我?”她走过去,疑惑道。   沈骋怀摆弄着手里的相机,神情淡淡:“没什么。”   “你在意我看马柴山?”   “……没有。”   “不在意就行,以后我会看得更多。”陈娇说:“因为我发现他回家一趟,变帅了点。”   沈骋怀:……   他捏紧了手中的相机,瞥她一眼,语气严肃:“过去站好。”   刚刚他说要给她拍个单人的照片,背景就以院子里的茶树。   知道他心里明明别扭得要死,表面又故作风平浪静,陈娇花了不少力气才憋住笑意。   她走到茶树边,很老套地竖起剪刀手。   院子里的环境十分朴实无华,她却是这其中最亮眼的存在。   沈骋怀一时忘了拍下,怔怔看着镜头里的她。   春日的阳光没那么强烈,轻轻柔柔地落在身上,很舒服,陈娇有些懒洋洋的。   他半天都没出声,她道:“好了没啊?”   听出她的不耐烦了,沈骋怀笑了声,这才摁下相机。   刘桂红走出来,说:“小沈小李也来拍吧?”   沈骋怀应好,让他们先站好位置,而他去摆相机。   他看了下陈娇的站位,她不出意外地凑在刘桂红身边,另一边是大牛。   设置好了相机,因为定时的时间很短,沈骋怀匆匆跑过去,突然抱起大牛硬是站在了陈娇身边。   她吓了一跳,忍不住转头,他也侧头看来。   这张照片里,其他人都望着镜头,唯独他们在看着对方。   哪怕后面补拍了,沈骋怀最喜欢的还是这一张合照。   拍完后,沈骋怀拿着胶卷准备去公社让人洗,陈娇闲不住,也跟着去了。   陈娇被他载着,离开陈家村的范围后,她手勾上了他的腰。   下一刻自行车忽地晃了晃,又很快稳了下来。   陈娇:“紧张干嘛?”   沈骋怀直视着前方,“没有。”   “语气干嘛这么冷漠,你不乐意载我啊?”   “……”   “还是你嫌我重?”   沈骋怀无奈道:“你明知道不是。”   陈娇哼了声,突然有些手痒。   感觉她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沈骋怀起先没在意,只以为她是害怕自己掉下去,直到她的手往衣服里钻。   还隔着一层布料,这本来也没什么……   可她这里戳戳,哪里捏捏。   他匆忙刹下车,隔着衣物捏住她的手。   “你干嘛?”   “我手冷啊。”   “……”   他觉得可能不是这样的,但无法反驳。   沈骋怀将外套脱下递给她,“穿上。”   陈娇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该说他太老实好呢,还是不解风情呢。   看她不接,他又递了递。   陈娇好笑道:“我不要你的衣服,你冻坏了我心疼。”   “……”   她甜言蜜语张嘴就来,沈骋怀难以适应,又很喜欢听。   他说:“我骑车热,你穿吧。”   陈娇半信半疑,但风吹着确实有点冷,她就穿上了。   接下来一路她安安分分,没有再捉弄他,两人顺利到了公社去洗照片。   照片有些多,一时半会拿不到,店主让他们明天再来取。   从照相馆出来,沈骋怀问她:“要不要去哪里玩?”   陈娇兴味索然道:“附近没什么好玩的,都去过了。”   话说完,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去看他,不出意料地跟他视线撞上。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会,她试探说:“要不我陪你玩?”   沈骋怀叹了口气:“我没那么小气。”   陈娇歪了歪头,“所以不在意吗?”   他顿了顿,说:“一点。”   完全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好几次眼睁睁看着她和那人谈笑风生,打情骂俏。   但他知道介意是没有用的,也没必要,因为现在和她在一起的人,是他了。   他一本正经的承认吃醋,陈娇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问道:“你呢?以前有没有心动过的人?”   沈骋怀:“饿吗?要不要吃东西?”   “不饿。”陈娇掐了把他胳膊,“你还没回答我。”   他说:“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什么?”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要说明白。”   沈骋怀男女感情上一片空白又青涩,知道她想听什么,可羞于说出口,没她放得开。   陈娇故意威胁道:“快点说,不然我自己骑车回去,丢你一个人在公社了。”   “你不会骑。”   “……”   她会,但原身不会。   本想就此放过他了,他却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她,认真说:“你是我第一个动心的人。”   如果她想听,说出来让她高兴又怎样。   看着他红了的耳朵,陈娇忍着笑点头:“知道了。”   不管以后会如何,她现在也是喜欢他的。 第59章 如何都不会放开你   陈娇今日起得晚,等想起昨天跟沈骋怀约好了今天一块去取照片,他已经自个去公社拿回来了。   这会跟刘桂红他们津津有味地在看着。   刘桂红:“每张都照得不错,谢谢你们俩了。”   李亭午说:“不是我的功劳,我也是蹭了婶子的光他才给我照上去的。”   沈骋怀这相机都买了多久了,拍猫拍狗拍树,就是没拍过他。   昨天有幸上镜,还真是蹭了陈娇他们的光,就这样他还跟他做兄弟。   李亭午觉得自己真善良大度。   刘桂红被他说得一乐,转而瞧见沈骋怀面色微微发白,时不时低咳一声,担心道:“小沈人不舒服?”   沈骋怀道:“有些着凉了,没什么事。”   陈娇正走出房门,闻言看了过去。   他脸色确实不大好,不过帅哥憔悴的样子也很好看。然后她想起,他该不会是因为昨天外套给了她,所以才着凉的吧?   刘桂红看到她,念了几句这么晚了才起床,又说给她留了粥。   陈娇应好,先去洗漱。   在水井边刷牙时,身旁有人跟着蹲了下来,是沈骋怀。   自觉此时的模样不太好看,陈娇扭了扭,换了个方向。   被她拿屁股对着的沈骋怀笑问:“干嘛?”   她挥手,赶他走。   他明白过来,说:“我不嫌弃。”   她含糊不清道:“但我介意。”   他便乖乖起身到一旁,等她收拾完了才过来。   陈娇去灶屋热粥,问他:“身体难受吗?”   面对她没什么不能说的,他颔首:“难受。”   “刚不是还说没事?”   “……”   看他无语凝噎,陈娇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她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不烫,那没什么事了。   “让你逞强非要把外套给我,中招了吧?!”   沈骋怀:……   没得到关心也就算了,怎么还挨训了。   陈娇随便热了粥,问他:“要不要吃?”   “不饿,你吃吧。”   陈娇也就不管他了,自己盛了碗慢慢吃。   沈骋怀在一旁默默看着,只觉得怎么都看不腻。   他眼神专注温柔,陈娇被盯得有点吃不下饭。   刚想赶他走,却听他问:“我可以寄一张你的照片给家人吗?”   “什么?!”她吓了一跳,猛地被呛到,一边咳一边说:“不行!”   看她咳得难受,沈骋怀想替她拍拍背,被她挡开了。   “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她缓下来,一脸震惊地问。   “不是突然。”他说:“以前就很想让家人知道你了。”   这下排到陈娇无话可说了。   她知道他为人诚挚认真,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正经!   对象才刚处上就想让家人知道了,那下一步是什么?   结婚?   就算他愿意,他家人也未必啊。   他们之间的差距,难道他不明白吗。   见她哑口无言的样子,沈骋怀意识到什么,问:“你不愿意?”   当然啊。   但陈娇知道她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她反问:“你不觉得有点快吗?我们才刚刚确认关系,彼此都还在了解之中。而且我不着急啊,你不用想着我。”   沈骋怀:“我着急。”   特别是听到她被人提亲,这个事一直压在他心里,唯恐哪天她又被人看上,那人又恰好是刘桂红他们看好的,做主替她定下。   他了解她,是个很在意父母的人。   陈娇心想你一个大男人的着急什么啊,谈恋爱多香啊。   不过也只是想想,不敢说出来。   看他沉默下来没有逼迫她,她又有点过意不去了。   自己的男朋友,能宠还是宠吧。   反正他家人看了后喜不喜欢她不知道,会不会说难听话她也听不着,现在他高兴就好。   这么一想,陈娇说:“你想寄就寄吧。不过得先让我看看拍得好不好看,要是不好看不许寄!”   沈骋怀正在心里谴责自己,觉得是他太唐突了,她比他小考虑得没他远很正常,他不应该这么吓到她。   刚要安抚她,却没想她突然答应了。   好像又懂了什么……   是个很心软的人。   沈骋怀叹了口气,低声说:“如果你很勉强,那就算了。”   陈娇看不得他失落的样子,会让她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她忙说:“没有勉强!真的!”   沈骋怀抑制住上扬的唇角,见好就收,“谢谢。”   “害,谢啥。”她摆手,满脸轻松,不见之前的抗拒。   他摸摸她脑袋,觉得她可爱极了。然而还没摸够,她又猛地拍开他的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喊道:“妈。”   沈骋怀回头,确实是刘桂红来了。   刘桂红拿了一把菜进来,说她:“怎么吃个粥吃那么久。这些菜等下去择了,中午炒。”   陈娇说好,心里庆幸着还好她早记住了她的脚步声,不然差点栽了!   眼见她把菜放下要走,陈娇悄悄放松下来,哪知下一刻她又回过身:“小沈去屋里坐啊,这儿又脏又乱。”   沈骋怀:“没事,我……”   陈娇打断他:“我们在聊他照相机哪里买的。”   刘桂红嘟囔:“这有什么好聊的,你又买不起。”   “……”   沈骋怀失笑。   趁着刘桂红转身,她去掐他,笑声转而变成了吸气声。   真疼。   得到她的应允,沈骋怀把照片拿来,让她自己挑。   他个人偏向她站在茶树边竖起剪刀手那张,她却一口否决了:“不行!”   “为什么?”   “……太傻气了。”   沈骋怀无法理解,他仔细看了几遍,说:“很好看。”   陈娇瞪眼:“不是说好了我自己挑吗?”   他立刻放手。   陈娇挑来挑去,觉得有一张跟哥哥们的合照里面的她最好看了,但三个哥哥入境了。   最终,陈娇还是把那张竖着剪刀手的给他了。   她认命道:“就它吧。”   傻是傻了点,但剪刀手在这个时代还是很有特色的。   不管他家人喜不喜欢,反正不会给他丢脸就是了。   看她选了老半天,却还是选了最开始那张,沈骋怀很想笑,但憋住了。   他觉得女同志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他道:“确认了?”   “对。反正人好看,怎么着都好看。你说是不是?”她做出掐人的手势。   沈骋怀盯着她的手,是赞同,也是怕她又掐自己,很真诚道:“你说的很对。”   ……   过了几天,沈骋怀身体好全了,才去公社把信和照片寄了。   回到大队他去找陈娇,但她没在家,刘桂红说她跟大牛几个孩子去河里捞河蚌了,李亭午也一块。   沈骋怀去了河边,发现不止陈娇他们在,还有大队里的其他人。   陈娇挽着裤管站在岸上,指使着大牛他们捞哪摸哪,但自己就是不下手。   一转头,瞧见他来了,她说:“你也下去。”   沈骋怀:……   他顺从地下了水,问她:“怎么都来了?”   “经过一个冬天河里的小东西又多了,也刚好这两天水位低,天气暖和些。”陈娇一摊手,“所以大家为了吃的,都很热情地下水啦。”   李亭午抬头,“你呢,你怎么不下来?!”   “我监督大家啊。”   “……”   脸皮真厚。   陈娇把自己的簸箕给了沈骋怀,跟他说:“捞多点,我喜欢吃。”   他应了声,把手表摘下给她。   陈娇站在岸上,说:“你们这样子干捞也挺无聊的吧?要不来个比赛,谁在规定时间内捞得多,有奖励。”   李亭午来了兴趣,问:“什么奖励?”   “我的夸赞?”   “……”   他呵了声,十分无语。心想他要是再搭理她,就是个白痴。   陈娇被他的表情逗笑,又让沈骋怀过来,悄咪咪对他说:“如果是你,我的奖励就是么么哒哦。”   他不解问:“是什么?”   “香吻~”   他直接走开,丢下一句:“不用了。”   陈娇:……   很想把他推进水里,只有她拒绝别人,不能别人拒绝她!   陈娇站得脚酸,干脆走到一旁的树下坐,刚坐下没多久有个人过来了。   是许久没来往过,但时常碰面的曹建军。   对他陈娇没什么好脸色,连打招呼都不想。   他却跟没看到似的,还问她:“你跟沈知青是在处对象吗?”   陈娇不耐烦蹙眉,“关你什么事。”   曹建军笑了笑,很是宽容大度的样子,他道:“我是你堂姐对象,是你未来的姐夫,问一句不过分吧?”   陈娇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提回应他了。   他自顾自道:“你跟沈知青不适合,他下乡就跟来玩似的,迟早会回城的。不像我们这种,要回去如同上青天,根本不可能。你就不怕你跟他好了后,他抛下你吗?”   陈娇听不下去,冷眼看去:“他不是你。”   曹建军一怔,还想再说什么,那边沈骋怀注意到这边,叫了她过去。   而她也立刻起身,把他丢在这走了。   曹建军看着她背影,温和地笑着,却很不甘心。   如果她是陈大贵的女儿,多好。   陈秋蝉其实也不差,但她过于理性,没有女儿家的娇态。从不会跟他撒娇,更不允许他做出牵手以外的事情。   可他是个男人啊。   沈骋怀瞥了眼树下准备离去的人,道:“这个曹知青如果能避免,你还是少接触吧。”   难得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话,陈娇好奇问:“为什么?”   “他的为人没那么简单。”   虽然都住在一个知青院里,也是同一批下乡的知青,但沈骋怀对他的印象一般。   起初他有主动接近他和李亭午,可他给他们的感觉过于完美,反而让人觉得违和。   察觉他们的冷落,他倒很有自知之明的没再做什么。   之后也相安无事,直到有次知青院里有两个女知青为了他吵架,别人叫他去劝架,曹建军无奈说他有什么办法。   可转过头,他意味不明地笑了。   当时沈骋怀刚好经过注意到这一幕,顿时觉得他这个人也没那么真实,甚至别有用心。   陈娇赞同地点头。   何止是不简单,压根就是个杂种。   陈娇毫不客气地出卖他,说:“你知道他刚刚跟我说什么吗?”   “什么?”   “他说我们不适合,说你要是回城了会抛下我。”   沈骋怀冷笑了声,心里把这笔账记起来了。   陈娇:“怎么不说话?”   “他在放屁,不要听他的。”   陈娇一愣,爆笑出声。   这么粗俗的字眼,居然能从他嘴里听到。   太毁形象了。   沈骋怀不明白她笑什么,他凝睇着她的双眼道:“我们很合适,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你。”   陈娇好不容易止住笑,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珠,敷衍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你呢?”   她看看左右,见没人注意,在他耳边道:“我们天生一对,行了吧?!”   天生一对么……   沈骋怀很满意。 第60章 你怎么嘴皮子红红的   曹建军心情不快地从河边离开,刚好碰见陈秋蝉。   “秋蝉。”他叫住她。   陈秋蝉回头看来,“你怎么在这?”   曹建军解释道:“听说河边很热闹,过来看看。你呢?准备去哪?”   “去供销社帮我爸买点烟丝。”   “我跟你一起去。”曹建军走上来,迟疑了下,他问道:“你知道你堂妹和沈知青谈对象的事吗?”   陈秋蝉不知道,但根据她的观察和了解,这两人之间确实有点什么。   而且她也知道曹建军对陈娇的关注,不是正常范围内。   思及此,她心里就嫌恶心。   陈秋蝉说:“关你什么事?”   曹建军一怔,没想到才过没多久,又被人以差不多的话堵回来。   “我没想做什么,就是觉得她是你妹妹,所以……”   陈秋蝉缓下语气说:“你不要去关注她,你应该在意的人是我,不是吗?”   原来是吃醋了。   曹建新笑说:“我当然最在意你了。”说着想牵她的手,但被她不着痕迹躲开了。   陈秋蝉别过脸,埋怨道:“那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你难道不想为我们两人的以后奋斗吗?”   “你,你怎么又说这个事……”曹建军为难道:“太冒险了,我怕我会出事,这样你该怎么办。”   陈秋蝉劝道:“那么多人偷偷做着都没出事,怎么可能一到你就会了。”   曹建军见前面有人,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陈秋蝉却仍不疾不徐说:“要是你拿不出点本事来,我父母是不会同意我跟你在一起的。这样子我也没办法为你争取工农兵学员了。”   听到后一句,曹建军心神微动,他道:“我当然想给你好的生活……”   “可你这样子怎么给我,在生产队里干活,一年到头根本没什么钱。”   “你让我好好想想。”   感到他的动摇了,陈秋蝉垂下眼,掩住眸中的深意,“我很期待我们的未来,建军……”   ……   “骋怀来信了!”沈妈高兴地说:“捏着还挺厚的,估计写了不少。”   沈爸:“看看他说了什么。”有没有说他错了,不该想在乡下谈对象。   这次儿子下乡,他交代了所有人不许给他任何东西,一厘钱都不准。   过去半个多月,他估计熬不住了吧。   沈妈打开信封,里面却滑出一张照片,她一看,愣住了。   黑白照也挡不住小姑娘的殊色。   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才重新去确认寄信人。   发现真是儿子寄来的后,沈妈赶紧去看信。   信上先是问候了他们,又说他和相片上的姑娘已经彼此确定心意,目前正在以结婚为前提地处对象中。   而因为路途遥远又不方便,只能寄个照片过来让他们看看。   没想到儿子心仪的姑娘这么漂亮,现在还真被他勾搭上了,沈妈突然倍感骄傲。   “你们快看!这是骋怀的对象!”   沈爸矜持地瞅了眼,也不由得诧异这姑娘好容貌,还没看仔细呢,沈妈已经拿走去给沈奶奶他们看了。   他伸出手的手只得按捺下来。   沈奶奶接过照片,细细看过后,说:“确实不差。”   完全不像个乡下姑娘,四肢纤细,气质上佳,穿着打扮朴素也难掩姣丽。   在大家热情讨论时,沈爸哼了声,说:“他就是个肤浅的。好看能当饭吃吗?”   沈妈说:“好看不能当饭吃,但能当我儿媳妇!”   沈爸:……   “而且你年轻时候要不是长得还行,我也不会嫁给你。”   “……”   肤浅!   反正他是不会妥协的。   尽管心里对儿子在乡下找对象的事没了抵触,但沈妈还是很理智地告诉儿子,别着急,先处处再说。   以及,某些原则必须严格遵守。   可别让她毫无准备就又上了一个辈分。   正式开工后,春耕也开始了。   想到每天又能从刘桂红那得到一分钱的“工资”,陈娇充满激情地下田了。   还未立夏,天气不冷不热,但水的温度凉爽很多。   陈娇在田里站了一会有些受不了,想从田里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脚拔不出来了。   她使了使劲不但没好转,还越陷越深,像是被吸住了。   “沈骋怀!”   沈骋怀在前面不远处插秧,听到她叫声回头一看,就见她跟小秧苗似的立在田里,摇摇晃晃的。   “怎么了?”   “我脚出不来了。”   他说:“你别动,我过去。”   陈娇应好,乖乖等他过来。   然而等他到了近前,她瞥见他脚上有黑黑的东西,惊道:“你站住!”   沈骋怀顿住。   “你脚上有蚂蝗!”   他淡定看了眼,说:“没事,我先帮你。”   陈娇猛摇头:“不要,你不要靠近我了!”   “……”   他到底该怎样。   李亭午在一旁说:“我刚刚也有,估计你也逃不了。”   陈娇瞬间头皮发麻,压根不敢低头去看自己的脚。   她的表情很好笑,但沈骋怀知道她是真的怕,便说:“我先扶你上去。你不要看,我替你看。”   她木着脸说好。   沈骋怀给她借力,等她脚□□了,他一看,白嫩嫩的脚腕上还真吸附着一条蚂蝗。   陈娇余光注意到他的神情就知道要遭,自己没控制住去看——   下一刻她尖叫出声,一个劲甩腿,口吐芬芳。   沈骋怀被她一把甩开,看着她没几下就跳上了田埂,灵活得像只猴子。   李亭午见状捧腹大笑。   这个小村姑太好玩了。   结束一天的劳动,沈骋怀把陈娇送到家了才回知青院收拾自己,又跟李亭午上她家吃饭。   饭桌上,刘桂红说起刘外婆过两天生辰。   陈娇说:“要大办吗?”   “不办,到时候我拿两个鸡蛋过去就行了。”   “这么寒酸?”被刘桂红一瞪,陈娇急忙转过头,问沈骋怀:“你呢?什么时候生日?”   他还未答,李亭午道:“巧了,他也是在最近生日,三月初一那天就是。”   陈娇数了数,说:“那没差几天了啊。”现在已经是二月底了。   她突然间犯难了,男朋友生日,她该送什么呢?   要钱没钱,要什么没什么,总不能跟刘外婆一样送两个鸡蛋吧?   吃完饭,陈娇问沈骋怀,“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沈骋怀想了想,说:“现在没有什么想要的,很满足了。”   他什么都不缺,哪怕之前还有心愿未了,如今也没了。   因为他已经拥有了。   他看向身边的人,她正拧着眉一脸苦思。   沈骋怀道:“不必特地准备什么,真要说一个的话,你再做个果子酒给我吧。”   陈娇眼睛霎时一亮,“好啊!”   接着又听他幽幽补充道:“要比你给那个杜宇的大。”   她:……   这都多久的事了,怎么还斤斤计较呢!   想好了要送他什么,陈娇便开始准备了。   第二天下工后,她打算去山里看看有没有野果子,刚好沈骋怀要去打山泉水,干脆一起去了。   进了山没有其他人在,两人牵上手,慢悠悠地往深处走。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送人礼物,那人居然跟着帮忙的。”陈娇好笑说。   沈骋怀顿了顿,问她:“你送过很多人礼物?”   “很多啊,那个……”陈娇差点把上辈子的事说出来,她非常生硬地改口:“我妈我爸,我的全家人!”   他说:“还有那个杜宇。”   “……”   她噎住,半响,掐他胳膊的肉,“过不去了是吧?!”   沈骋怀笑了笑,状似是不经意问:“当初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看我一眼?”   她的无情他至今还耿耿于怀,每次想起来总是很心塞。   陈娇没料到他突然提及这个,不过她也不心虚,大大方方说:“因为我觉得我们不适合。”   一想到书里陈秋蝉费了那么大劲提升自己、充实自己,内外足够优秀了才被李家人接纳。   她就觉得,她还是当个咸鱼好了。   他张口欲言,她又打断他:“我不信你没有过这种想法。”   “……”   他有。   不然一开始他不会退缩,不会回避。   可最终是败给她,败给了心动。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她也考虑得那么多。他说:“就这些吗?”   陈娇:“当然不止啊。那会我看你虽然长得好,但确实没什么的感觉。”   沈骋怀:……   沉默许久,他问:“现在呢?”   陈娇先是看了看附近,确定没人后,踮起脚亲了下他的脸,“你说呢。”   柔软的唇瓣一触及离,留下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传进心底,让人难以克制。   陈娇瞧见地上开了簇小野花,刚要告诉他,腰间忽地一紧,她仰起头便被他吻住了。   他很生涩,不敢用力,轻轻柔柔地磨、舔舐。但扣着她的手却十分强硬,不容她后退分毫。   陈娇怎么可能退,他好不容易主动一回,她不但不会打击他,还会非常配合。   跑了半座山勉强摘了一些半生不熟的野果子,陈娇挎着竹篮回家,一进门就跟刘桂红撞上。   她喊了句妈,擦身而过时,刘桂红问:“你怎么嘴皮子红红的?”   陈娇心里一紧,好在反应快,说:“刚刚吃野果子被毛刺到了。”   “皮没搞干净?”   “……对。”   刘桂红觉得她的语调有点奇怪,不过这会她有事要做也没去深究,跟她说:“酒给你买好了,在桌上。”   陈娇点头,匆匆进去了。   看她没追上来陈娇才松口气,心想下次得注意了!不能忘乎所以。   那头沈骋怀回知青院,也被李亭午问了差不多的问题。   “你嘴怎么有点怪?”   沈骋怀把山泉水放下,面不改色说:“山里蚊子多,被叮的。”   李亭午觉得不像,他怀疑道:“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好吃的,自己偷偷摸摸吃了吧?”   沈骋怀:……   确实是“好吃”的,不能分享的。 第61章 要分手就分手   沈骋怀生日这天,陈娇特地走了趟知青院,把泡好的果子酒送给他。   她听进去了他的话,这酒真的比送给杜宇的那罐大上一些。   陈娇还问他:“满意了吧?!”   沈骋怀矜持一笑:“平衡了。”   她乐得不行,又正正经经道:“祝沈骋怀同志生日快乐!”   沈骋怀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要不是李亭午也在屋里,他很想抱抱她。   知道他今天生日,晚上刘桂红做饭特地煮了两个鸡蛋给他。   “婶子家没什么好东西,两鸡蛋给你补补。”   沈骋怀也没推辞,笑着道了谢,又把自己带来的糖果分给了家里几个孩子。   递给陈娇时她摇摇头,小声对他说:“我要鸡蛋。”   他便把两个鸡蛋都给了她。   等刘桂红发现,陈娇已经吃了一个下去了,气得她轰她去把碗洗了。   陈娇委屈巴巴地收拾了碗筷,趁着天还没彻底黑下来,蹲在院子里洗碗。   沈骋怀出来就见她一边赶蚊子一边洗碗,很是可怜。   “我帮你?”   如果是平时陈娇肯定一下子同意了,但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她说:“不用,我洗碗快,一下子就好了。”   这个年代还没有洗洁精,有的人家会用小苏打洗,有的人干脆用草木灰。反正碗筷几乎没什么油腥。   而陈娇家是用草木灰,所以一盆水看起来十分古怪。   但沈骋怀看着她泡在黑灰色水里的手,只觉得白得晃人眼。   她的手看起来没什么肉,可握起来很柔软。   注意到他的视线,陈娇问:“你手控啊?”   “什么?”   “就是喜欢手好看的。”   沈骋怀明白过来,说:“没有。”顿了顿,又道:“但你的手我很喜欢。”   陈娇啧了声,心想他越来越放得开了。   她说:“明天我外婆生日,我会跟我妈去一趟,不用等我上工了。”   “嗯。远不远?”   “不怎么远,走路快的话不用半小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顺便帮着她赶蚊子,直到陈娇洗碗好,他也跟李亭午回知青院了。   翌日。   刘桂红煮好两个鸡蛋,把陈娇叫起床。   现在白昼越来越长,这会太阳已经出来了,两人在曦光中往刘家村去。   刘桂红突然感慨道:“老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一转眼都当奶奶了。”   陈娇:“我也这么觉得。不,我现在就是个孩子,才八岁。”   忧郁的情绪被她不要脸的话打碎,刘桂红白她一眼,又说:“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嫁给你爹吗?”   “因为他好看?”   “……”   刘桂红觉得聊不下去了。   虽然也有这个原因存在。   她义正辞严道:“了解一个人,特别是嫁人,不能只看外貌。主要看人品、脾性、家世。”   陈娇赞同地点头。   “当初你爹的家世我是看不上的,要爹没爹,娘还是个拖累。可他老来烦我,我觉得他可怜,就嫁了。”   陈娇:……   这么随便的吗。   刘桂红:“还有就是他也是本地人,离我自个的家也不远,要是有个什么事,我回来也不难。”   陈娇不禁看她一眼,却恰好撞上她的目光,顿时觉得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她轻轻应了声,没说什么。   最近她跟沈骋怀在人前虽然有保持距离,但两人在一块时还是多了一些亲密感。   刘桂红会看出什么来,她一点都不意外。   就是不清楚她具体知道多少……   其实刘桂红心里也纠结,沈骋怀这孩子方方面面都很优秀,不然她不会踌躇。   可当妈的不管对方怎样,总会有点担心。   刘外婆知道她们会来,特地熬了一锅稠一点的粥,等着她们到了吃。   陈娇说了几句吉祥话,把她哄开心了,才屁颠颠地去吃粥。   刘桂红比她先吃完,跟着刘外婆出去了。   “最近刘队长的媳妇可神气了。”刘外婆收拾着鸡圈,一边跟她闲聊。   “神气什么?”   “她大儿子从军队回来,听说还是拿了功退伍的,每个月补贴什么的不少。”   刘桂红说:“那是挺值得高兴的。”   “不过也有一样不好,二十好几了还没娶媳妇。”刘外婆说:“所以她最近一直在托人介绍,昨晚还来到我这来,我开玩笑说我家二妹已经嫁人了。”   话说到这,母女俩莫名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屋里。   刘外婆想了想,说:“除了年龄不太适合,条件什么的倒也相配。”   刘桂红:“年纪大点会疼人。”   “那你找个机会去问问幺妹的意思。”   刘桂红说好。   ……   下了几场春雨,天气乍暖还寒。   陈娇一不小心着凉了有些发烧,好在没多严重,自己在家发发汗就行了。   她也仗着身体不适,理直气壮地不去上工。   这天吃完午饭,刘桂红叫她去把灶台上给她熬的姜茶汤喝了。   陈娇刚吃饱,摸着肚子说:“能不能等会再喝。”   “不行,要趁热。”   她嘟囔几句,只得起身了。   姜茶汤是用老茶叶和姜一起煮的,煮得特别浓,一口下去又涩又辣。   陈娇一股气全喝下去,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因为难喝。   她把碗放下,转过身见刘桂红进来了,随口问:“要干什么?”   “没什么,找你说几句话。”   “你说呗。”   刘桂红也不兜圈子,直接说:“你知道刘家村的生产队队长不?”   陈娇茫然摇头:“不知道啊。”   “他有个大儿子前些年进部队了,最近退伍回来,比你大上七八岁,但还没结婚。”刘桂红说:“我跟你外婆觉得还不错,你怎么想?”   陈娇:……   没想到突然遭遇逼婚,她一下子懵了,半天憋出一句:“长什么样呢?”   刘桂红:“我哪知道,我也不熟悉。”   “……”   陈娇咬咬牙,想全盘托出她跟沈骋怀在处对象的事,外面忽地一阵动静,是木桶磕碰的声音。   刘桂红以为是大牛他们在水井边玩闹,急匆匆出去了。   陈娇听见她叫了声:“小沈?”   她顿时感到不妙。   “不好意思,想帮忙收拾碗筷的,差点帮倒忙了。”   “哎呀这活哪用你做,你坐着就好了。”   陈娇走出去,瞧见沈骋怀站在那,神情淡淡的却好似带点难言的沮丧。   他抬眼望来,不等她露出什么表情他又移开了,留给她一个沉静的侧脸。   这下她可以确定,他听到她跟刘桂红说的话了。   她突然有些紧张了,怕他会说什么,可直到他跟李亭午回知青院都没再开口。   下午她没去上工,带着莫名的心虚,也不敢去找他。   是以晚上瞧见李亭午独自一人上门吃饭,她还愣了愣。   刘桂红:“小沈呢?怎么没来。”   李亭午解释道:“他头疼,说没什么胃口,这会在休息。”   “怎么了?难不成也着凉了?”   “可能吧。”   陈娇暗暗捏紧筷子,不发一言。   她想想她跟刘桂红说的内容,好像也没什么吧?他怎么这么敏感。   还有真有不舒服的,为什么不来找她说。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陈娇身体好了去上工,发现他没来,终于忍不住了。   问了李亭午,得知他就在知青院,她便丢下农具去了。   沈骋怀身体是有点不舒服,上火了,头疼也是真的。脑袋里闷闷的痛着,好似有什么压着让他烦得很。   喝了一口苦荞茶,想找点事情转移下注意力,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在屋外传来。   沈骋怀顿了顿。   下一刻,她气势十足喊道:“开门!”   “……”   他过去开了门,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面似点着火,让人不敢直视。   沈骋怀侧过身,“你怎么来了?”   陈娇走进去,“我不能来么?”不等他说话,她又道:“你说说你什么意思。”   他望进她眼睛,反问她:“那你呢?”   “什么?”   “你是不是从未想过跟我有以后?”   陈娇怔住,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   沈骋怀也不用她开口,他自顾自说:“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我才发现你一直以来微妙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你没考虑过和我结婚。是不是?”   她数次张嘴,却无话可说,最终沉默了。   沈骋怀问出来前是希望她反驳的,现在也明白了,他没说错。   气氛在一瞬间冷得彻底,让人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   他暗暗吸了口气,又气又失望。   这些情绪不针对她,而是他自己。   他从未想过他的一腔情意,会被如此轻视。   沈骋怀想,当初可能是他死缠烂打惹得她可怜,她才给他一个机会。而他像戏里的白痴一样,不知所谓地凑上去,还要求更多。   陈娇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说:“我没想答应我妈的。”   她在跟他处对象,哪怕没想过和他有未来,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答应了刘桂红。   他的好她看在眼里,并没有不认真对待。   只是比起他来,她确实散漫,不够诚挚。   沈骋怀道:“可你当时犹豫了。”   好歹认识大半年了,这点了解他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自己气成这样。   陈娇那会是有一点点犹豫,但也很快抛却念头,准备告诉刘桂红他们交往的事,哪知就被他打断了。   现在被他直接点出,她再度哑口无言。   说实话,她对处理这种场面的经验不多,更别提亲自对谁解释什么了。   再看他不打算退让一步的样子,陈娇挂了脸,气道:“那就这样吧。我们各自冷静,完了你想怎样都行!”   说完顿了顿,觉得找回场子了,她直接转身走了。   陈娇在心里骂自己傻还来找他,真是给自己找罪受。要分手就分手,难不成她还怕他啊!   沈骋怀看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被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什么狗脾气…… 第62章 这是野人吗?!   陈娇和沈骋怀两人陷入了冷战,他们之间的气氛太过诡异,终于引起了李亭午的注意。   他私下问沈骋怀,“你跟她吵架了?”   沈骋怀盯着那罐被他放在桌上的果子酒,冷笑:“我跟她有什么好吵的。”   李亭午:……   看来真是吵架了。   沈骋怀这么好脾气的人还能被气成这样,李亭午觉得他以往小看那个小村姑了。   他又问:“那你还上她家吃饭不?”   “为什么不。”   沈骋怀怕自己再不去,她没过两天就能把自己忘了。   “幺妹,去把菜端来,吃饭了。”   刘桂红煮好饭,看陈娇坐在那无所事事,干脆使唤她干活。   对于吃饭陈娇还是很积极的,赶紧去灶屋端菜。   今日刘桂红做了番茄鸡蛋汤,因为家里人多一锅汤装得满满的,又重又有点烫手。   陈娇怕溢出来烫到自己,走得小心翼翼,忽然伸出一双手替她接了过去。   她一看,是沈骋怀。   她下意识想说谢谢,但看他连个余光都没投来,她便把话咽下去了。   后面她端什么菜只要表现得战战兢兢,他就主动过来帮她,可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陈娇在心里对他翻个白眼,也不肯先开口。   吃饭时她爱吃的菜放在他跟前,陈娇当没有这道菜,但别人夹她又忍不住看。   在她不知道第几次眼神瞟去,沈骋怀把跟前的菜换到中间,实在是受不了她那副想吃又强忍着的样子。   陈娇不管他有意还是无心,反正她毫不客气地伸筷子了。   刘桂红把这一切看进眼里,真心想不明白小沈这孩子怎么那么想不开,看上她家女儿干嘛,也不怕把自己气短命了。   晚饭吃完,天上飘起小雨滴。   刘桂红担心等下雨变大,就让他们快些回去。   陈娇蹲在地上跟大牛他们玩小石子,闻言只做没听见。不过等他们走出去了,她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眼。   好啊!   沈骋怀的脚步可干脆了!   陈娇一下子丢掉手里的小石子。   大牛叫道:“小姑玩不好就耍赖,丢人丢人!”   陈娇:……   夜晚,陈娇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忽地听到刘桂红在外面问:“幺妹,睡了没?”   “还没。”她过去开了门。   刘桂红看了看四周,见她没把屋里搞得乱糟糟的,才问:“你跟小沈怎么了?”   陈娇躺回床上,说:“没什么啊,就有点小矛盾。”   “什么矛盾?”刘桂红说:“小沈那么好脾性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生气,你做什么了?”   陈娇:?   她指指自己,“难道我就是会无缘无故生气的人?”   刘桂红瞥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陈娇顿时没话说了,没想到在亲妈心里,她居然是这样的形象。   “妈,其实……”陈娇犹豫了下,道:“我跟沈骋怀正在处对象。”   “你说什么?!”刘桂红一时没控制住声量。   她本来以为两人只是发生小争执,不想他们背地里已经到这地步了。   陈娇拉她,“小点声,等下隔壁大伯都听得见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刘桂红压低声量,可语气十分严肃。   陈娇数了数,说:“三个多月?”   “……”   居然小半年了。   那就是小沈那孩子刚从家里回来,两人就好上了?   刘桂红试探问:“你们没做什么吧?”   陈娇心下一紧,忙说:“没有没有!我们手都没拉过,比大米饭还纯洁。”   刘桂红这才满意点头,自家女儿虽然不怎么可靠,但对于小沈她还是很信任的。   随即她又眉头一皱,“那你怎么现在才说?”   “万一哪天掰了,那我不白说了……”   “你思想有问题。”刘桂红说。   “啥?”   “你既然跟人家处对象了,你就得积极。”刘桂红道:“人家是真心跟你处对象,你这没心没肺的,谁受得了。”   陈娇瞪目结舌地看着她。   “所以你俩因为什么吵架了?”   陈娇还没从她那番话里出来,呆呆道:“就那个,你跟我说刘队长大儿子被他听到了。”她一下子又来劲了,说:“我也没想答应,他吃什么醋啊,那么小气。”   刘桂红:“你当时不想答应的?”   “不啊。”   “那你问我长相干嘛。”   “……”   得。   陈娇又没话说了。   她弱弱道:“我好奇啊。”   刘桂红盯着她心虚的表情,心想她要不是自己女儿,她要骂人了。   这件事里确实是她的问题多点,不过真要说也是小沈不够有信心,所以反应才这么大。   至于为什么没信心……   陈娇揉了揉眼睛,“妈,你困了吗?我困了。”   “……”   刘桂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女儿跟小沈好上这件事,她意外过后也不是很难接受。倒是女儿思想不积极向上,反倒让她吃惊。   她叹了口气:“行,你睡吧。”   陈娇盖好被子,“帮我关上门。”   刘桂红:……   她忧心忡忡地从女儿房里离开,之前还担心她跟小沈好了受伤害,现在她却在可怜小沈这孩子了。   陈娇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要她去跟沈骋怀认错,她做不到。   ……   今天的活干得有点慢,下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陈娇把农具给李亭午,“你一块去还了吧,我不过去了。”   不过顺便的事,李亭午没计较,说好。   见他应下,陈娇便打算回家了。   沈骋怀道:“等下,我们一起走。”   他们今天上工的地方有些偏僻,回去有段不小的距离,天又快黑了,他不放心她一个人走。   四五天过去,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跟她说话,陈娇不但没得意,还更气了!   论耐心她是绝对比不上他,这些天她无数次想爆发出来,又强迫自己憋住,到今天差不多是忍无可忍了。   她冷着脸说:“不用了。”说完也不等他,自己走了。   沈骋怀被她一堵,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怎么这么会气人。   李亭午见他一动不动的,迟疑道:“要不我们先去把农具还了?”   “走吧。”   临傍晚了刮起了风,树木簌簌作响,清凉清凉的。   陈娇感到有点冷不由缩了缩脖子,却注意到后面有道影子在逐渐靠近。她本以为是沈骋怀在身后跟着她,第二眼发现不是。   沈骋怀身形挺拔步态沉稳,不会这么……   鬼鬼祟祟的感觉。   陈娇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想拔腿就跑,那道影子猛地冲了上来。   “啊!”   她吓得尖叫出声,才跑没几步就突然被人扯住,拖着她往一侧的树林去。   陈娇抬头看了眼,差点没被吓晕过去。   这是野人吗?!   一身脏乱的衣服,头发蓬乱又长,一张黑不溜秋的脸全是胡子和泥。   她又踢又拽挣扎不开,好不容易抓住那人一根手指头,狠狠用力。   她能清楚感到骨头被她折断了,只听到他痛叫出声。   下一刻她被掼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顾不得身上的疼陈娇爬起来,余光扫到那人要扑上来赶紧闪开,却还是被扯住衣服。   撕拉一声,她的袖子被扯去一大截。   陈娇抓起地上的树枝打去,可那人完全不惧,再次向她扑来。   那张令人恶心的脸越来越近,陈娇瞧见他两条粗黑的眉毛,惊道:“梁祖为?!”   他露出阴笑:“猜对了。”   陈娇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   本以为只是一个疯子,却没想到是他。如果是前者,靠武力她取胜不了,好歹可以靠智谋。   可是他这样出现,那必定是要她死的。   陈娇想说什么拖延时间,但他完全不给她机会,直接伸手朝她袭来。   她一阵惊叫,眼前有身影晃过,还没看仔细,梁祖为被猛地拉扯开,而后惨叫声响起。   她定了定神,是沈骋怀和李亭午!   梁祖为看清来人一点都不慌张,他表情古怪道:“你来了。”   话音刚落,一记拳头突然落在他脸上。   他痛哼出声,反手摸出一把匕首刺去。   沈骋怀挡了下,手臂被割了一刀,血瞬间染红了衣服。   梁祖为见了血愈发兴奋,只是第二刀还没挥去,手腕忽地剧痛,他不知用什么手法让他脱臼了。   陈娇绝路逢生的激动还没上心头,看到沈骋怀打人的架势又吓了一跳!   他像疯了一样,拳头一下下往梁祖为肚子打,皮肉发出的声响听得她头皮发麻。   她急忙上去抱住他胳膊,“行了行了,他动不了了!”   沈骋怀转过头,只一眼,心里的暴戾又袭来。   他尽量缓和了语气,说:“别怕,你先让开。”   陈娇哪里敢放啊,梁祖为除了一开始哀嚎几声,现在叫都叫不出来了,再多几下她怕人直接死在这了。   她看向李亭午,见他站着没动,道:“你不来拦着?!”   李亭午冷眼看着,无动于衷,声色淡漠道:“拦干嘛,打死了也没事。”   陈娇:……   明明不是针对她的,她却因此抖了下,也终于从他身上看到了书里描写的影子。   陈娇一把推开沈骋怀,“算了算了,让我来!”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她突然一脚狠狠踢向——   “啊!”   本来已经陷入半昏迷的梁祖为失声痛叫,颤抖着手捂住了裆,下一刻直接昏过去了。   沈骋怀、李亭午:……   某处一阵发凉。   陈娇嫌弃地收回脚,张口欲言却骤然被人抱住了。   沈骋怀紧紧拥着她,不停地说“对不起”。   他力道极大,陈娇感觉快喘不上气了,但他的怀抱很温暖,让她有安全感。   她回抱他,轻声说:“没事,我没受什么伤。”   她不哭不闹让沈骋怀更心疼了,他无法想象她要是出了什么事…… 第63章 在跟小沈处对象   陈娇缓了许久心慌的感觉才好了很多,她问道:“你们不是去还农具了吗?”   刚刚她心里还在想完了,他们去还农具还有一段路,再折回来她估计早扛不住了。   李亭午踢了踢地上的人,确认他不是装死,道:“遇到国栋哥,叫他去还了。”   他们走了没几步碰见陈国栋,他说最近有个疯子在附近几个大队游荡,叫他们遇上了千万要小心。   沈骋怀想到她便放心不下,东西丢给陈国栋就走了。   才追上她的身影,他们隔得老远就瞧见她被人袭击,一路狂奔过来耳边是她的惊叫,他头一次看到沈骋怀吓得面无人色。   别说他了,就连李亭午自己也慌得不行。   陈娇:“是我命不该绝啊……”   沈骋怀克制地吻了吻她发间,后怕不断上涌,心脏几乎要从血肉内冲破而出。   满脑子全是幸好她没事。   他自责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陈娇忙说:“不怪你,是我自己。不!也不怪我,我哪里知道会被人渣埋伏啊。”   沈骋怀摸摸她的头,想说不是这个,而是他不该跟她闹别扭。   他什么都不想计较了,所有事情都不及她重要,只要她还好好的在他身边,她心里想什么他也无所谓了。   陈娇心神安定下来,有些嫌弃他的怀抱了。但一动他抱得更紧,她放弃挣扎,说:“快想想该怎么办吧。”   老这么站着有什么意思!   而且她担心梁祖为清醒过来又要折腾。   沈骋怀想将自己的衣服给陈娇,因为她现在的模样太惹人遐想了,但他衣服带了血,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   他对李亭午说:“脱下你身上的衣服。”   李亭午:?   他嘶了声,说:“我里面就一件背心……”   “脱下。”   “……”   他瞅了下陈娇露在外面的胳膊,只好脱下来了。   陈娇知道人言可畏也不逞强,道了声谢。   李亭午见她穿上自己的衣服,心里感觉怪怪的。他微微别开眼,说:“你先送她回去,这儿我守着。”   “那这个人渣……”   沈骋怀理了理她乱了的头发,温声说:“后面的你不用担心。”   陈娇疲惫地点点头,她腿还微微发软,确实没精力管之后的事了。   她也相信他们会处理好的。   一路上回去他们的状态十分引人注目,一个衣衫不整,一个带着血,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有人问发生什么了,沈骋怀道:“被一个装疯的人抢劫了。”他把自己故意扯坏的手表拿出来,“差点被抢走了。”   那人再问,沈骋怀摇摇头不欲多言,带着她走了。   家里,一直在等他们的刘桂红疑惑道:“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太阳已经下山,天色朦朦,再等一会便伸手不见五指了。   正猜测着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听到开门声刘桂红一看,不由惊道:“怎么这副样子?!”   “血!小沈受伤了?!”   陈娇回到家才彻底放松下来,当即差点站不住了,她一下扑进刘桂红怀里哭了起来。   她这副样子很是怪异,吓得刘桂红眼睛也红了,一个劲问她怎么了。   其余人也围过来,着急地询问着。   沈骋怀想出言解释,但发现他们全没在听,只得等场面平静下来了才把事情说了。   刘桂红听完了忍不住搂紧陈娇,一脸后怕,恨道:“那梁祖为不是早去吃牢饭了吗?!怎么还会出现。”   沈骋怀:“我的错,是我疏忽大意了。”如果当初再多关注下,肯定不会有今天的事。   也是他们不够严谨,才险些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而这里面的水可能远比他想的深,不是他和李亭午目前的力量能解决的。   刘桂红道:“这哪能怪你!今天要不是你,婶子真的……”   陈娇也说:“真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怪自己了。”   沈骋怀知道她们是真心没责怪他,然而心里还是不好受。他嗯了声,说:“那我先去处理后面的事,你好好休息下。”   “你的伤……”   “没事。”   不赶紧把梁祖为这人彻底压下去他不放心,怕还有始料未及的事发生。   沈骋怀没再耽搁,见她情绪好了很多便离开了。   待他走了,刘桂红戳了戳陈娇的额头,“你说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还把不自己当回事!幸好没出大事,不然啊……”   陈娇委屈道:“我哪里想得到啊。”   要是能提前知道梁祖为这人渣在等她落单,她一定每时每刻扒着沈骋怀,让他赶都赶不走。   刘桂红叹了声,转而说:“小沈的伤口还一直在渗血,他也不容易。”   那脸色比她家傻女儿还白,肯定受了不少惊吓。   “他真的……很好。”   陈娇把刚刚回来路上,他对那些人的解释说了。   刘桂红说:“小沈想得周到。”她又交代家里人,不管是谁问,哪怕是隔壁陈大贵一家也不能说出实情。   要说,就说是遭遇抢劫,劫财。   这事非同小可,大家自然一口应下了。   过了会儿,陈大伯母和陈秋蝉过来,询问发生什么了。   他们没实话实说,只说是遇到抢劫了。   陈大伯母又惊又怒道:“也太猖狂了!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   刘桂红至今还心有余悸,也跟着骂了起来,一时间家里全是她们两人的骂声。   陈娇和陈秋蝉面面相觑。   怎么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激动呢……   第二天,他们被人抢劫的事传遍了整个大队,甚至附近村子也有人知道了。   现在的人无聊,好不容易逮到点八卦凑热闹,不少人上门打探消息。   刘桂红说是小沈小李钱财外露被人盯上,所幸受到的伤不严重,东西没被抢走,歹徒也顺利制住了。   至于她家女儿怎么会衣衫不整,那是因为她自己吓得乱跑被树勾到、摔的,小姑娘家好面子,所以小李把衣服让给她了。   人们一听,对这番解释倒没有太大的怀疑,沈骋怀和李亭午有钱大伙都知道。   甚至眼红他们的也不少,更别提那些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的人了。   不过也有人觉得没那么简单,说是不是她家幺妹被流氓盯上了。   刘桂红当场就凶回去,说她家幺妹整天跟小沈小李一同上工下工,盯谁都不会盯上她。   谁知那人也直接说:“你家幺妹跟沈知青和李知青什么关系啊,怎么整天凑一块?”   刘桂红:……   “怎么不说话啊,难不成我说错了?!”   刘桂红:……   死八婆!   这辈子她记住了!   刘桂红咬了咬牙,说:“我家幺妹在跟小沈处对象。年轻人嘛,干活喜欢凑一块。”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陈娇在旁边当背景板,闻言猛地抬头,一脸吃惊!   没想到亲妈居然会直接丢出这个消息!   沈骋怀和李亭午走到门口刚好听见了这句话,他怔了怔,而后忍不住笑了。   李亭午愣了下,不禁问他:“真的?”看他点头,他顿了顿,笑说:“恭喜。”   虽然早预料到了,但得到他的承认,心里的滋味一时间竟是有些复杂。   为他高兴是有,可莫名的有点……惆怅。   “谢谢。”   沈骋怀从容走了进去。   大家发现他来了,七嘴八舌地问着。   沈骋怀难得耐心地应付着这些无聊的问题,说:“是真的。我家人也知道。有好事了会请大家吃喜糖……”   陈娇看他笑得满面春风,叹气同时不由翻了个白眼。   完了~   大家都知道了,以后不会有鱼游进她的池塘了。   刘桂红在一边笑眯了眼,心里暗暗诧异小沈的回答。她本以为只是两个小年轻头昏脑热在私底下搞事,没想他已经有考虑到结婚上,连家里人也知情了。   刘桂红刚刚还憋屈的心情突然变得得意起来,别人已经不关心她家女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只会羡慕他们找了这么个女婿。   有文化长得好,人品家世更是上等。   而那些酸几句的,刘桂红权当他们是嫉妒。   等把一堆人应付完赶走了,家里终于清净下来。沈骋怀看陈娇恹恹地坐在那,问道:“怎么了?”   陈娇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昨晚没睡好,困死了。”   “做噩梦了?”   “嗯,梦见自己被野人煮了。”陈娇瞥了瞥他和李亭午,说:“你们来救我,然后一起被煮了。”   沈骋怀、李亭午:……   刘桂红呸了声:“整天老梦些有的没的!”又问:“那个姓梁的事情怎么样了?他怎么会在这?”   沈骋怀说:“他大伯安排了人给他顶罪,把他替出来要送他出国。但他自己觉得他家倒了是我们的错,所以回来找我们报仇。”   他没说的是梁祖为自知他们两个男的不好对付,便先对陈娇下手,而后准备半夜纵火烧知青院。   要是成功了,他潜逃出国。要是失败了,好歹也有陈娇陪葬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来得及时,他一件都没成功。   思及此,沈骋怀心中全是庆幸。   陈娇问:“那他现在在哪?不会出来了吧?”   李亭午道:“我们联系了本地的一个部队,里面有认识的人,麻烦他们关押住人。那里刁斗森严,肯定是出不来了。后面的,等一切调查清楚了再重新判。”   哪怕是他也没想到这里面兜兜转转,竟然那般复杂。   当初还想着一个小小的厂长怎么瞒天过海,那么多年上面也没人怀疑过,不曾想是有大靠山在。   到了此等地步已不是他跟沈骋怀能够插手的,所以他们告知了家里的人,那边得知后也在安排了。   毕竟不是件小事。 第64章 还是你想玩弄我的感情?……   知道梁祖为出不来了陈娇就放心了,她转而说:“妈,你刚刚怎么可以把我们处对象的事说了?!”   刘桂红:“要是不说,人家要说你整天跟男同志混一块了。”   “……”   好吧。   看她似乎不是很服气,刘桂红说:“咱有就是有,一是一,二是二,明明白白不怕别人说。”   陈娇:“那万一以后分了,我要找对象怎么办?”   话刚说完,全家人震惊的目光瞬间投了过来,其中沈骋怀的眼神最难忽略。   陈娇头皮发麻,忙道:“我就是随口说说缓和下紧张的气氛!”   刘桂红差点被她气死,这傻女儿不值得她心疼。   人家小沈还在呢,她说的是人话吗!   沈骋怀意味不明地“呵”了声。   陈娇:……   气氛是不紧张了,但变得奇怪了!   陈娇闭着嘴不敢说话,她偷偷扯了扯亲妈的衣服,希望她救救自己。   她快被沈骋怀的眼神盯哭了……   因为内疚哭的。   刘桂红很不想搭理她,但还是道:“你们俩吃了没?锅里有粥,我去给你们热热?”   她说话,沈骋怀不能不应,“好的,谢谢婶子了。”   李亭午也说好。   他们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只喝进去几口水,别的什么都没吃,早已饿得不行。   刘桂红:“那你们等一下,很快就好的。”   有亲妈打破僵局,陈娇厚着脸皮开口:“你的伤怎么样了?”   沈骋怀触及她巴巴的小眼神,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忍她难堪。   “没事了。”   见他愿意搭理自己,陈娇赶紧招手示意他过来。   怎么跟招小狗似的……   沈骋怀顿了顿,走了过去。   她牵起他受伤的右手,说:“看过医生了还是自己处理的?”   “在部队军医给治的。”   “严重吗?”   “缝了几针。”   光听着就让人难以接受,陈娇问他:“疼不疼?”又感到他手凉凉的,她用自己两只手掌贴住,想替他暖暖手。   沈骋怀手掌微微颤了下,到底舍不得抽回来,哪怕不适应在人前与她这般亲近。   他咳了咳,说:“还好。”   其实是疼的,伤口不浅流了许多血,现在半只手臂又麻又痛。   陈娇才不信他不疼呢,她说:“要不你最近换洗的衣服拿来,手好之前我替你洗?”   沈骋怀连忙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让她给他洗衣服,他想都不敢想。   太难为情了……   听他拒绝得这么干脆,陈娇反而更坚定了,说:“没事,就两件衣服,我随手给你搓起来。当然贴身衣物我不帮。”   沈骋怀:……   你说就说,眼睛往哪看呢。   李亭午在旁边笑出声。   陈娇瞪过去:“笑什么?没见过人谈对象啊。”   李亭午带着笑的眼看着她,语气没个正经:“对啊,没见过。”   陈娇噎住。   算了,看在他也救了自己的份上,放过他了。   过了会儿,刘桂红把粥端来又上了几样腌菜,让他们赶紧吃,吃完了再聊天。   两人也不客气,道了谢便坐下吃饭了。   陈娇看沈骋怀拿筷子的手很僵硬,问道:“要不要我喂你?我平时也喂过大牛他们吃饭的。”   沈骋怀:……   他坚决地说:“不用,我可以用左手。”说着换了手,虽然依旧别扭,不过好歹不会牵扯到伤口。   陈娇可惜地叹了口气。   听到她的叹息,沈骋怀好笑说:“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啦?”   他觑着她表情,迟疑说:“奇奇怪怪的……”   陈娇唇角微抽,暂时没说话。   等他吃完了她把人拉出去,气道:“我哪里奇奇怪怪了,想对你好点也不行吗?”   “你以前不这样。”   “我就是发现之前对你不够好,所以想弥补你啊。”   沈骋怀说:“你不用这样,你想怎么对待我都行。”顿了顿,又说:“前提,不要三心二意,不要说分开。”   “我哪里三心二意了!”   他不说话,墨黑的眼盯着她。   陈娇心虚说:“那不是三心二意,是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难道你就那么有信心,我们一定会走到最后吗?”   沈骋怀不想跟她掰扯,他只想板正了她这个思想。   “如果你是在担心我们没结果,那我们结婚吧。”   陈娇猛地后退几步,惊道:“这么快?!”   沈骋怀淡定说:“我们互相心仪对方,感情稳定,年龄适合,结婚怎么了?”   “……”   陈娇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半响,她道:“这真的有点快了大哥!”   本来是想给他洗洗脑,没想反而激起他的叛逆!   沈骋怀不疾不徐说:“结婚有点快,那先订婚也行。还是你想玩弄我的感情?”   “……我哪有!”   这罪名陈娇哪里敢认啊,还差点被他整崩溃了。   战斗力也太强了!   但她是不会轻易妥协的,陈娇问:“你爸妈那边呢?”   沈骋怀顿了下,“他们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就跟我说可以找对象了。”虽然是让他在那些人里面找。   他没有正面回答,陈娇眼睛一亮,底气又回来了。   她哼道:“你先搞定你家人了再来谈这些吧。”   沈骋怀看着她得意的神情,没说他家里现在只剩他顽固不化的老父亲不同意,其他人早已没意见了。   至于他爸还能坚持多久,他觉得在他妈日夜的攻破下,堡垒估计也摇摇欲坠了。   中午刚过,刘外婆来了,一进门拉着陈娇看个不停。   “我说我这两天心里怎么老不踏实,原来是你出事了!”刘外婆苦口婆心地说:“要是遇到坏人抢劫无论什么东西咱都给,命最重要。知道了吗?”   陈娇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刘外婆又瞪向刘桂红,“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过去跟我说,还得我从别人那里知道。”   刘桂红说:“这不还没来得及。”她带着刘外婆到屋里将真实情况说了。   然后众人就听见刘外婆一声吼从里面传来,气势如虹,震耳欲聋,所有人不由得正襟危坐。   刘外婆再出来,极其热情地对沈骋怀他们道:“阿婆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了,你们真是两个好同志!有机会上阿婆家吃饭吧,家里有鸡有鸭,你们要吃哪个我宰哪个!”   刘桂红指着沈骋怀说:“这是幺妹的对象,沈骋怀。”   刘外婆眼睛睁大。   沈骋怀又问候了声,态度十分谦逊。   “你……”刘外婆看着跟前高大又器宇不凡的小伙子,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诶好好好,跟我家幺妹真般配。”   如果她是说别的话,沈骋怀还能谦虚几句,但这句……   他觍着脸点头了。   他也这么觉得。   陈娇凑过来,好奇问:“真的配吗?”   刘外婆笑得两眼成一条缝,“当然配。以后生出来的娃娃肯定也好看。”   陈娇:……   沈骋怀莞尔,不过他听得出刘外婆话里的意思。   他说:“刚刚我还在跟娇娇商量以后的事,只是她说不想那么快。”   刘外婆问:“不想那么快什么?”   陈娇偷偷扯沈骋怀衣服,却没阻止得了他。   “她不想太快结婚,我说先订婚行不行。”沈骋怀叹了声:“她也说还不想。没关系,我愿意等。”   口吻很是落寞又纵容,听得陈娇心尖颤了颤。   气的!   怎么这么能装呢!   果不其然,刘外婆和刘桂红顿时都看向她。   陈娇:……   她忙说:“他父母那里不同意,我们怎么结婚嘛。”   沈骋怀解释道:“之前他们是不赞同,不过他们现在了解到娇娇后,已经没那么反对了。”   陈娇瞟了他一下,听出他对自己称呼的转变了。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还怪让人羞耻的。   刘外婆闻言思索了下,说:“那确实不用着急。你们也还年轻,先好好处处,磨合磨合再说。”   “是。”沈骋怀应道。   他当然不是趁势逼迫陈娇,只是表明他和家人的态度。   陈娇暗暗拧了他一下,在他看来时嘚瑟地挑眉。   看,还是有人站在她这边的。   沈骋怀只笑不语。   这小傻子。   后面几日,沈骋怀和李亭午忙于处理梁祖为的事,整天看不见人影。   直到今日他们过来吃饭,瞅见两人终于放松下来的神色,陈娇问:“搞定了?”   沈骋怀:“基本搞定了。梁祖为已经上押去判刑了。”   梁大伯的大靠山也调查出来了,靠他和李亭午自然是扳不倒的,但他们的背后是沈李两家。   他能搭上这条线确实让人意外,不过不是没可能的事,每个人能发展出无数人际关系,只要有途径一条条线搭上去不难。   陈娇比划了下抹脖子:“判这个吗?”   李亭午嗤了声:“那肯定是为他争取到啊。”   陈娇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只觉得可恨。她咬牙道:“活该!”   刘桂红听到这个消息也满意了,说道:“行了,别说这晦气的人了,吃饭吃饭。”   大家转移话题,说起大队里的八卦事。   吃完晚饭,陈娇坐到沈骋怀身边,给他换药。   陈娇掀开纱布,看着他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心里不大好受。   “没事了,已经不怎么疼了,就是痒。”他低声道。   “痒也别去抓挠,伤口会反复。”   “好。”   陈娇惋惜道:“以后肯定留疤了。”   “我不在意。”   她笑了笑,“嗯,我也不在意。我会一直记着,这是你为我受的伤。”   如果从前对他只是有点喜欢,经过那一遭,她可以确定她很喜欢他了。   哪怕没有他对她的多,但也是除了她家人之外最在乎的人。   是因为一时的感激也好,是因为内疚也好。   反正她舍不得辜负他了。 第65章 那都是我夫人的   在家宅了许多天后陈娇再次出门,跟沈骋怀去公社。   她倒没什么事非得去,就是想出来透透气,而他刚好要寄信给家里,干脆跟着一块了。   如今两人的关系大队里人尽皆知,陈娇光明正大地坐在他单车后架,被他一路载出去。   然后在村口遇到一个大婶,对他们打趣道:“哎哟幺妹现在好啦,找了个对象,整天有车坐了。”   陈娇:……   她真的很想回一句,您见识也太少了。   待看不见那大婶的人影,她说:“他们怎么都觉得我跟你谈对象,是我占便宜了,明明是我亏大了!”   沈骋怀清润的声音随风而来,“怎么亏了?”   陈娇振振有词:“我从此只能吊死你这一棵歪脖子树了,你说亏不亏?”   “……”   虽然不觉得自己外貌有多出色,但自认人模人样的沈骋怀发出疑问:“我哪里像歪脖子树了?”   陈娇:“你敢说你身上没有一个歪的地方吗?”   “……”   强词夺理!   到了公社沈骋怀先去寄信和拿信,随即两人去国营饭店吃早餐。   陈娇见他在看信本来不想打扰,可他平静的眉眼突然染上笑意,她忍不住问:“你家人说什么了?”   “说了你。”   “我?”   “嗯,他们知道你这次受了惊吓,让我一定要好好安慰你。”免得他无趣的性格把人吓跑了。   陈娇眨眨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好奇问:“你一开始怎么跟你家人说我的?”   沈骋怀干脆把信递给她,“刚开始我说我在乡下遇到个姑娘,对她产生了感情,想跟她处对象。”   陈娇在吃东西懒得看,缩着手不肯接,“这什么时候的事了?”   “半年前?”   她嚯了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一双眼亮晶晶全是得意。   “原来你这么早就对我有意思了。啧啧,我还以为你多正经呢。”   沈骋怀:……   他无话可说,只能任由她取笑。   或许从初次见面,她在他心里就不一样了。不然他也从未想过,他这等慢热的性格,会那么快喜欢上一个人。   陈娇:“那你家人当时怎么说?”   沈骋怀:“我是跟我奶奶说的,她说她不管我。”虽然控制不住好奇问了她的情况。   “那这封信呢?说什么了?”   沈骋怀眉峰微挑,难得显出几分不羁,他笑说:“我家里唯一不允许我们处对象的人,同意了。”   他那固执的老父亲终于同意他跟她处对象了,甚至催促他既然确定了,那就趁早结婚得了。   不过这些他不会跟她说,怕她有压力。   陈娇讶然道:“你家人同意了?这么简单?!”   沈骋怀狐疑道:“为什么你会觉得很难?”   “……”   她总不能说是看书的时候,陈秋蝉费了那么大劲才被接受,所以先入为主了。   陈娇说:“你们这种家庭不是特别在意门当户对吗?是那种,你既然执意如此,那就跟家里断绝关系!”   沈骋怀失笑。   他都不知道她脑袋瓜瓜里,原来想得这般复杂。   “有的会比较在意,但我家还好,不会很强横。”沈骋怀看着她说:“而且你并不差,甚至很好,他们不可能不喜欢你。”   陈娇被他说得一愣,转而脸颊微微发热。   她哼了声:“我当然不差,喜欢我的人可多了!”   沈骋怀幽幽道:“是不少。”   察觉他似乎又要翻旧账,陈娇扭头看向别处,“人还挺多的,你说是不是。”   然而这一看,她却瞧见了在人群中的杜宇,他正在买包子。   她顿了顿,见他似乎没发现他们,便也不打算叫他了。   许久未见,他没什么改变,就是肤色深了些,一如既往的俊朗帅气。   陈娇心下不免感慨,要是当初不是他妈,不知道这会的他们会如何。   她想着摇了下头,然后对上了沈骋怀沉沉的眼神,她:“……干嘛?”   “心里不舒服。”   “……”   陈娇当没听见,跟他说:“快点吃,吃完回家了。”   他眉峰微敛,静静地看着她。   陈娇翻了记白眼,说:“以后就看你行了吧。”   沈骋怀矜持颔首:“可以。”   他目光与不远处的人碰了下,那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脚步想过来又顿住,似乎理解到什么,朝他笑了笑便走了,没有过来打扰。   等陈娇再回头已经找不到杜宇身影,她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养鱼的心稍微动了下,不过鱼塘装不下了。   只能装沈骋怀这条大鱼。   陈娇叹气:“为了你我放弃太多了。”   沈骋怀不明白她指什么,淡道:“嗯,那对不起了。”   “没关系,谁让我愿意呢。”看他把剩下的全吃完了,她说:“走吧,回去了。”   走出饭店,沈骋怀问她:“要不要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都可以。”   陈娇眨了下眼,小声问:“你自己的私房钱多吗?”   “还好。”他在她耳边说了数。   她眼睛瞬间放光,说:“那你自己不要花太多,以后关系更进一步了,记得都上交给我。”   沈骋怀轻笑一声:“好。”   ……   一场场雨下过后,天气渐渐炎热起来,陈娇耐不住热早早换上短袖,反倒是沈骋怀依旧一身长衣长裤,跟贞洁烈夫似的。   今日沈骋怀和李亭午上她家吃饭,陈娇让他跟自己坐,又把陈全武赶到李亭午那边去。   沈骋怀问她:“那么喜欢跟我黏着?”   “不啊。”陈娇笑眯眯说:“就是你不会跟我抢吃的,但我三哥会。”   “……”   是他自作多情了。   看他僵住的神情,陈娇乐得不行。她在桌下悄悄拉他的手,小声说:“不过我愿意让给你吃。”   沈骋怀斜睨她,这句话他随便听听就好了。   果然,吃饭的时候别说让给他了,他偶尔夹到她喜欢吃的,她两眼巴巴地看过来,目光强烈到无法忽视。   他哭笑不得,筷子一转,放进了她碗里。   陈娇也给他夹他喜欢吃的,问了句:“不嫌弃吧?”   沈骋怀摇头,“不会。”   唇舌缠绞都有过了,这些又怎么可能在意。   瞥见他莫名发红的耳朵,陈娇心痒痒的,桌下的手刚想去捉弄他,黄兰兰突然道:“对了,你们知不知道那个曹知青买了辆单车?”   “谁?”陈娇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秋蝉妹的对象啊。”黄兰兰一脸艳羡说:“看来他家境不错,秋蝉妹找了个好对象。”   她皱眉说:“他家境好吗?”   李亭午说:“他以前说过自己的情况,他父亲是一名普通工人,母亲没有工作,在家里照顾爷爷奶奶和他弟弟妹妹。”   所以他的条件哪怕比一般人好些,可买单车这种大物件还是有点吃力的,虽然不是没可能。   黄兰兰眼珠子一转,压低声说:“那该不会是秋蝉妹自己拿钱给他了吧?”   刘桂红道:“秋蝉妹自个能有什么钱。”   “她没有,她爹妈有啊……”   “我看他们也没多喜欢这个曹知青,不太可能拿钱出来。”刘桂红盯着黄兰兰道:“这话在家里说说就好了,别到外面说,人家能买车是他自己的本事。”   黄兰兰撇撇嘴不怎么服气,但也应下了。   沈骋怀适时开口:“我们那辆单车平时没怎么骑,要不放到家里来,需要出门的时候会方便许多。”   李亭午也附和一声,赞同他说的。   他们买单车是为了去公社方便点,然而一个月去没几次,车一直闲着对不起它那么贵的价格。   “不用不用,家里没一个会骑的。”刘桂红急忙道。   等下车摔坏了都不知道怎么赔,而且他们不要赔偿,那就更尴尬了。   沈骋怀说:“学一学就会了,一个个手长脚长很容易学会的。”   陈娇早就馋他们那辆自行车了,她一个劲点头:“对对对!”   刘桂红眼睛瞪来,警告意味颇浓。   陈娇缩了缩脖子,却仍是不肯放弃,“妈也可以学。你那么喜欢去公社,以后来回快多了。”   沈骋怀笑说:“等下吃完饭我去骑过来,放在这儿也比知青院好,不用担心会被偷了。”   说到这刘桂红没再拒绝,想了想,她道:“那幺妹先学吧。”   陈娇点着头,心想到时她假装天赋异禀,半小时内学会骑自行车,吓死他们!   然而等到第二天,沈骋怀亲自教她学自行车,她改变了主意。   帅哥男教练一对一,不想太快学会了。   “你把好车头不要歪,看着前面,别看我。”沈骋怀无奈道。   陈娇眼睛一眨,说:“看着你我才有勇气啊!”   她时不时就来一句让人回答不上来的,好在这些日子他渐渐适应,不会像一开始那样面红耳赤了。   他停了会,说:“勇气够了吗?”   “还没看够。”   沈骋怀:……   论厚脸皮他还是输她一些。   陈娇从车上下来,说:“要不你先载我兜一圈吧。”   “兜完了认真学吗?”   “看心情?”   “……”   沈骋怀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是在带孩子,而这个孩子打不得骂不得,还得顺着她的意。   他上了车,“想去……”   话没说完,他不禁顿住,垂眸看向抱住他腰身的细白手臂,回头才发现她不是侧坐的。   “这样坐舒服?”   陈娇靠着他后背,感受他淡淡的体温及身上清新的气息,懒洋洋说:“舒服啊。”   沈骋怀也就没说什么了,只是骑着骑着,她的手不□□分。   这戳戳那捏捏,他阻止了她便停一下,没一会又开始了,甚至越来越过分……   沈骋怀忍无可忍,空出一只手制住她,“不要乱摸,那都是我夫人的。”   陈娇:??? 第66章 你以后就知道了   陈娇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沈骋怀无比正经地道:“不要对我动手动脚,我不是随便的男同志。”   “……”   乌鸡鲅鱼。   陈娇说:“我是你对象啊!”   沈骋怀口吻冷淡:“你说的,万一哪天我们掰了,那我不白给你占便宜了。”   “……”   陈娇满脸震惊地盯着他后背,她都听到了什么?!   敢情她挖的坑,最后只坑到她自己了?   可她会乖乖听话,她就不是陈娇了!   见她终于安分下来,沈骋怀悄悄吁了口气,然而下一刻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震,车头一歪险些直接冲进田里。   “陈娇!”   沈骋怀急忙停下来,一把捏住她的手,少有的气急败坏。   陈娇看着他瞬间涨红的俊脸,心里憋着笑,神情却无辜:“干嘛啊,那么激动。这是什么,软软的,热乎乎的。”   “……”   他清隽的脸愈发红了,火热的掌心紧紧贴着她手背。   陈娇手挣了挣,遭到他更用力地握着,力道大得她可以感受到他有多隐忍。   她说:“快说啊,什么东西还藏着不让我知道。”   沈骋怀耳朵红得似要滴血,语气崩溃:“不要问!”   陈娇声音比他还大,“你凶我!”   “……”   他无法,近乎咬牙地说了句:“你以后就知道了。”   陈娇差点笑崩了,她死死忍住,不敢把人逼急了。   她乖巧道:“好,我等着。”   沈骋怀被她这句噎得说不出来话,他觉得她是故意的,故意戏弄他。   几次深呼吸后,他狠狠闭了下眼。   算了算了,别跟她计较。   真计较起来,他只会被气死。   陈娇把脸埋在他后背,无声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嗯,好像还挺可观的……   ……   进了夏季,天气真正炎热起来,蚊虫也比以往更活跃。   陈娇细皮嫩肉又不知为何比其他人容易招蚊子,被叮了便肿起一个大包,红一整片。   刘桂红看着都替她膈应,叫她去摘艾叶回来洗澡和熏房间。   她不想一个人去,拉上沈骋怀陪她,最后不但摘回了一竹篮子艾叶,还带了不少野薄荷。   得知他是自从那次旱厕经历后喜欢上薄荷,陈娇取笑了他一路。   沈骋怀被她笑得没办法,趁着路过一个无人的角落,借着树木的遮挡,低头封住她令人恼火的小嘴,非常有效地让她快速安静下来了。   回到家,陈娇听到一个劲爆消息,曹建军被抓了!   她急忙问:“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被抓了?!”   刘桂红说:“他干投机倒把的事被人举报了,还有好几个同伙,都进去了。”   陈娇吃惊地瞪大眼,“什么时候的事?”   这是书里没有的情节啊!   曹建军是个伪君子,同时也谨慎胆小,这种事他应该不会去做,可现在……   她很快想到了陈秋蝉,该不会和她有关吧?   刘桂红:“就今天的事。他早上骑着单车出去了一直没回来,有人还觉得奇怪,没想到刚刚突然来了几个警察去搜他的住处,找出好多东西。”   这么快准狠?   陈娇不由得诧异。   黄兰兰说:“怪不得之前买得起单车,原来是干违法的事了。”   一听她说话,刘桂红板起脸,道:“别有什么歪心思,你看他现在被抓了就知道了。不该做的事咱们一丁点都不能碰。”   黄兰兰小声嘀咕:“我也就说说。”不过心里刚刚升起的小念头被快速掐灭了。   她爱钱,但确实不敢冒险。   陈娇问:“那大伯家没事吧?会不会被牵连到?”   “我刚刚过去,你大伯和秋蝉妹没在家,好像是去公安局了。”刘桂红道。   “被叫去的?”   “你大伯是大队长,又跟那个曹知青来往不少,自然会找他去问问。秋蝉妹是自己要去的。”   刘桂红看着自己女儿,觉得她看人还是挺有一套的。从马柴山到杜宇,再到现在的小沈,一个比一个优秀,傻傻的脑袋,一套却一个准。   陈秋蝉恳求了刘大舅,让他允许她与曹建军见一面,说她是他的对象。   好歹是自个妹子婆家的亲戚,刘大舅嘱咐道:“你现在跟他表现得没那么亲近更好。”   “我知道的,但我……”陈秋蝉满脸为难。   刘大舅叹了声:“那我安排一下给你们见一面,时间很短,有什么想说的就快点说了吧。”   陈秋蝉轻声道谢。   没过多久,她跟曹建军碰面。   他看见她来了很是惊讶,而后欣喜道:“秋蝉,我是不是能出去了?”   陈秋蝉上前,小声说:“我爹也来了,他正在为你想办法。但他得在外面才能帮你找关系,所以你……”   曹建军不是糊涂人,自然明白她意思,他急于要他们的帮助,立刻点头:“我知道,我都明白。”   “你知道是谁举报的吗?”   曹建军恨道:“肯定是跟我住一块的那个人。他之前跟我借单车我不肯,我这阵子早出晚归还把东西放在屋里,他一定去看过。”   陈秋蝉垂下眼,语气低落:“早知道当初……”   曹建军暗暗磨了下牙,心想当初他确实不该被她怂恿着铤而走险。可尝到甜头后她有劝过他,是他自己舍不得这块蜜糖还继续的。   如今他才进来不到半天,内心虽然惶恐不安,不过也没多绝望,现在听到她的话更是安心了大半。   他想他还能见到她,大概是真有办法把他捞出去吧。   见她红了眼满是自责,曹建军反过来劝说:“秋蝉,我不怪你。是我太着急,想着为了我们的以后……”   话没说完门被敲了敲,两人看去,是刘大舅。   “得出来了。”   陈秋蝉应了下,她握住曹建军的手,轻声说:“你放心。”   曹建军朝她用力点头。   跟着刘大舅出去后,陈秋蝉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   “大舅,这个或许有用。”   刘大舅:“是什么?”他随手翻开,被上面的内容惊了下。   “他每次进货和售出都会记录,所有的都在这里面。”   刘大舅:……   他怎么有点转不过弯了。   陈秋蝉缓缓一笑:“其实我也不愿的,但他跟我处对象,背地里却和别的女同志纠缠不清,我忍不了”   原来是因爱生恨了。   他说:“他不止是自己在卖,还跟人合伙搞了个组织,就算没有你这本东西,他的情节也蛮严重了。”   陈秋蝉:“我要他更严重”   刘大舅:……   小姑娘,惹不起。   与陈大贵从公安局出来,父女俩相视一眼,他叹道:“秋蝉,命该如此,你也……想开些。”   “好。”   陈大贵又叹了口气,他心里虽然不大看好曹建军当自己女婿,可女儿坚持,渐渐的他也快接受了,没想到出了这等事。   他不过是一个贫农老百姓,根本没本事捞他出来。   也幸好女儿还没和他结婚,不然该怎么办啊。   陈秋蝉望着天上的一片云霞,内心并没有多少痛快的感觉。她已经压抑得太久,哪怕达到了目的,也觉得不过如此。   她要不了曹建军的命,因为她不敢搭上自己的家人,她只能毁了他一生,让他从此以后痛苦且绝望地活着。   像她上辈子一样。   她犹豫过要不要真的和他结婚,为了她的孩子。后来想想算了吧,何必让他来到世上却没有父亲。   入夜,陈秋蝉和陈大贵才到家。   两家离得近,陈娇一下子就注意到隔壁的动静,想过去又不好意思。她看向刘桂红:“妈,过去看看?”   刘桂红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忙着呢。”   陈娇转而瞥向沈骋怀,“你没去过我大伯家吧?带你去看看。”   沈骋怀唇角抽了下,说:“没什么兴趣。”   “那不行,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   他还没露出什么表情,一边喝着水的李亭午笑喷了。   最终,沈骋怀还是被她拉着去隔壁了。   陈秋蝉正在吃饭,瞅见她带着沈骋怀来了,目露疑惑。   陈娇松开沈骋怀的手坐到她身边,观察着她神情,小心问:“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胃口好着呢。”她说着喝了一大口稀粥,一碗粥瞬间去了一半,胃口确实挺好的。   陈娇眨巴下眼睛,“他呢,你担心他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是他咎由自取。”   听她的语气很平静,陈娇放下心,又问:“那他还出得来吗?”   陈秋蝉道:“肯定是出得来的。”   情节再严重也就判那几年,性命上不会有问题,这也是她没觉得多痛快的原因。   不过他的人生里从此有了污点,想要翻身很难了,而他一直想做人上人,更是不可能了。   又说了几句,陈娇打算离开,回头一看,沈骋怀被陈大贵拉着在聊天。   陈秋蝉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小声说:“你对象挺平易近人的。”一身贵公子的气质,却没什么架子。   陈娇说:“别被他表面欺骗了,其实他可会装了!”说到后面她忘记压低声,惹得沈骋怀望了过来,目光沉沉,别有意味。   她心虚地别开眼:“我们先回去了,你慢慢吃。”   陈秋蝉拉了她一下,顿了顿,问:“那个经常跟他在一起的李知青,有对象吗?”   陈娇难掩兴奋地看着她。   男女主的感情线是要开始了?!   她说:“对象应该是没有的,没见他谈起过。”   陈秋蝉若有所思点头,“好,谢谢你,我知道了。”   回到家,陈娇对李亭午说:“我看你红光满面,最近可能有好事要发生了。”   李亭午:“那是热的。”   “……”   陈娇摆手,“不是这些,是指你红鸾星动,要遇到生命中的爱人了。”   李亭午心中一跳,他看向沈骋怀:“你不管管她?”   沈骋怀淡定道:“管不了。”   “……”   行吧。 第67章 我们是夫妻了   没过多久陈娇听到曹建军被定了罪,被上押去坐牢前他还得接受游街示众。   这次的热闹他们没去看,她也不知道沈骋怀插手过,只为让他在里面过得别太容易。   陈娇现在关注的是李亭午与陈秋蝉两人的感情进展,就是半个月下来,她瞅着他们之间别说有感情线了,连原本的点头之交都没了!   她私下偷偷问了沈骋怀,他说:“他不可能在乡下谈对象。”   “为什么啊?”   “因为他比我更理性。”   沈骋怀如是说。   陈娇噫了声,完全不信他说的。他要是不在乡下处对象,那书里他怎么跟陈秋蝉双宿双飞了。   其实陈秋蝉还真找过李亭午,但才露出点苗头向他示好,李亭午便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   陈秋蝉是觉得他优秀,与其在一群歪瓜裂枣里挑选不如搏一搏,被婉拒后她也很快歇了心思,心想这男同志看着比沈知青好说话,心却挺硬的。   不解风情得很。   一个月过去,陈娇看着两人之间还是没有半点进展,终于信了沈骋怀说的话。   男女主的感情线是不可能有了,他们的裂痕比东非大裂谷还大,拼都拼不到一块那种。   想到这,陈娇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坐在藤摇椅上在看书的沈骋怀。   今日大队里不用上工,家里的人都出去了,就剩她和他在家。   注意到她的眼神,沈骋怀视线从书页上移开,“怎么了?”   “家里没人……”她凑过去,手搭在扶手边。   被她上次的偷袭搞怕了的沈骋怀立刻警惕坐直,问她:“无聊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天那么热,不想出去。”   他轻垂眉眼看她,俊秀的脸背着光莫名透出几分冷感,好似庙里的佛像沉静又怜悯地俯视着世人。   陈娇一时没有动静,沉默与他对视着。   慢慢地,他低下头来,她顺势仰起脸。   唇齿缠绞,气息相融。   庄严的佛染上了世俗之气。   陈娇晕晕乎乎的不知道怎么爬到他身上去,摇椅微微晃动起来,她被他扣着脑袋压在怀里,像小孩子被抱进怀里一般。   天气很热,但互相舍不得分开。   她听见他声音低沉道:“娇娇,我们结婚吧?”   陈娇想了想,没有思考多久,抬头吧唧一口亲在他唇角。   “好。”   在今天之前她还没想结婚,可这会他一提,她却莫名心动了。   她答应得这么痛快,沈骋怀反倒怔住了,问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结婚吧!”陈娇清莹秀澈的双目盯着他,掷地有声:“我要搞你!”   沈骋怀:……   得到她的应允,沈骋怀还得问她的家人的意思,是以他特地找了时间跟陈大富和刘桂红提了。   夫妻俩相视一眼,刘桂红道:“幺妹同意了?”   沈骋怀:“嗯,她说好。”   “你父母呢?”   “他们之前跟我说过,既然已经彼此确定心意,那就早点成婚。”   两个小的愿意,长辈也无人反对,那确实可以筹办起来了。   之前大队里还有人说他们一直在处对象不结婚,说该不会最后两人处着处着,却分道扬镳了吧。   刘桂红心里气得要死,但也没插手过问,这会见他终于正式提起,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笑道:“我们这边没什么意见,不过你得跟你父母商量下,毕竟南北风俗不同,看要照哪边的。”   沈骋怀道好。   往后几天他经常往公社跑,专门拍电报回去,不然写信一来一回的太费时间了。   沈骋怀希望家里以这边风俗为重,好在父母确实是这意思,跟他说是他娶人家的女儿,自然要以女方的想法为先。   只是两家离得远,有些细节无法追求,所以提亲、下聘、定亲、摆酒都在同一天。   形式是有了,却比较粗糙。   沈骋怀和陈娇商量过,她却并不在意这些,甚至要求越简约越好。   他怀疑,她当初那句话是真的,结婚只是为了搞他。   这一天来得并不快,他们筹办了三四个月,从夏天到秋天又进了冬天。   终于在一个宜婚嫁的日子,开始了。   陈娇一大早起来梳妆打扮,天色蒙蒙外面已是吵吵闹闹,刘桂红他们在忙着喜宴和等下接待沈骋怀父母的事。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才有点要结婚了的实感。   “幺妹,起了吗?”   “起了!”   陈娇梳好头出去洗漱。   刘桂红看了眼,说:“你裤子里有没有多穿一件,今天怪冷的。”   十一月的天严寒湿冷,一股风吹来骨头都发颤了。   “穿了的。”   “那就行。”刘桂红也没空搭理她,又匆匆忙忙去准备了。   陈娇洗漱完,吃了点东西坐在那里看别人忙活,整个人像漂浮不定的小舟,不知该做些什么。   直到天边大亮,沈骋怀他们踩着吉时上门,隔着人群两人相视一笑,她的心好似才落回去。   今天他们虽然是主人翁,但其实主要是双方的父母在交流。   陈娇在旁边听着沈骋怀父母夸她,然后刘桂红夸沈骋怀,互相夸来夸去居然聊得很是火热。   手忽地被人碰了下,她扭头,沈骋怀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了。   她问道:“你早上有没有吃?”   “吃了。”只是没吃多少,因为紧张得吃不下。   陈娇看着沈妈的侧脸,悄声说:“你妈妈看着挺年轻的。”   不过比刘桂红小几岁,可看着年轻十几岁,一身养尊处优出来的贵气,与这座房子格格不入。   不止是他父母,还有他和李亭午,都跟这个偏僻的小乡村不搭。   沈骋怀嗯了声,说:“她虽然有点小脾气,但那是针对我爸的。”   陈娇轻轻一哼,“我也有小脾气的。”   “好,我会受着。”   她眼里充盈了笑意,挠了挠他手背,看他没什么反应又想去挠他,却不想刚凑过去便被抓住了。   沈骋怀牵住她微凉的手,自然而然地揣进他大衣的口袋里。   陈娇没有挣扎,乖巧地被他牵着。   今日很热闹,他们站在角落里望着这些人,享受片刻无人打扰的安宁。   只是没一会,刘桂红叫了她,让她给沈爸沈妈添茶水。   陈娇应了声,手从他口袋里出来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好不容易暖和回去的手迅速冷了。   沈妈说:“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就好。幺妹小心别烫着了。”   “不会。”   她利落地给两人的杯子里添了水,不经意抬眼,对上沈妈柔和的眼神。   陈娇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自己。   这很好,她本来还担心万一婆媳关系不好,到时她又忍不了,那就只能沈骋怀吃苦了。   吃酒宴的时候,陈娇和沈骋怀坐到一块,但吃没几口菜就得起来敬酒。   她杯子里是甜甜的糯米酒,他的是货真价实的白酒,几杯下去他白净的脸皮子泛红了。   陈娇也没劝他别喝太多,大喜日子,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结果就是沈骋怀差点醉晕过去,看似站得笔直,其实是靠着她才勉强站稳。   与刘桂红他们道别后,李亭午开车送他们去招待所。   知青院那地方太破旧,而且李亭午还住在那,所以他们决定把招待所当做“婚房”,而沈爸沈妈也住在那。   上了车,沈骋怀终于撑不住,一头栽在她肩上,吐息间全是酒味。   李亭午问她:“没事吧?”   “没事。”   她顺了顺沈骋怀的头发,有点扎。   他今日也好好打扮过,头发抹了发蜡往后梳,露出英气的眉眼。   李亭午看了下后面,她的注意力全在她身边的人身上,他也没多看,仅一眼便收回了。   他看着前方坐着沈爸沈妈的另一辆车,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们的大好日子,他自然是祝福和高兴的,可深处也有无法忽视的酸涩。   李亭午不是迟钝的人,相反他比沈骋怀还更敏锐,也更理智。   沈骋怀还未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意,他已经替他察觉到了。那会他是看戏的态度,想看他会怎么做,两人最终会如何。   不知不觉的,他却把自己绕进去,看戏人也成了戏中的局外人。   他没想过要不要试一试,因为他没有沈骋怀那么冲动,那么豁得出去。   说他理性,也是;说他胆小,更是。   他半点都不敢表露,默默一人发现、消化、抑制。   好在,他忍得住。   到了招待所李亭午帮她扶着沈骋怀回房,见她没什么需要帮助了才离开。   陈娇打了盆水随便给沈骋怀擦了脸和手,而后听见有人来敲门。   是沈妈。   她问道:“骋怀醒了吗?”   “没呢,呼呼大睡!”   沈妈说:“那你别管他了,自己累了就休息吧,今天也忙了一天。”   陈娇道好,“你也早点休息……妈。”她别别扭扭地改了口。   沈妈笑着应了声,说:“外边冷,进去吧,我没什么事。”   看着她回了房间,陈娇才关上门,然后发现沈骋怀从床上坐起来了。   “醒啦?你妈妈刚才来过。”   沈骋怀向她抬起双手。   陈娇走过去,便被他一把抱住了。   他像黏人的大狗一样头埋进她的脖颈,炙热的气息洒在没有衣物遮挡的皮肤上。   “娇娇,我好高兴。”   陈娇手贴着他发热的脸,轻声问:“高兴什么?”   沈骋怀含糊而低醇的声音传来,“我们是夫妻了。”   “还不是呢。”   “……”   陈娇看着他一下子从肩上抬起来的脸,得意挑眉:“还没结婚证,不算夫妻。”   沈骋怀:……   酒意被她这句话刺得去了大半,他皱着眉说:“我们不是明天就去办了吗?”   “那现在还没办,就不算啊。”   “……”   沈骋怀捏住她的手,“现在几点了?”   “晚上八点多。”   “关门了?”   她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笑他:“人家工作人员早下班了。算了算了,我跟一个酒鬼说什么。”   陈娇推了他一把,他倒向床,泛着水光的墨眸紧紧盯着她。   “睡觉!”   沈骋怀不自觉地咽了咽,本来消散得差不多的酒意好似又卷土重来,比之前更汹涌,伴随着不可言说的火气。   他迟钝地想起,今晚好似可以做些什么了。   陈娇脱掉厚重的衣服,见他还是原来的姿势,踹了踹他垂落着的小腿,“睡好。”   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上面铺着他们带来的龙凤被褥,红彤彤的十分喜庆。   今晚算是新婚夜,不能分开睡。   沈骋怀牵起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低声说:“可以吗?”   陈娇翻了下白眼,醉成这样了还发什么骚。   “今天累了,睡觉!”   他失望地叹口气,不过还是乖乖除掉外衣重新躺好,看着她关灯上床。   身边多了个大活人,陈娇其实有点睡不着,在黑暗中睁眼许久。   她在他怀里翻了个身,细声说:“睡了吗?”   “没有……”   “不累吗?”   “累,但睡不着。”   她问:“为什么?”   他顿了顿,拉着她的手渐渐往下去。   “这里需要你的帮助。” 第68章 越来越有男人味了   陈娇本以为自己跟人同床会睡不着,谁知道后半夜一觉到天亮,被沈骋怀叫醒时还是懵的。   沈骋怀摸摸她蓬乱的头发,说:“该起床了。”   她把脸埋进被子里,声音含糊:“几点了?”   “快八点。”   想起今天还有事,陈娇再舍不得暖和的被窝还是起来了,她指了指一旁。   沈骋怀顺着看去,将她放在旁边椅子上的衣服拿了过来。   陈娇一边穿,一边问他:“有去爸妈那边看过吗?”   “他们也刚起,说要是准备好了就一块去吃饭。”   陈娇迅速穿戴整齐,用着热水壶里的水简单洗漱了下,目光一转,瞅见他坐在床上静静地在看自己。   “干嘛?”   “梦一样。”   陈娇扑哧一笑,“如果我一直不愿意跟你结婚,你会和我分手吗?”   沈骋怀想了想,说:“不会。只要你没有移情别恋,我不会主动要求分开。”   “那要是有呢?”   “……”   沈骋怀站起身,“不要说这种无聊的事情。”   陈娇:……   是挺无聊的。   从房间出去下了楼,沈爸沈妈在楼下跟一个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聊天。   注意到他们来了,沈妈说:“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你们两人去办结婚证,完了在百货商店碰面?”   陈娇说好。   沈骋怀便也点头,四人往国营饭店去。   沈爸沈妈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个年轻人互相牵着手,时不时耳语几句,感慨道:“骋怀以前对女同志爱理不理的,我还担心过他以后会不会不处对象。没想到一下乡就自个木头开花了。”   沈爸:“他肤浅,看见个好看姑娘就走不动路了。”   “行了,这话说了快一年了,烦不烦。”沈妈瞪他一眼,说:“要是没遇到幺妹,他不会这么开心。所有事情,都是命中注定。”   沈爸:……   你都这么说,他还能怎么反驳。   吃完饭,四人分开,陈娇和沈骋怀去办结婚证。   七十年代初的结婚证不需要有照片,手续也不麻烦,很快搞定了。   拿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陈娇小声嘟囔:“怎么跟奖状似的……”   也太朴素了!   沈骋怀从她手中拿过,十分珍惜地折叠好,说:“我来保管吧。”   陈娇没有异议,她说:“我们去拍照吧?”   虽然他们有合照,甚至不少,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是不一样的。   沈骋怀道好,两人又去了照相馆,工作人员得知他们是新婚夫妇,笑道:“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谢谢。”沈骋怀看向身边的人,她也望了过来,不禁相视一笑。   拍照时沈骋怀搂住她的肩,她微微倾斜向他,姿态亲密又自然。   那工作人员也不知是真心,还是故意讨他们开心,说了好几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类的话,惹得沈骋怀一时高兴说多拍几张,最后还是陈娇怕沈妈他们久等,硬拉着他才肯走。   到了百货商店,沈妈和沈爸已经在等着了,也没有说他们怎么那么久,只问她:“幺妹有什么想买的吗?你家里的人需要什么?”   来这里是为了买过两天他们回门时带的礼物,陈娇也没客气,说了好几样。   这还是她克制了,然而等沈妈买起来,她才见识到什么叫财大气粗!   只要售货员介绍完,她觉得喜欢,就一个字:“买!”   陈娇在一旁瞪目结舌,想劝她,她反而道:“不用担心,钱就是用来花的。”   商店不大,但逛完下来,陈娇耳边都是这个字的回荡,她悄悄跟沈骋怀说:“咱妈真的……人不可貌相。”   看着挺温婉娴静的,性格居然这么直爽。   一直很喜欢逛街的她,甚至感到了疲惫。   沈骋怀笑说:“她一直如此。”   ……   回门这天,沈爸沈妈开车送他们过去,随后便走了,回首都。   他们拎着行李和礼物到了家,刘桂红一问,了解情况后,说她:“你这脑袋整天在想什么呢,都到了家门口了,吃完饭再走啊。”   陈娇:……   沈骋怀忙说:“是我爸公务上还有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才着急回去的。他们说,要是我们有空的话,到时一起去首都聚一聚。”   一听是正事,本来还打算追出去的刘桂红歇了心思,对还十分新鲜的女婿说:“你吃了吗?我不知道你们几点来,多煮了粥,怕你们到了饿。”   “我吃过了。”沈骋怀转而问陈娇,“你饿吗?早上没吃多少东西。”   陈娇点头,“饿!”   刘桂红便说她去给他们热,叫他们先去收拾东西。   虽然女儿是嫁出,但小沈在乡下没有房子,总不能让女儿跟着他到知青院住,而且还有小李在。   所以他们一致决定两人就住在家里,也不用去找房子了。   沈骋怀提着行李跟她回房,这还是他头一次进她的房间,他打量了下,说:“挺干净的。”   陈娇摸摸鼻子,“是我妈收拾的,我可没这本事。”   本来她的房间堆了不少东西,不过自从打算他们住下来后,刘桂红便收拾走了,还给她整得干干净净。   她一屁股在床上坐下,看着沈骋怀手脚利落地整理着行李。   屋内的光线不是很明亮,他身着冬衣也掩不住挺拔清雅的身形,比初见时更显蜂腰猿背。   越来越有男人味了。   关于他的身体,她前晚已经探索过了,确实不错。   沈骋怀回过头来,对上她莹亮的双目,忍不住笑了:“怎么了?”   她走过去,刚搂上他的腰,刘桂红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出来吃粥了!”   门没关,陈娇还不觉得有什么,手就被沈骋怀拿下来了。   他退了一步,“你去吃吧,我继续收拾。”   陈娇看着他微微红了的耳朵,搞不明白这有什么害羞的,前天晚上他可不是这样的!   “这几天跟小沈的父母相处得怎样?”刘桂红小声问她。   陈娇眨了下眼,“挺好的啊。他爸虽然不太爱说话,不过也没给我脸色。他妈妈也不错,就是没话题聊。”   “正常,也就前些天才第一次见面,没对你摆架子就行。”刘桂红又问:“跟小沈呢?没闹矛盾吧?”   “刚新婚闹什么矛盾,除非不想过了。”   “呸!胡说些什么呢。”   知道沈骋怀父母没有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给女儿脸色看,刘桂红也就放心下来了,转而问:“你跟小沈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这猝不及防的话题让陈娇猛地被呛住,咳嗽不止,她说:“我才刚结婚呢!”   二人世界还没享受够,要什么孩子啊。   “这有什么,你早点生了,以后就轻松了。”   陈娇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反驳。父母有父母的想法,但她也有自己的心思,难以互相说服。   对于生孩子她倒不排斥,就是纯粹的不想太快。   还未到中午,李亭午上门吃饭,见他们在,笑道:“你一走我轻松多了,整个房子都是我的。”   虽然早已习惯跟他合住,不过两个大男人的整天住一间,再习惯也不如一个人住好。   要说他们结婚他最期待的事,就是这个了。   陈娇说:“他可能偶尔还需要回去住一下。”   “什么时候?”李亭午问。   “惹我生气的时候。”   李亭午愣了下,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边笑边拍沈骋怀的肩膀。   沈骋怀:……   吃完午饭,沈骋怀回了趟知青院,拿了个橄榄球大小的木盒子给她。   陈娇起先没在意,直到晚上在房间里打开一看,被里面厚厚一叠大团结惊到了。   “这是一部分,还有一些在首都。”   “……”   来到这里那么久,陈娇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她问:“都给我了?!不是让我保管的那种吧?”   “不是,都是你的了。”   陈娇立刻笑弯了眼,抱着木盒子在房内转了好几圈,一时间却觉得藏哪都不安全。   家里的大门虽然整天紧锁着,可贼真想进来还是很容易的。   这么多钱,除非整天揣身上,不然放哪都不放心。   可她又不可能真的拿着。   一时间,她陷入了纠结中。   沈骋怀被她小财迷的样子逗笑,他拿出自己的行李箱,问她:“要不放里面?”   陈娇看上面带锁,说好,只是放进去后她又拿了许多东西填进去,然后塞进柜子底下,再拿个凳子挡着。   很好,不细看是察觉不出来的。   沈骋怀在一旁看着她折腾,笑得不行。   突然间拥有一笔巨款,陈娇心情激动,躺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睡不着。   沈骋怀被她闹得也入睡不了,“还有事?”   “家里有老鼠,放下边会不会被老鼠啃了啊。”   “有可能。但箱子是皮的,里面还有木盒子和其他东西,就算被啃也没那么快。”   “……”   本来想要他安抚的陈娇闻言更不放心了,到时别钱还没花出去却先被老鼠糟蹋了!   察觉她要起来,沈骋怀说:“要去拿?”   “对。”   “我来吧。”   陈娇便又躺了回去。   天气冷,她已经脱了外衣,起来一会都受不了,而他皮糙肉厚的,没关系。   沈骋怀拿了过来,她说:“放进床底,万一老鼠去咬,咱们也能听到动静。”   他依言放进床下,“可以了?”   陈娇点点头,意识到他可能看不见,才想答应一声,他上了床忽地向她靠了过来。   “还难受么?”   “……”   她咳了声,说:“不难受了。”   前晚沈骋怀初次行事,难免没有分寸,差点把她弄得厥过去。   气得她第二天拉着脸不愿理睬他,最后被他哄了许久才消气。   他贴着她耳边低语:“我轻轻的。” 第69章 过年   对于婚后的生活陈娇没感到有太大的改变,本来就是天天跟沈骋怀见面,如今不过是比从前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过完南方小年的第二天,他们启程前往首都。   一大早的陈国栋开拖拉机送他们去公社,刘桂红也跟着来了,在车斗上不停跟她说到了后该怎么行事,让她小性子收着点。   陈娇说:“妈,我不是傻子,我知道该怎么做。”   刘桂红:“你也没多聪明。”   “……”   她一下子愣了,匪夷所思地看着她,这真的是亲妈?   沈骋怀和李亭午怔了怔,前者忍住了,后者直接笑出声。   陈娇气呼呼地别过头,不愿搭理刘桂红了。   “妈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娇娇的。”沈骋怀道。   “诶,我肯定放心你。我是怕她在家散漫惯了,到了那还是这样。”   “不会的,娇娇很讨人喜欢。”沈骋怀捏捏陈娇的脸,成功让她严肃的表情变得滑稽。   她一把拍开他的手,转过身连他也不搭理了。   刘桂红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女儿嫁了个好人家,她高兴同时也有压力,担心她会被人看不上。   拖拉机到了公社,前往火车站的汽车还没来,沈骋怀去饭店买了些吃食,一部分给刘桂红和陈国栋,一些准备车上吃。   陈娇想到差不多二十天没法跟家人见面,忽地心生不舍,转头去找刘桂红身影,却见她满脸慈爱地跟沈骋怀说:“车上小心,东西要看好,重要物品贴身放着,不要放在行李内。”   沈骋怀颔首,“好的。”   陈娇:……   怎么不来叮嘱她呢!   她凑过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刘桂红。   刘桂红吝啬地给了她一记目光,“好好听小沈和小李的话,别添乱。”   “……”   她不该有期待。   过了会儿车来了,他们买票上车,陈娇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望向外边,刘桂红走过来。   “好好跟着小沈他们,别自己乱走,知道了不?!”   “知道啦。”陈娇冲她挥手,“那我们走了。”   刘桂红敷衍地摆了下手,站到一边去,看着大汽车开走。   陈娇扒着窗,直到看不见她人影了才回过头。   “还热乎的,吃么?”沈骋怀把包子递给她。   她不想吃,但香气太勾人,忍不住就着他的手低头啃了口。   沈骋怀看着她微微瞪大眼,眼底似乎都亮了下,接过包子自己吃了起来,刚刚不舍的情绪渐渐从脸上消散。   一个小时后,车在火车站停下。   沈骋怀和她先看着行李,李亭午去买车票。   陈娇瞅见不远处一对夫妻带着孩子,她突然问:“你有没有想过要孩子?”   “没有。”沈骋怀说:“至少这两年内不想有。”   “为什么?”   沈骋怀抿了抿唇,说:“我还没做好当一个父亲的准备。”也还想再享受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光。   而一旦有了孩子便无法置之不理,势必会打扰到他们。   陈娇说:“可有了孩子,我们就有更深的牵绊了。”   “我们不需要依靠孩子来增加感情。如果有一天有孩子,那一定是我们想要了而已。”   陈娇看着他,觉得自己又更加喜欢他一点了。   他并不是察觉她还不想要孩子所以迁就她,是他们的想法一致。   见她沉默,沈骋怀道:“你想要有孩子了?”   “如果是呢?”   “那我会努力。”   陈娇下意识追问:“努力什么?”   “耕种。”   “……”   结婚后的男人怎么越来越骚了呢。   陈娇严肃道:“我也暂时还不想有孩子,你不需要努力,省着点力气去干农活吧。”   沈骋怀:……   不多时,李亭午拿着三张车票回来,发车时间在半个多小时后,有点紧,好在车站不大不用费劲找。   检票时间很快到了,他们顺利上了火车,李亭午买的三张卧票都在一个地方,不用分开。   陈娇还是头一次体验这个年代的火车,感觉很是新奇。   可几天下来都在火车上度过,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甚至变得枯燥。   好在到站后看着规模大了许多的火车站,她想起首都的繁华顿时又重燃兴趣。   沈家安排了人来接他们,是沈二叔。   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他们,喊道:“骋怀、亭午!”   沈骋怀带着她过去,叫道:“二叔。”   陈娇乖乖地跟着喊了声。   沈二叔高兴地应了声,从口袋里摸出个红包给她,说:“之前有事没能去参加你们的婚礼,这红包你一定要收。”   陈娇没什么犹豫便接了过来,笑眯眯地道谢。   沈二叔挑了下眉,不由得多看她几眼。   穿着打扮很乡村气,但样貌和气质比城里姑娘还出众。他本来还想着她要是推辞他该怎么说,没想到还挺爽快的,一点都不扭扭捏捏。   上了车,沈骋怀问起家里的情况。   沈二叔一一作答。   陈娇在一旁听着,默默记住有用的内容,不经意地与沈骋怀撞上视线,她才发现他是故意问的,为的就是让她提前了解下。   不然以他每个月跟家里通信两回,不可能不知道家里的情况。   陈娇心里甜滋滋的,被他牵着的手动了动,挠他手心。   沈骋怀怕痒,想放手又舍不得,用力将她的手攥着。   两人背地里的小动作不断,他却还一脸正经地与沈二叔和李亭午聊着天。   车子转进了军区大院,李亭午的家先到,随后才是沈家。   陈娇说:“你们两家确实挺近的。”不过百来米,几步路就到了。   沈骋怀嗯了声:“在大院里,我跟他的关系最好。”   “为啥?”   “小时候跟别的小孩打架,找他最快。”   “……”   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感动天地的兄弟情,却不想是如此简单的理由。   沈妈在窗边看见他们的身影出现,立刻出来迎接。   “幺妹来啦,累不累?家里煲了汤,一直温着,就等你们到了喝,现在要吃吗?”   陈娇笑着喊了声妈,“好啊,刚好饿了。”   沈妈引着她进去,家里还有其他人,她一一给她介绍,陈娇也都一声声叫过去。   大家的态度都挺好的,沈骋怀进来了还打趣他们相貌生得这般好,以后小孩子肯定也好看。   沈妈一听笑得可开心了。   陈娇故作害羞地垂下眼,心想结完婚果然就是催生了。   好在来时路上跟沈骋怀说过,彼此知道对方的意思,她心里没有压力。   吃完了沈妈准备的汤,她让他们上楼收拾行李和休息,等傍晚再下来吃饭。   坐了三四天的火车,陈娇确实累了,沈骋怀带着她回房。   沈骋怀看着比原来大了一倍的床,笑道:“床换了。”   陈娇看到那张两米的大床,立刻扑了上去,说:“我先睡一觉。”   他让她脱掉衣服再睡,她懒得动,假装没听见。   穿着衣服睡不舒服,沈骋怀见她不听,只得上前替她脱。   陈娇懒洋洋地配合着。   除掉厚重的外衣,她盖上被子,甜甜道:“谢谢老公。”   沈骋怀动作微顿,转过身来低头吻她,浅浅地碰了下便离开了。   “睡吧,我收拾东西,有事叫我。”   “好。”   陈娇闭上眼,安心地睡去。   ……   到首都前陈娇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紧张的,可相处下来,她发现沈骋怀的家人都挺好说话的,就是特别喜欢打趣她,爱看她害羞的样子。   其实她真不是容易害羞的人,可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故作羞涩能帮她躲过去,所以她……忍了。   除夕夜吃过晚饭,外边响起烟花声,陈娇拉着沈骋怀出去看。   是大院里好几伙人一起在放,李亭午也在其中,当一个点火的人。   不止有烟花,还有许多威力各不同的鞭炮。   陈娇跟李亭午要了一些来玩,沈骋怀没有阻止她,只是默默走开了。   她问道:“你怕啊?”   “不怕。”就是怕她失手伤到他。   不过这句他不敢说。   陈娇看他没兴趣就自己玩了,把鞭炮点燃后丢进雪堆里,炸开时雪花纷飞。   李亭午有次一丢,不小心丢到树上去,她刚好站在下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骋怀拉住。   只是才迈出去半步,鞭炮炸开,一树的雪簌簌而落,两人被盖了浑身雪。   李亭午小小紧张了下,但见他们没有受伤,再看他们如今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陈娇气不过抓起身上的雪丢过去,他站得近,雪一下子扑在脸上,甚至进了嘴里,这下换她大笑不止了。   沈骋怀:……   幼稚。   天上飘着雪,刮着瑟瑟冷风,但在热闹的气氛下一个个都不愿走,直到家里的人找来才回去。   陈娇挽着沈骋怀的胳膊,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说:“好好玩。”   “开心吗?”   “开心~”陈娇小声说:“就是想家了。”   沈骋怀:“要不我们早点回去?”   “那不用,你难得回家一趟,多待几天吧。”她又凑到他耳边说:“你们家的红包好大个,我想收多几个。”   沈骋怀哭笑不得。   敢情是这些把她留住了。   沈家确实不一般,在大院里能与之一比的也就李家,所以大过年的不少人上门拜访。   陈娇在这些人里,发现了貌似“情敌”的人物,那姑娘对她露出了敌意。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发挥什么,小姑娘提前离开了,走时表情不大好。   她没搞明白怎么了,明明她什么都还没做啊。   直到回房后她跟沈骋怀说起,换来他疑惑的眼神:“你说谁?”   “就是你爸下属家的女儿啊。”   “我爸属下太多了。”   “……”   陈娇觉得她可能知道那个姑娘为什么提前离场了,他都没记住她的名字甚至是脸,她还待个屁啊! 第70章 她问心有愧   在沈家的这段日子,陈娇过得非常舒适。   不仅是环境和吃食上,还有他的家人对她的纵容。   今天一早醒来沈骋怀没在房里,等了一会不见他回来,她收拾好自己的形象出去找他。   沈骋怀这会被沈爸叫去书房谈话了。   “你打算在乡下还要待多久?那会只安排你去个两年,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沈爸道。   沈骋怀沉思了一会,说:“再多一年吧。”   沈爸微微蹙眉,“你不趁着年轻快点奋斗,还要等到七老八老干不动的时候再来不成?”   “……也没那么夸张。”   “时机不等人,我能感到近年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你应该趁着这个时候站稳脚跟。”沈爸道:“毕竟这条路难走,不是一两年就能看到成效,有时候几十年也未必有大成果。”   沈骋怀抿着唇,没有开口。   沈爸如何不知他在想什么,他道:“如果是担心你媳妇,你好好跟她说一说,她总不可能不支持你。”   沈骋怀当然知道陈娇一定会支持他,甚至劝他按照父母的计划走。   可他也知道她有多依恋刘桂红他们,要是她真的跟他在首都定下,以后一年都不一定能回去一次。   她会不开心的。   当时他跟李亭午下乡确实是响应国家号召,不过照他们家族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是可以让他们免于这一遭的。   但恰恰是位高权重被许多人盯着,不想落下话柄,家里才安排他们下乡给别人看。   而父母不可能真让他们在乡下待上一辈子,所以打算让他们去个两年,就当磨砺磨砺,吃点苦。   只有两年的时间,他们下乡时完全没想发展出别的事情。   可就是这么巧,他遇到了陈娇。   沈骋怀一腔抱负不在那个地方,但如今他想不出两全的局面。   就算他愿意放弃大好前途待在陈家村,家里人却不会同意。   而让陈家举家迁移到首都,哪怕他家有这个本事,他们也不一定愿意。   见他一直沉默不语,沈爸又道:“当初你娶陈娇我已经退让一步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虽然亲自见到这个儿媳妇时,他内心剩下的那点排斥早已没了,不过不能让儿子知道。   沈骋怀颔首,淡道:“我明白了。娇娇还在房里,我先回去了。”   沈爸见不得他这副离不开老婆的样子,腻烦地摆手:“去吧。”   陈娇去楼下溜达一圈,没找到沈骋怀,反而被沈妈劝着吃了一碗补气血的炖汤。   吃完她摸着肚子上楼,沈骋怀已经在房里了。   “你去哪了?”   “你去哪了?”   两人异口同声,顿了顿,陈娇扑哧一笑,“我去找你了啊,没找到,就在楼下喝了碗汤。”   “好喝吗?”   “好喝!就是药材味有点浓。”   沈骋怀轻轻碰了她的唇,说:“确实挺浓的。”   陈娇不满意他蜻蜓点水般的吻,揪着他腰侧的衣服,踮起脚追了上去。   他搂住她纤细的身板,深深地给了她一个吻。   在场面无法收拾前,两人及时停下,陈娇靠在他怀里,问他:“刚刚去哪了?”   “爸找我说了几句话。”   一听是公公找他聊天,她识趣地不再问下去,谁知他道:“他问我关于未来的打算。”   陈娇抬起头来,“什么打算?你要干掉我大伯自己当大队长吗?”   沈骋怀:……   在她眼里,他的志向就只是这样?   他无语凝噎,怀里的人儿却突然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他这才明白她是在逗自己,更加无奈了。   陈娇笑了一通,眼泪都飙出来了,她擦掉泪珠,说:“什么打算啊?”   她自然知道他和李亭午这种人,不会一辈子甘于待在乡下,所以那会她的犹豫有部分原因是这些。   难道她要因为一个男人,离开家人,跟随他来到她完全陌生的环境吗。   可最终还是被他打动,愿意去试一试。   沈骋怀将他跟沈爸关于他未来的规划说了出来。   陈娇一脸惊讶地说:“那我以后有可能成为官太太了?”   “……”   她为什么总能找不到重点。   沈骋怀试探问:“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小伙子好好干,我能不能成为人生赢家就靠你了!”   “……”   沈骋怀瞥她一眼,说:“我不会让你跟我分居两地的。”他觉得她接受得这么快,可能是没理解到他的意思。   陈娇:“我知道啊。夫妻分居两地准会出问题,我还不想太快有下一段感情。”   沈骋怀:……   他突然捏住她的脸,凝看她因为他举动而微张的嘴,说:“不会说人话的嘴巴,要它何用。”说完,便覆了下去。   陈娇本以为是甜甜蜜蜜的一个吻,哪知他是真的不要她有嘴巴了,居然咬她!   她赶紧撤开,说:“好吧好吧,你快说咱们还能在陈家村待多久。”   “半年吧。”   “……行。”   沈骋怀摸摸她脑袋,没再说什么。   别人都觉得他对她的付出更多,但他那些都只是生活上的退让而已,她却是彻彻底底的迁就。   ……   刘桂红和陈国栋站在寒风中,等大汽车来。   之前他们三人走前说过,回来的火车今天到站,她想着他们坐了几天的火车又有一堆行李,便麻烦陈国栋开拖拉机来接了,但等了大半天都没看到人。   正想着要不先去别处逛一圈,也不用一直傻站着,刘桂红就瞅见远处一辆大汽车驶来。   因为前几次急匆匆上去却没有要等的人,这次她站着没动,忽地听到熟悉的声音:“妈!”   刘桂红眯眼望去,傻女儿扒着窗户,高兴地冲她挥着手。   注意到她的姿势,她叫道:“坐好坐好!”   沈骋怀揪着她后领,也怕她一个不小心掉出去了。   车一停下,陈娇迫不及待跑到刘桂红身边。   刘桂红吓了一跳:“哎哟你胖了这么多啊?”   “?”   陈娇一腔欢喜去了大半,啊了声:“是吗?”   刘桂红还想再说,转而对上小沈的目光,话锋一转:“诶,胖了好看,精神多了,以前跟风吹就倒似的。”   一听还是好看的,陈娇便不在意了。   沈骋怀和李亭午等她们说完话,才开口唤了她。   刘桂红应了声,问道:“累不累?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去。”   两人摇头,说不饿。   陈娇喊了陈国栋,说:“先回去,怪冷的。”   几人上了车,刘桂红道:“你在那边没给小沈惹事吧?”   “我乖得很,哪有惹事。”陈娇胳膊肘撞撞沈骋怀,“你说是不是。”   “是。娇娇很懂事,我家人非常喜欢她。”   刘桂红闻言放下心,又问起些其他的,一路上聊着天不知不觉地到了陈家村。   黄兰兰等人早在村口等着,见他们到了热情地迎上来。   这番动静不小,大队里其他人也过来凑热闹,一个大妈打趣道:“幺妹回来啦,首都好不好玩啊,有没有去那个什么□□?”   陈娇回到家乡心情好,笑道:“有啊,可壮观了。”   另一个大妈阴阳怪气说:“哎哟,跟了小沈你全家都享福了,瞧这些东西,得搬好久咯。”   沈骋怀牵着陈娇,说:“娶了娇娇是我的福气。”   大妈一看,哎哟哟地叫着。   陈娇小声嘟囔:“跟母鸡下蛋后打鸣似的。”   沈骋怀跟她离得近,听见了她这句话,脚下险些一个趔趄。   他严肃道:“别这么说。”   陈娇不高兴他说自己,扭头去看却见他憋不住在笑,她也不由得露出笑意。   今天正是元宵节,到了家,刘桂红盛了三碗汤圆出来。   陈娇喜欢这些甜腻腻的汤水,沈骋怀将自己那碗给她,她全吃下去了,完了意犹未尽的回味着。   她突然说:“你还记得去年的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沈骋怀斜睨她,“记得。你开始欺骗我感情那天。”   陈娇慌张地看看左右,好在其他人没注意到,她压低声说:“你在说什么屁话呢!”   “你敢说不是?”   “……”   她问心有愧,她不敢。   沈骋怀也是后来琢磨出来的,她当时答应自己,并不是因为在那段分别的日子里,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心意,而是一时冲动,也可以说是想玩弄他。   虽然后来她也端正了态度,跟他结婚,对他负责。   陈娇幽幽道:“做人啊,不能太斤斤计较。要往前看,你懂了吗?”   沈骋怀心里好笑,不过也不想把她逼急了,他颔首:“受教了。”   她满意地拍拍他肩膀。   元宵节大队里有放电影,吸取前一年的教训,他们随便收拾了行李,把要给家人的礼物拿出来后,便急匆匆带着板凳去打谷场了。   路上偶遇大队里认识的人,不可避免地被调侃,说他们小夫妻感情真好,走路还黏着。   陈娇故作嫌弃地说:“婶子你是不知道,他就跟离了我不能活似的,我都烦死了。”   沈骋怀笑而不语,任由她胡说八道。   那大婶被秀了一脸,默默走开了。   他说:“烦我了?”   “怎么会,一辈子都不会烦。”   “我也是。”   陈娇却又改口:“其实还是有点烦的。”   沈骋怀嗯了声,柔声问:“那要怎样才不烦?”   “你搞出点新意来?”   “什么?”   陈娇眼珠子一转,“比如给我唱歌啊,跳舞啊。”认识这么久,她从未听过他唱歌,更别说跳舞的。   沈骋怀眉头拧了下,“我不会。”   “我不管,你必须会一个。”   他想了想,说:“什么歌都行?”   “对。”   “睡前给你唱。”   陈娇没想到他这么容易被说服,一个劲点头,说好。   直到晚上睡前,她才明白他的“唱歌”是什么。   那一声声嘶哑的低吼和喘息——   去他妈的唱歌! 第71章 结局   陈娇看着站在床前穿衣服的人,忍不住一脚踢过去,但腿有点短又没什么力气,只是软绵绵地碰了下他的臀部。   还挺有弹性的。   沈骋怀回过身,抓住她还来不及缩回去的脚,指腹轻轻摩挲她脚腕柔嫩的皮肤。   “醒了?”   “被梦吓醒的。”陈娇感觉他愈发往上移的手,想起昨晚被他这样那样压榨的情境,猛地缩回来藏进被子里。   沈骋怀也不是真想把她怎么着,顺势松了手,问道:“梦见什么了?”   陈娇幽幽瞥他一眼,“梦见被手长脚长的猿人绑着逃不掉,我说别这样,我是有老公的人,那猿人说:我就是你老公。然后我就吓醒了。”   沈骋怀怔了下,转而失笑出声,“手长脚长?倒是挺符合的。”轻轻松松就能把她制住了。   她咬着牙道:“你是人吗?昨天我那么累,你还折腾我!”   沈骋怀避而不答,问她:“饿了吗?外面下雨了,你起来多穿点。”说着他去给她找出一套厚实的衣服。   陈娇确实饿了,但又舍不得暖和的被窝,闭着眼假装又睡着了。   他也不着急,衣服放在一旁后去做别的事,不多时,听到床上的人道:“衣服拿来。”   沈骋怀起身,心想她使唤他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两人从房里出去,黄兰兰瞅见了下意识想说这么晚才起,不过想到昨天那些礼物,把话咽下了。   刘桂红道:“锅里给你们留了粥,给你们热热,配点腌菜吃?”   陈娇说好。   沈骋怀说:“妈,我去吧。”   刘桂红已经走到门口,说:“我来,我动作快。”说完冒着雨,没几下就跑进灶屋去。   陈娇顿了顿,也跟着去了。   刘桂红正在点火,抽空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好吃的,不用找。”   陈娇不由得摸摸鼻子,她在亲妈眼里是多馋啊,进厨房就一定是找吃的吗。   “不是,我是来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那个,这次不是去沈骋怀家,他父母让他半年后回首都,从此就在首都住和工作了。”陈娇觑着她表情,说:“到时我也得跟着去。”   “你当然得跟着了。”刘桂红说:“小沈不会把你丢下的。”就这黏糊劲,要不是家里还有其他人,她觉得两人上个厕所都要跟着。   她的表情十分平淡,陈娇疑惑道:“骋怀跟你说过了?”   刘桂红道:“你们昨天下午才回来,他哪有时间跟我说。”   “那你怎么接受得这么快?!”   “早在你嫁给小沈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刘桂红叹了声,说:“小沈是家中独子,家世又不一般,他父母肯定不会让他在乡下混一辈子。你嫁给他,他在哪,你就在哪,总不可能分开生活。”   陈娇说:“这个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以后回家一趟太难了。”   刘桂红道:“你们年纪轻轻的也不缺坐车的钱,要是想家了,有时间就回来呗。就算来不了,我们有机会也可以去看你们。”   闻言,陈娇心里好受了些,“那是什么机会才会去看我?”   “你生孩子的时候。”   “……”   她一下子站在原地没了动静。   刘桂红把粥端起来,“行了,别挡着了,一点忙都帮不上。”   “……”陈娇只得默默让开。   等刘桂红热完粥一块回到屋里,陈娇听见黄兰兰他们在说今晚隔壁大队,有支民间文艺宣传队去表演。   她立刻有了兴趣,“今晚什么时候?”   “差不多六七点钟。”黄兰兰和颜悦色说:“就是下雨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来。”   陈娇:“到时候去看了就知道了!”   沈骋怀低声问她:“不累么?”   “累啊。”陈娇冲他挑了下眉,“来回你背我。”   沈骋怀颔首,“行。”   他答应得这么痛快,陈娇不免想到昨晚的经历,她急忙道:“没有奖励的,是你自愿的。”   他轻轻笑了声:“知道了。”   下午五点多,得知隔壁大队的宣传队有来表演,一家子冒雨出门。   李亭午本来不想去的,但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一道了。   沈骋怀履行他的承诺,走出大门的时候就把她背了起来。   这一举动惹得刘桂红不满,让他别惯着她。   沈骋怀笑着说没事。   陈娇拿着雨伞,心安理得地趴在他背上。   雨不大,细细密密落在伞面上,滴滴答答地响。   “累不累?”她问他。   沈骋怀摇了下头,“走得慢,不累,就是手酸。”   陈娇压在他背上,在他耳边故意说:“以后别人都知道那个叫沈骋怀的人很怕老婆,被叫着做牛做马也不敢反抗。”   “不是怕,是疼。”他纠正。   “那你不怕我吗?”   沈骋怀犹豫了下,实话实说:“不生气的时候不怕。”   陈娇:……   她生气的时候也不可怕好吗!   到了隔壁村宣传队表演的地方,陈娇在人群中发现了陈秋蝉。正想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她转而发现陈秋蝉是在跟一个男同志聊天。   那男的手上拿着唢呐,一身军绿色衣服,头发整整齐齐地向后梳着,露着一张白嫩秀气的脸,对着陈秋蝉笑得很腼腆纯情。   这什么情况?!   陈娇下意识去看李亭午,发现他压根没注意到那边,不知在跟沈骋怀谈什么。   察觉到她目光,两人同时望来。   沈骋怀:“怎么了?”   陈娇嗫嚅几下,“没什么……”   就是很想问李亭午你的女主要被人抢了,还不来点行动吗?   陈娇不自觉地老注意着陈秋蝉那边,那个男同志是宣传队里的一员,开始表演时他上台了,用一把唢呐带动了全场,男女老少一个劲叫好。   陈娇:……   看来也是个有魅力的人。   就是跟他的形象不搭,太反差了。   一整个晚上,台上的表演陈娇没看进去多少,一直在观察陈秋蝉和那男的。   她发现陈秋蝉不排斥跟这个男同志接触,甚至对其有好感。   表演结束,那男同志又一次来到陈秋蝉身边,两人说了些什么,他面露羞涩和满足,而后匆匆跟队员离开了。   陈娇没忍住上前,迟疑问:“你跟他……认识啊?”   陈秋蝉这才发现他们也在,点头致意后,坦然道:“之前在公社他帮过我一次,只是有急事先走了,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今晚碰巧遇上,都还记得对方,就聊了几句。”   在公社时他们确实见过一次,但对她而言,两人早在上辈子就认识了。   上辈子她被曹建军伤了心,知道他不可能回来后,她逐渐接受现实。亲戚朋友看她孤身一人重新给她介绍对象,其中有个就是他。   这人生得不比曹建军差,脾气温和,她那会是真心有了跟他结婚的心。   只是后来孩子被偷让她精神状态崩溃,无暇顾及他人,他一开始还安慰了她很久,帮她找孩子。   可渐渐他的家人无法接受了,强迫他放弃,所以他们就这么算了。   陈秋蝉本没想做什么,但他好似对她产生了好感……   她不禁想,他也不错。   陈娇其实想问得更直白,但她和陈秋蝉虽然关系不错,却不是无话不说的姐妹。所以她只好把唐突的话忍回去了。   ……   两个月后,陈娇还在睡懒觉,被隔壁的热闹动静吵得睡不着,问刚好回房的沈骋怀:“我大伯家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吵。”   “你堂姐定亲了。”   “?”   陈娇猛地瞪大眼,“你说什么?!”   沈骋怀耐心地重复了遍。   她睡意瞬间消散了,百思不得其解,“跟谁啊?”   沈骋怀道:“好像是一个民间文艺宣传队的队员。”   “……”   她想起来了!   当时那个类似小白脸的男同志!   陈娇问:“李亭午呢?”   “还没过来,估计跟你一样还在睡懒觉。”   “……”   陈娇急着过去看是什么情况,随便收拾了自己,拉着沈骋怀过去了。   陈秋蝉确实定亲了,那男的跟父母过来提亲,陈大贵夫妇也应下了,这会两家人正在聊天。   陈娇不知该说什么,干巴巴地说一句:“恭喜。”   陈秋蝉笑着应下,又给他们介绍她的对象。   孙东平,是本公社的人,父母都是贫农,比她小一岁。   姐弟恋啊,怪不得看着挺嫩的。   陈娇一下子有了兴趣,问道:“现在定亲,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陈秋蝉道:“没那么快吧,估计中秋节后。”   “那我估计参加不了你的婚礼了,我们六七月要去首都。”   陈秋蝉知道这个事,她安慰道:“没事,我们没准备大办,就两家人一起吃顿饭。”   孙东平适时开口:“你们帮着劝劝,我说结婚时得摆酒桌,她硬是不肯。”   “摆什么啊,都没什么人可以请。这钱省下来,给我们未来的小家庭做生活费,不是更好么?”   陈娇看着她平静的样子,发现她虽然高兴,但其实没有多少期待。   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陈秋蝉的心结不是她能解开的,她也无法去开导她。   她想,至少她是高兴的,那就好了吧。   陈娇兴冲冲地来,走时却心情低落。   回了房,沈骋怀摸摸她脑袋,轻声问:“怎么了?”   她抱住他,埋进他温暖的怀里,闭着眼说:“突然觉得我们好幸福。”   “嗯。我也这么觉得。”   陈娇用力地抱紧他,“谢谢你当时的坚持。”   沈骋怀吻了吻她发间,说:“谢谢你选择了我,让我娶了你。”   她不禁扑哧一笑,“肉麻。不许说了!”   见她笑了,沈骋怀揉揉她的头,遭到她一把拍开。   “别弄乱我发型!”陈娇突然道:“我们去挖笋吧,我妈说春笋好吃!”   知道她是馋了,沈骋怀道好,拿了工具与她一块山上。   早上才下过雨,这会地面湿滑。   陈娇看他拿着锄头又要牵她,说:“你好好走路吧,我自己能行。”刚说完她脚下一滑,险些给这片竹林磕个头。   沈骋怀及时拉住了才避免她真的跪下去,她惊魂未定地站稳,就听他说:“事实证明,没我你不行。”   “……”   陈娇才不承认呢,她道:“你知道我第一次,对你有小念头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就是我们前年来挖冬笋,我看见你脱了外套,觉得你的身材可真好。”   她还记得当时的感觉十分强烈,以至于她做了不该做的梦。   那会她想,真是个男狐狸精!   沈骋怀:“你当时怎么会注意这种问题?”   “因为我长大了啊。”   “……”   倒也无法反驳。   有过一次挖笋的经验,加上春笋冒头,他们很顺利地挖了一篮子竹笋,甚至装不下了。   陈娇说:“吃不完的我们可以晒成一些笋干,以后带去首都。”   沈骋怀颔首,“那明天我们再来?”   “不,你一个人来就好了,我累了。”   “……”   又懒又馋。   ……   陈娇确实没等到陈秋蝉结婚,过了农忙,他们三人准备去首都。   临走前,她抱着刘桂红两眼泪汪汪。   刘桂红一开始被她的情绪感染,眼眶也微微发红,后来见她没完没了的,不耐烦了。   “得了,又不是从此见不到人了。”刘桂红道:“等你生小孩了,我去看你。”   陈娇:……   你说就说,当着那么多人面打她屁股干嘛!   到了首都沈骋怀在家陪了她大半个月,等她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才听从沈爸的安排去工作。   令陈娇惊奇的是,李亭午居然选了和沈骋怀不一样的路,他进了部队从最底层开始。   她问了沈骋怀,他说:“一山不容二虎。如果我们在同个地方,很容易发展成竞争的关系。”   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也不是他们背后的家族想看的。   陈娇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李亭午这男主也挺不容易的。后来她发现,沈骋怀也不容易。   哪怕他是沈家的人,可他本人从未进过机关单位,刚开始就是别人的小领导,好些人不肯听任于他。   陈娇本来有点担心他,毕竟天之骄子从未受过打击,后来发现他自己还挺乐于其中的,还说能锻炼到他。   她:……   反正无法理解。   在首都住了两年,陈娇彻底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这天晚上睡前,沈骋怀突然说上面给他分了间房子,问她要不要搬出去。   陈娇给了他一个白眼,说:“在家里住得好好的,自己瞎折腾干嘛。”   “你不觉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房子,更好么?”   “不觉得。”   “……”   沈骋怀噎住了。   陈娇说:“虽然在家里住有点不方便,但大部分时候爸妈也不来打扰我们,而且一日三餐不用我打点,我干嘛想不开搬到外面去伺候你啊。”   沈骋怀:……   明明都是他伺候她。   陈娇继续说:“还有,我打算要小孩了。如果去外面住,你在工作,我一个人搞不定的。”   “你说什么?”沈骋怀不禁反问:“你想要孩子了?”   陈娇微微眯眼,看他没有半点欣喜的样子,问他:“你不想跟我生孩子?”   “……当然不是。”   只是两人目前的生活状态十分好,他暂时不想打破,所以还没考虑过。   沈骋怀道:“怎么突然想要了?”   陈娇不耐烦地瞪他:“你怎么那么话,我是在告诉你,不是询问你的意思。”   “……”   敢情他没有半点决定权是吧。   沈骋怀被她气笑,他猛地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还未有动作,她轻轻踹了他一脚。   “去关灯。”   “关什么?”沈骋怀轻吻她泛红的脸颊,“我们要一起见证生小孩的所有过程。”   “……”   老色批!   在两人努力耕种下,陈娇在三个多月后成功怀上宝宝。   在他们开始准备的时候,沈骋怀看了不少相关方面的书籍,又有沈妈他们的照顾。   陈娇怀孕过程很顺利,她自己也心很大,孕晚期还常常跟沈妈一起去逛街、看表演。   直到有天晚上朦朦胧胧醒来,她发现沈骋怀没睡,坐在她脚边看她。   大晚上的屋内没点灯,陈娇模模糊糊看到那有个人影,差点被自己吓死了。   沈骋怀发现她身体猛地颤了下也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了?!”   “被你吓的!”   “……”   陈娇问他:“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呢?”   沈骋怀轻轻按着她浮肿的脚,说:“没什么。”   她产期越近,他心里越怕,无缘无故的恐惧常常让他半夜惊醒,哪怕她就在身边也无法放下心。   陈娇拉着他躺下,“行了,没事就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明天过后我准备请假,在家里好好陪你。”   “我没事的,家里有妈还有奶奶在,你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正事。”   “你就是正事。”沈骋怀摸着她圆滚的肚子,说:“我们就生一个吧。”   “无论男女?”   “无论男女。”   陈娇说;“可是我想有儿有女。女儿是你的小棉袄,儿子是我的小情人,这样才公平。”   沈骋怀说:“我这个大情人还不够么?”   她斩钉截铁:“不够!”   沈骋怀抿着唇,沉默不语。   陈娇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她摸了摸他的脸,说:“你是在怕吗?不用太担心,我自己感觉挺好的。”   “嗯,我怕了。”   “那你怕也没办法,孩子都要生了。”陈娇闭上眼,“别说了,我得睡了。你要是睡不着,自己去隔壁房,别吵我。”   沈骋怀:……   过了十来天,刘桂红跟陈大富来了首都,沈骋怀把他们接到家里,陈娇见到他们太过高兴,一下子站了起来,下一刻她忽地捧住肚子,面露痛苦。   沈骋怀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急忙过来扶住她。   “怎么了怎么了?!”   其他人也都上前,却又不敢动她。   陈娇吸了口气,说:“刚刚突然痛了一下,现在好很多了。”转而瞧见他煞白的脸,她笑说:“没事,我坐下缓缓。”   刘桂红见她没事也松了口气,说她:“你动作那么急干嘛,不知道自己肚子不方便啊。”   陈娇委屈道:“这不是看到你们太高兴了。”因为怀孕今年过年她没有回去,已经许久没见面了。   刘桂红还想再说什么,对上女婿的目光,到底忍下去了,转而正式跟小沈的家人互相问好。   陈娇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看着,感到手臂一直被沈骋怀握着,刚想叫他松开,她眉头一皱:“这下好像是来真的了……”   刚刚的那阵痛又来了!   临近产期,她虽然时不时也痛一下,但这个感觉跟之前的不太一样。   出于直觉,陈娇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一直在关注着她的沈骋怀呼吸一滞,才平复下来的心跳又陡然加快了。   陈娇安慰他:“别着急,没那么快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送我去医院就行。”见他要抱自己,她说:“得了得了,你这个状态我可不敢让你抱。”   沈骋怀:……   一家子急急忙忙地到了医院,入住已经安排好的病房,等到时机到了再转入产房。   刘桂红说:“没想到这么巧,刚来你就要生了。”   陈娇忍着偶尔袭来的剧痛,“着急见外公外婆的臭孙子。”   “呸!是香外孙!”刘桂红啐了声。   陈娇不由得大笑,又突然低呼起来,“哎哟哟,真闹腾啊,生下来后肯定是个好动的。”   沈骋怀被她咋咋呼呼的吓了好几次,这会守在床边一言不发,脸色比她还难看。   陈娇被他带出几分紧张的感觉,有心想说什么,又怕一张嘴让他更害怕了。   因为她想交代要是她真有什么问题,要把孩子好好抚养长大。   不过想想还是别说了,如果真有事,不用她说,他也会照顾好他们的孩子。   阵痛越来越频繁陈娇被转入产房,沈骋怀托了关系,医生允许他一块进来。   他就这么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愿放开。   痛感逐渐强烈起来,陈娇没什么精力顾及他了,好不容易中途缓了口气,瞥见他乌沉沉掩不住担忧的双目。   她说:“你有没有想对我说的?”   沈骋怀亲了亲她的手,低沉的声音微颤,“我有一辈子话想说,可现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给我加油吧。”   他却说:“我爱你,娇娇。”   陈娇怔了怔,想说她也是,猛地又是一阵剧痛袭来,瞬间击溃了她的镇定。   “草!”   她决定,这孩子生出来无论男女,小名就叫小草!   陈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肚子上,她能感到孩子也在拼命地挣扎,想要出来。痛到神志不清时,她好似回到了上辈子,她的生日会上。   有她邀请来的许多塑料姐妹花,还有不少身材好的帅哥,杯觥交杂她注意到有个行踪诡异的男服务员。   只是她忙于应酬眼前来搭讪的人,匆匆一眼后就没在意了。   再后来,爆炸声突然响起,她失去了意识。   陈娇昏昏然间恍悟过来那男服务为什么会眼熟了,因为他就是当年死敌“陈秋蝉”爱慕的学长!   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两人多年未见后,他还来搞她。   陈娇气得不行,很想找他算账,而后突然想起她不是死了没,现在不是在生孩子吗?   眼前仿佛出现了两道门,一面前往的是她的前世,一个是虚假的书中世界。   不过一步的距离,陈娇左右为难。   再次睁开眼,陈娇看到周围雪白的墙壁和输液瓶,不禁愣了下。   难不成她选错了?   一旁伸出一只手轻轻地碰了下她的脸,陈娇转头看去,瞧见沈骋怀战战兢兢的样子。   她彻底松了口气,奇怪道:“你干嘛啊?”   沈骋怀好似也一下子放松下来,猛地坐了回去,拿着她的手挡在脸上,声音沙哑道:“没事……”   陈娇左看右看,想问孩子呢,却感到手上一阵湿润。   本以为是他手掌出汗了,然后发现不是,是他哭了。   陈娇颤抖着嗓子开口:“……你干嘛啊,别这样子。是,是孩子怎么了吗?”   是她在两扇门里犹豫了太久,导致孩子出问题了吗。   沈骋怀想说话,一开口却哽咽得说不出来。   陈娇见他不说话,小心脏都快吓停了,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刘桂红抱着孩子进来,听到哭声也被吓到,急急忙忙过来看到是女儿醒了,还没来及高兴又见她哭得跟傻子似的。   她皱眉盯着两人:“哭什么?!”   陈娇呜咽地说:“我的孩子是不是出事了……”   刘桂红:……   沈骋怀回过神,忙说:“孩子没事!”   “我不信……”   刘桂红翻了个白眼,“孩子没事,是你差点出事了,睡了一天了才醒,要不是医生说没事是累的,我们都要给你转院了。孩子在这,是个漂亮的小宝宝。”   陈娇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抱了小小一团,惊道:“这是我孩子?”   她刚刚还以为是刘桂红拿了衣服什么的,压根没去在意。   刘桂红抱过来给她看,“跟你小时候生出来可像了,刚出生就会睁眼了。你瞧这大眼睛,哎哟哟真漂亮啊。”   陈娇盯着那双并不怎么大的眼睛,很佩服刘桂红睁眼说瞎话的技能。   可到底是自己宝宝,她说不出来嫌弃的话。   “男的还是女的啊?”   “女儿。”沈骋怀望着那小小的人儿,神情温柔。   陈娇瞥他一眼,“你的小情人来了。”   “我只有一个夫人,没有什么大情人小情人。”   她哼了一声,见女儿一直在瘪嘴,她说:“是不是饿了啊?”   刘桂红道:“刚抱去喂了奶回来的。小孩子都这样,嘴巴不停。”   陈娇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胸,没感觉胀痛什么的,她说:“她喝谁的奶了?”   “你一直没醒,准备好的奶粉什么的她不喝,只能求了另一个生产住院的,让她给几口奶。”   陈娇:……   看了一会小孩子,陈娇累了,躺了回去,问沈骋怀:“你刚刚哭什么?”   刘桂红一听,识趣地抱着孩子又出去了。   沈骋怀凝看着她双眼,说:“医生说你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累得睡着了,但我觉得不像,我感觉你好像要走了。”   陈娇想起神志昏沉时那好似离奇的经历,她也不知是她真的回到上辈子,还是只是一个梦。但无论如何,在最后她放弃了报仇的机会,选择回到他身边。   “我爱的人都在这里,我怎么会走呢。”陈娇摸摸他生出胡茬的下颚,“当时没来及跟你说。”   “什么?”   “我也是。”陈娇道:“我也爱你。或许没你的多,但不输别的人。”   沈骋怀轻轻抱住她,把脸埋在她枕头旁,声音近在耳边,“我知道的。”   她愿意豁出去为他生育孩子,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接下来一个月里,陈娇过得十分顺心,所有人对她有求必应。   对于女儿,她没有那么残忍真的给取个小名叫小草。沈爸给取了大名,叫沈暄妍。   因为她出生那一天万里无云,天气明媚。   沈暄妍满月酒这天陈娇本来还不能出月,但她非要凑热闹,沈骋怀被她闹得没办法只得依她。   满月酒没有大办,只在沈家摆了几桌,请了一些关系好的亲朋好友。   李亭午也在其中,他不但来了,还送了一对纯金的小孩脚镯。   陈娇感动得不行,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破费的,我给你介绍对象。”   李亭午嘴角抽了下:“……不用了。”   三年过去,他越发贴近书中描述的形象,气质冷峻,神情疏离,但跟清风霁月还是差得很远!   陈娇讶然道:“怎么不要,你不找对象吗?”   要不是当初陈秋蝉嫁人他没有半点异常,她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其实早对她暗藏心思。   不然这几年来为什么一直孤身一人,家里给他施压,他也没有妥协。   李亭午笑了下,以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感觉又回来了点,他似乎叹息了声,说:“想找,也得有心动的人才行啊。”   他不是不想找,只是遇到的人都没有那种感觉。   而给过他这种感觉的,只有她。   他没有念念不忘,不过是想抛下又割不去,像心脏上的血管一样剥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