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恶婆婆后她成了团宠》 作者:凤鲤   文案:   穿成侯门恶婆婆,景云熙十分疑惑原主是怎么拿着一手王炸牌打成了死局的   看着这一手好牌,景云熙拼命警告自己悠着点别太飘了!   泰昌二年春,大景朝诚远候府上恶名远扬的侯夫人,从昏睡中醒来后性情大变!   这日始,诚远候府这株沉闷枯寂的大树,渐渐点染出一片锦绣繁华。大景朝的气象,也从此蒸蒸日上。   景云熙内心OS:她也骂人呀,她也打人呀,她还往死里算计人!   为什么还都这么喜欢她,烦死了烦死了!这些人还能不能给偶像一点私人空间了!   众人OS:那可是咱们大景朝的磨人妖精!跪晚了脸都被打没的那种!   贺重瑾OS:我的,我的,人是我的!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美食 爽爽文   主角:景云熙;贺重瑾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成侯门恶婆婆后她有点飘了   立意:能够改变自己处境的只有自己,热爱生命自强自立,就是最美的人生 第1章 最穷的侯门 钱呢   看着色调压抑的青色床帐,敲了敲样式古朴沉闷的拔步床,景云熙深深深深叹了一口气。   回不去了!   她是真穿了,穿到了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大景朝,穿成了大景朝诚远候的侯夫人。   这位侯夫人,闺名也叫云熙,也姓景,只不过,比起穿越前的她可怜小导游、大龄剩女的身份,这位侯夫人身世可不一般。   大景朝,国姓就是姓景,而这位景云熙,正是大景朝的长公主。   大景朝才刚立国不久,前朝暴君当政,民不聊生。景家武将世家,见是揭竿而起,经历了南征北战,终于打下了江山。   正当壮年的景家主做了皇帝后,由于旧疾复发没多久伤重驾崩。   眼下正是大景朝年轻的新皇当政,而景云熙,就是新皇的胞姐,嫡亲的姐姐!   “唉!”   一想到这里,景云熙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挺好的身世牌面,可惜这位长公主,性情上却是一个极品奇葩!   这长公主小时是养在她祖母膝下的,她祖母信佛,又规矩死板。   不知道是怎么被教养的,这位长公主就养成了一副冷心冷肺的性情,跟谁都不亲不说,规矩还特别大,为人极为刻板苛刻。   还没嫁出去,先皇替她指定的未婚夫婿,就意外坠马身亡。   这位长公主更加向佛,曾一度要出家,被新皇千劝万劝劝住了。   生怕这个姐姐再做什么妖,新皇万般无奈,找到了说是顽疾缠身,无意婚娶的诚远候,私下不知说了什么,就将这长公主嫁给了诚远候!   这一年,长公主二十三岁,诚远候贺重瑾二十九岁!   在长公主嫁给诚远候之前,诚远候由于顽疾,早些年就收了一个义子。   这义子贺北林如今十六岁,才刚新婚半年。   这位长公主一嫁过来,等于就做了现成婆婆。   “啧!”   一念至此,景云熙忍不住又唏嘘一声。   天道好轮回,上辈子她大龄剩女,这辈子直接升级当婆婆!   “夫人?”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小心翼翼走了过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夫人可要盥洗?”   听到这个称呼,景云熙又有点无语。   凭着原主记忆中对大景朝礼仪规范的认知,公主下嫁,称呼上应该依旧是公主。   由于这位长公主实在太作,新皇怕她在诚远候府上凭借身份又作什么妖……   当时直接下旨,一律命人称侯夫人,就连陪嫁的丫头,嬷嬷,都没用原主身边的,专门赐了一批“懂事”的!   新皇为了掰一掰胞姐的乖戾冷漠性子,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   “夫人就夫人!”   景云熙默默撇了一下嘴角,爽快接受,瞧了瞧这个丫鬟道,“你叫白杏?”   接受了这一身份,她对照原主的记忆开始融入这个新的环境。   “是,夫人,奴婢白杏伺候夫人盥洗!”   旁边的丫鬟看着这位侯夫人脸上的神色,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听问起,战战兢兢连忙回道。   昨儿跟她一样是一等丫鬟的青杏,就因为一点小差错,被侯夫人令管事嬷嬷狠狠掌掴了二十!   到现在脸还肿着呢!   “先给我镜子!”   景云熙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有点急。   自己眼下这容貌是什么样子!   “是,夫人!”   这丫鬟显然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取了一面小铜镜过来。   “还好还好!”   看清了铜镜中的容颜,景云熙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是绝色美人,但还是十分清秀,跟她原来的样子很相像,唯一有点不同的,是眉心多了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不在正中,略偏了一点,但看起来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灵动。   就是打扮一言难尽……   看着镜中人苍白的脸颊,几乎有点枯槁的头发,景云熙简直无语了。   一个堂堂长公主,又不是没钱,偏偏不仅对身边人苛刻,就连对她自己,也都苛刻异常。   不吃肉,不吃蛋,一点荤腥不碰不说,就是素食,也只吃少数几样青菜,连一点油腥都没!   生生把她自己的身体,糟蹋成了一个重度营养不良!   “白杏,我问问你,”   景云熙放下镜子看向白杏,“我有多少私房钱?就是……嗯,私库,小金库什么的,都有什么?”   原主的脑子里根本没有理财观念,对于这个一点记忆也没。   “钱?”   可怜白杏一时懵了。   这位一心向佛半点人事不问的长公主殿下,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要知道,平时谁敢在长公主殿下面前提到银钱的事,必定被罚去佛前跪上九个时辰!   “你不知道?”   景云熙没多想,她急着盘点自己的立身之本,“那谁管着呢,把人给我叫过来!”   “回夫人,王嬷嬷管着呢,奴婢这就去叫。”   白杏回过神慌忙道。   很快叫来了一个中年嬷嬷,一身利落的布衣,和白杏的服饰一样,一点绸缎不用,素朴得都有点寒酸了。   景云熙看到这嬷嬷进来时,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一样的布衣!   这才想起来,这是这位长公主的癖好,从小不喜欢鲜亮奢华,别说身边的下人,就是她自己,一直都是款式老旧、颜色沉闷的布衣!   无法理解,但景云熙还是很淡定地拍了拍衣裳。   没关系,眼下是她做主!   只要她小金库里有钱,保管一切分分钟大变样!   这嬷嬷规规矩矩行了礼,拿着一叠单子,很是条分缕析地替景云熙讲了一个清清楚楚。   “没……没钱?”   听完了这嬷嬷的话后,景云熙难以置信,“都用了?用在哪里了?”   虽然眼下大景朝百废待兴,国库也虚得很。   但新皇对这位胞姐也算可以了,听这王嬷嬷之前说的那一大串嫁妆单子,长公主陪嫁还是很丰厚的。   可王嬷嬷又说已经快没了,都用的差不多了。   贪污?   景云熙斜眼扫了一眼这个中年嬷嬷,难不成是这嬷嬷觉得长公主从不关心这些俗事,暗中贪了吧?   “用处都记下了,”   王嬷嬷看着眼前有点陌生的侯夫人,眼底也透出几分疑惑,“夫人请看!每一笔花销都有。”   景云熙默默看完,她消化了原主的记忆,这种繁复的字体在她看起来,跟她熟悉的简体字一样流畅。   等看完后,景云熙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真不是嬷嬷们贪污!   这位长公主钱都花哪里了?   建佛堂!   长公主一嫁进诚远候府,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命人去修建一个奢华无比的佛堂!   里面佛像都要金装!不仅如此,还要金砖铺地、琉璃为瓦!   我去……   景云熙心里差点爆一句粗口。   这女人咋想的!   真信佛,就算去做慈善,捐钱捐物救助老百姓也行啊!   怪不得原主的记忆里她没找到这些花销,在原主心里,只怕从来都没想到,这些是要花钱的!   “嬷嬷!”   突然想到什么,景云熙一把抓住了王嬷嬷的手臂。   “夫人?”嬷嬷吓了一跳。   “佛堂建了吗?”   景云熙急急问。   这长公主才嫁过来还没一个月呢,建一个佛堂应该没那么快吧?   “回夫人,这事就交给罗管家去做的,听说叫人选定了图纸,工匠也都齐了,”   王嬷嬷很是恭敬回道,“这一开春,就要开工了!”   “停,停!”   景云熙一听眼中一亮,腾地站起身道,“快去,叫人停了!不盖佛堂了!快快,把钱给我追回来!”   王嬷嬷:“……夫人?”   是她听错了吗?!   当初长公主要建这个佛堂时,她们几个嬷嬷谁不想法子劝阻,不然新皇那边也不好交代。   可长公主的脾性,就连新皇也拗不过,最终还是由着长公主了。   眼下长公主自己竟然说不盖佛堂了?   难道是嫌弃佛堂小,这是要换成盖大庙了吗?!   “快去啊!”   景云熙使劲拍了拍王嬷嬷的手背,“快去快去!”   她的钱啊!   “是,夫人!”王嬷嬷回过神连忙应声退了出去,临出门还不由脚步一个趔趄。   白杏在一旁都愣住了。   “过来,”   景云熙叫过来白杏道,两眼亮晶晶道,“你给我说说,这诚远候府有钱吗?”   自己有私库,最好再能分一点夫妻共有财产,毕竟她是侯府女主人!   这诚远候既然身有顽疾,一定活不长,到时候,爵位肯定是落在那个义子身上。   她这个尴尬的嫡母,不如到时候就买一处自己的大宅子,有着长公主的身份,又没人敢欺负……   逍遥!   美滋滋!   “奴婢不敢妄言!”白杏吓得连忙跪下。   她一个小丫鬟,哪里敢评价侯府!   不过在景云熙的催促下,白杏还是胆战心惊地了略略说了侯府的情形。   “木有钱,穷光蛋啊!”   听了白杏的话,景云熙总算对这个诚远候有了一点了解。   由于大景朝开国不久,很多大臣都是随着先帝和新皇南征北战过的。   这诚远候贺重瑾,和他父亲一样,都立过军功。   这贺重瑾母亲早亡,父亲续娶后,还生了一个儿子,就是贺重瑾的弟弟贺重玉。   但贺重玉文弱,资质一般,没有功勋在身,读书也不行。   贺重瑾父亲阵前杀敌受了重伤,临死前,拼命挣扎给皇帝上了一封折子,为贺重玉求了恩典。   于是贺重玉作为次子,竟然就袭了贺重瑾父亲平远候的爵位。   而贺重瑾,由于军功比父亲还多,又没袭爵,皇上特旨,又封他为诚远候。   但是平远候的家产,有继母在,还有他父亲临终那一本奏折……   贺重瑾是一点也没有拿到!   可以说,这个贺重瑾是白手起家,这诚远候府,还是封爵时皇帝敕造的爵产,他自己手里几乎没什么钱!   就有一点钱财,在大景朝平定了天下,贺重瑾为了安置自己身边一些残疾的老部下,也几乎耗完了。   如今的诚远候府,经济上是捉襟见肘!   穷的叮当响! 第2章 从未见过面 都要养!   “平远候府是不是比较有钱?”   景云熙挑了挑眉,“这贺重瑾的父亲偏心成这样!怪不得人都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说起来贺重瑾才是贺家嫡子,还是有出息有功勋的,这老侯爷不说器重也就算了,分家时爵位家产都给次子,也忒偏了!   “夫人!”   听了她的话,白杏先是惊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连忙小声劝道,“老侯爷这么做,应该自然有他的道理。”   眼前的夫人,竟然会背后议论已然离世的老侯爷!   之前夫人,什么时候关心过这种“俗事”?!况且夫人本来就规矩大,从来也不在背后说人是非的……   今日的夫人好奇怪!连民间的俗话都知道!   “咱们关起门来说话,”   景云熙看出了白杏的忐忑,冲白杏狡黠眨眨眼笑道,“你怕什么!”   白杏半张着嘴巴,整个人又傻了。   侯夫人,竟然冲着她……笑着眨眼!   “喵呜——”   就在这时,屏风那头传来一声猫叫。   “猫?”   景云熙一怔。   “奴婢这就去,这就去赶那畜生走!”   白杏吓得脸都白了,“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这猫是侯爷身边人养的,可侯夫人最厌恶就是这些猫啊狗的。   上次就是被这猫溜进这边院子,管事嬷嬷们带着她们一众丫鬟全都被罚了,在院子里足足跪了一天,她们膝盖都跪肿了,刘嬷嬷更是差点跪昏过去!   “等等等等!”   景云熙连忙叫住白杏,好奇站起身走向屏风那边。   “真是猫啊!”   看到这只猫时,景云熙眼睛都亮了,开心蹲下身道,“小东西,还是只橘猫呢,就是怎么这么瘦!”   见惯了胖橘,突然看到一只可怜见的小瘦子,景云熙忍不住十分关切,伸手摸了过去。   “喵呜——”   这只猫抬眼看着景云熙,见景云熙摸过来,喵喵叫了几声,竟然很乖地没躲!   “好可爱!”   景云熙抱起了这只猫,只觉得入手轻飘飘的,连忙摸了摸它的背道,“小东西,你也吃不饱吗?为什么这么瘦?你叫什么名字?”   “夫……夫人……”   白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咱们厨房里有肉吗?”   景云熙又问,“快去,找点肉过来,这小东西一定是饿了,你听这叫声,一听就是饿惨了!”   可怜白杏连自己的耳朵都不敢相信了,她一定是听错了!   “快去!”   直到景云熙催促了一声,白杏才回过神连连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猛地一顿。   “嗯?”景云熙不满。   “夫人……”   白杏艰难斟酌道,“西园这边,夫人先前有命,不能见一点荤腥……”   侯夫人厨房是单独的,这边所有人都是跟着夫人吃素,厨房里,什么时候有过肉?!   “那就去侯府大厨房去问!”   景云熙直接道,“之前我有病,不能吃荤腥,但从现在起,不一样了!对了,看看那边有什么鸡鸭鱼肉之类的,只要是新鲜的,每样往这边让人送点过来!”   白杏惊讶地掩着嘴巴,连连点头。   “去吧!”景云熙冲她打了一个响指,“动作利落点!”   白杏做梦一样小跑出去时,脚步踉跄地差点一个平地摔。   景云熙微微一笑,她知道原主这突然的转变,一定让身边的人吃惊惶恐,但她更清楚,凭着她元长公主的身份,这里只怕没人敢质疑。而且她还有原主的记忆,哪怕是那位便宜皇帝弟弟来了,她也不用慌。   更何况,这时候迅速转变反而更好,毕竟这时候,原主新婚不久!人生的节点上彷徨了一下后,忽然想开了什么的……这个也好解释!   这时,另几个丫鬟连忙进来伺候。   “玉杏,红杏?”   看到这时进来的丫鬟,景云熙一一对上了号。   这位长公主自己喜欢吃杏,就给这些丫鬟都改了带杏的名字,白杏青杏,玉杏也就罢了,怎么还有一个红杏?   “夫人!”   两个丫鬟进来时,看到景云熙怀里的猫时,神色也是有点愕然。   刚白杏出去时,略略跟她们交代了几句,就算知道了侯夫人要喂猫,可看到这一幕时,依然有点难以置信。   “夫人,”   红杏见侯夫人盯着她看过来,连忙道,“这猫不知道会不会抓人,不如奴婢将它还给侯爷那边?”   “不给了!”   景云熙笑笑道,“把猫喂成这样,给他们干什么!”   她心疼来气!   看到这猫,就想到她曾收养过的一只流浪橘猫,那可是被她养的溜光水滑,不是肥猫了,直接可以叫猪猪了!   可惜后来跑丢了,难过的她一直做梦都在想。   这时候看到这只猫,又跟她这么自然亲近……   给她一种在这个陌生的空间,有了一个亲人的感觉!   抱住就不愿撒手!   再说那什么侯爷一定不是个心善的,不然不会容许人将猫养成这样吧?!   “是,夫人!”   红杏和玉杏忙蹲身一礼应了一声。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这才敢确定,夫人可能是真喜欢这猫。   景云熙指了指红杏:“一会儿你去说,去跟他的人说,咱们留下了!”   这红杏眼神清亮,说话挺爽利的,比起来白杏的温和老实感,她倒是更偏爱让红杏这样的去办这个事。   红杏忙应了一声。   “还有,”   景云熙撸着猫又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那侯爷贺重瑾长什么样?”   原主这位长公主,本来就不愿嫁人的,新皇好说歹说让她顾忌皇室名誉,这才终于点了头。   好在那身有顽疾的诚远候也不是真心娶妻,于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下的,有着一个令人无语的事实:   洞房花烛夜,长公主在自己带的小佛像前,念了一夜经书。   而诚远候,听说是顽疾难受,叫了郎中给针灸了一夜。   之后两人各自过活,从成婚一直到眼下,两个奇葩夫妻,竟是从未见过面!   于是,对于这位诚远候,景云熙也是一无所知,这时候由于这只猫,才好奇诚远候这人的样子。   “侯爷……”   玉杏很是小心地描述道,“侯爷一表人才——”   “停!”   不等玉杏说完,景云熙就知道,从自己丫鬟嘴里是问不出什么实话来,索性托着怀里猫大人的下巴,嘿嘿一笑问道,“这猫瘦,还是他瘦?说实话!”   玉杏:“……”   红杏:“……”   “嗯?”景云熙一挑眉。   “回夫人,”   玉杏都快哭了,艰难回复道,“侯爷身子骨弱……可听闻侯爷当年可是威武英勇大将军——”   “好了好了,知道了!”   景云熙总算问出一点实情,果然还真是个病秧子,怪不得他那边的猫都这么瘦,这侯爷竟然比这猫还瘦!   “侯爷为人怎么样?”景云熙又问了一句。   这次玉杏不肯开口了,幽幽看向红杏。   红杏很是认真道:“侯爷看着清冷,为人应是极好,听人说,重情重义,对身边的旧部僚也是极好的!”   景云熙点点头。   明白了,这诚远候应该对她这边的人一直都比较冷的。   这样也好,互不干扰,到了合适的时候,大家一拍两散,互不牵挂影响。   “夫人!”   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走了过来,一脸讶异道,“夫人是要喂猫么?白杏带人从那边拿了好多的东西,有荤腥,不碍事么?”   “刘嬷嬷,”   景云熙笑着招呼,“玉杏,给嬷嬷拿个小杌子坐啊!”   这刘嬷嬷之前也是宫里的老嬷嬷,也是之前一直照顾长公主长大的嬷嬷。   新皇挑选陪嫁的人时,几乎换光了长公主身边的人,只留下一人,就是这位刘嬷嬷。   如今这嬷嬷一般不在她这个夫人跟前伺候,只管着她这边院里的一应人事安排。   “不敢不敢!”   刘嬷嬷简直受宠若惊。   长公主什么时候眼里有过她了?从小长公主眼里就没有过下人,别说给杌子坐了,常常是一个正眼都不看她的!   “叫白杏拿点肉进来,”   景云熙这时候心情很好,“咱们一起喂猫!”   白杏很快拿了生肉进来,景云熙亲自拿起小刀,在众人目瞪口呆中,亲自将这块肉割成了小条条。   “喵呜!”   一见到肉这小猫急的直叫。一喂进它嘴里,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景云熙摸着它的小圆脑瓜笑眯眯道:“别急,别急!”   刘嬷嬷看在眼里,突然转身悄悄抹了一把泪。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映着窗前一枝才发了新花的玉兰,越发显得一片春意盎然。   一时间,屋里喵呜喵呜的叫声,就在阳光中迭声响起,是从未有过的温馨适意。   “夫人,奴婢去给这猫做个垫子?”   红杏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自己也有点受惊了,被玉杏暗暗撞了一下后,不由悄悄吐了一下舌尖。   好怕说错话!   以前因为她总是嘴快,已经被夫人罚过好几回了,可恨她总是不长记性!   “好啊!”   景云熙很是开心,“做厚点,做好看点,你会绣花吗?绣个花什么的!”   绣花?!   众人都是一怔。   夫人不是从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别说绣花了,就算是看到树上草上的真花,夫人都觉得会扰了佛门清静!   “是!夫人!我绣的牡丹可好了,别人都夸——”   红杏话一出口又是一顿。   “那我可等着看你的本事咯!”景云熙微微一笑。   红杏顿时兴奋地涨红了脸!   小猫吃饱喝足,懒洋洋伸了懒腰,景云熙让它随意去睡,自己带着白杏她们走出了房间。   她这位侯夫人,眼下住在诚远候府的西园。   西园当初也是在她嫁过来之前,新皇知道诚远候府穷,特意又命人扩大整修过的地方。   虽然名字叫西园,却远比诚远候眼下所住的正院要阔大轩昂不少。   只是新皇也穷。   这西园就算整修过,也不是富丽堂皇的那种,但唯一显出点气象的特点,就是大!   不过,在景云熙融合的原主记忆中,原主根本对园子什么的不感丝毫兴趣,除了临时弄的小佛堂外,就是居室。   两点一线的绝对生活!   “走,逛园子去!”   景云熙穿越过来前,做梦都想过一个有自己大院子可以种菜种花,养狗养猫养鸡鸭的生活。   谁知道一穿过来,梦想就直接变成了现实!   养,都要养! 第3章 少爷也是急懵了 去接回来吧   “夫人……”   白杏跟在景云熙身边欲言又止。   “怎么了?”   景云熙满心都是她的大园子,白杏这么温吞小心的说话风格,她听着心急。   “夫人还未盥洗,”   白杏忙道,“可要先梳洗后再去园子?”   夫人一向苛严,礼佛仪态更是不容出半点差错,这样从榻上起来后,连盥洗都顾不上急着往外走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过。   “哦!”   景云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没有觉得油腻,索性就坐在这边抄手廊下道,“拿梳子来,随便挽一下头发吧!”   之前她一直躺着消化穿越的事实……估计头发乱了不少,脸上不脏不洗脸可以接受,她也不愿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门。   白杏连忙拿过来梳子,利落替她挽好了头发。   “好手艺,舒服!”   景云熙眯着眼享受着梳子梳过头皮的感觉,不得不说,有人给梳头,真是比自己梳头要舒服好多!   白杏顿时受宠若惊,夫人竟然夸她!   夫人什么时候夸过人?!   “要说梳头,”   红杏在一旁快言快语道,“那还是少奶奶的手最巧!”   白杏和玉杏都慌忙冲她使眼色,好端端又提少奶奶做什么!明知道夫人最厌恶少奶奶!   “少奶奶?”   景云熙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顿了几秒,才意识到这红杏嘴里的少奶奶,就是自己的儿媳妇!   好神奇啊……   竟然处在了婆媳食物链的顶端!   “嘭嘭!”   就在这时,一阵隐隐的嘭嘭声传来。   “怎么回事?”   景云熙站起身,记忆中那个方向,应该是她所在院落的二门处。   “夫人!”   这时,一个嬷嬷匆匆走过来回禀道,“少爷跪在二门外磕头,请求夫人允他代少奶奶受罚!头都磕破了!”   景云熙一愣。   这少爷,就是诚远候贺重瑾的那个义子贺北林,少奶奶,自然就是贺北林的妻子宋云婉。   她这时才想起来,她穿过来之前,原主曾让自己的儿媳宋云婉,去京都西郊的莲台寺去抄经祈福。   莲台寺是京都属地的一家庵寺,条件很是简陋。   原主说是让宋云婉去抄经祈福,其实到了寺里,不仅抄经,还要起早贪黑做一些功课,还有一些体力活!   京都里,只有一些家族里犯了大错的妇人,才会被送进去苦修。   宋云婉才不过及笄之年,去年嫁进了诚远候府,做了贺北林的妻子成了,诚远候府的少奶奶。   比起来原主这个才嫁过来的新婚婆婆,是要早进府半年的,因此十分刻板讲究的原主,心里自然膈应万分。   而且宋云婉长得很好看,又很喜欢鲜亮的颜色,处处都让原主厌恶的不行,因此,自然各种借口惩罚这个儿媳妇。   这一次,宋云婉已经在莲台寺待了好几天了,贺北林只怕也是心疼得急了,这才不顾一切跑到二门这里磕头。   还磕出来这么大动静!   “嘭嘭!”   就在这时,那磕头也不知怎么磕的,又是几声响,听着都疼。   白杏和红杏她们互相对视一眼,之前夫人可是说过,让少奶奶在那寺里最少要待半月的!   她们心里都明白,少爷虽然孝顺,不敢违逆夫人,但自从夫人进门这一再的行事,只怕少爷和少奶奶,心里早已恨极了夫人。   这种磕头磕法,传出去了,可是要被人说夫人不慈的,   这一次,少奶奶在寺里受了罪,只怕夫人已经惹急了少爷,不然少爷也不会做出这样过激的事来。   不过少爷可能也是急懵了,这种要挟式的磕头,换了别家夫人可能还在意……   可夫人是长公主!这种身份,怎么可能被威胁到!   少爷这么做,只怕是火上浇油了,依着夫人的性子,少奶奶可能一个月都回不来了!   “给他说,”   这时,景云熙嘴角微微一抽,淡定吩咐道,“去接回来吧!”   说完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果然封建家长的感觉是真爽!   “啊……是,夫人!”   那嬷嬷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匆匆过去了。   白杏等人也是意外,今日的夫人,行事真真是令人捉摸不透,但好在她们比之前总算平静多了。   “走吧,去园子里瞧瞧!”   景云熙心情很好。   正是年后初春,很多树木还没发芽,地里已经隐隐透出一片绿意,天也蓝的鲜亮,阳光也好。   “夫人披上这个,”   玉杏托着一件披风跟上,和白杏一起小心替景云熙披上,“天虽好,风还凉着呢!”   景云熙没有拒绝丫鬟们的好意,披上后一走路,披风随着脚步在身后翩跹飘曳,这种新鲜感比起来她穿汉服时,可要真实多了。   等她走到园子里,看清了园子的大致后,景云熙再一次有了一种真实感……   真实的穷!   满脑子都憧憬着古典园林的美景,谁知道,一入目,哐当一声,从天上掉到了地上。   这也叫园子?!   侯府的园子,就这,就这?!   这园子大确实是真大,但怎么说呢,真是不讲究,亭桥什么的是有,楼阁全无。一看,建筑上就是怎么省钱怎么来。   园子中心,是一大片湖水。湖水还连通着一道活水水脉,十分清澈,此时碧水蓝天,光这一片湖,看起来还算有点气魄。   但这湖四周,真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景云熙觉得,还没她看过的公园漂亮,除了一座矮矮的人工山,山上只有寥寥几个亭台,就是沿湖种的一溜大树。   空荡荡的,风一吹过来,就跟带回声似的!一点人气也没。   甚至在湖的北边,还有一大片光秃秃的土地,没有树没有花草,就裸着地面,像是秃了一大块。   “那边怎么回事?”   景云熙疑惑问道。   “那里就是夫人选定的建佛堂的地方啊,”   红杏忙道,“那边原来是一片桃林,一选定了址,管家带人将那边的树都刨了,只等着开春就动工呢!”   说着又嘴快加了一句,“那些个桃树好多呢,都老粗了,听原来管事的老人说,那结的桃子可甜了!”   一大片桃林啊,开花的时候一定很好看!   可夫人最厌恶花儿草儿的,就是不建佛堂,夫人也吩咐过,园子里不能见花,早晚也是刨。   “那些桃树呢?”   景云熙一听忙道,“刨了?刨哪里了?”   “是,夫人,奴婢这就去找人问!”   红杏的眼睛顿时亮了。   “不用,你去把管家叫来!”   景云熙摇头道,“这园子我要重新规划!”   很快管家过来,景云熙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给管家大致划了划:   “桃树要是能弄回来,栽湖边那矮山上,就不往原地栽了!开满桃花的时候,临着水看山上的桃花更好看。”   “还有,这边桃林的原地,就给我弄成菜圃,我要种菜……记得找个老农来,让他带上所有能用的菜种,我有话问。”   “再叫人多选点花木过来,记着把单子先给我瞧瞧——”   景云熙嘴里不停地吩咐着。   可怜管家已经傻了:夫人在说什么?   要种花可以理解,可夫人说还要种菜?!   哪家侯夫人会在自家园子里种菜?! 第4章 印记 两个丫鬟眼睛都有毛病?……   “夫人,”   白杏听到这个也先是一懵,继而连忙试着委婉劝道,“听说今年好几位夫人从外面得了一些新鲜花草,要比谁家园子更雅致呢!”   说着觑了一眼自家夫人的脸色,又小心补充道,“听说到时还会请宴,还要请人画画写诗呢!”   “哦!”   景云熙一笑。   这丫头说得太委婉,她凭着原主的记忆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这丫头的意思。   事实是如今大景朝才立国不久,京城里权贵们有着两个交游大圈子。   一个交游大圈子,是老牌的世家。   这种世家大族从前朝开始,就已经发展了很多年,根深蒂固,不论是家族的财力,还是家族的人脉关系,都是十分厉害。   大景朝景家打天下时,这些老世家中就有很多追随过来,因此,大景朝立国后,这些追随的老世家,依旧是岿然不动,他们的力量,在朝廷就形成了一个圈子。   另一个交游大圈子,那就是大景朝的新贵世家。   这些新贵世家,大多在前朝并不显赫,甚至有的还出身微贱,不过在景家打天下时,这些人出钱出力出谋划策,以军功等各种功劳,在大景朝成了新一批的权贵。   比起来行事谨慎中庸的老世家,这些更具执行力的新贵自然更受新皇的青睐,因此势头更盛。   只是这些新贵世家,比起来老世家,有明显的底蕴不足:一个是财力根基浅,一个是文化底蕴薄。   这两个大的交游圈子,互相鄙视。虽然新贵圈子更受皇帝器重,但是,由于底蕴不足,就被这些老世家们嘲笑成乡巴佬。   新贵们憋着一口气,都急着赶紧立起来家族的声望和美誉,毕竟向好之心,人皆有之。如今京城的各大家族,谁家不忙着建府邸弄园子树大家气象,一个个都比着要好!   家里的园子,一个比一个要弄得精致文雅!一般花草都不行,一定要贵重的,稀罕的!名花名草才行!   在这种情形下,她这位侯夫人,要是在自家园子里种菜……只怕会被京城的夫人们笑死!   不过……   笑死她们就笑死她们呗,关她景云熙什么事!更何况她景云熙做事,什么时候在乎别人的眼光了?   都穿成长公主了!谁心里还不住着一个小公主!自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咯!   还有,为自己的未来谋划,她以后是肯定要想办法离开这个诚远候府的,但短时间内,她既然还在这里住,这里的一切,都要弄成她喜欢的模样!   “种菜怎么了?”   一想到这里,景云熙一挑眉笑道,“你们不懂,这叫新时尚!”   白杏和玉杏:“……”   管家:“……”   管家神色复杂地听自家夫人一样一样吩咐完,眼神都开始有点发飘了,今日的夫人,也太奇怪了!   这事一定先要给宫里传话过去,还得禀告侯爷!   “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   景云熙吩咐完,又叮嘱道,“钱走我的帐,王嬷嬷会帮你弄妥帖!”   诚远候贺重瑾那么穷,既然没想跟这位真做夫妻,在钱财上,景云熙很自觉地没走府里的公账。   管家一脸懵地连连应了后就退下了。   “这柳树都发芽了!”   景云熙规划好了园子心里还是很痛快,伸手拍了拍湖边的一株大树笑道,“这么粗……啊!”   话没说完,她轻呼一声触电般收回了手。   “夫人!”   白杏等人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住景云熙连连道,“夫人哪里碰到了么?”   “没事,好像有小虫蛰了一下我手心,”   景云熙也疑惑,摊开之前拍树干的右手,看了看掌心道,“可能是……咦?”   她掌心有一点点青黑的东西,像是印上了一枚小小的印章似的!   “有点脏了,可能是蹭了树上的脏东西,这一点青黑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景云熙试着搓了一下手心,没搓掉,忙向白杏道,“去拿帕子沾点湖水来!”   白杏连忙拿着帕子过去了。   “夫人手不脏啊!”   红杏过来,双手小心托起景云熙的右手,疑惑道,“一点儿也没脏啊!哪有青黑的东西?”   “这啊,手心里,”   景云熙好笑,“这么花生粒大的一片,你看不见?”   “哪有?”   没想到红杏更疑惑了,“夫人的手比雪瓷还白呢,哪有一点青黑!”   景云熙默默瞧了一眼红杏,这丫头年纪轻轻,该不会眼睛有毛病吧?可无意间扫到玉杏,却发现玉杏也是满眼的疑惑。   “玉杏,你也看不到?”   景云熙眼光闪了闪道,自己又搓了一下掌心青黑处,又仔细瞧了瞧,忽然发现,青黑处上,似乎隐隐有纹路,真像是一个印记了……   “奴婢也没看到,”   玉杏忙回道,“不过这树干承风承尘的,必然不干净,夫人冰清玉洁,碰到这树干,自然会觉得污浊!”   景云熙:“……”   不会吧,两个丫鬟眼睛都有毛病?!   就在这时,白杏拿着沾了水的湿帕子过来了。   不等白杏给擦,景云熙直接要过来丝帕,狠狠在手心擦了几下,可是那青黑的一处,却一点也没消退。   “夫人不如回房洗浴?”   白杏知道自家夫人最爱干净,一定是嫌弃这树上脏了,“这帕子凉,别着了风寒。”   “手心一点青黑,”景云熙看着白杏,“你也看不到是吗?”   白杏不解道:“青黑?夫人的手心哪有青黑?”   “没事了,”   景云熙心里蓦然砰砰跳了起来,强自镇定一笑,“我想一个人在这边走走,你们在这里玩,等我回来!”   白杏三人连忙齐声应了。   景云熙紧走了几步,走到了湖边一块巨大的湖山石边顿住了脚步,低头迎着光,仔细看了看掌心的这一个小小的青黑色的印记。   明明确确,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这时候对着光,能看清这青黑色印记上微弱的花纹。等看清了这个纹路,景云熙不由呼吸一窒。   刚从这大景朝苏醒过来时,她曾再三回忆,想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穿越了到了这里。   她就是一个乐观的小导游,由于淡季,她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去踩点新线路,那里景点平平无奇,就是山高。   就记得当时到了一个山坳,看到一处深坑,当地有人说是一个陨石坑……   她手机掉进了坑里,过去捡时,只觉得从小一直戴着的青莲挂坠突然发烫,紧接着眼前一黑。   再睁眼,就到了这个大景朝!   而此时,她掌心浮现的这个青黑色印记上的纹路,竟然就是她当初所戴的那青莲挂坠的青莲花纹!   景云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尽管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不一般!这可能将是她在这个时空最大的底牌。   其实她父母离异,又各自重组了家庭又有了各自新的孩子。她从很小时跟着祖母长大,后来祖母病故,她一个人惯了,生活特别独立,从不依赖任何人和物质……   就算没有这个底牌,穿过来她也不会太过惊惶,反正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过法。   给她一支黑白笔,她就能绘出一片水墨山水。给她一支彩色笔,她就能画出一片锦绣繁华。   不过老天给的底牌嘛……   景云熙勾了勾嘴角,她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这底牌,到底是什么呢? 第5章 犬吠 随她   她揉搓了几下手心青黑的印记,却没有一点反应。使劲甩了甩手,依然半分反应也没。   景云熙冷静了一下,想了想之前的情形,她转身走到这边的一株大树下,抬眼看了看这株树。   跟刚才那株一样,也是一棵大柳树,沿湖种的这一圈,基本都是这种粗大的柳树。   她眸色闪了闪,伸出右手,缓缓摸向树干。刚就是她手拍到树干时,感觉到触电一样一蛰一麻,然后掌心就有了这个青黑印记……   “嘶!”   这么想着,景云熙的手心才接触到大树,一丝同样的疼痛猛地袭来,针刺一般,她不由疼的轻嘶一声。   但这种刺疼几乎一闪而逝,很快,不仅不疼了,掌心处似乎有了一丝温润的能量气息在活跃波动。   这种能量的波动像是手指一样,仿佛轻轻波动了血脉中无形的一根琴弦似的,“嗡——”的一声,景云熙只觉得脑海中都似乎产生了一点共鸣。   她甚至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这株大树,像是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样,在汲取着她掌心处的气息。   景云熙不由心里一动。   “汪——汪——”   没来及多想,她就听到了一声犬吠,紧接着就是白杏她们的一声惊呼。   犬吠声很大,一听就是那种大型犬的声音。   景云熙猛地转脸看向那边,正看到一头小牛犊一般的大狗不知道从哪里进了园子,正冲着她这边飞扑过来。   远远还能看到,园子大门口处,几个看守的婆子正连滚带爬慌慌张张追了过来。   “夫人!”   白杏显然吓坏了,护主心切,尖声叫着就冲景云熙这边跑了过来。   可是由于景云熙距离她们有一点距离,一时间她们到不了景云熙跟前,玉杏急的甚至踩到裙角摔了一个大跟头。   转眼间,这头牛犊子般大的狗已经闪电般冲到了景云熙的面前。   “吼呜!”   大狗冲过来时,声音已经不是一般的汪汪叫声了,类似野兽一样的嘶吼,听起来带着一种急切。   景云熙吓得忍不住都想爬树了。   但是来不及,这狗已经到了她的跟前,双眼锁定了她,似乎只要她多动一下,这狗就能直接扑上来。   “嗨,”   景云熙强行淡定,冲着这狗扯出来一点笑意,“乖宝宝,乖哦……咬人不是好孩子,你们这里可没狂犬疫苗哦!”   “呜吼!”   这狗冲她又叫了一声,不过没有扑上来,两只前爪来回交替抓了一下地,眼中竟然透出一丝急切的期待。   景云熙:“……”   这货到底想干啥?   “汪吼!”   就在这时,白杏她们已经跑了过来,这大狗立刻转身冲着她们警告似的大叫了起来,呲牙警告,似乎只要白杏她们再上前一步,它就会拼命撕咬扑杀。   景云熙莫名其妙,这狗怎么像是一种护食的样子!   “夫人,我把它引开!”   红杏一咬牙,抓起裙子做好了快跑的准备。   “别动!”   景云熙做了一个手势阻止了红杏她们,“我没事。”   小丫鬟们都大好的年华,万一被这狗咬到了脸,那就太可怕了。再说眼下这狗,貌似对她没有太大敌意。   “夫人!”   白杏都快急哭了,“这是侯爷的狗,是侯爷的朋友从边疆给带回来的,比恶虎还凶!”   这狗一直都是养在侯爷那边院子里的,从来没有往西园跑过,今天是怎么了,又是猫又是狗!   “宝贝,你想干什么?”   景云熙又冲白杏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噤声,而后试探着笑眯眯冲着这只大狗做了一个往下按的手势道,“乖哈,你……蹲下?”   大狗盯着她,有点激动,吐着舌头哈啊哈的喘着气。听她说话,这大狗又嗷呜了一声,不情愿地蹲在了她面前。   景云熙顿时大喜。   这才定神看清了这大狗的样子,有点像是大块头的阿拉斯加似的,骨架看起来很壮,但并不胖,皮毛光泽度也不行,还有的地方像是得了皮藓,秃了几小块……   可见不管是猫还是狗,这府里养东西真的不行!   “嗷呜!”   这大狗貌似对景云熙的走神有点不满,急急叫了一声。   “我……摸摸头?”   景云熙试着伸出手。   这大狗竟然真的把头往她手心里猛地一蹭。   “啊!”   景云熙先是吓了一跳,继而感觉到毛茸茸的大脑袋在自己手心里来回蹭的发痒,不由轻笑一声。   突然觉得这大块头好可爱!   她本来也喜欢毛茸茸,这时候没有攻击性的超大毛茸茸突然主动示好,她登时开心无比,放下心来双手捧着狗头,□□了几把。   大狗似乎很是高兴,呜呜在她手心里蹭着,尾巴甚至摇了起来,还伸出舌头连连在她掌心里舔了起来。   “夫人……”   旁边的白杏她们瞬间又傻了。   “夫人!夫人!”   这时候几个婆子才慌慌张张跑到了这边,一看景云熙没事,松一口气后连忙慌乱跪下使劲磕头,“求夫人恕罪!”   “怎么回事?”   景云熙一边撸着狗头一边平静问道。   突然放狗进园子,这些人是想要谋杀她这个候夫人吗?!   “回夫人,是这样,是侯爷的小厮,就是牵狗的那个李平,他正在园子门口磕头呢,都吓瘫了——皇天菩萨呀……”   回话的婆子显然还没从慌乱中定下神,有点语无伦次,“他说正牵着这狗从二门外过,这狗,这狗就猛一下,发了疯一样就往这边跑,他拉都没拉住,绳子都扯断了!”   她们几个看守的粗使婆子急急慌慌追了过来,但哪里能撵得上这大狗!幸亏夫人没有被伤到!   景云熙垂眸扫了一下这大狗脖颈上的项圈,果然看到了绳链被扯断的痕迹,不由眼光闪了闪。   突然发疯?   “嗷呜……”   由于景云熙在琢磨,撸狗的动作下意识就停了,这大狗顿时十分不满又委屈地嗷呜了一声。   也就在这时,景云熙眸中一亮。   她想到掌心处的印记,之前那一丝轻微的波动……难道除了树木,动物对她印记所拥有的这种能量十分敏感?   一念至此,景云熙抬眼看了看周围大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儿,发现小鸟不少,但并没有像这只狗一样敏感地往她面前硬扑……   难道这也分物种高低吗?   “幸好幸好,不然苍蝇蚊子也喜欢就惨了……”景云熙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夫人……求夫人恕罪!夫人饶命啊!”   这几个婆子见自家夫人沉吟不语,吓得差点瘫软在地。   谁不知道,这位长公主侯夫人,虽然一心向佛,但是惩罚起人来,可是一点也不手软,就算不杀人,可也会让人生不如死。   “让那小厮给侯爷传个话,”   景云熙狡黠一笑,爱不释手撸着狗头道,“就说我说了,这狗若是归我了,他的命,还有你们的命,就归侯爷发落了!”   她才不会白抢别人的狗,她一向讲道理,嗯哼!   “啊……是夫人,”   这几个婆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顿时眼底透出几分侥幸,连连磕头,“谢夫人恕罪谢夫人恕罪!”   侯爷为人最为仗义,那小厮李平,是侯爷一个残疾老部下的儿子,侯爷断不会让李平来夫人这边领罪的!   这么想着,这几个婆子从地上爬起来后,连忙回到了园子门口。   “夫人可有事?”   跪着的小厮李平脸都白了。   如果不是夫人有命,不许侯爷的人擅闯她的西园,他早就追狗追进去了……   万一夫人有事,别说他的小命了,只怕还要连累侯爷!   “夫人没事!”   一个婆子又是侥幸又是恼火道,“怎么看个狗也看不好!”   李平虽然觉得冤枉,但也不敢多说,等这婆子把夫人的意思传给他,他顿时有点懵了。   带不回狗,他只能先回到侯爷前将这事回禀后,任侯爷发落。   ……   侯府正院的东苑,诚远候贺重瑾的书房明轩阁内。   李平跪在明轩阁的这道屏风后,将之前的事情陈述完后,大气也不敢出。   “她这么说的?”   屏风后传来贺重瑾清冷的声音。   “是……”李平眼一红,侯爷对他们家恩重如山,可他替侯爷养个狗也养不好,还惹了祸!   “小四养的那只猫,也是被她留下了?”贺重瑾又问了一句。   李平连忙应了一声:“是,听小四说,西园那边的婆子出来说的。”   说到这里,李平心里也有点纳闷,这位长公主听说最爱干净不过,别说猫啊狗的,就是鸟,在她院子里都不许落!   怎么突然今日又是要猫,又是要狗?!   “算了,”   贺重瑾淡淡道,“随她。”   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了一声,“听说少爷今日去西园门口磕头了?”   “是,少爷去求了夫人,夫人应允了接回少奶奶。”   李平连忙回了一声,“不过那莲台寺远,只怕要等申时才能回来。”   贺重瑾淡淡嗯了一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话才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平揪心地看着屏风,但知道侯爷最近身体旧疾犯了,最不喜聒噪,连忙无声磕了一个头下去了。   出了明轩阁后,李平没急着离开,一会儿果然看到贺重瑾的贴身小厮端着一个痰盂走了出来,能看到里面几点鲜红。   一看到这个,李平顿时眼一热:这么好的侯爷,老天不公,为什么就不能让侯爷身体好好的平平安安的! 第6章 侯爷表妹 疯疯癫癫的听说脑子有病   “李平,你把侯爷的狗给弄到夫人那里去了?”   贺重瑾的贴身小厮周成泰看着李平,小声不满道,“你知道侯爷最爱那狗!那可是侯爷朋友送的!你怎么看狗的!”   李平更是恨不得扇自己嘴巴。   “不知道夫人要把那狗怎么样,”   周成泰皱眉又小声道,“那女人太可怕了……会不会是想杀了那狗和猫给佛祖献祭什么的……”   这位长公主身份的侯夫人,自从嫁过来,就成了他们诚远候府这边的忌讳一样,谁都不敢惹到那女人。   就连侯爷,也从不踏足西园那边一步。   依着他们这些下人看来,真不理解,为什么侯爷会答应皇上娶了那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女人……   莫非真是圣旨难违?   李平震惊道:“不会吧?那我去找夫人——”   侯爷是真喜欢那狗,夫人要是真会杀掉那狗,他情愿用命来换!   “别,”   周成泰连忙拉住李平道,“我也就是一说,这时候你可别去求了,不定夫人被激怒了,到时候更难收场。”   说着又道,“你爹管着侯府的厨房,听说今天夫人那边的人过来,要了不少东西,还有肉呢……你倒不如赶紧去找你爹,让他找人帮你打听着那狗的情形!”   见李平点头应了离开,想到那位夫人传闻中的样子,周成泰皱眉摇了摇头,这位夫人,这又是准备作什么妖?!   “嗨,你挡着我路了!”   就在周成泰沉吟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一声。   周成泰一回头,就觉得眼前一花。   眼前一个年轻的姑娘,穿着花花绿绿不说,头上胡乱戴了满头首饰,晃一晃,就滴沥当啷响的那种!   “卓姑娘,”   一看到这姑娘,周成泰头疼无比,“您来了!”   这姑娘名字叫卓雪宴,是他家侯爷一年前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貌似脑袋有点不正常,疯疯癫癫的。   侯爷明显对这位姑娘十分看重,特意吩咐过府里伺候的人,只说这位卓雪宴姑娘是侯爷舅家的远房侄女,算是侯爷表妹。   不过这一表三千里,听说连府里的老人儿,都不知道这位姑娘到底是表出去了多少层亲戚。   之前府里还有下人偷偷议论,怀疑这是侯爷看中的女子,准备纳妾的,毕竟这位卓雪宴姑娘,虽然人疯疯癫癫,但长得是真好。   听话本里说故事,女人长得天仙一样,说不准就是说的卓雪宴姑娘这样的女人。   男人都喜欢美人,侯爷只怕也不例外。   可直到如今呢,新夫人都进门了,也没见侯爷有一点这方面的意思……   不知道这位姑娘,侯爷最后到底会怎么安置。   “瞎琢磨什么呢,”   卓雪宴伸手敲了敲周成泰的头,“让开!”   周成泰吓得往后一退,卓雪宴一掀帘子已经大踏步进了屋。见到这情形,周成泰很识趣地没有跟进去。   “喂,我来了!”   卓雪宴一进了里屋,就大咧咧往凳子上一坐,细细瞧了瞧半靠在软枕上的贺重瑾,疑惑道,“你的病又犯了?”   “不碍事,一时半会死不了,”   贺重瑾脸色有点苍白,但精神还好,看着卓雪宴一笑道,“坐好!越来越没有女人的样子了!”   “呸!”   卓雪宴呸了一声道,“我又不是女人!”   贺重瑾失笑:“这才忍了一年多,就忍不了了?当初是谁赌咒发誓,要忍下人所不能忍,一定要夺回你东褐鲁一族的可汗之位?”   “我这不是还忍着呢!”   卓雪宴啧了一声道,“我也不急,就让那些叛徒多做几个好梦,早晚我东褐鲁草原上的秃鹫,会在他们的尸体上盘旋!”   说着,顿了一顿,有点不情愿地看着贺重瑾,又道,“谢了!”   “谢什么,”   贺重瑾一笑,“当初你父汗对我有救命之恩,将你托给我,我又怎么可能不管。”   “不是谢这个,”   卓雪宴又啧了一声道,“谢你让我在你们新皇那里过了明路,你们新皇也答应日后时机成熟时帮我夺权,眼下没了顾虑,也不过就等一个时机了。”   说着,往前凑了凑小声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答应了新皇,娶他那个疯姐姐对吗?”   贺重瑾微微一笑:“各取所需而已。反正我这病,也挨不过几年了,趁着还有命在,怎么也要把事情安置好,不留后患。”   “呸呸呸!”   卓雪宴使劲呸呸了几口道,眼眶有点红,“快别胡说!就你这种人,阎王才不收你!你好好给我活着!”   说着挥了挥拳又道,“小爷我还等以后当了可汗,带你去见我们东褐鲁最美的姑娘,带你去喝我们东褐鲁最好的美酒!”   贺重瑾一笑。   “只是苦了你儿子夫妇两个,”   卓雪宴拍了拍大腿,又压低了声音道,“那长公主知道我疯疯癫癫,找不了我的茬,处处跟少奶奶过不去!”   “北林年少,”   贺重瑾静静道,“性子磨一磨也好。况且若是连家事都处理不了,连自家妻儿都护不住,日后拿什么立足京都权贵之间?”   卓雪宴摸了摸下巴:“你这么说是为了叫我心安吧?”   不等贺重瑾开口,他又嘿嘿坏笑一声道,“我倒是想看看,你这位夫人到底还会怎么折腾人,要是真看不过眼,我可宁愿不用你帮,宁可得罪那疯女人!”   “别乱来!你——”   贺重瑾一皱眉道,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那位陆神医呢?”   卓雪宴登时满眼急切,一边跳到榻上贺重瑾身边替他抚着背,一边怒道,“拿了你的钱,这陆神医就跑去江南寻花问柳了吗?到底还把不把你的病放在心上?你怎么净养一些没用的人!”   “他是帮我去找药了,”   贺重瑾喘了一下气道,“我没事,你回你那边吧,我看着你这满头花就眼疼!”   卓雪宴见贺重瑾呼吸又平复了下来,精神也还好,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哼了一声。   “那我去找李平,看看麒麟去!”   知道贺重瑾想要休息,卓雪宴一跃从榻上利落跳下来,拍了一下衣裳道,“我今日从街上给麒麟买了一块狍子肉!”   “麒麟被长公主要过去了,”   贺重瑾静静叫住卓雪宴,“她那边说留下麒麟了!”   “什么?”   卓雪宴吃了一惊,“麒麟那凶样,西园的人竟然能收付得了它?”   麒麟可不是一般的狗,那是褐鲁猛犬,就算是有七八个东褐鲁壮士一起上,都未必能降服得了麒麟!   “麒麟自己跑过去的!”   贺重瑾没多解释,其实他也有些纳闷,但既然长公主开口,又有李平的错在里面……   凭着麒麟的本事,如果不想在那边待了,自己就能回来,西园那边,只怕没有能强制留下麒麟的本事。   因此那边说要留下麒麟,他自然也就没拒绝。   “我去瞧瞧,”   卓雪宴疑惑万分,见贺重瑾皱眉,连忙又道,“放心,我有分寸,我偷偷去,绝对不会跟那位长公主疯子打起架来!”   “你还是少找事,”   贺重瑾淡淡道,“别让外人知道了你是个男人,不然消息走露出去,你们东褐鲁联盟的刺客,是不会放过你的,到时,你会前功尽弃!”   大景朝立国不久,而且立国之初,也是南征北战平定一些地方的乱局,可以说,才刚稳定了局面。   这时候,乱局才过,京都里还藏着不知道多少各种势力的细作。   东褐鲁如今的大汗,可是下了重金要将对手斩草除根的,这些刺客时时刻刻在京都各地打听,一旦被他们猜到卓雪宴的身份,那就麻烦大了。   “我懂!”   卓雪宴忙道,“你给我找的师傅,也一直教着我呢,陆神医也给我配了药,你听我现在声音是不是还很清亮?放心,我伪装好着呢,不会让夫人发现我是个男儿身!”   说完,生怕贺重瑾又教训他什么,卓雪宴撒腿就溜了出去。   贺重瑾微微一笑,静静摇了摇头,虽不赞同卓雪宴去西园那边窥探,但他心里也清楚,卓雪宴人精一个,也知道分寸。   “长公主,”   想到这位长公主今日的蹊跷,贺重瑾靠在枕上略一沉吟,“这是想做什么呢?”   ……   “阿嚏!”   西园内,景云熙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一直蹲在她面前,一脸享受眯着眼被她撸得舒舒服服的黑犬,被这个喷嚏吓了一跳。   “夫人,”   白杏连忙道,“风凉,夫人不如先回屋?”   说着,忐忑看了一眼这巨型的黑犬,心惊胆战道,“这大狗……夫人真要留下吗?”   “这狗很乖,”   景云熙这时候已经跟这只大狗混熟了,笑眯眯拍了拍狗头道,“走了,跟我回去吧!”   她刚听红杏说了,侯爷给这狗起的名字叫麒麟,于是试探又道,“麒麟,走了!”   这狗估计是喜欢她掌心印记的气息,但是肯不肯跟她回院子,她心里也不敢确定。   “嗷呜!”   没想到见她要走,这麒麟站起来抖了抖一身的黑毛,嗷呜了一声竟然也跟着她走了过来。   景云熙大喜:“你们快看,快看,它喜欢咱们呢,跟咱们一起回家咯——吃肉,回去后就喂它吃肉!”   白杏她们顿时欲哭无泪,这恶犬看着就可怕,夫人竟然会喜欢这样可怕的巨犬。   景云熙带着麒麟回自己的院子,还没走出西园,就见麒麟突然冲一个方向呜呜了一声,尾巴也是一甩。   “谁?”   景云熙眼尖,一眼就瞅见西园那边围墙上趴着一个人影。   围墙不算低,府里的下人,按道理来说,绝对没胆子跑到她西园的围墙上去偷窥。 第7章 菜蔬 吃肉吗   难道是贼?   “是卓姑娘!”   红杏也看到了,惊讶道,“是侯爷身边的那位卓姑娘。”   “卓姑娘?”   景云熙一愣后才从记忆里找出这个人。   记得这女孩子是贺重瑾从外面带回来的,在原主的记忆里,这女孩子疯疯癫癫。   原主才嫁过来时,这女孩子过来见礼,被原主教训后直接疯癫大笑,吓了原主一跳,直接将这女孩子赶了出去……   没想到,眼下又看到了这女孩子。只是这女孩子怎么会爬墙?   要知道,这大景朝虽然民风还算开放,但权贵家里的女孩子,别说是主子了,就是丫头们,也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不雅的事情来!   “过来!”   景云熙意外中又觉得好玩,于是试着冲那边招招手道,“小姑娘,下来玩啊!”   这卓雪宴年龄看起来大约是十六七岁,比起来她这位二十三岁的侯夫人,自然是个小姑娘。   更何况,她在穿过来之前,是个大龄剩女了,跟眼下这里二十九岁的贺重瑾倒是有的一拼……   白杏几个,和这个卓雪宴,在她景云熙眼里,都是十分可耐的小姑娘。   趴在墙头上的卓雪宴犹豫了一下,一跃跳了下来,落地声音很轻,动作也能看出十分轻盈。   景云熙登时眼中一亮:好功夫啊!   这个女孩子竟然会功夫!不过从原主记忆中,她也知道,大景朝之前由于是乱世太久,一直比较崇武。   像京都权贵圈的女眷们,也是喜欢打马球之类的运动,男子们更是也以强身健体为荣,都会一点骑射功夫。   至于每个府里的家丁侍卫,拳脚功夫都是很粗犷凌厉的。   对于这一点,景云熙可以理解,毕竟在这种冷兵器时代,个人的体格素养,对于武力的对抗来说至关重要。   “夫人叫我?”   卓雪宴走过来,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嘻嘻哈哈道,“夫人还记得我吗?”   她一说话,连满头插的各色首饰都颤巍巍的一直晃。   白杏和玉杏对视一眼,暗暗替这个卓姑娘捏了一把汗。   都知道她家夫人最瞧不得长得好看的女子,也最瞧不得打扮的妖艳不堪的女子……   偏偏这位卓雪宴姑娘,满头插戴的那都是什么!衣裳更是鲜艳地能开一个大染铺了!   “卓姑娘,是来找我的吗?”   景云熙看清了这卓雪宴的样子时,又是讶异又是想笑,这女孩子妥妥一个奇葩中二风啊。   只是……   景云熙又打量了一眼卓雪宴,心里又忍不住惊叹了一声,这女孩子好漂亮!   五官美好精致,而且眉眼间还有一种飞扬的气质,没有她想象中的古人女孩的那种羞涩婉约,反而有着一种勃勃的自然生机般的意趣。   很可爱!   不过这打扮……难道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当真是脑子有点毛病?太可惜了啊!   “我是来找麒麟的,”   卓雪宴装模作样摸了摸头上的一支步摇,一扭腰肢,指了指麒麟娇声道,“听说夫人把麒麟留下了,我过来是想问问夫人,什么时候把麒麟还给我们!”   “卓姑娘,”   红杏护主心切,立刻怼回去道,“我们?我们是谁?谁是我们?这整个侯府都是侯爷和夫人的,这麒麟自然也是——什么叫还?奴婢们愚钝,倒是请姑娘示下!”   卓雪宴气的瞪红杏。   “好了,”   景云熙失笑,一摆手示意红杏不要置气,看向卓雪宴又道,“麒麟喜欢跟着我——是不是,麒麟?”   “嗷呜!”麒麟呜呜叫了一声。   “我才不信,”   卓雪宴瞪着麒麟道,“跟我回去!”   说着一招手就让麒麟到他身边。   “嗷呜!”麒麟纠结地用前爪捯了一下地面,很是艰难地稳稳站在原地,甚至还把脑袋伸到景云熙身上蹭了一下。   卓雪宴:“……”   “看吧,”   景云熙笑道,“它要跟我回我的院子了,你要一起来玩吗?”   她问出这句话后,卓雪宴连带着白杏她们几个都是一愣。   谁都知道,夫人最不喜欢接触外人,更不可能让外人进她的院子……就连少奶奶,都是每次在院门口廊下磕头听示。   “好啊!”   卓雪宴眼光一闪,很是傻白甜一样一拍手道,“我跟夫人去!”   他倒是要看看,这长公主到底想干什么!   西园这边小门连着景云熙所在的院落,这院子也是当初新皇专门让人过来修整过的,还亲笔给这院子题了一块匾额:凤泽苑。   “这字不错,”   景云熙走到院门口时,忍不住顿住脚步欣赏了一下这位便宜弟弟又是大景朝新皇的御笔亲书,“龙飞凤舞。”   转而想到新皇和她这个长公主的僵硬关系,景云熙不由又有点心累。   虽然这位弟弟也算是对原主这个姐姐仁至义尽,但是实际上,姐弟两个人的关系很是疏凉。   毕竟,原主这样的脾性,一手带大原主的那位原主亲祖母去世时,原主都没掉一滴眼泪……   新皇看在眼里,早与这个冷心冷肺的姐姐离了心。只不过在大面上,新皇怎么也得做出一点回护姐姐的样子来。   景云熙想到这里,也对原主这个奇葩个性感觉到一点不可思议。原主似乎极度的厌世,一切生命、一切美丽,一切情绪……   原主似乎都深恶痛绝。   在原主心里,众生都是错,一切的灭亡,才是这世界本该有的样子。也许,原主离开她厌弃的这个世界,换了她景云熙穿过来,就是是冥冥中的安排?   “果然皇家气派,”   卓雪宴在一旁吊儿郎当道,“夫人的院子轩昂别致,比侯爷东苑那边好多了!”   景云熙一笑,这院子盖得确实用心,比西园粗犷的园林风好多了,至于侯爷东苑那边,她反正没见过。   不过虽然院子盖得好,可原主不喜欢任何花木,因此院子里空荡荡的,显得很没有人气。   “我有点饿了,”   景云熙看着卓雪宴笑道,“跟我去我那个小厨房瞧瞧,看有什么好吃的没?顺便喂喂麒麟。”   凤泽苑其实有两个厨房,一个是整个她这边下人的大厨房,一个就是单为她自己准备的小厨房。   毕竟她这位长公主爱干净,给她做吃的的地方,是绝对不能再给第二个人做的。   卓雪宴压住心底的疑惑,一挑眉跟了过去。   “夫人,”   白杏忙道,“之前从侯府菜窖那边拿过来的东西,李嬷嬷已经收拾干净了,夫人要什么,我问李嬷嬷给夫人送过来。”   李嬷嬷是长公主一直留在身边伺候饮食的嬷嬷,长公主的饮食一并都要经过李嬷嬷的手才放心。   可长公主就算再在意自己的饮食,也从没进过厨房!   “跟我来,”   景云熙一伸手拉着卓雪宴道,“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原主身体太差了,她这才在园子里转了还没半圈,就觉得身体发虚,肚子里觉得空的心慌。   一想到原主吃的那些青菜素饼……景云熙每一根头发丝都是拒绝的!   卓雪宴吃惊地竟然忘记了甩开,稀里糊涂就被景云熙拉进了这个小厨房。白杏她们也都连忙跟了进来。   “夫人!”   李嬷嬷正在小厨房里擦拭,每一个地方都擦得干干净净,一见景云熙等人进来,被唬了一跳。   “我来看看,”景云熙笑道,“嬷嬷别慌。”   说着,她在厨房看了一圈,发现之前让白杏从侯府那边要来的一些肉类食材,果然被李嬷嬷收拾的干干净净摆在一个角落。   景云熙伸手一样一样拿起看了看,发现这些食材,不仅有猪肉牛肉羊肉之类,还有两条鱼,一只收拾好的白条鸡之类。   蔬菜上,也有她比较熟悉的大白菜、豆腐,萝卜之类,还有一点晒干的青菜,像是一些木耳、干笋片之类。   “有土豆吗?”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问道。   李嬷嬷从惊愕中回过神,又有点懵了:“夫人说……说什么豆?青豆吗?”   “土豆,”   景云熙比划道,“大约一个个这么大,土褐色的皮,可能也叫马铃薯,洋芋之类?”   这个季节,大景朝京都有点类似她熟悉的北方气候,没有人知道大棚种植的话,新鲜蔬菜少,如果这个大景朝有土豆,李嬷嬷等人一定会知道。   “……没有,”   李嬷嬷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从长公主嘴里问出新的菜蔬,一时间都惊得结巴了,“那那那……那是什么?”   “那红薯呢?”   景云熙又问,“或者叫山药、番薯什么的,就是吃起来面面的甜甜的……在地下长的那种。”   “面面甜甜……”李嬷嬷绞尽脑汁,可是想不出来,吓得想给景云熙跪下,被景云熙一摆手止住了。   “那西红柿呢?”   景云熙很关心这个,因为她很喜欢吃番茄!番茄酱做出的东西,她也超喜欢!   “西……红柿?”   李嬷嬷都慌的想哭了,“夫人是问那红柿子吗?这时候没新鲜柿子了,倒是晒干的柿饼,这府里应该会有。”   景云熙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果然,很关键的这几种菜蔬,这个大景朝还是没有。   问完这些,景云熙心里大致有了一个数。   这个大景朝,饮食文化看来还不是太落后,最起码基础食材应该有不少,到时候找来老农问一问,就知道这地方,可种的蔬菜瓜果都有多少种了。   “夫人恕罪。”   李嬷嬷终于还是给跪了。夫人这是对她不满意了吗?她一向尽心,只是夫人问的为什么她都不知道!   “你有什么罪,”   景云熙笑了,“我也就是忽然想起来问问。”   “夫人问的都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卓雪宴忽然开口问道,眼底透着几分疑惑,问的也毫不客气。   “书上看到过,”   景云熙道,“你没看到过吗?”   卓雪宴有点羞恼:“没有!”   这位长公主是在讽刺他读书少吗?!   “你们喜欢吃什么?”   景云熙没在意卓雪宴的羞恼,她看着食材跃跃欲试地问了一声。   白杏她们哪敢回应,卓雪宴没好气跟了一句:“想吃肉,夫人让人做吗?” 第8章 激将 这丫头了不得啊   他知道这位长公主是一点肉星都不能见,一直听人说长公主的厨房里从来不会有肉,没想到倒是跟听说的不一样。   “我来做,”   景云熙一撸袖子道,“吃肉是吗?正好我也想吃肉。”   一边说,一边过去检查了一下这里的调料之类。盐有,姜有,还有花椒,有桂皮之类。有闻起来有一点发酸的酱类东西,还有一大罐蜂蜜。   原主不吃肉,但偏爱一点甜食,蜜饯是常吃的,因此这厨房里蜂蜜很多。   “有辣椒吗?”   景云熙翻了一下后,觉得有点不妙。对于她这个无辣不欢的人来说,没有辣椒,简直让她无法接受。   “辣椒……是什么?”果然,李嬷嬷十分茫然。   没有辣椒!   景云熙不甘心又描述了一下问过,依旧是没有人听说过。景云熙啧了一声,无比失望。   索性不多问了,她过去拿起那些肉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立刻皱起了眉头。   猪肉很腥膻。   牛肉和羊肉倒是还好,鱼也好。景云熙怀疑,这大景朝养猪,只怕是还没懂得其中的诀窍,养出来的猪腥臊味太浓。   “夫人,奴婢来!”   一见景云熙皱眉,李嬷嬷忙不迭道,“这种事情让下人们做就好,千万别脏了夫人的手。”   她看到了什么,夫人竟然亲手去拿起了一条肉!   白杏她们忙递了帕子过来,玉杏甚至赶紧回屋取了香薰,生怕夫人嫌弃这里腌臜。   “不用,”   景云熙道,“嬷嬷把这肉按我说的切好,咱们吃火锅吧!”   看着羊肉牛肉质量还不错,涮起来可以试试。   这么想着,景云熙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右手掌心的印记,可能是穿越前她就一直戴着那青莲挂坠的原因?她对于各种材料感知力都比较敏锐。   在家里做饭,从小时候开始,她做出来的东西,就格外好吃。   眼下到了这个大景朝,刚在西园里被树木激发了掌心印记后,她有了一种直觉,在接触到这些食材时,一种说不出的敏锐感觉更明显了。   这些肉类她感触不算很特别,但那些植物类的,不管是蔬菜,还是调味的那些东西……   只要她手一接触,她就能感到自己能调出最想要的味道。   用现有的材料调出来一点火锅底料,景云熙还是很有信心。   “火火火锅是什么?”   可怜李嬷嬷眼睛都有点直了。   “夫人碰过锅灶吗?”   卓雪宴在一旁轻嗤一声道,“夫人是不是觉得,所有的锅都得烧火,所以就叫什么火锅了?”   “你懂毛,”   景云熙伸手捏了一下卓雪宴的脸蛋,好笑道,“警告你小丫头,说话别吹毛带刺的,姐比你懂得多多了,你好好老实待着,一会儿给你吃好吃的!”   这丫头长得挺好,就是眼底带着那种不羁,不过这一点在大景朝这种古代时空的女孩子身上,倒是很少见到。   景云熙从心里还挺喜欢这丫头的这点野性,跟这种人说话她也放得开。最重要的是,这原主身份底牌在这里,她几乎毫无顾忌……   她一个长公主,她怕谁?!   “嗷——”   卓雪宴真的被吓到了。   猝不及防被人一下子捏了一把脸蛋,打从记事起就没有过的事……卓雪宴差点原地跳起来,嗷的叫了一声。   他这么一叫,一直被景云熙留在厨房门口没敢进来的麒麟,也挺配合地跟着“嗷呜——”叫了一声。   “你!”   卓雪宴震惊地瞪圆了眼睛,看着景云熙,一时间伶牙俐齿的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使劲揉搓了一下脸上刚才被这长公主揪了一把的地方,感觉这块肉都不想要了!   竟然被一个女人揪脸蛋!   “我什么我,”   景云熙弯腰开始忙起来,“你们都闪开,去门口跟着麒麟一块等着……等等,先给麒麟找块肉骨头喂喂它。”   “夫人!”   白杏一咬牙也挽起袖子道,“夫人要做什么,尽管吩咐奴婢来就好!”   今日夫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别说夫人,就是她们这些个大丫鬟,谁做过厨房的差事?   眼下怎么也不可能看着夫人动手,她们在一边白等着。   “你们不懂,”   景云熙摆手道,“都去门口等着,李嬷嬷跟我在这里就行——快出去,你们人多碍事。”   白杏和红杏等人对视一眼,也不敢多说,小心翼翼退了出去,站在厨房门口纠结地搅着手里的帕子。   卓雪宴也被赶了出来,傲娇哼一声就立在丫鬟们的对面。   白杏和玉杏神色平静,但没给卓雪宴一个眼神,红杏倒是斜了卓雪宴一眼,偷偷翻了一个白眼:   她们这些丫鬟早听说了,这卓姑娘可能是侯爷准备收房的……怎么说也不会跟她们夫人是一路的,作妖的小妾最心机了!   她们夫人虽然并不在意侯爷那边的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厨房内李嬷嬷有点手足无措地听着景云熙的吩咐,一会儿做这个一会儿做那个,生怕哪里做错了。   “夫人,这肉这么切可行?”   李嬷嬷按照景云熙说的,将肉切成肉片,切了几下后她不安地问了一声。   “有点厚了,”   景云熙看了看道,“能不能再薄一点?”   李嬷嬷连忙又试着去切,可是切出来依然厚薄不均,一块一块的。李嬷嬷急的手都抖了……   她是真的没怎么切过肉!   跟了夫人这么多年,夫人什么时候吃过肉?她这么一刀切下去,差点把手指头切下来一块。   “等等,”   景云熙一看立刻叫停,“嬷嬷去把菜收拾了吧,切肉我来!”   其实她刀功也不怎么样,而且原主把自己的身体搞得很虚,她略一使劲,感觉手都把持不稳了。   “夫人,要我帮忙吗?”   卓雪宴冷眼瞧了一下,嗤笑一声故意问道。   他听说了,这位新夫人的吃食,从不让外人经手,今日这夫人不知道抽什么风,他觉得回去很可以给侯爷讲个笑话散散心了!   “来!”   景云熙眼睛一亮。   “算了,别人都说我是个疯子,”   卓雪宴哼一声道,“别让我搞砸了夫人的好事。”   景云熙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一偏脸看着卓雪宴那边一笑:“嗯,确实怕你搞砸了,就猜你不行。”   “谁不行!”   男人最抗拒别人说自己不行!卓雪宴被这一激,脱口道,“我刀快着呢!”   景云熙抿嘴一乐,早就看出这丫头傲娇得很,越这样的性子越经不起激将法,这孩子!   卓雪宴才意识到了这一点,见景云熙乐,很想收回自己的话,但这样反又似乎露了怯。   他眼底闪过一丝懊恼,跟着贺重瑾学了很多,怎么就学不了贺重瑾的心机城府……   竟然一不留神就被一个女人激将了!   不过也是奇怪,今日这女人莫名让他没了太多警惕随意了很多……难道是因为这女人今日眼睛格外的清亮?!   “那就快点,别磨蹭!”景云熙一笑挑挑眉,“来吧,展示!”   “哼!”   卓雪宴一撸袖子走过来,接过来景云熙手中的刀,冷笑一声,将刀柄一拨,那雪亮刀光就在他掌心闪电般一转。   “啊!”   白杏等人都吓了一跳。   卓雪宴斜眼看着景云熙,见景云熙挑了挑眉,他又哼了一声手起刀落咔咔咔……   速度快得要命,转眼间,案板上那一块羊肉,已经被他切成了片片匀称又菲薄的肉片。   “好刀功!”   景云熙惊叹出声,这丫头了不得啊!   卓雪宴透出一抹骄矜,那是,他的刀功还能差的了?当初他父汗在他小时候,就替他找的名师,他狠心苦功练出来的!   算这长公主还有点眼光!   “多切点!”   景云熙一点也不客气,让李嬷嬷又给卓雪宴拿出几块肉来,“咱们人多,到时多吃点!”   卓雪宴:“……嗯哼!”   就算有点不情愿,不过卓雪宴到底没说什么,蹭蹭蹭利落干完了景云熙分配给他的活。   干完手里的活后,卓雪宴觑着那边景云熙的一举一动,眼底多了几分好奇。   “少了一点味道……”   在配底料的景云熙,并没在意卓雪宴的打量,她凝聚心神,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了对这些佐料的感知上,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少了点什么呢……”景云熙闭上眼睛琢磨着这一点。   “夫人在说——”卓雪宴忍不住想问什么。   “对了!”   不等卓雪宴说完,景云熙霍地睁开眼睛开心道,“想出来了——白杏,去把你刚才拿的香熏的那种香料,给我找一点过来。”   刚才白杏她们见她在厨房,估计是怕她嫌弃厨房的味道,特意给她拿来了一个香薰。   她没用,但是拿过来的时候,她闻到了香薰的味道……那是迷迭香的味道!   “是,夫人!”   一直等候在厨房门口不能进去帮忙的白杏几个,好不容易听到夫人有了吩咐,应了一声后又满心疑惑。   夫人刚还不要香薰,怎么突然又要拿这种香料?难道是受不了那些生肉的味道了?   “夫人真是讲究,”   卓雪宴显然也和白杏她们想的一样,“怎么,夫人还要在这厨房里熏香不成?”   景云熙白了一眼:“你懂什么!” 第9章 调配 小心人听到   一边说,景云熙一边让李嬷嬷先找出一只鸡来炖上汤。   很快,白杏取来了香料。   “就是这个!”   景云熙闻了闻很是开心,“就是它,迷迭香!”   迷迭香的香味是挺浓郁的,但浓郁中却又带有一种独特的清新感,吃在嘴里的话,对于味蕾会有一种别样的刺激,她反正是挺喜欢的。   很多人只有在腌肉入味的时候才喜欢用这个,不过她做火锅汤底,也喜欢用一点来配合其他一些佐料,弄出来她喜欢的味道。   “夫人,香囊里还有,”   白杏以为景云熙要佩在身上,连忙道,“我拿来了香囊,夫人可要戴上?”   “不用,”   景云熙笑着摆摆手道,“我做火锅用这个——”   “这不是香料吗?”   卓雪宴没忍住。   他们东褐鲁草原毗邻着大漠西域之路,来往的西域客商也多的是,从小他也见多了各种香料……   就是没见过,竟然有人要用香料做饭!   该不是想给他下毒吧?这么想着,卓雪宴顿时眼底透出一丝警觉。   景云熙没在意卓雪宴的这点反应,拿着迷迭香很是开心地凝神配料,李嬷嬷在一旁全心全力帮忙,厨房里的气氛一片安宁。   “烧火吧!”   配制好了后,景云熙一笑吩咐李嬷嬷。   其实配的不是太满意,毕竟这里的香料种类还是太少,能用到的佐料十分有限。   唯一的好处是,她能感觉到,自从掌心印记浮现出来后,那种气息的波动,能让她在凝神时,对这些材料的感知比她穿越前,要敏感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样,她的调配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李嬷嬷手脚利落烧起了火,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景云熙不紧不慢倒了一点油,放进了调料。   “嗤——”   随着一声轻响,锅里顿时散溢出一种特殊的香味,瞬间弥漫在了这个小厨房里。   “好香!”   卓雪宴深深吸了一鼻子,脱口赞了一声。   说出来后觉得自己貌似有点失态,忍不住眼底又闪过一丝懊恼: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个长公主面前失态!   “夫人?”   白杏她们闻着香味也是讶异万分。   就在大家的震惊中,景云熙从容已经将之前炖出的鸡汤过滤了一下,将这种汤缓缓倒进了这边炒好的底料中。   尝了尝味道,景云熙又琢磨了一下,斟酌又加了一点桂皮。不得不说,这个大景朝的桂皮,质量可真是好。   “嗷呜——”   这时候,一直蹲在厨房外的麒麟忍不住了,闻到香味它有点躁动。   卓雪宴拿起刀子割了几块生肉,过来喂麒麟,不然他在厨房里围着灶台,像是多馋那汤似的!   其实他一点也不馋!不就一口汤吗?味道再鲜,能有大块的肉香?这长公主把肉都切的跟宣纸一样薄,那煮熟了还能有什么东西!   “夫人!”   就在这时,王嬷嬷寻了过来,一见景云熙竟然在厨房里,明显十分吃惊。   见白杏冲她递了一个眼神,王嬷嬷到底管夫人私库的,人很精明,立刻领会了意思,没有急慌慌过去劝阻。   不过一眼扫见卓雪宴在这里,王嬷嬷有点诧异后没有多说,只冲卓雪宴简单一礼后,特意往后退了退,离开卓雪宴这边更远。   她要回禀夫人的事情,自然不会随意让这位卓姑娘听到。   “怎么了?”   景云熙一见王嬷嬷,先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那盖佛堂的事推了没有,跟管事的说好了吗?”   王嬷嬷连忙一礼恭敬压低了声音回道:“回夫人,都办妥了,夫人不建佛堂,可是另有什么安排?”   难不成真要盖大庙吧?!   “钱收回就行,”   景云熙一听放了心,“留着钱,我以后还有用呢!你只管替我收好了,把帐做清楚就行!”   说着想了想,又道,“嬷嬷,你叫人出去打听着点,看京都的好地界有什么铺子在卖的,或者京都附近的田地什么的,都留心看着点!”   兜里有钱心不慌。   这大景朝太穷了,连皇上的国库都虚的要命,诚远候府又是窘迫成这样……她就得琢磨着挣钱了。   原主这位长公主陪嫁,倒是有两个皇庄。但那两个皇庄,都没在京都这边!在大景朝景家的老家、而今所谓的龙渊郡那里!   那个郡就因为是景家的故乡,景家从那里起兵发家,所谓潜龙在渊,因此,大景朝立国之后,那个郡,就改名叫了龙渊郡。   皇家的庄子,基本都在那边!   京都四周的田地,很多都是那些老牌的世家权贵所占,不过在朝代更迭的战火中,也有很多老牌世家散乱败落,一些田庄正在更迭之中。   这时候,只怕京都的很多新贵们,都会瞄准了这些田地……   原主这个长公主,竟然一点都不懂得地产的宝贵!   景云熙凭着自己的经验,她敢断定,随着大景朝越来越稳定,盛世也将慢慢到来……   那时候,京都必然寸土寸金!   王嬷嬷已经听傻了,景云熙说完,她半张着嘴巴竟然忘了回应。   “嬷嬷!”白杏轻轻扯了一下王嬷嬷的衣袖。   “是,是,是夫人!”王嬷嬷回过神一迭声应了,就是眼神还有点发飘,“夫人说的都记下了!”   那边卓雪宴不知道景云熙和这老嬷嬷在说什么,一边喂着麒麟,一边又嗤笑一声。   隐隐听到什么佛堂……这长公主,真是能作啊!   幸亏花的要花贺重瑾的钱,不然把贺重瑾心爱的宝刀卖了都不够填她这个窟窿!   这边景云熙又和王嬷嬷说了几句,不知不觉间,夕阳最后一抹光线已经开始渐渐黯淡,天色已经晚了。   景云熙没有手表,大约估摸着应该已经到了下午六七点的样子,用这些人的话说,应该大约是酉时了!   算一算,她决定从床上爬起来接受穿越这事实时,是午后时分。下午在西园逛了逛,回来又折腾半天,时间确实也不早了。   “去把咱们的炭炉拿过来,那种大的,”   景云熙更觉得饿了,跟王嬷嬷说完话,就吩咐道,“拿两个!”   从原主的记忆里她知道,大景朝权贵们冬天取暖用的暖炉、温酒用的小炭炉等等之类,都很讲究的很好用!   铜火锅这大景朝没有,虽然她可以给图让工匠很快制出来,但眼下这顿,还得用这里现成的炭炉。   “夫人是不是冷?”   白杏连忙道,“若是夫人觉得凉了,我拿件厚衣裳给夫人披上罢,这开了春,再用炭炉炭火气太重,只怕夫人会觉得燥的慌。”   “不是冷,你只管拿去,快点!”   景云熙笑着催促道,“收拾收拾地方,咱们准备开饭啦!”   闻到锅底的味道,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顾不上跟白杏她们多解释,指挥着让人就在这边院子里石桌旁摆上了炭炉。   两个偌大的青铜兽足炭炉,白杏叫了两个粗使婆子才搬到了这边稳稳放好。   “再去找一个这么大小的锅来,”   景云熙比划了一下道,“咱们两个炉子,弄两个锅,我和卓丫头吃一个,你们吃一个!”   她这个长公主侯夫人,只怕无论怎么说,这些下人也绝不肯跟她一个锅里吃东西的。   虽然李嬷嬷和白杏她们都不懂怎么去吃一口锅,但夫人吩咐了,都各自领命忙了起来。   这时,一个小丫鬟走过来。   “怎么了?”白杏一见就迎了过去。   “回禀夫人,”   小丫鬟连忙道,“少爷刚从莲台寺接回了少奶奶,一并过来给夫人请安了。”   白杏连忙看向景云熙,心里觉得有点不妙,好不容易看着今日夫人难得的好脾气,只怕一听见少奶奶,夫人又要厌恶无比。   但少奶奶回来,自然是一定要先来请安的,这是规矩,如果不来,夫人绝对不会轻易饶得了少奶奶的!   “接回来了?”   景云熙也没意外,想了想道,“让他们两人进来吧,正好我这里做了好吃的,一起吃点!”   小丫鬟连忙应了一声退下了。   白杏和玉杏对视一眼,手心里又暗暗捏了一把汗。若是往常,夫人一定是先让少奶奶在门外跪上一个时辰再说……   这一回竟然先让少奶奶进来了,不知道要怎么发作那位少奶奶。   卓雪宴在一旁冷眼看着,早就听说夫人经常作践少奶奶,他之前没亲眼瞧过,这一次倒是要看看!   ……   “什么?夫人让我们过去……吃东西?”   这边凤泽苑外,侯府少爷贺北林一听小丫鬟的回话,顿时脸一黑,“她又想做什么!”   “夫君,”   少奶奶宋云婉惊慌道,“别这么说,小心人听到!”   “怕什么!”   贺北林黑着脸一跺脚道,“我们这也怕,那也怕,快被她逼死了——听我的,这一次你别进去,我自己过去请罪!”   “不行,”   少奶奶宋云婉急道,“母亲是要咱们两人一起进去,若是我不进去,母亲必然会发怒,早晚……”   说着眼睛一红,声音也有点哽咽了。   自从这夫人进了府,她是每日都要过去立规矩不说,还要被夫人各种由头责罚,甚至被赶到了莲台寺……成了京都妇人圈里的笑柄! 第10章 鲜美 吃生肉吗   “你别怕,”   贺北林咬牙道,“我若是连你都护不住,我还算得上是个男人么?她要是敢——”   “家和万事兴,”   不等他咬牙说完,宋云婉连忙阻道,“你别冲动,到底她是母亲,你我万万不能叫人说出不孝两个字来。”   百善孝为先,新朝才立不久,正是重肃礼仪整饬民风的时候,身为权贵,谁敢这时候给人递话柄?   “进去吧!”   宋云婉双手暗暗攥了一下拳,捏住手心里的冷汗,强自镇定道,“放心,我才从莲台寺回来,夫人还能怎么责罚?”   贺北林怜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娇妻,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自从这位母亲进了门,他的妻子连一件鲜亮的衣服都没穿过!   不仅如此,这一次莲台寺之行,他的婉儿在寺里连洗涮挑水之类的粗活都做上了!   他去接妻子的时候,就发现她的脸被山风吹的干皴,手都裂口了,手腕上还能看出几处碰到的淤青……   想他妻子在闺中时,也是官家千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越想他越心疼!   “婉儿,你先吃块点心。”   贺北林从身上荷包里拿出了一块点心,塞进宋云婉手里,“快点吃一点,先垫补垫补。”   接宋云婉的时候,一路上快马加鞭,宋云婉又连日劳累,一上车就昏睡过去了,连一口水都没来及喝。   本来想着回来赶紧歇歇,谁知道这长公主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夫妻两人。   这时候叫去吃东西……   贺北林心里冷笑一声,就是真吃东西,长公主那里,就几片青菜叶子哪里能让一路劳累的人充饥,更别说,很大可能不是真的让吃东西,而是又找一个什么借口,换花样地惩罚他们夫妻两人!   “夫君!”宋云婉摇头拒绝,悄悄扯了一下贺北林的衣袖,“别让母亲等久了!”   贺北林无奈,只能收起点心,随着宋云婉一起往里走。   “夫君,”   一边进凤泽苑,宋云婉一边小声又道,“母亲再说起我名字的事情,你可千万别替我回了……改了就改了,静婉也挺好的!”   这位长公主闺名是景云熙,带着一个云字,她这个儿媳妇,名字中也带着一个云字。   之前,长公主说起这个就皱眉,也侧面敲打过,有一次贺北林替她说了几句话,长公主明显恼火了。   这一次,若是长公主又提起,那她的名字改了就改了,改成宋静婉也无所谓。   毕竟,这位长公主是侯夫人,是她的婆母!况且按照规矩,她也原该避讳的。   这么想着,贺北林夫妻两人怀揣着一万分小心进了凤泽苑。   才往里走了不远,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   “嘶……”   宋云婉本来就是腹中空空,被这一股香味一激,登时肠胃都造起反来,饥肠辘辘,嘴里的口水差点没忍住,不由轻嘶了一声咽了一下。   夫妻二人诧异对视一眼,这时,玉杏已经迎了过来,带着他们穿过抄手游廊,直接引他们到了后院。   一进这边院子,贺北林夫妻两个都愣住了。   这院子里,竟然架起了两个硕大的炭炉,每一个炭炉上都放了一口锅,锅里汤汁沸腾,热气和香气四溢开来,在暮色中,氤氲出了一片雾气。   而令他们夫妻两人胆战心惊的母亲大人,正指挥着两个丫鬟在那边一棵玉兰树下不知道在忙什么。   “这边,这边,”   景云熙没留意才进来的贺北林夫妻两人,此时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玉兰花的采摘上,“红杏,钩子往那边一点,小心别弄伤了花瓣!”   原主最讨厌各种花,这凤泽苑只留下一种开花的树,就是玉兰树。不过也不多,没几棵,这院子就有两棵。   原主唯一不怎么排斥的花,就是玉兰花,这个她在原主的记忆中可以了解,是因为原主小时候,去寺庙时,一位高僧就很喜欢玉兰花。   这高僧还给原主说过,看到玉兰花时,从心底里笑出来的人,就天生会带一分佛性。   这句话原主记得很牢,因此她拒绝一切鲜花,唯独能忍受院子里种有玉兰花。   眼下原主的芯子里换成了她,景云熙有点怀疑,那位高僧,说不定就是喜欢吃玉兰花,毕竟玉兰花瓣炸一炸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反正落了也可惜,她这才指挥着红杏她们趁新鲜摘了,大家尝个鲜。   “李嬷嬷,把这花洗干净,”   景云熙看着新鲜的花瓣,因为晚上要吃火锅,她没打算炸着吃,“用一点米和莲子,加上这花,熬点粥吧!一会儿吃了火锅,喝点粥胃里比较舒服。”   其实喝的时候放一点点蜂蜜,味道更特别。   李嬷嬷惊讶地接过来:“花还能熬粥?”   从来没听说过!   “试试嘛!”景云熙笑道,“我小时候……嗯,我记得在寺庙里的素斋上吃过。”   李嬷嬷连忙应了一声过去熬粥了。   “母亲!”   见景云熙转过身来,一直愣着的贺北林夫妻两个,才连忙过来请安。   “呃……”   景云熙被这一声母亲叫的差点崴了脚,难得有了一点局促,不过很快也就平静了下来,细细打量了一眼这两个少年。   是真的少年夫妻,贺北林和宋云婉两个,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放在她熟悉的时空,不过才上初三或者高一的样子……   不得不说,古人结婚是真早。   但大景朝才刚立国,经历过数十年的天下大乱,人口凋零,这时候整个大景朝都在鼓励早结婚,早生子!   不然,她那位便宜皇帝弟弟,也不会狠下心来,硬是逼着原主嫁给了诚远候。   毕竟,皇室要做表率,长公主都不结婚的话,怎么服众!   这么想着,景云熙又默默审视了一眼她这便宜儿子:   贺北林少年郎的骨骼还显得有点单薄瘦弱,神色中还能看出几分稚嫩,但也有了一种跟高中生不一样的少年老成。   长得还不错,算是那种看着很文雅的书生气。   倒是宋云婉叫她眼中一亮,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温柔如水的女孩子,娴雅娉婷。跟卓雪宴那种艳丽夺目的感觉不同,宋云婉长得很是清丽,很有一种亲和感。   “一路辛苦了,”   景云熙觉得这两个孩子很是养眼,开心道,“饭准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说吧,过来,坐这边!”   贺北林和宋云婉飞快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是诧异:母亲竟然对着他们两人笑!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长公主的笑意。   压着心底的震惊,两人回过神后连忙一礼,又冲着那边卓雪宴一礼,这才和卓雪宴一起,战战兢兢坐在了景云熙指定的座位上。   两个炭炉没摆在一起,景云熙让王嬷嬷带着白杏几个在稍远处,她面前这个炭炉旁的石桌上,除了她坐了上首,就是卓雪宴坐在她一旁,余下就贺北林小夫妻两人坐在了下首。   这时,李嬷嬷按照景云熙的吩咐,将收拾好的一盘盘肉片端了上来,还有几盘收拾干净的蔬菜。   “生的?”   一眼看到这几盘生肉片,卓雪宴吃惊问了一声。   就连他们东褐鲁部族,都不会吃生肉,这大景朝竟然会吃生肉?!   宋云婉登时脸色一白:难道母亲是要惩罚她和夫君吃生肉?!   “母亲,”   这时贺北林立刻离座一撩袍角跪在了景云熙面前,“今日是儿子不对,耐不住屋里寂寞,才央了母亲去接了婉儿回来……母亲若是要罚,只管罚儿子就好!”   “是儿媳的错!”   宋云婉也顾不上说什么,急着也跟着跪了下来,“儿媳知错,母亲要罚,儿媳绝无怨言。”   “你们这是干什么,”   景云熙拿起筷子正要夹肉片开涮,被他们两人这突然一磕头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无语道,“坐回去,看着我!”   懒得多说,小孩子们就得见多才能识广,吃一个锅子吓成这样!   贺北林和宋云婉疑惑对视一眼,连忙又磕了一个头才起来重新坐下,心里依然忐忑不安。   这时,就见景云熙夹起一大块子生肉片丢进了沸腾的汤汁中……   贺北林和卓雪宴都是眼光遽然一闪。   都不是蠢人,一看这动作立刻反应过来,原来是要在锅里煮熟了吃,只是这种吃法真的很新鲜!   “这样,等熟了,就可以吃了!”   景云熙也开始咽口水了,穿过来第一次吃肉,还是绿色无污染养出来的牛羊肉,不得不说,闻着味道很是正宗!   “诺,捞出来蘸着你们小碗里我调好的小料,”   景云熙一边蘸一边笑道,“诺,就可以开——吃了!哈……好烫好烫!”   吃一口,她不由眯上了眼睛。   鲜,美,无,比!   虽然佐料还不算全,但她穿过来后明显调配水平超常了!吃起来竟然比她穿越之前调制的汤底还要好!   当然,景云熙相信,若是让她找齐了材料,配制出的汤底也好,小料也好……   那只会更上一层楼!   “嘶……”   卓雪宴动作也很快,汤底的味道早让他蠢蠢欲动了,如果不是担心这长公主会给他下毒,他一定是第一个下筷子!   此时见景云熙都先吃了一口,他顿时放下心来,毫不客气夹了一大筷子狠狠塞进了嘴里,却不防被烫的眼泪顿时流出来了。 第11章 一家人 夫人别吝啬   “嗷——”   卓雪宴被烫的嗷嗷叫了一声,正好旁边一直急的转圈的麒麟,见没人顾上喂它,也嗷呜叫了一声。   一人一狗声音同时响起,还这么相似,一时都分不清哪声是谁叫的……   景云熙不由眼角抽了一下,斜了一眼卓雪宴:这丫头长得这么好,脑子莫非真的有病?   懒得理会卓雪宴,景云熙捞出涮好肉片晾了一下,试着喂了麒麟几块。   其实麒麟之前已经吃了不少生肉,但是狗狗都是这样,看到人吃东西就忍不住凑热闹,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火锅太香了!   这狗被贺重瑾手下的人养的并不好,她怕狗狗肠胃也适应不了,就没有多喂。   “好了,别多吃,这个你吃多了不好,”   景云熙拍了拍麒麟的狗头,安抚道,“先去一边玩去,乖哈!”   麒麟狼吞虎咽吃了那几片肉片,眼巴巴瞅着景云熙,黑色的皮毛和暮色渐渐融合,越发显得一双眼锐利有神。   “边儿去,”   卓雪宴烫的呼哧呼哧吃了自己捞的那一大口后,一见麒麟也跟着吃肉,顿时有点慌了,“你去吃生肉去!”   这里统共也没多少盘肉,真要让麒麟放开吃,他还吃不吃了?   麒麟委屈地冲着卓雪宴嗷呜了一声,眼神十分不满,一人一狗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不过到底麒麟也算训练有素,在又吃了景云熙给它的一筷子肉后,就满足地蹲在了景云熙身边没有捣乱。   这时,红杏过去掌了灯。   院子里亮起灯后,暖融的灯光顿时让这个院落看起来格外的温馨安宁。   “尝尝啊!”   景云熙见贺北林小夫妻两个还没动筷,似乎神色还带着几分忐忑,不由一笑,“这火锅自己吃才香,你们是要人帮着布菜吗?”   贺北林和宋云婉小夫妻两人听她这么说,连忙都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各自从火锅里夹了一片肉。   可能是性情比较稳重,贺北林捞肉时,神色还十分平静。不过宋云婉眼底却明显带出了几分好奇。   将捞出的肉片放进嘴里后,宋云婉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激动,强行压着才没失态。   “好吃吧?”景云熙看着她笑问道。   宋云婉连忙点头,眼前母亲的笑意不知为何,让她放下了矜持,下意识也跟着一笑:“好吃!”   话一脱口,宋云婉才意识到什么,脸色一白,不安地就要起身请罪,按照母亲的规矩,她回这句话前,应该先说一句“回母亲话”的……   “坐好,”   景云熙明白她的意思,做了一个手势道,“以后没有那么多规矩,一家人说话,就这样挺好!”   要按原主的规矩来,别说别人了,就她自己也觉得麻烦得受不了。   宋云婉愣住了,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夫君,就见贺北林也是一脸没有压住的诧异神色。   是他们夫妻两人听错了吗?母亲说……   一家人!   长公主竟然亲口说了,和他们夫妻两人,是一家人!   “是,母亲。”   宋云婉蓦地鼻子只觉得一酸,但又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见贺北林冲她递了一个眼神,心里才是一个激灵:   是她多想了吧?也许紧接着长公主就找一个由头狠狠惩罚她了。   “好吃就多吃点!”   景云熙吃的很欢,跟卓雪宴抢的也欢,两人都互相瞪了对方好几眼,吃的却叫一个不亦乐乎!   贺北林和宋云婉暂时安下心,两人虽然不敢太放开,但也难得在这位母亲面前,吃了不少东西。   那边王嬷嬷和白杏几个,对这个火锅也是爱的不行,只不过谁也不敢聒噪,压着心底的狂喜,一个个不吭声拼命吃东西。   又是肉,又是菜!   当李嬷嬷将熬好的粥端了出来时,大家竟然都有点吃不下了。只是闻着这粥的清香,又没忍住,每人又喝了一点粥。   宋云婉竟然有点吃撑了!   没忍住轻轻打了一个饱嗝后,宋云婉吓得脸又是一白,惊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也吃饱了,”   景云熙被她逗笑了,抬眼又细细打量了一眼宋云婉,“你们两个,吃饱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不要过来请安。”   哪怕灯光并不太亮,她也能看出,宋云婉只怕是在莲台寺受了不少累,皮肤都有点干皴了,眼圈也有点发青……   这时候,饱饱睡上一个懒觉,能让这孩子身体尽快恢复过来,毕竟,不管是贺北林,还是宋云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最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也想睡一个懒觉!   若是儿媳妇一大早过来请安,她还怎么睡到自然醒!   “是是……母,母亲!”宋云婉都愣住了,被贺北林轻轻一碰才反应过来,说话都结巴了。   见贺北林示意离开,宋云婉还有点难以置信:这就让她回屋了?没有惩罚?没有训斥……   还让她明早不要来请安!   贺北林眼底也闪过一丝疑惑,他不知道这位长公主到底想要干什么,总觉得这位母亲必然是有陷阱等着他们夫妻往里跳……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只能走一步说一步。好歹,今夜他妻子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了!   “夫人那我也退了,”   等贺北林夫妻两人离开后,吃饱喝足的卓雪宴眼光闪了闪,嘿嘿笑道,“夫人,这粥还有剩,可否让我带回去一点?”   “当夜宵吗?”   景云熙想了想道,“这粥冷了其实就不好喝了——”   卓雪宴拧了一下眉头,这是不肯了?总之今夜这夫人很奇怪,看着对贺北林夫妻两人态度也忒怪!   “这样吧,”   这时,景云熙又道,“我做点小点心,你可以带回去一点。晚上你要是饿了,吃点点心喝点热奶什么的,比喝粥管用。”   她早就觊觎那一大罐蜂蜜了。   即便还没尝,光是闻到那蜂蜜的味道,她就知道这蜂蜜质量极好,还是特别好的枣花蜜。   做点小点心,明天她好好睡个懒觉后,起床就能吃东西……晚上没事了,也能吃点小零食,美滋滋!   “点心就算了吧,”   卓雪宴没了兴趣,“京都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点心铺子,这里什么样的点心我没吃过?”   真不是他吹,跟在贺重瑾身边这段日子,他私下逛过好多次了。   虽然贺重瑾穷,每月给他的零用钱也极为有限,但吃的用的这些小零碎他还是买的起的,也买的多了去了!   这长公主是把他当没吃过点心的穷光蛋了吗?!   “那你就回去吧!”   景云熙没多理会,她又不用刻意讨好谁!   她带着李嬷嬷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没有烤箱,没有奶油……很多她喜欢的材料都不全!   不过,以她如今对食材的直觉,她有信心可以做出简单又好吃的小点心。   卓雪宴也说不出这夫人身上有什么吸引力莫名吸引着他,又是不甘心又是不肯走,就在厨房门口瞎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很快有甜甜的香味散溢开来,带着一种蜂蜜特有的清新甜香,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花香味道……   玉兰花?   “炸了玉兰花,还做了一点蜂蜜小面饼,”   景云熙弄好后,见卓雪宴两眼亮晶晶的盯着这边,不由忍笑道,“吃吗?”   卓雪宴连忙点头。   点完头又觉得不爽,他觉得这夫人跟他说话的样子,就像是在哄小孩!他哪里小了?!   “我端走了!”   卓雪宴在景云熙含笑的眼神注视下,突然说不出的一阵局促,不由任性端起了整个盘子,“这盘都归我了,夫人别吝啬!”   多拿一点,回他那屋之前顺便再去瞧瞧贺重瑾。贺重瑾这几天正没什么胃口,不知道能不能吃点东西。 第12章 香料 没想到吧   卓雪宴拎着李嬷嬷替他装好的食盒,装腔作势娇声给景云熙道了一声谢后,转身就要离开。   “哦,我想起了一件事,”   就在这时,他脚步一顿,像是才刚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脸看向景云熙,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一个荷包,一把抛给景云熙,“送夫人一样东西!”   景云熙猝不及防,但幸而反应很快,一把接过来有点意外道:“什么?”   “香料,”   卓雪宴道,“这荷包里装的,可是我才从集市上胡商那里淘来的一种稀罕香料,很贵的,送你了!这荷包里的东西送你,荷包你还我!”   其实也不算太贵,但相对于贺重瑾每月给他的零用钱来说,算是很贵了,一般人他肯定舍不得给。   只是今晚他吃的好,心情特好,吃完了又拿着走,不送点东西做个回报,不是他卓雪宴的做派!   不过荷包可是他的私物,可不想留给这个长公主。   “哦?”   景云熙好奇打开他抛过来的荷包,果然看到里面装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她取出小盒子后一打开,不由眼中一亮,“龙涎香?!”   虽然是碎末,而且是很原始的没怎么经过处理的,其实还不能算是直接能用的香料……   不过,她直觉这龙涎香品质极佳。   她穿过来之前父母离异,她从小跟着祖父母,祖父是个国医,她从小就接触到各种药材,好的龙涎香她也见过,但都没眼前这点龙涎香的品质好。   “谢啦!”   景云熙很是开心,虽然龙涎香不是食材,但她感觉,从她对材料的这些感知的能力,她可以试着调配一点香料。   这个大景朝,确切说,大景朝的前朝,虽然前朝最后一位皇帝十分暴戾,但是前朝很多文化还是有点底蕴。   比如佛寺众多,众多世家贵族十分讲究焚香、也十分讲究音乐美服等等。   这些虽然经历了更朝迭代的战火,民生凋敝,没法讲究起来了,但影响还有,如今京都世家大族,也很讲究用香。   景云熙觉得,如果能自制一些香料,最起码她这个诚远候府用起来就能省一笔钱。   “夫人喜欢就好,”   卓雪宴嗤笑一声道,“不过夫人应是认错了,什么龙嫌香?龙都嫌弃的香胡商怎么会卖?这叫天鱼香!”   景云熙:“……”   跟古人真是没法好好交流!   卓雪宴傲娇哼一声,这才施施然拎着食盒离开了。   到了侯府东苑时,卓雪宴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贺重瑾的书房还亮着灯。他心里很清楚,贺重瑾一旦顽疾犯了,吃不下睡不着,往往都是眯一会儿就起,起来就看书熬着。   他听贺重瑾说过,看书时会觉得精神还好,身上也不会感觉太疼,其实他也猜到,能让贺重瑾那样的人都要看书来压制病痛,那病痛放在一般人身上,估计早就受不了了。   这么想着,卓雪宴拎着食盒进了贺重瑾的书房。   “卓姑娘!”   一见他进来,贺重瑾的贴身小厮周成泰立刻一礼后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拿的是什么?”   贺重瑾披着一件厚披风,正歪在靠枕上看书,一眼扫见卓雪宴手里拎着东西,一笑问道,“叫人买了外面的吃食?怎么,我府里的东西不够你吃?”   “你府里的东西是真没什么滋味,”   卓雪宴毫不客气道,“就算是有肉,你府里做出来都是一个味,除了咸没别的味道,寡淡!”   说着将手里的食盒往贺重瑾身边的小桌上一放,“不过这个也不是外面买的,你猜,我是从哪里弄来的?”   贺重瑾低头继续看书,神色淡淡道:“一点吃食而已,还值得费神去猜?口腹之欲,你倒是看得很重。”   “这吃食你肯定没见过,”   卓雪宴哼一声道,“不信你看!”   说完,不等贺重瑾说什么,他一下子打开了食盒。   “你拿回去——”   贺重瑾一皱眉,无论是什么,他都不在意,而且这几天他什么吃的东西也不想看到,一看到就觉得肠胃难受得很。   他想要阻止卓雪宴,只是话还没说完,一股食物的清香已经从食盒中散溢出来。   卓雪宴先拿出一碗粥,这粥从那位长公主厨房里装的时候还很烫,这时候拿出来依旧热气腾腾。   “这是粥,”   卓雪宴将碗往贺重瑾面前推了推道,“你吃不下别的东西,试着尝尝这粥?”   说着,又从食盒里拿出了一大碟点心,“这点心我吃,怕你吃了这个克化不动。”   贺重瑾讶异地扫了一眼这碗粥,闻着粥里特有的香味,疑惑道:“玉兰花?”   “没想到吧?”   卓雪宴很是嘚瑟,“你绝对没想到,树上的花儿也能熬粥对吧?真真是奇了怪了,味还极好!”   难得看到贺重瑾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以往都是各种事听贺重瑾教导,突然有了贺重瑾都不懂的,他心里莫名暗爽。   “这些点心……”   贺重瑾眼光又扫过碟子里的点心,疑惑又道,“闻着倒是不错。”   也真是有点奇怪了,之前闻什么吃的,都觉得心里烦呕,这时候闻到这粥,这点心的味道,却突然有了一点食欲。   这么想着,贺重瑾也没多说,拿起小勺轻轻盛了一点粥试着放进了嘴里,淡淡的清香顿时在齿颊间绽放,清新又熨帖。   这一口热热的粥咽下去,贺重瑾只觉得似乎有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浸润到了血脉间……   整个人忽然就仿佛多了一点精神。   “好喝吧?”   卓雪宴见贺重瑾一勺接着一勺开始喝粥,眼中的担忧瞬间换成了狂喜,“如何?我可哄你了?”   说着,忍不住又嘚瑟道,“这粥其实真不算什么,那火锅才叫一个天下至味!”   “火锅?”   贺重瑾一抬眼。   “你没听过吧?没有见过?”   卓雪宴傲娇一哼道,“就说你是个武夫,不懂世家饮食之美……你倒是让你家厨子去跟人学学!”   “这些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贺重瑾眼光微微一寒,“你和京都世家子弟有过交往?”   卓雪宴身份特殊,真敢跟京都世家有什么交际,早晚会被有心之人窥出端倪……   到时候,别说他这个诚远候府,就是新皇的内苑皇宫,只怕也很难抵的住那些东褐鲁收买的各种细作刺客对卓雪宴的追杀!   早就告诫卓雪宴不可随便与人结交,这孩子竟然忍不住寂寞?!   “并无!”   卓雪宴一听就急了,“你别凭空污人清白,我什么时候跟京里子弟结交了?就是那些千金名媛,我也从不曾往前凑过一步!”   贺重瑾淡淡吃着粥,也不追问。   “实话跟你说,”   卓雪宴没好气道,“这些吃食,是我从你夫人那边弄来的!”   “谁?”   贺重瑾难掩错愕之色。   “没想到吧?”   卓雪宴嘿嘿一笑,伸手拈起一块点心狠狠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就你夫人——长公主那边!” 第13章 兰圃 枯了?   “谁?!”   贺重瑾眼光一沉。   卓雪宴登时一僵,塞的满嘴的点心也忘了嚼,鼓着腮帮子有点不安地躲开了贺重瑾的眼神。   没办法,贺重瑾就是这么一个人,并不会喜怒于色,待人交际虽然话少也很温和,但稍微眼神这么一冷,就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压制性气场,让他吓得战战兢兢。   想到之前贺重瑾就叮嘱过他,不许他往西园长公主那边去……卓雪宴顿时心虚无比。   贺重瑾没有再问,只是放下了手中的汤匙,不过眼光却不动声色又扫了桌上那一碟点心。   “是……”   卓雪宴艰难将满嘴的点心咽了下去,顶着贺重瑾淡淡的眼光,索性坦白道,“你听我解释,不是我要去,是你那位夫人叫我过去的!”   他真的没说谎,他一开始就是为了爬上墙头看看麒麟,没想进西园,都是那长公主让人把他叫进去的!   这么说着,卓雪宴觉得又有点理直气壮了,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都跟贺重瑾说了一遍。   尤其是特意描述了一遍那火锅的鲜美!   “她还叫了北林他们小夫妻两人?”   贺重瑾先抛开什么奇怪的火锅这个,只疑惑抓住一点问道,“那位长公主,没有为难北林他们两个?”   这一点才是最奇怪!   “没有!”   卓雪宴立刻道,“我跟你说的半个字诳语不打,不信你可以找别人问问!要不你叫你儿子过来问!”   贺重瑾沉吟不语。   “那火锅是真好吃,”   卓雪宴没忍住又强调道,“侯爷,贺侯爷!你要不叫人去问问,京都谁家火锅好,也弄个厨子学一学?”   这一次是到了夫人那边蹭上了饭吃,可哪有日日去蹭饭的道理?再说那长公主的饭是好蹭的?!   “你先回去,”   贺重瑾并不想跟他多说,直接赶人,“我要休息了。”   卓雪宴正好又拿了一个点心塞进了嘴里,一听这话,立刻含糊点一点头,端起点心碟子就要走。   “等等,”   贺重瑾淡淡道,“那么多点心,你晚上吃撑了睡不好,留下一半,给阿泰吃好了!”   卓雪宴差点泪奔,这碟子点心算什么,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吃撑?!再说他凭本事弄来的点心,凭什么给周成泰那兔崽子!   但是他又不敢不听贺重瑾的话,郁闷!   卓雪宴苦着脸端着点心碟子就往外走,走到书房门口,正碰上周成泰端了一盆兰花过来。   “枯了?”   卓雪宴一想到给这小厮留的点心就来气,一看周成泰手里的花,不由哼一声道,“蠢材!侯爷的花都被你们养死了!”   周成泰不敢争辩,连连哈腰。   侯爷最爱兰花,确切说,他听府里的老人说过,侯爷的母亲在世时最爱兰花,因此侯爷也喜欢兰花。   只是可惜,这兰花也不知是太娇贵还是别的……侯爷养的兰花,总是买回来没多久就养死了。   这一次,整个兰圃的兰花,都看着又不行了。   每次兰花一枯,他回禀侯爷时,都不是心疼这花,而是心疼侯爷。看着侯爷静静看着枯萎的兰花,一句话不说的时候,他都恨不得代替这兰花去死!   这么想着,等卓雪宴离开,周成泰才端着花盆进了书房,到了贺重瑾面前后十分忐忑:“侯爷,这花……像是又干了,不如明日我再去找花农——”   “不必了,况且那兰圃毗邻西园,”   贺重瑾看了看这盆花,平静道,“趁着月色,今晚将兰圃都处理掉吧!”   “是!”   周成泰没敢看侯爷的眼神,只低着头连忙应了一声。   这时,看到侯爷面前的粥碗和点心,周成泰有点意外,连忙又道,“侯爷,这是卓姑娘送来的吃食?”   这位卓姑娘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平时这卓姑娘过来时,什么时候给侯爷带过吃食?   最奇怪的是,看碗里的粥底,侯爷像是喝了不少?!   “侯爷,这吃食是——”周成泰大喜之下连忙又急切问道,很想知道这吃食是哪里买的,侯爷若是爱吃,他就叫府里厨子多留意着点。   这碟子点心是从没见过的花样,闻着味儿……   周成泰默默咽了一下口水。   “你不用管,”   贺重瑾淡淡道,“你今日听到了哪些西园那边的动静,跟我说说就是。”   说着,他伸出手指拈起一片点心,神色自如地放进了嘴里慢慢嚼着,眼底微微一亮后,不由眯了眯眼。   周成泰连忙将今日听来的事情都说了,毕竟今日府里下人们可都知道,西园那边从大厨房要肉了!   府里管事的也说了,那位长公主夫人,本来要建的佛堂竟然也不建了!夫人还留了少爷少奶奶在那边吃饭!   这一件一件……   可都是府里今日的奇闻!   等周成泰一五一十说完,贺重瑾将碟子里的点心也吃下去了不少,还将之前余下的粥也喝了。   这时,贺重瑾已经拈起了最后一块点心,吃了一口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这块点心上掰下来拇指尖那么大一块放进了碟子里。   “这一点点心,”   这时,贺重瑾指了指点心碟子道,“你尝尝!”   周成泰顿时受宠若惊,连连谢过,恭恭敬敬拿起碟子里那一点点心,小心塞进了嘴里。   “吃着还行,”   贺重瑾也已经咽下最后一口点心,神色平静道,“余下的都让你吃了。”   周成泰:“……”   那么一点他不过才尝了一下味,感觉还没咽下,在嘴里就已经化没了……怎么就是他“都吃了”!   “长公主那边,”   贺重瑾静静又道,“这几日见过外人?”   “回侯爷,”   周成泰忙道,“这几日夫人那边一直在西园和凤泽苑,并没有外人进出,听说夫人前两日昏睡了很久,睡醒了行事就和原来有些不同了。”   贺重瑾一边平静地听着周成泰回话,一边拿起小铜剪剪了烛心,有点跳跃的烛光顿时稳定光亮了不少。   “知道了,”   等周成泰说完,贺重瑾眼光闪了闪道,“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哦,今日可有人派人跟宫里传信?”   “应该是回了,”   周成泰忙道,“听那边守门的人说了,那边是林嬷嬷亲自去回的。”   新皇这时候正是给权贵们立威的时候,生怕这位长公主闹出什么有损皇室颜面的事情,一直派人盯着呢。   长公主突然这么行事,她身边的嬷嬷不敢不向新皇那边回禀。   贺重瑾点点头,没有多说一摆手示意周成泰退下。等周成泰收拾了碗筷离开后,他推开半扇窗,坐到了窗前的椅子上抬眼看向今晚的月亮。   月光如水。   多少年前,他征战四方时,偶尔在静寂的夜色中也会这么静静看一会儿月亮。   很多次也曾憧憬过,以后的人生会和佳人一起月下携手……只不过,人生如梦,而转眼间,他的人生已经快走到头了。   轻咳了两声,贺重瑾摇头微微一笑。   好在这一生,他并无懊悔,一切都是他的选择。哪怕是答应新皇娶了这位京城人人谈之色变的长公主……   他只希望,直到他死,能够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只望她不要作妖作怪,各自相安最好不过。   这一次,不知道这长公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如果这长公主存心歹毒,真要对他义子贺北林小夫妻两人想尽办法赶尽杀绝……   那就不要怪他狠辣无情。   ……   “怎么突然身上觉得一冷!”   凤泽苑这边,景云熙摸了摸胳臂笑道,“好了,王嬷嬷,就按我说的做,明天你就去找人把花农菜农叫来,我要挑一些,趁着开春好种下来。”   整个西园,乃至她这凤泽苑都空荡荡的,可想而至,到了春天繁花似锦的时候,她这环境该有多沉闷。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有,”   景云熙又看了看这屋里沉闷的颜色布局,皱眉又吩咐道,“明天就把我屋里用的被褥床帐什么的换一下——找颜色新鲜的给我送过来看看!”   原主嫁妆里除了钱财,自然还有一箱箱其他陪嫁,这些陪嫁大多都是新皇替她准备的,并不是按照原主的喜好来。   这些东西一直被原主丢在私库里放着生尘,眼下换成了她,这就打算重新好好收拾布置一下屋子!   “是,夫人!”   王嬷嬷差点喜极而泣。   新皇费尽心思想要掰一掰长公主的性子,本来都想着掰不过来了,谁知道,长公主忽然性子就变了!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怎么会不激动!   “还有,”   景云熙指了指王嬷嬷身上,又指了指白杏她们几个,“你们身上的衣服,也都换一换,要是没有,拿钱去添置!小丫头们,多穿点亮色,粉的红色绿的紫的……那才好看!”   一直在一旁安静伺候的白杏等人,听到这个都是一愣。   “王嬷嬷,再把月例银子做好账目,”   景云熙道,“你列个章程,每个等级的丫头,一般侯府里都是怎么发放的,以后每个月都发起来!”   白杏她们听到这个,眼光都忍不住一颤。   谁不知道,长公主性子最悭吝,她自己布衣吃素不说,就连身边人也都一并要求布衣吃素。   而且,长公主几乎将她所有的钱财,都用于礼佛。   在她手里,从不给人发放月例银子,她身边使唤的奴仆,都还是新皇叫人一并算进宫内的人头……   可宫里的奴仆们,只要不是有头有脸的,月例银子还经常被偷偷拖延克扣,更别说她们这些宫外跟在长公主身边的了!   每个月她们能拿到的那点月例,真是去买几块饴糖都不够,说出来只怕会让整个京城的权贵下人们笑掉大牙。   今日长公主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要给她们这些人发月例银子了?!   “是!夫人!”   王嬷嬷明显也是万分意外,一迭声答应了下来。   “嗷呜!”   就在这时,混进景云熙屋里的麒麟叫了一声,用大脑袋亲昵地拱了一下景云熙。   “喵呜,”那边的那只橘猫也不示弱,跳到景云熙膝上,也在景云熙怀里蹭了蹭。   “是想去溜溜吗?”   景云熙拍拍麒麟的头道,“正好我也不困,带你再去园子那边转转。”   麒麟撒欢一样冲了出去,那只橘猫喵呜一声也跟了上去,景云熙失笑,也带着白杏她们走了出去。   月色下的西园看起来倒是更有一番风味,景云熙正满意打量着自己的地盘,突然就听到跑在前面的麒麟的狂吼声。   “卓姑娘吗?”   景云熙走过去,就看着麒麟对着围墙叫,还以为是那位卓姑娘又爬墙头来玩了。   围墙那边的杂音顿时一停,那边的人似乎没敢说话。   “谁,鬼鬼祟祟的,夫人在此!”白杏呵斥了一声。   “回禀夫人,”   围墙那边战战兢兢回道,“我们是侯爷那边的人,侯爷的兰圃在这里,侯爷有命,命我们将兰圃清理干净。”   “兰圃?”景云熙好奇,“为什么要清理?”   那边忙回道:“回夫人,这些兰花都枯了。”   “枯了?”   景云熙摩挲了一下自己掌心的印记,眸色闪了闪一笑道,“送过来几株兰花,让我瞧瞧!” 第14章 宫里传话 不喝奶吗   景云熙话说完,就听到围墙那边似乎一阵慌乱。   “夫人,”   侯府的一个管事亲自带着小厮把花送了过来,被园子里看门的嬷嬷带过来后,赶紧给景云熙跪下,“这根上的泥都让下人们弄干净了。”   知道这位夫人极爱干净,这管事生怕激怒了这位长公主夫人,惹来无妄之灾。   “都枯了,”   景云熙借着园子里的灯笼光,细细打量了一眼这些兰花道,“怎么枯成了这样?”   乍一看,像是送过来一大抱的干草一样。   不得不说,这位侯爷真是干啥啥不行,养狗养猫瘦的一批不说,就连养花,也都能养成干草……也是本事!   “回禀夫人,”   管事嘴角抽了抽,他要知道为啥能养成这样,就不会养成这样了啊!但夫人问还要小心解释,“大约是这府里的土跟这花不适应。”   说着连忙又道,“况且兰圃挨着西园,侯爷也是怕这些花啊草的乱长,怕夫人忧心。”   这么说希望夫人明白,他家侯爷可是为了夫人,连兰圃都要平了的!这长公主可千万别在府里作妖啊!   “哦,那把花放这里,你们回去吧!”   景云熙也没多说,只留下了这兰花。   那管事的一头雾水带人退下了,走到园子门口还忍不住回头远远看了一眼,满肚子的疑惑。   等那管事的一离开,景云熙蹲下伸手拿起一株兰花瞧了瞧,眸色闪了闪后,伸出右手将这株兰花的根部握在掌心,让兰花的根部紧贴她掌心的印记。   一丝难以言说的温润气息,似乎在掌心波动。   她甚至有一种直觉,就是这干枯的兰花,似乎在贪婪汲取她掌心的这点能量……   景云熙微微眯了眯眼,她发现了,她掌心印记所蕴含的能量,虽然动物们很喜欢,但似乎对于草木更加敏感。   “夫人?”   白杏见景云熙拿着花枝不语,连忙不安道,“侯爷能为了夫人平掉这兰圃,可见侯爷——”   “这边,诺——就那一块,”   不等白杏说完,景云熙打断她道,“找人过来,把那一块给我收拾一下,就把兰圃挪到咱们西园这边好了!”   既然侯爷不要了,她拿过来这些枯死的兰花试一试,总不会碍到那侯爷什么事。   再说了,即便惹他不高兴了,她又怕啥?长公主这身份,就是为所欲为的本钱!   “是,夫人!”   白杏连忙应了一声后,跟玉杏飞快对视一眼,立刻过去吩咐婆子将之前那个管事的叫了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刚在兰圃那边忙碌的几个小厮。   那几个小厮听了婆子的吩咐,都是满眼的惊疑,远远瞧瞧那边月光下站着的夫人,连忙拿起家伙事干了起来。   他们真不懂夫人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夫人拜佛拜多了,连这些枯死的兰花,都要普度一下了?   这时,景云熙走了过来,蹲下身捡起一株兰花,一株接着一株,将掌心印记的能量一点一点传递到了每一株兰花根部。   “诺,”   景云熙一笑吩咐道,“我递给你们一棵,你们就种一棵,懂了?”   “是,夫人!”   那管事的连忙带头应了一声。   众人看着这位素有洁癖的长公主不嫌脏,一棵一棵抓着干枯的兰花分捡开来,都是万分惊诧。   可是夫人不是最讨厌这些花花草草的吗?!   满腹疑惑将那边兰圃的兰花,全都移栽到了这边后,这些小厮大气也不敢出地退了下去。   “夫人,”   这时,一直跟过来的王嬷嬷忍不住问道,“恕老奴多嘴,这兰花都枯了,夫人还种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白杏等人也都看向景云熙,就连在那边撒欢的麒麟也应景一样远远嗷呜叫了一声。   “慈悲为怀嘛,”   景云熙笑道,“我看着这花好像还有一线生机,试试救一救,实在不行,那也就尽是人听天命了!”   王嬷嬷连忙合掌念了一声佛。   夫人今晚的这种慈悲,比起来往日的诵经念佛,倒是让她从心底里忍不住有了一点暖意。   “麒麟!”   景云熙招呼了一声麒麟,黑色的巨犬立刻就在月光下飞奔过来,威风凛凛,就是跑到了景云熙身边后,立刻萌哒哒起来,撒娇一样又拿脑袋在景云熙身上蹭了又蹭。   “走啦,回去睡觉觉啦!”   景云熙很是悠闲地伸展了一下腰身,这一刻,她才觉得,随心所欲的生活,令她开始喜欢上了这个时空。   像是这满园融融的月色一般,既来之则安之。   看着自家夫人竟然当着大家的面伸了一个懒腰,王嬷嬷和白杏等人又是心里一颤。   回去洗浴过后,景云熙换上细棉的里衣后,就见麒麟和橘猫还赖在她的屋里不肯离开。   “留下也行,不许跑到我的床上,”   景云熙严肃警告道,“你们还没洗澡!”   这里没有吹风机,而且这狗这猫身体都不算壮,她怕给它们洗了会着凉,要等白天天气晴暖的时候才可以。   不洗澡,当然就不能跑上来跟她一起睡。   眼见麒麟和橘猫来回在屋里瞎转,似乎找不到理想的地盘,景云熙只能让白杏她们找了一个大篮子,临时铺上碎布碎棉给它们两个弄了一个简单的窝。   好在麒麟和橘猫明显很喜欢,一狗一猫在争了几下后终于相安无事,紧紧偎依在篮子里睡下了。   景云熙这才放心,只不过一躺在榻上后,一时有点不太适应。   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法刷短视频……忽然就这么换了一个静谧的方式,体感还真是新鲜。   但很快倦意上来,她吩咐了一声明早谁也不要吵她后,直接呼呼大睡过去。   白杏蹑手蹑脚吹熄了这边的烛火,压住心里的那点惊讶:夫人睡前,竟然没有刻意焚香读经!   一夜好眠。   景云熙被外面的鸟雀声惊醒,转眼一看,窗纸上都透过来灿烂的阳光了,一看天就是已经大亮。   “夫人?”   听到动静,白杏轻轻挂起床帐,轻声道,“夫人可是要起身了?”   夫人睡得难得的香甜,要知道,之前夫人哪怕是每天都虔心诵佛,可夜里也总是睡不□□稳,半夜经常不是要润嗓子,就是要换了香薰……   昨夜,夫人竟然一次都没叫她们值夜的,连带着她们也都一夜好眠。   “谁在外面?”   景云熙听到房间外隐隐有人在说话,就问了白杏一声。   “回夫人,”   玉杏连忙从门口那边走过来道,“是刘嬷嬷,说是宫里传了话出来,要夫人今日进宫去呢!”   “啥?”景云熙还没睡醒的那点朦胧,登时被这句话惊得烟消云散,小心脏也跟着登时噗通噗通起来……   进,进,进宫?   才刚准备在这个大景朝安稳过度一下穿过来的不适,谁知道这就要被请进宫,皇宫!   是原主那个便宜弟弟要见原主吗?怎么好端端要她进宫了?   景云熙也就愣了几秒,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想到原主出嫁时这新皇费尽心思给她安排身边伺候的人选……   想必也是当眼线用的,知道她昨天一系列“不正常”,所以才急着叫她进宫了吗?!   不得不说,古人的眼线情报还是不能小觑的。   定了定神,景云熙琢磨了一下,唇角微微勾了勾,她怕个毛?又不是冒名顶替!就连原主的记忆都一起接了,她这个皇帝姐姐,有什么可担心的?   正好去认认亲,最好缓和一下原主和皇帝弟弟僵硬的关系,毕竟,这大景朝,皇帝第一大!   “嗷——”   “喵——”   这时候,大约是听到了景云熙的动静,麒麟和那只橘猫也都抖一抖身上的毛,从篮子里跳了出来。   “给它们喂东西吃吧,告诉李嬷嬷,它们两个也算上,”   景云熙一笑道,“以后咱们小厨房里,该有的肉食都要有,这钱咱们不省!”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出右手轮流摸了摸它们两个的脑袋,果然这两个都是一脸满足的神色,看着很是乖巧。   白杏她们笑着连忙应了。   简单洗漱好,景云熙先吃了一点早饭。李嬷嬷做了一点原主常吃的素菜菜饼,学着昨晚的玉兰花花粥又熬了一点。   还弄了原主会吃的蛋羹,蛋羹上不知道放了什么酱类的东西,吃起来除了有点咸味,别的真不好评价。   景云熙也没挑,要进宫她得做准备,没时间亲自跑到厨房去弄吃的,吃了两块菜饼喝了点粥就差不多了。   吃完后她先去了小厨房,要进宫,她打算做一点吃的东西,带给那位皇帝弟弟。   不管那皇帝吃不吃,也能知道这是他姐的一点心意。就算一时不会姐弟关系修复不好,最起码不会更差不是?   “夫人?”   李嬷嬷见到景云熙时,已经不像昨天那么惊讶了。听景云熙要亲自做东西带进宫,她更是有点小激动。   谁都知道,长公主从来都不知道跟皇上亲近……这一次,是菩萨开眼了么?   “蜂蜜小麻花吧,”   景云熙嘴里嘀咕着,“可怜的连个烤箱也没……”   很多小点心她都不能做!   “有牛奶吗?”景云熙又想起来很关键的一样东西。   “牛……牛奶?”   李嬷嬷结结巴巴,“夫人是说……牛乳?”   耕牛的奶不都是小牛吃的吗?人,去喝牛奶?就算北边蛮夷之地,听说草原上也只喝羊奶什么的。   “没有?”   景云熙失望道,“你们都不喝奶的吗?”   怪不得原主记忆里对牛奶是一点印象也没。   李嬷嬷连忙摇头,顿一顿后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道:“若是人乳,夫人要的话——”   听说前朝暴君宠妃,为了容颜绝美,要日日都和婴儿一般喝人乳。   “不要!”景云熙差点跳起来。   “羊乳的话,”   李嬷嬷拼命琢磨道,“听说用不起奶娘的人家,有了小儿后奶水不足,也有家里养了羊用羊乳的……”   就是这时候算去找,只怕还要费点功夫。   “不用了,”   景云熙暂时放弃了这个念想,“我就炸一点蜂蜜小麻花吧——”   这个还是可以做!   蜂蜜小麻花其实做起来很简单,不过,她这一次做,还是凝神感受着蜂蜜的气息,伸手和面时,右手掌心印记的能量波动,也无声无息融进了蜂蜜和面团之中……   还没开始炸,景云熙就能闻到一丝格外清甜鲜香的蜜味,被她处理后,比起来之前纯粹的枣花蜜,更有了一份隽远的甘香感。   等到面发好,麻花一炸出来,香味就飘了满院。 第15章 见皇帝 皱眉一步步逼近   “夫人,”   红杏悄悄咽了一下口水,很不情愿过来禀道,“卓姑娘又来了,请夫人示下,要让进来么?”   就是那个卓雪宴,昨晚她们这些丫头,也是第一次见识了这位卓姑娘的饭量!   这时候这个卓姑娘过来,该不会是闻到香味,又想过来蹭饭的吧?   “哈?”   景云熙失笑,果然小丫头们没有不馋的,这么想着一笑道,“咱们的蜜多得是,等一下我给你们多弄一点面团,等我进宫了,让李嬷嬷都炸出来,够你们吃了!”   红杏登时眼睛一亮,继而激动地脸有点涨红又十分忐忑:夫人竟然还会专门给她们这些奴婢们做吃食?   哪家的夫人能这样?!   这这这……这太不合规矩了!   “给卓姑娘送点过去,”   景云熙又吩咐道,“就说我今日要进宫去,先不请她进来玩了。”   红杏连忙应了一声给卓雪宴送了一碟过去。   装好食盒,景云熙开始重新换衣收拾,对着镜子照了照,不满意地一挑眉,让白杏去她私库的嫁妆堆里找一找陪嫁的东西。   很快,白杏带着红杏和王嬷嬷一起,搬进来屋里两个箱笼,一个是衣服一个是首饰。   “帘帐还在收拾,一应摆件也都整理了,列个单子请夫人过目,看夫人要摆哪些,奴婢就叫人一并换了,”   王嬷嬷很是仔细地递给了景云熙一个单子,“还有一些家件之类,还有不少木料,夫人若是不喜欢这些家具式样,还要请示夫人,是不是找人重新做了好换!”   夫人昨夜就吩咐了,要将这屋里很多陈设都要换,这可是个大动作,一时半会换不完,一些细节还是要请夫人示下。   景云熙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家具,伸手又摸了摸,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   之前她一直嫌弃这屋里家具样式太过沉闷,不过才留意到这家具木料,竟然都是好紫檀。   就连她睡的那个拔步床,也是难得的紫檀,如果不是屋里熏香的味道太重,也不至于她才刚留意到这木料淡淡的香味。   “家具不用换了,”   景云熙笑眯眯道,“硬装就这样吧,咱们用心换一下别的软装就好!”   帐子啊床褥啊,帘子啊屏风啊……这些换一换,一样可以改变一下这屋里的沉闷。   “对了,多添一点绿植,”   景云熙连忙又道,“到时候看着屋里生机勃勃的,多好!”   “绿……直?”   王嬷嬷艰难重复了一下这个音,“夫人是觉得……哪里弯么?绿……直……的东西,夫人指的是……”   “哦算了,”   景云熙失笑,“等我自己琢磨好了再说绿植的事情吧!”   她还不知道这大景朝都有什么合适的绿植鲜花之类的,等到时候问了花农再琢磨也不晚。   说话间,景云熙已经从箱笼里将衣裳拿出来都堆到了衣架上。   从穿过来她就发现,这大景朝的衣装,跟她之前知道的一些古时候各朝的衣装都不太一样。   女子的衣服,除了里面的束衣,也就是里衣外,第一层一般上面穿一个稍短的上衣,称为素衣,冬天的叫素袄,很多都是一个颜色,当然也有带各种纹饰花图的,各自的讲究不同,这层素衣或素袄也不尽相同。   上面穿素衣,下面是穿长裙,这长裙的式样,也有幅数的不同,自然幅数越多越费料子,富贵家就越爱。   不过由于大景朝是在灭掉暴君的前朝基础上,才刚立国不久,这种百废待兴的时候,朝廷上就推崇节俭,一般长裙,都采用六幅、八幅。因此,除了刻意炫耀,极少有人用十二幅乃至更多。   这上衣下裙,算是基本装束。   居家闲居时,可以套比甲,这大景朝的比甲就景云熙来看,就是长马甲,无袖的那种马甲。   这种叫比甲的东西,相对素衣来说,一般会更讲究,因为权贵妇人闲时一起聚会之类,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场合,都是穿比甲的。   因此,比甲上颜色、绣花乃至装饰都有着明显审美的体现,这一点,越讲究的人,比甲自然越想翻陈出新。   “我进宫就不好穿比甲对吧?”   景云熙其实从心里还比较偏爱这个比甲,毕竟,她穿来之前,在家时就喜欢穿马甲,觉得活动什么的比较方便。   但是大景朝也有大景朝的礼仪规范,进宫之类的很重要的仪式场合,就不能穿比甲了,要穿所谓的“大衣裳”。   这“大衣裳”在权贵圈子里,也叫锦衫,其实照景云熙看来,就是带袖子的比甲了。   很讲究的外罩衣,锦衫的式样用料,跟比甲一样,女人们都是特别讲究,绝对不肯敷衍的。   她要进宫的话,穿比甲有点不正式,到底是见皇帝,得穿这种锦衫。   身为公主,或者命妇,在特别重要的正式场合,除了要穿锦衫外,和一般妇人不同的,就是要有锦帔。   锦帔,就是类似披肩,这是有讲究的,不能乱穿。   她身为长公主,也是有锦帔的,但她这次进宫,不是参加什么皇室重要仪式,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进宫,因此,是可以不用这个锦帔的。   “夫人,这件锦衫怎样?”   白杏从几件锦衫中,捡出了一件月白色折枝满绣的拿给景云熙看。   景云熙看了看后微微一笑,果然新皇是太想掰正这姐姐的性子了,给这位长公主陪嫁过来的衣裳,都不是长公主喜欢的布衣,而是绸缎。   大景朝东南各郡,桑田众多,养蚕也是很多农家的一项很重要的收入项目,绸缎种类乃至质量都是不错的。   哪怕大景朝才立国还很穷,但权贵家里,除了长公主这个异类,谁还穿布衣?   就连权贵家的下人,也很多都不穿布衣了,毕竟哪个家族,这时候都想弄出来一种风流富贵的时尚,免得被别的世家嘲笑乡巴佬。   这和大景朝此时官方推崇节俭有了一点点矛盾,但人心向美,人心向富,如果能富贵风流,谁从心里不偏爱呢?   因此,景云熙猜测,她这位新皇弟弟,只怕也是盼着国库充盈,国强民富的,对这位姐姐的嫁妆,他并不是节俭到吝啬的地步。   “月白的不要,”   这么想着,景云熙笑着指了指另一件道,“就那件浅绿银纹的吧!”   那件绣的团花,胖人穿是不好看,但原主把她自己的身体折腾的重度营养不良,瘦弱不堪,穿上这个,显得娇嫩之余,还不会觉得太弱。   白杏等人都是眼光一颤。   实在是这颜色太鲜亮了,当初这些衣裳若不是新皇给的陪嫁,这位长公主能气的把衣裳都铰了!   这时却要穿……怎么都觉得不敢相信。   头上的首饰,之前由于原主强烈抗拒,皇帝陪嫁也都只给准备了一些相对简单的式样。   景云熙没怎么挑首饰,让白杏尽量从简。不是她不喜欢,实在是这长发盘起来,再加上首饰太重了……   比她穿过来前穿的汉服那头饰要重多了,毕竟金是真金!这种头上的重量感觉,她还得先适应一下。   不管白杏等人再惊讶,景云熙已经换好了衣裳,第一次穿上这大景朝的服饰,景云熙对着半身铜镜细细还照了一会儿。   觉得白杏给她画的眉毛有点不满意,景云熙瞅了瞅这种陌生的眉笔,站了一点黛墨,稍微加重了一下眉形。   不知道是白杏的技术,还是这大景朝的化妆技术,景云熙发现化妆上很朴拙,像是阴影对五官的影响之类……   似乎都没在她们的考虑之内!至于眼妆,感觉就更加死板。   伸出手指试了试这黛墨,又瞅瞅箱笼里收着的这些粉啊胭脂啊,景云熙起身走过去拿了出来。   胭脂调一下可以简单做眼影啊……景云熙很是熟练地化了一个自己熟悉的淡妆。   “夫人……”   看着转过身来的景云熙,一向稳重的白杏竟然没忍住脱口轻呼了一声。   啊,夫人好像变了一个人!   好美!   “走吧,进宫了!”景云熙眼睛有点发亮,真正的皇宫大内啊!   ……   一路车马折腾,景云熙也没想到,诚远候府其实距离皇宫并不近,加上京都街道人多,车马又慢,这种速度晃得她昏昏欲睡。   到了这边,从东宫门直接进去后先下了马车,景云熙又要换乘软轿。   她身边伺候的,也就剩了白杏和玉杏,其他的,都换成了一直迎候在这里的宫内嬷嬷们。   “奴婢恭迎元长公主——元长公主千……啊!”   宫里迎候为首的一个嬷嬷,一见车轿打开,立刻带头跪了下去请安,话没说完,一抬眼看到车里下来的女子,登时吓了一跳。   “放肆!”   这嬷嬷立刻站起身,看向立在一旁服侍的白杏呵斥道,“谁敢冒乘元长公主车驾!”   “元长公主?”   景云熙这才想起来,原主封号是“元”,因为她算是大景朝第一位公主也是第一位长公主。   她这话一出口,那嬷嬷听到她的声音,惊得身形一晃,一把扶住了身边的另一个嬷嬷。   “元,元,元……长公主?”   那嬷嬷看着景云熙,比见了鬼的神色还夸张,训练有素的宫嬷嬷竟然如此失态,这也是她这辈子头一回!   “是我呀,”   景云熙心情倒是很好,终于下车了,她笑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那嬷嬷连忙重重又磕了头,压着心底的惊疑战战兢兢请长公主上了软轿,本来从容的脚步竟然透出了几分僵硬。   “还成,”   景云熙优哉游哉坐在软轿上,打量着这宫殿建筑,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不错,值得开发一下,旅游资源应该——”   说完一顿,忘了她已经不是一个小导游了,而是长公主!   不过说实话,这建筑是真不错,应该是前朝暴君的功劳,敛民脂民膏建成了这一片奢华宫殿……   却便宜了新朝!   等景云熙下了软轿,引领嬷嬷恭恭敬敬将她带进了一处偏殿。   “清华殿?”   看到这殿的匾额时,景云熙不由一笑,这名字果然有点熟悉的高大上感觉。   “皇后可好?”   等这偏殿的嬷嬷带着宫女过来伺候,端上茶后,景云熙笑着问了一句。   她这位此时二十一岁的便宜弟弟,可是已经大婚了。这皇后在他还没登基的时候,就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这时候,这位小皇子应该有三岁了。   原主记忆中,就似乎只见过这侄子一次,还是满月的时候,由于原主的古怪性子,跟皇后关系几乎是很陌生,对这个侄子更是从来不闻不问。   在原主的记忆里,别说早已忘了侄子的样子,就连这位皇后的模样,这位长公主竟然也都是模糊的记忆……   景云熙再一次对原主这样的人表示无法理解,也许原主这样的,真是对世间外物不萦于心了。   由于原主厌恶接触“外人”,每次进宫都要清静,这偏殿还是她让新皇给专门准备的。   要不然,她这个长公主进宫来,一定是要先被引到皇后那儿去的。   “回元长公主,”   那嬷嬷虽然有点惊讶,但还是连忙恭敬回道,“皇后娘娘一切安好。”   开天辟地头一回,元长公主竟然问起了皇后娘娘!   而且……   这位嬷嬷悄悄又打量了一下景云熙的一身打扮,眼底的惊疑差点都想压不住了。   “哦!”   景云熙点点头道,“皇上呢?”   “朕在这里,”   景云熙话音才落,屏风那边传过来一阵飒沓的脚步声,以及一声清朗矜持又疏离淡漠的声音,“元长公主久等了!”   满屋子伺候的人呼啦啦都跪了下去,猝不及防下景云熙连忙站起了身。   皇帝!来了!   等那人一转过屏风,正面冲她走过来,景云熙不由眼光一跳。   好帅啊!眉宇间一股勃勃的英气,比起来贺北林的少年稚嫩感,她这个便宜弟弟明显多了几分成熟坚实的感觉。   一身龙袍很是扎眼,越发加强了他的气场,举手投足间已经带出了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度。   “元长——”   新皇一走过来才要开口,乍然间看到眼前站着的女子,不由一下子顿住了,声音一冷,“你是谁?!”   “我……”   景云熙定定神,察觉到这新皇眼底的忌惮和怒气,连忙道,“我是你皇姐呀!”   至亲的那种!   这古代君王可是老虎啊,万一翻脸不认人,别说姐弟了,亲父子母子还能下毒手呢!   而且听这皇帝叫她,不叫皇姐,而是很疏远地称她的封号……可见亲姐弟两人私下关系太差了!   “元长公主?!”   新皇一个愣怔,上下打量了一眼景云熙,皱眉一步步逼近。 第16章 旧怨 一点一点开始融化   你不要过来啊……   景云熙心里在呐喊,可是面上却还强自镇定,对这个弟弟的气场也是服了,比她之前公司的大BOSS更有震慑力!   “你——”   好在新皇走到她面前几步远时,顿住了脚步,疑惑打量了她几眼后,眼底透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元长公主?”   景云熙拼命点头。   “你今日怎么……”   新皇眼光闪了闪,疑惑道,“这般打扮?”   他这位姐姐,什么时候这么俏丽过?突然见到这样一身的皇姐,新皇难得有点不淡定了。   “这样好看吗?”   景云熙连忙一笑道,“觉得以前的衣服太沉闷了,想换个心情,这不,就找出来这些衣裳穿上了……怎么,皇上觉得不妥?”   “极好,”   新皇眼中带着几分猜测,看着景云熙忙道,“元长公主这么装扮起来,朕觉得很像——”   很像他记忆中亡母的模样。   不过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顿一顿后,接着道,“朕觉得极好,元长公主日后都可以这么穿着。”   “好啊,”   景云熙笑道,“我也觉得这么穿挺好的。”   一边说着,她脑子一边飞速转着,接下来跟这位便宜皇帝弟弟说点什么好呢?!   在原主的记忆中,连这个弟弟的性子都不清楚,更不清楚这弟弟喜欢什么玩的、吃的……   弄得她想找一个合适的共同话题来沟通都一时寻摸不到。   “坐吧,”   不等景云熙开口,新皇一抬手示意她坐下,“元长公主坐下说话。”   以往这个皇姐过来,见了他这个皇帝都是爱答不理,半垂着眼睑像是一直在念经一样……   之前他费了多少心思想要掰一掰这个姐姐的性子,可是越想掰,这皇姐行事就越叫人心冷。   今日竟然肯站起来跟他说话,又是这一身衣裳打扮,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简直要以为认错人了!   想到嬷嬷们从诚远候府那边递进来的消息,提到了昨日长公主的种种不同寻常的言行……   新皇眼光微微一沉。   他命人问清楚了,元长公主昨日并没有见过外人,不仅昨日,就连着这一段时间都不曾见过任何外人,甚至连她夫君诚远候都没见过!   一个人怎么突然之间性子变化这么大呢?!   这时,宫女们恭恭敬敬奉上了茶。   新皇做出品茶的样子,却用眼角余光审视着旁边这个皇姐。他留意到,这个皇姐神色中隐隐似乎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之意。   这个皇姐,在他面前,什么时候紧张过?   别说在他面前了,就是在先帝他父皇面前,这个姐姐也是从没有一丝不安忐忑。在他这个姐姐眼里,似乎从来都没有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他父皇。   不是他多疑,而是眼下大景朝新朝才平定了天下不久,前朝余孽、各方蛮夷部族势力,乃至一些别有用心的当朝权贵奸佞……   全都是天下稳定的威胁所在,他不得不提防。   他在先皇建制的基础上,专门设了雁云司,就是一个完全属于皇室的风闻线报收录司。   雁云司的人可是提过,有一些狂妄之徒,会向民间一些奇人异士学一些邪门歪道的本事,甚至传的离奇的,还有说可以换人脸一样的易容之类……   虽然这些传闻实在是有点无稽之谈,但这时候看到这个皇姐的奇怪之处,他竟然情不自禁想到了这些。   一念至此,新皇眼底又是精芒一闪。   “长公主觉得这茶如何?”   他不紧不慢看向景云熙问道。   “这茶……”   景云熙轻啜一口后感觉了一下,很是认真道,“不错。”   确实不错,有点像是她熟悉的铁观音味道,她不清楚这茶在大景朝叫什么,实在是原主脑子里没有一点关于茶的常识……   景云熙忍不住有点怀疑,原主是不是除了甜味,对其他味道都无感啊!   新皇唇角浮出一丝近乎嘲讽的笑意,眼神愈发凉飕飕,看着景云熙忽而又淡淡道:“长公主还记得小时候吗?”   “小时候?”   景云熙一时接不住话题的重转折,不由疑惑道,“小时候什么?”   “长公主小时候总是欺负朕,”   新皇不紧不慢道,“还记得六岁那一年,长公主将朕的头发拽下来一缕,头皮都破了,长公主忘了么?”   这事情,他至今记得真真的!   因为那一次,闹得很厉害,最后他和这个姐姐,都被长辈们罚了!那是他第一次跪祠堂,这姐姐也是!   夜晚的祠堂又黑又可怕……他相信,无论是他还是这个姐姐,都绝对不可能忘记!   这次的事,可以说是他和这位姐姐关系恶化的一个开始,梗在年幼的他心里。   姐弟关系,就如同被拽破的头皮一样,鲜血直流,最后结了一个无法愈合的疤痕,再也无法修复!   他的头皮直到如今,还小秃了那一点点,若不是他发量极多,说不定还会有失君王颜面。   之后他跟这个姐姐为了缓和一下关系,不止一次提到小时候的事情,只是希望看一看这个唯一的亲姐姐,能不能生出半分亲情来……毕竟,父母已逝,除了他的皇后和皇子外,就这个胞姐是唯一的至亲。   可是,每一次提到小时候的事,这姐姐总是一脸漠然地说,那都是他顽劣不堪,佛祖都厌恶那样的小孩子!   不过,即便每次都让他失望,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如果面前的真是元长公主,一定不会记不得!   “拽头发……”   景云熙听了一顿,脑海中立刻浮出了一段记忆画面,不过这段记忆原主明显十分排斥,这画面一浮出时,就隐隐夹裹着一点厌恶的情绪。   “长公主是忘了?”   新皇静静盯着景云熙问道。   “没忘,”   景云熙慌忙道,“不是欺负你……不是欺负皇上,皇上你先听我狡辩——啊,解释!”   新皇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端起茶:“哦?”   长公主从未有过这样的回应,眼前这女子是想蒙混过关吗?   “你也拽我的头发了啊!”   景云熙被他压制性的眼光盯得有点急了,这孩子怎么还带选择性遗忘的?明明记忆中的画面,这小子也拽她的头发了啊!   新皇端着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当时我让你先松手,”   景云熙急着解释,“那是你不肯松手!”   这便宜弟弟年纪轻轻,怎么这么会甩锅!   “朕当时说了,一起松手!”   新皇放下茶杯,看着景云熙道,“是你不肯松手,还死劲拽!”   “我也想松手啊,你以为我不疼吗?”   景云熙急急道,“你以为我头发是假的吗?单是你疼我不疼?!”   “可朕却不曾拽下你的头发,更不曾拽破你的头皮!”新皇眼底带了一丝恼意。   身为长姐,一点不念手足之情,对兄弟毫无关照友爱之意,下手那么重……这让他一直如鲠在喉。   殿里伺候的人听到皇帝和长公主你来我去的吵架,一时间都惊得浑身打战,又同时觉得匪夷所思:   一向漠然少语的长公主,竟然也会跟皇帝争执吵架?!   “我那不是被你的狼崽子吓到了吗?”   景云熙急得站起身道,“我记得那时候,我正打算松手,你养的那头狼崽子突然从桌子底下拱出来——”   说着她一比划道,“我吓了一跳,手里拽着你的头发也是猛一下……这个事出有因的好么?!”   脑海里的画面清清楚楚,这皇帝长得不错,怎么做事一点也不讲道理!   喀!   新皇手中的茶盅不知怎么就磕了案桌一下,发出清脆一声响。   景云熙心也跟着一颤,生怕这便宜弟弟突然发作起来,找个借口把他这看不惯的姐姐一口毒药给赐死了。   “狼崽子,你是说雪狼?”   新皇看向景云熙,“就是那年父皇手下送我的那头雪狼?”   那狼崽子雪白,他是极爱的,只是那头雪狼长大了后咬死了几匹马,野性起来了,没人能控制,就锁在了笼子里,但雪狼气性大,后来没多久就死了。   雪狼小时候,确实爱在家里各处拱来拱去的,还咬坏了很多东西。   但当时狼崽子突然冒出来会吓到了姐姐……他竟然一直没想到!之前每次他说起这个,皇姐竟然也从不解释。   “皇姐坐吧,”   想到这一点,新皇眼光倏地一缓,看着景云熙忽而淡淡一笑,“这个朕确实不知,没想到皇姐当时是被吓的。”   说完这句话,他看着景云熙忍不住唇角上又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心里面像是有一块坚冰,此时一点一点开始融化。   他这么浅浅一笑,大殿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伺候的宫女太监们这才觉得好像又活过来了。   “非要问,”   景云熙眸色狡黠闪了闪,她很敏锐地抓住时机,故意嗔道,“被一只小崽子吓成那样,还揪破了你的头皮……这事说出去不丢人么?”   “为何丢人,”   新皇笑了起来,不再掩饰直接问了出来,“朕觉得一点也不丢人——皇姐怎么突然这么打扮了?”   “嫁人了啊,”   景云熙立刻大言不惭道,“忽然觉得日子过的有了点意思,除了诵经念佛外,我还有了别的兴致。”   新皇眼光一动,忙道:“什么别的兴致,皇姐跟朕说说?”   “种花种草啊,养猫养狗啊,”   景云熙笑道,“连带着也喜欢上做点新鲜吃食了!”   说着,故意又道,“皇上是不是觉得这些兴致,有点不务正业?”   在这大景朝一样女人也讲究一个妇德,妇容,妇功什么的,大致也是说,女红才是王道,贤惠才是方向。   不过大景朝民风还是相对开放的,这些虽然也重视,但对于女子其他方面也不算太苛求。   “并非如此,”   新皇连忙道,“皇姐想做什么,只管去做。父皇也曾说过,为人不过是立一个根本,余下的都是末节,不需太迂腐。”   说着,又补充道,“种花种草……皇姐喜欢什么花草,朕这御花园这几日正叫人收拾,运来了很多花木,皇姐若是喜欢尽管说,朕叫人给你送府里去!”   “谢了啊!”   景云熙笑眯眯道,“我这次进来,正琢磨着见了你问你要点花草什么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着指了指那边自己带来的食盒,“诺,我可不是白要的哦——看,我亲手做的点心,拿来跟你换的!”   姐弟两人的感情,就要从这一点一滴的你来我往中重新建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亲手做的点心?皇姐亲手?”   新皇明显是有点吃惊了,带着几分兴致竟然站起身走过去,亲自将食盒拎了过来打开,“朕可是要瞧瞧是什么点心!”   他皇姐亲自做点心?   这事,感觉比他皇姐亲自飞上天还不可思议。   “这——”   等他打开食盒时,才刚一开口,就闻到了一丝浓郁的甜香。   “蜂蜜麻花,”   景云熙笑着端出了碟子道,“我自己调的味,皇上要尝尝么?”   “老奴斗胆,求皇上、元长公主垂怜,”   见新皇微微一顿,新皇旁边的总管太监立刻笑眯眯过来磕头,“这点心的味道,老奴狗胆包天想求一块尝个滋味。”   景云熙一笑,直接端着碟子递给他,让他随便拿。   她心里清楚,她这从宫外带来的吃食,这皇帝心里一定会有警惕之意。况且她最近又性情大变,哪怕皇帝对她温和了不少,这种警惕也是长久以来积淀出的必然。   “谢元长公主!”   总管太监连忙恭恭敬敬挑了一块,就跪在那里吃了一口后眼中猛地一亮,“皇上!”   “滋味如何?”新皇一笑。   “回禀皇上,”   总管太监急急道,“老奴真是从未吃过如此鲜甜可口的点心,是有蜂蜜的味,但宫里的御厨,从未做出过这般味道!”   新皇并没有在意,这种奉承之词他听多了,不过见点心无事,他顿了一下,伸手也掰了一块麻花。   轻轻放进嘴里之后,新皇忽而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吃吗?”   景云熙笑道,“可惜,很多材料没有,不然,我做出的点心会更好吃!”   “皇姐想要什么材料,”   新皇这时睁开眼,一伸手将之前掰余下的那条麻花直接拿起来又吃了一口,问道,“只管跟朕说!”   “牛奶啊什么的,”   景云熙试探道,“宫里是不是也没有?”   “牛奶?”新皇果然有点意外。   他看向总管太监时,总管太监连忙回道:“禀皇上,元长公主若是问牛乳,倒是——”   “倒是怎么样?”景云熙心里有点小激动。   “那日康亲王进宫,老奴听他身边的奴才说过,”   总管太监忙如实回道,“说是海东郡那边,有过来商船的,就有人带了几头不一样的牛过来,康亲王王府的世子,就弄了两头过来,看稀罕呢!”   “不一样的牛?”   新皇皱眉道,“耕牛毛色不一样?还是大小不一样?”   “回皇上,”   总管太监忙比划着又道,“听说那牛白花白花的,奶——这里……还极……大……”   “元长公主面前,你也敢胡说八道!”   还没比划完,可怜这总管太监就被新皇踢了一脚。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总管太监一迭声磕头请罪,满心的委屈,他真是据实回禀啊!   “奶牛,奶牛!”   景云熙激动地一把抓住新皇的胳臂,“皇上,是奶牛,就是奶牛!就是产奶的牛!”   新皇惊讶:“皇姐见过?”   “书上看到过!”   景云熙随口胡诌道,接着急急又问,“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也买两头奶牛!那商船还在吗?多少钱一头?海东郡距离这边多远?”   说着想起了什么,越发激动,松开新皇走到了那总管太监跟前道,“商船是从海上过来的?是不是经常有新鲜东西运过来?都有哪些新鲜东西?那边有专门卖货的市场吗?我能去看看吗?!”   可怜总管太监听了这一串一串的问题,眼神都有点恍惚了。 第17章 萌版 她会抓神韵   新皇也晕,一摆手示意景云熙别急:“皇姐莫急,慢慢说。”   这么一大串问题,就算是总管太监要回,也得顺一顺。只是他心中也是万分诧异,这皇姐,怎么突然问出这么多“俗事”,这性子可真是掰过来不少!   “抱歉是我太急了,”   景云熙回过神也觉得自己失态,不好意思道,“这商船的事我很想知道,你能给我说说吗?”   总管太监都懵了:元长公主竟然……似乎在给他道歉!   皇天菩萨在上,这位元长公主什么时候对奴才们这么亲和了?!   新皇眼光一闪,看了看景云熙,又看向总管太监一挑眉道:“福年,还不快回元长公主话!”   “对,你叫福年是吗?”   景云熙这才跟着想起这总管大太监,是叫福年的,她从心里觉得这名也挺吉利,叫起来感觉也好,一笑又道,“福年,快跟我说说!说仔细点!”   福年连忙又磕一个头,这才恭恭敬敬将那日从康亲王那边听到的,以及他所知的商船的事情一一都如实给景云熙说了一遍。   景云熙听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虽然福年说的事,都是他听来的,不过也能让她大致了解到大景朝此时的商贸情形。   本来,这大景朝也有她知道的古代那种士农工商的鄙视链,但是虽然以农业为主,却并不太压制工商业,是一个很有包容度的时代。   大景朝疆域还算辽阔,跟西域那边,从前朝开始已经有了比较繁荣的贸易往来,但是前朝最后的暴君当政时,几次边界摩擦后,商贸曾被迫关闭了很久很久,一下子萎靡了下去。   自从大景朝平定天下后,这时的边关贸易才刚刚有了一些试探的苗头,正在慢慢恢复中。   而东边沿海诸郡,也是早在前朝就有商船来往,但是,一般都是外来部族的商船,大景朝,包括前朝时,都对海上来往并不重视,航海方面几乎没什么发展。   景云熙从福年说的话里面,也能感觉到,大景朝官方似乎对于海外的东西有点鄙视……   甚至也是直接称为蛮夷奸商,就因为很多东西,觉得稀罕高价买回来后,发现毫无用处!   在正统人眼中,喜欢那些东西的,都是一些纨绔子弟,或是像一些不务正业的王侯世家,比如康亲王,这个被认为是大景朝皇室圈里最废物的亲王。   “都有些什么新鲜东西呢?”   景云熙捋顺消化了福年话里话外的意思后,好奇又问道,“你都见过什么?”   “回长公主,”   福年吓了一跳,连忙澄清自己,“奴才蠢笨,并没有见过哪些东西,都是听来的!”   景云熙失笑,并没有追问。至于海贸之类,在这个便宜弟弟新皇面前,她还不想多说。   才刚刷了一点好感,她再说一些什么非主流的话,这便宜弟弟只怕疑心又起,更何况她还对此时的大景朝沿海各郡情形并不了解,不能随便乱说。   “别问这奴才,”   新皇也笑,看向景云熙道,“户部里有人对这个知之甚详,皇姐若是想知道,回头朕叫了户部的人来,一一给皇姐讲解清楚岂不更好?”   “太好了,”   景云熙连忙道谢,“这些外来的东——”   “父皇!”   景云熙话还没说完,从屏风那边转进来一个小萌娃,手里抓着一张纸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冲着新皇叫了一声。   这时,跟着这萌娃的宫女嬷嬷们也都跟了进来,呼啦啦跪了一地。   这边殿里伺候的下人们,包括总管福年都并不惊讶,皇上早就有吩咐,这位宝贝皇子可是随时不用任何人传宣,可以随便进出任何殿堂。   “弘浩,”   新皇看到这小萌娃就是一笑,“过来,到父皇跟前来!”   景云熙心里跳了跳,这小萌娃,就是她那便宜皇侄景弘浩?新皇眼下唯一的皇子、皇后的心肝宝贝!   不过这时候新皇还没立太子,先帝在世时曾说过,皇子不到五岁,不能有封号,更不能在极幼时立为太子。   “父皇,”   小萌娃很是乖乖地给新皇行了礼,而后眨着眼睛好奇看向景云熙,奶声奶气道,“她是谁?”   新皇看向景云熙。   “乖啊,”   景云熙笑着蹲下身,对着这小萌娃道,“我是你皇姑姑啊!”   小萌娃仔细瞧了瞧鼓着嘴巴道:“你骗人,你不是我云安姑姑,也不是我云宁姑姑,也不是康平姑姑,也不是康敏姑姑……你骗人!”   一边说,他还一边掰着胖乎乎的手指一个一个数着。   景云熙抿嘴笑了笑,原主真的是……这孩子,真是完全不认识这个亲姑姑!   “弘浩!”   新皇一皱眉道,“叫皇姑姑!元长姑姑!”   小萌娃似乎被他父皇皱眉的样子吓到了,鼓着小嘴有点委屈。   “不要紧啊,以后见多了就认识啦,”   景云熙忙笑道,“宝宝手里拿的是画吗?画的什么,可以给皇姑姑看看吗?”   小萌娃不吭声,却还是打开了手里的那张画纸。   “哇,这画的是什么?”   景云熙笑着夸道,“画的是老鼠吗?画的真像啊,好棒好厉害!”   看着像是一只挺肥的大老鼠,就是有点变形……只是这孩子为什么要画一只老鼠?   “哇——”   她话才说出口,小萌娃一下子被气哭了,“马,马——是马——父皇送我的马——”   景云熙:“……”   这拍小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感觉!   新皇似笑非笑看着景云熙。景云熙看着哇哇哭的小萌娃,顿时有点囧。   “我也会画画哦——”   景云熙只能拼命哄孩子,“会画大老虎哦,还会画小人呢!”   “你骗人!”小萌娃抽泣着说,不相信地看着景云熙。   “来,咱们画你父皇好不好?”   景云熙笑眯眯道,“你是不是很喜欢父皇啊?”   “我喜欢父皇,也喜欢母后!”小萌娃点点头。   “来!”   景云熙说着回头看看这屋里有没有笔墨纸砚之类。   新皇不动声色一摆手,那边福年立刻将笔墨纸砚奉了过来。   “画个可可爱爱的父皇好不好?”   景云熙笑着谢过福年,拉着小萌娃道,“你父皇小时候也跟你一样呢,我画一个给你看啊!”   说着,她试了试毛笔的感觉,提笔在纸上画了一个萌版的小人,确切说,萌版的小皇帝。   很胖,很Q!   说实话,她画萌版的东西是一绝,但是,但是要是画真实人物……那就是一塌糊涂了!   这个要是哄不了孩子她也就没办法了。   不过这虽然是萌版,但她会抓神韵,这画上的胖墩小人儿眉眼间很有这新皇的气质,看着奶酷奶酷的!   “哇……”   果然小孩子对萌版的东西都不会抗拒,一看到这萌版的小皇帝,小萌娃立刻张大了嘴巴,“父皇!”   新皇本来站在那边没跟过来,这时候看到儿子这个表情,有点疑惑地走过来,一眼扫过去时,眼光猛地一跳。   “这是……”   新皇走过来拿起这张画纸,看了又看片刻才开口道,“这是什么画法?”   “萌版,”   景云熙笑道,“萌萌哒!”   “萌萌……大?”   新皇明显对这个词接受不良,但是却明显很有兴致,“皇姐跟谁学的?”   “我……悟出来的!”   景云熙狡黠眨眨眼,“那一次去寺里跟高僧说话时,高僧曾点拨过我,说是世间外物皆由我心,凡是画画,不过是我手画我心!”   “好一个我手画我心!”   新皇眼中一亮,连连赞道,“皇姐真是天资聪颖,又有一颗无邪童子心!”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又将手里的画看来看去,眼底的笑意却一直未曾退去。   “父皇,父皇!”   小萌娃急了,“皇姑姑画的,给我,给我的!”   “别急,再给你一个,”景云熙连忙道,“这个画你好不好?”   说着,一抬手又画了一个这萌娃。同样是萌版的小胖人,但这个小胖人明显就是童真活泼可爱的,跟那个奶酷的萌版新皇一点也不一样,眉眼五官都和弘浩十分相似。   “我要拿去给母后看——”   小弘浩破涕为笑,拿着自己这张画就要忙忙离开,离开前还不忘给新皇和景云熙规规矩矩行了礼。   “朕叫人把这画装裱起来,”   等弘浩跑开,新皇笑道,“挂到朕的书房里去。”   说完,又看向福年道,“你去康亲王府里传个话,就说朕说了,烦劳康亲王多帮朕打听着那些商船的消息,朕要替皇姐买两头奶牛!”   福年立刻磕头领旨,嘴角却忍不住暗暗一抽。   皇上这旨意要是传给康亲王,康亲王还不是要亲自将自己府里现有的那两头奶牛送过来,还得一刻不敢耽误!   “谢皇上!”   景云熙大喜。   “走吧,”   新皇笑道,“朕带皇姐去御花园逛逛,那些新来的花木,皇姐喜欢什么,只管要便是!”   景云熙欣喜无比,开心地眉眼间都挑染上了笑意,清澈的眸子衬着眉间那一颗朱砂痣看起来越发灵动。   新皇静静扫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位皇姐,念了这么多年经,竟然真的有了一点仙子的灵秀出尘之意。   为何以往他从未留意过?!   忽然想到眼下皇姐下嫁的诚远候府……新皇眼光微微一颤,心里第一次感觉到一丝愧疚。   这样的皇姐风姿绰约又值好年华,却被他强行赐婚给了顽疾缠身的诚远候!   听闻嬷嬷们传来的消息,两人连夫妇之礼还未曾有过。   皇姐若是性子转了过来……   岂不是守了活寡!   “你可怨朕?”   姐弟两人一边往御花园走,新皇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样子问了出来。   “怨你?怨你什么?”景云熙这时候满脑子都是那两头奶牛,一时没回过味来。   “你……诚远候可好?”新皇静静问道。   “诚远候啊,”   景云熙有点纠结,她还没见过这位呢,怎么评价,但新皇这么问,她说错了又怕这便宜弟弟不高兴,想了想道,“极好!”   “极好?”新皇十分意外。   “嗯,一表人才,”   景云熙拼命夸人,反正夸人不要钱,“能文能武,对我极好,我在府里怎么折腾,他都依着我的!”   反正她穿过来之后,无论做什么,那位那边似乎什么动静也没,其实她觉得暂时这样也挺好,相安无事!   新皇没有说话,看着景云熙清澈的眸色中都是笑意,心里真是一万分纳罕,但更私密的话他又不好问……   皇姐不怨恨于他就好!   两人说着就到了御花园,说实话,初春的御花园其实也没什么看头。有一批人在那边忙碌,旁边地上还堆了不少裹着泥包的花木等着移栽。   一见皇帝走过来,这些人连忙跪了下去。   新皇大约是觉得那边泥土太多,就在这边廊下顿住了脚步道:“皇姐看看,这边可有你喜欢的花木。”   景云熙没嫌脏,不过还是在乎今天才换上的衣服,一伸手随意稍微拎起了裙子,不太明显地往腰里塞了塞,让裙角离地面稍微有了一点距离。   就是这点动作,新皇也看的诧异无比:一向最重规矩,最爱洁净的皇姐,今日果然是不同了!   “这是什么?”   景云熙还没走到那一堆花木前,就在一个石凳上看到一个摊开的油纸包,包里散着一些褐色的种子。   看到这种子眼熟的样子,她不由眼中一亮。 第18章 赚了 新皇有点动容   “这是谁的东西!”   听景云熙问起,福年立刻冲这些人作势呵斥道,“还不快回元长公主话!”   他要不提醒一声,这些奴才们只怕认不出这是元长公主!   那带着花匠干活的一个太监脸都白了,连忙磕头道:“回元长公主话,这是一个花匠拿的人参籽,不懂规矩,才误带了进来——皇上饶命,元长公主饶命!”   这一批花匠中有老师傅新带进来的小徒弟,第一次进宫不懂规矩,塞在靴子里的人参种给带了进来……   老师傅发现后已经训了小徒弟,本来觉得此时的御花园应该除了他们干活的没别人,他就将搜来的东西随手撂在了石凳上。   谁知皇上和元长公主怎么会恰恰这时候进来!偏偏元长公主还看到了!   本来不算太过分的违禁,但是这是直接暴露在了皇上眼中……只怕皇上一句话,他们这些人都得吃挂落。   “你卖不卖?”   景云熙拿着这包人参籽,感受着右手掌心印记明显活跃了一点的气息,很是期待道,“我可以高价买!”   这人参籽感觉品质很好,她想买回去试着催芽种一种。   “卖卖卖……”   人参籽的主人都吓傻了,一听景云熙这么问,嘭嘭嘭一个劲儿的磕头一迭声回道。   “狗奴才!”   为首的太监急了,啪的作势扇了这花匠一巴掌后连忙冲着景云熙磕头道,“元长公主恕罪,这小徒弟不会说话!”   这小花匠从没见过世面,不过也是人精,回过神后忙又急急磕头道:“回长公主,奴才这种子是从林子里自己找的,不要钱!能入了元长公主的眼,那是这人参几百年修来的福气——”   景云熙被逗得噗嗤一笑,新皇也不仅莞尔,本来紧张的气氛顿时微微缓和下来。   “皇姐若是想要人参,”   新皇不解又道,“朕送你便是——上百年的老参也不难得,要这几粒参籽做什么?”   国库虽虚,但皇室私库里药材并不少,上等的人参一并不缺,实在不清楚这皇姐为什么偏偏看上了几粒参籽。   “没事,看着喜欢,想弄来种着,”   景云熙笑道,“他这个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皇上要不先借我一点钱?”   “朕替皇姐留下了,”   新皇哈哈一笑,开口道,“福年,回头找几样东西赏他!”   那小徒弟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天恩惊得懵了,为首的太监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又提醒道:“还不谢恩!”   其他花匠已经从一开始的惊恐,转为嫉妒那个小徒弟了:一包参籽,竟然能换来皇上的恩赏……   随便一件恩赏拿回家,那可是能在族里、乃至县郡都能惊动的大事!这小子几辈子托来的福气!   一包参籽竟然能换到这样的恩赏,懊悔他们怎么没也带一包进来!   这么想着,为首的太监偷偷又瞧了一眼景云熙,心中牢牢记下了,皇上极为看重这位元长公主!   以后什么时候在宫里碰到了,他们这些人可千万要巴结好这位元长公主!   拿到了参籽,景云熙抿嘴一笑。   她又看了看这些花木,听花匠殷勤介绍,知道里面有不少名贵花木。   “这是什么?”   景云熙走到几株特别粗大的花木前,看着包裹根部以及植株的方式,明显比其他花木要用心,不由好奇道,“看着像是茶花?”   茶花在这大景朝,难道很珍贵?   不过这些植株看着粗大是粗大,但半边似乎被火烧过一样,黑魆魆的,感觉有点枯干了半截,这样子种下还能活?   “皇姐,这是几株天火花!”   新皇走到景云熙这边,听景云熙这么问,一笑道,“皇姐不会连天火花都不知道吧?”   “天火花?”   景云熙微微一怔。   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个名称,她飞快顺过这一点记忆,疑惑看向新皇又道,“星文馆那边找来的?”   这个天火花,在她穿越过来之前是没有听过的,哪怕参观茶园时,她曾经给游客介绍过各种茶的趣闻,也从没听过这个。   大约是这个空间特殊的一点人文特色,在大景朝这个时空的历史上,有这样一种传说,传说只要在三年内种活了天火花,就能获得上天的庇佑,庇佑当下的皇帝当政顺利,国泰民安。   说白了,天火花在这里的传闻中,就是一个吉兆。   不过,天火花,不是指一种花,更不是单指茶花,而是只要足够粗大,可以开花的植株,都包含在内。   但有一点,就是必须在民间找到的,被雷火、林火等烧过的植株!   天火天火,意思也就在于此,祈天火,生新芽,福泽天下!   这几株粗大的茶花,枝干看起来黑魆魆的,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当然,找寻天火花的事,是一定要落在各朝的负责星象占卜乃至历法之类的星文馆这边的。   “星文馆很多官吏,也不过是庸庸碌碌,”   一提到星文馆,新皇脸色有点难看,“办起事来,疏漏差错总是难免!”   景云熙嘴角抽了抽。   从原主的记忆里,她知道为什么一提起这个新皇这么恼火。   因为先皇,也就是大景朝开国皇帝登基时,星文馆也是按照传统规矩,从民间找来了天火花,甚至一下子找来了六株!   结果那六株天火花,一株也没种活!   而先皇,也就是原主和新皇的父亲,才刚登基满打满算还不够两年,就旧疾复发驾崩了!   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这天火花就更被人觉得玄乎了。   而新皇之所以脸色难看,还不仅仅是因为先皇这样,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年,也就是去年泰昌元年时,星文馆弄来的几株天火花,又是一株也没有养活!   眼下翻年就是泰昌二年了!   若是今年再养不活,那就是连续两年失败,新皇在民间的声誉自然会打了折扣,很不利于新朝稳定民心的需求。   由于星文馆跟其他朝廷部门不一样,学术自成系统,一代传一代,跟这个时空的佛道代表,都关系极为密切。   换句话说,新皇要是敢作假,这……只怕一传出去,皇室信誉尽毁更加得不偿失!   一说起这天火花,新皇恼火也是在所难免。   “皇上,”   一念至此,景云熙眸色闪了闪笑着试探问道,“我可以请旨种一株吗?”   皇室成员,乃至一品重臣,都可以请旨种植天火花。但领了旨意的人若是把自己的那株天火花种死了……   那就会罚俸三年!   其实不仅罚俸三年,主要是这黑锅谁背着也不能开心啊!因此从未有皇室成员主动请命愿意栽种天火花的!   “皇姐?”   新皇十分意外,“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呀!”   景云熙笑道,“我如今很喜欢花木,又在佛祖面前念了那么多年经……如今请旨,还请皇上成全。”   新皇有点动容。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从不曾亲近的皇姐,竟然愿意这么做,愿意承担这种责任!   “准了!”   新皇静静看着景云熙,转脸又吩咐福年,“传旨星文馆,叫他们派人给元长公主送去两株天火花!”   福年连忙应了,去吩咐了小太监传旨后,重又回新皇身边伺候,眼角余光扫到景云熙时,也透出了几分讶异。   这时,去往康王府传话的人也来回,说是康亲王已经叫世子亲自将那两头奶牛,送到了诚远候府上。   甚至还表示,连同两头奶牛一起送过去的,还有一个专门养奶牛的小厮!除了这些,康亲王说还有一些南洋弄来的小玩意送给元长公主!   景云熙登时眼中一亮。   她又在御花园逛了片刻,毫不客气跟新皇要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花木后,由于心心念念着那两头奶牛,就打算回家。   反正这次进宫,她也算是赢得了这位便宜弟弟的一点信任,没了后患,她目的已经达到,要懂得见好就收。   “皇姐可能有所不知,”   见她要辞,新皇含笑道,“皇后一直念叨你,听说今日你过来,她替你留了些好东西呢……福年,你去皇后那里,就传朕的话,说是让她将准备好的东西送过来,免得再着人又专门跑一趟!”   福年一听这旨意是要他亲自去传,哪里敢耽搁,立刻匆匆赶往皇后那边。   ……   皇后寝宫内,皇后正和身边嬷嬷一起看着儿子拿来那张萌版小人画,讶异地说着今日元长公主的异常。   “留着好东西?”   听到福年的传旨时,皇后登时一怔。   她何时给这个元长公主留什么好东西了?   皇上一向不喜这个皇姐,连平日里,外人偶尔提起这位皇姐时,皇上也是脸色阴沉。   她在皇上面前连提这个皇姐都不敢提,又如何会特意给这个皇姐留什么好东西!   好在她也聪颖,旁敲侧击问了在御花园的情形,心里大致有了数。   这是皇上想赏这位皇姐,才想让这赏从自己这边出……皇后跟身边的嬷嬷对视一眼,心中都大致了然。   看来,皇上今日态度也不同于往日,难道是准备跟这位皇姐修好?!   皇后微微皱了皱眉,说实话,这皇姐她真是避之唯恐不及,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一面也不想见的。   好在今日不过给她准备一些东西。   这么想着,皇后立刻叫嬷嬷去准备,很快,嬷嬷捧了一个匣子过来,将里面的东西给她过了目。   “这十几颗浑圆大东珠,可是十分难得的,还有这盒子伽罗叠凤水沉香,也是南边才新贡上的,”   嬷嬷在一旁道,“皇后娘娘觉得如何?”   这日常礼不算轻了,但也不算过于夸张,不太清楚皇上是不是一时起意和这位皇姐修好……   不管如何,这礼都说的过去!   “就这些吧,”   皇后道,“还有,替本宫谢过元长公主,就说她给弘浩的画,本宫也是极爱的,若得了空,也请给本宫画一张吧!”   虽然这是拐着弯地道谢夸赞,但……   皇后又忍不住瞧了那画上的小人一眼,那是真真好看!甚为有趣!瞧一眼心里就欢喜!   ……   景云熙一直到出了宫上了马车,眼底的笑意都没消,赚了啊!   进宫一圈,要了参籽,要了花木,还和新皇这便宜弟弟套了套近乎……最重要的是,两头奶牛!   “快点快点,咱们快点回府了!”   景云熙忍不住催促,有点好奇除了两头奶牛,那康亲王还送了些什么小玩意。 第19章 鹦鹉 玉米吗   跟在景云熙身边的白杏和嬷嬷,默默抱着皇后给的礼,眼底都是掩饰不住的诧异:   什么时候,皇后娘娘对夫人这么上心了?!不对不对,除了年节之类不得不有的例常赏赐,皇后娘娘什么时候给过夫人一样东西?!   当然,夫人也从没给皇后送过一样东西!   “夫人!”   景云熙进了诚远候府,管家早已得到信,在府门处候着了,一见她回来,立刻迎过来回道,“康亲王世子送了两头花牛过来,世子妃也一并过来了!还有,星文馆也派人请了两株天火花过来……还等夫人示下。”   说着,管家看向景云熙的眼神里,不由透出一丝感慨。   很少有的事,康亲王世子亲自带人送了两头牛过来,已经很显郑重,竟然还带着世子妃一起过来……   那是要试着和夫人结交的意思啊!   身为一向冷清的诚远候府大管家,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点交际的人气,他整个人也觉得跟这初春的树芽一样,活泛过来一点!   “呃,”   景云熙没想到还有位世子妃过来,连忙道,“把人请到凤泽苑这边吧——别扰了侯爷。”   那位病的要死要活的诚远候,听说为人极冷,气场极强,因为这位爷是以军功领的爵位,杀敌无数功勋赫赫,传闻只要一个眼光就能吓死人的那种……   这种人脾性只怕不太好相处,景云熙盼望的是跟这位爷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处。   眼下她进一趟宫,又是贵客上门送牛又是星文馆来人……只怕会影响到这侯爷养病。   管家连忙躬身应了,景云熙也直接就回凤泽苑。   才走过侯府二门往凤泽苑那边的曲廊下,猛地一个人影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跳到了景云熙面前,景云熙被吓了一跳。   身旁的白杏慌忙扶住景云熙,斥道:“谁!夫人面前也敢胡闹!”   “嗨!”   卓雪宴伸手扶了一下被这一跳跳的滴沥当啷响的头饰,嘿嘿冲景云熙一笑,“夫人,是我!”   “卓姑娘,”   景云熙看清了后不由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满脸的灰?”   眼前的卓雪宴,不仅头发看着乱了,就连脸上都抹得跟花猫似的,看着特别滑稽可笑。   “走,跟我过去吧,”   景云熙从心里还是很喜欢这个大咧咧的丫头,尤其是这丫头长得太好,有点颜控的她觉得很合眼缘,“到我那里梳洗一下!”   卓雪宴嘿嘿一笑拿手指堵在唇前,吹了一声口哨,很快麒麟就一道黑色闪电般窜到了这边。   “不必了!”   卓雪宴这才笑眯眯伸手去撸麒麟的头,“我过来是怕麒麟想我,夫人有所不知——”   话没说完他猛地一顿,尴尬地嘴角抽了一下。   这个麒麟一跑过来,不仅没让他撸,竟然还嗷呜一声一头亲昵地拱进了景云熙怀里!   “好了好了!”   景云熙被麒麟拱的差点站不住,笑着用右手摸摸它的头道,“去玩吧,别在这里捣乱!”   麒麟很是享受地眯着眼等景云熙摸了摸头,看也不看卓雪宴,一纵身跳出了曲廊钻到了廊下一处湖石石景堆里。   卓雪宴:“……这白眼狼!”   正说着,麒麟突然又出现,嘴里叼着一个大油纸包往凤泽苑这边窜了回来,很快没影了。   “喂喂——我的麻花!这狗才……还我麻花——”   卓雪宴一看到,登时急的脱口叫出声来。   他刚从夫人小厨房那边偷出来的一大包蜂蜜麻花,才藏到那里没一刻,竟然就被这狗才给叼走了!   “麻花?”景云熙眉尖一挑。   “咳咳!”   卓雪宴眼珠转了转,张了张嘴到底是觉得遮掩不过,连忙干咳一声嘿嘿笑道,“不是我要吃,是陆神医回来了——我是拿给他吃的咳咳!”   “陆神医?”   景云熙疑惑道。   “就是给侯爷看病的那位杏林奇才陆神医啊!”   卓雪宴眼底透出一抹嘲讽,看着景云熙道,“夫人竟没听说过?”   这位夫人,真真是对侯爷一点也不上心啊!   “哦,”   景云熙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我叫小厨房再多弄一点那个麻花,到时叫人给那位陆神医带过去。”   神医嘛……这时空医疗技术应该很落后,如果真是神医,她也想搞好关系啊!   那印记的气息用途她还没琢磨透,万一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总有会用到神医的时候!   “那是极好!”   卓雪宴顿时眼睛一亮,急急又道,“陆神医还想吃火锅呢!”   景云熙:“……”   这货是自己想吃吧!小丫头片子鬼灵精一个!   “等有空吧,”   景云熙一笑并不马上应承,很是圆滑地没说具体时间,只含糊道,“想吃火锅还不容易?!”   这丫头还跟她耍心眼,那她就兴致勃勃把这丫头遛一遛。   “康亲王世子妃在等我,”   说着景云熙也不等卓雪宴开口,“等得空的时候,再请你来玩吧!”   卓雪宴只好不甘心地看着她走远,贺重瑾吩咐过他,不要在京中权贵圈的太多露脸,那世子妃在,他肯定不能跟着过去。   景云熙进了凤泽苑正厅,就看到厅里静静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这女子一见她进来,笑吟吟站起了身就是一礼。   “世子妃?”   景云熙忙一伸手虚虚一抬她的手腕,笑道,“多日不见,越发觉得世子妃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其实应该是经年不见了,在原主的记忆中,貌似只有世子大婚时,她才见过这世子妃一面,已经早忘了这世子妃的模样了。   康亲王是先皇的亲弟弟,也是那一辈里最不争气的一个王爷,年轻时浪荡纨绔,老了也改不了这种废物秉性。   倒是他这个嫡子、也就是康亲王府的世子,为人要稳重不少,但跟他父王一样,也是一个没有多少上进心的,对于权力并无太大渴望。   这康亲王一府,在朝中权贵圈子里,也算是一方奇葩,没人敢惹,但其实顶级的权贵们,也不怎么将他们一府真正放在眼里。   这些都是原主的记忆,因为新皇每次对原主这位姐姐恨铁不成钢时,总也会顺便鄙视一下康亲王府的不成器!   这么想着,景云熙又细细打量了一眼这位世子妃。   看眼前这个世子妃,容貌姣好,一双弯月般的眼睛天然含笑,一看就觉得喜庆,很有亲和力。   世子妃看着眼前一身浅绿锦衫的景云熙,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还是她身边跟着的嬷嬷,轻轻咳了一声提醒她。   “元长公主!”   世子妃回过神脱口轻呼了一声,眼神还有点恍惚,眼前这女子,真是元长公主?!   这一身打扮像是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不说,元长公主的性子,怎么会夸人呢?!   不过到底是世子妃,她很快定了神,笑着反挽起景云熙的手道:“好些日子不见皇姐,做梦都想着了……今日恰好父王要送那两头牛过来,我和世子就吵着跟过来了——怕不是打扰了皇姐吧?”   由于景云熙寒暄夸了她,跟以往的冷漠大不相同,世子妃回话时,便是一口一个皇姐,也叫的很是亲昵。   说着,世子妃指了指身边嬷嬷手里的盒子,又笑道,“听闻皇姐问起那些南洋商船来的物件,父王特特从库里挑了几样小玩意,不知是否入得了皇姐的眼?”   那边嬷嬷连忙过来将盒子放在桌上,世子妃亲自打开来。   景云熙有点小激动,不过看了之后心里微微有点失望,是一些上好的珊瑚、珍珠之类的多,这些东西虽好,但对她来说,真不是她想要的新鲜东西。   不过她还是一脸开心地谢过了世子妃,世子妃见她高兴,也是笑得眉眼弯弯。   “嘎!”就在这时,从厅外突然传来一声古怪的叫声。   “哦,还有,”   世子妃忙道,“王爷还令世子和我给皇姐送来了一只大鹦鹉……比常见的都要个头大些,颜色也鲜亮。”   景云熙早已经好奇跟着叫声寻了过去,就见一个王府里的嬷嬷,拎着一个大笼子,笼子里竟然是一只很大的金刚鹦鹉!   “呀!”   景云熙喜出望外,要知道,在穿过来之前,这种大鹦鹉不仅超贵,而且没有证不允许随便养的!   “咦!”   就在这时,她看到笼子里的食盅里放着的给鹦鹉的吃食,不由轻呼一声。   玉米呀!   她问过小厨房里的李嬷嬷,李嬷嬷好像并不知道玉米这种东西,为什么这鸟笼里会有?   “这是……”   景云熙仔细看了看,是玉米没错,连忙问道,“这是玉米吧?”   “玉……米?”   世子妃一愣,继而连忙解释道,“我听父王说过,这叫金粟,是父王从那南洋货船上买这只鹦鹉时,那人还带着一口袋这个金粟喂鸟——我父王买了鸟,那人就把那一口袋金粟也给了。”   “嬷嬷,”   景云熙转眼看向那个嬷嬷,还有身边的丫鬟们,“你们见过这种金粟吗?地里种不种?”   世子妃锦衣玉食,问她估计也不清楚,倒不如直接问这些下人,或者能有知道的。 第20章 回绝 侯爷应该满意了吧   “回夫人话,”   一个很是老成的嬷嬷连忙回道,“奴婢不曾见过,奴婢家那口子替王爷管着一个庄子呢,田地的活也熟,这东西想是外来的,我们几个老奴第一回 见着这个时,也私下觉得稀罕,想是什么草籽罢!”   世子妃跟着笑道:“元长公主是怕这金粟吃完了,鸟儿不好养么?这个元长公主真不用担忧,嬷嬷们早试过了,这大鹦鹉除了这金粟,咱们的粟米一类带壳的籽实,它也是一样吃的!”   这大鹦鹉还是挺好养,跟一般的鹦鹉、八哥之类相比,也没什么太可担忧的。   “那袋子金粟还有吗?”   景云熙只关心这一点,问出来时甚至透着一点紧张,千万别没了啊!   一边想着,一边伸手飞快从大鹦鹉的食盅里将余下的玉米粒都扒拉了出来。   “嘎!”   大鹦鹉瞪着懵逼的小眼神,嘎的叫了一声。   “元长公主!”   世子妃一声惊呼,吓了她一跳,这大鹦鹉啄人可狠,一不留神就把人啄的流血了,幸亏没啄到这长公主手上!   “回元长公主话,”   一旁的那嬷嬷忙道,“那金粟还剩了不少,还有大半袋子呢!”   王爷弄回来这大鹦鹉后,没有一直用金粟喂,试了试别的鸟食,这大鹦鹉吃的也欢。   “带来了吗?”景云熙顾不上委婉了,直接问道。   “带来了,”   世子妃忙笑道,“还有那两头牛的一应物事,都带过来了,小厮们应该是卸在您园子那边了!”   “多谢多谢!”   景云熙大大松了一口气,毫不掩饰地道谢,“劳你走这么一趟,还给我带了好东西来……你别慌着回去,在我这里吃了饭再走!”   玉米有了,奶牛也有了,虽然她有点心痒急着去看奶牛,但是人家专门给送东西来的,怎么说也要先款待了贵客再说。   “不必不必!”   世子妃万万没料到,元长公主不仅跟她亲昵起来了,竟然还要留饭!   谁不知道,元长公主的饭菜不过是一些子青菜白粥……她就是饿着,也不想留在这边吃饭!   “别啊!”   景云熙眼睛亮晶晶道,“我给你做好吃的!白杏,去吩咐厨房,多准备一点羊肉,到时我要带世子妃在西园那边吃烧烤!”   今天心情好,阳光也好!就算还有点春风料峭,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的胃口和兴致!   这么想着,景云熙不动声色抚了一下胃部这里,其实她心里也有点讶异,昨晚吃了不少肉,这原主一直吃素的身子,竟然也没有不适……   感受着从右手掌心印记隐隐的气息波动,景云熙心里一动,眸色闪了闪,不由勾了勾唇角。   “夫人,那羊肉还要切成片么?”   白杏她们眼中都透出一丝欢欣鼓舞来,夫人又要弄吃的!   “不用,大一点的块就好,”   景云熙道,“再去找一些铁签子——”   “铁签子?”白杏有点懵。   “你去问府里管事的嬷嬷,”   景云熙想了想道,“找一些尖头的铁……就是长长的这种,可以串起来东西的——懂?”   “回夫人,奴婢这就去!”白杏秒懂,连忙应了一声去了。   这时,世子妃都听得怔住了。   烧烤?烧烤是什么?听闻北部蛮夷之地,会把肉架在火上烤……难道长公主也要这样?   不不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肉!羊肉!长公主竟然要吃肉?!   “你先坐,喝茶,”   景云熙笑着轻轻拍了拍世子妃的手,“吃点我做的小点心,等我换一下衣服哈!”   穿着一身这锦衫大衣裳,其实很不方便,换了比甲的话,在家里就会闲适从容许多了。   世子妃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懵懵地点了点头。   她发现今日这位元长公主,说话不知怎么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跟她熟悉的京都权贵夫人们说话腔调用词之类都不同……   但是莫名觉得很舒服,很令人感觉到一丝亲近感。   世子妃回过神,看着景云熙的身影眼光略略一闪:看来人言可畏,这位元长公主,也许性子真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剪刀!”   回屋里后,景云熙换了轻便的比甲后 ,一伸手冲红杏道,“把剪刀递给我!”   “夫人?”   红杏忙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让奴婢做——”   “不用,我简单弄一下,”   景云熙拎着才从一个柜子里翻出来的旧布衣道,“我就改个围裙!”   比甲就算轻便,也很讲究的,上面很多精致的绣花,她也舍不得弄脏了,一会儿要烧烤,她就准备弄个简单的围裙将就一下。   昨天那跟李嬷嬷在厨房里忙时,才知道这个大景朝竟然还不知道用围裙,油本来就很容易溅到身上,就连很利落的李嬷嬷,衣服上也有祛除不了的油斑。   “夫人?”   红杏眼睁睁看着自家夫人手起刀落的刷刷把旧衣剪了一个乱七八糟,忙道,“小心!”   景云熙三下五除二就剪出了一个大致,当然,细腻的她也不会,穿过来之前,她也就给自己的猫胡乱做过一些小裙子小背心。   “好了!”   剪出了围裙的样子后,景云熙拿着往自己身上一套,“看,这就是围裙!”   红杏等人:“……”   好丑!但是不敢说!   “夫人,”   一旁的嬷嬷有个是跟在刘嬷嬷身边负责绣活的,实在看不下去,硬着头皮试探道,“这……围裙上,奴婢可以加点绣活么?或者,换别的料子也可么?”   夫人这么穿上,实在是有失体面,那边上剪毛刺了的地方,还秃噜着不少线头呢!   夫人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究了?!   “好啊!”   景云熙笑道,让这些心灵手巧的丫鬟嬷嬷们给她做几件好看的围裙,她穿着也开心啊!   不过眼下是没时间了,这件应急穿一下,过后再加工吧!   “走吧!咱们弄烧烤去!”   景云熙道,“红杏,你留点心,等世子妃的人送来那个玉米,就是叫金粟的那个,你把那袋子放置好,千万别弄丢!”   “是,夫人!”红杏忙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从廊下一边走过来,一看到景云熙后,就连忙跪下练练你磕头。   “青杏?”景云熙认出了这个丫鬟,之前被原主叫人赏了耳光的,脸都打肿了的那个,也和白杏一样,算是一等丫鬟。   “夫人恕罪!”   青杏脸其实还很肿,还有点发青,这边的眼睛也有点肿着,看起来很是狼狈,连连又是磕头。   “没事了,你起来吧,”   景云熙说着看了看她道,“你去厨房里煮个鸡蛋,剥了壳,拿纱裹着点在脸上滚一滚,看看能不能快点消肿。”   “夫人?”   青杏都愣住了,抬眼看向景云熙时,眼里有了泪。   她们这些跟在夫人身边的奴才们,什么时候被夫人关切过一句了?昨夜她哭了一夜,还想着这枯寂死水又心惊胆战的奴才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今日听红杏偷偷说起来夫人的不一样,她还难以置信,谁知眼下,夫人就赦了她!   “去吧,”景云熙道,“要是脸不疼了,一会儿来西园,我弄烧烤待客,你们也能跟着吃个新鲜!”   青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连连磕头。   景云熙走出来时,看着望着她目瞪口呆的世子妃,笑笑后拉了拉不太合适的围裙腰带道:“我先去厨房把肉腌好,一会儿咱们好烤着吃。”   说着,不等世子妃开口,她转身又吩咐道:“找个人去侯爷那边问问,就说我要留世子妃在西园吃烧烤,问问世子和侯爷要不要过来?若是过来,我叫人在湖边的轩阁里,给他们摆上一席!”   一个丫鬟连忙应了一声。   世子妃这时候自然再也不好推脱,可是元长公主亲自去下厨……她是无论如何不敢在这边坐享其成的。   “我和元长公主一起,”   这么想着,她连忙笑道,“我虽愚笨,可也想跟着元长公主长长见识。”   “走!”   景云熙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就走。   世子妃的丫鬟嬷嬷们都快哭了……她们家世子妃什么时候下过厨房?!别说世子妃了,就连她们这些有头有脸的奴才们,谁又下过厨!   ……   “西园?烧烤?”   诚远候府这边正院花厅内,正陪着康亲王世子的贺重瑾,听到下人传过来的话,眼光微微一闪。   “你该不会是听错了罢?”   康亲王世子也是一愣,继而满眼疑惑道,“你说……元长公主……亲自……下厨?!”   “他应是没有听错,”   贺重瑾倒是淡定,毕竟昨夜他已经吃了那位长公主做的点心,喝了她做的粥,“只是,烧烤是什么?火锅么?”   卓雪宴嘴里一直念叨的人间绝味,不是火锅么?这烧烤又是怎么一回事?   传话的人也不懂,只能如实禀道:“回侯爷,夫人说的是烧烤。”   至于烧烤是不是火锅,他也不清楚,那边过来传话的嬷嬷怎么说,他就怎么说。   “也好——”贺重瑾略一顿点点头。   “不了!”   与贺重瑾同时开口的康亲王世子却忙摇摇头,“去回夫人,就说不敢劳烦夫人,我就在侯爷这边还有事相商。”   他心里清楚,这位元长公主京都权贵几乎是人人避之不及,诚远候心底也并非真的想娶这位,早就听说了,诚远候夫妇只怕是相看两厌,两人都不在一个院子里过活的……   总不能因为他的造访,让诚远候违心陪他过去西园。   更何况,这诚远候身上的气场,在一起说话令他都觉得如坐针毡……万一到了西园见了那位人见人厌的元长公主,惹得这位冷面杀神不快,他岂不是自找苦吃!   眼下,他回绝了长公主那边,留在这边,这位侯爷应该满意了吧?!   贺重瑾:“……” 第21章 美绝 听闻世子要见我?   康亲王世子莫名感到了脊梁骨一冷,一看贺重瑾的脸色果然有点阴沉,不由暗自庆幸:   幸亏他回绝了,不然真到了那边,这位冷面候只怕能将气氛冻出冰来!   更何况,一直吃几片青菜叶子的元长公主,烧烤,能烧烤出什么东西来?又怎么烤,难不成拿香烛来烤?!   “侯爷,我有一事想要请教,不知当讲不当讲。”   想到了过来时父王的吩咐,康亲王世子笑着看向贺重瑾试探问了一句。   “世子请讲。”   贺重瑾淡淡一抬眼扫了一眼这世子。这世子在他这里坐了有好一会儿了,一直都在寒暄客套,这是只怕要切入正题了。   “侯爷最近可是对南洋的商货有些兴致?”   康亲王世子笑道,“是这样,我家倒是在南边商货上交易不少,倒是常看到一些外来的稀罕物,若是侯爷有兴致,我叫人——”   “多谢,不过不必,”   一听康亲王世子这么问,贺重瑾不由淡淡一笑,不等他说完一摆手止住他的话头道,“我顽疾缠身,生趣廖廖,对于那些外来的稀罕物,并没有太多兴致。”   “哦!”   康亲王世子眼光一闪。   这么说,这一次元长公主在皇上面前突然说起南洋货物,跟这诚远候是真的无关?只是元长公主自己起意?   奇怪了!   那两耳从不闻窗外事的元长公主,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么个变化?   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疑虑没有逃过贺重瑾的眼底,不过,贺重瑾并没有多解释,只是不紧不慢又替世子续上了茶水。   他明白世子的疑虑,因为他也有同样的疑虑。   今日长公主进宫他自然知情,也猜到新皇必是听到了消息心存疑虑,才将这长公主叫进宫试探……   若是这元长公主真有蹊跷,以新皇的城府,必然试探的出来。   至于新皇试探的结果,他已经看到了:又是送长公主什么南洋稀罕奶牛、又是赐赏又是许种天火花……可见,新皇应是认定,他这位皇姐没有问题!   这就有些意思了,这元长公主性情大变,难道真是参佛参出来的结果?!   “听闻诚远候府上,有位神医,”   康亲王世子识趣地转了话题,笑道,“不知那位神医近日可在府上?若是方便,侯爷可愿让我见一见?”   “世子对陆神医感兴趣?”   贺重瑾淡淡一笑,“王府上可是有人身子哪里不舒服么?”   “听闻陆神医乃是京都第一美男子,”   康亲王世子忙笑道,“市井街巷里都在传,连茶楼说书的都在说他的传奇话本——不瞒侯爷,我实在是好奇。”   他是真好奇!   之前他和这位诚远候不是一类人,也从不曾结交,不过早就听说了诚远候府里有个陆神医,美绝,且言谈有趣之类之类。   至于医术……   呵呵!   京都里可是传闻,这陆神医医术十分不靠谱,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死的医不活,活的能医死!   他们王府上御医都是可以随便请的,府里也有常驻的御医,哪里用得着这种野路子神医?!   他和一般的权贵热衷权力圈钻营不同,对于这些市井间的趣闻很是在意,一直想要见到这陆神医的真实容貌,却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那位陆神医,听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常居京都的,只是偶尔来京,也只在诚远候府上小住。   他问了好几个相熟的人,都说没见过这位神医本人。   今日难得有机会到了诚远候府上,他单独跟这位诚远候说话又拘束的要死,不如就此问问那位传闻中的神医。   当然,若是诚远候不愿意引荐,他也不敢说什么。   “正好他才从南边回来,”   贺重瑾却并没推辞,只是一笑道,“既然世子想见,我叫人去问问。他若是愿来,正好一叙,若是不肯——”   “绝不敢勉强,”   康亲王世子连忙低调表态,“听闻神医都是真性情,我这样的俗人,神医若是不肯见也在情理之中。”   他是来结交人的,不是来得罪人的。   贺重瑾一摆手,他身边的小厮立刻让人过去传话。   没过多久,就听到了花厅外传来一阵塔拉塔拉的脚步声,康亲王世子顿时来了精神,眼光立刻锁定了那个方向。   “听闻世子要见我?”   这时,一个花花绿绿的人影闯了进来,“嘿嘿……果然,有缘千里来相会呐!”   咔哒!   康亲王世子手里的茶盅差点没掉地上,磕在桌面上一下子歪了,茶水洒了一桌子。   旁边的小厮连忙过来擦了桌子。   “这位是——”   康亲王世子盯着进来的这人,满眼的难以置信。   这一身穿的比斗鸡场上的斗鸡还花哨的胖老头,到底是谁?!   “陆子璋,”   这胖老头很是严肃道,“字美绝!世子可唤我陆美绝!”   康亲王世子:“……”   哪有人字美绝的?!起一个这样的字,不觉得羞耻么?!问题是这年纪这容貌……   但凡有一样配的上美绝两个字,他也不会如此震惊!   “那街巷中的……”   这么想着,康亲王世子下意识脱口喃喃道。   街巷中为什么会有那些传闻,尤其是说书的那些故事,把这个陆神医吹的天上才有人间绝无的姿容!   “那些话本好听么?”   一听康亲王世子说起街巷,胖老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来了精神,一挺胸忙忙道,“都是我写的!”   康亲王世子:“……”   “呃这……陆老先生……”   好不容易回过神,康亲王世子登时哭笑不得,“陆老先生高才!”   “哪里老?”   陆子璋不高兴了,胖脸上都写满了拒绝,“我哪里老了?怎么就当得起老先生三个字了?世子还是称我陆美绝罢!”   “绝……美绝,”   康亲王世子艰难地将这个两个字叫了出来,“今日结识美绝,真是三生……三生有幸!”   三辈子也没想到美绝神医原来如此!   “哈哈——”   胖老头陆子璋哈哈大笑起来,“世子真性情,美绝觉得十分投缘,不如我们今日一醉方休?”   康亲王世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位神医……还真是随意任性,跟他这个亲王世子在一起,竟无半点局促巴结的意思。   这陆子璋在贺重瑾面前如此随意,可见,他和贺重瑾一定是知交好友,关系应该非同一般……   这么想着,康亲王世子也不敢拿大,不过从心里来说,极少碰到能这么随便说话的人,也觉得心里畅快。   “好!”   康亲王世子也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进来回禀,说是陆神医的小徒弟有事找他。   等陆子璋出去了一下后,回来笑眯眯就冲康亲王世子和贺重瑾道歉,说是有急事要处理,失陪了。   贺重瑾点一点头,康亲王世子忙笑道:“陆老……美绝请便!”   陆子璋立刻转身出去,几乎小跑着跑到了那边抄手廊下,瞅见那边卓雪宴冲他招手,立刻跑了过去。   “小崽子,你说有好吃的?什么好吃的?”   一到了卓雪宴身边,陆子璋立刻迫不及待道,“我去南边的这段时间,京都莫非又有新的吃食出来了?比富德楼的酒槽鸭头还好吃么?”   “火锅!”   卓雪宴嬉皮笑脸嘿嘿道,“老头你没吃过吧?小爷我吃过了——”   说到“小爷”两个字时,卓雪宴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别看了,”   陆子璋皱眉道,“跟我说话,还怕被人听到?”   “是是是!老头儿你说的都对!”   卓雪宴立刻嘿嘿笑道,“你拳脚功夫厉害,耳朵又好使,小爷对你一百个放心!”   “屁小爷小爷的!”   陆子璋骂了一句道,“老子教了你这么久的拳脚,连声师父都不叫!不认师父也就算了,连吃的也跟老子抢——算了,旧账先放一边,你快说,好吃的是什么?在哪儿吃去?”   “你去叫人别跟着,”   卓雪宴道,“我带你去——不用出府,就去西园那边!听说过烧烤么?快快!”   说着又道,“还想当小爷师父……先把侯爷的病看好了再说!要是侯爷有事——呸呸!小爷一定先揍你!”   陆子璋苦着胖脸道:“老子要是救不了他,那就只能给他写个话本,好教他千古流芳——啊!”   “闭上你那臭嘴!”   他话没说完被卓雪宴踢了一脚,“走,去西园!”   ……   西园内,嬷嬷们已经指挥着几个小厮,架起了篝火,按照景云熙的意思,弄上了一个烧烤的架子。   “夫人,”   白杏咬着牙用手揉腌着羊肉,“奴婢这么揉行么?”   夫人带着世子妃在厨房里弄了“调料”,而后还要将这些调料腌制一下这些羊肉。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又怎么能在一旁看着,索性都下了手。   “行,就这样!这么揉一会儿肉更入味!”   景云熙扫一眼笑道,“这铁签子还不错!”   听白杏说,是管家专门让人现做的这些类似铁签子一样的东西,好在侯府的奴仆管事之类,大多是贺重瑾的旧部,身上有了残疾,过的艰苦,贺重瑾拼着侯府的资产,将这些人留在了身边……   大多都是上过战场的,孔武有力,弄点这类的铁签子还不在话下。   景云熙说着,又闻了闻一边才刚配合的一些粉末,里面主要是孜然,当然,这个大景朝也不叫孜然,叫安息茴香。   除了安息茴香外,她还加了一点桂皮八角之类,凝神感受着这种调料的气息,配出来后,她还算满意。 第22章 生抢 这次就不必再送了   这时,一旁的世子妃也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洗了手,哪怕熏了点香,世子妃还是一种生无可恋的表情。   怎么着,都觉得她自己身上一股生肉的味道!一想起来跟着元长公主一起用手揉那个生肉的感觉,她就有点想晕。   此时她万分懊悔,没有坚定一下立场早点跟长公主告辞,结果都快把自己弄疯了。   下厨房还弄一身生肉味……这要是传出去,她岂不是成了京都权贵圈子里的笑话?!   “好了,串起来!”   景云熙凝神一直在感受着腌制,感觉差不多了后,她一摆手吩咐道,“烤开始!”   由于篝火这边粗活比较多,还叫了两个小厮负责看火,李嬷嬷带着人开始串肉串。   “这种烤出来的东西,”   世子妃手里拿着香帕挥了挥道,“烟熏火燎的,是要直接吃么?”   “对啊!”   景云熙盯着烤肉架,一边指挥着一边笑道,“烤的滋滋冒油才香呢!”   世子妃拿着香帕按了按唇角,默默舔了一下唇角,不过不是馋,是这里风吹的有点干。   丫鬟们连忙在这边的石桌上,摆好了茶具,烹上了茶。   这时,一排肉串已经架在了烤架上,景云熙让嬷嬷们调整了一下火候,这才回到了桌边坐下。   “那两株老柳树,怎么比别的树显得都绿一些!”   这时,世子妃坐在加了棉垫的石凳上,看着西园湖边的一圈柳树疑惑问了一声。   初春时节,沿着湖的柳树都发了芽,加上天气晴暖,眼见着都是嫩黄透绿了。不过在湖边的这一圈老柳树中,有两株柳树,明显比其他柳树要显得更绿,看起来更加春意盎然。   景云熙听了转脸看了一眼后,不由眼光微微一跳。   那两株柳树……   不就是昨晚她用掌心印记接触过的那两株吗?!   “是啊,”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笑道,“古诗上不是说,向阳花木早逢春,也许那两株日照足,水肥足,所以长得才那么好!”   世子妃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古诗?谁的诗,元长公主真是满腹才华锦心绣口!”   景云熙:“……”   忘了这里的历史文化跟她熟悉的历史文化不是完全等同了,这大景朝,乃至前朝,也都是十分喜欢诗歌的。   这里的诗歌,更确切说,是“歌”,是会唱的,可以说是雅俗皆宜的文化形式。   当然,上层圈子里喜欢的诗歌内容可能更高雅一点,民间的就比较直白质朴一些,但无论是权贵朱门还是贩夫走卒,都很喜欢,毕竟,这个时代,娱乐方式太少了!   “书里看来的,小时候看书很杂,”   这么想着,景云熙笑着连忙解释,“乱七八糟记得一点,让世子妃见笑了。”   世子妃笑了笑若有所思,她发现,这位元长公主真不是传闻中的,每日除了诵读佛经礼佛外什么都不懂的木头人……   不仅说话有趣亲和,竟然也是博闻强记满腹诗书的人,尤其是人还如此自谦,不见一点矜傲。   谁不知道,大景朝的权贵夫人们,有几个能真正通文墨的?就算是前朝那些世家大族,能懂一点诗文的女人,也都是极为难得!   世子妃只觉得自己对于这位元长公主,又多了几分好感,消减了不少被生肉味道熏到的那种嫌弃感觉。   她又挑着话题试着跟这位元长公主聊了一聊,越发觉得元长公主是真的随和,绝非矫情!   世子妃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人也放开了不少。   不过景云熙没有多陪世子妃,小厨房里她还炖着汤呢,不然只吃烤肉太干。   这汤还是用的昨天炖的鸡汤做高汤,由于太不喜欢这里猪肉的那种腥味,她让李嬷嬷剁了羊肉的肉馅,配上一点弄碎的饼渣,做了小小的羊肉丸。   这大景朝的所谓的饼,在景云熙看来,就跟她熟悉的馒头差不多,都是面粉做的,发面的。   这种饼渣配上肉馅,不会太腻而且还有一点韧劲,吃起来口感也不错。   配着一点擦细了的萝卜丝,又加了一点菜叶,调配好味道,简单做了一个丸子汤。   等差不多好了后,景云熙闻了闻味很是满意,她调肉馅的时候刻意用右手多调了好一会,觉得印记的气息,貌似对于这些材料的味道,能够有一个更好的激发。   弄好了汤后,她才带着李嬷嬷,拎着装了汤的食盒到了西园这边。   她过来的时候,烤肉正好也差不多了。   “唔……”   这时,世子妃忽然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反应过来是烤肉的香味,世子妃登时脸色一红,她无意之间,似乎有点失态!但是她又控制不住地咽了一口口水,实在是香!   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香味,不是很单薄的香,而是一种极为调和的混合香……   万万没有想到,肉味和篝火烧烤的味道在一起时,竟然能散溢出这么美妙难言的香味!   “我去瞧瞧,”   景云熙笑着站起身道,“火候差不多了,就该撒上那些调料粉了!”   嬷嬷和小厮们尽职尽责看着火,把肉烤的焦黄发亮。油一滴一滴滴在了篝火上,滋滋作响。   一见景云熙过来,嬷嬷们齐刷刷看向她,眼中都有光。   “我试试,”   景云熙对着大家笑了一笑,拿起调料一层一层洒了上去,“你们看着,那些也这样洒上!”   等孜然等调料粉洒上之后,又烤了片刻,景云熙又吩咐李嬷嬷拿过来了蜂蜜。   “你们看,这火候差不多的时候,”   景云熙一边说,一边轻轻刷上一层蜂蜜,“就这么刷薄薄一层蜜,烤出来颜色会特别好看,口感也会更好!”   李嬷嬷等人都拼命点头,暗暗拼命将夫人的话一字不差记在心里。   夫人亲自教她们烤肉!   白杏等几个丫鬟也都悄悄在记,哪怕觉得自家夫人说话时有些词听着有点艰涩……但她们也不是听不懂!   “这烤好的,”   等觉得差不多了,景云熙指了指第一批烤好的,笑道,“先给世子妃端过去,余下的,去送给你们少爷少奶奶那边点!”   原主将贺北林小夫妻两个折腾的不轻,尤其是宋云婉那丫头。如今换了她,她虽然不必刻意讨好谁,但看着那丫头上次一起吃饭时,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   景云熙觉得,送点好吃的哄哄这可怜孩子也是应该。   “还有,记着给云婉说,别一下子吃太多肉,小心肚子疼,”   这么想着,景云熙又道,“贺北林也是!”   她吩咐完,才发现白杏几个眼神都有点呆滞的样子。   “没听到?”   景云熙伸手在白杏等人面前一晃。   “是,夫人,奴婢这就去!”白杏回过神来,连忙领命的同时,飞快跟玉杏她们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夫人她……竟然真的不再厌弃少爷少奶奶两人了么?!   世子妃也听到了景云熙这吩咐,不过她已经顾不上讶异了,满心都跑到了烤肉上面,这一刻,除了这烤肉,她也是外物不萦心了!   红杏拎了食盒,里面装了余下的烤肉,直接从西园这边的一个角门出了园子。   从这角门出去,去往少爷少奶奶他们那边,要比从西园连着凤泽苑那边的正门走,要抄很多近路。   “啊!”   红杏才一走出西园这边的角门,不提防旁边窜出来两个人影,登时被吓了一跳。   “红杏啊,”   卓雪宴笑眯眯斜着眼瞅了一眼红杏手里的食盒,嘿嘿问道,“拎的什么东西?打开,让我瞧瞧!”   “这是我们夫人送给少爷少奶奶的,”   红杏拎着食盒一躲,伶牙俐齿道,“不方便给卓姑娘看。”   她一向对这个卓姑娘有点厌弃,毕竟听说这卓姑娘是想跟了她们侯爷的……这种存着攀高枝的野路子表妹,她其实从心里有点瞧不上。   “咳咳!”跟在卓雪宴身后的陆子璋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   “陆神医!”   一看到陆子璋,红杏连忙一礼。   她知道陆神医在侯爷面前不一般,那是跟主子们一样的地位,更何况那是神医,谁敢随意怠慢得罪一个神医!   行完礼,红杏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   陆子璋和卓雪宴几乎同时叫了一声。   “康亲王世子说了,”   卓雪宴嘿嘿笑道,“他也要吃和世子妃一样的饭食!这食盒不如你给我,我帮你先给世子和侯爷那边送过去——毕竟先要款待贵客,至于少爷那边,你回去再找夫人要!”   “这……”   红杏将信将疑,侯爷那边怎么没有派人过来传话?   “丫头你看那边是什么!”   陆子璋忽然提高了声音道。   红杏连忙回头看时,突然觉得被一股力道一拽,手中食盒顿时被抢走了,不由惊呼一声。   “走了!”   陆子璋拎着食盒一纵身就跳过了这边的廊栏,不等红杏反应过来,这位胖神医连带着食盒已经不见了踪影。   “是陆老头干的,你看我作甚?”卓雪宴一抱臂,大摇大摆走了开去。   红杏差点被气哭,这位陆神医,竟然生抢!   她一转身又走回了西园,回到景云熙身边后磕头请罪,将刚才的一幕一五一十说了。   “哦?”   景云熙有点意外,怎么这位陆神医比那个有点疯癫的卓雪宴,貌似还有点不靠谱?   还有,世子和侯爷那边也想要?那侯爷病恹恹的,光吃这个烤肉只怕是不行。   “这样,红杏你等等,”   景云熙道,“这几串烤肉快好了,你一会儿拿给少爷少奶奶那边。”   说着,又问李嬷嬷,“厨房里汤还剩的不少,你叫人装好了,让人送到侯爷和世子那边去!”   烤肉既然陆神医已经急着先拿过去了,那她这次就不必再送烤肉了。 第23章 相求 过寿?   “嗷呜——”   这时候,麒麟不知道从哪里窜了过来,围着烧烤架激动地转了又转后,一头拱到了景云熙怀里,小眼神里都是委屈。   “怎么了这是,”   景云熙笑道,“想吃烤肉啊,上面都是调料,你吃了好不好啊!”   她小时候跟在祖父身边时,祖父也曾养过一只狗,那时候养狗差不多都是人吃什么,狗就吃什么,她也没见过狗粮之类。   后来她长大了就听人说过,不要乱喂狗狗,咸的什么的都不好。   “嗷——”   麒麟急的差点跳起来,嗷嗷叫着。   “那就给你吃一点,”   景云熙没法拒绝这样的小眼神,伸手揉了揉狗头道,“那你别吃太多哈——”   说着,让嬷嬷取一点才烤好的肉晾一下后喂喂麒麟,麒麟立刻乖巧跟着那嬷嬷过去了,小牛犊子一样的身型竟然蹦跶出了一种萌感。   那边的世子妃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之前那烤肉一吃到嘴里时,她就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口腹满足感,吃下去第一口,只觉得满心里都像是炸开了烟花一样,幸福得简直要晕过去……   一点也不夸张,自从娘胎里出来,她吃东西从未吃出来过这种感觉,就算是那年上了世子的花轿时,那感觉大约也不过如此……咳咳!   只是她强忍着,身为世子妃吃东西一定要矜持!   这时,看到这只大狗,她心里压抑的快乐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借口,一下子就不再掩饰了,直接笑出了声。   景云熙垫着帕子不顾烫,直接抓起了一个整串,硕大的肉串直到到了她手里,油还依旧滋滋作响。   “怎么样?好吃吧?”   景云熙吹了吹小心咬了一口后眯了眯眼,开开心心将肉咽下去,看向世子妃笑眯眯晃了晃手里的肉串,“好吃就多吃点!”   世子妃笑道:“今日可偏了元长公主的好东西了,等我回家,只怕梦里都是想的!”   “想吃你就过来找我啊!”   景云熙笑道,“我会做好多好吃的——新鲜的吃食,保证你都没吃过!”   世子妃有点受宠若惊了:“我若是常来,只怕会扰了元长公主的修——”   话没说完,她突然一顿:此时的元长公主,手里可是拿着一串大肉串在啃呢!   “修什么啊,”   景云熙将嘴里的肉咽下去后,一挑眉笑道,“我不过就是凡夫俗子,哪里敢修佛?只是敬佛——如今我也想开了,敬佛只要在心里敬就好,多做善事多积德,应该也不比只管诵经来的差。”   “元长公主所言极是,”   世子妃眼光一闪连忙笑道,“那我以后可是厚着脸皮常来了?”   “叫我姐姐吧,”   景云熙想了想道,“都是景家人!”   说白了,康亲王是先皇的兄弟,世子比她小一岁,也是她这个元长公主的堂弟。皇室成员内,一般关系亲近的都不会叫的这么规矩这么客气疏离,当然,原主那个怪脾气除外。   “皇姐!”   世子妃眼中神色很是有些感慨,看着景云熙叫了一声后,和景云熙对视一笑。   一时间,初春的西园内,融暖的阳光下从发满嫩芽的枝条间洒下,衬着这里言笑宴宴,真是好一片明媚春意。   ……   侯府正院这边,和诚远候贺重瑾坐在一起的康亲王世子,心情却并不那么明媚。   他面前的一碗汤,已经喝完了!那汤里的羊肉丸,真是一绝!   在他明确暗示了这汤极好,还想再喝一碗的时候,小厮竟然说,没了,没了,没了……   “叫厨房再做,”   贺重瑾看着自家小厮,皱眉道,“这话还用我吩咐么?”   这汤确实极好!   喝了一碗后,微微出了一点汗,他只觉得浑身通泰,连呼吸都似乎顺畅了不少!   “回侯爷,”   那小厮一脸委屈忙忙道,“这汤不是咱们厨房里做的。”   “不是咱们厨房做的?”   贺重瑾眼光一闪。   方才这汤送过来的时候,康亲王世子和他已经简单吃了东西。   因为有客来,厨房里备了酒菜。不过他因病不饮酒,康亲王世子也说不用,只吃了几口菜肴。显然康亲王世子也吃不惯他府里的饭菜,不过是意思一下,吃了几筷就停箸了。   这时正好这汤送过来,说是侯爷要的……由于康亲王世子正给他介绍一点南洋风物,他就没让那小厮说完,一摆手示意退下了。   没想到,这汤不是这边厨房做的?   “回侯爷,是夫人那边送过来的,”   先前那小厮又忙忙道,“说是侯爷和世子要的烤肉,陆神医已经先拿过来了,这汤就单送了。”   “烤肉?”   世子立刻抓住了重点,“烤肉?什么烤肉?!”   他这是错过了什么?!   “是烧烤,”   那小厮忙解释道,“夫人请世子妃在西园吃烧烤,烤的羊肉……”   话没说完,小厮一下子没忍住,咕咚咽了一大口口水。他可是闻到那烤肉的味了,想一想,他心里就抓挠得紧,嘴里口水都咽不及!   “陆神医先拿过来?”   贺重瑾想到了什么,难得为了一口吃的有点黑了脸。   这个陆子璋!   竟然敢吃独食!   “是陆神医拎了食盒走的,”   小厮忙道,“奴才们都看到了。”   世子猛地看向贺重瑾:“侯爷,美绝先生如何没有过来?是府里太大,先生迷途?!”   不行,光这汤就这么好喝,竟然还有烤肉!这陆美绝还能不能行了!这种人私心这么重,怎么好做朋友!   越想康亲王世子越懊悔,早知道不在这边吃了,和世子妃一起在西园吃多好!只怕汤也能管够!   “奴才再去夫人那边问问?”好在那小厮机灵,一见贺重瑾黑了脸,也知道陆子璋平日的德行,连忙请示。   贺重瑾一摆手,那小厮连忙领命到了西园。   康亲王世子都坐不住了,眼巴巴瞧着门口,之前说的南洋货物的话题也早忘到爪哇国了。   等小厮回来复命时,康亲王世子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那边烤肉已经没了!   因为世子妃和夫人她们吃过后,将余下的都赏了身边的嬷嬷丫鬟们……一点儿都没剩了,汤也没了!   贺重瑾也默了默,忽然第一次觉得陆子璋似乎有点太胖了!   康亲王世子连话也不想说了,他来送奶牛以及应有的应酬试探也都做完了,干坐着也无事,索性起身告辞。   临起身的时候,还多看了自己那个喝完汤的空碗……忽而想到,若是有机会,以后该让世子妃和元长公主多那边来往一些!   ……   西园这边,世子妃离开后,景云熙没有休息,带人先去看了星文馆送来的两株天火花。   她试着用右手掌心印记的气息跟两株天火花的枝干多接触了一会儿,感受着气息的波动,心里有了一点期待。   “母亲!”   这时,贺北林小夫妇两人过来西园,被人带到景云熙面前后,贺北林便一礼向景云熙道谢,“北林谢过母亲赏——”   “这谢什么,”   景云熙将手里这株天火花一边递给嬷嬷去种,一边笑道,“一点烤肉,你们吃了吗?好吃吗?”   “回母亲,好吃!”   宋云婉硬着头皮鼓足勇气道,“很香,云婉从未吃过这样的饭食。”   这话她可以对着皇天菩萨发誓,这绝没一点说谎讨好的意思,母亲送的这烤肉,跟那叫火锅的东西一样,极好吃,极好吃!   “喜欢的话,以后我做了还给你们送,”   景云熙道,“不过没必要特意跑过来跟我道谢,一家人,谢来谢去累得慌!”   “是!”   贺北林忙道,“母亲慈爱,儿子却不曾好好尽孝,实在不安惶恐。”   一声“慈爱”差点把景云熙鸡皮疙瘩激出来,两辈子都还没好好谈过一次恋爱的……   突然听到这个,真是欲哭无泪。   “回母亲……”   这时,贺北林递给宋云婉一个眼神,宋云婉连忙怯生生开了口,“儿媳还有一事相求……不知该不该——”   “什么事?”   景云熙本来正在检查另一株天火花,一听这个,顿住手里的活一扭脸看向宋云婉。   宋云婉吓得脸色登时一白。   景云熙:“……”   她是老虎么?!这丫头竟然还是怕成这样!   “回母亲,”   贺北林拿眼神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妻子,镇定看向景云熙道,“云婉祖父后日生辰,云婉想请母亲示下,能否——”   “你爷爷生日?哦——你祖父生日?”   景云熙没等贺北林说完就明白了,“云婉是想回家给爷爷过寿是吗?”   宋云婉娘家也在京中,她父亲是礼部侍郎,正四品下。按理说,亲家中长辈过寿,她这里为什么没接到信?   不过景云熙很快了然,身为元长公主的原主,本来就目中无人,别说一个正四品下的“小官”,就算是在皇帝面前,她都是懒得多说一句话的……   原主早吩咐过,侯府一切庶务,乃至节礼往来之类,都由诚远候府的管家一并负责,不必回她!   上一回宋云婉因为娘家派人来接,她想回家时过来请示原主,原主将她训斥了一番后罚她跪了半日佛堂,硬是没让她回去!   估计宋云婉也是被一再吓怕了。   可这种事,宋云婉只怕也不得不冒着受惩罚的可能向她汇报……毕竟,没有她点头,宋云婉是回不了娘家的。   “回母亲,”   宋云婉战战兢兢道,“儿媳祖父后日大寿,儿媳想……”   话没说完,她就没忍住眼眶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她在宋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虽然当初也是官家千金,但母亲当初生她难产早逝,她又无亲兄弟,倒是继母有一儿一女,她也算有了弟弟妹妹……   不过继母也并没打骂过她,也一样吃饱穿暖有丫鬟伺候,只是,送来的吃食,都不是她喜欢的,送过来的衣服首饰,都是妹妹挑剩的颜色样式。   说好每月给她们姐妹两人的月例零用,她是从来没有看到过。凡是每次出去参加一些宴会,继母要带的,也从来都是妹妹。   不过她本来没有太多奢求,唯一期盼的,就是一丝温情。   可惜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并不和她太多亲近,父亲也终日忙碌,难得跟她说几句话。   祖父母偏疼孙子,对她也是淡淡的。先前诚远候府跟她家议亲时,知她会嫁入侯府做侯府少奶奶你,对她多了几分重视,毕竟那时诚远候府没有女主人,盼着她过来,就能当家。   但元长公主一嫁过来,得知元长公主对她的磋磨,且她在侯府一点家也当不得的时候……   祖父母又对她苛求了起来。   听嬷嬷偷偷给她说的,两位老人背地里说起她时,都说是她命太硬,福薄!甚至亲戚们面前提起她时,都将她当成一个笑话。   这一回祖父过寿,如果她不能回去……在宋家的亲戚们眼里,只怕她宋云婉,再无一点颜面了。 第24章 问农 她也不富裕呀   “那肯定要回去,”   景云熙一听忙道,“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回去前先来我这里一趟。”   对于这个儿媳娘家的情形,原主记忆里几乎一片空白。眼下当着小两口的面,她不好问身边的嬷嬷和丫鬟。   等回头她问清楚了情况,到时再让嬷嬷们帮她斟酌一下,看看是不是要添补点什么寿礼才更合适。   “母亲?”   听了景云熙这话,宋云婉惊讶地脱口轻呼出声。   母亲竟然准了她回娘家给祖父祝寿?!   “谢母亲!”   贺北林轻轻一撞妻子,又是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宋云婉反应过来,也连忙磕头谢过。   “怎么动不动就磕头,”   景云熙有点心累,“一家人还是好好说话吧,别动不动就磕头。”   磕的她头晕!   “是,母亲!”贺北林连忙应道,飞快和妻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了一分带着忐忑的欣喜。   等贺北林和宋云婉小两口离开,景云熙这才重新把心思放到了种花上。   两株天火花她都不敢懈怠,吩咐小厮种完后,又在两株天火花周围加了一点点小护栏,表示了对这两株天火花的重视。   等种完天火花,她在御花园里向皇帝要的其他花木,也送来了一些。   “诺,按说我的种,”   景云熙盘算着这些花木的习性颜色和花期等等,在西园里大致规划了一下,给负责的人说仔细后又嘱咐道,“千万别种乱了!”   既然是园林,总要讲一点园林设计的,她当导游时,熟悉的线路里,也有很多著名的园林景点,那些景点的特色,她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了。   这时候,正好能用得上一点。   “是,夫人!”   那管事的一边听一边记,心里却是十分诧异。   夫人说的,他从来都没听过,跟他知道的一些园子的花木种法很不一样,但仔细琢磨一下,却又有一种醍醐灌顶般的通透:   原来园子还可以这样弄!   这时候,她昨天吩咐让找的菜农也被叫了进来。   大约是第一次见侯夫人,这位老菜农吓得磕了头后就缩着身子,看也不敢看景云熙这边。   景云熙笑了笑,见他实在不敢坐,也没强求,索性让他跟着自己,到了西园这边一角一大片空地旁。   “老伯,你觉得这里能种些什么菜?”   景云熙试探问道,“我问你几样菜,你见多识广,帮我想想,咱们大景朝可有种植的?”   那菜农连连答是。   景云熙问了他熟悉的一些庄稼蔬菜,甚至包括一些瓜果之类,还有大景朝这边的时令季节特点。   一说起自己熟悉的东西,老农登时胆子大了不少,说话也顺了,认认真真给景云熙介绍个不停……   还是第一次有贵妇人,问他农活!   “这样啊……”   等老农说完,景云熙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确实没有番茄,也没有土豆番薯之类,但是小麦、大麦,谷子、稻子之类都有,也有大豆小豆等等之类,棉花也都有了。   至于蔬菜种类就更多了,蒜啊香菜啊大景朝也有,芹菜大白菜乃至菠菜茄子扁豆梅豆蚕豆豌豆之类,也都有!   木耳蘑菇一类的,没有人工种植的,但是山林里有,可以采,也有人吃,但吃的人不多。   噗通!   老农见自己说完,这位贵妇人皱眉不吭声,吓得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没事,您快起来!”   景云熙不留神被他吓了一跳,忙道,“我还得多谢您呢,谢谢您给我说了这么多——”   说着指了指那片空地道,“种菜我也不算太懂,您帮我看看,这时候种点什么好?替我安排一下!”   老农连忙答应。   “这么着吧,”   景云熙招手叫过来西园这边一个粗使嬷嬷,打量了一眼一笑问道,“这位嬷嬷叫什么?”   “这是蔡嬷嬷!”   红杏跟在她身边连忙回道。   “姓蔡啊,”景云熙失笑,“正好帮我看着点我的菜园——蔡嬷嬷,这片菜地交给你管了,你跟着学学,到时,管好了有赏!”   蔡嬷嬷欣喜过来磕了头,夫人在西园里指派的第一件事,就给了她!   景云熙点点头,专人专责嘛,这块菜园对她比较特殊,因为她感觉到了印记气息对花木的影响,那两株柳树太明显了。   若是她接触到了种的菜……   跟用来欣赏的花木,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但这一点她需要慢慢验证,这块菜地,算是她的第一片试验田了!   安排好了这嬷嬷的活,不用她说,那嬷嬷就上赶着去向老农学去了……景云熙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想到她从御花园里要来的参种,景云熙眸色闪了闪,她决定那参种,就在凤泽苑里试种了,没多少,而且她还打算用掌心的印记气息催芽,离得近了更方便。   “夫人,”   这时候王嬷嬷笑着向景云熙回禀道,“锦云楼那边,送来了好些料子,还有几家别处的铺子,都带着东西过来了,夫人可要去看看?”   “走!”   景云熙蹲在湖水边,很是自然地一伸手在水里随便洗了一下手,笑着站起身道,“咱们去看看!”   她的房间里,帘帐什么的都想换了,身边嬷嬷丫鬟们的衣服,她也打算一起让做了新的……   想想要置办的东西还挺多,好在嬷嬷们办事给力,速度还是挺快的。   “这是锦云楼的东西?”   回到凤泽苑时,尽管景云熙已经知道了锦云楼的人来了,但看到院子里齐刷刷摆着的一排一排的料子,还是吃了一惊。   竟然送来了这么多种!   “请夫人安!”   一见她进来,院子里的人全都是一礼。   可能是进惯了京都权贵家,这些商楼里负责的人,可比那老农气度要从容多了,满脸堆着笑一开口就是舌灿莲花。   “夫人这边看,这是我们锦云楼才进的春水湖缎,”   那中年妇人笑眯眯介绍道,“您这么在太阳底下瞧瞧,是不是比那南边的湖水还好看?做春裳最好不过了——还有这边的洛烟锦,您瞧瞧,这要穿在身上,走一走,那就是仙子下凡呐!”   “别多嘴!”   王嬷嬷笑斥道,“我家夫人不喜唠叨!”   那中年妇人立刻作势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笑道:“瞧我这张嘴,真真的……我家的东西,真不用我多说!夫人您尽管看,若是觉得还不够,库里还有一些!”   景云熙笑了笑,说实话,这些绸缎确实不错。大景朝桑麻上很厉害,南边沿海听说更是如此。   “价钱呢?”   景云熙一伸手道,“给我看看价钱单子!”   大景朝国库穷,诚远候府穷,她也不富裕啊!   虽然追回了建佛堂的钱,但原主也就这些钱,余下的陪嫁嫁妆衣服首饰摆件之类,那都不是钱!   她想干的事情还多着呢,就算有钱也不能随便花啊!再说她还没开始挣一分钱呢!   “呃!”   锦云楼的这管事妇人一愣。   价目单子这种事……不都是这些夫人们定好了,让管钱帐的嬷嬷们跟他们商铺算么?!   当面问价钱这事,一般权贵夫人都十分要面子的,绝对不肯从她们自己嘴里去问价钱!   “怎么,没有?”景云熙一挑眉。   “有有有!”那妇人连忙双手奉了上来。   景云熙拿着单子,对应着这些绸缎看了看,心里大致有了底。这些货里面,有十分贵重的,也有中等的,但没有太便宜的。   当然,这贵贱就是她自己的一个感觉,原主对这个一无所知。   “还有更便宜的吗?”   景云熙直接问道。   那锦云楼的管事妇人又吃了一惊,一怔之后连忙道:“回夫人,还有一些个兰河仿绸……”   兰河仿绸,算是大景朝高级一点的绸缎庄里能有的等级最差的绸缎了,其实还挺厚实,但颜色花样实在是拿不出手。   景云熙又问了价钱,点了点头,自己记在了心里。   接着,她又看了锦云楼外其他几个店铺送来的帘帐之类的料子款式,也同样问了价钱,心里越来越有数了。   “王嬷嬷,”   看完后,景云熙回屋叫过来王嬷嬷,提笔在那些单子上勾了自己想要的后,又勾了一些看着王嬷嬷一笑道,“这些你看着,嬷嬷丫鬟们,按等你来分配吧——”   王嬷嬷慌忙接了过来,眼底有无数感慨。   “侯爷那边,”   王嬷嬷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夫人……”   夫人改变这么大,不知道会不会跟侯爷关系修好……身为夫人身边的嬷嬷,她自然期盼着侯府两位主子夫妇一心,侯府越来越兴旺的好!   “不必了,”   景云熙不等她说完,一摆手笑道,“不熟!”   她是说真话,其实还说的很委婉了……不仅不熟,她根本就没见过那位病侯爷啊!   那次问丫鬟们,知道那侯爷比那只猫还瘦,只怕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脾气也不咋地,她上赶着凑上去,是嫌自己过的太爽了么?!   “是!”   王嬷嬷连忙应了一声,心里却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让你留心的店铺庄子之类的,”   景云熙又问道,“有什么消息没有。”   “回夫人,”   王嬷嬷忙道,“昨儿我就让人打听了,南长街那边,倒是有一家店铺要转手,只是……”   “只是怎么了?”景云熙忙问。   “只是有点偏了,”   王嬷嬷忙道,“风水也不好,之前走了水,虽然救的及时,也烧了小半个店面,听说上一任店主,就是背后的主子家出了问题,赔了全部的身家——” 第25章 一对奶牛 侯爷的心爱之物就这么完蛋了……   “过两天咱们逛街吧!”   景云熙两眼亮晶晶道,“我去那边瞧瞧,再顺便看看咱们京都的热闹繁华!”   她已经在这个时空定下了心过日子了,家里开始收拾,也想出去开开眼界。   原主没有逛过街,她脑子里记的都是京都的几处大寺庙!昨晚上做梦竟然都是念经的声音……看来原主的记忆对她影响还真是挺大的。   她要是不出去逛逛,她感觉自己不像是穿来了大景朝,像是穿到了佛殿里!   眼下指挥着大家将家里先好好布置一下,再给参种开始催芽,收拾好这些后,她是真想出去多看看。   “逛……逛街?”   王嬷嬷一愣。   “对啊,”   景云熙道,“大景朝也没规定女子不能随便出门吧?”   这个大景朝,其实在她看来算是一个很包容的时代了,类似唐代那样,虽然总体上还是男尊女卑,但女子地位也不像那么低……   意识上,也没太严苛的对于女子的束缚,像是她熟悉的后半段历史上那种存天理灭人欲之类的思想也是没有的。   这里的女子可以和离,和离后改嫁也是应有之意。一家之主虽然是男人,但是女人行动上并不完全局限于后宅……   出门聚会、赏玩,乃至打马球之类活动,都是可以自行约定出去的,没有人会觉得这不守规矩。   当然,跟她穿越之前的现代社会还是差的很远,比如,女人出去玩也只能是和女人,不能随便和异性接触太多。   还有,一些想要树起规矩的权贵家族,也对家中女眷多了一些规矩,比如不能太过抛头露面,不能跟市井女子一样在外随意游逛。   “回夫人,夫人若是想要出去走走,”   王嬷嬷一怔后回过神,忙笑道,“自然是好的!”   元长公主竟然主动说要去逛街!若是这么多出去走走,说不定会多了更多的人间烟火气……   别再回到原先的性子就好了!   说话间,景云熙挑好的床帐帘慢那些,一些用了之前指定店铺里的东西,还有一些小摆件,是她嫁妆里的东西,都现成。   这时候,白杏带着人已经开始在房间里忙碌了。   景云熙没上手,她就在厢房这边,让红杏拎了世子妃送过来的那多半袋“金粟”,正在细细检查。   “夫人,这东西也叫玉米么?”   红杏爱说话,加上这时候觉得自家夫人很是亲近,她话就更多了,“夫人要这玉米,也是要喂那大鹦哥吗?”   “嘎!嘎嘎——”   这时候,挂在廊下鸟架上的金刚大鹦鹉,很是应景地大声叫了几声。   “那大鹦哥可叫的真响,”   红杏笑起来,“奴婢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鹦哥,只是它好像不会说话……听说,虞国公府上老太太养着一个鹦哥,能说好多话,还能念诗呢!”   大约觉出来自己话多了,红杏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玉米可是好东西,”   景云熙看完这些玉米粒后心情大好,玉米粒十分完整,是可以做种来种植的,“等我种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夫人要种?”   红杏忙道,“那奴婢拿去给蔡嬷嬷,叫她给种上?”   “还不到时候,”   景云熙道,“过个半月再种吧!”   春玉米也不能种太早,而且,她也不打算全种,这些种子十分宝贵,万一春玉米种不好,她还可以试试种秋玉米。   说着,她亲自收好了玉米,还生怕出什么意外,将玉米分开了几个不同的地方放。   收拾好了玉米,她带着红杏和一个嬷嬷走凤泽苑后面的一个角门,进了侯府正院后面隔出来的一个地方。   这地方是侯府的马号所在。侯府内的马都养在这边,负责饲养马匹以及负责车马的小厮,都住在马号这院的一排青砖房内。   康亲王世子送来的两头奶牛,连带着送过来的养奶牛的那小厮,就暂且先安置在这边。   一见景云熙亲自过来,这边马号管事的吓了一跳,急急慌慌迎了过来。   “我来看奶牛,”   景云熙一摆手示意他自便道,“你不用管,忙你们的事就好。”   说着,满眼欣喜地走到了那两头奶牛旁,这两头奶牛,比她穿过来之前在养牛场看过的奶牛个头更大,身上黑白花并不是特别分明,但明显是奶牛!   “夫人!”   这时,随着奶牛过来的那小厮也忙忙过来见礼,“可有什么吩咐?”   “这是一对吗?”   景云熙眼光始终不离开这两头奶牛。   “回夫人,”   小厮忙殷勤道,“一公一母,当初王爷买的时候,那南洋货商可是说了,都是一头一头卖的,买一对要比一头多三倍的价钱不止!”   他们王爷本来就是个纨绔性子……一看到稀罕物,哪里管什么价钱,买回来新鲜劲过去后,也常就丢在一边不管了!   不知道为何这位元长公主,竟然想起来问这个!   “一对好,一对好!”   景云熙笑眯眯看向那公牛,“改天给你再多配几个老婆好不好?”   她穿之前就听说过一些奶牛的历史,也知道从西方引进奶牛后,都会有一个和本地品种的母牛,进行杂交和选育,才能选出来最适合本地的奶牛品种。   奶牛公牛是繁衍后代品质的重点,她听人说了,母牛好的话,好一窝。公牛好的话,能好一坡!   趁着这头公牛健壮,她也可以试一试,万一有好的子代品种,岂不是省了她向南洋货商购买更多奶牛的钱?!   “哞——”   赶巧这时候那头公牛使劲哞了一声,母牛也跟着哞了一声。   小厮:“……”   红杏和嬷嬷:“……”   景云熙看着这两头牛的貌似热切的眼神,眸色微微闪了闪,凝神攥了攥拳,右手掌心印记的气息波动就更明显。   “哞——哞——”   两头牛似乎更加急切。景云熙看在眼里,不由挑眉微微一笑。   “夫人!”   就在这时,红杏看到自家夫人忽而伸手摸向了牛头,不由脱口轻呼出声。   小厮也吓得一个激灵,牛头可是能乱摸的?虽然这牛在栏里,但这牛栏才刚架好,这牛蛮劲一上来,那可不是说笑的!   “别动!”   景云熙一摆左手的同时,右手掌心已经抚摸到了这头母牛的头上。   “哞……”   母牛似乎很是舒服地低头哞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再是那种急切,很缓和,很惬意的感觉。   景云熙眼底都是笑意:她这印记的气息真好用啊!果然和麒麟一样,稍微聪明点的动物,距离她近了,都能感受到一点这种气息。   当她凝神刺激了气息波动时,这些动物明显感受更强一点……好用!   “哞!”   一旁的公牛急了,突然急躁起来,将头重重在牛栏上一顶一掀!   “咔嚓!”   粗壮的牛栏顿时断裂开来!   同时,断裂的牛栏被撞开后,又碰到了旁边的一个空马厩,马厩旁一块木板上晾着的一样东西,啪嗒一声重重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公牛从牛栏内出来,挤到了景云熙身边。   母牛被它一拱,身形就往旁边挪了一下,结果……这母牛一脚踩到了掉在地上的那东西上。   “喀——咔!”   几声脆响后,那东西被踩的碎裂了一地。   “啊——”   马号这边的那管事,一看到地上碎裂的东西,顿时发出了一声绝望地叫声,“马鞍!”   那可是侯爷最爱的马鞍!   这马鞍可是陪了侯爷那么多年呢!侯爷当年征战沙场……都是用的它,那可是侯爷的心头好!   就这么……完蛋了!   “夫人!”   管奶牛的小厮也惊得差点跳起来,不过见这两头奶牛凑到景云熙身边后,并没有冲撞的意思,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呀!”   景云熙也没想到会这样。   “好了,你们好好回去!”   她有点懊恼,但两头牛都拱到她面前,她也不能让它们失望,还是好好摸了摸各自的脑袋后,安抚道,“乖啊,听话!”   管奶牛的小厮见状,连忙过来帮着景云熙一起,将两头奶牛重新又安置到了牛棚内。   红杏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没事。”   景云熙见奶牛终于稳当了,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同时也汲取了经验教训!   “什么东西弄碎了?”   这时候,她才转过来看向马号的这位管事,一眼就看出了这管事的一脸生无可恋的绝望神色,不由一怔道,“很贵吗?!”   弄坏了东西她可以赔啊!她有钱!   “回夫人!”   那马号管事地眼神都有点恍惚了,“这是侯爷的马鞍!”   诚远候贺重瑾的?   不过也没什么意外,毕竟这是贺重瑾的府邸,马号里的东西,可不都是那人的!   “马鞍很贵吗?”   景云熙忙道,“去凤泽苑找王嬷嬷,让她给你钱,你去替侯爷买一个新的来!”   想想诚远候府确实是很穷,也许那侯爷心疼钱也是可能,她的错,总不能让下人为难。   “是,夫人!”   马号管事的也不敢多说。   虽然都称呼眼前这位是夫人,但这位夫人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元长公主!谁敢责备长公主弄坏了侯爷的东西?!   这事,只能他回头去一五一十禀了侯爷领罚,到时候侯爷怎么处置他,他也认了! 第26章 那个来了 但还是好尴尬   景云熙疑惑扫了一眼这管事,怎么都说赔他一个新的了,这管事还是一脸的绝望……   难道那贺重瑾真是特别不好说话?   “如果侯爷责罚你,”   这么想着,景云熙又补充一句,“就给侯爷说,这错是我的,跟你无关,他想要怎么着,叫他派人来我这边说一声就是!”   想多要钱,也行啊!她错在先,被那人讹一下就讹一下。   若是那人实在讹得厉害,一点理不讲的那种……等事情过了,她再找机会讹回来也就是了!   她也不是好惹的!   “……是,夫人!”   那管事的万万没想到,这位元长公主竟然还能体恤下人到了这一步,震惊之下恍惚了瞬间才反应过来,由于太激动声音大的都吓了他自己一跳。   负责奶牛的小厮眼底也都是诧异。   本来被王爷将他连着奶牛一起送到传闻中的元长公主这边,他是万分不乐意的。   谁不知道,康亲王在朝廷上虽然是那些大人们口中说的废物王爷,但其实府里生意多,油水足,且王府待下人也是宽厚的……   可这元长公主的诚远候府就不一样了!   穷的叮当响,且诚远候这人太冷,煞气重。元长公主传闻更是苛刻成性,跟着她的下人吃的用的,比那和尚庙还素!   没想到今日一见,这位元长公主性子说话亲和,看着比那些王府的夫人们还要不拘小节一些,竟然也能如此体恤下人!   那小厮默默在一旁瞅着,心里嘀咕着,主子宽厚是好,可惜,这边还是太穷了!   景云熙吩咐完这些后,又问了负责奶牛这小厮一些话,对这两头奶牛的情形了解的更多了一点。   当初康亲王买稀罕,生怕南洋货商哄他买了老病残的,特意找了行家去谈,那南洋货商也确实没敢耍心机。   这头母牛,还没产过崽,当时还是正在走向成熟的小母牛。   买了又运回京城康亲王府这段时间内,这头母牛,用景云熙知道的话来讲,算是已经达到了体成熟!   也就是说,可以生崽了。   不过从小厮嘴里也得知,大约是水土不服之类之类的缘故,这两头奶牛到了京城后曾经精神看起来恹恹的,找了兽医看了看,一直不怎么见好。   那母牛也一直没见怀崽子。   “回夫人,”   小厮介绍了这些后,又连忙道,“不是小的说谎,今日到咱们府上来,见了夫人,这两头牛才像是回了魂一样,眼瞅着精神了不少!”   真不是他说好听话巴结长公主,他说的句句是实,眼下这两头牛看着眼睛都有神了,跟在王府那边的情况,一个天,一个地!   “哦!”   景云熙笑了笑,她也看出这两头牛精神头不错,不管如何,到了她这边,就希望这两头牛健健康康的,她还等着奶呢!   “你会挤奶吗?”   想到了这一点,她忙问了一句。   “挤挤挤……”   小厮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说话也不利索了,“挤奶……夫人是说……挤这牛……的……奶么?!”   景云熙差点翻白眼了。   “回夫人,小人是说,小人家里养过羊,挤过羊奶,”   小厮定了定神后连忙又道,“没有养过牛,这牛奶……小人没挤过。”   别说他了,听说就算北边草原上的部族,这时候大多也都是用的羊奶弄的那些吃的。   景云熙知道这个时空耕牛都珍贵,奶牛养殖的经济效益还不太现实,毕竟交通运输没那个条件,鲜奶就容易变质!   这小厮不会挤牛奶,她也不算太意外,就是有点担心,等这头奶牛开始产奶,她要怎么办。   她也不会!   “夫人,容小人说句大胆的话,”   小厮见景云熙皱眉,连忙道,“小人虽没挤过牛奶,但想来也差不多……就是大一点……小人到时候可以试试!”   他爹还算半个兽医呢……毕竟他家养过羊,养的久了,对于那些牲畜的常见病,他爹也懂一点呢!   就算挤羊奶,他爹比他还熟,到时候实在不行,就把他爹叫过来试试。   之前在王府时,他就觉得,养奶牛这活,比起来一些杂活,要轻省很多,月例银子还高!   万一这元长公主以为他不行,换了别人来养奶牛,他岂不是就丢了这份伙计?!   “厉害!”   景云熙眼睛亮了亮,她还是很欣赏这小厮的勇于尝试,点头笑道,“那到时候就看你的了,你的月例还按照你先前在王府的那边一样,做得好,另外有赏的!”   绩效啥的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下!   小厮连忙磕头谢过,一下子把心放倒了肚子里!之前才过来还怕这元长公主给减月例,这时候听说还和先前一样,顿时心稳了。   景云熙回到凤泽苑后,就跟王嬷嬷说了这事。   王嬷嬷管着她这边的钱账,那养奶牛的一切费用,以及赔那位侯爷一个马鞍的钱,都要从王嬷嬷这边出。   “侯爷的马鞍?”   王嬷嬷一一应了后,听到景云熙说这事,忙道,“什么样的马鞍?”   “没看清,看到时都碎了,”   景云熙想了想道,“看到一些暗红的颜色……怎么了,这还有什么讲究不成?那马鞍很贵?咱们赔不起?”   “夫人,奴婢听说过一个事,”   王嬷嬷似乎有点不安,“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快说说!”景云熙道,“以后跟我说话不用那么死板,爽利点更好。”   “跟着夫人才进了这府时,”   王嬷嬷笑道,“有一回碰到府里侯爷那边一个管浆洗的嬷嬷,就是这侯府原先只有的一个宋嬷嬷。”   诚远候府早就在京都被人暗中称为和尚庙,几乎不用丫鬟嬷嬷,都用的是侯爷之前的下人,只要一个管浆洗的宋嬷嬷,算是这侯府里的一个老人了!   “宋嬷嬷怎么了?”   景云熙忙道。   “听那嬷嬷说起侯府的一些事,”   王嬷嬷笑道,“有件事说的就是侯爷的马鞍……说是侯爷有一个最爱惜的马鞍,当初友人送的,这么多年侯爷一直用的,很是在意,暗红的上面有胡番花的花纹呢!”   景云熙:“……暗红的马鞍常见吗?”   也许不是那一个呢 !   “奴婢不懂,”   王嬷嬷抿了抿嘴小心道,“听宋嬷嬷说,侯府只有那一个暗红的马鞍,马号的人都认得,每天都要小心擦拭!”   景云熙:“……”   这可怎么办?!   竟然无意间弄毁了别人的心爱之物!怪不得当时那管事的一脸绝望 !   貌似不是银子能哄好的事!   莫名觉得心虚!   就在这时,景云熙微微一愣,脸色有点变幻莫测。   “夫人也不必过于担忧,”   王嬷嬷还以为她担心,连忙劝道,“侯爷那边——”   她是想说,凭着元长公主的身份,就算弄坏了那诚远候的心爱之物又如何?诚远候府为了府上安宁,必然不敢因为这个闹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她没说完,就见景云熙一摆手。   “夫人?”王嬷嬷一顿忙道。   “我那个……来了!”   景云熙捂住了肚子,万分无语道,“我要换一下衣服!”   来大姨妈了!   她差点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王嬷嬷和白杏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白杏和玉杏两人,连忙过来伺候。这种事景云熙坚决不接受伺候,只让两人拿了能用的东西来。   看到那类似棉条的东西后,景云熙第一次觉得穿过来有点不爽了……木有卫生巾!   不仅如此,也没有她用的惯的卫生间!虽然那恭桶下人们都收拾的很干净,还垫了香粉……   但还是好尴尬!   当时她第一次用时,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解决。   这一刻,景云熙想要挣钱的心思越发急切,她得多挣钱,到时候她专门给自己盖一处宅子,里面必须弄上浴室和卫生间!沙发贵妃椅啥的必须一应俱全!   好在这时空虽然没有热水器,但是,大景朝京都附近有好多处温泉,只是近处的,很多都被一些老牌的世家大族给买下了!   她要买,钱少了只怕买不到心仪的地皮!   皇室自然也有专门的皇庄,她要是向那个便宜弟弟要求,那便宜弟弟可能会恩赏一处……   但说白了,所有权都是皇室的,赏了她,她也是只有使用权!不是个人的!这一点让她不爽,她必须买属于自己的!   还是不打那便宜弟弟的主意了!   ……   “阿嚏!”   京都宫中的御书房内,新皇泰昌帝打了一个喷嚏,旁边的福年连忙过来想要给他披上一件衣裳。   “不必,”   新皇一笑摆手道,“并不冷,只是忽而鼻子有点痒——没事了!”   说着,他又拿起一本奏折,一边看一边习惯性的一伸手,却在一旁碟子里摸了一个空。   “嗯?”   微微一愣后新皇转脸看过去,就看到了空空如也的点心碟子。   “没了?”   新皇似乎有点接受不了,“朕还没吃几口,怎么就没了?!”   福年:“……”   皇上说还没吃几口……明明一直在吃!   这还是昨儿元长公主送来的哪碟子蜂蜜麻花,元长公主回去后,皇上回来又吃了几口后,就停不下来了。   若不是皇上忽然想起了要给大皇子留一半,只怕就吃完了。   今日说是等大皇子从师傅早课那边过来后,带他一起吃的……结果谁想到皇上一边看奏折,一边情不自禁就吃完了!   “父皇——”   就在这时,大皇子景弘浩迈着小短腿欢快走了进来,一边给自己父皇行礼一边开心问道,“父皇说给我留了好吃的,什么好吃的?”   新皇:“……” 第27章 考考你 她有大事要跟夫人说   新皇很想将那碍眼的空碟子收起来,可是小弘浩满怀期待的眼光已经扫到了他的桌子上。   “父皇?”   看着空空的碟子,小弘浩满眼的困惑,抬眼看向自己父皇,试着猜测道,“有人吃光了么?”   父皇到底给他留了什么好吃的呀,怎么看不见?!谁给吃完了?   “唔……”   新皇顿一顿,看了看福年淡定道,“是福年。”   一旁正兢兢业业伺候的福年:“……”   啥?!   他连味都没敢多闻!眼瞅着皇上很喜欢那碟子点心,就算是皇上肯赏他吃,他也不敢吃啊!何况皇上哪里赏他了?一口也没!   “福公公?”   小弘浩难以置信看向福年。   “奴才有罪!”   福年连忙跪下请罪,皇上亲甩的锅他不背也得背。   “身为皇子,如何只惦记一口点心?”   新皇谆谆教导道,“父皇叫你来,吃点心不是要紧的,不过就是借此考考你!”   “我早课都背熟了,师傅都夸我了!”   景弘浩连忙一挺小胸脯回答道,“父皇只管考来!”   “咳咳,”   新皇想了想笑了笑,看着自家的小豆丁,缓缓问道,“考考你,看你能不能猜出来,之前这碟子里装的点心是什么?”   景弘浩:“……”   孩子差点被自家父皇问傻了。   犹豫了一下,景弘浩踮脚伸出双手拿了那个空碟子下来,放在鼻子下使劲闻了闻。   宫里的点心他都吃过,母后也说过他鼻子最好使,闻闻味一定能猜出这碟子里的点心是什么!   “哇,甜!”   闻了一下,景弘浩小眼睛登时一亮,“父皇,还有蜂蜜的味道!极香……儿臣从来不曾吃过!”   说着又忙忙道,“这是外面来的么?还是新进上的东西?”   好香啊!   景弘浩没忍住吸了吸鼻子,悄悄咽了一口口水:千万不能让父皇发现,他会馋一口点心,身为皇子要心怀天下,怎么可以被一口点心诱惑?!   “都不是,”   新皇眼光闪了闪,走过来蹲在儿子面前,伸手在儿子稚嫩的小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父皇给你提供几个线索,弘浩可会就此条分缕析来剖解一番?”   “好!”   景弘浩立刻点点头,他要像父皇证明,他很厉害哒!   “一条呢,是昨日有人带来的,”   新皇笑了笑,“还有,那人见过你,那人还是咱们景家的人——考考你,你猜猜是谁?”   景弘浩拧着小眉头想了想。   他除了功课外,其余时间都是跟着他母后的,他母后那边每日来往的人很多很多……皇家的亲戚们也多!   但,那人未必昨日去见了他母后,却必是见了他父皇的人……毕竟这点心,他母后那里没有,父皇这里才有!   “是那位皇姑姑!”   景弘浩晃着小脑袋,笑得眼睛里都是光,“父皇,我猜出来啦,是那位皇姑姑!给我画了画的那位皇姑姑!”   “那是你亲皇姑!”   新皇纠正道,“以后见面,可以不加封号,你只叫她皇姑姑便可!”   一般称呼的时候,都要称呼封号的,一来是皇家规矩,二来,也是以便区别。   不过,对于元长公主,这孩子只要记住,直接叫皇姑姑即可。   “儿臣记下啦!”   景弘浩懂事地点点头,他会听父皇的话!   “那要再考考你,”   新皇因势利导道,“你回去想办法,要如何才能吃到这点心!记住,不许派人跟你皇姑姑传话直接要点心!”   说着补充一句,“要到了这点心后,拿着点心过来复命!”   景弘浩掰着胖胖的手指头,一条一条将父皇的话都记了下来,小脸上的神色立刻认真了不少:“是,父皇!”   一旁的福年:“……”   这这这……皇上这么哄一个孩子给他弄点心好么?!   等景弘浩领了这神圣的考题,迈着小短腿一溜小跑回到皇后这边后,就开始缩在一角纠结着拼命想办法。   他父皇说不能派人跟皇姑姑传话!那他要怎么弄到皇姑姑家的点心呢?!   想来想去,他小脑瓜都快想破了,缩在那角落一待就是一个多时辰,可是怕皇后急坏了。   伺候的人一走近,他就严肃摆着小手示意人退后不许打扰。眼见着饭菜都端上了,他依然在冥思苦想。   “弘浩,”   皇后忍不住了,亲自走过来问道,“跟母后说说,在想什么?你父皇可是骂你了?”   从来没有这样过!可是她刚打发人悄悄去问了御书房伺候的人,说是好好的,皇上绝对没有发火!   那就奇怪了!   “并无!”   景弘浩立刻道,“父皇还夸了我!”   皇后眸色闪了闪,温柔笑道:“那弘浩跟母后说说,你在想什么?父皇有吩咐,这话不能对母后说?”   景弘浩一听,眼睛一亮:“并无!我跟母后说——”   说着,就把他父皇出题考他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他聪明的很,一句也没有说错!   听完了全程的皇后:“……”   这真是她的那位夫君、当今天子说的话么?!这还是她眼中性子略冷心机颇深又雄心勃勃的皇上么?!   为了一口点心?!   “母后?”景弘浩见母后不说话,一伸手搂住了他母后的脖子,“母后是不是也被难住了?”   皇后抿了抿嘴才使劲忍住了笑,眉眼弯弯道:“母后帮你好不好?父皇又没说,不让母后帮对不对?”   景弘浩张了张嘴巴,想了想他父皇的话,一双眼睛眨了眨,犹豫着点了点头。   皇后看了一眼身边的江嬷嬷,这江嬷嬷是她身边的老人了,最信任也最得力的嬷嬷。   “奴婢会去打点好,”   江嬷嬷会意连忙道,“娘娘放心!”   ……   “鼻子又痒又想打喷嚏,”   诚远候府凤泽苑内,景云熙换好了衣服有点懒洋洋道,“是不是有人惦记我!”   身上那个一来,她就觉得,肚子还是隐隐有一些不舒服,但好在并没有太痛。   原主把自己身体折腾的太差,之前这个都不是按月来的,毫无规律而且来的时候痛不欲生……   原主的一些脾气,也有这方面的缘故。身体越差,凡事不顺劲了,脾性就越容易急躁褊狭。   “夫人感觉如何?”   白杏提心吊胆地问了一声。   每次夫人来这个时,脾气都很坏,她们只能越发小心伺候,但凡有一丁点错,那一定会被夫人重罚的!   “没事,”   景云熙抚了一下小腹道,“要是有个抱枕抱着就好了!”   也不用暖水袋什么的,她也并不觉得冷,就是总觉得小腹那处有点空虚的那种感觉,总想抱着点什么才舒服一样……   “抱枕?”   白杏连忙道,“夫人可是说的靠枕?夫人要去榻上靠一会歇歇么?”   “不是靠枕,”   景云熙笑道,“那靠枕太重了,不方便,我是说抱着的抱,抱枕!”   说着想起了什么,眼中一亮道,“红杏,过来!”   “夫人!”   那边红杏放下手里的活,连忙过来道,“夫人有何吩咐?”   “你不是针线活好吗?”   景云熙比划道,“给我做个抱枕吧?做一个超萌的大抱枕,看着就心情好的那种!”   红杏听她说完,有些疑惑道:“奴婢愚钝……夫人说做一个小点的靠枕那些奴婢还懂,如何……如何……还有样子?夫人是说靠枕用料花哨一些么?”   “不是!”   景云熙道,“你等等,我画给你看!”   白杏连忙找来笔墨。   景云熙想了想,看了一眼那边睡得正香的橘猫,画了一个皮卡丘。   白杏和红杏:“……”   她们不敢说,夫人画的这猫……真的很不像!那只猫哪有这么……胖!不对不对,耳朵哪有这么长!   不过不过……虽然什么都不像,但她们从心里又特别喜欢!   就在这时,景云熙又画了一张皮卡丘带尾巴的后面图。   “这里,用黄色的料子,”   景云熙指着画上的皮卡丘道,“这里,用红色,诺,还有这里,用棕色褐色都行。大眼睛,黑色,眼睛里要有光才灵动,诺,这一点点的……用白色——”   红杏连忙一一记了下来。   “做这么大吧——”   景云熙又比划着说,“弄好了缝到一起,里面塞——”   说到这里一顿,这才想到这里没有那种特别的填充棉!填塞不出来那种弹性特别好的手感!   “塞棉花吧,”   景云熙顿了顿做出了妥协,“你们看着弄,就是要塞得好塞得匀实一点,不要坑坑洼洼的,还有这东西做出来胖一点好看,最好塞的圆圆的,别是扁扁的那种就好!”   红杏终于明白了过来,眼中一亮:“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弄!”   这时,景云熙看着自己这房间,在众人的收拾下,终于换了一个样。   帘帐买的现成的,都换了,颜色是深浅不同的绿色,搭配起来,很有一种清新淡雅又生机勃勃的美感。   一些精致的小摆件一摆,配上清新的帘帐,原本沉闷的屋子,一下子觉得生动通透起来了。   白杏和玉杏她们的精神头,在这屋里都仿佛跟先前不一样了。先前那是战战兢兢苟日子,如今,跟这房子一样,她们心里也活泛起来了,眼睛也亮了。   “夫人,卓姑娘求见夫人,”   这时,青杏小心走过来禀道,“请夫人示下!”   说着,又小心补充道,“卓姑娘说,她有大事要跟夫人说,事关侯爷!” 第28章 麻将呀 怎么就悲了呢   “你过来一点,”   景云熙冲青杏招招手,“让我看看你的脸怎么样了。”   青杏连忙不安地走过来。   “好点了,”   景云熙仔细看了看,“你回去再多用热水敷一敷,应该明天差不多就能好。”   青杏连连应了,眼底透出诧异的同时也带出了一丝感动……这是她跟在这位元长公主身边后,第一次从心里感到的一点温暖。   “去请卓姑娘进来吧,”   景云熙笑道,“那丫头说不定是想来混吃混喝的。”   从那次吃火锅,她就看出来这位卓姑娘,很有吃货的潜质,至于说有什么关于侯爷的大事,她其实并不在意。   那诚远候跟她有什么关系!就算诚远候一天去逛十次青楼咳咳咳……那她肯定不过是吃瓜看戏。   一念至此,景云熙心里又稍微有点懊恼,穿到这大景朝貌似有点不是时候……要是穿到皇帝指婚之前就好了!   毕竟皇上指婚,谁又敢随便和离打皇帝的脸?   在她和这位便宜皇帝弟弟关系没有足够好之前,她就先过眼前的小日子,时机到了再说。   “夫人安!”   就在这时,卓雪宴已经笑吟吟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是一礼,眼中却是精芒一闪。   这元长公主房间他看着十分清新好看,跟外面人传的那种老气沉闷一点也不一样!   “快来,”   景云熙笑着让座,“坐下说话。”   这时,白杏静静奉上了茶,而后站在景云熙身后伺候,和一旁的玉杏不动声色对了一个眼神:   这卓姑娘竟然破天荒地来找她们夫人了!   这位侯爷的远方表妹,整天打扮得跟个逃荒的妖精似的!又是一门心思想给侯爷做妾,如今主动跟她们夫人亲近,只怕没什么好心思!   “好,有点心么?”   卓雪宴毫不客气就坐下了,还一边不忘问了一声点心。   景云熙失笑,让人又给端了一碟点心过来,一笑问道:“卓姑娘过来是有事要说吗?”   吃瓜的心思还是比较急切,毕竟这地方没啥娱乐……等等,娱乐!   景云熙突然眼中一亮,可以弄麻将啊,弄纸牌啊之类之类不需要用电的娱乐!   这么想着,她眼光飞快扫过屋里众人,一个,两个,三个……除了丫鬟,还有嬷嬷们呢,眼前这卓雪宴也算一个,人多,想玩什么都玩的起来啊!   “夫人是这样——呃!”   卓雪宴迫不及待塞了一嘴点心,才开口说一句正好一抬眼对上景云熙的眼光,顿时吓了一跳。   这位元长公主的眼睛怎么突然那么亮,看着他就跟看着才打来的野鸡似的……   怎么这是把他故意让进屋子好收拾他么?!   “夫人?”   卓雪宴立刻警觉起来,嘴里的点心顿时觉得不香了。   “哦,没事,你说——”   景云熙飞快回神,连忙笑道,“我就是刚才想到了一个玩的东西,一时走神,抱歉了。”   “玩的东西?”   卓雪宴立刻道,“什么玩的东西?琴棋书画还是诗酒茶花?或是投壶蹴鞠还是马球斗鸡,斗蛐蛐?”   景云熙:“……都不是。”   “那是什么?”   卓雪宴好奇道,“是说书么?还是唱曲子?那些说书的,真没好故事……颠来倒去就那些风花雪月,才子佳人花前月下,啧,听起来昏昏欲睡,真不如陆老头编的有趣!”   “你听说过麻将吗?”   景云熙听这位卓姑娘貌似对玩的很是精通,连忙试探道,“就是有一百多张牌那种?”   “麻花的麻?”   卓雪宴拿起一根麻花好奇道,“将是大将的将?姓麻的大将带一百多张令牌的?”   景云熙:“……”   看来这里确实没有麻将这东西!   “何为麻将?”   卓雪宴追问道,“如何我从未听说过?”   “小时候看书里说过的,”   景云熙眨眨眼,“记不太清了,等什么时候我想起来了,弄出来咱们可以玩!”   卓雪宴疑惑地点点头。   “卓姑娘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景云熙终于把带歪的话题又拽了回来。   “是这样,”   卓雪宴这才想起来什么,神秘兮兮道,“夫人可是弄坏了侯爷一个马鞍?”   景云熙:“……确实,怎么,你也听说了?”   说着一皱眉,站起身忙道,“侯爷可是大发雷霆?他是不是责罚什么人了?!”   可别因为她连累了一条人命什么的,重伤也不行啊!她叮嘱了那管事,万一侯爷发火记得叫人过来找她……   怎么一直没见人来?!   “不曾不曾!”   景云熙这么突然一站起身,把卓雪宴惊了一下,连忙摆手道,“侯爷并没有责罚下人!”   “夫人如此体恤下人,”   卓雪宴眼中精芒微微一闪,笑吟吟忙又道,“真是叫雪宴心下感动,不过夫人放心,侯爷听了之后,并没有发火。”   “那就好!”   景云熙松了一口气道,这才坐了下来,还好,看来那人也不是一点理不讲,“我会赔他一个马鞍的!”   “哦?”   卓雪宴明显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位元长公主竟然还真的会去赔一个马鞍,可见这长公主秉性并不算太过冷漠不通情理。   “这就是卓姑娘要跟我说的大事吗?”   景云熙这时候心里很轻松,笑道,“多谢卓姑娘过来跟我说一声,不然,我心里还老记挂着这事,生怕侯爷发火呢!”   “并不是,”   卓雪宴嘿嘿一笑,眼光扫了一眼景云熙身后的两个丫鬟,故意咳了一下道,“这是个秘密,我只跟夫人一个人说!”   景云熙很有兴致地摆摆手,示意白杏和玉杏离她远点,她要吃瓜!   “是这样,夫人您可知道,”   卓雪宴这才压低了声音往前一凑,“那马鞍——”   啪嗒!   他话没说完,头上乱七八糟插的发钗就掉下来一个,还拽出来一缕头发,整个人登时狼狈无比。   那边白杏等人看了只觉得不忍直视。   “你这丫头!”   景云熙心里万分感慨,没想到这古代也有女人会把头梳成这样乱糟糟,忍笑道,“还不如我呢!”   说着,就想招呼白杏等人拿过来梳子帮这丫头梳一下。   “没事没事——”   卓雪宴忙忙一摆手,随手拿起掉落的发钗,往自己头发上胡乱一插道,“掉了就捡起来!不妨碍说话!夫人,咱们说话!”   “那你说,”   景云熙笑道,“什么秘密呀?马鞍怎么了?”   “夫人只怕不知道,这马鞍是谁送侯爷的东西吧?”   卓雪宴眼神里透出了几分得意,“只有我知道!外人都不知!”   “是你吗?”   景云熙笑了笑。   她听白杏等人略略说过,这卓雪宴是侯爷远方表妹什么的,被侯爷接来侯府,想来表兄妹感情不一般?   这卓雪宴真是想给诚远候当小妾?这是要跑到她这个侯夫人跟前显摆自己跟侯爷的感情了么?   如果是这样,这丫头心思真就不算纯良,对于这种丫头,她日后也不会多亲近了。   “如何会是我?!”   卓雪宴一愣,继而一脸嫌弃道,“送马鞍算什么啊,我要送就送侯爷一匹宝马!”   景云熙这下是真好奇了:“那是谁?”   “是——”   卓雪宴顿了顿道,“那我说了,夫人能赏我一顿火锅吃么?烤肉也行!”   火锅吃了他一直心心念念,这次的烤肉被那陆老头抢走后,他就没吃上两口……主要是打不过陆老头!   景云熙:“……”   “那没问题,”   景云熙无语道,“两顿也没问题——不过,要吃的话,你得来切肉片,李嬷嬷切不了那么好!”   就说会点功夫的人,跟一般人刀法是真不一样!   “好,成交!”   卓雪宴大喜,抓起桌上碟子里的一根麻花,又狠命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说吧——”   景云熙有点想冲这丫头翻一个白眼,“说完了再吃,没吃够我让她们给你带点走!”   “那我就跟夫人说了,”   卓雪宴忙忙喝了一口茶,将满嘴的东西咽了下去后,这才又神秘兮兮道,“是一位美人哦!”   说着,他假装又喝茶,眼角余光却瞥过景云熙,没放过景云熙脸上的表情。   令他失望的是,这位元长公主听了这个,竟然没有一点吃醋的意思!竟然还眼睛……亮了亮!   果然这位元长公主是从来没看上过贺重瑾么?!   卓雪宴这么想着,心底莫名有点窝火,他贺哥哪里不好了?虽然人脾气差点,穷了点,虽然跟这位长公主比,身份低了点……   但,但,但好歹贺哥人好啊!   他其实最烦贺重瑾!贺重瑾在他面前每次脸一沉,他还很没出息地有点怕!又烦又怕!   但是有人看不上贺重瑾,他还是很不爽!   “哪儿的美人啊?”   景云熙没留意卓雪宴眼底闪过的那一丝寒芒,整个身心都在吃瓜的愉悦中,“有多好看?快说说快说说!”   这卓雪宴长得就很艳丽了,连这位卓姑娘都说是美人……那人得多美?!   “美若天仙!”   卓雪宴拼命夸道,“不,比天仙还美!天仙都没有她美!”   说着,忽然想到当初贺重瑾和那位的比话本还离谱的故事……卓雪宴忍不住搓了一把脸,才把忍不住憋笑憋得有点扭曲的五官恢复正常。   景云熙嘴角抽了一下,这车轱辘话的赞美水平……真是不敢恭维!   不过她倒是有点意外,传言中的冷面杀神诚远候,竟然还有一段旖旎的恋爱史?对象竟然还是个美人?!   英雄美人听起来好带感……怎么就悲了呢?为什么最后没在一起?   反正跟她这个元长公主应该没关系,毕竟贺重瑾要是想娶那位,早就娶了,也不至于最后被赐婚。   是因为贺重瑾身体的缘故么?   那真是好可惜! 第29章 他姐 根本不是一类人   “是贺重瑾的青梅吗?就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那种,”   景云熙吃瓜吃的很敬业,“还是长大后的一见钟情?”   为什么她不猜是日久生情呢,因为她清楚,贺重瑾这人从年少就跟着他父亲身边上了战场,新朝稳定后才因身体的原因,不再掌兵权。   这种一直戎马沙场的战将,南征北战艰险劳苦,是不太可能身边长期有美人相伴的。   但英雄美人在某个情形下,一见钟情,那就很有戏感了!   “非夫人所料,”   卓雪宴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道,“她和侯爷交情甚深!”   “那为什么最后她没跟了侯爷?”   景云熙好奇道,“是因为侯爷身体不好么?”   “都不是,”   卓雪宴大约是跟景云熙说话说的有点熟了,说话也随意了不少,“是那美人家中有事,不得不暂时分离……那美人临别时,就送了侯爷那个马鞍!”   说着,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飞快溜了一眼景云熙的神色。   “哦?”   景云熙确实有点意外,“只是暂时分离?”   原来不是悲了的前女友?!   那这侯爷就有点不怎么滴了……怎么不好好等着女友归来,竟然肯答应皇帝的赐婚!   不要说不敢推脱,诚远候这种人,若是真不妥协,新皇又怎么可能强行掐脖子逼迫!   是了,一定是贺重瑾觉得他自己活不久了,不想耽误美人终生,想让那位美人另寻佳婿。   正好皇帝赐婚,这位元长公主又是一心向佛不要夫君的那种,正好各取所需……   所以贺重瑾才接受了皇帝的赐婚吧?!   “嗯!暂且分离!”   见景云熙一怔,卓雪宴眼中精芒闪了闪,使劲一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那美人……还会回到侯爷身边?!”   景云熙不解道,“那若是知道了侯爷已婚,那美人会不会伤心欲绝?”   就算贺重瑾是为了美人好,可万一美人也是真爱他呢?这两人也是,为了对方好也把话说开嘛……   万一对方寻死觅活的,岂不是一场天大的遗憾。   “会!”   卓雪宴盯着景云熙点头道。   “呀,还真是一个痴情美人啊,”   景云熙叹息感动,忙道,“没关系,到时我可以跟那美人谈一谈,可以让她稍安勿躁。”   真要那样,她可以发发慈悲,跟那美人聊聊。   若是贺重瑾一时半会身体不会挂的话,她以后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跟这位诚远候和离,也算促一桩良缘,积点德什么的。   卓雪宴:“……”   话说到这里,他算是看透了,这元长公主是真的一点醋不吃!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贺哥!   至于那美人伤心欲绝?!   他姐那种人怎么可能伤心欲绝?!   听他姐吹嘘过,想当初他姐女扮男装,带着他们东褐鲁部族的一支骑兵,配合贺重瑾这边作战。   两人结识后,可以说是跟贺重瑾意气相投,难得两人混成了至交好友!   本来处的好好的,后来他姐沦陷了!确切说,是他姐有点动心了!   问题是他姐那糙的比他还糙的性子,根本没意识到她自己早就不知不觉动了心!   可以说,贺重瑾一身本事令他姐心服口服,把他姐迷得晕头转向。   结果无意间露陷了,他姐就揪住了贺重瑾的袍角冲贺重瑾表白。   听他姐说,当时贺重瑾一句话不说,只有些惊讶地淡淡看了他姐一眼,而后利落挥刀割断了衣袍这一角,头也不回地翻身上马直接策马离开!   每次他姐跟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咬死不肯承认贺重瑾是拒绝她,觉得贺重瑾就是中原人太过羞涩!   一念至此,卓雪宴不由暗暗啧了一声。   后来,东褐鲁部族内部巨变,他们家也逢大难。他被父亲托付给贺重瑾保护,他姐则为家族,率领残部突破重重险阻,远赴他外祖所在的额颉部族寻求助力……   想到这里,卓雪宴眼眶一阵酸热。   只恨当初他年纪还小,他姐比他大了八岁,便凭着女儿身担负起了他们家族这么沉的担子!   这马鞍,就是当初他姐离开之前派人送给贺重瑾的。   说他们家族在京都的眼线,只要看到贺重瑾用着这个马鞍,就知道他这个弟弟在诚远候府一切安好!   外人都以为这马鞍对于贺重瑾有多重要,只有他心里清楚,并不是因为贺重瑾心里有什么美人……真要有就好了!   那他无论如何,也想帮着陆神医将贺重瑾的病治好,然后好好撮合他姐和贺重瑾。   他姐一直觉得,贺重瑾堪比草原上最骄傲的雄鹰,乃是天下最奇绝的男儿。只有她才配得上贺重瑾这样的人!   一开始他也以为这样!   但随着他在贺重瑾身边待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清楚,他姐只怕这辈子没指望得到贺重瑾了。   尤其是有一天的夜晚,在漫天的月光下,他看到静静坐在兰圃旁的贺重瑾,于战场上凌冽狠绝的桀骜杀气不同,眉眼淡然安静又清冷疏离,说不出一种气度……   他就知道,他姐和他都错了,贺重瑾跟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可是他姐还不知道!   他姐只怕还心心念念惦记着贺重瑾。   依着他姐的性子,若是有了机会,哪怕贺重瑾坚决不答应,他姐也不会觉得贺重瑾不喜欢她,只会觉得贺重瑾是被新皇逼得娶了一个别人都不敢要的古怪长公主!   到时,只怕会趁着贺重瑾生病在身不是她的对手,或是直接拿西域什么迷魂药之类将人弄晕……   把人卷吧卷吧,强行塞行囊里掳走!   真要那样,事情就麻烦了!就算新皇能宽赦,但贺重瑾并不喜欢他姐,他姐一步步深陷,最后只怕是心伤的更重。   若是这位长公主哪怕出于面子也罢、醋意也罢……到时候能关切一点贺重瑾。   贺重瑾再表现一点夫妻和睦……   那他姐就算再蛮横,也做不出强拆别人恩爱夫妻的事情来,必然会放手潇洒离开,就算暂时伤心,也不至于一步步沦陷太深。   毕竟,他东褐鲁部族的公主,比那雪崖上的雪莲花还要高傲。   可谁知,这位元长公主的性子竟然跟传闻中完全不一样,不仅一点不苛刻了,竟还如此……   仁慈!   “女人怎的都如此麻烦!”   想到这里,卓雪宴顿时有点心烦,下意识中将这句吐槽脱口而出。该喜欢的不喜欢,不该喜欢的……劝也劝不住!   “是啊,”   景云熙还在为美人的爱情感动,听卓雪宴这么说,一点头也脱口跟着道,“不仅要谈恋爱,还得上班,还得来大姨妈,还得生孩子!”   穿过来之前她为啥是个大龄剩女,就是有点恐婚。   喜欢听点别人感天动地的爱情小甜饼,自己却只想好好过自己的单身小日子,只觉得谈个恋爱伤心伤肝的,谈回来的男人又未必比钱靠得住……咳咳!   “上班……大姨妈?”   卓雪宴一头雾水。   “你们这边不用管上班,”   景云熙想起了什么,笑道,“大姨妈呢,就是咱们女人每月的那个……你懂?你有了吗?”   卓雪宴眯了眯眼。   女人每月的那个……那个是什么?!   “你还没有过吗?还不是……女人?”   景云熙打量了一眼卓雪宴,觉得这丫头个子不低了,难道还没来过这个?身体发育晚?   “当然是!”   卓雪宴立刻道,“当然有……有过!”   “我说呢,”   景云熙笑了,“等你身上什么时候来了那个,你来找我,我给你做点好吃的——补气血!”   她懂几个药膳方子,都是小时候跟着祖父学的一点简单的,味道都还不错。   如今有了印记的气息加强,她估摸着做出来味道应该会更好。今天她身上就来了,不过她折腾了一天有点乏,一会儿打算就早点休息了。   “当真?”   一听有吃的,卓雪宴眼睛顿时一亮,立刻决定,过两天就找借口说自己身上那个了,过来混吃混喝!   “我哄你做什么?”   景云熙失笑,“多谢你过来跟我说侯爷的事情……至于你说的火锅,等哪天有空,我给你把料配好了叫人去找你过来!”   “多谢夫人!”   卓雪宴大喜,连连道谢,眼底的笑意顿时真诚了许多。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卓雪宴才告辞离开。   看着卓雪宴的背影,白杏和玉杏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卓姑娘,叽叽呱呱都跟夫人说了些什么!夫人竟也容忍了这人这么久的聒噪!   “累了,”   景云熙笑道,“今晚早点休息吧!”   虽然身上来了有点不自在,但还是睡得很香甜。直到窗纸发白外面零星有了一些鸟雀的叫声后,景云熙才一觉醒来。   “谁在外面?”   听到外面似乎有隐隐说话声,景云熙揉了揉眼睛问了一声。   “夫人,是少奶奶,”   玉杏过来轻声笑回道,“之前夫人不是吩咐过,说是少奶奶回宋家为祖父过寿前,临出门叫过来给夫人瞧瞧么?少奶奶已经过来了,就在外间候着呢!”   景云熙哦了一声,没想到宋云婉过来这么早。   等她起来,先不忙着梳妆,便让玉杏将宋云婉叫进了里屋。   宋云婉进来后不安地先给景云熙行了礼请安。   其实原本明日才是她祖父过寿的正日子,但她继母那边传话,让她早一日过去……   若是这位长公主还是原来的脾气,绝对不可能允许她这就回家的,甚至一怒之下不允许她回去过寿都有可能!   不知继母为何一定要让她这么做,她只能硬着头皮过来试一试。   “怎么穿成这样?”   看着走进来的宋云婉的一身打扮,景云熙不由一皱眉。   一身衣服颜色沉闷不说,就连比甲也是极素的,上面就算绣了满绣的,也是掩饰不住的窘迫老气。   “母亲……”   宋云婉脸一白,忙低头请罪,“是儿媳唐突了,不该善做主张穿了素绸的……我这就换了布衣过来!”   她本来没想穿这身,都知道母亲喜欢布衣,是她夫君贺北林一直说,回家给老人祝寿还是换一身素绸的吧……   这身还是她嫁妆里最素的一身! 第30章 感动 不过是饮鸩止渴   “布衣?”   景云熙一听就知道宋云婉误会了,不由笑道,“我不是这意思,你过来,我看看!”   宋云婉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小心地走了过来。   “咱俩身高差不多啊!”   景云熙也站起来,比了比忍不住笑道,“不过你好像比我稍微胖一点。”   说实话,婆媳两人都挺瘦的。   她这个婆婆是原主自己作的,把身体作成了半个病秧子,营养严重不良才瘦成了这样。   不过原主本身骨架就细,跟她穿来之前的骨相很相像,就算身上有了肉只怕穿上衣服也依旧苗条。   而宋云婉是被原主这个婆婆折腾的,送去莲台寺熬了半月,消瘦下来的,但她毕竟年纪小,脸蛋上还有少年的圆润,看起来还是比原主这样的,要“胖”一点。   宋云婉不懂婆婆这是什么意思,只能唯唯诺诺应着。   “白杏,”   景云熙仔细打量完宋云婉的身材,冲白杏吩咐道,“去我那些嫁妆里挑一挑,挑点颜色鲜亮的来!”   白杏忙应了一声去了,很快取过来几件衣裙。   “这件素衣你穿里面,”   景云熙拿起一件素衣比了一下宋云婉的肤色,一笑道,“这件粉芙蓉的你穿好看,适合你这个年龄。”   大景朝这种粉芙蓉的底色,其实不全是粉,透着一点粉蓝。   十几岁的女孩子,穿上这件粉芙蓉的素衣在里面,看着喜庆又精神。尤其是宋云婉肤色也白,穿这个更显干净俏丽。   而且这素衣用的料子也好,她记忆力极好,那绸缎商楼的管事妇人,昨天跟她介绍了一大堆……   她都记下了,看到这料子立刻就能对上号。   “下面配这裙子,”   说着,景云熙又兴致勃勃拿起一件裙子塞给了宋云婉,“这个叫淡烟三色云缎百蝶裙对吧?”   有点类似银灰色,但比银灰看着更柔和,尤其上面有百蝶的纹绣,看着料子质感很好,既柔软又厚实,光泽度也极佳。   “母亲……”   宋云婉受宠若惊,捧着景云熙塞给她的衣裳有点不知所措。   “最重要的是外面的锦衫,”   景云熙还是很喜欢打扮小姑娘的,很是用心地琢磨着,“既然是给老人过寿,喜庆感是第一,还有就是要得体大气!”   毕竟宋云婉已婚了,不能显得太过稚嫩,她想了想,又替宋云婉选了一件外面的锦衫。   这锦衫料子是一等一的好,在她陪嫁的嫁妆里这料子都算是不错的了,属于内贡的,像是京都的绸缎庄之类,极为少见。   “母亲,这个琉夏锦……断断使不得!”   一看到这锦衫的料子,宋云婉吓了一跳,连忙道,“这哪儿是儿媳能用的料子!”   这种织锦叫琉夏锦,往往只有在那些世家大族的夫人们,或是宫中贵人们身上才能看到……   一般的人家,就算是官宦之家,谁家又能穿得起?   “就说我给的,”   景云熙笑道,“看谁敢说闲话!”   元长公主的身份就是牛气!先皇在的时候,就对元长公主这个唯一的女儿多加关照,甚至连皇上才能用的明黄色,还特意指明了,元长公主也可用明黄色做搭配,只是不能通身用明黄料子。   况且这也不是明黄色,这种琉夏锦接近粉紫,带着团花的暗绣极为大气。   “母亲!”   宋云婉又是惶恐又感觉心头莫名一阵酸热,说不出更多话来,只是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   “行了,就这些,你就在这里换,换好了我看看,”   景云熙觉得很是满意,催促道,“快点!”   说着,又让白杏选了一两样首饰替宋云婉换了。   宋家本来也非权贵,一个四品下的京官,如果在外地可能觉得还是个人物,可京都遍地权贵,宋家也就不起眼了,科考出来的清贵,自然家里也没有多富贵。   诚远候府也穷。   可以说,宋云婉无论娘家婆家经济上都很一般,加上原主的苛刻,她手里其实没有几件拿得出手的首饰。   不过好在年轻人,本来就年轻美丽,太多首饰反而会显得整个人滞涩,简单几样首饰,青春的美丽就会相得益彰。   “母亲,这样……好么?”   很快,宋云婉就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换好了衣衫,有点局促地走到了景云熙面前。   “好看!”   景云熙眼中一亮道,“这才好看!”   白杏等人看向宋云婉的眼神,也都透出了明显的惊艳,今日的少奶奶是真的好美啊!   “这个你再拿着!”   景云熙笑着做了一个手势,那边王嬷嬷连忙奉过来一个盒子,打开来,盒子里是一尊白玉观音。   “这白玉观音做的好,”   景云熙一笑道,“你拿去给你祖父过寿!”   想来宋云婉也没太多钱给祖父置办贺礼,丢面子可不是丢的宋云婉的面子,而是诚远候府的面子。   最重要的是,原主弄了一堆这种要么佛祖要么菩萨观音的雕像,不是上好的玉器,就是上好的木料……   她拿这些也没用!   “母亲……”   宋云婉越发感动,声音有点哽咽,“谢母亲!”   今日的母亲,慈爱得令她忍不住想要落泪。   “回夫人,少爷来给夫人请安,说是一并接了少奶奶回去——”   这时,红杏过来笑着回禀。   很明显,少爷又是不放心少奶奶了,是怕夫人刁难少奶奶么?!这次少爷可想差了!   等着贺北林满心焦灼走进来,一眼看到立在屋内的仙子一样美的宋云婉时,差点撞到了桌子角上。   “云……云婉?”   贺北林满眼的难以置信,为什么情形跟他想的不一样!   “小两口快去吧!”   景云熙看得好笑。   别在她这屋里撒狗粮了!   这小两口四眼相对的那种眼神,以及贺北林惊艳无比的眼神……她这个单身狗感觉被冒犯了!   贺北林的脸甚至比宋云婉还要红,两人连忙行过礼激动退了出去。   ……   “凤泽苑那边没有为难北林他们?”   侯府书房内,贺重瑾听了贴身小厮周成泰的禀报,点点头道,“那就好!”   “好什么好!”   坐在他对面的陆神医拍了一下大腿,神色很是气恼道,“侯爷你这样可不行!你说的那个——我不答应!”   贺重瑾一摆手示意周成泰退下,书房里便只剩下了他和陆子璋两人。   “早晚会死,”   贺重瑾替陆子璋添上茶道,“早几个月,晚几个月有差别么?可若是能缓和了这疲症,跟常人一般过些日子,就算早死几个月,那岂不比这般半死不活的要自在些?”   他如今顽疾犯了的时候,几乎喘不过气,躺在那里略一行动便支撑不住。就算顽疾不犯时,他也是浑身乏力,拉不开弓,提不动刀……   真算是等死而已。   这陆子璋之前就提过,有一个法子,可以用针灸,令他体力恢复到正常的一半左右,行动上基本可以与常人无异……   这种法子,不过是饮鸩止渴,本来能活几年的,用了这法子,可能活的时间更短了。   陆子璋上一次去南边,就是为了想要替他寻找一种奇药治病,但既是奇药,哪里又是这么好寻的?   这一次陆子璋失望回京,说是要先给他用药缓和一下后,准备再为他离京寻药。   不过他并不想等什么奇药秘方了,他这病说是病,其实不如说是毒……没有神仙下凡只怕是救不了他的。   既然如此,那他不如试试那法子,就算早死,也好过一直这般半死不活的日子。   “放屁!”   陆子璋红了眼,“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多活一天,凭什么便宜阎王一天!”   说着,想起了什么,眯着眼打量了一眼贺重瑾,又道,“不过……侯爷,我这次从南边回来倒是发现,你的精神比我预料的好了一些!是不是我走后,又有名医过来替你医治?是那个?可吃了什么药?”   “哦?”   贺重瑾微微一笑,“并无,不过是多吃了一点东西,精神略好了一点罢了!”   想到了那人送过来的汤,喝到嘴里咽下去,仿佛从身体内融融升起一丝暖意的感觉……   贺重瑾本来淡然的眼中,忽而多了一分难得的温和。 第31章 小师叔 还有好多故事呢   “是么?”   陆子璋困惑皱皱眉,“好不好不是你觉得,而是要我觉得——我能察觉到你脉息比先前似乎好了一点,你真没吃什么药?”   贺重瑾一笑不再解释。   陆子璋也知道贺重瑾这人,给你解释一遍你不听,他一向是极少再去多费口舌。   “也怪了,”   陆子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只能接受这一点,“或者是冬日过了,初春阳气上升,你精神好一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这些没用,   贺重瑾淡淡道,“按我的意思来,你替我行针!”   “不行!”   陆子璋立刻反对,“不到万不得已,那法子决不能用!”   “要到万不得已?”   贺重瑾一笑,“你的意思是说,到了我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么?那时候再行针?”   “呸呸!”   陆子璋忙呸了两声道,“别在我这个神医面前说什么晦气话!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忙忙又道,“我是说,我若是请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过来,说不定能将你的身子彻底治好!”   贺重瑾垂下眼睑,没有说话,缓缓转了转手中的茶盏。   “你不信?”   陆子璋一拍大腿道,“侯爷你怎么不信我了?我陆美绝何时说过谎话?!”   贺重瑾揶揄一笑:“哦?”   陆子璋老脸一红,连忙又急急道:“这一次绝对是真!绝假纯真!我也不跟你卖关子,我说的那人,是我小师叔!”   “你小师叔?”   贺重瑾见他不像是说谎,不由有点意外,“如何从未听你说起过?”   “那人活着跟死了也差不多,”   陆子璋吐槽道,“不过你别误会,不是说那种死,是说那人不在红尘中!”   “出家人?”   贺重瑾一挑眉。   “道士!”   陆子璋叹一口气点头如实说道,“货真价实的道士!而且还是个游方道士!行踪不定,师门情谊也淡,从八年前一别后,还从未有过一点音信传来!”   “你小师叔,怕是有□□十岁的高龄了吧?”   贺重瑾不紧不慢道。   这样一位老道,云游四方行踪不定,陆子璋想要去找这么一个人,那岂不是如同大海捞针?!   他还有一点没说,这么大岁数,其实如今未必还在人世了。   “错,错错!”   陆子璋得意又是一拍大腿,“这次侯爷你可是大错特错了!”   贺重瑾一皱眉:“何意?”   “我小师叔算来——”   陆子璋掰着手指头一数,呵呵笑道,“八年前他不过二十有二,算来今年不过才到而立之年!跟你差不多!”   贺重瑾一愣:“三十?你小师叔?”   “我师祖的关门弟子,”   陆子璋一脸的羡慕嫉妒恨,“天赋异禀的奇才,不止是医术,就连算数星卜,天文地理乃至琴棋书画——没有这人不懂的!”   说着,又补充一句,“听说还是我师祖当年硬追着要收他当关门弟子——把我师父给羡慕的……唉,不能多说,老天爷赏饭吃的人,就是异数!也怪不得这人最后当了道士!”   贺重瑾点点头:“世间奇人异士很多,能遇上也是要有几分福泽。”   “我小师叔还长得俊呢!”   陆子璋想起了什么,忙忙又道,“侯爷若是见了他,说不定还会言谈甚欢!”   贺重瑾:“……”   他跟人言谈欢不欢,难道还跟那人长得俊不俊有关?!   不过陆子璋一向性子狂放不羁,说话也常是不靠谱,他并没有在意这一点,毕竟看人,他看得是交往间感受到的真心实意。   “若是我找到我小师叔,”   陆子璋再一次强调道,“侯爷的病,只怕真是药到病除了!当真!侯爷信我!”   “并非不信你,”   贺重瑾静静道,“但若是找不到人呢?是我并不想赌,在这世上最后几年,我并不想只躺在床榻之上,你懂?”   说着,眼光锁定了陆子璋,“美绝?”   他声音很平静,但眼光却带有一种莫名的压制,陆子璋咬牙顶了一会儿,终于绷不住了。   “好!”   像了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陆子璋眼眶通红道,“但这行针的时机,你得容我再准备准备——一旦有什么差池,别说能让你恢复一些体力了,只怕接下来你都要瘫痪在床了!”   “我等着,”   贺重瑾静静道,“谢了!”   “唉,这事谢什么谢——真是……唉!”   陆子璋登时有点唉声叹气,万分沮丧,他还是学艺不够精!虽说他从不将那些御医放在眼里,可到了小师叔面前,他不也一样是个庸才么?!   这世上,能与阎王争命的,只怕也只有他小师叔了吧?!   其实有一点他也没跟贺重瑾说,就是他小师叔性情十分古怪,就算找到了,那人一听是给侯门权贵看病……   只怕会毫不留情断然拒绝!   唯一还有点希望的,就是侯爷长得好!他那位小师叔有个怪性子,极少对人青眼有加,但俊美之人例外,这一点上不分男女。   所以说还是有一点希望!有希望就不能放弃!不救回贺重瑾,他陆子璋枉为神医!   这时,听到外面周成泰叫了一声侯爷,贺重瑾皱眉道:“何事?”   周成泰几步走进来禀道:“侯爷,宫里有人过来,说是要见元长公主。”   “是宫里的嬷嬷?”   贺重瑾并不意外,“不是吩咐过,凤泽苑和西园那边的事,以及一应往来,不用禀我,也不可过问!”   “下人们自然都没拦,放进去了,”   周成泰小心道,“只是有人看到,来的嬷嬷比往常要多,还有宫里的几个侍卫跟着,其中一顶小轿直接穿进二门从西园进了凤泽苑那边——”   看着跟以往宫里来人的仗势都不一样,明显看起来很是郑重,可也不知是宫里什么等级的嬷嬷,如何这般排场!   实在是夫人这两日变化太大,这也不知是福是祸,眼见宫里来人直奔那边,他心里实在是不安,还是过来给侯爷禀一声。   “哦?”   贺重瑾顿了顿道,“叫人盯着那边的动静,若是有什么不妥,速来报我!”   难不成新皇试探过这元长公主之后,心中又有了什么疑窦?这又专门叫人过来察探?   “是!”   周成泰忙应了一声。   “说起来你那位夫人,”   陆子璋听完,忍不住道,“做的那烤肉可真是一绝——回味悠长,不得不说,做梦都是那味道!”   说着,砸吧砸吧了嘴巴,看了看贺重瑾,想要救好贺重瑾的念头越发强烈无比了:   有贺重瑾这诚远候在,就有侯夫人在嘛!   ……   “谁来了?”   听到嬷嬷的回禀,才刚梳洗完的景云熙还以为自己听差了,“小皇子?!为什么没有提前跟我说!”   她那个便宜小侄子怎么会突然来到诚远候府?   可是,这时候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了,景云熙连忙就起身走到了外间,正好看到几个嬷嬷簇拥着那个小萌娃呼啦啦走了进来。   “元长公主安!”   这几个宫里的嬷嬷齐齐请安。   紧接着,为首的嬷嬷很是利落地说明了缘故,说是小皇子喜欢之前皇姑姑给画的那幅画,特特过来请教皇姑姑了!   “皇姑姑……”   景弘浩抬着小脸看着景云熙,稍微有点认生,但还是很有规矩礼貌地请了安。   “小家伙!”   景云熙笑着蹲下身,拉着他的小手道,“下次来提前跟皇姑姑说一声,皇姑姑好给你做好吃的!”   突然过来,她也没有太多准备,不然弄一点小孩子都喜欢吃的甜点之类,小家伙应该会很高兴。   “好吃的?”   景弘浩顿时眼中一亮,“是那种蜂蜜味的么?”   父皇的考题,他拿到这个就可以回去复命了!还是母后给他想了这个办法,既然父皇不让他派人传话给皇姑姑,他就自己过来!   景云熙微微一怔,继而想到了什么,不由噗嗤一笑,伸手捏了一下景弘浩的小鼻子尖道:“你想吃那种?那种简单啊——我叫人先去准备,等会儿做给你吃!”   看来之前她送进宫的那碟子点心,皇帝估计都让这孩子吃了!   “多谢皇姑姑!”   景弘浩声音都大了不少,到底是小孩子,声音里的欢愉掩都掩不住。   “不用谢,你在我这里多玩一会儿,我给你再弄点别的吃,”   景云熙笑道,“不过,你是真想学画那个么?画那个画,一天两天可是学不成的哦!”   什么画都要基础的呀!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景弘浩点了点头,抛开父皇的考题,那个画他也是真想学,如果一下子学不会,他可以慢慢学,父皇说过,做事要有恒心就一定能做成!   “那我带你过去西厢,”   景云熙笑着拉起景弘浩的小手道,“叫人端了点心过来,你一边吃点心咱们一边学画好不好?”   说着,带着景弘浩到了西厢这边。   这边之前是原主抄写佛经的算是书房,不过她昨日让人收拾房子的时候,把那些佛像佛经的都挪到原主那个小佛堂去了……   这西厢一下子阔朗了不少,中间摆了一个大桌子,她可以在上面算个账啊记个事啊也方便。   “哇!”   只不过一进了西厢,景弘浩连带着他的那几个嬷嬷都是一声轻呼。   桌子上那是放了一个什么东西!   “夫人!”   手里正在忙活的红杏和青杏,也没想到夫人忽然会来西厢,她有点慌乱道,“奴婢做了一夜还未做好……青杏也在帮我一起!”   “哈——”   景云熙也笑了,她的皮卡丘抱枕!   这红杏竟然一夜没睡给她赶工呢!偌大一个皮卡丘已经大致弄出来了,两个丫头手艺是真不赖!   “这叫皮卡丘!”   景云熙抱着胖胖的皮卡丘,开心地晃了晃,回头冲景弘浩笑道,“是皇姑姑的大抱枕,你看,好看吗?!”   “皮卡……丘?”   景弘浩眼睛亮晶晶,“是山里的大猫么?是父皇说的老虎么?怎么瞧着和上书房里师傅画上的老虎不一样?”   景云熙:“……”   “皮卡丘!”   景云熙纠正道,“就是皮卡丘!你没听过皮卡丘的故事对不对?想不想听?”   正说不知道该和小孩子说些什么,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哄孩子的招!   “咱们先学画皮卡丘吧——”   景云熙笑眯眯道,“一边教你画,我一边跟你讲皮卡丘的传奇——超级厉害的皮卡丘!”   景弘浩眼睛更亮了!   景云熙一边慢慢教,一边给他讲《宝之梦》,甚至还把《大侦探皮卡丘》也讲了一遍,听得景弘浩激动的不行。   他从来,从来,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   一扇新的窗户忽然打开,一个不一样的充满想象力的活泼世界,就仿佛展现在了他面前……   令他痴迷!   一旁的嬷嬷们也听傻了,活了一辈子了,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本!很多时候她们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但还是听的很认真!   有心的嬷嬷已经在死命记了!   “以后我再给你讲《喜羊羊和灰太狼》,”   景云熙讲的口干舌燥,一边喝水一边笑道,“还有好多故事呢,我都可以画给你看,讲给你听!” 第32章 心软了 可不是个良人   还有《西游记》,或者《安徒生童话》之类之类的……这么想起来,小孩子们能听的故事,她貌似还真知道不少!   这位小萌娃,说不定就是以后的太子,就是以后以后的皇帝……景云熙暗戳戳的想,这时候培养一下感情,很是应当。   “喜……羊羊?”   景弘浩求知若渴的小眼神差点想把景云熙给烧了,“皇姑姑快说说,什么狼?”   不得不说,小孩子接受能力确实强!   那边嬷嬷们忙着还没记清什么皮卡丘的,突然听到又有新的,都快急哭了,这么多她们可真是记不住了!   “这个今日不说了,”   景云熙笑道,“皇姑姑要去小厨房里看看,你在这里把我才教你的画练一练吧!”   “皇姑姑……”景弘浩这三个字才叫出来,有点小惊恐地捂住了他自己的嘴巴。   他好像在撒娇了!   父皇和母后都谆谆教导过他,身为皇长子,当处处稳重端肃,不可如一般小儿样随意跟人撒娇!   他竟然在这个皇姑姑跟前没端住!   “叫什么姑姑也不管用了,”   景云熙笑着弹了一下他的小脑门,“听话,我去给你弄吃的,想要好吃,必须得我亲自去瞧瞧,懂?!”   说着,一转身带着白杏她们出去了,留下身后屋里一众目瞪口呆的景弘浩以及景弘浩的嬷嬷宫女们!   元长公主竟然弹了他的脑瓜!   景弘浩摸着自己的小脑门有点懵了……跟他这么玩笑亲近的,这是大人们中的第一个!   “夫人,您瞧着——”   景云熙到了小厨房,李嬷嬷见了她,顿时跟见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扎着两手迎了过来。   她是真惶恐,毕竟来的可是皇上皇后唯一的心肝宝贝!这要是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她都不敢想!   跟着景弘浩过来的两个宫里的嬷嬷也亲自跟在厨房,还有两个一脸精明又身材强悍的太监……   毕竟这是小厨房,这厨房里做的东西,可是要带进宫的!他们谁敢不仔细?在这里其实就是监视……   但话肯定是不敢直接说的,直说是要帮着小厨房弄,宫里的嬷嬷笑着说是想偷师。   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李嬷嬷对这些并不排斥,有人在旁边盯着,其实她反而是更心安!   唯一忐忑的是,没有夫人在身边,她就算按照夫人说的做了,只怕也调不出夫人弄出来的那个好味道!   “元长公主!”   一见景云熙过来,宫里来的嬷嬷太监都连忙恭敬请安。   见是元长公主亲自要下厨,他们心中都是十分吃惊:之前送给皇上的……还真是元长公主亲自做的点心?   “你们谁喜欢弄这个,可以学着点,”   景云熙一边扎围裙一边笑道,“不过要学就好好学,记好了比例,不然回去你们自己弄,说不定不是这个味!”   不是她说大话,自从掌心有了那个印记后,她对于外界万物感觉有了一种无形的奇妙感知,别的不说,调配出的味道,那绝对是非常好!   “……是!多谢元长公主!”   嬷嬷们看着景云熙身上那个围裙已经惊了,回过神后训练有素的嬷嬷们,回应竟然也开始参差不齐了。   景云熙笑了笑没多说,一边做一边教,一切都准备好了,将炸的工作交给了李嬷嬷后,她才解下来围裙走出了小厨房。   “元长公主!”   一见她出来,守在门口的宫里太监立刻殷勤过来,一边虚虚扶着她,一边哈着腰连连笑道,“您慢着些——”   这时,李嬷嬷在里面一炸,一股浓郁的甜香油香瞬间散溢开来,这太监话音未落就忍不住暗暗咽了一大口口水。   “等做出来,叫李嬷嬷余下来一些,你们也都尝尝,”   景云熙笑道,“也是好歹来我这里一趟。”   这些人顿时大喜,一迭声施礼道谢,谁心里都清楚,这点心要是到了宫里,哪里还有他们吃的份儿?   这么想着,看着这位元长公主的背影,一个太监悄悄戳了戳另一个太监压低了声音道:“李公公,你说,元长公主她……是不是拜佛真得了佛祖的点化?我怎么瞧着跟活菩萨一样了?”   “嘘,别说……人多口杂的,”   那李公公皱眉小声道,“日后遇着了多殷勤着点比什么都好用!”   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等炸好蜂蜜麻花,已经快要过午了,景云熙其实想留这小萌娃吃饭,但跟着的嬷嬷暗示,皇后还在宫里等着。   “那行,”   景云熙也懂皇后的担忧,小孩子也不敢让他乱吃,一笑点头道,“那我就不留了——”   说着,蹲在景弘浩身边笑道,“那弘浩跟姑姑再见?来,拜拜一个!”   景弘浩瞪着她,小眼睛睁得溜圆,不吭声。   “怎么了呀!”   景云熙有点手欠地一伸手捏了一下景弘浩的婴儿肥脸颊,嘿嘿笑道,“怎么看着气鼓鼓的,像个小河豚?!”   “皇姑姑,你什么时候进宫?”   景弘浩板着小脸问道,小眼神里明显透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哦,那得等我有空了,”   景云熙也不想骗小孩子,笑了笑冲景弘浩故意掰着手指道,“明日呢,姑姑要去逛街,后日呢,还要在家弄园子,大后天,姑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   她很忙的好不好,进宫又不好玩!   景弘浩依旧瞪着她,不吭声,可是眼眶却越来越红,眼里泪珠打转,却死硬着不肯掉下来。   “这……”   景云熙登时心软了,好家伙,小萌娃这样比哭闹还叫她受不了!   “那这样好不好,”   景云熙想了想,试探道,“皇姑姑在家没事的时候,替你画个漫画?哦,或者说是小人书?连环画?”   景弘浩小眼神里都是懵逼,依然瞪着景云熙。   “给你画故事,诺,就这样,”   景云熙只好再给他解释,“你看——这样!”   说着,拿起笔来,在纸上飞快画了一只喜羊羊,又画了一个灰太狼。然后在下面写上:   青青草原上,有一只羊还有一头狼,这只羊叫喜羊羊,他还有很多小伙伴。这头狼,就是灰太狼,他和他的老婆红太狼,一心想吃羊!   “诺,”   画完写完后,景云熙又拿起另一张纸晃了晃道,“接下来他们的故事呢,我都给你边画边写好不好?等画完了一个故事,我就让人给你送你宫好不好?”   景弘浩眼中一亮,他明白了!   “姑姑,先画第一个故事!”   景弘浩执拗提出了要求,“姑姑,我可以再等一会儿,我不饿,一点也不饿!”   景云熙:“……”   熊孩子当然不饿了吃了她那么多点心!问题是她有点饿了啊,不想吃点心,急着想去弄点汤喝!   “行吧,等着!”   景云熙耐着性子答应了小萌娃,不甘心地又捏了一下他的胖脸蛋,“等着哈!”   景弘浩的小脸一下子红了!但整个人还是强行淡定!   过了半个时辰,景云熙画完了十几张,很是用心地还标上了页码,免得这小萌娃看故事时看不懂。   “不认识的字可以问你妈……咳,皇后娘娘或者其他人,”   景云熙说顺了嘴,咳了一声纠正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走吧——改天见!”   繁体字很烦人,若不是有原主的记忆,她真差不多成半个文盲了,之前好多繁体字,她都是只能认不会写的。   至于写字,也是一些动作的记忆,但她写出来,还是很生涩,好在原主身体差,精神也差,本来写的字就浮飘无力。   两相一比,半斤八两!   “哇!”   景弘浩没忍住接过来画纸时轻轻欢呼了一声,根本不让嬷嬷们上手,亲自伸出小手接过画纸一张一张都吹干了晾干了,才小心翼翼收起来。   看到小萌娃这样子,景云熙心里有点小感动,想着之后自己一有空,还是要好好给这孩子多画一点故事的好。   “殿下?”   本来说要走,可景弘浩却是一步不能挪,旁边为首的嬷嬷不解地轻声道,“殿下还有什么事,要同元长公主说么?”   景云熙也疑惑看向小萌娃。   说的好好的,为啥还是不肯走?等顺着小萌娃的眼光看过去,景云熙顿时觉得心里一塞:   熊孩子看上她的皮卡丘抱枕了!   “你想要那个?”   景云熙试图找借口,“那个还没做好呢,还没完工……等你下次来了,也完工了,到时再送你玩好不好?”   她还没上手呢!   “嬷嬷会做,嬷嬷针线极好,”   已经被景云熙灌了一脑子宝之梦故事的景弘浩,满心里都是这个皮卡丘,“姑姑,我让嬷嬷做好了给你送回来好不好?”   景云熙:“……”   小屁孩心眼还挺多!   “殿下,奴婢——”   过来的嬷嬷明显知道轻重,神色有点为难。皇后娘娘肯让殿下过来,必然是为了和这位长公主修好,怎么敢轻易去要长公主的东西!   可看殿下这样的恳求样子,是从未有过的……她也心疼殿下。   “算了,送你了!”   景云熙失笑,伸手又弹了景弘浩脑瓜一下嗔道,“小崽子,姑姑闹不过你——归你了!”   小崽子?!   满屋子的下人都吓的一个激灵。   “皇姑姑,”   景弘浩却没恼,抬脸看向景云熙,忽而慢慢抬起胳臂,试着抓了抓景云熙的手,“你若是什么时候进宫,一定要等我,我给你拿好东西玩!”   他也有自己的那些小宝贝,有父皇赏的,母后给的,还有各路人等送的……   好多呢!   听了景弘浩这话,旁边为首的嬷嬷眼皮都是一颤。   要知道,这位殿下抠着呢!他的东西,从来不给人的,连看也不给人看!怎么偏偏就对着长公主这么大方呢!   ……   “那位元长公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此时,礼部侍郎宋元丰府上后宅,宋夫人对着秦夫人道,“当初我说不把云婉许给那诚远候府上,是你们不听!如今,婉儿可是遭罪,上次才被她那长公主婆母送去莲台寺苦了那么久!”   说着,脸上有了一些幸灾乐祸的得意之色。   她是宋元丰的续房,对于宋云婉这个丈夫前妻所生的嫡女,自然从来不曾从心里怜惜过。   有了自己的一儿一女后,就更是对这个嫡女无感,虽然不敢作践,但也从不关切就是了。   当初,她是想把宋云婉许给一位皇商,虽然那皇商家族不在京城,但家里有钱,聘礼听说也会给的极为体面!   虽说那一个皇商的儿子,腿脚有点跛吧,人有点矮有点黑吧,但长得壮实啊!听说家里虽然也有几个通房丫头,但还是很规矩的,并没有在成亲前纳妾!   这样的人家,宋云婉嫁过去有什么不好的?!   她好不容易说通了宋元丰,谁知道却被宋云婉的舅舅秦风毅得知了,让这宋云婉的舅妈秦夫人,亲自过来逼着宋元丰推拒了这门婚事!   结果,不知道这又是从哪里牵来的线,最后让宋云婉嫁给了诚远候府的少爷!   诚远候府虽然穷,但好歹是公侯,比起来宋元丰这四品下的小京官,宋云婉自然是高嫁了!   宋元丰由此觉得她这个继母,对于宋云婉婚事还不如云婉舅家上心,弄得她这个继母很是没脸!   更不曾想,元长公主还会被赐婚诚远候!   元长公主嫁过去,虽然提高了诚远候在侯爵中的地位……但,元长公主恶名在外!   果然,宋云婉的好日子没了,被这个婆母磋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穿的衣服像是街头要饭的!   这还不算,还被赶到莲台寺受苦受累,这样折磨下去,只怕宋云婉熬不了多久!   这么想着,宋夫人唇角翘起,皮笑肉不笑看向秦夫人又道:“瞧瞧,只怕今日云婉又过不来了——她那婆母,怎么可能放她出门?!在家里立规矩只怕都还没立够呢!”   秦夫人咬唇一句话不说。   她心急如焚又懊恼万分,只悔恨当初不该将宋云婉嫁到诚远候,却并不后悔拒了那家皇商……   那皇商儿子可不是个良人!听说他手里通房都弄死两个了!   只是没想到,宋云婉躲开了狼窝,却又进了虎穴!这孩子怎么如此可怜!   越想,秦夫人越是如坐针毡。 第33章 太学 谁在吹笛子   “秦夫人,说句不中听的话,”   宋夫人看着神色透出几分不安的秦夫人,眼底又一丝冷笑一闪而过,“你家公子进太学真不合适,不如就在你们乡下读书。我夫君他也是尽力安排了,但太学那边,你家公子是真进不了内舍!”   如今大景朝,可是比前朝更重读书了!   京都官家办学的规模,也比前朝大多了,朝廷也重视多了。   不算四品以上官家子弟才能进的国子监外,光是四品下的官家子弟能进的太学,规模都比先朝多了一倍不止。   太学里,除了四品下的官家子弟外,也招一些民间书院推举过来的学子。不然,就秦家这没品没阶的人家,哪可能送子弟进太学读书!   这么想着,宋夫人心里轻嗤一声。   秦家算什么?!   不过秦家的老爷子,当初在前朝时,由于被前朝一位阁老称赞过才学,得了一个民间大儒的名声。   后来秦家老爷子办的书院,也算有了一点名气,她夫君宋元丰就是那书院读过书的……   要不然,凭他夫君的身份,怎么会娶秦家的女儿,不过是看着恩师孙女的身份罢了!   不过这秦家女儿命薄,受不起这福气,生了宋云婉后便归西了,如今的宋夫人,可是她!   而今,宋云婉外祖年纪大了,也早不在执教,那书院经过大火之后也逐渐没落,余下宋云婉的舅舅秦池还在勉为支撑罢了……   说白了,秦家算什么,不过是乡间的穷先生罢了!   仗着是她夫君前妻的娘家,一而再地跟她这个宋云婉继母过不去,婚事插手不说,如今,还想找她夫君走门路,想要将孩子塞进太学内舍……   呵呵!   谁不知道,太学分内舍和外舍。内舍不仅束脩要减免,还可以在太学里面有自己的寝处,不用刮风下雨来回奔波,还可以吃太学里面提供的厨房饮食……   外舍,可是什么都没!就一个听学的资格!   要自己找住处,要交全额的束脩……在京都这地方,寸土寸金的,若不是京都的人家,光找地方租住,一年下来就是不菲的花用,更别说,还要吃喝买书本之类的了!   秦家家底那么薄,竟然还要送儿子进太学,真是可笑!   就算有内舍的名额,那也是她儿子宋明简的!   想到这里,宋夫人端起茶润了润嗓子,似笑非笑又道:“听说秦家公子很是用功?想来就算是在乡下书院里,也能考出来的,你们小家小业的,何必如此折腾!”   秦夫人脸色有点难看。   进了太学,若是功课好,考核优,直接就能被推举进仕途了!   就算拿不到太学推举的名额,一般的太学生们科举上还是要占不少的便宜!   能进太学,谁不想进太学?!她儿子也是正儿八经被本地先生联名举荐有了这个进太学的名额的!   但是这宋夫人冷嘲热讽下,有一句说的不差,就是秦家确实小家小业家底单薄……   若是儿子秦墨书进不了内舍,秦家只怕还真负担不起儿子的求学一应费用!   这一次进宋家,一来是为宋老爷子贺寿,二来其实是想试探一下,能不能让宋元丰给问问,有没有能进内舍的机会。   但看来,是完全不可能了!   一念至此,秦夫人越发心急如焚。又想到外甥女宋云婉如今的处境,更加的忧心忡忡。   “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头神色有点恍惚的过来回禀道。   “回来就回来,”   宋夫人皱眉道,“你这一脸见了鬼似的样子是做什么?”   小丫头脸一白,连忙请罪。   “还不把大小姐让进来——”   宋夫人扫了一眼秦夫人,一脸幸灾乐祸道,“秦夫人见了可要好好跟云婉说话,她到底也不容易——呃!”   话没说完,就见丫头们迎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身上的琉夏锦的锦衫差点晃花了她的眼,宋夫人不由睁大了眼睛。   “母亲安!”   宋云婉进来后一见秦夫人在此,眼眶微微一红,还是按捺住规规矩矩先给继母请了安,这才又给秦夫人请安,“舅母……”   “婉儿?!”   秦夫人却一把抓住了宋云婉的手腕,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真是……婉儿?!”   宋云婉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宋夫人口中,被婆母折磨地只剩下一口气的样子?!   虽说瘦了些,可宋云婉原本也不胖……况且眼里的神采是做不了假的,一看这孩子就知道她是从心里开心。   “你——”   宋夫人扶着身边丫鬟的手才堪堪站稳,狠命盯着宋云婉上上下下打量过后,声音有点尖利道,“你竟然敢穿琉夏锦?!谁给你的胆子?你夫君就算昏了头疼你,也不能如此铺张奢靡!”   她倒是隐隐听说,宋云婉的夫君贺北林对妻子还是十分呵护,但贺北林竟然能拗过元长公主?!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必然是这对小夫妻为了面值,贺北林偷偷花了高价给宋云婉置办的行头!   “母亲误会了,”   宋云婉笑道,“这是婆母赏我的,除了这身衣裳,还有首饰,都是婆母给的!”   “婆母?”   宋夫人尖声道,“元长公主?怎么会!”   “女儿不敢诳言,”   宋云婉忙道,“婆母还亲自选了贺礼,贺郎已经呈送到祖父那边了!”   宋夫人盯着宋云婉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元长公主吃错药了么?!   如今,全家都知道宋云婉在诚远候府过的不错了!那可是诚远候府!比他们宋家的四品下的府邸不知高了多少!   “婉儿,”   秦夫人懒得理会还在怔楞中的宋夫人,她携着宋云婉的手往一旁走了走道,“舅母这边跟你说说话!”   宋云婉紧紧握住舅母的手,她是真没忘了,当初舅家为了替她挡下那不良皇商的婚事,不惜颜面地在这里跟她父亲和继母大闹一场,逼得她父亲回绝了那门婚事。   就算元长公主依旧还是原来的性子,苛待她,她也从没怨过舅母。   毕竟,她夫君贺北林,是个难得的君子,对她也体贴关切,从未对她有过半分不好!   这时,又有丫头进来回禀,说是老爷请夫人过去老太爷那边,宋夫人连忙匆匆过去了。   屋里秦夫人将丫鬟都支走,拉着宋云婉说起了话。   “舅母要送表弟进太学?”   宋云婉很是欣喜道,“真是天大的好事!”   可见舅母神色凝重,她本来就聪慧,很快明白了舅母的忧心所在。   “夫君也要读书,”   宋云婉忖度着看向秦夫人道,“舅母别慌,等我回去问问贺郎,试一试看看能否在府里给表弟寻个住处!”   诚远候府她不当家!他夫君也不当家!   若是没有元长公主嫁过来,她夫君若是去问侯爷,侯爷应该也不会拒绝的……   但眼下她可不敢擅做主张,只能先回去和贺北林商量一下。   实在不行,她就将自己的嫁妆首饰全去典卖了,也要资助一下表弟的进学之路。   “行得通么?”   秦夫人一听,先是眼中一亮,继而又是摇头又是担忧道,“这不好……若是元长公主计较……不可不可!”   说着,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道,“婉儿你别作难,我也想通了,实在不行,回去让你舅舅将书院转出去——”   “舅母!”   宋云婉急了,“万万不可!”   那书院是她外祖一生的心血,也是舅舅家唯一一项营生,若是将书院转出去,以后这家里该怎么办?她外祖父本就年纪大身体不好,一旦生气伤心……不敢想!   “你舅舅就算没了书院,也能去别的地方当私塾先生,赚几分束脩,”   秦夫人却接着盘算道,“家里还有一些你外祖留存的珍本,或者卖出去还能买上十几亩良田……这日子也不是过不得!”   无论如何,也要供儿子读太学!   “你们可千万别如此,”   宋云婉急道,“非得如此,也得先等我问了贺郎再说!”   秦夫人拍拍宋云婉的手点点头:“行,我等你回话。还是记着,别让元长公主恼了你!”   宋云婉连忙点头。   这时,有丫鬟进来,说是老太爷要见大小姐。   这丫鬟一边传着话,一边又忍不住打量了一眼今天的大小姐,满眼都是惊讶。   她可是刚从老太爷那边过来,知道老太爷得了贺姑爷的白玉观音贺礼后,大喜过望,整个人都红光满面。   寿辰的正日子还没到,老太爷已经恨不得直接越过今日,直接到了寿宴上了……   毕竟,元长公主亲选的贺礼,说给明日的嘉宾们一听,那绝对是宋家的排场啊!   如今在老太爷眼里,只怕是要把大小姐尊着敬着了,以后,这大小姐,就是宋家一族的香饽饽!   ……   宋家的这番热闹,景云熙自然不知道。   等景弘浩一行人离开后,凤泽苑这边的下人们倒是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景云熙安安稳稳吃了东西。她懒得动了,李嬷嬷给炖的汤,她喝着觉得虽然寡淡了一些,但还可以。   大约是这时候养的鸡,还不是喂饲料,汤味还是很鲜。   由于身上来大姨妈不方便,景云熙就没出去,又去看了看催发的参种,连带着去园子里才种的花木那边转了一圈。   尤其是那两株天火花,她再一次握住枝干,将掌心那点点印记的气息灌注了进去。   麒麟就威风凛凛地跟在景云熙身边,景云熙走哪儿它跟哪儿。一见她闲下来,就把大狗头拱过去,让景云熙摸它的狗头。   西园空气清新,微风从湖面上吹过来,带出一丝水润的感觉,令人十分舒适惬意。   “自家的大园子啊!”   景云熙走累了,直接坐在了旁边的湖石上,眯着眼扫了一眼偌大的西园,很是开心。   就在这时,一声笛音传了过来,曲调中隐隐透着一种豪迈恣肆,令人心神都为之振奋。   “谁在吹笛子?”   景云熙顺着声音看了看方向,好奇问白杏道,“那边……不是侯府正院么?府里是谁吹笛子这么好听?”   “回夫人,”   白杏也认真听了听,有点犹豫道,“听说侯爷琴棋双绝,还擅琵琶和笛曲……难道是侯爷?”   之前从未听过啊,再说也不对,侯爷不是病的不轻么……气息都不足,还能吹出这种笛音?! 第34章 卓嘉 你可别乱来   “侯爷?贺重瑾?”   景云熙眼睛亮了亮,“他还会吹笛子啊!还会琵琶和琴?古琴吗?没想到这人还挺多才多艺的——他之前不是个带兵的吗?”   太出乎她的意料的,这贺重瑾竟然还有这么多文艺细胞呢?这点比她强多了!   莫名忽然有点想见见这个人!   “不是说他病的不轻?”   好在景云熙也想到了这一点,“听这笛音,气息也很稳啊……会不会是侯府里的其他人?”   吹笛子她不会,但也知道,病的奄奄一息的人,只怕吹不出这种流畅豪迈的曲子。   “回夫人,奴婢也不知,”   白杏忙道,“但这府里,明知侯爷身子抱恙,谁敢这么吹出来笛子扰侯爷清静?”   别看侯爷几乎不怎么出门,但侯爷的威慑力可不是一星半点,说点夸张的,听闻那位杀神一般的侯爷,但凡一皱眉,整个府里的下人只怕大气也不敢出。   这种情形下,侯府里谁那么胆大包天敢这么吹笛子?!   就算那位卓姑娘会吹笛子,也不太可能这么去招侯爷嫌吧?至于那位陆神医……   听说平日里不是鼓捣那一堆药材,就是跑去外面听说书买一堆话本回来,从来没听过他会吹笛子!   “说得对!”   景云熙点点头,白杏虽然话不多,但心思细致周密,怪不得在这四个大丫鬟中,隐隐以她为首。   “你们说的侯爷一表人才,这一表人才,到底是怎么个一表人才呢?”   这么想着,景云熙又问了一句。   之前对这个侯爷无感,此刻听这位杀神多才多艺,她忍不住好奇心多了好几倍,开始关注这侯爷的容貌了。   实在是从之前听的“一表人才”这个词,完全想象不到是一个怎样的容貌。   “这个……”   白杏一愣,她被夫人问住了。   她们这些大丫鬟连同这夫人身边的嬷嬷们,其实也就是在大婚那日,匆匆瞧见过侯爷一面……   当时一身红衣的侯爷被人扶着仓促拜了一下堂就被扶到书房去了,听说是犯了病,那日连洞房都没进!   且侯爷过来拜堂的时候,旁边的陆神医一直拿着一个药包让侯爷捂着嘴……   她们真是没看清侯爷的脸!只记得侯爷那一双眼睛,是真的好看却又真的冷。   “回夫人,侯爷他……很白,”   这么想着,白杏斟酌着小心道,“身形很高……眉眼是极好,就是侯爷的眼神,奴婢们都不敢瞧的……”   景云熙:“……”   还是说了跟没说一样!   ……   “姐?!”   侯府正院东边一个小小的跨院内,卓雪宴看着站在院中长身玉立的人影,顿时觉得一股酸热的气息直顶到了脑门,憋得眼睛都红了。   这人男装,商人打扮,一身蓝袍腰间束着式样简单古朴的革带,只白玉镶金的带钩透出了几分商贾的时髦。   这一身,越发衬得这人利落削薄。   哪怕这人斜斜背对着这边,卓雪宴依旧一眼就认出了他姐卓嘉的身形。叫了一声姐后,顿时激动地什么话也跟不上了。   他是真没想到,那天才在那位元长公主面前提起马鞍的事,想起他姐……谁知道,这么快他姐就站到他面前了!   院子中这人转过身来,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凤眼,带出了一种说不出的锐利与不羁之意。   这人眯着眼打量了几下卓雪宴,一手拿着长笛敲了敲另一手的掌心,不紧不慢走过来后,猛地抬起一脚将卓雪宴踹了一个大跟头。   “嗷——”   卓雪宴夸张地惨叫一声,直接倒在地上打滚不起来了,“你打死我算了,打死我算了,打死我,我看谁还给你当兄弟!”   “滚起来!”   卓嘉眯着眼轻斥一声,“看你这一身花花绿绿成什么样子!天底下女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我又不是女人……呃呃呃,姐,姐!”   卓雪宴躺在地上嘀咕了一声,眼见他姐又是要一脚踢过来,连忙就势抱住他姐的大腿,“你怎么来了!姐——”   说着又哽咽住了。   虽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不想在他姐跟前丢脸,但就是忍不住!自从当年分开,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姐!   活的,真的,不是梦里的!   “起来!”   卓嘉眼眶也是一红,“让我看看,你长高了没!”   卓雪宴连忙一咕噜爬起来,站在他姐跟前一挺胸道:“你看——如今我可是东褐鲁最年轻的雄鹰了吧?!”   “屁!”   卓嘉笑着狠狠揉了一下他的头,结果揉的卓雪宴头上的首饰噼里啪啦往下掉。   卓嘉:“……”   “贺重瑾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给你买首饰?”   卓嘉低头看了看这一地的珠光宝气,皱眉又道,“真有钱,还不如他自己多买几根参补补身子!”   “都是不入流的东西,”   卓雪宴连忙道,“看着亮眼,其实不值什么钱——你真以为贺重瑾能有闲钱给我买这些?”   说着才又急急回归正题,“姐,你怎么来了?太危险了——可有被人盯上?”   “放心,我是绕道江南,又从江南跟着货商一路水路过来的,”   卓家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又仔细打量了一眼弟弟后,这才又道,“你放心,我进侯府,也是用陆子璋朋友的身份进来的,不会有问题的!”   “姐,还是屋里说话吧!”   卓雪宴说着,回头冲守在小跨院的陆子璋做了一个谢谢的手势后,拉着卓嘉进了自己的房间,“如今这侯府人也杂了,那位长公主一进来,她身边的人,不归侯府管制,别人多嘴杂透出什么风去!”   其实如今他的身份在大景朝的新皇跟前已经备了案,倒是不担心大景朝这边的监控。   但东褐鲁叛党那边,派出来的刺客不再少数,他和他姐不得不防。   “眼下情势还好,”   卓嘉跟着弟弟进了屋后,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管是不是冷茶,直接喝了一口道,“东褐鲁的叛党已经开始内讧了——外祖那边,也替咱们联络好了援兵,只等合适的时机,咱们再应时而动!”   “是吗?”   卓雪宴大喜,“我这次跟你回外祖那边,到时一起行动!”   “别急,”   卓嘉一笑,“时机还不到,这一次来大景京都,我也不急着离开,暂时在这边留一段时间,外祖要咱们在这里等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卓雪宴疑惑道。   “极北那边一个部族的消息,”   卓嘉道,“是外祖联络上的另一个外援,若是等来那消息,就快到了咱们行动的时候了——这时候先不急,耐心等待!”   “嗯!”   卓雪宴眼中精芒一闪,好消息一定会越来越多,到时他和姐姐一定能手刃仇敌,夺回他们父汗失去的东褐鲁部族大权!   “你见了贺哥了吗?”卓雪宴问了一声。   “还没,”   卓嘉皱眉道,“陆子璋跟他说了我来了——他知道了却还没来见我!不过陆神医说了,他才吃了药,吃了那药后须静卧一天。”   说着一跺脚,“他身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卓雪宴不吭声了,贺重瑾当初身体垮的特别快,若不是陆子璋,只怕他命都没了。   但每次问起陆子璋,贺重瑾到底是什么病时,陆子璋却每每含混带过……明显是贺重瑾吩咐过,要他守口如瓶!   “姐,你别急,”   这么想着,卓雪宴压着心底的担忧,皱眉又劝道,“有陆神医在,贺哥的病一定能治好!”   卓嘉哼了一声道:“我将云梵粉带来了,已经给了陆子璋,不知对贺重瑾的病有没有好处!”   “云梵粉?!”   卓雪宴惊呼一声,“那是父汗当初留给你的保命药,你——”   云梵粉可是他们家族的宝贝,是当初一位外来的碧眼僧人给的,说是这云梵粉能将垂死之人,从阎王爷手中抢回一命!   当初他祖父的兄弟,就曾中箭后奄奄一息,用了这云梵粉后,竟然奇迹般活了下来!   留下来的云梵粉不多了,当初他姐要带残部突围,他们父汗便将余下的云梵粉都留给了他姐……   没想到,他姐如今都给贺重瑾带了来!   “你舍不得?”卓嘉瞪向弟弟。   “怎么会!”   卓雪宴道,“能救贺哥的话,我什么东西舍不得!”   他只是觉得,云梵粉应该是治疗外伤的神药,但他贺哥的病……却并不是外伤!   这担忧他没对他姐说出口,不想断了他姐希望的同时,他自己又何尝不存着一点侥幸呢!万一对他贺哥有用呢!   “那边是怎么回事?”   接着,卓嘉一抬下巴,翘起的拇指指了指西园那个方向,“贺重瑾怎么娶了一个长公主?!带我去瞧瞧?”   “等等等等——”   卓雪宴连忙道,“元长公主跟贺哥连面也没见过,名义上的夫妻罢了——她从不找这边的事,你也千万别去那边找事!”   “名义上也是夫妻,”   卓嘉哼一声道,“既是侯夫人,我就是想瞧瞧而已!”   “姐!”   卓雪宴顿时如临大敌,一把扣住他姐的手腕道,“那可是元长公主,你可别乱来——到时候连累了贺哥就麻烦了!”   “啪!”   卓嘉反手打在了弟弟手上,“我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么?!我就恨,贺重瑾怎么敢!”   说着,一咬牙,眼中雪芒微闪。   为什么姓贺的不等着她!除了她,还有谁能配得上贺重瑾!   “姐,”   卓雪宴没奈何道,“你和贺哥……”   “你别管,”   卓嘉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压住了什么烦躁的情绪,眯了眯眼道,“我的事,我会自己解决!”   “你怎么解决?”   卓雪宴警惕万分,“贺哥可是还病着!”   他姐该不会真想把贺重瑾掳走吧?!   “放心!”   卓嘉挑眉道,“我不会勉强任何男人,贺重瑾不答应,我绝不会对他乱来!”   说着,活动了一下手腕道,“我倒是想要瞧瞧,那位元长公主是个什么样人物!”   ……   “鼻子又痒,”   凤泽苑这边景云熙蹭了蹭鼻尖,让白杏将烛光挑亮,笑道,“一定是我那小侄子在念叨我了!”   说着,她又拿出几张纸,开始画“连环画”。   从西园转回来后,吃过东西到了掌灯时分,时间太早她也睡不着,一时懒洋洋不想动,索性就拿过来笔墨继续画画。   那景弘浩正在兴头上,估计很快又要吵着看下集的故事,她趁着晚上别的事也做不了,赶紧给小萌娃再赶出来两集。   “对了!”   又画了几张后,景云熙爱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兴奋一拍桌子,墨汁都飞溅了出去,吓得白杏她们都是一个激灵。 第35章 店铺 印的是一等一的好   “夫人?”   白杏顾不得身上的墨点,连忙去看景云熙。   “没事,我想起来一件事,”   景云熙很是兴奋,“我还可以卖画册啊!”   说着,她连忙又去翻,将之前留下的一本佛经找出来,仔细瞧了瞧这印刷和雕版的风格。   原主记忆里对这些一概不关心,弄得她也不清楚这个大景朝眼下的印刷出版行业的情形。   但是这本佛经一看就印的还算精致,而且里面的插图,都带了简单的色彩,但色彩边缘很模糊,总体上很是呆板。   “咱们大景朝有没有套版印刷?”   景云熙疑惑道,“是不是都是单版的?”   白杏:“……回夫人,奴婢不懂,不如奴婢去找来王嬷嬷问问?王嬷嬷懂得多。”   “不用了,”   景云熙等白杏她们收拾好桌上的墨迹后,一笑道,“今晚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咱们去逛街——”   王嬷嬷只怕也不懂这个,她当初若不是因为是个不安分的小导游,去的地方多听得故事多,对于这种单版套版之类的印刷也不会有这么一点了解。   明天逛街的时候,去看看这里书店之类的地方,或者能找到懂行的多问问。   反正她还要去看地段看铺子……   索性都好好逛一遍!   第二天一早,王嬷嬷叫人已经备好了车轿,等着景云熙上了车后,便也跟上来伺候。   “夫人,这是……”   看着景云熙带出来帷帽,王嬷嬷有些惊讶。如今贵妇人出来,都是很讲究的,一般都喜欢用长纱罩尾的帷帽。   说是讲究体面,也是为了华美,用的罩纱争奇斗艳,又轻巧又透亮,其实也遮不住太多。   风一吹,纱绸的长罩尾随风摇曳,平添了不少风姿。   以往元长公主出门,虽然一向是一身布衣,但帷帽是极为讲究的,还会用上别人都不敢用的明黄搭配……   因此,哪怕一身布衣,走到哪里谁敢不敬?   眼下夫人却像是转了性子,没有刻意再穿布衣,穿的是一般富贵人家女子都长穿的一般的水锦料子。   但用的帷帽的罩尾……怎么一下子短了这么多!   一般只有讲究不起的家族,才会在出门时佩戴这种短罩尾的帷帽。   “我让白杏剪的,”   景云熙笑道,“长了走路累赘!”   她今天是出来逛街办事的,不是走秀的!   其实她连带都不想带,但今天阳光灿烂,她发现这帷帽遮阳还是挺好用的,比她穿来之前买的帽子都好用!   “嬷嬷,这都是到了哪条街,快跟我说说——”   景云熙看着车轿外的街头,催促王嬷嬷道,“你把你知道的京都街道都跟我说一下。”   王嬷嬷忙笑着一一说了,景云熙心里很快有了数。   她发现,大景朝京都应该是和唐代长安城布局有点类似,除了有宫城和皇城外,外城也是划分了无数坊区来进行管理。   但也不完全一样,凭着她当初给人介绍长安城的那点记忆,再配合王嬷嬷介绍的这个大景朝的坊区……   景云熙估摸着,大景朝的一个坊区面积可能比唐代长安的坊区大,但是数量少。   宫城就不用说了,那是她那个便宜弟弟的居住地盘,皇城大都是各种机构部门所在,以及个别亲王府所在。   外城,那就是主要的居住区了!   最核心的,是三大片区域,被称为西二十四坊、东二十四坊,以及南十八坊。   她所在的这个诚远候府,就是在武将居住最多的南十八坊区域内,可以说,离着宫城算是最远的……   怪不得她上次进宫车马晃来晃去晃了半天才到!   眼下她要去逛街,反而是往北走了。   景云熙按照东西横向贯穿京城的几条大街算了算……诚远候府所在的南坊这一片,大约是属于五六环外了!   默默吐槽了一句,景云熙有点无语。   怪不得那便宜皇帝弟弟给原主建的诚远候府的西园那么大,敢情是地皮不怎么值钱呗,就冲一个大去了!   好在南坊这边,距离京都最大的两市很近,听到这两市的名字,景云熙感觉很亲切……   一个叫东市,一个叫西市!   但和唐代长安的商贸规则不一样,大景朝新皇登基以来,管辖越来越灵活,并没有她知道的唐代那种比较严格的管制。   比如,这里从商不仅仅是在东市和西市,在繁华的京都街道上都是可以的,也没有严格的宵禁制度,晚上也可以经商消遣之类。   听王嬷嬷的意思,在前朝时,京都曾一度十分繁华,后来暴君当政,再后来朝代更迭战火频仍……   京都的人口和繁华程度,也降了不少。但新皇登基以来,政权逐渐稳固,京都眼下也是一年比一年繁华了。   就连东西两市旁边的消遣场所,就是东瓦舍和西瓦舍,也都开始活跃起来了,里面说书的,唱曲的,杂耍乃至摔跤之类,也是热闹的很!   听闻那个陆神医有空就会往瓦舍里钻!   “挺好!”   景云熙听得入神,这是一个逐渐开始向好的王朝,比起来乱世,这样的时局更让她安心。   最重要的是,眼下肯定是京都地价房价的上升期啊!这时候不买,等以后只怕翻几倍了!   “夫人,前面就到了,”   这时,王嬷嬷看了看轿窗外,笑道,“之前说的那个店铺,再往前一点就是了——就在这南长街上,就是太靠西头了,离着天华大街远,地段偏!”   景云熙点点头。   从都城正南门正对着宫城北门的,就是都城的中轴线,相当于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不过,大景朝叫天华大街!   每一日这天华大街上,都是人流涌动,车水马龙。   她要去的这个店铺,就是跟天华大街一南端一处横向交叉的一条街道,叫南长街。   越往西走,自然离着天华大街越远,相对也就越偏。   过了片刻,车马停了下来。   王嬷嬷和白杏都忙着先下来,接了景云熙后,站到了一家店铺外面。   “地方不小啊!”   景云熙稍微有点意外。   之前听王嬷嬷描述,她还以为是普通的两层商楼,这么站在跟前了,才发现,这商楼每一层面积都不算小。   就是破旧!   门窗都坏了,透过破落的门窗看进去,一片狼藉,蒙了厚厚一层灰尘,角落里都是蛛网。   “夫人,”   王嬷嬷在一旁忙道,“咱们也就是急,才问了这一处,我已经叫人给几家牙行递了消息,用不了几天,只怕可选的铺面不会太少!”   “这一片臭水塘是谁的地方?”   景云熙却没在意王嬷嬷的这话,她心神都在打量这个店面的环境,看着店前正对着的这一方臭水塘,不由疑惑问了一声。   “也是这家的地方,”   王嬷嬷忙回道,“听说之前这里还请了道士看过呢,说是弄一个砚台形的池塘,有利风水呢,结果大约是不管事——”   该败还是败了!   “这样啊……”   景云熙走过去瞧了瞧,又看了看店铺,里面外面面积都够大,她还是很满意。   “夫人,不如——”   王嬷嬷见她不说话,忙又想说什么。   “买下来!”   景云熙道,“嬷嬷,把它买下来!”   王嬷嬷一愣,万万没想到,第一次来,就看了这么一回,这位元长公主竟然一开口就要买这个风水不佳的破店面。   元长公主……应该是不懂经商吧?!   “是,奴婢回头就让人弄好文书,等夫人过了目就去办了官契。”   王嬷嬷忙道。   就算她再不看好这个店铺,但元长公主要买,谁敢劝阻?!   “建筑没问题,就是门窗破落点,”   景云熙已经开始算计装修的事情了,“到时候整修找个行家来,我有话要嘱咐。”   她打算在这里开个火锅店!地方大,停车马的地方也足,有了印记气息影响之后,她对自己调配的底料还是很有信心。   要是以后能找到了辣椒,那就更上一层楼了。   回头上了车,景云熙让车夫直接去找一家大的书店之类看看。   “要说书画墨阁,”   王嬷嬷笑道,“还是西京云路上最最有名!西京云路上,可是外地读书人进京必来的地方……那些墨阁里的管事老师傅,听说学问都比乡下的先生要强上许多!”   科考最后遴选一关,都是在京都进行的。西京云路上,许多客栈都是做这些外来学子的生意。   不仅仅这样,就是京都国子监、太学里的太学生们,也都是常来西京云路这边逛街买物,甚至交游来往,也都喜欢在这边街上。   用京都民间的话说,就是西京云路,那是京都最有墨水味的地方,妥妥的书香大街!   “这条街也不错!”   景云熙听了王嬷嬷的介绍,眼中亮了亮,“墨阁原来这么多!”   大景朝没有书店这么一说,凡是和学子相关的店铺,一般都叫墨阁,只是在墨阁之前,加上各自的店铺名。   她进了一家墨阁后,先不紧不慢转了一圈,发现这里不仅仅是书籍,还有各类笔墨纸砚,以及画卷等等之类,甚至文人喜欢的折扇之类小玩意,也都有!   “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这时,一个小伙计笑着迎过来问道。   “你们这里的书,”   景云熙笑笑,拿起一本书翻开,露出里面的插图道,“都是这样的画吗?怎么瞧着不太清楚?”   “哎呦夫人,”   小伙计夸张笑道,“您这是说哪里话,您去这条街上每家墨阁都转转,咱们店这书啊——印的是一等一的好!”   第一次碰到有人挑剔书里插图不清楚的……这也太可笑了,这种带彩的书,可是墨阁里一等的书籍,要比一般的印书贵好多呢! 第36章 我雇你 笛声又起   这么想着,小伙计斜眼觑了一眼景云熙:这位夫人是真心要买书的么?别不是什么都不懂过来附庸风雅的吧?!   “我能问问你,这书是怎么印出来的吗?”   景云熙笑着想问,“这是单版——”   “哟,夫人您这话问的,”   那小伙计没等景云熙问完就笑了起来,“自然是印家印出来的——个个都是老工匠,一毫差错都不出的!”   大约是怕景云熙挑刺他们店里书的质量,这小伙计说的时候,还刻意提高了声音。   “你好好——”跟在景云熙身边的王嬷嬷一皱眉,就要训斥这小伙计。   “这本,还有这本——”   景云熙一摆手止住王嬷嬷,挑了几本道,“我要了!”   小伙计殷勤又介绍别的,景云熙却没听他说什么,而是转脸看向那边一个角落。   那边一个中年男子,正盯着她像是欲言又止。   这中年男子身边,还拉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都是匠人打扮,看着既不是店里的伙计,跟来往采买的衣衫飘飘士子们的打扮一比,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怎么还不走?”   就在这时,一个像是墨阁的管事过来冲那中年男子低声斥道,“我说了,我们墨阁不缺坊刻匠人,滚……站在这里耽搁我们生意!”   那中年男子唯唯诺诺像是想恳求什么,却被那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拽了一下衣襟:“爹,咱们走吧!娘该等急了!”   “师傅留步。”   看着这父子两人被轰出墨阁,景云熙眸色微闪,不动声色追了出去叫住了这两人。   “夫人!”   那中年男子连忙施礼。   景云熙将人往一旁带了带,免得站在墨阁门口这边,而后笑道:“师傅刚才是要跟我说什么吗?”   “不敢不敢!”   那中年男子有点局促地连连道,“小人,小人就是听夫人说了……单版……”   景云熙眼中一亮道:“你是坊刻匠人对吧?你懂印刷这些东西?”   “我爹是最好的版匠,都是被恶人故意赶出来的!是他们不懂好赖!”   一旁的男孩子大声道。   中年男子连忙阻止孩子,看向景云熙有点尴尬道:“小娃子什么都不懂,言语冒犯,夫人恕罪!”   说着又道,“孩他娘身子不好,吃药花钱,家里实在是难过了,没办法找过来想讨个活。”   “我爹可厉害了,”   一旁的男孩子看着他爹急急又道,“他弄得字是活的,比——”   “住口!”   中年男子着急了,训斥道,“天下能工巧匠多了,早就说过,爹能想到的,旁人也能想到,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做人要懂得谨慎谦敬,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活字?!   景云熙心里猛地一跳。   在这大景朝,雕版之后,民间也总有一些能工巧匠想到活字印刷吗?!不管是不是,可见这中年男子是一个肯自己琢磨的工匠……   这不正是她想找的人吗?!   “我雇你!”   景云熙看着这中年男子道,“你以往干活是什么价钱,我一样给你,如果你能按照我说的琢磨出来一些新东西……我加倍给你工资!”   中年男子一怔,尽管工资两个字他一时没太懂,但也大致知道眼前这位夫人的意思。   “敢问夫人,是哪家书坊的坊刻活?”   中年男子眼底透出几分惊喜道,“只要夫人吩咐,小人一定全力去做!”   说着,又几分担忧道,“还要跟夫人说句实话,小人在坊间得罪了人,京里的许多家书坊,都是不用小人的……”   难道这位夫人,是哪家书坊背后的管事夫人?!   只是他得罪了之前的雇主,那雇主在京都很有几分人脉,况且书坊的坊刻雇人,也都是讲究一个师承和关系。   去了几家,他都找不到活干。有的是才找到就又被辞了的。   这位夫人不知道是哪家的,也许并不知道他的情形,跟了这夫人过去,说不定过两日又被辞了,倒不如提前说明的好。   “没事,”   景云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来我家,我跟你细说!”   那中年男子欣喜地连连答应。   找好了人,景云熙看看时间,只让王嬷嬷跟这中年男子交代,她带着白杏又去了几家墨阁逛了逛。   果然,第一家墨阁的伙计确实没有说谎,这里印刷的书籍,最好质量的,也都跟她刚才看到的一样。   这让她心里更加笃定了那个念头,毕竟印书,办墨阁什么的……在这个时代,很受正统吹捧的一项生意。   真能办好,跟单纯的餐饮生意不一样,那可以名利双收!   她买了几本有关大景朝地理名物之类的杂著,又瞧着买了一个小摆件,约摸着时间,就回了家。   那中年男子果然已经到了,在侯府下人的引领下,战战兢兢地进了西园这边。   这一次,他没带那个孩子,想来是应该先将孩子送回了家。   “夫人!”   看到景云熙后,这中年男子噗通一声赶紧跪下,“小人张晟见过夫人!”   他刚知道,这位夫人,竟然是诚远候府的夫人,是当今皇帝的亲姐姐元长公主!   “坐吧!”   景云熙拿着才买来的一本书,坐在西园这边一个六角亭的石凳上道,“坐下说话!”   张晟哪里敢在她面前坐,见她示意坐下,连忙就在一旁一块小湖石上斜斜坐了一点,紧张地脊背都绷起来了。   景云熙见他这样,也没多让,便直奔正题:“张晟是吗?张师傅,你听过套版印刷吗?”   “套版?”   张晟一怔,“不曾!”   “这是单版印的,”   景云熙指了指这书道,“你看,这上色不怎么好看对吧?我听说过,有一种套版印刷,印出来的东西,又清楚又灵动的,比这个呆板模糊的图强多了!”   一提起他专业的东西,张晟之前的那种不安立刻减了不少,听到这话眼中顿时一亮:“夫人可能详细说说?”   景云熙就大致将自己了解到的一点套版印刷的方式,略略说了说。   主要是这活她也没干过,特别专业的东西她也说不出来,但好在了解一点这个理论。   “妙啊!”   张晟腾地站起身来,激动地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后,连忙又请罪。   “你能弄出来吗?”   景云熙试探道,“想要试一试吗?”   张晟又是激动又是惶恐道:“夫人如此信任小人……小人一定要为夫人弄出来这套版刻印!”   没有人比他们工匠更明白,有时候一点点拨,就能拨得云开见月明……一个好念头,有时就是工艺的一个大提升!   这种顿悟念头,一般人都会藏着掖着,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没想到夫人竟然这么信任他!   “你家孩子之前说的活字是怎么回事?”   景云熙笑了笑道,“是用胶泥还是什么,烤出来的单字,可以灵活排版的那种?”   张晟登时惊讶万分:“夫人也想出来了这个?!”   说着他顿时又羞惭万分,之前琢磨出这个时,他心里还有点沾沾自喜,以他的直觉,再往深里琢磨琢磨,这活字印刷,说不定会比雕版的更好……   谁知原来他这自己以为的“灵念”,原来早就有人想过了!   景云熙笑了笑,心里也是有点小激动。   这位张师傅看来,是个工匠里很喜欢琢磨新技术的人……她需要的正是这样的!   “也就是想了想,”   景云熙淡定点点头,又抬眼扫过偌大的西园,想了想侯府的布局,又道,“我在这府里给你专门找一个地方,那里就建一个刻坊好了,所需材料等一应费用,你找王嬷嬷拿,建好后你来管!”   张晟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刚才还以为,这诚远候府下有墨阁坊刻的生意,夫人才有这么一个交代,眼下才明白过来,这府里,原来竟然没有!   一切从头开始……   而他,就是诚远候府指定的坊刻管事了?!   “怎么,不敢接手?”   景云熙一笑道,“只敢打工,不敢当小老板吗?”   说着,又一笑补充了一句,“刻坊管事的工钱,可是另算的——不会少了你的!”   张晟激动地脸通红,噗通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小人愿意听夫人使唤!若是小人不得用,夫人只管辞了小人!”   天大一个馅饼砸下来,他激动地眼神都有点恍惚了,眼眶发红。他有了活干,妻子吃的药也能买得起了!   这位夫人,可是他一家的救命恩人!   “去吧!”   景云熙想了想又叫住张晟道,“你家住哪里,家里几口人?”   交通不方便,要是这张晟住的远,每天来往浪费时间是小事,他照顾不到家里,也会分心。   “小人家里只四口人,小人母亲、小人夫妻两个带一个小儿——”   张晟忙道,“眼下家在西瓦舍坊区住,只是小人并不是京都人,只是租住在此地。”   他父亲那一代开始就在京都混了,但都是混迹下流,虽然有手艺,但只要干活,总被层层盘剥……   挣来的钱,不过勉强糊口。   京都的房屋,可不是他们这样的人敢肖想的!   “那一起搬过来,”   景云熙没有犹豫,“都住这里,不要你租金——你只管用心做事!”   既然准备建一个刻坊,那肯定要占地的,员工宿舍也得跟着提供,这一点没啥好纠结的。   张晟差点喜极而泣了,感恩戴德跟着王嬷嬷过去了。   “夫人,”   看着张晟离开,玉杏这才过来回禀道,“先前夫人出门时,卓姑娘来过,奴婢说了夫人没在,还问了她有什么事,卓姑娘支吾过去了,并未说明白。”   “卓姑娘?”   景云熙失笑,“她过来能有什么事,肯定是想吃的了——不过出去跑这半天,我也累,今天就不叫她过来了!”   逛街还是很累,虽然坐的车轿,但是也很颠簸!   她拿起笔墨就坐在亭子里,让白杏叫过来侯府的一个管钱帐的管事问了问大致行情。   一边问,她一边随便划拉着算算帐,买店铺要装修,人力物力财力的消耗……   还有建一个刻坊大致的花销之类之类!   正感叹自己这元长公主也没多少钱的时候,又听到了一阵笛子声。跟昨天的笛声相近,恣肆又动听。   “侯爷身体怎么样了?”   景云熙听了听这笛曲,看着侯府的这管事一笑问了一句。   “回夫人,陆神医说了,”   侯府管事忙笑回道,“这几日正给侯爷打算针灸,神医说了,针灸后,侯爷身体会好很多!”   这一点是陆神医透出来的话,他们这些下人都听说了。   景云熙点了点头,怪不得,原来这位侯爷身体好了一点,都能将笛子吹这么好听了。   什么时候找个借口,见一见这位呢?   这么想着,景云熙心里微微一动,看向笛声响起的那边,清亮的眸色闪了闪。 第37章 胜负欲(三合一大章) 再一次隐形较量……   等侯府管事离开,景云熙懒得动,让小厨房的李嬷嬷直接将饭食送到了园子里,就在亭子里,一边看着夕阳,一边就简单吃了几口。   “红杏还在给我缝皮卡丘吗?”   吃过后,景云熙笑着问了一声白杏。   之前红杏彻夜不眠给她做的皮卡丘,被景弘浩那小萌娃给要走了,红杏没等她吩咐,又自告奋勇重做!   “是,夫人,”   白杏也笑,“红杏看着是缝上瘾了呢,夫人让做的那个皮卡丘……可是真叫人爱!”   “叫她别耽搁了睡觉,”   景云熙也笑了,“你们要是喜欢,到时你们自己也做一个玩啊!”   小女孩们喜欢玩偶抱枕之类的,不是很正常吗?   白杏登时眼一亮,欣喜地连连答应。   她们自然是想做,就算学会了做,但夫人不发话,这些夫人用的东西,谁又敢跟夫人看齐?   “针线嬷嬷那边,”   景云熙抬了抬脚道,“你去说一声,看看能给我做一双厚底的鞋子不,最好带上鞋带的那种?”   等大姨妈走了,身子利索一点,她还想锻炼身体呢!家里就有这么大一个园子,每天跑跑步锻炼一下,总是好的!   穿过来之前,当初上大学的时候,还跟着室友去学了一点武术,到时候也练练强身健体。   古代医疗技术不行,她那个印记的气息能量也不知道对她身体怎么样……总之身体好点,练点防身的本事也是不错。   她脚上穿的鞋子,是大景朝贵人才穿的,鞋底很软倒是很舒服,但是有点薄,要是跑步的话,肯定不行。   “这个奴婢就能做!”   白杏忙笑道,“只是夫人想做什么样的,要听夫人示下。”   景云熙简单比划着说了说,白杏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记下,心里却十分诧异:这种鞋子……好奇怪!   景云熙说完,又在亭子里坐着喝了一点水,托腮琢磨了一下后,看着夕阳光线一点点消失,暮色四起,一时间觉得难得的闲适。   正想回屋休息,就听到笛声又起。   “白杏玉杏,你们在这里等着,”   景云熙狡黠眨眨眼,转脸吩咐了两个丫头一声,“给那边的嬷嬷也说一声,不用跟过来——都在府里,还怕我丢了不成?”   “夫人?”   白杏不解。   “我去那边瞧瞧,”   景云熙笑眯眯压低了声音道,“去瞧瞧那吹笛子的人……那边有个角门是吗?你去找嬷嬷,给我要过来那角门的钥匙!”   西园这边,嬷嬷们都知道原主爱清静,偌大的西园几处角门,都好好的上了锁,侯府闲杂人等一律都进不来!   白杏疑惑地忙应了一声,过去找来了嬷嬷要来了钥匙。   “夫人,奴婢跟着吧!”   白杏不放心,“那边轻易少人走,花砖地上有青苔,怕是会滑——”   “不用,我看着呢!”   景云熙摆摆手,拿起钥匙笑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去瞧瞧就回来了!”   白杏和玉杏不敢违命,连忙应了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家夫人施施然就往那边角门去了。   “笛子声在那边……”   看着景云熙走过去,玉杏小声道,“夫人是找侯爷去了么?”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明明夫人和侯爷是正儿八经赐婚的夫妻!   这边景云熙越走越快,快到了那边角门时,她刻意放轻了脚步,莫名有了一点点做贼一样的小激动。   角门的大约是真的好久没用,门边上到处都是青苔的痕迹,但由于这西园也才建好了没多久,这锁子也没生锈。   景云熙用这种古老的锁不太利落,又加上她不想弄拿来动静,慢慢悄悄试了好几下,才轻轻开了角门。   “嘭嘭——嘭!”   她还没走出去,就听到笛声一下子停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嘭嘭嘭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打斗。   景云熙先是一惊,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登时有点做贼心虚的念头,但很快反应过来,那是拳脚相撞的打斗声。   “哈哈——不错,不错!”   就在这时,打斗声又听了下来,接着是一个老人哈哈哈的笑声和夸赞声。   景云熙悄悄走出角门,转过一株这边的灌木,顺着声音往那边一看,眼睛不由微微一亮。   那边两个人,一个青年男子一身蓝衣,身材削薄挺拔,正对着一个满脸堆笑的胖老头。   陆神医?   看到那胖老头的样子,想到白杏她们之前的描述,景云熙一下子猜到了这个胖老头的身份,应该就是那位陆子璋陆神医。   那位蓝衣的年轻人……   就是诚远候贺重瑾了?!不然,这诚远候府里,谁敢这么跟陆神医动手?且那人一看就不是府里的下人。   这时候景云熙又扫了一眼周边,这才发现,这里贴着西园围墙的地方,大约是先前贺重瑾的那个兰圃。   不过枯了的兰花已经被她栽进了西园,这块地面这时候就是一片狼藉,只能看出来之前是栽种了东西的。   贺重瑾和陆子璋,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这里一片除了杂乱的野草,一片都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   就在这时,较量过拳脚后,陆子璋已经笑着走开,只留下那蓝衣男子站在原地。   这人手里拿着长笛潇洒转了转,人也跟着转了一下身,正好面向了景云熙这边。   他远远望着这边,似乎若有所思。   景云熙心里顿时一跳,借着暮色,躲在灌木后一动也不动,睁大了眼睛远远打量了一下那人的容貌。   帅哥啊!   景云熙微微有点欣喜,果然白杏她们说的不错,这人确实一表人才……其实在英气中还透着十分的俊秀,笑起来时,这人看起来很是洒脱不羁。   就是身高跟白杏她们描述的不太一样,比她想象的要低了点,没有她猜测的一米八几的个头,应该是一米七几的个头,也不算低就是了。   但景云熙也不意外,毕竟单凭描述也不准。   这时候景云熙又扫了一眼周边,这才发现,这里贴着西园围墙的地方,大约是先前贺重瑾的那个兰圃。   不过枯了的兰花已经被她栽进了西园,这块地面这时候就是一片狼藉,只能看出来之前是栽种了东西的。   贺重瑾和陆子璋,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这里一片除了杂乱的野草,一片都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难道只是单纯较量拳脚才找了这个空地?   “陆老头呢,”   这时,卓雪宴跑过来叫了一声,一看到那蓝衣男子,又有点着急道,“你怎么来了这里?你是不是想去夫人那边?”   夫人那边?!   景云熙听了一怔。   贺重瑾是打算进西园的么?!   这时,卓雪宴像是很不高兴,伸手去拉那蓝衣男子。那蓝衣男子突然闪电般出手,几拳几脚将卓雪宴踹到了一边。   “啊!”   景云熙脱口轻呼出声。   突然间的“家暴”令她猝不及防,这诚远候怎么如此……粗暴蛮横,打女人竟然!   还是去打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   “谁!”   “什么人,出来!”   那蓝衣男子猛喝一声,卓雪宴也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警惕看向这边跟着喝了一声。   “是我,”   景云熙拨开灌木枝叶,从这边走了出来,拍了拍身上蹭的灰尘,走过来看了看卓雪宴道,“你没事吧?”   貌似踢得不算重?   “……我没事,”   卓雪宴明显有点吃惊,“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侯爷,卓姑娘年纪小,”   景云熙没顾上回应卓雪宴,皱眉看向这蓝衣男子道,“她就是犯了什么错,也不该这么踢她的!”   还好像踢的是肚子……女孩子的肚子能乱踢的吗?!   “哦?”   蓝衣男子也是明显有点意外,下意识哦了一声。   反应过来后,这蓝衣人眯了眯眼:这就是那位诚远候新娶的夫人?元长公主?竟然真的连诚远候一面也没见过,把她卓嘉认成了贺重瑾!   “夫人,不是——”   卓雪宴一愣之后连忙就要解释,话没说完被他姐一把拨拉到了一边,递给他一个威胁的眼神。   “元长公主,”   卓嘉笑着冲景云熙略一施礼,“你怎么会来此?怎么,元长公主还会怜惜这么一个黄毛丫头?”   “你才黄毛——”   卓雪宴一听差点撸袖子又扑过来揍他姐。   “卓姑娘,夫人面前,你规矩点!”   卓嘉一把扣住弟弟的手腕,将他往一边一拽一推后,半挡在了身后不慌不忙警告了一声,还不忘又给了她弟一个威胁性更强的眼神。   说着,她也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这位传闻中的元长公主,眼底微微透出几分诧异和惊艳。   这夫人一身打扮让她觉得很舒服,不过分华丽矫饰,又不是传闻中那样过分寒素的布衣。   首饰简单两样,只堪堪将发髻干净利落的挽起。   最令她诧异的是这元长公主一双眼睛。   暮色下那双眼睛极为清澈灵动,眼神中似乎蕴有一种说不出的平和亲近的气息,不矜傲,不嚣张,也不苛刻冷漠。   看到这一双眼睛时,卓嘉莫名就想起来她从江南来时,所看到的漫川春花烂漫。   “我听到侯爷吹笛子,”   景云熙迎着对方打量的眼光,一点也不怯场,又见卓雪宴在一边好像真没什么不舒服的样子,她语气也好了不少,“一时心血来潮,就过来看看。”   说着,这时离得近了,她也认真又打量了一眼这位诚远候。   打量完,又忍不住瞧了瞧卓雪宴……   不得不说,诚远候貌似和他这位远房表妹卓姑娘,真有点夫妻相呢!   虽然一个容貌清冷桀骜,一个容貌艳冶动人,但五官不知哪里,还是能看出来一种相似感。   “卓姑娘还小,”   景云熙说着,又看了看诚远候身后鼓着嘴巴站在那里的卓雪宴,认真劝道,“侯爷跟她好好说话,卓姑娘自然也会听的!”   “夫人替雪宴说话?”   卓嘉一笑,回头扫了一眼自家这混小子,眼底透出些许狡诈,“夫人可知,雪宴一心想要给我做小。”   啥?   卓嘉身后的卓雪宴听得一怔后瞬间就要炸毛,却被他姐背过手来狠狠捏了一把。   警告完弟弟,卓嘉就盯着面前这位元长公主的神色。   她倒是想知道,这位元长公主对诚远候这个夫君到底是一种什么态度。   其实她心里挺鄙视中原女人的,胆小、怯懦,讲那些莫须有的规矩!   有的中原女人,一辈子都不敢对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表白一句!委委屈屈嫁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男人……   连一个元长公主都不能例外,嫁了人后,连自己的夫君都能认错,太可怜,太可悲!   若是有人给她这么安排,她会带着弯刀和那男人决一死战!   一想到她一心崇拜的贺重瑾,竟然娶了这么一个可怜可悲的中原女人,她卓嘉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想来这种中原女人,对于夫君,大约不过是两种态度,一种就是凭着自己娘家的权势,打压小妾,弄死庶子独占家族资源之类;另一种就是表面亲和,容着夫君接二连三的纳妾,要一个贤良的美名……   呵呵!   她们只怕爱的根本就不是她们的夫君本人!无论哪一种,她卓嘉都万分鄙视。   这位元长公主,是哪一类人呢?之前倒是装的一脸亲和,这时候听了这话,这位夫人只怕是端不住了吧?!   “做小?”   景云熙眸色一闪,看了一眼卓雪宴,心里有点叹息:这女孩子小小年纪,真是想给人作妾啊……   若是侯爷真爱她,怎么舍得让她做妾?若是她真爱侯爷,又怎么会容忍侯爷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反正她景云熙是做不到。   只是跟之前和卓雪宴的交往来看,卓雪宴言行还是很清爽,即便有些疯疯癫癫,但没有那种愿意伏低做小的意思。   就算卓雪宴有作妾的念头,只怕也是因为年纪还小,等长大些明白了,说不定念头也会改变。   卓雪宴心虚,连忙躲开她的视线,在心里把他姐揍了一万遍。   “夫人放心,”   卓嘉见眼前的元长公主果然脸色有点不好看,她一笑又道,“若是夫人不答应,我绝不会纳妾!方才也是这丫头自送怀抱,我不得已才将她推开——并不是我不怜惜女子。”   啥?!   卓嘉身后的卓雪宴差点被他姐气疯了。   景云熙却忍不住嘲讽一笑,这位侯爷,茶的高啊!   她对这个帅哥的观感瞬间雪崩!   幸亏原主跟这个绿茶侯爷没有夫妻之实!不然她真想呕出来一口了!   眼下瞧着这位侯爷身体貌似也没什么大事,难道真是陆神医的针灸出神入化,治好了这位侯爷的病?   那正好,过段时间在皇帝跟前刷足了好感,找个机会就跟这位绿茶一拍两散罢了!   “嗯,侯爷一表人才的,自然都是女人往侯爷身上扑的——”   这么想着,景云熙笑了笑道,“我也挺喜欢美人的,侯爷尽可以多纳妾,每天花红柳绿的,都在我跟前走一走,我屋里一年四季都是春天了呢!看着也舒服,养眼!”   卓雪宴:“……”   卓嘉:“……”   貌似哪里有点不对劲!   这位侯夫人看向她卓嘉的眼神,为什么会有一种奇怪的嘲讽之意?!   难道是这夫人在故意说反话?   是了,一定是!   然而就在这时,卓嘉就见这位娉婷窈窕的夫人又冲她这边一笑。   “我说的美人,”   景云熙微微笑了笑,“不限于女人哦——天下美男无数,想来各有各的魅力,弄几个放屋里瞧一瞧,一样也是养眼哦!”   她必须丢一个颗雷啊,免得到时这位绿茶侯爷,为了皇家权势什么的,不肯跟她和离!   “哇!”   卓嘉目瞪口呆还没从被雷劈一般的感受中回过神,她身后的卓雪宴先是惊呼了一声。   这都什么石破天惊的惊人之语?!   “夫,夫,夫……夫人!”   卓嘉被雷的外焦里嫩,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嘴巴,话说的都有点结巴了,“这是怎么个说法?!”   为什么这位元长公主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侯爷自然不懂,”   景云熙笑道,“怪不得人说侯爷多才多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仅笛子吹得好,茶艺也是一流——”   说着,冲卓雪宴一招手道,“卓姑娘,过来!”   她想回去了,但有点担心诚远候被她的话挑的怒气起来,迁怒到这个卓雪宴身上。   卓嘉回头威胁地看了一眼她弟,警告她弟不要过去。   “我回去做夜宵,”   景云熙笑道,“卓姑娘要不要来尝一尝?”   “去去去——”   卓雪宴一下子就从他姐身后蹦出来,冲到了景云熙身边道,“夫人,咱们吃什么?”   卓嘉:“……”   她弟这是脑子有病了么?一口吃的,竟然连她的话都不听了!   “走了!”   景云熙看也不看卓嘉这边一眼,带着卓雪宴就要往角门这边回去。   “等等!”   就在这时,卓嘉猛喝一声。   景云熙转身来了气,怎么着,还敢拦她?她可是连皇帝都要给她面子的元长公主!   转过身后,她顿时一惊,这诚远候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雪亮的弯刀。   我去!   景云熙差点腿一软,难道杀神真是动不动就要动刀的么?!   “别动!”   就在这时,只见这位诚远候手一抬,一道闪电般的白光一闪而过,嗖的一声贴着她这边飞了出去。   “啊!”   景云熙忍不住轻呼一声,她是真没见过这种世面!   “啪!”   随着一声轻响,就见那弯刀已经钉在了前面不远的地上。   刀身上,死死扎着一条蛇!   那蛇并不算太粗,但是很长,被刀子钉在地上后飞快扭曲,蛇身从刀上划过,直接被劈了开来……   “蛇!”   景云熙拍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吓死她了!   怎么会有这么一条长蛇!   不过这时已经过了蛇的冬眠期,这里由于极少有人,草木有点深,有野蛇出没也是正常。   这时,那蛇几经挣扎已经死了。   “夫人别怕,”   卓嘉走过来一笑,“不过是一条蛇而已!”   中原女人就是胆小,她觉得,总算把之前被这位夫人惊得瞠目结舌的面子找回来了一点。   “嗯,”   景云熙拎着裙子走到了这蛇跟前,仔细看了看后点头道,“这蛇看脑袋,应该不是毒蛇,可惜太瘦了,而且看着品相不好——不然可以炖上一盅蛇羹,做好了,还有药效呢!”   当初跟着祖父学药膳时,有一种就是他祖父做的蛇羹,在当地都小有名气,还有人专门过来问。   蛇羹?!   卓嘉不由一个激灵,只觉得背上都不舒服起来……蛇羹啊,听着都反胃,怎么会有人想起来吃这个!   中原女人……都是疯子么?!   “谢侯爷了!”   景云熙说着,伸手将刀子拔出来,随便抓起地上一把沙土,将刀子上的蛇血擦了一下后,递给这位诚远候一笑道,“我忘了带帕子,侯爷回去自己洗一洗这把刀吧!”   说着忍不住又赞了一声道,“真是一把好刀!还挺漂亮!”   弯刀啊!   刚才这诚远候甩出去的时候,这柄弯刀划过的弧线像是一道最美的闪电,只能说,那一刻太酷了!   若不是这诚远候三观跟她不一致,她真可能为了这一刀,成了这诚远候的小粉丝呢!   人长得帅,功夫又好!刀法出神入化!   卓嘉:“……”   她看着这位元长公主沾满了沙土的手指,又想起这位长公主抓起沙土时毫不犹豫矫情的利落擦拭动作……   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好感。   “你喜欢这刀吗?”   卓嘉顿了顿,没接景云熙手里的刀,而是一笑道,“夫人若是喜欢,我就送你了!”   卓雪宴诧异地扫了他姐一眼。   “啊这——”   景云熙有点意外,但她是真挺喜欢这把刀的。   弯弯的很小巧又很锋锐,刀柄上还镶着一块温润的玉石,拿在手里很是令人心动。   无功不受禄,她不太喜欢白白欠人的人情。但要回送东西……貌似人情往来间有点那个说不清的意思……   “那这样吧,”   景云熙想了想笑道,“侯爷若是舍得,卖给我怎么样?”   卓雪宴:“……”   卓嘉:“……”   中原女人为什么还可以如此奇葩!   “行!”   卓嘉觉得很有意思,点点头道,“那夫人现在就回去给我拿钱么?”   “当然啊,”   景云熙忙笑道,“侯爷说个价!”   “容我想一下,”   卓嘉一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卖刀,不如夫人看着给吧!”   “夫人,”   卓雪宴在一边等的急了,瞪了他姐一眼后忙忙冲景云熙道,“咱们去弄吃的吧!”   他姐在这里唠叨什么!装侯爷装上瘾了么?!要是贺重瑾知道了,非得跟她算账不可!   卓嘉无语的同时又很好奇,她弟什么时候这么馋嘴了!她过来这两天,只要一提到这位夫人,她弟就是叨叨吃的叨叨个没完,什么火锅烤肉乱七八糟!   “这里腌臜,”   这么想着,卓嘉眼珠转了转,指了指那边的死蛇道,“我不想在这里等,不如夫人容我在西园等候?!”   她有点好奇,这样一位奇葩中原长公主,所居的西园到底是什么模样。   听说大景朝的京都权贵,各个家里园子都是十分讲究,人为堆砌出千奇百怪的假山湖景,中原女人的一辈子,就这样在后宅磋磨过去了!   这样的一生,就算荣华富贵,又有什么意趣!   而且她被这个元长公主激起了一种莫名的胜负欲,之前原有的鄙视总是被这夫人猝不及防的击破……   她忍不住还想继续和这位长公主接触一下,再一次隐形较量!   “西园?”   景云熙想了想没拒绝,一笑道,“那侯爷跟我们一起来吧!”   她的凤泽苑是居住的寝院,是不打算让这人进去的,但西园无所谓,随便找个亭子让他在那里等也就是了。   等着景云熙带着卓雪宴和卓嘉从角门回来后,远远等候的白杏等人都已经心急如焚了。   此时见夫人回来,身边跟了卓雪宴,她们稍微有点意外,看到紧随其后的一个蓝衣男子时,白杏等人都吃了一惊:   这人是谁?!   “咳!”   卓嘉抬手用衣袖快遮住了半边脸,严肃轻咳了一声,沉声道,“夫人,我一个人在这边等候便可——身边不习惯有丫头嬷嬷伺候。”   景云熙暗暗撇了一下嘴角:茶吧!   “给侯爷上茶,”   景云熙吩咐道,“侯爷最爱喝茶!”   卓嘉:“……”   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最爱喝茶了?   不过景云熙也没多说,还是让白杏和嬷嬷们退离了这边亭子。   白杏等人疑惑看了一眼,说实话,眼下暮色又重了,侯爷又半遮着脸,她们实在看不清侯爷的样子……   就是觉得,侯爷和成亲那一天比起来,似乎个头矮了一点点。   但夫人和卓姑娘都叫侯爷,那自然不会有问题,因此上,白杏等人反而暗暗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   若是侯爷身子好了,夫人性子也转过来了,到时候夫妇和睦……这诚远候的日子,那不就起来了么?!   景云熙拉着卓雪宴到了小厨房这边,一边围上围裙亲自下厨,一边吩咐王嬷嬷去她的小库房里,取了一些银两过来。   不知道这弯刀值多少钱,就让王嬷嬷在一般这种短匕的估价银两上,又从一颗皇后送她的那些东珠里,取了一颗加了上去。   怎么着,应该也算差不多了!   卓雪宴看着景云熙给他姐的买刀钱,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这刀,其实真不值那么多!   不过那铸刀的工匠,却是极为难寻,是他们东褐鲁部族最厉害的工匠家族,连一些外族都会高价相求的。   外人高价难求,但对于他们东褐鲁部族的壮士来说,却并不算太过难得,尤其是他和他姐这样的身份。   光是这种长长短短的刀,他姐有一大箱子呢!   “李嬷嬷,这些都是什么?”   景云熙在小厨房里转的时候,发现了那边柜子上像是新收拾出来的一堆东西,整整齐齐摆在那里。   “回夫人,”   李嬷嬷本来以为夫人要睡下了,谁知道这时候夫人又会进厨房,连忙过来禀道,“这是今日康亲王府世子妃派人送来的那包东西——之前回过夫人了,奴婢就先收拾了出来。”   景云熙这才想起来,今早临出门前,玉杏过来跟她说过,世子妃派人送了一些吃的东西过来,她急着出门,就说让李嬷嬷先收好……   想来这些就是了!   “海鲜啊!”   她翻了翻这些东西,有点小惊喜。   都是一些海鲜干货,有一些干贝之类的东西,林林总总还不算少,果然不愧是有西洋货商生意的人家。   “好腥——难闻!”   卓雪宴凑过来看时,被这股味道刺激地连退了几步,“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放坏了?!”   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那你先出去,”   景云熙不意外这一点, “等我做好了再叫你!”   她之前跟李嬷嬷她们说话的时候,大致也知道,大景朝京都这边,极少用海鲜做饮食,卓雪宴没见过也是正常。   一来,交通问题,京都没有临着海,新鲜的海鲜也到不了这里。   二来,大景朝饮食上相对还比较落后,烹饪东西很多都是直接炖煮,调味料也少的很,就算做海鲜,只怕也做不出什么好味道来!   最重要的一点,这里的权贵们还有点鄙视沿海,就像是鄙视蛮夷一样,有一种蜜汁中原傲娇感。   因此上,达官贵人家里的酒宴,也不会以有海鲜为荣,一般饮食也没人刻意追求这种海味。   “夫人要做这个?”   卓雪宴捏着鼻子往外走,“那我不吃了……夫人,不如我先走一步?”   “随便!”   景云熙一笑,“爱吃不吃!”   说着,她开始忙碌起来,娴熟开始利用掌心的印记气息默默处理了一下手里选取的一些海鲜,还有找到的一点蔬菜。   卓雪宴本来要走,听景云熙这么一说,摸了摸下巴,又不吭声地留了下来。   他只是好奇,这么难闻的东西,这侯夫人可准备怎么弄!   “夫人?”   卓雪宴远远试探问道,“咱们这是要做什么?”   “一点干贝,”   景云熙道,“我看今天厨房里还剩了一点芦笋,做一个干贝芦笋汤吧!春天天气燥,喝点这个清凉解毒。”   本来之前她在园子里时,就想今天早点休息,根本没想做夜宵的事情,这时候她一点也不饿。   看到其中这些干贝,她才有了点兴致,加一点小小的干蘑菇丁,做一个简单的干贝芦笋汤。   “汤都是水,”   卓雪宴揉了揉肚子道,“不顶饿,夫人这里还有剩的点心不?”   “没了,”   景云熙道,“那我再给你蒸点鸡蛋羹吧,到时弄点肉末上去,你可以尝尝。”   点心是真没了,弄了那么多蜂蜜麻花,全被景弘浩那小萌娃席卷一空给带进宫了!   “哦,”   卓雪宴鼓了鼓嘴巴,有点言不由衷道,“多谢夫人。”   蛋羹啊……   这个他是真不稀罕!   一直惦记着火锅烤肉的,突然面对这怪味东西做的汤、最寻常不过的蛋羹……说不失望是假的!   景云熙扫了卓雪宴一眼,唇角勾了勾。   这丫头她怎么看,都觉得挺干净的一个女孩子,不像是那位诚远候嘴里一心想巴结做小的女子。   “咦咦!”   没多久,一股鲜香的味道出来,卓雪宴使劲耸了耸鼻尖后就冲了进来,“夫人?”   “嬷嬷放好吧!”   景云熙懒得理会,让一直帮着的两位嬷嬷将汤盛出来放进了食盒,又去打开了锅盖看蛋羹。   肉末一炒好,往蛋羹上一铺,蛋羹的软香陪着肉末小青蒜的香味,瞬间混合成一股说不出的美妙香味。   “哇,哇!”卓雪宴只会对着这一大碗蛋羹哇哇叫了,眼底都是惊奇和激动!   “我来我来!夫人,咱们去西园吃吧——”   不等嬷嬷们拎起食盒,卓雪宴迫不及待拎起食盒就往西园里走。   他姐在西园呢,让他姐也见识见识!   “夫人!”   一见景云熙和卓雪宴回到了西园,一直坐在亭子里等着的卓嘉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差点以为把她给忘在这里了!   这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白杏她们早已经在亭子里掌了灯,由于侯爷说太亮刺眼,还特特将一盏灯往边上挪了挪。   食盒一打开,卓嘉顿时睁大了眼睛。   “没吃过吧?”   卓雪宴等不及,先把自己的大碗蛋羹拉过来,低头就吃了一大口,含糊道,“我说的如何?!”   跟他姐说夫人这边的东西好吃,他姐就是不信!唔……蛋羹简直人间绝品!   “这是……”   卓嘉喝了一口汤后,满眼吃惊,“这……是什么汤?”   她可是从江南转过来的,从塞外到江南,中间一路又过了无数州郡……可以说是吃遍天下了。   可是从没喝过这么鲜美的汤!   “干贝芦笋汤,”   景云熙看了看这位诚远候道,“侯爷脸上这边像是起了一个红疙瘩,是上火了吧?喝点汤,败火解毒。”   卓嘉不吭声,低头猛喝了一碗后看了看食盒,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她弟一脚!   她弟太不像话了,余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她弟喝完了!   而且她弟那一碗说是蛋羹的……她都没吃一口!   卓雪宴默默瞅了他姐一眼,真不怪他,谁让他姐装什么侯爷!他吃剩的,能直接让侯爷吃吗?!   “侯爷吃着可还好?”   景云熙笑着问了一句,又提醒道,“买刀的钱我已经给侯爷准备好了,侯爷过一下目吧!”   吃饱喝足赶紧拿了钱走人!   “不用,不过我倒是还有一些事想要问问夫人。”   卓嘉却并不想走,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跟这位夫人再多说一句,其实她有点不想承认,就是觉得被压制了,这让她愈发有了斗志。   这夫人做的汤好喝,她承认!   但中原女子,大约也就后宅这些本事?斗斗女人,做做吃食,再风雅一点的写个诗画个画?   “侯爷想问什么事?”   景云熙有点想打哈欠了,今天累了一天,她有点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夫人——”   卓嘉想了想道,“可懂领兵打仗?!”   “噗——”   旁边卓雪宴没忍住,才喝了一口茶都喷了出来:他姐这是干什么?!   “哈?”   景云熙也有点意外,不过看着对面这位诚远候很是认真的眼神,倒是之前对这位的那种反感稍微减轻了一点。   这人虽然在男女婚姻上三观好像有点问题,但毕竟也是一个曾战场厮杀的将领,果然问出来的问题都直的好笑。   “不懂,”   这么想着,景云熙一笑道,“你们打仗,可是骑兵作战吗?用的什么武器?长枪长刀什么的,还是弓弩火药火弹火蒺藜那些?”   她对战争武器这些没啥兴趣。   要不是当导游时,偶尔会有一点涉及古人战场的东西,需要讲解一下,她基本都不会在意这些。   不过就算讲解,基本也是一带而过。一般的游客,谁会跟这些东西较真?   “夫人果然是深闺女子——等等!”   卓家一抬下巴,正傲然开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顿,看向景云熙道,“夫人方才说什么?弓弩……火药?夫人说的火药火弹是何物?!”   景云熙:“……”   原来这个大景朝的时代,还没发明火药武器吗?   卓雪宴眼中也是精芒一闪,眼光也落定在了景云熙身上。   “就——我说的就是那种黑火药,”   景云熙想了想,比划着道,“黑火药知道吧?一爆起来嘭的炸开的那种!”   是不是叫法不同?!   卓嘉眼神颤了颤。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大景朝竟然如此厉害?!   但为何她从未听说过,当初和贺重瑾联盟作战的时候,可是从没见过大景朝的兵马,用过这种武器!   “夫人可以再说细致一些么?”   卓嘉盯着景云熙,心里急的像是着了火,带过兵的人,对于新型的武器的关注,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我也就是偶尔听来的,也可能是之前无意间在一些杂书上看来的,”   景云熙却有了警惕,故意漫不经心道,“我一个深闺女子,哪里懂这些?也就随口说说,侯爷当笑话听也就是了。”   她并不想找麻烦。   况且眼下大景朝又不是外敌侵犯朝廷危急,这时候都忙着搞经济建设呢,她还是先发财致富的好。   卓嘉:“……” 第38章 臣惭愧 这东西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侯爷,夜深露重的,”   景云熙笑眯眯开始赶人,“怕着凉了又不舒服,还是请侯爷先回去休息吧!”   一来是真累,二来是这些话题她确实又不喜欢,再有就是这侯爷给她的感觉怪怪的……   懒得多想,眼不见为净吧,可惜了这么一张帅脸,却不是她的菜。   卓嘉:“……”   竟然直接轰她走!   “走吧,”   卓雪宴伸一个懒腰,不动声色飞快冲他姐递了一个眼神,“侯爷,夫人也累了!”   他姐傻了啊,眼看这夫人不想多说了,这时候哪怕再想追根刨底,也得憋着!   卓嘉没办法,只能按捺住心里猫抓一样的急切,一咬牙这才肯起身离开:反正她已经决定了,一定要跟这位元长公主再找机会说说话!   看着这位诚远候跟卓雪宴一起离开后,景云熙微微一笑。   “夫人,”   白杏眼底都是疑惑,“侯爷……是回书房了么?”   还以为今晚侯爷会宿在夫人这边,谁知道只是在园子里吹了吹风,喝了一碗汤就离开了!   “咱们也回了,”   景云熙说着道,“云婉他们是明天回来吗?”   今天是宋云婉祖父寿辰的正日子,虽然说大景朝京都这边是她熟悉的一日三餐,不过权贵家的正宴一般都是晚宴。   有宴会必有歌姬娱乐,景云熙猜测着,大约是灯下看美人更好看,所以才喜欢将正宴时间落定在晚宴上吧?   宋云婉既然参加寿宴,那吃过饭应该就晚了,可能明天才能回来。   “回夫人,”   玉杏笑道,“才要回禀夫人,少爷和少奶奶已经回了,过来跟夫人请安时,听说夫人准备睡下了,这才回那边院里呢!”   之前景云熙本来就是要早点睡,只是没想到侯爷又过来待了这么一会儿。   “知道了,”   景云熙忽然想起了什么,“给他们说,明早千万不要过来请安了——以后都不用一早一晚地过来,要过来也最好晚上过来!”   她要睡懒觉啊!   还没睡醒就有人站在外面等着请安的感觉……完全不能接受!   “是,夫人!”   白杏和玉杏都齐声应了,默默对视一眼:看来夫人是真的不准备再磋磨少奶奶了?!   两个丫头都是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   景云熙回去,麒麟和大橘都已经在她屋里外间这边老老实实趴着了,一见她回来,一狗一猫立刻就欢乐扑了过来。   就连廊下挂着的大鹦鹉,也跟着嘎嘎叫了起来。   “嗷吼——”   麒麟粗声粗气冲大鹦鹉吼了一声,它能接受大橘,因为大橘来这里比它早。   但明显就接受不了这个大鹦鹉!   一见景云熙回来,这大鹦鹉也跟着叫,立刻冲那边吼了一声。   “嘎嘎!”   那大鹦鹉接连叫了几声,毫不示弱,它也不是好惹的!   “行了行了,”   景云熙只能挨个摸过去,一边摸一边拍着它们的脑袋,好笑道,“我这里都快成动物园了!”   又警告麒麟道,“不许招惹那个大鹦鹉,懂?!”   说着,又故意多摸了大鹦鹉几下,这大鹦鹉好歹给她带来了玉米,她怕万一麒麟哪天真伤了它。   麒麟的眼神里顿时都是受伤和不满,低声嗷呜着前爪在地上狠命挠了几下。   大鹦鹉神气地叫了一声,溜向麒麟的小眼神里都是傲娇。   “你也不许招惹麒麟!”   景云熙又训大鹦鹉,“要好好的——”   真是心累,貌似还是大橘温柔一点,她蹲下身刻意多摸了几下大橘,大橘立刻乖顺躺下摊开肚皮给她摸。   “咦?”   就在这时,景云熙发现了大橘爪子边上黏着一小片花花绿绿的绒羽,看看这颜色,她猛地回头看向那边的大鹦鹉。   大橘抓掉了大鹦鹉身上的羽毛?!   “嘎!”   大鹦鹉冲着大橘这边恶狠狠又叫了一声。   景云熙正想训斥大橘,却看到大橘脑袋上似乎秃了一点……还破了,已经结了血痂!   看那样子……   景云熙又回头看了一眼大鹦鹉,已经想象到了大橘跟这只大鹦鹉那惨烈一战!   还能不能行了!   景云熙又狠狠教训了这三个一遍,这三只的小眼睛都盯着她,全都是无辜脸。   更累了!   景云熙洗漱完,就一头扎枕头里呼呼睡了过去,梦里一会儿是乱七八糟的猫狗打架还有一条蛇,一会儿又是景弘浩变成了皮卡丘……   梦里的世界很是精彩!   ……   “做梦了?”   这一晚,大景朝宫城内皇后的寝殿内,看着突然惊醒的儿子,皇后连忙轻轻拍了几下道,“没事,没事……弘浩睡吧,睡吧!”   “母后……”   景弘浩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我的皮卡丘呢?”   皇后:“……”   这孩子抱着皮卡丘玩了一天了,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了才给他拿开,谁知道半夜醒了又要找!   “诺,就在这里,放你身边,弘浩先睡觉好不好?”   皇后无奈,让宫女给景弘浩拿来了他的宝贝皮卡丘,放在了他身边,这皮卡丘个头比他还大了一大圈!   “父皇把我的画纸还给我了么?”   景弘浩迷迷糊糊又道,“我还要看!”   “快了,快了,”   皇后好笑着温柔催促道,“快睡啦,快睡啦——”   等景弘浩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皇后站起身,接过来嬷嬷递给她的养生汤喝了几口。   “娘娘,”   这嬷嬷低声道,“时候不早了,娘娘要不要也早些歇息?好将养身子,日后再孕皇嗣。”   她是皇后身边的老嬷嬷了,知道皇后的心思。   如今泰昌帝正值少壮,后宫嫔妃间谁不想承恩延嗣。就算当今皇上后宫人数比前朝要精简许多,但依然佳人成列。   听闻燕妃那边,已经有了身孕,若是诞下皇子,那就是二皇子了,必然也是母凭子贵……   那个燕妃家族,是根基很厚的世家大族,娘家势力很大。真要是她生了皇子,直接威胁到了皇后的地位。   皇后虽有了大皇子,但还是想趁着年华正好,再生下一儿半女的,心里也就更踏实点。   等皇子长大了,大皇子也好有个亲兄弟铁腕臂膀!   但皇后娘娘生大皇子的时候,生产并不顺利,有点伤了身子,太医院的御医们也看了,说是只怕很难再有孕,须得先好好调理身子。   只是喝了这么多汤药,别说有孕了,就连每月的月事,都越来越少,越来越不准时了!   皇后忧心,常常是一夜夜的睡不着。   “我睡不着,”   皇后听了嬷嬷的话后,果然苦笑一摇头道, “皇上……还在御书房?”   “回娘娘,”   嬷嬷忙回道,“奴婢听福公公说了,皇上他还在御书房和周大人说话呢——宫门已经下钥了,只怕会留周大人宿在前殿偏院那边了!”   “着了魔了,”   皇后笑嗔道,“你说这父子两人,是不是着了魔了!”   嬷嬷呵呵笑道:“还不是殿下考的好,皇上出的题,殿下都做到了——只怕皇上也是心里高兴。”   皇后轻嗤一声。   什么出的题!不过是想让小萌娃替他去长公主那里要点心罢了!不过那点心确实好吃……   这么想着,皇后又觉得有点饿了。   想起来儿子带回来的蜂蜜麻花,她回头往那边桌上一看,才想起来,除了她儿子专门留出来的,余下的都送到御书房那边了!   皇后:“……罢了!”   说着,忍不住又想笑,“周大人还是第一次被留宿宫内,只怕心里不安呢!”   ……   “启禀皇上,”   御书房里,周鹤确实头上冒汗了,“臣不知!”   他是被人称为大景第一大儒的,又是身兼太傅,负责教导大皇子景弘浩的老师!   他的学问一向被人称颂,博闻广记的,一般情形下,在这御书房都是对答如流。   只是今夜却被皇上问了个汗流浃背。   “周太傅真不曾见过?”   年轻的新皇泰昌帝,皱眉看向周鹤道,“可是元长公主都读过的书,太傅是听也没听说过?是否因为这种书籍太过离奇荒诞,太傅觉得不是正统,因此不愿跟朕提起?”   这些学者一向都比较迂腐正统,身为帝王,他也尊重这些大师,但……   他亲自半夜虚席求问,这些大师,难道还要在他面前装腔作势?!   “不不不不——”   周鹤吓得头上的汗更多了,“皇上,臣不敢说谎,臣确实从未听过这个……屁股……球?”   一着急,他忘了眼前这画纸上的东西叫什么了!   此时画纸上这胖墩墩的小东西,正好像活了的一样,嘟嘟着胖脸看着他……   东西倒是有趣,但他是真的从未听说过啊!   “噗!”   泰昌帝没忍住,听到太傅嘴里说出“屁股球”三个字时,不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算是看清楚了,不是这位老太傅不愿意跟他解释这个,而是这位老太傅确实不知道!   “臣猜测着,元长公主向来喜欢礼佛,”   周鹤暗暗松了一口气,猜测着忙又道,“或许在一些佛家的著述中偶尔看过这些外来的东西……”   又连忙恭维道,“元长公主聪慧多智,博览群书,又有一颗赤子之心——臣惭愧!”   说着,没忍住又扫了一眼御书房最近才挂起来装裱好的一副画:   那画一看就是画的皇上!   但是小人版的皇上,偏偏画的格外有趣,又不失天威,矛盾中颇有一种说不出的意趣。   这种画风,他也是从未见过!   “朕的皇姐,”   泰昌帝神色间透出几分矜傲,“自小就是聪慧无比,别的不说,朕就问你,弘浩看这些东西,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之前也是太监禀报,说是早课上,他儿子在太傅讲课时,偷看画纸被老师逮住……   他很疑惑什么画纸,还以为哪些不怕死的奴才们,从宫外淘换回来的污秽话本子!   谁知一看,竟然是这些,一问,才知道是元长公主给弘浩画的!   等他看完这一叠说是什么喜羊羊的第一个故事,他,他,他这个皇帝,竟然也有了几分兴趣!   因此,他今日看完奏折,才将这太傅叫进了御书房,一连串问的这太傅面红耳赤。   莫名他心里竟然还有点得意:竟然还有这周鹤不知道的东西!   如今他倒是要从这周鹤嘴里要一个印证:这东西,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这么想着,泰昌帝盯着周鹤的眼神,越发有了一种威慑感。   “启禀皇上——”   周鹤又不是傻,虽然迂腐了一点,能在这帝王身边行走,谁又没一些心眼?连忙不敢怠慢地回道,“童心童趣,内蕴至理。讲解注释灵动纯雅又鞭辟入里!”   其实不全是顺应帝意,他也看了那所谓的连环画……是真的有趣,看完后他回家还想跟他孙子说说呢!   泰昌帝畅怀大笑:“太傅所言极是!”   这算是在周鹤他们这些太傅跟前备了案,凡是长公主给景弘浩的东西,想来这些太傅们也不敢驳斥拒绝了。   他的御书房,挂这么一个画,也不怕这些老太傅们又说什么不合时宜之类的话了!   “赏你一块点心!”   泰昌帝明显情绪很好,笑呵呵道,“太傅年纪大了,晚上怕积食,只吃一块尝一尝罢了!”   周鹤:“……”   不,其实他身体很好,这种点心可以的!   才进御书房的时候,皇上就赏过他一块,其实他心里很怀疑,皇帝是他自己正吃,见他进去没来及收起来才给的一块!   宫里的点心真是名不虚传,一样的蜂蜜味道,不知怎么弄得,就让他吃了一块后就有点念念不忘!   “太傅去吧——”   泰昌帝警觉地发现太傅的眼光冲他点心碟子又扫了过来,连忙道,“福公公,叫人带太傅去偏殿歇息吧!”   周鹤:“……臣跪安!”   ……   睡得很香甜,景云熙醒过来,还是被外面廊下大鹦鹉的叫声给吵醒的,不得不说,鹦鹉的声音,真叫一个魔音入耳。   起来后,景云熙也不忙着梳洗,先在屋里伸展了几下。   一转身看到放在屋里的那个参种,不由眼中一亮:“白杏,你看这参种发芽了!”   催芽一般没有这么快,景云熙心里有点小激动:这说明她掌心印记的气息,果然对于植物的生长大有好处,效果很明显!   这么想着,景云熙推开窗子,又往窗外玉兰树的枝头看看,眸色又是微微一闪:   果然,她的视力貌似也好了不少。 第39章 有点丑(大章) 皇二代也没余粮啊……   之前才穿过来时,原主身体营养不良太差,大约是经常晚上抄写佛经的缘故,眼睛貌似有一点小小的近视。   可她现在觉得,那点近视全没了。看到枝头上的玉兰花时,玉兰花的花瓣细微的纹路,她竟然也能看个差不多了!   “夫人是要种这个参么?”   玉杏在一旁一边给她准备盥洗的东西,一边好奇笑道,“奴婢听说,这参要长成,得好多年呢!”   听说都是深山老林的找的,还没听说有人种这个!   “种着玩,”   景云熙笑道,“我就种在咱们凤泽苑这边,你们替我看着点——别被那三个活宝给坑了!”   三个活宝一狗,一猫,外加一只大鹦鹉,万一捣蛋起来,她还真担心毁坏东西。   玉杏笑着应了一声。   应了夫人这一声后,玉杏心里微微一动,试着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她竟然真真切切在笑了!   都不记得多久她和白杏她们脸上没过一点笑意了,可是如今,随着夫人性子越来越好……   她们不知不觉间,这日子竟然过出了几分欢喜。   景云熙撸起袖子,带着白杏她们,就在凤泽苑里找了一处合适的空地,找来花铲之类,将参苗小心种了下去。   “夫人,这样成么?”   白杏看着嫩嫩的参苗,有点紧张道,“就这么种下……可要找个有见识的花匠再问问?”   “不用,”   景云熙摇头一笑,“我就是种着消遣,长成什么样算什么样吧!”   这些参种都是她用印记气息催芽的,这参会长成什么样她也不清楚,不过是要试一试。实在种不成,那也没关系。   回来洗漱好,景云熙在家也不用穿锦衫,只穿了窄袖的素衣外套了利落的比甲。   “夫人——”   在景云熙吃早点的时候,王嬷嬷进来了,一见景云熙正在吃东西,她就顿住了话头,很是规矩地先伺候到了一边。   “没事,我吃着,你尽管说,”   景云熙喝着粥道,“办事的人找好了吗?是侯府里的人?”   她昨天逛街买的店铺,王嬷嬷很快就让侯府的人走了文书,那边的原主人也是极为配合,大约是生怕卖不出去,因此上,办的很是顺利。   只是,要按她的意思装修,她得找一个办事老道有经验的人坐镇,也要懂帐,就让王嬷嬷去侯府正院这边问问……   毕竟王嬷嬷在内宅管账没有问题,但这事上办不来。   “回夫人,”   王嬷嬷忙道,“侯府的管家,倒是推举了一个人,只是——”   说着,神色有点犹豫。   “只是什么?”   景云熙疑惑道,“那人不肯来?你没说,咱们这里是给工资的吗?又不是让人白出力——还是他们那边忙不过来,那咱们就另找人!”   “不是,不是人不肯来,是那人……”   王嬷嬷顿了顿后小心道,“是那人身体面容有残,用读书人的话说,怕是有碍观瞻!”   景云熙被王嬷嬷逗乐了。   “是残疾人?”   景云熙想起了什么,敛起笑意看向王嬷嬷,“是侯爷以前的手下?还是天生残疾?”   “是以前跟过侯爷的,”   王嬷嬷忙道,“那人五十多岁了,腿脚走路有点跛!”   说着又补充道,“听闻以前在营盘里管过账务,也曾跟着管过边城的一些盖房屋之类的差事,对于这些伙计,心里门清的——不过,也不是侯府里的人。”   “不是侯府里的人?”   景云熙奇道。   不是说这位诚远候对待下属不一般?在他侯府里做事的,也大多是他以前的一些手下?   怎么没留这个残疾人在府里呢?   “是这个蔺贵不肯,”   王嬷嬷忙解释道,“只说能凭着自己在外谋生吃饭,不要进侯府——管家说是这人很自傲,不肯进府丢了侯爷的面子,就在外面靠写写算算给人打个零工什么的!”   景云熙疑惑道:“不是说侯府里也有护卫是伤了一只眼睛的……也是残疾吧?为什么偏偏他怕丢了侯爷的面子?”   “不是残疾的事,”   王嬷嬷叹一声道,“这蔺贵,不仅仅是残了一条腿,主要是天生一脸麻子,又黑又丑……一辈子不曾娶妻,一个人单过呢!”   景云熙:“……”   唉!   果然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这人生的丑,怕惊到夫人,”   王嬷嬷这才又解释先前的话,“奴婢就有点犹豫。”   “丑怕什么?”   景云熙笑道,“能办事才是重要的——你把人叫来,还是叫到园子那边吧!”   西园里敞亮,最重要的是,大约是穿过来之前一个人独居养成的习惯,她不会将一个陌生男人,随便让进自己居住的地方……   园子就无所谓了。   王嬷嬷答应着去了,景云熙先到了西园去种的那两株天火花那里,又不动声色将掌心印记的气息传到了花株之上。   仔细又看了看花株,景云熙微微有点失望:烧枯的枝干依旧灰黑干枯,看不到一点起色……   难道这两株天火花,是真的已经被雷火劈的死透了?她的印记气息对这两株花木没有效果?   可是,她有一种直觉,掌心接触到这两株花株时,她似乎能隐隐感受到一点若有若无的生机。   或许,需要更多的时间?毕竟也是刚移栽过来不久。   但之前园子里合抱粗的大柳树,都能有明显的效果,也就一晚而已。   “嘶——”   这么一走神,景云熙的手冲天火花的枝干上撤回来时,不小心蹭到了,手指被划破了一点,渗出了一点血来。   “夫人!”   白杏吓了一跳。   “没事,把那浇花的水拎过来——”   景云熙接过来这水壶后,就这水壶里的水,把手蹭伤的地方冲了一下。主要是天火花枝干不仅干枯,还有点脏,蹭的她手都脏了。   伤口其实没啥,就蹭了一点皮,冲完后,手上也就没了什么血迹。   “夫人,奴婢去叫陆神医过来瞧瞧?”   白杏急急道。   “哈?”   景云熙没忍住笑道,“那你快去快去——去晚了伤口就看不到了!”   白杏本来拔脚就要急急去叫,一听这话顿时一愣,旁边玉杏没忍住抿嘴憋笑。   “行了,擦破点皮还叫医生,”   景云熙笑道,“那这辈子什么都不用干了。”   说着,她把水壶余下的水,都浇到了两株天火花这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洗伤口的时候,感觉到印记的气息似乎随着血迹,从她的伤口处“融”到了水中一样……   不过浇上花之后,景云熙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她又对着这两株天火花琢磨了一会儿,才离开这里。   “夫人,快看——”   等她转到之前新移栽的兰圃这边,白杏忽然惊喜道,“这兰花像是活了!”   玉杏连忙跑过去,蹲下身仔仔细细看完,抬头也是欣喜无比地看向景云熙:“夫人,抽芽了——有的叶子泛绿了!”   这可都是被侯爷那边养死的兰花!   夫人让他们把这些兰花移栽过来,竟然真栽活了……原来兰花这么好养的么?!   “确实,”   景云熙心里一动,细细看了看后道,“还是咱们园子风水好!”   白杏和玉杏齐齐点头,都是欢喜万分:“若是过些日子开花了,侯爷必然欢喜。”   听说侯爷最爱兰花,若是侯爷知道这兰花被夫人养活了,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她们就盼着夫人和侯爷能和和睦睦。   景云熙一想到那位诚远候就有点不爽,她养好的花,凭什么让那人来看?!   “别说出去!”   景云熙轻哼了一声后吩咐道。   白杏和玉杏不解地忙忙应了。   这时,王嬷嬷已经传了那个蔺贵过来,带着他从园子这边角门远远走了过来。   等看清了这个蔺贵时,景云熙确实被这人满脸的麻子一样的黑疙瘩吓了一跳。   不是一般的麻子,是黑色的小疙瘩那种,比麻子看着还令人不舒服,她怀疑可能是一种皮肤病。   “小人见过夫人!”   这蔺贵一过来,神色倒是很从容地给景云熙行了礼。   这种态度让景云熙十分欣赏,一笑让了座,这个蔺贵谢过之后,不卑不亢落了座,脊背挺得笔直。   “蔺先生,是这样,我有——”   景云熙没说完,就见蔺贵似乎有点动容,不由疑惑一顿,“蔺先生,怎么了?哪里不妥吗?”   她才刚开口!   “不敢当先生二字,”   蔺贵忙静静一礼,竟然难得透出一分局促道,“小人只是个粗人!”   他长这个丑样子,每次见了那些权贵,甚至那些权贵家奴,都对他不是嫌弃就是嘲笑……   第一次听一位贵妇人亲口称呼他为“蔺先生”!   而且这贵妇人,不仅是诚远候府的侯夫人,还是元长公主!他心里有点感激,但也怕这位元长公主误会他是什么高人……   其实他就是一位懂些尺算术数乃至房屋修建改换之类之类的庞杂东西,这些可不算什么高人。   他虽对自己不会妄自菲薄,但也觉得自己当不起先生两字。   “哦,”   见他这样,景云熙一笑也不勉强,换了称呼直接道,“那蔺师傅?我买了一家店铺,打算装修——就是将内部改造一下,我说说我的意思,你看能不能揽下这个活?”   “夫人请说!”   蔺贵一听是这个,立刻挺胸,眼里也有了神采。   景云熙拿过来纸笔,一边说一边写写画画,把自己的要求说了说。   这个时代没有空调,夏季应该不适合吃火锅。况且吃火锅,很多人都喜欢一个气氛。   吃火锅必然会吃肉,但这个时代,肉食是相对很贵的,那就没有平价火锅这么一说了。   那就要走高档路线。   这个时代有钱的都是权贵世家,以及一些少数的富商阶层……这些人的特点,应该是喜欢附庸风雅。   就看京都西京云路火爆的墨阁生意,就能看出一斑。   毕竟,乱世贵的是黄金,盛世追的是风雅。这时候局势太平,新朝欣欣向荣,正有逐渐重视风雅的一股趋向。   她的火锅店,太俗了,或者走亲民路线,是肯定行不通的,是没办法从这些有钱人兜里弄出钱的!   那么装修,就必须要重视这一点!   大景朝的布局风雅一般是什么,她得听听这位蔺师傅的看法。   “风雅?”   蔺贵笑道,“不过是多些文人墨客喜欢的东西罢了!”   说着,将他熟知的一些做法都一一如实向景云熙介绍了一遍。   “这样啊,”   景云熙听完点点头,“除了那些摆件和装饰风格,蔺先生是说,要是有名人题画或者题诗更好?”   “那是,夫人也知道,大景朝如今尚文不尚武,”   蔺贵又笑道,“能让文人追捧的,自然是好文好诗好画!”   “好诗啊——”   景云熙眸中一亮。   都问清楚后,她便把装修的一切交给了这位蔺师傅,接触下来,她很是欣赏这个蔺师傅的性格言谈。   蔺贵明显没想到,这侯夫人竟然才第一次见面,不仅不嫌弃他,反而如此信任器重他,登时眼底都透出了光。   等蔺贵离开,景云熙回屋就去翻昨天买来的书。   原主虽然识字,但满脑子都是佛经,对大景朝的地理历史几乎一窍不通。她昨天买来的书,就有一本类似史书的简略史籍。   飞快翻了翻后,景云熙心里又惊又喜:   不是完全陌生的时空!这个大景朝所在的时空历史,竟然有跟她熟悉的历史重合的地方。   有先秦两汉,但是到了汉末跟她熟悉的历史相比,出现了偏差。   这里历史的车轮,没有驶向隋唐,在两汉之后,乱世之后出来了一个叫大庚王朝的朝代。   这个大庚朝延续了一百多年,到了末期时又是乱世,乱了将近四十年后,就到了大景朝的前朝。   前朝延续了一百多年,最后接连几位昏君、暴君当政,民不聊生,这才又有了大景朝取而代之!   景云熙飞快掰着手指算了算:   要是按这史料上说的,那其实大景朝所在的历史时间,应该和北宋初差不太多?!   不过她又细细翻了一下,发现她高兴地貌似有点早了,就算这里一样也有先秦两汉……但一些细节,还是跟她熟悉的历史不一样。   比如汉武帝当政时间,明显比她知道的要短。这书里提到的一些重臣大将和大战,也有很多她一点也没听过。   而她听过的一些汉代大将,比如卫青……这书里竟然提都没提,也不见卫子夫的名字!   “不管了!”   看完后景云熙将书一丢,“反正肯定没唐宋!”   她决定了,到了开火锅店的时候,就找人镌刻一首李白的《将进酒》,署名就落——谪仙李太白!   这诗仙气有了,风骨也是一绝!   而且感觉放在她的火锅店,景云熙摸了摸鼻尖一笑……还挺有氛围!只是不知道,诗仙的大作,能不能一样撼动这个时空文人的心灵。   这时,王嬷嬷把蔺贵之前列出来的费用单子拿了过来让她过目。   “哎!”   一眼扫过去,景云熙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心疼!果然不管古代现代,装修都是烧钱呐!   她的小私库肉眼可见地一下子空了不少。   还有一些东西不能变卖,比如嫁妆里的首饰衣服摆件之类……   这东西一来她应酬用得到,二来好多御赐的,她这个长公主要变卖这些,传出去那就是打皇帝的脸了。   这一桩花销除外,还有那边刻坊张晟那边,也是要撑起来一个独立的刻坊,等于要建一个流水线……   尽管是古代工匠的流水线,但建起来,一样要人力、物力、财力!好在眼下更多还在研发阶段,张晟列出来的都是一些基础必备的东西。   “我好穷,好穷……好穷啊!”   景云熙拍了拍面前的桌子,吐槽嘀咕道,“皇二代家也没多少余粮啊!”   ……   与此同时,侯府正院东边这个小院子内,陆子璋也正拍桌子瞪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冒充了贺重瑾!”   卓嘉一甩袖子道,“昨晚会了会那位夫人!”   她昨晚虽然冒充了侯爷,但她也不是那种阴沉诡谲的性子,向来磊落,今天见了陆子璋,直接说了昨晚的事情。   说着,她又道,“贺重瑾到底怎么样了?我过来还没见到他——他到底现在能不能见人?!”   “不行!”   陆子璋没好气道,“这两天正给他调理,调理后就要用针——一定不能影响到他的心神!”   “我见他不会说什么,”   卓嘉皱眉道,“我与他曾并肩作战那么久,性情相投,我说的话,他又不会不爱听——为什么见我会影响心神?”   说着一顿,想起了什么眼中一亮,“莫非陆神医你是说……贺重瑾他已经对我相思成疾?!一见我便要失控?!”   “呸!”   陆子璋呸一声道,“你这混丫头——什么相思成疾?你冒充他去见他夫人,他要是知道了,那才是怕急怒上火!”   贺重瑾一再叮嘱侯府的人,不可去招惹凤泽苑那边!   一个卓雪宴为了吃的不听话,他陆子璋还是可以理解,毕竟那烤肉的味道,确实值得发一发疯……   但卓嘉跑过去做什么?!   还冒充侯爷! 第40章 包子(二合一大章) 还以为你是我的未……   “你急什么!”   卓嘉不满道,“又不是我故意冒充的——是她先认错了人,上来就叫我侯爷,还训斥我不懂怜惜女人!”   敢教训她卓嘉的人,真没几个!   “不懂怜惜女人?”   陆子璋皱眉道,“什么女人,你欺负侯夫人了?”   “是这女人!”   卓嘉一伸手拎住了旁边卓雪宴的衣领,提溜着他把他往陆子璋跟前一推,“我就不过是踹了这‘女人’一脚,被那位夫人瞧见了!”   陆子璋:“……”   这“女人”确实有点欠踹!   “那后来呢?”   陆子璋皱眉道,“你跟那元长公主说清楚了吗?就算你们身份不能暴露,就随口扯一个侯爷表姐什么的,也不是不行吧?”   “没说,”   卓嘉坦白道,“我是觉得那位元长公主人有些——”   说着顿了一下似乎不好形容,想了一下才又道,“有些与众不同……因此,才没解释,只顺着跟她聊了几句。”   “几句?”   陆子璋明显对卓嘉十分了解,立刻反问道。   “后来夫人说给我做吃的,”   卓雪宴在一旁帮他姐说话,“我姐就一起跟去了西园,吃了点东西后,就回来了!”   “吃的什么?”   陆子璋一听吃的顿时话题就歪了,怒道,“怎么不叫我,你这小崽子!”   卓雪宴连忙道:“我就吃了一碗蛋羹!”   一听是蛋羹,陆子璋总算消了一点气:蛋羹他可不稀罕!只要不是那种烤肉都可以原谅!   回过神后,陆子璋眼底又透出了几分精明,斜着眼瞅着卓嘉道:“说吧,你跟那位长公主到底说了些什么,才让你这么急着去找侯爷!”   别以为能瞒得过他陆子璋!   如果只是单纯假冒侯爷,跟夫人吃了一点东西,这卓嘉绝不会这么急着想见侯爷,毕竟他之前已经叮嘱过了,说是贺重瑾这两天必须静养,不宜会友!   “火药,”   卓嘉神色透出几分凝重,看着陆子璋也不隐瞒道,“你听说过火药兵器么?”   “火药兵器?”   陆子璋倏地一怔,“哪有这种东西?!”   听闻民间已经有人会放焰火,但他还从没听过,有什么火药兵器,而且凭着他走南闯北的灵通消息,他都没听过的,那肯定没有!   “你也没听过是吧?”   卓嘉盯着陆子璋道,“可是那位夫人随口就说了出来——我才心急,急着想问问贺重瑾!”   说着,又解释道,“我敢这么坦诚说出来,就不怕贺重瑾怀疑我打探大景朝的军备!”   说实话,当初大景和他们东褐鲁族联盟的时候,双方底细其实都摸了个差不多。   她也不觉得,大景朝有什么新式的火药兵器藏着掖着,毕竟有武器战场上早用了,又不能捂着下崽子!   但她急着想知道的是,那位元长公主说是书上看来的……   她急着想问问贺重瑾,可曾看过类似的书籍?!毕竟她卓嘉是个粗人,比起来贺重瑾的学问,她就是个睁眼瞎子水平的。   “不行,眼下不能问侯爷,”   陆子璋想了想道,“你说这个我也纳闷,但你也知道侯爷,若是他听了你说的这个,必然心里也是急火地想弄明白——不利于这次针灸!”   “你准备什么时候给他行针?”   卓嘉点点头,凝重道,“有把握么?万一有什么差错,情形不会更坏吧?”   “你这——”   陆子璋转身就拎起桌上一个摆件跟卓嘉动手,“欠揍是不是?”   “我是怕!”   卓嘉忙道,“我这里还从南边带来了一些药材,听说都是极好的——你再去我带来的箱子里翻翻,看有没有还能用上的!”   “用不着!”   陆子璋将手里的摆件丢给卓雪宴,摇摇头道,“就是你家传的那个宝贝药粉,也用不上——”   说着一顿,想起来贺重瑾的叮嘱,只能压着心底的焦灼无奈,违心又道,“放心,这次针灸过后,贺重瑾能跑能跳了!”   就是可能不会活太久了……   情形好一点,可能挺得过两三年,若是提起来的这口气一时崩了,那只怕也就不到一年的时候了!   一想到这一点,陆子璋只觉得五内俱焚,再多的话一句也不想说了。   “真的?”   卓嘉和卓雪宴都是眼中一亮,欣喜无比。   “不对啊,”   卓嘉又想起了什么,皱眉看向陆子璋,“那你为什么之前不给他行针,一直拖了这么两三年?”   贺重瑾这病,等于是大的战事一休,他就开始生病。陆子璋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才肯行针?   “行针也得看时机!”   陆子璋只能含糊掩饰,“得先把他身子调理的差不多,能受得住了,才能行针!”   果然这卓嘉就是老奸巨猾!   “那你好好准备!”   卓嘉没在意陆子璋嫌弃的眼神,凝重叮嘱道,“若是要我们姐弟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陆子璋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直接到了贺重瑾的书房这边,贺重瑾即便病中,他平日起居也都在书房,卧房倒像是一个摆设了。   “卓嘉是有事急着见我?”   贺重瑾问了一声。   “没,”   陆子璋摆手道,“不过是卓雪宴从夫人那里又得来一点点心,姐弟两人想给你送过来一些罢了!”   贺重瑾微微一笑没再多问。   “真想好了明日行针?”   陆子璋沉默了片刻,没忍住又问了一声,“我那小师叔月前大约是到过泸郡那边,我——”   “不必了,”   贺重瑾不等他说完,放下手里的书,看着他道,“即便你要去找你小师叔,那也先帮我行针后再去!”   他不想等了。   与其这么无望又无礼的熬日子,不如立刻行针,能让他恢复正常人的行走,哪怕只活一月两月,也够了!   陆子璋气呼呼瞪着他。   贺重瑾静静回视,平静的眼光毫无波澜地直落向陆子璋的眼底,却将陆子璋的眼底激出了一片惊涛骇浪。   “呜呜——”   于是陆子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   贺重瑾:“……”   “够了!”   贺重瑾无语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未亡人!”   “呸!”   陆子璋抹了一把泪,“你那未亡人只怕才不在意你的生死!”   说着又忍不住伤心。   侯爷这一生,临了临了,竟就这么孤苦着要走了……连个真心实意待他的媳妇都没有!   那位元长公主,名义上是侯夫人,可是连侯爷的面都没见过,听闻那女人心里只有佛祖,只怕侯爷没了,那女人一滴泪也不会掉!话本都没这么说的!   “侯爷,是不是卓嘉的身份才让你当初——”   陆子璋试探问了一句。   本不该他多嘴,但是他实在不想看贺重瑾最后依旧孤独而终,最后的一些时光,有一个真心疼惜他的女人相伴,总好过一个人……   “不是!”   贺重瑾不等陆子璋说完,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一皱眉淡淡道,“卓嘉与我曾并肩作战,在我心里,她与其他与我并肩作战的将领并无不同!”   也曾一起把酒言欢,战火血腥之间,自然有一种生死之交的情谊。   但这情谊,无关男女。   他怀疑他这一生,可能是命定的孤煞之星,是天生的秉性凉薄。包括卓嘉在内,他见过的女子也并不算少……   但从未有过一丝那种心动的感觉。   不仅没有这些情缘,就连血脉亲情似乎……想到他父亲临终前私下跟他说的那一番话,贺重瑾垂下眼睑,重新又拿起了书,借着看书掩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那些话,就烂在他心里了,这一生是不会向任何人提及!   “并无不同?唉!”   陆子璋听了长叹一声,很是心有戚戚地点头道,“也是,我也觉得,女人真没有什么意思——还麻烦得很!”   反正他这一生醉心医理,消遣书馆,编排话本饮酒赏花……也一样没有女人,过的不是也一样逍遥?!   “那——就这么定了,”   陆子璋也下了决心,“你今日服药加量,连服三日后,行针时,我再给你换一种药,到时你服完药,我就开始行针!”   贺重瑾微微一笑一点头。   ……   景云熙一天下来,算账算的觉得头都有点大,趁着夕阳正好,她就坐在园子里看着一片初春的园景,才终于觉得惬意了不少。   这时,张晟求见,景云熙知道他肯定是来问刻板的事情,便让人将他带了进来。   “夫人,”   张晟一身干净衣服很是利落,过来一礼道,“小人琢磨着,这套版应该是可以试一试——不知夫人第一次是要印什么书?”   “我还没画好,”   景云熙笑道,“不过这里有几张——你拿去看看,这东西你能不能弄出来?”   说着,让白杏回去拿了她才画的几张画纸,是准备给景弘浩的《喜羊羊和灰太狼》的第二个故事。   “这?”   张晟万万没想到,这位元长公主给他刻印的,不是什么佛经,也不是什么文人追捧的各路书籍……   竟然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画!   不过画的很有意思,张晟没忍住,对着画和旁边的字……竟然看了进去。   “能印吗?”   景云熙指着画纸道,“什么地方用什么养的颜色……我大致给你标在上面了,其余的你看着来,怎么样?”   “回夫人,”   张晟一个激灵回过神,暗暗咋舌,一不留神,他竟然看进去了,差点对夫人的话没有反应,“小人——自然可以刻印,只是……”   “只是什么?”   景云熙忙问。   “只是只怕要多费一点时间,小人弄这个套版,要边弄边琢磨着来——”   张晟如实道,“这颜色层次多,小人不敢大意。”   以往他所在的刻坊刻印书籍,顶多有一些简单的插画,没有这么多图,也没有这么丰富的颜色……   若不是夫人之前提示的套版,只怕用单版这画必然会糊!   他也是第一次弄,不敢懈怠,也不敢说大话。   “没事,我又不催你,”   景云熙松了一口气道,“你去吧——回头有什么进展,或者有什么问题,只管过来见我!”   张晟连忙一一应了。   等张晟离开,景云熙才喝了一口茶,就听到了似乎有隐隐的哭声。   其实声音极小,但是她眼下视力听力都强了不少,一般人这个距离可能听不到,但是她还是听到了一点。   “去看看,怎么回事?”   景云熙道,“是那边看守角门的嬷嬷那边吗?好像有人哭,你去问问。”   玉杏连忙应了一声过去,一会儿带着一个婆子走了过来。   “夫人,”   玉杏回道,“是这个嬷嬷在哭,不是西园这边的,是府里那边杨管事的娘,是府里的杂使嬷嬷。”   这杂使嬷嬷和西园看守角门的嬷嬷私下关系好,得空了说起话来,不知道说了什么,这杂使嬷嬷就哭了起来。   由于被夫人听到了,她只能将人带过来给夫人发落。   这杂使嬷嬷明显很是害怕,还没走近就忙着跪下磕头。   “是怎么回事?”   景云熙问道,“哭什么?”   这婆婆抹着泪一一说了,早些年她家过的艰难,她儿子杨彦平就卖身为奴,到了京都糊口。   后来诚远候府起建时,被人送到了这边做事,因为人勤谨乖巧,慢慢在这侯府这里当了一个小小的管事。   只是前段日子,杨彦平的舅舅去世,没多久舅舅的儿子也死了……他舅妈和儿媳妇顿时没了依靠,千里迢迢过来京都投奔亲戚,找了过来……   可杨彦平一时也安排不下,侯府这边不缺人,外面活计一般女人一时之间太难找到。   眼见着自己兄弟一家如此艰难,自己又帮不上忙,跟西园这边的嬷嬷说话时,想起这些伤心事,她才哭了起来,只是没想到惊动了夫人。   “你是说,”   景云熙道,“杨管事的舅妈和儿媳妇婆媳两个,都来京里投靠你们了是吗?”   “是,夫人,”   这嬷嬷忙又磕头,“乡下人,不懂这京城里的许多规矩,很多活也做不了,一时找不下活。”   男人找事做都不容易,更何况两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女人?就连一般浆洗的活,不懂这些富贵家的用的衣裳料子,瞎洗也是不成的!   景云熙点点头。   她转脸扫了一眼,此时在西园能看到的一些杂使嬷嬷,竟也有好几个,加上此时不在眼前的嬷嬷、不同等级的丫头们……   她这个凤泽苑加上西园,要养的人是真不少。   没办法,谁让她是元长公主!   一般的公主配的嬷嬷和丫头都那么多,何况她这边……新皇将她嫁到诚远候府时,该有的长公主各种份额,肯定不会少了她的。   幸亏之前,元长公主抠门,只会把钱花在礼佛上,很多配额的嬷嬷们丫头们的月例,都是新皇那边给出……   当然出的也不多就是了!   一句话,眼下跟着在侯府这边的下人,不仅是她这边的,连同那个穷侯爷这边的……   人人只怕都是拿着一点点的死工资,几乎没有啥油水的那种!   没有钱就没有动力啊!   这府里的氛围,怪不得这么沉寂死板!   “你说的这婆媳两个,”   这么想着,景云熙眸色闪了闪,看着这杂使嬷嬷道,“手脚干活利落吗?厨房里的活能干吗?”   “乡下媳妇婆子,哪有不能干活的?”   这杂使嬷嬷连忙道,“只是太细致讲究的活,一时间顾不上学,要说一般的活,咱们干起来都是不怕苦,不怕累!”   “这样吧,”   景云熙笑道,“也别赶人走了,我这里打算开个小铺子——包子铺,她们能不能干得了?”   大景朝有包子,包子花样还不少。   她之前听李嬷嬷说了,有卖肉包子的,不过少,大户人家自己有厨房都是自己家做,一般的平头百姓买,都嫌肉贵,谁能天天吃肉包子?不过就当是点心买罢了。   菜包子卖的多,但味道都很寡,用李嬷嬷的话说,那些菜包子,就是贩夫走卒对付一口随便填饱肚子罢了,味道就不讲究了!   京都卖菜包子的,几乎没有专门的店铺,那是因为京都房租贵,卖个不值钱的菜包子,不值!   都是家里包好挑担子走街串巷的卖。   她想开一个包子铺,考虑到价格,准备也以素包子为主,但她想的,是冲着亲民路线连锁店方向开的……   这可以跟走高档路线的火锅店区分开来。   最主要的是,这个上手快,先买一家小店铺就可以试着经营了……正好她知道几种包子配料的方子。   加上如今她有了印记的气息后,对于调味更加敏锐,她觉得,做出来的包子一定是有市场的!   不仅赚钱,还可以解决府里闲杂人等的工作问题!   干得多,奖金就多!   先弄一个试点看看!   “包子?”   这杂使嬷嬷先是一愣,继而大喜道,“包包子咱们也是拿手的!”   “夫人!”   这时,正好王嬷嬷走过来,本来是要向景云熙回禀事情的,这时听了景云熙的话,连忙轻声在一旁提醒道,“包子……只怕不太好卖。”   其实身为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她更想提醒夫人的是,这卖包子……有点不合元长公主的身份!   怕是会遭外人的嘲笑。当然,没人敢当面对着元长公主说什么,但背后嚼舌头,就不敢说不会了。   日后夫人还是要和权贵圈子的夫人们交游的……这面子只怕是不太好看。   “怕什么,”   景云熙看着欲言又止的王嬷嬷,这两日相处下来也明白她的想法和顾虑,一笑道,“堂堂正正做买卖,又不犯王法!”   说着,又吩咐那杂使嬷嬷道,“你回去等着吧,事情定了,我叫人带话给你们。”   那杂使嬷嬷感激不尽又磕了头去了。   “这事还是要再仔细一点,”   等这杂使嬷嬷离开,景云熙想了想道,“管这个事的人,得好好挑一下!”   涉及到配方,她也要防着山寨仿冒。   不过这个时代有身契这么一说,死契的话,她不放契,那这人生死都是她的人。   另外还要身世干净,没有府外太复杂的亲朋关系,不然,一旦涉及到利益相关……   她并不想考验人性。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着她这个元长公主起背叛心思的,只怕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敢。   尤其是像她这凤泽苑里管着一应人事安排的刘嬷嬷,还有王嬷嬷这样的老嬷嬷,大多以前都是宫里的嬷嬷,没有外在太多的联系。   在宫里时,一般指派到哪个宫里,就是哪个宫里死心塌地的人,跟着自己的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指派在了她这个元长公主身边,那就必然跟她跟到终老了!   “选人这个,交给刘嬷嬷,”   景云熙知道王嬷嬷管着账目,这几天也跟着她忙乎,便笑道,“大家都动起来才有生机!”   王嬷嬷的眼睛有点亮。   虽然她担心夫人的面子,但她又不是老糊涂,自然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   夫人的活一个接一个往下指派,虽然她忙了不少,可是越忙越精神,本来都觉得老了老了腿脚不利索了……   可吃了夫人弄的点心,办着夫人指派的事项,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夫人,奴婢过来是有事要回禀,”   稳住神后,王嬷嬷忙道,“是龙台寺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龙台寺?”   景云熙心里一动。   龙台寺,是大景朝的皇家寺庙之首,规模宏大,景色雅致壮丽,里面高僧无数,占地也是极广。   原主最常去的一个寺庙,自然就是龙台寺!   而且龙台寺中,有皇家供奉的不同级别的长明灯,原主之前几乎每月前去龙台寺,添加“灯油”。   说白了,要用钱呐!   不过,她虽然不理解原主的礼佛的那种狂热,也并不会完全小看寺观僧人,更不会出言不逊去诋毁这些……   况且经历了穿到大景朝这回事,对于神秘的未知,她也有一种隐隐的敬畏,只是绝不会不计一切地沉沦其中罢了。   “夫人这月还要前去龙台寺么?”   王嬷嬷请示道,“三日后就是夫人跟那边寺里定好的日子了,若是夫人前往,奴婢好叫人提前过去安排。”   龙台寺在京都西郊山上,路途相对较远,一天来往不了,以前过去都是要在那边住上几日的。   那元长公主一应的寝具,乃至各项自然都要提前妥帖安排好。 第41章 一品肥喵 立刻就死?   “去吧!”   景云熙想了想道,“你叫那边预备好吧,这次去了,我还在那边住上几天。”   龙台寺风景很好,正是初春,她也想随意在那边逛一逛。   还有就是这个天气暖融的时节,很多贵妇啊都喜欢出来游逛踏青的,她正好多细细观察一下,对这个大景朝的时尚更多几分了解。   最重要的是,原主的记忆里,这个龙台寺旁的皇家偏院里有好几处温泉!   她有点心动,看看景,泡泡温泉,感觉应该美滋滋。   “是,夫人!”   王嬷嬷应了一声,心里却又忍不住有了点担忧。   原本以为夫人性子彻底改过来了,毕竟家里的佛堂什么的都撤了,夫人也不再每日诵经念佛的……   没想到夫人还是想去龙台寺,别是去一次,回来又变成先前那性子。   晚上睡觉前,景云熙又和刘嬷嬷说了让她选人的事情,带着王嬷嬷一起,商议了一下说的包子铺的事情。   “小铺子倒是好找,”   说起来包子铺,王嬷嬷忖度着道,“京都每条大街小巷里面,都有不少小铺子,有生意做得好的,也有做不下去的——这些小铺子的主家也是换来换去的,随便找个牙行就能说定。”   不像是之前那个火锅店那种商楼,大的商楼在京城里不是特别好选,但小铺子可选的那就太多了。   “人选我也有数,”   刘嬷嬷笑道,眼角鱼尾纹愈发明显,这些嬷嬷里她年纪几乎是最大的,资历也是最老,带人也很是用心,“齐嬷嬷就好!”   她是元长公主身边老人,看着元长公主长大的人,她这样身份的嬷嬷,在和元长公主私下说话时,都特许不用自称奴婢的。   “齐嬷嬷?”   景云熙想了想笑道,“就是那位长得又高又壮实的齐嬷嬷吗?”   “就是她,”   刘嬷嬷笑了,“别看她长得粗,但很多活计都拿手,最好的是她这人,心里清楚,算计得门清,秉性很好,没有外面乱七八糟的关系,绝对靠得住的!”   说着,又补充一句道,“最要紧的是,这齐嬷嬷她识几个字,简简单单的账目也做得来!”   “那就齐嬷嬷了!”   景云熙立刻道,“就这么定了!”   她说做就做,第二天就让王嬷嬷去牙行找了几家要转让的小铺子,景云熙没下车,就在车轿上隔着轿窗看了一眼位置和旁边的环境。   回来后,她就选定了一处,让王嬷嬷找人去牙行买了那间小铺子。   齐嬷嬷被推举接手这事的筹备,到了景云熙面前时,她还有些难以置信:竟然让她去管一个包子铺?   元长公主开的包子铺?   不过,她一向认真,既然夫人叫她做这个,她自然会全心全意去做,总不能落下差错就是。   “兵马未发,粮草先行,”   景云熙心情很好,笑着道,“咱们铺子还没做起来,我先跟你透露一个章程,之后,你按这个章程去安排铺子里的人事和活计。”   说着,她习惯性的拿起笔来,写写画画,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分红?”   齐嬷嬷有点惊讶,“夫人是说,这店铺所得盈利,还会给店铺里所有人分红?”   “对啊,干什么都讲究一个绩效嘛!”   景云熙笑眯眯道,“等以后做起来了,有了突出功劳的,还可以入股呢!不过入股这个以后在说,分红这个模式,要先挂起来!”   要想马儿跑,就要马儿吃够草嘛!   虽然有的词齐嬷嬷听不太懂,但都是精明人,也能大致弄清楚景云熙的意思。   “那奴婢可要拼力去做了,”   齐嬷嬷笑道,“到时多分一点钱,过年过节时和其他嬷嬷们也能多买一点点心吃。”   其实她这么说,也只是为了迎合这位长公主,毕竟在她看来,卖包子……那能挣几个钱?就算分红,又能分上几个钱?   “到时看吧!”   景云熙也不多说,笑道,“做生意嘛,不做不知道,做了才好清楚里面的门道。”   齐嬷嬷领了命后,立刻着手去安排。   这事情比起来火锅店、刻坊来说,反倒是最快最好上手的,景云熙接下来心思都放在了调配配方上。   有些配料这个大景朝没有,她要靠着敏锐的感觉,去一一分辨现有的调料香料,再试着斟酌调配出她满意的味道。   这样一来,景云熙有空就泡在了小厨房。   除了麒麟和大橘跟在厨房这边,时不时围着她打转外,白杏她们都远远静立等着伺候,不敢近前,生怕打扰到她。   景云熙不敢贪多,而且凝神太久,她会感到精神的疲累。   一开始,她想着包子铺先只卖一种包子就好。   眼下初春,这时候又没有大棚菜,可用的菜蔬十分有限。景云熙只能根据现有的材料来琢磨。   “嬷嬷觉得面筋怎么样?”   她一边调配一边时不时问旁边静静伺候的李嬷嬷几句,也是要了解一下这里的大众口味。   大景朝这时,面筋还是很常见了,前日李嬷嬷给她做汤时,就有次做了一点面筋汤。   应该说,面筋是这里很受人追捧的一种素食,有时候做不起肉食了,也会用面筋搭配味道,充当荤菜。   “这个都爱,没有不爱的,”   李嬷嬷忙笑道,“听闻啊,咱们京城东平路那边的迎宾楼馆子里做的面筋最是一绝!”   “油面筋呢?”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问道。   李嬷嬷一愣:“油面筋?这个奴婢从未听过。”   景云熙一笑,大约是这里还没有,毕竟她了解的油面筋,也是比面筋流行要晚许多。   但是油面筋弄成丁,在包子里可以做一味很重要的辅料,会让口感更有层次。   加上豆腐末,再加一些发好的绿豆芽丁、木耳丁等等,就可以搭配出一种能不太受蔬菜时令影响的一种素包子。   这么想着,她调配的动作,一时快,一时慢,一点一点调整着口味,过了大半天,才终于调到了相对满意的味道。   调料问题搞定后,她就开始列包子馅的用料,以及大致的用料数量比例,打算弄好了先试几锅。   “嬷嬷,你是不是没用过豆芽?”   想到了豆芽,景云熙忙又回头问了一句。   其实李嬷嬷炒的素菜味道也很不错,毕竟是伺候了元长公主吃素斋这么多年的厨子了。   但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吃过豆芽这种东西。   “豆芽?”   李嬷嬷一愣忙道,“豆子生了芽么?那生了芽就坏了,有了毒性,吃了亏身子的!还是夫人说的,是书里看来的,是一种奴婢不知道的豆子?”   “要熟的彻底就不会了,”   景云熙失笑,“绿豆啊,黄豆啊——都行!”   这里既然没有豆芽,那她就得先教会发豆芽。   她叫来了齐嬷嬷,将发豆芽的流程一一细致跟齐嬷嬷说了,齐嬷嬷听了后,二话不说就去试着发去了,行动效率很让景云熙满意。   “嬷嬷去看了那个小铺子,是不是很小?”   景云熙想了想道,“包子铺那边用的豆芽,连同着最后调制包子馅,嬷嬷带着人就在府里做吧——”   铺子不大,本身也只是先想试营业。   包子馅什么的,景云熙想着,就在府里调制好,每天运到铺子那边现包现卖。   “还有,我在府里给你们找一个地方,”   这么想着,景云熙又笑道,“就是你们包子铺的工作室了!”   齐嬷嬷也笑:“夫人说的这……这名字倒是新鲜。”   第一次听夫人说工作的时候,她一样觉得新鲜,不过,这意思她还是可以明白,不就是工匠劳作干活么?!   “等等……名字?!”   说到这里,景云熙才意识到自己漏了很重要的一点。   她计划中的包子连锁店,怎么可以没有自己的logo!一定要有一个朗朗上口,不识字的老百姓也能一下子记住的牌子!   “大橘?”   这时候正好大橘猫叫了一声。   景云熙一回头看到这只橘猫,心里一动,飞快回屋拿了笔,画了一只萌萌哒正吃大包子的萌版胖喵!   画里的包子,比胖喵还大!   “一品肥喵!”   景云熙嘿嘿一笑,往这萌版肥猫身上又添上了一品官袍,登时看起来愈发萌萌哒又酷哒哒!   这店号绝对没人敢仿,她这个元长公主可是名正言顺的正一品!   而且先帝在世时,由于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女儿,更是直接下旨,特例给她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正一品上的品阶。   尽管这品阶群臣有异议,毕竟一品只有正一品和从一品之说,哪里又跑出来一个正一品上这种说法。   但金口玉言,又是女儿家,也没人真因为先帝的这点宠爱去劝谏找什么不自在……   这事,竟然就这么定了。大景朝唯一一个正一品上,就是她元长公主!   想到先帝这么在意这个女儿,而原主对于先帝的死,却一直淡淡的,只在佛前为父皇诵经……   景云熙心里就有点莫名的难过。   当初她小小年纪父母离异后,父亲但凡有一点像这位先帝一样宠溺一下女儿,哪怕只是嘴上说说,她都会开心地记一辈子。   可惜,父母有了各自新的孩子后,她的存在感,在父母那里几乎等同于零了。   ……为什么不管在哪一个时空,总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也总有不懂爱父母的孩子。   这么想着,景云熙眼眶有点热。   “绣这个?”   等景云熙将整理好的画纸,递给白杏时,白杏眼睛一亮,“这个……太叫人爱了!”   她都不知道说啥,就看着这个图,只觉得一眼难忘又满心欢喜。   “这只怕一时难绣好,”   玉杏看了忙道,“这个几天内只怕是做不出来的。”   夫人说绣好了这个,要去挂在包子铺,当店旗。因此不能太小,往大了绣的话,那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出活的。   “没事,你们让针线嬷嬷先做着,”   景云熙道,“我另画了一张,让人装裱起来挂在店里先用着——等绣好,再换就行了!”   主要是这事先布置下去,两日后她就要去龙台寺那边了,等她不在家的时候,齐嬷嬷那边还可以顺利进展。   虽然只是一种包子,但是准备起来琐事还是很多,景云熙每一个环节都要考虑到,费了不少时间。   直到第二天傍晚,她才将包子铺的事情跟齐嬷嬷一一都交代清楚。   等她去了龙台寺那边后,齐嬷嬷她们主要是等豆芽发了,弄了油面筋后,按她的方子蒸出来第一锅试一试。   “夫人,”   白杏过来禀道,“少奶奶说是有事要见夫人……之前来过两次了,听说夫人在忙,少奶奶就没让奴婢通传。”   “云婉?”   景云熙道,“让她进来吧!”   想起来宋云婉去宋家给她祖父祝寿回来后,她忙的都还没顾上见宋云婉,想来宋云婉心里也不踏实。   “母亲安,”   宋云婉一过来就深深一礼,“云婉谢过母亲。”   这一礼,她真心实意。长公主给她穿的衣服也罢,让她带的贺礼也罢……都让她在宋家挣足了脸面。   “过来坐下,”   景云熙笑道,“你祖父高兴就好——”   说着一眼扫见宋云婉身边丫头捧着的东西,不由一笑,“我说了,那一身衣裳都送你了,怎么,你不喜欢要给我送回来?”   “不不,母亲,”   宋云婉忙忙道,“这锦衫太贵重……”   “贵重怎么了,”   景云熙笑道,“既然有了就要穿,那颜色不适合我——你拿去穿正好!”   宋云婉这才算是敢领了,不安地又是一声谢。   “怎么还有别的事吗?”   景云熙看着隐隐带着点心事的宋云婉,一笑道,“我都看出来了!”   她可是在职场上混过的,当小导游之前也干过别的,察言观色什么的全都在行,她可不是傻白甜。   “有一事想求母亲……”   宋云婉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将她表弟要来京都太学读书,按资格不能进内舍,只能读外舍,这样就没地方住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她是想求这位长公主,能让她表弟借住在侯府内……哪怕是侯府小厮们住的地方找一间就行!   侯爷那边请示了没有问题,但眼下夫人虽然不管侯府,也是侯府的女主人,更是她的婆母。   没有婆母允许,她哪里敢擅自让表弟住进来。   说完后,宋云婉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蹬鼻子上脸的意思。   夫人才对她缓和了一点,她就这么不知高低地又提了一件事,夫人若是发火,她也甘心受着!   但想到舅母对她的呵护,为了舅母,也为了舅母唯一的孩子,她只能拼死试一试!   “读太学啊!”   景云熙一听道,“要我帮你走个关系什么的,换到内舍去吗?”   她关系还是很硬的!   “不不不不……”   宋云婉吃了一惊,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急急道,“不敢,哪里敢求调进内舍?况他进内舍,也不安心。”   夫人即便帮她表弟进了内舍,按她表弟的身份进内舍,也是违了规矩,一样会被内舍学子们排斥。   “那算了,”   景云熙也猜度到这一点,点点头道,“那就让他住家里来吧——你让北林替他安置好一个地方,清静点,做学生还是要读书的!”   宋云婉一时都愣了。   万万没想到,夫人就这么……答应了?!   “还有别的事?”   景云熙疑惑道。   这事在她看来真不是个事,本来侯府这么大,多住一个少年学生进来,真不用专门问她。   再说,西园这边她大动干戈地开始建刻坊,弄包子铺的工作室什么的……也没通知那位侯爷呀!   “谢母亲!”   宋云婉回过神后,一时有些哽咽,话也说不出整句,只忽而跪下行了大礼谢了一声。   “你这丫头——”   景云熙一笑让她起来,“这种小事以后可别行这么大礼了,弄得好像我送了你一个多大的恩赏似的!”   这可是天大的恩赏……宋云婉心里这么想着,站在这位长公主母亲面前,她第一次心里真正热了起来。   就这么忙了两三日,等到安排好了府里这边的事,景云熙就带着王嬷嬷和白杏几个,启程前往龙台寺。   刘嬷嬷年纪大了,不耐车马劳顿,就留在了凤泽苑坐镇。   景云熙这边忙碌着要出门,侯府正院书房这边,下人们却是严阵以待。   先不说贺重瑾的贴身小厮带着几个人神色紧张地守在外面,就是卓雪宴也在书房外间万分焦灼。   今日,是陆子璋说的,要给贺重瑾行针的日子。   大家都听陆子璋说了,行完这次针后,侯爷身体会恢复很多!但中间不能有任何差错,不许闹出太多动静,影响神医施针!   一时间,除了鸟鸣声,偌大的正院这边几乎一片静寂。   书房内,贺重瑾在等候陆子璋给他行针。   连着几天大剂量的药喝下去,贺重瑾脸色也显得苍白,但是精神还好。   “非逼着我行针!”   陆子璋一边磨蹭一边红着眼眶道,“我可是神医,非让我帮阎王的忙!”   贺重瑾手里拿着一本书看,不理他的叨叨。   “等一会,你吃这个!”   陆子璋从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了一枚丹药似的东西,递给贺重瑾道,“不吃这个,那针你受不住——半路疼死人!”   “这像是……金石散?”   贺重瑾认了出来。   前朝时有一股风气,就是喜欢用酒吞服各种道士们炼制的石散,也有称为某某丹的——   吃完后,因为药性太热,那些人需要穿着宽大透气的衣服,穿着木屐之类,在阴凉山林间“散热”,因此这些丹石往往都称为各种散。   这种金石散,也是其中一种。   但越往后世人越发现,求长生者并不能真正长生,很多服药的人也往往短命。   这种风气还引导上层士人脱离现世多出妄想,根本不利于朝廷的发展。   大景朝成立之初,就对这种风气大加批判,那种风气总算在明面上被压了下去。   没想到今日陆子璋竟然给他吃这个?!   “这可不是金石散!”   陆子璋啧了一声道,“这叫疯热丹!”   “风热?”贺重瑾一挑眉。   “疯子的疯!”   陆子璋哼了一声,“等会儿你要是后悔了可以不吃,等我找到我小师叔——”   他话还没说完,贺重瑾直接将这枚丹药拿起来丢进了嘴里,一口咽了下去。   “喂!”   猝不及防的陆子璋吓了一跳,“我还没让你吃!”   “早吃晚吃都一样,”   贺重瑾道,“我已经吃了,可以行针了么?”   这陆子璋故意磨磨蹭蹭,别以为他看不出来!他再不催促,陆子璋只怕又磨蹭到明日去了!   “嘭嘭嘭!”   陆子璋急的连拍了几下桌子道:“那丹药我得给你弄碎了,你只能吃一半!谁让你都吃下去了!”   贺重瑾:“……”   “那会如何?”   贺重瑾只能问道,“立刻就死?!”   “不清楚——”   陆子璋急急道,“但这药吃的剂量大了,会发热发到让人癫狂!”   吃半颗一般人都受不住,谁知道贺重瑾一口就整个吞了下去!   而且连他也不清楚,贺重瑾在久病行针之后,过量的这种疯热丹会让他到底怎么样!   本来是想靠着这药的热性,振奋一下行针时体内突然气息亏空导致的疲弱气息,好吊着一口气,让贺重瑾熬过行针后可能的垂危期……   这下子,不知道行针之后,贺重瑾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千算万算他没算到,贺重瑾竟然自己伸手拿起直接吃——这是生怕阎王爷不肯收么?!   “去找冰,快去!”   陆子璋哪里敢大意,一边在心里骂着贺重瑾,一边急急冲外间的卓雪宴等人道,“越多越好,快去!”   贺重瑾等他吩咐完,疑惑道:“这什么疯热丹说不定是假的——我服下后,并没有觉得热。”   一点也不觉得!   “那是还没起效!”   陆子璋怒道,“你好歹也是带过兵的,什么时候做事如此莽撞!”   贺重瑾无语。   确实,但这人实在是太磨蹭!   “脱下衣服!”   陆子璋这时候不敢磨蹭了,贺重瑾已经吃了这个疯热丹,他必须在这药起效之前施针完毕。   如若不然,这疯热丹只怕贺重瑾更受不住! 第42章 他出门了! 好家伙她都听不懂……   贺重瑾除去了外衣后,露出了身体,等着陆子璋给他行针。   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一些伤疤,陆子璋啧了一声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想着这次行针后的后果……   陆子璋的胖脸鼓了鼓,咬了咬后槽牙,猛地一转身,借着取过来针匣掩饰了眼底的酸热水汽。   “美绝兄,”   贺重瑾躺在那里,将陆子璋的反应看在眼底,一笑道,“这次行了针后,若是身体好转许多,我还能陪你听书饮酒——”   “呸!”   陆子璋恼怒地呸了一声,“想都别想!我警告你,就算身体暂时好转,你也得给我好生将养!”   “好!”   贺重瑾难得顺从,“都听神医大人的!”   陆子璋捧着针匣走过来,怒冲冲瞪着他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装成如此听话模样,不过是想教我帮你顺利行针!你什么时候真听过我的话!”   “是,是!”   贺重瑾一笑,“美绝训斥的对——可以行针了么?”   陆子璋眼神沉了沉道:“我最后问你——”   “话多!”   不等他说完,贺重瑾静静回了一句。   陆子璋深吸一口气道:“那就开始!”   说完取出针卷来缓缓打开,长长短短的银针轻轻一拨就闪过一片寒光。他取出一枚长针,走到了贺重瑾面前。   “咬着!”   陆子璋将一根短短的软木枝丢给了贺重瑾,“第一针下去,你要是受不住,那我就要把你捆起来了——不能乱动,一丝一毫不能错的,你懂?”   “试试看!”   贺重瑾也没拒绝,咬住这根软木枝,含糊又道,“来吧!”   “喀!”   随着陆子璋神色凝重第一针扎下去,贺重瑾嘴里咬着的软木枝发出轻微的一声断裂声响。   不过贺重瑾身体依旧一动也不动,神色十分平静。   陆子璋皱眉看着他一瞬间额上冒出的细汗,又看了看他嘴里咬着的软木枝,也没作声。   他知道贺重瑾忍耐力惊人,但他更知道,这次的施针,每一针下去,都将是一场酷刑般的折磨。   这时,屋内屋外一片静寂,就连鸟雀都仿佛被这凝重的气氛吓到了似的,一点叫声都听不到了。   陆子璋一针紧接一针扎了下去。   贺重瑾闭紧了眼睛,渐渐汗水如瀑,头发都湿透了,但依然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他的手指扣住了床板,这边书房的床榻跟卧房不同,本来就窄样式也简单,也确实方便他扣住。   只是被他十指扣住的床板,就有点倒霉,琐碎的轻微响动带起来,床板似乎都要被他生生掰碎了。   陆子璋皱眉,扫了一眼贺重瑾嘴里的软木枝,一伸手命他松开,重新又换给他一个。   看着几乎被咬碎了的软木枝,陆子璋眼光又沉了沉。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最后一针落下时,陆子璋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再忍片刻就好,”   陆子璋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汗水,回头向贺重瑾道,“幸亏老子医术——”   话没说完,脸色微微一变:这时候的贺重瑾满脸赤红,呼吸却变得又短促又微弱。   陆子璋察觉到贺重瑾身上滚烫,不由瞳孔一缩。   “冰呢?!”   陆子璋转身向外间吼了一声。   一直在外静静侍立大气也不敢出的周成泰等人,顿时被这声吼吓得差点跳起来。   听到他要冰,周成泰立刻端来了早就预备好的冰盆。   卓雪宴也是心急火燎端着另一盆冰跟着一起跑了进来。   陆子璋将冰盆一点一点都摆好,又命周成泰和卓雪宴他们赶紧用布包了一些冰,放在贺重瑾腋下等处。   “才两盆?”   放好后,陆子璋一转身见没了,顿时一皱眉,“不是说要多准备一些冰?”   “还有还有,”   周成泰忙忙道,“外间还有三盆,还有几盆可能还在路上,还没运到!”   这冰之前陆神医就让准备了,说是准备三四盆就够了,谁知道之前突然要求加多了份量!   诚远候府不比别的老牌子的世家权贵,之前又没什么女眷,府里就只有一个极小的冰窖,还是从没用过的!   毕竟府里都是大老粗爷们,谁过个夏天,还非得用冰啊!   一时半会的,有些才买的,就还没运到。   陆子璋拧着眉头翻看了一下贺重瑾的眼皮,皱眉又吩咐道:“再去找——越多越好,快!”   周成泰立刻应了一声冲了出去。   “贺哥!”   见没有外人,卓雪宴满心焦灼不安地轻声叫了一下贺重瑾,又回头看向陆子璋,“贺哥昏过去了么?”   “没,他眼下应该是说不出话!”   陆子璋约摸着时间道,“你安静!”   卓雪宴这时听话的很,立刻悄无声息退到了一边,满脸担忧地握紧了拳头。   陆子璋看着沙漏,盯着贺重瑾,时间一到他立刻起针。   “噗!”   等他才一起针完毕,贺重瑾一侧身喷出了一口血,紧接着又吐出了很多。   “贺哥!”   卓雪宴吓了一跳。   “水,那边的准备的温水,给他漱漱口——”   陆子璋眼睛一亮,一把扶住贺重瑾后,回头向卓雪宴吩咐道,“快点!”   卓雪宴手忙脚乱赶紧递过来水。   “还好!”   陆子璋将贺重瑾重新扶着靠好,欣喜道,“这次行针还是很顺利——就怕你吐不出这些淤血!”   “呼……”   贺重瑾这才像是喘出了一口气,语气很是虚弱,“结束了么……我没事!”   “行针是结了,”   陆子璋一边收拾着针卷放回匣子里,一边凝重道,“但并不是说,你就没事了!”   卓雪宴见贺重瑾嘴唇干裂着脸色通红,头发都湿透了,这时候看向那边的水杯,知道他应该是想喝水,就要过去给他倒水。   “不行,现在不能给他喝水!”   陆子璋却无情喝住了卓雪宴道,“一口都不能喝!”   卓雪宴连忙又将手收了回来。   “记住,一口都先别喝,”   陆子璋又细细扫了一眼贺重瑾的眼睛,皱眉像是自言自语又道,“不对啊……”   “哪里不对?”   贺重瑾闭上了眼睛,声音涩哑又虚弱。   “疯热丹起效时,”   陆子璋沉吟道,“眼底应该是遍布血丝,眼睛比兔子还红——”   况且贺重瑾服用了过量的疯热丹,只怕是除了眼睛会红的吓人外,应该鼻血也会流出不少。   眼下贺重瑾只是脸烧的通红,身上的皮肤也红……但眼底血丝并不多,完全不是疯热丹起效该有的样子。   “陆老头你什么意思?”   卓雪宴一听就急了,“你该不会是用了假药吧?”   陆子璋难得没跟卓雪宴互呛,皱眉看向贺重瑾道:“你觉得怎么样?”   贺重瑾点一点头道:“还好!”   他身上确实烧的难受,鼻孔里的呼吸气息都是滚烫的,但比起来方才的施针那种痛楚,几乎是微不足道了。   “那就好,”   陆子璋点头道,“任一种药,包括那些石散丹药之类,服用后效果也跟各人的身体不同有些关系——”   说着顿了顿又道,“等热度退下后,你要在府里多动一动——不是散步,而是要……算了,等你热度退下,我陪你打上几架!”   “为何?”   卓雪宴好奇道,“等热退下来,贺哥不是要赶紧休息么?折腾这么一遭,贺哥只怕早就精疲力竭了?”   “不行,”   陆子璋摇头道,“他热退了,也只是在表,内里疯热丹的热毒,还未曾消散殆尽——必须要用尽气力多活动,散尽了体内的热毒,才能好好去睡上一觉!”   不然,前朝那些自命风雅的修仙之士,为何在服用了石散后要进山林里转?   还不是为了散药!   贺重瑾服用了过量的疯热丹,若是散的不彻底,那他这次行针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不说,甚至还会反噬回来……   后果不堪设想!   “那到时我也能陪贺哥过招!”   卓雪宴忙道,“被贺哥揍一顿也行!不,揍几顿都行!”   “我知道了,”   贺重瑾靠在那里微微一笑,眼光又扫过那边的水杯,这时候他只觉得嗓子里都在冒烟,一说话喉咙就疼的令他皱眉,“等热度退了,我会去找你们——”   “等热度退了,你就可以喝一点水,但不要多喝!”   陆子璋知道他很渴,忙又叮嘱道,“也就是润润喉即可,万万不能把水喝足!”   贺重瑾点了点头,示意都记下了。   这时候,又有冰盆运了过来,在贺重瑾身边,都放满了冰,整个屋子里的温度都瞬间降了下来。   贺重瑾这一烧起来,就烧了一整天,一直到了夜间,身上依旧很热,但比白天时,还是要退了不少热度。   冰盆又换了好几遍,一直折腾到了深夜,陆子璋伸手替贺重瑾把了把脉,才略松一口气道:“热度能退就好!”   不过他眼底的疑惑一直不减:那就是自始至终,贺重瑾的眼底血丝并不见爆满,也没有流一点鼻血。   虽说个人体质不同,但陆子璋深知疯热丹这东西的药性……   按理说不该一点也不体现出来!   “我看你到成了兔子一样,”   贺重瑾看着陆子璋拧着的大眉头,和皱着的大胖脸,不由一笑,“我热退了不少,感觉还好——你也去歇息!”   夜已经很深了!   白日里他热度不退的时候,迷迷糊糊时不时会昏睡一会儿,可陆子璋已经为他耗神了整整一日,连饭都顾不上好好吃。   这时候他觉得没有大碍,自然不想再烦劳好友。   “也行,”   陆子璋点点头道,“我就在你这屋里外间随便倒个地方睡——你也好好睡一觉,若是感觉哪里不妥,立刻叫我!”   贺重瑾一笑应了。   第二天陆子璋被一阵鸟雀声惊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冲进里间看看贺重瑾怎么样了……   竟然一晚上没有叫他,难道一夜睡得安稳,身体并无太多不适?!   “贺重瑾!”   可当陆子璋冲进里间后,看着空无一人的床榻不由吃了一惊。   “侯爷呢?”   陆子璋转头冲了外面,问在外当值的小厮。   “陆神医!”   这时,周成泰急急跑了过来,“侯爷他出门了!”   “你说什么?”   陆子璋又惊又怒,“出门?他怎么会出门?!”   “侯爷一早就去了府里马棚,骑马出门了!”   周成泰急急道,“我也是才知道!”   一大早侯爷就从书房里出来,还跟外面当值的人说,叫别打扰陆神医,说是他自己已经觉得恢复了不少……   还以为侯爷醒得早,身体好了高兴就在府里转转,谁知道一错眼没留意,不知道侯爷竟然到了马号那边,策马直接出府去了!   “胡闹!”   陆子璋余下的一点睡意彻底没了,一跺脚道,“他说去哪里了没有?”   “那马号的人说是似乎听侯爷说……”   周成泰忙忙道,“说是要往西郊那边跑一跑!”   “西郊?”   陆子璋一怔,不知为何,他第一反应,就想到了西郊青云峰下的那个有名的寒潭。   “侯爷出门时什么样子?”   陆子璋一把揪住周成泰道,“小厮们可曾看清?”   “说是侯爷行动利落,身手矫捷,一跃上马——”   周成泰忙忙道,他也是个仔细的人,当时也问了马号的人这话,连忙回道,“必是陆神医昨日的施针有了神效!”   虽然不见了侯爷他也急,但听马号的人这么回了,他心里激动得了不得……   侯爷病了那么久,终于见好了!   “那还好!”   陆子璋暗暗松了一口气。   要是如此,可见贺重瑾就是想进山散药。山里寒潭多不说,还可以借助山林间的清寒气息,说起来,会比在府里活动这种,效果要好得多!   但贺重瑾才刚恢复一点,不进一点米水,怎么能有气力策马出门?!   “侯爷没有带人?!”   陆子璋皱眉又道。   “没有!”   周成泰忙道,“就是这个小人才急……听马号的人说,侯爷看起来很急,连眼睛都急红了——”   “什么?他眼睛红了?滚!”   陆子璋惊得一跺脚道,“快滚去给老子备马!”   周成泰不知道怎么回事,见他神色大变,吓得顾不上多问,立刻亲自跑去给他备马。   陆子璋回屋将自己的小药箱一背,冲到府门后就翻身上马追了出去。   “侯爷只怕已经走远了啊!”   看着陆子璋策马而去,周成泰急道,“陆神医这还能追上么?!”   ……   “夫人,可要添件衣裳么?”   这时,龙台寺的皇家偏院里,白杏拿着一件披风笑着问了一声。   “不用,”   景云熙摆摆手道,“怪不得这龙台寺是皇家寺院,这景致是真的好啊!”   这要是放在她穿越前,如果有这么一处旅游资源的话,那只怕游客们会挤破头了!   寺院内外,都是古木参天。   而且这边山水也多,清泉飞瀑到处可见。这时候正是初春,一眼望过去,山里的野花满眼都是。   尤其是早桃,那花又粉又艳,趁着漫山的鹅黄浅绿的嫩叶……真是无比养眼!   这里建筑也好。这龙台寺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在前朝的前朝就开始修建了,规模确实非常壮观。   先不要说那一片鳞次栉比佛殿林立的寺院正院,就是说寺院后所建的这些偏院,一个个也都精致宏丽。   不过她也知道,这些偏院很多都是各家权贵出钱所建,毕竟要上香,或是有大型的仪式,都要在这寺里停留数日。   没有自家的偏院,很多事情就会极不方便。   光是这山林之间,来往交通的不便,车马劳顿的疲累,就不敢让人奢想能够一日自由往返。   况且就这里的景致,是在京都城里看不到的,上香也是一种旅游,权贵闲人们自然趋之若鹜。   “夫人若是喜欢,要多住几日么?”   见景云熙开心,王嬷嬷笑着问了一句。   这时候她有点放心了,夫人自从进了龙台寺后,除了必须上的香外,并没有在那边太多消磨,就直接回了这边偏院。   “那倒不用,”   景云熙道,“今天在寺里转转后,我再欣赏两天这里的风景,咱们就回去。”   她事情很多,回去好多事等着呢!   “温泉在哪里?”   景云熙想起来什么又问道。   原主记忆里也是知道有温泉的,但原主觉得在寺院偏院这边泡温泉,对佛祖会有冒犯……   她就一次也没泡过!记忆里自然也没有温泉的位置所在。   甚至当初选定偏院时,原主专门皇家偏院里,不带汤池的这一处!   一念至此,景云熙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她昨天一路奔波,好不容易到了龙台寺,累了一身汗,虽然晚上也用浴桶洗浴过了,可一想到泡一泡温泉,她还是有点小激动。   “汤池?”   王嬷嬷一愣,连忙道,“回夫人,咱们这边偏院是没有汤池的——不过余下那几处皇家偏院里,还是有的!”   说着又忙道,“夫人若是要用,奴婢这就叫人去收拾!”   景云熙等了一会儿后,等来了王嬷嬷回来,忙问道:“收拾好了么?咱们这就过去?”   “回夫人!”   王嬷嬷忙不安道,“那几处偏院都有了人,一位是宁亲王府上的二夫人,还有一处住了虞国公府上的老太太——”   “都住了人了是吗?”   景云熙有点失望。   皇家偏院,亲王和四大国公府的家眷,都是可以用的,也是皇家的恩典。   亲王本就是皇室成员自然不用说,四大国公府说是可以住,但一般的国公府家眷都有自知之明,不会擅住皇家偏院。   但国公府的老太太们来了,却一般都会被安排进皇家偏院,也是皇室对于臣子长辈的一种呵护尊重之意。   毕竟来这里,住皇家偏院,也是一种体面!   “宁亲王府的二夫人极好说话,”   王嬷嬷试探道,“要不要奴婢去——”   只要说是元长公主要住,管什么亲王家国公家的平辈小辈们,必然都会二话不说给让出来!   “不用!”   不等王嬷嬷说完,景云熙连忙道,“没必要!”   旅游旺季酒店爆满嘛,她理解!   “不过夫人,”   王嬷嬷忙又道,“除了皇家偏院,夫人若是要用汤池,只怕寺里还有其余地方。”   景云熙又忙让她去问。   这一次很快,甚至跟着王嬷嬷过来的,还有一个小和尚。   “有了!”   王嬷嬷满脸带笑走过来道,“寺里的住持叫人给安排了,说是寺里有一处极为清静的汤池,可以为夫人安排!”   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小和尚道,“特意让这位海寂大师带夫人过去呢!”   这小和尚听到介绍他,立刻双掌合十道:“小僧海寂见过女施主!”   “海寂大师,”   景云熙看着这大约才十一二岁虎头虎脑的小和尚,不由笑道,“那就烦劳大师了!”   好可爱的小和尚!   但是要尊重!   小和尚年纪不大,但是很严肃,一句多余的话也没,就在一边垂着眼睑静静等着景云熙一行人收拾东西,看起来像是入定了一般。   行李收拾好之后,交给小厮们带着。   景云熙和白杏她们则要跟着小和尚,一起出了这边偏院往寺院更深处走了过去。   因为听说要走比较远,景云熙就让王嬷嬷留在了这边偏院,只带了白杏她们几个丫头跟着。   在龙台寺范围内,也不会有人用车马,也不会乘轿。就算皇室贵族来寺,所有人等,都会在寺门下了车马步行进寺。   不仅这是潜在的规矩,那是对佛祖的敬意。   越往里走,距离寺院正院那边就越远,林木也更深,越发显得山高水深了。   “海寂大师,”   在半路休息的时候,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小和尚,景云熙叹服道,“走这么远,你一点也不累吗?”   她都已经出了一头汗了!   这时一阵轻风吹来,景云熙眸色一闪又道,“怎么感觉这里的风,比偏院那边明显更凉了?”   “这边山谷不远处有寒潭,”   小和尚认真严肃解释道,“世人都说,寒潭水比冰雪还凉,从那边山谷吹过来的风,都是比偏院那边要凉!”   “哈,”   景云熙失笑,“这山果然与众不同,又有温泉,又有寒潭!”   小和尚认真补充又道:“世间万物,一切自有其缘起。况一切著相,既是非相。温寒也不过在施主一念之间,施主又何必着相?”   景云熙:“……”   好家伙!她都听不懂! 第43章 幸亏他不是歹人 又快又准   又走了好一会儿,景云熙一行人终于跟着这个小和尚到了一处小小的偏院。   比起来皇家偏院,这个偏院的建筑明显更小巧,也比较简单,朴实古拙,在这深深的林谷中,显得也比较别致。   “这里是我们龙台寺的内例偏院之一,雪岚居士过来时,常留宿这里,”   小和尚领着景云熙等人进了这个静寂的偏院后,又道,“女施主可还满意?若是觉得不好,住持吩咐说——”   “不用了,不用了,挺好的,这里挺好的!”   不等他说完,景云熙连忙抹了一下头上的汗,摆摆手道,“我就在这里吧!”   再去接着选,光是走路都想累趴了!再说这里看着很干净,她还是非常喜欢的。   “雪岚居士?”   这时候,景云熙才关注到小和尚说的这一点,“他是谁?”   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个人!   听起来像是一位文士,但怎么说也是男的……   就有点奇怪,按照大景朝的规矩来说,寺庙住持怎么会将她这个长公主安排到一个男人住过的地方?   “雪岚居士,就是——”   小和尚小脸绷的有点紧,像是觉得有人连雪岚居士都不知道是谁,很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就是先帝亲送名号的大居士……她以一人之力,曾在前朝末年,救了京都瘟疫中的芸芸众生!阿弥陀佛——”   说到雪岚居士时,小和尚一脸敬仰,双掌合十又念了一声佛号。   “我知道了!”   听小和尚这么一说,景云熙立刻明白了这雪岚居士是谁。   那可是这位元长公主心里的一根刺啊!   只是元长公主因为这雪岚居士姓佟,一直称呼这雪岚居士为佟婆子,从来不认这什么雪岚居士……   甚至在潜意识中将这个名号直接模糊掉了。   原主之所以在心里厌弃这位雪岚居士,还是跟原主最敬仰的那位高僧有关。   毕竟原主每日念经诵佛,自以为就是个活菩萨……   谁知道好不容易见了那高僧时,高僧却对她并不怎么认可,并且话里话外对这个雪岚居士十分称颂。   这就让原主心里老大的不痛快!   “雪岚居士有多大年纪了?”   一念至此,景云熙知道了缘故,一笑问了一声。   “雪岚居士,”   小和尚绷着脸像是在飞快心算,顿了顿认真道,“应该是五十有八……将近耳顺之年了。”   可即便如此高龄,雪岚居士依然常常行走民间行医,不知道救了多少人,从未被红尘诱惑,孑然一身却又度人苦厄。   就连他们住持,也对雪岚居士十分礼遇的。   “哦!”   听完后,景云熙一笑点点头,也由衷叹服,“真是一位高人!”   “女施主,”   这时,小和尚海寂又认真介绍道,“这里有三个汤池,一道汤泉引入室内,自成一个小小汤池。”   又指了指这边建筑后面的方向,“后面还有两个汤池,一个乃是天然所成,池子是一整块巨石的凹陷所在,也不算太大。另一个就还往后,更偏一些,靠近后面竹林那边,那池子更大一点,但旁边山石崚嶒,也很有趣——”   说着,认真看向景云熙道,“住持让小僧提醒女施主,千万莫要进竹林。”   “竹林?”   景云熙看了看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好奇道,“为什么不能进,里面是有蛇吗?”   大约是这边温泉多的缘故,那一片细竹长得挺好的,看着也叫人喜欢,她有点疑惑为什么不让进竹林。   难道是怕毒蛇野兽之类?   “竹林那边,通着一片断崖,”   小和尚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有问必答,而且态度十分认真,“还有崖壁上湍急的水流冲积出的一个寒潭,十分危险。”   说着,又补充道,“寒潭中,还有雪岚居士放置的一些药材,也是怕有人过去给弄毁了!”   “寒潭里放药材?”景云熙疑惑。   “那寒潭很特别,”   小和尚严肃点头道,“比别处寒潭都冷,人在那寒潭边上待久了,眉毛上都会染上霜!雪岚居士要用那里的寒性,来处置一些药材——细致的情形,小僧也不懂了。”   住持交代他的,他都一一向这位女施主介绍清楚就是了!   “我知道了,谢谢小师父了——”   景云熙笑着点头又谢过了这位小和尚。   “小僧海寂!”   小和尚立刻纠正。   “是,谢过海寂大师了!”   景云熙憋着笑,也是很认真点头道,“大师介绍的很细致,很棒!”   小和尚登时涨红了脸。   他飞快冲景云熙又是一礼后,转身就要离开,住持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就不用继续留在这里了。   结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迈腿成了顺拐。   白杏她们抿着嘴笑,看着这小和尚通红了脸逃也似的大步奔出了这边偏院。   “这小大师很厉害的,”   白杏笑道,“听说是龙台寺方丈最器重的一位小师父了,佛法上连其他几位大师都称赞的……不然小小年纪,也不会被人称为海寂大师了。”   不过到底是年纪小,大师也是很可爱的。   说话间,寺里的杂役已经将她们打包好的行囊送了过来,白杏立刻带着玉杏她们,将景云熙的一应寝具都铺好了。   看了看这屋里的情形后,白杏将自己的被褥铺在了景云熙床榻边的脚踏上,今晚她是要当值伺候夫人的。   “别铺这里,”   景云熙皱眉道,“山里凉,你去——”   说着一转身,也发现这边屋子内摆设,跟她的凤泽苑卧房不同,并没有专门的矮榻给伺候的丫头们睡。   想来那位雪岚居士,也用不到人伺候,生活完全自理。   “你们去睡那边的东厢房——”   景云熙指了指东边道,“那边不是还有房间吗?肯定有床榻!”   “夫人,那边太远,”   白杏连忙道,“夜里夫人叫人的话,在那边听不到的——奴婢不怕凉,在这边挺好的!”   这里雪岚居士的偏院,明显也是依着山势盖的。   说是东厢房,但其实比正房这边错开了好远……这要是晚上夫人要起夜什么的,她们根本听不到夫人使唤。   “不行,”   景云熙道,“我睡觉都是一觉大天亮,不叫你们的——去吧!”   白杏她们有点犹豫。   确实这几天来,夫人夜里从未使唤过她们,每夜哪怕当值的,都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但夫人不使唤是不使唤,她们怎么敢不用心伺候?   在景云熙的坚持下,白杏她们只好将自己的寝具铺到了那边的东厢房。   景云熙难得这么自在。   她先围着这个偏院熟悉了一下环境,又专门去看了小和尚介绍的这三个汤池。   引到屋里这个,很一般,就像是一个方形的小游泳池一样,规规矩矩。   要是在这里泡,她感觉跟泡澡堂池子一样没什么意思。   介绍的第二个那个,在正房后面,果然跟小和尚说的一样,这汤池一整块巨石凹陷所成。   不过这汤池也不大,她不是特别满意。   再往后走,快接近那片竹林的地方,她看到了小和尚说的那第三个汤池,第一眼看过去,她就是眼前一亮。   这个温泉旁边就有一个泉眼,汩汩流出来的温泉氤氲出一片水雾,这一个汤池也足够大。   确切说,不能叫一个汤池了,而是一片。   泉水流出来,随着这边的岩石地势,委委曲曲高高低低就成就了泉水相连的好几处深浅不一的汤池。   这汤池周边岩石崚嶒,衬着不远处那片竹林,让这汤池看起来也格外干净清雅。   “啊!”   白杏她们看到时,也意外轻呼了一声,“夫人,这一片很大呢!”   说着白杏又有点担忧,“这边似乎有的地方水深……夫人,这边怕是不妥,万一滑倒——”   “放心!”   景云熙笑道,“我水性好着呢!”   当年她可是拿过学校运动会一个游泳铜牌呢!   白杏她们都是一怔。   她们几乎都是旱鸭子……元长公主竟然识水性?!难道这也是夫人从书上看来的?!   “等以后我也买一处带这种温泉的宅子,”   景云熙一边蹲下身试了试这里的水温,一边雄心勃勃道,“有山有水有田的大庄子!”   她自己的庄子!   不是皇家赏赐的那种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的皇庄!   白杏她们抿嘴笑,一时间,这边偏院一片轻松欢愉。   寺里提供的素斋也很好,味道很清淡,这些绿色有机菜蔬,哪怕没多少调味料,依然有一种天然的鲜香。   吃过晚饭后,这边天已经几乎全黑了下来,没有月亮,但是星星特别多,特别亮!   看着漫天的星星,景云熙更是决定了,一定不能在屋里泡温泉!   一边泡着温泉,一边在水雾中看着天上的星星……爽!   ……   “哗——”   贺重瑾猛地扎进水中,冰凉的潭水立刻包裹住了他的周身,几乎令人窒息的冰冷,却让他瞬间感受到了一阵畅快。   差点被烧昏了的头脑,也终于暂时有了一点清明。   他模模糊糊记得,一大早就策马从府里出来,那时身上就已经觉得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了。   隐约感到府里活动,以及那寥寥几个冰盆,根本无法满足他的需要,他毫不犹豫选择了策马进山。   山里有寒潭!   走到一半山路,马已经上不去了,他将马丢在山腰,自己纵身冲进了山林中,冲着这边狂奔而来。   一路上,他的眼睛烧的几乎看不清东西了,眼前一片都像是恍惚的梦境。   被荆棘树枝勾烂了衣裳,连脸上手上也被划破了无数道大大小小的伤口,鼻血也喷了出来,弄得衣衫上摸起来都黏黏糊糊,可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随手撕裂的一处衣角,将流血的口鼻半蒙了后就一路狂奔。   寒潭,寒潭!   若是没有寒潭,他觉得自己只怕就地燃烧成灰烬了!   但他强悍的方向感和精准的记忆力,哪怕在他这种恍惚的时候,也没有出现任何差错,直奔寒潭。   那一处断崖,是一般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就算是他恢复到发病之前体力的鼎盛时期,想要攀上这一面断崖,只怕也是不大可能!   但从这断崖到寒潭,是最近的路线!   不然,就要穿过龙台寺,那就要先进寺门,还要表明身份才可能让僧人将他引进这边……   他等不及!   全身体热的爆发,几乎让他过度释放了太多力气,这一面断崖,他硬生生借着夜色就攀了上来!   手指都扣得鲜血淋漓!   “噗通!”   才一到这边,他就纵身跃进了几乎深不见底的寒潭。   “呼——”   贺重瑾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又屏住呼吸,一个猛子再一次扎进了深深的潭水中。   在水中他飞快游动,拼尽全力地借助寒水,和体力的耗费将热毒透散出来。   随着热毒一点一点消散,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清楚。   “哗——”   再一次游出水面时,他感觉眼中的那种暴热憋涨感消退了不少,只是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他游到潭边,挣扎趴到了一块岩石上后,就几乎瘫在了那里,觉得全身像是散了架一般一时根本起不来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身上的气力在一点点恢复。   之前病中经络的那种阻塞无力感,已经消失了许多……   陆子璋的行针成功了!   贺重瑾躺在冰冷的岩石上,看着渐渐黑暗下来的天空,看着漫天的星星,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又过了一段时间,贺重瑾慢慢坐起身,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破烂不堪,难以蔽体了!   他又环顾了一周,说实话,他对这里的环境并不完全陌生。   不过他当初来这个寒潭时,还没发病,那时龙台寺的偏院也还没修建到这里。   他曾有一次在山中追赶猎物时,到过这里,对这里的寒气印象很深。   这一次直奔寒潭来散药,眼下这时全身没有余力,况且再想攀回断崖,这边光溜溜的石壁……   那几乎是不可能了!   “龙台寺……”   贺重瑾站起身,眼光扫过那片熟悉的竹林,看着那边似乎隐隐有灯光透出,自言自语道,“雪岚居士?”   他记得陆子璋说过,雪岚居士在龙台寺所住的偏院,就紧邻寒潭。   要说陆子璋在大景朝的杏林圈里,最信服的一个人只怕就是雪岚居士了。   他之前就知道,陆子璋曾和雪岚居士一起探讨过一些医术,回来后对这位雪岚居士那是赞不绝口……   但下次怎么也不肯去了!   他从陆子璋那里问出了原因,原来这位雪岚居士每次一见陆子璋,就劝他减肥!   陆子璋没了肉,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让他减肥……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一念至此,贺重瑾又微微一笑。   听闻那位雪岚居士宅心仁厚,又是长者,他过去求见雪岚居士,表明身份,可烦劳她去跟寺里的僧人说一声,留他借宿一晚。   才一抬脚,贺重瑾就觉得身形一晃。   耗费体力太多,这时候一走路就有些摇晃,他连忙稳住身形,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烂的衣衫,试着向那片竹林穿了过去。   ……   “咦?”   景云熙泡温泉正泡的自在,忽然听到了一点轻微的动静,连忙一顿,悄悄往水里一缩:   难道是有什么野兽?!   她警觉地盯向那边竹林,貌似声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沙,沙沙——”   像是落叶被踩碎的声音。   景云熙没敢立刻叫人,她怕万一是大型野兽,叫过来白杏她们也没用不说,只怕这些小丫头们惊叫起来,还会惊动刺激到这头野兽。   她眼下是泡在水里,淡淡的温泉硫磺气息,还是能遮掩她活人的味道,不会被野兽第一时间发现。   心脏咚咚跳着,景云熙悄无声息伸手从旁边石头上拉过来一件外裳,直接就在水里慢慢慢慢穿到了身上,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等那“野兽”从竹林中走出来时,借着昏暗的星光,景云熙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人!   竟然是一个人!   紧接着就看清了这人的样子,满身湿透,衣衫上应该是还有没洗净的血迹,她嗅觉很好,已经在硫磺气息中闻到了淡淡的血腥!   脸上也都是伤,手上也是!衣服都是碎裂的!   刺客?!   景云熙捂着嘴巴差点吓呆了。   她万万没想到,电视里上演的刺客追杀之类的狗血剧情,竟然发生在了自己面前!   这人是被追杀的,还是杀人杀成这样的?!   问题是无论哪一个,都很吓人的好嘛!   尤其是哪怕这人狼狈成这样,她还是能感觉到这人身上那种特殊的肃杀清冷气质。   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这人怎么跑到了偏院?!   “晚辈深夜叨扰,雪岚居士可在?”   就在这时,那人已经走了过来,要想去往偏院正房,肯定是要从这一片汤池中穿过。   那人就停在了汤池边,声音不高不低问了一句,声音清朗沉定,没有一丝杀气寒意。   景云熙缩在水里,借着岸边石头的阴影躲着一动不动,心里却微微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求医的?!   但也难保这人不是杀手刺客之类,万一发现在这里的不是雪岚居士,会不会杀人灭口也不好说!   “磔——”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株大树上不知什么野鸟,突然叫了一声。   正凝神琢磨的景云熙猝不及防,啊的一声轻呼出声。   “谁?”   那人显然也吃了一惊。   景云熙转身就要跑,却不想身上的衣裳被山石扯住,将她又往回一掼……   正到了那人脚边!   景云熙条件反射想要抓住一样东西站稳,却不想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脚腕,猛地这么一拉……   “噗通!”   那人身形不稳就被她突然间拉进了水里。   “夫人?”   就在这时,白杏她们像是听到了一点动静,连忙叫了一声就往这边走,“可是要歇息了么——”   “别过来!”   景云熙一把按住那人,冲着白杏她们喝了一声,回过神觉得自己这声太严厉,连忙又道,“没事,我拿石头打水玩呢——你们别来扰我,离我远一点!”   白杏她们连忙退了回去。   景云熙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狠狠揪住那人的衣领,将那人往这边山石后猛地一拽,一伸手指掐向这人的喉咙。   “别动,不然我——我掐死你!”   景云熙色厉内荏压着声吼了一句。   她不敢叫白杏她们。   并不是单单因为将白杏她们叫过来也没用,其实偏院外都有龙台寺的僧侣当值巡逻……   真叫起来,都有人过来,毕竟龙台寺非同一般的小寺庙,寺里住着的都不是一般人。   但这时叫人绝对不妥!   这人若是杀人,眼下她跟这人就在一起,这人一抬手就能杀了她,叫来人也救不了她!   若是这人不杀人……这时候跟她共“浴”温泉,惊动了旁人知道,她这长公主的名誉只怕危在旦夕。   虽然她不在意名声,可眼下她在皇帝跟前好感还没刷足呢!莫名其妙的脏水,她可不想背!   贺重瑾:“……”   他已经反应过来,雪岚居士的偏院,竟然住着别人!陆子璋不是说,雪岚居士的偏院,从不接待旁人?!   这时他懊恼也晚了,理亏之下他一声不吭一动也不动,任由眼前这个女人卡住他的喉咙……   问题就这点力道也敢拿来擒贼?!   幸亏他不是歹人!   “你是谁?”   景云熙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这人反抗的打算,另一手甚至开始摸索着拿起了一块旁边的石块。   但没想到这人一动不动,很是配合,倒是让她有点意外。   “姑娘莫怕,”   贺重瑾声音也是极低,他也清楚这女人的担忧,忙道,“我是过来寻雪岚居士的,不想姑娘在此……你放开我,我这就离开此地,绝不向外人透露一字一句!”   景云熙哼了一声。   她倒是不怕这人不守信用……毕竟又没有照片视频的,这人就算离开后大放厥词,谁信他?   真敢那样乱说,她就有手段叫他永远闭嘴!   但这人眼下被她制住,只怕是身受重伤没了力气,如果她一放开这人,这人就反杀了她怎么办?   “我问你——你是谁?”   景云熙又问了一句,眸色却闪了闪,另一手已经握紧了手里的石块。   “诚远候,贺重瑾!”   贺重瑾没有隐瞒。   毕竟今晚理亏是他,若是之后这位姑娘找他要什么补偿,他自然不会推脱责任。   景云熙:“……”   呵呵!   如果不是她那天正好见了她家那位侯爷一面,差点就会被这人骗过去了!   果然不能相信这歹人!   哪怕这满脸伤口的歹人貌似长得特别好看,她也不会被魅惑!跟颜值比,命还是重要的!   “唉,”   景云熙眸色又闪了闪,下巴一抬小声道,“好吧,我信你……你看到那边了,一会儿你出去往那边走——”   贺重瑾顺着她下巴示意的方向转脸看了过去。   “嘭!”   景云熙手里握着这块石头,就在他一转头的那一瞬间,又快又准砸在了他的头上的一个部位。 第44章 天大的秘密 骨相长这么好   贺重瑾:“……”   出生入死那么多年,这一次是最无语的!   但也就闪过这一个念头,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还行还行……”   景云熙手都抖了,伸手试了一下感觉这人真的只是昏了过去,不由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声。   还好她准头足,只准备砸晕这人,就果然只是砸晕。   才穿过来,她可不想好日子还没到就先成了一个杀人犯……哪怕这人是个刺客她也不想直接就这么杀人!   她狠狠闭了闭眼睛,靠在石岸上大口喘了几下,才终于冷静了下来,心脏也不跳的那么难受了。   丢掉手里的石头,她拼尽全力将这人顺水拖到了一个稍微浅的汤池旁后,又趁着夜色,将这人拼力拖到了一边的草丛中。   “沉死了!”   景云熙吐槽一句松开手后,甩了甩,只觉得手指都有点麻了,不知道是被刺激的,还是累的。   她不太确定这人能昏迷多久,弄到草丛这边后,她连忙又游回了之前的汤池。   这一下泡温泉的惬意也没了,她匆匆从汤池里出来,草草穿好了衣裳,踩着准备好的木屐,就走了过来。   “夫人?”   一见景云熙出来,白杏她们远远看到,连忙迎了过去,“夫人怎么没叫人?小心凉风吹了着凉。”   “没事,回屋吧!”   景云熙一脸淡定,“我泡累了,打算回屋歇歇——”   一边说,一边带着白杏她们回了房,然后紧跟着她又换了衣裳,并没有直接换成中衣,而是在中衣外,又套了素衣穿了裙子。   白杏等人有点不解。   按平时的习惯来说,这时候夫人都要准备睡下了,洗漱完不该直接换了中衣么?这又加上衣裳做什么?   “夫人要睡下了么?”   白杏一边将烛台移到一边,一边笑着试探问道,“今日走了不少路,夫人也累了吧?”   “还好,我——”   景云熙想了想一笑,“帮我研墨,我随便写写画画消遣一会儿再睡!不不,我读一会儿佛经吧!”   读佛经自然不能衣冠不整,她这么换好衣服,也就没人奇怪了。   等下她叫人,说出去正在诵经念佛,总比元长公主睡下了后听到贼人动静之类之类的谣言要好的多!   “是!”   白杏和玉杏飞快对视一眼,眼底都有点忐忑。   之前夫人转了性子后,从来没有碰过经书……这时突然又爱上了诵经念佛,难道性子又要转回去了?!   龙台寺每个偏院里,书格自然都放置着经书。   景云熙装腔作势抽了一本,一打开就觉得犯困……但她有原主的记忆,对这些经文一眼看过去,竟然还觉得很熟悉。   熟悉也还是犯困!   “你们也去休息吧,”   摆好姿势了景云熙就开始赶人,“我一个人看会儿经书,也就睡下了——有事了我会叫你们!”   白杏等人连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景云熙等她们一离开后,算计着时间,看了看窗外后,酝酿了一下情绪,透着一丝惊慌大声叫道:“白杏!”   这一声在安静的夜色中分外清晰。   “夫人!”   那边白杏等人本来就没睡下,正收拾着的时候,忽然听到这么一声,吓得急急慌慌都立刻冲了过来。   “快去,叫人去那边看看——”   景云熙一脸惊慌道,“我听到那边竹林……就那边草丛——好像有什么动静!”   “夫人别怕,”   这次跟着来一直不敢出头说话的青杏,立刻一撸袖子道,“奴婢去瞧瞧!”   被夫人点了名,跟着白杏、玉杏她们一起进龙台寺,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本来以为之前夫人罚了她,之后就会降她的等级,将她丢在一边……谁知道,夫人还会用她!   揣着小心跟着夫人进寺,她一直都不敢多说话,跟在白杏等人身后只是积极做事。   她胆子素来很大,一听夫人这话,立刻就要冲过去。   “等等等等!”   景云熙连忙叫住这丫头,“不行,你们叫外面巡逻的师父们进来——快去!”   “我去!”   青杏立刻跑出去叫人。   白杏和玉杏她们,也在同时将景云熙护在了身后,还不忘都各自飞快找了一件应手的器皿,拿在手里咬牙盯着那边草丛。   “呼啦啦——”   这时,青杏带人已经又冲了进来。   “夫人,”   青杏跑过来眼中有些不安,“奴婢跑出去时,正碰上老皇姑府上的淮二爷——他带人进来了!”   景云熙一怔:“淮二爷?是……赵淮?!”   老皇姑,是先帝的表姐,并不是大景朝的公主,但和先帝关系不错,也是眼下新皇泰昌帝认可的一位老皇姑。   这老皇姑人倒是不错,心肠也不算坏,但最特殊的一点,就是这人很唠叨,听风就是雨!   连带着这位老皇姑整个府上,似乎都有一种唠叨特质,话多,还容易传谣。   老皇姑的二儿子叫赵淮,就是青杏嘴里的淮二爷……   满京城里最有名的一个纨绔混混!很多权贵家里有什么丑事……只要是被这位淮二爷知道了,那简直满京城都流言四起了!   偏偏就这混混,在权贵二代的圈子类,人缘还挺好!   但这个八竿子快打不着的混混表弟,却一直跟她这个元长公主十分不对眼,曾当面说原主铁石心肠,薄情寡义!   一念至此,景云熙不由皱眉。   “贼人在哪里?在哪里?快——都给我搜!”   赵淮一进来,指挥着自己手下的小厮们就开始冲向那边草丛搜寻,他自己则晃悠悠走到了景云熙房前。   “元长公主,”   吊儿郎当行了一个礼后,赵淮嬉皮笑脸看向门口处被丫鬟们簇拥保护着的景云熙,又嘿嘿笑道,“怎么,还有飞贼不长眼,敢冲撞了咱们大景朝的第一活菩萨?!”   话是这么说着,眼底却满是嘲讽:这位元长公主整天念经诵佛就以为她自己是个活菩萨了?   笑话!   “大约是这飞贼被感化了吧?”   景云熙不紧不慢笑道,“毕竟雪岚居士,还真是一位活菩萨!就连我来龙台寺,都想在这边住一晚,感受一下雪岚居士的清雅高风。”   赵淮一怔。   这才想起来这个偏院,是那个雪岚居士所住的偏院……   怪不得一进来他就觉得纳闷,怎么元长公主会在这个偏院里,而不是在皇家偏院!   “抓到了抓到了!”   就在这时,草丛那边赵淮手下一阵躁动,高声叫道,“二爷,抓到了!来人,给我——”   说着那人忽然一顿。   “怎么回事?”   赵淮明显没想到真有飞贼,也是吃了一惊,听手下口气有点古怪,连忙大踏步冲了过去,“给我按死了——来人,绑起来!”   “等等等等——”   那手下急急慌慌劝阻道,小跑着迎到赵淮跟前道,“二爷,二爷!小人怎么觉得——”   “觉得什么?!”   赵淮皱眉喝道。   “小人觉得那贼……”   那下人一脸的惊疑不定,“好像是诚远候!”   虽然那人一脸伤,但诚远候贺重瑾,在大景朝那也是威名赫赫,当初捷报频传,大将军大胜而归时,那可是朝野称颂,满京都的百姓夹道相迎……   谁不认识贺重瑾?!   他家二爷虽然骄纵了些,不成器了些,但一说起贺重瑾,那都是满脸崇拜的,每每说起新皇的赐婚,他家二爷就一句话:   鲜花插在牛粪上!   至于谁是鲜花,谁是牛粪……他家二爷可没明说,但他们这些成天跟着二爷的人,心里门清!   毕竟谁让鲜花病了呢?若是不然,满京城的千金名媛,谁不想嫁给玉面将军?!   “什么?”   赵淮一愣,一脸的难以置信,紧走几步蹲下身借着火把的亮光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一看就吓了一跳。   “真是他!”   赵淮惊诧万分道,“他怎么一身……这是怎么了?!”   眼下的贺重瑾,衣衫碎裂,脸上手上细小伤口无数,人也昏迷不醒,且气息都似乎有点微弱!   贺重瑾不是一直在府里养病么?   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被元长公主当成了飞贼……可元长公主不就是诚远候夫人么?!   赵淮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整个人都呆了。   这时,寺里巡逻的僧人也都赶了过来。   这边偏院里一下子被火把都照的亮如白昼。   ……   “慧真大师,侯爷他真没来过?”   龙台寺内,陆子璋叫开门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急急问道,声音都急哑了。   他策马追到西郊,到了后就先来龙台寺问了一句,因为他心里清楚,贺重瑾要是找寒潭,雪岚居士偏院旁的那处寒潭是最好的!   要去那边,肯定要进龙台寺,不然不可能从后面断崖上去的……那陡峭的山崖就连他也上不去!   但龙台寺当值的慧真大师说了,贺重瑾并没有来过,只有侯夫人元长公主来这里进香留宿寺里了。   他回头又去找,凡是他知道的这边山里可能有的寒潭,找了一个遍!   一直到了天黑,跑的他双腿酸软快背过气了,还是没有贺重瑾的身影……急死他了!   没奈何,他只能又来龙台寺问一遍,除了这里,他想不到贺重瑾还能去哪里找合适的寒潭散热!   只想着可能寺里僧人没留意错过了……因此带着最后一点希望又急急返回龙台寺打听。   “阿弥陀佛——”   看着满头大汗的陆子璋,慧真大师连忙道,“确实不曾见过侯爷进来——陆施主若实在担忧,可以进来找一找!”   他认识这位陆施主,也知道这位陆施主和雪岚居士,都是杏林高手,因此也十分客气。   就在这时,一个和尚过来向慧真大师禀报,说是雪岚居士的偏院那边,发现了一个飞贼。   “我去看看!”   陆子璋一听就几乎跳起来,不等慧真大师开口,他撒腿就往里狂奔而去。   ……   “诚远候?”   雪岚居士的偏院这边,景云熙在听了赵淮那边的喧嚷后,也是一愣。   不可能!   “元长公主——”   这时,一头雾水的赵淮一边叫人好生将诚远候抬起来,一边先冲过来质问景云熙,“元长公主这是何意?”   除了元长公主,谁有胆子将诚远候折磨成这样?!   难道是元长公主趁着诚远候病重,将人折磨至此丢在草丛里,而后让人当飞贼打死?!   好狠的心肠!   果然这元长公主就是一堆牛粪!   “淮二爷在说什么?”   景云熙声音很平静,她倒是想看看,这赵淮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着,见赵淮手下抬着那“飞贼”似乎就要往她房间这边送,立刻脸色一寒,冷冷又道,“站住!”   弄一个飞贼冒充诚远候给她塞房间里来?这赵淮是嫌他自己命长吗?敢这么大胆找事,想污她这个元长公主的清白?!   白杏她们几个立刻并排站到了景云熙前面,将这边的房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元长公主!”   赵淮看着昏迷不醒的贺重瑾,心急如焚,一时间恼火无比,不由大声吼道,“好,算你狠——来人,快把诚远候抬到住持那边去!快去请郎中!虞国公老夫人那院里应该带着郎中呢,快,快!”   救人要紧!   景云熙一愣。   “等等等等——”   就在这时,一个胖老头哈呼喘气地狂奔了进来,举着手连连叫道,“等等等等!”   说着他已经冲到了这边,一眼就看到了昏迷不醒的贺重瑾。   “陆神医?”   白杏她们一看到这胖老头,不由吃惊轻呼了一声。   “侯爷!”   陆子璋哪里顾得上旁的,冲过来急急让人将贺重瑾先放到地上,他凝神替贺重瑾先把了脉,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   贺重瑾只是身体损耗太过,并不是垂危,反倒体内的热度也已经消散殆尽,这一次进山散热应该还算成功!   只是……   等回过神,陆子璋这才留意到贺重瑾的狼狈样子。   一转脸看向那边,看到白杏她们几个簇拥着的那位年轻女子,又想到慧真大师说的元长公主在寺里留宿……   这元长公主竟然留宿在了雪岚居士的偏院?!   一时间,陆子璋脑子飞快转着,大致对眼前的情形已经做出了判断。   这时候景云熙也傻了。   她听得清清楚楚,这个被白杏她们称为陆神医的胖老头,嘴里叫了一声“侯爷”!   那昏迷的人,真是诚远候?!   那她那天请进西园的侯爷……又是谁?!   “怎么回事?你是谁?你是郎中?”   赵淮皱眉问道,“你是诚远候府里的郎中?不是说诚远候身边有位神医,容貌美绝的那位神医可来了么?”   他对美男不感兴趣,但听说那神医很厉害,若是来了赶紧救一救诚远候啊!   “我就是陆美绝!”   陆子璋立刻表明身份,清楚贺重瑾没了大事,他也轻松不少,扫一眼那边看着有点懵的侯夫人……   他眼珠转了转后,使劲一拍大腿!   “夫人——”   陆子璋大声喊道,似乎生怕全院子的人听不清,“侯爷对夫人是一往情深啊!”   景云熙:“……”   满院子吃瓜群众:“……”   什么?!   “昨夜我为侯爷行针,”   陆子璋继续大声道,“侯爷的顽疾终于痊愈——知道夫人进龙台寺为侯爷祈福,侯爷病一好,不顾身子尚且虚弱就狂奔而来要见夫人!”   景云熙:“……”   什么?   这都什么跟什么?!   “侯爷知道夫人喜欢崖莲花,”   陆子璋又闭着眼使劲喊道,“因此他说一定要攀上绝壁,为夫人摘取崖莲花!想来是从断崖那边过来,体力耗尽结果昏迷在此!”   景云熙:“……”   赵淮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侯爷来时没知会夫人,想来是惊到夫人了——”   陆子璋越编越有劲,“夫人快看,侯爷他为了夫人欢喜,可是不顾……呃!”   他话没说完,觉得小腿上被什么一拍,不由吓了一跳。   一低头才发现贺重瑾已经幽幽醒了过来,正伸手在他小腿上一拍。   “快,快,”   陆子璋大声道,“夫人,快请把侯爷让进去——侯爷身子还虚呢!”   景云熙做梦一样恍惚,一时间整个人都觉得有点晕,但见这陆神医和赵淮都认定了这侯爷,便让白杏等人让开了门口。   看着众人呼啦啦将那人抬进了她的房间,又呼啦啦出去后,这才真正回过神来。   赵淮一摆手,他的小厮们立刻都退出了偏院。   “元长公主……”   赵淮也是一脸的恍惚,想要说什么,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开口叫了一声后,竟然顿住了。   “多谢淮二爷了,”   景云熙定定神,装模作样道,“我家这位——唉,有点莽撞了,我跟他说句玩笑说喜欢那什么花……谁知道他就当真了!”   鬼才知道什么崖莲花!   “不不不……不谢……”   吃瓜吃的晕晕乎乎的赵淮道,“我,我我告退——”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却一不留神差点被偏院的石子地绊倒,一个踉跄就摔了出去,爬起来后想到了什么,又是兴奋又是狼狈冲了出去……   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满京都的纨绔们,只怕没有一个人能想得到的……说出来,一定将那帮狗才们惊得目瞪口呆那种!   等赵淮他们离开后,陆子璋又替贺重瑾检查了身上的伤口,取下身上一直背着的小药箱,帮着贺重瑾都包扎收拾了一番。   又把了脉后,陆子璋彻底放了心,看了看那边的景云熙,他飞快冲贺重瑾挤了挤眼。   “夫人,”   陆子璋站起身来告辞,“我今夜宿在那边僧房,若是侯爷有什么不妥,只管吩咐人去叫我!”   毕竟他在这里待着不妥,既然贺重瑾没有大碍了,那他必须退离这边。   再说,刚才胡编乱造的……   他忽然心里有了一个新话本!赶紧找点笔墨写出来,等明天回城里了,好卖给那些说书的!   不等景云熙说什么,陆子璋大步已经离开了这边偏院。   景云熙:“……”   “夫……夫人?”   白杏她们其实现在也懵着。   说实话,夫人那日领回西园的那位侯爷,身高上不太像是成婚那天的侯爷,那时她们就有点疑惑的。   但眼前这位侯爷,一脸伤势看不清脸,倒是身形看着跟成婚那日的侯爷,似乎有点像!   “你们先下去吧,”   景云熙扶了扶额头,往床榻那边扫了一眼,想了想冲白杏等人吩咐道,“我来照顾……照顾侯爷就好!”   事情有点奇怪,既然这位醒了,她就想问清楚,但丫鬟们在一边,她觉得有点不方便。   白杏等人没敢多说,应了一声后就退了出去。   ……   “你喝水吗?”   等白杏她们退出去后,景云熙倒了一杯水,端到了床边,站在这人面前问了一声。   这时候屋里灯光很亮,她也看清了这人的脸,心里瞬间咚咚乱跳了一阵:   好好帅!   不对,应该说美!   为什么有人骨相会长这么好!为什么一个男人的眼睛会这么好看!   哪怕脸上都不知被什么划出了很多伤口,依然遮掩不住这人的颜值!   “多谢……元长公主?”   贺重瑾没推辞,他正口渴,接过来水杯后一饮而尽,看着眼前这俏丽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这位真是元长公主?!   “我是景云熙,”   景云熙却是略过这个封号,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姓名,这是她一直不变的名字,“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说着,接过来水杯,又试着问了一句,“你还要再喝一点水吗?”   贺重瑾点点头。   不喝还好,喝了这么一点水后,他更感觉口渴如狂了!   景云熙连忙又递过来一杯水,看着贺重瑾又是一饮而尽,就知道这人一定是真渴。   忙又连着给他倒了几杯水,眼看着他干裂的唇苍白的脸,似乎终于缓过来一点了。   贺重瑾喝完水后闭上眼睛,他是太累了,哪怕苏醒过来也是筋疲力尽,就连意识都有点模糊了……   “你真是诚远候?”   景云熙放回了水杯后,小声又问道,“那你知道,卓姑娘那天领着的那个穿蓝衣服的男子是谁吗?”   问完她就耐心等着这位诚远候给她解释。   谁知等着等着,就听到了眼前这人均匀的呼吸声……竟然睡着了! 第45章 赏赐接的莫名其妙 他皇姐在搞什么   景云熙有点想笑。   她悄悄将这人身上的薄被拉了一下替他盖好后,好奇坐在一边,又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个男人。   越看,越觉得这人真是好看,略有颜控的她忍不住有点小激动。这人满脸是伤都觉得美了,这要是伤好了,该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   这么想着,景云熙心里莫名蹦出来“祸国殃民”这个词,不由有点囧。   欣赏感叹了一会儿后,景云熙才冷静思考眼下的情势:   这人是诚远候,她把人家砸晕了,帅哥对她好感估计也被砸的不剩多少了。   之前她弄来的奶牛,还不小心弄坏了人家的马鞍……听卓雪宴那天的说法,那马鞍还是这位诚远候的白月光送的!   虽然诚远候没来凤泽苑找她算账,但心里一定是记仇的,毕竟那马鞍是人家一个念想。   “啧!”   想到这里,景云熙不由啧了一声。   听那位陆神医的意思,贺重瑾的病……好了?!   那这位病好了之后,会不会私下去找他那位白月光去?会不会有一天,贺重瑾突然接过来一个小美人,那小美人梨花带雨地过来求她这位长公主,给她一个名分……   我去,好狗血!   景云熙不由搓了一下手臂,脑补出这么一副画面,她觉得都快尬出天了!   眼下沉沉而睡的美男,在她眼里顿时就不香了!   不过很快她也就不再纠结,大不了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问清楚贺重瑾的意思,然后大家和平分手,一拍两散。   这么想着,景云熙又忍不住啧了一声:好好的美男,看来她也就只能养养眼了,不过养眼也不花钱,也还不错。   如果沟通后这人三观还好,人品也还行的话,她倒是不介意,眼前拿这人当一个朋友对待相处。   乱七八糟想了一会儿后,景云熙也是哈欠连连。   可这屋里只有一个床,已经被贺重瑾霸占了。她要是睡,只能睡在贺重瑾身边……   那绝对不行!   若是这人心里没有那个白月光,跟她一样心理单身……那她不会矫情,毕竟夫妻名义,睡这里就睡这里。   但对方心里有人就不好了,她也不想委屈自己。   看看沉沉睡着的贺重瑾,景云熙转身抱起另一个被子,出了门走向了东厢房。   “夫人?”   白杏她们本来要睡下了,一见她过来都被唬了一跳。   “没事,”   景云熙淡定解释,“陆神医说了,侯爷休息要绝对安静,我怕打扰了侯爷,跟你们挤一挤吧!”   白杏她们信以为真,但哪里又敢跟夫人睡一起?让景云熙睡了东厢房的床后,她们就随便在一张窄塌上歪着睡了一晚。   景云熙也没多让,只想着晚上这几个丫头睡不好,明天了就让她们多休息,反正在寺里也没什么,连饭都是寺里提供。   一夜安睡。   第二天一早,贺重瑾醒过来时,满眼都是窗子透过来的明媚阳光。   看到陌生的环境,贺重瑾猛地坐起身,继而又很快反应了过来,想起了昨日的一系列事情。   很多细节他记不太清了,热毒发作时,他被烧的意识有些狂乱,不然正常情形下,他是绝不会强行翻越那处断崖的。   好在成功找到了寒潭,热毒也散了,贺重瑾深深呼吸了一下,只觉得是很久没有过的一种轻松畅快。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醒了后就要起身,这么一动,才发觉头上一处隐隐作痛……   被那位长公主砸的!   想起来那一幕,贺重瑾微不可查地唇角微微一勾:人够狡诈,准头不错,下手利落干净!   不过很快他唇角那一点隐隐的笑意又凝固了:   那人是元长公主,是他名义上的夫人!原先没见过这位元长公主时,在他意识里,不过是一个名号的存在。   那人和他成亲,都是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但昨夜见了本人,想着那人清澈眉眼间的灵动,又是那样的青春好年华……   贺重瑾垂下眼睑,第一次有点懊悔,不该应了这一桩赐婚的。   他的病,这次行针后,只是短时间的恢复,代价是存活时间的缩短,只怕用不了一年半载,他就要尘归尘,土归土。   白白耽搁了这样一个女子!   这么想着,贺重瑾神色有些凝重,随手一伸才想起这里不是自己的书房,这边也没衣架……   他的衣服呢?!   这才想到昨日陆子璋给他处理身上伤口的时候,应该是替他脱了衣裳。   眼下也看不到将他衣服放哪里了!   就在这时,听到外间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贺重瑾飞快重新又躺了回去。   “嗨,你醒啦?”   景云熙一过来,就看到了静静躺在那里睁着眼睛的贺重瑾,连忙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元长公主!”   贺重瑾还以为是丫鬟,万万没想到,元长公主会直接走了进来,他眼光不由微微一颤。   “我说过啦,”   景云熙笑着纠正道,“侯爷别叫封号,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贺重瑾:“……云熙公主?”   无论如何,他也不好直接称呼元长公主闺名的。   景云熙:“……行吧!”   说着,她走过来看了看贺重瑾又道,“你还发烧吗?体温高不高?”   贺重瑾忙道:“我——”   才一开口他就惊得一顿,元长公主的掌心竟然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还行,”   景云熙试了一下他的体温后,撤回来手笑道,“可能还有一点低烧,一会儿陆神医肯定过来,你别急。”   贺重瑾直挺挺躺在那里,沉默着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景云熙撤回手掌的时候,他突然恍惚了一下: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这位元长公主的掌心落在他额头上时,他莫名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昨晚上抱歉了,”   景云熙试探道,“我把你当成了歹人,下手重了点……你不会往心里去吧?”   “自然不会,”   贺重瑾忙道,“是我莽撞,惊扰了元……云熙公主!”   “侯府里卓姑娘那天领着一个穿蓝衣的男子,到了我的西园,”   景云熙见这位传言中的杀神侯爷,说话很是讲理,语气也温和,立刻放心地又追问一句,“我以为那人是侯爷,原来不是——侯爷可知那人是谁?”   这个疑惑让她心里有点小抓狂,她急于想弄清楚,谁敢在侯府里欺骗她这个元长公主!   令她恼火的,不止是那人冒充侯爷,最让她恼火的是,那人明明是一个男人,竟然还跟着进了她的西园……   根本就没将她这个元长公主的清誉放在眼里!   就算她景云熙不封建,但不代表她就可以随意被冒犯!既然敢拿她当傻子耍,那就别怪她准备仗势欺人了!   贺重瑾一怔:“蓝衣男子?!”   冒充他的蓝衣男子?!   谁有这个胆子!   但他立刻想到了什么,眼光遽然一闪:“卓嘉?!”   除了卓嘉,没有别人了!   “什么?”   景云熙眸色一闪,“真假?当然是真的……侯爷也不知道是谁吗?”   “那是卓嘉,”   贺重瑾想了想道,“卓雪宴的姐姐!”   这事情他必须要挑明卓嘉的女儿身了,不然,卓嘉以男子身份擅进西园,这位元长公主绝对不会轻饶!   “卓雪宴的……什么?”   景云熙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那是卓雪宴的亲姐姐,”   贺重瑾道,“自幼当男儿教养的……商户出身,家里没有亲人了,她一个人女扮男装在外走动,说起来也是生活所迫。”   卓嘉和卓雪宴是东褐鲁部族人的事情,他不可能透露给元长公主。这事情直接关乎着卓嘉姐弟的安危。   想到卓嘉的乱来,贺重瑾皱了皱眉,眼底也有一些疑惑:   以他对卓嘉的了解,卓嘉不是这种浮躁的性子,知道事情轻重,怎么敢随便去招惹元长公主!   等他这次回府,一定要严厉约束那姐弟两人。   “哈?”   景云熙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女的……不像啊!”   那么好的身手!   弯刀用的那么酷!   身上看不出一点女人的娇弱,就连眼神,都是那种桀骜不羁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云熙公主,”   贺重瑾这时又道,“卓嘉一介平民,不知规矩多有冒犯,还望云熙公主看在她自幼不易过活艰难的份上,饶过她这一回!”   “哦……”   景云熙这才回过神,想了想后忍不住灿然一笑,“原来是女扮男装啊——真是见到活的了!”   一听贺重瑾说了那人是个女人,她心里早已经释然了,还又多了一点小惊喜。   这样的女孩子是真少见,原来真有女孩子可以做到雌雄难辨!简直是现实版的花木兰了!   “没事,我不怪她,”   见贺重瑾看过来,景云熙又是一笑道,“她们姐妹两个,这是都来投奔你了?”   “元长公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陆子璋洪亮的声音。   听着外面的动静,景云熙就知道来的只怕不止是陆子璋,一出来,果然看到龙台寺的当值的僧人也跟着过来了。   景云熙等这些人见过礼后,她就退出了房间,将这里让给了陆子璋。   眼下已经不是说话的时候,至于那卓嘉卓雪宴姐妹,贺重瑾心里到底想着如何安置……   其实跟她也没多大关系。   陆子璋给带来了衣裳,又进去替贺重瑾诊了脉后,等贺重瑾换好衣服,一起走了出来。   ……   景云熙等吃过斋饭,就让白杏等人收拾行李。   “夫人,咱们是要回去了么?”   白杏小心问了一句。   “回去吧,”   景云熙道,“在这里也没事,回去还有一堆事等着呢!”   贺重瑾这时候去见住持了,等见过住持,他是肯定要回府的……不然留在这里,他和她两人相处都会尴尬。   再说她也确实很忙!   就这么折腾收拾好,又是一番车马劳顿,等她回到诚远候府时,又已经天黑了。   好在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还是十分自在惬意,景云熙早早就睡下了。   她倒是睡得香甜,却没料想,这两日京城有关她这个元长公主的八卦已经闹得沸反盈天了!   这一夜,就连新皇泰昌帝,都被这些流言给震惊到了!   深夜御书房内,泰昌帝盯着过来禀报的雁云司属下,眯着的眼睛中精芒微闪。   “你再说一遍,”   泰昌帝冷冷道,“今日京城里最大的流言是什么?”   他前日才处置了一个户部重臣,那臣子出身一个老牌子世家大族,根基很深!   本来新朝不久,他的根基还不能说固若金汤,这些盘根错节的老牌世家大族一些小小的作妖,他暂时没准备腾出手来去收拾。   但这个户部重臣太过贪婪,又太过愚蠢!   让他暂时想当个瞎子装看不到这人的罪行,都不行!如果真不处置这人,必然会寒了朝中那些想要革除时弊、真正忠良的心!   不得已,他前日将那人发作了,直接处斩!   由于担心那些老牌子的世家大族,找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借口,联络言官,抨击朝政,在京都翻起舆论的浪头来。   到时若是京都底层官吏,乃至百姓被鼓动,造谣大景朝新皇暴戾无常……   这时,正好在大景朝跟一些外邦往来交好的时机上,只怕就有点棘手!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他这两日,命整个雁云司,都盯紧了京都的流言,只要有一点不对劲,他必须采取一定的措施。   如临大敌!   谁知道雁云司的人盯了两日,竟然给他禀报回来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   完全的出乎意料!   “启禀皇上——”   那雁云司的属下抹了一把冷汗,连忙如实回禀道,“下官带人暗中访查,如今京中百姓津津乐道的,确实是诚远候夫妇的一段佳话!”   说着,他将听来的“谣言”,又都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一个字也不敢落下!   何止是一段佳话,那简直是众人口中的神仙眷属了好么?!   说是诚远候当初对元长公主一见钟情!   只是身患重病,不敢求姻,后来元长公主不怕诚远候一身顽疾,亲自求了皇上赐婚!   如今前两日诚远候的病到了关键时期,就是要么活要么死的那种!然后元长公主又亲自前往龙台寺为诚远候祈福!   元长公主一心礼佛,心比菩萨,佛祖感动,因此诚远候竟然病好了!   不仅好了,诚远候一听元长公主到龙台寺,他急着想要见爱妻,知道爱妻喜欢崖莲花,亲自不顾危险爬到断崖采摘……   弄了一身伤!   终于采到了崖莲花,赶到了元长公主的住处!听闻那时候,本来天都黑了,天上却出现了一大片佛光!   还有彩虹!   附近百姓都听到了空中隐隐传来的佛乐声!连京城里卖炊饼的小伙计,都说听得一清二楚!   新皇泰昌帝:“……”   这都什么是什么!   问题是好好的,他那位皇姐怎么就传出了和诚远候之间这么、这么离奇的一段谣言!   他那皇姐的婚事怎么来的,别人不清楚,他赐婚的他还能不清楚吗?!   “这是哪个说书馆子里编排的吧——”   新皇泰昌帝寒着脸道,“好大的狗胆!连皇家的人都敢编排!真是死有余辜!”   真是这种谣言,也不是好事,老百姓竟然敢编排皇家,可见皇家威仪在百姓中岌岌可危!   “启禀皇上!”   一听泰昌帝这么说,那雁云司属下一个激灵,连忙又道,“这谣言,并非来源民间——听闻是那个赵淮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谁?赵淮?”   泰昌帝一怔,“老皇姑家的那个浪荡子?!”   雁云司属下连忙将赵淮嘴里说的,他去龙台寺如何如何,又怎么被丫鬟惊呼声叫到元长公主院里如何如何,又怎么“抓”到昏迷的诚远候如何如何……   都一一如实禀报了泰昌帝。   说完,这雁云司属下又连忙补充道,“那赵淮所言之事,并非胡言乱语,下官已经着人去了龙台寺,那边住持等几位大师,乃至当值大师等人,都可作证!”   听完这些,新皇泰昌帝彻底懵了!   竟然不是谣言,是真事?!   为什么听着这么煞有介事呢?!要不是他确定这赐婚真是他赐的,差点就要信以为真了!   他皇姐在搞什么!   “那——”   定了定神后,新皇泰昌帝又看向那雁云司下属,“那朕诛杀张柘一事,外面没有任何风声?”   “启禀皇上,”   这雁云司下属忙道,“事情才出时,外面确实有过一些风言风语……但那些风言风语未成气候,便被诚远候夫妇的这段佳话给压没了——”   杀一个可能的贪官,哪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神仙爱情让人更追捧!   新皇泰昌帝:“……”   是么?!   “皇上……”   那雁云司属下半晌听不到皇上说话,小心飞快抬眼溜了一眼皇帝的神色,顿时被皇帝脸上古怪变幻的神情给惊了一下。   “咳咳!”   泰昌帝回过神,转过身端起案上的一杯茶,咕咚咕咚大口喝了下去。   旁边的福公公吓了一跳,那茶只怕是有些凉了,他是看着皇上跟雁云司的人说话,没敢过去换茶……   谁成想,皇上就这么直接喝了!   “痛快!”   泰昌帝喝完这一气,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继而哈哈一笑。   摆手示意雁云司的人退下,泰昌帝转身看着御书房内,墙上挂着的那个萌版的他,忽而又是哈哈笑了一声。   “皇上,”   福年很乖觉,察觉到泰昌帝心情极好,也便过来凑趣,“老奴看画也看了不少,真是头一回看到元长公主画的这种……每次看了,老奴都觉得心里喜爱的很!”   “朕也喜欢,”   泰昌帝含笑道,“皇姐为人不顺流俗,自有一副真性情……朕——”   说着一顿。   他还是觉得奇怪!   而且不得不承认,他也被诚远候夫妇的这一段佳话给勾起了兴致:他们夫妇……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传旨,”   这么想着,泰昌帝看向福年道,“明日叫人带着御医去诚远候府瞧瞧诚远候,还有,挑出来些好东西,赏给侯府——”   福年连忙应了一声去了。   ……   景云熙一觉睡醒,还没来及去安排自己的事情,就莫名接到了皇上的一连串赏赐!   赏赐给诚远候府的,自然就是她和诚远候夫妇两人的,不是给她一个人的!   虽然这赏赐接的莫名其妙,但东西是实打实的啊!   都是贵重东西!   “那个……”   等皇上那边派来传旨的人都离开之后,景云熙看着跟她一起接旨的贺重瑾,有点为难道,“东西咱们俩……一人一半?!”   她都拿走了貌似不合适,都给贺重瑾,那她也肯定不干!但这也不太好分!   因为不是金银,而是一些摆件啊珠宝啊之类……总不能每一个砸一半下来,想分的话,真不好分的太公平!   贺重瑾:“……”   “云熙公主都拿去吧!”   贺重瑾顿了顿后,一笑静静道,又忍不住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这位元长公主。   “哦?”   景云熙眼中一亮。   这人还真挺好,挺大方的……可交!   “那我……”   这么想着,景云熙笑眯眯道,“就不客气了?!”   既然给她了她当然就要了!眼下她想干的事情太多,手里没钱的话,干啥也不方便啊!   等她以后挣了钱,到时候大不了多照顾一下这位美男朋友?!   看着她脸上粲然的笑意,贺重瑾神色平静也跟着微微一笑:这位元长公主,性子真有点……令人出乎意料。   ……   景云熙拿了东西回去就让王嬷嬷收回她的小私库里了。   “嬷嬷,你说皇上为什么突然赏赐东西?”   景云熙琢磨着问了一句。   在原主的记忆里,除了固定的时节恩赏,其余从没收过多余的赏赐,更别说这么频繁了……   上一次皇后才赏了她,这皇上又赏,赏的还不算少!   真要这么个频率一直赏下去,她觉得她直接躺赢算了!   “想来是为了上次大皇子过来吧?”   王嬷嬷也不清楚,猜测道,“许是夫人教大皇子的画……皇上高兴了?!”   景云熙哦了一声,那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如果是那样,那下次再有赏赐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果然想靠赏赐发家致富,还是不太现实。   这时,齐嬷嬷过来回包子铺的事情,景云熙立刻又开始忙了起来,先到那边看了看齐嬷嬷她们才发的绿豆芽。   由于时间还短,绿豆芽也才出了一小截。   但是嫩嫩的,看着十分喜人! 第46章 第一锅包子 是什么爱情花   “先拿出一点,”   景云熙很是欣喜,“蒸一锅包子先试试!”   在齐嬷嬷的约束下,这些嬷嬷们做事是真的尽心,豆芽被照顾的很仔细,发的很好。   景云熙又让齐嬷嬷她们弄了油面筋后,碎成丁,配着豆腐末,还有豆芽碎,还有木耳、黄花菜丁之类,按着她琢磨调配出的比例,加上她弄出来的调料粉末,拌了一大盆素馅。   由于料多,加上一些细节都要做好,该焯水的焯水,该过油的过油,香油要拌的也得注意着份量……   齐嬷嬷带了另一个嬷嬷,几乎是不错眼地紧紧盯着景云熙的手法,景云熙说的话,更是听得极为认真,一个字也不敢落下。   景云熙边教边弄,时间又是很快过去。   至于和面……这个不用她教了,有两个嬷嬷也是老手,和出来的面说是又白又暄软,最好吃不过了。   一直到包子包好开始蒸了,景云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的日子,果然干起来活才觉得更加充实。   等蒸汽起来,一股鲜香的味道也从锅里飘了出来,景云熙一闻到这个味道,顿时眯了眯眼深深呼吸了一口,唇角翘了起来:   这味道可以!   “夫人,”   齐嬷嬷等人也是意外无比,“这味道比肉还香呢!”   当然,夫人弄得烤肉那种不算!   本来她们对常见的素包子,并没有多大期待,但这味道一出来,齐嬷嬷眼底都是欣喜激动。   等包子熟的这段时间就有点折磨人了,景云熙好笑发现,不知何时,厨房这边已经站满了人……   不该当值的丫头和嬷嬷们,这时候也都跑过来,同样一脸的期待和激动。   “尝尝吧!”   第一锅一出来,景云熙笑着让齐嬷嬷分给大家都尝尝,“尝完后,都说说感觉怎么样,要说实话!”   不同人口味也是不一样的,正巧她身边伺候的人,大多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家乡南北边的都有,都可以说说。   这边新搭建的景云熙给命名的包子铺工作室内外,顿时一片欢腾。   “唔……”   吃进第一口包子时,齐嬷嬷等人都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太好吃了!从来没想过,一个菜包子竟然也能这么好吃!   就是她们之前在宫里,也都从没吃过这样的包子!   “还行,”   景云熙吃了两口后点了点头,“你们觉得有点咸吗?是不是再淡一点更好?”   “夫人,好吃,这就最好了!”   齐嬷嬷享受着吃着包子,一听景云熙问起,连忙道,“不咸,不咸!”   其他嬷嬷和丫头们也都附和齐嬷嬷,说是并不觉得咸。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   她能看出来这些人没说假话,而且从这几日不管是吃厨房李嬷嬷的饭菜,还是去龙台寺吃的素斋……   其实饭菜口味在她觉得,都稍微有些咸。   但大景朝这边,似乎人口味都稍微重一点,也许古人潜意识里,对于盐有一种格外的看重。   毕竟这要是在她熟悉的历史上,也是一开始食盐上很是难得,都是粗盐不说,还很贵重。   她决定配方就不重新调了,尊重这里的大众口味要紧。   “夫人,这里面……这是油面筋丁?”   一个嬷嬷有点激动,“这东西嚼着太好了……不像别的菜包子,寡淡太绵软,这个有嚼头!”   “对对!”   其余几个嬷嬷也跟着忙忙道,“还有这个……齐嬷嬷说是……豆芽的?这个吃着也是好!”   跟豆子不一样,吃起来又有一股豆香,反正她们也不懂,就是吃着好!   看大家都吃的满意,景云熙心里也很高兴。   “夫人,”   齐嬷嬷忽而问道,“咱们家的包子怎么卖?”   景云熙琢磨了一下。   她这两天有空的时候也会跟王嬷嬷问一些大景朝的物价,对比一下她熟悉的现代钱币,心里也有一个大概。   大景朝基本的货币,还是铜钱。银子也用,但除了权贵或者高档场所,几乎没有用银子交易的。   大致来说,一两银子,相当于一贯多一点点铜钱的购买力。一贯铜钱,就是一千文铜钱。   一文钱,她之前算了算,相当于她熟悉的五角钱左右。   一贯钱,大约是合她熟悉的五百块钱。   “五文钱一个吧!”   景云熙想了想后道,“五文钱一个大包子!”   算起来就跟她穿过来之前,两块五买一个大素包子一样,不算太便宜的那种,但也绝对不贵。   这价钱要是放在大景朝的乡下,可能就是贵了,但京都百姓的购买力,毕竟不同于其他地方。   再说了,她这毕竟是创一个品牌的,不可能走太低的价钱,她也没打算跟那些最普通的素包子小买卖商人们争市场。   “五文钱?”   齐嬷嬷微微一怔。   说实话,这比外面走街串巷卖的素包子要贵了很多,外面最贵的也不过两文钱……   这一下子比外面的,贵了一倍不止!   但味道确实没得比!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但那些人没吃过,怎么知道好吃呢?怎么舍得买呢?这要是卖的不好……   齐嬷嬷有点担心了。   “你们觉得卖不出去?”   景云熙一笑,“没试怎么知道?过来,我跟你们说,你们自己合计合计,看看这么宣传行不行?”   没宣传怎么行!用一点现代宣传的小计俩,先给她的包子铺试一试!   宣传?   齐嬷嬷她们一时都有点懵。   “你们雇人去街上传话,哪儿热闹去哪儿,”   景云熙笑眯眯道,“装成不经意问道,哪里有卖一品肥喵的包子的——就说也是听人说的,那包子吃一口赛似活神仙!”   齐嬷嬷等人:“……”   “夫人,”   一位嬷嬷有点忐忑道,“那咱们还没开始卖呢……万一人问,这包子铺在哪里怎么说?”   “就说也在找啊,不知道哪儿,毕竟你们也是听说的对不对?”   景云熙依旧笑眯眯道,“先勾着人……越找不到才越好呢!”   这牌子没人敢随便用,她也不怕有人高仿了去。   毕竟听西京云路上的那些墨阁、客栈里的人也说过,哪家客栈真有状元住过,有状元来买过东西……   才敢拿出来当噱头,挂个牌子叫什么状元楼之类。   谁家客栈或者墨阁之类,没有来过状元,要是敢挂这样一个牌子……你试试!绝对会被骂到自闭闭馆不说,说不定还会背官司!   “行!”   齐嬷嬷眼中精芒微闪,她很快就能领会这一点的妙处,连连点头道,“这事交给奴婢们去做,夫人只管放心!”   景云熙笑眯眯点了点头,这种大BOSS的感觉,指哪儿打哪儿……真是很爽!   她又让人开始试蒸,第一锅是她亲手弄的,接下来就看这些嬷嬷能学到几分火候了……   得学成了熟手,铺子才能开起来。   “白杏,”   吩咐完这边,景云熙又向白杏道,“这边还剩的几个包子,你叫人去给侯爷送过去!”   毕竟把人家砸晕过,人家又把皇帝的赏赐都让给她,她也不是不领情的人,有来有往大家好相处嘛!   白杏立刻应了一声,小心盛好了包子,特意叫玉杏给送了过去,没有使唤底下的嬷嬷。   忙活完了这些,景云熙又在园子里转了一大圈,天火花和兰圃那边都又用掌心印记的气息“加持”了一下下。   不过这一次,她有了惊喜的发现:   那两株天火花的枝干,竟然返青了不说,底下似乎还冒出了一点点的嫩芽。   “夫人!”   白杏也是欣喜万分。   她自然也知道这两株天火花的重要性,上一次跟夫人在园子里查到这边时,这两株天火花依旧还是一种枯干的样子,她嘴里不敢说,心里却觉得不妙……   谁知道,这两株天火花竟然真的活过来了!   “嘘,”   景云熙笑着嘘了一声道,“给管园子的嬷嬷说一声,什么花啊草的变化先别说出去!”   天火花有着特别的意义,这才刚刚返青,若是半路出了什么意外又枯死了……   那就更加不好了,她必修要谨慎着点!   等完全养活了,再大张旗鼓通知便宜弟弟,再叫星文馆的人过来验证!   白杏激动地狠狠点了点头。   景云熙回头看了看那两株天火花,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又扫了一眼自己的手:   上一次她不小心擦破手,洗手时就用的浇花的水,当时她就有一种印记气息随着血迹透散的直觉……   不会是真的吧?!   景云熙正心里琢磨的时候,宫里来人传话了,说是让她明日进宫。   “哎,怎么还要进宫!”   景云熙忍不住唠叨了一下,她很忙的好吗?这进宫怎么跟开会似的,还隔几天一趟,隔几天一趟的!   难道是那个便宜弟弟觉得赏赐了东西,是想让她进宫谢恩?   说不定还有事想让她做……不然好好的怎么想起来赏赐她?果然是没有免费的午餐!   白杏她们却是心里又多了几分欢喜:以往皇上从不见夫人的,这一段时间却连着要见夫人……   可见夫人得了圣意!   这可是大景朝多少人做梦都盼着的恩宠!   ……   “包子?”   诚远候府正院这边书房内,陆子璋见周成泰端进来一大盘子的包子,忍不住一脸嫌弃道,“侯爷,你这吃的也太寒酸了——好歹你散开了热毒,身子正须进补的时候,该吃肉就吃肉哇!”   “侯爷,这是夫人那边给送过来的,”   周成泰笑着回禀道,“听说是夫人亲手蒸的,说是送过来给侯爷尝尝!”   “夫人蒸的?”   陆子璋瞬间瞪圆了眼睛,忽然想起了那美味的烤肉,顿时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肉包子吗?”   “素的,”   周成泰忙道,“听送包子过来的玉杏姑娘说,才蒸出来的,里面有豆芽、豆腐、油面筋什么的……说了很多,小人也没记住!”   “素的?”   陆子璋瞬间泄了气,“你们也该给夫人那边通个话,若是给侯爷这边送,也送几块烤肉来吧——那什么火锅也成!”   火锅他光听卓雪宴说过,还没吃过呢!   周成泰尴尬笑了笑,他们哪儿敢给元长公主那边传话要吃的啊!别说他们,就是侯爷自己,也不大可能跟那边张口要吃的!   “咦,这味儿——”   等周成泰退出去后,陆子璋正想继续说火锅什么的,就闻到了这盘子包子上散溢出的香味,不由眼中一亮,伸手就去拿。   然而贺重瑾动作比他快得多,只觉得残影一晃,那盘子已经被贺重瑾移到了一旁。   “素的,你不吃,”   贺重瑾淡淡道,“去找卓嘉卓雪宴吃肉去吧——毕竟你们沆瀣一气,串通好了瞒着我讨饭都讨到西园去了!”   他回来后,还没去找卓嘉和卓雪宴算账!   连带着这个陆子璋,明知道卓嘉假冒他去了西园,竟然也一直瞒着他不说!   “这这这……”   陆子璋苦着胖脸,“我这不是为你好么——好好好,我去,我去行了不?”   说完他又装腔作势的一惊一乍,“哎呀,忘了跟你说,卓嘉跟夫人说话时,说起了一种新鲜的兵器——”   趁着贺重瑾被“兵器”两个字所吸引,他飞快抓起了一个包子,脚底抹油就溜出了书房。   贺重瑾轻哼了一声。   拿起书正要看,一转眼又看向那盘包子。略顿了顿,放下书手,他试着拿起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刹那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清新鲜香味道,立刻爆满了他的舌尖口鼻。   贺重瑾微微一怔,又缓缓闭了闭眼睛才又睁开,眼底透出一丝明显的诧异:这素包子……   为什么能如此美味!   比起来大景朝最有名的素斋,在清淡之外,别有一种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息,滋味沉凝一点也不寡淡!   尤其是吃起来,口齿间感觉到的韧性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材料弄的,有豆子的清香,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酥脆感。   贺重瑾只觉得胃口大开,一不留神,一盘子的包子竟然都吃完了!   “侯爷——”   就在这时,陆子璋又冲了回来,一看桌上空空的盘子,顿时跌足叫了起来,“你怎么吃的这么快!”   都怪刚才一出去周成泰跟他说话,问熬药的事……他才耽搁了在第一时间去吃这个包子。   一吃到嘴里,一吃出来那个味道——他一扭头就冲了回来,谁知道还是晚了,一盘子的包子竟然都被贺重瑾吃完了!   身子才刚刚好一点,怎么这么大的胃口!   “没了,”   贺重瑾道,“兵贵神速!”   陆子璋登时悲愤不已地转身冲了出去,他去找卓雪宴,那假丫头能在夫人那边说上话!   看着陆子璋冲出去后,贺重瑾眼光又落回了那盘子上,眼光微微一动,不由想起了昨夜那位元长公主鲜活生动的样子。   真的是……令人意外啊!   ……   “这也……太意外了啊!”   与此同时,凤泽苑的卧房里,景云熙听了王嬷嬷的话后,愣了好一会儿才吐槽了这么一句,心里似乎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不是,”   景云熙难以置信道,“这都谁传出来的,这哪儿跟哪儿啊!”   她本来回房休息,正抱着红杏才给她又赶工赶出来的超大皮卡丘抱枕,琢磨着等套版出来后,除了喜羊羊,还能画些什么让文人也感兴趣的故事……   没想到王嬷嬷进来,跟她说了一个荒诞离谱的事情。   京城里,竟然传出了她和贺重瑾是神仙眷属的谣言!   什么一见钟情啦,什么感动佛祖啦,什么为了她贺重瑾不惧危险上悬崖给她采摘崖莲花啦……   王嬷嬷还说了,如今京里的人,都说崖莲花是夫妻恩爱的见证,是什么爱情花!   连药铺里晒着的崖莲花的干花瓣,都被抢空了!   我去……   想到这里,景云熙心里一百个mmp!   她真是小看了古人吃瓜的本事!   “确实都是这么说的,”   王嬷嬷脸上的神色也有点变幻,“奴婢不敢说谎,听说今日东市那边的东瓦舍内说书的,都在说一个新话——”   说着顿了顿,又道,“那新话本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却和夫人、侯爷这次的事情一模一样——别人都当成真的听了!”   听说说书先生说的时候,好多女人还都感动得听哭了!就连男的,听得也都激动不已!   她乍然听到有嬷嬷们私下说这个时,还觉得是府里的人在乱嚼舌头,让人去查了,才发现府外满京城早已是沸沸扬扬了!   一得知了这个消息,她这才连忙过来跟夫人禀报。   “赵淮!一定是那个赵淮!”   景云熙气的不行,“这人果然是个八婆!”   放到她熟悉的那个世界,那是不是就是狗仔的水准了!   气死她了……   这不是给她以后的和离添绊子吗?!   现在别人为这狗血爱情故事感动,那她若是和离了,岂不是相当于人家房子塌了!   到时候,说不定又反过来回踩说她坏话了!   尽管凭她的身份不用怕……但很不爽啊!   王嬷嬷没敢吭声。   她其实也不知道龙台寺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杏她们虽然跟着去了,也是十分懵懂……   侯爷说不定真是为了元长公主,才去的断崖那边吧!   毕竟夫人眼下这么好!   “嘭!”   就在这时,景云熙一拍桌子,发出了嘭的一声,吓得王嬷嬷和白杏她们都是一个激灵。   “我算是看出来了!”   景云熙拍了一下桌子后一抬下巴,眯了眯眼自言自语道,“这大景朝的文化娱乐,太贫乏了!”   这么一个简单狗血的爱情谣言,竟然也能上了热搜!   看来是时候,该推出她之前就想弄的消遣娱乐——该麻将横空出世了!   “夫人?”   王嬷嬷忐忑不安叫了一声。   夫人在说什么,她好像一时没听清。   “我想到了一种东西,”   景云熙回过神,眼中又来了精神,眸色微闪笑眯眯又道,“明日你去找木匠来……要手巧的木匠,能在木块上刻花的那种!”   王嬷嬷一时没想到话题跳这么快,愣了一下才忙道:“是,夫人,奴婢明日一早就叫人去找!”   说着,又忙问道,“夫人是要打什么桌椅么?”   怎么忽然找木匠!   “不是桌椅,”   景云熙笑道,“等做好了你们就知道了——到时我先教你们,玩的东西,要四个人一起玩的东西!”   “奴婢们可不敢偷懒,”   王嬷嬷一听忙道,“哪有奴婢们去耍乐子的道理?”   “玩不怕啊,干好自己事,当好自己的值,休息时间,为什么不能玩?”   景云熙笑道,“再说了,不光是让你们玩,还能卖钱呢!”   麻将这东西,一旦从她这里传出去,很快就会出来仿制,毕竟制造这东西没啥太多的技术含量。   不过她也不贪,能挣第一波钱就行,好歹给这里添点娱乐项目,省的这么没见过世面,以至于沉湎在一个这么狗血的爱情谣言中!   至于赌钱……   麻将毕竟也有人当成赌博的工具。   但她也知道这大景朝,和其他朝代一样,并不禁赌,甚至京城里还有专门的赌场,甚至斗鸡、斗蛐蛐什么的,都是赌!   像是权贵家里,赛马,狩猎等等之类……是娱乐消遣,但也都带着一定赌的性质。   娱乐消遣和赌……就看各自人怎么对待了。   “嗷呜——”   就在这时,麒麟跑了进来,一看到景云熙怀里的皮卡丘,顿时不满地嚎了起来,小眼神里都是嫉妒不满!   为什么不抱它!   大橘在蹲在那边桌案上,舔了舔爪爪后傲娇鄙视地扫了麒麟一眼,像是故意一样使劲伸了一个懒腰,将它自己身上才穿上的小衣服露给了麒麟看。   “嗷呜!汪汪!”   麒麟明显要嫉妒坏了,使劲又吼了两声。   “明天也给你做好不好?”   景云熙只能笑着拍了拍麒麟的头。   大橘身上的小褂褂,是她之前看到红杏做活时,大橘一直在边上玩,就随口跟红杏说了一声,没想到红杏竟然真的顺便给大橘做了一个小褂子!   大橘穿上后,立刻就嘚瑟起来了!   麒麟委屈地趴在景云熙床边的脚踏上,说什么也不肯去外间了睡了……它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一时哄不好的那种!   “嬷嬷还有事?”   景云熙笑着又拍了拍麒麟,转眼见刘嬷嬷过来,手里还拿着东西,不由疑惑问了一声。   “是康亲王世子妃送过来的帖子,”   刘嬷嬷笑道,“之前夫人去了龙台寺,我怕丫头们弄丢了,一直在我这里放着。”   “帖子,什么事啊?”   景云熙懒得看,直接问了一声,“你说说算了。” 第47章 春宴? 御笔亲书呀   “就是春宴的事情,”   刘嬷嬷忙笑道,“康亲王世子妃是想问问夫人,今年的春宴,夫人要不要一起来?”   “春宴?”   景云熙一愣,费力想了想,才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出春宴的意思。   这大景朝每逢春日,大约就是清明后这一段时间内,一些权贵富人们家里,会联络亲朋好友,约定一个地点,约好时间,举办一场名为“春宴”的娱乐活动。   不同等级,不同层次的家族自然春宴的规格也不同,各自有各自的圈子,其实春宴,也相当于一场交际盛会。   平日里难得见到的贵家千金之类,这时候,一些贵妇都会留意,心里中意了之后也会求聘……   总之,春宴是大景朝一个很有特色的风俗。除了春宴,还有秋宴,但秋宴就不如春宴受重视。   当然,每一个交际圈子里,举办春宴选择的地点时间都不一样的,同等级的圈子,也往往会相互错开,毕竟交际圈子会有交叉重合。   其实算起来,每一个春天,交际广泛的贵妇,往往不止参加一次春宴,甚至有人几乎是连日参加。   往年她这个元长公主,可是一次也不曾参加过!她连皇后的春宴都是直接拒绝!   “世子妃的意思,”   见她这么一怔,刘嬷嬷怕她不高兴,连忙又解释道,“并不敢唐突夫人礼佛,只是今年轮到她家做东……说是到时春宴上会有一些来自西洋货商的小玩意,才冒昧问一声夫人有没有兴致。”   “去呀!为什么不去!”   景云熙笑道,“这是好事啊!”   去了说不定还能认识一些朋友,就算没有碰到性情相投的朋友,到时也能给她的那些生意做个宣传啥的……   多好的机会!   还能白吃白喝!这种游乐会她也是求之不得啊!   “夫人……夫人要去?”   刘嬷嬷顿了一下,明显有些意外,但很快也欣喜道,“夫人若是去的话,那奴婢就叫人给世子妃那边回话了!”   说着,想到了什么,她似乎欲言又止。   “嬷嬷想说什么?”   景云熙忙道,“是觉得我不该去吗?”   “不不,奴婢是想说,”   刘嬷嬷连忙道,“这春宴做东,往往是轮流的……这个……”   “我明白了,”   不等她说完,景云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没关系啊,什么时候轮到我,我也可以做东啊!”   她也不小气,也不是一定非要吃白食!   通过这些交际,说不定还能有一些意外的信息收获……毕竟古人又没有网络,人际交往,就是不同层次的信息渠道。   “奴婢记下了,”   刘嬷嬷脸上浮出一些少有的神采,偌大的年纪却像是突然来了精神,连连笑道,“夫人不必费心,只要夫人吩咐下,一切奴婢都一定替夫人安排妥当!”   当年,她也曾帮着景家操持过春宴的……   只是后来跟了这位元长公主,这样的盛宴她竟也一次没参与过了,忽而听夫人这么答应了下来,她竟觉得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   身上都是劲儿,谁说她老了?!   “这事情那就交给嬷嬷留心了,”   景云熙笑眯眯道,“我事情多,很多事到时候都要嬷嬷们帮着我呢!”   刘嬷嬷笑着连连应了去了。   等刘嬷嬷离开,景云熙想着明天要进宫,看了看之前那些画纸,又起来画了两张有关《西游记》的萌版画。   皮卡丘也好,喜羊羊也好,有点太少儿化……很多故事涉及到的一些现代元素,只怕很多人会接受不良。   但《西游记》就不同了,况且前朝也是佛教盛行,大景朝也是佛教、道教也都有广大信众。   画一点西游故事,明天进宫了见到景弘浩,可以让他试读,看看他最真实的反应。   等忙好这两张,景云熙困得已经眼皮打架了。   可是等当值的青杏过来轻轻吹了灯,才刚迷迷糊糊睡着的景云熙,又被一阵呼噜声惊醒了。   不提防下,她吓出了一身细汗。等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   “麒麟!”   景云熙拍了拍床边,“给我安静!”   这东西打呼噜打的这么响,弄得她都睡不着了。之前麒麟一直在外间廊下那边,白杏她们给它弄了一点软垫子。   今晚第一次留这东西在屋里睡,她算是领教到这东西的呼噜声了。   “嗷呜……”   麒麟被拍醒后有点不满地呜呜叫了一声,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睡,很快呼噜声又起来了。   “夫人,”   青杏过来道,“我把麒麟带出去吧——”   说着,就伸手想要赶走麒麟,却被麒麟没好气的一瞪眼一呲牙给吓得退了几步,差点撞倒矮凳上。   “算了,”   景云熙困得不行,见青杏赶不走麒麟,只能无奈道,“今晚先这样吧——明天再想办法。”   于是接下来一夜,她时不时被麒麟的呼噜声惊醒,连做梦都是麒麟的呼噜声。   梦里她也是气的不行,伸手去拍麒麟的脑袋,没成想麒麟一抬头,竟然是贺重瑾那张满是划伤的俊脸……   景云熙一个激灵就吓醒了。   一睁眼,外面天已经亮了。麒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出去玩了,景云熙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   这一次进宫景云熙就淡定多了,想着景弘浩那萌娃,她又去书房收拾了之前画的故事纸稿,想了想,又让齐嬷嬷那边送来了一食盒的素包子。   那便宜弟弟昨天赏赐的东西不少,尽管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赏的,但好歹带点吃的,也算她一点心意吧……咳咳!   进宫后,她以为是会被带到上次来过的老地方,那个很清静的偏殿,没成想这次却被直接带到了皇后的寝殿。   “皇姐,”   一见景云熙进来,正坐在床桌边和嬷嬷看着一个盒子说着什么的皇后,立刻含笑站起了身,招呼了一声道,“快请坐!”   景云熙先前只有原主记忆里的皇后样子,但原主明显看不上皇后,她记忆里的皇后就是喜欢衣着华丽的笑面虎。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位皇后,也是她便宜弟媳妇。这么看过去,她觉得这位皇后娘娘,一举一动都带着十分的宫廷式优雅……   可见,这也是权贵家族长久教养出的风范。   “娘娘,”   景云熙一礼笑道,“多日不见娘娘了,怎么娘娘的头发看着越发乌泽亮丽了——该不是用了什么巧方,才把头发养的这么好吧?”   她眼神好,一进来就看到皇后之前坐的桌上,放着一小匣子核桃仁,旁边还有黑芝麻熬的粥……才故意这么一说。   拉拉近乎嘛!   “是吗?”   皇后登时一脸惊喜,“你也这么觉得?我这半年来,确实是在养头发呢——自从生了弘浩,身体差了,头发都枯了!”   之前皇上在她这里时,无意中提了一句她头发有些枯,不如燕妃乌云般的头发……   她心里就跟扎了一根刺一般!   这半年来,她拼命又让太医给方子调理,又喝这些黑芝麻弄的粥……一直都想把头发养好。   难道是真有了效果?!   毕竟元长公主是从来不会主动夸人的!   这么想着,皇后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走过来携起景云熙的手,没让景云熙坐这边的凳子,而是直接拉着景云熙的手,一起坐在了榻上。   说话间,皇后的态度也明显随意亲近了一些,不像之前有些矜持端着的样子。   这时,打量着景云熙,皇后眼底也有了明显的诧异:   尽管听宫里的嬷嬷们说了,元长公主穿戴上有了大不同,跟之前几乎判若两人。   那时她还觉得好笑,顶多是换了一身鲜亮衣服罢了,这位元长公主之前一直寒素的布衣,忽然换了衣裳,是让人耳目一新,哪里就能判若两人了?!   但眼下看了,她才发现,用判若两人来说……   一点也不夸张!   不仅仅是衣裳,眼下元长公主不仅肤色雪白中透出了点点粉,气色极好不说,那一双眼睛明亮灵动的,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板滞木呆的感觉!   想到这位元长公主给弘浩画的那些画……   皇后忍不住眼光微微一跳。   真不一样了!果然成亲,就能让一个女人改变这么多么?!   对了,是情爱的滋润吧?!   想到嬷嬷们说的,京里沸沸扬扬传的诚远候夫妇的事情……皇后忍不住暗暗攥了攥手中的帕子。   她有点羡慕了!   真没有想到,元长公主和诚远候之间,竟是那么恩爱!   为什么之前隐隐听皇帝的意思,是强行赐婚的……并不是传言里说的那样啊!   这些事,皇帝却从不会跟她细说。果然贵为皇后,真的是没办法拥有一般夫妇那样的情深义重夫妇之情么?   “娘娘,”   见皇后有点出神,景云熙不知道这位皇后在想什么,笑一笑化解尴尬道,“我带来了一点自己做的吃食,娘娘别笑话!”   “哦哦!”   皇后回过神顿时有点赧然,她竟然一时失态走神了,连忙笑道,“让我看看,皇姐拿来了什么好吃的?可是上次的蜂蜜麻花?”   “不是,”   景云熙笑着让嬷嬷打开了她带来的食盒,“都是一些素包子,我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本书,照着自己记的那些随便弄的……娘娘若是不嫌弃,可以尝尝。”   “哦?”   皇后看了一眼包子,有点意外。   包子本来她就不稀罕,竟然还是素的!素包子在她看来,都是穷人才会吃的东西……   别说宫里了,就是一般的富贵家,谁家会吃素包子?   “热一热吃更好,我一路走来,这包子不太热乎了!”   景云熙也没多劝,她知道大景朝虽然官方号召节俭之类,但大家心里都是以吃肉为荣的……像吃包子这种,确实肉包子才能登大雅之堂。   皇后有了台阶下,连忙就让人去热一热。   “皇姐,”   等嬷嬷将包子拿走去热后,皇后才又笑着一边让点心,一边让茶,又道,“我正好有个事问问你。”   “什么事?”   景云熙看着皇后那吃瓜的眼神,隐约猜到了她要问什么。   只能说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果然,皇后将听来的谣言说了说,疑惑笑道:“皇姐,这外面的传言……可是真的?”   景云熙一听,就知道她那个便宜弟弟泰昌帝,跟这位皇后估计没说过赐婚的内情,不然皇后不会这么问。   “唉,”   这么想着,景云熙装作很害羞,很无奈的样子含糊道,“半真半假吧……没那么夸张咳咳——”   皇后:“……”   羡慕嫉妒恨!   “哦?”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笑,脚步声传来,很快泰昌帝转过那边屏风走了进来。   一屋子侍立的宫女嬷嬷们呼啦啦都跪了下去,皇后和景云熙也都忙站起了身。   “皇姐坐!”   泰昌帝神色明显十分轻松,眼中带笑走了过来就示意景云熙坐下,皇后连忙亲自给他奉了茶。   这时,泰昌帝一个眼神,皇后立刻会意,一摆手屋里的宫女嬷嬷们都退了下去。   之后,皇后也冲着泰昌帝一礼,悄无声息跟着退离了这边。   这屋里,顿时就剩下泰昌帝和景云熙两人了。   景云熙立刻警觉,这要是做什么?!   “皇姐,这次唤你进宫,”   泰昌帝没有绕弯子,直接道,“是想问你一件事——你和诚远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问完后,摆出了和皇后同样的吃瓜姿势。   景云熙:“……”   连皇帝都关切这事了……果然狗血爱情故事人人喜欢!   景云熙没瞒着这位,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泰昌帝听完,忍不住嘴角抽了一抽:“你把人砸晕了?”   “我道歉了,”   景云熙忙道,“侯爷说了,不怪我!”   “唔……”泰昌帝脸色有点凝重。   这神仙眷属果然是假的……但已经在京城传的太过了,如今京城都说元长公主是活菩萨,她和诚远候是大景朝第一神仙眷属,佛光庇护的那种!   连带着皇室的声誉,都明显拔高了一截。   这假的要是坐实了,那只怕又成了朝中那些敌对方的把柄!   “皇姐,”   泰昌帝皱眉问道,“上次朕问你,你说诚远候一表人才,很合心意——朕以为你说的是真话!”   上次听了皇姐那话之后,他心里还十分欣慰……唯一担心的就是诚远候的身体。   谁想到,皇姐说的都是假的?依然还是以前的皇姐,从来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动心?!   “是真的!”   景云熙心里一跳,连忙道,“我没说是假的啊,侯爷确实一表人才,确实人也不错!”   说着又补充道,“我只说这次的谣言是假的,侯爷不是为了给我摘什么花才弄得一身伤!我砸他,也是因为他一脸伤我一时没认清!”   “那皇姐觉得诚远候……”   皇上眼中一亮,“上次皇姐说你们夫妻相处甚是和睦,朕心甚慰!这次赏赐的东西,也是望你们夫妻二人能相敬如宾白头到老。”   景云熙:“……”   原来赏赐的缘由在这里!   合着这便宜弟弟是盼着她和贺重瑾的爱情房子别塌了……景云熙眸色闪了闪,很快明白了这一点。   “当然,”   这时,泰昌帝见景云熙不语,连忙又补充道,“皇姐若是跟诚远候日后万一生了隔阂,或是那诚远候有对不住皇姐的地方——”   说着一顿道,“那朕绝不会让皇姐吃亏,朕亲自为你出气!若是皇姐到时无法容下那诚远候——朕做主,准你和离!”   他只需要一两年的时间!   等他彻底剪掉了那些硬茬子世家大族的羽翼,让那些人再也无法在朝中兴风作浪,稳固了君权……   到时候,他哪里还会在意这一点皇室的名誉?!   只是这一两年内,他是希望,皇姐能忍耐一些,暂时和那位诚远候好好相处,成就一段有关皇室的美誉。   “我明白,”   景云熙从这位便宜弟弟的话里,立刻听出了关键点,连忙表态,“皇上放心,眼下诚远候人真的极好,除了有个地方让我有些忍受不了——”   她说着故意一顿。   她不傻,配合皇上演这么一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戏,她得要酬劳的!   “什么地方?”   果然泰昌帝立刻追问。   “穷啊!”   景云熙一摊手道,“皇上,你可能真不知道,那诚远候到底有多穷!”   泰昌帝:“……”   他当然能猜到,但是只怕皇姐不知道,他这个皇帝有多穷!国库里有多虚空!   皇姐的意思是跟他要钱么?!   泰昌帝只觉得心在滴血……皇帝家也没多少余粮啊!皇姐若是狮子大开口,他,他,他这个皇帝还真为难!   “是这样,”   景云熙笑眯眯道,“他穷就穷点,人好就行,不是么?”   泰昌帝连忙点头!对对对!   “我呢这么想,”   景云熙笑道,“我打算带着府里的人做些生意,赚点钱贴补侯府的花用——皇上觉得可行?!”   在皇帝这里备个案,免得以后生意做大了有人在背后说小话!   “做做做……生意?”   泰昌帝一时难得有点结巴,“皇姐要做生意?”   他这位皇姐知道生意是什么!   但皇姐不是开口跟他要大笔的银钱……这着实让他狠狠松了一口气。   “我打算叫人开个包子铺,”   景云熙又笑道,“皇上,你给我写个匾吧!”   “包包包……包子铺?!”   泰昌帝顿时又结巴了。   元长公主,竟然,要,卖包子?!   “佛曰众生平等,”   景云熙立刻严肃道,“皇上,我卖包子,就要卖遍天下,让所有人都吃得上我的包子!”   虽然前后两句没啥联系,但说话总得讲究一个噱头!   “这,这这……好,好是极好!”   泰昌帝只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定了定神后,想了一下点头道,“朕应了你!”   他记住了这句众生平等所有人要吃上包子的话……到时候也可以赌一赌那些言官的嘴!   “写什么?”   泰昌帝走到桌案边,提笔蘸了墨问道。   “一品肥喵!”   景云熙给他比划了这四个字。   泰昌帝:“……”   索性他也不问了,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就御笔亲书了四个大字:一品肥喵!   “这是?”   谁知等他写完,就见景云熙飞快先拿开了写好的这张,又给他铺好了一张纸。   “我还要开一个火锅店!”   景云熙道,“就是餐饮,饭馆之类的店,皇上既然写了,一块帮我写了吧!”   这时候不要,啥时候要?!   就算是一品大员,想要御笔亲书赐下来的字,那只怕一辈子也等不到几次时机!   “……写什么?”   泰昌帝放弃了思考,直接问道。   “金樽月!”   景云熙忙道,“莫使金樽空对月的金樽月!”   她既然想往火锅店里,写一首李白的《将进酒》,那《将进酒》里这句提炼一下,她就用做店名了!   “莫使金樽空对月?”   泰昌帝被这句转移了注意力,品匝了一下后不由大声赞道,“妙啊!这句极妙!”   说着,又是大笔一挥,很痛快写出了这三个大字!   “还有?!”   等写完这三个字后,泰昌帝无语了,他皇姐又给他换了一张纸铺好了!   “皇上累了么?”   景云熙很是殷勤地过来轻轻给泰昌帝捶了几下肩头,“我给皇上捶捶背?!”   泰昌帝:“……”   他突然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说吧,又写什么!”   泰昌帝无奈道,“先说好,最后写这一张了!”   一下子亲赐三道御笔亲书……言官们那里只怕少不了一顿议论。   但趁着此时元长公主在民间的声誉,这个倒是不伤大雅!   “本心阁!”   景云熙忙道,“我还打算做一家墨阁!”   她卖书打算走消遣路线,毕竟她只会画萌版的东西,以后也可以聘请一些大景朝的画师,走其他风格……   但要是卖科举的书,或者其他正统书,她这个墨阁就没了特色,对于那些市场她也不熟悉。   倒不如试试消遣,儿童或者一般的通俗读物啥的。   为了不让那些文人们议论小看,她决定给自己的墨阁起这个名字。她可是用了她熟悉的明代思想家文学家李贽的“童心说”的句子,不愧是思想家,说话通俗又有深度。   “本心阁?怎么说?”   泰昌帝看向景云熙,眼中带有一些不解。   “我觉得呢,”   景云熙笑道,“读书也好,做人也好,还是保持本心最好,就像童子一般,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啊!” 第48章 朕今日高兴 救命,救命   “妙!”   泰昌帝果然十分叹赏,“皇姐真是一片赤诚之心!”   说完,他毫不犹豫一挥笔,“本心阁”三个端肃雍容的大字,立刻写满了这一张白纸。   景云熙顿时心满意足!   没白进宫一趟!   她没敢唐突,小心翼翼将这三张纸都先放在一边晾干,等走的时候好拿走。   “皇姐多留一会,”   泰昌帝写完,殿里气氛很好,他也一脸轻松道,“一起吃顿家宴,弘浩也一直念叨你,怕是急着盼着见你一面。”   他儿子就跟上瘾了一样,每天都要拿着画纸念叨。   “行啊,”   景云熙笑道,“我也想弘浩了,这次还给他带来了一些画纸,看能不能哄他开心。”   这时候收到泰昌帝的眼神,那边福年已经将皇后请了进来,一时嬷嬷宫女们也都重新进来伺候。   皇后进来自然也不会问泰昌帝和元长公主说了什么,笑着又跟泰昌帝说起了家宴,还说起了景云熙带来的素包子。   “素包子?”   皇上想到了什么,一转眼看向景云熙,“一品肥喵……那个?”   景云熙一笑点头:“正是,才试了一种馅,等之后,还有几种味道的包子卖,还没开始呢——过几天大约就行了!”   皇后这才听出来,这位元长公主竟然是要卖素包子?!   她心里顿时十分无语:一位皇室公主,竟然学那些商贾小贩要去卖包子……皇家的脸面何在?!   可她瞧着泰昌帝却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样子,心里又有点纳罕,立刻识趣地没有多问。   素包子能卖几个钱?   到时这位元长公主觉得没趣,估计她自己也就歇了这种心思了!   一转眼皇后又看到那边摆着的几张墨迹未干的大纸,顿时猜到了几分,心里又是猛地一跳:   皇上居然给题了字!皇上只怕不知道素包子在民间是什么样的吧……   皇后顿时有点忧心。   “皇姐,”   皇后定定神一笑道,“你若是卖包子,可选好了铺子?那铺子排面只怕很大吧?”   皇上一听也看向了景云熙,呵呵笑道:“皇姐是准备了几层的商楼?”   景云熙:“……”   “这……这么大吧……”   景云熙沉默了片刻,伸手比划了一下,“大约是这屋子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   小铺子啊!   泰昌帝:“!”   皇后拿帕子按了一下嘴角,像是擦了一下嘴角并不存在的水渍。   “呃……皇姐!”   泰昌帝顿了顿立刻道,“朕以为——朕的御笔亲书,挂在你那铺子里,不合适!”   太丢他这个皇帝的脸了!   皇后微微一笑也轻轻点了点头,她之所以这么问,也是想提醒泰昌帝……毕竟万一皇室的颜面受损,与其到时候泰昌帝生气,还不如这时候试着阻拦一下。   眼瞧着姐弟两个的关系才刚融合下来,她一点也不希望,因为一点差错,让皇上跟这位皇姐之间又生龃龉。   毕竟,这位皇姐是诚远候夫人,身边的人是诚远候贺重瑾,那是朝中武将圈子的核心所在……   诚远候一旦病好完全回归朝廷,将是皇上的一大助力!   “我明白,”   景云熙心里啧了一声,不过也清楚泰昌帝的顾虑,一笑爽利道,“我没说现在挂啊!我先留着,等以后生意做大了再挂——我留着镇店呢!”   她那铺子小,挂这么大一张纸,只怕还不好找地方呢!再说生意刚开始,有她这个元长公主的名头,已经够了!   生意和名气……都要走升级流!   泰昌帝和皇后两人,瞬间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父皇,母后!”   这时候,景弘浩高兴地冲了进来,“皇姑姑,皇姑姑!”   他一回来就听到皇姑姑来了,开心地原地蹦了好几下就慌慌地冲进来了,要不是习惯了,差点连规矩都丢了。   “这孩子!”   皇后笑着故意撇了一下嘴角,“皇上看看,这孩子见了皇姑姑,比见了臣妾还亲呢!”   皇上哈哈大笑。   “皇姑姑我的画带来了吗?”   景弘浩行过礼后一头扑到了景云熙身上,拉着景云熙问道,“下一……下一集来了么?”   “来了,”   景云熙刮刮他的小鼻尖,笑着让人拿过来她带进来的那一叠画纸,先将上面几张喜羊羊的递给了他,“这是答应你的,喜羊羊第二集 !”   景弘浩如获至宝,两只小胖手小心捧着画纸,迫不及待放在榻上就开始看了。   “哇!灰太狼最后又被打飞啦——”   看完后,景弘浩忍不住欢呼一声。   泰昌帝默默斜着眼也瞅了一下,上一集他也看了,连皮卡丘的都看了……也有点好奇下一集是什么!   “皇姑姑,那几张是什么?”   就在这时,景弘浩来回看了几遍后,有点不满足了,一闪眼看到景云熙手里还剩有几张画纸,顿时小眼一亮。   “这是一个新故事,”   景云熙晃了晃手里的画纸,“这个故事叫《西游记》!”   “《西游记》?”   皇后在一边没忍住,笑着问道,“可是一些游记类的事?前些日子我也是看了几本游记呢——”   “嗯,这故事呢,”   景云熙察探着泰昌帝和皇后的神色,试探道,“是一位高僧的传奇,听闻这位高僧,觉得中土佛经多有舛误,又听闻西天有大乘真经,因此想要西行求取真经普度众生——”   泰昌帝和皇后都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她还得看看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对《西游记》的看法。   “呀!”   皇后明显十分惊讶,“西天?西天在何处?”   “听闻从中土,到西天大雷音寺,有十万八千里!”景云熙严肃道。   《西游记》既然这么说,她也就不较真了,毕竟这个时代很多人也不知道印度到底有多远,尊重一下原著也是应该的。   “十万八千里!”   皇后和景弘浩母子两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就连泰昌帝也听进去了。   “这么远的路途,哪有那么简单!”   泰昌帝一笑道,“一路西去,只怕是想不到的艰险。”   “菩萨说,有九九八十一难,不仅穷山恶水阻拦重重,而且呀,一路上妖魔鬼怪也多得是!”   景云熙笑一笑道,“真经不是那么好取的——没有克服艰难的诚心,怎么见佛祖求取真经?!”   “妖魔鬼怪?!”   景弘浩顿时睁大了眼睛,激动地一下子攥起了两个小拳头!   这故事他喜欢,好喜欢!   “一路上,高僧收了三个徒弟,”   景云熙又一笑,“这三个徒弟都神通广大,要靠保护高僧西行的功劳,来抵他们自己曾经犯过的错——最后师徒四人历经八十一难,终于取回了真经!”   “哇,三个徒弟……他们有什么样的神通?”   景弘浩急的不行,连连追问。   “看!”   景云熙这才拿出画纸,第一张画纸上,她就画了师徒四人的萌版!   “皇天菩萨……”   皇后一看吃了一惊,“这三个是人还是妖魔啊!怎么长这个怪样子?!”   景云熙简单介绍了一个三个徒弟的本事,但没多介绍,从皇帝和皇后的反应来看,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果然,励志又玄幻奇妙的故事,不管是哪一个时空,真可以雅俗共赏!   “他们来历都不一般哦,”   这么想着,景云熙笑道,“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但故事很精彩——弘浩,你喜不喜欢这个故事啊?”   “喜欢!”   景弘浩着急地叫了一声,小嗓子差点破音了。   “行,那以后皇姑姑再画给你——”   景云熙笑眯眯道,“到时候皇姑姑会出画册的!第一本先给你看好不好?!”   “到时也给朕瞧瞧,”   泰昌帝也有一点心痒,才听了这么一点引子,他这也算博览群书的人,竟也被勾住了,“你墨阁是要卖这个么?听起来虽是个浅俗故事,但里面的意思却深……不错!”   说着忍不住又催道,“这个比皇姐弄包子铺可要正经多了!不如你先弄起来这个?!毕竟——”   话没说完,他就闻到了一丝从未闻到过的青嫩鲜香味道,不由话头一顿。   这时,已到了传膳的时间,那边皇后身边的嬷嬷们,已经悄无声息将御膳房送来的食盒一个个拎了进来。   皇上说的家宴,就要摆在皇后这里的。   “那是什么?”   不等嬷嬷们摆完,泰昌帝指着一个食盒道,“里面是放的什么?”   为首的嬷嬷连忙打开食盒,小心翼翼将里面一碟子包子端了出来,殷勤一礼回禀道:“回皇上,是元长公主拿过来的素包子!送去御膳房热过的才重又送了上来。”   等泰昌帝带着皇后和景云熙,还有景弘浩一起到了这边坐下,福年就弓腰站在泰昌帝身后。   在皇后这边,都是皇后亲自给皇上布菜,用不着他这个首领大太监。   “臣妾嘴馋,先尝尝吧!”   皇后笑着,让嬷嬷递过来了一个包子,盛在了面前的碟子里。   她这边的人都是心腹,况且以她的手腕,在这边也没人敢出什么幺蛾子,饭菜是绝对没问题的。   但既然在她这边进膳,她替皇上试菜,是应有之理。   “我调的味道,”   景云熙也不客气,她直接拿起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吃下这口后笑道,“皇上别笑我,我是真饿了!”   身边伺候的嬷嬷连忙过来给她布菜,被她一摆手拒绝了,“我自己盛吧——”   大景朝御膳房很多的菜都是炖煮,连酱烧的都少,而且肉大多是羊肉、牛肉。   由于猪肉有一种腥骚味,在大景朝,那些权贵圈子里,吃猪肉就很少。   但羊肉、牛肉的做法,景云熙尝了几口后,微微有点失望:就这?这就叫御膳?!   倒是素菜炒的还可,汤也鲜。   “唔……”   这时,泰昌帝已经连着吃了两大口包子,微微眯了眯眼。   “这味道……”   皇后神色有些错愕。   之前她心里是拒绝吃这种素包子的……但吃到嘴里后,她是真的被惊到了!   民间的素包子,原来是这种味道?!   这些权贵世家,都是傻子么?为什么瞧不起这种素包子……弄得她这辈子第一次才吃到这种美味!   “好吃!”景弘浩吃的更香,开心地不行,“父皇,香!”   泰昌帝点了点头。   是真的好吃!他本来这几日批奏折都批到深夜,加上之前户部张柘的事情让他十分上火,只觉得躁郁没什么胃口,这两日都吃不下东西……   谁知道,吃这包子第一口,就感觉胃口大开!   鲜嫩,清新!   泰昌帝连着吃了六个大包子!   把他身后伺候的福年都吓了一跳:要知道,泰昌帝向来喜怒不怎么形于色,先前伺候的人往往都很难揣摩出皇上的口味……   谁知道,元长公主做的东西,屡屡让皇上破例!   “朕今日高兴,”   泰昌帝直到六个包子下肚,才觉得自己似乎吃的有点失态,连忙严肃道,“正好也给你们说个热闹。”   “皇上要说什么热闹?”   皇后很是捧场地笑问道。   “下个月月初,六国使臣进京朝贺,”   泰昌帝道,“除了先帝时来过的那两国外,又多了四国使臣——且不止使臣,还有三国王子随同过来,说是要见识见识我大景朝风华盛貌。”   “恭喜皇上!”   皇后一脸惊喜道,“六国使臣!这可是大景朝头一遭!”   毕竟先帝那时候大景朝始建,天下其实还未平定,两国来朝是也是匆匆中透着草率。   如今邦交情况越来越好,大景朝外患就会越来越少……对于急需稳定发展的大景朝来说,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下个月月初,是大景朝国礼庆典之时。本来京都就会很热闹,这一下子又来六国使臣……   真真算是大景朝迎来的第一场繁华了!   “皇姐,”   见景云熙好像有点懵的样子,泰昌帝笑道,“怎么不说话?忘了提醒皇姐,听闻六国使臣,带来了不少各国的新鲜物事做贺礼——”   “哦?”   景云熙立刻有了精神,“都有什么?”   泰昌帝哈哈笑道:“那要到时才知道,朕难道还要先去替你问不成?”   就知道一说新鲜东西,他皇姐就坐不住了!   景云熙不由对这场热闹,也有了点小期盼。到时候如果真有什么好东西传进来就好了!   ……   吃过饭,景弘浩又缠着景云熙,一点儿也不想放她走。   景云熙好说歹说,答应了一串,终于才从皇后那里辞了出来,这一次进宫,她可是耗了不少时间。   但回头看了看嬷嬷手里捧着装了御笔亲书的匣子,景云熙觉得,费多少时间也值了!   “嗷……饶命,严公公饶命——”   坐在软轿上正往宫外走,景云熙就听到了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叫声,像是有太监在哭号。   景云熙连忙掀开软轿的帘子瞧了一眼,就见几个太监正狠狠拖着一个小太监,嘴里骂骂咧咧对那个小太监连踢带打!   “贵人,贵人,救命,救命!”   “嘭嘭嘭!”   景云熙这么一掀帘子,那小太监一眼瞧见,疯了一样冲了过来,疯狂叫起了贵人救命,应该是把她认成这宫里的嫔妃之类的身份了。   这小太监一边叫,一边重重磕头,头都磕破了。   显然,他是把景云熙当成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怎么回事?”   景云熙皱了皱眉问了一句,上一次进宫一切祥和,没想到这一次进宫,就碰到了影视里出现的那种人命如草芥的戏码。   看到这个,她心里有点不舒服,既然这人拦住了她的轿子,她就不由多问了一句。   “放肆!”   跟在软轿旁送景云熙出宫的嬷嬷们,立刻大喝了一声,“元长公主面前,也敢冲撞!”   “元长公主安——”   一听嬷嬷们爆出软轿上这人的身份,那几个太监都吓得连忙过来磕头施礼。   “元长公主救命,救命!”   那小太监先是愣了愣,又连忙叫了出来。   景云熙问了情况,才知道这个小太监被人发现,私下存了一些有违宫禁的东西……   他是在温妃那边伺候,正好温妃养的猫这两日不知怎么死了,怀疑是被人药死,搜查的时候,搜出来这小太监那里,有一些不合规矩的药材之类的东西。   “元长公主,”   那小太监急急辩解,“奴才家里曾是调香的——奴才只是,只是——”   “啪!”   不等他说完,旁边一个大太监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又命人死死堵住他的嘴后,忙向景云熙告罪:“奴才们该死,办事惊动了元长公主,元长公主恕罪!”   “你们要怎么发落他?”   景云熙试探问了一句。   “杖百!”   为首的一个太监忙回道,“他这是犯了禁忌!”   哪怕藏个钱藏个什么的,都没这个重!谁都知道,先帝时因为一个宠妃偷用药粉害人,先帝可是直接用了雷霆手段惩治了那宠妃,毫不留情。   杀鸡儆猴的效果很是明显,自那事之后,这宫里谁敢私藏药材之类,那就是犯了忌讳!   杖百,也就几乎没有什么活路了。   其实按规矩杖五十即可,但谁让那猫是温妃的爱宠呢?!这小子也算是倒霉了!   “呜呜——”   那小太监被捂着嘴巴,眼睛里都是恐惧和绝望。   “既然碰到我,”   景云熙想了想道,“你们也知道,我一直礼佛——见不得杀生,这样吧,我替他求个情,饶了他吧!”   为首的太监一愣,继而眼底挣扎出一丝为难。   温妃他们也不敢惹啊……温妃可是除了燕妃之外,是泰昌帝比较宠爱的一个妃子。   “大胆!元长公主有命,还愣着做什么!”   景云熙身边的嬷嬷又喝了一声。   那些太监连忙松开了那个小太监。   “元长公主,元长公主——”   那小太监被放开后,又扑回了景云熙的软轿旁,“多谢元长公主救命之恩!”   不等景云熙开口,这小太监突然又大哭道,“奴才得罪了温妃娘娘,早晚也活不成——”   等元长公主一离开,怎么还会记得他这么一个小太监?   回头温妃一句话,他照样死无葬身之地!   小太监这么说完,旁边的太监们顿时厉声呵斥:“不许在元长公主面前胡言乱语!”   “那这样吧,”   景云熙心里微微一凛,想了想,转脸看向身边的嬷嬷,“嬷嬷不如替我去问问,我打算冲皇后要一个小公公去府里伺候,问问看皇后应不应。”   皇后是后宫之主,这事问皇后更简单直接。   那嬷嬷连忙让人通禀皇后。   很快那边回了信,这嬷嬷满脸堆笑过来冲景云熙一礼道:“奴婢就说,元长公主哪里还用问,果然皇后娘娘怪了奴婢,这事只要元长公主开口,娘娘哪有不应的——”   说着又是一礼,“娘娘说了,原本不该等元长公主开口,就送几个小公公们去府里服侍的,只是先前元长公主不喜用这些宦侍,当初陪嫁才没安排。娘娘说,过几日她亲自再挑几个规矩好的奴才,给元长公主送过去使唤!”   景云熙:“……”   她要那么多太监干什么!   “不用不用,这一个就行!”   景云熙连忙道,“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了,不过不麻烦了,我就要这一个就行了!”   那小太监绝处逢生,喜出望外,磕头磕的咚咚响。   “走吧!”   景云熙默默叹了一口气。   又要多养一个人了!幸亏她开始琢磨着做生意,让身边的人都出力赚钱……   咦,对了!   “你刚说什么?”   坐在软轿上,景云熙隔着轿窗问紧跟在一边的小太监道,“你说你家里原先是做什么的——”   “调香!”   这小太监连忙道,“奴才进宫前,家里是南边的制香的,家里被歹人陷害破落,几次被人卖来卖去,后来奴才就被卖进宫了。”   “你会调香?”   景云熙眼中微微一亮。   “奴才懂一点,”   这小太监急急道,“奴才天生鼻子灵!小时候家里人都夸呢!”   “行,”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笑道,“你留在我府里——我可是要让你干活的,别的也不用,到时让我瞧瞧你的调香技术怎么样!”   “奴才——”   小太监没说完就哽咽了。   他没听错吧?元长公主竟然肯让他调香?!   要知道,无论前朝还是大景朝,从不用太监调香的,就连宫里负责熏香的,都是宫女……   都说太监又脏又贱!用香那么高雅的事情,怎么可能经太监的手?! 第49章 蜜饯闹春 老天硬给的功德呀   景云熙疑惑又扫了一眼这小太监,说让干活竟然激动成这样子……这孩子脑子没事吧?   换乘回自己的车轿后,景云熙才觉得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宫里的软轿其实很小巧,坐在里面她一点也不舒服。她从诚远候府到宫门这边,用的车轿是双马的车轿。   大景朝的规矩,像她这样的等级身份的,在京城内可用双马车轿,出了京,就可用驷马车轿。   京城人烟繁华,别说双马车轿了,就是驷马车轿也跑不快……毕竟京城堵车这事,景云熙完全可以理解。   不过,只要不是进宫,她平时出门,都是单马车轿,或者可以直接就乘抬的那种小轿子,主要是方便!   进宫是要有一定排场的,双马车轿算是比较奢华了,轿厢也很宽敞舒服。   “呼……”   景云熙靠在座上惬意舒了一口气,透过轿窗津津有味看着一路过来,京都天华大道的繁华热闹。   这时候正值春天,走在街上卖桃花的好几个,景云熙还看到了好几个卖蜜饯的……   来往的行人,也有人买了蜜饯边走边吃,大景朝在春日民间有蜜饯闹春的说法。   尤其是说,小孩子吃了可以长得壮,因此这时候卖蜜饯吃蜜饯都是一种时尚。   闻一闻,空气里都似乎带着一丝甜丝丝的味道。   “啊——呜呜——”   经过天华大道和西华街这边的一个交叉口时,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尖利的哭喊声,“宝儿,宝儿——你快吐出来,快——”   景云熙冲着那边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在哭喊,身边还带着一个仆妇打扮的婆子。   那孩子脸色铁青,旁边围着一圈人,都指着那女子和孩子在纷纷说着什么,那婆子急的在一旁对着天连连磕头。   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神色无比绝望,帷帽都丢在了一边,头发都凌乱了。   卡住了?   景云熙她上大学的时候就碰到过一次卡住了喉咙差点憋死的小孩子,不过那次是一位老师动作麻利,救了那个孩子。   当时那孩子的脸色有点发灰,嘴唇还有点发蓝,跟这个孩子一样一样的……一看就是喘不上气来给憋成这样的,缺氧!   一个激灵。   “停车!”   她叫了一声,车轿还没完全停稳,不等人过来扶,景云熙直接就从车上跳了下去。   “夫人!”   跟着的嬷嬷惊呼一声,和侯府的护卫一起赶紧也冲了过来。   “我看看!”   景云熙拨开看热闹的那一圈人,冲到了那年轻女人面前,一把抱过来那小孩子,“是不是卡住了?”   “你你你——”   那年轻妇人吓了一跳,看到跟她抢孩子的景云熙,差点又疯了,“你还我儿子——”   “别动!”   景云熙喝了一声。   她判断了一下这孩子的情形,飞快弓下一条腿,动作麻利将孩子面朝外骑放在自己腿上,用双手抵住孩子的胸廓和肚脐上腹部处,快速向上重击冲压……   开始海姆里克的幼儿急救法!   一下,两下……   由于孩子还很小,景云熙一直留意着合适的力道,所有心神都在她每一个动作上,旁边人乱七八糟的声音,她几乎都听不到了!   “噗!”   很快,一个东西突然从孩子嘴里喷了出来。   “啊!”   旁边人也在同时跟着惊呼了一声。   “哇……”   孩子猛烈喘息了几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活了,活了!”   围观人的顿时一片欢腾。那孩子的母亲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抓着景云熙的衣角已经泣不成声。   “好了,”   景云熙低头看了看孩子吐出来的地上的异物,像是一个果核什么的,可能是这孩子吃了蜜饯果子,不小心被果核给卡住了喉咙,“这么小的孩子,给他吃东西一定要小心啊!”   又扫了一下围观的人群道,“这法子你们都看到了,万一遇到这种情况,照着来!”   说着,她才感觉到,身上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一抹额头,也是一头细汗……   纯粹紧张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利用这个法子,好在成功了!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那年轻妇人接过来孩子后,就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看着景云熙就磕头——   “娘子——”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狂奔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壮汉,一起抬着一个老人疯了一样往这边冲,一到这边,这年轻人就大喊了一声。   “相公!”   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立刻又大哭起来,“相公!”   “缓过来了?”   看着哇哇哭着的孩子,那年轻人惊喜无比,一下子接过来孩子看了又看。   “哎呦——”   这时,才被几个壮汉放下的老人,揉了揉自己的老腰叹一声气道,“差点老命被你们颠没了!”   看到了被救过来的孩子后,这位老郎中有点疑惑,不过还是急急过去给孩子把了脉。   “是咳出来的?”   老郎中疑惑又问了一声。   “不是,是一位夫人——”   年轻妇人急急道,“咦,人呢?”   这时,围观的人群才有人指了指走出一段距离的马车:“那不是?你们那位救命恩人已经上车走了——了不得,双马车轿!”   贵人啊!   竟然还有肯停下双马车轿,过来救人的权贵夫人?!   闻所未闻!   “是哪位?”   那年轻人急急道,“可有人问了恩人身份没有?”   见大家面面相觑,那年轻人急的指着一个壮汉道,“老三——快去,跟上那马车,看看是谁家的夫人!”   那壮汉立刻大声应了一声就追了出去。   ……   “我今天可是积德了!”   一回到侯府,景云熙忍不住小激动,把这事给身边人说了一遍,“救了两个人!”   一个太监一个小孩!   巧的她都怀疑是老天专门给她送上门的功德!   不过说起来,那小太监其实不算什么,毕竟她是凭着元长公主的身份要过来的。   但那小孩子是她亲手救的!想想都十分开心!   “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王嬷嬷等人听了,都是由衷赞叹了一声,“夫人救的这小孩子,是哪家的?听白杏说,那人看起来不像是平头百姓?”   白杏连忙看向景云熙。   夫人当时救了人,趁着那人夫君跑过来一片忙乱的时候,就示意她们这些跟着的人赶紧走……   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急,好歹也叫那人知道,谁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不知道,”   景云熙笑道,“管他谁家呢!都是一条命,能救就救啊——”   救活那孩子后她当时心里特别激动,忽然又有点……咳咳,有点想方便一下……   怕一会儿那家谢来谢去,街上又不好找卫生间啥的,就带着白杏她们赶紧回来了!   而且过了西京云路那边岔口后,由于行人少了,她还催着加快了速度,急奔回家。   但这个原因不能说……说出来有点小丢人。   “佛祖说了,”   景云熙祭出了最好用的幌子,“做好事不能求报答——何必图那点虚名呢?只要孩子没事就最好不过啦!”   王嬷嬷眼神猛地一动,心里倏地一热。   之前向来觉得这位元长公主是个木石人,原来都是她错了!夫人这么着……   分明就是活菩萨!   白杏等人也都是飞快对视一眼,她们此时心里和王嬷嬷想的都差不多,红杏不擅掩饰,感动得眼眶甚至都有点红了:   当年她家里小妹妹,就是这么没的!只是可惜没有碰到夫人这样的菩萨!   这时,景云熙又让王嬷嬷找人,将便宜弟弟的御笔亲书好好装裱起来。   “御笔亲书?!”   王嬷嬷吃了一大惊!众人都是又惊又喜。   “这,这……奴婢明日就找一个好手来,”   王嬷嬷又是激动又是紧张道,“奴婢专门盯着他,就叫他在府里做这个活!”   这可万万出不得差错,那可是御笔亲书!   早就听说过,那中书省的宰执大人,有一回求请皇上题字,皇上都没有给题呢……   御笔亲书赐的匾,那可是金字招牌!   “不急,这个等以后用,”   景云熙笑眯眯道,“做好了先收好,等咱们墨阁开了,第一个往墨阁挂起来!”   “夫人,少爷少奶奶过来了,”   这时,玉杏过来禀道,“说是带着少奶奶舅家的表弟来谢过夫人。”   “哦——”   景云熙一怔,这才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就是她那个要进太学读书的表弟吗?”   景云熙笑道,“住府里就住府里了,怎么还专门过来道谢——叫他们进来吧!”   说着,她也起身到了外厅。   “母亲!”   一见她过来,贺北林和宋云婉都连忙过来见礼。   “这就是你舅家的表弟?”   景云熙看着贺北林身边站着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贺北林、宋云婉看着年纪相仿,但是看着比贺北林又多了一分朝气,更像是一个阳光少年。   “墨书见过侯夫人!”   这少年连忙上前一步,深深一个大礼道,“多谢夫人收留之恩!”   他说这话时满眼的感激一点也不作假。   如果不是这位夫人点头,他并不当家的表姐,是绝对无法留他在侯府里住下来的……   夫人能留他,他就能在太学外舍把书读下去!   况且自从进府,不仅住宿的花费省了,府里还给他一日三餐,就算他午饭就在太学里吃,但每天早上过去的时候,府里就给他准备了午饭的食盒!   等于他在这侯府里白吃白住!   “别客气,”   景云熙笑道,“缺什么就给你姐姐要——她要是不敢做主,你来找我要!既然千里迢迢来读书,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秦墨书先是一愣,明显没听过这句,但很快反应过来,又是深深一个大礼:“是,小子谨遵夫人教导!”   “母亲,”   宋云婉在一旁笑道,“我舅家托人送来了一匣子家传的墨……母亲瞧瞧,可还使得?”   说着又忙笑,“儿媳想母亲也是喜欢书画,这墨是南边常说的子渊羽墨,写出来的字又香又牢,墨迹传说是百年不褪色的!”   “子渊羽墨?”   景云熙眼中一亮。   原主的记忆里也有这个名字,是前朝传下来的有名的一种彩墨,颜色高雅十分难得,其实算是一种珍惜古墨。   这种墨由于难得,在文人中名声特别响。   没有想到,宋云婉的舅舅竟然会送来这么一匣子的彩墨。   不过想到之前她了解到的,宋云婉外祖曾是前朝有名的大儒,家里存有这种墨也不是太意外。   “那可是难得,”   景云熙笑着叫白杏接了过来,“替我多谢你舅家了!”   不过从秦家的作法上看来,秦家也不是太过迂腐。   这些彩墨,放到京城的墨阁里去卖,也能卖上一个好价钱,至少秦墨书在京城里一年的住宿吃用花销是足够的!   秦家送的这礼,不可谓不诚心了!   她也就没有推辞,这礼接了,秦家也更踏实,毕竟,秦墨书住在侯府,说出来也是一种无形的身份保证。   最起码,在太学中,知道他住在侯府,一般的势利眼太学生,谁还敢欺负他?   毕竟,大景朝虽然已经尽力革除一些时弊,但前朝遗留下来的世家大族和寒门等不同社会阶层的鄙视链,依旧客观存在。   秦家明显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如此感激,才肯将珍藏的彩墨送过来真心道谢。   宋云婉见她接了谢礼,顿时欣喜不已,心里也是骤然真正轻松了下来。   ……   “姐,你怕什么呢?”   诚远候府正院这边,看着就要到贺重瑾书房这边了,却又明显放慢了脚步打退堂鼓的姐姐,卓雪宴一跺脚道,“难道贺哥能把你吃了?!”   “他吃了我倒好了!”   卓嘉翻了一个白眼。   贺重瑾这人,教她又爱又恨,还又怕!   本来很久未见,她这是第一次有了机会到了大景朝京都,到了贺重瑾的家!   能够再一次有机会见到自己梦寐以求想见的人,她激动地了不得!   谁知到了侯府,正碰上贺重瑾要施针治病,暂时无法见故人……其实她听到陆子璋说这个时,心里还很恼火。   这时候,贺重瑾身体好了很多,要见她了,她反而还有点害怕了!   况且前两天她还冒充了贺重瑾,见了他那位夫人!   “走吧!”   卓雪宴催促道,“你怕什么,大不了你们打一架!”   卓嘉哼了一声,吸了吸鼻子,一抬下巴昂首大步冲进了贺重瑾的书房。   “卓总镇——”   一见卓嘉进来,贺重瑾将手中的宝剑放回剑匣,站起身看着卓嘉打量了一下后,施了一礼。   卓总镇,是卓嘉在东褐鲁部族的领军身份,也是当初他对这位骁勇善战的兄弟的称呼。   “贺重瑾!”   卓嘉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眼眶红了。   “双华——”   贺重瑾一笑纠正道,“你知道,我表字双华!”   重瑾是他的名,双华是他的字。   不是尊长,不是父母,也不是特别亲昵的人……一般都称呼表字。   “我就叫你贺重瑾!”   卓嘉恼火道,“你们大景朝的礼数太多,恕我没那个本事讲究——我就是粗俗入不了你的眼!”   这么久没见了,这人见到她一脸的平静,全无半点激动之意不说,一上来就挑她的错!   气死她了!   “随你,”   贺重瑾一笑,并没有多说,一摆手道,“请坐!”   卓嘉恨恨坐下,卓雪宴也跟着坐在了他姐旁边。   “你气色是看起来好了不少,”   卓雪宴瞅着贺重瑾的脸看了看欣喜道,“果然陆老头还是有几分本事!”   “好了就多吃肉!”   卓嘉没好气道,“瞧瞧你如今窈窕的——还白,再加上你这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花魁!”   贺重瑾:“……”   卓雪宴急的踢了他姐坐的凳子腿一下。   “我认罚!”   卓嘉索性先自首,“我那天冒充你,见了你那位夫人——见也见了,你要罚就罚吧!不然,让你抽我几鞭子?”   “跟她说了些什么,”   贺重瑾道,“她是元长公主——我告诫过雪宴,不许招惹西园那边的人!你们身份特殊,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   卓嘉有点心虚,“我也不是莽撞的人!”   那天鬼使神差,她就是被那位夫人不知道哪里给吸引了,忍不住想要跟她多说几句话……   “对了!”   一念至此,卓嘉立刻回到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一个问题,“贺重瑾,你有没有听过药火或者火器之类……可以当成兵器来用的?”   贺重瑾眼中精芒一闪,同样都是带兵的人,对于兵器无比敏感,一听卓嘉这话,他立刻道:“怎么说?”   卓嘉直接将那天和景云熙说话的情形细细说了一遍,紧接着又道,“你夫人说是从书上看来的——你们大景朝的兵书,是不是还有你没看过的?!”   贺重瑾用兵如神,都说贺重瑾是熟读兵书……   怎么那位夫人听过的事情,贺重瑾却没有听说过?!   “也许是她记差了,”   贺重瑾略一沉吟道,“大景军中,绝无这般兵器——若是有,为何从不见用?连我都不曾听说?!”   “唉!”   卓嘉想了想,虽然十分疑惑,但她也敢肯定,应该是没有的……但……但不知为何,她很想再去见见那位夫人!   “贺重瑾,我能否再——”她试着开口。   “不行!”   不等她说完,贺重瑾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刻一口回绝。   虽然神色淡定,但他心里也升起了一丝疑惑和好奇……若是真要问,那也得是他来问!   “对了,贺哥,”   这时候卓雪宴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那个……那个你真让府里……去买了崖莲花的花根?”   “什么?”   贺重瑾一皱眉,没听明白卓雪宴在说什么。   “就是——”   卓雪宴比划道,“那神仙眷属的花啊!”   他今天出去了一趟,到处都听人在说侯爷和夫人神仙眷属的话,还说了,侯爷回府之后,就立刻叫人去弄崖莲花的花根,说要种给夫人看!   爱情花啊!   他本来觉得可笑,回来一问,说是西园那边果然在种花木,买了很多种……说不定就是侯爷让弄的崖莲花!   他没忍住特别想知道!   听了卓雪宴的话,贺重瑾难得有点发愣。   这都什么跟什么!   卓嘉不由也觉得好奇:“贺重瑾,你还真有心啊!”   “如此谣传,”   贺重瑾反应过来后淡淡道,“只怕那些言官又要弹劾我正事不振,却沉溺后宅蛊惑公主巴结皇室了——”   他是武将出身,如今大景朝虽然以武平定天下,但如今要以文臣治国……朝中文臣武将的势力之间,有一种无形的排斥。   他有病以来,辞去了朝中实职,但他的战友、属下都在武将圈子里,以他的声名,也是属朝中武将核心圈子。   本来病重时不成为那些人的威胁所在,但他如今病“好”,又娶了元长公主……   那些文官抓住一点可说道的地方,只怕也会大做文章。   虽然并不碍事,但也烦人。   ……   “上折子!”   就在这时候,同在京城的周御史府上,听了来访的另外两位言官说起京都最近的风言风语,周御史嘭的一拍桌子!   这还了得?!   身为朝廷权贵,竟然不以身作则!一介侯爵,不一心为国做事尽忠朝廷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行为不端,做出那种风月韵事?!   蛊惑长公主,巴结皇室!   诚远候贺重瑾,是不是觉得他军功赫赫,就敢肆意妄为无视公序良俗,败坏风气?!   还有元长公主!   竟然在龙台寺这等大景朝皇家寺庙之内,跟诚远候无视佛家清规戒律,还这么多情情爱爱!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行下效!   老百姓都传的沸沸扬扬,若是都学诚远候夫妇,是说夫妻恩爱,谁还去做正事?!   这世上,夫妻相敬如宾能繁衍子嗣无愧列祖列宗也就是了!哪里来的那么多那什么什么!   “老爷!”   就在这时,周御史府上的管家忽而进来,站在门口处叫了一声。   “放肆!”   周御史不满道,“贵客在堂,你怎么敢擅闯!”   “回禀老爷,”   管家急急道,“少爷少奶奶那边……有急事要见老爷。”   周御史一皱眉。   他儿子也在太学,礼仪周全之人,从不会如此唐突,这时候突然有事找他,难道真是急事?   这时,他的两位朋友立刻识趣告辞,说好明日见面最后联名写一个弹劾折子。   等两位朋友离开后,周御史立刻道:“什么事,让少爷进来!” 第50章 抓鸡高手 不愧是大景第一名将   “父亲!”   周御史的儿子一进来就急急道,“春儿差点出了大事!”   “春儿怎么了?”   周御史立刻紧张起来,他家三代单传,他对这个孙子极为看重,一听孙子差点出什么大事,他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听他儿子连比划带说地将事情经过一一如实说了,周御史已经紧张得大汗淋漓。   “你是说,春儿差点被卡死?”   他吓得揪住了儿子的衣领,“谁让你们喂他吃蜜饯果子——每年都有被卡死的孩子,你们不知道么?!”   “春儿哭着要,”   他儿子连忙道,“本来小心着喂他呢,把核都抠出来了,谁知道一错眼没看着,他自己抓了一个塞嘴里了——这不……吓死我了!好在贵人经过,救了春儿一命!”   “那贵人是哪个?”   周御史摸一把头上紧张出来的汗水,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样,回过神后连连急道,“可是好好谢过了?不行不行……救命之恩,可不能单是一声谢就了事,那满京城的人都要看我们周家不懂恩义!”   “还没,”   他儿子急道,“等我们反应过来,那贵人已经乘车走了——我叫老三追上去,一直追到了南坊那边!父亲你猜贵人是哪家的?”   “猜个屁!”   周御史火爆性子抬脚踹了儿子一下,急道,“还不快说!”   “元长公主!”   周御史的儿子一字一句道,“救了春儿的那夫人,就是元长公主!诚远候夫人!”   “什么?!”   周御史目瞪口呆。   “老三那蠢货,会不会跟错了?”愣了一下后周御史皱眉问道。   那老三是周家的家奴,管家的小子,力气大但头脑简单的,万一跟错了车呢?!   “这是真真的,”   周御史的儿子道,“我也觉得纳罕呢,但这事一点错也不可能,等老三回来,我还问了旁人,有人还看到那夫人的下人里,还有一个宦侍呢!”   不是皇室,谁能用宦侍?   况且住在南坊那边的皇室人员……除了元长公主外再无旁人!   “父亲,”   这时,周御史的儿子又忙道,“打听清楚了恩人的身份,咱们家该怎么相谢——儿子不敢善做主张,就急急赶来先问父亲做主。”   若是一般人,不过多谢些银钱,多帮扶一些,他自己就能做主。   但对方是元长公主,这事他可不敢随意。   “这事——”   周御史又愣了愣一拍桌子道,“这事!”   看这事弄得!   他弹劾的折子都在心里拟好了,就等明天和几位同僚商议润色后,就打算呈上去了!   谁知道转眼间,他要弹劾的人,成了他周家的恩人!   “你不用管了!”   周御史性子火爆,做事也没多少纠结,很快就坦然道,“我亲自登门道谢!”   元长公主路遇急症,竟然能亲自出手救治幼儿……   就算这孩子不是他家的,元长公主能做到这一点,那也是大景朝头一件值得称扬之事!   言官们要是对此还妄加非议,那除非是良知都被狗吃了!   他的良知一直看护的严实,不可能被狗吃了……他必须大张旗鼓地亲自登门道谢!   “父亲,谢礼怎么办?”   周御史的儿子担忧道,“咱们家——”   他父亲是言官,俸禄有限不说,更是清廉地没一点油水。若不是家族一直单传,积攒了一点钱才早年在京都置办下宅子……不然光凭他父亲的俸禄,在这京都买宅子都是问题!   好在他母亲和媳妇都是节俭的性子,操持有方,他又入太学做了学正,也有了俸禄,家里的日子才略略宽绰。   后来在京都远郊又买了一个小庄子,有了几十亩的良田。   老三几个,其实都是老家族里的几个农家子弟,日子过的艰苦,来京里投奔的,就在那小庄子里做活,并不是他们家买来的奴仆。   就他们家这情形……   要怎么才能打点出像样的谢礼呢?!   “老三他们这次从庄子里来京,”   周御史道,“不是将庄子里养的羊送来了,还有好多只的鸡鸭,对了,还有几只鹅!”   那些活口都还没处置,一时也难以换成银钱。眼下事情太急,那就顾不上细节了,表明诚心即可!   他儿子:“……父亲?!”   他父亲的性子就是急躁,这些活物怎好做谢礼的?!   “再加上我这一只笔,”   周御史转身又从架子上小心翼翼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小心吹去上面的浮尘,恋恋不舍道,“全管象牙紫毫笔呀!”   这是他都舍不得用的一只珍藏笔。   “快去,叫人把那些活物都赶上车,”   周御史装好笔后见儿子还在犹豫,立刻又吹胡子瞪眼道,“快点!本官亲自去!”   ……   诚远候府正院的书房内,话题也早已言归正传。   卓嘉正在跟贺重瑾大致介绍了一下东褐鲁部族眼下的一些问题。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周成泰的轻咳声。   “什么事?”   贺重瑾道。   周成泰连忙回道:“禀侯爷,有客来访!”   “回了吧!”   贺重瑾一皱眉道,“不是吩咐过,但凡这两日有客来访,就说我大病初愈,身子虚弱,还在调理之中不便见客!”   他病“好”的消息一出去,不仅以往的同僚部署,乃至朝中其他各种复杂关系的家族势力等等,都要来问候……   有实心实意关切他身体的,自然,更多的是,各种家族势力对他这边的观望试探。   这种应酬,他最烦不过。   早就吩咐过周成泰了,之前也没见他来回,怎么突然又来回禀?!   “侯爷,”   周成泰小心道,“是周御史大人亲自来了!”   “谁?”   贺重瑾疑惑道,“周御史?!”   周御史乃是朝中言官行列的佼佼者,这人秉性不错,学问也是有的,就是很多时候太过较真又太过冲动,言辞一向激烈过度……   这人,他几乎从未结交过。   怎么这时候突然上门?!   而且不像是其他朝官,只派人来问候,竟然亲自登门?!   这事怎么说都透着蹊跷。   “他可有说什么来意?”   贺重瑾问了一声。   “说是来道谢的!”   周成泰也是一头雾水,“小人也没敢多问。”   贺重瑾皱皱眉,等卓嘉姐弟两人会意先退出了书房后,他吩咐了一声道,“让进来吧!”   既然这位周御史亲自上门,他不见是说不过去的。   道谢?   哪来的谢?!   “哈哈哈——”   片刻之后,等候在厅里的贺重瑾,就听到了院门处传来的爽朗大笑声,“侯爷,侯爷何在——快受下官一拜!”   贺重瑾眼光一跳,站起身,这时周御史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一见贺重瑾,二话不说,先行了大礼!   “周御史!”   贺重瑾忙一伸手扶住周御史的一边胳臂,淡淡道,“周御史如何行此大礼?!”   虽然周御史品阶在他之下,但朝中官吏上下级见面礼自有定数,哪里用的行这种大礼?!   “哈哈——”   周御史满脸堆笑,又是连连作揖道,“下官今日冒昧登门,是来谢过侯府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贺重瑾微微一眯眼。   “元长公主今日救了我孙儿一命!”   周御史开门见山道,“若非元长公主,下官孙儿只怕就——这等救命之恩,下官真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贺重瑾心里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位救了人……   他竟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忽而又想到那夜那人灵动的一双眼眸……不由心里一丝失落一闪而过。   “嘎嘎嘎嘎——”   不等贺重瑾开口,忽然就听到院子里又传来一片鸡鸭咕咕嘎嘎嘎嘎的叫声,还掺杂着好像是羊的咩咩声。   贺重瑾:“……”   “叫侯爷见笑了!”   周御史连忙呈上谢礼,“这是下官家里收藏的一管全管象牙紫毫笔,出自宣州名匠……”   说着,老脸难得一红,又指了指外面道,“还有家里养的一些鸡鸭,还望侯爷笑纳!”   贺重瑾眉尖都跳了一下。   “大恩不言谢,”   周御史连忙又补充道,“这些只是下官的一点心意,比起元长公主救命之恩,实乃——”   “周御史,”   贺重瑾微微一顿也是一笑,“元长公主虽下嫁我诚远候府,但公主之意,我也不好妄自揣测,不如替周御史问过长公主之意?”   “是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周御史连忙一迭声道。   长公主为主,侯爷乃是臣。   那边周成泰早在周御史说出元长公主救人的时候,接到贺重瑾递过来的眼神后,早就派人赶紧去凤泽苑通禀此事去了。   这时,那边来了一位嬷嬷。   “元长公主说了,”   这嬷嬷笑吟吟对着周御史道,“一点小事不足挂齿,倒没有想到又劳周御史走这么一遭,元长公主说,孩子没事就好,周御史莫要如此客气!”   周御史顿时感动万分,冲着那边又是一个大礼。   这时,听着嘎嘎嘎的叫声,看着院子里外停放的几辆牛车上乱叫的那些牲畜家禽,不由使劲抽了抽嘴角。   本来元长公主听了这事后,说是不要谢礼的,但一听谢礼是这些活口,竟然吩咐接了!   周御史这边见元长公主遣来的嬷嬷笑着接了谢礼,更是喜出望外。   元长公主肯接,说明这谢礼,长公主绝没一点鄙视的意思……这种谢礼要是换到那些朝中沽名钓誉的世家大族那里,不知道会怎么嘲笑他们这些穷言官呢!   怪不得民间都传元长公主是位活菩萨!   偏见真是害死人!   等到周御史感恩戴德谢了又谢才告辞离开后,景云熙没忍住,带着白杏几个溜达到了正院这边。   听说来了几牛车的鸡鸭?!   活的!   她的大西园才种了菜,这就有人把鸡鸭送上门了……是不是老天都盼着让她早点把西园变成一个小农庄呢!   有个大院子,种菜养鸡养鸭,养狗养猫……   穿越前不止一次幻想过的美滋滋小日子,这就噼里啪啦的从天而降了!   “侯爷!”   景云熙一过来,就看到站在廊下的贺重瑾,便笑着冲他打了一声招呼。   正好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过来,让逆光的景云熙周身都似乎裹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   贺重瑾心里倏地一动。   不等他一礼开口,他就看到那位元长公主从他面前不远处小跑过去,直接跑到了第一车的鸡鸭前。   “呀!”   景云熙开心道,“还有几只大白鹅呢!”   她西园里的湖,可是一下子要添了很多生趣了!   贺重瑾:“……”   他还不如几只大白鹅!   “啊——”   就在这时,景云熙无意中拽了一下牛车上的一根绳子,突然整个牛车上的东西就散开了。   “嘎嘎嘎——咕咕咕——”   一时间,侯府正院这边,鸡飞鸭叫乱窜一气。   “快,快!”   猝不及防景云熙也急了,“快把它们抓回来呀!”   周成泰等人,连同白杏和嬷嬷等人,都连忙动手在这院子里追了起来。   满院子的鸡毛乱飞。   贺重瑾:“……”   眼看着一只大公鸡扑棱棱要飞上房檐了,贺重瑾眯了眯眼,一纵身一跃而起,飞身利落一伸手抓住了那只大公鸡飒然落地。   “好身手!”   景云熙第一次看到贺重瑾的身手,先是一愣后忍不住惊叹赞赏道,“侯爷,你真是好身手!不愧是大景第一名将!”   古人的身手让她刮目相看。   果然在这冷兵器时代,身手功夫的造诣,会远超她这个现代人的理解期待范围!   手里拎着一只嘎嘎叫的大公鸡的贺重瑾:“……”   不!   他不是抓鸡的第一名将!   元长公主会不会想起来他这个诚远候,就是一个抓鸡高手?!   想到和这位第一次见面,他自己满脸是伤一身狼狈,还被这位一块石头直接砸晕。   今日这次见面,又是一身鸡毛手里抓着一只公鸡……   贺重瑾心里,莫名有些郁结!   ……   “嬷嬷,快接着!”   景云熙却开心地不行,没留意贺重瑾变幻不定的脸色,催着嬷嬷们道,“快,让小厮们赶紧把这些鸡鸭的,还有羊——都送到西园去!”   她的她的!   都是她的!   而且她还惊喜的发现,她似乎可以有羊奶用了!有两头奶山羊!   嬷嬷们和白杏她们都累的气喘吁吁,周成泰以及几个小厮也都又是狼狈又是惊奇:   他们这些侯爷的下人,竟然第一次和元长公主的下人合作联手了……尽管是联手抓鸡鸭!   周成泰忍不住悄悄又瞧了白杏一眼。   等着这院子里终于鸡毛落定,把这些飞禽牲畜都料理好送进了西园那边,正院这边才又恢复了安静整洁。   景云熙带人回去后,贺重瑾没有急着回书房,负手静静站在廊下,看着洁净静寂的院子,眼光微微闪了闪,一丝不易觉察的黯然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他并不想承认,方才院子里那短暂又生机无限的热闹……   是他曾经梦里有过的一次奢望。   只是……   贺重瑾低头伸手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微微蜷起五指时,小指却依旧僵然不动。   陆子璋说过,行针之后,他身体气力精神会恢复不少,但身体将会出现一些特殊的缺陷。   比如,别人不留意的地方,他这根小指其实就是麻木的,几乎没什么知觉。   不仅如此,夜里睡着时,会突然一身大汗,而且,从背部到前胸会绵延出一种刺痛。   不过顶多也就一两个时辰,忍一忍就过去了。   比起来之前的无力萎靡,眼下的状态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但……贺重瑾眼底又是微微一暗。   到底是活不长。   那些热闹生趣……或者本都是他不该奢望的。   ……   西园这边一片热闹。   元长公主一声令下,侯府正院那边的小厮,带着西园这边的下人,还有一些粗使嬷嬷们,一起忙的热火朝天。   要建鸡舍,要建鸭舍,还要弄出来一个小小的养羊的棚舍!   “夫人,”   王嬷嬷看着那边忙碌的人群,忧心忡忡道,“夫人真要在西园养……养那些东西么?”   京中世家大族争相附庸风雅,养锦鲤,养名花名草,养南边寻来的孔雀、还有仙鹤之类之类的……   谁家在自家园子里养鸡,养鸭啊!   竟然还有羊!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京都的权贵圈子里的贵妇们笑掉大牙!   “养啊!”   景云熙笑眯眯道,“这园子这么大,不养点活物多可惜!”   说着,又笑道,“我不是说了吗,然他们把鸡舍鸭舍的,都修的好看点——雅致点!”   这些小舍,之后她还得再让人好好处理装饰一下,用点实木的啊竹子的啊……将外表弄得雅致点。   不是为了谁说好,跟西园这边的美景环境也得相配,最起码她自己也看着舒心呀!   一想到这些鸡鸭的,都不是饲料养大的,很快她就能自己在园子里捡到绿色有机的鸡蛋鸭蛋了……   景云熙不由心里美滋滋。   那边几只大鹅和鸭子们嘎嘎下了水,看着水面上这些活跃的生灵,景云熙只觉得这湖水更清亮了!   “夫人,”   白杏她们到底是年轻人,不像王嬷嬷那样忧心,见到这些鸡鸭鹅的也是十分欢喜,“咱们这园子越来越热闹了……奴婢怎么觉得,这园子里的鸟好像都比先前多了不少!”   这几日一进园子,鸟雀的叫声,都比先前时听着似乎多了不少。   “或许是冬日过了,”   玉杏猜测道,“一些去别处过冬的鸟儿都回来的缘故?”   她也是觉得这园子鸟雀多了不少,昨日还看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大水鸟,大长腿,教她可是欢喜了一会儿!   听着两个丫鬟的说话,景云熙想到了什么,心里忽而一动。   “奴婢真是没想到,”   两个丫鬟很快转了话题,“夫人救下的孩子,竟是这位周御史大人的孙子!”   “那位周御史,是不是就是京里人称周炮——”   红杏在一旁插嘴,话没说完知道自己又冒失了,连忙捂住了嘴巴,不安看向景云熙。   “称什么?”   景云熙笑道,“没事,说吧!我也听听——以后你们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只管跟我说说,让我也乐一乐!”   “夫人,”   红杏笑了起来,“这位周大人,京里可是有名的,听说人都叫他周炮仗,说是一点就着!”   “哈?”   景云熙笑道,“这人脾性很爆很直?”   “大概是这样吧,”   红杏笑道,“还有人叫他周铁嘴,说被他咬住,怎么也要被他咬下来一层皮!”   御史里,这位在民间街巷里可是都有名的。   景云熙点了点头,一听这个周炮仗周铁嘴的绰号,就能猜到,这种人只怕是没太深的心机,秉性上应该是坦直的。   但这种人……   在职场上,最容易被人当枪使。   ……   “嘭!”   京都某个豪宅内,一个锦袍男子脸色铁青地一拳砸在了桌上,“姓周的炮仗果然靠不住!”   “下官也没想到,已经激起了那周炮仗的火了,周炮仗亲口答应,明天一起写折子弹劾——”   这屋里另一个男子急急道,“谁成想,这周炮仗转头就来了这么一出——听说是那元长公主救了他家的孙子一命!”   “还听说!已经满城风雨了!”   那锦袍男子冷哼一声道,“真不愧是周炮仗!竟然推了几牛车的鸡鸭送去诚远候府——满城百姓都传开了!”   如果只是过去谢礼,元长公主救他孙子的事情只怕也不会传的这么快。   但这周炮仗只怕是得了失心疯……   竟然拿鸡鸭当谢礼,送给元长公主!   最要紧的是,元长公主那边,还收下了!   百姓都快笑疯了!但却不是嘲笑,都知道能送出这种礼的,周炮仗必然是个大清官!   连收礼的元长公主也不会被嘲笑,因为百姓觉得,元长公主以公主金枝玉叶之身,能亲自跳车救一幼儿,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能收这样的谢礼,可见菩萨心里,不论贵贱……白白又替那元长公主多添了几分荣光!   想找个借口攻讦皇室声誉、攻讦那些武将势力,这次的算盘,竟然就这么被无形击散了!   不行,必须再联络其他几家,重新算计。   不然,泰昌帝铁了心要实行新政……新政之下,他们这些老牌世家的利益,将被大幅削弱!   决不能让步!   只有皇室声誉下降,朝中文臣武将之间内斗不息,泰昌帝就很难腾出手来继续一步步推行新政!   “燕国公放心,”   这时,那男子又向那锦袍男子殷勤道,“下官回去,也一定联络同僚,盯准京都的风吹草动,一有时机,必定也能掀起满朝风雨!”   说着,又巴结十分道,“况且,燕妃娘娘在宫里,也是极得皇上爱重——”   “对了!”   燕国公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家乡是在南边对么?叫人去打听打听,可有好厨子,或者做点心做的好的——荐过来,我有用!” 第51章 鱼娘 不许你叫父亲   “呃——是!是!下官遵命!”   那男子先是一怔,显然没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回过神后连忙应了一声。   “是国公爷府上,有人想吃南边的口味么?”   这人想了想又道,“南边口味也有多种,不知国公爷想要的是——”   “你别管那么多!”   燕国公不耐烦道,“只管找好吃的,别管什么口味的!”   那男子吓得连忙应了一声,没敢再多问,又说了几句后连忙退了出去。   等这人退出去后,燕国公恨恨扫一眼这人离开的身影,恼火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干什么都干不成!   要是一个好厨子都找不来,他就将这群废物换一拨!反正每年朝中百官考核,他们这些老世家的势力可是很强势,想拉换一拨这种等级的小官,还是没有多大难度的!   只是燕妃给的消息也太含糊,皇上最近口味有点特别,说是让御膳房做了两次素包子。   但御膳房做了,皇上又没吃!   还让炸了一些蜂蜜果子什么的,但御膳房炸出来后,说是皇上就尝了几口又放下了。   皇上一直似乎没什么口腹之欲,最近有点不同,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恨那福公公和皇后,防备心都极重,燕妃几乎从皇后那边,还有福公公嘴里,根本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   但未雨绸缪,不管是什么缘故,皇上明显开始留意吃食了,那他们这些人,也要做点准备!   ……   接下来几日,难得春雨连绵。   景云熙就没出去,每日都去园子里转一圈,看看她新养的那些鸡鸭鹅的,又去菜园看看新种的一些菜蔬有没有发芽。   连带着,也看着才栽好的一些花木,尤其对那两株天火花格外关照,连着才种的几大株爬藤的蔷薇,她也都小心用印记的气息滋润了一下。   从园子回来,只要腾出空,她就开始画图。喜羊羊的故事,还有西游记的故事,都连着往后画了好几集。   “好脏啊,麒麟!”   这时,麒麟从外面跑了回来,由于外面下雨,麒麟弄了一身泥点子,看着很是狼狈,红杏顿时十分嫌弃地笑嗔了一句。   又要给它洗澡?   她知道夫人也是爱干净的,就算夫人不说,麒麟大橘越来越黏夫人,晚上都往这边跑……   身上脏了怎么能行?!   只是这几日每天下雨,每天麒麟跑出去一圈回来,都得专门烧热水给它洗,况且天凉,洗了又必须烧起来炭盆,用热气给它烘干。   一洗一擦的,两个时辰都过去了!   确实有点叫人心烦。   “你们去库房找找,”   景云熙过来看着麒麟这样子,也是无奈,“看看有没有能做雨衣的料子,给它和大橘做两件小雨衣套上,把腿和肚子都罩上,那样就不用老给它洗澡了。”   这还是春天,等夏季雨水更多,狗都是需要遛的,麒麟这种巨型犬,养在屋里是肯定不行的。   “夫人是说蓑衣么?”   红杏笑道,“蓑衣厚重,又不耐拉扯,只怕麒麟穿不得。”   蓑衣,也有精巧的,但像麒麟这样的巨型犬,跑跳起来,什么蓑衣在它身上都得散了架!   “有没有能防水一点的料子啊,”   景云熙想了想道,“有的话,咱们做几双鞋也是好的。”   虽然眼下她的身份身家,每天一双鞋也不是穿不起,但一下雨,鞋子就遭殃,她看着也心疼。   因此她在家,这几天下雨只要去园子,她就穿木屐……但不得不说,木屐穿着是真不舒服,太硬!   “哎,夫人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事,”   手里在忙着打丝绦的玉杏忽然一顿,“就是小时候听说的,可那时听起来很是新奇,一直记得牢牢的!”   “什么事?”   景云熙一边琢磨着下一集的构图设计,一边笑问道,“都说过了,咱们自己家说话,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说话也解闷不是吗?”   玉杏她们一笑。   “是有这么一回事,”   玉杏笑道,“我小时候,有一次有个做些小生意的亲戚,经过我家乡时留宿在家里,他见多识广的,晚上孩子们都围着他听些新奇东西。”   “他说什么了?”   红杏好奇道。   玉杏示意红杏别插嘴,而后看向景云熙笑道,“奴婢那时就听他讲了,南边海边,有一个鱼娘的传奇——”   “鱼娘?”   景云熙道,“是个女孩子吗?做什么的?打鱼的?”   “回夫人,不是打鱼的,是从海边的那些村镇里选出来的,听说都是要长得格外俊俏的,”   玉杏忙道,“要从小选出来,而后死命地训诫,让这女孩子水性变得越来越好,在水里睡觉都不沉!”   “选出来训练成这样,是为了什么?”景云熙好奇道。   “听说是要备选送给海王的,”   玉杏忙道,“一旦被海王选中,那海王就会送给女孩子家金银珠宝,那家一辈子荣华富贵就有了!”   说着,又补充道,“这种备选的女子,就被人叫鱼娘!”   “海王?哈?”   景云熙乍然听到海王这个词,笑得差点把手中的笔给掉了,“海王?哈哈哈——”   “夫人……”   玉杏显然没清楚她的笑点是什么,连忙解释道,“那些都是民间的叫法,不是真正的王爷!也有人叫海霸王的!”   “嗯嗯,”   景云熙笑着点头,“我知道,就是听着……可笑,你接着说,那什么才叫海王呢?”   忽而想到了什么,笑意一收,皱眉道,“是说海神之类的意思吗?把选中的女孩丢进海里的那种?”   她想到了看过的小故事里提到的,河伯的新娘,就是愚昧无知,要拿年轻女子的生命做祭。   “不不不,”   玉杏忙道,“不是这样的,海王,听说是在海上来往做生意的,跟西洋货商们都有生意来往……就是这海王的家族,都是海外岛上的吧——反正没人知道,海王到底是住哪里,就知道他们的家族在海上很厉害。”   “哦!”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那他们要鱼娘做什么?”   要漂亮女子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一定要水性训练地极好的那种漂亮女子呢?!   “奴婢不知……”   玉杏忙道,“小时候就记得家里来人这么给我们这些小孩子讲的,觉得很新奇就记住了。”   “你跟夫人说这些,”   红杏听完就笑,“跟夫人问的料子有关连么?夫人问做蓑衣的料子,你倒说起了什么鱼娘!”   “是是是……”   玉杏才觉得自己漏下了什么,连忙笑道,“奴婢也是傻了……奴婢说鱼娘,是想说,听说选鱼娘时,海王的人让鱼娘们都穿上他们给的一种衣服,那衣服可以穿着直接下水,从水里出来,竟然身上一点也不湿!”   “呀!”   红杏惊讶拍手道,“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料子?!”   景云熙也是眼中一亮:那是什么料子?!   “奴婢也是听那人说的,”   玉杏连忙看向景云熙又道,“也不知是不是那人为了逗我们这些小孩子,故意说的玩笑。”   说不定就是胡编乱造!   “海王……”   景云熙忙道,“你说的海王是在南边什么地方?咱们大景朝海边的那些村镇,能跟海王的人联系上?”   如果是来往西洋的大货商,完全可以交好做生意啊!共赢嘛!   “没有了,”   玉杏忙又摇头道,“前朝末年的时候,民间的日子过的极为艰难,那些来往的西洋货商们,也被那些乱兵不是杀就是敲诈勒索……”   顿一顿又摇头道,“只怕早没了海王的消息。”   “奴婢也听过一点这海王的名号,”   一直在一旁小杌子上坐着的刘嬷嬷,这时候也笑着插了一句嘴,“也是早些年……这些年再也没听过了。”   说着,又道,“后来听说,民间也有传言,说那海王是个妖邪,不是什么好人……就更没人提了。”   “哦……”   景云熙疑惑点了点头。   大景朝之前很多年都属于乱世,乱世之中,自然也会有各种乱象。那鱼娘的故事听着神神叨叨的……   那海王似乎也可能居心不良。   不过这故事虽然听着有点太传奇化,但最起码透露了一个消息,这个时代,海上贸易确实比较热闹。   虽然因为乱世,海上贸易一度沉寂,但随着大景朝渐渐稳定繁荣,这海上贸易一定会逐渐恢复,甚至达到一个新的繁华高度。   康亲王一家有眼光啊!   不觊觎朝中的权力,却将重心放在这一个方向上,既消除了君王的戒备,又能赚足了银子!   这一块肥肉,她也不打算放过!   景云熙只觉得心里忽而有了一点点小小的鼓胀,有一个叫野心的可爱小鸽子,在她的心里嘭嘭嘭开始撞笼子了!   可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她还得先从一个包子铺开始!   见景云熙沉吟不语,白杏以为她不喜欢这个话题,连忙又将话头转到了麒麟和大橘身上……   屋里又重新说笑热闹起来,就连廊下的大鹦鹉都嘎嘎叫着凑热闹。   雨声淅淅沥沥。   春日的气息似乎在空气中散溢开来,淡淡泥土的味道中,似乎还掺杂了新发草叶的青涩味,闻一闻,叫人很是舒服惬意。   ……   “嘘,别过来,走开走开!”   侯府正院书房这边,陆子璋抓着一个话本正看着入迷,察觉到动静,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往这边走过来的卓嘉姐弟两人,连忙嘘了一声道,“小声点!”   说着,挥了挥手中的话本,有点嫌弃地赶这姐弟两人走。   “睡了?”   卓雪宴小声问道。   “让他多睡一会儿!”   陆子璋严肃道,“他身体才恢复一些,多睡睡,补足了觉,之前亏欠的身子才能养的更好!”   卓雪宴连忙点头。   他知道,他贺哥的睡眠一直不好,被剧痛一直折磨着,眼下终于才摆脱了这样噩梦般的日子。   卓嘉也难得没有反驳,点点头小心地就坐在了廊下看雨,也不说话。   “嗯……”   书房内的床榻上,贺重瑾睡梦中皱着眉头,手指抓着被子,像是陷入了一个噩梦中无法醒过来。   迷迷糊糊中,贺重瑾又猛地一抓,像是要抓住什么,却也只是抓住了身上的被子:   在做梦!   模糊的意识中,贺重瑾大脑却留着一丝清明,他知道,自己这时在做梦,这是梦中……   但他却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震惊,悲愤又无奈,看着那曾经的一幕,又一次在梦中重现:   梦里,他父亲老平远候,正是病重垂危的时候,将他叫到了床榻前,屏退了众人后,就那么瞪着他!   那眼光满是陌生的仇恨!   “父亲……”   他又是悲痛又是不安,“您是要交代儿子——”   “闭嘴!”   老平远候喘着气息,有点嘶哑道,“别叫我父亲,我不是你父亲!”   “父亲!”   他万分震惊。   噗通一声跪在了父亲的病榻前,他万分焦灼,“父亲,是儿子做错了什么?!”   他知道从小,父亲就对他异常冷漠,和对继母的儿子他那个弟弟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不仅吃穿用度上对他苛刻无比,就连他九岁那一次坠马受伤时,他父亲都从未对他有过一次温言抚慰。   后来就直接将他丢进行伍中,跟最底层的士兵一起训练吃住,只说要磨炼才可成才……   可对他弟弟却从没这么要求过!   他不知为何父亲对他会如此憎恶,一直以为父亲一定是深爱母亲,可能是觉得他这个儿子命硬克死母亲……   因此才对他如此嫌恶吧?!   他只能不计一切,拼命去做,别人练四个时辰,他就练六个时辰!他的身上弄得到处是伤,是茧……   但也从未得到过父亲一句赞许!   “不让你叫父亲!”   他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冷漠,“那是因为我并不是你的生父!”   贺重瑾震惊到失语。   这一句话,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你的母亲当初跟了我,”   老平远候嘶哑又道,“那时已经怀了你——”   说着,像是咽下一口不得不咽下的闷气,又嘶哑道,“求我留下你,我应了你母亲,才留下你这个孽障!”   贺重瑾满眼的难以置信:“父亲……这……这……不是真的——”   “闭嘴,听我说完!”   老平远候嘶吼了一下,又道,“我将你养在身边,对外人从未说起,将你从小养到大……算不算养育之恩!”   说着,又怒道,“如果不是我,你怎么能有今日的功勋,又怎么能有今日的身份!”   “……父亲养育之恩,儿子——”   贺重瑾震惊意外之下,一些话却突然哽住了,很多话都无法说出口,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我养你一场,”   老平远候又冷冷道,“已经对你恩重如山,这平远候的爵位,你是万万不可与你兄弟相争!”   说着又怒道,“爵产也不行!我拼死给皇上上折子,请求皇上将平远候爵位爵产——都留给你弟弟!你要争也没用!”   “儿子绝不和二弟争爵!”   贺重瑾一字一句道,“父亲放心,苍天在上,神佛有眼,儿子在此起誓,日后若是和二弟争爵,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血酒为誓吧!”   老平远候抖着手指了指桌上一杯酒,“空口发誓,我不敢信!”   “是!”   贺重瑾一句话也没多说,咬破食指,将血滴进酒杯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父亲!”   酒一下肚,他就觉出来不对,不由心头一寒,猛地看向老平远候。   “别这么看着我,”   老平远候像是做了一件终于放心的事情,大大喘了一口气,又道,“我不信你——”   说着顿了顿,又道,“皇上答应我,把平远候的爵位让你弟弟袭了,但我没想到,皇上竟然论功,又要赐你诚远候的爵位!”   贺重瑾眼光遽然一闪,这时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若是你没爵位,到时净身出户,对于我儿子重玉来说,没有半点威胁,本也没想要你的命!”   这时,老平远候又声嘶力竭道,“谁知道你竟然这么出息,平白挣了一个诚远候!”   贺重瑾神色有点麻木,看起来十分平静。   “一旦你当了这个诚远候,”   老平远候又嘶哑道,“谁知道你这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孽种,会不会对我偏爱重玉怀恨于心!到时你奸诈狠辣,未必不会对重玉使一些阴损的绊子!重玉是个老实孩子,哪里比得上你的心机!”   说着,嘴角勾起一丝狞笑,“我不得不替重玉考虑,替他除了你这个眼中钉!”   贺重瑾静静看着老平远候,没有说话,此时他的心和手一样冰凉。   “别怪我无情,”   老平远候嘶哑道,“当初让你母亲生下你,没有让她喝了堕胎药,就是救你一命——你的命,本来就是我的!”   他的一双死鱼眼死死盯着贺重瑾,又道,“况且我是你父亲,要你的命,也就要了!有话,到阴曹地府里来跟我说吧——”   说完,他大口又喘了几下,大约是说累了,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开口。   贺重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这间屋子,腹中像是刀子在搅,鼻血一点点滴了下来,耳朵中都是嗡鸣音……   那时,如果不是正好陆子璋过来找他,他这条命,只怕在那一天就没了!   那一天,老平远候却去了!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像是陷入了一场醒不了的噩梦中。   有时候他甚至想,就这么沉沦在这场噩梦中,就此了结了一生也就算了……   但是真的不甘心。   “孽种!”   老平远候灰色的脸似乎又突然在他眼前一晃,大声呵斥着,满眼的嫌恶!   “啊!”   贺重瑾猛地一激,霍然睁开了双眼。   “呼——”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是梦,果然是梦,又梦到了当年那一幕。这一幕像是诅咒,对他纠缠不休!   尤其是雨声淅淅沥沥的时候,他更容易做这个噩梦!   ……   “醒了?”   这时,陆子璋一边往腰间塞着话本,一边跑进来问道,“可算是醒了,你睡的这一觉还算沉——等着,我熬了药,你醒了就趁热快喝!”   说着,转身又出去了,很快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盯着贺重瑾一口气喝完才罢休。   “贺哥!”   卓雪宴手里抓着两个包子跑了进来,“你醒了?身子感觉如何?可是更好了?”   说完,举着一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   贺重瑾:“……”   还以为是给他送过来的,没想到这小子是自己吃的!   “贺哥你可别怪我哈——”   见贺重瑾看过来,卓雪宴连忙道,“我没进西园那边,就那天碰到那边一个嬷嬷,问那边要来的包子!”   说着又忙道,“那边嬷嬷问了,说是我要吃的话,只管去拿!”   西园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反正他知道有一角弄起来一个木屋,里面好像就在做这种包子……   香!   反正这几天就算不进西园,也能听到西园那边的说笑和鸡鸭嘎嘎的热闹声。   要不是怕违了贺重瑾吩咐的,不让他擅自接触西园那边……   他早就想去瞧瞧了!   他姐也想去,但也没敢去!   “这包子好吃!”   陆子璋闪电般出手抢过来一个包子,大口吃着,“侯爷,咱们侯府这边的厨房也添上些好吃的呗——”   贺重瑾淡淡道:“没钱!”   陆子璋:“……”   卓雪宴和刚进来的卓嘉:“……”   他们其实也都没钱!   陆子璋的钱不是买了各种药材,就是花在了酒馆书馆……从来不存钱的!   卓雪宴卓嘉他们,虽然是东褐鲁部族的首领子孙,但如今正在夺权关键时刻,所有的花项都在正事上……   他们自己手里的零花钱,也是有限!   “一群穷鬼!”   陆子璋叹一口气道,“还是西园那边富足!”   瞧瞧,不是烤肉就是包子的……换着花样吃,问题是还好吃的过分!让他梦里都惦记着!   “还是想法子弄点钱的好,”   陆子璋摸了摸下巴道,“不然,烤肉都不能天天吃!”   “大景朝那些老世家都有钱!”   卓雪宴恨恨道,“大景朝的好田地,听说大多都被那些家族兼并了——怪不得你们大景朝的新皇急着推行新政!” 第52章 失盗? 这得多大的力道   “历代积弊,”   卓嘉哼一声道,“人多了就是麻烦!”   在他们东褐鲁等一些部族待惯了,一来到这大景朝就觉得乌泱泱的到处都是人!   这大景朝的皇帝真是不好当,自然,暴君昏君除外。别说明君弄出一个盛世了,就是想要维持眼下的状态,都得殚精竭虑。   各种积弊沉重难除,各种外在势力虎视眈眈,各种内部势力勾心斗角……   想一想,都替这个大景朝的新皇头疼!   “说这些干什么!”   陆子璋切了一声道,“咱们就管咱们自己,弄几个钱花花,想吃肉能随便吃,这才要紧!”   “开医馆?”   卓雪宴嘿嘿笑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小子找揍——”   果然,一听开医馆陆子璋立刻恼羞成怒,“开个鬼医馆,我才耐不下性子行医坐馆——当一方游医不自在么?开个屁的医馆!”   陆子璋曾经在某一年时,忽而改邪归正想稳定一下了,还心血来潮去弄了一个医馆……   结果把人给“医”死了,家属抬着尸身到他的医馆闹,闹得他狼狈无比被迫赔了好多钱后,关了医馆。   虽然那是被当地的庸医嫉妒,存了心给他设的一个套,并不是他的医术真的将人医死了……   但从此后,陆子璋就不能听开医馆!一听就炸毛!   “当初你开医馆,背后没人又正好挑了那边民风最刁钻的地方——”   卓嘉忙道,“如今贺重瑾是诚远候,又他在这京都护着你,你再开一个医馆谁敢欺负你?”   “不开不开不开——”   陆子璋哼一声道,“心累!一辈子才多久,我有了空,还想喝喝酒,看看花,听听话本……开什么医馆!”   “活该你没钱!”   卓嘉也没奈何,知道陆子璋心里自有主意,也没再多说,只笑道,“就让贺重瑾养着你算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周成泰的咳嗽声。   “别咳了,”   陆子璋道,“八百里之外都听到你脚步声了,不用专门提醒我们你来了。”   周成泰对贺重瑾很忠心,也很乖觉,知道卓雪宴这位侯爷不知多远的远房表妹在府里地位不一般,跟侯爷关系也看着有点古怪……   这是贺重瑾唯一没跟他透过底的府里人员,他非常自觉,在有这位卓姑娘的时候,他到侯爷这边时,都会先在外间咳嗽几声。   看着周成泰过来,卓嘉扫了贺重瑾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感激:可见,贺重瑾对她弟的保护,一直都是十分细心。   “侯爷,”   周成泰进来后连忙道,“是西园夫人那边,派了人过来——”   “哦?”   没等周成泰说完,贺重瑾开口道,“她找我什么事?”   “不是……”   周成泰顿一顿道,“夫人那边的人说是来找陆神医的!”   贺重瑾默默端茶喝了一口,掩饰住了眼底滑过的一丝失落:竟然不是找他的!   找陆子璋做什么!   “找我?”   陆子璋立刻来了精神,“是有什么好吃的吗?夫人怎么想起我来了?”   卓雪宴也跟着眼中一亮。   “说是找神医给看个方子,”   周成泰连忙双手递上来一张纸,“夫人说这是个药膳方子,怕记错了,让神医给瞧瞧,能不能用。”   “哦!”   陆子璋登时失望地哦了一声,接过来方子琢磨了一下后,点点头道,“行啊!都是常见的方子——自然能用!”   周成泰又笑道,“夫人那边的人还说了,若是这方子能用,不知陆神医这里,有没有这些药材?”   贺重瑾轻咳了一声。   “有!”   陆子璋看向贺重瑾,“你别咳,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一点子药材,我又不是舍不得!”   贺重瑾默默又喝了一口茶。   “还有事?”   这时陆子璋看着欲言又止的周成泰,疑惑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怎么跟着你们侯爷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学会,倒学会了你家侯爷闷葫芦性子——一句话也说不完,憋死你!”   周成泰登时被逗乐了,连忙笑道:“神医可别打趣小人……是这样,夫人那边的人还说,若是神医不介意,夫人想问问,能不能让她亲自去神医的小药库里看一看!”   都知道陆神医平时有空了就会钻研那些药材……府里可是有他一个小药房的,平时谁都不让进!   “呃?”   陆子璋明显有点意外,“她要什么,我送她什么还不成?她又不懂医术,进我的小药房做什——”   贺重瑾又轻咳了两声。   陆子璋顿一顿,觉得头有点大。   “行,行行!”   陆子璋瞪了贺重瑾一眼,才又看向周成泰道,“给那位夫人说吧,就说她什么时候来,说一声就行,我带她过去让她挑!”   周成泰立刻应了一声去了。   才走到门口,忽又想起了什么,又转回来禀道:“侯爷,还有一事,昨夜礼部尚书赵焱府上失窃,听闻是丢了祖传的一样宝贝——金虎卫那边通传京都外城区,小心防盗。”   “礼部尚书?”   贺重瑾有点意外,“哪个贼人胆大包天,竟然偷到了朝中二品大员的家中?”   这事不太寻常。   虽说两市上窃贼偷盗之事也算常见,但别说大景朝了,就是前朝动乱之时,也没听说过盗贼,竟然能偷走朝廷高官的珍藏之物。   “厉害啊!”   陆子璋眼睛一亮,“写到话本里一定热闹有趣!”   “防盗哪个府上防,咱们府上也不用防,”   卓雪宴一撇嘴道,“盗贼来了,能找到值钱的物事算他厉害!”   说着,见贺重瑾眼光扫过来,连忙又道,“自然,什么盗贼到了咱们侯爷面前,还不是手到擒来——除非那盗贼不要命了!”   周成泰憋笑,见贺重瑾示意,连忙退了出去办事。   ……   “陆神医答应了?”   凤泽苑这边,景云熙一听陆子璋答应了让她去他的药材小仓库,不由开心道,“那我这就去看看!”   说着冲白杏道,“去把那小公公叫过来吧,让他跟我一起过去。”   那天带回来那小太监后,由于她忙着包子铺的事情,暂时将人交给了刘嬷嬷安置。   听刘嬷嬷说,那小太监十分勤快,嘴巴也甜,一来到这里,像是高兴的不行,走路干活都跟撒欢似的!   “是!”   白杏连忙应了一声。   “夫人!”   很快,那小太监一溜小跑进了凤泽苑,一见景云熙就忙着要磕头。   “这几天你也习惯这边了吧?”   景云熙笑道,“我正要去找几样药材,你跟我去,看看你有没有调香要的材料,若是有,你都记下来——到时就算陆神医不给,回头我从外面买给你!”   这小太监是喜欢调香,小时候也接触过,但后来进宫,很多东西都模糊了,还有很多的材料,都记不准了。   但他说他鼻子灵,而且小时候接触过的东西,只要让他一闻到,他就能辨认出来。   正好她想琢磨个药膳的配方,就带了这小太监一起去陆神医的小药房走一遭。   “是,夫人!”   小太监一听,激动地双眼发光。   “你叫什么名字?”   景云熙问道。   “奴才是宦侍中的平字辈,都叫奴才平六子!”   小太监连忙回道。   宫里只有大太监们,才有资格被人带出来姓氏叫一声某公公,他这种低等的小太监,连用自己姓氏的权利也是没有的。   “我问你的名字,就是你真名叫什么?”   景云熙又问道。   “奴才忘了……似乎是姓高……”   小太监声音有点颤抖,“求夫人赐名。”   小时候名字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过了,从被卖出去当奴才开始,他早没了自己的名字,都是主子随便给起一个……   敢提一次自己的本名,就会被重重打一次嘴巴,直到打的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后来到了宫里,更是从没有人问过他本名叫什么,只有奴才们自己的排行!   时间久了,慢慢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到底叫什么呢?!   就这么突然说出很多年没说过的姓氏,小太监眼都红了。   “高啊,”   景云熙看着他顿了顿,忙笑道,“那不如就叫你高平康?平安健康的意思,你觉得好不好?”   主要是好记!   小太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跪下含着泪凝重给景云熙重重磕了一个头:“奴才高平康伺候夫人!”   从今日起,他就是高平康了!   他可以用自己的姓氏,还有了一个名字!   “走吧!”   景云熙道,“放心,你们这些跟着我的人,只要好好做事,都不会吃亏的,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差点补上一句包你们走上人生巅峰!   新员工一来,画个大饼激励一下员工热情还是很有必要哒!   高平康又是感激又是高兴,不过他倒是没想别的,上次跟着这位诚远候夫人、元长公主回府的路上,就凭这位元长公主拼力救那个孩子的一幕……   他就知道,这位夫人是个大善人!   跟这这样的主子,他睡梦里都是安稳的,还吃的好!家里的素包子这几天随便吃……   有时候他都怀疑这是做美梦,每次都是使劲掐一下自己,才敢相信这好日子就是真的!   不用以后越来越好……   对他来说,就眼下这样,他都每天想给佛祖磕个头了!   ……   “夫人,那天的烤肉可是真香,”   到了他的宝贝小药库这边,陆子璋一边给景云熙开库门,一边念叨道,“那日我尝了一口,真是惦记了好久。还有听说夫人那边有火锅?那火锅是什么?”   趁着有机会接触这位夫人,他得赶紧解决一下肚子里的馋虫!   “这个好说,”   景云熙笑道,“这样吧,正好之前也答应了卓姑娘——明天我给你们配点底料,你们自己就可以涮火锅了!”   陆子璋大喜,高兴地差点撞到了一个药架子上。   这么一高兴,他索性又把里面几个没准备打开的药箱,都统统打开了,很是大方地任由景云熙看。   “夫人……”   高平康一进了这个库房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先捂住了鼻子。   他嗅觉异于常人,这么复杂浓烈的味道冲击,让他第一时间不是兴奋,而是被冲击的差点眼前一黑。   一时间,他脚步有点不稳,又生怕自己撞到了药架,连忙捂着鼻子闭着眼睛蹲下了身。   景云熙眸色一闪。   见陆子璋一皱眉正要说什么,她连忙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训斥这小太监。   陆子璋领会错了,因为他本来也不可能去训斥长公主身边的人,他是怕这小太监犯了什么急性病。   见景云熙示意,他知道这小太监没事,就点一点头,很有眼力价地退了出去。   景云熙也微微闭了闭眼睛,凝神用意识去感受刺激了一下掌心印记的气息后,她的嗅觉又比平时更灵敏了一些……   果然,这药房的味道,让她也忍不住皱眉。   嗅觉太灵,或者听觉太灵,其实不一定就是完全的好事。   如果不是她琢磨着可以控制掌心印记气息,对她一些能力的影响,凭这印记气息带给她的超强的听觉,只怕她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就连下雨的声音,在听觉超强的人耳中,都跟霹雳连绵一样!   幸而掌心印记气息,她已经慢慢可以用意识来掌控,不然的话,她只怕要抓狂了。   这也让她能理解这小太监鼻子太灵带来的困扰。   但明显此时这小太监的反应说明,他的嗅觉,比她此时加强过一点的嗅觉还是更敏锐一点。   这孩子嗅觉天赋看来真是惊人。   景云熙忽而起了一点好胜心。   她试着又强行凝聚了精神,加重了精神对掌心印记气息的冲击,她想试一试,嗅觉要是再灵一点会怎么样。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拼力凝聚精神,去冲击自己掌心的印记气息。   “唔……”   随着她进一步加强对于印记气息的冲击,嗅觉倏地再次拔高,登时,无数强烈的味道,山崩海啸一般向她冲击而来!   景云熙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呃!”   但也就在这时,景云熙忽然察觉到她掌心印记气息的一丝异常。   大约是被她精神强烈的冲击给影响到了,掌心印记的气息猛地似乎在经络间冲击过来……   她一时间觉得自己血脉差点被爆了一样,下意识一把死死抓住了身边的一个药架支杆。   赶紧收回心神,景云熙只觉得血脉刚刚给沸腾了一样,全身烧的难受,这时候才渐渐平复下来。   “呼——”   景云熙长长松了一口气。   我去!   她对于自己这个带来的印记气息能量,还不是特别熟知掌控,以后一定要小心继续琢磨利用……   一念至此,景云熙默默吐槽了一句,这外挂……为什么就不能直白坦诚一点呢?!   “咦?”   这时,她松开了刚才下意识抓着的一个支杆后,看着弯曲了一点的支杆,不由心里骤然一跳!   这支杆,可是铁的!   比她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还粗呢!   竟然,竟然,竟然……   被她抓弯了!   这得多大的力道?!   景云熙的心嘭嘭嘭跳了起来。   她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力道,这要是她用手机直播这一幕,肯定会被认为是骗人被骂惨了!   景云熙定了定神,确定刚才这支杆确实笔直笔直,跟其他几个支杆一样!   她伸手又试了试,确定这是铁的!   而且,没有印记气息的那种反应,她使足了吃奶的劲,也没掰过来一丝一毫!   景云熙又是意外又是欣喜,似乎发现了一点新的可能。不过这可能对于眼下的她来说,貌似还没太多用途。   况且,刚才那种冲击,她都不敢再试一次……生怕万一拿捏不好,把脆弱的血管给弄爆了就惨了。   慢慢来!   景云熙收回了心神,先将这一点抛在一边,开始打算选药材。   至于那被自己掰弯的支杆……   景云熙打量了一眼,不算弯得太厉害,这屋里好几根这样的支杆呢,陆子璋应该不会留意这个吧?   “好点了吗?”   这时,就见高平康缓缓站了起来,虽然还捂着鼻子,但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景云熙连忙问了一声。   “奴才没事,”   高平康忙道,“只是这里味道太重,奴才一时间没适应,眼下好了一点!”   景云熙点点头道:“你慢慢适应,我先进去看一看——”   说着,她率先顺着药架和药箱一个一个看了过去。   灵芝,人参,雪莲,何首乌……   果然,陆神医的小私库里,还是藏着不少好东西。   一些比较贵重的药材,陆神医这边看着都有,且品质都是好的,毕竟他是神医,一般的品质肯定也入不了他的眼。   怪不得府里的人说,陆子璋的钱,主要都花在了药材上。   “咦?”   在这里,景云熙看到了一个让她有点意外的东西。   冬虫夏草!   她以前好奇,专门在网上查过有关冬虫夏草的资料,想看看古代医书上有没有相关的记载,还是纯粹现代人的炒作。   那时她发现,古书中也是有的。   陆子璋在这药箱的外面,贴的药名是“菌蜂草”,可能在这个大景朝,冬虫夏草,就被称为菌蜂草。   景云熙不由挑了挑眉。   这位陆神医的药材,还真是不错!   等到她转到里面,看到一个药箱里满满的燕窝时,不由眼中亮了亮,不怎么客气地取出来了一点。   反正陆子璋说了,看中了什么,都可以让她拿一点……只要别把他某种药材完全拿干净就好。   她也不贪心,取了一点燕窝后,又转了转,取了几种常用的药材,还有她能感知到有些药材的气息,是她计划要用的……   就这些,她各自都取了一点。   “夫人……”   等景云熙转出来后,高平康好像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正双眼发光地在这药房里到处乱窜……   活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一样开心。   “这些,还有这些——”   高平康选出来的东西,比景云熙选出来的样式还多,有点不安道,“奴才是不是不该取这么多种?”   “没事,”   景云熙笑眯眯道,“算是借的,等以后再还给陆神医好了!”   其实高平康选的这些,除了麝香等贵重一点,其余的都没有什么……去外面药铺应该也都能买到,但品质只怕没有陆子璋亲自挑选回来的好。   “夫人就选这些?”   等陆子璋看了景云熙带人选的这些药材后,心里猛地一松,故意一脸慷慨又铿锵有力道,“夫人不必客气,这里面的药材,多少夫人随便拿!”   反正最后他去找贺重瑾填补!   景云熙笑眯眯谢过,带着高平康施施然离开了。   等景云熙离开后,陆子璋赶紧进去检查一下自己的宝贝药房,每次看到少了一点的药箱,嘴里都忍不住啧啧两声。   等他转到一处时,嘴里的啧啧声戛然而止!   “这爷个腿啊!”   陆子璋看着一根弯曲的铁杆,脱口惊呼一声,“老子眼花了么?!”   这可不是普通的支杆!更不是普通的铁!   这几根支杆,可是他冒着违禁的风险,偷偷从民间搜集过来的九根“风云铁”!   传闻是前朝道士所得,从西域那边传过来的一种金属,比一般的铁要更沉重也更结实!   这道士找能工巧匠改成了九根铁棍,然后用这种风云铁上擎铜碗,承接到的露水,更有助于长生之类之类……   长生是无稽之谈,但这金属很难得,比生铁加熟铁那种方法炼制出的更坚实!   而且不生锈!   他本来打算培育一种藤药,想要让这藤药缠绕着这种铁杆生长……只是那藤药一直找不到,才将这几根杆子暂时当了药房的支架,不容易引人注意。   这铁杆有多直,他最清楚不过!   为什么元长公主带着一个小太监进来转一圈后,他的这根铁杆就弯了?!   “高手!”   陆子璋眼 中精芒爆闪,一拍大腿道,“宫内的高手!莫非是新皇身边雁云司的高手?!”   那小太监,是新皇派来保护元长公主的吧?!   新皇对这位元长公主可真是关心之至,竟然连这样的高手,说给也就给了!   之前周成泰说京城有了大贼,透了礼部尚书家的珍藏时,还打算派府里护卫去保护元长公主那边的凤泽苑……   如今看来,有这种高手在元长公主身边,哪里还用贺重瑾那诚远候派人保护?! 第53章 首乌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鸟   “高手?那小太监?”   等陆子璋风风火火将这事给贺重瑾讲了之后,贺重瑾明显有点意外,“力大无比?”   陆子璋狠命点头。   贺重瑾眼底透出一点疑惑,不是他小看宦侍,而是从未听说过,这些宦侍中还存在什么高手……   如果是高手,早被新皇选进雁云司了。要知道,雁云司内有两个下属分支,一个雁云神龙司,主要从军中和京中十六散骑中选拔,另一个就是雁云九宫司,主要从宦侍中选拔。   但雁云九宫司的权力也好,人数也好,能力也好……和新皇最心腹的雁云神龙司相比,差的很远!   雁云九宫司不过在宫中担任监察风闻也就够了。   就算被选进雁云九宫司,也不过是一些会点拳脚的宦侍,身手很一般,这里面也从没听说出过什么高手的。   “管他是什么来头,”   陆子璋切了一声道,“总之就是那位夫人身边不缺高人,你如果特意派人监护,说不定还会被嫌弃。”   眼下瞅着那位夫人跟正院这边相处还不错,千万别因为一点不高兴惹了嫌隙……   他的火锅啊!   还有日后的烤肉包子之类之类,能吃到的前提,就是那位夫人要高兴!   贺重瑾点一点头。   既是那边不缺高手,那他就不特意关照了。毕竟之前就已经说好,互不打扰。况且京都就算出了什么贼,只怕也没人进他这个穷名在外的诚远候府。   陆子璋又给他诊过脉,察觉到什么,不由一拧眉:“身上是不是还是偶尔哪里会疼的难受?”   行针后经络虽然比之前顺畅了不少,贺重瑾能提起来气息,气力精神都恢复了很多。   但这次行针,强行的疏通会造成一些不可避免的损伤……   他知道,贺重瑾依旧时不时会陷入某种痛楚之中。   “好多了!”   贺重瑾笑道,“还有些小痛,不足挂齿。”   “还得吃药,”   陆子璋皱眉道,“我能多让你活一天,就不会只让你多活半天——你给我好好吃药!可惜——”   说着一顿,“一些好药是真的难寻!”   他这两年琢磨出了一个方子,若是能按照这方子吃上半年药,贺重瑾只怕能多活不少时间……   但这方子需要特殊的药引,他曾用珍藏的最好的人参试过,但依然觉得药力似乎还欠了几分火候。   就在这时,周成泰满脸是笑过来禀报,说是夫人那边给送来了火锅的底料,以及用的那一套炭盆什么的,都让人给送了过来。   贺重瑾疑惑道:“炭盆?这种时候,要炭盆做什么?怎么不说咱们这边也有?”   已经是春日融融了,就算落点小雨,怎么吃个东西还要炭盆?即便需要,一个炭盆还值得专门送过来?侯府正院这边,炭盆也是有的。   “侯爷,”   周成泰嘴角抽了抽道,“夫人那边送来的炭盆……够大!且还给了炭,是宫里才用的那种炭!”   侯府这边,除了少爷少奶奶那里之外,都是老爷们,冬天就算取暖,也只一个小火盆就够了……   从来没用过那种大的炭盆,而且里面还是银丝炭,烧起来一点烟气都没有,不像一般的木炭那么熏人!   贺重瑾:“……”   陆子璋哈哈大笑了起来:“穷就是穷,还多问什么!走走走——赶紧去瞧瞧,晚上就吃火锅了!”   “侯爷!”   一听陆子璋这么说,周成泰连忙又道,“夫人那边的人说了,侯爷大病初愈,不适合吃火锅的!”   贺重瑾:“……”   陆子璋啧啧了两声,嘿嘿笑道:“不如侯爷就看我们吃吧!”   “夫人还说了,”   周成泰连忙又道,“夫人今日正好琢磨药膳,就给侯爷特意炖了汤,和火锅一起送了过来!”   贺重瑾顿时眼中一亮。   周成泰见贺重瑾没有拒绝,立刻麻利出去,很快拎了一个大食盒进来,打开食盒就往外端那个汤。   “药膳就没多好吃的,”   陆子璋又啧了一声道,“我吃过的药膳,只怕比你——”   才说到这里,就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香味,是他从未闻到过的香味,不由一顿,一下子就被这香味牵过了心神。   “只怕什么?”   贺重瑾斜了他一眼。   “只怕比你……只怕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呼……好香!”   陆子璋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了,顺着贺重瑾的声音做梦一样随口补了后半句,整个人都凑到了桌上的食盒旁。   “首乌炖的乌鸡汤吧?”   陆子璋使劲吸了吸鼻子道,“首乌那股子味道,竟然能炖出这种香味——快快,让我瞅瞅!”   不等他伸手去扯这个汤碗,贺重瑾已经一把拉到了自己跟前。   “喂!”   陆子璋震惊。   竟然还有人如此不讲义气!   “去吃你的火锅!”   贺重瑾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这个是药膳,不适合你吃,况且你也说了,你吃过的药膳,比我走过的路还多!”   陆子璋:“……”   这都是什么话!   “侯爷,侯爷!”   陆子璋哪里肯离开,“让我尝一口,真的,就一口!”   说着严肃又道,“你也知道,这是药膳,适不适合你吃,也得我说了算!快!”   贺重瑾冷哼一声,不过看他猴急,还是给他拿起一个小碗,盛了一点进去。   陆子璋:“……”   这么小的碗,竟然也就只给他盛了一个碗底!这汤的份量,只怕也就能撑死一只蚂蚁!   不过他也不敢嫌弃,迫不及待抓起碗来一口喝完。喝完后他就闭着眼睛不说话,还时不时吧唧一下嘴。   贺重瑾也不理他,拿起一个小碗打算也给自己盛一碗,一闪眼看着陆子璋手里的空碗,他眼光一闪。   紧接着,毫不客气将整个汤碗都端到了自己面前,用汤匙小心盛了一点热汤尝了一口后,眼中倏地一亮。   只觉得一丝融融的气息,随着这口热汤落肚,就在脏腑中丝丝散溢开来,说不出的舒坦。   一句话没说,他飞快一伸筷子,夹起一个大鸡腿后,一低头就咬了一大口。   嫩嫩的鸡肉吃在嘴里,带着淡淡的首乌香味,以及掺杂着的一点黑木耳的清新气息……   吃一口,感觉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旁边的周成泰努力忍着让自己不要流口水,努力用一会儿就能吃到火锅来撑着不要失态……   但是真香!   “这首乌——”   这时,陆子璋忽而一睁眼,激动就要说什么。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贺重瑾动作飞快已经又吃光了第二个鸡腿。   陆子璋:“……你慢点吧,我不跟你抢!”   说着这才凝重又道,“这首乌品质极好——周成泰,去问问那边,夫人买的是哪里的首乌!”   他珍藏的首乌,都没有这个品质!   他爱药如命,一知道哪里可能有好药材的时候,他差点没控制住狂奔过去,直接去问那位夫人!   “是!”   周成泰忙应了一声急急去了。   “看来你是能吃完了,”   等周成泰离开后,陆子璋看着又吃又喝的贺重瑾和飞速减少的鸡汤,啧了一声又道,“都吃完!每天你要是都能吃上这么一顿,对你——很有好处!”   他想好了,问出来那夫人的首乌是哪里买的后,他也想办法去买。   就算没办法天天找那位元长公主要鸡汤,他自己给贺重瑾熬——不就是熬一锅汤嘛!   很快,周成泰跑了回来禀道:“夫人说,用的首乌,就是从神医药房里取的!”   陆子璋:“!”   “确定?”陆子璋难以置信。   周成泰忙道:“夫人那边的人问了夫人,夫人就是这么说的。”   陆子璋皱眉沉吟。   他自己买的首乌自己心里清楚,这个别人可能觉得差不多,但他是谁?药材哪怕有一丁点的不同,他都清清楚楚!   何况这还不是一丁点!   不过,他也没继续追问。   “有问题?”   等周成泰退出后,贺重瑾一边吃一边问了一句。   “我的药没这么好,”   陆子璋也不瞒他,“不知道这位夫人是怎么处理的……这个等日后合适机缘,我得见见夫人聊聊——先说好,不许拦我!我保证不惹事,就是想跟夫人聊聊药材!”   贺重瑾默默吃了一口。   他也想和那位聊聊!   这时,外面小厮们在热闹。   凤泽苑那边派来送火锅材料的嬷嬷们说了,这东西最好就在院子里吃,炭盆大,屋里不方便,且熏人。   正好这时候雨也停了,不用在廊下,直接在院子里找个宽绰的地方就可以摆下。   由于景云熙知道正院这边人也不少,加上之前还有卓雪宴的请求,她特意给多配了不少。   但大炭盆有限,大致就架了两口大锅。   一口就放在外院,给府里的几个护卫,以及管家和周成泰等一些下人一起吃用。   “夫人赏咱们吃火锅!”   侯府管家极有眼力价,看着夫人的嬷嬷在教大家这火锅怎么吃,连忙大声道,“小的们谢过夫人!”   大家本来听说这火锅是要涮肉的,正觉得他们只怕只能涮些菜蔬了,没想到很快又有人送来了一块块的羊肉,还有牛肉。   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肉,大家眼都直了:   这得多少钱!   “夫人送你们吃的,”   嬷嬷一笑道,“夫人说,她请大家吃火锅!”   因为要了陆子璋不少药材,夫人心里高兴,还让人多买了不少牛羊肉送到了正院这边。   切是不可能切的,不管是贺重瑾还是侯府的护卫,以及卓雪宴等人,一个个都身手了得,用刀也是熟练,自己吃自己切也就是了。   “谢过夫人!”   一时间,这边围着的众人惊喜欢呼一声,都连忙跟着管家冲着凤泽苑那边一礼,倒是教那嬷嬷抿嘴一乐。   另一口就安置在了卓雪宴住的小院子里,陆子璋和卓嘉自然都在这边吃,安静又自在。   卓嘉和卓雪宴,早就知道,尤其是卓雪宴,他可是吃过火锅的,一脸过来人的神色,帮着嬷嬷一起指挥安顿。   这时,锅已经架到了炭盆上,锅里的汤底也开始沸腾了。   一股浓烈丰富的香味,瞬间在正院这边飘散开来。   “这就是火锅?”   卓嘉很惊讶,小声道,“好奇怪的吃法,乍一看跟咱们部族的吊锅差不多,但这种叫汤底的东西,怎么这么香!”   卓雪宴得意道:“本来就香,涮了肉更香!”   这时,贺重瑾吃饱喝足,也闻到火锅的味道,走了过来后,神色有点复杂。   原来这火锅香味更浓烈!   卓雪宴已经率先涮了肉,夹起来涮好的肉也顾不上烫,一口就塞进了嘴里。   他都想了好几天了!   “这火锅可以写到话本里!”   陆子璋吃了一口后,激动地一拍大腿,“馋死那些人!”   夫人到底是什么能人!   为什么做什么吃的,都能做出来他想象不到的香!   很快他就顾不上感叹了,因为他发现卓嘉吃起来,比卓雪宴还要快,还要狠!   完全没有一点女子的矜持!   女人都不矜持了,他哪还敢懈怠……抢!   贺重瑾默默尝了一口后,又趁大家都抢的忘形,他又默默连着吃了几口……   一直吃的自己差点打一个饱嗝后才惊觉,不知不觉他竟然也偷偷吃了不少!   贺重瑾:“……”   趁着大家还没留意,他默默先放下了筷子。   他没吃,只是尝了一点。   ……   “夫人,”   晚上,吹着雨后清新的夜风,白杏笑着跟景云熙道,“今晚那边的小厮们,都说过年了呢!”   旁边的嬷嬷也笑道:“夫人是没看到,那些人看到夫人送去的肉,眼睛都直了!听说最后把汤底都喝光了!”   景云熙失笑。   最近齐嬷嬷她们的包子铺正紧锣密鼓地准备,每天都在试包试做,争取将她教给她们的要点都熟练掌握……   因此每天都会蒸出来一锅锅的试品素包子。   她凤泽苑这边吃不完,都是送给正院那边分分尝尝……显见着,两边关系越来越融洽。   听王嬷嬷说,那边管家不止一次主动叫人过来帮忙,不是去雕版工棚那边帮忙,就是去包子铺那边帮忙。   有一些琐事,不用特意去找人,那边就利落给解决掉,真是各种事情越来越顺。   最重要的是,那边的人如今见了她们凤泽苑这边的人,再也不是避瘟神一样躲着走,而是一见就笑着招呼。   那感觉真是很好,过日子都是舒心的。   “家和万事兴嘛!”   景云熙明白嬷嬷们的感慨,一笑道,“他们那边壮劳力多,以后咱们就不用跟他们客气,互相帮助!”   说着又道,“回头该把上次那老农叫过来,我的玉米差不多可以种下了。”   说起来还有点小激动!   白杏她们连忙应了。   “喳啾啾——”   夜色渐渐加深,景云熙在廊下逗了一会儿大鹦鹉,正准备回屋洗漱睡觉,就听到了一声奇怪的鸟鸣声。   大鹦鹉明显也对这种鸟鸣声不满意,跟着也嘎嘎叫了几声,颇有耀武扬威的意思。   “这是什么鸟叫声啊,”   景云熙好笑,“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说着,顺着那边的方向看了看,“听着挺远的,但还挺清楚——什么鸟半夜这么叫。”   “奴婢也不知道,”   玉杏忙笑道,“咱们园子里这些日子野鸟多的很——不过听这叫声,不像是从园子里传来的,听着很远。”   “以前没有过,”   红杏在一旁快言快语道,“莫不是新飞来的鸟吧?天暖了,不少鸟都飞回来了!这鸟叫声真丑,比夜猫子叫的还难听!”   这时,红杏想起了什么,又笑道,“说起来我记得小时候,有人拿了小笛子,就有吹成这种啁哳难听的调子的!”   说着大家都笑了。   景云熙看着又被洗干净了的麒麟,拍了拍它的头,大家一起进了屋。   才一进屋,那种鸟叫声又响了起来。   “烦人呀!”   红杏嗔了一句,连忙关上了窗子,“一听就不是什么好鸟!”   半夜烦人!   ……   在侯府正院东边卓雪宴住的小院子里,围着桌子喝茶说话的姐弟两人,听到一声鸟鸣后都是一皱眉。   “好烦,什么鸟那是!”   卓雪宴没好气骂了一句,一回头见他姐神色有点不对,连忙伸手在他姐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卓嘉回过神后连忙道,语气间却透出一点慌乱。   卓雪宴疑惑瞅了瞅他姐:“真没事?怎么魂不守舍的?又想贺哥了?姐,我真劝一句,贺哥真不是——”   “不是!”   卓嘉忙道,瞪了她弟一眼道,“我的事情你少管!”   说完站起身道,“我累了,早点睡吧!”   “这么早睡什么睡……”   卓雪宴嘟囔了一句,他谈兴正浓,正跟他姐说火锅说的开心呢,怎么突然听到一声鸟叫,他姐就要去睡觉!   但卓嘉显然没想理会她这个话痨弟弟,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过多久,那种鸟叫声再次响起。   卓雪宴正没好气,一听气的一拍桌子,恨不得将那野鸟抓过来拔毛炖了!   就在这时,他就听笛声响起:他姐在隔壁吹响了笛子。他姐跟赌气一样,将笛子呜呜哇哇乱吹一气。   随着笛子一响,那鸟叫声似乎就被压下去了,没了动静。   “姐厉害!”   卓雪宴被逗得一乐,往床上一躺,翘着脚想了会事情,很快香甜睡了过去。 第54章 琉璃桃花盏 你没疯我觉得我疯了   ……   “无耻!”   等到夜色更加深浓,更深露重,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了丝丝细雨时,卓嘉换好了一身利落的深蓝衣袍,骂了一声后翻身跃起。   “我睡不着,在府里瞎转转,”   卓嘉碰到府里巡逻的护卫时,一笑道,“你们忙你们的!”   府里护卫连忙一礼,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公子,跟那位卓姑娘是亲戚,才从南边过来,暂时投靠在侯爷府上,也是府里的客人。   那位卓姑娘在府里,一向都不受什么约束,疯疯癫癫每天乱跑,侯爷也一向纵容,他们已经司空见惯。   对于这位晚上睡不着觉只是出来散散步的客人,他们就更不奇怪了。   卓嘉假装随意地在府里逛了逛,瞅准了一个机会,趁着没人看到,一翻身跃出了院墙。   在她身后,贺重瑾从一株花树后闪了出来,看着她跃出的方向,眼中精芒一闪。   今晚喝了那一汤碗的首乌炖的鸡汤,连汤带肉吃了,他只觉得血脉间有一股融融的气息在窜游一样,整个人经络间舒坦顺畅。   本来行针后,难得从长久的萎靡状态中回复过来,他这几天身体恢复了不少精神。   夜间躺下后一时并没有睡着,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古怪鸟叫声。   这对于一般人,可能并不会怀疑是野鸟,但他笛乐娴熟精通,听到鸟叫声就已经觉得奇怪,再听到卓嘉用笛声回应后,他心里立刻明白了蹊跷:   外面有人用模仿鸟鸣的方式,在呼唤卓嘉!   那是什么人?   他知道卓嘉身为东褐鲁部族的代表,这一次绕道江南进京都,是要跟她外公部族联络上的势力接触……   这种别人部族的私事,他自然不便于插手。   但卓嘉的安危,他还是不得不重视,最重要的是,凭他敏锐的直觉,他感到这种联络的方式,并不符合部族势力间正常的联络行事。   这么想着,贺重瑾眯了眯眼,身形再一次翩然跃起,悄无声息地飞快追了上去。   ……   “混蛋,滚出来!”   卓嘉一跃出诚远候府,立刻就闪身到了不远处一株大树下,皱眉轻喝了一声。   大景朝并没有严格的宵禁,但这时已经很晚,南坊这边的主街上早没了人影,很是静寂。   “来了!”   从大树上飞身落下一个年轻人,一落到卓嘉面前,就冲着卓嘉嘿嘿一笑,“怎么让我等这么久!”   “死皮赖脸!”   卓嘉怒斥一声的同时,一脚狠狠踢了出去。   那年轻人身形滴溜溜一转,躲过她这一脚,连连冲她作揖讨饶:“姑娘,姑娘饶命啊!”   卓嘉也不吭声,嗖的一声抽出腰间缠着的长鞭,一鞭子冲他又狠狠甩了过去。   “喂喂!”   那年轻人躲过这一鞭后急急道,“半夜械斗,这在京都被巡逻的卫队抓住,那可是要杖刑的!”   半夜逛街没人管,半夜骑马坐轿走路都没事,但半夜械斗,那就不一样了!   “跟我来!”   说着,这年轻人一摆手,率先纵身往前窜了出去。   “凭什么跟你走!”   卓嘉恼火轻斥了一声,但还是一跺脚,转身追了出去。   很快两人一起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这里本来是一个城隍庙,去年失火后还没重新修葺,因此一大片狼藉残垣。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两清!”   这边僻静,卓嘉说话声音也由于恼火提高了不少,“你把你的宝马也骗回去了,我也拿回了我的弯刀——”   说着又呸了一声道,“你又来找我做什么?半夜弄出来怪鸟叫声,你想找死么?!”   “哎,这位姑娘,”   那年轻人又是一揖道,“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之前我就跟姑娘说过,我们都是行走在外的人,不必在意什么世俗的礼节,想说什么,我也直接跟姑娘说了——”   “闭嘴!”   不等他说完,卓嘉惊怒地又呵斥一声,“我不知道,你说了什么,我没听到!”   “姑娘!”   那年轻人凝重道,“我并没有丝毫轻浮作弄姑娘的意思,自从遇到姑娘,我就——”   “闭嘴!”   卓嘉怒道,“遇到你我才是踩了狗屎!又脏又臭还甩不掉!”   “俗话说,”   那年轻人却一点也不介意卓嘉骂他,一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姑娘也说过,和我甚是投缘!”   卓嘉咬牙道:“我那是为了换你的那匹破马!”   这人是她绕道江南时,碰到的一个年轻人,当时吸引她注意力的是,这年轻人所骑的一匹红马。   她没法形容那匹马的感觉,就是她这种在东褐鲁部族见多了宝马的人,都忍不住艳羡万分!   主要是那毛色,亮泽无比,在阳光下就跟腾跃着一片赤红的火焰一般……晃的她都眼红了!   她性子一向刁钻,看上的东西,总要想方设法去试一试能否弄到手……   因此,她才装模作样创造机缘,跟这位年轻人搭上了话,聊得不错后,她又请那年轻人一起喝酒。   酒兴一上来,两人说话就越说越热情,最后称兄道弟了!   但她是装的,她根本瞧不起这人!   这人还没她个子高!并肩站在一起时,这人个头基本跟她持平!   不仅如此,就凭这人一身游侠气息,她心里就并不欣赏,那种气质太过少年轻狂!   游侠她也见得不少,从大景朝的前朝后期的时候,朝政腐败,乱世乱像,因此民风尚武,想要趁乱世建功立业的人真的不在少数。   她也自幼习武,并没有瞧不起习武的人。   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很多游侠只是沽名钓誉,借着游侠的名头,不过是意气纵酒,出入勾栏寻欢作乐……   哪里有一点侠士大义!   她身负家族血海深仇,又领兵冲锋陷阵血火中淬炼出来的气骨……沉重地很!   因此一看到这种自称游侠招摇过市的人,都从心底里有点嗤之以鼻。   跟这种人称兄道弟?   怎么会是真情实感!   不过后来见到这人,在街巷中打退了一个纠缠良家女子的地痞,她才对这人有了一点点好感……   仅限于一点点!   假装热络的聊过两三次后,她就开始打听这年轻人的红马,想试一试看这人卖不卖!   这人原本说不卖!   但不知怎么,这人竟然看出了她是个女人!   改口叫她“姑娘”不说,很是爽快地就表示,可以将马卖给她!但要求是不要钱,必须要她身上一样具体的贵重物事。   但是她毫不犹豫,立刻拿出了那柄弯刀。果然这年轻人一看到弯刀就是眼中一亮,两人愉快成交!   看起来是她赚了,毕竟她那弯刀虽然也贵重难求,但比起这样一匹良驹,自然还是差的不少!   可谁知!谁知!谁知!   她得了马后正高兴,一次偶然机会,发现,发现,发现这匹马竟然掉色!   还把她衣服都染的红艳艳的一片一片……   气死她了!   一想起来这事,依然火冒三丈!   这个狗骗子!   正当她恼火不知道怎么返回去找到这人的时候,没想到,在去京都的路上,又碰到了这狗贼!   这人当时见了她,竟然没有一点做贼心虚的样子,反而惊喜无比过来打招呼口口声声叫姑娘!   她将这人带进一片小树林,狠狠打了一架!   这人竟然还打不过她,胳臂都被她的鞭子抽破了,脸上也被她的鞭梢扫过,扫出了一片血痕!   一边打她一边骂,让那人将她的弯刀还回来!   这人还算识趣,果然痛快将她的弯刀还了回来,将他那匹掉色的马又收了回去……   说起来,折腾了一回,最后两人算是两清!   只是回京都的路上,时不时总碰上这人,走过了几日后,这人竟然再一次趁着夜色找上门,对她说了那些混蛋话!   简直无耻!   被她骂了一顿后,这人死心不改,时不时又会晚上吹一种小小的短笛,吹出来这种类似鸟叫的怪声,逼着她不得不每次听到了就气急起来也吹一通笛子怼过去,然后如果这人还不消停……   就跟他打一架!   没想到,这人竟然一直跟到了京都!   到了京都还不老实,甚至敢在诚远候府外吹这种怪声……她要是不出来,生怕这人鲁莽惊动了侯府,让她丢脸!   “嗖——”   卓嘉越想越恼火,手中鞭子嗖的挥了出去。   “姑娘气性也忒大了些!”   那年轻人连忙飞身躲过,一边躲避一边忙道,“姑娘,这一次我给姑娘带了一样好东西,比那匹掉色的马不知强了多少,姑娘可有兴致一观?”   卓嘉不回话,长鞭嗖嗖飞卷而过,每一道长鞭在暗夜中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噼啪响着,将不断闪躲的年轻人越逼越紧。   “姑娘!”   那年轻人急了,“这东西可是我专门拿来给姑娘赔礼道歉的——姑娘这般不饶人,就不是游侠所为了吧?”   卓嘉嗖的一声收回了鞭子,冷声道:“不稀罕!”   她才不在意什么游侠的名声,但她听出来了,这人是还想对她有所纠缠,登时面色一凛。   “我对姑娘一见倾心,”   这年轻人突然也是凝重道,“今晚也是想见姑娘最后一次,若是姑娘还是这么说,那我必不再纠缠不休!”   “滚吧!”   卓嘉冷冷道,“再来纠缠,小心我宰了你!”   “是!”   这年轻人一咬牙,又道,“我拿来这样东西,须得你看了之后,亲口说真不喜欢,我才死心离开!你不看一眼,我必定还来纠缠!”   卓嘉恼火的不行,想了想,咬牙道:“拿过来我看看!”   这年轻人貌似大喜,从鼓囊囊的怀里小心取出了一个包裹,凑到了卓嘉跟前笑道:“姑娘请看!”   说着,将包裹放在一旁的一块石头上后,用火石打着了火,在一片断垣后小心点起了一个小火把照亮。   包裹一被打开后,在火光下,露出了里面晶莹剔透一个十分精巧的琉璃酒杯。   “这是……”   卓嘉眼中微微一亮。   西域传来的琉璃盏她也见过不少样,但这么精巧的实在少见。不过这东西虽然好看,但她并没有占有的念头……   不是马,不是刀,又不能吃不能穿,拿着还怕摔了,抓在手里说不定她手劲一大还给捏碎了!   要这个做什么!   “再看这个!”   这年轻人说着,又拎过来一个酒囊,将酒囊中的酒倒进了这琉璃盏中,倒了满满一杯!   “你这是打算喝酒——咦?!”   卓嘉鄙夷一句,还没说完,不由轻呼一声睁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什么!   这盛满了酒的琉璃盏,竟然像是缓缓绽开了一朵红色的桃花!花瓣细细分明,鲜嫩美艳,栩栩如生!   而且花瓣似乎还在微微抖动……   好一个巧夺天工!   “你端起来仔细看看,”   这年轻人眼光一闪,笑眯眯道,“会有更神奇的一幕呢——若是看完了还不稀罕,那就还给我,我再也不会过来纠缠于你!”   卓嘉轻哼了一声。   说实话,她们东褐鲁那边没有桃树,她其实心里还是一直很喜欢中原的桃花……   这么想着,她伸手就去端那石头上的琉璃盏。   “咔嚓!”   就在这时,随着她才握住琉璃盏的精巧把柄,谁知道就听到极为轻微的一声碎裂声……   这琉璃盏的把柄,竟然断裂开来了!   卓嘉手里拿着这一半断裂的杯柄:“……”   “呀!”   这年轻人十分夸张惊呼一声,“你,你,你力气好大!姑娘你竟然弄断了我家祖传的宝贝!”   卓嘉:“……”   她力气是很大,但她端这琉璃盏的时候根本没敢用力好吗?!怎么这杯柄竟然如此脆弱!   “呜……”   这年轻人立刻哽咽了起来,“我家祖传的宝贝,就这么,这么——你就算不喜欢,也不该……”   卓嘉:“!”   “你说怎么赔吧?”   卓嘉无奈道,“你说个数!”   “姑娘若是喜欢这个我就送——”   这年轻人连忙道。   “不喜欢!”卓嘉立刻打断他道,“不过我给你弄坏了,自然会赔你!”   千万不要再次纠缠她,大不了她想办法筹钱赔他!   “不了,姑娘,”   这年轻人长叹一声很是郑重道,“这东西你也赔不起——这样吧,你找能工巧匠帮我修一下这个宝贝吧,什么时候修好了,什么时候我来取走就可,这样可行?”   卓嘉顿了顿:“那我什么时候修好……你怎么知道呢?我该去何处通知你?你如今居在何处?”   “不用,”   这年轻人一摆手道,“那我这样,每过三天,我就来这边等你,你来跟我说一声,是修好了,还是没修好?这样可行?!”   卓嘉皱皱眉,看了看手中的断裂杯柄道:“三天太急,十天吧!每隔十天这时候就在这里,你等我!”   这东西只怕一般人修不好。   “我正好知道一个能工巧匠,”   这年轻人眼光闪了闪又道,“一个西域来的色目匠人,如今就在东市民巷那边的一个院子租住着,这东西只有他能修!”   又补充道,“姑娘千万不可将这宝贝在外人面前多有泄露!有人觊觎我家的祖传宝贝已经很久了……若是姑娘随意泄露,只怕会给我带来灭门之灾!”   说着深深又是一礼。   卓嘉疑惑道:“你拿去修,回头你说花了多少钱,跟我说一声我照赔就是——为什么要我三天十天的过来跟你见一次,不烦么?”   “不烦不烦!”   这年轻人连忙摇头道,“我跟那色目匠人起过争执——若是我去,他必然会高价坑死咱们!”   谁跟你咱们!   卓嘉心里骂了一句,但这东西在她手里坏了,怎么也要给修,不然这人非送给她,真要她接了,那就成了她对他有意似的!   呸!   卓嘉重新小心包好这琉璃盏,理也没理这人,转身就奔回了诚远候府这边,依旧找个空纵身跃了进去。   ……   “琉璃盏?”   等卓嘉离开,贺重瑾盯着那年轻人一纵身也离开后,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皱眉自言自语一声。   听卓嘉和那年轻人话里话外,两人之前似乎因为马匹产生过纠纷。   尤其是……   那年轻人说对卓嘉一见倾心。   贺重瑾眼光闪了闪。   若是这年轻人不是歹人,对卓嘉没有恶意的追求,那不是他该管的事情。   但弄坏琉璃盏这个……卓嘉应该是上了套!   卓嘉到底对这些手段不怎么了解,陌生人的这种精致物事,尤其是一些易碎易坏的古董器皿,怎么可以随意上手碰摸?!   不过真是套的话,那年轻人应该也下了功夫。   不然以卓嘉的眼力,在火把的光线下,不会看不出一点痕迹。   无论如何,这事情古怪,这人存意做这些,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眼下能看出这年轻人最明显的一个目的,就是每过几天见卓嘉一面……继续纠缠?   贺重瑾眼光闪了闪,这人费尽心机纠缠的这种不要脸的劲头,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   “侯爷出去了?”   等贺重瑾回到书房这边时,周成泰有些惊讶道,“我还以为侯爷只是起夜!”   没想到侯爷从外面进来,还穿着一身外袍。   “随便走了走,”   贺重瑾一笑道,“一时睡不着。”   “侯爷是担心这两日京都才出的那个盗贼么?”   周成泰笑道,“不过也就礼部尚书那里失窃了,别家都没听说——想来那盗贼得手后,不敢在京都久留,说不定已经出京了!”   贺重瑾一笑,没有多说。   “咱们府里的李护卫说了,”   周成泰笑道,“他有朋友在金虎卫那边行走的,说是听说礼部尚书家里丢的是一样难得的琉璃盏!”   贺重瑾倏地一顿:“是什么?”   “琉璃盏呀!”   周成泰忙道,“也是这么一说,琉璃盏两市上西域商人也不少卖,也没见有多特别的……”   想来礼部尚书家里应该也没别的值钱物事,那盗贼才拿了一件这种东西:说实话,这东西买的时候贵,卖的时候并不怎么好出手!   还不如金银器物好出手!   贺重瑾一摆手示意周成泰退下后,他皱眉略一沉吟。   那年轻人是贼!且是偷到了二品大员府上的大贼!   这种人若是和卓嘉纠缠,那就是祸患无穷!   本来他并不打算过多干涉卓嘉的事情,但此事,他必须要和卓嘉说明。   贺重瑾想着,明日找时间将卓嘉叫过来,把这一回事跟卓嘉说清楚……   这么一想,那飞贼真是好大的胆子!难道是真应了那句话,色胆包天了吗?!   ……   “老詹,老詹——詹姆斯——”   东市一家小院子里,之前才和卓嘉见过面的年轻人也不敲街门,翻身就进了院子直奔屋内,大呼小叫道,“我有事,有急事!”   “司马……”   正睡着迷迷糊糊的色目匠人,被这年轻人推醒了之后很不满意,嘟囔道,“我需要睡觉!”   “别睡别睡,先听我说,”   这年轻人嘿嘿一笑道,“明天会有一个人拿着我的那个琉璃盏过来修——就是让你弄断了又粘回去的那个!”   色目匠人点点头,用带着明显怪异音调的中原话道:“我记住了!”   “你记着,千万别急着给她修好!”   这年轻人笑眯眯道,“能拖多久算多久!”   色目匠人疑惑道:“为什么?你知道我的手艺!”   “你别问了!”   这年轻人道,“我让你弄断琉璃盏,就是为了这个……不然,我好好一个琉璃盏让你弄断了又粘起来,我疯了么?!”   “唉!”   这色目匠人重重叹一口气道,“你没疯,我觉得我疯了——司马,我想回家乡了!”   年轻人一愣:“詹姆斯,咱们还是不是天下第一至交了?怎么好好的,你突然想回家乡了?你不是说你的家乡已经没了亲人了吗?在大景朝这边待着不好么?”   “不好!”   这色目匠人叹着生硬道,“我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是想要钻研琉璃工艺……可是,在这边,琉璃只是贵人手中的玩物,没有丝毫的利用价值——我找不到我的梦想了!”   他喜欢琉璃,醉心研究琉璃工艺,是想要有一个地方,可以资助他的钻研,让他将琉璃制成真正实用的东西……   而不只是贵人们闲来无事随便把玩的一个玩意。   “我也没办法,”   一听他认真这么说,年轻人也敛起了玩笑,眼神也很凝重,解释道,“你也看到了,大景朝并不缺琉璃制品。”   这詹姆斯找不到伯乐欣赏,也是意料之中。   毕竟,想要支撑他钻研的这么一个基础工棚,一点点小钱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再说了,虽然大景朝琉璃工艺很粗糙,极为精致的很少见,但琉璃在前朝中期的时候,就已经不像最初的那种神秘被追捧的东西了……   如今大景朝商贸逐渐繁荣,西域那边的货物也算源源不断,里面就有不少精致的琉璃制品。   这些东西,除非像他那种琉璃盏一样的精绝工艺外,一般精致的,其实越多越卖不上价钱。   卖不上太好的价钱,谁还费心去琢磨制造这些东西!   “所以我想回家乡,”   詹姆斯叹一口气又道,“我在这里待久了,没办法更多琢磨工艺,技术会越来越落后的——这里不是我应该留下的地方了!”   说着,他想起了什么,眼中一亮道,“司马,我可以带你回我的家乡,你想去我的家乡看看吗?!”   这年轻人:“……不想!”   他拍了拍詹姆斯道,“我喜欢的人在那里,我就要在哪里!”   说着又忙补充道,“詹姆斯,如果你真的过的不好,我可以给你出回家乡的盘缠!我会亲自送你到大景朝的边疆——看着你离开!”   “我想好了会告诉你!”   詹姆斯感动得点点头,又好奇问道,“司马,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吗?”   这年轻人嘿嘿一笑:“八字还没一撇呢!等定下来了,我再让你看——不如你等我定下来后,你想回家乡再回去?”   詹姆斯犹豫道:“那你要是十年没定下来呢?”   这年轻人:“……呸!”   ……   第二天一早,贺重瑾醒来,就叫进来周成泰。   “侯爷?”   周成泰疑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天色还早呢!”   陆神医吩咐过,侯爷尽量要多睡多休息!   “你找人去卓姑娘那边,”   贺重瑾吩咐道,“就说我说了,卓姑娘的兄长什么时候起来了,就让他过来书房见我!”   周成泰连忙应了一声。   “侯爷,”   应了这一声后周成泰忙又道,“夫人那边来人问,说是看侯爷什么时候得空,夫人有事想要过来和侯爷相商。”   今早上真是奇了,不仅侯爷醒这么早,夫人那边竟然也起的这么早。   “夫人要过来?”   贺重瑾微微一顿,立刻扫了一眼这书房,“今日早点将书房这边洒扫完毕,有些东西好好归置,看着散乱!”   周成泰:“……”   侯爷的书房什么时候散乱过!   不过他也不敢反驳,连忙又应了。   “至于什么时候得空,”   贺重瑾顿了一下道,“她可以随时过来——不用特意通禀。”   想来起床后也要梳洗,梳洗后还要吃东西,还要漱口……女人出门,总是会复杂一些,弄完这些,那位过来时,大约也到了辰时了。 第55章 进去,快点! 并没有心上人   那位既是侯夫人,也就是……他的夫人,若是过来找他还要让人通禀,他觉得有些不妥。   周成泰一愣,又连忙应了,心里却是微微一动:侯爷嘴上不说,心里看来却极是看重这位夫人的。   不只是对这位夫人元长公主身份的看重,而是……从心里的看重。   这让周成泰心里暗喜:   侯爷和夫人关系越好,这侯府才可能越好!连带着他们这些身边人也跟着轻松,毕竟像是之前冰雪一样的白杏姑娘,偶尔见了他说话都不似之前那么冷了!   ……   “贺重瑾,你叫我?”   卓嘉才一起来,就听人说,侯爷有事让她过去一趟书房,连忙洗漱好后赶了过来,路上还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   她昨夜其实都没怎么睡!   一想到还要去修那个琉璃盏就着急上火,修这个估计要不少钱,她本来钱就不太多!   可谁让她运气不佳,被那么一个狗贼黏上了,弄得她晦气连连!   “卓总镇,”   一见卓嘉,贺重瑾看着眼圈发黑的她,皱眉道,“请坐!”   卓嘉毫不客气一屁股实打实地坐在了椅子上,忍不住捂着嘴巴又打了一个哈欠。   “昨夜睡得可好?”   贺重瑾不动声色替她斟了茶,淡淡道,“在我这里住着可还习惯?”   “挺好!”   卓嘉连忙道,“你这里挺好,吃的好,睡得好!”   说着,忍不住又看向贺重瑾的脸,“贺重瑾,你脸上之前的小伤都好了,你的样子……像是一点也没变!”   当年她认识贺重瑾时,贺重瑾就是这样一张俊脸,想当初,第一次结识时,等双方绍介完,她满脑子都是这张俊脸在晃,甚至忘了这人的名字……   当时满脑子都在想,怪不得中原的话本里,会说起那么多的妖精,这中原男人竟然也有看起来像是妖精的!   于是乎,当初她一开口,就叫了这位将军叫了一声“妖精”。   至于当初贺重瑾听到这一声之后,那脸上的神色……   往事不堪回想!   虽然最后不打不成交,两人总算处成了兄弟,可是每次看着贺重瑾这张脸时,她依旧总是时不时会有点失神。   那时候她甚至在想,什么时候她的势力够强了,强逼着大景朝将贺重瑾送给她多好!   就算打不过贺重瑾,每天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也可啊!   “你也没变,”   贺重瑾察觉到卓嘉的眼神,屈指在桌上一敲,“依旧眼神呆滞,神游万里!”   “呸!”   卓嘉收回心神呸了一口道,“中原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不是妖精,就是混蛋!   贺重瑾没有理她这句,没有继续绕圈子,盯着她直接问道:“昨夜你去见了谁?”   “当啷!”   卓嘉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把椅子都带倒了,当啷一声重重磕在了地上。   “你你你说什么?”   震惊之下,卓嘉难得有点口吃了。   “昨夜你见得那个人,是谁?”   贺重瑾轻啜一口茶,淡淡重复一遍,屈指又敲了敲桌子,“坐好说话!”   卓嘉将椅子拎起来摆正,缓缓坐下定了定神,而后大怒:“你竟然跟踪我!”   “是谁?”   贺重瑾眼神微微一寒,没有一点跟她戏谑的意思。   “你管不着,”   卓嘉心里一惊,她熟悉贺重瑾的眼神,这种眼神中蕴含的警告凌冽地让她一寒,但还是嘴硬,“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用不着我管?”   贺重瑾一笑,“那也是,卓总镇,对不住了,我这侯府大约是多管闲事了!”   卓嘉一听侯府顿时心虚,贺重瑾当初冒险收留她弟,又将她弟带回大景朝的京都侯府里好生看护……   她说这种话是真的忘恩负义了。   “那人是……说起来丢人,”   一念至此,卓嘉顿时老实了,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道,“说出来你不许笑我!”   说完,将她和那个年轻人在南边结识的过程如实一一说了。   贺重瑾听完沉默了片刻。   “不许笑!”   卓嘉怒道。   贺重瑾静静道:“我没笑!”   “你心里在笑!”卓嘉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   贺重瑾继续沉默。   卓嘉:“……”   气死她了!   “我叫你过来,是想提醒你一声,”   又顿一顿后,贺重瑾这才开口道,“京都最近礼部尚书府上失窃,上一次成泰说起这个时,你也在。”   卓嘉倏地一愣:“你是说?”   “我听人说,”   贺重瑾道,“礼部尚书府上,丢的就是一个琉璃盏。”   “嘭!”   卓嘉一怔之后狠狠一拳锤在桌上,腾地站起身,“我找那厮算账去!”   “等等!”   贺重瑾道,“金虎卫那边有我的旧日同僚,我把人叫过来先看看这个琉璃盏,是不是礼部尚书那里丢的那一个。”   说着又道,“你可以细细看看,那琉璃盏把柄断裂处,可有人为的痕迹?”   “人为?!”   卓嘉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脑子里响过一声霹雳!   她竟然没想到这一点!登时,心里的火腾地直冒起来,她死死咬着唇,生怕一开口,就喷出一道火来!   “你等着!”   卓嘉立刻跑出去,很快又跑回来,将怀里抱着的包裹往桌上一放,打开来道,“你看看,就是这个!”   贺重瑾神色凝重地细细察看了一番,又看向卓嘉。   “人为?”   卓嘉攥紧了拳头。   本来若真是她不小心弄坏了人家的琉璃盏,念在这人没有狮子大开口故意讹诈,说不定她还有那么一点心思,放那人一马……   可如果是这人故意先弄断再来欺诈她,那绝对不能忍!   贺重瑾静静看了她一眼。   “狗贼!”   卓嘉简直怒不可遏,咬牙切齿道,“报官,抓他!”   如果这不是在大景朝的京都,她拎着刀就直接找上门去了!   贺重瑾淡淡道: “如果事实确凿,金虎卫的人问起,你要想好怎么说。”   “怎么说?”   卓嘉怒道,“被贼人哄骗上当,还能怎么说!”   “贼赃在你这里,”   贺重瑾淡淡提醒道,“你在我诚远候府上!”   卓嘉:“……”   这种情形,她必须要亲手抓住那贼人,才能在这桩偷盗案上,占据一点更主动的地位,不至于太过被动。   当然,如果不想兴师动众,她大可以将这琉璃盏砸碎了随便丢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反正没有人知道!   但这样的话,那骗她耍她的狗贼就会逍遥法外,不惩治教训那狗贼,她晚上都会气的睡不着觉!   “抓!”   卓嘉恶狠狠道,“你找你们的那什么卫来,到时我去跟那狗贼接头,只要那狗贼一露头,立刻抓人!”   贺重瑾一点头:“成!那我——”   “侯爷?”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完门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同时还传来那位元长公主的声音,“侯爷在吗?”   贺重瑾闻声一怔,他没想到,那位来的这么快!   “是夫人——”   卓嘉倒是眼中一亮。   那位夫人来了呀!她这两天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再能见到这位夫人呢,这不机会就来了?!   “嘘!”   然而不等她说完,就见贺重瑾冷着脸嘘了一声。   卓嘉顿住声不解正要问,还没开口,就见贺重瑾身形一闪飞快打开了一个柜子门。   “进去!”   贺重瑾压低了声音道,“快点!”   “我把琉璃盏放进去不就行了吗?”   卓嘉以为他是担心琉璃盏的事情被这位夫人知晓,连忙小声道,“我就不用进去了吧——”   “琉璃盏无事,你进去,快!”   没想到她话没说完,就被贺重瑾这一句死死噎了回去,不等她开口,就又收到了贺重瑾凉凉又极具威胁性的眼神。   卓嘉一头雾水,不敢多说,连忙一弯腰小心钻进了这个柜子里,将这个柜子塞得满满的,弄得她异常狼狈。   “别出声,”   贺重瑾警告她道,“不然你懂!屏息!”   懂什么!   卓嘉恼火地在心里喷了一句,但贺重瑾在她心里积威甚重,又有之前琉璃盏的事情还有点心虚,因此还是乖乖顺从呆在了柜子里……   但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她就不能见人了?!   况且贺重瑾不是说了,已经跟那位夫人说明了她的女儿身吗?都是女儿家,她怎么就不能见见这位夫人,非要将她塞进柜子里了?!   莫名其妙!   心里嘀咕着,但她还是连忙捂住了嘴巴,呼吸都放的极轻,她已经因为琉璃盏给贺重瑾惹了麻烦,千万别在这时又让贺重瑾生气了!   “侯爷?”   这时,门外的景云熙已经听到了里面似乎有一点动静,但介于礼貌,她还是没有凝神去窥探别人的地盘。   “云熙公主,”   这时,贺重瑾声音静静传来,随着这一声,贺重瑾也从里间走出,站在门口这边微微一礼又道,“请进!”   “侯爷!”   景云熙眉眼含笑,一见贺重瑾连忙道,“我过来是想跟侯爷商量一件事,不会占用侯爷太多时间——”   其实不用进去,就在门口说几句,把事情说清楚也行。毕竟这里是贺重瑾的书房,很私人的地盘……她怕对方不方便。   “进来说吧!”   贺重瑾偏身一让,微微一笑道,“云熙公主可要喝茶?”   说着,又补充一句道,“那日多谢云熙公主炖的汤,我别无所谢,云熙长公主可肯给我一个薄面,尝尝我烹的茶?”   他看出对方并无久留之意,只怕是说几句话就要回那边……不知为何,他还是想将人留下多说几句话。   “好啊!”   景云熙很是开心。   由此可见,她和这位侯爷之间是不是已经算是尽释前嫌了?她把人家的头砸破的事情,已经可以翻篇了吧?!   果然关系好好经营!   贺重瑾将景云熙带进书房,让了坐后,他不紧不慢开始烹茶,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看着很是优雅从容。   景云熙眼中亮了亮:   古雅沉冷的气质,主要还是脸好看,这么坐着烹茶的一个古装美男,是真的叫人赏心悦目啊!   电视里都拍不出的画面!   比起来前几日才从龙台寺回来时,贺重瑾脸上划破的那些小伤口已经好了,干干净净的一张美人脸,真叫一个……   勾魂摄魄!   最重要长得美还不娘!   “在想什么?”   贺重瑾一闪眼看过来,一笑问道,“云熙公主是担心我的茶难以入口么?”   “怎么会!”   景云熙笑道,“就是看到你,忽然想起了之前从书上看到过的一个将军的……传奇。”   “什么传奇?”   贺重瑾将茶亲手给她端过来,淡淡问道。   “就是说,有一位将军,武艺高强,”   景云熙将穿来之前就听说过无数次的那个兰陵王故事说了出来,“但是长得太美,每次上阵杀敌,虽然他武艺高强,但总不能威慑敌军——”   贺重瑾微微一顿。   景云熙忙又道,“后来他想了一个法子,每次上阵杀敌,就带上一个狰狞的面具,加上他武艺高强,然后就所向披靡!”   贺重瑾:“……哦?!”   “你听说过这个没?”   景云熙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问了一声。   她之前还专门查过兰陵王的资料,好像记得说是这故事出自北齐……那是南北朝时的一个王朝,这个时空跟她熟悉的历史时空,在这个时期,应该是类似的……   但因为又不尽相同,她不确定,这个时空会不会也有兰陵王的事迹传说。   “云熙长公主怎么看这个事?”   贺重瑾却没回答景云熙的话,却像是很随意一样问了这么一句。   “帅啊!酷!”   景云熙由衷赞叹笑道,“这位将军真是一位奇人!”   贺重瑾微微一笑。   柜子里的卓嘉差点蹦出来:这个元长公主故意的吧?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明知道这是贺重瑾的事,竟然还拿出来当成书里记的传奇话本来讲,拐着弯地夸贺重瑾……   中原女人怎么这么深的心机!   太无耻了!   贺重瑾当年,可是被人称为鬼面将军的!不过后来,由于他美名在外,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有人叫他玉面将军了。   还有还有,最气人的是贺重瑾!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他给她亲手烹过茶?!   还有那说话的腔调……那么温和那么带着笑!   “我过来是有事想跟侯爷商量,”   景云熙见贺重瑾只是沉默一笑,猜不透自己说这些会不会惹他不悦,因此也就转回了话题,“是想问侯爷那庄子的事情。”   既然是封侯的人,有爵位必然有爵产,虽然老平远候将那边的爵位爵产都没给贺重瑾,但贺重瑾自己也是诚远候。   虽然一门两候事情特殊,御赐爵产的时候,给诚远候的爵产有限,但那也是有的。   她从嬷嬷们嘴里得知,贺重瑾在京都远郊那边,也有一个小庄子。   除了京都远郊,还有更远的郡县中,也有两个小庄子。当然,都出产有限,况且 ,大景朝才刚建国时,先帝就要求权贵世家,要抚民为主。   才经战乱,老百姓要在乱离之后的狼藉中,重整家园,早期必然是没有什么产出能供给上来的。   因此,两三个庄子,是绝对无法让诚远候府发家致富的。   但总归是有地,而且距离京都不算远……   比分给她的远在千里之外景家老家那一块的皇庄,还是近的让她心动了!   她想找贺重瑾商议一下,暂时借他的一块地,种一部分玉米。   不是她多事,她玉米种子一共这么多,都种在她这西园里,她不放心!   万一有个什么乱子什么的,尽管她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乱子,但生怕整个玉米地一塌糊涂……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第二波的玉米种子!   要不是她眼下还没买到京都附近的合适的良田庄子,她也不至于这么急急慌慌来找贺重瑾商量。   “种……玉米?”   听景云熙说完来意,贺重瑾明显有点意外,“玉米……是什么?”   “是一种庄稼!”   景云熙忙解释道,“可以吃!”   贺重瑾:“……”   这解释也太潦草了!   “长公主只管去用,”   贺重瑾一点头道,“这庄子,本来就是府里的,如今你是——”   你是侯夫人,自然归你做主……   但这话他没说出口就顿住了。   景云熙一怔之后,猜到他没说出的话是什么,莫名其妙觉得脸突然有点热!   好奇怪……   有时候她都忘了,眼前这人的身份是她的……老公?!   “不是,”   景云熙定了定神后忙道,“你的就是你的,我不会白占你便宜的!”   这人会不会怀疑她是想仗着元长公主的身份,跟他抢庄子?!   这么想着,她悄悄飞快扫了一眼贺重瑾的脸色。果然,她留意到贺重瑾脸色确实是有点不好看。   贺重瑾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不知怎么,听到眼前这人跟他分的这么清楚,他莫名有点失落,也有些沁寒的矜持:   果然这位金枝玉叶,是从心里瞧不上他这个诚远候的吧?生怕多跟他牵扯上一分关系!   景云熙看着贺重瑾眼底的寒意越来越重,忍不住心里打起了小鼓:   这到底咋回事!   为啥越说这人越不高兴了呢?!   她的存在,是不是让这人很是忌惮?!   想到之前卓雪宴跟她透露的“秘密”,这位美人将军心里可是有个白月光的……   “那个……”   景云熙想了想,认真又道,“这里没有外人,我跟你悄悄交个底吧!”   贺重瑾眼光遽然一闪:“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有人,”   景云熙压低了声音道,“有一个女孩子是吧?放心,我不会挡路的,等上一两年找个机会,我会跟你和离的!”   贺重瑾:“……什么?!”   “送你马鞍的那个,是不是就是那个女孩子?”   景云熙笑眯眯道,“上次抱歉了,我真不是故意弄坏你心上人送你的东西的——多谢你宽容,没有多计较!但我还是要郑重跟你道个歉!”   贺重瑾:“……那马鞍?!”   柜子里的卓嘉听了,惊得目瞪口呆:原来她是贺重瑾的心上人?!真的么?真的么?!   要不是她手指死死扣着衣服,差点她都要跳起来了!贺重瑾难道真的喜欢她?为什么一直不承认!   连夫人都知道他的心思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就听到了贺重瑾静静开了口,听清楚了后心里又是直落千丈,气的想出来揍人!   “我并没有什么心上人,”   贺重瑾声音很平静,“那马鞍是卓嘉送的……只是一个马鞍,并没有更多的意思。”   这下轮到景云熙吃惊了,原来是假的?   “唔……”   景云熙忍不住有点小心跳,原来这人木有女朋友啊……美人是单身?!   贺重瑾看着景云熙又缓缓道:“元长公主是从何人口中得知,我有这么一个心上人?”   紧接着,一字一句道,“卓、雪、宴?”   “啊……”   景云熙愣了愣忙道,“也不是……府里有些传言而已……”   贺重瑾暗暗一皱眉,卓雪宴这小子,之前还说只从元长公主这边要过吃的……   原来还敢背后这么编排!   “那,那侯爷……”   景云熙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转弯了。   “嗯?”   贺重瑾静静看着她。   “那侯爷是答应借我那庄子的地用一用了?”   景云熙使劲拉回来自己像是几匹野马拽跑的色心,拼命扯回正题,“那我就不客气了!”   贺重瑾眼中划过一丝失落:“好!”   “那什么——”   景云熙难得有点乱,毕竟突然发现一朵没主的美人花……   有点手痒,想摘!   “何事?”   贺重瑾静静又问。   “我……”   景云熙忍不住想再找个话题,多聊一会儿,对这位美人再多一点了解,“侯爷,我想问你——”   “喵……”   就在这时,大橘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正院这边,窜过来顶开了书房这边的一扇窗。   一阵风随着窗子打开吹了进来,那边柜门忽然就忽悠忽悠被吹开了……   露出了狼狈蜷缩在柜子里的卓嘉。   贺重瑾:“……”   景云熙:“……”   卓嘉也是有点傻眼,天知道怎么突然就有了风,但柜门里面又没拉手,又是虚掩……   这个真不怪她!   但紧接着她又很气,她到底是为什么要被塞进这里面啊! 第56章 开张 姐你没事了吧   卓嘉从柜子里钻出来,抖了一下身上皱皱巴巴的衣袍,扶了一下被挤歪了的发冠,有点尴尬地轻咳了两声。   景云熙先是吓了一跳,看清了是卓嘉后,连忙一转脸看向贺重瑾:“这是?”   贺重瑾莫非也不知情?卓嘉这偷偷摸摸是要做什么?   “不关我事,”   卓嘉对上贺重瑾沉沉的眼光,立刻道,“是风吹开的!我……你没事了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贴着边就往外溜,动作麻利迅速,很快一转身就窜出了这间书房。   景云熙:“……”   看起来卓嘉钻进柜子里,贺重瑾是知情的?!   贺重瑾默然片刻。   其实他并不想解释,主要是他也无法解释自己之前的行为:为什么一听到景云熙在门外的声音,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不想让她看到他和卓嘉两人在单独相处?!   那时让卓嘉走出去,一定是要碰上景云熙的,他几乎下意识地,就拉开了那个柜门!   和卓嘉说事情,是他自己的私事,并没有干涉到这位元长公主……   但他莫名就是不想让她误会,他私下和卓嘉如何如何!   他到底在怕什么?!   贺重瑾略一沉吟,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觉得自己可能病久了,脑子都有些不清楚了。   “她——”   顿一顿后,贺重瑾开口打算解释,化解一下眼下的尴尬。   “侯爷你先忙,”   景云熙几乎跟他同时开口,也一样有点慌乱道,“我那边还有事,我先过去了哈!”   说完,连忙从贺重瑾的书房退了出来,心里还有点乱跳。   她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那啥啥……贺重瑾和卓嘉到底是怎么回事?!卓嘉为什么要躲在柜子里?   贺重瑾看着景云熙匆匆离开的身影,又回头看了看打开的柜门。   “喵呜——”   大橘猫冲贺重瑾喵喵讨好似的叫了一声,紧接着嗖的一下就又窜了出去。   贺重瑾:“……”   默默去关好了柜子门,贺重瑾暗暗一摇头,转身又过去打算关窗。   走到窗前,却正好看到外面一树的新叶,油绿闪亮,每一片叶子仿佛都在叫嚣春日的喧闹荣华,他眼光在那一片新绿上黏着了很久,才又不动声色收回,缓缓关上了窗。   ……   “夫人,快看,”   景云熙回了凤泽苑这边后,红杏和青杏两个正开心地摆着地上摊开的一个大包裹里的东西,“才刚送过来的!”   “麻将啊!”   景云熙眼中一亮,从对美人的猜度中立刻回到了眼前,“十套麻将都在这里了?你们数过了?”   “奴婢们都数过了!”   红杏笑道,“一张也不缺,整整十套,都跟上次送进来的那套一模一样!”   “那就好!”   景云熙笑道,“十套你们分开收好,咱们留下最先的那一套,你们有空了就按我说的玩一玩,玩会了先教给刘嬷嬷她们!”   这十套麻将,加上最初那一套,就有十一套麻将了。   那日进宫前,她就让人找了木匠去做,那木匠确实心灵手巧,按照她画的全套麻将,一张一张刻了出来,还按照她的要求给上了颜色……   图案很是清晰,雕工也很厉害,她索性又让嬷嬷找了一块合适的好木料,让那木匠又给做了十套。   这几天下雨没怎么出门,在屋里有空了,她先教会了四个大丫鬟玩麻将,毕竟年轻人,学什么都快。   这两天,几个丫鬟已经玩出来点心得了,而且明显对这种娱乐十分感兴趣,玩的不亦乐乎。   不过好在有白杏和玉杏这样稳重老成的性子在,红杏和青杏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玩是玩,但该当值的时候,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一点让景云熙很满意。   不过眼下麻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包子铺已经准备妥当了,后天就要开张!   “夫人,这是奴婢们绣好的一品肥喵——”   红杏她们将麻将都收拾好后,听夫人要这个,连忙将她们绣好的店旗拿给景云熙看。   偌大一只胖胖的金色肥猫,爪子还抓着一个比它胖脸还大的大包子……看着要多萌,就有多萌!   “不错!”   景云熙很是开心,“后天就把它挂上了!”   齐嬷嬷见了也是爱的不行,想到后日她负责的包子铺就要开张了……神色间不由有点紧张,满眼却又都是期待!   其实不止齐嬷嬷,就是没参与包子铺的王嬷嬷、白杏等人,也都对自家夫人要开的这第一个铺子,万分好奇。   一忙起来,景云熙很快将在贺重瑾书房内的那尴尬一幕,丢到脑后去了。   ……   卓嘉却是忘不了!   她当局者迷,在书房里时,由于琉璃盏的事情的心虚,让她没敢反驳贺重瑾什么……   当她回了自己的屋子时,气呼呼琢磨了一会儿后,突然脑子里像是劈过一道闪电。   醍醐灌顶!   她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贺重瑾为什么让她钻柜子……应该,应该,应该是怕那位夫人看到她卓嘉和他贺重瑾在一起吧?!   不然,以贺重瑾的心机应变能力,那位夫人过来,他随口一个理由,都能找到她卓嘉在他书房的原因吧!   但他不!   莫名其妙非让她钻进那柜子,除了这一个猜测,别无他想!   卓嘉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在这道闪电劈过后,就轰轰的闷雷响个没完了……   娘的,贺重瑾喜欢那位夫人?!   卓嘉觉得自己已经被雷劈焦了,把她的心也劈得碎成渣渣了!   “嘭!”   卓嘉回过神后狠狠一拳锤在桌子上,眼睛倏地通红,紧接着,大颗眼泪噼里啪啦像是暴雨一样甩了下来。   “姐?!”   卓雪宴听到动静,一进来就看到他姐这模样,顿时吓了一大跳,“你哭了?!”   “没有!”   卓嘉怒吼一声。   “呜呜——”没忍住,她趴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我没哭——呜呜——混蛋才哭——呜呜——”   卓雪宴:“……”   倒也不至于自己骂自己吧?!   “姐,姐!”   卓雪宴急了,“怎么回事?你哭什么?贺哥欺负你了?!”   说着一撸袖子道,“我去问问贺哥!”   一大早他知道他姐被贺重瑾叫过去了,本来以为应该是商议有关这次和一些势力联络的事情……   谁知道她姐回来就哭!   “滚回来!”   卓嘉猛地一抹眼泪,一锤桌子道,“你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的!中原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卓雪宴:“……姐,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他喜欢她!”   卓嘉抽泣了一下狠狠又抹了一把眼泪道,“到底我哪里不如她!”   卓雪宴被这一连几个“他”给弄晕了,听不出他她都是谁,想了想才道:“你说贺哥?贺哥喜欢……她?她是谁?”   “他夫人!”   卓嘉怒道,“那位金枝玉叶的长公主!”   卓雪宴:“……不是吧?贺哥一共才见了那位几面?加起来的时间都没一整天!”   虽然他觉得贺哥确实对他姐是没啥意思的,但他贺哥对那位元长公主……也不熟吧?!   “呜呜——我认识他这么久……”   他不说倒好,他这么一说,卓嘉更加伤心了。   她和贺重瑾光是并肩作战的时间都有一年多,加上断断续续两边往来等等,以及两人的一些私交时间……   好几年!   竟然比不上贺重瑾跟这位元长公主见面加起来不到一整天的时间!   卓雪宴:“……”   “姐,你不能只说认识时间长久,”   卓雪宴很是拼命地劝道,“就像我小时候养了好几年的猎狗,我也没多喜欢……后来父汗送我那头雪豹,我一眼就爱上了!”   卓嘉:“……”   娘的!   这小子说谁是狗!   卓嘉一句话不说,拎起凳子就冲他弟砸了过去。   “姐,姐,不是不是——”   卓雪宴惊得跳起来手忙脚乱接住凳子,连连跳脚道,“你听我说,我不是,我不是这意思——啊,啊!”   不等他说完,卓嘉一脚已经踢了过来。   卓雪宴撒腿就往外跑,卓嘉二话不说追了出去,眼光狠厉!   “嘭嘭嘭!”   姐弟两人很快就在小院子里打成一团。   陆子璋索性坐在墙头上,一边啃包子,一边看着姐弟两人打架,顺便劝退听到动静想要过来一看端倪的侯府护卫。   卓嘉没太留手,卓雪宴也不弱,不过他知道他姐心里难过,硬扛着让他姐发泄了一下。   等卓嘉住手时,卓雪宴已经有点鼻青脸肿了。   “疼吗?”   卓嘉红着眼问道。   卓雪宴连忙摇头:“不疼!”   “疼也不哄你!”   卓嘉哼一声道,转脸看向陆子璋,“看看你教的什么功夫,连我也打不过!”   陆子璋见她像是气消了,从墙头跳下来哈哈笑道:“怎么跟你比,他又没真上过战场,没亲手宰过人!”   卓嘉那是一刀一枪从生死场上拼下来的功夫,哪里是眼下的卓雪宴能比得了的?   别的不说,就下手那股血腥气,卓雪宴就差的不少。   卓雪宴听了陆子璋这话,却十分心疼地看了他姐一眼……那时他小,他姐等于是替他上战场领兵,硬是一步步拼到了如今这一步。   越是这么想,卓雪宴越是心疼。   他一点也不想他姐情路受挫,但也不想他姐错付深情……只盼着哪一天他姐,能遇上一个真心心疼她,爱护她,将她看成自己的命一样的男人!   这么想着,卓雪宴忍不住更加想这一次他们姐弟和外祖那边,能联手成功……   直到夺回东褐鲁部族的领导权!   到那时,他一定帮他姐在东褐鲁部族的英雄们当中,挑一个最优秀的好男儿!   不像在这大景朝,如今尚文,像是贺重瑾这样身份又好,容貌又好,功夫又好的男人真是太难找了……   中原男人有点文弱是真的,他姐肯定都看不上眼!   “姐?”   卓雪宴看向卓嘉,“你没事了吧?”   “我能有什么事?”   卓嘉轻轻踢了他屁股一下,“看不上我是他不识货!后悔的是他!”   其实她也并不意外。   贺重瑾自始至终,从来没接受过她的一分这方面的意思……她就是有点气不过!   她是草原上最骄傲的鹰,对方不肯,难道她还死乞白赖求上去不成?!   她恼火的是,完全弄不清自己输在哪里!   “嗯,嗯!”   卓雪宴拼命点头。   陆子璋在一旁眼光闪了闪。   他大致听出来了一点猫腻……看到卓嘉依旧还有点红的眼眶,不由暗暗啧了一声。   果然情情爱爱只适合在话本里看,瞧瞧,伤心伤神的……他就这么单身逍遥还是最快活的!   ……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包子铺开张的这一天。   一大早,景云熙就起来了,洗漱过后,让白杏给她拿来了一套很普通的衣裙,依旧佩戴了短罩尾的帷帽,早早混在了街头的行人中间。   包子铺开张,她必须亲眼去瞧一瞧。   不过,她不准备乘马车,只坐了小轿子到了这边街边就下了轿,然后不紧不慢随着行人往这边街上一路逛了过来。   这一次出门,王嬷嬷不仅跟着景云熙,还特意让高平康也随侍在一旁。   毕竟高平康本来就是个小太监,侯府里的小厮和护卫都不太方便近身服侍,倒是用他方便的很。   高平康激动的不行。   他之前一直在宫里住着,分给他们这些小太监们住的地方,阴暗又拥挤,每日里除了干活,什么都做不了……   早已快忘了外面的繁华街巷了。   上次跟着元长公主回来,他那时才被元长公主从鬼门关救回来,一颗心忽忽不稳的,哪里顾上留意街头的热闹?   这次听说可以跟着出门,而且是去看夫人开的包子铺……高平康兴奋地走路都像脚底按着弹簧一样。   景云熙一边逛着街,一边留意着路上行人的热闹,从这些说话声中,再一次去贴近了解这大景朝的日常:   “听说了吗?宋夫人生了!双生!龙凤胎呢!那东街观音庙求子可真灵——”   “可不是,她家婆婆的嘴巴这次可被堵死了吧,那婆婆当初可是……见宋夫人结了亲肚子一年多没大,硬是往儿子房里塞了三个小妾!”   “我叫我嫂子也去东街那个观音庙求求!南边那个好像不灵——”   “知道东坊区有个韩府吧,那家大儿子不争气……听说那天带了个青楼女子回家,将他家老夫人一下子气的背过气去了!”   这些纷纷攘攘中的街头闲话传进景云熙的耳中,景云熙不由一笑,果然不管什么时代,吃瓜都是一大乐事。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有关她的包子铺的闲话:   “到底都说的那个包子铺在哪?不是说有家包子铺叫一品什么猫的吗——怎么我寻了这么几天,一直没找到!”   “是啊!那天书馆里喝茶的人,好几个都说听说了,也是到处找呢,找不到——该不会是诈人的吧?一品……这旗号一般人谁敢用?敢用的人,谁又开包子铺!”   “就是,就是!”   这是两个男人的议论,景云熙扫了一眼这两人的穿着,都是长袍,但一看不像是权贵……   这说明,市井间已经流传了一品肥喵了,之前的宣传果然起了作用!   景云熙不由挑眉一笑。   “噼里啪啦——”   就在这时,一串炮仗的声音骤然响起,登时将街头那边的热闹催到了一个高峰,人群一下子往那边拥了过去。   “夫人!”   跟在景云熙身边的白杏惊喜叫了一声。   那是齐嬷嬷她们所在的包子铺!正式开张了!远远从这边看过去,已经看到了那随风飘扬的一品肥喵店旗!   景云熙也是眼中一亮。   今天包子铺开张的事情,她全权交给了齐嬷嬷,这位齐嬷嬷确实做事踏实周全,一个小店铺开张弄得像模像样。   景云熙加快了脚步,带着白杏等人顺着人群一起往包子铺那边走。   “快看,一品肥喵!”   “真有这个店!真是卖包子的?”   “好大的胆子,竟敢用一品这个称号!”   围着包子铺已经一大圈看热闹的人了,本来京都人烟阜盛,这时候几天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去,好不容易放晴了,街上人更多。   最先是炮仗声把大家吸引了过来,过来后,就被那招摇的“一品肥喵”的店旗给唬住了。   “一品的称号你们一个小小包子铺也配!”   这时,围观人群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皱眉大声质疑,“你们店主是谁?不要命了吗?!”   随着他话音一落,很多围观的人都连连点头,甚至有人幸灾乐祸想要看看店主的慌张。   齐嬷嬷一身利落的衣服,身上还围着景云熙给她们统一设计的包子店员工“围裙”。   这围裙上,都绣了两个大大的字:一品!   围裙还带着一点精致的荷叶边,加上新鲜的造型,让店铺里的齐嬷嬷等员工,一下子就看着与众不同。   “这位客官,”   齐嬷嬷听到质疑,扬眉一笑大声道,“咱们小店为什么敢用一品的名号?只怕客官想也想不到!”   那书生怒道:“不管是什么缘故,一介小商小贩,怎么敢用一品名号?这就该骂!”   “对,对!快把那店旗扯下来,不然我们告官!”围观的人里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哈哈笑着跟着捣乱威胁。   “我们店的名号,先是不敢用这等名号的!”   齐嬷嬷大声道,按着之前景云熙教她的那样,说什么要先抑后扬的法子。   “知道就好,快扯下来!”   果然,齐嬷嬷这么一说,围观的人声音越来越大,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但是我们主家问了神佛,”   齐嬷嬷看着时机,大声又道,“神佛明示,一定得要这样的名号,才压得住饕餮神兽!”   饕餮?!   传说中凶恶贪食的凶兽!   这饕餮神兽大景朝的老百姓都知道,毕竟话本里说到这种神兽也是常见的,但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觉得又滑稽又新鲜。   登时,想着传说中那头贪吃的神兽,又看看店旗上那萌哒哒的肥猫,强烈的冲突感,让大家一下子印象更为深刻。   “胡说八道!”   那书生怒道,“你们店主怎么请的动神佛——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你们店主不配这一品两个字,快取下来!不要侮辱斯文!”   朝廷一品的名号,怎么能被一介平民拿来当做噱头!   “这位客官,”   齐嬷嬷大声笑道,“我们主家可是元长公主,诚远候夫人——怎么,我们主家用不了这一品两个字么?!”   “什么?!”   一时间,围观的人群都是一惊。   “还教诸位客官知晓,”   齐嬷嬷大声道,“小店乃是元长公主亲自手绘的店旗,亲口命名的一品肥喵,小店也是元长公主府上第一家包子铺!”   “元长公主……”   围观人群难以置信,“开一个包子铺……还这么小……”   怎么会?!   但又不得不信,毕竟一品这个名号,真没人敢随便这么用。   “我家包子铺,”   齐嬷嬷大声笑道,“与别家不同!元长公主受神佛明示,愿以天下最常见之饮食,求天下最朴拙之真经!”   好家伙,说完这句,齐嬷嬷使劲松了一口气,光背这句话就背了好一会儿,她生怕一紧张,把这句话背错了!   这话一出,本来还满眼质疑的那书生,顿时一顿,若有所思。   毕竟,围观的市井百姓们可能对这句还没啥反应,但他是读书人,自然能咀嚼出这句话中的一点深意,不由对这店铺有些刮目相看!   “这位客官,可愿第一个进来尝一尝?”   齐嬷嬷察言观色,见这书生神色一缓,立刻热情邀请他作为第一个客人进来品尝。   “好!”   这书生一笑,一甩衣袍,大步走到了包子铺门口的摊位前。   “起笼了!”   齐嬷嬷笑着一声招呼,蒸笼立刻打开,热气和香气顿时随着开笼的动作,一下子散溢开来。   “唔……”   围观的人本来已经闻到一点香味在暗暗流口水了,这一下,清香直接扑鼻而来,登时都有点站立不住。   太香了,说不出这是哪一种菜蔬的香味!   满街巷卖包子的,哪一家的素包子,能有这种香味?!   “怎么卖?”   围观的人群几乎和那书生一起开口问了出来。   “五文钱一个大包子!”   齐嬷嬷大声道,“一个钱也不能少!”   “五文钱!”   大家都惊呼起来,“你们怎么不去抢!”   别人家的素包子,一文钱一个他们都嫌贵!这家一品肥喵的素包子里,难道裹着的是金子馅的不成?! 第57章 这等殊荣 天捕网   “一品肥喵!”   齐嬷嬷很有气势地指了指店旗,大声道,“我们家的包子,神佛可是说了,香味都惊动了饕餮神兽!五文钱,已经是普度众生的价钱了!”   围观的人群没忍住,才被激起的一点怒气,又被这个滑稽说法给逗笑了:“不伦不类乱说什么!”   这么一笑,也就没人抓着价钱喷了,毕竟人家明码标价,吃不起的可以不吃啊,又没拿刀子逼人买!   “对了,前几日你们听说了吗?”   紧接着就有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位元长公主当街救了一个小公子……差点被蜜饯核卡死的小公子!”   “对对对,确实如此,我家二哥亲眼看到的!”   “听说是周御史家的小孙子,周御史还赶着两三车的活鸡活鸭地给诚远候送上门道谢呢!半路还飞了一只大公鸡!”   一时间,立刻又有人纷纷应和,实在是那事太神了,又事关人命,谁家没孩童呢?谁不怕自家孩子被卡到?!   “元长公主还亲自教了那救人的法子!”   一个人忍不住有点激动,“那老郎中听说了这法子琢磨了半天就哭了!说是管用!一般人也能学!他学会了可以教!”   这人话音一落,登时众人都激动起来,好几个都开始打听谁学会了那法子了。   景云熙听着,帷帽下她的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挺好啊,最好有更多的人学会,想来那老郎中也有着济世救人的医者心肠!   “诚远候夫妇可是神仙眷属,”   又有人哈哈笑道,“话本里都说了,崖莲花的事,可不就是说的他们家夫妇二位吗?怎么都是他们家的——”   一时间,围观的人都更是笑语纷纷……毕竟爱情瓜吃着更爽利。   景云熙:“……”   怎么话题突然跑偏了!   好在这时候齐嬷嬷又大声冲站在第一位的那书生道:“五文钱,这位贵客到底是买,还是不买呢?”   “买!”   那书生听着旁边的议论,眼中精芒一闪,一听这么问,立刻大声笑道,“我买五个大包子!”   齐嬷嬷身边的一个婆子,立刻手脚麻利用油纸替这人包好了五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这书生接过来之后,先拿出了一个包子,一张嘴看着斯文其实却透着点急迫,一下子就咬了一大口。   “呼……唔!”   热气太烫,他这一口没忍住咬的太大,一下子被烫的眯上了眼,嘴里哈哈地喘着,刚才的斯文一下子被烫没了,   他这么一咬开,旁边的人闻到的香味更浓了,忍不住偷偷咽了一大口口水。   “好吃不?好吃不?”   一边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急急催问。   “香!”   那书生被烫的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咽下这一口后,大声说了一个香字后一低头又是一大口。   他顾不上夸了,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爹爹……”   这时,旁边人群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眼巴巴拽了一下他爹的衣裳。   “买一个包子!”   这孩子他爹连忙拿出五文钱道,“给个大个的!”   五文钱一个包子,他没尝之前还是不想多买。   他是做杂活的,婆娘给人帮佣,家里虽不宽绰,但也稍有结余,吃几个五文钱的包子也不是吃不起。   但之前就有东西闻着香吃起来口感很一般的,不值!万一里面只是加了一点什么香料之类的……   那就不是真的好!   很快包子买到手,看孩子开心咬了一口,这孩子爹也跟着咬了一口后,顿时瞪大了眼睛。   “怎么样怎么样?”   一旁的人又急急问道。   那书生吃的摇头晃脑,说了一堆文绉绉的话他们没怎么听懂,这时都把眼光放在了第二个买包子的这父子俩身上……   一看就是底头的老百姓,他们说好,才不虚!   “好吃!好吃!这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像是有豆子,可又不像是豆子——”   孩子他爹瞅着这包子馅有点激动地分析,“不知道还有什么,嚼着特别有嚼劲!”   既是素包子,他们家要是也能包出这样的包子,不就不用买了吗?!   “我买两个!”   “三个三个!”   “我也一个尝尝——”   顿时,围观的人再也按捺不住了,都呼隆一下围了上来,抢着买,买到了就先咬上一大口。   吃到嘴里的,没有一个不激动万分的。   见状,围观的不少人都存了跟那个孩子爹一样的心思……素包子,他们在家自己做不行么?看看里面都掺着什么菜蔬不就完了?   很快,一个看一个,包子铺里先出来的几大笼包子就卖的一干二净。   第二锅还没熟,蒸汽才刚上来。   这时候,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吃得好口口相传的,登时就连旁边铺子的店主也忍不住了,叫伙计也过来买包子。   最早买了五个包子的那书生,被急着买包子的人群挤出来后,也不离开,就在原地迫不及待要吃完余下的四个包子。   “赵兄你怎么在这里吃包子啊——恭喜恭喜!”   就在这时,又有两个书穿着太学生青袍的年轻人,一见正吃包子的这书生就急急喊道,“你的文章被博士圈了红——下一次讲义要你来当首席分讲呢,还不快请我们吃饭,我们给你好好贺一贺!”   “什么?”   这吃包子的书生登时喜出望外,“当真?!”   每月只有博士选出最好的文章,才有可能让当首席在讲义时给其他学生分讲……那可是极有面子极为荣耀的事情!   他虽努力,却一直未曾有过这等殊荣!   “这还有假?”   那两个人过来就笑着要拉他,“太学里的内墙上已经贴出来了——榜一就是你!”   看着欣喜若狂的书生,那边的人群中不知道有谁大声啧了一句:“难道吃了这一品包子,真就能读书读的有出息?!”   那两个太学生问了情形后,也不走了,也嚷嚷着要买个包子尝尝!   这话不说还好,一听这个,没买上的包子的人顿时都急了,生怕买不上,差点要把齐嬷嬷面前的摊位给挤垮了!   景云熙:“……”   这可真不是她找的托!   她还真没想到,竟然还有给免费宣传的!   “走吧!”   她这时已经被挤得往后退了一大截了,看着忙的飞起的齐嬷嬷她们,不由挑眉一笑道,“成了!”   “夫人!”   王嬷嬷激动的不行,连连道,“这样子,只怕今天齐嬷嬷她们备的东西,都不够卖啊!”   本来准备觉得够充分了,可看这架势……   今天包子只怕很早就要卖光了!   “夫人,咱们的店是不是太少了,”   白杏也没忍住,小声道,“奴婢都没敢想,五文钱一个的包子,这些人都跟不要钱似的去抢——”   这么一个小店铺感觉都要被挤垮了!   “会多的,咱们可不是一个店,咱们是一个品牌!”   景云熙笑道,“一品肥喵连锁店!”   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今天开张大吉,齐嬷嬷等人必然鼓足了士气,府里其他人也会了解……   好赖他们去算一算,就知道这包子铺的盈利,也会听说齐嬷嬷他们的薪水绩效啥的。   到时候,府里之前闲杂人等只怕就要被这利益,刺激得开始想要奋发图强了!   不过鱼龙混杂,到时只怕有真出力干事的,也有想要滥竽充数的……她必须弄出一个公司的章程来!   ……   “怎么样?”   此时,侯府正院的书房内,贺重瑾看着满头大汗冲进来的周成泰道,“那包子铺顺利开张了?”   “开张了开张了!”   周成泰抹了一把满额头的汗,连连点头笑道,“那炮仗响的……半条街外都听到了!”   贺重瑾唇角勾了勾,眼底溢出一丝笑意:“开张自然是想多些动静,招徕客人才好做买卖。”   说着,一顿看向周成泰又道,“你可按我说的买了?可是把那些钱都买了包子?”   他听说了景云熙的包子铺今天开张,也清楚那包子的美味……但他更知道,这包子五文钱一个!   比外面一般的素包子贵了那么多,若是卖不出去,那云熙公主岂不是会很失望?   因此他让周成泰多取了一些钱,叫他拉上没去西园那边露过面的小厮,到那包子铺多买几回包子……   最好买上一多半,就算卖不完,那人也不至于太过失望。   “没有!”   周成泰又擦了一把汗,如实道,“根本就买不到!我们去的晚,谁知道人那么多,我们挤不进去——”   说着,又很委屈道,“好不容易挤进去,那锅包子又卖完了!”   贺重瑾:“……”   “卖完了?”   贺重瑾有些讶异,“哪里来的那么多人买?可是宫里派人去了——”   莫非是新皇暗中给这个皇姐面子?   “没有,侯爷!”   周成泰忙道,“我看着都是街上的百姓……就是宫里来人他们也挤不进去!”   宫里那些太监或者嬷嬷们,真来了就他们那些训练出的规矩,能挤进去才是见鬼。   除非侍卫拼着功夫挤进去还差不多!   贺重瑾:“……没人嫌贵?”   “有!”   周成泰忙又道,“但都说贵的值!连几个太学生都在抢,抢不到还着急呢!”   说着忍不住又感慨道,“看那样子,夫人这包子铺虽小,但一月下来,只怕也挣的不少银钱!”   贺重瑾:“……”   “侯爷?”   周成泰等了片刻,不见贺重瑾开口,连忙试探道,“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去把侯府的账本拿来,”   贺重瑾淡淡道,“再把管账目的人叫过来。”   “啊?是!”   周成泰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他家侯爷什么时候关心过府里的账目了?   从来都是侯府里管着账目的田管家每月例行口头上给侯爷禀告,侯爷也只大略一听就摆手让退了。   突然听侯爷说要看账本,周成泰还真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连忙去将田管家叫了过来。   “侯爷!”   田管家过来时,抱着一叠账本,从容走了进来一礼道,“不知侯爷想要查看哪一月的账目?”   他大儿子一直跟着贺重瑾作战,后来他大儿子战死沙场,小儿子又得病夭折……   他悲痛之下本来做点小生意也都亏了,后来还是贺重瑾将他叫到了侯府专管账目,他和妻子两口子,也就在侯府里扎根了。   跟在侯府他没有半点私心,账目替贺重瑾一向管的明明白白,因此侯爷突然想要看账目,他心里一点也不慌张。   “田管家,”   贺重瑾随手翻了翻这些账本,顿了顿后问道,“府里……眼下可有多少结余?”   他家里到底还有多少钱,他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清楚,也从来没有特意问过。   只有田管家每次过来例行禀告时,大略听一下,听过也就抛在脑后了……毕竟他顽疾在身也无多余的精神来记这些琐碎之事。   田管家:“……结余?”   贺重瑾皱了皱眉:“没有结余?”   “回侯爷,”   田管家忙道,“库房里粮仓倒是还有结余,账上的钱,每一项都有了归处,没有什么结余了。”   是真的没什么结余了!   田管家心里叹一声,本来诚远候府就穷,结果又娶了元长公主!这桩婚事,当时为了凑出看过眼的聘礼,本就不富裕的诚远候府,算是雪上加霜了。   虽说皇帝有赏赐,元长公主有彩礼……   但都在元长公主那边!   算来算去,侯爷这是纯赔不赚。   但这话他哪里敢说!   听了田管家这话后,贺重瑾沉默了片刻。   “府里确实没什么钱,对么?”   贺重瑾看向田管家。   田管家凝重道:“侯爷是有事急用钱么?”   说着忙道,“上个月府里护卫的饷银才发,还有春日的冠带钱在账上,另有就是府里下人们的月例钱还可推迟半月——”   京都王侯府中,都有和爵位相配的一些护卫等人员,这些人员的饷银是由官方所发,但春夏冬三季衣裳钱,是每个王侯府中应给这些护卫们的“补贴”,就每个府根据自己府上的情形斟酌给……   比如,在康亲王府上当差,那在大家眼里,一般都是肥差了,补贴多!   但在诚远候府上……   也幸而来贺重瑾府上做护卫的,都是当初愿意跟着贺重瑾的一些老兵。   这要是换了之前京都那些卫队里出来的兵,肯定没人主动想要来这诚远候府上当差。   毕竟穷。   贺重瑾:“……”   “不知侯爷需要多少银两?”   田管家见贺重瑾沉吟不语,连忙又道,“实在紧急,我再——”   “不必了!”   贺重瑾一摆手,静静道,“你先下去吧!”   田管家犹豫了一下,不过到底没敢多问,小心抱着这些账本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周成泰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他觉得,侯爷似乎开始为钱发愁了。   这也难怪,这些年侯爷从不对钱财上上心。   即便诚远候府家底薄,但侯府该给下人的分例,侯爷都是一分不少的给,从不克扣下人的钱。   他可是听说过,除了一些府上确实算是肥差外,大多数的权贵府上,哪个当家的不克扣下面的钱?   听说虞国公府上管事的大少奶奶,扣着下人的月例好几个月不发,偷偷拿去做生意填她自己的私房……   下人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可在他们诚远候府上,从来没有这等龌龊事!下人们虽说钱拿的不多,但月月准时,心里踏实地紧!   看着侯爷身子才好,就开始为钱发愁……   周成泰顿时十分心疼,但他也不敢多说。   ……   折腾忙乱中一天就过去了。   这天夜半,卓嘉突然来找贺重瑾。其实在她过来找贺重瑾之前,贺重瑾也已经披衣起来。   不为别的,因为那古怪的鸟叫声突然又一次传来!   “不是说五天后?”   贺重瑾疑惑,“这才一日!”   卓嘉咬牙切齿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那绝对是他!我已经吹了笛子,他应该会在那地方等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才隔一日就又急慌慌冒头,但最好不过!她恨不得下一秒就将这人恶贼绳之以法!   “要通知金虎卫的人么?”   卓嘉一撸袖子道,“单凭你我两人,足够了!”   她眼下没什么忌惮的,原先还担心让贺重瑾知道,如今反正贺重瑾已经被她惊动了……   放开了打架的话,她一个人就能对付得了那狗贼!   “不行!”   贺重瑾却否决了她这个提议,“这是在京都,你和雪宴身份特殊……一旦被新皇得知,私下行动不便解释。”   新皇耳目众多,一点风吹草动不会瞒过他的雁云司。   况且卓雪宴身份已经在新皇那里过了明路,再有关他们姐弟的行动,越是光明正大越好处理。   说着,贺重瑾让卓嘉稍安勿躁,很快让府里护卫走偏门,去通知了金虎卫那边。   “侯爷!”   很快,金虎卫今日当值的中郎将曲斌,带着副将和几个宵卫迅速赶了过来,摩拳擦掌道,“那贼在哪里?!”   贺重瑾大致说了一下后,就让卓嘉前去那破败的城隍庙处,跟那人接头,想办法多说几句稳住那飞贼。   卓嘉咬牙一一答应。   中郎将曲斌跟贺重瑾其实不是特别熟,但武官大多对名将贺重瑾都十分推崇,他也不例外。   “这贼大约也是个心里不清楚的,”   在准备包抄的途中,曲斌压低了声音跟贺重瑾吐槽,“礼部尚书赵焱府上,私库里只怕好东西不少——这小子就偷了一个琉璃盏!”   这估计是个傻大胆。   琉璃盏又容易摔坏又不容易出手,哪有金银珠宝那些好用?   贺重瑾一笑。   这也是这件事的蹊跷之处。   “喂!姑娘!”   等到卓嘉的身形出现在那天的破败城隍庙处,果然,那年轻人身形也是一闪,不知从哪个角落也蹦了出来,叫了卓嘉一声。   “你怎么今晚过来?”   卓嘉压着火问道。   “我就是想问问姑娘,”   这年轻人嘿嘿笑道,又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你今日怎么没去东市我说的那边,去找那匠人修补琉璃盏呢?”   他白白等了一天!没忍住就晚上过来问一问!   他巴不得天天都能见到这位姑娘!   不然,他费尽心机去创造这么多见面的机会是为了什么!   “你管我什么时候过去修!”   一提琉璃盏,卓嘉简直怒火中烧,不过怕这人跑了,她压着脾气冷冷道,“我今日没空!”   “哦!”   这年轻人哦了一声,连忙又道,“明日呢?”   “明日大约有空,”   卓嘉哄他,“不过,今晚你来都来了,我正好有些话想问你。”   “姑娘请问!”   这年轻人大喜,连忙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姑娘竟然主动要跟他说话!   “就……”   卓嘉此时恨不得直接上手揍人,哪里有心思跟他闲聊,只能顺口随意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这年轻人先是一怔,继而十分高兴道,“姑娘可叫我司马!我家就在京都——只是……”   只是什么他没有说。   卓嘉自然也没心思追问这个。   她猜测贺重瑾带着金虎卫的人,应该已经潜伏了过来,眼光一闪,将怀里带出来的包裹打开,指着琉璃盏又大声道:“你说这琉璃盏是你家的祖传之物?”   “当然!”   这年轻人嘘了一声道,“你声音小点,这边虽然僻静,但——”   “嗖——”   他话音未落,一声箭镞的呼啸过后,一张大网紧跟着冲着他这边飞扑过来。   “天捕网!”   这年轻人倏地一惊,纵身一跃,闪电般出手想要揽住卓嘉的腰,带她一起逃开这索网的范围。   这天捕网他最熟悉不过了,一般的刀剑很难快速斫断这网绳,等真砍断的时候,就会失去了最佳的逃离时机。   “狗贼!”   嘭!   这年轻人没想到的是,卓嘉不仅不顺着他的力道脱离,反而飞脚狠狠一踹过来。   嘭的一声,这年轻人强扛了卓嘉这一脚却也借势冲出了天捕网的网罩,立刻飞身就往一边逃离。   “站住!”   与此同时,中郎将曲斌和贺重瑾等人,身形已经遽扑而至。   那人一见被围,很识趣地站在了原地,迎着宵卫的长弩将双手熟练放在了脑后,笑嘻嘻转过身来。   “就是他!”   卓嘉对着他一指道,“是他偷了琉璃盏!” 第58章 小鱼的图案 真的挺吸引人的   “抓起来!”   曲斌大喝一声。随着他一个利落的手势,几个宵卫立刻扑了上去。   “等等!”   就在这时,曲斌的副将突然开口道,“等等!”   说着,这副将难以置信似的狠狠揉了一下眼睛,从身边一个宵卫手里抢过火把,大步冲着那被围住的年轻人走了过去。   “哟,是你呀!”   那年轻人看着这副将走近,嬉皮笑脸道,“出息了啊——这是当了金虎卫?穿了这一身,看着像模像样了啊——你这是改邪归正,你老爹是不是高兴了?”   “真是你!”   这副将倏地拔高了声音,很是激动地过去狠狠给了这年轻人一拳,“赵文晟,你还知道回来啊!”   “叫我司马!”   这年轻人登时恼火道,“说了多少遍了,我号司马,叫我司马!”   “呸你个司马!”   这副将登时万分嫌弃道,“将令堂的姓氏当成自己的名号,天底下也就你一个了!”   这两人一来一去的对话,登时让中郎将曲斌一愣,飞快看向贺重瑾,和贺重瑾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王奎,怎么回事?”   曲斌皱眉喝了一声,“你认识这飞贼?!”   “曲中郎,”   他这副将王奎忙高声道,“误会,误会——他是赵文晟!赵尚书家的三公子!”   赵尚书,就是赵焱,就是丢了琉璃盏的礼部尚书赵焱!   这偷琉璃盏的飞贼……竟然是赵焱的儿子?!这人偷的自己家的东西?!   曲斌眼光一跳,一摆手,宵卫中的弩手,立刻撤回了对准这个年轻人的弓弩,面面相觑。   贺重瑾眼光也是微微一闪:   这人是赵焱的三儿子?这一点确实也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赵焱身为朝廷二品大员,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赵焱的性子他也了解一点,最是古板严肃的一介文官。   这人文采出众,在前朝时已经很有名气。不仅如此,赵焱家族可以说是书香门第,不止赵焱本人,他的兄弟、他的两个儿子都是文采斐然。   赵焱的大儿子,更是曾在大景朝第一次科考中,名列榜眼,二儿子也不差……   但从未听过,赵焱还有个三儿子!   “这位三公子可是大名鼎鼎,”   曲斌嘿嘿笑道,知道贺重瑾一定没听过,忙解释道,“这小子是家里的逆子,把赵尚书当年都气晕过去两回的——后来直接把他撵出去了!全家都是书生,就他一个‘英雄’。赵尚书从来不在外人跟前提这个儿子!”   他之所以知道这小子,也是王奎之前当闲话说过。   王奎和赵尚书这个儿子,从小都是京都这边的不成器的纨绔,喜欢弄刀弄枪的不喜欢读书,算是发小。   那时还是前朝,赵尚书那时还是四品,家族里书香气很浓,偏偏这三儿子赵文晟就是个奇葩。   这赵文晟不仅不读书,还离经叛道的,听说从小就往赵尚书的一方心爱的砚台中尿过尿……   从小到大都是被打出来的!   “也是赵夫人所生!”   曲斌想起了什么,又忍不住感慨一句,“赵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前两个儿子都让赵尚书十分欣慰,就这三儿子……你说说,一母所生,亲兄弟资质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贺重瑾不由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这么说,卓嘉结识的这人并不是什么恶贼,只是个被家族嫌弃的纨绔子弟……   但这一身拳脚功夫,看着也算不弱。   “喂!”   卓嘉这时候有点懵,眼见着人过来抓,又眼见着这人被放开,登时一皱眉,“你们为什么不抓他?金虎卫也徇私枉法?!”   “姑娘,”   那年轻人一听她这么说,登时痛心疾首道,“我对你肝胆相照,你竟然串通金虎卫抓我!”   卓嘉:“……鬼才跟你肝胆相照!”   姑娘?!   一听赵文晟这么称呼,旁边的曲斌等人都是大吃一惊,急忙又死死打量了一眼卓嘉后,都又看向贺重瑾。   诚远候府上,竟然有这么一位女扮男装又拳脚厉害的姑娘?!   “我外祖那边的亲戚,”   贺重瑾一笑含糊解释了一下,“前朝时家里开过武馆的,后来武馆不行了,家里又做生意出了点事,她来投奔我了!”   即便这赵文晟不是飞贼,早晚新皇都会听到这一出闹剧,卓嘉必然会进入新皇的视线中。   这个身份,他已经替卓嘉安排好,新皇那边必然心里有数。   “巾帼不让须眉!”   曲斌等人听完赞了一声,都冲卓嘉那边抱拳一礼。他们都是武官,对于跟他们一样会拳脚的女孩子,自然另眼相看。   “赵公子,”   这时,曲斌又看向赵文晟道,“虽说公子拿的是自家的东西,但赵尚书是报了案的,金虎卫职责在身,不敢懈怠——这套流程,还是要麻烦公子陪我们走一趟的!”   这案子可是当下京都的要案!   满京都传的沸沸扬扬,毕竟能在二品大员私库里来去自如的飞贼,自然让人心惊担忧……   这事情,必然要有一个案程上的了结,不是随便说一下就可以完事的。   “好!”   赵文晟有点懒懒地应了一声,嘀咕道,“就说吃官家饷的,没一个省事的!”   说着又看向卓嘉,往卓嘉跟前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又道,“那琉璃盏可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是要给我娶亲做聘礼的——姑娘给我弄坏了,你说怎么办?”   卓嘉怒道:“那分明是你自己做的手脚,无耻,奸诈!”   说着呼啸一拳揍了过来。   眼见着这人不会真正被逮进大狱,貌似还是个朝中大员的儿子……想到这人对自己的愚弄,卓嘉哪里还按的住脾气!   “哦?”   赵文晟明显没想到被卓嘉看出了端倪,一愣后忙道,“你听我说,我不是——”   嘭嘭嘭!   不等他说完的功夫,卓嘉霹雳般的攻势已经接连攻到,拳拳到肉,发出声声闷响。   “好!”   曲斌等人立刻兴致勃勃看起了热闹,一边吃瓜一边齐声叫好给卓嘉鼓劲。   真没想到,半夜捉贼结果变成了半夜看戏!   “我不是真要骗你——真,真的!”   赵文晟慌乱中躲闪着,论起来真功夫他是比不上卓嘉的,但他身形轻快,闪躲的速度倒是可以。   “先骗我弯刀!”   卓嘉恨怒交加,“用一匹破马就换我弯刀!”   “不是,不是!”   赵文晟连忙又急急道,“姑娘你听我说——”   但是卓嘉哪里肯听他解释,趁着今晚她必须出这一口气,不然过了今晚,她只怕再难找到这种时机了!   这时,赵文晟仓皇中吹了一声口哨。   “沓踏踏——”   很快,一阵马蹄声突然从静寂的街道那边传来,眨眼间,一匹高大健壮的马就闯进了众人的视线。   这匹马通体都是金黄,在火把的光线下,这匹马像是黄金铸成的神马一样熠熠闪光。   “金陂陀!”   曲斌一见率先惊呼出声。   就连贺重瑾也是眼光微微一震。   金陂陀是前朝名驹之一,它的主人原是深受前朝国师欣赏的一位民间游侠……   然而战乱中,这匹名马逐渐失去了消息。   但这匹马一出现,众人第一个反应,就觉得它就是金陂陀!   卓嘉一愣。   趁着她一愣的功夫,已经鼻青脸肿的赵文晟立刻闪了过来,冲着这匹马又是一个口哨,这匹马就哒哒地小跑了过来。   “你这马的毛,也是染的?”   卓嘉回过神后立刻质疑。   “非也,非也!”   赵文晟急急道,“当初换给姑娘的红马,就是它啊!只是金陂陀的名气太响,我在外时,都将它染成红色——”   说着他提高了声音道,“自始至终,我都没想欺骗姑娘!这匹马真是名驹——它可是无价之宝!”   “这不是真正的金陂陀!”   就在这时,曲斌等人也走到了这匹马跟前,仔细端详了之后皱眉道,“骨相并不是奇佳。”   他们都是武官,对于马匹再熟悉不过,是不是好马,他们一端详一伸手就能看出个一二来。   这马虽然毛色难得,但骨相并不算太好,况且马蹄明显很大,更适合挽用,并不是速度型的乘用马。   “厉害!”   赵文晟忙冲曲斌等人嘿嘿笑道,“这确实不是真正的金陂陀,而是金陂陀的种!”   “怪不得!虽不是金陂陀,”   曲斌点头道,“却也是匹好马,单凭这毛色,价值也非同一般!”   “对,对!”   赵文晟连忙看向卓嘉,“我没骗你吧?一直都没!”   卓嘉哼一声。   扫了一眼已经被自己打的猪头一样的赵文晟,没有多说什么,冷哼一声回到了贺重瑾身后。   “赵公子这马哪里买的?”   曲斌看着心痒,忍不住问了一声。   “南边!”   赵文晟连忙道,“一个海外货商从船上拉过来的——说是金陂陀的种!我一眼就看上了!”   说着又忙道,“那些个南洋货商的东西,虽然大多都看着花哨无用,但这事就跟赌一样,不知何时就能碰到一样好东西!”   曲斌点点头。   说起来容易,但他们这些京都金虎卫武官,又清贫又忙累,哪里有时间跑去南边?   跟世代书香大族的这位赵公子家族的荣华富贵,哪里能比?!   “侯爷,那我们——”   曲斌正开口想跟贺重瑾告辞,而后带赵文晟回去结案,一闪眼看到贺重瑾神色似乎有点不对,不由倏地顿住了话头。   就见贺重瑾盯着赵文晟的发冠,若有所思。   “赵公子,”   这时,贺重瑾忽而开口,看着赵文晟道,“你头上的发冠是何处所买?”   赵文晟一愣。   下意识伸手往自己头上摸了一下,好像在确定自己今日到底戴的是哪个发冠,这才忙道:“这是……也是在南洋货商那里买的,说是海底什么玉髓所制,看着精致——怎么,侯爷喜欢?”   说着,忙忙又道,“当初侯爷凯旋而归时,我也在街头——”   毕竟他也对贺重瑾极为崇拜,因此对贺重瑾说话十分客气,跟和曲斌等人说话的腔调都不一样了。   “赵公子,”   贺重瑾没等他说完,就又开口道,“能烦劳赵公子取下发冠,容我一观么?”   赵文晟连忙飞快拆下了发冠,递给了贺重瑾。   贺重瑾道过谢后,就着火把的光芒,细细看了一下这做工精巧的发冠。但他留意的,只是发冠上刻着的一个小小的标识。   那是一个小小的图案,像是一条形状有点奇怪的小鱼。   “侯爷喜欢这发冠?”   赵文晟连忙道,“若是侯爷喜欢,我就送与侯爷!”   “这图案是什么意思?”   贺重瑾摇摇头,指着这小鱼一样的图案问道,“看着有些别致。”   “这个呀!”   赵文晟瞅了一眼连忙道,“有些海外来的货上,刻着这种图案……大约是某个货商的标号?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贺重瑾点点头,将发冠又递还给赵文晟。   赵文晟本来还想跟他拉拉近乎,毕竟他喜欢的这位姑娘是住在诚远候府上的,可是一闪眼看到贺重瑾神色寒凉,貌似十分难看……   登时吓得他没敢多说:   这诚远候怪不得都叫玉面杀神……这一沉下脸来,真是杀气森寒!   就连曲斌也感觉到了贺重瑾身上的寒意,连忙道:“侯爷,有什么不对么?!”   “没事,”   贺重瑾缓缓摇了摇头,“就是看着有趣罢了!”   曲斌:“……”   赵文晟:“……”   侯爷这表情可真不像是看着有趣!   不过曲斌识趣地没有多问,和副将等人,一起带着赵文晟告辞回去结案。   “侯爷,”   走了几步后,赵文晟急急又回头看向贺重瑾,以及贺重瑾身边站着的卓嘉,大声道,“我那里还有好多南洋的小玩意——明日我去府上拜访啊!”   卓嘉暗暗呸了一声。   不过她也看出贺重瑾似乎心事很重,没敢多问,回去后老老实实回自己房间去休息了。   ……   “侯爷?您找什么?”   回到书房后,一直等着贺重瑾回来的周成泰,见贺重瑾一回来就在翻找东西,连忙问了一声。   贺重瑾这时已经在书架最高处,找出了一个小匣子,上面落满了灰尘。   “没事,”   吹了吹上面的浮尘,贺重瑾淡淡道,“睡不着,想起小时候的一样东西,就找出来看看——你不用伺候,下去吧!”   等周成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后,贺重瑾将灯移到了自己跟前,在灯光下缓缓打开了这个小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是几样古旧的东西。   这少数几样东西,是他母亲当年的私物,他还记得,每当母亲闲暇下来时,总会看着这几样东西发呆……   就是几样看着很是一般的发钗首饰之类。   每次有人突然过来时,他母亲总是飞快将这些东西丢到一边,做出一种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的样子。   有时还会跟他轻声道:“娘也没多少东西可留给你……娘就只有这几样东西!”   那时他还小,很不明白,母亲是贺家的主母,却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在母亲过世后,他本能地死死守住了这几样小东西。   这么想着,贺重瑾轻轻拿起了一支发钗。   他坐在灯下,将发钗对着灯光轻轻转了转,在发钗的一处,有一个小小的小怪鱼一样的图案……   跟那赵文晟发冠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贺重瑾微微皱了皱眉:   难道他母亲的发钗等几样首饰,也是从南洋货商那里买来的东西?!他母亲为什么对着这几样首饰……有着那种悲伤又思念的神情?   贺重瑾吹熄了灯光,静静坐在椅上,一夜无眠。   ……   凤泽苑这边,齐嬷嬷等人也是差不多一夜无眠,激动的!   “夫人,”   这日店里的包子卖完,齐嬷嬷等人收拾了店铺回到了府里后,就急急过来向景云熙报喜,“今日的包子都卖完了!”   说着又懊恼道,“早知道这样好卖,就该多备一点——明日我们打算多备,夫人看可行么?”   景云熙笑着看着齐嬷嬷等人拎过来的一个桶,桶里都是今日赚的铜钱,沉甸甸的!   “包子铺交给你来管了,”   听齐嬷嬷这么说,景云熙笑道,“余下的你来做主!不过,各方面都要注意,人也不能累病了!”   “夫人!”   齐嬷嬷开心道,“我们几个婆子浑身都是劲!光看这些钱,便是三天不睡觉都没事!”   王嬷嬷等人都笑了起来。   “天爷,”   红杏在一旁惊叹道,“夫人,齐嬷嬷她们备了三十笼包子的料,那笼可是大笼,一笼二十个大包子呢,三十笼就是——”   说着卡住了,她一时有点算不请。   “那就是六百大包子呢!”   玉杏老实,但心里清亮,算数也快,“一个包子五文钱——”   说着,飞快掰着手指不端掐算。   “你们猜不到有多少!”   王嬷嬷一边看着齐嬷嬷等人交过来的账目,一边笑道,“统共三两银子呢!”   景云熙一笑。   在大景朝,一两银子就是一贯钱,一贯钱就是一千文,相当于她熟悉的500块钱的样子。   她一个包子五文钱,六百个包子,就是三千文,也就是三两银子……   算一算,相当于有一千五百块钱。   除去用料人工,大约赚了一千左右……一个小铺子,而且卖半截就卖光了……   这么算下来,确实赚的不少,也不怪齐嬷嬷她们激动万分。   其实用料上的钱,销量若是大了,还能再省出一些。   而像齐嬷嬷她们这种等级略低的嬷嬷,一个月的月例,也才不过一贯钱,像是王嬷嬷和白杏这样的大丫鬟……   一个月的月例,也才不过二两银子。   刘嬷嬷这种资格更老的,又有宫里那头补贴的,也不过三两银子,而且还是经常克扣延放的。   大家这么算着,都忍不住咂舌。   从没想过,一个小生意,竟然这么赚钱的!   不过想想,若是没有夫人配的方子,若只是一般的素包子……不但买的人少不说,卖出去也挣不到多少钱!   这么想着,大家看向景云熙的眼神中,都像是要烧起来火焰一样,炙热无比!   景云熙被大家看笑了。   “行了,都早点去休息,”   景云熙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一个小包子铺算什么,以后还有你们忙的呢!”   说着又道,“做生意是要吃的苦的,半夜起来就要准备——”   “夫人,”   齐嬷嬷等人忙都笑道,“这点苦算什么,咱们就算累着,心里也都是甜的!”   今日收工的时候,之前夫人说过的,让她去找的那侯府管家的舅妈婆媳两个都激动地哭了!   夫人给她们找了这么一个好活计,眼瞅着红火干起来了,她们婆媳两人可是找到了一条活路!   别说这两人,就是她找来的几个婆子,谁不是一样激动?!   “过一段第二个铺子就能开了,”   景云熙又叮嘱齐嬷嬷道,“用料用工上依旧你来把关!”   从今天开业的情形看,刘嬷嬷推荐出来的这位齐嬷嬷,果然是个人才,稳重又机变!   最重要的是,心里清楚,处事周到说话豁朗又圆滑,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尤其还身体看着特别壮实!   齐嬷嬷惊喜无比,原来她不止可以管理这一个小铺子……听夫人的意思,这些铺子都要她来做?!   这一下,几个嬷嬷看向齐嬷嬷的眼光中,都透出了明显的羡慕。   不过想想夫人说的话,以后都有她们忙的……   登时一个个又都挺直了腰板!   景云熙虽然也高兴,但一个小铺子也不至于让她太过激动,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累了一天,她躺在茶茶床上琢磨了一会儿后,就想着早点睡。可是躺在那里,却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又想起了贺重瑾书房的那一幕:   卓嘉到底为什么会被藏在柜子里呢?!   贺重瑾和卓嘉到底什么关系?   景云熙闷闷想了一会儿,没忍住又爬起来,靠着靠枕坐着托腮又想了一会儿,却越想越糊涂。   她爬起来找出了从卓嘉那里买来的弯刀,拿在手里一边把玩,一边琢磨着卓嘉这个女孩子……   不得不说,尽管她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肯承认吧,卓嘉这女孩子确实长得很有特点。   英气!   气质中还有着一种逼人的锐利桀骜。   想到卓嘉的玩刀功夫……景云熙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功夫女孩,真的挺吸引人的!   像是贺重瑾那种武将战神……是不是应该也很欣赏卓嘉这样的女孩子?毕竟,物以类聚。   可惜她就会一点跆拳道,还就会那几下!   就卓嘉这种弯刀,在她手里只怕只能看看,或者削个水果切个菜啥的……一念至此,景云熙忍不住有点囧。   忽然想到之前在陆子璋的药房中,无意中被她弄弯了的铁杆……   景云熙倏地一怔。   心嘭嘭使劲跳了几下,景云熙试着抓着弯刀的把柄,猛地一闭眼,凝神将掌心印记的气息往外一冲……   她只觉得掌心骤然一热,热的发烫,连忙睁开眼睛,看着手里扭曲了的弯刀把柄,景云熙被自己吓住了。   与此同时,这股力道用过了之后,她就觉得身上一虚,想试着再把这刀柄掰回来,一时却掰不动了。   景云熙小心将弯刀收好,精神那么集中凝聚一次后,似乎太耗神,她今晚是没精力再掰回来了……   先睡一觉,明天恢复过来了,有时间再偷偷把这刀柄弄回原样好了。 第59章 稻香村? 身上还拖着铁链呢   “嗷呜!”   “喵呜……”   随着景云熙这么一动作,本来好不容易被白杏她们骗到外间窝里睡觉的麒麟和大橘,突然像是感到了什么,激动地叫了一声冲了进来。   “夫人!”   今晚当值的是青杏,一听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跟着过来关切道,“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事,”   景云熙连忙放好弯刀,定了定神后,看着床边哈哈喘着的麒麟,还有直接窜到了她床上的大橘,不由失笑,“你去睡吧,不用管它们两个!”   青杏应了一声,小心冲又收拾了一下轻纱的床帐,看着确实没什么事,才退了出去。   景云熙挨个摸了摸麒麟和大橘的脑袋,这一狗一猫应该是对于她印记的气息十分敏感了……   她这边一有动静,这两个就感受到冲了过来。   “好滑!”   景云熙摸了一下大橘的毛,又摸了一下麒麟的狗头,入手之处是明显的丝滑。   在灯下看一看,就能看出这麒麟和大橘毛发的光泽越来越好,动一动,就跟缎子一样闪亮……   当然,不止毛发,这俩货还长胖了不少!   景云熙之前嘭嘭乱跳的心忽而就平静了下来,不管是这印记的气息令植物动物长得更好也罢,还是能刺激经络使得她的力量能在一瞬间爆升也罢……   总归是好事!   第二天一早,景云熙一觉睡醒,就看到了透亮的窗纸,猜到天肯定是放晴了。   果然一开窗,阳光如瀑布般洒进了屋里。   “要是有玻璃就好了!”   景云熙不由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声,“弄一个大大的玻璃落地窗!”   凤泽苑是宏丽的庭院,西园又是湖水杨柳亭台……无论哪边,若是在起居的地方装上大大的落地窗,对着一窗的景致,想想就美的很!   而且有了玻璃,她还能做阳光房、做玻璃大棚等等等等,光是想一想就心动无比!   “玻璃?”   这时,白杏接替了夜晚当值的青杏过来伺候,一听景云熙这话,就忙笑道,“夫人是说琉璃么?”   “京都有琉璃工匠吗?”   景云熙想了想道,“上一次我们逛街,怎么也没见几个卖琉璃的铺子?”   “只有胡商的琉璃生意才做得好,”   白杏笑道,“奴婢也是听人说,胡商的琉璃花样多,精巧,爱的人多,咱们大景朝的匠人,做不出那些个花样,卖不上价,本钱又高,谁愿意做这种生意?”   这时,正好王嬷嬷走进来,听了这话笑道:“夫人是想要买琉璃把玩么?倒是想要什么样的?奴婢替夫人托人去寻一寻?”   “不用,”   景云熙一笑道,“略等等再说吧!”   她还是要再了解了解,眼下手里的事情多。   上午她没出门,专门叫了管菜园的蔡嬷嬷和那老农过来,将她手里的一半玉米交给老农试种。   老农诚惶诚恐地接了,又认真问这玉米的种法。景云熙将自己知道的简单说了说。   好在本来玉米点种也没多大难度,老农也是做惯了农活的,一点就通。   “那奴婢叫人把这块地圈起来,”   蔡嬷嬷忙道,“必定不能让鸡鸭把这玉……玉米祸害了!”   其实这块地本来就在西园的角落,之前景云熙就特意让开垦出来准备种玉米的,但没有做篱笆围起来。   如今西园另一角搭建了几个鸡舍鸭棚的,每天鸡鸭连带着大白鹅都在这西园里随便乱逛……   菜园若不是围了篱笆,早被鸡鸭霍霍了。   眼下蔡嬷嬷也看出了自家夫人对玉米的看重之意,立刻就想着赶紧围起来,但她又不敢擅自做主,毕竟……   围起来真的是有煞风景。   就算她是个下人,粗人……也知道这园子有花有树有水的好看,这么东围一块,西围一块,真是不好看。   “这样吧!”   景云熙一笑,“你把侯府那个杨管事的叫来。”   很快侯府这边的小管事杨彦平一溜小跑地过来,满眼殷勤地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此时他看景云熙都是满眼感激……   要知道,夫人开了包子铺,让他投奔过来的舅妈和寡媳两个乡下女人,都进了包子铺做活!   他可是听说了,夫人说好给的每月的“工资”,可是有一贯钱呢,跟府里有点身份的嬷嬷都是一样的!   他娘感激地夜里都起来又哭又笑的!   “听说你在侯府那边管这一些杂活,”   景云熙笑眯眯道,“我画一个图,你按照这图帮我收拾一下园子这边——诺,就这西头两个角落,你找人给我弄一下!”   西园很大。   她打算把她的菜园,加上玉米地,以及一些鸡舍鸭棚等等这一片,专门隔离出来,弄成一个《红楼梦》里大观园中的“稻香村”!   加几楹茅屋,再移栽一点桑树、榆树木槿等,绕出来一圈青篱,再加上古时候农村常有的辘轳水井什么的……   正好又紧邻着西园里那一片土坡,土坡上都是桃树之类,凑到一起,只怕打造出一个不亚于稻香村的小景点了。   等到日后,在这西园里招待一下客人,就等于农家乐一日游了!   景云熙越想眼睛越亮。   “夫人放心!”   听景云熙说完,看完景云熙简单画出的示意图后,杨管事登时松了一口气,下保证道,“小人绝不让夫人失望!”   他还以为是什么难事,要是换了别的文人才懂的雅致,他这个粗人不懂……   但弄这些农家的东西,他在行!   “交给你了,”   景云熙笑道,“动作快一点吧!”   其实都简单,真弄起来也快,弄好了,她园子也就不显得杂乱了,正好独立出一个“景区”。   “夫人心思妙啊!”   王嬷嬷不由惊叹,“奴婢从没想过,园子里还可以做出这些东西来!”   景云熙一笑。   那可是《红楼梦》里的大观园一景啊,她一点也不担心这景致不好看。   要知道,曹公所处的清代,那已经是古代文化沉淀了数千年后的时代了,古代园林文化到了清代,只怕已经登峰造极了!   除了这边,园子大部分地方,上一次也改造的不少了,主要是添置了不少花木。   等杨管事领命离开后,那老农拿了玉米也去地里忙活了,景云熙带着白杏和王嬷嬷等人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看着之前种的花木。   “夫人,”   红杏指着前面才架好的一个木廊,惊讶道,“上面的爬藤都长了花骨朵了 !”   “这是藤本的蔷薇,”   景云熙过去看了看道,“上次找来的花农说是西市上有卖——说是波斯商人带过来的,就是不知开了花是什么样的。”   上次她专门让人问了这种能爬藤的花木,本来是想问紫藤的,但是没有问到。   那花农只买来了这种,只说那货商说了,这个可以爬藤的,但他也是转手弄来的,并不敢确定这花是什么颜色,只说大约是蔷薇这一类。   她叫人专门沿着湖边弄了一条长长婉曲的木廊,木廊下特意留空。   大景朝上上下下的人,夏季在家不出门时,都喜欢直接穿木屐。   到时,穿着木屐踩在中空的木廊上,声音会是非常的清脆动听,她上学时,记得老师就讲过一首词,词里就用了一个典故:   有关吴王和西施的典故,说是吴王就在馆娃宫里,专门给西施建了这么一条响屟廊。   眼下她既然有这个条件,当然也好奇试一试。   最主要的是,这长廊两边都种上这种藤本蔷薇,等藤蔓爬满了长廊的廊架,花开的时候,走在这条长廊上,看着一侧清澈的湖水……   应该非常养眼!   这里的花木,她每天有空来转一转的时候,就刻意用掌心印记的气息来滋润……   当然长得快!   这时,天上又飞来一群硕大的白色飞鸟,直接哗啦啦落到了水面上。   “夫人!”   红杏欣喜无比叫了一声,“快看!”   “天鹅吗?这是天鹅?”   看清了这飞鸟的样子,红杏忍不住又惊呼出声。   景云熙也吃了一惊,真是天鹅!   这园子里野鸟很多她是知道的,但是大景朝 京都这地方,本来并不是天鹅北回的目的地。   真没想到,会有一群野生天鹅飞临她的西园,登时园子里本来的那几只家鹅就有点被比下去了……   野生天鹅是真的优雅美丽!   “可能是落脚休息的,”   景云熙猜测道,“给嬷嬷们说,千万别惊了它们,它们愿意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   “夫人,你看那边——再远那边,是不是两只白鹳?”   这时白杏又看到什么,又惊又喜道,“奴婢小时候见过白鹳的——不成想又看到了!”   “咦!”   景云熙也轻轻吸了一口气赞道,“嗯,是白鹳……”   保护级别的野生动物一批接一批的造访,她开心万分,简直不用花钱,她这都快成动物园了!   “是白鹳!”   王嬷嬷惊讶道,“这鸟是真俊呢!看那长腿!”   “那边的浅水,叫人别填了,”   景云熙看着白鹳落下的那一片水域道,“留着鸟戏水吧!”   像白鹳跟天鹅不一样,属于涉禽,不是游泳类别的水鸟,浅水或者滩涂湿地很适合它们……   按理说,天鹅落脚还情有可原,毕竟她这里一片湖水。   但那边的浅水区其实很小,白鹳能看中这么一点地方,肯来暂时歇脚,倒是让她十分意外。   本来她还打算将那一片有空了再收拾一下,这么看来,留着也不错。   景云熙顿住脚步,在这边远远欣赏了一会儿,就到了西园东口这边的一个六角亭。   张晟已经在这里听命等着了,他试着弄出了套版,用套版印了一张,要拿过来给夫人过目。   “张师傅?”   景云熙一见张晟就眼中一亮,“套版可行吗?”   “夫人请看!”   张晟声音有点哑,恭敬双手奉上一张纸道,“这是小人昨夜才印完的一张,一共用了七版。”   景云熙这才留意到,张晟不仅声音哑了,眼底也都是血丝,黑眼圈特别重……   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休息,只怕这些天来,他一直是闷头赶工琢磨套版。   “啊,这个……”   看清这张纸上的图文时,景云熙眼中一亮,“太好了!”   色泽清晰,图案上的颜色过渡也有了明显层次,不像是之前单版那种的呆板模糊了!   虽然距离她熟悉的现代印刷水准还远远不能比,但能印成这样,她还是满意地不得了!   张晟见景云熙满意,暗暗松了一口气后,看向景云熙的眼神中,却透出了几分崇拜:   这套版……是夫人指点他才琢磨出来的!   怪不得这几日,他媳妇说起从街上听来的消息时,说这位元长公主可是位活菩萨。   若不是天生慧根,夫人怎么可能一个指点,就令他这种老工匠茅塞顿开。这套版要是流传出去……   那绝对会激起一代坊刻的风云变幻!   “你爱人……你媳妇身体怎么样了?”   景云熙想起了什么,连忙问了一声。   当初结识这位张师傅时,他正愁着没了工作还老婆有病在身……这几天没见,也不知道他爱人身体怎么样了。   “大好了!”   一说起这个,张晟立刻又给景云熙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陆神医给拿的药,她吃了三天就见轻了!”   还是夫人让人请过去府里的陆神医,给他娘子看了看……他娘子半年多的病痛,竟然真的好转了不少。   “那就好!”   景云熙心想着,果然请陆子璋他们吃火锅没有白吃。就说跟一个神医搞好关系还是十分重要!   “雕坊准备的怎么样了?”   景云熙又问道,“什么时候可以正式印刷?”   “还要招四个工匠,”   张晟不安道,“先前找了两位,但还不够——真要开始印,只怕还需四位才行。”   每多招一个,夫人就要多出一份工钱。   他过来还没给夫人挣一文钱,筹备坊刻已经花出去的钱数也让他心惊……他只担心以后生意不会太好。   毕竟,套版是好,印的也确实将原来单版的水平比下去了……但这印出来的书,销量真能好吗?他真不敢确定。   毕竟,大多数书生看书,能看清楚字也就好了,谁还特别在意那种清晰度呢?   那些印的好的书,都是贵人们买回去收藏的,也是贵人们显摆身份的……   一般的穷学子们,谁有那么多闲钱买这种精致的书看?!   “那就招啊!”   景云熙却毫不犹豫,“该招多少招多少!技术是你的事情,印什么,卖什么,卖的好不好,那是我的事情!”   她看出了张晟的忐忑,索性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让他完全放手去干。   “是!”   张晟松了一口气,“小人这——”   “扑棱棱!”   他话没说完,突然一片黑影扑棱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下子落在不远处的花圃中胡乱挣扎。   “夫人小心!”   张晟吓了一跳,立刻闪到了景云熙等人身前,看清楚了之后吃惊道,“夫人,像是一只……大鸟!”   由于这边没有小厮,都是嬷嬷和白杏她们,张晟立刻跑过去,想要抓住那只挣扎的大鸟。   但是那大鸟翅膀有力,哪怕爪子上不知怎么就拖了一根铁链,依旧桀骜不驯,鸟喙狠狠啄在了张晟手上,又抓又扇——   将张晟的手顿时抓的皮破血流。   “夫人,别过去!”   见景云熙往那边走,白杏忙道,“那好像是一只鹰!”   “夫人,是鹰!”   这时,张晟也拽住了这只鹰身上的铁链,飞快将铁链一端缠在了旁边的树干上后,连忙捂着手退了一步道。   “受伤的鹰,”   景云熙走了过来,看着眼神狠厉依旧在拼命挣扎的大鸟道,“身上还拖着铁链……这是别人家养的跑出来了?”   问题是怎么样的,怎么把这只鹰弄得伤痕累累,连鸟喙旁都是乌黑的血迹,看这儿触目惊心。   “怕是别人熬鹰熬的——”   王嬷嬷在一旁皱眉道,“京都里也有一些浮浪子弟们,喜欢嗾犬玩鹰,那些人弄到一只鹰,听说就先要鹰奴们去熬鹰!”   说着看了一眼这鹰又道,“只怕这只鹰他们是熬败了——能让鹰跑出来,这鹰再沦到他们手里,也没命了吧?!”   这一次败了,只会更加狠命的再赌一把……   但是苍鹰心气多高的鸟,想折服它是真不容易,摧残过一次不成功,下一次只能变本加厉。   这鹰已经浑身是伤了,熬不好,送回那些人手里也就是个死。   “既然逃出来了,那就是一只自由的鸟了!”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毫不犹豫道,“才不送还给那些人!”   到了她这里,就是她的了,给这鸟治好身上的伤,就放它远走高飞,希望再别被人抓住吧!   “就是!”   红杏也跟着使劲点头,“好好一只鸟,都给弄成什么样子了——夫人你看它翅膀都被撕开了!”   看着好叫人生气!   “还有箭头!”   这时,蹲在那里察看这鹰的张晟,吃惊又道,“夫人,这鹰翅膀底下这里……还有一个箭头!”   怪不得这鹰一扑棱,就是一地的血迹,不止是身上的旧伤,它的翅膀根部,应该是有箭伤。   想来这鹰飞走时,一定是被人拿弓箭伤过。 第60章 你把衣服脱下来 脸红了   “去找陆神医拿金创药,”   景云熙连忙道,“就说是箭伤,一只苍鹰。”   红杏连忙答应着去了。   景云熙细细端详了还在挣扎的这只苍鹰,察觉到这只苍鹰的气息力道似乎越来越弱,身下的血也越来越多。   眸色闪了闪,景云熙上前一步,伸手摸向苍鹰的头。   “夫人!”   白杏等人,连带着张晟都吃了一惊,“小心!”   这鸟可是苍鹰,被啄一下可不是玩笑,这时候张晟手上被弄破的地方还流着血呢!   果然,这只苍鹰回头一下狠狠啄在了景云熙手上。景云熙飞快冲大家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不要担心。   紧接着,她也没擦手上的血,没有退缩的飞快将手掌已经覆在了苍鹰背上。与此同时,景云熙看着手上的鲜血滴落在苍鹰身上后,眉尖微不可查地挑了挑。   苍鹰像是感到了什么,本来拼命挣扎的身形,倏地一顿,整只鹰一下子老实了下来。   “乖哈!”   景云熙唇角勾了勾,“乖孩子都有肉吃!”   苍鹰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奇怪的咕噜声,像是十分享受一样,主动又将身形往景云熙手掌中凑了凑。   甚至它还抬起脑袋,歪着看了看景云熙后,又将自己的脑袋往景云熙手掌下使劲蹭了几下。   白杏她们惊奇地不行,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只苍鹰和景云熙互动。   “我看看我看看——”   就在这时,陆子璋已经提着袍子角飞奔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道,“苍鹰么?是苍鹰么?”   贺重瑾也跟在他身后一起到了这边。   “侯爷!”   白杏她们没想到贺重瑾也回来,忙不迭都是一礼,就连王嬷嬷都有些意外。   “不怕不怕!”   眼看人一多苍鹰又开始躁动,景云熙连忙伸手又摸了摸它的脑袋道,“不怕乖,都是好人哦——给你看看身上的伤!”   她这么一摸,苍鹰果然又安静了下来。   陆子璋惊讶不已,跟贺重瑾飞快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   “我来吧!”   贺重瑾一眼就看到景云熙手上被啄破的伤口,一皱眉道,“我来按着它,云熙公主快去包扎一下手上的伤。”   “没事,它好像开始喜欢我了,”   景云熙俏皮一笑道,“让陆神医先给它处理一下伤口吧,我按着它,它比较听话。”   贺重瑾一怔,迎着景云熙那一双灵动的眼睛,蓦地躲开了视线,还不忘一脸淡定点点头。   景云熙有点好笑,没想到这位杀神貌似还会害羞!   不过来不及多想,她连忙又配合陆子璋,帮着这只伤痕累累的苍鹰,处理身上的伤口。   “能活下来纯属命大,”   小心剥离这个箭头时,陆子璋看了看那伤口,忍不住嘀咕道,“难得!”   说着咦了一声惊讶又道,“这头鹰的伤口……貌似像是在愈合了!”   他发现在他上药之前,这伤口已经止血了……陆子璋又低头看了看这头苍鹰身下的血迹,不由疑惑皱了皱眉。   明显刚刚还流血这么严重,怎么这么快就像上了神药似的,利落止血!比他独家配出的金疮药还灵!   不过心里疑惑着,陆子璋还是小心又给这苍鹰伤口上都抹了药,该包扎的地方也都包扎了一下。   “好了吗?”   景云熙索性抱起了这只苍鹰,看向陆子璋道,“它爪子上的铁链能弄断吗?”   这铁链并不算太粗,但也不是特别细的那种,若是她昨晚印记气息刺激的力道,应该是可以拽断的!   可当着大家的面,她就不好出手了。   “我来!”   贺重瑾走过来,一伸手一绞两手分别一拽,喀吧一声长长的铁链就被他拽断了一大截,就剩下拴在鸟爪上的那一圈了。   “要放飞吗?”   陆子璋忙问道,“你不留一段链子拴着,它会不会飞走?”   “等它伤好了再放飞,”   景云熙抱着这只鹰笑道,“它精着呢,伤口不好应该不会乱飞。”   她用她的血给了它生机,印记的气息明显对于它伤口的恢复大有好处……感受到这一点,这只鹰一定不会急着飞走。   陆子璋嘴角抽了抽:说的这鹰都成精了似的!   不过看着在景云熙怀里乖的跟一只猫似的苍鹰,他心底也不由暗暗称奇,忍不住也想伸手摸一下。   “唳——”   然而不等他的手靠近,苍鹰突然对着他狠厉叫了一声,身上的毛都是一炸。   陆子璋:“……忘恩负义,我刚给你抹了药!”   景云熙抿嘴乐。   “我把它抱回去先养着,”   景云熙笑着看向贺重瑾和陆子璋,“麻烦侯爷和陆神医跑过来一趟,先替它谢谢啦!”   说着,她抱着这只硕大的苍鹰就要转身走出这边花丛,不料想被脚下的枝叶给绊了一下,登时抱着鹰的整个人都往旁边一个踉跄扑了过去。   “小心!”   随着白杏等人一声惊呼,贺重瑾身形一闪一把扶住了她,正好胳臂一伸一带,揽着她的腰将她扶了起来。   “哦!”   景云熙也吓了一跳,站直了才发现她一只手抱着鹰,一只手抓住了贺重瑾扣着她腰的那只手。   “呃!”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松开手,冲贺重瑾忙忙一笑,“谢了谢了我没事了!”   贺重瑾却是一怔。   就在景云熙的手抓住他手的那一瞬间,他像是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的清新又暖融的气息,从她的掌心直渗透到了他的血脉间……   愣怔中,他这手扣着景云熙的腰肢,竟没有立刻放开。   “唳——”   景云熙正说着,方才也吓了一跳的她怀里的苍鹰也不由扑棱挣扎一下,极大的力道又带着景云熙身形一歪。   “啊!”   景云熙叫一声的同时,才松开贺重瑾手的那只手,一下子又抓住了贺重瑾的胸前的衣襟。   登时两人的姿势,就像是贺重瑾将景云熙揽在了怀里一样,只是中间还夹了一只懵逼的苍鹰。   “唳——”   苍鹰被挤得又挣扎了一下。   差点它就成夹心饼干中的那个糖心了!   “哦哦……”   景云熙被苍鹰叫了回了神,才发现自己抓住贺重瑾衣襟的这只手,正是之前被苍鹰啄破的手……手上还有未干的血迹,都抓在了贺重瑾这一身月白蓝纹的衣袍上!   “抱歉哈,”   景云熙连忙收回手,看着留在贺重瑾胸前这一片扎眼的血迹,登时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又伸手去抹,“我不小心——”   话没说完,看着自己又抹出的一片殷红,不由动作一顿。   “无妨!”   这时,贺重瑾也回过了神,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前,一笑道,“无妨,回去洗一洗就好!”   说着一皱眉又忙冲陆子璋道,“美绝,云熙公主的手还有伤!”   洗?!   景云熙听到这个时,眼光微微一颤。   那都是她的血啊……可都是宝贝呢!她的血里面可是有印记的气息,融进水里的话,浇花就像是神兵利器。   可不能浪费!   “等等等等……”   一念至此,景云熙连忙道,“侯爷侯爷!”   “嗯?”   贺重瑾明显有些意外她的急促,不由一挑眉,“何事?”   “那个——”   景云熙顿了顿忙道,“你把衣服脱下来!”   要洗也是她洗!   贺重瑾:“……”   旁边早已经目瞪口呆的众人:“……”   “云熙公主,”   贺重瑾顿了顿道,“这个真的无妨,回去浆洗嬷嬷有办法——”   “不,我来洗!”   没等贺重瑾说完,景云熙忙又道。   说完察觉贺重瑾眼底浓重的疑惑,不由心里一动,连忙又道,“我弄脏的,我来洗!”   “怎敢劳云熙公主动手?”   贺重瑾连忙也道,“这个我自己可以——”   他只觉得这位云熙公主的坚持,有些莫名其妙。   “我想洗!”   景云熙不等他说完,连忙十分笃定道,想一想,又忽而抬眼笑眯眯看向贺重瑾,“毕竟是侯爷的衣服嘛!”   不得不说,离得近了,这帅哥的俊脸冲击力是真的强!她本来不算太颜控也有点想摸一把了。   这时候虽然没上手,但她的眼光可是肆意地在贺重瑾脸上扫了好几圈,含笑的眼眸更是流光溢彩。   她穿来之前是大龄剩女不假,没怎么谈过恋爱也不假……   但那不代表她就是个纯白善类!   她看过眼的,也从来不会白等,有机会就主动试着撩一撩……只不过撩着撩着她莫名就对人失去了兴致!   从没遇到过能让她沉沦其中的,从没遇到过能把她一把推进爱河万劫不复的!弄得她曾一直自我怀疑,是不是头脑有点毛病,无法对人产生持久又高亢的情感。   眼下她心情有点好,又加上在贺重瑾这盛世美颜在前,忍不住顺嘴一撩。   猝不及防的贺重瑾,乍然听到景云熙这话,登时脸上莫名一热,吓得连忙退了半步。   陆子璋就眼看着贺重瑾的耳朵都红了,不由啧了一声。   开天辟地头一回,贺重瑾竟然也会脸红!   本来正想过去替景云熙处理伤口的陆子璋,登时顿了一顿,因为他发现,其实景云熙手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弄在贺重瑾身上的,只不过是之前的血迹。   “快点脱呀!”   景云熙没想到贺重瑾这么不禁撩,不仅没接招竟然还后退了半步,生怕人跑了,连忙又道,“不许走!”   白杏等人都傻了。   “夫人……”   王嬷嬷颤巍巍小声道,“侯爷……这不妥吧……”   侯爷就是脱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就在这里脱吧……成何体统啊!   “你跟我回凤泽苑!”   好在景云熙也回过味来,扫了大家一眼道,“都愣着看什么,还不赶紧将侯爷扶回院里换衣裳!”   说着,飞快给白杏递了一个眼神。   贺重瑾:“……”   他是衣服脏了,又不是他瘸了!   “是!”   可是这时候,白杏等人已经听命围了上来,几个丫头登时簇拥着他,让他一下子也脱身不得。   景云熙抱着这只大苍鹰,回头又叮嘱了瞠目结舌的张晟几句,这才跟着众人一起往回走。   看着被白杏等人簇拥着往自己凤泽苑带的贺重瑾,景云熙没忍住抿着嘴乐:乍一看,这贺重瑾像是被一群妖精弄进盘丝洞一样……   咳咳!   陆子璋叹为观止,趁着众人不留意,撒丫子飞奔出了西园:太可怕了,光天白日就把人带进去是要榨干吗?!   进了凤泽苑后,景云熙一边亲自安置这只苍鹰,一边教训好奇围过来帮倒忙的麒麟和大橘,回头又训冲着大苍鹰嘎嘎乱叫耀武扬威的大鹦鹉,忙了好一会儿才将这只苍鹰安顿好了。   那苍鹰大约是因为处在恢复期,被安顿好后很快睡了过去。景云熙这才放心离开。   “侯爷别怕……哦,不是,别客气,”   一进凤泽苑的花厅,就见贺重瑾依旧站在那里没有落座,景云熙差点说漏了嘴,连忙道,“快请坐!”   贺重瑾神色有点僵硬地点点头。   “红杏过去正院那边给你拿换洗的衣服了,”   景云熙亲自给他端过来茶笑道,“侯爷先坐片刻,等拿过来衣裳侯爷换了就行。”   见贺重瑾视线落在她的胸前,景云熙连忙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也都是被那只苍鹰弄得泥点子和血污到处都是。   “我也去换个衣裳,”   景云熙忙道,想一想又道,“算了,等侯爷衣裳拿过来换了,我再换吧!”   别趁着她回屋换衣服的时候,贺重瑾觉得不自在,起身走了!   贺重瑾:“……”   干坐着很尴尬,想到正好一直想问一件事,他顿了顿后神色才恢复了自然,微微一笑问道:“听闻云熙公主曾看过一本书,书上提及战场上可用的火,器——此事可是当真?”   景云熙眼光一闪:“小时候看过,记不太清了!”   说着又笑,“侯爷是听卓姑娘说的吗?”   “是!”   贺重瑾坦然道,“这事令我琢磨不透,又万分疑惑,因此一直念着,恰巧这时得空,不由冒昧问长公主一句。”   “我记得模糊,”   景云熙想了想道,“咱们大景朝的黑火药,不也是有的吗?”   火药和炼丹有关,大景朝的前朝,乃至前朝的前朝都曾盛行求长生,炼丹服药之类,这相关的东西他们并不是一无所知。   “但并不能爆燃,”   贺重瑾认真平静道,“只能如同纵火一般,火烟弥漫,加上一些药物,可以产生滚滚的毒烟!”   景云熙:“……”   敢情这时候只是当催泪弹啊……咳咳!想来是这时候的人,还没研究出最好的比例数据?   要知道,硝,硫磺,木炭等,是需要有一个最佳的比例,才能获得最好的爆炸力度。   没有爆炸的力度,就无法产生瞬间的推进力,火,弹之类的武器大约也是无法研制出来的。   “云熙公主可还记得那书上具体的解释?”贺重瑾静静又问。   景云熙心里微微一动。   她是知道这三者的比例的,但她又是个门外汉,只不过平时留意过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   她这一知半解说出来后,万一贺重瑾找人去实践,后果她无法预料。   毕竟不是做饭,做饭做不好最多出来一个黑暗料理。   可万一这个出了错,那只怕是要炸死人的! 第61章 从仗势欺人开始 你也能忍?   贺重瑾眼中精芒一闪,他敏锐地察觉到,景云熙是在犹豫,并不是完全忘记。   “云熙公主担心记错?”   他看向景云熙,试探问了一句。   “对!”   景云熙也不瞒他,“那种爆破力,一旦出了岔子就是人命关天。”   贺重瑾眼光一跳,常年征战,他对于新式的利器自然十分热衷,一听这个越发想要问个清楚。   “云熙公主不知想过没有,”   理解了景云熙的担忧后,他没急着追问,只是静静看着景云熙道,“若是外邦先弄清楚了这种利器,大景朝岂不是要白白挨打?”   乱朝争霸中,向来都是谁拥有强兵利器谁就有逐鹿天下的资本。当年排弩战车之类,也是一代又一代人钻研而出。   没人希望战场利器的杀伤力一代比一代强,更没人希望白白曝尸疆场,但更没有人想做任人宰割的亡国奴。   “是我想岔了,”   景云熙心里一动,看向贺重瑾一笑自嘲道,“果然我这样的性格也是当不了将军的。”   怪不得人都说慈不掌兵。   “在其位谋其政,”   贺重瑾也是一笑静静道,“人人都做将军,何人又能做云熙长公主?”   景云熙倏地看向贺重瑾,视线猝不及防正掉落进他一双深邃的眼睛里,不由觉得心跳像是少了一拍。   “我约莫记得一点,”   景云熙飞快移开视线,借着替他添茶又道,“等我想一想,什么时候我把我知道的那一点写下来给侯爷看看。”   贺重瑾看着她一点头,还没开口,这时候红杏已经回来,将贺重瑾换洗的衣服也带了过来。   “侯爷?”   景云熙拿着贺重瑾换洗的衣服,盯着他身上的脏衣服道,“快换了吧?”   怎么换个衣服还啰啰嗦嗦的,里面又不是没穿衣服!又是里衣又有中衣的,这外套直接不就换了吗?!   贺重瑾:“……”   白杏和红杏等人立刻识趣悄无声息退了出去,这屋里只余下了他们夫妇二人。   她们这些丫鬟又不傻,何况还是一等的大丫鬟!之前夫人就要她们催着侯爷回凤泽苑换衣服……   只怕夫人是想看侯爷换衣裳吧?!   好不容易夫人对侯爷有了热情,她们心里都盼着侯爷夫人夫妇和顺呢!   景云熙:“……”   都退出去干什么啊!   贺重瑾顿了顿,还是从容解开了外面的衣裳,将弄脏的外衣脱了下来。   “快换上!”   景云熙立刻将干净衣服往他手里一塞,紧跟着拿起他换下的那身脏衣服道,“你在这里先换着哈,我也去换一下衣服!”   说着,不等贺重瑾反应过来,她拎着贺重瑾的脏衣服一转身已经往屏风那边走了过去。   贺重瑾:“……”   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还不如一件脏衣服!   贺重瑾默然片刻,自己换好了衣服后,只好静静坐等。   “换好了,”   不过景云熙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就又走了回来,她自己也已经换了衣裳,一见贺重瑾就笑道,“侯爷的衣裳,等洗干净了我会让人给侯爷送过去。”   贺重瑾站起身一笑道:“有劳长公主。”   景云熙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外间白杏轻轻叫了一声:“夫人。”   “什么事?”   景云熙冲贺重瑾笑笑,提高了声音道,“直接说吧!”   “是少爷少奶奶过来了,”   白杏连忙回道,“求见夫人,说是有事要请示夫人。”   景云熙和贺重瑾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景云熙登时觉得这场面貌似有点戏剧化了:   她和贺重瑾这名义上的夫妇二人,要见自家名义上的儿子儿媳!   一家人难得整整齐齐一起见面!   “叫他们进来吧!”   景云熙一笑吩咐道,又看向贺重瑾,“侯爷也先别忙着回去,看看他们小两口是有什么事情要回。”   贺重瑾点一点头。   “父亲,母亲!”   贺北林和宋云婉小两口一进来,也是下意识对视一眼,很明显虽然丫鬟们可能跟他们说了贺重瑾也在这里,但他们小两口也是第一次看到父亲母亲两人一起……   因此上,小两口眼中都透出了一点掩饰不住的讶异。   “坐吧!”   看着规规矩矩的便宜儿子儿媳,景云熙抿嘴一笑后一摆手道。   “什么事?”   贺重瑾看向贺北林直接问道。   “回父亲,”   才刚落座的贺北林连忙又站起身道,“儿子过来是想求母亲做主。”   “哦?”   景云熙好奇道,“求我做主?做什么主?是云婉想回娘家吗?还是你们想出去玩?这个你们自己做主就好,出去玩的时候注意安全,别乱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就行!”   这时候踏青游赏的人很多,况且春宴也是这里的风俗,贺北林和宋云婉他们的交际圈子,一定也有活动。   这些事情,真没必要事事都要请示她。   贺北林和宋云婉大致都是她熟悉的高中生的年纪,正是喜欢玩的时候,叮嘱一下安全问题,别的管太多也不合适。   贺北林登时有些脸红,突然被母亲像是叮嘱小孩子一样叮嘱吃喝问题,令他难得有点囧。   贺重瑾听着景云熙话,唇角不由勾了勾。   “不是的,母亲,”   贺北林连忙冲着景云熙一礼,规规矩矩忙解释道,“是老夫人那边赏了人过来。”   “老夫人?!”   景云熙一时都没转过来弯,突然冒出一个老夫人她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谁,第一时间脑子里竟然出现了贾母的形象……不由有点好笑。   “平远候府?”   贺重瑾声音淡淡,听不出来丝毫情绪,“平远候府上的老夫人么?!”   景云熙一听,登时了然。   平远候府啊!   就是贺重瑾那偏心的父亲封的那个平远候,这位老侯爷不知道为啥那么偏心,爵位爵产都给了这时的平远候、贺重瑾的异母弟弟!   一点都没给贺重瑾!   而且她在原主的记忆里也得知,贺重瑾封了诚远候府后,一直顽疾缠身重病在床……   两边府上虽是一门,但没有什么太多来往,不过,听说平远候那边倒是时不时也会派人送点药材什么的……大面上也不算太差。   她这个元长公主嫁过来,虽然在府里下人都遵圣旨称呼她为夫人,不称元长公主,但她品阶封号可是依然管用。   以她的身份,也不必去给贺重瑾的那位继母、也就是平远候府的老夫人请安什么的,反过来,原主最烦俗礼,也不让那边府上的人过来给她请安,因此两边府上,一直也算是相安无事。   因此她乍然听到“老夫人”这个词,一时竟然没想起来是谁!   “是!”   贺北林连忙道,“就是那边府里的老夫人。”   其实按理他是该叫祖母的,但他清楚,父亲贺重瑾跟那边平远候府不知有什么隐隐的芥蒂,两边侯爷说是兄弟,但其实也并不算太过亲近。   “赏了什么人?”   景云熙好奇问了一句。问完就察觉到那边宋云婉眼眶一红微微低了头。   “回母亲,是……”   贺北林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一个女人!”   “女人,给你的?”   景云熙惊讶道,“还是给侯爷的?!”   贺重瑾身形一顿,看向景云熙时神色还是十分平静道:“她不敢!”   景云熙眨眨眼,确实,以她元长公主的身份,没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贺重瑾身边塞人。   “是给儿子的,”   贺北林忙道,“说是儿子成亲已经一年,云婉却没有动静,怕是耽搁了子嗣,因此上才——”   宋云婉咬着唇,泪珠已经滚了下来。   “哈?”   景云熙有点无语。贺北林和宋云婉才多大!况且也不过去年才结婚,这位老夫人怕是吃饱了撑的吧!   “你是什么意思?”   贺重瑾淡淡问了一声。   “父亲!”   贺北林立刻跪下,抬眼看向贺重瑾急急道,“父亲明鉴,儿子绝无半点纳妾的意思!”   说着又急急道,“当初父亲也曾教导儿子,夫妇一心,共期白首才是君子之道,儿子断断不敢忘记。况且儿子如今才入国子监不久,正是读书之时,大志未成,绝无半点胡思乱想!”   贺重瑾静静一点头。   景云熙有点意外地扫了贺重瑾一眼,好感多了一层。   宋云婉红着眼睛看了一眼贺北林,欲言又止。   “云婉想说什么?”   景云熙一笑道,“你怎么想?”   宋云婉连忙也跟着跪下,跪在了贺北林身边,看着景云熙忙道:“母亲,儿媳不敢妄言,只是老夫人有赏,儿媳断没有违背的理。”   那边老夫人拿的是她没有孕育子嗣的理由……成亲将近一年却没有一点怀孕的意思,她知道,权贵家里很多都会被塞进妾室的。   这种事,哪怕她心里再难过,可她也不敢说什么。   更何况,别说诚远候府这样的侯爵府上,就是一般的小官家里,也都往往婢妾成群。   像一般的贵家公子,没成亲前身边也都是好几个通房丫头,真娶了正房夫人,很多就算正房夫人生了孩子,依旧左纳一个妾,又纳一个妾……   而像她夫君贺北林这样的,身边不用丫鬟伺候,一心一意只守着她一人的夫君……   满京都权贵圈子里,只怕也没几个!   她心里自然是喜欢的,但这种喜欢也是忐忑的……因为她猜到,这种好景只怕不会太长。   如今老夫人真塞了人进来,她若是闹着不肯要,不但违逆了长辈扣一个不孝的帽子,传出去还会被人认为是不能容人的妒妇!   除了应下来,她还有什么法子?!这边父亲病才好一些,母亲对她态度也才刚刚缓和一些……   她这时候哪里敢给公婆添麻烦?!不如就接了这个人罢了!   “云婉!”   贺北林急了,回头冲宋云婉叫了一声。   宋云婉咬着唇低着头,没看他。   “你——”   贺重瑾一皱眉,正要说什么,却见景云熙冲他递了一个眼神,连忙疑惑又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云婉的意思,”   景云熙笑笑道,“就是同意了呀!那就恭喜北林,多一个佳人红袖添香了!”   宋云婉身形微微一颤,低着头跪在那里拼命绞着手里的帕子。   “母亲!”   贺北林急急道,“儿子并无——”   “你先等等,”   景云熙笑眯眯道,“等我和云婉说完,你再说话!”   贺北林焦灼看了一下自己的妻子,不过景云熙开了口,他不敢再多说什么。   “你们俩这么想,我都替你们算好了,”   景云熙笑眯眯,也没叫跪着的两个人起来,不急不慢含笑说道,“这老夫人送来的女人,必然也是选出来了,一定有几分姿色,还必定会服侍人服侍得好好的!”   说着,扫了贺北林一眼,看着宋云婉又笑眯眯道,“北林呢,血气方刚,又是重情义的人,美人在侧,他必然不想美人独守空房多生怨念,怎么也要照顾一下——”   贺北林被景云熙说的满脸通红,急着想要反驳,但被贺重瑾的眼神压住,只能老老实实跪在那里。   宋云婉的脸色却是刷的一白。   “老夫人挑的,一定是好生育的,”   景云熙又笑眯眯继续道,“不出几个月,美人一定有孕在身,说不定就生下了庶长子了!”   说着,掰了掰手指头道,“生了儿子,稳住了身份,又是老夫人送过来的人,背后站着的是老夫人,凡事你必定得让着她,不然她到老夫人那边嚷嚷出去——你一样名声扫地!”   宋云婉身形剧烈颤抖起来。   贺重瑾敛起先前诧异清冷的眼神,眼底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静静看着景云熙侃侃而谈。   “她背后老夫人,是这个侯府的长辈,整个贺家的亲戚族人,必然都是围着那位,站在那美人一边!”   景云熙看着宋云婉,依旧不紧不慢一句接着一句道,“你为了维护你的名声,必然更会步步退让,你们院里的权力,就一点点到了她的手里。”   宋云婉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那时就算你也生了孩子,”   景云熙笑意渐冷,“你和你的孩子,就得看她的脸色行事——别说什么嫡庶之分,这世上都是看人下菜碟,没有实力,就算你是嫡妻,一样窝囊受气!自己受气你可以忍,你的孩子日后被人欺负,你也能忍?!”   “不!”   宋云婉几乎崩溃出声。   虽然她眼下还没孩子,但孩子这事,确实是击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啊,她可以忍,可是要忍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这才是第一个美人,”   景云熙眯了眯眼,“日后看你这么大度,说不定那边老夫人、你娘家那边——之类之类,都想往北林身边塞人,你是打算都接着?!”   宋云婉伏地大哭。   贺北林急火万分,他不是,他没有,他不想!他把宋云婉看得比什么都重,为什么云婉都不理解!   “有什么好哭的,”   景云熙看着宋云婉道,“站起来,把眼泪擦干!”   贺北林连忙伸手去扶宋云婉,小夫妻两人一起站了起来。   “云婉,”   等宋云婉擦过泪终于能暂时平复下来,景云熙这才又道,“话既然说到这里,那我再问你一句,这女人,你收还是不收?”   宋云婉紧张万分,一咬牙鼓了鼓劲,还是没敢大声,但小心嗫嚅道:“母亲……儿媳……儿媳是要……回绝了么?!”   贺北林也连忙期待地看向景云熙。   “那是你们的事,”   景云熙静静道,“我不掺和——我只问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这女人,你们是要,还是不要!”   说着,淡淡又道,“一个人,若是自己不想立起来,别人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是想立着,还是跪着,都是自己选的!”   宋云婉身形又有点发抖,神色也是十分紧张,眼底有情绪在挣扎。   景云熙也不催她,直接又给贺重瑾换了凉了的茶水,替他倒了热茶道:“侯爷,喝茶呀!”   贺重瑾一笑接过了茶,视线在景云熙清澈又明亮的双眼上飞快掠过。   “儿子不要!”   贺北林铿锵坚决道。   宋云婉像是心里做出了什么巨大的决定,暗暗长吸了一口气,看向景云熙,鼓足了勇气道:“儿媳也不想要!”   说出这一句时,宋云婉眼底都泛了泪花了……激动的!   原来痛痛快快说句真心话,是这么爽!此时她甚至觉得,就是死也值了,她从来没有站的这么直过!   “那好,我知道了,”   景云熙笑道,“你们回去吧,把那人叫过来见我——是那边府里嬷嬷带过来的?”   “是!”   宋云婉惊喜地眼中一亮。   她一听景云熙这话,就知道,夫人的意思,是会替他们做主了!尽管她已经想好了,准备硬着头皮去硬杠那边府里的来人……   谁知道峰回路转,夫人竟然主动会帮她!   贺北林和宋云婉一起退下走出了几步后,两人几乎同时又转过身,没有多说,深深深深给景云熙和贺重瑾两人磕了一个头后,才又离开。   景云熙挑了挑眉。   “怎么这么看着我?”   她坐在贺重瑾对面,很是随意地托腮看着贺重瑾一笑,“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毒妇?是不是觉得我是天下第一妒妇?怕了没?”   今天她也算是在贺重瑾面前撂摊子了,她就是这么一个人,绝非温柔贤良之辈。   “嗯,很怕,”   贺重瑾一笑,“畏极!”   景云熙:“……”   这人貌似有点意思!   “若是今日北林愿意呢?”   贺重瑾静静又道,“云婉当如何自立?”   “云婉我不知道,”   景云熙笑眯眯道,“若是我的话,那就分家产、和离!”   “分家产?”   贺重瑾嘴唇微微一抽,“怎么分呢?”   “侯府啊,房地产,一半一半,你占一半,我占一半!”   景云熙道,“至于金银细软,可以平分,婚前财产可以另说!”   贺重瑾:“……侯府是奉旨敕造,分不得!”   “是吗?”   景云熙一愣,才意识到这一点。   那她现在经营西园和凤泽苑不是亏了吗?!以后要是跟这位和离,合着她还没法分割出这一片房宅园子?!   “云婉若是和离,之后又能如何?”   贺重瑾静静又沿着之前的话题道,“若是找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人,又何枝可依?!一介女流,没有夫家,世人非议,该又如何过活?”   “卓嘉呢?”   景云熙一笑,“不一样是一介女流?!女人如果有能力自立了,为什么一定要依附男人?”   说着一笑又道,“当然,我懂你的意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大景朝的现状,女人自立确实难上加难,不过,总要一点一点来,再说人这一辈子,总要做一回自己。”   世风世俗,不是一句话就能转变的。但她愿意尽一份力,不然,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所以她才会在得到宋云婉的肯定答复后,主动去帮宋云婉。   “做一回自己?”   贺重瑾轻轻道,“人在这世上,真能随心所欲么?”   “试试呗,不试试怎么知道?”   景云熙俏皮笑了笑,“怕什么?冲锋陷阵都不怕,难道还在乎人言可畏?!”   贺重瑾深深看着她:“云熙公主要怎么试呢?”   “这个么——”   景云熙活动了一下手腕,听着外间传来的分沓脚步声,一抬下巴道,“从仗势欺人开始!”   说着,坐在了花厅的榻上,懒懒靠上一个靠枕,动作是十分的高傲不屑。   贺重瑾:“……”   顿了顿,没忍住,他眼底都是笑意。   景云熙冲他试探性地飞快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不过爱坐不坐,她也管不着。   贺重瑾竟然没有拒绝,稳稳落座。随手拿起旁边放着的一本书,却没想到是一本佛经。   “夫人,那边老夫人身边的苏嬷嬷和张嬷嬷来了!”   这时,白杏已经将平远候府的两位嬷嬷带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娇娇俏俏的女孩子。   “坐吧!”   景云熙懒懒连正眼都不看,拉长了声音淡淡道,“近日天气不好,人都懒懒的,精神不济——嬷嬷们随便坐着吧!”   两位本来精神头十足,想着在元长公主面前好好说谈一番的嬷嬷,登时被削了气势,连忙乖乖坐在了白杏递给她们的小杌子上,连凳子都没敢坐。   她们带进来的那女子,更是吓得站在她们两个身后,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第62章 跑圈吧 没有了知觉   看到景云熙对面坐着的贺重瑾时,这两位嬷嬷更是诧异万分:   外面虽然传的沸沸扬扬,什么诚远候和元长公主神仙眷属之类之类,但她们平远候府的人谁心里不清楚?   那位长公主和诚远候根本就没住一个院子!夫妻两人几乎都不着面……还什么神仙眷属!   况且诚远候那是个冷面杀神,整个人跟个活死人一样一点热乎劲都感觉不到,能冰死个人!   元长公主那性子,是个木头菩萨一样的,天天敬佛心里却跟个木石人似的,对人半分感情也无……   这样两个人,怎么可能夫妇和顺?   不过是外面瞎传罢了!哄得了那些不知情的外人,可哄不了她们知根知底的平远候府!   只是眼下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诚远候竟然出现在元长公主的凤泽苑,夫妻两个还如此随意从容地坐在一起……   看着像是老夫老妻一般?!   这两个嬷嬷眼底的打量和诧异没逃过景云熙的眼睛,她眉尖不易觉察地挑了挑。   “老夫人身子可好?”   景云熙懒懒又道,“总也未曾见过,毕竟是家里的长辈,合该见个礼的……只是君臣有别,我倒是不好先过去见礼,怎么也不见老夫人过来说话呢?!”   那两个嬷嬷:“!”   她们两个惊慌对视了一眼,慌忙站起身,心里却在同时翻起一万个吐槽:明明是之前元长公主有命,不见俗人,不行俗礼……   她们那边的老夫人这才没来见礼!   不然,她们老夫人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元长公主下嫁,自然是她们老夫人该先过来行礼,毕竟长公主是主!   怎么今日这元长公主说着说着,竟然是成了她们老夫人不懂规矩,不来见礼了?!   但她们哪又敢质问长公主,一见这时长公主怪罪,登时什么话也不敢多说,先站起身来又过来重重磕了头。   景云熙一笑:“这又是怎么了?我随意问一句,嬷嬷们怎么行这样的大礼——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   这两个嬷嬷听了,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仅有的一点精神气也被击打得七零八落,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了。   贺重瑾眼底又浮出一丝笑意,垂下眼睑随手翻了一下佛经,竟然在佛经一页的空白处,看到一个像是随手涂画的一个萌萌哒小和尚。   贺重瑾:“……”   他手里的佛经差一点掉下去。   “听说老夫人疼惜孙子,”   景云熙也不看这两个嬷嬷,低头欣赏着自己的指甲,轻笑一声又道,“送来了个伺候的人?在哪儿呢,怎么不叫我也瞧一瞧?”   两个嬷嬷连忙道:“回夫人话,就是这孩子!”   说着连忙将她们身后站着的那女孩子往前推了一步,连连殷勤又道,“老夫人挑了又挑,才挑出来的这孩子,最是用心不过了,伺候哪个,心里只装着哪个,又是体贴又是细致!”   “哦?”   景云熙这才往这边看了一眼。   那女孩子吓得连忙跪下磕头:“翠琴见过夫人,夫人万安!”   她可能是太紧张了,本来拿捏好的娇软声调有点跑偏,听着声音尖利了不少,令那两个嬷嬷都是神色一僵。   “起来说话吧!”   景云熙一笑,装模作样道,“抬起脸,让我瞧瞧。”   这女孩子站起身后,不安地遵命抬脸,神色很是紧张不安,一闪眼见看清了对面贺重瑾的样子,这女孩子明显一愣,瞬间脸上一红,神色间就透出几分娇羞。   景云熙看在眼里,转脸也瞅了瞅贺重瑾,心里不由啧了一声:她这位名义上的夫君,这张脸果然是该死的诱人。   贺重瑾本来还在低头盯着自己手里佛经上画的小人,察觉到什么,一抬眼看向景云熙。   景云熙冲他眨眨眼,示意他去看那为他犯了花痴的女孩子。   贺重瑾平静转向那女孩子,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那女孩子在察觉到他的眼光后,却瞬间脸色一白,吓得猛又低下了头:   怎么贺重瑾看她,像是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景云熙唇角勾了勾。   她也看清楚了这女孩子,只能说那位老夫人很是用心了,这女孩子长得真是娇娇柔柔,容貌也算清丽,皮肤也好,不算太白,但细皮嫩肉……   就是气质上有点白莲,而且也不像是丫鬟。   到底是哪里不像呢?   藕荷色的八幅裙摆,不是丫鬟们长穿的六幅。而且……景云熙的视线落在了这女孩子的脚上。   这女孩子,裹了小脚!尖尖的鞋尖露着一点点,看着分外的娇软。   景云熙眼光遽然一闪。   之前她和白杏还有王嬷嬷等人闲聊这大景朝的一些民风民俗的时候,也问过这个。   大致是从前朝初期就兴起了裹脚的作法,但一开始时是民间,而且就算是民间,大多是那些青楼妓馆中的女子所为。   靠着将自己的脚裹成小小可人的样子,穿上特制的绣鞋,专门来招徕客人把玩。   一开始良家女子没有人这般,贵族家女子更不会如此。   但到了前朝中期之后,昏君暴君一个接一个,世风日下,一些特别的恶俗也飞快流传开来。   其中就包括这裹脚的风俗!   不过前朝末年战乱频仍,民不聊生,这些恶俗风气又渐渐凉了下来。大景朝开国后,先帝为了断绝前朝恶习,曾严命宫中女眷及权贵女眷诸人……不许裹脚!   只是随着大景朝逐渐稳定,眼见着光景越来越好……   民间裹脚的风俗又开始悄悄蔓延了。   一些世家大族中,当家夫人可能不会裹脚,但那些侍妾等人,想尽了办法去谄媚求宠,裹脚也是一种。   但丫鬟不会裹脚,一来因为丫鬟要干活,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家族的体面。   一旦丫鬟裹脚,会给人一种家风不正的感觉,因此,稍微有些体面的家族中,丫鬟是不允许裹脚的。   “你是老夫人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景云熙试探问了一句。   “回夫人,”   这女子连忙道,“老夫人是民女的远房姨祖母,家里日子过不下去,老夫人怜惜民女,才将民女接在了身边教导。”   景云熙心里啧了一声,怪不得!   看来老夫人是真选了一个她的自家人啊!这种女孩子只怕已经被洗脑教歪了。   “翠琴是吗?”   这么想着,景云熙微微一笑道,“老夫人把你送给北林做妾,你心里可是愿意?”   “老夫人恩典,翠琴没齿难忘,”   这女子连忙一礼怯生生道,“能伺候大少爷,是翠琴的福分。”   景云熙哦了一声试探又道:“你也知道,我们府上呢,有几个护卫也是没成家的,你若是不愿意做妾,我就给你指个明路。”   在她看来,侯府的护卫,说白了,也是有编制的!   尽管品阶不高,但好歹也是官方编制人员呢!   “夫人!”   这女子吓得连忙磕头,带着哭腔道,“民女不敢计较名分,只仰慕大少爷的人品学问,只想伺候大少爷一辈子!”   她怎么甘心跟了一个护卫!   护卫只是低级武官,做那种人的正头娘子有什么意思!那边老夫人可是说了,这边府里女人少,大少爷身边只有少夫人那软包子一个……   到时她抢先有了儿子,再设法勾住大少爷的心,这边的诚远候府,岂不是日后都是她的了?!   “哦!”   景云熙淡淡哦了一声。   “愿意跟着大少爷是吗?”   景云熙笑了笑,“行啊!”   登时,那两个嬷嬷和这个女子都是脸上一喜。   “不过啊,要来伺候大少爷,就是进了我们府上,”   景云熙一笑又道,“你们也知道,我心里只有佛祖菩萨,凡是我府上的人,都必定要过了佛祖菩萨这一关。”   “还请夫人放心,”   两个嬷嬷连忙道,“翠琴最是心善不过——”   “这个,你们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不等两个嬷嬷说完,景云熙直接道,“那得佛祖菩萨说了算!”   两个嬷嬷登时面面相觑,不安道:“夫人是说,让翠琴去佛祖面前磕个头么?”   “那倒不用,”   景云熙笑眯眯道,“先跑圈吧!”   忽然就想到了上学时八百米体测的规矩。想入职,怎么也得有个体检合格吧?   “什么?”   两个嬷嬷一愣。跑圈是个什么东西?!   贺重瑾听闻,也不动声色扫了景云熙一眼,他也不懂,什么叫跑圈。   “绕着我西园的湖,”   景云熙淡淡道,“跑上一圈吧!红杏给数着,在红杏数到两百下时,必须跑回来,超时不合格!”   红杏一听立刻应了一声。   数数她拿手!   “夫人?”两个嬷嬷都傻了。   那女子也是脸上一白,虽然还不清楚长公主西园的湖有多大,但她裹了小脚,别说跑了,就是走几步都是弱柳扶风摇摇摆摆。   让她围着湖跑一圈……   那岂不是她的脚都要断了?!   何况平时也是被那老夫人娇养着,说是像权贵文人们都最喜欢娇娇弱弱的女人,她哪有力气跑一圈?   别说还限时了!   “这是我府上的规矩,”   景云熙淡淡道,“我这边的人,想来伺候,一个要体测合格,另一个还得文化课过关!”   “文,文化课……课是什么?”一个嬷嬷结结巴巴问道。   “就是文科和理科的考试啊,”   景云熙笑眯眯道,“文科考写文章,就是写个信啊写个留言条啊能写顺了就行,理科呢,就是算算帐、基本的计算之类,挺简单的——但都必须过关!”   两个嬷嬷闻所未闻,直接听呆了。   就连一旁的贺重瑾,都是微微一怔后若有所思。   “夫人……”   两个嬷嬷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但面前不是一般的侯夫人,还是元长公主,她们又不敢多说什么。   何况元长公主还拿什么佛祖菩萨压着,她们更不敢多说,万一说错一句话,那可就是大不敬的罪过。   “很简单的,”   景云熙一笑道,“红杏,带人去吧!过了的话叫她再回来参加文化课考试,不过的话,就让人回去吧,别耽搁了自个儿前程!”   说着又补充道,“佛祖菩萨都在天上看着呢,加油吧!”   那两个嬷嬷差点呕死,那女子身形晃了一下,脸色煞白泫然欲泣,恍惚跟着红杏出门时,竟忘了告退行礼。   “唉,”   等这些人都离开后,景云熙叹一口气道,“就跑跑步,弄得跟我要车裂她们似的!”   贺重瑾没忍住一笑:“你怎么想出来这些规矩?”   “身体是本钱,”   景云熙认真道,“不止只针对她们,以后我身边的人,也都要每天锻炼身体,我也跟着一起——身体好了,做事才更有精神!”   这时代小老百姓们可病不起,一来没有医保,二来医疗技术也落后啊,连手术都不能做!   一旦得了什么病,别说这落后的医疗救不了,就算吃药能好,老百姓也得自己拿钱吃药,那好药也不是每个人能吃得起的!   她自己惜命,也希望身边的人惜命。   要想拒绝这女人给贺北林当小妾,她其实一句话就能推,或者用别的阴损法子也能折磨人……   但她却直接用这个法子,就是想让人知道,她选人用人,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她元长公主,依然是个怪脾气!   听到她说身体,贺重瑾眼中倏地一暗。   “这佛经上面画的是什么?”   贺重瑾强行转移了话题,手中拿着这本佛经冲景云熙一笑问道。   “什么?”   景云熙忘了上面会画什么了。   这本佛经她有时午睡催眠用的,偶尔睡前会想一想《西游记》啊灰太狼啊之类的故事,随手会在书上乱画。   “这一页,”   贺重瑾翻开这一页后准备将佛经递给景云熙,“你看——”   就在这时,贺重瑾忽而觉得拿着佛经的这只手,手指一麻紧接着半条胳臂没有了知觉,不由一顿。   “啪!”   他手里的佛经也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   景云熙不提防下吃了一惊,她看出贺重瑾的神色有点不对劲。而且,贺重瑾的手臂……   貌似也不对劲! 第63章 鼻血 叠罗汉一样压在一起   “抱歉,”   贺重瑾神色平静,站起身道,“坐久了有点麻。忽然想起一件急事,我先——”   话没说完他顿住了,因为他发现,不仅这边胳臂没了知觉,另一边的腿竟然也在霎时失去了知觉。   他想走,竟是走不了了!   贺重瑾眼光一闪间,立刻有些懊恼,昨晚陆子璋给他熬的药……他没喝!   行针之后,身体精神力气都恢复了之前的五六分,比一般人甚至显得更加强健有力。   但行针的后遗症也不少,他的身体毕竟不是真正的康复,时不时不知哪里就会出一些问题。   只是他没想到,会突然在景云熙面前出了问题。   “侯爷?”   景云熙走过来道,“怎么了?”   说着连忙吩咐一旁伺候的白杏,“快去请陆神医!”   白杏连忙应了一声就匆匆跑了出去,贺重瑾都没来及开口阻止。   “我没事,”   贺重瑾压住心惊,淡定道,“有点腿麻。”   景云熙暂时松了一口气,又不由有点无语,坐那么一会儿就腿麻脚麻的?这诚远候是真的身体好了吗?   这时,贺重瑾察觉到淤堵的经络微微一松,这边腿像是回了一点知觉,眼光一闪试着迈了一步。   这一步迈出去,登时觉得心头倏地一阵剧痛,身形一晃还没恢复的双腿稳不住,立刻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往前一扑。   景云熙正想关切一句,话还没出口,就被贺重瑾重重扑到了身上。   “嘭!”   猝不及防,景云熙一下子被他抱了一个满怀,还被他压着往后倒了下去,嘭的一声撞到了旁边的花檀隔断上。   两人叠罗汉一样压在一起,幸亏这花檀隔断虽是镂空,但却极为结实。   “唔……”   景云熙轻哼了一声,撞得她腰疼。   “……抱歉,”   贺重瑾伸出那边能动的胳臂,撑在隔断上,勉强撑稳了身形后连忙道,“我——”   可是心口绞痛,他额上冷汗登时冒了出来。   “别动!”   景云熙意识到什么,一伸手,将掌心覆到他眉心道,“看我摸一摸能不能好点!”   贺重瑾:“……”   就在这时,他猛地一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眉心这柔软的手掌下,似乎有一丝融融的气息波动渗透进他的体内,沿着血脉一缕缕地似乎在缓缓化解了他心口的疼痛。   贺重瑾一手撑着隔断,就着这种壁咚一样的姿势,深深看向景云熙。   “麒麟和大橘都喜欢被我这么摸,”   景云熙被他看得有点小慌,毕竟这美人贴着她,连呼吸都似乎纠缠在了一起,她感觉有点窒息,连忙开口道,“可能紧张的时候,被人摸一摸这里,会比较舒服。”   贺重瑾:“……”   他又不是猫和狗!但不得不承认,是真的舒服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贺重瑾本来麻木的手臂,忽然感到了一点点的刺痛,进而开始逐渐恢复知觉。   不过贺重瑾没有动,额上的手掌让他有些贪恋不舍,就是眼前景云熙忽闪忽闪的睫毛,也令他有些失神。   “侯爷!”   就在这时,陆子璋冲了进来,紧跟着陆子璋的,还有一身蓝袍的卓嘉。   两人一冲进来就都是一愣,眼前这一幕,太让他们意外了!   “好点了吗?”   景云熙撤回手掌,看向陆子璋道,“陆神医,快给侯爷看看——刚才他腿麻了!”   贺重瑾缓缓站直了身体,神色淡淡扫了一眼陆子璋,眼底的嫌弃像是丝毫没有掩饰。   陆子璋气的差点跳起来,一听贺重瑾身体有了问题,他才从一个嬷嬷手里要回来的素包子都没来及吃就跑过来了!   “坐下!”   陆子璋没好气哼一声,还是过来赶紧给贺重瑾诊了脉。察觉到贺重瑾的脉象变化,不由诧异咦了一声。   “怎么样?”景云熙在一旁问道。   “好多了!”   陆子璋疑惑瞅瞅贺重瑾,含糊道,“大约只是腿麻。”   贺重瑾的脉象他最熟悉不过,可是这一把脉,却明显比之前要有力许多……根本不该有站不稳的情形!   “我去给侯爷倒杯热茶,”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飞快拿起贺重瑾的茶杯道,“侯爷喝口茶润润嗓子!”   她从陆子璋的反应察觉出来,她的印记气息,果然不仅对狗和猫好,应该对人的身体也有用!   既然气息有用,景云熙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她飞快过去,绕过屏风后趁没有人在跟前,飞快从头上摸下一根簪子,用尖尖的簪子尖一狠心刺破了自己的一个指尖。   只是破了一点点,她又使劲挤了一下才挤出了一滴血,小心滴在了这杯茶水中。   小小的一滴血立刻融了进去,连茶水的颜色都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景云熙吮了一下手指,即便这血对贺重瑾的病没有用,她一滴血……也不会害到人吧?   这么想着,她将这杯茶送了回去,放到了贺重瑾面前:“侯爷,喝口茶吧!”   贺重瑾道了谢,其实他并不渴,但他觉察出景云熙很是认真地给他倒了这一杯茶,便端起茶喝了两口。   就在这时,白杏进来通禀,说是那边周成泰过来,宫里来人,要见侯爷。   贺重瑾没有耽搁,立刻跟景云熙一点头示意后,大步走了出去。走出去的时候,只觉得随着刚才那一杯茶落肚,整个人像是从里面开始烧起来了一样……   不过他没多想,只猜度着大约是茶太热了,又或是他身体适才的问题,饮下热茶才觉得烫了些。   “福公公!”   等到了正院,见了大厅里等着的宫内来人,贺重瑾眼光一跳。是新皇身边的太监总管福年,竟不是他以为的一般传旨的小公公。   “哟——”   一见贺重瑾,福年连忙紧走几步赶紧过来见礼,满脸堆笑道,“奴才给侯爷见礼了!”   “福公公,”贺重瑾一笑道,“可是有旨意?”   其实他一眼就看出,这不是真正传旨的姿态,但还是要这么按规矩一问。   “非也非也!”   福年连忙笑呵呵哈腰道,“奴才只是过来问侯爷两件事,问完就走。”   说着,问了卓嘉的事情。   贺重瑾并不意外,他已经上折子说了有关礼部尚书家三公子赵文晟偷盗他自家琉璃盏一事,将牵扯到卓嘉的事情也一一如实上奏。   卓雪宴的身份,在新皇那里是过了明路的,他姐姐过来,对于新皇来说,并不是什么奇事。   但新皇必然也会问一问,本来他猜度着是要让他进宫一趟,没想到是新皇的心腹太监福年过来他府上。   “奴才都记下了,”   听贺重瑾说完,福年认真点点头道,“自会一一向皇上回奏。”   说着,又笑呵呵问道,“还有另一件事,就是皇上听闻侯爷身子大好,特令奴才带了一些补药给侯爷,好让侯爷养好身子为国效忠!”   说完,审视了一眼贺重瑾的气色,又呵呵笑道,“皇上还让奴才带来了太医,专门叮嘱要为侯爷瞧上一瞧的!”   贺重瑾眼光一动,没有多说,连忙谢过皇恩。   他就知道,一旦他身体好转,新皇一定会将他拉进朝列纷争之中……但是他并不是真的恢复,一年半载很有可能就会死,无论接手什么都不可能做好。更何况短短一生即将过去,他眼下并不想重回朝廷。   可他身体这种情形,说出来新皇未必相信。又令太医专门过来,一定是想对他的病情一探究竟。   这时,跟着福年一起过来的太医,已经过来恭敬见礼。   贺重瑾神色淡淡,一伸手腕道:“有劳太医!”   话才说完,突然觉得鼻子一热,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什么东西从鼻子里一涌而出。   贺重瑾手一抹,抹了一手殷红的鲜血。   鼻血?!   “侯爷!”   福年的魂都快吓没了,失声惊呼。   那太医也吓得一个激灵,顾不上诊脉,连忙过来,跟着福年一起伺候贺重瑾,帮着贺重瑾擦着突然涌出来的大量鼻血。   “侯爷,侯爷!”   周成泰也快吓死了,惊得不顾太医在场,急急叫道,“陆神医,陆神医!快快——”   他只信陆神医!   可是陆子璋并没有在这边,小厮们听到周成泰这话,飞奔着过去找陆子璋去了。   这边太医自然也不是庸医,吃惊过后飞快让人拿盆冷水过来,让贺重瑾沾了冷水的巾帕先捂住鼻子止血。   紧接着又连忙施针,忙乱了好一会儿,贺重瑾才好不容易止住了鼻血。   太医连忙又给他诊脉,察觉到突突乱跳一气的脉象,这太医整个人都傻了: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脉象!   “怎么样?”   福年紧张问道。   “侯爷,”   这太医擦一把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问道,“卑职冒昧问一句,侯爷这般流鼻血……可是常事?”   “偶尔,”   贺重瑾闭着眼睛,像是十分难过,声音嘶哑道,“只是偶尔!三五日吧——”   太医:“……”   三五日一次还叫偶尔!   可是他实在诊断不出这是什么病!不过他也知道,当初诚远候说是犯了顽疾时,新皇也曾将太医院有名的太医接连过去诊治……   当时太医们就说是怪症!   此时他诊断不出,虽然身为医者心里沉重,但其实也不算太过意外惊慌。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侯爷的病,还未大好啊!   福年看到太医微微摇头,心里猛地一跳,知道贺重瑾无法立刻回归朝班,新皇一定会有点失望。   但他也清楚,新皇也会以诚远候身体为重。   这时,贺重瑾像是也缓了过来,福年该问的也问了,知道他需要修养,连忙带着太医告辞离开了。   “侯爷,你怎么样?”   等福年等人离开后,周成泰急的跺脚,“陆神医怎么还没来?”   “来了来了——”   这时,陆子璋才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捂着鼻子不说,一脸红呼呼没擦干净的血迹,连同衣襟上也都跟贺重瑾一样,血迹斑斑,看着十分唬人。   “陆神医!”   周成泰吓了一跳。 第64章 年轻俊美的姓唐的 这是什么香   “没事没事!”   陆子璋胡乱摆手道,“你们别慌,都没事!”   说着,急着叫打凉水来,他也赶紧洗了洗,也顾不上换衣服,过来还是先给贺重瑾诊了脉。   “我只觉得热,并不觉得太过难受,”   贺重瑾还是很平静,“你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他流鼻血,陆子璋竟然也跟着流鼻血,看样子竟然比他流的还多,陆子璋衣襟前的那片血迹很是触目惊心。   “别提了别提了!”   这时,陆子璋也替他诊完脉,心里有了数,眼中精芒一闪道,“等会儿我再跟你细说——现在让我先败败火!”   他说着的时候,脸色已经通红,鼻血又有隐隐冒出来的兆头,赶紧捂着鼻子又去用凉水洗。   “别叫人过来,”   陆子璋一边洗一边吩咐人道,“出去不要乱说!”   这边院子里,本来因为福公公带太医过来,其他小厮都回避了,这时候,院子里也就周成泰和另一个小厮。   两人都是侯府的心腹,可以帮着贺重瑾收拾书房的。这两人一听就会意,知道贺重瑾身体应该不是不好,登时放心了,忙忙去院门处守着,让贺重瑾能好好静养。   “热死了!”   院里没有外人,陆子璋一抬手胡乱脱了外面的衣裳,还是觉得不够,又飞快将中衣也脱了,光着个背就站在了那里。   “你这是怎么了?”   贺重瑾难得有些惊疑,“身上都红了!”   这时能看出陆子璋皮肤都像是烧红了一样,整个人跟个红烧大虾似的,连鼻头都是红的!   他虽然觉得热,但不像是陆子璋这般样子。   “热!热!”   陆子璋没忍住道,“等会儿再给你说,我先在你这院子里活动一下——”   他根本坐不下来,全身烧的不行,只想着乱蹦乱跳将浑身爆发的精力消耗下去!   说着,陆子璋就真的在这院子里开始一套又一套的打拳,纵跃,跑步……跟个兔子一样没有一会儿安静。   贺重瑾:“……”   一直折腾了有小半个时辰,陆子璋终于累成了狗,哈慈哈慈喘着气趴在了贺重瑾面前的石桌上。   那狼狈样子……贺重瑾简直没眼看。   不过好在陆子璋浑身大汗淋漓,身上的那种通红终于消退下去不少,看着整个人正常了不少。   贺重瑾也没急着开口说话,他身上那种烧热的感觉也退了下去,只余下那种融融的热度,令他五脏六腑都熨帖舒服无比……   此时他眯着眼,一句话也不想说,这么几年过来,他身体从未感觉到眼下这么舒服。   “呼——”   陆子璋趴在石桌上一会儿后,身上的汗水才渐渐下去,他才像是又活了过来,长长长长舒了一口气。   从石桌上起来后,陆子璋也没去穿衣服,依旧打着赤膊,过去倒了一杯茶,也不嫌是冷茶,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   洗了脸后才又回到贺重瑾面前坐下,神色严肃盯着贺重瑾。   “那杯茶?”   贺重瑾眼光微动,看向陆子璋静静道,“是凤泽苑那杯茶?我喝完余下半杯,你都喝了?”   他长期带兵,警惕缜密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从陆子璋的表现看,他唯一能推断出的,就是这一点可能。   “嘭!”   陆子璋一拍桌子,“就是这个!”   之前在凤泽苑时,周成泰说了宫里来人,贺重瑾喝了两口茶后就离开了。当时他也想离开的,但又想来都来到凤泽苑了,顺便问问什么时候还能吃到烤肉。   因此他找了借口跟那位夫人说了几句,正好感觉口渴,就端起贺重瑾之前喝剩的半杯茶一口气饮尽了……   反正他当年落魄时连脏水也喝过,不嫌弃别人脏!   谁知喝完后过了片刻,他就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感觉像是吃了一枚千年老参似的!那种补,不是一般的补气血了,简直是在燃烧!   后来差点烧的他昏过去!   “为什么你比我更受不得?”   贺重瑾疑惑道。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虚!”陆子璋没好气道,“我本来没病没灾身体比牛还强壮,哪里受的了那种补?!”   贺重瑾点了点头。   陆子璋忽而压低了声音,往他跟前一凑:“你夫人给你下了什么神丹妙药?”   这种药,打死他也想不到会是什么!   这世上真有补劲这么大的药,那只怕濒死的人,都能再强撑上三个月!这可比一般的老参强没影了!   陆子璋心里激动地想疯!到底是什么神医能配出来这样的神药!   贺重瑾:“……”   他哪里知道?!   “她可真是舍得!”   陆子璋万分感慨道,“还背地里偷偷给你放进茶水里——你说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真想就这么跑过去问问那位元长公主,但是他不敢冒昧,毕竟如果真是元长公主珍藏的灵药,一定是不想别人知道。   可这么好的药,偷偷给贺重瑾吃,连个人情都不要……这位长公主行事也忒奇怪了些!   贺重瑾没有回应,他心里却是微微一动,心底某处又似乎突然一热。   “她这药只怕是千金难求,”   陆子璋又道,“你这等于得了一个大便宜!连带着我也跟着沾了光——”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冲贺重瑾狠狠一点头。   “你的眼疾好了?”   贺重瑾眼光一跳。   陆子璋一只眼睛是有眼疾的,外人看不出来,但是他听陆子璋说过。当初陆子璋年轻时曾被匪徒抓起来迫害,拿着毒烟熏过……   陆子璋的一只眼,就被熏得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了,后来另一只眼其实也出了一点毛病,连他自己这个神医,对自己的眼睛都无能为力。   “大好了!”   陆子璋看着贺重瑾严肃道,“夫人那是……神药啊!”   贺重瑾沉吟不语。   “怎么了?”   陆子璋跟他熟了,对他的情绪变化感知还是比较敏锐,察觉到什么,疑惑道,“她肯给你用这药,是好事,你怎么看着不高兴?”   “你听说过哪里有高僧么?”   贺重瑾忽而道,“年轻,俊美的。”   陆子璋:“……啥?”   话题突然这么转,差点扭到他的老腰!   “听说过么?”贺重瑾皱眉道,“京都,或是京都周边?”   那云熙公主佛经空白处,画了很多和尚的画,一开始是那种奇怪的看着很童真有趣的风格,但后来有一处,画的却是一个青年和尚的图,不是那种童真的……   虽然寥寥几笔,却画的很有神韵,能看出是一个年轻俊美的僧人!   他不想多想,却忍不住又有点胡思乱想。   “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子璋挠头道,“年轻僧人多得是,长得好的也有不少吧——不过和尚你还管长的好不好啊!”   “高僧呢?”   贺重瑾追问道,“佛法高深的那种,年轻俊美最有名望的僧人是谁?俗名可能姓唐的——”   “俗家姓唐?高僧?年轻俊美?”   陆子璋抓耳挠腮,胖脸都快皱一团了,“没有听说过啊——要说俊美,要说什么高深,我就知道我小师叔!你确定要问和尚,不是问道士?!”   他那位小师叔,俊美无比,且不仅心思深沉,学识也是惊人,天文地理乃至医术算数……什么都懂!   但那小师叔是道士,不是和尚,而且也不姓唐!   “算了,我随口一问。”   贺重瑾却又突然收回了这个话题。   陆子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看着贺重瑾,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烧坏了脑子。   “是凤泽苑那位问你了?”   想了想,陆子璋连忙道,“你若是急着知道,我什么时候去瓦舍听书的时候,到时我打听打听?!”   贺重瑾似乎不经意的随口嗯了一声。   ……   “夫人怎么了?”   凤泽苑内,卓嘉见景云熙时不时蹭一下鼻尖,不由笑着问了一声,她莫名觉得景云熙做这个动作,看起来很是俏皮可爱。   “有点痒,”   景云熙也笑,“也许背后有人说我坏话!”   正院那边贺重瑾和宫里的人说话时流鼻血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想到之前她给贺重瑾喝的那杯茶……有点心虚。   但知道贺重瑾其实没事后,她也放了心。   之前陆子璋和卓嘉一起过来的,后来贺重瑾和陆子璋先后离开,卓嘉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看着想跟她说话,景云熙也就将人留了下来,还给卓嘉端来了点心。   “怎么会?”   听景云熙这么说,卓嘉一边大口吃着点心一边忙道,“谁背后敢说夫人的坏话?真有人敢说,我去替夫人揍人去!”   景云熙失笑:“那可多谢了!”   说着见卓嘉被噎了一下,又给她递过来一杯茶,一边又不动声色将之前贺重瑾和陆子璋用过的杯子放到了一边。   “那次我骗你了,”   卓嘉喝了一口茶后,顿了顿道,“一直没跟你道歉!这样吧,我送夫人一样东西赔个礼吧!”   说着,从自己的身上解下了一个荷包,往桌子上一放又道,“这个送夫人,夫人切莫嫌弃啊!”   这时,屋里伺候的白杏和玉杏两人,立刻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向卓嘉时,眼底都有一点恼火……   这男人!   上次冒充侯爷不说,这次竟然直接进了凤泽苑,侯爷都走了,这男人竟然还留下来跟夫人说话,还送荷包?!   男女授受不亲,外男的荷包直接送给夫人,这不是把夫人的清誉往脚底下踩吗?!   夫人只怕是压不住火了,她们甚至准备撸袖子等着夫人一声令下,就将这个穿蓝袍的浮浪男子丢出凤泽苑!   然而很快白杏和玉杏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们夫人竟然笑吟吟地拿起桌上那个荷包,还打开看了看,小心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一脸开心的样子。   从荷包里倒出来的东西,像是一个个椭圆型的小球。   “这是……”   景云熙疑惑道。   “你把外面那层纸剥开,”   卓嘉道,“外面是裹了一层薄薄的鱼皮一样的东西,你把它揭下来,小心一点。”   景云熙好奇地伸手拿起一枚,用指甲抠了几下,果然发现外面一层是裹着里面东西的,抠开一小片下来后,露出里面乳白色的一枚小球。   与此同时,一股奇香从这小球上就淡淡散溢了出来。   “呀!”   景云熙欣喜无比道,“这是什么香?”   “喜欢吗?”   卓嘉满眼期待。   “喜欢!”景云熙一点也没掩饰,又细细闻了闻,越闻越喜欢,这种香她说不出来你,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她梦中的一片雪莲花一样……   圣洁,幽缈。   唯一的不足,就是这香味略略有些清淡,没有那种入骨入髓般的感觉。   眼下她正让小太监高平康在试着调香,正缺各种奇香的比对分析,想要搜集天下名香,一时半会儿也搜集不全……   突然多了这么一种奇香,她自然是意外的惊喜。   “这是我们家乡有人做的香,”   卓嘉道,“是不是觉得这香味不够浓?这东西要丢进香炉内,属于焚香一类——点起来才更好闻。”   这是她们东褐鲁部族敬神用的香,不过这话她自然不会说给景云熙。   “我前两天听人说你找了陆神医要药材,还问了香料,”   卓嘉笑道,“想着你可能喜欢这个,就拿这个给你当赔礼了——夫人可原谅我之前唐突冒昧?”   “谢啦!”   景云熙失笑,连忙收起了这几枚香料,小心又装进了荷包,冲白杏吩咐了一声,让她收起来。   看着白杏她们诧异的眼神,景云熙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不由笑道:“这位是卓雪宴姑娘的姐姐卓嘉,不是男人!”   白杏和玉杏都傻眼了。   卓嘉哈哈一笑。不知怎么的,在这位夫人身边,她竟然越来越觉得随意了,干什么说什么,貌似都让她十分舒坦!   纵横这么多年,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触,卓嘉登时觉得新鲜又有点贪恋这种感觉。   “不信吗?”   卓嘉随手一摘发冠,满头青丝顿时如瀑布般披散了下来,看得顿时有了女子的几分意思,“换了女装你们就知道了!不过我这次过来没带女人衣服,没法换了。”   “你个子高,”   景云熙连忙道,“不然我这里也有现成的给你穿——白杏,拿尺子来,给卓姑娘量一下!”   说着又对卓嘉道,“我这里正在给大家弄衣服,给你量一下,顺便给你也做几身衣裙好了。”   白杏等人也都笑着过来,替卓嘉量了尺寸后,又忍不住悄悄打量卓嘉,知道了卓嘉是个女人,她们心里其实都是万分好奇。   卓嘉笑嘻嘻道了谢:“那我可占了夫人的便宜了!”   说着又补充道,“不过我习惯穿男装,你大约也听说了,我家穷苦,我得在外行走,做些生意糊口。”   “你做什么生意?”   景云熙对她这花木兰一样的身世很是欣赏佩服,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竟然能独立撑起自己的天!   比较起来,她这开了挂一样的身世和金手指,可是大大的便宜,比起来卓嘉这一点可差远了。   “……马匹生意,”   卓嘉想了想编了一个借口,“和西域那边一些商队有联系,往南边贩卖马匹!”   景云熙惊讶:“了不起!”   怪不得卓嘉拳脚功夫也那么好!   “勉勉强强吧,”   卓嘉有点心虚,又有点担心自己和卓雪宴那小子串供不够,连忙又道,“这里面很多事我都瞒着雪宴,夫人替我保密!”   景云熙连忙点头:“没问题!”   说着又道,“卓姑娘没事就常过来玩吧,你要是有空,就教我一套拳脚行不行?我也想学一点防身!”   身边就有高手,她也有点激动。正好她也想带着大家一起锻炼身体,顺便要是能学一套拳脚功夫,那感觉更爽了!   “夫人要学……拳脚?!”   卓嘉无比吃惊。   她可知道,在中原人的思想里,就是男人,也是以文为傲。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尚武的风俗在大景朝已经有点过时了,除了走武官一路外,年轻男子更重读书,连骑射都少了。   中原女人,更是没人去学这个,在中原人的想法里,不是都觉得学武极为粗俗吗?!别说权贵家的女人,就是民间女子,不少都偷偷裹了脚呢……她们学武?闻所未闻!   眼下元长公主,不仅没有鄙视她行走民间习武粗俗,竟然亲口跟她说,要习武!   “对呀!”   景云熙道,“文武双全嘛!”   主要她还很好奇冷兵器时代的拳脚功夫,看着卓雪宴嗖一身就能窜上墙头……她心里也有点小羡慕!   “行!”   卓嘉心里一热,“夫人有命,卓嘉自当用心教授!”   “我以前学过一点,”   景云熙道,“不知道算不算是有点基础。”   卓嘉好奇:“我看看!”   景云熙退后一步,示意白杏和卓嘉等人往后退开,给她留个地方。   而后将衣裙收拾了一下,也没外人,索性将衣裙角塞进了腰间,看起来十分利落。   卓嘉惊讶期待地看着她,难道元长公主,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紧接着,就见景云熙一抬腿猛地一转一踢。   “怎么样?”   景云熙做完这个跆拳道里的侧踢,感觉自己做的还差不多,很多要点她都还记得比较清楚。   卓嘉:“……”   夫人的舞姿确实还可!   但这力道……放在她们东褐鲁部族,三岁的孩童都能比这个更强吧?! 第65章 一个个戏精 肥肉啊!   “跟你们的没法比了,”   好在景云熙也有自知之明,一见卓嘉这便秘一样的神色,就知道她的意思,连忙一摆手道,“没事,我也不急,慢慢跟你学就好了!”   学多少算多少,实在不行就当健身的花样了!   卓嘉笑了笑,有点不敢打击这位夫人学武的积极性。   “夫人,那香奴婢已经替夫人收起来了,”   这时,白杏又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摆着之前卓嘉装香球的那个荷包,笑道,“这是卓姑娘的荷包。”   景云熙一怔,她还以为卓嘉是连荷包一起送给她的,怎么白杏又送了回来?   不过她很快也反应过来,这个荷包不是外面卖的那种常见的,荷包上绣的花型很特殊,且还有一个小小的绣线款识,一看就是很私人的那种。   卓嘉算来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这样的私人物品,送给外人是不合适的。白杏明显熟知礼仪,才将这荷包又送了回来。   “这荷包很好看,”   景云熙拿起来递给卓嘉,笑道,“一开始我只想着看里面的东西,倒没在意你这荷包上的花——”   卓嘉一笑。   她对荷包这种东西完全不在意,本来她就是连着荷包一起送给这夫人的,谁知看样子她这荷包人家不能随便要,她也就准备接回来。   谁知她一伸手却接了一个空,就见这位夫人忽然又把手缩了回来,惊喜地盯着她荷包上的花。   “怎么,夫人喜欢?”   卓嘉一怔,继而一笑道。   “咦?”   景云熙眼中亮亮的,“你这花……是土豆花?!”   这荷包上绣的,竟然是她穿过来之后心心念念的植物中的一种:土豆!   土豆花花型她再熟悉不过,抛开食物这一说,光是土豆花的样子,其实她也是比较喜欢的。   这荷包上绣的是粉中带着淡紫的那种,花型艳丽可爱,加上绣工也是不错,更显得这花栩栩如生。   “土豆花?!”   卓嘉一愣就哈哈笑了起来,“土豆……哈哈……这名字可真笑人——”   哪里出来的土豆,天啊,竟然把地魔花叫土豆!   “这花你是在哪里见过?”   景云熙急急又问。   “我曾经种过呀,”   卓嘉笑道,“我记得小时候有一个色目商人过来的时候,曾经带着这花的根,种在地里,就长出这种花。”   说到小时候,她眼底的笑意倏地一暗,眼底透出一抹伤痛:她小时候是东褐鲁部族最骄傲的公主,曾拥有比天上雄鹰还要自由快乐的日子……   可惜,后来的部族内讧,让她和弟弟失去了一切。   她母亲曾喜欢这种被色目商人称为地魔花的东西,后来她们家一直都会种一些。   这花也好活,比起中原那些要精心侍弄的花草,算是很好养活的一种花。她母亲将这花别在发髻间的时候,比起来草原别的花朵,更显得别致新巧。   “你家还有吗?!”   景云熙惊喜万分道,问出了一串问题,“你在哪里种过?离京都远吗?我能买一点吗?!”   卓嘉:“……夫人这么喜欢这花?”   她喜欢这花,是对母亲的一个怀念,倒是没想到,这位夫人竟然也喜欢这种地魔花!   “夫人听我说,”   这么想着,卓嘉忙道,“我小时候种过,后来家里出事几经漂泊,这花早没了。”   这也是实话,东褐鲁部族那边的家,早已被叛军毁的一干二净。不过她当年离开时,曾带了一些这花的根,带到了她外祖的部落……   在那边,有她种下的地魔花。   但她外祖部落此时离着京都千里万里的……又不敢随意暴露她外祖的部族,只能含糊推辞。   “啊!”   景云熙顿时万分失望。   “夫人别急,”   一看到景云熙这不加掩饰的沮丧失落,卓嘉莫名有点不忍,连忙又道,“夫人若是真喜欢这地魔花,我倒是有个朋友可以问问——想来要找这个也不难,只是一时半会不好拿到罢了!”   她可以暗中派人前往她外祖部落,下次他们暗中的信使过来时,可以给这夫人带几个根过来,只是路途遥远,怎么也要一些时间!   “那太好了!”   景云熙眼睛又亮了起来,“太谢谢了……你叫它地魔花?”   这名字听起来感觉有点中二呀!   “嗯,那色目商人说的,”   卓嘉笑道,“说是会引起疾病,是魔鬼造出来骗人的东西,不过在地下是魔鬼,长出来的花,就是魔鬼的忏悔,是善念!”   这花的意思不错,花型颜色也好看,她母亲才喜欢,不然,一朵邪恶之花,以她母亲的良善性子,肯定是不喜欢的。   景云熙点点头,她自然不在乎这寓意是好是坏,她只关心一样事,那就是这东西到底是不是土豆!   她问了这地魔花的根茎样子,又问了一些时令相关的,听卓嘉说了,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照卓嘉说的这样,她确定这东西百分之九十会是土豆!   不过她没跟卓嘉多说,不敢确定这是食物土豆之前,她怕她顺口一说,有人回去尝一尝万一有毒就麻烦了……   是土豆还好,万一是别的什么有毒的东西呢?!   “我一定找朋友给夫人捎过来,”   听景云熙问的这么细致,卓嘉忙道,“没想到夫人这么喜欢。”   “你有空就过来玩,”   景云熙真心实意邀请道,“带着雪宴一起,我这里有好吃的!”   这卓嘉走南闯北见识不一般,又不是跟别的古代女人一样看着十分开放,说话感觉很是投机,景云熙不惜拿出好吃的来引诱。   多跟这姐妹两个聊一聊,她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发现!怪不得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这话很有道理!   “好啊!”   卓嘉心里一动,笑着应了一声。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夫人是真心喜欢跟她说话。只是带着雪宴那小子……那还是算了,以后她自己多来好了!   “卓姑娘,奴婢替姑娘挽上头发可好?”   白杏见景云熙和卓嘉谈笑甚欢,就笑着问了一句。   卓嘉头发之前取下发冠后一直散着没梳起来,这时候还散着呢。   “不用,我自己来!”   卓嘉一笑。   随手利落挽起头发,扣好发冠后拿起发簪这么一插。   “喀!”   随着喀的一声轻响,卓嘉的发簪从中间断开了。   “南边的东西就是太娇脆!”卓嘉怔了一下后丢下这半截簪子,有点尴尬道,“我回去再挽。”   这是她从南边过来时,买的一个玉簪,看着挺新巧就买了,谁知道才用了没多久,这就折了!   “我看看!”   景云熙忙道,看了看断了的簪子,连忙道,“白杏,去拿我那个玳瑁簪子来。”   白杏应了一声,很快取来了一支发簪,黑色的玳瑁发簪上,带着珠玉之类弄成的装饰,看着稳重又雅致。   “这个送你了,”   景云熙笑道,“快把头发挽起来吧!”   卓嘉心里一动,略一犹豫后一笑点了一下头,任由白杏过来小心替她梳了头发,戴好了发冠,别上了发簪。   她没有说,在她们东褐鲁部族,虽说民俗开放,但头上戴的东西一般轻易不送人……   因为,接了对方送的头上戴的东西,就代表应了对方的求婚。就连女人之间,这种头上戴的东西,一般也不会轻易互相赠送。   但不知为何,她并不想推辞景云熙送她的这支簪子。   “挺好!”   等白杏替卓嘉梳好了头发,景云熙笑眯眯真心夸了一句,“卓姑娘真是英姿勃勃!看着真帅,真要是个男人,不知道多少小姑娘迷上你了!”   景云熙说完,一双含笑明亮的眼睛就盯着卓嘉的脸来回打量,自从知道卓嘉是个女孩子后,她对卓嘉好感值骤升。   卓嘉的女扮男装真是又帅又酷!   “我——”   卓嘉第一次听到人这么直白地夸她的容貌,愣了一下正对上景云熙一双明眸,腾地觉得脸一热,不由连她自己也吃了一惊。   她在贺重瑾面前都没脸热过!当然贺重瑾也没这么夸过她!   “我弄坏了侯爷一个马鞍?”   景云熙忽而想起了什么,顿了一顿问道,“是卓姑娘送的吗?”   卓嘉登时眼光一闪。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底窜起一股嫉妒的火气,很想骗骗眼前这个金枝玉叶,贺重瑾跟她怎么样怎么样……   但对上这一双清亮的眼睛,卓嘉却无论如何不想撒谎,如果撒了谎,傲娇如她的人,都会瞧不起自己!   “是我送的,”   卓嘉立刻承认,紧接着又道,“不过不算私相授受,我送他那个马鞍,是为了雪宴。”   她和贺重瑾私下约定好,只要贺重瑾用着这个马鞍,每天叫人骑马出去遛一圈,她留在京都的眼线就知道,卓雪宴在诚远候府上平安无恙。不过具体细节她自然不会跟景云熙说太多。   “侯爷这人,”   卓嘉说着,看向景云熙又平静道,“我倒是听陆子璋说过,身边也好,心里也好,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女人。”   说着一顿,又轻轻道,“他是在意夫人的,在夫人面前,才像是个活人。”   那一日,她被贺重瑾塞进柜子里,听着他和这位夫人的对话,是那样的温和生动……   那风吹开柜子露出来藏在里面的她时,她也看到,贺重瑾看向这位夫人时,眼底那一瞬间不易觉察的一丝慌乱,是她从未在贺重瑾眼中看到过的。   那夜她想了又想,最终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败给了这个金枝玉叶。   此时这话一说出来,她心里却猛地一轻,有点失落又有点轻松……果然,拎不动的东西,放手才是最舒服的。   “哦……”   景云熙没想到卓嘉竟然这么说,一时之间难得有点窘迫。   “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卓嘉站起身一笑道,“改日再来找夫人说话!”   娘的,说出这些她还是有点难过!   不等景云熙开口,她三步两步已经走了出去。只留下屋里面面相觑的白杏玉杏等人。   “咳咳!”   景云熙没有想到卓嘉这么坦诚,反倒显得她的试探有点藏着掖着……不由有点小尴尬。   “奴婢这两天应是上火了,”   白杏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小心道,“耳朵也嗡嗡的,时不时听不清声音……夫人方才是叫了奴婢一声么?”   “奴婢,”   玉杏在一边也结结巴巴道,“奴婢方才想着齐嬷嬷的包子铺,一时走神,没听到夫人使唤……夫人恕罪!”   景云熙:“……”   她怎么没看出来,她身边这些小丫鬟们竟然还都是一个个戏精!   “噗!”   景云熙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顺着台阶往下走,一笑道,“嗯,我刚才是想问问你们,平远候府的那些人是走了么?!”   之前忙乱中她都快忘了让去跑圈的那个娇柔小白花了!   “那翠琴姑娘跑了几步就哭了,”   白杏忙回道,“那两位嬷嬷大约是看着不成,不等奴婢开口,就主动请回了!奴婢是送到园子口的。”   “送走了就好,”   景云熙啧了一声道,“希望她们知难而退,我也是先礼后兵了——再敢招惹咱们府上,别怪我不客气!”   白杏抿嘴一笑。   “去拿水盆来,”   景云熙道,“我要洗件衣服。你们别管,这衣服我要亲自洗!”   她费了那么大劲才从贺重瑾身上脱下来的衣服,那点血迹肯定不能浪费了,赶紧洗了,那水就浇了花!   玉杏像是要说什么,却被白杏一个眼神止住了。   “侯爷的衣服,夫人要亲自洗……你这都不懂?别劝夫人,咱们就装懵懂!”出去弄水盆的时候,白杏小声对着玉杏嘀咕了一句,玉杏不由捂嘴一乐。   她家夫人,怕是真对侯爷上心了!不仅将侯爷带进凤泽苑换了衣服,还要亲自去洗侯爷的脏衣服!   等水打来了,景云熙撸起袖子,就在这边院子长廊下,用清水洗了一下贺重瑾这件衣裳。   “喵呜——”   才将衣裳泡进水里,大橘就冲了过来,伸出小舌头舔着这水喝。紧接着麒麟不知也从哪里窜了回来,一低头也跟着大橘一起喝。   不过两个都是才喝了没两口,就吐着舌头像是热的不行,躲到那边石廊下哈慈哈慈喘气去了。   景云熙一笑。   “嘎嘎!”   廊下的大鹦鹉也冲这边叫了起来,它脚上拴着银链,不然早飞过来了。   景云熙过去给它往水盅里放了一点点,果然大鹦鹉喝了几下后兴奋无比。   “才喂了水,怎么又渴了?”   玉杏疑惑过去瞧了瞧道,“食水早上都是才喂过的。”   景云熙笑了笑,她盛了一点水盆的水,给那边角落里拴着的那只苍鹰送了过去。   大约是睡过一觉了,这只苍鹰眼里已经有了精神。一见景云熙过来,这苍鹰受伤的翅膀炸了炸,眼神却又是警惕又是期待。   “喝吧!”   景云熙将水盆一放下,这苍鹰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立刻开始喝了起来,景云熙顺势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这苍鹰竟然没有躲!   白杏和玉杏吓得都捂住了嘴巴不敢出声,生怕惊动了这苍鹰再咬她家夫人一口。同时也都惊讶无比,这苍鹰在她家夫人手下,像是乖巧的猫儿一样!   这时,景云熙回来将泡好的衣服捞在一边,将水倒进了一个水桶内。   “把这桶水拿去浇花,半桶水浇那两株天火花,”   景云熙吩咐道,“余下半桶,再兑上湖里的水,然后交给蔡嬷嬷,让她洒到那块玉米地里!”   白杏连忙应了一声,也没叫粗使嬷嬷,就和玉杏两人亲自动手,一起抬了那桶水就过去了。   这边,景云熙将提前舀出来的一瓢水,小心浇进了她种的那十几棵参苗那里。   这时小小的参苗长得看着很茁壮,虽然不知道这参最后会长成什么样,会长多久,但景云熙还是有点小期待。   ……   “夫人,”   这时,出去和侯府管事交接的王嬷嬷走了回来,很是高兴地回禀道,“这一次牙行办事利索,又谈好了两个铺子,一个跟这个包子铺差不多大,是个小铺子,另一个要大上不少,不过也是个铺子,就是地段偏一些!”   由于包子铺生意火爆,齐嬷嬷她们准备的包子都不够卖。买不上又排了好久队的食客们越来越不满意。   景云熙就想着先扩两个铺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定准。   “我听牙行的人说,”   王嬷嬷顾不上擦汗,笑着又道,“满大街的人都在问一品肥喵呢!听说太学里的太学生们,都知道咱们的包子了!”   “看来这味道还是行,”   景云熙笑道,“嬷嬷快去歇歇,喝口水再说话!”   “不累,”   王嬷嬷笑道,“这一段奴婢倒是觉得,像是年轻了不少岁似的,做事也有精神!”   别说她了,就是年纪最大最老成的刘嬷嬷,这几日也高兴地听说晚上都睡不着,拉着人都在说包子铺的事。   “以后咱们事情会更多!”   景云熙接过王嬷嬷递过来的文书,一边笑一边说,正想仔细看看,刘嬷嬷进来了,说是宫里又带了话过来,请她进宫。   “怎么又进宫!”   景云熙登时无奈道,“说了是什么事了吗?”   “说是燕妃娘娘,要请夫人过去说话,”   刘嬷嬷忙道,“说是已经问过了皇上……那传话的人也没多说,只是说了宫里燕妃娘娘有请夫人。”   “燕妃?!”   景云熙本来以为是便宜弟弟,谁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燕妃,顿时更加无语,“她找我干什么!”   刘嬷嬷示意白杏等人回避,屋里只剩下她和王嬷嬷,她们都算是元长公主身边的心腹嬷嬷,跟了元长公主,自然就是一荣俱荣的,对着元长公主,自然也是什么话都会劝的。   “夫人,”   刘嬷嬷认真道,“燕妃素来与皇后针锋相对,燕妃娘家一脉,是那些老牌子世家大族,根基很深。”   “是啊,夫人,”王嬷嬷在一旁也道,“宫里除了皇后,就是燕妃娘娘了,听闻燕妃娘娘的性子是个跋扈的,但人也长得美,也很受皇上宠爱。”   景云熙心里想,哦,是不是又一个跋扈宠妃的人设!   “近日皇上对夫人的态度,”   刘嬷嬷笑道,“怕是那位燕妃娘娘听说了……也要赶着来凑热闹呢!”   知道了皇上对这位皇姐的态度变化,只怕燕妃那边是坐不住了,想要试探结交。   “我也猜到了,”   景云熙没好气道,“就是嫌麻烦——事情这么多,谁有心思进宫陪着她说话?!”   那种宠妃,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估计就想着争宠啊宫斗啊……正经事估计啥都不会干,跟这种人说话,她觉得太无聊,浪费时间!   “燕妃娘娘手头宽裕呢,”   王嬷嬷笑笑道,“又是极好面子的人!”   景云熙先是啧了一声,跟她有什么关系,但很快反应过来,登时眼中一亮,不由一笑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和刘嬷嬷也是对视一笑。   “肥肉啊!”   景云熙来了精神,“上赶着往嘴里喂,我怎么也得去啃一口!”   上次进宫皇后娘娘都有见面礼,这次燕妃不知道会送点什么,想到这一点,景云熙登时恨不得立马进宫了:   她正好又买了两个铺子,手头越来越紧!   “叫人准备好两幅麻将,”   景云熙拍拍裙子站起身道,“拿好了随我进宫!”   刘嬷嬷笑着应了一声。   ……   进宫是熟门熟路了,景云熙没了新鲜感,路上还悠闲靠着眯了一小觉。   进宫后迎候的不再是皇后那边的嬷嬷,而是几个陌生的嬷嬷和女官,一见她下了软轿,立刻满脸堆笑围过来,簇拥着一起进了燕妃的寝殿。   一进燕妃的寝殿,景云熙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果然不一样的风情!   比起来皇后寝殿那边的端庄雍容,这宠妃殿里,只能用奢侈绮靡来形容了,光是那些摆件的精致华贵,就令人咋舌。   单单一面珠帘,都是上好的珍珠所串,一粒粒异常整齐浑圆,那种柔和的色泽透出一种说不出的精润之感。   就别说那整扇豪奢无比的云母屏风了……无论眼睛看到哪里,哪里都会有令她惊叹的富贵气。   果然不愧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宠妃!   “元长公主,”   等景云熙一进来,珠翠环绕中坐着的一位丽人,笑着站起身迎着景云熙走了过来,“可是把您盼了来!” 第66章 还不迎驾 纯金!   景云熙也跟着迷之微笑,实在是原主的记忆里,她对这位燕飞娘娘貌似都没正眼瞅过,一点印象也没。   这时看起来,她觉得宠妃不愧是宠妃,这燕妃果然长得还真是挺好看的,属于那种丰满的艳丽感美人。   “一直都盼着见元长公主一面,”   燕妃明显也打量了一下景云熙,眼底透出不加掩饰的诧异,“先前总是不巧,今日好不容易盼到了!”   说着很是直白又道,“好些日子不见,元长公主与之前大不一样了!”   以前她也是见过元长公主的,但那时的元长公主跟个活死人一样,眼睛都是呆的!穿一身布衣,手里还常带着佛珠,脸上从来都看不到一丝鲜活气!   眼下进来的这位,她差点都没认出来!这还是那位元长公主么?!   突然想到之前嬷嬷们给她说过的,京都传的沸沸扬扬的,诚远候夫妻神仙眷属一类一类的笑话……   难道竟是真的?!   “是吗?”   景云熙装糊涂笑道,“我自己倒不觉得,可皇上也这么说,大约是有了些变化吧?”   燕妃笑着忙让座,亲自给景云熙端过来一杯茶。旁边的嬷嬷和宫女们,也都围着景云熙转,有两个小宫女甚至跪在她身旁,一边一个给她捶腿。   景云熙心里啧了一声,这福气她可一时半会消受不了,忙笑道:“不用了,我也不累,身边人多了,我眼睛都要晕了。”   燕妃连忙摆手让人退到了一边。   “听闻元长公主开了一家包子铺?”   都消停下来后,燕妃大约是直白习惯了,直接笑着问道,“还是卖素包子的?为何不卖肉包子呢?”   她心里稀罕极了,皇室长公主,竟然做起了生意不说,还是做素包子那种穷苦人才做的生意!问题是皇上貌似还很高兴!   她父亲燕国公几次给她传话,让她有心从皇帝嘴里套套话,看是不是皇上对于商贾之类,有什么新的政令……   可她试了几次,根本试探不出来!   眼下这元长公主来了,燕妃只盼着能从这位元长公主嘴里,打听出来一点皇上的意思。   还有就是,既然皇上越来越看重这位元长公主,交好总是应该的。   “素包子材料便宜啊,”   景云熙一听,立刻诉苦,“你也知道,诚远候府穷的很呢!我想做大生意,也得有钱呢!眼下先卖素包子……等以后有钱了,再卖肉包子!”   她的包子配料有几种呢,也有肉馅的配方,以后肯定是会一一添上来的。   燕妃:“……”   燕妃拿帕子捂了一下嘴角,假装轻咳了一声掩饰了嘴角的那一抽抽:原来是因为穷!   不过她觉得自己也拿到了一个交好这位元长公主的办法……既然元长公主这么缺钱,投其所好一定好使!   “元长公主卖这个素包子,”   想了想燕妃又试探笑道,“想来皇上也是喜欢的,听说皇上对元长公主的素包子赞不绝口呢!”   她也听说了,这素包子卖的疯,还说有如何如何好吃……但她心里是嗤之以鼻的,也没叫人买来尝一口的念头。   素包子,真是喂她的狗都不吃!   皇上之所以夸,莫不是对商贾之类有了新的念头吧?!   “皇上确实高兴,”   景云熙笑眯眯道,“还说我的生意虽是微末小事,但也是普度众生的大事……能把小生意做好,能做出百姓喜欢的包子,就是本事!”   燕妃神色僵了僵,她被人宠惯了,又富贵惯了,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皇室有人还能不顾面子做这种卑微生意……   但她也听出来了一点,“普度众生”这个词的意思,皇上是不是觉得她们这些世家大族占利过多?   想到大景朝的官盐路子,大都是她们家族这一脉的官员在掌控……燕妃悄悄攥了攥手帕。   就在这时,不等燕妃开口,宫里嬷嬷又来回禀,说是惠妃、丽妃等几位过来求见。   燕妃登时一咬牙,眼底闪过一丝恼火。   这是知道她请了元长公主过来说话,都上赶着逮机会想来跟这位元长公主攀谈关系呢!   但这几位妃子,也是出身世家大族,都是她和皇后两人争拉的对象……若是得罪了这几位,一旦她们真投到了皇后那边,她可就势单力孤了!   她父亲燕国公可是叮嘱过,让她在宫里扩充势力,必然是要拉拢这些人的!   “请进来吧!”   这么想着,燕妃很不情愿吩咐了一声。   景云熙有点头疼,一个妃子就够烦人了,这一下子莺莺燕燕来了好几个!全都是花枝招展的,差点要晃花了她的眼!   随着燕妃这一声,几个衣着华丽的嫔妃都带着笑走了进来,一一过来跟景云熙见礼。   大家又是一阵寒暄,坐下来后又是一阵客套话,只是这几个嫔妃,包括燕妃,态度都很殷勤,一时间这殿里谈笑宴宴的,很是轻松欢愉。   “听闻元长公主给大皇子画了画,”   这时,丽妃笑道,“倒不知是什么画,听说就连大皇子的师傅,都夸着好呢!”   “逗小孩子玩的,”   景云熙一笑,“说起来真是贻笑大方。”   “大皇子真是天资聪颖,”   丽妃又似笑非笑道,“皇后娘娘是有福气的,咱们这些人,只能看着心里羡慕了。”   这话就透出一点酸味了,毕竟后宫中,确实只有皇后生了一子,她们都还没有子嗣。之前惠妃倒是有过身孕,后来不知怎么孕吐严重,又一次头一昏就摔了一跤,连带着孩子也摔没了。   丽妃这话一出,惠妃脸色登时一变。   “听闻诚远候身子大好了,”   丽妃却没留意惠妃的脸色,她心思都在景云熙身上,这时又酸酸道,“都说元长公主和诚远候神仙眷属呢,想来也很快就要有好消息了!”   说着,眼光就落在了景云熙肚子上。   景云熙:“……”   这女人说话的调调有点欠揍!   果然宫里的女人除了皇上就是别的嫔妃,要么就是孩子……没有别的话题了!   “对了,”   景云熙没接丽妃的话,看着燕妃一笑道,“我这次过来,带来了一样东西,在家自己玩的,觉得很是有趣,你们也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又补充道,“皇后那边,我也给她带了一副呢!”   一听连皇后那边都有,燕妃等人立刻关切起来,都是十分好奇地等着景云熙拿过来了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看着盒子里一个个方方正正的精巧小木块,上面还画着各种图案,燕妃等人疑惑万分。   “麻将!”景云熙笑道,“这东西好玩着呢,不过一次要四个人玩——我来教你们,咱们玩几局试试?”   “好啊!”   燕妃痛快答应。   惠妃和丽妃也没反对,毕竟宫里最难熬的就是无聊时光,忽而多了一个新鲜玩意儿,大家都觉得新鲜。   另外几个嫔位份较低,只是跟着丽妃和惠妃的,自然也都跟着凑趣。   景云熙让摆了方桌,四个人分开坐好,她和燕妃,以及丽妃和惠妃四人下场,余下的人都自觉按规矩侍立在旁。   “麻将这东西,说起来挺简单的,”   景云熙笑道,“我先教你们方法,再教你们认一下牌!”   说着,将麻将的玩法介绍了一遍,又分别指给她们,什么是条,什么是万,什么是饼等等。   都是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正是高中毕业或者大学阶段的年龄,又是世家大族多年培育出的“精英”……   这点玩法规矩,很快三个人都清楚了。不仅她们三个妃子清楚了,就连旁边侍立的嫔妾嬷嬷女官等人,也都心中了然。   “来,玩一局,”   景云熙教着,也来了点兴致,笑道,“那边盘子里是松子么?拿过来,咱们一个几个松子,当赌资了,这个赢点什么才有趣!”   “赢松子有什么意思?”   财大气粗的燕妃顿时不满了,“取我的金豆子来!”   景云熙:“……”   好家伙!   丽妃和惠妃也不甘示弱,也纷纷指派自己的嬷嬷去取金银豆子来。   景云熙轻咳了两声,有点尴尬,她兜里没钱,今天进宫也没想着会花到钱,身上一文钱也没!   “元长公主是师傅,”   惠妃连忙笑道,“我们三个都是学徒呢!师傅用松子就好教了啊,师傅用松子,不必和我们几个一样!”   燕妃和丽妃连忙也都笑着点头称是。   景云熙眨眨眼,还有这好事?!   果然,她们三个的嬷嬷都拿来了金银豆子,堆在各自面前,兴致勃勃跟着景云熙一起玩了起来。   “我能吃她惠妃的牌么?”   丽妃急急问道,“元长公主你看,你看——我这两张牌跟她这张能凑一套啊!”   “能啊!”   景云熙笑道,“下家吃上家的牌,不能倒着吃——碰是可以碰的,就按咱们刚才说的规矩来就行!”   “哎呀等等等等——”   燕妃也急了,“这几张牌把我弄糊涂了……好几个三二万的,我分不清怎么套了——”   一玩起来,很多之前没说过的小细节都暴露了出来,大家再一次深刻了解了这麻将的精髓。   第一局不算数,大家算是热了热身。过了第一局后,准备正式开打的时候,燕妃甚至撸了撸袖子!   她身后的长嬷嬷差点一个趔趄,多年世家教导出来的规矩,怎么一下了麻将场,她家燕妃娘娘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好粗俗!   紧接着就看到丽妃紧张地盯着牌,大约是觉得头上的步摇碍事,一把抓下来丢给自己的宫女收着,那样子比起来燕妃,一点也没有更优雅……   嬷嬷们看在眼里,都不由暗暗抽了抽嘴角。   她们跟了多年的主子,似乎从未对一样玩物这么上心过……但她们也不得不承认,这麻将真是有趣。   她们也有点手痒!   “北风?!”   这时,正好燕妃打了一张北风,惠妃顿时眼中一亮,“我单吊北风——胡了!”   说着欣喜无比又叫景云熙,“元长公主快看,我是不是胡了?是不是胡了?!”   景云熙一看点点头道:“恭喜呀!确实是胡了!你赢了!”   “哈哈——”   惠妃开心无比地大笑起来,这一笑出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身后的嬷嬷更是惊喜地想要落泪,自从摔了一跤掉了孩子后,她们家主子从来还没这么笑过!   “啧!”   燕妃不甘心地啧了一声,丢过来一个金豆子!   惠妃开心地收了,还特别小心地将这枚金豆子放在了自己面前,那样子,像是没见过金豆子一样。   “五万?我胡了!不行不行你不能收回去!”   很快第三局燕妃赢了,抢过来丽妃想要拿回去的牌叫道,“元长公主可是说了,落子无悔!落牌也是无悔!”   “哼!”丽妃哼一声,但也没多废话,很是爽利地丢给燕妃一枚金豆子。   燕妃登时笑得花枝乱颤。   接下来,又是惠妃赢,而后丽妃终于赢了,还是坐庄,一下子收回了之前输的,登时高兴地连声让嬷嬷递茶。   景云熙看着桌子上她们丢来丢去的金豆子,不由心里也有点急:她一局还没赢!   她打麻将技术还可以,尤其是燕妃惠妃她们都才学,很多细节不够,比如她们前面的牌都是三个一组三个一组……   她一眼瞅过去,就大致能猜到她们会胡什么牌,基本做到了不给她们点炮。   但是,但是……才学会麻将的人貌似都运气爆棚!她不给人打,自然有别的人打出来。   于是乎,这桌上的情形,就是那三人斗来斗去不亦乐乎,她这边凄凄惨惨毫无进账,她不在乎输赢,但她眼馋那些金豆子啊!   纯金的!   好在老天大约是保佑她,终于景云熙自摸了一把!   “哟,我赢了!”景云熙笑眯眯道,正想着要不要委婉开口,那三人不给金豆子给银豆子也成,毕竟她一直用的松子!   “师傅赢了!”   没想到一见她赢了,那三人都笑了起来,二话不说一人送过来两个金豆子。   “谢了呀!”   景云熙也乐了,毕竟她在诚远候府,跟丫鬟们玩还是少了点意趣,她的丫鬟嬷嬷们自然不敢跟她真玩钱。   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真有了穿过来之前打麻将的那种感觉。   这时大家都是越玩越高兴,整个殿里都被她们玩的天昏地暗一般的感觉,满大殿里都是在叫:“吃!碰——胡了!”   一直玩到了吃饭的时候,燕妃身边的长嬷嬷再也忍不住,悄声又一次提醒燕妃,到了用膳的时候了。   “用膳?”   惠妃瞥了一眼水漏,“哎呀你这里的漏刻是不是不准了?怎么才玩就到了用膳的时候?”   “是啊,一点也不饿!”丽妃也道,“真没看错?到了用膳的时候了?!”   话音才落,就听外面远远响起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   燕妃手里才摸着一张南风,吃惊问了一声。问完看看自己面前的另外三张南风,顿时眼底透出了一丝嫌弃:   她马上就要开杠了,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好烦好烦!她这可是暗杠!本来正激动地心砰砰直跳呢!   “燕妃娘娘!”   她身后的长嬷嬷有点恨铁不成钢,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来了!”   还不迎驾!   先前不是一直盼着皇上来吗?每天皇上不来,燕妃娘娘都要让人打听,皇上是宿在御书房了呢,还是被哪个妖精绊住了?!   怎么今日皇上过来,燕妃娘娘手里还抓着一张麻将不放!   跟燕妃差不多,听到皇上过来时,惠妃和丽妃也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完全没有急着争宠表现的意思。   不过到底还是天威难违,等皇上大步走进来时,大家还是离开了牌桌,呼啦啦跪了一地请安。   “朕听说皇姐在这边,”   泰昌帝看起来心情很好,一摆手示意众人起身后,他笑着看向景云熙,“是带来了什么好东西么?皇后说,皇姐送了她那边一套叫麻将的东西?”   “皇上,”   景云熙回身抓起自己之前赢来的五粒金豆子,笑道,“看,这是我赢得,我们就在玩麻将呢!”   本来之前还赢了更多一点,又都输给运气爆棚的新手们了!   “皇上,麻将极是有趣!”   燕妃笑道,“臣妾从没见过如此有趣的东西!”   “哦?”   泰昌帝有点讶异。   燕妃的出身他是清楚的,这样的女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能被燕妃如此赞不绝口的玩意,倒是让他觉得有点好奇了。   “皇上要不要试试?”丽妃眼中一亮问道。   景云熙微微一顿。   她本来是想让后宫无所事事的女人们有个消遣,可没打算让皇帝也沉迷其中,不过一想到泰昌帝的城府,景云熙顿时又有些释然。   果然,在听了麻将的玩法后,泰昌帝先是很有兴致玩了几局,之后他忽而一笑道:“这东西,闲来无事玩一玩确实有趣!”   说着,眼中精芒一闪,扫过身边几个女人,一笑又道,“你们可以多玩玩,到时候谁赢得多了,年终岁尾朕有赏。”   “皇上当真?”燕妃等人眼中都是一亮。   景云熙却在心里啧了一声,她这个便宜弟弟真是个人精,只怕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感觉到了麻将在后宫的作用……   这不,直接用赏赐引导了!   “朕一言九鼎,”   泰昌帝笑着又扫一眼自己的这几位妃子,静静又道,“这个麻将带一些算法,总是要动脑的,后宅之中的女人不同在外的男人,到底动脑的地方少,多学学这个,只怕也会多了几分聪颖练达!”   景云熙:“……”   她这个弟弟猴精!这么一说,就等于说,这东西适合女人玩,只怕权贵家族都会推崇。且也等于说明,男人是不可多玩的。   燕妃等人却没想泰昌帝的言外之意,她们只听到了皇上允许她们玩,而且鼓励她们玩!   本来还担心皇上斥责,谁想得到了皇上首肯,燕妃等人顿时都是欣喜无比,以后她们能光明正大地玩了!   都是年轻人,谁不喜欢玩呢?!   泰昌帝也在这边用了膳,又陪着景云熙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离开了燕妃这边。   “元长公主,”   等泰昌帝离开后,回自己寝殿用完膳的丽妃和惠妃,竟然再一次又跑了过来,见了景云熙直接问道,“这麻将在哪里可买?!”   只有皇后和燕妃这里有,那她们若是想跟别人玩的时候,总不能次次来借吧?   景云熙笑着表示,若是她们想要,等她回去再做了麻将后,各送她们一套。   麻将这东西,她也是让木匠尽量多做,做好了在最初几个月中或者可以卖的不错。但这东西,跟玩偶一样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有了有了一套,就可以照着弄出来。   而且根据条件不一样,还可以选择不同的材料,想要仿制那真是易如反掌,她也就是占个小小的先机,没有太大的意思。   听景云熙说要送她们各自一套,丽妃和惠妃顿时欣喜无比地谢过。不过元长公主说是送,她们怎么会让元长公主白送?!   宫里的人,这点眼力价是绝对不会少的!不然,就她们随便让人去做一套也是简简单单,不过是凑着这个名头,跟这位元长公主多一点结交罢了!   果然,等景云熙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不仅燕妃送了见面礼,惠妃和丽妃,乃至后宫其余听说的有点地位的嫔妃们,都让人送了礼过来……   景云熙回家的时候,车轿里都快摆不下了!   “我这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回去的路上,景云熙美滋滋瞅了瞅满车的礼物,笑眯眯感叹道,“可惜不能每天逛!”   “白杏,把那个檀木盒子拿过来,那是燕妃给的,我瞧瞧是什么东西。”   没等到回家,景云熙让身边的白杏替她把压在最下面的一个盒子先抽出来看看。   白杏连忙伸手去抽,抽了一下竟然没有拿动。   “我看宫里的嬷嬷往上搬时,也是很沉的样子——”景云熙索性也蹲着凑了过来,实在是车轿上塞得太满。   过来后她和白杏一起费力扯了一下,还是觉得很沉,就把上面的几个盒子先放到了一边,小心打开了这个檀木盒子。   “啊!”   看清了这檀木盒子里的东西后,白杏轻呼道,“夫人,是一尊金佛!”   景云熙眼光也是一跳。   主要是这一尊金佛并不是小款的,让她看着,足有三四十厘米那么高,还胖墩墩的……这得多少斤啊!   纯金! 第67章 糯米糍 可是懂琉璃工艺的?   “好大的手笔!”   景云熙真心佩服,总算见识了这大景朝的那些老牌子世家的财富底蕴,这不过是一个见面礼而已,就是一尊金佛!   这一下子就把皇后那边给比下去了,虽然都是世家,看来这世家大族的财富差距也是很明显的。   怪不得听说,朝中旧势力和新贵之间争斗异常激烈,事关家族利益,能不斗吗?   这么想着,景云熙又好奇打开了其他几个礼盒,看到了丽妃惠妃等人一样不菲的见面礼后,不由开心无比:   果然进宫一趟还是挺好的!   “有钱了,”   景云熙笑道,“这里面的一些金银器物,回去就让王嬷嬷找人去融了换钱,包子铺咱们可以加快进度了!”   这种金银的东西,不算忒精致没有什么把玩收藏的价值,当钱用了还是不错,又不是御赐,弄起来更没有任何负担。   唯一值得考虑的就是侯府的面子……万一传出去她拿金银器物换钱,确实有点丢皇家的脸。   但景云熙知道,王嬷嬷一定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些东西换成钱。   白杏小心翼翼将这些礼盒又摆好,眼中也忍不住有些兴奋,听景云熙这么说,她眼中又是一亮:夫人果然是认真要做包子铺的,并不是一时兴起开一个小铺子玩笑。   要知道,私下里她和玉杏她们几个也悄悄猜过,夫人以后会着力做什么……   她们只是担心夫人过了这段日子的兴致后,又去礼佛了,知道夫人会将包子铺越做越大,白杏心里都是欢喜。   回到侯府后,王嬷嬷一一入了私库的帐后,对着景云熙笑着打趣道:“瞧着这包子铺的进项,夫人怕不是上辈子是菩萨跟前的聚财童子的吧?”   景云熙也是乐。   看了齐嬷嬷她们递进来的单子,又和王嬷嬷说了接下来两个铺子的开张事宜后,她斜靠在榻上拿着画纸琢磨着。   这一叠画纸是她抽空画的《西游记》,她有点拿不定,唐僧的画像,是画萌版的,还是那种等比的帅帅的俊美僧人。   因为她发现,萌版的小和尚萌是萌了,可是跟这样一个西天求取真经普度众生的略严肃主题……貌似有点跑偏。   而且她这几天也一直抽空练手,在午睡看得那本佛经空白处,都练了好多遍了,等比的俊美僧人她也画的比较溜了。   配合这种俊美僧人的唐僧形象,三个徒弟的画像风格倒也是好调,在萌版的基础上,稍微修改一下,不显得太幼儿化也比较简单。   这样的师徒四人新风格出来后,对比一下萌版的,她有点更倾向于用这个版本的画像风格,感觉这一版更美。   “夫人,”   这时,刘嬷嬷进来笑道,“后日去康亲王府的春宴上,可有什么要提前准备的么?”   “春宴?”   景云熙差点忘了这事,知道刘嬷嬷这是委婉提醒,连忙笑道,“嬷嬷不说,我差点忘了——依嬷嬷看,我过去带什么礼合适?”   怎么说也是一个圈子里的聚会,她是第一次被邀参加,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尊重别人也就是尊重自己了。   “往年春宴,也都简单,”   刘嬷嬷和王嬷嬷对视一笑,她们对于这些规矩是十分熟悉的,笑着跟景云熙解释道,“春宴累的是主家,夫人这次是过去康亲王府上,倒也轻松,一般夫人们过去,都是带些自家做的春饼而已!”   “春饼?”   景云熙知道大景朝的春饼,其实也就是一种面点,不过面点上加了更多的装饰,点红抹翠的,和春天的姹紫嫣红相映成趣罢了,原主对这些自然一向是嗤之以鼻。   “听闻去年春宴,吕尚书府上的二夫人,拿鲜花做出了一种新鲜春饼,”   刘嬷嬷笑道,“在京都的夫人们之间,可是被夸了很久呢!连带着她们府上的两位姑娘,都各自说了一门好亲事呢!”   景云熙笑着点点头。   这些贵妇圈子里的交际,也是各家对内宅的一个隐形的考察一样,做得好自然有人夸,连带着府上声誉也好……   小小的春宴,看起来只是一个个的聚会游玩一样,却一样是京都权贵圈子类不可小觑的交际方式。   “不行,我确实要做点准备,”   景云熙想了想道,“去把云婉叫过来,就说我带她一起做点心了!”   宋云婉可是她的儿媳妇,虽然穿过来身份有点古怪凭空多了儿子儿媳,但是景云熙心里还是很清楚,还是一家人!   带着宋云婉一起做,等宋云婉学会了,也可以做了带去参加她朋友的那些春宴之类的聚会。   “是,夫人!”红杏笑着应了。   景云熙放下手里的画稿,又吩咐白杏看看小厨房李嬷嬷那里今天收了多少羊奶。   上次救了周御史那小孙子,周御史送来的一群活畜里就有奶山羊,她一直让人好好养在园子里,每天也能挤不少奶。   两头奶山羊,外加一只公羊。这两头奶山羊体格还是很强壮,每天产奶景云熙估摸着,一只大约一公斤多一点,两只奶山羊,每天差不多能产奶将近三公斤,就是六斤左右!   挤奶的人,她是专门叫过来帮她养奶牛的那个小厮,还将那一对奶牛也牵到了园子这边一起养。   这小厮之前就养过奶羊,挤羊奶还是很在行,尤其是这小厮干活利落人也干净,不管是羊棚还是牛棚他都收拾地特别利落,连园子里管菜园的蔡嬷嬷都常夸那小厮。   这小厮每天挤了羊奶后,就会送去小厨房李嬷嬷这边。   景云熙之前就让李嬷嬷准备了不少罐子,她让李嬷嬷先按她说的,去试着做一些奶油,不过是把鲜奶装进去发酵,时候差不多,等变酸了之后多加搅动,奶和油层就会分离,上面一层白色的油脂就是奶油了。   这个说起来简单,但是真弄起来后,一个不小心,鲜奶就会腐败变质,奶油也弄不到。   她听李嬷嬷说了,浪费了三四罐奶,才终于弄出来她说的那种奶油。   等奶油弄到后,可以加热熬制炼出黄油。有了黄油,做一些点心就更方便了。   景云熙自己也到了小厨房,又问了几样食材,又让人出去买了几样水果回来,她想试着做一点点心,看看效果怎么样。   很快,鲜羊奶有了,李嬷嬷也将景云熙要的奶油、和一点黄油都小心给景云熙端了过来。   “母亲?”   这时,宋云婉也匆匆赶了过来,一见景云熙,她眼底都是感激。   是母亲帮她推了平远候府老夫人那边塞进来的女人!这时见了景云熙,宋云婉从心底里都是亲近的。   “你来啦,去洗了手,带上围裙,”   景云熙笑道,“跟我一块干点活,咱们做点新点心!”   “哎!”宋云婉开心应了一声,飞快过去洗了手,好奇地系上了景云熙弄出来的这式样新奇的叫围裙的东西。   “母亲,咱们做什么?”宋云婉跃跃欲试。   “先给你们做个双皮奶尝尝吧!”   景云熙笑道,“有了这羊奶后,我一直忙的都还没来及弄这些——正好现在想做,就先做个简单的吧!”   “羊奶?”   宋云婉一怔。她以前也喝过一次羊奶,忘了是什么缘故,小时候生病了,郎中的叮嘱让她喝一点羊奶……   那奶腥味!眼下一想起来她都有点反胃,实在没想到,夫人是要用这羊奶做吃的。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想想,就母亲对她的庇护,别说羊奶了,就是这时候母亲给她一杯毒酒,她只怕都立刻喝了!   “做出来看看吧!”   景云熙看出了宋云婉的吃惊,也没多解释,只是一笑。   她知道大景朝不怎么流行喝奶,一般认为没了母乳的小孩子才会喝点奶什么的,没人用奶做点心。   双皮奶比较好做,她决定先试试。   “把奶给我倒这小锅里,再给我拿两个鸡蛋过来!”   景云熙说着,先把奶用煮开,而后将煮沸的奶倒进了碗里,就看到很快上面浮出了一层奶皮。   她又拿过两个小碗,一个小碗用了一个蛋清,放了糖后开始打发。   “你看着,”   景云熙说着,小心在奶皮上划开一个口,将里面的奶倒进了蛋清的碗里,搅拌起沫后,小心撇去浮沫,“别把奶皮弄坏了。”   宋云婉紧张地看着,小心翼翼跟着她做。   去掉浮沫后,景云熙又将这些液体倒回了还有奶皮的碗里,示意宋云婉也这么做。   等奶皮浮起来将碗重新上锅蒸,片刻后取下来,景云熙让李嬷嬷把事先找来的水果切成丁。   其实这时候水果花样不多,毕竟古人贮藏技术还不行,但京都也算大都市,东西市不说,就是两边的瓦舍区都有卖水果的,早熟的桑葚,乃至枇杷等都还算丰富。   想了想,景云熙又让弄来了葡萄干,葡萄干在这里很常见,春季蜜饯中,也有一些其他水果。   找来后也切成丁,混在鲜水果中,撒到了才蒸出来的双皮奶上。   “夫人,这个很像是蛋羹啊!”   李嬷嬷欣喜地端起碗来,小心晃了晃笑道,“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奶还能成这样!”   “Q弹呢!”景云熙开心道,“一次成功!”   说着,拿着小勺盛了一点放进了嘴里,不由眼中一亮,“不错,不错!比我预想的还好!”   奶味纯正香甜,尤其是水果滋味也浓,凑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这甜点,就是年纪大了牙掉没了,也能吃啊!   “尝尝!”   景云熙笑着示意宋云婉尝一口,“你肯定没吃过这味道。”   宋云婉小心吃了一口,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她小时候吃的,真是羊奶吗?为什么味道完全不一样!   “喜欢吃的话,以后就自己做着吃,”   景云熙笑道,“等以后咱们再买几头奶山羊,奶多了随便做什么都好吃,就是蒸个奶香馒头也吃着香甜呢!”   说着,顿了顿,指了指余下那碗双皮奶吩咐白杏道,“这一碗送到侯爷那边去,就说让他尝尝。”   白杏连忙应了,一低头抿嘴一笑端走了碗。   景云熙只当没看到小丫鬟们在乐,一笑带着宋云婉又开始忙着试一试另一种点心,是准备后日要拿去春宴的东西了。   “我打算做的这个,叫糯米糍。”   景云熙笑着解释道,“正好咱们这里有糯米粉,李嬷嬷再去帮我找点米粉吧。”   糯米太黏,为了稍微降低一下糯米的粘性,同时也丰富一下口感,她还需要一点点米粉加面粉,当然玉米粉最好,但她的玉米在地里才刚发芽!   紧接着她又准备了一点枇杷肉切丁,又找了一些芝麻等,   李嬷嬷弄出的那点黄油,她就拿过来先融到了水里,拿黄油水倒进了糯米粉,因为要拌面糊和的均匀,景云熙特意让李嬷嬷多搅拌了一会儿。想了想,又加进去了一点羊奶。   等几乎看不到黄油了,再将这面糊倒进盆里去蒸。蒸好的糯米团凉凉了后,就可以上手包糯米糍了。   跟包小包子一样,一个小糯米团捏平后塞进果肉馅,重新小心包好捏平,然后滚上一层香喷喷的芝麻,一个小小的糯米糍就做好了。   这里面,景云熙最用心的,就是里面塞的果肉馅了。除了枇杷肉,她凝神又配进去一点别的水果丁,乃至还有一点葡萄干之类……   总之调成了她最喜欢的口感,她的口感大多数都不算太刁钻,一般她喜欢的,大多数人也会喜欢。   “尝尝,会不会太黏?”   景云熙递给宋云婉一个糯米糍,想看看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的口味。   “母亲?”   宋云婉连忙接过来咬了一口后,惊喜看向景云熙,“好吃,真的好吃!”   好吃到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嗯,”景云熙自己也又多吃了两口,“到底是甜口的,这东西才吃的时候好吃,就是不能吃多。”   宋云婉脱口道:“能呀……”   说完脸顿时一红。   “你们小女孩多吃几口没事,”景云熙被她逗笑了,“我们年龄大了一点的,吃太多甜的不好。”   说完一愣,才想起来自己穿过来后,原主的年龄是二十三岁……比她穿过来之前还小几岁呢!这年龄,就是吃多一点甜点,也还无妨的!   她那时快三十岁了,自然不敢多吃甜的。   “夫人何出此言?”   一旁跟过来的刘嬷嬷忙笑道,“夫人正是好年华,哪里年纪就大了?!”   “嗯,”   景云熙也没再纠结这个话题,笑道,“要说甜的小女孩喜欢的,改天我们试着做做奶茶!”   嘴里还咬着糯米糍的宋云婉,顿时又是无比期待,看向景云熙的眼光热切的不得了,不知怎么猛地想起了她的生母,连忙又低下头生怕眼眶发红被人看出来。   这一次做出的糯米糍,景云熙没有留,后天用的她打算后天一早再做,这里没有保鲜膜之类,放久了口感不行。   将糯米糍分了分,除了给贺重瑾送去了五个,又给陆神医送了两个,又给卓嘉姐妹两个送去四个,余下的,景云熙给身边的嬷嬷和白杏她们分了分,每个人都尝了一个。   “夫人,”   白杏从贺重瑾那边回来后,笑道,“侯爷尝了双皮奶和糯米糍,说都极好,还谢了夫人。”   “嗯,”景云熙淡定道,“喜欢就好。”   说着,见白杏欲言又止,她连忙又道,“怎么了?侯爷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夫人,礼部尚书的三公子在咱们府里呢,正和侯爷说话!”   白杏小心道,“那糯米糍还被他吃了两个!”   “礼部尚书的三公子?”景云熙意外道,“他和侯爷很熟?”   “奴婢听周成泰说了,”   白杏忙道,“说是这位三公子——”   “对了,就是这事!”   没等白杏说完,一旁的王嬷嬷忙忙道,“奴婢听说了,这两天京都又有了一个热闹,就是这尚书家的三公子的事情,还和咱们府里有关呢!”   “什么事?”景云熙好奇道。   “三公子偷了自家的琉璃盏,前段失窃的那个——就是他偷的!”   王嬷嬷笑道,“听说这案子结了后,赵尚书狠狠打了这三公子一顿板子……如今这事可成了京都的笑话呢!”   说着,将这事连比划带说地跟景云熙绘声绘色说完了,听得景云熙都笑了。   “大约是打的并不重,”   王嬷嬷又笑道,“听说那三公子被打完之后,又去了东市一个色目匠人朋友那里,又把赵尚书气的仰倒!”   礼部尚书也是世代大族,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儿子不仅当了家贼,竟然还跟番人匠人来往相交……这最讲体面规矩的礼部尚书怕不是要气炸了!   “色目匠人?”景云熙好奇。   白杏忙接过来话道:“就是色目匠人……刚才奴婢还听到那位三公子说话了——”   说着连忙补充道,“不是奴婢偷听,是那位三公子说话声音很大,奴婢就听到了!”   “说什么了?”景云熙点点头问。   “说是想见卓嘉一面,”   白杏小声道,“还说最近要送那位色目琉璃匠人到边疆,因此在临走之前想见卓嘉一面有事商量——”   “琉璃匠人?”景云熙的关注点立刻偏了,忙忙道,“色目琉璃匠人?可是懂琉璃工艺的?!” 第68章 双峰山啊 看到是个女人他有点失望……   “是说琉璃匠人,听说那色目匠人懂得炼制琉璃,”   白杏连忙道,“别的奴婢也没听懂,大约是说那匠人觉得在大景朝有些失望,因此上想回他家乡了吧?”   “你去,”   景云熙立刻道,“你去侯爷那边,托他问——算了,我自己过去一趟吧!”   说着,就开始洗手摘了围裙,叮嘱了宋云婉几句,她就匆匆赶往侯府正院那边。   这边贺重瑾正和这位尚书府的三公子说话,就听周成泰回禀说是夫人过来了,有事要见这位赵公子。   “夫人过来了?”   贺重瑾明显有些意外,“要见赵公子?”   说完,他眼光淡淡扫过赵文晟。   云熙公主要见赵文晟做什么?!况且要见,不是要先派人过来,叫赵文晟过去拜见么?怎么还亲自巴巴的过来?!   “侯爷!”   赵文晟被他这一眼扫过,莫名觉得脊骨有点发凉,连忙道,“我并不曾见过侯夫人!”   怎么感觉诚远候在盯浮浪子弟一般盯着他?!他也不清楚为什么那位元长公主突然要来见他啊!好冤枉!   就在这时,就见一个女子走了进来,赵文晟心里一惊:这就是传言中的那位元长公主?!   “长公主,”   由于外人在,贺重瑾没有直接称呼云熙公主,而是一笑站起身叫了一声不亲不疏的长公主,“这位便是尚书府的赵公子。”   赵文晟连忙行了大礼。   “赵公子不必客气,”   景云熙笑着让起来,又道,“方才的糯米糍,赵公子觉得如何?”   “天下美味!”   赵文晟连忙恭敬回道,多余的话一句也不敢多说。   “若是赵公子吃着好,”景云熙笑道,“下次你来府上,我还让人给你做!”   赵文晟:“……多谢元长公主美意!”   贺重瑾:“……”   这是当他死了么?!   元长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仅亲自过来见外男,见了外男语气间竟然还如此示好!   虽说公主与一般的后宅夫人不同,像是前朝公主还有和朝臣结交,于文字曲乐上与臣子交流的,景云熙过来跟尚书府的人说话并不逾矩。   其实大景朝的规矩,除了那些特别讲究的老世家,就算是一般的后宅夫人,只要身边有人跟着,也是照常可以见外男的。   他倒不是在意景云熙见外男,而是,而是……   竟然对一个外男说话间如此关照!   贺重瑾凉凉的视线在赵文晟身上又打了几个转,实在看不出,这个赵文晟有什么地方值得景云熙如此在意的。   赵文晟心里颤的都想打哆嗦了,元长公主突然向他释放好意,他已经感受到了旁边贺重瑾的森森杀气!天啊冤枉死了,他什么都没干!   “赵公子,是这样,”   景云熙打好了铺垫,提醒了赵文晟吃了她的糯米糍,俗话说吃人嘴短,她的东西可不能白吃,铺垫一下就可以提要求了,“下次你来,是否能把那位色目琉璃匠人带来呢?!”   赵文晟长长舒了一口气,也觉得那边来自贺重瑾的重压骤然一减,连忙道:“色目琉璃匠人?元长公主是要做琉璃制品么?不知长公主要做的是什么,詹姆斯他比较擅长大件,特别精致的小件只怕他做不来!”   詹姆斯他最了解不过,那技术并不在精巧上,而是喜欢思虑拓新,总说摆件玩意的琉璃没有意思,总想弄出点别的新名堂……   但哪里有那么多新名堂?也没人肯花那个冤枉钱打水漂,没人资助,又没有新的路子,詹姆斯这才觉得无法忍受,想要回他的家乡。   这位长公主不知道是想做什么,不过贵人们喜欢的那些精巧玩意,詹姆斯都不太想做。   “我不是要他做东西,”   景云熙忙道,“我是想问问,这位色目琉璃匠人大约是个什么情况?你了解吗?能跟我说说吗?”   她这么急着亲自过来问,就是想知根知底多了解一些,好找一个能符合自己期待的工匠。   “哦?”   赵文晟明显有些诧异。想了想后,一五一十将詹姆斯的情形都介绍了一遍后,又道,“詹姆斯有些沮丧,过几日我将送他随商队一起离开京都。”   本来詹姆斯和他说好,等一段再走,但这次变故是因为正好有一个西域商队要离京,詹姆斯想要一同随行,毕竟这样路上有个照应……   不然万里迢迢,路上也会碰到匪徒恶人,能不能平安回到家乡,谁也不敢保证。   “我想见见詹姆斯,”   景云熙听完点点头,坦言道,“我想跟他聊聊,若是可以,我可以给他出钱,让他留在大景朝继续研究琉璃工艺!”   “当真?!”   赵文晟登时惊喜无比。   贺重瑾眼底精芒微微一闪,不动声色看了景云熙一眼。   “元长公主,”   赵文晟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言道,“詹姆斯秉性纯直,性子有些古怪,只怕有时疯言疯语的,会得罪贵人!贵人的意思,只怕他有时也不会采纳——”   这是他十分担忧的,同时也清楚,詹姆斯在京都混不下去,只怕也有这方面的缘故,有时候这人十分执拗,贵人让弄圆的,只怕詹姆斯性子一上来,非要弄成扁的……   在这京都,这种性子根本混不开。   “所以才要见面谈一谈,”   景云熙忙笑道,“我也不勉强,聊一聊,双向选择不是吗?若是他最后还是不愿意,到时你再送他走不是一样吗?!”   “好!那我这就去将詹姆斯叫过来拜见长公主,”   赵文晟说动就动,连忙道,“如此可行?!”   主要是詹姆斯那边没多少时间了,拖太久的话,商队那边就要出发。最好早见早聊,万一詹姆斯答应了这位元长公主,他就不用送别老朋友了!   其实他猜着,詹姆斯如果不是不得已,应该也不想再一次冒险远行,毕竟詹姆斯的家乡已经没了他的亲人,且在那边的匠人圈子也排斥他。   见景云熙笑应了后,赵文晟立刻就冲了出去。   “琉璃?”   等赵文晟离开后,贺重瑾疑惑看向景云熙道,“云熙公主要做琉璃摆件么?听闻那东西有价无市。”   琉璃摆件除非达到一定的精巧度,一般的情形下,根本不太好卖。景云熙要是做这些,他得提醒一下。   “不是做摆件,”   景云熙笑道,“是想看看能不能做出我想要的玻璃。”   比起琉璃这个说法,她还是习惯用玻璃这个词。   听到“玻璃”这个陌生的词,贺重瑾长眉轻轻挑了挑,见景云熙一转身像是要找茶杯,他过来亲手替她沏了茶递了过来。   “有点渴,”   景云熙笑着谢过,“刚才走过来有点急。”   说着很是自然端起茶来,吹了吹后小心连着喝了几口。   从贺重瑾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她垂下的眼睑及长长的睫毛,还有睫毛在她眼下洒下的那点阴影。透过茶水氤氲的热气,越发觉得她整个脸庞都似乎笼在了一种朦胧美中……   越发觉得看不透这位元长公主了。   贺重瑾眼光动了动,他似乎明白了一点为什么他总情不自禁被这位元长公主牵动情绪,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人令他生出不可抑制的探究渴望?!   不仅如此,跟这人在一起相处的那种自然,还有这人身上莫名的亲和感,都让他不由自主沉溺在其中。   “这位尚书府的公子,是来找卓姑娘的?”   景云熙喝了茶想起了什么,猛一抬脸好奇问了一声。她这一抬眼,正对上贺重瑾看她的眼神。   “怎么这么看着我,”景云熙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是我脸上有糯米粉吗?!”   难道是她刚才急着过来,脸上还带了厨房的面粉什么的?   “有一点,”   贺重瑾也不知自己为何就顺着景云熙这话应了一句,又指了指很是淡定道,“这边!”   景云熙连忙伸手抹了这边一下道:“还有吗?好了吗?”   “这里,”   贺重瑾又顺势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十分淡定又道,“你没抹掉,还有呢!”   景云熙又连忙抹了一下:“现在呢?还有吗?”   也没看到自己手上抹下来什么面粉啊……再说面粉怎么沾的那么牢,她连抹了几下都抹不下来?   “我给你指一下,”   贺重瑾依旧十分淡定道,“你别动。”   景云熙连忙坐好。   贺重瑾神色淡淡伸出手,轻轻触到了景云熙耳边一处。   “这里?我——”景云熙一句话没说完就闯进来一个人影。贺重瑾的手指不由一抖,不轻不重碰了景云熙耳垂一下。   “那混蛋在哪里?!我——”   卓嘉撸袖子冲进来,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跟震住了,惊得差点原地跳起来,一转身就往回冲。   她看到了什么!   贺重瑾竟然摸那位金枝玉叶的脸!卓嘉觉得自己一定是见了鬼,贺重瑾这人,什么时候肯跟女人这么亲近了?!   “进来!”   贺重瑾一皱眉静静喝了一声,“慌慌张张跑什么!”   “那个……”卓嘉靠着边挪了进来,小心道,“我是听说那混蛋在这里,我过来看看——”   她是听说那赵文晟跑到了府里,这才摩拳擦掌打算过来打一架,谁知道赵文晟没在这边,却碰上了贺重瑾和这位元长公主的亲昵。   卓嘉心里傲娇哼了一声:拉拉扯扯腻腻歪歪,她不稀罕!中原人就是啰嗦,真喜欢就上去亲啊,抱啊!要是把贺重瑾换成她,她直接就抱着这位金枝玉叶回屋了哼!   “卓姑娘是说那位尚书府的公子?”   景云熙觉得这边气氛貌似有些古怪,连忙笑道,“我刚才请他帮我联络一个色目琉璃匠人,他才出去,只怕要等一些时候才能回来。”   这边距离东市不近,不知道大街上人多不多,马匹能不能跑的开,真是交通拥堵的话,这位尚书府的公子只怕来去时间更长一些。   “哦!”   卓嘉拍拍袖子,想起了什么忙道,“那什么,那叫糯米糍的点心,太好吃了!”   吃完还想吃!没想到来了这侯府,竟然吃到了好几样她走遍南北都从未吃过的好东西。这么好吃的东西,等以后她回了东褐鲁部族,只怕想吃也吃不上了……   这么想着,卓嘉忍不住又瞪了贺重瑾一眼,凭什么贺重瑾就有这个福气!   贺重瑾眼神凉凉也扫了她一眼。   “好吃以后还可以做,”   景云熙却没留意他们两人的视线对决,由于不是常来贺重瑾这边,趁着等人的功夫,她还要把一些事情谈妥了,“就是侯爷,我想问问,你那个庄子,除了让我种点玉米,还能让我在里面养些猪啊牛羊之类的么?”   等火锅店开了,羊肉牛肉都是要的,自己供货肯定比买别人的货便宜,更何况大景朝的牛羊肉价格都不菲。   除了牛羊,她还打算在那个庄子里养猪,这边养猪大约是少了骟猪那个环节,因此猪肉有些腥臊,一般富人家都不太喜欢吃。而且不骟的话,猪也不容易长肉,且还暴躁多动不好养。   如果她真能养出来满意的猪肉,以后她开别的餐饮店也就能供上货了,自己吃也方便啊!   “养猪?”   卓嘉吃惊道,“夫人要养猪?”   说着一脸嫌弃忙忙道,“夫人要养,自然就是养牛羊的好,找一片草原,就算是养上上千头万头也不是不行啊!”   “太远了,”   景云熙笑道,“运输不方便。”   这个她也不是没有想到,在北边草原专门建一个供货基地……但眼下还是不可能,路途太远,这里的贮藏技术也不行。如果放在冰天雪地的季节,肉倒是不会坏,但冰天雪地运过来的人力物力消耗太大。   更别说眼下大景朝才刚稳定没多久,边远地方只怕还有些流匪恶徒之类,眼下她还不考虑这个念头。   “那庄子你做主即可,”   贺重瑾一笑道,“随你用,做什么不必问我。”   卓嘉斜眼瞅了他一眼,觉得自己的牙有点酸疼:这贺重瑾说话就说话,眼袋那点宠溺是怎么回事?!   “那我就不客气了,”景云熙笑道,“那庄子我就开始折腾了——正好之前也让人去种了玉米,我不放心,大后日我打算过去瞧瞧。”   后日她要去康亲王府参加春宴,心里琢磨着等大后天要过去,亲自见了那边庄子的管事,再规划一下吩咐清楚,总得让人各司其职,不能乱。   卓嘉没在意什么玉米,因为大景朝南北都有很多种她都叫不上来的农作物,她们东褐鲁部族是不关心这些的,她们只关心牛羊和草原!   其实在她看来,感觉中原人很麻烦,种这个种那个……都把地当草原不行么?这里草也长得好,不种什么庄稼的话,大景朝整个就会变成一个极大极大的大草原!   那得能养多少牛羊啊!   “夫人,到时我能陪你一起去吗?”卓嘉这么想着,却忍不住问了一声,跟这位夫人相处她感觉很有趣,她也想去。   反正眼下外祖那边联络的人,大约要等多半个月后才能联络上,每天缩在屋里,她真是也快憋死了,听到那混蛋过来想到能打架她都有点激动!   “行啊!”景云熙笑道。   “不行!”几乎和景云熙同时开口,贺重瑾声音有点冷,眼神淡淡扫过卓嘉,眼底透出的一丝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卓嘉:“……”   到底是行还是不行?!这人一脸护食的表情是要闹哪样!   “卓姑娘不能去吗?”   景云熙不解道,“我还想着,若是卓姑娘过去,可能能帮我一些忙。”   卓嘉对牛羊肯定在行,且她还想趁机多跟卓嘉聊聊,卓嘉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有一些事她还想问问卓嘉。   再说,一个人去庄子,虽然身边有白杏王嬷嬷等人跟着,但都是下人对她也太恭顺,说话聊天什么的,跟卓嘉还是更加自在一些。   “对啊!我可以帮忙!”卓嘉眼中一亮。   “也罢!”   贺重瑾顿了顿,看着景云熙期待的眼神,淡淡道,“正巧我和陆子璋也商议着过去松鹤山那边转转,到时一起走吧!”   “双峰山?”   景云熙忙道,“你那庄子附近的那座山,就叫双峰山?”   她早就听说,那庄子距离一座山挺近的,京都西郊那边很多山,有很多前朝留下来的寺庙道观之类,景色也都十分优美。不过贺重瑾的庄子比较偏,是属于远离最有名的那一片风景山林的。   “有两个山头,就称双峰山了,其实没什么名气,也没多好的景致,没有人烟,”   贺重瑾解释道,“不过陆子璋会去那里采摘药材。”   双峰山不像是那些名满京都的好山好水,景致不出挑,且由于偏远,也没什么庙宇名观之类的,人烟极少,不过是林木茂盛,水深路陡,并不便于一般人行走。   景云熙眨了眨眼。   听起来像是很原始的深山老林啊!登时她更加心动了,等安排完庄子里的事情后,她得找机会去那双峰山转转去!   “行,到时咱们都去,”   景云熙越想越期待,连忙道,“就当去野游野炊去了,在京都憋久了,出去散散挺好的!”   说着,又跟贺重瑾和卓嘉说了些话,时间不知不觉一点点过去。   听周成泰说,那位尚书府的公子领了一个色目人进来时,景云熙这才打住了庄子的话题,连忙看向门口。   “元长公主!”   赵文晟一进来带着这色目匠人先行了一个大礼,接着将色目匠人介绍给了景云熙。   “詹姆斯?你是詹姆斯?”   问出这个名字时,景云熙心里微微有些激动,谁能想到穿到大景朝,还有机会叫出类似英文的翻译名字!   再看这个色目匠人时,景云熙眼光闪了闪:是白人不假,不过比一般的白人貌似又稍微黑了些……也不是黑,就是透着健康的那种古铜色。   “公主殿下!”   詹姆斯很是恭敬的深深一鞠躬,行完礼后他很好奇地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个女人,眼底微微有点失望。   之前赵文晟风风火火冲进他的住处,说是有人愿意给他投资研究琉璃工艺,说完拉着他就往外跑,带着他骑马直奔这边过来。   他还以为,肯用他的人是一位朝中官员,谁知道竟是一个女人……   以他对大景朝的了解,女人都是只会对首饰摆件之类感兴趣,怎么可能是他真正想要的那种投资人?!   “詹姆斯先生,”   景云熙示意他们坐下后,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我对琉璃工艺很感兴趣,我有心跟你合作,进一步研究琉璃工艺,你觉得怎么样?”   詹姆斯用生硬的语调解释道,他对做那些首饰摆件不感兴趣,只怕要让这位女士失望了。   “并不是,”   景云熙一笑摇摇头道,“我不想做首饰摆件,我想做平板的玻璃!你有这个技术吗?”   “平板的玻璃?”   詹姆斯眼中一亮,紧接着又急急问道,“多大的平板?什么样的平板?”   “越大越好!”   景云熙比划了一下道,“最好透明的,不带太多颜色的!”   这时候的玻璃品制造,应该都是吹制工艺,做不了太大的件,且工艺上还不好祛除杂质消除颜色……纯透明的大平板玻璃还没有出现。   而这大景朝,跟她熟悉的历史一样,由于瓷器越来越成熟,实用性也越来越强……   人们的注意力更多都在瓷器的发展上,这种有着加工成本高,然后做出来的东西在骤冷骤热的情形下还容易碎等等之类弊端的琉璃制品,渐渐就没有人去钻研发展了。   她想看看,这个詹姆斯对这些有没有钻研的念头。   “没有颜色的?”詹姆斯立刻皱眉思索道,“平板……越大越好?这个只怕不简单……”   “所以才要人去想啊,”   景云熙也没想着他一下子就能想出来,“我给先生提供资金,先生去建一个生产工坊,先生负责玻璃的研制开发,负责整个生产线的运行——”   说着,她盯着詹姆斯缓缓又道,“到时获利,我分给先生两成利润,如何?”   就当詹姆斯技术入股了! 第69章 看你好看 浓梅香   詹姆斯拧着眉头仔细听了,神色有点懵逼。   景云熙一眼瞅过去,发现不仅詹姆斯,赵文晟貌似也有点反应不过来,只好又将自己说的重复了一遍。   詹姆斯求救似的看向赵文晟,有一些词他不太清楚,本来大景朝的话他也说得不是太利索,乍然听到这一串,他担心自己听错了。   赵文晟连忙给他又解释了一遍,得到确认后,詹姆斯才敢相信,不由睁大了眼睛道:“真的?这是真的吗?”   他不仅可以研究琉璃,还能分成利润?!   “当然,”   景云熙一笑道,“咱们可以立下文书合约,到时就按合约办!”   詹姆斯登时欣喜若狂,走投无路的时候突然又见到了一抹光明,这样他还急着回什么家乡当咸鱼!   赵文晟也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看向贺重瑾,就见贺重瑾视线正静静落在元长公主身上,眼底是不太明显的笑意。   这么说,诚远候也是赞成的?!   赵文晟一时觉得有点恍惚,为什么诚远候夫妇竟然会想起弄一个琉璃工坊……明明琉璃工坊是大景朝并不看好的技术工坊,不怕赔钱么?!诚远候府不是一向很穷么?!   景云熙接下来又细细问了詹姆斯一些有关琉璃生产的事情,主要是问他是否了解,京都附近可有什么琉璃工坊要转让什么的。   “琉璃工坊?”   一听这个不等詹姆斯问,赵文晟在一旁开口道,“我倒是听说过一个已经败落的工坊,应该是康亲王府上弄的,就在近郊不远处。”   说着又忙道,“不过是前年的事情了,听闻那工坊干了没多久就散了,东市一个跟詹姆斯相熟的琉璃工匠,原本就是那工坊的,是不是詹姆斯?”   “是的!”   詹姆斯这时候精神头都跟才过来时不一样了,很是精神道,“那边一片很大的工坊,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嘴里说着太可惜了,眼中却放光,满眼期待看向景云熙。   “前年的事情……”   景云熙忖度道,“不知道已经转手了没有,这个我要抓紧时间问问。”   她倒是心动,现成的工坊比起来她从头再折腾,要省事很多,且还可以拉回一些原来的工匠。   是康亲王府的产业,她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京都肯花钱乱折腾的,也就是最会赚钱的康亲王府了。   她正好要去康亲王府参加春宴,到时打听打听,要是那边没转让愿意出手,那就再好不过。   “应该不太好转手,”   赵文晟猜测道,“康亲王府都做不起来的生意,还有哪家能做起来?又不是田产,谁会花重金买一个废弃无用的工坊!”   说着笑嘻嘻道,“说个玩笑,倒是只怕康亲王府一听元长公主要买,不知会不会敲一敲竹杠!”   提醒一下这位元长公主,可千万别吃了闷亏。不然这合约履行不顺利,万一出了岔子,他好友又要离开大景朝了!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笑眯眯点了点头:“谢了!”   詹姆斯迫不及待就要去那个败落的工坊实地考察去,景云熙立刻安排府里的人,带他一起去了。   早一点考察出来结果,她跟康亲王府谈转让时,心里也更有底。   ……   “混蛋,滚出去,我们打过!”   就在这时,才刚一直压着火怕耽误了景云熙正事的卓嘉,看到景云熙终于问完了话,立刻喝了一声。   猝不及防景云熙吓了一跳。   赵文晟很是恭敬给贺重瑾和景云熙一礼,规规矩矩道:“学生有事跟卓姑娘商议,还望元长公主和侯爷恕学生无礼。”   他身为礼部尚书家的三公子,国子监还挂着名呢!自称一句学生也算规矩之内。   “去吧!”   贺重瑾没有阻拦,淡淡扫了一眼卓嘉,暗含警告。   卓嘉没好气:“我就教训一下这混蛋!”   一直没有痛痛快快打一架真是憋火!   “这位赵公子和卓姑娘……到底怎么回事?”等这两人一出去,屋里只剩下景云熙和贺重瑾两人了,景云熙瞬间转换到了吃瓜模式。   贺重瑾笑了笑,又替她添了茶,这才将赵文晟和卓嘉的恩恩怨怨略略一说,又是一笑道:“俗话说江湖事江湖了,让他们两人自己解决便是!”   “呀!”   听贺重瑾说完,景云熙来了兴致,脱口笑道,“这算不算欢喜冤家!”   磕CP磕习惯了,一听到这种八卦她下意识直接磕了,话一出口才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妥,连忙找补又道,“抱歉我听话本听多了,随口乱扯的!”   卓嘉到底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她这么随口一说幸亏没有外人,其实是不妥的,连忙将自己的失态推到了听话本上……   反正这个时代的话本编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原来云熙公主喜欢听话本?”   贺重瑾先是微微一怔,继而眼底一暗,目光沉沉看向景云熙,“那云熙公主觉得最近的话本都如何?”   “是啊!挺好啊!”   景云熙忙道,“我听王嬷嬷她们说了不少呢!”   “哦!”   贺重瑾一笑,转了转手中的茶盏,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向景云熙的眼光愈深。   竟然看不出,云熙公主原来一点也不厌恶那些胡编乱造的话本……那些编排出他和她两人神仙眷属的东西,她竟然也没有生气。   景云熙本来也在欣赏美男,每次见到贺重瑾她都忍不住想多瞅瞅,毕竟十分养眼。而且贺重瑾自从恢复后,本来瘦的已经凹的脸恢复了一些后,容貌更加俊美逼人……   一不留神对上贺重瑾沉沉的视线,登时心里突的一跳,像是田野中突然被惊得跳起的一只野兔,嗖的一下慌乱又仓促。   果然美男这么凝视一个人的时候,真是有点让人招架不住,凭着贺重瑾的这张脸,要是丢进她知道的娱乐圈,只怕也能混一个顶流。   “在看什么?”   贺重瑾看着她一笑。   “看你好看,”   景云熙本来有点慌乱的躲避,但他这么一问,倒激起了她心里一点痞气,一笑也迎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异常直白粗暴道,“好看就忍不住看啦!怎么,你还要收钱么?”   贺重瑾:“……”   而后景云熙就惊奇地看到,贺重瑾的耳尖立刻红了!   贺重瑾强行淡定,极力维持着神色的平静,静静看着景云熙,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灵动的双眼上,眉尖挑起的那一抹肆意的挑衅一般的笑意……   他觉得,仿佛在金戈铁马嘶吼的战场上,突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接狠狠中到了他的心底。   噗通!   他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像是马失前蹄一样,栽了!   “我想起来了,我还有急事,”   景云熙见好就收,连忙找了一个借口,“还要准备春宴的东西,先走一步了哈!”   说完,飞快溜出了这边花厅。   “呼——”   一路走的都很快,她身后的白杏差点都跟不上,一到了凤泽苑,景云熙忍不住轻轻长舒一口气,又情不自禁勾起了唇角。   不过她很快也定了定神,正事要紧。   “去把高平康叫来,”   景云熙吩咐道,“我有事跟他说!”   她要让那小太监过来,问问他最近调香的事情,再让他跟着她一起调一点点香。   本来参加春宴,她只想带糯米糍之类的点心做“春饼”带过去,但是,眼下又多了琉璃工坊的事情要跟世子妃说……   那就得多准备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   康亲王府有西洋南洋货商的门路,新奇东西只怕见过不少,金银珠宝的话,肥的流油的康亲王府更不稀罕。她琢磨着,得有点不一样的东西,她手里一直留着最初卓雪宴送给她的那点龙涎香,她打算试着调一种香。   其实她的王牌,并不是龙涎香这种稀有的东西,而是她掌心印记带给她的特殊的能量,以及敏锐的感官神识……或者可以试一试。   “夫人!”   很快,高平康一溜小跑到了这边,一见景云熙就欢欣鼓舞道,“您有何吩咐!”   每次见了景云熙,高平康都是这样一脸崇慕的眼神,总给人一种下一刻他就要赴汤蹈火的错觉。   听说景云熙要跟着他一起调香,高平康激动地眼泪又要出来了:元长公主竟然肯跟他一个小太监一起调香!那就是把他的心挖出来当香料也可啊!   “动不动就跟个小猴子似的,”   景云熙感觉高平康走路像是踩着弹簧,忍不住笑道,“满院子的人都没你喜庆!”   白杏她们都被逗得抿嘴一乐,高平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后脑勺。   不过高平康虽然特别容易激动,但是一开始做起调香来,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手一接触香料,是景云熙从未见过的认真沉稳。   “夫人请看,”   高平康小心拿起一点香料道,“这是奴才才调出的浓梅香燃香,夫人觉得如何?”   景云熙闻了闻,温润淡幽,闭上眼睛,似乎能感到梅花花瓣纷飞中那种安宁又平和的淡远味道。   “焚时用云母来衬极好,”高平康忐忑又道,“夫人觉得如何?”   “很好!”   景云熙真心赞叹道,“这是你第一次调出来的香么?”   “不是,之前的不好,”   高平康顿时赧然道,“浪费了不少料,才鼓捣出这一种,只是——”   景云熙眼光一闪:“只是什么?”   “只是这香须得窖藏了更好……但即便窖藏,奴才也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   高平康拧眉道,“可奴才却怎么也说不好,到底缺了什么,就是觉得少了一种余味。”   香是香,幽香神韵也不能说没有……但就像是一幅画,死板又没有生气。   景云熙一笑,这跟她的感觉差不多。   “已经不错了,”   景云熙吩咐道,“我有了你这香做基础,而后试着再调一调——你在一边不要出声,让我静一静。”   高平康连忙应声退到了一边,眼巴巴又安安静静瞅着。 第70章 缕缕不散 这场结交真诚了许多   “这是……”   等看到景云熙拿出一样东西,小心碾下来一些粉末的时候,闻着那种古怪的味道,高平康下意识脱口问出了一句。   话没说完,想起来什么,连忙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夫人说,要安静!   “我叫这个龙涎香,”   景云熙倒是没有怪他,还不忘吩咐了一声道,“你以后多去两市上转,碰到这个了一定要买下来。”   很多好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当然更要识货,毕竟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高平康连忙点头应了一声,将这东西的味道死死记在了心底。凡是他闻过的味道,再遇上绝对不可能辨认不出!   景云熙又让白杏找嬷嬷取过来一坛酒,又去小厨房转了一圈,琢磨了一个水浴加热分馏法,要提炼一点酒精。   稀释后的酒精她还有用,龙涎香需要一定的萃取熟化。   就这么一折腾,景云熙立刻忙的觉得时间都不够用了,又有点懊恼当初大学选择调香兴趣社时,没有好好用心多学点东西,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好在身边有高平康,很多东西,她一问高平康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得把脑袋都借给她用,丝毫没有一点藏私的意思。   “哈,”   景云熙在听高平康又说了几种香的调配后失笑,随口道,“你就不怕教会了我,我赚钱没你的份儿?”   “……啊夫人,”   高平康愣了愣后连忙道,“如今奴才连命都是夫人的,奴才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   “打住打住!”   景云熙连忙叫停,被他逗得一乐,心里也有了一点新的感触,高平康说的不错,跟了她,除非她将他送人,不然按照大景朝的规矩,这小太监一辈子都是跟定她了。   白杏她们到了年龄,如果她愿意,也可以放她们离开成家之类,可这小太监……却不可能再有成家的可能了。   且由于前朝末年有奸宦作乱,甚至还有奸宦凭借朝中的权力成家立户,当时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民间女子。   大景朝新朝建立之处,就早已立下规矩,太监终其一生,不得放还,更不得拥有任何名目的私产——包括房产、生意、田地之类之类一切私产!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高平康其实就等于她自始至终的私人财产了……一想到这里,景云熙心里轻轻啧了一声。   敛起心神,她开始调香。   在她全神贯注的时候,精神对于印记气息的刺激引导效果十分明显,令她对于各种香料的感知愈发敏锐。不仅如此,她还试着用印记的气息处理手中的香料,明显感觉到,经过印记气息滋润后的香料,品质更佳。   等她试着也配出高平康的浓梅香后,让高平康感觉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   高平康惊诧万分,话都差点说不利索了。   为什么一样的配方,夫人配出的浓梅香更有一种别样的韵味,玄妙缥缈又悠远绵长。   “等明天你再看另一种,”   景云熙道,“等我用熟化好的龙涎香做定香,到时你再看看那种怎么样。”   高平康激动地狠狠点了点头。   等景云熙走出她专门留出来做调香室的这边的房间,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透了。肚子也咕噜咕噜叫起来,景云熙才觉得饿的有点心慌了。   “夫人!”   白杏等人早已等的心焦,但景云熙说过任何人不许打扰,她们也不敢惊动夫人,这时候一见出来,连忙围了过来。   “啊,好香!”   她们一凑过来,就闻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香味,红杏忍不住脱口轻呼了一声,感觉这比先前御赐的香都好闻呢!   “喜欢吗?”   景云熙一边让人赶紧摆饭,一边笑着又道,“等以后咱们也开一个香阁,到时也有咱们自己的香了!”   香,在大景朝上层社会中也是一种风雅物事,因此,卖各种香的地方,也跟卖书的地方叫墨阁一样,就叫某某香阁之类。   好的香,就跟奢侈品一样,价格也经常高的离谱。   白杏等人一听,顿时又是欢喜又是好奇:她们夫人竟然什么都会,还什么都要做!   “夫人,”   王嬷嬷这时在一旁笑道,“傍晚时,那位琉璃匠人曾来过,当时夫人正调香,奴婢们没敢惊动夫人。”   “他说什么了?那琉璃工坊可还在?”   景云熙连忙问道,“快说说。”   王嬷嬷连忙大致将那琉璃匠人的话重复了一遍,大约就是那琉璃工坊处还是一片灰尘狼藉,没有人接手的迹象。但一些基础设施还在,工棚都还牢固,接手的话,修缮后就能投入使用。   “太好了!”   景云熙虽然也猜着可能还没出手,但听到确信还是很高兴,“等我春宴时,见了世子妃再细问问。”   说着又问,“送给惠妃、丽妃她们的麻将,可是已经叫人送进去了?”   “已经安排人送过去了,”   王嬷嬷忙道,“还按照夫人吩咐,又让那木匠尽量多做了。”   景云熙点点头,匆匆吃过饭,又让王嬷嬷将账本拿过来,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家底。等盘算完,景云熙摸了摸下巴不想说话了……   琉璃工坊要想盘过来,是一笔钱,要想开始运作,材料工匠……又是一大笔钱。   才刚接了惠妃丽妃等人的重礼发了一笔财,这眼看就又要投出去了!果然投资投资,就得先投再资了!   “那三家包子铺的新店,齐嬷嬷回了,说是弄好了,”   王嬷嬷这时又道,“又找了府里几个婆子过去,名单夫人要不要过目。”   “不用,”   景云熙道,“包子铺一切打理的权力都交给齐嬷嬷!”   不过让她欣喜的是,大约是有了第一个铺子的经验,齐嬷嬷接下来这包子铺收拾地十分利索,不过本来也就是小店铺,装修上很简单。她的一品肥喵连锁店铺,当初装修的时候,就让齐嬷嬷找人直接内墙装了刷了清漆的竹木板。   西市那边的竹木并不算太贵,因为京都富贵人家做园子时,一些亭台廊榭之类常用到竹木板材,市场上已经有成熟的这些生意链条了。   这样装店铺,一个快,另一个也透着一点雅致,比一般的小店铺看着要精致风雅许多,这也是太学生们来这里吃包子,也不觉得自掉身价。   除了统一的这些大面上的规划外,经营方面,包括人事权力,她都直接给了齐嬷嬷。   “火锅店那边的活计也说是正在弄,”   王嬷嬷笑道,“蔺贵过来也问了,不知夫人要镌刻什么诗词在迎宾屏上,说是要请夫人示下。”   景云熙笑道:“等我写出来,你明天让人给他送过去好了。”   说着,等王嬷嬷退出去后,她让丫鬟们拿过笔墨,刷刷刷将李白的《将进酒》默写了出来,又加上了谪仙李太白的署名。   “这文章好长!”   红杏看了看咋舌道。   “别说这文章了,”景云熙笑道,“针线嬷嬷那边,还没给做出来我说的运动衣吗?”   其实所谓的运动衣,自然不是她熟悉的现代运动衣,毕竟这时候也没那种布料。她只是用了类似练太极的那种宽松的衣服,上衣略长一点点,不然,紧身的或者太短的,哪怕她就在家里穿,也是有点太另类。   裤腰处,她用了抽绳的样式,方便扎束。之前就让红杏给针线嬷嬷说了,不知道做出来了没有。   “做出来了,”   红杏忙道,“不过绣工还没成呢!”   “对了,”说起衣服,景云熙忽然想到了什么,拉过来红杏道,“你过来,我跟你画一下,你看看能做出这个不?”   在红杏好奇的眼光下,景云熙拿起笔来,画了一个文胸的样式。   她才穿过来时,原主瘦的根本没有胸了,平的几乎没什么起伏咳咳……眼下随着她身材逐渐恢复,胸也有了一点变化。   这时候,一直不穿文胸让她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古人的这点抹胸兜肚之类,真是觉得就一个形式啊……跑步一颠一颠的,那啥肯定不舒服啊!   “这是……”   红杏有点傻眼,她完全看不懂!   “就这样,这里,这么穿——”   景云熙比划道,站起身又在红杏身上比划了几下道,“就是做出来,把这里托一下,束缚一下不会乱动,那种很丰满的,也不会显得下垂之类的!”   红杏还有旁边的白杏等人,顿时都红了脸:怎么还有这种衣服,这么小,还这样!   “能试试做吗?”   景云熙说完问道,“能找到合适的布料吗?最好稍微带一点弹性的料子。”   但一想又道,“算了,估计没有,就先用咱们现有的布料做一个试试吧!”   这时代只怕也没什么弹性纤维材料,她将就一点先好歹有个托方便运动算了。穿着要是实在绷的慌,不舒服的话那也就只能算了。   “奴婢试试,”   红杏跃跃欲试道,“这个看起来也不像太难。”   叮嘱过丫鬟们之后,景云熙洗漱完就睡了。睡前本来累得很,主要是调了一天香精神累,很快就睡着了。   谁知睡着了却做了一个梦,梦里贺重瑾问她要钱,说是她看了他脸看了一天,得要一百两银子。   梦里景云熙有点恼火,看一天就要一百两银子,这要换成钱就是五万块钱了,这不是讹人吗?就是看大熊猫也没这么贵啊!见她不给钱,贺重瑾一下子就往她身上一扑……   重重压着她差点喘不上气,景云熙登时脚猛地一登,一下子醒了过来。   “呼噜……”   大橘正趴在她身上,香喷喷打着呼噜睡觉。   景云熙:“……”   这梦做的!   她拍了拍胸口,翻了一个身,将大橘翻到了一边,大橘抗议般的喵呜一声跑了下去,又趴到了脚踏上卧着的麒麟身上开始呼呼大睡。   景云熙看了看天,天才蒙蒙亮。   想到一天有事,她索性披衣起来了,听到动静,当值的玉杏连忙过来伺候她穿衣洗漱。   这一天她又是忙的很,先是调香,龙涎香在她印记气息的影响下,虽然只隔了一夜,但熟化貌似还挺不错。   一上午她都闷在调香室里,知道可能会耗的时间比较长,她还特意早饭多吃了不少,一直忙到了过午,她才终于调出了用龙涎香做定香,调出了一种新的浓梅香。   高平康给她打下手,等调好后,把香末炼蜜和匀,小心弄成一个个豆子一般大的香丸。   “试试,”   景云熙拈起一粒,丢到了高平康递过来莲花炉的云母片上,“看看怎么样!”   随着香丸化开,一缕香雾袅袅而起,高平康不由睁大了眼睛:这种袅袅不散的香雾,他之前从未见过!   “书上说龙涎香能聚香烟,缕缕不散,”   景云熙也细细端详这缓缓袅袅升起的香雾,很是惊喜,“果然不错啊!”   像是有云在莲花炉上凝成盘旋一般,缥缈变幻的云雾是淡淡的白色,不像一般的香,只能闻到味道,或者看到散烟,极少能看到这种美妙绮丽的香雾出现。   “唔!”   这时,高平康已经顾不上规矩了,连景云熙的话都忘了接,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这香丸所散溢出的奇香之中。   如果说他调出来的香,像是一枝梅花的香,那夫人调出的香,就像是让人置身于神仙梅林之中了……   无法形容那一种感觉,高平康激动地泪花都出来了。   “就这个了!”   景云熙还算满意,毕竟她手里可用的材料有限,大致能成这样她已经感觉不错了。   准备好了香,她用过饭,又处理了一些杂事,就忙着做糯米糍,虽然也教会了宋云婉,但她可以边做边用掌心的印记气息处理食材,做出来的味道更好,因此她亲自又下场了。   ……   第二天,景云熙带了白杏和玉杏,还有林嬷嬷以及高平康等人,一起赶往康亲王府。她将王嬷嬷留在了家,很多钱财事项还要王嬷嬷管着,跟各方管事的人交接。   林嬷嬷话很少,是刘嬷嬷身边的,刘嬷嬷年岁大不太方便出门走动,因此就让林嬷嬷跟着。这位林嬷嬷也是极懂规矩,人情各方面都熟悉,带出来行事比较方便。   “元长公主!”   康亲王世子妃得到信,早早就迎候在了王府正门,一见景云熙过来,就殷勤笑着迎了过来,一礼后携着景云熙的手就开玩笑,“总算把你盼来了,早些天就一直惦记着,就恨皇姐不体恤我的心,只为皇姐相思成疾了呢!”   一边开着玩笑,世子妃一边不动声色又将“长公主”的称呼,换成了“皇姐”,无疑多了几分亲昵感。   康亲王世子跟景云熙算是同岁,但生日比景云熙晚,又都是皇室成员,因此叫皇姐并无不妥,上一回见面,她也是在不动声色中叫了皇姐。   康亲王世子妃,带着身边的嬷嬷们以及丫鬟们,众星捧月一般将景云熙簇拥着进了王府的园子。   春宴就设在这园子里,这时候,园子里已经来了十几位贵妇,各个衣着华丽,乍一看去,都格外美艳动人。   一见景云熙过来,知道是元长公主,这些贵妇们站在原地一个个都愣住了。   “我来晚了,”   景云熙笑道,“有些日子不见,怎么着都瞧着越来越是容华动人了!必定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可是肯说一说。”   她来之前就打探好了,刘嬷嬷说了,这些权贵夫人们最爱美了,谁一旦有什么新鲜的化妆品之类,说起来就头头是道,最不会冷场的一个话题。   “元长公主!”   这时,这些贵妇们才像是缓过神,乍然听到景云熙的笑语打趣,顿时都觉得又是新鲜又是诧异。   之前世子妃说是请了元长公主后,她们心里其实都是有些排斥的……毕竟那位元长公主的性子太古怪。   可谁知这时候一见,穿着打扮虽然不算太过华丽夺目,但也和她们差不多,衣饰鲜明,趁着满园的春景,很是青春靓丽。   尤其是说话……元长公主原来说话如此自然熟稔的?跟她们似乎没有半点见外的意思!   “还教元长公主得知,”   一位胆子比较大的贵妇试探笑道,“新鲜的好东西虽然没有,但我才从紫胭斋买的一盒新胭脂,却是好用的紧——今日就用的这个,极是好匀!”   “怪不得,”   景云熙过来,含笑看了看她的脸颊后笑道,“灼灼其华,比春日的桃花还要娇艳呢!”   这贵妇登时脸一红,却又是眼中一亮。   其他贵妇也笑着你一句我一句,一边说,一边留心着这位元长公主的反应,见她并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意思,不由开始放松了说笑,气氛顿时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康亲王世子妃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眼底又浮出了笑意:看来这位元长公主,性子是真的拗回来了,真好!   她这次春宴因为请了元长公主,其实没敢请太多人过来。这十几位是没法不请的,毕竟夫家身份也都不一般。她还担心这位皇姐,跟大家融不进去,谁知道这么快就能说说笑笑了!   见景云熙似乎对园子很感兴趣,康亲王世子妃就特意带着大家在园子这边走了走,介绍了一下。   其实其他人都很熟了,但还是跟着景云熙一起,说笑热闹间又逛了半个园子。   看完这园子,其实景云熙心里没多大惊喜,她穿来之前是导游,好园子看多了,这园子说实话,设计什么的都很普通,就是花木很多,尤其是牡丹开的正好。水榭曲廊的也很别致,但也没什么出奇新颖的地方。   “我带了我家的春饼,”   等落座后,景云熙笑着让白杏和玉杏端过来她带来的糯米糍,打开盒子道,“这是我自己想的法子做的,你们尝尝,还合不合口味。”   众人都笑着应了,但其实一点也不期待。   毕竟带春饼,只是一个春宴的传统,她们这些贵妇,谁稀罕什么点心了?不过是应景瞧了,到时散给下人们吃也就是了。   但她们也都知道,眼下元长公主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怎么也要给个面子。   “这是什么春饼?”   康亲王世子妃第一个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我叫它糯米糍,”   景云熙笑道,“糯米做的,你尝尝。”   康亲王世子妃小心拈起一个糯米糍,放在嘴边本来打算象征性地咬一口然后夸几句就算了……   但也就在此时,一股香甜异常的味道扑鼻而来。   她试着小心咬了一口,才一入口,康亲王世子妃就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一刹那,她满园的牡丹都失色了一样,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唇齿间这种特殊的香味。   “唔……”   康亲王世子妃吃了一口后,两眼一亮,紧接着又忙忙吃了两口,一错眼不见,一个糯米糍已经被她吃完了!   “太香了,”   康亲王世子妃满脸激动,“皇姐这是什么糯米做的?”   另几位贵妇瞧见康亲王世子妃的神色,都有点替她尴尬,感觉这也有点太浮夸了……   等她们也吃到了第一口后,立刻神色就不一样了,甚至比世子妃的表情还要夸张!   “好吃,”一个穿蓝色锦衫的贵妇眼中都是惊奇,“这点心怎么像是透着一点奶味,但又比羊奶香多了!”   羊奶的味道她一点也不喜欢,但之前身子亏时,郎中曾叮嘱她喝过一段时间的羊奶,那奶她一点也没觉得香,从心里都有点抗拒的。   可是元长公主这点心是怎么弄的!   “用了奶油,”   景云熙一笑,“这是我自己琢磨着让厨子做的,不过今天带来的,是我自己动手做的。”   “啊!”   几位贵妇登时有些不安,她们带来的春饼可都是厨子做的,或是外面买的……   但同时她们心里又是微微一热,元长公主竟然愿意亲自动手做春饼带来,比起来元长公主的结交诚意,她们就显得十分敷衍了。   更何况这春饼还这么美味!   “我那次带着丫鬟淘了点胭脂,”   另一个贵妇连忙道,“就是蒸的不太好,但味道还好,长公主若是不嫌弃,我送长公主一些试着用用?”   她这么一表态,余下这些贵妇也都连忙认真说了自己拿手的东西,一时间,比起来之前的虚热闹,登时这场结交就真诚了许多。   景云熙勾了勾唇角,还算满意!   这边康亲王世子妃早趁着大家说话不留意,悄悄留出来几个糯米糍,吩咐丫鬟送给世子尝尝去。 第71章 燕玉珠 还真送啊   众人正热闹的时候,丫鬟婆子们又簇拥着一位贵妇姗姗来迟。   “好热闹,”   这贵妇一过来就笑,“怎么也不等我?”   她人一走过来,一股浓烈的香味就扑鼻而来,在场的贵妇们脸上神色都有些微妙。   “韫大奶奶,”   康亲王世子妃笑着迎上去道,“还以为你进宫不来了呢!”   说着,连忙又向景云熙笑道,“皇姐,这位是燕妃娘娘的妹子,如今虞国公府上的韫大奶奶。”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想到了来之前林嬷嬷给她介绍的京都一些权贵夫人的情形,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满头珠翠的女人,大约就是燕妃娘娘的妹妹燕玉珠了。   这燕玉珠是嫁到了虞国公府上,是虞家大少爷虞之韫的夫人,在府里都被称为韫大奶奶的那位。   只是……   景云熙又笑着打量了一眼这个燕玉珠,她再一次确定,这燕玉珠貌似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不善呢!她仔细搜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确定原主和这位燕玉珠之前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那这人的敌意到底是从哪里来?   “元长公主,”   燕玉珠过来装腔作势虚虚给景云熙行了一礼,又带着一丝不善的眼神打量了一眼景云熙,皮笑肉不笑又道,“果然风华绝代呢!怪不得连诚远候那样的人,都为了长公主不惜冒险去采摘崖莲花呢!真真是神仙眷属!”   景云熙淡淡一笑。   燕玉珠这话就有些过分了,这种民间传出来的话本一样的传言,哪怕私下听说了,在这种公众场合,谁会这么当众调侃?又不是闺中密友,还是连见都没见过一面的人!   就算燕妃,也不见有这燕玉珠的嚣张,更是对她这个元长公主,燕妃也并没有太多敌意,更多只是打探之意。   她这么淡淡一笑,没有接话,登时这里的气氛就有点微妙。燕玉珠的话没人接,登时脸色就又有点不好看了。   “韫大奶奶你可来迟了,”   另一个贵妇连忙打圆场,“快来尝尝,元长公主带来的春饼,真是天下至味呢!”   趁着几位贵妇拉着韫大奶奶过去说话,康亲王世子妃不动声色凑近景云熙悄悄道:“她故意找茬的,皇姐只怕不清楚,这也是旧年的公案了……”   说着她看着景云熙抿嘴意味深长一笑。   “旧年的公案?”   虽然景云熙知道她这是打了一个比方,但还是不解其中的意思,“世子妃是说……”   “当初谁不知道,燕玉珠可是心悦玉面将军呢——”   康亲王世子妃小声道,“听闻当初燕国公府上还曾暗中派人去问,谁知被诚远候给拒了!”   当时燕国公只怕是怀恨在心的,不过没多久就传出诚远候身患顽疾,无法婚娶……这才只怕消了燕国公的恼恨之意。   如今元长公主嫁给了诚远候贺重瑾,本来京都看这桩婚姻就像是看一场笑话一样,都知道不过是一个名义……但谁能想到,诚远候身体大好不说,还传出和这位元长公主琴瑟和鸣。   燕玉珠只怕心里要恨死了!   更何况,谁不知道,虞国公府上的大公子虞之韫近两年越发不成器,出入那些欢所坊区,留恋歌楼妓馆之间,贪淫好色又酒肉奢靡,听闻虽不敢多纳妾,但身边长得还过的去的丫头,就没他不染指的!   有了这么一个夫君,如今看着诚远候夫妇和睦,燕玉珠只怕嫉妒的眼睛都快红了吧?!   其实当年对玉面将军痴迷的京都名媛,又何止燕玉珠一个?但如今大多都已经身为人妻,顶多在心里感慨一下当年的那点旖旎情思……   谁如今还会将这种情绪带到明面上?也就这燕玉珠了吧?!   景云熙:“……”   她这算不算无妄之灾,这贺重瑾还真能招蜂引蝶的,不过想一想贺重瑾那张脸,景云熙心里又忍不住啧了一声,消了气。   也是,有那么一张脸,不招人惦记就不正常了。   有点冤枉的是,她还没得手啊!   “这位人缘并不好,但燕国公一脉势大,”   康亲王世子妃又小声提醒道,“宫里燕妃又得宠,一般人都忌惮这位,该给的面子都会给的。”   这燕玉珠大约也是骄纵惯了,在贵妇中总想压人一头,这种人除了那些趋炎附势想要巴结的人,谁从心底也不想亲近,但同样也不去招惹。   景云熙一笑谢过世子妃的提醒,知道世子妃是把她当成自己人才说这些悄悄话,世子妃笑着冲她眨了眨眼。   “哟,”   这时,那边燕玉珠一眼扫见正和景云熙说话的康亲王世子妃,立刻怪声怪气道,“可见是亲疏有别,在世子妃这里,咱们都是外人呢!”   世子妃显然对她这种姿态驾轻就熟了,听她挤兑一点也不恼,反而调侃笑道:“难不成你还是我内人?”   众人微微一愣,继而都笑了起来。   燕玉珠也被顶的一噎,啐了一口道:“世子妃单会这么捉弄人呢!”   “好了好了,”   世子妃又笑着过去,亲昵挽起燕玉珠的手道,“快来这边坐下,我正有事要问你呢——你身上这香,可是教我羡慕死了,可是能给咱们说一说,这香是哪里来的?必然是好物,也好教我们开开眼啊!”   燕玉珠立刻被世子妃的话哄的眉开眼笑,一脸得意道:“还是你们识货,这可不是一般的香!”   说着,又斜了一眼景云熙,哼一声又傲娇道,“只怕有些人府里穷困,一辈子都用不到这种香呢!”   诚远候府不富裕,这一点满京都的人都知晓。她这么明面一说,其余几位贵妇人顿时都十分忐忑,生怕元长公主恼火,一怒之下记仇还连累了她们。   谁知却看到元长公主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话,像是听不出来燕玉珠实在讽刺诚远候府,大家不由暗暗又松了一口气,连忙催问这是什么香,赶紧将话题转了回去。   燕玉珠挤兑了几句,一直得不到景云熙的回应,像是拳拳打到棉花上,登时心里越发憋闷。但她也不敢太过分,她的父亲和姐姐都叮嘱过她,不可得罪元长公主,要尽力交好。   交好?她是不可能的,又不敢太得罪,只能嘴头上夹枪带棒说几句,可谁知连这点气都没法出出去……憋死了!   她心里窝着火,只想压住这元长公主的风头。知道诚远候府不富裕,她今日才用了连她都舍不得用的奇香。   “这是什么香?”   一位贵妇笑道,“快给咱们瞧瞧。”   世子妃笑着将众人带到了园子这边一个六角亭榭内,等众人一进去,丫鬟们小心轻轻合上了绮丽的纱窗窗扇。   闻香品香,自然要有一个格外清雅静谧的环境,还不能风大,也隔了园子那边淡淡的花香干扰。   世子妃身边的嬷嬷奉上了错金博山炉,比起一般的博山炉,这错金博山炉明显格外雕刻精致款型极美。   景云熙眼里有点淡淡的羡慕,她陪嫁过来的香炉里面,都找不出一个像这般精致的博山炉。   “这香叫西域天香,说是一位西域奇人所制,价值千金呢!”   燕玉珠很是得意道,说着做了一个手势,她身边的丫鬟从荷包里取出一枚小小的香饼,小心放到了博山炉内。   随着香放进去之后,很快一股浓浓的奇香散溢开来。   “这果然极香,”   一位贵妇惊讶道,“跟韫大奶奶身上的香一样,看来这香若是熏衣是极好的。”   “怪不得叫天香,真是香中的国色天香了,这香味压倒了许多香,”   另一位贵妇笑道,“这香咱们妇人用是极好,闺中未出阁的用,只怕有些浓烈了。”   这香确实极香,但是太过绮靡,不够淡雅,她家是书香门第,说实话,她从心里并不太喜欢这香,太浓烈不够含蓄,未出阁的女子用了,难免给人一种不够庄雅的感觉,且只怕读书人也不会太喜欢的。   “你懂什么?”   燕玉珠有点恼火,立刻道,“我们虞国公府上几位姑娘用了,都说好呢!”   那贵妇忙一笑道:“是么?那到底是我见识浅了。”   在燕玉珠哼一声转过眼去的时候,这贵妇眼底却闪过一抹嘲讽:虞国公府上有几位姑娘,可是花哨得很呢!这几年虞国公府上是越来越有些歪风邪气了,可笑这韫大奶奶一无所知。   “元长公主怕是没见过此香吧?”   燕玉珠看着景云熙一抬下巴傲娇道,“也是,想来诚远候府上,也无闲心折腾这些。”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问问,”   其中一位贵妇笑道,“元长公主才一过来时,我就闻到了长公主身上淡淡的一种香,极是好闻……不知长公主熏得什么香?”   “对对,我也闻到了,”   另一个也笑道,“走近了才能闻到,极为淡远,不知是什么香啊!”   燕玉珠皱眉,她身上香味浓烈,除了自己身上的香,连满园子的牡丹香都没闻到……元长公主也用了香?必然是来自那些廉价又不入流的香阁吧?!   世子妃一笑也看向景云熙,她离得近,早闻到了,但一直没空多问,这时候正好说到这里,她也想知道。   “倒没有刻意熏香,”   景云熙一笑,“大约是我昨日制香时,香味余留在身上的吧?”   但她换了衣服,也洗漱过,今日一早确实没有刻意熏香,倒是检查礼品时随手又看了看香丸,想来是那时沾染上了一些香气?   “皇姐制香?”   世子妃一怔,“皇姐还会调香?”   “不太会,一点点,”景云熙笑道,“正好我今日过来,带了我昨日才调好的香,想是送你,又怕你嫌弃。”   “怎么会!”世子妃欣喜道,“皇姐亲手所制,我求之不得!”   燕玉珠鄙夷哼了一声,冷笑道:“倒也让咱们长长见识吧,元长公主亲手调的香,不知是怎样的奇香呢!”   她故意加重了“奇”字的音调,听出了明显几分嘲讽之意。   景云熙让白杏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康亲王世子妃也连忙叫人散开窗子散了之前的香,又重新拿了一个鎏金的博山炉过来。比起来先前那错金的博山炉,这炉盖造型更显巍峨高耸,很有一种山高水深的意境。   片刻之后,这六角亭的纱扇重新合上,景云熙一笑,拈起一枚香丸,递给了世子妃。世子妃好奇亲手放上去,轻轻盖上炉盖。   很快,一丝幽远的香气散溢开来。   与此同时,那散溢出的香味无法形容,丝丝袅袅连绵不绝,从未有过如此绵长悠远的香……   一时间,六角亭内一片静寂,贵妇们都情不自禁沉溺在这香的意境之中了。   等到贵妇们从奇香中才一回过神,就看到,从博山炉镂空的山型盖子中,飘出了丝丝缕缕的白色香雾,盘旋而起,袅袅不散,宛如山间蒸腾而起的云雾一般,跟博山炉完美融合出一副山水云雾的奇景。   “呀——”   这边的贵妇们不约而同惊叹了一声,就连燕玉珠也睁大了眼睛,满眼的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散开的香烟怎么可能有这种凝雾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姐!”   康亲王世子妃抚掌惊叹道,“这是什么香?!”   这香竟然如此淡雅又如此灵动!   “云蛟赏梅香,”   景云熙想了想,胡诌了一个名字,“蛟龙的蛟。”   本来想直接说龙涎香,但古代对真龙与皇帝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象征意味,用龙涎香这名字,传出去只怕会有人别样解读就不好了。   蛟龙不是真龙,用一个蛟字来名,感觉也还好。   “云蛟赏梅香?!”   先前那位嫌弃燕玉珠香味浓烈的那贵妇,脱口赞道,“瞧这云雾盘旋,可不是像有蛟龙盘飞其中!再说这淡远的梅香……原来真是云中蛟龙下凡来赏梅了!”   她话一说完,其余几人也都连连称是,由衷赞叹不已,又问这香的制法,又问这云烟如何如何……   景云熙不由一笑。   那边燕玉珠却嫉妒无比,盯着这博山炉上袅袅的云烟攥紧了自己的帕子:竟然真有比她的西域奇香还神奇的香!   她倒是想反驳,可在座的都是品香的行家,谁肯附和着说假话?再说对方还是元长公主!   燕玉珠心里差点呕出一口老血来。   “是得了一种香料,”   景云熙一笑道,“只是那香料极少,这次就用了大半,余下不多了,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有了。”   这一点她倒是没说谎,只是这次只用了一点,那块龙涎香还能用好多次……但她也不敢保证,在用完之后,还能及时买到新的。   若是有了足够的龙涎香,她的香阁只怕就能开起来了,可惜,眼下缺这种宝贵的原料!   “哎呦怪不得!”   一听这个,世子妃连忙让丫鬟收好了这个小盒子,笑眯眯对着大家明言道,“皇姐送我的好东西,我可是打算拿来孝敬王妃的,你们可不许跟我抢!”   听她直接搬出了她婆婆,康亲王王妃,众人都是带着玩笑啧了一声,识趣没有开口讨要。   燕玉珠看着康亲王世子妃收宝贝一样收起那香,酸溜溜在一旁又道:“果然元长公主慧心独具,是个雅致人。长公主只怕不知道,有一些子小人,到处传言长公主府上开始卖素包子了!”   说着满眼讥讽又道,“我就知道是那些嘴碎的人乱传,能制出来如此淡雅奇香的长公主,怎么会卖那种只有穷酸刁民才说好吃的素包子?!”   她倒是让这些贵妇们看看,这元长公主俗劣无比,连素包子都卖!这种人怎么配跟她们坐在一起品香谈笑?!   她猜测,这长公主肯定不敢当众承认,她家做素包子生意……这也太丢人现眼了吧?!   她话一说完,六角亭内顿时一片静寂。   康亲王世子妃恨不得能拿一根棍子将这燕玉珠这蠢货打出去!   “哦,是吗?”   景云熙笑了笑道,“那素包子,皇上也是夸了好吃。原来皇上在韫大奶奶眼里,也是穷酸刁民呢!”   燕玉珠再蠢,一听这个登时傻了眼:“你说什么?”   皇上怎么会吃素包子!   “元长公主恕罪,”   燕玉珠身边的嬷嬷急了,连忙上来磕头道,“我们大奶奶今日一早就犯了头晕的毛病,一路过来时走路还有些走不稳,这会子只怕又头热起来了,说话也有些乱了分寸……长公主恕罪!”   说完,一边拼命向燕玉珠使眼色。   燕玉珠又急又怒又无可奈何,但这话要是一传出去,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扣下来,只怕连累的就是家族和她姐姐了,这一点她还是懂得的!   “我……我犯了头疾,”   燕玉珠慌乱中扶头站起身告辞,“只怕要提前告罪回去了——”   说完,匆匆又给众人一礼,慌慌张张带着她的嬷嬷丫鬟们就急急告辞离开了。   康亲王世子妃啧了一声,继而和景云熙对视一眼抿嘴一乐,其余贵妇们也都松了一口气,气氛瞬间又重新轻松活跃了起来。   “燕国公心思深沉,”   等大家重新又回到园子后散开玩乐,世子妃私下悄悄又跟景云熙说笑,“可惜两个嫡女都被教养的太过骄纵无脑,倒是燕国公府上几个庶女……有两个很是有些手段。”   别说燕玉珠蠢,就是燕妃一样并没多少心机,全凭着她身边的嬷嬷们指点行事。   “庶女?”景云熙也喝着茶吃瓜。   “有一个庶女,今年初也已经送进宫里了,”   世子妃小声道,“大约是想送进去辅助燕妃的。”   景云熙点点头,燕国公果然想法很多。不过后宫争斗也不是她能操心的,再说皇后也不是好惹的人。   找了一个时机,她跟世子妃提起了琉璃工坊的事情。   “琉璃工坊?”   康亲王世子妃吃惊道,“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该不是你想做这个吧?!”   景云熙也不瞒她:“你府上肯转手吗?”   “不是我府上转不转手的事,”   世子妃忙道,“跟皇姐说句实话,琉璃生意做不得!前些年还有人试着做过,如今你看满大景朝,还有几家做这个的?光是西域货商带过来的玩意儿,东西市上就一批一批的……你自己做,根本卖不上价,还不够本钱!”   景云熙心里微微一动,她没想到世子妃对她竟然如此坦诚。   “我接手这个,”   景云熙也认真回道,“并不是做摆件玩意,是想着走走别的路子——我心里很爱这门工艺,就想着试一试,不试一下,我心里不安生!”   “皇姐你真想好了?”   世子妃皱眉道,“这可不是小钱,你做这些……真没问题?”   “想好了,”   景云熙笑道,“就等着接手一个工坊了!”   见她主意已定,康亲王世子妃点点头道:“我家那琉璃工坊当初建的时候,王爷的性子你也知道,做什么都要做最好的……那些东西,可都是弄得顶顶好的!如今就算外面看着破败,收拾一下就能看出来本来的面目!”   真不是她说谎,那工坊的基础设施绝对一流,就连建的房子都是牢固结实,用的料子都是上好的,屋里铺的一色的芥鳞青砖!   景云熙听得心里一突,这么说难道是想要一个高价?!   “这也是王爷不肯轻易毁了那边的一个缘故,”   紧接着就听世子妃又缓缓笑道,“不过皇姐要接手的话,还问什么价!只怕王爷高兴,整个琉璃工坊直接送给皇姐了!”   景云熙默默在心里给这位能言善道八面玲珑的世子妃,竖了一个大拇指。   康亲王世子妃说完,冲她身边的嬷嬷一个眼神过去,那嬷嬷立刻离开,很快,就笑着回来,在世子妃耳边说了句什么。   “瞧我说的是不是?”   世子妃听完,就冲着景云熙乐,“王爷一听,直接说了,那琉璃工坊都败落了,还卖什么卖,皇姐能看上,也是帮王爷处理了一桩心病,王爷高兴还来不及呢!皇姐要是要,只管拿去,王爷已经叫人去府上处理文书了!”   景云熙:“……”   还真送啊!   “这可不行,”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忙笑道,“皇叔这么说,是体恤晚辈,但我们做晚辈的,怎么好接的这么理所应当的?该是多少还是——”   这人情她可不想欠,毕竟人情可不是好欠的。不能回报同等的价值,她宁可再去问问别家的琉璃工坊。   “皇姐!”   康亲王世子妃不等她说完,就笑着摆摆手打断她道,“可别这么说,若是皇姐实在觉得不好接,我给皇姐出个主意。” 第72章 做媒? 进庄子   “怎么说?”   景云熙也忙笑道。   “我今日听王爷私下跟世子诉苦,”   世子妃笑着悄咪咪道,“说是外人都嘲笑我们王府土包子商贾气,不学无术,王爷急着弄了一个大书房,只是缺少一样东西撑场面。”   景云熙疑惑道:“王爷是要寻一样奇珍摆件么?”   她说着心里想,这东西她只怕跟王爷寻不来,再说了,那得多少钱?!   “不是,”   世子妃忙笑道,“御笔亲书的赐字啊!王爷说了做梦都想要,只是不敢跟皇上开口呢!”   其实论辈分康亲王可是皇叔,但无奈他这个皇叔跟朝中主流不是一个路子,也被皇上明里暗里说过许多次,奈何他就是不喜欢朝政,对于权力并不热衷,只喜欢做生意,接触一些新鲜物事。   想要弄个书房给自己长脸,有个御笔亲书,就能把许多朝臣比下去了,那就真是脸上有光了!   景云熙失笑:“王爷怎会不敢开口?说了,皇上还真能拒了不成?”   到底是皇叔呢!   估计也是最亲一个长辈了,虽说恨铁不成钢,但皇叔开口求字,难道她那个便宜弟弟还真不给?   “皇上就算真给,”   世子妃小声笑道,“只怕还得让王爷答应诸多条件——王爷这不是心虚吗?哪里敢开口?”   景云熙一笑了然:“我懂了,到时我试试!”   这个人情交换还成,她可以试一试,只是不知道上次求了那便宜弟弟给题了好几张字,这又去求去,她这弟弟会不会给拒了……只怕她也得想想办法!   世子妃立刻欣喜无比,谢了又谢。   这一次春宴,可以说,除了燕玉珠的到来给大家添了一点堵之外,整个春宴气氛都是十分活跃轻松。   这十几位贵妇也跟景云熙熟络了起来,说笑间就问景云熙做东也办一场春宴……   毕竟到时说出来,她们也是去过诚远候府上参加过春宴的人,只怕当年为贺重瑾神魂颠倒的那些女人,都要嫉妒死了。   “行啊!”   景云熙痛快答应了,“我定下日子后会给诸位递帖子,到时你们都要赏脸过来哦!”   她的火锅店正在装修,这时候她可以借着举办春宴先做一波宣传广告了,吃的东西,自然要人亲自吃过,宣传效果才更好。   这些贵妇们没想到她真能答应,登时都喜出望外一一应了。   世子妃在一旁看着景云熙和大家说说笑笑,眼底也透出几分感慨,她这位皇姐,算是和她的圈子融到了一起!   皇室成员其实也不少,也有几位长公主,以及各王府里的一些世子妃乃至其余妯娌姐妹……   但由于康亲王府走的路子与其他家不同,她和那些皇室贵妇们来往多年但并不太交心,谁知才和这位元长公主交往没两次,却莫名投缘!   果然这世上,有一些事情是很难说的清楚的!   景云熙从康亲王府上告辞的时候,可以说是心满意足,最重要的琉璃工坊算是有了着落。看来她得主动进宫一趟,拉一拉和亲弟弟的关系,再顺便替康亲王求个御笔亲书。   不过她不打算这就立刻去求……毕竟轻易能求来的东西,只怕在别人眼里也太廉价咳咳!   况且她早也说好了,明日打算去一趟贺重瑾那个庄子,看看玉米的种植,加上规划一下养殖之类的事情。   事情太多,她得一样一样来。   等她回到家,果然听说,康亲王府之前就派了人和府里的管事交接,又带人将那琉璃工坊过了官家的文书手续,利索将琉璃工坊已经转让给了她。   “不愧是亲王,”   景云熙听了王嬷嬷的回禀后感慨了一声。换成一般人,过户一个文书哪里有这么简单利落?   “夫人,奴婢实在是想问问,”   王嬷嬷将换回来的文书一一都给景云熙看了,忍不住问道,“咱们要这个琉璃工坊,不做摆件玩物之类,那还能做什么?”   包子铺也好,火锅店、墨阁也好,她都能理解,但这个琉璃工坊是真看不懂了。   “看那里,”   景云熙指了指窗户,“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旁边的白杏等人吓了一跳,还以为她们对这屋里哪儿没收拾好,可顺着方向看过去,夫人指的就是一扇窗。   窗上可是过了冬后,入春才换的纱,颜色正好,一点也没消淡下去,夫人是觉得哪里不合心意了么?   “莫非夫人是觉得这新换的纱颜色太素?”   那边刘嬷嬷明显也不懂,连忙道,“这纱是鹅黄,春日显得透亮,夫人若是不合心意,奴婢就命人——”   她管着凤泽苑的人事,连带着这些房屋摆件的收拾安排,都是她操心处理的,生怕哪里做的不妥。   “不是,我是想问问你们,”   景云熙指着那窗道,“窗外就有一株玉兰树对吧?可是这纱虽然透一点光,但还是看不清外面的花草树木对不对?”   说着,不等刘嬷嬷等人回应,她两眼亮晶晶又道,“若是窗上换了透明的琉璃呢?完全透明的玻璃,最好是一点颜色也没的——那看外面的东西真真切切的,多好看!”   最好再设计几面落地窗,外面就是花木长廊……这才不愧这满院子的古典建筑的欣赏。   再说了,把西园几处亭榭合适的,也加上玻璃,雨天雪天就可以在里面赏景消遣……多美!   但最重要的是,有了平板玻璃,她就可以建阳光房了,甚至可以建几个蔬菜大棚之类之类,当然现在也只是想想!   “琉璃窗户?”   刘嬷嬷先是一怔,继而咋舌道,“哪里有那么大的平板琉璃?”   听闻琉璃制作很麻烦,大的东西很难制成,不然,流传在市的琉璃,都是精巧的小摆件。   “所以才要去试着做一做啊,”   景云熙笑道,“真能做出来,大量生产了,价钱自然也就不是那般昂贵了,再说,真有那样的窗户,京都那些有钱人不动心么?”   “真有那样的窗子,”   王嬷嬷先是想的有点失神,继而回过神忍不住道,“奴婢这辈子能见到这种窗子一回,也不算白来这人世走一遭了。”   又透光又挡风,真到了冬日严寒的时候,阳光照进来暖融融的,她们这些有了岁数的人晒晒太阳……只怕这日子过的心里都敞亮了吧?!   “夫人咱们真会有那样的窗子吗?”白杏她们听了,眼中也都是期待。   “夫人,真有了那样的窗子,奴婢做绣活就坐在窗子边……”   红杏无限憧憬道,“一边做活,还能一边看雨看花开呢!连鸟儿都看得到吧?!”   “等着!”   景云熙笑道,“我也盼呢!”   到时不知道能不能再做出来眼镜,这个时代秉烛夜读的刻苦书生也多,老学究也很多,近视眼老花眼一定是存在的,真能弄出来眼镜,也算是她给这个时代又做了一点小小的贡献。   和刘嬷嬷等人说笑着,很快在外游玩这一天的疲累也消散开来,景云熙又过去喂了那只苍鹰后,才回到房间休息。   那苍鹰伤势已经大好,精神足足,只是性子太野,它几乎不让别人靠近。但经过景云熙几次给它用印记气息抚摸后,这只苍鹰见了景云熙,立刻就跟换了一个鹰似的。   从酷哥模式,一下子就转换到了萌宝模式,一见景云熙就开开心心扑过来,将脑袋硬是往景云熙手心里蹭,黏黏糊糊的,甚至还试图叼着景云熙的群角不让景云熙走。   众人看了,都是又是笑又是稀罕。   “夫人,”   等景云熙回去屋里洗漱完,在烛光下翻检那些画稿的时候,刘嬷嬷进来又道,“今日正院那边,宫里又来人了。”   “宫里来人找侯爷?”   景云熙忙道,“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太清楚,”   刘嬷嬷忙道,“明面上是皇上遣了太医过来,又给侯爷看过赏了些好药材,不过福公公也来了,倒不知私下跟侯爷说了什么。”   景云熙哦了一声,点点头。   “夫人明日要去侯爷那庄子,”   刘嬷嬷这时又道,“奴婢已经叫人提前过去收拾了,夫人寝具那边大约已经安置好了,夫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别的不用了,”   景云熙想了想道,“多带几套利落的衣裳,让小厨房将我之前配的一些烤肉料之类的东西也都带上。”   刘嬷嬷连忙一一应了,见景云熙没有再吩咐什么,这才无声退了出去。   等刘嬷嬷离开,景云熙又画了大约两小时的画。主要是刻坊那边已经差不多了,就要开始第一版的印刷。   她先压下了喜羊羊之类的太嫩幼的类型,打算试着先上《西游记》故事。为了第一集 故事能打响名头,她这画稿也是改了又改,试了好多次。   晚上没什么消遣的,她白天又忙,正好趁着夜深人静多画上几稿,不过就是多费一些蜡烛罢了。   等明日出发去庄子前,叫人将画稿给了张晟那边就成。   收拾完画稿躺在榻上,一时半会睡不着,猜测了一下福年的来意,但又猜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就先撂到了一边。   管他什么事,只要不是麻烦事就行了!   ……   侯府正院书房这边,贺重瑾却难得皱眉,想到福年透露出的皇上的意思,不由觉得这事有些棘手。   “侯爷,到底什么事?那老太监说了什么?”   这时,陆子璋带着一身浓浓的草药味走了进来,一见贺重瑾就问道,“你叫我来是要问什么,我正收拾今日那太监给你送过来的那些药材呢——说实话,药材还真不赖,宫里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让我试试做媒。”   贺重瑾直接道,大约也是觉得这事有些离谱,不由自嘲笑了一下。皇上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会做媒的?!   “做媒?”   陆子璋一怔,“做什么媒?”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是卓雪宴,还是卓嘉?”   “卓嘉,”   贺重瑾淡淡道,“皇上大约是听说了赵文晟和卓嘉的恩怨,知道了卓嘉身份后,皇上心里应该是很想促成卓嘉和赵公子的这段姻缘。”   “啊?!”   陆子璋吃了一惊,“皇上这是想……和亲了?!”   赵文晟不是一般人,是朝廷二品大员的儿子,虽说卓嘉是东褐鲁部族的公主,但东褐鲁部族毕竟也是一个小部族……   平心而论,这姻缘也算是势均力敌。或者皇上心里想着,大不了到时再多给赵文晟一个封号什么的……怎么说也能对上这位东褐鲁部族的公主。   泰昌帝心里肯定想着,有了这一段姻缘,大景和东褐鲁部族之间交好就更加稳定,对于泰昌帝来说,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跟和亲一样,按理说,若是双方彼此有意,也是一桩美事……   但事实却是,卓嘉很想揍死赵文晟,真要听到这个,只怕那火爆脾气按也按不住。   不过泰昌帝显然也怕适得其反,因此才让福年转述他的意思,让尽力促成,且也叮嘱,万万不可勉强。   一想到这里,贺重瑾眉头不由一拧。   既然让他促成,他什么也不做的话,也不好交代。上次皇上有意让他回朝,正好借助吐血给推了……   眼下皇上又让他试着做这个,他要是一口回绝,那就十分不妥了。   但他该怎么做呢?   贺重瑾对于这事真是毫无经验,只能将陆子璋叫过来商议。   “这事得慎重,”   陆子璋一想起卓嘉的脾气也是牙疼,想了想道,“必不可让卓嘉知晓!”   贺重瑾一点头。   “不如这样,”   陆子璋搓了搓自己的胖脸,使劲想了想又道,“你想个法子,给这两人相处的机会!”   这样的话,皇上也能见到贺重瑾确实在“促成”,同时也在事实上给了赵文晟机会……   若是长时间相处,都还得不到卓嘉的心的话,那就真是缘分不到了!   贺重瑾皱眉看向他,陆子璋也正好看过来,两人拧着眉头对视片刻,几乎同时开口:   “夫人?”陆子璋道。   “云熙公主?”贺重瑾眼光一闪。   “对头!”   陆子璋抚掌道,“倒是说动夫人只怕更好行事!”   卓嘉和卓雪宴两人,明显都喜欢跟夫人接触,而赵文晟的朋友那色目琉璃工匠,又是夫人要重用的……   交接点都是一个,那就是侯夫人元长公主!   “长公主和我之前就说好,明日正好要去庄子,卓嘉也要跟着她,”   贺重瑾道,“那你去邀了赵文晟一起同行!”   陆子璋:“……”   为什么要他去邀!   贺重瑾静静看着他。   “好好好!”陆子璋无奈,头疼道,“我去我去!”   ……   第二天一大早,车马已经备好。   景云熙叫人将画稿给张晟带了过去后,又叮嘱了王嬷嬷几句,由于还是王嬷嬷和刘嬷嬷留家坐镇,她依旧是带了林嬷嬷和白杏等人一起上了马车。   知道卓雪宴也想去,景云熙想把卓雪宴叫上来一起坐车。毕竟卓嘉男装骑马无所谓,卓雪宴一个女孩子精神有时又有点疯疯癫癫,她觉得还是跟她一起坐车比较稳妥。   “不用,”   卓嘉瞅了一眼她弟,嘴角抽了抽道,“他带个帷帽跟我们一起骑马就行!”   大景朝女子骑马也不是没有,不过是稍微遮一下就是。   卓雪宴倒是很想跟景云熙一起坐马车,因为他知道,景云熙肯定带了点心,跟着做在车厢内,还能喝茶吃点心,美滋滋!   “骑马!”   这时,贺重瑾翻身上马,冷冷丢给他一句,卓雪宴只能撇一下嘴,老老实实也跟着骑了马。   等到这边动身走了一会儿后,陆子璋才带着邀出来赵文晟骑马跟了上去。   一出城门,人烟一少,马车速度顿时就拉了起来,不过也跟着越发颠簸。景云熙忍不住有点怀念她的小Polo。   贺重瑾这庄子果然偏远一些,一直到了申时才进了庄子。   侯府提前派过来的人,早已在大路旁候着,等着车子一到,连忙将众人迎了进去,一时间一阵忙乱。   “夫人,这庄子看着有些破落了,”   林嬷嬷扶着景云熙,下了马车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环境道,“不过依山傍水的,倒是清幽。”   景云熙一笑点了点头。   这庄子的主院其实就是一个占地较大的四合院,旁边零星又落着几处仓房、以及散乱一些民房,应该是庄子的一些管事人所居。   主院后面,是一大片的坡地,种了不少果树。这时候看着郁郁葱葱一大片,衬着这老旧的四合院也看着雅致了不少。   四合院的后面西边,一条不小的溪水哗哗流着,溪水西边再望过去不远处,就是一片巍峨连绵的山脉,近处两个高耸的山峰对峙格外显眼,想来就是贺重瑾口中的双峰山了。   山势极高,植被看着也很茂盛,远远还似乎能听到山中传来的隐隐的不知名的野兽的叫声。   “这夜里不会有狼吧?”   红杏打了一个寒噤忙忙问了一句。   “冬天时候有狼,”   过来见礼的庄子管事娘子,一听红杏这话连忙笑道,“不过夫人放心,这个时候狼极少来村子里——何况咱们派了人早晚巡视,夫人尽管放心!”   景云熙:“……”   这意思是说,这里真还来过狼群?!   “别怕,”   这时,她身边的贺重瑾忽而轻声道,“有我在!” 第73章 夫人 好像看到一个和尚   景云熙心里一动,一抬眼看过去,正对上贺重瑾静静的眼神,还有眼底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笑意。   景云熙:“……”   完蛋了,这人的眼神应该是得了这张脸的便宜,攻击力瞬间加倍,她心里似乎哪里被攻破了一点,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登时就冲了出来。   “云熙公主?”大约是被她看得有些不安,贺重瑾轻声又道,“怎么了?”   “咳咳!”   景云熙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人,一旦某种念头在她心底拿到了通行证,她就会立刻实施出来,这时听贺重瑾问完,她一笑道,“你以后不要这么叫我了——我听着有点怪怪的!”   贺重瑾微微一怔:“……元长公主意思是……”   这位是要跟他生分了么?之前说好的他也一直这么叫,难道要他重新叫回元长公主?!   “她们都叫我夫人,”   景云熙强装淡定道,“我可是明媒正娶的侯夫人。”   还是天子赐婚的!   贺重瑾神色一动,一时间觉得心像是忽而跳到了喉咙,嗓子有些发紧,顿了顿后轻轻道:“夫人!”   景云熙莞尔一笑:“侯爷!”   旁边紧跟着的白杏和林嬷嬷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愣怔之后登时欢喜不尽,但也不敢表露出来,死死压着才没失了恭敬规矩。   “咦?”   这时,陆子璋正好凑过来要说什么,一见贺重瑾不由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脖子都红了!身上哪里觉得难受么?”   说着连忙过来就要给贺重瑾诊脉。   “不必!”   贺重瑾一摆手,拒绝陆子璋道。看着抿着嘴直乐的景云熙,耳朵更是跟滴血似的红,配上他强行的淡定平静,整个人越发显得有点不对劲。   那边一直对着赵文晟虎视眈眈的卓嘉,一下马也瞧见了这边的情形,疑惑扫了一眼贺重瑾,又扫了一眼景云熙后,不由轻哼了一声。   “姐!”   卓雪宴抱着一只鹅跑了过来,“快看,这鹅比夫人园子里养的个头还大!”   “鹅鹅鹅!你就知道鹅!”   卓嘉恨铁不成钢道,“晚上你去跟鹅睡吧!”   卓雪宴:“……”   他姐这是脑子抽风了吗?!难得出来消遣一会儿,夫人肯定又会做好吃的,他姐高兴一点不行么?!   这时,景云熙一行人都先进了这个四合院。   正房提前过来的下人已经收拾出来,将景云熙的寝具一一也都安置好了,屋子内墙大约是新裱过的,看着是糊的崭新的鹅黄锦纱,很亮堂。   窗纸也看着是新换的,干干净净,大约是景云熙说过干净利落就行,帘幕也用了简约的素纱轻绸。   摆件除了梳妆匣子等一片外,就是一个宣炉,这时早已熏上香了,满屋子都是淡淡的香气。   “挺好,”   看着有些忐忑的管事婆子,景云熙笑道,“辛苦了。”   管事婆子受宠若惊,领了白杏给她的赏钱惊喜无比地退了出去。本来她们这些庄子里的下人,听说侯爷侯夫人要来,担忧的好几宿都睡不好了……   因为有人早在侯爷大婚时,就打听过,说是那位侯夫人极是难伺候的,虽说爱礼佛,但罚起下人来毫不手软,待人最是苛刻不过。   她们这些庄子里的奴仆谁不担心?!如今见了夫人,却和传言中一点也不一样……   虽说威严是有,但说话那么和气,对着这个旧庄子,身为长公主的金枝玉叶,竟然没有半分嫌弃,还赏了她!   “夫人,”   这时林嬷嬷过来小声道,“侯爷的寝处,就安排在了这套间外阁,夫人觉得这样安排可好?”   元长公主自然要住正房,但这院子毕竟不是侯府那样的深宅大院,小院子里安排诚远候去住西厢就不太合适了,再说还有卓家姐妹、陆子璋以及赵文晟,都要在这里安排下。   “行!”   景云熙一笑,看了看就跟她的寝居隔了一个镂空花隔的外阁间,“这样就挺好的。”   她坐在这里,就能看到外阁的床榻……真挺好!   “我换了鞋子出去走走,”   景云熙笑着吩咐红杏道,“把我的跑步鞋拿过来吧!”   红杏笑着应了一声,连忙拿过来一双厚底的鞋子。这可是夫人之前跟她说过了样子,她又去找了针线嬷嬷一起琢磨,才做出了这样几双鞋。   厚底,且带着夫人叫鞋带的那种带子,穿过洞洞后那么一系,她和嬷嬷当时穿上试着做出来的样品后,都感觉十分奇妙……   走路好舒服,尤其这样系了,鞋子感觉十分服帖,即便跑起来也是稳妥的,敢放开了小跑。   景云熙换过鞋后又将外面的大衣裳脱了,只穿了利落的比甲,就走了出去。   “夫人,”   红杏忙道,“这边山风凉,夫人还是披上件披风吧!”   景云熙摇头:“活动活动不会冷。”   说着,一笑又吩咐道,“找这里的人拿个小草筐子,咱们一边走走,一边摘野菜去!”   走出门来,景云熙就见贺重瑾正站在院里。   一见她过来,贺重瑾一笑道:“想要走走么?我陪夫人一起走走?”   这一次的“夫人”两个字说的异常从容自然,也没有再脸红。反倒是景云熙听了,脸上一热,强行淡定嗯了一声。   贺重瑾淡淡拿眼光扫了一眼景云熙身后跟着的人,林嬷嬷连忙试探道:“夫人,奴婢想起来,那熏香只怕得添了,还有些事情要安排妥当,既是侯爷陪着夫人,那奴婢就先去替夫人将屋里料理妥当?”   景云熙被逗的一乐:“去吧!你们都去忙,我和侯爷就在附近走走。”   林嬷嬷等人笑着退了回去。   景云熙带着贺重瑾,先让庄子上管事的人带路到了那片玉米地。   “这玉米是怎么吃?”   贺重瑾问道,“上次见你拿着的那种干粒,是要磨成粉?”   “对啊,玉米面,”   景云熙道,“吃着别有一种风味,也可以煮玉米吃啊,或者炖汤什么的,都行。”   说着,蹲下身看着田里的玉米苗认真又道,“比起来麦子,这玉米耐寒,耐旱,而且适应性强!最重要的是,高产!”   “高产?”   果然,贺重瑾一听这个词顿时动容,“高产!”   高产的粮食!想到前朝末年乱世之中,常常是饿殍遍野,树皮都被人啃光,甚至吃土吃到腹胀而死……   就算不是那时候,眼下大景朝新朝才立,老百姓正是嗷嗷待哺的时候,真有高产的粮食,那意义就太惊人了!   “理论上是,”   景云熙看着这一片玉米凝重道,“但毕竟是书上看来的,具体如何,还要等等看——这一片玉米,一定叫人看管好!”   不怕别的,就怕野兽来祸祸。那时她对贺重瑾这庄子还没太多了解,早知道这边常常野兽出没,她就另找地方了!   “放心!”   贺重瑾略一沉吟道,“我从府里派几个护卫过来,专门看管这片玉米!”   景云熙一笑:“那好,你给他们说,看好了有赏!”   这一点她是知道的,侯府的护卫是官方的配制,亲王侯爵等按例都有人数的规定,不能不要,且要了后,除了官方的“工资”底薪外,各府另发“绩效”。   其实诚远候府真没什么财产需要“护卫”的,但既是规矩,也免不了,侯府护卫也常是十分清闲。让他们过来几个人看管玉米地,到时她也不会白让人“下乡”也就是了,补贴一定要跟上!   “咱们往那边走走吧!”   景云熙看完玉米后,站起身道,“顺着溪水走走,看有没有野菜,我摘点晚上咱们可以吃啦!”   贺重瑾一怔,继而一笑,伸手接过来景云熙手里的小草筐,又拿起一个小锄头,两人一起顺着溪水往那边走了去。他心里还有点疑惑,元长公主竟然识的野菜?!   说实话,连他都认不太清!   景云熙难得出来逛这种纯天然的山野,兴致很好,等发现了不少野菜后,更加兴奋。   “这片荠菜有点老了,”   景云熙开始挑挑拣拣,“侯爷,这边的婆婆丁,对,我挖点婆婆丁哈!”   贺重瑾默默跟着,没有吭声,只盯准了景云熙挖什么,他也跟着挖什么……主要是他不认识,看着都差不多。   “好多啊这边!”   景云熙感觉像是中了大奖一样开心,“这东西煲汤也好啊!”   “夫人,侯爷!”   就在这时,庄子上的管事和他娘子忙忙跑了过来,“夫人是要挖什么?这些粗活交给小人就是了,怎么敢让侯爷和夫人动手?”   他们远远瞧着,看到侯爷和夫人竟然亲自动手在挖野菜……吓得他们都是一个激灵!   景云熙和贺重瑾飞快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一丝无奈。景云熙爱没忍住抿嘴一乐。   看到不安的管事一家在忙着挖野菜,远远也有庄子里的农户大约也是忐忑,都带了锄头之类的工具,也跟着挖了起来……   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就挖了好多!   景云熙没打击大家的积极性,这些人也都是好意。她索性往溪水边走了过来,顺着溪水走了一截后,转过一个弯,这里溪流明显比较缓,旁边石头崚嶒的。   “侯爷,快看,这溪水里有虾!”   景云熙欣喜叫道,“这边——啊,是不是还有小鱼和泥鳅!”   “是有!”贺重瑾过来一看点点头。   “这虾还挺多!”   景云熙惊喜地蹲下身,试着拿出自己一方丝帕,兜着就这么往水里一捞,竟然就有七八只小青虾在她帕子上乱跳!   贺重瑾不由唇角勾了勾,景云熙小孩子一样的顽皮让他有点忍俊不禁。   “别笑了,快捞虾啊,”   景云熙无语道,“你快去拿盆,或者水桶什么的过来——不行,我得想法弄个捞虾的东西!”   这么多小河虾,绿色天然无污染,为什么这边的人都不捞呢?   “侯爷!”   这时,庄子里的管事又急急慌慌过来,“侯爷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人去做便是——”   天啊,侯爷夫人一过来,又是动锄头又是要拎水桶的……这是恼火他们这些下人做事不用心么?!   “捞虾,你们会捞吗?”   景云熙直接问道,“抓泥鳅,你们会吗?”   “会,会!”   管事先是一愣,继而连忙道,“老军户家里那大孙子,常是过来捞虾的——只是敢问夫人,是捞这些赏玩么,是不是要挑些长得……俊的虾?”   他是个粗人也不懂,但身为元长公主的夫人要捞虾,那必然不是为了吃的呀!再说,这些小虾除了壳啥子肉也没,吃着咯牙还有些腥气……他们这些大人,能吃饱饭就肯定不会动这些东西!   “赏玩什么呀?吃啊!”   景云熙被逗的噗嗤笑出声,“快去叫人去吧!”   这管事倏地一愣,回过神连忙一迭声应了,回头就往庄子这边跑,跑的太快差点还歪了脚。   很快,他带回来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这男孩子长得很瘦,也很黑,但虽瘦一点也不显弱,很有精神。   “夫人?”   看到景云熙和贺重瑾后,这男孩子有点腼腆,眼神中透着些许的忐忑。   “你会抓虾吗?”   景云熙道,“我要多多的虾,你能给我捞吗?”   “能!”   小男孩一听这个立刻骄傲道,“夫人要多少我就给夫人捞多少!”   景云熙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道:“看好你哦,男子汉!捞的多了,我奖你一样好东西!”   小男孩脸都激动地涨红了!   管事大大松一口气,这一来二回的,他也算看出来了,这位侯夫人是真的性子好!   看着小男孩开始捞虾,旁边也有人跟着帮忙,又看看那边还在挖野菜的众人和一堆堆堆起来的野菜,景云熙忍不住想笑:开心!   “要是带着麒麟一起来就好了,”   看着这边的山野,景云熙看向贺重瑾笑道,“它整天被拘在府里,带出来这边玩,一定会高兴坏的。”   由于麒麟个头巨大,且除了她凤泽苑这边熟悉的人外,麒麟见了外人就会咆哮,且还会惊吓到马匹,放进马车里不合适。因此早上出发时,她才没带麒麟。   听着双峰山那边传来的隐隐鸟兽叫声,看着那边郁郁葱葱的崇山峻岭,景云熙又有点蠢蠢欲动,想去!   “这时不能去,”   旁边的贺重瑾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笑道,“看山跑死马,等真走过去,天就黑透了!”   “那明天好了,”   景云熙忙道,“明天咱们早点出发!”   贺重瑾一笑:“遵命!”   景云熙觉得傍晚的山风有点见鬼,明明是凉风,怎么吹的她脸都有点热了?!   ……   “骨头汤炖野菜,”   等回到院子里,景云熙就开始张罗今晚的晚饭,“炸虾团子,把今天带着的素包子,再热一热吃!”   其实庄子管事也早给安排了,让人准备了一些野味,又安排了一些鸡鸭鱼肉之类,还专门去外面寻来了一个当地还算有名气的厨子!就是生怕侯爷夫人来了,饮食上不满意。   这时见夫人亲自来安排,登时才安稳的心又有了不安,难道是夫人嫌弃他准备的不妥?   “你给大家做,”   景云熙笑道,“我和侯爷他们几个,你们就不必管了。”   这次过来,还有跟着的有侯府的车夫护卫等人,连带着她的嬷嬷和丫鬟,人其实也不少。   管事家的娘子这才放心去安排。   “夫人!”   这时,卓雪宴和卓嘉一起跑进了院内,见了景云熙后都顿住了脚步。   “这是怎么了?”   看着卓嘉一身蓝袍上的脏污,景云熙奇道,“这是摔到地里了?”   “无妨,打了一架,”   卓嘉毫不在意道,“那混蛋更惨!”   她话音未落,陆子璋也进了院子,身后是鼻青脸肿的赵文晟。   景云熙:“……”   贺重瑾和陆子璋飞快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闪过一丝无奈:没办法,卓嘉看来真是对这个赵文晟厌恶至极。   “侯爷,这庄子附近有寺庙么?”   就在这时,卓雪宴想起了什么看向贺重瑾问道。   “寺庙?”   贺重瑾想了想道,“不记得,应是没有,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一个和尚,”   卓雪宴摸了摸下巴回想了一下道,“我本来想用弹弓打一只野鸟的——就看着一个光头从那边一闪过去了,身手了得,快的很!像是往双峰山那边去了!”   “和尚?”   庄子管事听了,忙道,“这边偏远,哪里来的和尚?贵人莫不是看花了眼?”   双峰山这边一片,只有一个小小的没人的土地庙,就是化缘的和尚,他在庄子这住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有和尚来这边!况且若是真有和尚,那也该来庄子这边化缘,去深山老林里瞎转什么?   “身手了得?”   陆子璋一听,关注点却在这个,惊讶道,“难道是哪里的高僧路过?”   贺重瑾却是神色微微一寒。   和尚?!   不知为何,他听到“和尚”这两个字,立刻就想到了景云熙那本佛经空白处画的俊俏和尚,登时眼底透出几分寒意,不动声色看向了旁边的景云熙。   景云熙正围着水桶看这半桶的河虾,喜滋滋正琢磨着是不是再将带来的调料再调一下,炸好虾团子了,好蘸着吃。   至于卓雪宴说的“和尚”的事情,她一点也没在意:在她看来,这个冷兵器时代,有个身手好的和尚不是很正常吗?她熟悉的时代还有少林功夫呢!   看着她一点也不关切的样子,贺重瑾眼神又微微一缓。   这时景云熙已经吩咐人将虾洗干净,而后打了面糊,又往面糊里打了几个鸡蛋……   毕竟这虾小,直接吃是真没什么可吃的,裹了鸡蛋面糊炸一炸,又香又酥的,吃了也补钙!   骨头汤炖点野菜,大骨头还是今天她让带来的,本来拿到这边庄子也是想熬点高汤方便,怕这里买不到大骨头。   眼下有了野菜,炖点汤又营养又败火。婆婆丁就是蒲公英了,虽然乍一吃口感不是太好,但汤煨的时间久一点,那种苦味就没了,取而代之的会是一种独特的口感味道。   炖汤的时候,她凝神体察了一下这汤的味道,又调整了一下配料,以她敏锐的感知力,尽力将滋味调到她认为的最佳。   汤还没炖好,一股特殊的鲜香就飘了出来。   一直好奇的管事娘子差点被香哭了:吃了一辈子野菜,竟不知野菜还能炖出来这种味道!   正被这种汤的鲜味给勾的馋涎欲滴的众人,还没来及多说,就闻到了一股油香和虾的特殊香味。   管事娘子一脸的恍惚:“夫人是真的做的河虾么?”   原来河虾如此美味?可为什么她家早先煮过的河虾又腥又咯牙!   “夫人!”   “夫人——”   卓嘉和卓雪宴早早就跟着景云熙进了厨房,围着景云熙直打转,连带着自告奋勇一起帮忙,“我们这样炸行么?”   一边炸一边吃,饭还没正式开始,他们姐弟偷偷已经吃了不少了。等到再喝一点汤,姐弟俩直接想躺平了——这神仙一般的日子!   “可惜夫人跟了贺重瑾,”   卓嘉吃饱喝足后悄悄跟弟弟牢骚,“不然,你若是争点气,咱们东褐鲁部族还能跟大景联姻!公主和亲呐——”   卓雪宴吃惊道:“我?!娶元长公主?!”   那不是想屁吃!   “要不说你不争气!”卓嘉没好气道,“可惜我不是男儿身,不然,宁可得罪贺重瑾,也把夫人抢回咱们东褐鲁部族做我的夫人!”   一回去就吃不到夫人做的东西了,想一想就生无可恋!   卓雪宴:“……”   他姐越来越疯魔了!   “侯爷,你喝一点汤,”   这边,还没吃完的景云熙,笑着亲自给贺重瑾盛过来一碗汤,“这汤热一点才好喝。”   贺重瑾眉眼间都是温柔,一笑谢过景云熙,两人不经意间对视,又都是一笑。   鼻青脸肿的赵文晟看在眼里,狠狠又咬下一大口虾团子。这东西是真好吃,贺重瑾真是天大的福气,怎么轮到他,想得到一个人的芳心,就这么难上加难,他这几乎都做到脸都不要了……   赵文晟默默摸了一下自己肿着的脸,又狠狠咬下一大口虾团子。   ……   一路风尘,晚上景云熙洗浴后早早就歇下了,贺重瑾一直等她这边收拾停当,才进了外阁歇息,一夜无话。   晚上景云熙隐隐能听到野兽的叫声,和山里的林涛,不过想到就睡在她外阁的贺重瑾,心里却十分安宁。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就听到外面似乎有一些骚动。   “怎么回事?”   景云熙披衣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再看外阁,那边床榻上已经没人了,显然贺重瑾早早已经起身出去了,大约也是为了方便她起床。   “庄子里大约是进了小贼,”   林嬷嬷过来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笑道,“昨天余下的虾团子,还有些素包子,都不见了——竟是个偷吃的小贼!”   景云熙意外地哦了一声:“会不会是庄子里的孩子?”   小孩子不懂事,知道有好吃的想过来拿也不是没可能。   “应该不是,”   林嬷嬷忙道,“咱们这院子夜里是有护卫看守的——大门一关,别说孩子,就是虎狼也进不来!”   侯府的护卫可是有当年贺重瑾的麾下,那都是经过战场厮杀的,就是一般王府的那些侍卫,身手都是很难比得上的。   夜里看一个院子,怎么可能放进来一个孩子。   景云熙失笑:“那不是小贼进来了么?”   这么厉害的护卫在,丢了东西这才奇怪啊!   “护卫猜测大约是黄鼠狼,”   林嬷嬷笑道,“院子里大野兽进不来,但那些小兽惯会打洞钻营的,就防不住了!” 第74章 收获 我想到了一个人   “只丢了吃的?”   景云熙去这边的厨房转了一圈道,“咱们的东西都没丢?”   “没有,”   这时,贺重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她走了进来,“让人点检过了,只有那些吃的。”   “那就好那就好,可能真是那些小野兽,会不会有松鼠什么的?”   景云熙猜测着,“或者,这山里会不会有猴子之类?”   “野猴子肯定有,”   这边厨房的婆子忙笑回道,“那边山里有一群一群的猴子,咱们庄子的人进山,常常碰到呢,只是那些猴子极少到庄子这边来,它们怕人!”   “没事,丢了就丢了,一点吃的,”   景云熙很快释然,笑道,“能喂喂这些野生动物,也当积德了!”   由于今天说好了进山,景云熙就带着林嬷嬷她们开始准备进山的东西,午饭肯定是要在山里了,野炊也得带着食材。还要多带两件衣服,山里寒气重,且听说很多溪水,万一湿了衣服也好换换。   等景云熙带人回屋忙着准备东西的时候,贺重瑾的一个护卫很快闪到了他身边。   “怎么样?”贺重瑾静静问道。   “侯爷,找不到什么明显痕迹,来人应该是有些功夫,”   护卫忙道,“除了那些吃食外,其他各间屋子,都没有被人窥探的痕迹。”   “不要声张,”   贺重瑾低声吩咐道,“只把黄鼠狼进来偷东西的话放出去,到了晚上我们再瞧!”   “是!”护卫立刻领命。   等护卫走了,陆子璋手里拿着一个鸡腿走了过来,笑眯眯看向贺重瑾道,“有热闹了?”   见贺重瑾扫了他手里的鸡腿一眼,连忙又道,“别看,这个不是夫人给的,是昨晚庄子里婆子炖的鸡,我专门留出来早上吃的!”   他还偷偷藏了几个虾团子呢!幸亏他先藏到自己睡觉屋里了,不然,光凭那小贼偷光了余下的虾团子,他就得哭!   “你觉得,是不是冲卓雪宴来的?”   贺重瑾没跟他玩笑,沉声问了一句。   什么进黄鼠狼偷吃的,那都是哄哄人罢了,他领兵多年,身边护卫也都是敏锐异常,查看过之后,都心里清楚,绝不是那些小野兽偷吃的!   那些吃食消失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没,哪个野兽能做到?   但怪就怪在,凭着能在他守庄的护卫手里窜进院子内偷东西,这贼本事确实不一般……   一个偏远的乡下庄子,怎么会被这种本事的飞贼盯上?!换一句话说,这种本事的飞贼,只为了偷一口吃的?   猜测那来人的目的……除了放到卓雪宴身上,也没别的解释。   “这事情确实蹊跷,”   陆子璋点头道,“可如果真是冲着卓雪宴来的,为什么不下杀手反而偷吃的?!”   打草惊蛇,可不是刺客能做出的蠢事。   “一定是赵文晟!”   这时,卓嘉手里卷着一个鞭子走过来道,“我看了,不像是黄鼠狼,是人吧——除了赵文晟这个惯会当家贼的人,还能有谁?!”   说着又补充一句,“他还贪吃!”   贺重瑾:“……”   陆子璋:“……”   其实那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贺重瑾看着那边正往这边走的赵文晟,一笑没有接卓嘉的话,不过,不管是不是赵文晟,今晚必定要设伏。   “你脸好了吧?”   看着昨天鼻青脸肿的赵文晟,脸上的伤终于消下去不少,陆子璋忙道,“我的药还管用?等方便的时候,麻烦付一下药钱!”   赵文晟大大咧咧一笑应了,依然百折不挠热切看向一旁的卓嘉。   知道景云熙和贺重瑾打算进山,陆子璋和卓嘉等人也都嚷嚷着一起去,于是大家一起出发。   由于是进山,又有贺重瑾等人相伴,还有侯府的护卫,景云熙就留下了身边的林嬷嬷和白杏等人。和卓嘉姐妹会拳脚功夫的体质不一样,林嬷嬷和白杏等人进山只怕要累坏,况且不能坐车。   “夫人?”   等景云熙走出屋后,大家都是嘴角一抽,卓嘉忍不住笑道,“你这是穿了谁的衣裳?”   “这是做给高平康的,”   景云熙笑眯眯看着自己身上才换的一身小太监衣服,“就是那小太监,他身量跟我差不多!”   进山穿裙子肯定不方便,正好高平康被她救回诚远候府后,她让人也给做了新衣,这次出来,正好拿了这么一套新的带了过来。   只是大景朝有规矩,太监没有特旨不许穿一般男子的衣服,只能穿宫款的太监服。比起来一般的男式衣袍,就是衣摆要大一点,而后外面会有一个小短坎。   宫内的太监服饰都更严格,到了宫外各个王府等地方,这些侍候的小太监基本都依据各自府里的喜好,但大致款都基本一致。   赵文晟看着心里一动,对这位元长公主观感更好:太监身份低贱,别说是长公主,就是一般人,谁肯去穿太监的衣服!   这位元长公主就这么肆意自然,倒是又让他从心里佩服。   景云熙倒没在意大家的眼神,她被卓雪宴那一身吸引了,卓雪宴穿着卓嘉的一身蓝袍,大约是长,在腰间还稍微叠扎了一下,头发也换了,由于还不是及冠的年龄,只扎了一个类似高马尾的发型。   “卓姑娘,”   景云熙细细瞅了瞅卓雪宴忍不住笑道,“你穿上男人的衣服,看着很有几分男孩子的样子了。”   比一般的女孩子挺拔,应该是练了拳脚的缘故,没有一般女孩子男装透出来的那种柔弱性……   这卓嘉姐妹两个,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卓雪宴:“……嗯!”   他本来就是个男子汉好么?!   “侯爷,夫人!”   这时,庄子里的管事夫妇两个又忙忙道,“进双峰山只在前山玩一玩也便罢了,后山千万去不得啊!”   “对对!后山那边野兽伤人太厉害,去年秋天就有人折在林子里了,被野兽快啃没了!听说还是个猎户呢!”   说着,旁边做活的庄子里的下人也都急急附和。   前山这边林子浅,野猪就算是凶狠的了,可再往后山去,那边可是虎豹豺狼什么的……吃人不吐骨头的!   就算是前山,庄子里的人去,也往往是十几个人作伴去,没人敢单独进山的!   “知道了,谢了!”   贺重瑾一笑,没有多言,领了众人的好意。   一开始的路是可以骑马的,贺重瑾看向景云熙:“夫人,我带你?”   “行啊!”   景云熙很是痛快应了一声,   贺重瑾翻身上了马,一弯腰一伸手揽住景云熙的腰轻轻一带,眨眼间就将景云熙带坐在了他胸前。   “呀——”   景云熙轻呼一声,眉眼间都是笑意,不动声色还往后又贴了一下。   贺重瑾:“……”   他耳朵又红了。   “夫人,”   这时,陆子璋策马跑到贺重瑾旁边,高声道,“若是今天猎到了东西,晚上能吃烤肉么?”   他一说完,那边卓嘉姐弟连带着赵文晟,以及侯府护卫等人,登时都竖起了耳朵。   “能啊!”景云熙笑道,“就看你们能不能猎到东西了!”   “得驾!”   一听到她这话,众人全都来了精神,策马直奔双峰山。   从山脚往上走了没多远,就跑不了马了,留下两个护卫在这边看马,余下众人一起徒步进山。   景云熙一边走,一边留意着这边的山林,眼中都是惊喜:完美的植被,山泉甘冽,一切都没有丝毫工业化打扰的痕迹,原始又野性。   “野菜好多!”   这边的野菜大约是极少有人采,看起来极多,溪水旁还生长着一片一片的水芹菜,景云熙难得有些兴奋。   “等回来的时候采一点,”   卓雪宴一边将自己的裙子撩起来塞进腰里,一边立刻接过来话头道,“昨日的野菜汤是真好喝!”   不得不说,前山这边,已经很让她欣喜了,野菜什么的,还发现了几窝野鸭蛋。   景云熙又不由往后山那边望了望,说实话,那边才是真正的双峰山,这边顶多算是山脚;   “想去后山么?”贺重瑾一笑。   “会不会危险?”   景云熙有些犹豫。   虽然很想去,但是小命还是很重要的。   “别怕,”贺重瑾道,“有我!”   “好,那咱们就去!”   景云熙心里一热,立刻又开心了起来。   “卓姑娘,”   那边赵文晟听到,小声也对卓嘉道,“我也会保护你的——啊!”   他话没说完,就被卓嘉狠狠踩了一脚,登时差点吐一口老血。   越往前,山林越茂盛,渐渐连最初的小路都没了,三个侯府护卫走在前面,拿着长刀砍伐着野藤野草开路。   由于这时候,林草深处会有草爬子一类的吸血虫,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大家都将裤脚和衣袖扎好,陆子璋也给大家分了驱虫的药囊挂在身上。   “等等,好多蘑菇!”   景云熙看到一株枯树旁的蘑菇时,顿时走不动了,“我先摘一点吧!”   万一回来不走这边了呢?   这一片榛蘑看着实在是好,旁边那枯树干上还有木耳呢!   “我来!”   贺重瑾完全没意见,听她这么说,伸手就开始采高处的蘑菇,高处景云熙肯定是够不着。   众人被迫吃了一嘴狗粮后,转身也都忙了起来,毕竟人多,摘得少了轮不上吃。   好在这次出来大家做足了准备,一个护卫将摘下的蘑菇之类装了满满一大袋子,而后随手就扛到了肩上,这点重量,对他们来说不足挂齿。   又走了没多远,景云熙差点又挪不动脚了,因为这边有几株很粗的野生栗子树,由于不知道多久没人来过,树下落了一大片的栗子……   可惜都坏了,毕竟都是去年秋天的果实了。   “太可惜了!”景云熙低头踢了踢,看着厚厚一层坏了的栗子,心疼无比,就这么浪费了真是暴殄天物。   “等秋天我们再来,”   贺重瑾一笑道,“到时这边野果子也多。”   他看出来了,景云熙好像特别喜欢这些野生的东西。   “扑啦啦——”   就在这时,随着卓雪宴随手将手里的长棍往旁边一甩,一下子惊动了什么,扑啦啦飞过一群野鸡。   “看!”景云熙惊喜道。   “嗖——”   随着她话音才落,卓嘉一箭已经射了出去,一只野鸡叫着扑棱掉了下来。   “嗖嗖——”   紧接着是护卫们的几支箭,又是几只野鸡应声而落。   “夫人!”   一个护卫立刻冲过去拎过来那几只野鸡,高兴地举起来让景云熙看。   陆子璋瞅了贺重瑾一眼,嘴角抽了抽:看来护卫们快把这侯爷丢一边去了,过来先叫夫人!   “箭法好厉害!”   景云熙赞道,又忙补充道,“尤其卓姑娘的箭法更厉害,一箭就射中一只野鸡。”   卓嘉脸上神色十分微妙,这话要是换了别人这么“夸”她,她早一拳就上去了:打一只野鸡也叫箭法吗?况且这么近……闭着眼射都不会跑空的!   护卫们一听夸奖,登时也都红了脸,跟卓嘉的想法差不多……天知道他们只是想给夫人看看有了烤肉的料,哪成想夫人还会“夸”他们箭法!   继续往前走时,是一段下坡顺延到了一片谷地,反而开阔了一些,有一个小小浅浅的水潭。   “歇会儿吧!”   到了这边后,景云熙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道,“喝点水。”   其实她并不累,可能是从未活动量这么大过,掌心印记的气息越发活跃,这时她感觉到一种很微妙的状态,全身都像是有着使不完的力气,精神也越来越好。   流汗不少,她也感到很口渴。但像是身体在被印记气息洗刷似的,感觉随着汗水的排出,她有了一点脱胎换骨一般的感觉。   大家都坐下来休息,一时间这边很安静。   “嘘——”   就在这时,卓雪宴嘘了一声。   其实不用他嘘,大家也都看到,两头野狍子过来喝水了,登时众人眼中都透出了明显的兴奋。   这猎物比起来几只野鸡,可是有份量多了!   “嗖——”   可不等众人拿起弓箭,那两头野狍子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闪电般一跃就没了踪迹,隐没在了那边一片深草丛中。   “这东西倒是警觉。”   卓嘉啧了一声。   “不对,”贺重瑾道,“大家小心!”   “呼——”   随着他话音才落,一阵风声呼啸,从旁边的草丛中就窜出了几头野兽。等看清了这野兽时,景云熙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野猪啊!   好几头野猪!而且特别强壮,个头特别大!   “嘎——”   这几头野猪明显也没想到这边会有这么多人,乍一顿后就发出一种奇怪的威胁般的声音。   它们明显是追那两头狍子的,不过也很明显,看到这边这么多人后,它改变了主意,冲着这边又是一声嘶吼后,它们掉头开始往这边靠近。   侯府的护卫训练有素,在第一时间立刻护在了景云熙和贺重瑾身前,卓嘉姐弟和陆子璋等人看着这几头野猪,却是一脸兴奋。   “侯爷,要活捉么?”   这时,一个护卫低声问了一句,一边已经收起了弓箭,把从短靴中抽出的短刃又塞了回去,摩拳擦掌兴奋道,“要活的么?”   景云熙惊得抓紧了贺重瑾的胳臂:“这……这活捉不要了吧,放箭吧——”   人命要紧啊,这时候还在意什么活捉!趁着离得还远赶紧放箭啊!   “几头野猪而已,”   贺重瑾道,“他们久不历练,活动一下筋骨!”   景云熙:“……”   “要!”   贺重瑾说着静静又道,“小心。”   “是,侯爷!”   余下一个护卫守在这边,两个护卫一对眼神,几乎齐齐弯腰冲了出去。   “吼!”   大约是这几头野猪第一次看到这么不怕死上赶着送上门的猎物,不由一跳后震怒无比地嘶吼一声狠狠冲这两个护卫扑了过来。   “嘭嘭!”   两个护卫几乎在野猪扑到的同时,猛地一顿身,一拳狠狠击向野猪的脊背部。   野猪扑到了一边,但明显更加愤怒,一甩头吭哧哼哧又恶狠狠冲撞一样扑了回来。   “啪!”   一个护卫竟然不躲,硬生生受了一头野猪身体的撞击,身上衣服登时被抽的撕裂开来。   景云熙心腾地悬了起来,贺重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这时,由于这护卫硬生生一挡,野猪的攻势瞬间被消减了一点速度,趁着这一点短暂的空隙,另一个护卫瞅准机会,一拳狠狠砸在了野猪的一只眼睛上。   “嗷——”   野猪彻底被激怒了,疼痛令它一下子发了疯,速度快的惊人,獠牙在空中划过一道凛凛的寒光。   “嗤——”   那护卫一个躲避不及,胳臂上被狠狠抓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登时鲜血喷溅了出来。   景云熙不由惊呼一声。   贺重瑾飞身而起,一脚踢到了这野猪另一只眼睛中。   “噗通!”   那头野猪很快瘫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这时,陆子璋和卓嘉姐弟两人,以及赵文晟都冲了上去,余下两头野猪很快被大家解决掉。   “敷药!”   贺重瑾收了刀后看向那个护卫道,“伤的怎样?”   “丢人,”   那护卫呲牙笑道,“没事——被这畜生划了一下,小伤!”说着又感慨,“可惜没碰上猛虎!不然虎皮虎骨都是好的!”   景云熙:“……”   这些人真是不怕死。   陆子璋过来拿药给这护卫处理伤口,卓嘉姐弟两人已经走到了这几头野猪身边,围着转了几圈啧啧赞了几声:“好肥!”   景云熙觉得自己的腿还有点软,毕竟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之前只在小说上看到过武松打虎,这还是亲临其境,虽然只是打野猪。   “这东西可祸害庄稼了!”   处理好伤势的护卫,将两头活着的野猪利落绑了起来,一边道,“一晚上能把整村的地祸害完!这也算为民除害了!”   景云熙点点头。   赵文晟跟着护卫们一起砍了一些树枝,做了一个大大的拖排,将这几头绑好的野猪丢在了上面,这样拉着走,可比扛着走要省力多了。   由于这桩收获,就不便再往深处走了,大家开始往回返。回去的路上,景云熙又采了不少野菜野蘑菇之类,看到了很多株香椿树,她连带着也采了不少鲜嫩的香椿芽。   陆子璋只瞅着有没有他看上眼的药材,只不过这一次明显没有他满意的药材,他背上的药筐里几乎还是空空如也。   “快看!”   走了一段后,赵文晟突然往那边一指道,“那是一只死狍子么?”   说着,大家都冲过去看,果然地上躺着一只死狍子。   “看样子才死了没多久,”   陆子璋看了看后,忽然惊讶咦了一声,“这是——”   这狍子不是被猛兽咬死的,竟然是脖子上被什么东西勒断而死的……脖子都被割断了大半。   “人为!”   卓嘉蹲下身看了看道,“谁干的?有人跟我们一起进山了?”   “不是猎户所为,”   贺重瑾也察看了一下道,“且一勒致命。”   没有磋磨的痕迹,伤口极小,可见是被一种极细的线绳之类一下勒断,从力量上说,也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说着又看向这狍子腿上被割出的一个伤口,貌似那人只为了取这狍子身上一小块肉而已。   “高手!”   护卫们也好奇看了,赞了一声道,“不知是什么人干的!”   看样子跟他们进山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但一路上也没碰到,不知那人到底进山去了哪里。   “走吧!”   贺重瑾静静道,“东西别动!”   “是!”   护卫们立刻熄了要把这狍子带回去的心思。   “等等!”   陆子璋突然又道,说着蹲下身又细细察看了一下这狍子的脖颈伤口。   “有什么发现?”   贺重瑾看着若有所思的陆子璋,眼中疑惑一闪。   “我想到了一个人,”   陆子璋想了想道,“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谁?”贺重瑾一皱眉。   “我小师叔,”   陆子璋忙道,“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我那位小师叔么?”   “说是比你医术高超的那位?”贺重瑾眼光一闪道,“记得你说过,你那位小师叔出家了,做了——”   “和尚吗?”   旁边卓雪宴急急道,“我就说了,昨日我好像看到一个和尚一闪过去了——会不会就是你小师叔!”   “不是和尚!”   陆子璋忙道,“我小师叔是当了道士!他用的一手拂云丝——不知是什么做的,极细,又极韧。” 第75章 仰慕的意思?(过渡章,可不订,明天再更大……   陆子璋说着忍不住透出些欣喜:“若真是我小师叔就太巧了——”   凭着他小师叔的医术,说不准贺重瑾的病真能有了转机。他一直上愁这游踪不定的小师叔无处可寻,眼下突然有了一点线索,自然心里欢喜。   “不行,我得找找他,”   陆子璋摸了一下自己的胖脸,拧着眉头道,“真要是他,那种行踪不定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这深山里你怎么找,”   赵文晟皱眉道,“再待下去天黑了!”   这深山老林,天黑了危机重重。   “留个记号,”   贺重瑾道,“他见了自然知道是你,真想见你,也知道去庄子那边找你!”   “好!”   陆子璋想了想也是,在这里等下去,真是那人未必人家还回转过来,留个师门的记号做个标志,他小师叔那种聪明人,自然一看就懂。   接下来陆子璋在附近显眼的地方,都做了标识。   等众人回转的时候,恰在一处又碰上几只狍子,这一次护卫很是利落,猎得了两头大狍子。   猎物太多,这下不止护卫,就连陆子璋等人也都开始帮着拖着猎物前行,本来山路就不好走,有时拖不了就得扛着。   这样大家回程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不少,不过慢也有慢的好处,景云熙竟然还在一片灌木丛中发现了一株树干手腕粗细的藤椒树。   景云熙顿时走不动了。   藤椒有很浓的麻香味,和花椒等调配好了,她的火锅底料味道会更足。这株藤椒树,让她十分眼馋。   “怎么了?”   贺重瑾走过来问。   “我想要这个,”景云熙指了指这株藤椒树道,“回去种园子里!”   贺重瑾二话没说,一个手势,护卫立刻过来跟他一起直接拿佩刀挖了起来,赵文晟也连忙过来帮忙。   没带挖树的工具,大家弄起来就有点麻烦,卓嘉姐弟两人还以为这是什么花树,等听到这树长得东西可以做火锅底料,登时精神一振,将护卫挤到了一边,姐弟两个亲自上阵开始挖。   好不容易将这株藤椒连根挖了出来,根部裹了一大团泥土,贺重瑾一句话没说,脱下衣袍外衣,利落将这株树的根部连泥土一起紧紧包了起来。   景云熙:“……”   她带着备用的衣服呢,没想到贺重瑾直接用了他自己的外套。   “侯爷?”   护卫想要接过来裹好的藤椒树好扛着,却被贺重瑾一摆手拒绝了。   猎物太多,路又难走,护卫们本来拖着就艰难,连陆子璋和赵文晟都一起拖了猎物,这株藤椒树就不便再往上加负重了。   贺重瑾借衣服打了一个结,直接将这株藤椒绑在了自己背上。   “没眼看,”   卓嘉看到这一幕只觉得眼疼,压低了声音跟她弟牢骚,“贺重瑾大约病了一场,脑子也坏了。”   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让她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个肯为女人背棵木头的家伙,竟然是那个战场上狠绝冷漠的鬼面将军。   卓雪宴嘴角抽了抽,有点上愁什么时候他姐才能嫁出去。   等到了进山前系马的地方时,大家都明显有些疲累了。   “你们在这里可碰见人了?”   陆子璋心里还记挂着那事,问了留在这边看马的两个护卫一声。   那两个护卫疑惑摇摇头道:“不曾,除了看过几只猴子窜过去,别的什么都没看到!”   说着又忙指了指丢在地上的几只死兔子道,“我们兄弟闲来无事,还抓了几只野兔子。”   至于外人,是一个也没见过,连采药的砍柴的一概没见,整日这里都不见一点人烟。   “哦!”   陆子璋有点失望。   大家都上了马,能驮在马背上的猎物就驮着,实在驮不了的,就拖着走,这么回到庄子这边,天已经黑了。   “侯爷夫人可算是回来了!”   等的心急的庄子管事夫妇还有林嬷嬷白杏等人,一见众人回程登时都松了一口气。   将猎物交给庄子这边的人,管事的立刻叫人都拿出收拾干净。   景云熙回屋简单洗浴了之后,换了衣服就开始去厨房弄烤肉的调料,大家都辛苦了,最重要的是,尤其是贺重瑾,替她背了一路的藤椒!   准备好调味料后,景云熙让人开始切割一下这些兽肉。   野猪肉,狍子肉其实都不嫩,兔子肉还可,但没几只。不过她用了蛋清,又用掌心印记的气息好好腌制了一下这些肉,想来也可以凑合。   由于肉很多,贺重瑾让管事的人,将多余的肉又分给庄子里农户们,庄子上下一片欢腾。   景云熙琢磨了一下,烤肉太燥,去准备了野菜汤败火,又让人将那大袋子的蘑菇倒出来,找出来合适烧烤的,让人也都一一择洗干净。   烤肉的架子还有铁签子,都是她专门从凤泽苑那边带来的家伙事,现成的东西,很快就备上了,炭火在暮色中分外耀眼。   等烤肉串开始滋滋冒油,一股异常浓郁的肉香油香就散溢开来,景云熙带着白杏等人,不紧不慢往肉串上撒上佐料,孜然味带着肉味椒香乃至一丝淡淡的甜香……   登时勾的人口水直流。   从没吃过烤肉的赵文晟和护卫们早早就坐不住了,围着篝火借口帮忙绕着肉串一直转。   “那混蛋竟然敢目中无人!”   卓嘉暗中又跟她弟恼道。   今日进山一天,那赵文晟虽然一直跟她离得不远,但却没怎么往她身边凑,连跟她说话都说的少了,之前那种不要脸的无耻之色,竟然,竟然也消减无踪了!   这是瞧不起她么?!   是不是欠揍了啊!   卓雪宴:“……”   他姐到底什么意思!不是很烦那个赵文晟的吗?为什么那小子不凑过来她姐还恼!   “姐,”   卓雪宴看了看那边围着肉串打转的赵文晟,连忙小声道,“就凭那小子的熊样,他也敢目中无人?就他那个头,我一个指头都能碾死他!”   卓嘉一顿,接着狠狠踩着她弟的脚尖一碾道:“要弄死他我自己不会?用得着你?!没出息你还不长个,还没他高呢!”   卓雪宴:“……嘶!”   疼死他了!   “尝尝,”   景云熙在这边也一直盯着一溜儿烤串,感觉火候差不多了,连忙拿起一串就递给贺重瑾,眉眼弯弯道,“看好吃不?”   贺重瑾接过来,小心尝了一口后不由微微一顿,这肉味真是从未吃过的好!   “细嚼慢咽,”   景云熙又叮嘱道,“你身体才恢复不久,要吃的精细一点,吃点肉后多喝点汤,也吃点菜。”   贺重瑾眼底含笑看着景云熙:“多谢夫人。”   景云熙看着他笑,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景云熙发现,她穿过来后,貌似又多了一张王牌……这顶流颜值的夫君,是不是有可能作假成真?   虽然还没得手!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景云熙眸色闪了闪,煮熟的鸭子就算一时飞不了,但摆在眼前吃不到也有点亏啊!   “别动,你嘴边沾了油,”   这么想着,景云熙开始试探耍一下流那个氓了,故意看着贺重瑾干干净净的嘴边道,“我帮你擦一下。”   说着,很是淡定的伸出爪子,借着夜色在贺重瑾嘴边摸了一把。   心虚之下,噗通噗通心脏却没出息地狂跳起来,但又万分雀跃,手感好好……这顶流的颜啊!   她的!   “好了么?”贺重瑾深深看着她,静静问道。这人眼底的那一丝慌乱羞涩,自然逃不出他的眼睛。   “这就好!”   一回生二回熟,景云熙说着连忙又趁机摸了一下,这才装腔作势淡定道,“好了,你吃肉小心点,脸上都是油!”   贺重瑾一笑点头,觉得这炭火是真的烤人,烤的他耳朵都烫了。   只是一闪眼看到那边吃的正香的陆子璋,蓦地想起来和尚的事情……他眼底笑意微微一收,心里骤然一堵。   难道他感觉到的这一丝温存……都是错觉?!   “夫人以前礼佛,”   贺重瑾突然觉得手中的肉串也不香了,假装不经意问道,“可是有遇过令人折服的高僧?”   “高僧?”   景云熙没想到贺重瑾转这个话题,不过还是想了想道,“有啊!龙台寺谛云法师,不就是大景有名的高僧?”   龙台寺内有三座别院,分别住着三位高僧,但最有名的,就是谛云禅院住着的谛云大师。不过这三位高僧极少见客,都是修行高深的僧人,在整个大景朝佛教领域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谛云?”   贺重瑾想到只怕已经年逾百岁的谛云大师,眼光闪了闪,静静又道,“佛学高深,这世上高僧,都是长者吧?”   “那倒也不一定,”   景云熙忙道,“也有年轻的吧?年轻有为,有些人很厉害的,有慧根!”   “夫人认识?”   贺重瑾立刻道。   “也不算认识,”   景云熙想了想道,“不过就是听说过,对那些人的事迹也很佩服。”   别的不知道,她可是看过资料,唐玄奘当年可是年纪轻轻就被称为“佛家千里驹”的,学问好得很,而且还能不顾危险凭着信仰不远万里求取真经……   就这种精神,难道不值得人佩服么?   “那位高僧是何法号?”贺重瑾紧追不舍问道,夫人说佩服……那就是仰慕的意思了?   “法号啊,”   景云熙笑道,“你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些——我听过的那个高僧,法号玄奘吧……都叫他唐僧。”   贺重瑾顿了顿,唐僧?难道是俗家姓唐?这大师玄奘的名号他从未听说过,看来,回去后有必要让人去查一查,到底是何方妖僧,竟然蛊惑人心,让眼前这人念念不忘,还在佛经的空白处都画了那么多那僧人的小像!   这时,正好白杏给送过来才做好的汤,还有凉拌的野菜,景云熙和贺重瑾这才打住了这个话题。   景云熙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拿下这个人,津津有味地吃着一串烤蘑菇,一点也没留意,旁边贺重瑾看着炭火神色不定的眼神。   这一晚的烤肉,几乎是将这次的庄子之行的气氛激发到了一个高潮,围着这几堆炭火,都是大家的说笑声,连带着夜都很深了,还有人不肯回去休息。   不过因为那偷吃贼的事情,今晚护卫们心中都有数,说笑折腾到亥时的时候,大家也都回屋子“休息”。   贺重瑾没跟景云熙说他安排下的设伏抓贼的事情,景云熙洗漱后,累的都一点也不想动了,躺在茶茶床上后很快就香甜睡着。   “晚上那贼会来么?”   陆子璋和赵文晟一个房间,看着院子里各屋子的灯相继熄灭,赵文晟兴致勃勃问了一声。   “不知道,”   陆子璋有点期待道,“希望我那小师叔会看到我留下的标识寻过来。”   但他小师叔绝对不会是那个偷吃贼!他那小师叔,可是光风霁月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偷吃?!   他也跟护卫交代了,即便真有人来,千万不要着急放箭……万一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家人呢!   夜色一点一点过去,赵文晟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   “你和卓姑娘是怎么回事?”   想到贺重瑾接到的“做媒”旨意,陆子璋试探问了一声,“今日进山,怎么没见你围着卓姑娘?放弃了?”   “她那人就像林子里的狍子,”   赵文晟压低了声音一笑道,“太近了就会跑,还追不上——”   说着摸了摸自己才消肿的脸,又小声道,“稍微离得远一点,或许还会觉得好奇多看我几眼,说不定看着看着能觉得我顺眼一些!”   陆子璋:“……有道理!”   幸好没放弃!   “多谢陆神医,”赵文晟这时又认真一抱拳道,“这次进山肯叫我一起!”   “叫我美绝!”   陆子璋忙道,“谢倒是不必了——你多看顾着点你那色目朋友,他把琉璃的事情给夫人办好了,侯爷也就高兴,侯爷和夫人高兴了,留你天天在府里吃饭也不是不可能!”   赵文晟顿时眼中一亮!   本来他还十分遗憾,没有一个借口能和诚远候府多往来……没想到这陆美绝倒是给了他一个提醒。   “多谢美绝兄!”   赵文晟直接一个长揖。   夜色越来越深,雾气也越来越重,隐隐传来山里的林涛和鸟兽叫声,听起来更加显得深夜静寂。   “嘘!”   陆子璋耳力极佳,在赵文晟又一个哈欠想要打出来时,陆子璋忽而在黑暗中坐直,轻轻嘘了一声。 第76章 自恋 只是为了卖书?   一声极为细微的异响传来,若不留神,还真是难以察觉到异常。   赵文晟立刻警觉,跟陆子璋对了一个眼神后,两人悄无声息将门偷偷打开了一道缝。   一时间,院子里埋伏的护卫谁都没有轻举妄动,对方明显是投石问路,先丢了一颗石子进了院子。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无声无息从墙外翻身进来,身形轻的就像是一片飘摇的落叶一样。   与此同时,陆子璋等人和护卫一起几乎同时扑向那道身影。   “嘭嘭!”   那身影明显有些吃惊,翻身就要出去时,却正对上贺重瑾,两人一过招,登时这人就失去了逃离的时间。   与此同时,护卫们已经亮起了火把。   那边东厢房被吵醒的林嬷嬷等人,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卓嘉就过来安抚了一声,说没事,陆神医见个江湖朋友。   “夫人呢?”   林嬷嬷有点急,白杏在景云熙那屋值夜,眼下满院子亮堂堂的,景云熙那屋却依然黑着灯没有任何反应。   “放心,侯爷给夫人添了安神的香,”   卓嘉忙道,“侯爷说,夫人累了一天,不要吵到夫人,让夫人只管睡便好。”   说着她自己忍不住又抽了一下嘴角,贺重瑾跟她说这些,让她过来安抚众人时,她都觉得贺重瑾真是有病了……那夫人少睡一会儿怎么了?!   当年打仗的时候,她三天没睡觉也没见贺重瑾给过一个眼神!   “别动!”   这时,护卫和陆子璋等人已经将那人团团围住,弓弩对准了被大家围在院子中央的这人。   “是个和尚!”   火把的光下,这人戴着一个斗笠,斗笠压的很低看不清脸,但他是一身袈裟,看身形很明显一个年轻的和尚。   “什么人!”   贺重瑾盯着这和尚,声音很平静,却透出了一股隐隐的杀意。   “侯爷?”   陆子璋完全不懂贺重瑾为何杀意这么重,就算是一个和尚,可偷点吃的,也不是什么滔天大罪吧?   “喂,我说和尚,”   这么想着,陆子璋冲那人道,“你要吃的,白天你尽管来化缘,咱们又不是不给——大半夜的来偷嘴,难道不犯戒的么?”   “来寻故人,”   那和尚声音淡淡,一抬手一道银丝嗖的一声窜了出来,又随手一收,那银丝嗖的一下又隐没在了他袖中,“美绝,见了师叔也不行礼?”   陆子璋差点平地一个趔趄:“什么?”   这时,那和尚不紧不慢摘下斗笠,转身正对陆子璋这边,在火把光线下静静一笑。   满院子的人都是一顿。   实在不为了别的,这和尚生的太俊!   侯府的护卫都睁大了眼睛,这和尚的姿容气质,真跟他们侯爷不相上下。就连卓嘉也睁大了眼睛,赵文晟登时无比紧张,这和尚不仅长得俊,个子还比他高!   “小小小小师叔?”   陆子璋从震惊中回过神后,一下子结巴了,“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当了和尚?!”   他小师叔一直都是道士啊!说是怕丑,和尚没头发……怎么突然又不怕没头发去做了和尚?!   “跟人打赌输了,”   这和尚淡淡又道,“愿赌服输。”   陆子璋:“……哦!”   回过神又连忙对护卫们一摆手道,“好了好了,都收起来吧,这是我小师叔,一家人一家人!”   说完才真正定了神,立刻惊喜无比,过来急急道,“小师叔,我可是寻了你好几年!这次好不容易碰到,你千万要留下来帮我个忙!”   “帮你一个忙?”   这时,那和尚微微一笑,缓缓转了一个圈将众人一一瞧了过去,视线最终落在了贺重瑾身上,一笑又道,“是为了这人么?”   贺重瑾静静站在那里,从开始到眼下他几乎一直都在审视这个和尚,一句话没说。   “这是侯爷——”陆子璋连忙想要给他小师叔介绍一下。   “你俗家姓什么?”   可没等陆子璋说完,就听到贺重瑾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姓什么?”   这和尚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见他后问这么一个问题,一怔后皱眉静静看向贺重瑾,却并没有回答。   “侯爷,这是我小师叔!”   陆子璋疑惑忙道,说着急急冲贺重瑾一个眼神:这可是好不容易碰到的,他小师叔医术绝妙,说不定可以救命,贺重瑾为什么这时候还不客气欢迎一下,怎么还想着探究他小师叔的俗家姓氏?   说白了,他也不知道他小师叔叫什么,本身跟这位小师叔也不是太熟,只是听师父说过一些他小师叔的事情而已。   “你俗家姓什么?”   贺重瑾却像是看不到陆子璋递过来的眼神,上前一步又冷冷重复一遍。   “哈——”   这和尚似乎觉得十分好笑,轻笑一声,又仔细看了看贺重瑾道,“生的不错,结交一下无妨——我俗家姓唐。”   贺重瑾:“……唐?!”   竟然果然姓唐!   “怎么,”   那和尚似笑非笑拂了一下袈裟道,“我俗家的姓氏,难道有什么不对之处?侯爷怎么如此反应?”   但他和尚,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俗家唐姓没什么可掩饰的。   贺重瑾却没有多言,冲着那边护卫做了一个手势。   护卫们立刻往两边闪开,给那和尚闪出一条路来。   和尚见状微微一皱眉,陆子璋也登时满眼疑惑,不知道贺重瑾这是什么意思。   “大师云游四方,”   贺重瑾静静道,“想来不愿被世俗尘缘所拘,我这庄子简陋,不敢款留大师,大师好走不送!”   陆子璋惊呼一声:“侯爷?!”   贺重瑾这是要干什么?!好不容易盼来的他这位小师叔,怎么贺重瑾一见面就赶人走!   “哦?”   那和尚上下打量一眼贺重瑾,淡淡道,“你确定?”   游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上来就赶他离开的人……就算是遇到瞎子,听到他的声音,都不可能舍得立刻赶他走!   何况这人还顽疾在身!   既然陆子璋都棘手的顽疾,必然应该有求于他……可是这人却竟连救命的机会都不要,急着轰他走……稀罕!   “大师,请!”   贺重瑾静静一声,一摆手,神色冷漠,看起来没有一丝犹豫回旋的余地。   “侯爷!”   陆子璋直接闪到了贺重瑾身边,急急道,“你这是——”   “美绝不必多言,”   贺重瑾一摆手制止了陆子璋说下去,静静又道,“生死有命,不必强求他人!”   “要是小僧说不强求呢,”   这和尚却皮笑肉不笑道,“小僧很乐意留下呢——毕竟他乡遇故知,我师侄在此,正要畅谈一番!”   陆子璋拼命点头,胖脸都跟着抖,就是就是!可他没敢出声,因为他吃惊地发现,贺重瑾身上那一丝森寒的杀意……   这到底怎么回事?   贺重瑾和唐家有仇?但天下姓唐的多了,怎么敢确定就是他这位小师叔?!情急之间,陆子璋忽然想起来,之前贺重瑾曾问过他,认不认识一个年轻的俊美的姓唐的高僧……   呃!   两人之间真有恩怨?!   “这样这样,”   陆子璋心念急转间急急过去道,“小师叔,我有件急事要跟你商议——还请小师叔随我来一趟!”   说着示意小师叔跟他一起出了这个院子。   “喂,”   看着陆子璋跟着那和尚一起出了院子,消失在夜色中,卓嘉疑惑道,“贺重瑾,你怎么了?之前认识这和尚?你们……结仇了?”   这是陆子璋的小师叔,按理说,贺重瑾哪怕再不喜欢和僧人接触,也会客气待客。凡是不瞎都能看出来,贺重瑾是绝对厌恶这和尚的。   “并无,”   贺重瑾静静道,“今晚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人。”   “那为什么——”卓嘉疑惑。   “多嘴,”   不等她说完,贺重瑾又道,“与你无关。”   卓嘉:“……”   呸!   这边陆子璋带着那和尚一起到了一处空地后,急急直接问道:“小师叔,你跟侯爷相识?”   “并不相识,”   这和尚笑意浅浅,在夜色中却似乎有点神秘,“今夜初次相见——这就是那位鬼面将军贺重瑾么?”   “是他啊!”   陆子璋拍腿道,“你们并不相识,侯爷今夜是抽风了么?!”   说着又忙道,“小师叔,你可千万别误会,贺重瑾此人,我最熟悉不过——他与人相交从来都是赤诚以待肝胆相照,虽说有时面上冷一点,但又极是有礼的——”   就不知今晚是吃错了什么药!   “很有趣,”   这和尚微微一笑,“他要赶人,我偏不走。”   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笑,“我猜测他的敌意,大约只有一个缘故。”   “什么缘故?”陆子璋连忙道。   “大约是觉得,他没有我生的美,”   那和尚笑意盈盈道,“因此上嫉妒了吧?不过无妨,小僧被人嫉妒容颜,也不是一遭两遭了,倒是被这样一个人嫉妒,反而还有些觉得妙不可言。”   陆子璋:“……”   难道他师门自恋是代代相传的么?!   “你不懂,”   这时,那和尚又笑道,“小僧每日站在溪水旁,也总会沉湎自己的容颜,连水里的鱼,看到小僧这般容颜,也都自惭形秽了呢!”   陆子璋:“……”   哎哟喂……怪不得他是师侄,这位是师叔!   “不过美绝也无须惭愧,”   那和尚又扫了一眼陆子璋道,“你美绝的名头在京都坊市间也是妇孺皆知了,虽说名不符实,但总比连个虚名也没要好一些!”   陆子璋:“……”   信不信这小师叔再说下去他就要动手揍人了!   “不是,”   忍下这口气,陆子璋恨恨道,“小师叔只怕你是想多了!”   说着将贺重瑾之前问过他姓唐的年轻的俊美的和尚的话,一一都跟这小师叔说了,又道,“你再想想,是不是真和贺家结过什么仇?”   “你大约不知道,”   那和尚依旧笑吟吟,“除了生的俊的人,小僧一概不用心。但若是生的俊的,小僧结交还来不及,哪里又会得罪?”   陆子璋有点抓狂。   以前他就知道他小师叔爱美,也喜欢用长得如何直接来评价一个人……但是他没有发现,这个小师叔,貌似除了这些,就真是万事不关心了!   难道他小师叔这些年云游四方,只是为了找寻天下美人么?!   “相识恨晚,”   这时,只听那和尚又一笑道,“早知贺重瑾是如此姿容,小僧又何必这些年在南边迁延许久?!早些来与之结交,不定此时已然可以把酒言欢了!”   陆子璋:“……”   还喝酒?!   “侯爷有顽疾,”   陆子璋压下抓狂,赶紧扯回正题,神色凝重道,“师侄想拜托师叔出手相救!”   “他生的那样美,”   那和尚一笑,“能救我自然会救。”   陆子璋:“……”   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等陆子璋带着那和尚走回院子,贺重瑾早已经打发护卫们和林嬷嬷她们都回屋休息了。整个院子中,只余下他一人站在滴水檐下,静静立在夜色之中,身形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侯爷,”   陆子璋硬着头皮道,“我小师叔……”   “小僧自己来说吧,”   不等陆子璋笨拙说完,那和尚拨开陆子璋,上前一步站在了贺重瑾面前,一笑又道,“侯爷是怕输给小僧么?”   贺重瑾眼中寒芒一闪,这和尚,竟然真是勾引过元长公主的那个唐僧!不仅如此,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出言挑衅!   这是摆明了情敌的身份?!   “你已经出家了。”   贺重瑾语气极冷,半句也不肯跟这人多说,多说一句话,他都觉得心中嫌恶。   “出家又如何,”   那和尚微微一怔后又笑,“小僧虽没了头发,尚且不怕输,侯爷怕什么?况且赶走小僧,侯爷真以为能赢?”   贺重瑾眯了眯眼。   他就算赶走了这个和尚,只怕元长公主心里还会一直念念不忘,与其让那人心里一直装着这个和尚,真倒不如……   破釜沉舟一战!   “也好,”   这么想着,贺重瑾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知大师如何称呼?可是法号玄奘?”   “哦?”   那和尚一怔后难得顿了顿,像是若有所思,之后一笑道,“正是玄奘!”   这法号听着还不错,正好他改行当了和尚后,还没起一个喜欢的法号,这时听到一个现成的,莫名觉得十分合心意,索性就直接认领了下来。   陆子璋惊得张大了嘴巴,贺重瑾竟然连他小师叔的法号都知道!只是看着从未见过的贺重瑾的那种神色……   陆子璋立刻识趣地没有多问,不管怎么说,贺重瑾终于开口留下了他小师叔!之后有什么误会慢慢再解开好了。   “这庄子的烤肉不错,”   这时,那和尚又笑道,“既然留了小僧,那小僧就不客气了。”   说着,直接就往厨房那边一个纵跃不见了身影。   很快,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摆着一大堆余下的烤肉回来了,冲着陆子璋又一笑,“师侄还不带我去休息!”   ……   一觉好眠。   景云熙这一觉她睡得格外沉,连一点梦都没做,睡醒后只觉得神清气爽。   “在这庄子里住着真不错,”   洗漱完,在玉杏过来给她梳头的时候,景云熙听着外面的鸟叫声忍不住笑道,“咱们西园虽美,但到底比不上这边的天然。”   尤其是昨天爬的双峰山,如果不是没做在山里过夜的准备,她还真想往更深处转一转。   玉杏跟着笑应了,想起了什么,又把昨夜抓到一个和尚的事情跟景云熙说了。   “和尚?”   景云熙惊讶笑道,“还真有一个和尚呀!还是陆神医的小师叔?!那可是贵客。”   说着,从镜子里看到贺重瑾进了屋,不由笑道,“侯爷?”   “夫人,”   贺重瑾神色有些微妙,声音似乎透着一丝紧绷,“这和尚,正是夫人口中的那位玄奘大师!”   “玄奘?!”   景云熙猛地回过头,吃惊道,“唐僧?!”   天啊噜……真有唐玄奘?!   难道这个时空没有唐朝,但到了这大景朝,也会出现类似唐代出现的一些名人?   贺重瑾看着景云熙惊喜的神色,只觉得心底骤然一缩,一丝凉凉的寒意就在心底散开:果然还是念念不忘,一听这名字,这人竟然就如此欢喜。   “这可是位高僧,”   景云熙没看懂贺重瑾的神色,见他似乎沉冷的过分,连忙解释道,“以后会在民间留下无数传说的高僧!”   她要出版的《西游记》的主角啊!   没想到竟然会有机会看到还没去取经的唐僧本人!   景云熙这么想着,连忙道:“那玄奘大师在哪里?”   贺重瑾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神色依然平静:“玄奘大师,正在美绝那边,夫人要见,我将他带到这边来。”   很快,贺重瑾将那和尚带了过来。   “无量——阿弥陀佛,”   那和尚说溜嘴后一笑改了口,十分自然笑道,“小僧玄奘见过女施主。”   “玄奘大师?”   景云熙有点小小的激动,忙笑道,“大师可是近些年一直在钻研中土佛经?是否在中土佛经中察觉到许多舛误之处?”   这玄奘长得太好了,怪不得《西游记》里女儿国国王一口一个御弟哥哥……眼前这人,真是一样属于顶流颜值啊!   不过不知道眼前这位唐僧,到底是什么时候打算西行取经的,因此她才试着问一问。   “佛经?”   这和尚一怔,眼光微闪。   侯爷和他夫人这两人貌似都有些跟人不一样,一个上来就问他俗家姓氏,一个上来就问他这个……   天知道他才做和尚不久,虽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从来未曾看过一本佛经。   “舛误在所难免。”   这和尚依旧十分平静一笑,丝毫不慌。   “听闻西天有真经,有大乘佛经,可以普度众生,”   景云熙试探道,“玄奘大师可有西行求取真经之意?”   她这话一问出来,别说这和尚微微一怔,就连一旁的贺重瑾,也都是一愣,眼底透出些许疑惑:   为什么夫人和这和尚的见面……跟他想的不一样?!   “求取真经?”   这和尚顿一顿平静一笑道,“可容小僧忖度。”   取个鬼的真经……他听说昨晚的烤肉都是这位侯夫人、元长公主所做,若是想要吃到那般味道,这侯夫人他是一万个要结交的!那夫人喜欢什么,他只管顺着就好。   “那可是会很辛苦,”   景云熙叹服道,“玄奘大师真不愧是高僧。”   想到她要出《西游记》,正打算借这个故事赚钱……景云熙莫名有点心虚,没想到真有这么个人,她这算不算侵权呐!   “是这样,”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笑道,“我正打算出一本故事,咳……就是写一位高僧西天取经的故事,不如就用大师的名号吧?玄奘大师,如何?”   说着,眼光又闪了闪笑道,“我这也是等于替大师免费宣传……咳咳……大师不会有意见吧?等大师准备启程的时候,我还可以上奏皇上,皇上必定会给你资助路费,你觉得如何?”   那和尚:“……多谢施主!”   等这位玄奘大师一离开,景云熙立刻小声对贺重瑾道:“幸亏这人答应了——不然我画稿都弄好了,故事也写好了,刻版后再被人质疑就不好了!”   贺重瑾:“……画稿?”   “对呀,先前不是也跟你提过吗?我准备弄一个墨阁,”   景云熙小声笑道,“准备了一个西游故事……为了画好稿子,我可是私下练了很多遍。”   “你在佛经上画的那个?”   贺重瑾一眯眼。   “对呀!”   景云熙笑道,“到处画,不止那佛经上,还有我买的那些书里,看着看着想起来,就随笔画一画,就只唐僧的形象,我也画了好几版呢!”   贺重瑾:“……夫人画那些,只是为了卖书?”   “嘘!”   景云熙狡黠眨眨眼道,“别叫他听到……不然他万一想抽成呢?!”   至于唐僧取经的花费,到时她在她那便宜弟弟面前多美言几句,让官方给唐僧出路费好了……   毕竟普度众生,也是普度大景的众生嘛,那就众筹咯!   贺重瑾:“……夫人所言极是!”   忽而觉得今日的太阳极好,透着窗纸都灿烂起来了! 第77章 第一个看不清的人 谁都怕死   等到陆子璋看着跟他小师叔言谈甚欢的贺重瑾后……这世界他有点看不懂了。   “大师——”   这边贺重瑾一笑正开口又说什么,却被和尚一摆手打断道,“侯爷可以唤我唐棣。”   贺重瑾一怔:“唐棣是大师的俗家姓名?”   称呼一位高僧,怎么能称呼俗家名字?   “唐棣是小僧,小僧就是唐棣,”   和尚微微一笑,“小僧觉得唐棣这两个字更好,便就爱听这两个字,难道不可?”   贺重瑾顿了顿道:“敢问唐兄表字?”   他和这位大师萍水相逢,并不熟悉,直接称呼人本名有些不够尊重,因此又问了一声。   “唐棣就是唐棣!”   这和尚笑道,“小僧就喜欢听人称呼这两个字,何必麻烦问东问西,表字早已忘了,法号外人不提,小僧也常忘了,不好听的东西,小僧一向记不住。”   贺重瑾一笑:“那就唐棣。”   刚才跟这位谈到一些边疆风俗,也察觉到这唐棣博闻多识正觉得言谈投机,这时,却又感觉到了这唐棣一些微妙的乖僻性子。   和陆子璋相比,贺重瑾隐隐觉得,这个唐棣的坦率,总让他有一点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只不过也说不上嫌恶罢了,只是一时之间,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合拍。   “小僧喜欢称呼侯爷为侯爷,也只是喜欢这么称呼,”   唐棣竟然还认真给贺重瑾解释,又道,“因为称呼侯爷,由着诚远候这个爵位,就想到了功勋卓著的鬼面将军——这些越发会让小僧觉得侯爷姿容过人,气度不凡,宛如天人!”   贺重瑾:“……嗯?!”   吃惊之下,贺重瑾隐隐觉得有点不妙,他似乎终于感觉到,这个和尚哪里有点不对劲了!   “侯爷每日对着镜子,”   唐棣认认真真又问道,“是否也曾觉得,世上几乎无人能出自己左右?是否也以为,本候乃是天下第一人!”   贺重瑾:“……”   这都是什么鬼话!   “小僧也是如此,”   就在这时,就听唐棣又是极为自信又极为认真道,“小僧私底下窃以为,人生在世,若不能使得自身极美,若不能结交天下美人——乃是平生最大憾事!”   “侯爷侯爷,夫人那边叫你,”   这时凑过来的陆子璋正好听到唐棣这话,登时一脸黑线,连忙急急支走贺重瑾,拉着唐棣就往一边走,一边走一边痛心疾首道,“小师叔,你到底在跟侯爷聊什么!”   “聊美人,”   唐棣温和一笑,“除了美人,还有什么值得多聊的?”   之前跟贺重瑾说说笑笑,说起边疆时,他原本也是很熟悉的,尤其边疆所见的那些个美人胡姬更是各有妙处……   他耐心跟贺重瑾攀谈,就等着听贺重瑾对那些美人的评判,谁知说了半天,不见贺重瑾提一点,他有些心急,才将话题带到了正路上,谁知贺重瑾像是并没有谈论这些美人的意思,莫名十分遗憾。   “哎呦!”   陆子璋一拍大腿,竟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忍不住吐槽道,“师叔难道对医术不感兴趣?师叔想必当年也曾苦苦钻研医术,不然师叔医术如此高深——”   “医术?”   唐棣像是十分诧异,“医术还用钻研?苦苦?怎会苦苦?”   陆子璋:“……”   “不过闲来无聊时,随意翻看天下那些有名的医典,识遍药草药性,斟酌药理打发一下光阴,”   唐棣温和笑道,“这又有什么苦楚?”   陆子璋撸了撸袖子,想到面前这欠揍的人是自己师叔,登时咬牙又放下来道:“你也可以跟侯爷切磋拳脚,交流兵法,听闻师叔也是熟读兵书——”   “非也,非也,”   不等陆子璋说完,唐棣风轻云淡拍了拍陆子璋的肩膀又是温和一笑,“那些都是无聊之物,跟美人聊这些岂不是大煞风景!”   说完,他又走向厨房那边,“也就美食可与美人相提并论。”   陆子璋:“……”   师叔你回来,我保证不揍你。   ……   “哦?那位大师是这样的人?跟你真聊的这些?”   这边屋里,听完贺重瑾跟她说的话后,景云熙有些惊讶,“他说他最喜欢……美人?!”   这话怎么说?如果这位玄奘大师走到女儿国,那绝对就不会西天取经了啊!这玄奘……怎么跟她熟悉的那个玄奘差了这么多!   贺重瑾皱眉道:“一五一十,我跟你重复的一字不差。这位高僧,倒是有些看不懂。”   “别管他了,”   景云熙想了想道,“管他是不是真的高僧,总之应该影响不了我出书的销量。”   说着一笑,“不过侯爷一定要跟他打好关系,陆神医的师叔,陆神医都说了他医术高超,就算你身体好了,也不能得罪任何一个神医。”   贺重瑾心里骤然一沉。他深深看了一眼景云熙点了点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关,又看看眉眼含笑的景云熙,贺重瑾猛地意识到,他似乎从未像眼下这般畏惧死亡……他一定要治好身上的顽疾。   两人这次过来,由于来一趟耗时比较多,因此又在庄子这边待了两日。   第三日时,大家又去了一趟双峰山,不过走的是另一条路,除了贺重瑾的护卫们又打了不少猎物外,景云熙惊喜地发现了野山药、麻山药之类的薯蓣类的植株,长得特别好!   陆子璋倒是不算稀罕:“这药材看着品相还不错,不过我瞧着,还不如那年我在葛洼山上挖的好。”   “这也能吃啊!”   景云熙笑道,“别说那么多,快帮我挖点出来。”   这些植株,她试着回去种一种,有些可能是山里长得更好,但是有她的印记气息在,她觉得,应该也种不死吧?   主要是,大景朝这边卖的菜蔬里,不记得有过这些,先种回自己的园子再说!   “夫人,我们来!”   眼下护卫们天天都吃的满嘴冒油,天天都能吃到景云熙指挥着做出来的无上美味,这时护卫们简直都把景云熙当成了老大,不等贺重瑾示意,护卫们已经很是殷勤地向景云熙领命了。   挖了不少这些植株,这时大家走到了一片谷地,这片谷地连着好几个深水潭。   “就是这里!”   唐棣微微一笑,走了一路山路,别人衣服上大都有些脏污,但不知道唐棣是怎么做到的,身上的袈裟依旧像是片尘不染。   这次进山,唐棣也跟着一起,由于昨日偶尔听景云熙说糖醋鱼好吃,这次进山他自告奋勇就说知道哪里可以捕鱼,正好大家也正商议着换一条线路,就让唐棣带路了。   由于来之前做好了捕鱼的准备,一时间大家立刻分散开来,用网的用网,钓鱼的钓鱼。   本来景云熙没抱多大希望,毕竟钓鱼是一件特别耗时的事情,且用网也未必能抓住鱼……   谁知大约是这深山极少有人来,这水中的鱼多的很,又貌似很傻……钓鱼是一钓一个准!   就连没有钓钩的卓雪宴,就在水边,竟然还拿着一根苇草莫名拽出来一只鳖来,拽上鳖的卓雪宴差点还被吓了一跳。   掀开那边溪水中的石头,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螃蟹也到处乱爬。看到这些的景云熙,真是感动得要哭……大自然真是太慷慨了啊!   这一次,大家又是满载而归。   景云熙都不想回城了,连带着侯府的护卫,听说贺重瑾要留下两个人看守玉米地,也都争先恐后表示可以!   只要夫人给留一点她调配的烤肉料,留多久都不是问题!这里打猎又方便,每天一个人看地,一个人出去打猎……   回来喝点小酒,吃着烤肉吹着山风,美!   最后贺重瑾还是决定一个月轮流换一次,这才敲定了轮班的人员名单,又叮嘱了一些事项。   等到大家终于回程的时候,由于唐棣没有马,陆子璋表示可以载他同乘一匹马,没想到唐棣毫不犹豫微笑拒绝。   “小僧吃胖了,”   唐棣认真温和道,“要活动活动,你们骑马,小僧要步行。”   景云熙:“……”   这人哪里胖了?一点都没看出来,何况才两三天,他能胖多少?!   瞅了瞅唐棣又是一身片尘不染的袈裟,景云熙终于敢确定了一件事:这个玄奘,真是超级爱美爱干净!   这两三日住在庄子里,这唐棣每天都要洗浴,也不用庄子里烧的热水,直接就去溪水那边用冷水洗浴。   且每天必定洗衣服,洗完必定用熏香。   景云熙觉得,这位高僧所带的简单行囊中,只怕除了衣服就是熏香了!没想到除了爱干净注意外在形象,这位高僧还对自己的身材管理这么严格!   “步行?”   这时,陆子璋一脸崩溃的样子又问一句,“师叔,你确定要步行?”   见唐棣微微一笑一点头,陆子璋差点想哭了:“算了,我陪师叔一起步行吧!”   主要是他怕他这位小师叔,半路万一碰到什么美人,突然又起别的念头不回诚远候府了……   贺重瑾还等着治病呢!步行,就步行吧!   唐棣也没拒绝陆子璋的陪伴,抬眼扫了一下天空,又向贺重瑾笑道:“两个时辰后会有雨,雨不会太大,侯爷让护卫们到时留心找一个避雨的地方吧!”   “有雨?”   陆子璋也跟着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莫名其妙,“这又不是六月天,你以为这雨说来就能来?”   贺重瑾一笑谢过唐棣,却并没有质疑。   等贺重瑾和景云熙等人的车马离开后,唐棣看着贺重瑾的背影微微一叹。   “师叔?”   陆子璋有点胆战心惊,生怕这位跟贺重瑾闹掰了。   “美人想活,”   唐棣微笑道,“却不是为我。”   陆子璋嘴角抽了抽:“侯爷跟夫人鹣鲽情深,要为,自然是先为夫人。”   说着没忍住吐槽道,“师叔,难道夫人不美?”   在他看来,夫人越来越美啊!跟贺重瑾站一起,两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看不清,”   没成想唐棣幽幽道,“她是我在这世上碰到的第一个看不清的人。”   侯爷极美,这位夫人的面相却令他有些疑惑,反而也多了几分想要结交探究的心思……   因此,无论陆子璋跟没跟着他,他是必定要去一趟诚远候府的。   “看不清?”   陆子璋吓了一跳,伸手在唐棣面前晃了晃,“你眼睛怎么了?”   “你不懂,”   唐棣一笑举步从容往前,一边走一边淡淡道,“就不用问了,我跟你说了,你依旧还是不懂。”   陆子璋:“……”   “那卓雪宴呢?”   陆子璋紧走两步跟上去不服气又问道,“这个你也看不懂?”   “少年之美,雌雄莫辨。”   唐棣微微一笑,“小僧不看少年人。”   陆子璋登时被噎的无话可说。   闷声走了两个时辰后,忽然一阵大风,紧接着天空迅速暗了下来,不等陆子璋吃惊感慨一声,天上哗的下起了雨。   唐棣却没有半点得意之色,只是很小心提前披上了蓑衣戴了斗笠,在雨水中,身形轻快行进速度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   陆子璋终于服气了。   ……   回到家里后,景云熙好好休息了一天,还没开始料理事情,宫里就来人传她进宫一趟了,说是皇后有请。   景云熙想了想,拿着那边张晟才印出来的《西游记》第一集 的画册,先进了一趟宫里。   有了这画册做借口,她想找个机会,帮着康亲王冲便宜弟弟要一个御笔亲书,反正进宫一趟,总得有点收获。   这一次进宫,皇后那边比上一次更加热诚了许多,过来迎候的女官嬷嬷也更多,景云熙在诧异中,就被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进了皇后的殿内。   看到这边殿里坐着的新皇,景云熙也有点意外,原来这位弟弟也在这边。   “皇姑姑!”   这时,不等她行礼,那边就冲出来了小萌娃大皇子,激动地一下子扑过来就抱住了景云熙的腿。   大约是觉出来自己做的不合规矩了,小萌娃连忙后退了两步,又规规矩矩重新给景云熙行了礼,一双小眼睛却亮晶晶盯着景云熙,一点也不想移开。   “皇上瞧瞧,”   皇后笑道,“臣妾说的如何?这些日子,他可是想他皇姑姑想苦了呢!”   泰昌帝哈哈笑了起来,看向景云熙的眼光越发亲密,连声赐坐。   “听闻皇姐去了庄子?”   泰昌帝让人奉茶后,就看着景云熙笑道,“累不累?”   “有点,但庄子很好啊,”   景云熙笑道,“在那边住了几日,觉得很清静。”   说着,笑眯眯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萌娃,就将那本画册递给他道,“你拿着先去看吧!”   小萌娃眼中一亮,接过来就连忙跑到了皇后身边,被嬷嬷抱上塌坐好后,立刻就开始看了起来。   “皇姐,还没谢过你上次送来的麻将,”   这时,皇后也亲自将一盘点心放到了景云熙面前道,“我这里有一样谢礼,皇姐瞧着可还喜欢?”   说着,一伸手,她旁边的嬷嬷立刻双手用托盘托过来一叠纸。   景云熙心里一动,本来差点客气说一声不用谢的话,立刻咽了回去……那叠纸看着像是某种文书田契之类。   等她接过来一看,激动地手都差点开始抖了:一个庄子啊!还是京都近郊的田庄。   不算大,但庄子里有契农三百多户,也不算小了!   皇后出手果然大方!这是在跟燕妃她们比着送礼么?!   “皇姐觉得如何?”   皇后笑道,“听闻皇姐喜欢去庄子散心,想着诚远候的庄子大约太多偏远,因此上将这个小庄子送给皇姐,到时皇姐用着也方便些。”   “这个可太好了,”   景云熙真心实意谢道,“那我真就不客气了?”   若是皇后私下送她这庄子,只怕她还会犹豫一下,毕竟不是别的金银器物的礼,大景朝还是很在乎田地庄子的转让买卖的。收了这个,就等于她私下接受了皇后的笼络……   很多麻烦,况且那位便宜弟弟又多心多疑。   但眼下这位便宜弟弟就在这里,皇后可是当着皇上的面送的,这一点,她接起来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玖拾光整理   “皇姐喜欢就好,”   皇后和皇上对视一笑后,看向景云熙又道,“皇姐日后有了什么新鲜玩意儿,记得也进宫说说,皇上和我,都很喜欢皇姐的那些新鲜东西呢——”   不是客套话,她是发自内心!   自从有了麻将后,整个后宫好像一下子安生了很多!这些日子,后宫的嫔妃们跟疯了似的,爱上了这个麻将。   燕妃和惠妃她们,又各自将麻将交给家族又特质了一批出来,用的上等的好玉象牙之类,那弄出来的麻将玩起来时,更加美不胜收了。   平时她这个皇后跟前,动不动就有一些嫔妃过来诉苦,要么夹枪带棒地吵……   有了麻将后,除了按例行礼外,她这个大殿几乎门可罗雀了,清静地差点让她以为又回到了闺阁之时。   于是乎……她和身边的嬷嬷也悄悄试着玩了几次,个中滋味,果然妙不可言,消遣时光最好不过的一样东西,就是容易误事。   加上这位皇姐的包子生意越来越火爆,听闻连着开了好几家了……算一算那到手的银钱,也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这位皇姐,是越来越瞧着非同一般了。这种时候,身为皇后的她自然坐不住,平时的小礼算不上什么,这个庄子才是正式笼络之意。   好在她知道,皇帝,眼下是站在她这边的。   “好啊,”   景云熙喝了一口茶笑道,“那日后我进宫进的多了,皇上皇后可不许厌烦我呀!”   “啊!”   她话音才落,那边正埋头看画册的小萌娃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了?”   泰昌帝笑道,“一惊一乍成何体统!”   “哇——”   小萌娃撇了撇嘴,像是使劲在忍,但是没忍住还是哭了起来。   满殿伺候的人都吓了一跳,皇后也是急的一下子站起身,就要往那边过去查看。   泰昌帝眼中寒芒一闪。   “父皇……呜呜——”   就在这时,这时小萌娃满脸是泪道,“我也会死么?我不能长生……呜呜……不老么?!”   众人:“……”   景云熙不由扶额,连忙主动请罪:“皇上,都是我的不是,不该让他看这本画册的!”   之前故事她没讲的这么详细,这本画册的书稿画稿,为了能吸引人,有一些点她就比较注意。   比如孙悟空出世后称为美猴王,看到老猴子死了后知道无法摆脱自然规律的束缚,因此才有了漂洋过海去寻访名师的念头……   大约是小萌娃看到这里,想到了他自己。   “朕瞧瞧,拿过来!”   泰昌帝接过来画册就看。   景云熙这时冲小萌娃勾了勾手,将小萌娃叫到了他面前。   “你怕死啊,”   景云熙笑道,“谁都怕死,皇姑姑也怕!”   小萌娃连忙抹一把泪道:“皇姑姑不死,父皇,不死,母后也不死,我也不要死——我们都要长生不老!”   “你看,”   景云熙笑道,“孙悟空想要长生对不对?想要长生他是怎么做的呢?他哭了吗?”   小萌娃连忙摇头。   “他去学习了啊,找名师,好好学习,”   景云熙笑道,“只有学问到了很高很高的境界,才能长生不老呢!”   小萌娃眨眨眼:“对哦!”   “一个人一生适合学习的时间是有限的,”   景云熙又趁机道,“要从小努力勤奋,长大了才会越来越强,说不定啊,真有一天,可以强到可以长生不老。”   “孙悟空可以了吗?”   小萌娃心急了,《西游记》后面的故事他都不清楚,急着想知道。   “那你要等着看哦!”   景云熙笑道,“遇到挫折不要哭鼻子呀!”   小萌娃登时有点羞涩:“我没哭,我就是眼睛里面流水了——”   满殿伺候的人这时都忍不住抿嘴一笑,皇后也是一乐,登时殿里紧张的气氛又立刻欢快起来了。   “我去读书!”   小萌娃立刻又道,“我还有师傅留的课业没做!”   旁边的老嬷嬷差点念佛了……谁不知道,随着大皇子的课业越来越重,大皇子很多日子没有这么积极主动要去做课业了! 第78章 合适的店主 进宫心飞扬   “这是皇姐要出的册子?”   这时,泰昌帝转眼看向景云熙。   “是,这是第一集 ,”   景云熙生怕他再说什么不好的话,连忙笑道,“拿过来先请皇上瞧瞧,不行的话再改。”   “还改什么,”   泰昌帝皱眉催促道,“皇姐做事太苛求完善了些,天底下的事,哪有尽善尽美,改来改去,白白耗费时日耽误进程。”   什么时候才出第二集 !   景云熙:“……皇上说的是,这接下来就快了!”   说着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便宜弟弟在稿子上没有瞎指挥就万事大吉了!只能说皇家人员做点事,还是得顾全大局一些,不过好在她在职场上早混精了,对付这点事情游刃有余。   画版定了,故事没啥变化,到时再招几个好画工,毕竟她画画上,比起来那些专业画工的底蕴还是差得远,专业画工一来,出版就快多了!   “皇姐只管着力去做,”   泰昌帝点头道,“故事是好故事,朕瞧着好,新的故事出来,朕派福年去你的墨阁买书!”   景云熙登时眼中一亮:“多谢皇上!”   福年是泰昌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福年一来买书,谁要看……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嘛!   泰昌帝哈哈一笑,看起来心情甚好。有些话他自然不能明说,自从他皇姐弄了这个麻将,后宫是真省心,就连动不动在御花园看到他就扭了脚的事,都几乎看不到了。   就有一点不好……上次燕妃侍寝,做梦还说“胡了”!   咳咳!   这时,大约是知道泰昌帝还有话要跟景云熙说,皇后依然很是自然地带着满殿人退了下去。   “诚远候身子如何?”   等人都下去了,泰昌帝笑着问了一声。   “侯爷还好,”   景云熙忙道,“陆神医……哦,就是我们府上那位姓陆的郎中,他一位师叔要来,听闻这师叔大约医术极好,说是会在我们府上住一段,希望到时候侯爷身子能调理得更好。”   泰昌帝点了点头,想问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皇上想问什么?”   景云熙疑惑,怎么都皇上了还有什么不好问的吗?   “皇姐……”   泰昌帝顿了顿,尽管这边没人,他还是下意识眼风扫了一遍,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朕也是你弟弟,眼下是弟弟多问一句,皇姐可别恼。”   景云熙连忙点头。   “皇姐和诚远候……”   泰昌帝像是说不清话似的含糊问道,“可有行夫妻之礼?”   景云熙:“……”   好家伙,她一下子就觉得脸被烧着了,怎么也没想到转到这个话题上来。   “皇姐?”   泰昌帝又催了一句,“跟朕如实说便好。”   “唔……快了!”   景云熙也说得十分含糊。   她也怕说错话对贺重瑾不好,万一她这个便宜弟弟觉得贺重瑾对她不好怎么样怎么样呢,加上之前她还在这个弟弟面前说过,贺重瑾待她极好,肯定不能打自己的脸啊!   “快了?”   泰昌帝大约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微微一怔。看着景云熙羞红的脸颊,他不由失笑。   这快了……大约是他皇姐和诚远候夫妇二人,是真相处的极好?若是从名义上的夫妻,真成了相互扶持的夫妇,他自然乐见其成。   “皇姐可用心一些,”   泰昌帝想了想真心又劝道,“等诚远候身子调理好,朕还等着他重回朝班。”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笑道,“身体是革命——是安身立命的本钱,也是效忠朝廷的本钱,若是身子调理不好都是个空。”   说着又笑,“侯爷看样子也是急,服药从不用人催……可惜即便这样,夜里听着也是□□,像是时不时哮喘起来的样子。”   她已经察觉到,贺重瑾并不想踏足眼下朝中的是非,主要是听闻朝中如今燕国公正在到处拉拢一些武将……   贺重瑾一介武将,眼下又无边患危机,这个当口出去,不仅做不成事,反而会招惹麻烦。   既然贺重瑾暂时不想上班,她就帮着打一下掩护吧!   “还是要好好养!”   泰昌帝凝重道,“叫他安心养病,若是缺什么,你只管来宫里找朕要!”   贺重瑾不回朝班,就不会被朝中的争斗事情逼着表态站队,只要不明显站队队,那贺重瑾就是武将中一颗定心石。   虽说不能成为他手中好用的“枪”,但这样也好,换成别人他可能未必放心,但这是他皇姐的夫君,即便不表态,那也是站在他这一边。   他盼着诚远候好,只怕比他皇姐一点也不少。   一念至此,心思定下来后,泰昌帝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皇姐,莫名心里又是一阵心虚:   难道真的最是无情帝王家么?为什么他总在心底存着一种利用的心思,当初逼着皇姐嫁给身有顽疾的诚远候,也是为皇室名声考虑……如今,诚远候身子大好,他又在想着利用诚远候。   “皇姐,朕只想你好,”   想到这里,泰昌帝不由动容,真心又道,“你只记得,无论如何,都有朕给你做主!无论何事,朕日后绝不为难于你!”   景云熙:“……”   这位便宜弟弟的亲情表白来的猝不及防,像是突然被一头猛虎亲昵地舔了一下似的……差点让她受宠若惊。   “我知道啊!”   景云熙立刻十分感动的样子,拼命还想挤出一点感动的泪花,但是一时情急失败了,只能声音哽咽道,“我除了能靠皇上,还能靠谁?自己的亲弟弟不亲,这天底下还有谁亲?”   泰昌帝只觉得心底一阵酸热,站起身亲自又去给景云熙把已经凉了的茶,换上了热茶递过来。   姐弟两人又说说笑笑,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有一些景云熙在原主的记忆里看得很清,有一些也模糊,但越说,泰昌帝眼底的笑意越深。   感觉气氛很好,景云熙察言观色,找了个机会就说自己要办春宴。   “皇姐要办春宴?”   泰昌帝眼睛一亮道,“好事啊!到时朕叫人送些新贡来的瓜果时鲜过去,你们也玩的尽兴些。”   “那可谢皇上了,”   景云熙笑道,“皇上,我悄悄跟你说个事,我打算等康亲王世子妃来了,到时拿件礼物跟她求个事,就是不知能成不能成,你帮我分析分析?”   泰昌帝显然被她这种不见外的亲情给说高兴了,眼中一亮哈哈笑道:“皇姐说说,朕给你参谋参谋。”   “我想跟王府手里买个琉璃工坊,”   景云熙故意狡黠眨眨眼道,“那工坊我打听清楚了,败落了,说不定我能用个超低的价格买下来……因此上,想琢磨着送个礼物给王府,到时他们接了礼物,不好意思不低价卖给我了!”   泰昌帝哈哈大笑,笑完了后看着景云熙还不忘打趣道:“皇姐这主意不错。”   他皇姐虽说看杂书看多了,懂得了一些新鲜东西,但到底是个小女人,也就这么点小心思……真是让他忍俊不禁。   “所以送个什么呢?”   景云熙摆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康亲王家又不穷,一般的金银器物只怕也不稀罕,问题是贵了我也舍不得呀!”   泰昌帝又大笑起来。   那边殿后皇后等人远远听到,都觉得纳罕:什么时候泰昌帝这么开怀大笑过?还这么频繁,一会儿就笑一次,到底说些什么呢!可见元长公主,是真得了泰昌帝的心!   “听说康亲王最近喜好风雅,”   景云熙又一脸纠结道,“只是也不知什么书画拿得出手,古董字画也太贵了不说,还怕世子妃觉得礼重了不收呢!”   “这样,”   泰昌帝想了想道,“朕给康亲王送个条幅,让他挂在书房看到了就多读读书!”   景云熙心里大喜,觉得这位便宜弟弟可真是上道,但不敢直接表露出来,只疑惑道:“这样成么?”   “如何不成?”   泰昌帝忙道,“朕的字,他敢说不好?况且朕也是想让他读书,多读书才是真正的风雅,他整天弄那些花里胡哨的——无用!”   “那我可是放心了,”   景云熙这才欣喜道,“皇上快去给我写啊!”   泰昌帝没有犹豫,传人奉上笔墨,刷刷替康亲王写了一个条幅:“积财千万,无过读书。”   “这是……北齐时期的《颜氏家训》里的句子?”   景云熙记得这句,她上高中时积累名句,有关敦促读书的名句中她记得有这么一句。   “皇姐记错了吧?”   泰昌帝被逗乐了,“哪有什么北齐,这明明是北奚朝的名士颜之推的话!”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这边的历史跟她熟悉的有很多不同,她自然不会较真,连忙不好意思道:“我记性不好,叫皇上见笑了。”   泰昌帝一笑并没有在意。   景云熙让宫女将这条幅好好晾干,等她走的时候好拿。   又说了片刻话后,泰昌帝将皇后重新叫进来,到了传膳的时候,又一起吃了顿家宴,景云熙这才告辞出宫,还答应了小萌娃一串小要求。   回家的时候,景云熙看看这边皇上的御笔亲书,又看看皇后给的庄子契书……简直心飞扬!   ……   王嬷嬷看着这庄子的文书,惊喜地连念了几声佛。   刘嬷嬷等人则是因为景云熙要做东,办春宴,更是激动万分,一个个都精神抖擞表示,绝对给夫人办的妥妥帖帖!   “正餐就吃火锅,”   景云熙特意叮嘱道,“这顿饭得让她们吃了,好好帮我宣传!”   这饭可不能白吃,她这么忙还要抽空办春宴,除了打开交际圈外,自然就是商业宣传了!   刘嬷嬷等人迅速领悟了精神,立刻分派人手,叫人分别筹备去了。   “墨阁那边谈的怎么样了?”   这次去贺重瑾庄子那边,刘嬷嬷和王嬷嬷她们都没去,一来是年纪大一来自然是景云熙留了任务。   找京都的中介牙行选定一个墨阁,这是王嬷嬷这次留在家里主要办的事情。   景云熙从庄子回来时,就听王嬷嬷说了有两处能转让的墨阁,不过一直在谈在查,还未定下。   “回夫人,”   王嬷嬷忙笑道,“已经谈妥了一家,说起来也巧了。”   “怎么巧了?”景云熙好奇。   “夫人还记得那一次,就是遇见张晟那次,”   王嬷嬷笑道,“夫人是从一家店里出来,碰到了那个张晟的。咱们定下来的墨阁,就在那家的对过!”   “哦?”   景云熙想了想笑道,“确实是巧。谈妥的这家是为了什么要转这个墨阁的?生意不行?”   “墨阁虽说赚钱,”   王嬷嬷笑道,“但京都墨阁这么多家,没有名头在外的,其实生意都不太好做——毕竟买谁的书不是买,读书人又往往不在意那一点成本差,只想图个吉利和风雅名头。”   景云熙点点头,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她早听说了,有名的墨阁都有名家字画坐镇,且往往会联络一些科举名士……   用她的理解来说,就是找一些代言人呗!   这样,墨阁有了名气,生意才会越来越旺,不然,生意就会越来越难做,名头越来越差,恶性循环渐渐生意就黄了。   而且这名人字画乃至这些“代言”人也都是随着时间不断变化的……毕竟人生不定,说不定这代言人明天就出了什么岔子弄坏了名声,连累了墨阁也是有的。   不过相对来说,墨阁代谢的速度,要比一般的小店铺慢很多,不像是一般的小店铺,整天纷纷开张又整天纷纷关门大吉的……相对要稳定不少。   因此新生墨阁,生意就越发不好做。   最重要的是,由于墨阁生意文雅,很多京都中的权贵世家开墨阁的不在少数!这样一来,跟素包子店铺不一样,单靠她这个元长公主的名头,就不怎么好用了!   不过管它那么多!   景云熙摸了摸下巴,她也就试一试嘛!况且她还有御笔亲书的“本心阁”三个字的匾额呢!   “墨阁还缺一个店主,”   这么想着,景云熙又看向王嬷嬷,“之前张晟举荐的那个人,一直还没过来?”   之前张晟跟她提到过,刻坊这边他可以撑起来,但墨阁那边,他就没精力一起管理了,再说张晟一再强调,墨阁的店主,一定要是个文雅人,必定要博闻强记还要随机应变口齿伶俐的那种。   不然,来逛墨阁的太学生们或者一些风雅之士,一看这墨阁店主一问三不知,那绝对不会在这墨阁中买书的!   当时她问张晟,张晟倒是推荐了一个人,但一直到今天,也没见那人过来见她……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回夫人,”   一听这个,王嬷嬷忙道,“今日夫人进宫时,张晟过来了,他说……”   说着王嬷嬷一顿。   “说什么了?”景云熙忙道,“是对薪酬不满意么?”   她开的薪酬确实不算高,但这是底薪啊!做的好,生意好,这店长也会有绩效奖金啥的嘛!   “不是,”王嬷嬷忙笑道,“张晟说,他举荐的那人,由于父亲去世,回家居丧去了,还请夫人另选贤才。”   “哦!”   景云熙有点意外,但也没办法。但说实话,这样的人只怕还不太好找,还得多问多打听。   “夫人还有,先前夫人进宫时,少奶奶还过来过一趟,”   王嬷嬷又忙笑回道,“说是她那日回去,自己又练了好几日,也做了糯米糍想给夫人尝尝。”   “叫她有空就来玩,”   景云熙笑道,“带了吃的更好,一家人别这么生分,她来了我只有高兴的,说不准还有活给她做。”   王嬷嬷忙笑着应了,眼底都是欣喜。眼瞧着阖府的气氛越来越好,这日子也越过越有意思了!   没多久,景云熙正跟白杏等人说春宴服饰的事情,宋云婉就过来了这边。   “春宴时,云婉你的衣服,我替你预备下了,”   景云熙一见宋云婉就笑道,“你那边就不用准备了。”   “母亲?”   宋云婉万万没想到,景云熙肯让她参加府里的春宴。   虽说她是诚远候府的少奶奶,但谁都知道,她出身比及那些权贵世家的女子要差的远,且贺北林……毕竟只是诚远候的义子。   其实她和夫君心里都清楚,他们夫妻的身份其实有些尴尬,更何况父亲身体好了,以后府里必然会有嫡子。   换了旁人,身为侯夫人必然会厌弃他们小夫妻两人,但她却没想到,母亲却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对他们百般照应关切。   春宴这事,母亲的圈子必然是京都豪奢家族贵妇……若是放在以往,是绝对不会让她出来的。   因此此时听了景云熙这话,宋云婉又惊又喜又不安:“母亲,儿媳只怕……只怕做不好给母亲丢脸……”   “丢什么脸?”   景云熙笑道,“我们家云婉长得又好又懂事,怎么会丢脸?再说了,多见见人,也多历练一下,别怯场。”   宋云婉感动应了一声。   “听嬷嬷说,你昨日去寻了陆神医,是有什么不舒服么?”   景云熙想起来,昨晚林嬷嬷说的,说是少奶奶那边让人去寻了陆神医,不知是问了什么。   “是舅母病了,”   宋云婉登时有些不安道,“我托陆神医问问,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陆神医怎么说?”景云熙忙道。   “陆神医说,这要辩症,他不见病人只听我说,不敢断定,”   宋云婉惭愧道,“我只是一时着慌,才乱了分寸。”   她虽有父亲,可对她也并不亲,在世上跟她最亲的娘家这边的人,也就只有舅舅一家了。   可惜舅舅家离得太远!   “你舅舅家那边郎中看了怎么说?”景云熙又问了一句。   “只说不太好,”   宋云婉眼眶微微一红,又道,“我也不知详情,在书信中舅舅也不肯多说。”   “你舅舅家还开了书馆么?”景云熙道。   “没开了,”   宋云婉忙道,“舅舅还为此难过了许久,但身体不好,如今舅母也生了病,家里怕是也没有精气神做事了。”   书馆早些年大火后,她舅舅就已经有些精神萎靡了,若不是还有表弟在京都太学读书安顿下来,只怕舅舅一家更没有精气神了。   “咦!”   景云熙忽而顿了顿后眼中一亮,看着宋云婉道,“你舅舅学问口才只怕都是好的?”   “这个自然,”   说起这个,宋云婉神色中有些骄傲,“我外公是前朝大儒,舅舅又曾主持书院,他的学问,可是极好的。”   好是好,可是前朝那时,根本不以学问取士,朝□□败都是那些世家大族把持,一般的寒士又有谁能晋身走仕途?   大景朝虽说科举取士,但那时她舅舅那时正开着书院……也没再走仕途,后来又多病。   “我这里要开个墨阁,”   景云熙忖度道,“你可问问你舅舅,愿不愿来我的墨阁坐镇。若是愿意来,到时将你舅舅舅母接到府里你那边,一并住着,也好照应。”   这时代读书人都很清高,宋云婉舅舅一家,是不是愿意来京都定居这一点她也不敢确定。   倒是宋云婉舅舅一家人,上一次接触时她感觉道,这一家人并不古板,也不是不知道进退的书痴,人品也不错,她对那一家的印象还是很好,这才愿意邀请……   不然,找过来一个极品亲戚那不是找麻烦么?   当然,这话说了,来不来是别人的事情,她也不多勉强。   “墨阁?”   宋云婉意外中又有惊喜,“我这就去给舅舅写信!”   景云熙一笑:“去吧,只是不要勉强,若是你舅舅舅母愿意来,我就让府里派车过去接应。”   “是,母亲!”   宋云婉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走出去时又回来重重磕了一个头,这才急急过去了。   回去之后她立刻就给舅家发了一封书信,在书信里,也不多说,只说表弟因为父母远在家乡心中颇有惦记,只怕会影响学业。   那边她舅舅舅母接到信后,凝重思虑了一天,很快就发来了回信,说是要去京都!   他们夫妻两人这辈子所有的念头,都在儿子身上了!本来儿子在京都读书,他们心里就惦记想念无比……   这下子有了能和儿子团聚的机会,还是元长公主亲自邀请过去的,他们真是有些激动,唯一忐忑的,就是不曾做过墨阁,生怕做不好,辜负了元长公主一番心意。   ……   景云熙这一从庄子上回来就忙的不行,又是进宫又是安排春宴,又要筹备墨阁这边……一时间就把贺重瑾丢到了一边。 第79章 断了这个心思 怎么不找我   夜深人静时,侯府正院的书房内却是灯火通明。   “师叔,怎么样?”   等到唐棣给贺重瑾诊完脉,旁边的陆子璋连忙问道。   “奇怪,”   唐棣却并不理会,皱眉自言自语道,“奇怪,太奇怪了!”   陆子璋急着还想问,却被贺重瑾一个眼神暂时将话头按了下去,焦灼等着唐棣回应。   唐棣又闭目沉思片刻,竟然又让贺重瑾伸出手,再一次诊了脉。   “你身上这毒,根深蒂固,”   唐棣没有用“病”来掩饰贺重瑾的病因,直接道,“按理说,身体不会恢复如此之好。”   “师叔,我用了——”   陆子璋连忙想提醒唐棣,他之前给贺重瑾行了针,那行针之法是他师门的绝技。可即便如此,也是表面上恢复很好,只不过是因为强行将毒压下去,却是以消耗剩下的生命为代价的。   “我知道,”   不等陆子璋说完,唐棣一皱眉摆手打断他道,“我自然知道你施了针,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说着顿了顿,看向陆子璋,“你给他用了什么药?”   陆子璋连忙将以往所用的都一一说了一遍,可是唐棣听了却缓缓摇头道:“不是,不是,这些方子断断没有如此药效。”   “可有治?”   贺重瑾听来听去,索性直接问了一声。   陆子璋也连忙看向唐棣,他最想知道的也是这个。   “要看怎么说,”   唐棣看向贺重瑾微微一笑,“侯爷若是想活,那就不要骗小僧,小僧性子爱干净,眼底容不得沙子。”   “骗?”   贺重瑾不解,“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必然是用过什么药,”   唐棣道,“如果实在不肯说出那药的由来,小僧也是束手无策——小僧明说吧,侯爷身上这毒,本来小僧也是治不了的,顶多比美绝能多给你一年两年的时日。”   陆子璋虽是他师侄,但医术也早已如臻化境,并不比他差的太多,况且他懂得是医术,不是仙术。贺重瑾身上这毒,除非是神仙来了,大约才能救得一命。   但是他察觉到,贺重瑾必然是用过一味药效极强的药,才能有这样的脉象。只是这种状态只能延续一时,没有相应的药,很快就又回到了本该有的状态中。   要他治疗的话,他倒是有个方子,但凭他所知的药材,所需的药效都达不到……   除非,贺重瑾能弄到跟他之前所吃的那药一样品质的药材!   “等等等等,师叔你是说——”   听唐棣说完,不等贺重瑾开口,陆子璋先明白了唐棣的意思,“师叔,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唐棣静静看向他。   “侯爷,还记得上次夫人给你的茶么?”   陆子璋猛地看向贺重瑾。   那一次不光贺重瑾,就连他喝了那贺重瑾喝剩的那点茶水后,都是鼻血流个不停!   从那次后,他其实就惊愕地发现,贺重瑾身子脉象好转了太多!他陆子璋身上本来没病,结果那之后,也觉得力气涨了不少,甚至眼神都似乎更好了!   他猜测,那位夫人手中必然是有神药,也跟贺重瑾说过……此时听唐棣说起,就跟贺重瑾提起了这个。   “什么茶?”唐棣疑惑。   陆子璋看向贺重瑾,见贺重瑾点头,便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都跟唐棣说了。   “那是什么神药呢?”   唐棣听了也奇怪,“只往茶水中加了一点点,就能有如此大的药效!”   “师叔,”   陆子璋连忙问道,“若是夫人那边还有这种药,侯爷继续服用的话会如何?”   “你心里也有猜测吧?”   唐棣一笑,“我与你一样猜测,若是继续能够服用夫人这药,侯爷用不了太久便可完全康复。”   贺重瑾一怔。   “嘭!”   陆子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真要如此,那可是太好了——我之前虽然也这么猜测,但毕竟不敢保证,不过听师叔也是如此猜测,我可算放了心!”   “不过前提还是要看夫人那里还有没有,”   唐棣笑道,“若是没了,那就要另做打算。”   “侯爷,快去问问夫人!”   陆子璋立刻看向贺重瑾道。   贺重瑾还在愕然之中,他万万没想到,景云熙给她茶水中加的“药”,竟然有如此疗效!妥妥是他的救命药。   “听你们这么说,”   贺重瑾皱眉道,“这种药……竟是救命神丹一般?”   “可以这么说!”   陆子璋狠狠激动一点头,“若是见了配出这药的郎中,我定然给他磕头磕到死也想弄明白!”   “小僧一个心思。”唐棣也点头,竟然也同意了陆子璋的看法。   “快去找夫人问!”陆子璋急急又催。   “等明日吧,”   贺重瑾眼光闪了闪,不动声色道,“眼下已经太晚了。”   “侯爷和夫人难道没有寝在一处?”   唐棣忽而一笑问了一声,“若是如此——”   “咳咳咳咳咳——”   陆子璋连忙一串剧烈的咳嗽声,拉着唐棣打断他的话急急道,“师叔快来,我跟你说个事!”   说着,不由分说拉起唐棣就往外走。   贺重瑾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不由一笑,但想到唐棣的疑惑,他心里又不由微微一动,莫名哪里有点热……   寝在一处?!   等他病好……贺重瑾一攥拳,蓦地有些紧张,他不敢肯定,景云熙那里会不会还有那种药。   “你掩饰什么,”   等陆子璋将唐棣从贺重瑾书房拉出来后,唐棣一笑道,“侯爷和夫人尚未合卺圆房,你以为小僧看不出?”   陆子璋:“……”   一个和尚懂那么多干什么啊喂!   “小僧之所以那么一问,”   唐棣又从容笑道,“还有下半句没说,便被你拖拽出来了!”   “哦!”   陆子璋一愣,连忙道歉道,“是我想岔了,师叔要说什么?”   “小僧是想说,”   唐棣笑道,“若是侯爷今夜独寝,小僧可与侯爷抵足而眠——”   陆子璋:“……”   幸亏他拖拽地快!   “侯爷不习惯与外人同寝,”   陆子璋连忙拉着唐棣就往自己的住处走,“师叔要是觉得一个人独寝无聊,可去我屋里一起睡!”   唐棣啧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嫌弃:“那倒不必,既然侯爷不习惯与人同寝,那小僧一个人便可。”   陆子璋气的哼了一声。   第二日一早,陆子璋迫不及待就去找了贺重瑾,说是要跟贺重瑾一起去夫人那边问问那药的事情。   “我自己去!”   贺重瑾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淡淡截然道,“你在这里等着!”   陆子璋只好老老实实又抓心挠肺地等。   景云熙正在和宋云婉一起,和刘嬷嬷她们核对春宴的各项安排,就听白杏回禀,说是侯爷来了。   刘嬷嬷等人立刻识趣告退,白杏将贺重瑾带到了这边后,也是抿嘴一笑就悄悄退了出去。   “侯爷?”   景云熙看到贺重瑾时,眼中一亮。   果然帅哥养眼不是吹的,每次看到贺重瑾都是令她眼睛极为舒适,忙碌中乍然看到这人,莫名心里有点甜丝丝。   “夫人,”   贺重瑾被她看得难得有些囧,“你这边正忙?”   “在准备春宴,”   景云熙笑着让座道,“加上昨日进宫,事情都堆到一起了。”   贺重瑾莫名有些惭愧,他帮不上景云熙什么忙,还过来打扰到了她办事……   “春宴可有什么要我做的?”   这么想着,贺重瑾认真问了一句。   “这么说,正要问你,”   景云熙想了想笑道,“咱们府上像是没有擅长乐器的?我想着等春宴时,试着问问卓姑娘,看她能不能给吹个笛曲什么的,当然她也可不露面——”   上次她去康亲王世子妃那边参加春宴时,世子妃还亲自弹奏了一段琴曲,别的贵妇中也有合奏的……   她问了刘嬷嬷,知道这是春宴的一个特点,贵妇春宴肯定是不会叫歌姬的,毕竟是圈子里的娱乐,都是亲自下场。   有的贵妇咱家春宴,还会带上一两个自己家族未出阁的姑娘过来,也会让她们表演一些才艺,其实,也是难得在交际圈子里展示底蕴的一个时候。   毕竟书画也好,琴瑟也罢,对于女子来说,不属于女德女容女工之类的正统,但却又体现一定的世家底蕴。   可是诚远候府却显然没有这种底蕴,一来是新贵,一来,本身女眷就极少,如今也就她和宋云婉婆媳两人。   这要她做东春宴,必然要有一个抛砖引玉的意思,乐曲上总得意思一下,也是一个不能少的春宴项目。   因此景云熙琢磨了一下,想要去找卓嘉,她知道卓嘉的笛子吹的极好,如果卓嘉不愿意露面也没关系,隔着屏风之类也不是不行啊!   不过卓嘉毕竟是贺重瑾的亲戚,她得先问问贺重瑾的意思。   “卓姑娘?”   贺重瑾一怔后,若有所思没有立刻回应。   “不行吗?”   景云熙有点不安,“不行也没关系,那我——”   “何必找她?”   贺重瑾忽而开口道,“为何不找我?”   “哈?”   景云熙失笑,“侯爷?”   “春宴时,夫人只邀请女眷?”   这时贺重瑾又道,“为何不邀请夫妇同来?”   景云熙:“……”   她倒是想啊,毕竟男的来了,吃了火锅后广告效应只怕更大,但是邀请对方夫妇,自己这个做东的,必然也是要夫妇同在。   她知道贺重瑾正在养病不说,且性子最烦这些应酬,对这个她想都没想就直接略了,谁知道贺重瑾会亲口提出这个建议。   “侯爷愿意?”   顿了顿后景云熙看向贺重瑾。   贺重瑾一挑眉。   “那可真是太好了,”   景云熙又是讶异又是开心,“侯爷可要说话算话!”   “自然,”   贺重瑾一笑,“夫人放心。”   “侯爷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景云熙这时候也问了一声,她知道贺重瑾不是那种随意会过来串门的人。   “是想问问夫人,”   贺重瑾一笑道,“何时才能跟我说说那黑火药的事情。”   “这个呀,”   景云熙笑道,“等忙过了春宴,我跟你再好好说说。”   两人又聊了片刻,贺重瑾这才起身告辞。   看着贺重瑾离开,景云熙眼底有些疑惑:这人跑过来只为了问她这个?   “侯爷,夫人怎么说!”   陆子璋看着贺重瑾进了凤泽苑,又看着贺重瑾从凤泽苑出来,立刻迎了过来急急道。   “没有了,”   贺重瑾淡淡道,“那药既然是救命的药,夫人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哪里还有多余的?”   他其实没问景云熙这个。   既然是一种连唐棣都确定的救命神药,那必是那人的宝贝……这世上谁不怕死?这种药,他何德何能去厚着脸皮索要呢?!   即便景云熙肯给,可他真能用的坦然么?他若用了,等到以后景云熙需要的时候怎么办?   他若不装模作样往凤泽苑走一趟,只怕陆子璋不死心还会亲自跑去问,索性他走这么一遭,断了这个心思。 第80章 买人啊 我得听他亲口允诺   “想来也是!”   陆子璋很是遗憾一跺脚道,“可惜,可惜!”   “人各有命,”   贺重瑾淡淡道,“不必强求。”   “我会请师叔帮你好好配个方子,”   陆子璋神色十分凝重道,“侯爷也莫灰心失望,给师叔一段时间,说不准还有更好的法子!”   贺重瑾一点头。   “我去两市瞧瞧,”   陆子璋道,“听说最近因为六国使臣陆续到来,两市也格外热闹,听闻跟着来了不少外地的客商呢,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药材!”   见贺重瑾没有起疑,转身离开后,陆子璋眯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胖脸,又打了几下自言自语道:“侯爷我已经替你打了,这事就别怪我了——”   说着,一横心,趁着人不留意,一纵身跃进了西园。   他对贺重瑾的性子太了解了,从刚才贺重瑾的话中,他就察觉到,贺重瑾只怕在说谎!   元长公主如果真没有剩下一点那神药,那就是说,上次都给贺重瑾下到了茶水里?   怎么可能?   不是说元长公主人不好,而是人之常情,如果真是神药,想要帮人,也会试探先加一点试试……   真以为元长公主是个莽撞无心的?就剩那么一点好药一下子都给贺重瑾丢到茶水里?!   今日贺重瑾从元长公主这边出来,若是拿着一点药粉之类,说长公主这边只剩这一点了,这种情形他可能一点也不怀疑……   毕竟,如果真是好药,长公主手里也不多,舍不得给的话,只给这一点就说没了,这也很正常。   但贺重瑾这么直接说没有了……反倒让他十分怀疑,加上他了解的贺重瑾的性子,这才决定亲自出马试一试。   如果真是惹恼了元长公主的话,那他就一力承当!   进了西园后,他利落避开了西园里忙碌的嬷嬷们,从西园又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小心跳进了凤泽苑。   “吼!”   正在凤泽苑一处墙角树根下溜达的麒麟,被他吓了一跳后立刻吼了一声。   “嘘!”   陆子璋拍了怕麒麟的脑袋,麒麟不满地呜呜了几声,不过也就没再大声叫。   他之所以这么来回跳墙,做这种不雅之事,就是尽量让人少看见,不想传到贺重瑾耳朵里去,并不是真要做小偷。   不过当然还有一个缘故,就是不必做小偷,问题是偷是偷不来的。   他只想知道,元长公主还剩有多少那药,如果元长公主不肯说实话也没关系,他想讨要一点点药粉……   回来和师叔一起分析分析,说不定会有一些收获。   “啊!”   就在陆子璋转过长廊时,青杏正要在廊下这边喂大鹦鹉,乍一见他过来,吓得一个激灵。   “青杏姑娘,”   陆子璋忙笑呵呵道,“我有急事找夫人,你快帮我去通禀一声。”   青杏连忙应了一声,一边走还一边有些疑惑,怎么不见外门的人进来通禀,这陆神医就已经到了这里了?   但既然陆神医有急事,她一点也不敢耽搁,连忙进屋回了景云熙。   “陆神医有急事见我?”   景云熙听了好奇道,“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一个接一个的——”   方才贺重瑾突然过来就让她觉得蹊跷,没想到才送走贺重瑾,陆子璋又风风火火要见她。   王嬷嬷等人只好再一次告退,心里也有些纳罕,但更多还是高兴,这陆神医也是侯爷那边的人,两边人多来往,才是一家人嘛!   “陆神医,这么急是什么事呢?”   景云熙等陆子璋进来,就连忙问道。   “夫人我这事——”   陆子璋说着看了一眼还在屋里伺候的白杏和玉杏。   景云熙连忙一摆手,白杏和玉杏连忙一躬身后退了出去。   “怎么了?”   看着神神秘秘的陆子璋,景云熙越发疑惑,“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么?!”   “这事不小,事关侯爷生死,”   陆子璋严肃道,“我这才背着侯爷,过来求见夫人——”   景云熙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侯爷怎么了?”   陆子璋压低了声音,将贺重瑾的身体情形一一如实说了一遍,又将他和唐棣的诊断结果也跟景云熙说了一遍。   “你是说……我这里的……神药?”   景云熙听了后,眸色轻轻闪了闪。   她也没有想到,原来贺重瑾身体只是看着好了不少,其实却是以缩短生命的代价换来眼下的行动自如。   “正是!”   陆子璋连忙道,“我和师叔都确定,若是侯爷能继续服用夫人这药一段时间,侯爷身上的顽疾一定可以彻底治愈。”   说着一顿,不等景云熙开口,陆子璋又连忙表态道,“当然,灵丹妙药不知出自何方高人之手,夫人手中必然有限,但是如果夫人肯给我一点药粉,我和师叔说不定会能找到配药的法子!”   景云熙笑了笑,这配药的法子只怕是打死他们也找不到!不过这药嘛……只要她不死,就是每顿给贺重瑾一滴血也不是不可呀!   “夫人?”   见景云熙没有说话,陆子璋登时十分不安。   “侯爷为什么自己不说?让陆神医来说?”   景云熙却没回答陆子璋的话,直接反问了一句。   “不是侯爷让我来的,”   陆子璋心道果然,连忙将刚才遇到贺重瑾的事情说了,又道:“侯爷这人,我就知道他必然如此——这才私下过来问夫人。”   景云熙:“……”   那人可真是!   她垂眸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后转过脸看向窗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眼底都是笑意。   这人啊……真是!   “夫人?”   陆子璋更加不安了,使劲搓了一把自己的胖脸。   “那药啊,你们不用配,那不是配的事,那只是一种……奇物!”   景云熙转过身,看着陆子璋认真道。   她的血,并不稀奇,但她的血融合了印记的气息能量,那可是天大的奇物了,一点也不夸张。   陆子璋登时失望至极,那样子都快哭了似的。   “陆神医回去只管告诉侯爷,”   这时,景云熙又笑眯眯道,“那药啊,我还有不少,怎么也应该够他用——就是不能给你们看,那可是赠药的高人要求的,我不能违背诺言。”   “当真?”   突然间心情大起大落,陆子璋狠狠拍了拍心口惊喜无比道,“夫人放心!不能看的东西,我绝对不看!”   只要能救贺重瑾那傻子就行!   “不过这药我可不会白给,”   景云熙又笑眯眯补充道,“你回去跟侯爷说,想要我的药,就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   陆子璋忙问。   他知道贺重瑾很穷,夫人这一段一直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想来夫人也是喜欢钱……但贺重瑾只怕真拿不出钱来买,不然让贺重瑾去街头卖艺,他去街头说话本算了咳咳!   “买人啊!”   景云熙敲了敲桌子,笑眯眯道,“他用了我的药,得把他自己抵给我——什么时候他能给我一万两黄金了,到时我就还他一个自由身,如何?”   陆子璋:“……”   他又做不了主,这可是卖侯爷!   “去跟侯爷商量吧,”   景云熙心情极好,“到时让他亲自过来,我得听他亲口允诺。”   陆子璋:“……好!”   等陆子璋脚步飘忽做梦一般跑了出去,景云熙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子璋抓耳挠腮出了凤泽苑,心想这娘的可怎么办?想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去见了贺重瑾。   “你说什么?”   不等听陆子璋说完,贺重瑾瞳孔都是一震,“你去了凤泽苑?见了夫人?!”   “我我我我年纪大了,”   陆子璋一听贺重瑾指骨喀喀响了一声,立刻转到了桌子那边,急急道,“最近骨头疼,怕是生了重病,你再打几下,我师叔可是就要白发——秃头送我这白发人了!”   贺重瑾脸色沁寒:“夫人怎么说!”   陆子璋连忙又将余下的事情一一说完,最后才小心翼翼将景云熙的要求说了。   贺重瑾:“……什么?”   陆子璋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而后小心道:“夫人要你亲自过去跟她说——”   话音还没落,撒腿就冲出了贺重瑾的书房。   贺重瑾:“……”   他双手撑在桌上,盯着陆子璋背影消失在门口,静默了片刻后,一低头忽而一笑。   “侯爷!”   这时候,卓雪宴手里抓着一把果子跑了进来,“你见着我——哎呦!”   乍然看到贺重瑾脸上还未收起的笑意时,卓雪宴吓得手里的果子都掉了。   “干什么?”   贺重瑾扫了他一眼。   “侯爷,我是想问问,你见着我姐了么?”   卓雪宴一边捡着地上的果子一边忙忙问道,“昨夜她半夜跑出去了还是今天一早出去的?怎么到处找不到她?”   她姐不知道去哪里了竟然不跟他说一声!   “不曾,”   贺重瑾道,“你可问了赵公子?”   “赵公子?”   卓雪宴道,“赵公子又不在咱们府上!”   那天从庄子回来,赵文晟就回赵家了,又不是府里的客人,家又在京都,赵文晟不可能留在侯府住的呀!   “明白了!”   卓雪宴突然一个激灵,急急看向贺重瑾,震惊道,“你是说,我姐跟他约好了?他们在外面见面?”   为什么突然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   “我不知,”   贺重瑾道,“我也没这么说,只是让你多问几个人。”   卓雪宴一攥拳,皱眉忙道:“我能出府么?”   “不能!”   贺重瑾静静道,“最近六国使臣进京,混进京都的外人太多,你姐也警告过你,这个时候不许出去!”   卓雪宴咬牙道:“我姐她自己都跑出去了!”   “你姐行事周密,”   贺重瑾道,“且她妆容上改换自如,你做不到!”   说着,又静静补充一句,“再说,她与你不同。东褐鲁部族的担子,她挑的还不够多么?只有你平安,她才会在日后多轻松一些。”   卓嘉再厉害,东褐鲁部族没有女子做大汗的可能。   卓雪宴神色一凝。   这个他自然清楚。但一想到他姐有可能正跟那个赵文晟对上……他就生怕他姐吃亏! 第81章 以身相许吧 真没想笑话他   “你姐吃不了亏,”   贺重瑾一语中的,“你什么时候见过你姐吃亏?”   “可是那姓赵的不是拿染了颜色的马骗过我姐吗?”   卓雪宴不服气道,“我姐就算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啊!”   “那最后还不是把那马送给你姐了?”   贺重瑾道,“有这么赔本的骗子么?”   赵文晟那匹十分近似金陂陀的马,那次骑过来后就一直拴在诚远候府的马厩里,之后赵文晟直接说,送给卓嘉了。   卓嘉当时傲娇哼了一声,也没见说不要,但一直也没骑,就那么一直拴在马厩里。   “算了,不管了!”   卓雪宴被噎的没话说,想想他姐貌似真也吃不了什么亏,索性开开心心拿着果子又道,“我去找高平康给我调个香去!”   他这时跟夫人那边的小太监高平康混熟了,毕竟他一直女装,在府里小厮们谁敢招惹他?   他虽是女装,又不好去混到丫鬟堆里,正好来了一个小太监,正好那小太监还会调香,他除了练功或者读书外,无聊时就会去小太监那边转转。   “咦,对了,”   正要出去时,卓雪宴想起了什么,一转身又凑到贺重瑾身边,嘿嘿小声笑道,“贺哥,你今日有喜事?怎么瞧着这么高兴?”   从没见过贺重瑾这般高兴的!虽说贺重瑾神色间还是十分平静,但眼底的笑意中,有光!   贺重瑾扫了他一眼,没理他,转身走到了桌子那边,一伸手从柜子上取出了一样东西。   “你还有事?”   见卓雪宴两眼贼亮还看着他,贺重瑾淡淡问了一句。   “没事了没事了——”   卓雪宴立刻识趣跑了出去。   贺重瑾拿出来的是一个盒子,不过他没打开,只拿着这盒子直接去了凤泽苑。   他过来时,不知内情的王嬷嬷白杏等人都是有些诧异,怎么今日侯爷连着往夫人这边跑?   不过诧异跪诧异,见他过来,大家自然又是识趣地早早退了出去,甚至连贴身伺候的白杏和玉杏,在接了景云熙一个眼神后,也都悄悄退了出去。   “侯爷?”   见到贺重瑾进来,景云熙叫了一声后抿嘴一乐。   贺重瑾难得有点囧。   “侯爷坐吧!”   景云熙笑道,“知道侯爷要过来,刚刚才做了一点双皮奶,你先吃了再说话吧!”   说着,端过来一盅双皮奶放在了贺重瑾面前。   贺重瑾放下盒子,坐在这里后一勺一勺将这碗双皮奶吃完。十分香滑细嫩,说不出的好吃,尽管不是第一次吃了,可每次吃到,依然还是会被这味道惊艳。   “侯爷拿了什么过来?”   景云熙从贺重瑾故作坦然的神色中,看出了这人的一点局促,抿嘴忍了一下笑,故意道,“难道是写了契书专门送过来的?”   “契书?”   贺重瑾略一怔。   “卖身契呀!”   景云熙狡黠冲他眨眨眼,“侯爷既然过来,就是听了陆神医转的话吧?那就是同意咯?”   而后,她就看到贺重瑾耳尖红的要滴血了。   古人都太害羞了……   景云熙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像是逼着良家妇女卖身的那啥了。一时没忍住,她眼角眉梢登时都是笑意。   “这是一枚暖玉,”   好在贺重瑾神色一直维持着淡定,一边说一边打开盒子道,“夫人看看,喜不喜欢。”   盒子打开后,露出里面一块大约有七八斤重的深红色的石头,不过同时,景云熙也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暖暖的气息。   “暖玉?”   景云熙好奇伸手摸了摸这块石头,不由睁大了眼睛道,“呀,真的是暖的!”   为什么她穿来之前从未听说过这种石头?   “这是我在边塞时所得,”   贺重瑾有些赧然道,“这暖玉外面越冷,这东西摸起来越温热,冬日里暖手或许也可?”   当年他也是偶尔得到这么一块,听闻这也是极难得的东西,大漠上碰到的那位骑骆驼孤独行走的老人,一起喝酒时,还笑着跟他说过,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拿到这东西后,送给心上人,心上人对他的爱,就永远不会被大漠的风寒吹冷……   莫名他就记住了,莫名他就在身边存了这么多年,今日莫名就想把这块石头,送给眼前这人。   “暖手?”   景云熙被逗得扑哧一笑,“我每天抱着七八斤重的石头暖手么?”   贺重瑾:“……”   这些他都没想过!登时他觉得有些尴尬,一时间,神色中又透出些许的无措。   “太好了,”   景云熙连忙又笑道,“这可是宝贝,你送给我了,可不许反悔!”   “怎么会?”   贺重瑾忙道,“夫人喜欢就好。”   “你送我这个——”   景云熙试探道,“是觉得,这个能抵我说的一万两黄金?”   难道这人不想“卖身”?   “不是,”   贺重瑾忙道,“这……这是另外送你的……与其他无关。”   “那你给我句痛快话,”   景云熙却步步紧追,笑眯眯又道,“是同意卖身给我咯?”   贺重瑾耳尖红的像是都快滴出血了。   “好啦,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了!”   景云熙色胆包天地一伸爪子,用拇指在贺重瑾眉心按了一下道,“我给你盖了章,契约成立!”   说着,她一眼溜到贺重瑾的衣领,心里有一个念头突然鬼鬼祟祟冒了出来,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登时像是把她自己给烧着了一样……   景云熙只觉得脸上肯定失了火。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贺重瑾此时就像这条鱼。敏锐地察觉到景云熙视线在他身上某处溜了一下后,贺重瑾也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景云熙忽然觉得,要是再不缓解一下气氛,她这间屋子只怕都要着了火。   “侯爷——”   “夫人……”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又是尴尬几秒之后,景云熙立刻拿出了现代人的气魄,怕毛,眼前这美人,人都是她的了,她再不吃下去,难道要等煮熟的鸭子又飞了么?!   “喂,你听着,”   她忽然坦然看向贺重瑾,笑眯眯道,“明人不说暗话,实话告诉你,我——”   贺重瑾像是被她这大兵压境大举进犯的气势给惊到了,一时竟有些错愕。   景云熙又给自己鼓了鼓气,正要接着说什么,不经意正对上贺重瑾那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才鼓起的气差一点就丢盔弃甲。   “那什么!”   景云熙不给自己退缩的时间,急急慌慌道,“一万两黄金你这辈子估摸着是还不起了,不如——以身相许吧!”   说完,她强做镇定,端起茶来就喝,送到嘴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忘了沏茶,这茶杯竟然是空的。   “好!”   就在景云熙百般尴尬的时候,就听到对面贺重瑾静静说了一个字。   景云熙一抬眼,正对上贺重瑾含笑的双眼,一刹那间,景云熙觉得心里像是炸开了花。   “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景云熙垂眸,放下茶杯后双手转了转茶杯小声嘟囔道,“反悔了,我会杀人的!我有一万种杀人的方法!”   “嗯!”   贺重瑾含笑又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这么定了!”   景云熙底气一下子足了,“你搬到我这边来住!”   贺重瑾一顿。   “怎么?”   景云熙有点恼羞成怒,“不肯?”   贺重瑾默了默后轻声道:“……求之不得。只是——”   这飞一般的战况进展,令久经沙场的他也有些心跳,他只是有些担心……担心万一他的病治不好。   “只是什么?”   景云熙瞪着他道。   “我顽疾未除,”贺重瑾只能实话实说,“夫人可要再想一想?”   “啰嗦,”   景云熙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十分豪爽道,“不必再想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去收拾一下,搬过来住吧!”   贺重瑾凝重点了点头,深深看了景云熙一眼后,起身就回去那边收拾去了。   等他让一脸懵逼的周成泰收拾东西时,周成泰听了他的吩咐满脸都是见了鬼似的表情。   这么一收拾东西,几乎整个侯府正院的下人全都知道了!陆子璋跑过来激动地要命。   这边一直忙活到了晚上,等收拾好了他的东西一一送到凤泽苑后,贺重瑾这才发现,原来他好像是想多了……   景云熙竟然在凤泽苑她的寝处西厢,替他收拾出了一个大书房,书房里还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床榻。   贺重瑾:“……”   “侯爷平时看书看累了,可以在这边靠一靠,”   景云熙指着那边床榻笑道,“我特意叫人这么摆的,大致跟正院那边侯爷书房差不多,侯爷可还满意?”   贺重瑾笑了笑,神色淡定道:“极好,多谢夫人。”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景云熙小声道,“不过晚上你不许睡这边——过来,跟我瞧瞧这边。”   贺重瑾心嘭嘭跳了起来,本来有点失望的心思,瞬间又飞扬了起来。   晚上就在这边一起吃了饭,贺重瑾第一次吃到景云熙这边的饭食顾不上品匝滋味……   满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野蛮地叫嚣。   “侯爷跟我来,”   吃过饭后,景云熙又笑着向贺重瑾道,“这边还没带侯爷看。”   说着,景云熙带着贺重瑾进了她的房间,也就是凤泽苑这边的正房卧室。   “有了你,不用丫鬟们值夜了,”   景云熙十分淡定道,“我让她们把花隔外原本的小塌撤了,加了衣架和灯台,又添了几样家具,你瞧着怎么样?”   她无法忍受古人的一些习俗,比如权贵家,夫妇卧室外就有丫鬟们值夜的小塌,大约是方便那啥那啥后要水洗浴啥啥的……   她是不可能接受,两人亲密的时候,竟然还有人能听到墙角,哪怕是丫鬟也不行!   因此,偌大的卧室里,她就没有预留丫鬟值夜的地方,外面算是一个私密一点的起居间,里面是睡觉的地方。   唯一不太方便的地方,是这个套间里,没办法拥有一个现代化的卫生间。洗浴方便也好,都还得用古人的老办法……   景云熙琢磨着,得早一点重新装修一下这里,下水道什么的,都得好好设计一下!   等到有了玻璃,连带着房间的窗户什么的,都一起重新装修,一定要弄出来一个她满意的稍微现代化的居住空间。   “极……极好,”   贺重瑾原本觉得自己已经维持住一样的淡定了,但声音一出来,竟然有些明显的嘶哑,登时脸一热,难得有些结巴,“但凭夫人安排。”   “那就好,”   景云熙笑道,“今天准备春宴的事情,累了一天,侯爷也累了吧?我叫人烧了水,侯爷早点洗浴了早点歇着?”   贺重瑾喉咙有点发紧:“好!”   ……   景云熙没有想到的是,本来安排的好好的,到嘴的美人感觉马上就要吃到了……   然后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对,两个!   一个麒麟,一个大橘!   “嗷呜!嗷——”   “喵呜——”   麒麟和大橘两个,平时景云熙给它俩立了规矩,不许它们进里面隔间,就是她睡的地方,顶多让这俩货待在花隔外那边……   谁知今晚看到贺重瑾进了里面,甚至上了景云熙的床后,麒麟和大橘简直是悲愤交加化身成了柠檬精,冲着里面拼命叫了起来。   这俩货的意思十分明显:凭什么那个家伙就能进来吖~   贺重瑾:“……”   景云熙:“……”   本来特别旖旎的卧室气氛,登时被这两个二货叫成了动物园现场。   “夫人?”   听到这两个家伙撕心裂肺一样的叫声,歇在西厢值夜的青杏和红杏没忍住,赶紧过来道,“奴婢将它们两个带走?”   景云熙披了外衣下了床,咽下一口气好言好语哄着那俩家伙,好不容易才把麒麟和大橘哄了出去。   “呼——”   景云熙长舒一口气,进来冲着贺重瑾一笑,“没事,它们两个就是不习惯——”   “嗤啦——嗤啦——”   她话音未落,外面的门又被什么使劲划了几下似的,一听就是麒麟在挠门要进来。   “夫人,夫人……”   红杏急的快哭了,“奴婢拽不动它——”   麒麟可是跟个小牛犊一样,使起性子来,别说她了,就是一般的小厮都拽不住!   红杏急的不行,天知道侯爷可是第一次宿在凤泽苑!   景云熙:“……”   贺重瑾:“……”   “让它们进来吧!”   景云熙无奈,生怕麒麟把门挠坏了,只能又给这两个家伙开了门。门一打开,就对上麒麟幽怨委屈的小眼神。   麒麟被叫进来后,倒是不怎么叫了,但是和大橘一样,蹲在里间的地上,正对着床榻监视一样盯着景云熙和贺重瑾这边。   “麒麟是獒犬,”   贺重瑾对于麒麟这样子有点不忍直视,“在你这里,竟跟小奶狗一样黏人。”   麒麟这样子,若是被边疆豢养獒犬的人看到,只怕会惊掉下巴。   景云熙有点上愁:“它们就是黏人。”   别说这两了,就是那只大鹦鹉,连带着救治的那头苍鹰,都貌似越来越黏她。   这下可好了,黏到她的洞房花烛夜来了!有这两个家伙在虎视眈眈的,别说那啥那啥了,就连说句情话……都觉得少了点气氛。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不知好使不好使。”   这时,贺重瑾忽而静静道。   “什么法子?”景云熙忙道,“快试试,把它们弄出去!”   贺重瑾顿了顿道:“那你捂上耳朵。”   景云熙好奇:“为什么?”   “类似一种虫子的声音,”   贺重瑾默了默后道,“很难听,夫人若是不捂住耳朵,那我便不试了。”   景云熙眨眨眼后连忙点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其实捂得不是那么紧,况且本来她听力就十分惊人。   很快,就见贺重瑾转过身背对她,嘴里不知怎么弄得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有点像是嗡嗡嗡中掺杂着嘀咕嘀咕什么的……   反正超级怪异好笑。   “嗷呜!”   就在这时,麒麟突然焦躁不安起来,双爪在地上狠命刨来刨去,眼神中透出一丝恐惧。   景云熙眼中一亮,以为麒麟下一刻就要吓得逃命。   谁知麒麟死死看着这边,尽管看起来十分恐惧,但依旧很是忠心耿耿地守护在原地!很明显,对景云熙强悍的忠心胜过了它对这声音的恐惧。   景云熙:“……”   贺重瑾:“……”   “我试试吧!”   这时,景云熙不敢看贺重瑾的脸色,连忙下了床后走到了麒麟跟前,伸出手掌 ,将掌心覆在了麒麟脑门上。   景云熙凝聚心神,借助掌心印记的气息,在一刹那加强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出去,出去!”   她之前就察觉到,智商稍微高一点比较通人性一点的动物,在接触到她之后,像是都对她这种气息十分喜欢,且依赖中似乎隐隐有一种沟通……   比如有时她会察觉到,麒麟等动物,是害怕还是焦躁还是其他的一些情绪,在她开心的时候,麒麟大橘貌似也能察觉到,也会变得很放松。   这时,她加强了赶离它们的这种情绪,她想试一试,麒麟能不能感觉到一点点。   “呜呜——”   麒麟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不满呜咽声,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嗷呜!”   片刻之后,麒麟似乎察觉到景云熙的坚持,委屈嗷呜一声后,站起身叼起来大橘就一步一步走出了这边隔间。   景云熙大喜,连忙过去给它们开了门,看着麒麟哼哼着出了门时,赶紧拍了拍它们的脑门以示鼓励:   干得好,就是这么办!   等她重新关好门,又过去洗了手后,转身回到床边,就看到贺重瑾静静躺在你那里,像是睡着了。   景云熙抿了抿嘴,小心躺在了贺重瑾身边,想到之前贺重瑾发出的声音,忍不住捂嘴一笑。   结果这一笑就忍不住,捂着嘴整个人的身体都笑得直打颤,还不敢出声,生怕这时装死的那位觉得丢人。   装睡的贺重瑾:“……”   就知道这人听到了!   他猛地转过身,正对上景云熙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   景云熙猝不及防,一时笑意强收的太急,一下子竟打了一个嗝。   “这么好笑?”   贺重瑾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景云熙咬着唇,她真没想笑话他,除非忍不住。于是她使劲憋着,憋着,憋着,然后……噗嗤又笑出了声。   贺重瑾一句话不说,直接一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第82章 不能生气 星文馆的人来了   景云熙登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被被虚化了一样,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声。   其实贺重瑾的吻很温柔,但是景云熙莫名有些紧张,只觉得差点呼吸不上来。   “呼……”   这一吻后,景云熙长长呼吸了一大口。   “我——”   贺重瑾也找回了一点理智,有点艰难道,“顽疾还未除。”   顽疾其实就是毒,毒根未除,他真不敢再继续下去,万一把持不住,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万一景云熙怀孕了呢?   贺重瑾不敢保证,他体内的毒对于胎儿有没有影响,但他宁可做最坏的打算,也不敢冒这种险。   “唔……”   景云熙其实这时觉得脑子还有点懵,听到贺重瑾这话后,先是一怔,继而理解点点头道,“没事,我不会嫌弃你不行……”   毕竟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他不行的话,她也不算意外呀!   贺重瑾眸色一暗:“……什么?”   不等景云熙开口,贺重瑾又俯身吻了下来。   “不是不行……”   贺重瑾的声音轻轻荡在景云熙耳边,“怕你有孕于胎儿不好——”   本来被他弄得有些晕晕乎乎的景云熙登时一个激灵。   果然有点该死,她竟然忘了亲密关系后还可能会怀孕的……吓一跳!   对呀,还有怀孕这事,她还不太清楚古人怎么避孕,是不是要喝一种中药什么的。她才刚开始享受这穿越后的人生,很多事情还要忙,一点也没打算现在怀孕这事。   幸亏贺重瑾提醒她一声!   “不是不行,懂了?”   看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贺重瑾俯视着她的双眼,轻轻又重复一遍。   这个事情必须说清楚!   景云熙腾地脸烧了起来,知道了知道了,这人真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像个小孩子一样急着证明自己。   “那……”   景云熙只觉得嗓子有点沙哑,小声提醒道,“那……就算了吧……早点睡觉吧!”   果然避那个孕好麻烦!为什么上帝造人的时候,怀不怀孕不能让人自己控制!   贺重瑾听她这么说,顿一顿后又俯身吻上了她,很明显,他觉得还不够,还不想去睡。   景云熙也没再多说,既然贺重瑾自己有分寸,且明显在控制他自己,那她其实也没多少担心了。   “嗯?”   两人正亲昵的时候,景云熙忽而觉得脸上有点不对劲,像是什么滴落在她的脸上,伸手一抹,指尖有点粘腻。   “抱歉,”   贺重瑾明显也是一顿,立刻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道,“我流血了……你在我的饭食里加了那治病的药了么?”   他身上中的毒,上一次景云熙让他服用的药,副作用就是这种感受,像是滋补过头,容易上火鼻子流血这样的。今晚他又有了这种感受,觉得景云熙可能是给他吃了一点。   可是陆子璋和唐棣之前诊过脉后,都说像景云熙这种药,由于药效太强,隔日服用一次就可,不然,虚不受补,多了也是浪费,这话他也给景云熙说了。   按照和景云熙说好的,应该是明日再给他服用……可他这时突然察觉到身体血脉的那种热度,跟之前第一次服用后是一样的,难道景云熙今晚在饮食中,又给他加了一次?!   景云熙:“……”   不是吧?!   “没有啊,”   景云熙愣怔之后道,“不是说好了明天再吃药的吗?我还想明天依旧给你用在茶水中呢?”   那印记的气息,对于贺重瑾身体的恢复有用,她肯定会十分用心去按陆子璋说的用那种气息能量的,怎么会自己瞎用?   一边说着,两人一边急急忙忙爬起来,点了灯忙了起来,将血滴弄脏的地方赶紧收拾了一下。   “要用凉水沐浴,”   贺重瑾这时候似乎已经压不住那种热度了,吃了千年人参一样,“我——”   说着,他已经大步走向了那边,之前浴桶的热水早已凉了正好还没倒,贺重瑾直接就将自己整个泡了进去。   “这行吗?”   景云熙连忙跟了过去。   贺重瑾咬了咬牙道:“这样好一些,没事,你不用管……快去睡吧!”   他都不敢看景云熙,猜到自己眼下的样子大约十分狼狈。   “我给你倒杯水?”   景云熙看着一脸通红的贺重瑾忙道,“你口渴吗?”   “要冷茶。”   贺重瑾也没客气,他确实嗓子都似乎在冒烟。   景云熙连忙倒了一杯冷茶过来不安道:“要不要请陆神医过来瞧瞧?”   “不必,”   贺重瑾忙道,“你忘了,上次他自己一样鼻子流血一样上蹿下跳……是这药效太强。”   说着一顿,大约这时候才有点清醒,眼光一跳道,“你方才说……晚上并没有给我吃药?”   那他这突然……这又是怎么回事?!   “等等,让我想想,”   景云熙想到了什么,倏地一愣后冲贺重瑾摆摆手道,“让我想想再说。”   为什么呢?   她百分百保证没有给贺重瑾吃药,毕竟她有没有扎破手指滴一滴血那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但……   刚才她和贺重瑾,亲吻了!   景云熙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啊不会吧——”   难道她和贺重瑾亲吻……这种,这种也有类似血液的功效?印记气息真是无处不在……这这这……这也有点太……出乎意料了!   “什么?”   贺重瑾这时似乎已经稳住了,脸上也不那么红了,整个人精神却越发好了起来,听到景云熙这么说不由一挑眉。   景云熙顿了顿,这事她必须解释一下,毕竟不会这一次,以后还会亲昵呢,总得大致给他一个理由。   “我……”   景云熙看着贺重瑾比划了一下道,“大概有点类似……人参精?”   贺重瑾:“……什么?”   “早些年我身体也不好,”   景云熙胡编道,“后来遇到一位高僧,磨碎了一种石头粉末给我吃,治好了我的病。”   说着顿了顿又道,“又将余下的粉末加了别的药,配好了之后给了我,说是万一以后犯了病,遇到一般郎中看不好的时候,可以服用一点。上次给你加一点,也是因为看你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试试——这药没毒,我才敢试的。”   她穿越过来跟陨石坑有关,扯到这些也不完全是谎言,憋在心里久了,润色一下说出来感觉还是不错。   “那这次——”   贺重瑾疑惑道。   “这次的事,”   景云熙抿了抿嘴,又道,“大约是我身体里残余着那药粉的效力吧?那高僧说了,毕竟我吃的是纯的粉末,那个排不出去,就会一直留在我身体里。”   “那对身体有无伤害?”   贺重瑾信以为真连忙又道。   “那高僧说了,”   景云熙眨眨眼眸色闪了闪,唇角又忍不住勾了勾道,“只要不生大气,那药粉对我身体只有滋补的,没有一点伤害,还能延年益寿呢!但要是生气了,只怕就会死翘翘啦!”   贺重瑾神色立刻凝重起来:“不能生气?”   “呃……”   景云熙见他这么认真,莫名心虚,但自己已经玩笑胡扯到这里了,再否认反而更假,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位高僧是那么说,但谁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呢?”   有点懊恼逗他,但说出穿越的事情开挂的事情那她绝对不想说,最起码眼下她还不想对任何一个人说。   “所以你才一直愿意礼佛是么?”   贺重瑾神色凝重,看她的眼光分外柔和,“就是怕被世俗惹得动了气?”   景云熙:“……嗯!”   没想到说谎还有人帮着圆谎。   “我……会以我之命,护你一生周全,”   贺重瑾静静道,“这话,夫人记住,切勿对外人说起,一个字也不要说!”   这人连这种秘密都跟他说了,贺重瑾只觉得心底一阵酸热,只是神色却依旧平静。   “你放心,”   景云熙忙道,“我连皇上都没说过,他都不知道!”   贺重瑾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是他多心,自古以来皇家多无情,更何况帝王。有一些东西,还是要隐而不宣。   既然人是他的人,只要他命还在,他就不容任何一个人伤她分毫。   不能生气这个……   等两人都重新躺下后,贺重瑾忽而问了一句:“夫人,什么情形下夫人会动怒?”   早知道早提防……女子心思一般细密,他怕万一在一些情形下会有遗漏。   “这个,”   景云熙笑了笑,“其实我性子很随和的,一般情形下,也不会动怒。”   “除非呢?”   贺重瑾依旧满心担忧地追问。   “除非?”   景云熙笑道,侧过身对着贺重瑾,伸出爪子正大光明地捏着贺重瑾的脸揩油,“除非你背叛我——”   “除了这个,”   贺重瑾对这个可能明显不屑一顾,只关切又追问道,“除了这个,就是日常,可有会令你动怒的时候?”   “日常啊,”   景云熙想了想道,“我最烦人没有担当,错了却不认错,又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的人——很讨厌!”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穿过来之前,她也从没要求过身边朋友尽善尽美的,她厌烦的,是没有任何担当的人,那种人也从来不会成为她的朋友。   如今到了这里,身边嬷嬷丫鬟们众多,她用人也是,不怕她们犯点错误,但犯错不认错的人……她也不会留。   “嗯!”   贺重瑾听了,轻轻嗯了一声。   他记住了,只要是他和她两个人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出了错,他一定一力承当,错可以都是他的。   ……   忙碌间很快到了春宴这天,宫里果然早早就派人送来了一批时鲜瓜果,瓜果篮上,像是还特意都系了明黄丝缎……   一看就是御赐的,齐刷刷一排瓜果,看起来极有排面。景云熙对便宜弟弟的眼力价表示十分满意。   康亲王世子夫妇是第一个来的,甚至都不是平时的春宴规矩,一大早就赶到了诚远候府。   当时接到景云熙新的请柬的时候,康亲王世子夫妇甚至以为他们看错了……诚远候府的春宴,竟然请的是夫妇?!   也就是说,诚远候本人,竟然也冲大家发出了邀请?!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罕!别说今日春和景明了,就是下刀子,他们夫妇也会赶过来!   等康亲王世子夫妇到了诚远候府后,心中又是吃了一惊。他们发现,诚远候夫妇竟然是共同居处在凤泽苑的!   上一次他们过来,面上客气但心中了然,当时贺重瑾可是在侯府正院接待的世子,而世子妃,是去了凤泽苑……   一看当时诚远候夫妇就是名义夫妻。   但这一次来,真是出乎意料,且诚远候夫妇之间的那种说不出的甜腻相处的样子……   这明明就是真夫妻啊!   “世子妃,”   景云熙笑着携起康亲王世子妃的手,小声笑道,“跟我来,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什么好物?”   世子妃笑道,“可是又得了什么西洋货商的新鲜物事?”   等到景云熙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那御笔亲书后,康亲王世子妃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是想不到,而是……这么快?!   想要找皇上要御笔亲书……她猜测着就算是元长公主,也得找时机,毕竟皇上那么忙,且合适的时机并不好对付。   但她实在没想到,景云熙这么快就能替康亲王要到御笔亲书的字幅!   “这,这——”   世子妃激动地都说不出话了,捧着这御笔亲书激动地手都在抖,“多谢皇姐!”   景云熙笑道:“幸不辱命!”   等世子妃将这盒子捧给世子,世子又是一番惊讶感激,说话间,两家越发亲密熟络起来。   由于春宴正场都是布置在园子里,康亲王世子夫妇在凤泽苑跟景云熙和贺重瑾说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后,景云熙就将人带到了西园。   “呀,这园子——”   一进西园,世子妃就一声轻呼。   上一次来她就来过这西园,当时虽说觉得西园还算阔大豁朗,草木也好,但……   却没眼下这般令她惊讶。   满园子到处可见飞鸟,尤其是一些她从未见过的稀罕水禽,那些水禽或姿态优雅,或颜色艳丽……   将这偌大的西园,像是一下子点活了一般,乍一看到,还以为误入仙境。   “皇姐这些鸟……”   世子妃难以置信道,“一定是花了重金吧?!”   问题是这些鸟看着没有拴绳……这么多的鸟,怎么都没乱飞出园子?要知道,京都也有一些风雅之士,弄来一些仙鹤之类的禽鸟养在园子里。   但是,就不过是昙花一现,没多久就会死的死,飞的飞,留下来的,也都拴着绳子半死不活,哪有眼前这些鸟的活跃生机?!   “都是野鸟,”   景云熙笑道,“我哪有钱买那么多鸟去……大约是这园子风水好,鸟都喜欢来,整天叽叽喳喳的,听着倒是有趣。”   世子妃:“……”   难道是她王府那边的园子风水不好?!为啥她那边除了买来的一些鸳鸯什么的,就算有野鸟,也不过麻雀燕子喜鹊之类,哪里能跟这里一样!   “侯爷,你们这园子的林木倒是真的好!”   这时,康亲王世子也不由感慨道,“花也开得好……我怎么觉得,一进这园子,吸一口气,五脏六腑都觉得熨帖呢!”   这可真不是他恭维,今日他一走进这园子就感觉到了,呼吸一口,只觉得润润的,跟他家园子给人的气息有着明显的不同!   说话间,景云熙邀请的那些贵妇们,相继都携她们夫君一起进了府,被嬷嬷们引领到了西园这边。   不过,虽然是夫妇同来,但按照风俗,摆设在西园的宴席,还是分开了女宾和男宾的席位,中间只用一道轻纱隔开,也就是意思意思罢了。   一进西园,这些人明显也被园子惊到了,其中一个被称为李夫人的贵妇,大约是极爱鸟雀,一见这个竟然欢喜的像个孩子似的,拎着裙子跑到了湖边看水鸟去了。   “瞧瞧,连规矩都忘了。”   有了上次在康亲王府的春宴聚会,她们跟景云熙也算熟稔了,直接就有人打趣道,“大约李夫人也想变成元长公主这园子的一只鸟呢!”   于是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活跃了不少。   眼下宴席没有开始,大家自然要按规矩先游园赏鉴一下花草园景之类,景云熙笑着带大家顺着湖走了走。   西园虽大,不过世子妃也发现,其实没有过多的精琢细雕,亭榭比起她们康亲王府……还是要稍逊一筹。   当然,“稍逊一筹”这个词她已经是十分客气的想法了。   其他贵妇明显也察觉到了,这园景除了花木野鸟实在叫人欣喜外,其余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那边是什么?”   就在这时,有人看到了那边茅屋一角。   茅屋修椽,竹篱深深,中间还露出几树果树花……令人耳目一新。   “那是稻香村,”   景云熙笑眯眯道,“那里可是我打造的世外桃源哦!”   “好别致!”   世子妃眼中一亮,率先加快了脚步,冲着那边走了过去,“我要去瞧瞧啊!”   为什么她从没想到,还可以在自家园子里弄这些有名目的景中景!   等到众人走到这边,看着整齐异常的菜园,再看看这几间洁净无比的茅屋,还有旁边通向那湖的水溪旁的鹅和鸭……都不由欣喜笑了起来。   好一副农家乐!   “皇姐慧心难得,”   康亲王世子他们本来也跟着游园,看到这时,康亲王世子忍不住赞叹道,“怪不得能一向体合圣意!”   大景朝新朝初立没多少年,经历过前朝末年动乱的民生更是受到重创,因此新皇一直提倡去繁从简,提倡轻徭役薄税赋,就是想要快速恢复民生,快速恢复农业。   前朝那些世家大族的一些遗老遗少们,一向奢靡,更是轻视苛刻农户,平时走路连鞋子都不想沾上一点泥点的……   怪不得新皇恼怒,也怪不得这位元长公主越来越得皇上青睐。   就今日这西园的稻香村,若是皇上看到,只怕也是从心底里高兴的!   这园子竟还能这般布置……可是连他康亲王府的能工巧匠都没想出来的主意!   贺重瑾神色淡定地微微一笑,其实他心中也是诧异……主要是最近他也没来西园逛过。   就在这时,周成泰急急匆匆跑了过来。   “什么事?”   贺重瑾皱眉道。   那边景云熙等人也都看向了这边,主要是周成泰脸上焦灼的神色太明显,一看就是有事。   “开天命了!”   周成泰匆匆行过礼道,“星文馆的人过来了——一大群呢!还有宫里的人,福公公也在!” 第83章 确为天命 梦里的模样   “开天命?”   景云熙一下子想了起来,这是星文馆的人来验看她种下的天火花了!   这种验看就是开天命,但开天命的程序还是很复杂,这算是第一波,星文馆的官员来验证天火花的成活情况。   第二波,就是在天火花成活的基础上,还会召集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过来“请天命”!   其实就是让这些人都来看天火花,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将成活的天火花,“请”到京都神坛上的天火池中,也就是移栽过去。   第三波,那就是以后了,每年,皇帝都会在祭祖的时候,同时去神坛“谢天命”,就是皇上亲手给天火池中的天火花,用铁锹往根部加一点土。   按理说,其实最隆重的一道程序,就是第二道,相当于文武百官一起请天命移栽天火花,整个过程耗时最久,还有一定的礼仪程序,算是很隆重的典礼了。   只不过大景朝立朝以来,第一波程序都没实现过,因为之前每年选上来的天火花,就没成活过!   因此上,一旦天火花成活,这第一步“开天命”只怕也是朝野一起关切担忧的事情了。   毕竟,经历过那么多年的战乱,绝大多数人包括朝中绝大多数重臣,都是希望如今的朝政稳固长久。   “夫人?”   贺重瑾见景云熙一怔,以为她是担忧。   “请进来吧!”   景云熙回过神一笑道,“正好今日春宴,这些大人们办正事,也给咱们添了热闹。”   贺重瑾带着周成泰过去相迎,景云熙冲白杏做了一个手势,白杏立刻会意,过去找了专门看护天火花的嬷嬷。   “这园子里有天火花?”   这时,一个贵妇忙道,“怎么方才没有看到?”   其他贵妇也是纳闷,走了这么半个园子里,她们好像没留意到天火花。不过之前倒是也隐隐听说,元长公主请领了天火花。   那时,很多人都在私下笑话,连皇上都养不活的天火花,元长公主竟然不怕受连累,还请领天命……   天命是那么好请的么?!到时打脸,也是伤了自己颜面。   “原来找人看护,”   景云熙笑道,“这园子里鸡鸭野鸟的一大群,怕给伤了天火花,特意叫人围起来看护呢——就在那边!”   这时,贺重瑾也带着星文馆的官员,乃至福公公等人,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园子里的其余贵妇忙都到围纱那边回避了,不过围纱本来就是意思一下十分透亮,不耽误她们在围纱那边看热闹。   “元长公主!”   星文馆为首的官员过来后,先是大礼拜了景云熙,又站直后矜持道,“下官奉圣旨,过来请开天命!”   这星文馆的官员朝服,跟其他文武百官都不一样,宽袍大袖的,比起来一般人看着衣服要繁琐庄重一点。   景云熙不由嘴角抽了抽,果然充门面的都要讲究一些。   那边福公公虽然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但大景朝,太监在正事面上地位不高,更何况在星文馆这种极为讲究的部门之前,因此没吭声只是远远冲景云熙行了一礼笑了笑。   “江馆正,”   这时,康亲王世子似笑非笑冲着星文馆为首那人道,“好久不见,馆正大人风采依旧。”   江馆正一看是他,登时脸一黑,勉勉强强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满朝谁不知道,康亲王那位混球老王爷,在先皇的时候就曾建议,将星文馆给精简掉……   这点龃龉,令星文馆上上下下的官员们,对于这位废物王爷都是嗤之以鼻,连带着对这位世子,也不太感冒。   “馆正大人,”   但康亲王世子却貌似十分好脾气,依旧心平气和又问一声,“宫中的天命可曾应验?”   天火花宫里也种植,可以说宫里的才是重头戏,毕竟那可是就在皇帝身边。   江馆正脸色更加臭屁。   宫里的天火花,要是真应验了天命,他们还用过来这诚远候府吗?!这康亲王世子真是多此一问!   康亲王世子飞快和贺重瑾交换了一个眼神,很明显,新皇已经失望了一次了!   江馆正明显不想跟康亲王世子多说,只是又冲景云熙深深一礼道:“时辰到了,还请元长公主带本官开天命——闲杂人等暂且回避吧!”   康亲王世子一笑,和其余几位贵妇的夫君等人,都往后退了开去。   这时,江馆正一摆手,身后的属官递给他一面奇奇怪怪的旗帜。   景云熙好奇扫了一眼这面暗红的旗子,看不清上面花里胡哨画着什么东西,就见这江馆正将旗子飞快画了一个圈。   登时,后面跟着的一身星文馆官服的人群里,就有几个人拿起了手中的乐器开始奏响。   这乐曲很奇怪,景云熙最好奇的,是几个手中晃铃的官员,感觉不像是官员那架势倒像是捉鬼的……   一念至此,景云熙有点囧,连忙收回乱飘的心思。   “江馆正,这边请。”   景云熙连忙引领他们走向天火花那边。   这时,嬷嬷们已经恭敬小心地撤去了天火花的围挡,露出了里面栽种的两株天火花。   “嘶——”   看到这两株天火花时,江馆正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两株天火花的本株,是天火烧过的山茶花,移栽到诚远候府时,星文馆的人都知道原本是什么样:植株粗壮但被天火烧的枯干焦黑,看不到一丝生机!   可是眼下的这两株天火花……   是他们眼睛花了吗?!   粗壮的植株完全泛回了生气,植株叶子葳蕤郁郁葱葱的,满株的叶子都是油绿,看不到一点枯边,翠绿欲滴。   不仅如此,两株长势茂盛的山茶花,已经开了数朵,余下就是满植株的硕大花苞!   “这,这,这——”   江馆正吃惊道,“这真是——”   “馆正!”   不等江馆正脱口说出不合时宜的话,他身后的属官立刻提醒道,“天火花移栽时,有星官作证——这时,该请星官验证了!”   江馆正连忙点头:“叫星官过来!”   他震惊之下,差点要脱口说这不可能是天火花了!   怎么可能呢?!   皇宫里的天火花全都死透透了,挖出来时,连根都烂了!跟往年一样,一丝成活的迹象也没有!   可这诚远候府上的这两株……   不仅活的这么好,竟然还开了花,竟然这花……还美的跟天仙似的!   这么想着,江馆正的眼光却黏在那山茶花上移不开了,实在是太美了,重瓣叠加,颜色又繁复,不止一个颜色,深深浅浅红黄之类点染在诸多花瓣上,花枝一颤,他都觉得仙子都要下凡了!   景云熙抿嘴微微一笑。   说实话,她心里也纳罕,也特别稀罕这两株天火花的品种,因为她看着,有点像是她见过的十八学士那种茶花,看着特别绚丽动人。   不过她倒是不稀奇这两株天火花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看她西园的花木,哪个长得不好?哪个开花不是姹紫嫣红?!   这时,同样惊愕不已的两位星文馆的下属星官,立刻拎着手里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走到了这两株天火花旁。   景云熙心里有一个猜测,当初栽种这两株天火花的,是星文馆的人……想必栽种的时候就有什么讲究。   “回禀馆正,”   就在这时,那两个星官惊喜无比道,“确为天命!”   说着,这两个星官已经一撩袍子角重重跪在了这两株天火花前,随着他们这一跪,江馆正带着整个星文馆的属下,呼啦啦也跪了一片。   大礼之后,他们又围着这两株天火花,晃着手中的金玲不知又配的什么乐曲,又舞又哼唱的,神色十分肃穆。   景云熙静静退在一旁,对于这个,她除了一开始的好奇后,也不会笑话古代这些人的举动……   各朝有各朝的规矩,各人有各人的信仰,尊重是必要的礼貌。   又等了片刻,星文馆的人这才忙完,整个开天命的仪式才算结束,这时候,星文馆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已经满脸是汗了。   退离的更远一点的福公公等人,脸上倒是没汗,但是满脸都是激动的泪水,还一直用手抹着……   太激动了啊!   皇上还不知道,如果知道了,皇上只怕也是欣喜若狂!   “你们要留下两位星官?”   等江馆正过来跟景云熙说了之后,景云熙才知道,这两位星官要在第二波程序“请天命”之前,一直守护在这两株天火花旁。   “元长公主放心,”   江馆正连忙又道,“他们的饮食起居一应花费,在请过天命之后,星文馆必将费用一一跟元长公主结清。”   这是官方的账面,该走的程序一定会走。   景云熙好笑:她是在乎这两个人的吃喝么?只是有这两个人在园子里,诸多不便罢了!   “什么时候请天命?”   景云熙对于仪式的细节不太了解。   “这要等回去算了吉时才敢确定,”   江馆正忙道,“下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先行告退一步。”   这么大的喜讯,他一定要立刻向皇上复命!   说着,江馆正却又顿住脚步,抬眼环顾整个西园,满眼都是惊喜道:“真乃福地!”   与此同时,又一群白色水鸟从上空飞过,加上天空湛蓝白云朵朵,满园的郁郁葱葱,水波明媚……   整个西园宛如仙境!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园子!   其余星文馆的属官们也是惊叹不已,甚至还有人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满眼都是欣喜之意。   “天佑大景!”   江馆正神色是难得的激动,连连又道,“天佑大景!”   江馆正等人离开后,福年这才过来向景云熙重又请安,神色间还是激动万分,嘴唇哆嗦地甚至说不出话来了。   “福公公是传旨的,”   景云熙笑道,“跟江馆正不一样,他要回去复命,福公公不着急回去,我们今日春宴,不如留下吃个火锅?”   福年本来想要谢绝,但一听“火锅”两个字,登时满脸堆笑地应了。   他确实不急着回去复命,他过来是跟诚远候府传旨说是星文馆过来开天命的,既然传了旨,什么时候回去,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更何况,眼下江馆正必然进宫复命去了,这种正事跟前,泰昌帝身边的史官去忙碌了,暂时也用不着他。   最重要的是,他早听人说了,元长公主要开一个“火锅店”!   皇上有一次还私下跟他说了,也是好奇什么是火锅……他今日吃了火锅,回去也算是帮皇上解了一个疑惑。   这时,星文馆的人一离开,春宴这边的气氛一下子又掀起了一个新高潮。   世子妃和贵妇们早就迫不及待从围纱那边过来,都赶到了这两株天火花前,啧啧惊叹。   把星文馆留下的两个星官吓得护的紧紧的,像是护着天大的宝贝一样,连大家想要凑近闻一闻,这两位星官都连连作揖请众人不要靠近。   众人自然也不难为这两个星官,只在旁欣赏笑语。   “侯爷呢?”   世子妃笑问景云熙道。   就连康亲王世子都忍不住凑过来欣赏这两株天火花,为什么不见贺重瑾过来?   “他?”   景云熙转眼看了看,心里微微一动,“他在兰圃。”   其实很近,但是由于花木的遮挡,且贺重瑾是蹲在那边的,因此上一时难以被发现。   景云熙冲世子妃一笑,转身走向了贺重瑾。   “这兰花……”   看她过来,蹲在兰圃边的贺重瑾眼眶有些发红,“是之前我那个兰圃的?”   侯府之前种兰向来都是种的半死不活,之前处理兰圃那些枯死的兰花时,景云熙让人都送进了西园……   那时他和景云熙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谁曾想,景云熙竟然将兰花养成了他梦里的模样!   “我听人说,”   景云熙一笑点点头,轻声道,“你喜欢兰花,是因为你的母亲喜欢兰花,是吗?”   听到母亲这两个字,贺重瑾眼光一闪,低了低头后,才抬眼看向景云熙静静道:“看到兰花,我就想起了母亲——”   景云熙看着他的样子,听着他有点发颤的声音,想着诚远候府和那边平远候府的关系……   有点疑惑,那位老平远候当年为什么那么偏心小儿子呢!贺重瑾到底做了什么,让那位平远候貌似对他毫无一点体恤亲情?!   但她也猜到,这一定是贺重瑾的心结痛楚所在,她也不好去问,探究一个人的伤疤,总是有些残忍的。   “我母亲的事,”   贺重瑾很快压住了心底翻腾的情绪,一笑平静又道,“等以后我慢慢跟你说。”   “好!”   景云熙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白杏过来回禀,炭盆火锅都已经准备好了。   景云熙和贺重瑾这才离开兰圃这边,笑着又引领大家一起回到了西园的开阔处,春宴正场,就设在这里。   除了请了福年等人,景云熙还将那两位星官邀请过来就席,但那两个星官却是半步不离天火花,只是应了轮流过来。   这时,由于星文馆之前的到来,和天火花带给大家的冲击激动,很多春宴的娱乐项目,这时大家都没了兴致谈论,这时候看到火锅,顿时又是好奇起来。   “生的?”   等一盘盘的生肉、生菜端过来后,宾客们都有些吃惊,心里都是骤然一沉。   这这这……   这哪怕是得罪了元长公主,她们也是绝对不吃生肉生菜的呀!   这时,专门为了这次春宴准备的炭火和火锅,也都一一端了上来,等到火锅中的汤料散溢出香味的时候,宾客们都有点坐不住了——   她们可以不吃生肉,光喝汤就行!   “这是火锅的汤底,”   景云熙笑着站起身,端起一碟肉倒进汤底,“这肉呢,菜呢,都是涮着吃的——在里面涮熟了夹起来蘸了底料就好啊!”   小料她给准备的是香油蒜末等调配的,还有特意让人去寻了麻酱过来调配出另一种,不确定大家的口味,索性她知道的南北小料的不同都试一试。   本来还想调海鲜味的小料,但是太忙,材料不全,景云熙暂时就没有折腾这种。   “原来是这么吃!”   福公公欣喜道,“奴才试试!”   他十分规矩,哪怕是太监首领,在康亲王世子等人这边,是绝对不敢上席,只在一旁坐了低一点的凳子,独自坐在那边,不管康亲王世子等人如何邀请,只是一笑摆手连连弯腰谢绝。   他还邀请了刘嬷嬷等老嬷嬷们跟他同坐,但同样,这些老嬷嬷们,也一样不会在他跟前放肆,都笑着婉拒了,因此福年竟是一个人守着一个火锅,很是逍遥。   景云熙看在眼里,不由眸色闪了闪。福年能成为泰昌帝的心腹大太监,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唔……”   一吃到嘴里第一口肉,福年就忍不住眯上了眼睛。   太好吃了!   那边贵妇们还有他们的夫君,这时候也都几乎一样的表情,哪怕被烫的都流泪了,依旧享受无比地连连赞叹。   景云熙失笑,果然火锅是神器,到了哪里,都能征服天下人的味蕾。   这一次,就连极为讲究的贵妇也都吃了不少,哪怕吃饱了,都忍不住还看着余下的汤底……   想搬回自己家!   毕竟,她们又不是有机会常常来诚远候府上做客的……这火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下一回。   因此,当听到景云熙说准备开一个火锅店时,在座的人都是满眼惊喜:“当真?!”   “到时还请诸位多捧场,”   景云熙笑眯眯道,“开店会有优惠哦!”   这些人一听都急着问开店时间,他们才不管什么优惠不优惠,吃一顿肉谁还吃不起了!问题是,什么时候开业!   “快了快了——”   景云熙很是满意众人的反应,笑道,“到时我给诸位办第一批会员证!”   说笑间,贺重瑾冲景云熙递了一个眼神,见景云熙冲他一笑,他也一笑没有说话,起身暂时离席。   众人都以为他是去了方便,也没在意。 第84章 凤求凰 四君子中的那位   这时候天气其实已经比较热了,不过宴席设在树荫亭榭下,还有湖面的风轻轻吹过,也算比较凉爽,只是吃完火锅,大家还是脸上都出了汗。   撤了火锅炭盆后,那些御赐过来的瓜果,也切好摆盘端了上来,一碟碟摆在大家面前。   这时,宋云婉带着丫鬟们过来,亲自给这边贵妇们每人跟前上了一小盅东西。男宾席上,则是白杏她们给送了过去。   众人都是人精,一看就猜出宋云婉的身份,不由都是心里一动,互相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看来,外人说的元长公主厌恶诚远候这义子夫妇的传言,并不是真的。   能让这儿媳在今日春宴上,过来给她们这些人亲自送吃食,可见,这是元长公主有意让她这儿媳接触一下她们这个圈子……   如果不是元长公主对这个儿媳很是看重和宠溺,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哟,”   康亲王世子妃笑着拉起宋云婉的手道,“快让我瞧瞧,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么生的这么俊俏,又难得的稳重!”   她说的很是随意,但越随意,越看出她对宋云婉的认可。   “云婉见过世子妃,”   宋云婉脸都红了,连忙一顿身施礼道,“云婉见过各位夫人。”   众人都笑着夸了宋云婉几句,又拉着宋云婉说笑几句,这边气氛一时很是欢快,宋云婉方才的紧张也消减了不少,认认真真跟在景云熙身后服侍。   “尝尝这个,”   景云熙笑道,“今日这个,是云婉做的呢!”   “是母亲教的,”   宋云婉连忙红着脸小声道,“云婉愚笨,跟着母亲学了好久,只是做不出母亲调出的那种味道,今日一早就练习了好几回,才做出这些……”   景云熙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做的挺好,不信,等咱们吃了看看。”   “这是什么?”   康亲王世子妃笑道,一边问一边打开了上面的盖子,看了一眼后欣喜的呀了一声,“好美!”   “鲜花水果奶昔,”   景云熙笑道,“天气热,咱们又才吃了火锅,吃点这个爽口,也凉爽。”   水果羊奶还有冰块,她又调了一些别的香料味道加上去,昨天就让人先准备了料,今天用冰镇了后才端过来的。   最上面加了鲜花花瓣,很漂亮,而且是可以吃的花瓣,不会担心中毒什么的,主要是为了这奶昔的颜值。   “奶……奶昔?”   康亲王世子妃问了是哪两个字后,才笑道,“这东西看着太精巧,我都舍不得吃了。”   “甜的?”   一位贵妇的夫君,坐在康亲王世子边上的不由笑道。他其实有点不爱吃甜口,但确实又热,摸着这冰凉的一盅还是忍不住吃了一口。   “呃!”   清甜的奶昔一入口,这人登时一怔。   为什么觉得跟一般的甜腻的果子都不一样?!这种味道极为温柔,又极为清凉还带着一种糯糯沙沙的口感,还有淡淡的奶香!   “好吃!”   这时康亲王世子也吃了一大口,立刻拍案叫绝道,“吃完火锅再一吃这个,真是赛过神仙的日子!”   尤其是还在这仙境一般的园子里……他不想回家了怎么办?跟这里一比,他康亲王府造价不菲的园子,瞬间都失去了魅力。   “美景美食,”   其中一位贵妇由衷感慨道,“有此一日春宴,真是一生无憾事了。”   活了半辈子,总觉得今日见的吃的……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原本想着元长公主就算肯开春宴,只是一个寻常的交际而已,谁知完全出乎意料,怪不得市井间都传,这位元长公主是位活菩萨,跟一般凡人是不一样的。   “美中不足,”   她身边另一位贵妇小声笑道,“若是再有一番好乐曲配着,这春宴才是极致。”   春宴必赏曲,这也是素来春宴的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歌舞之类,一直是宴饮不可或缺的佐乐。   但她们也深知,诚远候府不养歌姬乐人,想来诚远候和元长公主这样的人,是不喜欢这种热闹的。   且春宴中,做东的主人不先提出,哪怕她们中有心想要献曲娱乐的,也不好就此开口。   “嘘!”   听到这位贵妇的低语,旁边的贵妇连忙嘘了一声小心道,“这已经是极好,哪里有尽善尽美,千万莫要在长公主跟前提这个了!”   那贵妇也跟着一笑忙忙小声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长公主这里哪怕无有宴乐,也是我觉得最好的春宴了——”   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景云熙装作喝茶掩饰住了唇角的一丝笑意,她耳力极好,当然听得清清楚楚。   “铿……”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拨弦的动静。   登时,不仅这边的女眷一愣,就连围纱男宾席那边也是一静。   大家眼睛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边是一片花木,隔着花木,能隐隐看出小亭一角。   “这是……”   康亲王世子妃惊讶看向景云熙。   “我家侯爷,”   景云熙微微一笑道,“他说春宴岂能无乐,因此上,先来一个抛砖引玉。”   众人心里几乎倒抽一口冷气:诚远候亲自下场?   倒不是别的,曾经康亲王世子等男宾,在家里办春宴时也都下过场,但诚远候这样一个鬼面将军素来冷漠,竟然会为夫人的春宴下场!   一时间,众人全都静了下来,眼中又透出十分的惊喜期待……这可是诚远候贺重瑾啊,是鬼面将军也是玉面将军,当年多少女人的梦中情郎!   若是出去跟人说,听了诚远候亲奏的一曲,不知道该羡煞多少人!   景云熙面上淡定,但心里也是万分好奇:她还没听过贺重瑾弹曲子呢,听贺重瑾说是琵琶曲,更是好奇。   这时,又是几声调弦拨轴的声音,不过很快,一曲流畅的乐曲从那边响起,淙淙铮铮中,仿佛看到了冬去春来,万物向荣……   这琵琶曲,配着这满园子的姹紫嫣红和春水粼粼,加上偶尔野鸟的啼鸣声,却像是完美融合到了一起,不知是这满园子的春色更美,还是这乐曲更美,引的人心旌摇曳,沉迷不可自拔。   景云熙都听得入了迷,只觉得这琵琶曲是真的好听。   只是有点囧的是,她生来没什么音乐细胞,尽管无论是她穿来之前还是原主的嗓音都不错,但,架不住她这个音盲,随便唱个什么都绝对跑调……   至于这些曲子,就是听个热闹,此时莫名有点小惭愧,但这是天生,她也不想呀!   一曲终了,园子这边依旧一片静寂。   “侯爷的琵琶曲,”   康亲王世子感叹道,“真是京都一绝!”   万万没想到,诚远候的琵琶竟如此出神入化。   “阳春白雪,一曲难忘,”   一位贵妇眼中都像是泛着泪花,激动道,“真真要是绕梁三日了!”   景云熙心里一动,原来这是一曲《阳春白雪》?   这时,那边男宾中有一人站出来,激动冲着那边花丛深深一揖道:“不知侯爷是否能再奏一曲——下官斗胆请以琴声相合。”   说着,他回头和康亲王世子对视一眼,那边康亲王世子也站起了身。   “侯爷,”   康亲王世子笑道,“韩大人在东晟府就职,最是醉心乐曲,只怕是跟我一样,被侯爷这琵琶曲折服了!”   东晟府,是大景朝专门的典乐部门,这一点景云熙知道,也猜到这位韩大人,大约就属于大景朝的艺术工作者,怪不得对音乐这么热衷。   “要用琴吗?”   一念至此,景云熙忙道,“我叫人去将琴取来。”   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大景朝权贵家族家中必备,她这个元长公主的陪嫁物品中,就有这些东西,陪嫁的那架古琴,还被她丢在库房里吃灰呢!   就在等琴过来的时候,那边贺重瑾忽然琵琶声又响起。   曲声跟之前的《阳春白雪》的风格不同,一听起来,声音既流亮奔放,又深挚缠绵,说不出的一种旖旎动人……   这首也挺好听的,景云熙心想。   等琵琶曲一停,她忽而察觉到,在座的众人都看向了她,眼中都透着羡慕,冲她抿着嘴乐。   景云熙:“?”   这怎么了?看她干什么?!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脸,莫非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可是离她最近的康亲王世子妃也只抿嘴乐,却完全没有一点提醒她的意思。   “怎么了?”   景云熙只能问道,“你们看着我笑什么?”   “哈哈哈——”   就在这时,男宾那边康亲王世子笑道,“好一曲《凤求凰》!”   景云熙:“……”   贺重瑾刚才弹得这首琵琶曲是《凤求凰》?   这时,那边湖面上水鸟双双飞掠而过,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比翼双飞,”   一位贵妇叹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景云熙后知后觉,不由一笑,看向贺重瑾那边,只觉得这满园的花香,大约是钻到了心里,甜丝丝的。   “元长公主可要与侯爷合奏?”   这时古琴已经取了过来,那位韩大人反而有些犹豫了,莫名觉得自己之前貌似有点太过冒昧。   奏个毛……   景云熙笑了笑,心里悄悄自嘲一句,她倒是能把这古琴揍一顿,至于奏曲子……她连做梦都没梦到过!   “不了,”   景云熙忙笑道,“还是听韩大人的琴曲吧!”   见她真没有下场的意思,这位韩大人才一躬身接过来古琴后,走向了贺重瑾那边。   很快,琵琶和琴声迭合响起,妙不可言。   不等众人叹赏,就听那边传来一声笛子声,跟着琵琶和琴声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景云熙心里一动,乍然听到笛声,她还以为是卓嘉,但想到卓嘉今日并没有在府上,而是跟赵文晟去了琉璃工坊那边……   而且卓嘉笛声的那个水平,似乎比不上这个。   吹笛子的,是谁?!   一曲终了,大家都是都真心叹服,康亲王世子,亲自端着两杯酒过去给贺重瑾和那位韩大人。   “吹笛子的是何人?”   那韩大人又是激动道,“笛音空灵,也很精妙。”   “是我府上一位客人,”   贺重瑾一笑道,“素喜清静,因此不肯来这边就席。”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她猜到贺重瑾说的是谁了,应该是唐棣。怪不得之前陆子璋就说过,他这位小师叔是奇才,什么都很精通。   “高人,”   韩大人感慨道,“今日听侯爷琵琶曲,又听这人笛曲,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   “啧,主要是那些人太丑,不值得结交,”   西园外侯府这边一株古槐下,唐棣收起笛子啧了一声道,“才不去那边席上,哪里是喜好清静。”   “师叔!”   一旁的陆子璋还吃的兴起,一听这话忙道,“美人真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侯府今日春宴,贺重瑾和景云熙专门给府里的人也都准备了火锅,他和小师叔,就坐在这边树下吃的高兴。   听到唐棣这么说,喝了酒的陆子璋胆子也大了不少,直接就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结识美人自然是这世上头等重要之事,”   唐棣十分严肃道,“不然,来这世上岂不是白白走一遭?”   陆子璋闷闷道:“不可理喻!”   “怎么不可理喻,”   唐棣疑惑道,“只可恨我生的晚,前朝四美都已经风流云散,死了三个,余下一个不知所踪,此生只怕再也见不着了。”   “前朝四美?”   陆子璋无语,“我记得那也是四个男人?有两个还曾经做过官?”   其实前朝时,听闻是被称为四君子的,这四个男人,风姿卓绝,且学问广博,在读书人心中是皎皎明月一般的人物。只是在民间话本里,直接称呼这四人叫四美了……   也是无语!   其实这四人也并不是一个时代,有早有晚,最年轻的一个,要是活着的话,大约也该有五十多岁了!   他这位小师叔,这辈子都来追逐美人了……不论男女,只要是美人!   “不过我最近两日在京都两市间游逛,”   这时,唐棣忽而眼中一亮又道,“我听到了一个消息,有了前朝四美余留的那位美人的消息!”   “什么消息?”   陆子璋闷头只管吃,随便搭讪。   “你听说过海龙王么?”   唐棣微微一笑道,“听闻那位,就有可能是那唯一活到如今的前朝四美中的那位!”   “海龙王?”   陆子璋吃了一惊。   “等与侯爷成为挚友后,”   唐棣又是微微一笑,“我便会跟侯爷告辞,去寻访那位海龙王。”   说着,拿出一个小东西摊在掌心道,“这是我从东市买的一面银镜——看到后面这个图案了么?听闻这标志的货物,应是出自那位海龙王的货号。”   陆子璋毫无兴致地扫了一眼,见是跟一个小鱼一样的图案,想想他这位师叔的奇葩,不由嘴角抽了抽。 第85章 一斗金粒 类似的香辛?   “师叔,”   陆子璋想了想没忍住,万分疑惑地看着唐棣道,“你到处寻访结识美人……到底是想要什么?你这一会儿当道士一会儿又是和尚的,是真出家不打算成婚了么?”   他这个小师叔,人长得的可以说的上绝代风华,又几乎精通百家,真要是打算成亲,不知多少世家小姐会为他心动……   可是他这小师叔一系列迷惑似的行为,他有点看不懂了。既然说一生最爱就是美人……可到底爱美人什么呢?似乎没有一点想要占有一个美人的意思。   “想要什么?”   唐棣貌似很不理解陆子璋的疑惑,他不解道,“小僧就是想要结识美人,这跟成不成婚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   陆子璋疑惑道,“你喜欢美人什么?世人喜欢美人,自然是想藏之后宅,日夜耳鬓厮磨颠鸾倒凤,你结识美人,倒是为了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庸俗!”   唐棣一听皱眉道,“美人是天生尤物,天下美人,一般不过美在皮囊,最好的美人,一定要在皮囊之上另有上上等心魂。结识相交美人,最初浅的享受不过是赏心悦目,最深处,则是心旌摇曳酒不醉人人自醉——你难道不懂?”   说着又不屑道,“耳鬓厮磨?呵——离得太近,小僧觉得会有些污浊。”   “哦!”   陆子璋闷闷哦了一声,确实不懂。   但他也明白,他是跟这位小师叔无法好好沟通了。总之他就是个俗人,小师叔的上上等心魂,他只怕也感受不到了。   “不过除了想要进一步结交侯爷,”   唐棣想了想又道,“小僧留在侯府,还想结识那位夫人。”   “吃上瘾了吧?”   陆子璋伸筷子从火锅里夹了一大筷子肉片塞进嘴里,很是理解道,“夫人做的东西都好吃,连京都最好的馆子都比不上!”   唐棣却没理他,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草杆,洒在地上不知道嘴里念叨着什么。   “在占卜?”   陆子璋好奇道,“占卜什么呢?”   唐棣皱眉看着卦象自言自语道:“不对啊!不对!”   说着,又试了几次,最终满眼疑惑的放弃。   “算出什么来了?”   陆子璋好奇道。   唐棣疑惑道:“就是算不出才奇怪!”   他试着推算了那位夫人的命数……竟然算不出!这一点太奇怪了,他唐棣还是第一次碰到连他都无法推算的命数。   “神神鬼鬼,”   陆子璋一笑道,“什么算不出?师叔,你要是有空,帮我算算命?”   “那倒不必,”   唐棣淡淡扫一眼他道,“平平无奇的命数,有什么好算的?”   陆子璋:“……什么?!”   这要不是他师叔,信不信他就要动手了!   ……   “嘭!”   也就在这时,宫中御书房内,泰昌帝一拳狠狠砸在了御案上,嘭的一声响彻整个御书房。   只是御书房内的众人,没有一个神色恐惧,全都是激动地满脸通红。   “什么,你再说一遍!”   泰昌帝顾不得手砸的疼,两眼放光道,“你再说一遍!”   星文馆的江馆正郑重又拜道:“启禀皇上,诚远候府所请天命,在今日吉时确定天命!天火花盛开,天佑大景!”   “天佑大景!”   江馆正一说完,一起跟在御书房的几位宰执大人都立刻跟着跪下,激动高呼了一声,声音大的惊人。   “哈哈哈哈——”   泰昌帝看着江馆正,感受着刚才砸那一拳手指的疼痛,心里确定不是在做梦,登时开怀大笑,“天佑大景!”   谁说他大景没有皇天庇佑,谁说他大景立、乱象生,谁说他大景根基不稳不得民心天命——   天火花一开,谁还敢再多说一个字!   泰昌帝只觉得像是六月天喝了一杯冰水一般爽,爽的骨头缝都要飞出紫气来!   “什么时候请天命!”   压下心底的激动,泰昌帝绷的脸都有点不自然了,“快算吉时!”   “两日后,”   江馆正这时已经接到星文馆的推算结果,立刻上禀道,“卯时三刻!”   “准!”   泰昌帝立刻道。说着又命礼部配合星文馆一切事宜,他神色还算淡定,心里却急的恨不得立刻去请天命!   “皇上,”   等星文馆的江馆正等人退出后,左相忙又道,“还要定一下元长公主的封号以及嘉赏等事宜。”   皇室成员当初请种天火花,天火花一旦成活,虽然是皇家的荣誉,但请种天火花的那人,一定是要有格外封赏和恩赐的。   只是元长公主不是在朝的命官,本就是一品的长公主了,甚至先皇还违例私底下还给了她一品上的虚衔……品阶已经不能再高,但又必须将长公主这一次请天命的功劳昭天下,封赏一定还要足以鼓民心,荣皇室。   这就要好好忖度一下了!   左相右相都是人精,他们要把这种好事办的漂亮,封号给的好听不说,还不能让泰昌帝对封号心存忌惮……   索性就先请问皇帝,看皇帝的意思办就好!   “封号么……”   泰昌帝听了,皱眉思考。   右相生怕他抠门,毕竟这位新皇一向不喜太过铺张,谁知道会不会在对元长公主这封号上小气。   “加封元长公主为天华元长公主,”   泰昌帝一字一句缓缓道,“着敕造天华元长公主府,其余赏赐依礼部一品封赏例——你们觉得如何?”   “天华?”   左相和右相对加封的这两个字登时作出了反应,眼光都是一震。   封号用了“天”字,这可是大景朝第一次,不仅大景朝,就是往前两朝旧例都从未听闻……   可以说是至尊至贵了,若换了皇室子弟,这个字是万万用不得的,毕竟谁敢和“天子”同用一个“天”字。   但这次是长公主……女子封号再贵,又是皇帝亲自提出来的,那就没什么好忌惮的。   左相和右相又飞快对视一眼,皇帝肯给长公主用这个字,可见,皇帝心中,待这位元长公主那是非同一般的亲厚!   “皇上圣明!”   左相和右相几乎同时施礼。   他们心中有了掂量,左相又试探道:“皇上,元长公主近日多受百姓爱赞,街巷中还有一些传言……微臣想要请奏皇上,这些街巷传言可要稍加掌控?”   “不必,”   泰昌帝淡淡道,“不过百姓之言太过质野,偶或有伤大雅,你们既然听到了,该如何做,你们只管去做,朕笃行慎思,对于这些,并不想刻意引导。”   左相:“……”   右相:“……”   既然都是人精,有什么不懂的?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民间对于长公主的赞论,皇帝觉得需要文人官方的润色——   说白了,皇帝是想官方出面,捧一下元长公主,加强一下皇室的声誉,巩固一下大景朝野的“自信”!   但是皇帝肯定不主动去做这些,要一个“自下而上”的“民心”!这个“民心”这一次能不能树立好,就是他们这两位宰执的责任了!   那必须树立好!   左相和右相立刻表态领命,泰昌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大家都退出御书房后,泰昌帝一直拼命绷着的神色,才终于放开来,又是哈哈哈哈笑了好一阵。   ……   景云熙也没想到,才高高兴兴办完春宴,累的不行才歇了两天,突然就成了大景朝的吉祥物。   “天华元长公主?”   接了封赏的旨意后,景云熙有点惊讶,“天华?”   过来传旨的福公公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连连躬身道:“奴才恭喜天华元长公主,贺喜天华元长公主!”   刘嬷嬷激动无比,她在宫里待的时间长,对于这些封号里的学问门清,一听到这个封号,早已激动地热泪盈眶了……   眼瞧着她老了老了,谁成想,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能等到自己的主子被封为天华元长公主的这一天!   俗话说水涨船高,她们这些伺候的人,若无意外一辈子都是长公主的人了,长公主能有这样的封号,也是她们一辈子的荣光。   “这封号还不错,”   等福年等人离开后,景云熙笑道,“不过还是公主府这事更好!”   她立马就要在京都拥有第二套房产了呀!虽然是敕造,所有权在皇室,但只要她活一天,她的后人活一天,这公主府就是她的,谁也不敢觊觎的!   “公主府?”   贺重瑾看着兴高采烈的景云熙,在她耳边轻轻一笑道,“到时长公主是要搬出我这诚远候府了么?”   “你傻呀,”   景云熙察觉到贺重瑾的调侃之意,不由伸出爪子捏住了贺重瑾的鼻子,笑眯眯道,“房产这事,肯定是越多越好啊,狡兔还有三窟呢!”   何况还是一线京都的房产!   再说了,她还想根据自己的想法盖一个宅子呢,要用上玻璃,要有阳光房,要有专门的卫生间!   贺重瑾被她逗得一笑,也难得打趣道:“长公主威武!”   威武的景云熙,第二天立刻就不威武了,因为六国使臣被允许观瞻“请天命”的大典……   这大典就办的十分隆重,她这个“吉祥物”几乎要参与每一个典礼的环节,直接累趴!   满是头饰的脑袋,景云熙觉得得有十斤重,加上繁杂的礼服穿在身上,又是一套套规范的礼节……   要不是看在答应给她的那一套公主府的面子上,景云熙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硬撑下来过了典礼时,景云熙觉得里衣都被汗水湿透了,主要是天气热,太阳晒,穿得多,这么折腾下来,她觉得自己狼狈无比。   谁成想,就这么狼狈中,她的便宜弟弟泰昌帝,不仅没放她赶紧回家休息,反而还亲自将她介绍给了六国使臣的代表,留下她一起参加晚宴。   景云熙:“……”   好吧,留下就留下,只是不能白留下,她要趁机琢磨着从这些外国人手里,抠出点有价值的东西。   “天华元长公主,”   这些使臣代表,很明显对这位大景朝眼下风头正盛的元长公主十分感兴趣,用生硬的大景话道,“天火花,公主殿下是怎么培育成活的呢?”   今天“请天命”大典,那两株天火花是焦点中的焦点。   不仅惊艳了满朝文武,就连这六国使臣见了,也啧啧称奇……那样好的山茶花,他们从未见过!   尤其是一株之上,颜色浓淡相宜,又品色多样绚丽惊人,且花朵极大,重瓣多姿,这样的花,他们觉得比及大景朝有名的牡丹,都似乎要更胜一筹!   听闻这两株花,原本还是雷火烧焦的植株,不仅被这位元长公主养活了,还能长成这样!因此好不容易有了私底下跟这位长公主说话的机会,这些使臣第一个就是问的这个。   “这个呀,”   景云熙笑眯眯道,“这是早些年听一位老僧说过的一个法子,也就试了试,没想到这法子真的管用,果然天佑大景!”   “这法子公主殿下可能说一说?”   其中一个使臣连忙急切问道。   有这法子,他们回国后也学着培育一下,真培育出这么美的花来,想必他们的君王一定也会高兴,也算这次来大景朝贺的一个收获。   “这法子不能轻易传人,”   景云熙立刻严肃道,“不过——”   本来正失落的使臣们一听有转机,立刻都睁大了眼睛忙忙道:“不过什么?”   “说是可以,”   景云熙狡黠一笑道,“只是当初老僧也说,法不可轻传,道不可空取,你们只凭一说,这法子我自然不能给你!想当初,为了得到这法子,我可是给那位老僧舍了一斗金粒呢!”   泰昌帝疑惑看向景云熙,早些年?早些年他们景家还未建朝,正征战天下,物资紧缺,什么时候他这个姐姐有过一斗金粒了?!   景云熙察觉到,冲泰昌帝飞快递了一个眼神,泰昌帝瞬间了然,不由眼底都是笑意。   “一斗金粒?”   那使臣一愣。   倒是另一个小国的使臣很是机灵,小声跟其他使臣商量着,是不是大家凑一凑,反正得了法子,互相说一说就行。   “不过呢,”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又是一笑道,“如今这法子到了我这里,我虽不是高僧,但也心怀众生……我不要金粒,只想各位拿出各国特有的出产介绍一下,若哪位那边有我喜欢的,这法子就送给哪位。”   特意去问各国特色东西,尤其是庄稼药材之类,只怕对方会藏着掖着,哄一哄这些人,刺激一下他们的主观能动性。   她这话一出来,这六国使臣都是欢欣鼓舞,立刻下令让人叫了自己使臣队伍去准备。   等到晚宴结束,他们也已经准备好了,泰昌帝也兴致勃勃,直接让这些人将东西一一带到大殿上来。   大殿灯火通明,六国使臣将各自带来的特色东西,一一展列出来。这些不是贵重的贡礼贺礼,而是各国使臣带来的各国特色出产,让属下去东市西市调查后,暗中察探两国可能存在的贸易商机的……   很多一开始并不会给大景朝的官方展示,但这时,因为景云熙的话,他们索性都摆列了出来。   景云熙好奇地看过去,发现有珍珠、鹿茸、茯苓、硫磺、铜器等之类的货物,也有各种香料、牛黄、人参、海豹皮以及一些动物油脂之类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木材之类……   看起来琳琅满目,种类繁多。   “哈,洋葱!”   等看到圆滚滚一堆东西时,景云熙忍不住眼中一亮。   好熟悉的洋葱啊!   “公主殿下!”   一个使臣没想到景云熙会看上他们这边的洋葱,登时又惊又喜。   景云熙让宫里的太监先把自己挑出来的洋葱放在了一边,然后又继续转着看。   六国使臣的眼光几乎是跟着她走,眼里都是迫切的期待,谁不想得到这位大景第一公主的青睐呢?   毕竟,就算没有这养花的法子,能跟这位长公主交好,那就是交好大景!   “咦?”   景云熙特意在一排香料前放慢了脚步,一点一点体察这些香料的气息时,忽然有了意外的收获。   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里,装的似乎是……辣椒籽?!   可惜看不出是线椒籽还是小米椒之类或者其他类型的辣椒籽,毕竟她穿过来之前也是只会吃,没认真了解过不同种辣椒的特色。不过她闻了又闻,看了又看,用指尖凝神感受它的气息体察了又体察……   她惊喜无比地可以确定,一定是某种辣椒籽!   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人,她差点就欢喜地直接蹦起来,无辣不欢的她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公主殿下,”   这边一个使臣忙让翻译过来一礼道,“此物非我们安南出产,乃是安南外地货商所带一种香料——这香料味道香辛,虽略刺鼻但也有人喜好,因此上——”   “香料啊,”   景云熙笑眯眯道,“确实刺鼻,不过呢,我没见过所以新鲜,可以留下让人调香时试一试。”   说着连忙又问道,“还有类似的吗?”   问出这句话时,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心脏在砰砰乱跳。   “类似味道?”   那使臣翻译楞了一下后,转身跟那个使臣叽叽呱呱说了些什么,又转过身恭敬道,“这里还有锡兰货商的东西……听闻在欧罗巴极受欢迎,味道也是香辛。”   说着,从一堆东西下翻出了一个小袋子,打开这个袋子给景云熙倒出来一点东西。   景云熙伸手拈起这一粒粒的小圆粒,闻了闻后身形都是一顿:胡椒吧?这是胡椒果实吧?! 第86章 侯爷也忒性急 又有称为鬼奴的   “这个我也要了,”   景云熙没有犹豫,一笑让人留下了这个小袋子,“味道确实很特殊。”   胡椒啊!   只是胡椒更适合热带种植,京都这边的气候还不是很适宜。她回去后要先用印记的气息试着培育一下,真能长出胡椒苗株,多加繁殖后,再找人去南边大面积种植。   那使臣很是兴奋,没想到那些贵重的货物,这位长公主倒是不关切,选中的都是他们一点也不在意的东西。   之后,景云熙又转了一会儿,没看到太多叫她特别激动的东西了,很多精巧的物事比如怀表之类,在东西两市上,也不算太过稀罕。   “这是……”   景云熙走到这边时,看到一个大麻袋里装着的一捆带着泥土的植株时,忽而顿住了脚步。   “公主殿下,”   一个翻译忙忙道,“这是我们的商船路过一个海岛时,从上面采购的一些稀有花木,当地人都叫毒桃的东西,果实十分艳丽——可惜一路跋涉耽搁了时间,这些苗都干枯了。”   本来是想到大景卖个稀罕,看看有没有商机的,谁知一直精心料理还是几乎全都枯死了。好在这些花木并不值钱,只是少见而已。   将这个麻袋搬到宫里来,是因为这麻袋里装的干枯的苗株软软的,当成了一座落地钟的垫子,毕竟这落地的钟表来自欧罗巴,十分昂贵!   一起运过来后,将落地座钟摆好后,这麻袋就没用了,丢在一边,谁知道这位公主殿下不看钟表,竟然关注到了这个麻袋。   “毒桃?”   景云熙索性蹲下身,伸手用指尖感受了一下这些已经很是干枯的植株的气息,眸色微微一动。   “这个,”   景云熙顿了顿后随口扯道,“我最近喜欢画画,这植株叶子长得巧,我打算拿回去照着画画——这个我也要了!”   植株表面已经干枯,一般人绝对种不活,她要是说拿回去种反倒让人多了探究的心思,倒不如这么胡诌一个理由。   “叶子……长得巧?”   那翻译跟那边使臣说了后,都一起又扫了一眼这干枯的植株叶子,瞬间都有些无语……   哪里巧了?这叶子看着很普通好么?!再说干枯后更是惨不忍睹。不过这位公主殿下既然要,他们恨不得赶紧抱起这麻袋塞到这位长公主怀里……   生怕这位公主殿下一会儿脑子清楚了又反悔!   “给我搬回去吧!”   景云熙也怕他们变卦,将自己看中的东西,都让太监们赶紧给自己放好收好。   她能不急切吗?如果没有看错,那应该就是西红柿了吧?!番茄啊!   天!   景云熙这时候恨不得亲自给这六国使臣做一顿火锅好好犒劳!果然和其他国家多多互通有无,互相交流是非常必要的!   这一次一下子收获了这么多个她期待已久的东西,景云熙心里的快乐都要爆了,拼命忍着也没压住唇角眉梢的笑意。   “皇姐?”   泰昌帝缓缓踱到了景云熙身边,压低了声音疑惑道,“你真确定要这些?”   “确定,”   景云熙笑眯眯小声道,“以后再跟你解释。”   泰昌帝点了点头,姐弟两人暗暗对视一笑,那种骨肉同胞的亲昵感瞬间又加强了一层。   不远处没有看东西,一直暗中盯着泰昌帝的燕国公,登时眼中一寒,眼底透出些许的恨意。   如果不是这个元长公主,这一次趁着六国使臣来大景,借着天火花再一次枯死的事情,他们又可以做一次大文章……   但谁能想到,天火花不仅被这个长公主养活了,竟然还开得盛过历朝记载中的样子!   靠着这一波,新皇又凝聚了一股民心,他们再想撼动新政的推行,又多了一层阻碍!   看来,他们明天的计划一定要实施了!   这么想着,燕国公假意要喝水,跟一个太监低声说了两句。   这边景云熙一挑眉,她眼力十分敏锐,哪怕离得还远,她也察觉到了一个人冰冷的恨意……   燕国公!   一看到燕国公的长相,景云熙就猜到了,毕竟那稍显尖酸的嘴角,看着跟燕玉珠一模一样!   留意到这燕国公看向她的敌意眼神,景云熙立刻放开精神,全神贯注凝聚心神去留意那燕国公在说什么:   “做的利落点,刺激刺激那畜生发狂……触个霉头……”   虽然她听力惊人,但毕竟距离太远,且这边又热闹,景云熙凝聚全部心神也只断断续续听到了这些。   这燕国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她有点听不懂?刺激那畜生……什么畜生?!   “公主殿下,”   这边六国使臣中,被景云熙选了东西的都开始热切看向她,“那养花的法子——”   “哦,这个呀,好说好说!”   景云熙笑眯眯忙道,“诸位放心,回头我就将那法子写出来,到时诸位派人去我府上来拿就好——那法子很麻烦,还有一些配合的药汁,我也会一并给大家准备好。”   本来她虚心假意只想着诳一下这六国使臣,可收获了这么几样让她超级满意的东西,她感受到了冒出头的良心,这才决定还是回报一点东西的好……   法子自然胡编一通就好,想想《红楼梦》里薛宝钗那冷香丸的配方,就仿造一个也方便。   不过,这些都是幌子,她打算用含有印记气息能量的水,装进瓶里后充当她口中所说的“药汁”。   有了这个,这些人不管回去是种几株什么样的植株,大约都能长得不错,当然,也要提醒他们,只能种几株,种不了太多。   “多谢公主殿下!”   那六国使臣大喜后连忙道谢。   “还有,”   景云熙趁着这时人多,提高了声音冲六国使臣这边笑道,“后日我的火锅店开业,欢迎诸位过去捧场哦——”   抓住一切能在这些高层跟前宣传的机会!毕竟她的火锅店定位比较高,况且眼下六国使臣在京都可以说是备受关注,这些人若是过来吃,就给她的店又做了一起免费广告。   “火锅店?”   这一次连翻译都懵了,“公主殿下,是要卖……锅么?!”   “吃食!”   景云熙笑道,“天下独一份哦!不吃说不定会后悔白来我们大景一趟呢!”   六国使臣等各自的翻译说完,都哈哈笑着连忙表示一定去看看,但说实话他们眼底没多少真诚……   毕竟来大景也好几天了,大景的皇帝都款待过他们了,连御膳都吃了,还能有什么美味比得过御膳?况且他们此时全部的兴趣,在明日!   明日可是他们六国使臣代表各自国家,跟大景真正交流比赛的正日子,比赛的重场戏,可是大食使臣带来的斗兽赛,听闻大景的舞女歌姬也是十分出色……   他们心里都无比期待呢!   ……   “明天我还要来?”   本来结束宴席后,景云熙正准备满载而归的时候,听到泰昌帝跟她说,让她明日依旧进宫,顿时叫苦道,“皇上,我腿都快累断了!”   今天忙了一天好吗,白天折腾的要死,要不是为了跟六国使臣要东西,今晚她连宴席都不想参加,直接回家休息了。   “皇姐,”   泰昌帝神色间透出少有的宠溺,笑道,“明日不会累,朕与皇姐坐在一起,看他们这些外来使臣带来的花样乐事,不过是宴饮娱乐,绝不会累到皇姐!”   景云熙不想答应,她忙得很,火锅店说好了就要开业了,再说有空她在家躺着不香么?!   “朕跟皇姐交个底,”   泰昌帝笑意中透出些许的凝重道,“虽说娱乐,但暗中亦有大景的脸面在内——皇姐在,朕心中安宁!”   景云熙:“……”   怎么还真把她当吉祥物了!   “好吧,”   皇上把话都说到这里了,她怎么也得接着,只好应了一声道,“那等宴饮一结束,皇上就放我回家吧!”   泰昌帝立刻笑应。   ……   回到家后,景云熙又连夜忙着将带回来的那一大捆西红柿植株赶紧让人栽到了地里,又趁人不留意,刺破了指尖融了一点血进去浇了水。   等她洗漱完躺到床上后,整个人都不想动了,张开四肢趴在床上,侧着脸看这一旁的贺重瑾直乐。   “我给你松松骨?”   贺重瑾说着一伸手,手法很是娴熟地往景云熙身上一按。   “哦哦哦哦哦疼疼——”   贺重瑾手一按下去,景云熙立刻叫了出来,“轻点,轻点!”   才刚出了这边房间替他们关好了房门走出来的白杏和玉杏,听到自家夫人这声音,登时脚底下一晃,连忙捂着嘴巴赶紧离开了这边……   天,这是她们能听的么?!   夫人怎么如此……如此……豪放,侯爷也……忒……心急了些吧?!   “疼?”   贺重瑾连忙放轻了动作,但还是解释道,“力道太轻了效果不好。”   “我没事,不用松骨了,”   景云熙一笑转过身,一把扯着贺重瑾的衣襟将他拽到自己身边也躺下,笑道,“我今天弄了一堆好东西回来,等以后长出来了,你就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好了!”   “我明天还得进宫一趟,”   说着,景云熙又道,“不过你还不用去——去了咱们也说不了话,皇上在一边呢!”   贺重瑾眼下还在“休病假”之中,景云熙知道他的想法,今天所谓“请天命”的时候也没让他去,明日就更不用去了……   “对了!”   想起了什么,景云熙连忙道,“我今天听到燕国公一句话……呃,不是听到,就是吧……类似唇语,你懂?”   她和燕国公离得远,直接说听到贺重瑾一定觉得奇怪,只好又编了一个借口。   “燕国公说什么?”   没想到贺重瑾似乎并不疑惑她的胡扯,反而直接皱眉这么问道。   景云熙连忙将听到的那一句跟贺重瑾说了,又道:“你说,燕国公这是什么意思呢?刺激什么畜生?他是在骂我吗?”   “畜生?”   贺重瑾微微眯了眯眼。   “对呀,我也奇怪,”景云熙疑惑道,“会不会是我弄错了,他说的不是这两个字?”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贺重瑾忽而缓缓道,“听闻大食使臣,带来了一个强壮的昆仑奴,要挑战大景最厉害的猛兽。”   “昆仑奴?”   景云熙睁大了眼睛,“就是黑黑的那种人?”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记得穿过来之前就在一些唐代资料上看过,那时候权贵之家有豢养昆仑奴的风气……   其实就是一些货商,从南边贩卖过来的黑人等一些特殊奴隶,   她穿过来之后,也听刘嬷嬷说过,一些世家大族也会买这种奴隶,但比起前朝来少多了。   不过还是会有一些攀比,攀比自家买到的昆仑奴力气大、水性好之类之类,就像攀比自家买到了好马一样的那种心态。   只是她只听说过,还没见过。   “是,又有人称为鬼奴的,都类似,”   贺重瑾点头道,“你说,燕国公会不会指的这个?”   说着,一皱眉又道,“你若明日进宫,我陪你一起吧!” 第87章 飞来找您了 这味道极淡又令人不适……   “燕国公这是找死吗?”   景云熙转过身,跟贺重瑾脸对脸躺着,小声皱眉道,“这种时候敢做小动作,不怕皇上查出来吗?”   “凭燕国公的手段,”   贺重瑾并不惊讶,“既然敢做,就有让人抓不到尾巴的本事。”   一点小手段都要被查出来,那这样的世家大族的实力也未免太过不堪了,自古至今,朝内朝外,这种私底下的小手段什么时候少过?   任何时期,朝中都会是潜流暗涌,每一个家族都像是水浪上的小舟,是能乘风破浪,还是船翻人没,那就要看各个家族掌舵者的本事造化了。   “皇上知道燕国公那些小动作吗?”   景云熙疑惑道,“燕国公不会想弑君篡位吧?”   贺重瑾失笑:“不会。”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景云熙奇道,“既然有这么多小动作,难道还不是个大奸臣?奸臣难道不会想弑君篡位?”   “成大事者,”   贺重瑾轻声在她耳边笑道,“必定要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眼下各方势力不均,利益不同,没有独大的权益圈子,且新朝才立,民心向稳……”   说着,又顿了顿,似乎还有一些话不太想说,只一笑简而言之,“总之,这种时候,没有可能。”   景云熙闷闷嗯了一声,小声又嘟囔道:“就说做官很麻烦。”   “权势不好么?”   贺重瑾看着她静静道。   “好啊,当然是好,”   景云熙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她做的这些事,占了多少这王牌身份的便宜,“不过,我呢倒是觉得能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然后等做不动的时候嘛……山水田园也挺好的。”   本来她之前一直想着享受自己的人生,有了这个身份,有了印记气息这个外挂……躺着做一条美美的咸鱼挺好。   不过,开了包子铺,给府里那么多闲置的人找了活,提供了“就业”,看着那些有了盼头的嬷嬷们满眼的期待和干劲……   她也跟着有了另一种的美好感觉。   怪不得古人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本来干巴巴的两句,但她穿来这段日子里,却有了新的认识。   贺重瑾含笑看着她嗯了一声,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景云熙坏笑一下,爬起来半压在贺重瑾身上:“我还能用权势压你!你怕不怕?”   “怕,”   贺重瑾很是配合道,“夫人轻一些,压坏了只怕不能以后好好伺候夫人。”   景云熙:“……”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贺重瑾一翻身两人换了一下位置,不等她反应过来,贺重瑾已经吻了上去。   ……   “这事要不要跟皇上说一声,”   第二天一早起来,景云熙还惦记着昨天的事情,忖度着小声问了一句,但不等贺重瑾开口又道,“既然不会是刺客,那……是不是不说的好?”   她昨日距离燕国公有一段距离,怎么跟皇上说?再说,若是她说看口型什么的……   没有真凭实据,在皇上面前说一品大臣的坏话,泰昌帝会怎么看她这个姐姐?吉祥物还是要有吉祥物的自觉,凡是涉及朝班的事情,最好不从她嘴里说出一字半句的褒贬。   “不说。”   贺重瑾果然也是简短回了两个字,说完这两个字后,贺重瑾不由抿了一下唇。   景云熙看着贺重瑾唇上的血痂,顿时有点心虚……昨晚她不小心牙齿磕破了贺重瑾的嘴唇!   “夫人威武!”   察觉到景云熙的眼神,贺重瑾神色淡定静静道,“果然仗势欺人。”   景云熙:“……”   谁欺谁!   扑棱棱——   就在两人说话时,窗户外传来一声鸟叫连带着羽翅呼扇的声音,哗啦啦震的窗上的绢纱都在动。   “夫人,”   白杏忙忙过来回道,“那只鹰又飞来找您了——”   自从那只受伤的苍鹰被她家夫人养好后,这只鹰就被放飞了,但放飞的当天晚上,又飞回来了。   而后就是每天早上飞出去,有时候中午就飞回来,有时就下午或傍晚飞回来,上次飞回来的时候,这只苍鹰嘴里还叼回来了一只野兔呢!   最奇的是,这只鹰每天飞出去玩之前,都会先飞到景云熙卧室这边来扑棱着翅膀像是求抚摸一样……等她们夫人伸手摸一摸脑袋,那鹰才肯展翅飞走。   她们这些夫人身边伺候的人,谁不啧啧称奇!   “行了,”   景云熙见怪不怪,走过去伸手拍了拍苍鹰的小脑袋道,“出去玩小心点,别被人箭伤到了!”   苍鹰喉咙里骨碌了一声,转身振翅飞了出去。   景云熙抬眼看着它的身姿,眼底都是笑意。在她身后,贺重瑾的视线却都落在她身上,眼底也都是一样的笑意。   白杏她们抿嘴一笑:   夫人和侯爷两人,真是……般配呢!   ……   看到这次贺重瑾陪景云熙一起进宫,泰昌帝明显龙颜大悦,只是看到贺重瑾时,微微一怔,问起了他嘴唇怎么破了。一边问,一边还疑惑向景云熙这边看过来。   “跟我无关,”   景云熙心虚连忙否认,“他昨晚——昨晚不小心磕到了床头上,对吧,侯爷?”   贺重瑾对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有些无语,只能将自己在心里已经编好的借口压下去,略顿一顿后还是点头道:“回皇上,确实如此,微臣头晕不小心磕到了床头才致如此,君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泰昌帝忍俊不禁道:“朕晓得了!”   说着,难得又调侃道,“这床头未免有点胡闹了,既然这么不识趣,到时等南边贡上好檀了,朕叫人重新给你们打一张新床,以后切莫再磕到了罢!”   泰昌帝身后的几位大臣,也都强压眼底的笑意,带着一丝调侃看向贺重瑾,心中又有一丝了然:   谁说长公主跟诚远候夫妻不睦的?!看来民间所传这夫妻两人的佳话,果然不虚!   景云熙:“……”   还能不能行了!   宴饮的时候,泰昌帝和皇后坐在正中,景云熙和贺重瑾,就在一旁左手边的案席上,可以说,仅次于帝后的位次。   景云熙心里装着事,担心燕国公使坏,一直揪心宴饮的各项活动。   一开始自然是大景朝的一些代表歌舞,景云熙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那边六国使臣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等歌舞之后,一见那大食使臣站起身,景云熙立刻警觉起来。果然,跟昨天说的一样,那大食使臣带来的娱乐项目,就是斗兽。   那大食使臣先让人抬上来一样东西,上面用红布盖着,一时看不清是什么,等到掀开红布时,嘉宾席上一片哗然,景云熙也立刻睁大了眼睛。   一个大铁笼,笼子里关着一头斑斓猛虎,活的!强壮无比的猛虎!   “吼——”   大约是受到刺激,这头猛虎忽然大吼一声,声音大的震的人耳朵都嗡了一下。   “好一头猛虎!”   泰昌帝笑着大赞一声,显然他并不意外。   景云熙心里却是一突,果然是有猛兽……就是不知道那燕国公到底想要怎么样,这老虎可是在铁笼子里。   而且大约是以往的惯例,这种节目并不少见,泰昌帝身后身侧都是强悍的侍卫……就算是这头猛虎从笼子里冲出来,有这些侍卫护驾,也绝对威胁不到皇帝的安全。   燕国公到底是想做什么?!   “路亚!”   就在这时,那大食使臣又大声叫了一个名字,很快,一个满头卷发的强壮黑人大步咚咚咚走了过来。   看到这人的身材时,就连见多识广的宴席上的文武大臣们,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景云熙也是十分惊讶:眼前这黑人身高大约都快两米了,而且浑身肌肉发达,袒露着双臂上肤色更是黝黑发亮,肌肉块都暴起来看着似乎蕴蓄着无法形容的强壮力道。   “壮士!”   泰昌帝也明显比较吃惊,昆仑奴并不算太少见,但这样强壮的鬼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忍不住赞叹一声。   这时,大食使臣叽里呱啦几句,翻译连忙将他的意思给大家解释了一遍。原来他们的节目,是要让这个鬼奴和猛虎决斗,邀请大家下赌注!   “朕赌——”   泰昌帝显然很有兴致,只是一开口又微微一顿,像是一时间也不好确定是鬼奴会赢,还是猛虎会赢。   “朕赌路亚赢!”   顿一顿后,泰昌帝还是做出了选择。   泰昌帝一表态后,其余在场的文武大臣立刻也都跟着下注,一时间,气氛热烈无比。   这时,宫女们也开始端着托盘穿梭在宴席间,将一盘盘时鲜瓜果送到各个席面上,送完后,就各自侍立在侧。   也就在这时,景云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   这味道极淡,如果不是她因为印记的缘故,五官感知都特别敏锐,可能都不会注意到这一点淡淡的气息。   这气息要是瓜果的香气景云熙也不会在意,但是这味道中,隐隐透着一股类似血腥的那种腥味,但和一般的血腥还有点不同,透着一股很特别的“骚”的味道……   反正令人不适!   “闻到瓜果香了么?”景云熙一笑试着看向身边的贺重瑾问道。   贺重瑾没多想,只一笑道:“怎么?你要吃么?我替你切一点?”   景云熙一笑摇摇头,可以确定,贺重瑾是没有在意,连贺重瑾都没在意……她眸色闪了闪。   假装不经意地随意看了看,景云熙察觉到,这味道是从站在她身后一侧一个侍立的宫女身上传来的。而和这个宫女并排站的另一个宫女身上,却并没有这种味道。   景云熙有点疑惑地蹙了蹙眉,她有点奇怪那宫女身上是放了什么香……难道大景还有这么难闻的香?就算是尾调也无法接受啊!   这时,场中一片骚动。   原来这时大家已经热热闹闹下了注,那鬼奴路亚已经咚咚咚走向了笼子,早有卫候在那里的人,打开了一个特殊的笼口。   那笼口很讲究,只能进,不能出,不会担心猛兽从里面跑出来。 第88章 奇迹 宫人吓晕了   “吼——”   这时,巨大的笼子里,猛虎又是一声咆哮。   景云熙也顿时心里一紧。   那可是猛虎啊!还是一头强壮无比的猛虎。这个路亚虽然也是壮汉中的壮汉,但是……真行吗?   想到听说过的历史上的斗兽场中的情形,景云熙立刻有些紧张。   “嘭嘭!”   那路亚一进了笼子,猛虎就冲他扑了上来,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路亚敏捷地一边闪躲一边嘭嘭几拳已经狠狠砸到了猛虎的腹部。   但这更加激怒了猛虎,利爪闪过寒光就闪电般冲路亚扑过去。   “刺啦——”   路亚背上的厚皮铠甲登时被虎爪撕裂,刺啦一声发出令人胆颤的声音,众人又都是惊呼一声,一些文臣甚至甩袖子挡住了自己眼睛。   眼见路亚背上被划出一道伤口,鲜血顿时滴落下来。   “嘭嘭!”   大约是鲜血的味道刺激到了猛虎,猛虎突然像是发了狂一样,偌大的身躯嘭嘭不断撞向铁笼。甚至面对路亚的搏击时,这猛虎都像是瞎了眼一样无视,直愣着对着铁笼一个方向乱撞一气。   景云熙眸色忽的一闪。   她看出来了,猛虎一直撞得,是她这边方向的铁笼栏,猛虎发狂一样的双眼,也是盯着她这边……   这是怎么回事?!   “哐啷——”   就在这时,这边的铁笼栏突然哐啷一声断了几处,猛虎忽的带着一股风就从笼子里跳了出来。   “啊——”   “护驾,护驾!”   这一个突发的意外令人猝不及防,惊慌下侍卫们已经瞬间闪身过来,罗列护卫在了泰昌帝这边席前。   但是猛虎一冲出笼子,直接冲着景云熙这席扑了过来。   一切都在刹那间,连那边护驾的侍卫们都没来及反应。   “小心!”   贺重瑾反手将景云熙拨到身后,一脚踢向案席,立刻桌案夹裹着一道劲风就嘭的一声狠狠撞到了猛虎身上。   “吼——”   猛虎被撞得扑倒在地,打了一个滚后,立刻又发狂一般再次冲了过来。   “侯爷!小心——”   就在这时,本来先前就在景云熙身侧侍立的那个宫女,突然疯了一样叫了一声冲到了贺重瑾身边,死死抱向贺重瑾,一下子拦住了贺重瑾迎向猛虎的身形。   猝不及防下,贺重瑾的动作顿时被阻地缓了几秒。也就在这几秒的空挡,猛虎已经直扑向景云熙。   “皇姐!”   那边泰昌帝大惊失色,几个前面的侍卫顿时抽刀飞身扑向猛虎,但是这时猛虎已经扑到了景云熙面前。   “夫人!”   贺重瑾一把已经推开那宫女,纵身也飞扑过来,单臂一把揽住景云熙,几乎将大半个身子急急挡在了景云熙身前。   “嘭!”   景云熙一把推开贺重瑾的同时,另一手下意识一把扇了过去,给了这猛虎狠狠一个耳光,嘭的一声这头猛虎竟然被她随手这一耳光,给扇出去两丈多远后嘭的一声重重跌落在地上。   顿时,就跟按了暂停时光键一样,这边宴席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嗷呜——”   就在这时,被这一耳光扇得晕晕乎乎的猛虎,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激动起来,嗷呜叫着又一跃冲到了景云熙面前,就是大约是被那一耳光打重了,跃过来时根本站不稳,噗通一下就匍匐在了景云熙面前。   “嗷!”   猛虎偏着脑袋激动期待看向景云熙,尾巴竟然都使劲甩了几下。   “等等!”   眼见贺重瑾和侍卫都要扑过来,景云熙立刻一摆手止住道,“别过来!”   说着,她试着一伸手,那猛虎竟然把它偌大的脑袋,狠狠往她掌心里蹭了过来。   景云熙:“……”   其余在场所有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呜呜——”   这时,猛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撒娇一样整个身子都往景云熙身前又拱了拱,那样子恨不得就趴到她怀里去。   景云熙惊喜不已,她只是突然有这种直觉就大胆试了一下,果然她印记的气息这些稍微聪明点的动物都能感觉到,也都十分喜欢。   “唳——”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唳。   一头苍鹰像是一片乌云一般直冲向这边盘旋飞落过来,发出欢快响亮的鸣叫声。   “别动!”   眼看侍卫们已经一个手势要调集□□手,贺重瑾连忙一摆手阻止道,“它不会伤人!”   刷——   随着他话音才落,这头苍鹰已经旋落下来,稳稳落在了景云熙肩上后,冲着景云熙面前的老虎登时振了振翅膀高唳一声,像是异常不满又冲景云熙叫了一声。   景云熙:“……你怎么来了!”   还嫌这里不够乱吗?这头苍鹰怎么突然飞进宫里来了,还准确找到了她?!难道是它本来就在附近,感觉到了她激发印记的气息?!   众人一片哗然!   景云熙就觉得这头苍鹰大概该减肥了,落在她肩上还沉甸甸的……她还没意识到,眼下她自己的形象又多令人震惊。   由于参加宫宴,她一身礼服华丽端妍,此时肩上落着一只雄鹰,面前一头摇头摆尾撒娇的猛虎……   看过去,真是比画上的仙女伏虎图还更令人震撼!   那边的燕国公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满眼的难以置信!   “天华元长公主——”   就在这时,星文馆的江馆正率先跪道,“恭喜皇上,恭喜天华元长公主,天佑大景啊天佑大景!”   院长公主不仅种活了天火花,请来了天命,若说是侥幸的话,看到眼前这一幕时,精通天文地理玄学术数等等的江馆正,立刻无法淡定了!   神迹啊神迹!   “天佑大景!”   他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文武大臣都齐齐跪下高呼,就连燕国公也愣怔着跟着跪了下去。   已经看呆了的六国使臣反应过来,也都跟着一起跪下高呼,如果不是他们亲眼看到这一幕,打死也不可能相信,人世间竟有如此奇迹!   尤其是大食使臣。   本来他带来的猛虎突然冲破铁笼窜了出来,这从未有过的事情令他束手无策胆战心惊,毕竟万一伤了人,他完全无法回去交代,只怕把命都要赔给大景皇帝!   谁知会出现这一幕……   大食使臣如获新生般,看向景云熙的眼神都是满眼的不可思议和敬服之意。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泰昌帝激动地满面通红:“皇姐,皇姐好啊——皇姐!天佑大景!”   景云熙愣了一下,立刻察觉今天的事情貌似闹大了……咳咳!   “皇上,”   这么想着,景云熙飞快跟贺重瑾对视了一眼,看向泰昌帝笑道,“这大猫看来是被他们驯的很好,不伤人的!”   又拍了拍肩上的苍鹰解释道,“前一段这只大鸟受伤了,飞到我的西园里,我替它治好了伤,这大鸟就缠上我了,看来真是万物有灵啊——”   说着又无比感慨道,“皇上,怪不得父皇跟咱们说,心怀众生,才是大景立朝之本。身为皇家儿女,自当体恤万物,仁泽天下。”   她可不敢就此招摇起来,这种神秘的光环她可不能就此认领,怎么也要将功劳推到整个皇室身上。   “父皇英明!”   泰昌帝显然没想到景云熙会这么说,略一愣怔之后,激动地眼眶都有些发红,“我大景治国,自然要仁泽天下!”   就是……他怎么不记得先皇这么说过呢咳咳!还是皇姐体贴用心!   “皇上万岁万万岁!”   其他文武百官立刻识趣齐呼一声,声势震天,一下子将这里的气氛掀到了另一种高潮上。   景云熙飞快看向贺重瑾,贺重瑾递给她一个心领神会的含笑眼神。   景云熙拍着猛虎的脑袋,想将它赶回笼子,谁知这头老虎却叼住了她的衣角,可怜巴巴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好了,”   景云熙无奈道,“我又不是你的主人呀,乖啊,听话,回去吧!”   “启禀皇帝,”   这时大食使臣用生硬的大景话大声道,“大食愿将这头猛虎赠送天华元长公主!”   景云熙:“……不是,我要一头老虎做什——”   “呜呜!”   不等景云熙说完,这头老虎又呜呜了两声。   景云熙:“……”   叫也不行啊,又不是一只小狗,难道她带一头老虎回家?!   这猛虎忽然又趴在了景云熙脚边,呜呜像是乞求,激的景云熙肩上的苍鹰像是都快要气的炸毛了。   “皇姐,”   泰昌帝哈哈大笑道,“既然你说这只大猫驯的好,他们又是真心相赠,不如皇姐就带回家吧!”   景云熙感觉到猛虎的脑袋又在拱着她的腿撒娇,没办法,只好看向那大食使臣道:“这笼子也送我吧!”   野兽毕竟是野兽,她也不知道这猛虎会不会什么时候抽风之类的,就算不伤人,伤了她园子里的鸡鸭鹅什么的也心疼啊,没有绝对的把握前肯定还是小心为妙。   大食使臣立刻表示完全没有问题,毕竟没了老虎,他们还弄一个空笼子做什么!   景云熙哄着老虎进了笼子,让它稍安勿躁,又拍拍苍鹰让它先回家,安置了这两个家伙后,宫人们这才走过来赶紧收拾之前的一地狼藉。   “噗通!”   就在这时,先前那个冲过来阻拦了贺重瑾的宫女突然倒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了一点血,耳朵鼻孔里也有血迹。   众人不由轻呼一声,一个侍卫赶紧上前,伸手一探后冲着泰昌帝一跪,却没回禀情形。很明显,这侍卫很懂规矩,在这种六国使臣都在场的场合,禀报命案很不适宜。   泰昌帝眼中寒芒一闪,做了一个手势,两个侍卫立刻将那宫女抬了下去。   “宫人吓晕了,”   福公公立刻笑呵呵冲众人道,“到底胆小受惊君前失仪,别无大事,还请诸位放心,放心!”   众人心知肚明,想到之前的情形,大约也猜到了什么,但都装不知道,谁都没有在这个时候不识趣地多问。   景云熙想到之前那宫女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察觉到那边燕国公又惧又恨的一抹眼神,她眸色闪了闪,在这时也没多说话。皇上想查,凭他的手段一定能查到端倪。   但查到了怎么处置,那就是皇帝自己的想法了……这种事情,景云熙相信泰昌帝一定心中有数。 第89章 心情好多了 这种选本就不做了   “怎么了?”   重新都入座后,景云熙神色很是淡定地想要剖开一个橙子,贺重瑾敏锐地察觉到景云熙的指尖都有点发颤,连忙问了一声。   “没事,”   景云熙笑了笑,“有点累了。”   其实不是别的,主要还是那个宫女就死在眼前的那一种刺激令她心里闷得不行。   尽管看多了影视剧的什么宫斗宅斗,看着古人弄死个人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那般……但那毕竟知道是演的,是假的。   眼下突然真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忽然就这么仓促死在这里……   景云熙面上淡定,但心里却无法真的平静。   她也猜到,这宫女一定是被人胁迫,不死是无法交差的,必定是会自我灭口的那种小棋子。   看着那边席上谈笑风生的燕国公,景云熙心底有些发寒。果然如贺重瑾所说,燕国公既然敢做小动作,就有不被抓住小辫子的手段。   这宫女身上一定是带了某种香,或者某种药水,十分刺激那头老虎,老虎才会直接冲着她这边过来。至于笼子突然断裂,也一定是提前做了手脚……   如果没有意外,做手脚的人也一定已经灭口。   燕国公做这些动作,让猛虎冲击她,最好能伤到她这个才被封的天华元长公主……   其实燕国公应该也清楚,有这么多侍卫在,想让猛虎咬死她的可能并不大,但只要伤了她,她才种活天火花的那种“天命”光环,一下子就会被消减很多。   加上这事情又跟六国使臣有关,找一些人放一些传言,说她这个元长公主邪门不吉祥之类的流言,只怕就对她这个“吉祥物”十分不利了,也就打了泰昌帝以及皇室的脸面。   只为了这样一个目的,不知道要死几个人……景云熙眼底有点寒意。   这时,泰昌帝大约也是看出了景云熙脸色有些不太对,猜测她可能是方才被惊吓到了,于是宴饮在他的示意下,收了一个尾后就尽欢而散了。   就在这时,大食使臣那边手下的等候区内,那个鬼奴路亚突然冲了出来,热切无比对着景云熙做了一连串手势。   景云熙疑惑:“怎么了?”   “路亚!”   大食使臣连忙呵斥了一声,立刻就有他的属官过来按住路亚。   见景云熙疑惑,大食使臣连忙叫翻译给景云熙解释,原来这路亚刚才看到苍鹰和猛虎都被景云熙折服这一幕……   他就将景云熙看成了神使,冲动之下过来对着景云熙祈福。   “我……能买下他吗?”   景云熙看着鬼奴身上的伤,还有鬼奴看向她时眼中的热切和期待,想到鬼奴在这些人眼中的卑微如草芥的身份,眸色闪了闪忽而开口问了一声。   “这——”   大食使臣先是一怔,继而连忙表示,绝对没问题,能将鬼奴献给天华元长公主,这是他们大食的荣幸。   这鬼奴虽然难得,但他们大食多的是这种贩卖鬼奴的生意,挑几个体格好的多加训练并不是难事,更何况今天这一出一出的意外,他也想卖这位长公主一个好。   “哈哈——”   泰昌帝十分满意,哈哈一笑,立刻命人将天华元长公主所看中的东西,都送到诚远候府。   ……   “多行不义必自毙!”   回家时坐在车轿上,景云熙对着贺重瑾皱眉道,“这燕国公也太可恶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   贺重瑾重复了一下,深以为然道,“这一句极好!”   说着,他静静伸手握住了景云熙的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车轿内一时十分安静,景云熙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底的那些躁郁像是一下子被抚平,整个人也重新定住了心神。   “我听周成泰说,”   过了片刻后,贺重瑾才平静又道,“如今满京都都在说,元长公主最看不上的女人就是裹脚的女人,听说,这让一些本来就犹豫的人家,也不逼着自家女儿裹脚了。”   如今元长公主的名头,可是在京都里传开了。一些事情甚至开始引领一点风尚了,当时他的贴身小厮周成泰说起这个时,都是满眼的崇拜……   听他说,就因为这一点,他知道的几个熟人家里,就有人放弃让女孩子裹脚的。   “嗯!”   景云熙回转了心神,听到这个笑了起来,“王嬷嬷也跟我说过这个呢,真是没想到——这样挺好!”   贺重瑾看向她微微一笑,没有接着说什么,但是景云熙心里却倏地一动,她似乎明白贺重瑾的意思了:   一切,都要一点一点来,一点一点改变,尽最大的努力,做到问心无愧也便是了。   “谢谢你,”   景云熙用手指俏皮勾了勾贺重瑾的掌心,“我心情好多了。”   回到家后,景云熙立刻忙了起来。   铁笼子带着里面的猛虎一起被送到府里的时候,整个诚远候府的下人们全都震惊了。老虎吼一声,惊得园子里的嬷嬷都差点摔一个跟头。   怕这老虎吓到园子里养活的别的动物,景云熙和贺重瑾商量了一下,将这笼子带到了园子一个角门的围墙旁,由于有花木间隔,算是给这老虎单独隔出来了一个地方。   景云熙蹲在笼子前面,把手往笼子里一伸,这头大老虎立刻屁颠屁颠凑了过来,将脑袋亲昵地往她手心里蹭了过去。   “该怎么安置你呢?”   景云熙有点上愁,“你这可是要吃肉的啊!再说找谁照顾你呢?”   她总不会去开一个动物园吧?!再说就算是动物园,也有饲养员啊——她忙得很,肯定没时间时常照顾这头猛虎。换成别人,一般人也没这个胆量愿意照管这个猛兽。   不过……   景云熙摸着老虎的大脑袋,唇角忍不住又勾了勾。   就像是那只苍鹰一样,这些高等一点的动物,似乎对印记气息异常敏锐不说,还会因为印记的气息,跟她有出乎意料的沟通效果……   麒麟也好,大橘也好,甚至连那只大鹦鹉,时间长了,似乎都更通人性,能听懂不少话。   就连时间不算太长的那只苍鹰,也都像是通了人性,她说话那苍鹰也能大致明白很多。   那这头猛虎,在她这里待久了后——   景云熙登时满眼期待,拍了拍老虎毛茸茸的大脑袋道:“看好你!等以后表现好了,说不定可以把你放出来!”   到时训练训练,说不定可以和麒麟一样巡逻看家了呢!   “路亚!”   这么想着,景云熙回头冲那边铁塔一样杵在那里的鬼奴招了招手道,“过来!”   那路亚一见,眼中一亮立刻咚咚咚走了过来,到了景云熙面前时,单膝跪下一手拄地嘴里哇啦说了一句,满眼敬畏地看向景云熙。   “你来照顾它?”   景云熙拍了拍老虎的脑袋,又冲路亚指了指比划了一下她的意思。   这满府的下人们明显都很害怕这只老虎,只有这个路亚不怕,而且眼下路亚跟了她,语言不通,在这府里也没合适的活给他做……   不如就让路亚暂时管着这只老虎算了。   路亚认真听景云熙说着,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十分虔诚地看着景云熙的手势,大约听出了景云熙的意思,连忙又是单膝跪地又哇啦一句。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   怪不得那大食使臣的属下还专门过来跟她说过,说鬼奴是最好驯服的奴隶,只要认定了主人,就绝不会背叛。就算是受到主人这边严苛的鞭笞手段训练出的鬼奴,对于主人一向也是十分驯服顺从。   她之前也听说过,昆仑奴这类的奴仆,一向心机单纯,从来不会逃跑,只要是主人吩咐的事情,他们就是一根筋地一定会做到底,从不会耍奸偷滑。   这么想着,景云熙笑了笑,又让贺重瑾找了一个小厮,负责平日和路亚沟通,其实也就是想让路亚早一点学会大景语言。   那小厮很机灵,看到路亚时,满眼都是惊讶和好奇,听景云熙说做得好会给他月例翻倍时,这小厮激动地连老虎都不怕了。   安顿好了路亚和老虎后,景云熙转过身正要和白杏说话,忽然觉得这丫头看她的眼神,跟之前都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了这是,”   景云熙被白杏的眼神逗乐了,伸出手捏了捏这丫头的脸蛋道,“看傻了?我美吗?”   白杏激动地嘴唇都有点抖:“夫人……您该不会真是下凡的菩萨罢?”   “下凡的菩萨?”   景云熙被逗得笑了起来,眨眨眼笑道,“嗯,我实话说吧,我真不是凡人——你们好好跟着我干,保你们走上人生巅峰!”   白杏愣了愣,很明显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是人生巅峰,但还是激动地不行,心里都是一拱一拱的。   不止是她,就是刘嬷嬷和王嬷嬷等人,由天火花到伏虎……这时谁不敬畏夫人?!   之前夫人体恤她们,又开铺子赚钱,在她们心里,更多是开明的主子,但眼下,可是神灵一样的……不一样了!   “秦夫子一家安排好了吗?”   等回到凤泽苑,景云熙洗漱完换了衣服后问道。   秦夫子,就是宋云婉的舅舅,毕竟是一方有名的儒士,但又无功名,景云熙便用“夫子”来称呼以显尊重。   之前她有意让秦夫子过来管墨阁,宋云婉后来说她舅舅接到信后就全家启程进京来了,应了她的邀请。只是这几天她忙的飞起,也没空料理这事,只让宋云婉等人来了好好安置。   今天宫里那边终于不用再去了,景云熙这才空下来问了这事。   “回夫人,”   王嬷嬷笑道,“安排住下了,就挨着少奶奶那边的院子,一个小偏院,秦夫子一家都安置好了,就连秦夫人的病,陆神医也去给看过了,秦家很是感激,说要等夫人空了过来给夫人请安呢!”   “让秦夫人不要折腾来回跑了,好好养病,”   景云熙道,“你去我库里找几样补品,送去秦夫子那边,然后让秦夫子过来一趟,我要跟他商议墨阁的事情。”   张晟那边的坊刻已经开始了,印出来的画册效果不错,只等墨阁开业,就可以售卖了。   但墨阁才开,除了她的这些画册,一定还要有别的东西,她让张晟也刻了一些游记地理之类的书籍外,还想听听秦夫子的意见。如果谈的好,她就放手将墨阁全权交给秦夫子打理。   秦夫子来的很快,看向景云熙时利落行了大礼。   景云熙跟秦夫子说了墨阁的生意,又拿出了才印的《西游记》画册前两集让他看。   “这——”   一打开画册,秦夫子先是被画册图案清晰鲜亮的上色给惊到了。   他开过书院,更是博览群书……什么样的书没见过?可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品质的印书!   等他压住心惊,又看了这故事后,秦夫子低着头看着书半天不吭声,一集故事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得有七八遍!   景云熙也不急,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王嬷嬷之前递上来的包子铺那边的账目。   “夫人……”   好一会儿,秦夫子才抬眼激动道,“这故事出自何处?”   “小时候看过一本书吧,跟佛经有关的——具体什么书忘了,”   景云熙知道,这个时代的文人特别讲究文章字句典故的出处,只好瞎扯道,“这个不必管了,你觉得这书,可有读书人喜欢?”   秦夫子认真道:“千古文章,立意为上,这故事虽风格荒诞怪奇,但却有一股桀骜进取之意,虽是石猴,但也令人感慨佩服。”   景云熙一笑,果然她没猜错,这位秦夫子,真不是那种迂腐的文人。   这么想着,她将《西游记》大致的故事说了说,秦夫子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还抚掌称妙。   接着,景云熙又跟他商议了墨阁的事情,对商谈的结果景云熙十分满意,没有太多犹豫,就让秦夫子只管勉力去做。   “夫人,咱们本心阁——”   秦夫子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再一次确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真不做眼下的时行选本?”   “不做,”   景云熙笑了笑道,“有那么多墨阁做呢,这种选本,咱们就不做了!”   秦夫子口中的时行选本,就是类似教辅材料,毕竟京都这边国子监也好,太学也好,甚至一般富贵人家的读书子弟们,都会购买这些时行选本……   这些是墨阁中的一个主导销量品种,毕竟,学而优则仕,教辅材料,对于读书人的考试来说是重中之重。 第90章 脸好了 文曲温卷   几乎每一个京都的墨阁都会售卖各种版本的这种书籍,听到景云熙这肯定的答复后,秦夫子明显有些意外。   “我的墨阁有御笔亲书的匾额,”   景云熙笑眯眯道,“凭着这个,卖这种书自然销量不会差。可是呢——”   说着,景云熙故意拉长了声音一脸认真又道,“先贤有话说的好,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我也是皇室,怎么能与民争利呢!我做墨阁,不过就是一个本心而已!”   秦夫子震惊中眼眶都有些红了,要说之前还觉得这位元长公主一心似乎陷在商贾之利中,但听长公主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得自己太小看这位元长公主了……   也怪不得这位天华元长公主能种活天火花,请回天命!大景皇室一个长公主都能有如此见地,大景怎么可能不盛?!   这时候秦夫子已经死心塌地地愿意为元长公主做这个墨阁,他没有多说,静静凝肃给景云熙磕了一个头后,这才激动离开。   “快端杯果茶来,快点——”   等秦夫子一离开,景云熙拍拍胸口有些忍俊不禁,连连叫白杏给她换了一杯蜂蜜果茶。   一口气喝完半杯果茶,景云熙满意地放下杯子勾了勾唇:古代真正的读书人果然是真的很单纯啊!   这么一哄这位秦夫子还真当真了!   她的本意可没这么高尚,什么不与民争利……京都墨阁谁家没有个背景,大家都在做生意,她哪里会甘心让路?!   卖素包子这个,她的价格高,避开了底层小买卖人的价位,确实是她存心不想跟这些人争……   但墨阁,背后可都是大商家,大背景的……她哪里会让?!   不过,她确实没打算卖这些就是了……她的墨阁理念,必须是创新,必须是独一家!   以后读书人说起墨阁时,一提起她的本心阁,就应该立刻想到她墨阁的特点,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教辅店……   是最容易泯灭特色的招牌销售了,她自然要将这一点排除在外。以后真的做起来,什么《西游记》、《红楼梦》,什么葫芦娃什么知名的那些童话漫画……都可以搞起来啊!   只是这些一下子跟这位秦夫子说不太清,不如这么一说,还让老先生高高兴兴帮她办差。   听到旁边一声轻笑,景云熙连忙一转脸,才发现刚才给她递茶的不是白杏,而是贺重瑾。   “夫人真是巧舌如簧,”   贺重瑾笑道,“怕是朝中那些御史来了,也是说不过夫人的。”   景云熙常常从嘴里冒出一些很精警的句子,听了让那些笔杆子只怕都自愧不如的,这一点,他心里也觉得讶异。   “那是,”   景云熙丝毫不谦虚,她当初也是在社会上混久了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早习惯了,“就说你怕不怕?要是咱们吵架了,只怕你是吵不赢我——你会跟我吵吗?”   “会!”   贺重瑾又一笑。   景云熙嘴角抽了抽,想象不出贺重瑾吵架的样子,忍不住抬眼笑道:“你——怎么吵啊?”   “硬吵,”   贺重瑾失笑,“试试么?”   景云熙看着他含笑的眼睛,没出息嘀咕道:“不用试了,你凭着这张脸可以直接赢了!”   贺重瑾:“……”   屋里伺候的白杏等人,使劲咬住唇才压住笑。她家夫人调,戏侯爷的样子……好厉害哦!   ……   火锅店开业这天,景云熙一大早就起来了,和平时一样,早晨起来往往看不到贺重瑾,他一般都会去正院那边的练功场操练。   知道火锅店要开业,陆子璋和卓雪宴卓嘉等人,简直比景云熙还激动,等景云熙准备出门时,就听人说,陆子璋等人早早就过去店里那边了。   听说就连唐棣也跟了过去!   “他过去干什么,”   景云熙有点无语,“他一个和尚!”   唐棣吃东西从来没有身为一个和尚的自觉,没有一点戒律的束缚,吃肉喝酒一点也不耽误。   只是在府里这么做没人知道,火锅店开业他一个和尚跑去涮肉吃……景云熙有点头疼的扶了扶额。   “他喜欢火锅,”   贺重瑾道,“他大约不会在店里吃——他这人爱干净,大约会让和陆子璋他们坐在外面吃。”   说着又补充道,“怪僧奇道一类,并不少见,京都人不会太过惊奇,况且前朝末年还曾有过一位这样的怪僧,那人还在瘟疫中,跟那位雪岚居士一样救过很多人,在民间很有名,百姓对于这类怪僧并不会诟病。”   “看来你对唐棣观感还不错啊!”   景云熙听他这么解释替唐棣说话,不由一笑调侃道,“他最近没有去骚扰你?”   “唐棣为人真诚,”   听她这么调侃,贺重瑾不由也是一笑,“虽说性子古怪些,但绝不会做出什么不堪之举。”   唐棣将他自己展示地明明白白,直说了喜欢容貌出色的人,却并没有任何令人厌恶的举止,清白自持,又精通各种学问,府里上下对他十分尊敬。   就连府里的嬷嬷都啧啧称奇,因为唐棣的衣服无论内外,他都是自己亲自洗涤,且一天一洗,绝不隔天。   不仅不用浆洗嬷嬷,也不用任何下人,凡事都是他自己亲手去做,就连洗浴烧水,都是他亲自去烧,不然直接就用冷水。连吃饭也是只用他的钵盂,吃过后自己去洗,从不假手他人。   “嗯,”   景云熙笑道,“怪人一个,但是人确实不错——听说他要给你画像?”   贺重瑾微微一顿,神色略有点尴尬道:“我没有答应。”   景云熙抿嘴一乐,她听陆子璋说了,唐棣画工极好,会将遇到的他欣赏的美人都入画。   “夫人,火锅店那边的蔺掌柜过来了,已经候在西园六角亭那边了。”   这时,白杏过来禀道。   景云熙点点头。   蔺贵原本只是负责火锅店的装修等一切事宜,让景云熙满意的是,这人做事十分细致,做活十分上心。   这人对于建筑术数等精通,也懂一些财务知识,思路十分敏捷,想的也通透,后来景云熙就有意透出话,看他愿不愿意在火锅店装修好后,肯受她的雇佣,来做火锅店的掌柜。   当时蔺贵是动心,但也有不安,因为他知道自己长得愁,腿脚有点跛不说,就是这满脸麻子一样的黑疙瘩,平白叫人见了恶心……   做点粗活还行,当掌柜,还是当吃食店的掌柜,有这么一张脸,岂不是会坏了食客的胃口!   知道了蔺贵有这个担忧后,景云熙没有多说别的,只让人给蔺贵送过去一瓶蜂蜜,说让他每天喝一点,试试看。   大约等了几天后,蔺贵那边就接受了她的雇佣,只是景云熙后来特别忙,还没见过蔺贵……   正好今天开业,在开业之前,蔺贵按规矩是要来跟她请财神的。   “王嬷嬷,把我准备好的财神请过来,咱们去西园。”   这么想着,景云熙命王嬷嬷带着她早就准备好的鎏金财神神像,跟贺重瑾说了一声后,就到了西园这边。   “夫人!”   一见景云熙,早就候在那边的蔺贵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给景云熙行了一个礼,看向景云熙时,眼底透着一丝明显的感慨:   这位夫人,真是如同他再生父母一般,恩德令他杀身难报。他本来如死水一般的人生,竟突然间开始了风生水起。   “坐吧!”   景云熙笑着看了蔺贵一眼,有些欣喜道,“蔺掌柜,你的脸——真的好了!”   没白浪费她掌心印记的气息,要知道,派人送给蔺贵那一瓶蜂蜜,她可是加注了许多的印记能量的!本来也是想试一试,如果没效果,最起码还可以强身健体。   之前听蔺贵愿意做掌柜,就知道他的脸应该好了一些,但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这时候蔺贵脸上之前密布的小黑疙瘩已经不见了,皮肤很干净,虽然看着肤色还是黑,但是和正常人的脸几乎一样了……   整个人一下子跟之前一点也不一样了,加上蔺贵此时眼中的神采,真是判若两人!   “多谢夫人!”   蔺贵起身又重重磕了一个头。   因为一张脸太丑,他这辈子受了多少委屈。很多时候哪怕活计做的再好,也要被人嘲笑辱骂。   他不知道夫人给的蜂蜜为什么那么厉害,但想到眼下市井中传的夫人是菩萨转世……这还用再多想吗?!   夫人种活了天火花,还收服了猛虎……当然就能治好了他的脸!   虽然腿脚依旧是跛,但和先前那种也不一样了……他腿脚感觉更有力了,而且感觉血脉似乎也畅通了不少。   他甚至觉得,若是一辈子跟着夫人做活,他只怕都能多活不少年纪!   景云熙也很开心,就今天开业的事情又问了几句,因为事情忙,她让蔺贵接了财神后就让他赶紧回火锅店了。   这时正好红杏过来说车马已经备好,景云熙这才又忙起来,和贺重瑾一起出了门。   火锅店开业,和小小的包子铺不一样,她还是想亲自过去看看。不过距火锅店开业的吉时还有一段时间,她倒是不急,这么早出门,是为了先去墨阁那边一趟。   今天墨阁那边不是开业,是墨阁行业特别的“文曲温卷”时期。   在大景朝,做墨阁生意这一行的,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开业之前,会有一个“文曲温卷”的时段。这个时段一般是十天左右,过了这个时段后,才会正式开业。   “文曲温卷”,其实在景云熙看来,类似试读试营业那种,就是会散一些帖子,邀请一些国子监或者太学生等读书人,来店里转转。   若是这墨阁的书好,经过这些人交口称赞,会名气大起,对于正式开业是一个非常好的宣传。   同时,也是看看能不能得到文人的认可……不然这墨阁根本开不起来。   秦夫子来了之后,也是定的今天开始“文曲温卷”。   景云熙对于火锅店,心里还是有把握,就是墨阁这边,她有点不放心,想乔装过来看一看。   “本心阁!御笔亲书——啊!”   这时,西京云路的墨阁一条街这边,景云熙的墨阁前已经围过来了不少人,等到御赐的匾额一悬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瞬间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周围几家墨阁的掌柜登时都是愁眉不展:   傻子都知道,如今的元长公主,那可是天华元长公主,大景独一无二的活菩萨!   本来这名号就硬,结果开的墨阁竟然还有御笔亲书的匾额……   这不是明摆着过来跟他们这些人抢生意的么?!   只是他们这些墨阁背后的主人身家也都不一般,很多墨阁都是京都一些大族的产业。   长公主弄这么一出,只怕是惹了众怒……到时候几家联合起来,暗中放一些流言,再找一些御史笔杆子之类的人多写写文章,或者,能让这本心阁的生意黄了?!   这么想着,几家凑在人群里看这边热闹的墨阁掌柜,互相都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不止是这些墨阁掌柜和伙计在私下小声议论,一些读书人中心思活跃的,显然也想到这个,看向本心阁的眼神就有些疑惑和异样。   车轿上的景云熙耳力极佳,听到这些议论,看到大家疑惑的眼神时,眸色微微一闪就下了车。   她带着帷帽又是寻常人家女子的装束,不会被认出来,贺重瑾因为被人认出后会多有不方便,就没有下车。   这时候,墨阁正门大开,焚香请祝之后,“文曲温卷”正式开始。   很多读书人都进了本心阁,景云熙不紧不慢带着玉杏和小厮打扮的高平康,混在人群中观察。   “咦,为什么不见选本?”   果然,这些读书人一进墨阁后就发现了这一点,不少人都惊讶地问了出来。   一个墨阁,竟然不卖选本?!   “诸位诸位,”   秦夫子神色淡然,一身文士装扮儒雅又洒脱,站在这边楼梯上微微一躬身不卑不亢开了口,“我家墨阁不卖选本!”   在一片哗然中,秦夫子不急不躁一字一句铿锵又道,“我家主人说,先贤有话,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长公主身为皇室,怎么能与民争利——因此上,我家墨阁不卖常见选本,还请诸位知晓!”   他话音一落,偌大的本心阁内,登时倏地一静。   “不与民争利?!”   片刻之后,像是回过神来,众人又是一片沸腾。人声鼎沸中,一个读书人大声激动道,“长公主的素包子,不是也一样跟那些挑夫走贩卖的——岔开了价钱?好一个不与民争利!”   “是啊是啊——”   “怪不得长公主能种活天火花,那是活菩萨啊!”   “那些黑心墨阁的背后主家,该不是要羞死了吧!”   ……   众人激动地议论声中,本来过来一探究竟的几家墨阁活计,登时吓得不敢出声……   他们的主家,可有的就是拿俸禄的人,过来开墨阁卖选本,是不是就是与民争利了?比起来长公主的气度心胸……咳咳!算了还是不吭声的好。   但他们心中也有不屑——   不卖选本,墨阁必定开不久!读书人不就是为了考试做官?除了那些能帮助考试复习的选本之类,什么书籍还能卖出能支撑一个墨阁的销量?! 第91章 一起逛街 老先生都哭成这样了   “咦,这是什么书?画册?”   就在这时,已经有人走到了《西游记》画册前,拿起来后惊讶地脱口轻呼道,“这印制——为何如此鲜明?!”   “这画也太清楚了吧?颜色怎么能这么清亮?一点也不模糊这是怎么做到的?”   “不对,不可能,这不可能是印制出的,一定是画——”   “说笑了,这么多书册,手画?你瞧瞧,一模一样丝毫不差,你觉得哪位画师能做到?”   ……   一时间,打开书时,大家惊叹的第一点果然是印刷质量。   景云熙听到后微微一笑。大景朝的书册印刷水准,从现在起,就踏上一个新的历史台阶了!   “唔……石猴?”   这时,也有人开始翻看故事,大约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故事,一时间,翻看书册的人都是一片静寂。   “美猴王!好啊!”   “求至理求长生——不惜万里浮槎漂洋过海寻访名师,好!”   “七十二般变化!筋斗云!”   随后就是一声声的惊叹,还有一些人大约是感受到了什么,凝神思忖,又小声跟同行之人议论着这个情节……   墨阁大厅里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后面呢?这故事怎么没了?”等看完第二集 画册后,大家才惊觉,已经沉迷到这个故事里面了,看不到后面的内容,真是急的心里抓挠难受。   “这是连载画册,”   秦夫子呵呵笑着解释道,“之后会陆续一集一集放出,莫急,莫急!”   众人顿时想揍人,能不急吗?!   “掌柜的,叫人给我整上五套!”   有人忽然大声道,“就这个《西游记》这两集,都要,五套!”   “哎宋公子,为何要拿五套?”旁边相识的明显一怔。   “我两个侄子一人一套,”   这被称为宋公子的男子笑道,“我瞧着这画新鲜,再送我祖母一套看看,余下我和我二弟再一人一套!”   “对对!”   那人好像也想到了什么,连忙掰着手指算了算,直接招呼道,“快快,给我拿上七套!”   他家人丁旺,何况这画册,男女均可看,老幼皆宜,就算他家古板的老父亲,只怕听了这故事也能解个闷!这故事可比外面市井上的话本感觉强多了……   更何况还是出自天华元长公主的墨阁!   “石猴,还修道,还七十二般变化——”   这时,又有一个老先生皱眉,一脸不赞成道,“荒诞不羁,这岂是读书人该看的正经东西?可对科考有所裨益?就算是给家里子弟辈小儿买,也怕是小儿无知,读了这些荒诞的东西,坏了性情就不好了!”   他这么一说,本来也对新鲜东西心存疑惑的一些人,又悄悄将手中的《西游记》恋恋不舍放了回去……   不为别的,说话的这人,可是太学的祭酒,不是一般的学生。   “这位大人,”   秦夫子笑呵呵忙道,“咱们墨阁的匾额,可是御笔亲书,墨阁的名字,大人只怕不曾悟出来其中真意。”   这老先生一怔。   “本心阁!”   就有人忙跟着道,“掌柜的,这本心阁是不是还有什么解释?”   “绝假纯真,”   秦夫子想着景云熙跟他提过的话,一字一句铿锵道,“最初一念之本心!”   说着又自我发挥道,“无论是做人,还是写文章,本心一说,只是望世人能秉持本心,不受外欲蛊惑蒙蔽,能做真人,能写真文,亦能以本心看待世间万物——”   “说的好!”   不等秦夫子说完,角落里一个中年男子点头大声赞道,“绝假纯真!好一个绝假纯真!世间万物,无论其形,自然要求其内中真意——这石猴故事虽外形荒诞,但其中不畏艰险,生机自然之趣,却是一般人该懂的道理。”   “对对对!”   另有人大声道,“能得皇上御笔亲书,其中深意可想而知!可不是寻常的肤浅眼光,所能断论的!”   “皇上圣明!”   “吾皇万岁!”   紧接着,这大厅里的读书人像是被按了什么按钮一般,几乎是异口同声开始称颂泰昌帝。   景云熙:“……”   好吧,这些人高兴就好!   经过这一阵骚动后,大家买书的热情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毕竟这些读书人之前想自己看,还有点犹豫会不会被嘲笑不务正业看闲书……   但有了这个大道理的幌子,登时买的理直气壮,不买的人,甚至还觉得,会不会被人认为他们自己不够本心……索性也买上了两套。   这样一来,别的书还好,《西游记》就被一抢而空。   一直混在人群中的一个年轻人,不动声色闪出了本心阁,立马赶快回宫向皇上禀报。身为雁云司属下,他们今日要将天华元长公主的墨阁情形回禀给泰昌帝。   ……   “哦?”   宫内,泰昌帝得到雁云司的消息,倏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透出不加掩饰的笑意,“果然!”   其实他一直压着一点不安,本心阁御笔亲书的墨阁匾额,他一直担心会招来文人的非议。   大景科举完善,勉励读书,文人精神前所未有的高涨,眼看着大景的文化发展愈来愈好,他这个年轻的皇帝也越来越受到文臣的拥戴……   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爱惜皇室的名誉。包子铺他皇姐说了,要等规模大了才会悬一品肥喵的御笔亲书匾额。   至于金樽月的火锅店,也不过是饮食之类,而且最近京都以康亲王府为中心的圈子,都对诚远候府的火锅交口称赞……   他倒是不担心太多,唯一有些担忧的,就是被文人关注的墨阁。眼下听了禀报,登时心里一轻。   “皇上,”   看着龙颜大悦的泰昌帝,福年笑呵呵凑趣道,“今日天华元长公主的火锅店开张,那日,长公主可是邀了六国使臣……只怕今日店里宾客都坐不下了!”   泰昌帝大笑:“皇姐没钱,买不起大铺子,口气倒是不小,敢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宣扬火锅不说,还邀请使臣——朕就瞧皇姐笑话吧!”   “阿嚏!”   景云熙满意走出墨阁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不知道谁在背后编排她……   不过一点也不意外,又是墨阁又是火锅店,加上前几天的天火花的事,这时候,她只怕已经成了京都茶余饭后的热点谈资了。   绝好的宣传!就怕这暴风雨来得不够猛烈!   “火锅店那边,你还不进去?”   到了车轿上后,景云熙跟贺重瑾说了墨阁的情形后,又道,“男的也不带帷帽不好掩饰——”   说着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看着贺重瑾抿着嘴乐。   “笑什么?”贺重瑾看了看车窗外,回头看见景云熙这娇俏的样子,不由眸色微微一暗。   “侯爷要是怕被人认出来,不如女装怎么样啊,”   景云熙俏皮道,“侯爷长这么俊!这样,咱们就能一起逛街啦!”   说是这么一说,但贺重瑾身高太高,长得虽然好,女装只怕也是不成的。她就是想逗一逗他。   “想一起?”   贺重瑾说着,让人停了车轿。   “干什么?”景云熙忙问。   “一起逛街。”贺重瑾说着,从座位下不知哪里摸出一个竹制的斗笠戴在了头上后,跃下了车。   景云熙惊讶一笑:“哈?”   “下来!”贺重瑾冲她一伸手,景云熙也没多犹豫,伸出手任他接着从车轿上也跳了下来。   贺重瑾这个斗笠边檐很宽大,他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多半个脸。加上他一向衣衫都不奢华,寻常衣料,走在街上也不显特别。   就是他身形比一般人高了一些,又是挺拔飘逸,难免有一些路人女眷忍不住会多瞧几眼。   景云熙戴着帷帽,跟在贺重瑾身边,走在明媚的阳光下,听着京都大街熙熙攘攘的热闹,感受着人烟阜盛的繁华……   不由心里一动,一种说不出的甜美令她有点沉迷。   一时间,开张在即,吉时将到的火锅店那边,她反而一点也不急着过去了,甚至还悄悄放慢了脚步,看到一些新鲜好玩的货郎担子时,还忍不住停下脚步笑着打量。   这是一个卖面人的货郎,捏的小面人栩栩如生特别可爱。   “喜欢?”   贺重瑾看着景云熙盯着那个竹签上的小兔子,不由一笑问道,“几文钱?”   “两文钱!”   那货郎连忙招呼道,“那个小猴子的——也是两文!”   “这个呢?”景云熙又指着那个捏的一朵红色的花问道,这 花捏的挺细腻,就是颜色看着不算太鲜,但也很好看了。主要是乍一看,有点像是一朵红玫瑰。   “这个加了香料,”   货郎忙道,“这个要三文钱!”   景云熙拿起这支面捏的花闻了闻,眸色微微一动看向贺重瑾笑道:“你想送我一朵花吗?”   贺重瑾一笑,取出钱给了货郎,买下了这支花外,还买了那个小兔子。   “你知道吗?”   看着货郎叫卖着走远,景云熙拈着花冲着贺重瑾笑道,“我小时候看书上说过,有情人会用这种红玫瑰示爱呢——”   贺重瑾微微一怔:“哦?”   “我说的是真花,不是这种面捏的,”   景云熙转了转手中的花,“男人会拿着叫红玫瑰的花,单膝跪下将花送给心上人来求婚呢!”   当然,还有钻戒啥啥的,但那就不提了!   一穿过来就是已婚不说,还当了婆婆,景云熙想到穿来之前自己曾看过的好友们的求婚场面……忍不住就说了出来,说出来又有点小懊恼,她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   要知道,哪怕是穿来之前,她其实也并不在乎这点形式,毕竟她一直觉得,对方人好就行,能谈得来就行。   只是眼下看到这个,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些,难道还真是太飘了撑得?   “开玩笑啦,”   景云熙这么想着,连忙笑了笑又补充道,“我说着玩的,你呢,凭脸就直接可以求婚成功了!”   把贺重瑾丢到她熟悉的世界的话,那绝对是顶流的颜值,只怕追他的人都排到太平洋了。   “哦!”   贺重瑾眼光微微一闪,点了点头。他听出了景云熙话语中的小期待,不过他也并没有多说:   原来她喜欢这样……这么想着,贺重瑾心里有了一个念头。又细细扫了一眼那朵花的样子,将这种被景云熙称为红玫瑰的花型记在了心里。   由于享受了一下两人逛街的乐趣,等景云熙和贺重瑾一行人赶到火锅店这边是,吉时早过了。不过火锅店开张是蔺贵主持,景云熙这个幕后的老板,就算是在吉时赶到,也不会过去抛头露面。   这时,店内外宾客成群,一个个都是衣衫鲜明,非富即贵。偶尔有百姓过来看热闹打听,一问价钱都咋舌而退……   这个一品肥喵的素包子店,完全不在一个价格档次上,不过听到价格时,即便吃不起的人,也没有什么怨言,反而踏实了下来:他们本来一直担心元长公主会在包子铺的生意红火后抬价,叫一般人都吃不起。   这么看来,元长公主并不是不会卖高价的东西,而是跟包子铺一开始承诺的那样,价格档次一定下来就不会乱涨变动。   这个脑回路是景云熙没有想到的,因此看到店门口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看热闹的人群,都是一脸的兴奋激动时,她还稍微有点意外:   竟然没有人吐槽她的火锅卖的贵!   “这样设计怎么样?”   景云熙看向贺重瑾,指了指店门外那边笑道。   这家火锅店位置其实很偏僻,但是在一条街的顶头,这边正好临着一条京都的引水渠。   从店门外往西边顶头这一片,都是空地,她之前就和蔺贵商量过,没有浪费这点店外的露天场地。   早就让人种植了爬藤花木,借助竹架利用这些花木,将这一片露天的空地,隔成了一个个自然的露天“隔间”。   这时候,这些露天的隔间看来极受欢迎,几乎所有的隔间都已经坐了客人,一边欣赏引过来的水渠中游着的锦鲤,一边又瞧瞧这些盛放的花木……   一时间,这一片谈笑四起,引得远远在店门东边街上看热闹的百姓,都好奇往这边张望。   “极好,”   贺重瑾由衷道,“夫人巧思妙想!看着雅致自然,这些宾客瞧着也是十分喜欢。”   说着,他又回头看一眼店门口悬挂的御笔亲书“金樽月”的匾额,不由又是一点头,“好!”   “就会说好!”   景云熙笑道,“跟我进去吧!”   “夫人,”   忙的头上冒汗的蔺贵,一看景云熙身后跟着的王嬷嬷,就知道帷帽下这人是自家夫人,连忙迎过来小声道,“我已经按照夫人吩咐的,留了一间隔间!卓姑娘和陆神医他们都在里面等着呢!”   景云熙一笑点点头,带着贺重瑾就往里走。   知道今天客人多,但府里陆子璋他们又一定会凑热闹,索性她就让蔺贵专门留出一间,大家一起就坐一块,不然房间都不够了。   “夫人夫人!”   这时蔺贵忽然又急急叫了两声。   景云熙察觉到蔺贵的声音有些急切,连忙脚步一顿:“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哇——呜呜——”   就在这时,店内那边传来一声哭号。   景云熙吃了一惊:“有人找茬?”   京都还真有这么不怕事的?明知道她这个天华元长公主的店面,又是开张第一天,竟然敢到店里闹事?!   贺重瑾明显也是十分意外,眼光一寒,大步率先往那边走了过去。景云熙顾不上听蔺贵多说,也急忙跟了过去。   “呜呜呜呜——”   走到那边一看,贺重瑾脚步一顿,景云熙也是十分无语。   有一个老人,竟然扑到她店里的这面屏风前,摸着上面刻的那首诗,哭的那叫一个激情昂扬。   那檀木屏风上,可是刻的李白的《将进酒》!   由于店名金樽月,直接出自李白这首诗,景云熙在最初时,就已经跟蔺贵商量过,这扇屏风,算是店里的重点摆设,就在店里一楼的厅内。   这时候因为这老人的哭号,店里一楼的人几乎全围到了这扇屏风前。只是没人劝这位老人,因为几乎所有人的神色都是十分激动。   “好诗啊好诗!”   一个中年男子抚掌叹道,“看了这首诗,回去还是将我的诗集烧了吧!”   跟这首诗一比,他写的那些诗简直不堪细品了!   “李太白是谁?”   又有人道,“可是我大景的隐士?”   不然为什么从未听过这人的名号?   “听闻是天华元长公主幼时所遇奇人,”   其中一个不知是听了哪里的消息,跟着叹息道,“可惜,天下奇人甚多,不是我辈凡夫俗子有幸一见!”   “不行,我要将这首诗默下来——”   旁边不止一个人说着,已经开始对着屏风念念有词在默默记诵,回去说给朋友听,也是一桩雅事!   谁能想到,元长公主的火锅店,竟然还有如此好诗!这首诗在上面,只怕哪怕当朝名士,都不敢再随意题诗了……   不然跟这诗放一起,那就是直接打自己的脸!   瞧瞧,把这位老太傅给激动成什么样子了,都哭成这样了!   景云熙示意蔺贵叫人劝着要扶那位老先生去旁边坐下,她已经从众人议论中得知,这位老先生,曾是先帝时的太傅……   也教过她那个便宜弟弟泰昌帝的,名气很大,很认真的一位老学者!就是不知道,这位老先生怎么就这么容易激动。   这时,大约也是哭了一会儿了,这老太傅被大家劝着已经归了座,却不往别处坐,只坐在距离这屏风最近的一张桌子旁。   由于这么一出,店里别处的装饰反而没人在意了……毕竟这些装饰,在其他店里也常见到,不算稀罕。   这么折腾之后,火锅开始陆续上来。   由于怕很多人第一次吃火锅,不知道怎么点菜,景云熙让店里今天的锅底和肉、菜都是固定配好一样的端上来。   很快,一锅一锅的汤底端了过来,底下炭盆点起,汤底开始沸腾,浓郁的香味立刻散溢了出来。   其实今天天好,还是很热的,加上一个个的炭盆在,店里的温度更高,只是一闻到这个味道,宾客们都忘记了热一样,脸上都是又惊讶又欣喜。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这时,不知哪位客人突然高声吟了《将进酒》中的一句,立刻大家越发群起振奋起来。   似乎这一句不满意,不知道又是谁开了一个头,整个店里的客人,像是背诵古诗的学生一样,齐声将《将进酒》吟诵了一遍……   一时间,这里倒不像是火锅店,有点像是太学的讲论大场了!   景云熙听得失笑:果然李太白的魅力,还是几乎没有文人能够拒绝。   不用等他们吃火锅,光是这《将进酒》的魅力,只怕已经证明,她的火锅店开张成功!   “夫人,我可不是白吃的,”   景云熙和贺重瑾到了预留的隔间后,卓嘉笑着先迎过来,坐在景云熙身边神秘兮兮小声道,“等夫人回去,我给夫人看一样好东西!” 第92章 夫人是死过一次的人么 就是冬天可以种……   “什么?”   景云熙心里一跳,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道,“之前你说的那个?已经托人送来了吗?”   之前她曾跟卓嘉问过,卓嘉荷包上绣着的那种花是从哪里弄的,卓嘉说是叫什么地魔花。还说了,帮她问问若是有会找人给她送过来……当时那花她看着是土豆的植株,才问了卓嘉。   只是没想到,卓嘉竟然说到算到,真把土豆给她找来了?   “嗯哼!”   卓嘉傲娇哼了一声,“那是自然!”   好歹她也是东褐鲁部族的公主!   “多谢多谢!”   景云熙欣喜不已连连道谢,这时候她已经在这里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赶回侯府去。   正说笑间,景云熙察觉到什么,连忙一转脸,正对上斜对面坐着的唐棣投过来的眼光。玖拾光整理   屋里其实没有外人,都是侯府的人,景云熙和贺重瑾,卓嘉卓雪宴,陆子璋和唐棣等人,贺北林和宋云婉一对小夫妻没有来,因为贺北林今日在墨阁那边帮忙,宋云婉在家照顾她舅母。   但即便没有外人,景云熙也觉得唐棣的眼神似乎有点太过放肆了……   竟然就那么直直盯着她看,一点也没有避讳的意思。就算她不在意什么古代的男女之别这礼数,就算在她熟悉的世界,这种直勾勾盯着人看也是有点不礼貌吧?   “大师有事?”   景云熙一向也不怵头这种打量,一笑不动声色问了一句。   这时,大家也都看向了唐棣,贺重瑾眉头微微一皱,眼底透出一丝疑惑。   “小僧在想,”   唐棣盯着景云熙忽而静静道,“夫人是死过一次的人么?”   景云熙倏地一愣。   “师叔!”   陆子璋差点吓得跳起来 ,“师叔你说什么呢!你这酒——你这酒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还没开始吃饭喝酒,他这小师叔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唐棣,你这话何意?”   贺重瑾冷冷开了口。   景云熙的心却嘭嘭嘭跳了起来,她是真的意外,难道这世上真有人能看懂命运啥的?   不过想到她都穿过来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意外?   “我没太懂大师的意思,”   这么想着,景云熙顿了顿后强自镇定一笑道,“还是请大师把话说明白。”   对于这种高人,她心里不排斥甚至还有点激动……会不会这人能看懂什么玄机,知道穿梭时空啥的秘密?   这里虽然她待的也越来越习惯了,但要是能带着贺重瑾一起回到她熟悉的世界,那岂不是更好?   “夫人面相,”   唐棣依旧盯着景云熙的脸,细细又审视了片刻,才缓缓又道,“小僧看夫人面相,是有过死劫的。”   景云熙眼光微微一颤,接着喝茶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波澜。   她一直不清楚原主的情形,不懂她自己怎么就穿到了原主身上……听唐棣这么说,当时原主是猝死了?   若真是这样,她占了原主的身体,那就更心安了些。   “人生一世,谁还没几个坎?”   陆子璋生怕唐棣惹恼了景云熙,连忙又打哈哈道,“夫人乃是当今活菩萨,天华元长公主!什么劫数过不去——师叔你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说着疯狂给唐棣递眼神。   唐棣却像是没看见陆子璋的眼神似的,认真又道:“不是小僧胡言乱语,夫人,小僧还是觉得,夫人怕是来处不明吧?”   陆子璋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怎么这个小师叔还越说越上劲了!这都是说的什么话!   什么叫来处不明!   贺重瑾一眯眼,眼光微微一动。   此时屋里一时十分静寂,卓嘉和卓雪宴两人都听呆了,对这个大胆的和尚那是佩服无比:这么混的话都敢乱说,真不怕秃头落地啊!   “呵……”   景云熙轻笑一声,抬眸看向唐棣道,“大师这么说,我也想到了一件事。”   “哦?”   唐棣明显十分疑惑,“还请夫人给小僧解惑!”   “我有时候会做一些梦,”   景云熙笑笑道,“梦见一些很奇怪的事情,都是我没有经历过的……有时候梦境很真实,跟真的经历过一样。”   实话她当然不能说,但她已经断定唐棣确实很厉害,也不想避开这个,直接换了一种说法。   “如此?”   听了她的话后,唐棣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陆子璋连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见好就收吧!不然真惹恼了这长公主,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只怕侯爷也保不住他这小师叔。   好在这一次唐棣没有接着再说什么了,正好肉、菜相继上来,大家立刻都被火锅吸引住了,连唐棣都似乎忘了之前的话题。   “夫人,”   正吃的高兴的时候,蔺贵走了进来,一脸为难地请示道,“咱们火锅店的汤底,直接喝了是没有关系的吧?”   “你没跟客人说,”   景云熙奇怪道,“这汤底是涮肉涮菜用的?”   “说了说了!”   蔺贵忙忙道,一脸无奈,“可是还是有客人,吵着要喝汤底!”   涮了肉和菜后,店里的不少客人,都开始要勺子要碗说是要分汤底喝,他也是很无语啊!   “哈!”   景云熙失笑,“他们要是吃完了肉和菜,还想喝,就让他们喝吧!”   非要喝她还能管得了吗?汤底自然没毒,喝就喝呗……就是油大且涮了半天肉菜,喝这个只怕是不够养生的。   “夫人,”   蔺贵抹了一下额上的汗,又忙道,“还有客人问,能不能将汤底带回家?”   “现在不行,我们现在不外卖,”   景云熙笑眯眯道,“跟他们说,等以后,咱们金樽月可能会有外卖的生意,但眼下不给。”   开玩笑,准备的汤底在店里只怕都不够用,这些人要都买,她的店还开不开啦!   “是!”蔺贵立刻点头,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怕夫人会答应,没想到夫人虽说活菩萨一样的人,在生意上,还是很在行的。   他之前就担心,这位被称为活菩萨的天华元长公主,会把生意当成慈善来做……这样的生意就做不长了。   毕竟,生意是生意,慈善是慈善,可以将生意赚的钱去做慈善,接济灾民或者慈善堂都可,但就是不能将生意本身当成慈善来做。   况且,升米恩斗米仇,生意上,不能随便做出的让步,就一定不能做。   火锅店开张当天,生意火爆,几乎整个京都都被轰动了。连着几天,想去金樽月吃火锅的人络绎不绝,很快,店里就按照景云熙说的模式,开始办会员卡了。   开玩笑,不办一张会员卡,连预约位置的资格都没!   甚至这时候,京都里开始隐隐刮起一股时尚风,以拥有金樽月的会员卡为荣。   尤其是花了大价钱充值的,会员卡等级很高,可以拥有很多好处……比如,一种叫奶昔的东西!   吃了火锅浑身大汗淋漓,这时候再吃一份冰凉的奶昔,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满足的不行不行的!尤其是那奶昔经常推出新口味!   可以说,火锅店生意一起来,满京都的餐饮业都是一个羡慕嫉妒恨!   也有人想过跟风……   但是弄不出那个汤底的味道!吃了一次就不想再去吃第二次,只能萧条关门大吉。   整个京都都被她的火锅店激的沸沸扬扬时,景云熙却在园子里已经忙着种卓嘉给她带来的土豆了!   真的是土豆!   只不过个头有点小,但确实是土豆!   景云熙小心用印记气息处理了这些土豆,才带着老农一起将土豆试着种了下去。   种完了这些,景云熙看着那边已经返过来生机的西红柿,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夫人,这是什么菜?”   田嬷嬷不认识,好奇问道。   虽然不认得,但她们都知道,这个菜园子可是夫人的心肝宝贝,一定是要看管好的。   “西红柿,”景云熙笑道,“也叫番茄,这个要小心了,别被鸟雀啄了。”   “夫人放心,”   田嬷嬷笑道,“奴婢可是和人轮班看着的,必定要看得好好的!”   景云熙点点头,看着这个菜园子,眼中也都是期待。   “夫人,”   白杏过来禀道,“侯爷说,六国使臣那边派人过来,来问夫人那个种花的法子来了。”   景云熙一笑道:“就让侯爷把我准备的那些分给他们就行!”   她从六国使臣那里得了辣椒洋葱胡椒什么的,连带着还有西红柿这些令她欣喜的收获,之前答应六国使臣的事情她也不能食言。   她在纸上胡乱写了一堆难以凑齐的东西,比如说九月的冰雹,十二月的桃花啥啥的……咳咳!   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幌子,真正要给他们的,是她已经分装成六大瓶的“神水”,也就是融进了她印记气息能量的清水。   这些水她也在纸上给他们说清楚了,可治病,可种植……但也只有这些,用完了也就没了。   白杏应了一声转身回去传话。   “夫人,”   红杏从那边过来,很是欢喜道,“有崽了,那牛有崽了!”   “牛崽?”   景云熙一喜,“你是说那头奶牛?!”   “是照顾那牛的小厮说的,”   红杏连忙道,“说那母牛怕是怀上了!”   “快有牛奶可用了!”   景云熙也是开心,“太好了!”   其实她还托康亲王世子再帮她从南边买一批奶牛过来,康亲王世子满口答应了,只不过那边一直还没合适的货源。   “夫人,要是咱们府上再添这些牛的话,”   红杏说话一向直白,说起这个一点也不掩饰她的担忧,“只怕没地方养了,这味道也不好了吧?”   虽说养牛的小厮也勤快,牛棚很干净,但那两头奶牛吃的多,也排的多啊……味道还是难免的!   一想到夫人这么美的园子,会被一大群牛的牛粪熏着,红杏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景云熙笑道:“当然不在这里养了,你忘了,咱们也有近郊的庄子了!”   这一段忙飞,上次皇后送她的那近郊的田庄,她都一直没空去瞧瞧,不过王嬷嬷早就安排了人去接手了。   “奴婢傻了,”   红杏一愣也笑了起来,“夫人咱们那庄子是不是很大!”   “不小,”景云熙道,“去跟嬷嬷说一声,让嬷嬷安排一下,咱们这两天过去一趟瞧瞧!”   养奶牛,她是一定要养在近郊的庄子里的。毕竟交通不方便,牛奶也不好贮存,一旦养的奶牛多了,产奶量一上来,运输就是一个问题。   贺重瑾那个庄子,距离京都有点远,养猪养什么的都行,不过产奶的,还是放在近郊的庄子里更方便。   晚上躺在床上跟贺重瑾说这事时,贺重瑾自然没有意见,又问了她一句:“上次你还要在那庄子里另建宅子?”   “不是宅子!”   景云熙失笑,“我是说的大棚。”   “大棚?”   贺重瑾疑惑道,“那是什么?草棚么?”   上次从宫里接了皇后送的这庄子回来后,景云熙就曾跟他念叨过一句,不过当时景云熙忙的不行,他没多问。   眼下景云熙说起这庄子了,他才疑惑问了一句。   “就是可以冬天种菜的!”   景云熙笑道,“你可以叫它蔬菜大棚!”   大景朝哪怕是京都,冬天的蔬菜种类也少,毕竟蔬菜一样不好贮藏,从南边千里迢迢运过来,半路上几乎都坏了,即便运到京都,那也是人力物力损耗下价格令人咋舌。   “冬天种菜?”   贺重瑾越发疑惑,“冬日寒冷,那些菜岂不都冻坏了?就是盖上一个草棚也不行吧?”   “你不懂。”景云熙轻笑。   贺重瑾不吭声了。   这时,屋里已经熄了灯,月光透过才换的窗纱照进来,屋里朦朦胧胧的。   景云熙听不到贺重瑾的回应,躺在那里悄悄将脚伸到贺重瑾那边,用脚尖在他小腿上划了几下。   贺重瑾呼吸重了点,但还是不吭声。   说实话,有点被打击到,在景云熙面前,他越来越觉得仿佛一无所知了……连侯府都是景云熙在养!   他听周成泰说了,夫人这月又给府里的下人涨了月钱,下人们没有一个不感恩戴德的。   他那点俸禄……这时已经几乎可以忽略了。   何况就连他自己,也是景云熙在养,想到每夜的亲吻……贺重瑾浑身又热了起来,心里却越发觉得愧疚。   他貌似什么都给不了景云熙,穷,虽有一身功夫,可景云熙又用不着!   “美人儿,”   景云熙捏着嗓子道,“来,给爷笑一个!”   贺重瑾没忍住,喉咙里胡鲁一笑,翻身将景云熙压在了身下:“胡闹!”   “就胡闹,”   景云熙笑眯眯,“怎么啦?来说说,为什么不吭声了,谁欺负我家小美人了?跟我说,保证替你出气!”   贺重瑾一低头用唇堵住了她的嘴,这一吻,又狠又缠绵。   又怕把持不住,贺重瑾终于在难耐不已的时候,放开了景云熙,转身回到了他那边枕上。   “蔬菜大棚,”   景云熙有些喘息,她也是忙着用这话题转移自己的心神,眼看着美人不好去吃,只能赶紧回了正经的话题,“我说的是用玻璃去做!”   上一次她听赵文晟来府上给她说过,那色目琉璃匠人詹姆斯所管的琉璃工坊那边,已经找齐了匠人。   而詹姆斯本人,也根据她之前说的,试着带工坊的匠人一起在做大面积的平板玻璃。   眼下正在研究调整中,而且已经能做出一尺见方的平板玻璃了,只是还有一些颜色没有处理好,没有达到景云熙理想的那种透明度。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詹姆斯能做到这一点,景云熙其实并不意外。   在大景朝这个时期,由于和西域以及海上贸易的往来,玻璃的一些先进制法也早传了进来,比较实用的吹制法,已经算是普及了。   唯一可惜的是,在这个时代,琉璃工坊,更多是琢磨制器之法,用琉璃做成各种精致的手工艺品来卖……   但做出来的摆件玩物上,工艺又不够精巧,又没有多少新意,往往也卖不出一个好价钱。   因此上很多琉璃工坊才和康亲王府这个工坊一样,完全没落了。   她跟詹姆斯说的,其实就是完全换了一个方向。   有詹姆斯的经验技巧,往这个方向琢磨,对于詹姆斯来说,并不是超级难办的事情。   更何况詹姆斯对于琉璃还满怀激情!   “琉璃?”   贺重瑾听景云熙又描述了一下她嘴里的蔬菜大棚的样子后,不由疑惑道,“你确定?这可是……太奢侈了吧?!”   琉璃摆件,他印象中一直很贵重。听景云熙竟然要用琉璃装一个大棚……他有些不解了。   “摆件价格,那可是含了手工的价值!”   景云熙笑道,“物以稀为贵,精巧至极的摆件玩意少,自然也就被炒的贵了!”   说着又道,“咱们大批量生产平板玻璃,基本就是原料人工的价值——规模起来了,价格怎么会有那么贵!”   真正琉璃工坊运转起来了,她就要将平板玻璃的实用宣传开来……   她不信,能做透亮遮风避雨的玻璃窗,还会有人愿意用窗纸窗纱的!   等推行来了,她的工坊抢了先机,玻璃产业一定也会成为她的经济支柱之一。   “从没有人这么试过,”   贺重瑾听得出了神,定了定神后又道,“你是怎么会想到这些的?”   景云熙刚才说,阳光透过平板玻璃后,会在大棚内聚热,大棚的温度会高,冬天的菜就可以生长……   这些她都是怎么知道的?! 第93章 有叫卫生间的房间 玉石的存储   “我说了啊,就是曾经做过一些梦,”   景云熙笑道,“梦里看到过、听到过呀!怎么,你不相信吗?”   “我信。”贺重瑾一笑。   她没想到贺重瑾竟然没有一点质疑,正觉得好笑,只听贺重瑾又补充了一句:“我信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加重了“你”的那个音。   景云熙一顿,她明白贺重瑾的意思了,那是他不在意她说的内容是不是真的,而是只要她说的,他就信,信的是她。   “怎么这么说呢?”   景云熙心里一动,“你就不怕,我其实是个恶人?”   说着,故意往贺重瑾身上一趴,恶狠狠呲了呲牙道,“也许还是个吃人的妖怪!”   “那就吃了我,”   贺重瑾静静道,“只要你愿意,怎么都行。”   这时,正好外面一阵风过,玉兰树的枝叶被风吹的哗啦啦响了起来,远远传来几声野鸟的夜啼,越发衬着这夜安宁静谧。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但景云熙心里很明白,她和贺重瑾尽管还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但两人却有着无比的契合感……   难道这就是天作之合?   等着贺重瑾睡着后,一直闭着眼睛装睡的景云熙又睁开了眼睛,从枕头下摸出自己洗浴前摘下的玉镯。   今天种完土豆后,她过去看菜园里其他蔬菜时,手腕不小心被划到,擦破了一点皮,渗出了一点血。   不等她擦拭,她就发现,玉镯就似乎汲取了渗出的血滴。   之后她有些惊讶地感觉到,在吸收了这一点血滴后,她的玉镯似乎就蕴蓄了印记的气息能量……澎湃有力!   这一点让她十分意外。   以往血滴混在水中,或者擦在植株上后,才会产生效果,但没想到,玉镯能存储这种气息。   想了想,景云熙又悄悄起来,将玉镯放在了水盆中。   第二天一早,景云熙从水盆中将玉镯拿起,察觉到玉镯内的气息似乎并没有减少,不由眸色闪了闪。   难道说,这玉镯吸收了之后,就不会再散溢出来?那就没用了啊!   景云熙想了想,亲自端着水盆出去,走到了凤泽苑内石廊旁,找了找,从石缝里找到一株野草,而后将这盆水浇了上去。   “夫人?”   白杏惊讶过来,“夫人在做什么,怎么不叫奴婢?”   景云熙笑着指了指那棵野草道:“别拔,我瞧着它半死不活的,看着可怜见的就给它浇了水。”   白杏默了默:她家夫人这是怎么了?   如今侯府的下人们做事都是从未有过的勤谨,打理凤泽苑的嬷嬷们更是尽心,便是粗使的婆子,也不会容许整洁的院子里野草乱长的。   这株野草是正好生在了走廊的石缝里,大约是因为才下过雨长出来的,但因为来往人过,已经被踩折了……   她家夫人怎么好端端去怜惜一棵草了?   只是夫人做事,也不是她能问的,白杏只好纳闷地应了,还不放心,找了一个小丫头索性就守着那株野草。   景云熙吩咐了这事后,就暂时先放在了一边。   今天她还有重要的是,奉旨给她建造公主府的官员今天会派人来诚远候府这边商量图纸的事情。   负责公主府建造的官员在巳时赶到了诚远候府,他们带来了官方这边准备的设计图纸,让景云熙过目。   景云熙仔细看了看,觉得大致还行。   公主府的选址,当时她也和泰昌帝沟通过,希望选在了诚远候府的旁边,这里涉及到一些零散的民房。   “元长公主,”   负责的官员忙道,“这边的民房已经沟通好,补偿银子已经下来,皇上有旨,下面咱们也是尽职去办,这些散户都对补偿没有不满的!”   这一点,泰昌帝专门叮嘱过他们,说是天华元长公主最仁慈不过,这种事若是百姓不肯,不可勉强……   只是哪有不肯的?只要钱到位,那几家零散的民户几乎都没说不愿意,就连没涉及到的民户,都还羡慕搬走的人家呢!   其实这些,对于他们负责建造公主府的人来说不是大事,不过皇上亲自吩咐,自然就做的更加妥帖罢了。   这么想着,这官员又忙补充道:“倒是还请天华元长公主再瞧一瞧,这图纸可是还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   整个筹备工作中,其中最难理解的,还是这几经修改的设计图纸。   公主府的正房院落,他听泰昌帝说了,是这位长公主亲自跟工匠商议后做出来的……   很古怪的建筑!   正房里竟然有叫卫生间的房间,里面又分了洗浴和如厕之类……怎么能够将出恭之处安置在正房之内!   这些简直颠倒他们的一贯认知!   而且有很多窗户,那设计上还要是跟门一样,落地……这明明是怪门了为什么起一个古古怪怪的名字叫落地窗!   他们这些负责的官员,几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找皇上确认,又找户部审批……   生怕理解错了盖了一个贻笑大方的怪房子,那可就丢了他们祖辈业传的脸了!   “那就好,”   景云熙忙笑道,“这图纸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说着,指着图纸一个地方又道,“倒是这边,以后公主府建好,我是要跟侯府西园这里打通的,这里,是不是要稍微改一下?”   西园是她一直用心安排的,眼瞧着西园这边树木葱茏,湖水鳞鳞又是野鸟成群生机盎然,尤其还有着她的小菜园……   这些她都不能丢开!   “回禀长公主,”   这官员忙道,“下官记下了,可还有什么地方要修改么?”   景云熙拿着图纸又和贺重瑾一起看了看,觉得其余地方都还好,于是两人都没了意见。   那官员松了一口气。   既然这图纸元长公主认为没有问题,那就是他们没有理解错,果然是要安排上这什么卫生间落地窗的……   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后,这图纸最后终于敲定。   “李大人,”   贺重瑾一眼扫见这官员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解道,“莫非建造上还有什么难处?”   一听这个,景云熙也从图纸上转过眼光,疑惑看向这个官员。   “不不不——”   这官员连忙摆手,又是一躬身恭敬道,“下官,下官是有一事想求天华元长公主!但非公事,下官一时不好开口,因此才有些犹豫不安。”   “什么事?”   景云熙疑惑道,“私事?你只管说,什么事说说看。”   “启禀长公主,”   这官员忽然屈膝行了大礼,“再过半月,是下官老母亲的寿辰,今日有幸得见长公主,下官斗胆,请长公主给下官办一张金樽月的预约卡!”   一想起来这个,这官员忍不住在心里又长叹一声。   长公主办的这个火锅店那是太火爆了啊,京都权贵们办会员卡,越办越高级,最后还是金樽月规定了最高等级的“充值”,这才遏制住了那些京都权贵的一掷千金局面。   可即便这样,一张预约卡还是重金难求!   尤其是最近,大约是一传十,十传百,那些一流的世家圈子里争先恐后来吃火锅……   金樽月的预约卡,对于他这个一个普通的户部官员来说,那几乎是弄不到手的!   今日好不容易因为公事见了长公主本人,他只能厚着脸皮冒昧跪求了!   “这样啊,”   景云熙没想到是这事,忍不住一笑,“既然大人来了,自然不能劳大人白跑一趟。”   说着,又叫白杏叫来王嬷嬷,吩咐王嬷嬷通知蔺贵那边,给这位李大人办了一张预约卡。   这李大人顿时激动无比。   “这火锅店是真的不错,”   等这些人离开后,景云熙笑道,“已经让蔺贵张罗分店了。”   金樽月火锅店,简直成了她的聚宝盆摇钱树。虽然开张比包子铺那边晚了一点,但一天的营业额就令人咋舌。   第一次听到金樽月那边的报账时,王嬷嬷激动地一天都吃不下饭。   本来包子铺已经很赚钱了,尤其又连开了几家分店后,一个月赚的也让外人羡慕嫉妒了……   谁知道跟金樽月一比,这边一下子又被比下去了!   “对了!”   景云熙想起了什么,说着忽然看向贺重瑾道,“我让你给周成泰说的,让他去跟庄子那边养猪的说的那事……他说了吗?”   这个大景朝养猪还没有现代的法子,猪肉的骚气重,猪不长膘肉也柴……她那次就把自己知道的阉割那些法子悄悄跟贺重瑾说了,让他找周成泰去庄子那边传话。   这段太忙,也不知道庄子那边照做了没。   “说了,”   一听这个,贺重瑾脸色有点微妙,“成泰听到后,还问这法子我是从哪里听来的。”   他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忽然跟手下人说,养猪要骟之类的话……一想到当时周成泰的表情,他依旧十分尴尬,不过当时他脸上强装出一片淡定。   “你怎么说?”   景云熙忍笑。   “我说书上看的,”贺重瑾一笑,“若是有人再问,我就说是做梦做出来的!”   景云熙:“……”   这人也学会内涵她了么?   “夫人!”   等景云熙回到凤泽苑,白杏欣喜地过来回禀道,“那棵草真救过来了!”   景云熙立刻拎着裙子就跑了过去,看到这株跟之前萎靡的样子完全不同的野草,她眼睛倏地一亮:   真是太好了!   她找到了印记气息的“储钱罐”!   之前她一直在纠结,因为侯府这边好说,她可以随时用自己的印记气息滋养这些植物动物。   但是,庄子的田地呢?饲养场呢?   有了这个发现,她就可以在庄子里挖一个水潭,将蕴蓄了印记能量的玉石丢进潭底,而后,让庄子里的农户从水潭中引水浇地、或者给牲畜饮用都可!   等这边料理妥当,景云熙终于有了时间,带着贺重瑾一起去皇后送给她的那庄子转了一圈。   这庄子给她的惊喜不少,虽说大景朝京都这一带水系并不少,在都集中在西部山区。本来近郊好的水系其实有限,但这个庄子里,有一条四季不干的河流通过。   庄子的田都是好田地,且面积很大,下属的庄户也不少,能看出皇后家族是舍了本钱的。   不过庄子北边那一片,临着一片沙地。   “有水就好啊!”   景云熙看着这一片田园,欣喜道,“就算那边沙地,也能种不少东西!”   田地几乎不用她操心,良田她也不舍得用作他用,只让管事的统计了一下闲地,她要建一片成规模的饲养场。   “夫人要养牛……奶牛?”   听到她的话后,那一直殷勤的管事难得有点愣怔,“奶牛是——”   “过一段时间就会运过来,等弄过来你就知道了,”   景云熙笑道,“要在运过来之前,这边饲养场要建好。”   除了奶牛,她还打算让这些农户们分养一些其他牲畜家禽,羊啊猪啊,乃至鸡鸭什么的,都尽量多养一些……   她的金樽月消耗的肉食量十分惊人,必须都跟上。   另一个主要缘故,就是从外面进的肉,是绝对赶不上她园子里养出来的……毕竟有印记气息能量。   在这里,她打算设计一道专门的引水渠,再挖一个小水库。   她要试着将印记气息的能量融入进小水库的水里,再经过浇灌滋养这庄子里的植物动物。   等那管事领命带人离开后,景云熙带着贺重瑾顺着这条河散步时,景云熙将小水库的事情说了。   贺重瑾没有多问,似乎一点也不疑惑,只是静静看着景云熙。   “你想说什么?”   景云熙顿住脚步。   “于你无碍么?”贺重瑾忽而静静道。   “没事,”   景云熙先是一愣,继而猜到了贺重瑾的意思,心里一暖,忙笑道,“我心里有数。”   贺重瑾点了点头,一伸手默默握住了景云熙的手。   景云熙一笑,两人携手在这边河沿上慢慢走着。   “唐棣昨日来寻我,”   贺重瑾转了话题道,“他要辞行了,说是准备去南边一趟,寻访一位美人。”   说着又补充道,“还替我诊了脉,说是如此下去,有夫人的神药在,我的病会彻底治愈,不必担忧。”   “他要走?”   景云熙有点意外,“之前不是还说要住一段的?”   说着忍不住又笑,“你答应他,让他画了画像是吗?”   贺重瑾有点囧,点了点头道:“还是多谢他帮我看病。”   “怎么没让他画两幅,往家里留一副,”   景云熙笑道,“我也看看美人图。”   贺重瑾神色越发有点囧,还是第一次被人对着画像,真是不提也罢。 第94章 学堂? 跟你身世有关么   “可惜,”   景云熙想到了什么,又不由忍笑道,“我的《西游记》还没出到唐僧出来呢!”   已经在画了,但还没有开始印制出版,大约在唐棣去南边走到半路的时候,接下来的两集画册才会开始售卖。   也不知道唐棣看了后,会是什么反应……想一想,景云熙忍不住又是抿嘴一乐。   其实这些天相处以来,她对这个唐棣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发现跟她知道的那位玄奘大师还真是天差地别,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但唐棣的博学多智,也让她有了一种对于学霸的崇拜好感,对于贺重瑾结交这个唐棣,她还是很赞赏的。   “怎么了?”   就在这时,景云熙察觉到了贺重瑾神色中的一丝异样,连忙关切道,“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是,”   贺重瑾摇了摇头缓缓道,“说起南边,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本来打算烂在心里的事情。   可是不知如何,大约是因为生命不再让他觉得黯然无光,大约是景云熙眼中比阳光还灿烂的光芒……   他心里就挣扎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倔强,想要一探究竟的倔强。   “什么事情?”   景云熙察言观色,敏锐地觉察到,贺重瑾说的,应该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   “回府后再跟你说吧,”   贺重瑾略一顿道,“这事情跟我身世有关,从未跟人提过,一时间有些恍惚。”   景云熙心里一突。   她早就觉察到这一点了,之前才穿过来时,听王嬷嬷等人说起诚远候府和平远候府这两府之间的关系时,她就觉得很奇怪了……   一个父亲,到底为什么能偏心成那样?老平远候为什么似乎对大儿子贺重瑾异常厌恶嫌弃?   总觉得是应该有点缘故的,这时候听贺重瑾这么说,她眸色闪了闪,没有立刻追问,而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这毕竟是贺重瑾的心伤吧?   只要贺重瑾不主动说,她就不追着问。   贺重瑾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看着她微微一笑,眼底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宠溺。   散步回到了庄子的正院里,庄子的主管已经将下面几个管事都叫了来,恭恭敬敬等候景云熙的吩咐。   景云熙也没客气,按照庄子的图纸,给他们说了自己大致的规划。   几个管事认认真真听着,等听景云熙说了,他们各自负责的这些事项,都是各自分开账目,做的好的会有绩效时,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   “夫人,这绩效是——”   一位管事似乎有点难以相信,连忙急切请示道。   “就是钱,”   景云熙道,“按照每年账目的总额,总额的百分之十,就是你们的绩效。”   喝了一口茶,说着又解释道,“比如你负责养的猪,按照市场价,能卖一百两银子,那你这年的绩效就是十两银子。能卖一千两,那你这年的绩效就是一百两——绩效不是月钱,月钱算是基本工资。”   “夫人——这当真?”   那几个管事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眼光炯炯看向景云熙。   “自然当真,”   景云熙道,“你们都是一样,但这有个标的,就是每年必须达到一个最低的标准——这标准定了,若是达不到,当年就没有绩效。还有,若是谁觉得这标准不行,我就要问问这庄子里别人能不能接手——”   “能能!”   一听这个,这几个管事吓得不等景云熙再说下去,连忙一个个拍胸脯保证一定完成基础额度。   “以后咱们这庄子,多干多得,”   景云熙笑道,“少干少得,不干不得——再没有大锅饭的可能,各种田地你们也可以照着学,分包到户,做的好的,过年时都有赏钱!”   她早听王嬷嬷和刘嬷嬷她们说过,这些庄子里的管事,大多都是一个家族主持中馈那位夫人的自己人,往往仗势欺人,在庄子里胡作非为根本不会好好管理庄子……   很多大族的庄子,每年的出产都可怜的笑人。更可怜是庄子里的庄户,能干活的往往被混混们压榨,一年到头苦干最后好处都是别人的。   别人的庄子她管不着,但是既然是她的庄子,她就有权力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管理。   具体还有一些细节,她必须压着这几个管事一一落实到位,不能让人轻易就钻了空子。   等景云熙一一都说完,主管看向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原本只是恭敬,毕竟是眼下炙手可热的天华元长公主,可此时他心中却最明白不过,这个主……   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但这主子又讲理,不是一味地压榨他们,而是恩威并施不说,这管理的法子……   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以前在这庄子,出产也就是米粮之类,值不了多少钱,但这时候听长公主规划,想想疯传开来的那一品肥喵的包子铺系列、那个金樽月火锅店的盈利……   以后他们养的牛羊猪,鸡鸭鱼,可都是会给火锅店、包子铺供货的,那自然绝对赚钱!   别说这几个管事了,听完这位元长公主的规划,连他都是干劲满满!毕竟,干得好,拿的多!   “有劳诸位了,”   等说完这些,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景云熙端茶笑道,“等之后我会将相关文书之类弄好,到时我和你们都签了手印,咱们谁都别赖账!”   几个管事连忙欣喜应了。   有了这个保障,他们真就干一场吧……试着干一年,是不是真有长公主说的这些好处!   “那边有一处闲着的房子,是么?”   景云熙指了指一个方向问那个主管。   她和贺重瑾在庄子里转的时候,看到了临着溪水旁,几株老柳树下,有一处三间的房子,房子有点旧,但修葺一下也挺好。   “是,不过夫人……”   这管事一听景云熙问起这个,脸色有点不自然。   “怎么了?”   景云熙疑惑道,“这还有什么难回答的吗?”   “回禀夫人,”   这主管连忙道,“奴才不敢欺瞒夫人……那边房子,当年男的跟人打架打死了,女的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一起就在那边柳树上自己上吊死了——是个凶宅!”   都说那房子建的就不好,风水邪门,因此上,这家才有了那些横祸,以至于全家死绝。   眼下那房子就一直荒着,谁敢住?就是不知道夫人怎么忽然问起那栋房子了。   “哦,是这样!”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你回去跟大家说,就说那房子我已经去里面转过了,也问过菩萨了,菩萨有示,说是读书可解厄,文曲必兴宅!”   “夫人的意思?”   这主管一时有点懵,没明白景云熙的意思,不解看向景云熙。   “我要将那里办成学堂,”   景云熙笑了笑道,“到时,我会请先生过来,教庄子里的孩子读书——凡是咱们庄子里的孩子,学费书本费全免。”   这么大一个庄子,大几百户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学堂。听说最近的私塾,要在二十里之外,且一般农户人家,谁出得起学费?   她和贺重瑾一路转过去时,很多小孩子都在瞎跑。   “学学学学堂?”   主管的嘴唇哆嗦地话都说不清了。   夫人竟然要在这里办学堂?庄户的孩子可以免费来读书……皇天菩萨!他该不是听错了吧?!   “就是学堂,”   景云熙道,“有出息读书读得好,过了考核的我来资助,可以进一步再求学,科考一步步往上!若是读不好,不是读书那块料,多识的几个字,学一些术数本事,大了自己做事情,或者去京都谋事,那也是有好处的!”   好处大了去了呀……   主管激动无比。   别的不说,单说会算个账、能识几个字,到了京城里,各铺子都喜欢招这样的活计甚至还能做掌柜!   虽说他是这庄子的主管,但也一样是在这里生活的,家都在这边……几个孙子都还在家里乱跑呢!干活又干不了什么大活,白白浪费了光阴。   送进别的地方的学堂吧,来回那么远不说,那边学堂也是排外的,不是那边出钱村子的子弟,说破了嘴,都不让进!   “就这样吧,”   见主管这么激动,景云熙一笑道,“回去也问问大家,看有什么别的想法的,你都统计一下,再回来跟我说说。”   她就知道,一说办学堂,这边的农户只怕没有不激动的。   大景朝开始,比较倾向于崇文抑武,那种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在这个时代几乎深入民心。   但是,经历过前朝末年的民不聊生的战乱时期,大景朝才刚稳定下来,这时候……   民间哪有太多的读书人?!   南边鱼米之乡还好一些,像是宋云婉舅舅一家也曾办过书院……但相对来说,老百姓的孩子上学,在这个时代,依然是个超级大的难题!   她既然加入了这个时代,既然手里捏到了王炸一般的牌面,既然赚到了钱……   那她也要回报一下这个时代,最起码,先从她的庄子开始!   主管做梦一样走了出去,景云熙看向那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贺重瑾,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会心一笑。   由于这庄子是近郊,来往京城十分方便,也不会耗费太多时间,在这边住了一宿,立了规矩后,景云熙和贺重瑾就回了诚远候府。   进了侯府后,两人回凤泽苑先是洗浴换了衣裳,而后景云熙跟着贺重瑾进了西边他的书房。   “两位卓姑娘最近好像很忙?”   一进书房,景云熙就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次去庄子,两位卓姑娘都没吵着要跟。”   上一次去贺重瑾那个庄子时,路很远,卓嘉和卓雪宴等人都还吵着要去,这一次,竟然都没听这两人提起。   而且最近她确实看到那两人很少了,不过她最近也一直忙的要死,因此也没多问。   “她们有事情要做,”   贺重瑾顿了顿道,“还有,现在可以跟你说了,雪宴他不是女子。”   “啪!”   景云熙本来正准备倒一杯果茶,乍然听到这个,惊得手一颤,杯子一下子磕到了桌子上,“你说什么?不是女子?”   卓雪宴那样子不是女子……是什么?   难不成是个妖精!   “他是男儿身,”   贺重瑾忙接过景云熙手中的杯子,替她倒了果茶,一笑道,“卓嘉和他姐弟两人,是东褐鲁部族大汗的后人。”   随着六国使臣进京,卓嘉卓雪宴他们外祖一直联络的部族代表也进了京,暗中已经接触过,两边都很有诚意,联手的事情几乎一蹴而就。   这时,卓嘉和卓雪宴两人的身份,他也就没必要刻意瞒着什么了。   “东,东褐鲁部族?”   景云熙难得有点结巴,主要是都太意外了,一时她都不知道是震惊卓雪宴竟然是个男孩子,还是震惊他们竟然是一个部族的大汗后代。   “东褐鲁部族内部叛乱,”   贺重瑾淡淡道,“这一次卓嘉和卓雪宴两人回去,就是要在他们外祖势力的帮助下,夺回东褐鲁部族的汗位。”   “哦!”   景云熙喝了一大口果茶。   用冰壶镇过的果茶凉丝丝的,一喝到嘴里,又凉又甜,整个人一下子也觉得清爽了不少。   景云熙定了定神忙道:“会失败吗?失败了会怎样?他们俩……会死吗?”   怎么说,她心里都早已把卓嘉和卓雪宴当成好朋友了,突然听到这种严峻的事情,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若是这次都会失败,”   贺重瑾淡淡道,“他们只会比死更难过。”   说着一顿,静静又补充道,“有时候,人活着,并不只是为了活着。每一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使命。”   “我知道,但我就是担心,”   景云熙很是顽强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怕他们出事!”   道理是道理,感情是感情!   贺重瑾被她逗得一笑:“放心!”   天时地利人和都做到了,他们姐弟的夙愿应该能够实现……更何况,还有大景暗中的助力!   “不过雪宴怎么会是个男孩子!”   景云熙松了一口气后,忍不住又笑叹,“这姐弟俩真是——”   一个女扮男装凌厉精锐,一个男扮女装娇艳美憨,都是一绝!   贺重瑾也是一笑。   “那以后见他们岂不是更少了?”   一想到这里,景云熙又有些失落。   “卓嘉么……”   贺重瑾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笑着说了句什么。其实就他们两人,也不会隔墙有耳,但是说起这个,他还是下意识有些顾忌。   “真的?”   景云熙眼中一亮,“卓嘉会答应吗?赵文晟能追到手吗?”   原来皇上有意撮合赵文晟和卓嘉,这种意义上的和亲她举双手赞成!   “这次赵文晟随军,”   贺重瑾一笑道,“皇上暗中派的人马,给了赵文晟一个监军的职位——有这么一个机会,就看他是不是能达成所愿了。”   景云熙期待道:“希望他能争点气。”   这时,她就看到贺重瑾走到书房一个柜子前,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匣子拿了过来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景云熙猜到贺重瑾应该是要跟她说之前在庄子时说的那事,忍不住心里咚咚跳了几下道,“这……是跟你的身世有关吗?” 第95章 一定要贴身戴着 慢性病   “嗯,”   贺重瑾点点头,打开了这个匣子,露出了里面几样首饰,“这是我亲生母亲留下来的东西。”   景云熙小心拿起一支发钗看了看道:“这样式看着还挺新巧,跟我见过的很多都不太一样。”   无论是她的首饰,还是王嬷嬷、白杏等人的首饰,虽然说起来也都有发簪发钗之类,但上面的花样还是跟这个有明显的不同。   怎么说呢,就是这样式,有点跟中原风格不太一样,有一点点那么异域的感觉。   “你再看这个,”   贺重瑾又拿出一支簪子道,“这是赵文晟说的,他从南洋买的一些小东西,你看看,这两者有没有相似之处。”   “都有一个这个图案!”   景云熙仔细比对了一番,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像是小鱼一样的图案道,“是一个匠人的工艺?”   “也许是一家商号的标志,”   贺重瑾道,“我娘留下的东西,跟南洋那边有关——但是我从未听我娘说过有关南洋的分毫。”   “那会不会是——”   景云熙忖度了一下道,“会不会是别人买来送她的?或是东西两市上进了南洋的货,正好被你娘买到了?”   “我开始也这么想,”   贺重瑾道,“不过后来慢慢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景云熙看着他道:“你娘……怎么了?”   贺重瑾忽然跟她说这些,不知道他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样的?   迎着她的眼光,贺重瑾慢慢斟了茶,又慢慢递给她道:“这可能事关我娘的清誉……我本来从未想过跟人提起。”   景云熙心里一震,不过没说话。   贺重瑾声音压得很低,静静将老平远候重病时把他叫过去之后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跟景云熙缓缓说了。   “啊!”   景云熙听完,握着茶杯的手都是一抖,将茶水溅出来不少,但她震惊之下,都几乎感觉不到水烫了。   还是贺重瑾一皱眉,连忙伸手直接用手指替她擦了溅的热茶,又低头给她吹了几下。   “不烫,没事,”   景云熙声音都有点涩了,连忙轻咳了两声努力维持住淡定,却又压制不住愤怒,“那老东西竟然给你下毒!”   既然老平远候不是贺重瑾的亲爹,她也就不客气了,叫一声老东西已经算是好的了。   怪不得贺重瑾的病那么蹊跷,原来是毒!   如果不是当初正好有陆子璋,贺重瑾早死了吧?那老东西好狠的心!   贺重瑾摇了摇头,却并没有接着这话说,顿一顿后只静静道:“这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当年立的战功,一开始大多都是给了老平远候,直到后来老平远候有疾,一些重大战役没有参加,后来的军功,这才都成了他自己的。   也正因为如此,先帝那时除了封了平远候,还封了他一个诚远候。   老平远候将他养大,他也算是回报过养育之恩,甚至在被下毒的那一刻,他对于老平远候也并没有太深的怨恨……   当时只觉得万事已了,一切都如一场噩梦一般,这一生,结了也就结了。   只是没想到,会遇上景云熙,让他本来晦暗的人生,又重新看到了一抹阳光……   他才忽然间,有了强烈的求生欲。想要活下去,陪着她,一起活下去。   “那听你这么说,”   景云熙愤怒之后定了定神,连忙又道,“老平远候当时也没告知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没有,”   贺重瑾道,“当时,我也没想问。”   还有问的必要么?老平远候说那毒很快就会致命,将死之人,他对于当初抛弃了他母亲,让他母亲流落在外最后跟了老平远候的这个男人……   没有一点念想。   “那你查过吗?”   景云熙忙道,“你后来查过这事情吗?”   “查过,”   贺重瑾道,“但是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事情他母亲活着的时候只字没有提过,老平远候对别人更是一个字没提过……就连他继母对这事也是完全不知情。   问过之前家里的一些老仆人,除了知道他母亲是那一年跟了老平远候的外……   其余一概不知!   “你觉得唐棣的占卜如何?”   不等景云熙开口,贺重瑾忽而又道。   “哈?”   景云熙被这个话题转的闪了一下,想了想点点头道,“我觉得他真的是很厉害。”   “唐棣说,”   贺重瑾轻轻道,“若是我有心去寻血亲,可往东南远处走一走,寻一寻。”   景云熙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唐棣这么说,”   贺重瑾说着又拿起小匣子里的一支发钗道,“我娘留下的东西上的标号,又跟南洋商号有关——”   “所以你想去试试?”   景云熙眼中一亮,“说不定真能找到一点线索呢!”   贺重瑾点点头微微一笑。   “我陪你一起去!”   景云熙立刻拍桌子决定了,“正好我也想去南边沿海瞧一瞧那些南洋西洋的生意!”   这个主意她早就有了,只是太忙,就一直先搁置了这个,先将手里要紧的事情一一做下了。   眼下,该种的玉米也都长得正好,辣椒西红柿之类也是欣欣向荣,包子铺在齐嬷嬷手里发展良好,就连火锅店和墨阁都快走上了正轨……   虽说杂事还是很多,但真想去南边,也不是完全腾不开空。   “眼下不急,”   贺重瑾一笑,“况且我眼下还不能离京。”   “为什么?”   景云熙不解皱眉。   “要等东褐鲁部族的事了,”   贺重瑾静静解释道,“那一带边疆我熟悉,虽然这次皇上并不需要我领兵暗助卓雪宴他们——但还是留我参议此事。”   “他们什么时候开打?又是什么时候能打完?”   景云熙忙道,“会不会一打很多年?”   “不会,”贺重瑾失笑,“有大景,不会。”   景云熙松了一口气道:“那就等那边传来消息再说。”   正好她手头事情也不少,画册这边,她也让人找了画匠,按照她的画风画下接下来的故事……她已经写下了文案。   除此外,还有很多事情细节,她都想亲自一一过问,确定落实到位,将家里这边一切打理停当,才好出远门。   “我能做什么?”   贺重瑾主动道。   “帮我多找一些玉石来!”景云熙想了想,毫不客气道,“多找,越多越好!”   “玉石?什么样的玉石?”   贺重瑾连忙问。玉石种类也多,不知道景云熙是想要什么玉石。   “什么都行,”   景云熙道,“只要是玉石就行。不用太讲究,记住,不是要买玉器,就要石头,玉石!”   玉不琢不成器,玉器的很多价值都是在手工上,她要是去买原石什么的,那就省钱多了啊!   找回来的玉石,她可以根据需要,将印记气息储藏在里面后,再将这些玉石“储存罐”放在她需要的地方……   田地也好、池塘也好!   贺重瑾没有多问,立刻应了下来。   这一天深夜,卓嘉卓雪宴两人一起回府辞别。   “这个给你们,”   看着跟往日神色气质都有了明显不同的姐弟两人,景云熙连忙将之前就准备好的两枚玉坠,分别递给了两人,“一人一个,你们挂在胸前,可能会感觉到比较舒服,能治个小病什么的!”   这两枚玉坠上,她可是下了“血本”!货真价实的血本!   每一枚玉坠上,她都融进去了几滴血的能量,有这么一枚玉坠在,她别的不好说,两人应该不会受风寒之类的疾病。   打仗,不就是得身体首先要好吗!   “这是……”   卓嘉疑惑带上,笑着正要谢过,忽然微微一顿,她能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暖意,似乎用她胸口渗透进了血脉中,整个人忽然异常舒服。   “好东西!”   景云熙一点也不谦虚道,“你们一定要贴身戴着!”   “多谢夫人!”   卓嘉和卓雪宴对视一眼,两人神色间都是万分感动。   陆子璋在一边眼巴巴看着,这时连忙道:“夫人,这次我也跟着去的!”   他是贺重瑾的至交,也是卓嘉的朋友,这次卓嘉和卓雪宴行兵打仗,贺重瑾这边又稳定下来,他自然义不容辞要跟了去。   景云熙失笑:“放心,陆神医,诺——给你这个!”   知道陆子璋也要去,怎么会少了他的?只是这个玉坠是仓促间让工匠打磨出来的,比较粗糙,不如那两个玉坠样子精致。   但里面的血本,可是不少!   看着三人消失在夜色中,景云熙后半夜直接睡不着了,拉着贺重瑾一直问边塞的事情,贺重瑾很是有些哭笑不得,宠溺地拍了拍她道:“有什么好说的,白天还不够你累的,快些睡吧!”   景云熙迷迷糊糊睡着后,做了一夜打仗的梦,梦里卓雪宴哭哭啼啼嚷着要上花轿……   醒了后她对这个梦十分无语。   一直让景云熙心里挂记的一件事,就是给庄子请私塾先生的事情,她也到处托人去问。   但这事情,一时不好对付,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京城里的读书人,谁愿意跑去一个乡下庄子,教几个乡村孩童呢?   况且年轻人自然是不行,但凡有一丝科举的希望,谁不想学而优则仕呢?谁愿意浪费光阴去一个村子里教书?   年纪大的吧,凡是读书识字的,在京都城里找什么活不行?总比去交通等不方便的一个庄子里强吧!   景云熙对这个也理解,也不着急,只先派人过去修缮了那三间房子,还特意叮嘱修房子的人,将一块玉石埋在了房屋的门槛下,只说这玉石是她请了神的,可以保佑这学堂顺昌发达。   之后还是一个让景云熙有点意外的,竟然是那位周御史,给举荐过来一位先生。   也不知道周御史是从哪里听到了她要找一个先生的事情,特意让他儿子过来问这个,说是如果还没有人选,他们家倒是有一个人可以试试。   “年纪大约是五十多岁了,”   周御史的儿子笑道,“这位陈先生祖籍在关中,家里没有近亲了,一直独居在京都这边替人誊写为生——人品学问都还可以,教几个孩童是足够的,只是……”   说着微微一顿。   “只是什么?”   景云熙忙笑道,“觉得这束脩有些少么?”   “不是不是!”   周御史的儿子忙笑道,“只是这人身体有些老病根,有时候胸闷气短的,但看过郎中,也都说是年纪大的人常见的毛病,因此上,不知学堂这边课业是不是很重?”   景云熙了然。   这时候的人也有高血压心血管病之类的顽症,或者一些其他的慢性病,这些病,大约是跟病人本身的身体素质有关,就算是郎中,也只怕没有多大把握能根治。   这位老先生大约是怕工作强度太大,他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了,因为才有这个担忧。   “不重,”   景云熙忙道,“况且学堂才开,庄子里的孩子玩闹惯了,一时半会也要慢慢收心才能慢慢教习——具体如何教,等陈先生自己来了,我会跟他沟通。”   等那陈先生过来见了面之后,景云熙跟他商议过了学堂的教学大致安排,这位陈先生倒是有些意外。   除了基础的一些识字读书外,还有一点术数算法。都是最简单的基础,这不意外,他意外的是,一般贵人都轻视杂学,只重科举考试书目……   没想到这位天华元长公主,竟然对于术数算法等杂学,也有十分的看重之意。   老先生稍微有些激动,他一声科举不得志,但并不代表他学问少,一些旁通的学问他知道的很多,可惜科考不考!   景云熙跟这位陈老先生谈过之后,也觉得比较满意,亲自让人安排好了一应生活用具,她亲自捡点过,才让都送去庄子那边安排好。   陈琦也没想到,元长公主竟然会对他这么一个学堂先生还亲自过问许多细致事项,一时间心中也是感动。   他和周御史也算是相识,这些年也受过周御史接济……但毕竟不能总指望别人接济,他年纪大了,就想有一份可以养老的安稳营生。   这差事要是换了别人家的,他肯定不答应……   但他早就听说了元长公主的为人,更是听周御史唾沫飞溅地跟他夸过长公主救他孙子的壮举……   他可以断定,元长公主这样的主家,是可以放心跟的,这才听人说了这事情后,找周御史过来帮他举荐一下。   一路车马劳顿,不过到底是近郊,陈琦还没觉得太累,已经到了这个庄子,在主管的引领下,来到了这三间房子前。   房子的来历,陈琦已经听说了。但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一身浩然正气,还怕厉鬼么?   一走近这个房子,陈琦不由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是他的错觉么?为什么忽而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先生,”   主管一路殷勤领过来,见陈琦打量这三间才修葺好的屋子,连忙殷勤又道,“这屋子夫人可是请人压住了邪气,说眼下是极好的风水——”   说着忍不住激动起来,指着那三棵老柳树道,“先生看那三棵树,快看那三棵树的叶子,是不是比别处更鲜亮?!”   这真不是他瞎吹!   本来之前他还不觉得怎么,但修葺好房子后,庄子里的人都说这里一下子跟之前就不一样了。   就连草都长得比别处好,好多鸟都愿意往这边落,一时间,庄子里的人总是忍不住就往这边跑……   还有老太说,在这边待久了,回去睡觉都更香甜! 第96章 落地窗 你是说怀孕吗   陈琦点了点头,确实,这三棵老柳树是真的长得不错,枝叶繁茂不说,那叶子绿的像是要滴油一样。   鸟也多,他年纪大了,一辈子的苦学究在京都的底层挣扎,从没感受过如此美好的山水自然,一时间,觉得眼明心亮,精神都更好了。   这时,庄子里的人也都知道学堂的先生请过来了,家里有孩童的人家,立刻拎了酒和肉,还有各种菜肴,赶着过来问候。   陈琦很是高兴,他觉得这些庄子里的农户虽然没有文化,说话也粗野,但又是难得的质朴,交流沟通上也能讲明事理,不由心里大为满意。   在这边住了几天后,本来不语怪力乱神的陈琦,心里都有点嘀咕了:真不是错觉,他的身体明显好了一些。胸闷气短这种多年来一直困扰的症状,在这里睡了一晚后没有了!   如果说这个是他错觉的话,那他腰间一块皮藓呢?那可是明明白白的顽症……   这时候在这边待了几天,腰里这块老皮藓,竟然都要痊愈了!   陈琦心里震惊,却没有跟庄里的人一样整天想去拜柳树神……他只是在心里祈祷,希望元长公主千万别食言,别到时又找一个先生把他顶下来!   他只想在这里多住几年!   有了这个念头后,陈琦也不觉得庄里的孩童顽皮了,用了最大的耐心,用心教授这些个孩童,村子里这边整天都是读书声!   “那位陈先生能留下就好。”   听着王嬷嬷说起从庄子那边传来的消息,景云熙也只是一笑,心里却并不意外。   不过那位没想到的是,那位陈先生教学的方法竟然还挺灵活,知道因材施教,用一些小手段让庄子里的孩子很听他的话,很崇拜他……   这就更好了!   能被孩子们崇拜的先生,一定能让孩子们真心喜欢上读书学习,哪怕文科不行,理科能学到一点本事,也是很好的,不算浪费了她的心思。   “夫人,这就是您说的平板玻璃?”   王嬷嬷说完庄子里的事情,看着景云熙拿在手里正反复看着的一块琉璃,不由好奇问了一声。   这东西很神奇啊,透亮的!不是一般的那种透亮,隔着这个看,除了些微有一些气泡似的东西外,跟没有隔东西看是一样一样的!   “嗯,我们就可以叫它玻璃,”   景云熙也是十分满意,仔细审视着自言自语又道,“这一块也不小了,这看着跟一块三十厘米见方的地板砖大小差不多了!”   王嬷嬷没听太懂,但是看出来景云熙心情很好,连忙又问道:“夫人,您说的这个,就是可以往窗子上装的?”   虽然还没装,但是想一想装上去的样子……王嬷嬷难得十分期待。   “嗯,”   景云熙道,“还有点颜色,不过也已经很好了。”   说着又道,“去跟琉璃工坊那边说,让他们先照着这个出一批,等出来了给我运进府里来!”   管不了别的,她自己最起码要先用起来。   詹姆斯那边动作很快,第一批玻璃运进来时,景云熙没让往外声张,运进来后,叫了工匠,先叫人去改装凤泽苑的大书房。   这个大书房,基本是她和贺重瑾共用的,这时候她的东西和贺重瑾的东西很多都放在一起,两人也都习惯,在书房工作时,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的那种感觉。   一时间,凤泽苑这边叮叮当当就开始施工。   窗子要重新弄,木匠还是第一次给窗户装玻璃,一不留神弄破了一块玻璃后登时面如死灰。   “夫人饶命!”   由于景云熙就在旁边看着,木匠嘭嘭嘭急急磕头,景云熙还来不及阻止,他的头已经磕破了。   旁边的嬷嬷们连忙阻止,木匠惊魂未定。   “没关系,”   景云熙道,“你们是第一回 干这个活,这玻璃本来就脆,是我提前没让人跟你们说。”   那木匠讷讷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又要磕头谢恩,却被景云熙一摆手阻止了。   “没有钉子就是不方便。”   景云熙知道这些工匠都是手艺很精巧的,虽说没有钉子这些工匠也能用巧思将玻璃嵌进槽中,卡锁地也很结实,但毕竟还是不方便,且安装速度就比较慢。   但小钉子这个,这个时代还不流行,一时间也做不出来,她只能等等再说这个。   不过等工匠们小心装好了一扇窗户后,景云熙不得不承认,她还是被古代的能工巧匠给震撼到了。   很漂亮,而且很结实牢靠,玻璃嵌在木槽里一点缝也没,完全没有她担心的那些疏漏。   之后再继续干活时,又有工匠不小心弄坏了一块玻璃,这一次就没那么害怕,因为夫人说了,弄破了这种叫玻璃的琉璃板是没有关系的,不仅不会责罚,就连工钱也不会克扣!   请了好几个工匠,还有一些木框是之前就做好的,但即便这样,依然叮叮当当折腾了两天,才将书房这边换成了玻璃窗。   景云熙还让工匠对房子做了处理,将这窗直接做了落地的大窗……不过由于玻璃没有大面积的,只是方格堆起的落地窗。   但即便如此,还是惊艳了众人。   窗子落成时,天上正是一片灿烂的晚霞。红彤彤的晚霞映满了整扇窗户,坐在屋里,满眼都是一片云霞。   贺重瑾都看怔了!   “喜欢吗?”   景云熙从他身后伸出手来,搂住他的腰笑道,“看,我把晚霞都送给你啦!”   贺重瑾身形微微一僵,景云熙想起了什么,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就看到窗外本来正在好奇欣赏着玻璃窗的白杏等人,都已经吓得背过身去了……   “怕什么?”   景云熙嘿嘿一笑,“咱们是夫妻,又不是偷情!”   贺重瑾失笑,他夫人这性子还有这张嘴……真是时时都会给他“惊喜”。   景云熙虽然这么说,还是连忙叫人去准备弄窗帘。   她画了窗帘的大致结构图,叫王嬷嬷明天找工匠试着去做。其实书房这边并不急,她是想着先试一试,等真做出满意的了,以后她和贺重瑾所住的正房换成落地窗时,就可以配上好看方便的窗帘了。   第二天詹姆斯专门从琉璃工坊那边赶过来,他是一定要请夫人允许他看一看,夫人要这些平板玻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以及用出来的效果如何。   等景云熙带他看到凤泽苑书房的落地窗时,詹姆斯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哦,哦!上帝!”   詹姆斯带着哭腔道,一边说一边疯狂在自己胸前划着什么,五官激动地都有点扭曲了,“上帝!”   景云熙笑道:“你觉得,这样的琉璃,算是有了实用的路子了么?!”   詹姆斯深深一鞠躬。   这样的琉璃,才是他梦想中的样子!而不只是那些有钱人拿在手上闲的时候把玩,不高兴时随意就能丢弃在一旁的玩意儿!   景云熙又笑道:“还有一种好处你不知道呢,等冬天了,你再过来,我再教你看一样东西,或者你会更高兴——”   说着一顿,鼓励他道,“但是,还是需要更多的琉璃,我们需要的是,更便宜的琉璃,更实用的琉璃!大师还是要做琢磨,不怕你想出来一时用不着,就怕你的水平,就被眼前这些束缚了!”   詹姆斯认真听她说完,立刻表明,琉璃就是他的生命,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对于琉璃的研究就不会停止!   景云熙点了点头,心里也为他这样的精神感动。   康亲王世子妃自从景云熙的火锅店开业后,由于是第一个拿到的会员卡,很是得意,而且有空就喜欢过来找景云熙说话。   正好这一天也带了一堆海货过来,康亲王世子妃一进凤泽苑正院这边,一眼就看到了那一片落地窗。   康亲王世子妃看得眼睛都觉得花了,她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登时激动就往跟前跑,却踩住了自己的裙子差点摔一个大跟头。   “你慢点!”   景云熙笑道,“这窗户跑不了!”   康亲王世子妃笑啐了她一口道:“你还有脸跟我说,有了这种好东西竟然不叫我来看——”   说着,顾不上跟景云熙多说,过去伸手轻轻摸上了那玻璃,不由啧啧称奇,大为艳羡。   说实话,他们康亲王府可是有钱的很,什么稀罕物没见过?就是顶级的琉璃摆件,他们家也多的是呢!   可是这种琉璃……这种装在窗户上的琉璃……却让她激动地心都狂跳了起来。   “我也要!”   康亲王世子妃财大气粗道,“说吧,你花了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也帮我弄一个!”   在家里园子中弄一个这玻璃窗,以后有了雪天,她就在屋里隔着明亮的窗子赏雪……想想就美,也不怕寒风吹了!   “等着吧!”   景云熙对于康亲王世子妃这个强大的宣发人员,还是十分大方的,“等下一批玻璃出来,我送你一批!”   说着一笑道,“不过这可是要干活的哦,记得帮我宣传一下!”   康亲王世子妃交际很广,圈里还大多是有钱人,第一批次的玻璃出来,她得先卖一个好价钱。   不然,她的琉璃工坊的资金从哪里来?那可是已经消耗了她多少研发资金了?她可是得都赚回来!   其实康亲王府以后也是她的大客户,毕竟她只送世子妃一个房间的,那别的房间呢?世子的书房呢?康亲王的呢?   肯定都会用,那时她就不是送了,要多少,他们就买多少咳咳咳!   “皇姐呀,”   康亲王世子妃欣赏完玻璃窗,坐下来喝茶时,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轻笑道,“都说我们康亲王府最会做生意,如今看来,皇姐可是更胜一筹呢!”   别的不说,那火锅店真是赚疯了!   惹得京都不知道多少人红了眼地想要效仿了去,听说下面各省来过京都的,也都知道了火锅这东西……   下面省里还有一些州县中,甚至都有商贾想要效仿呢,只不过听说味道其实都不怎么样。但即便如此,火锅那种新鲜的吃法,也让下面那些商贾赚了一些钱呢!   “好说好说!”   景云熙笑眯眯道,“不过是些吃食!哪里比得上你们府上的那些产业?”   康亲王世子妃抿嘴一乐。   两人互相看着看着,忍不住都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感觉愈发投机。   “皇姐,”   这时,康亲王世子妃小声又道,“你福泽天佑,能不能给我指个路,我该怎么样求求菩萨,才能有孕呢?”   景云熙顿时一怔:“……孕?你是说怀孕吗?”   话题突然转到这边来了,她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嘘,”   世子妃脸一红小声道,“是啊,一直没有,我私下里也找郎中看了,说是宫寒什么的……但吃了药,也是不管用,一直没有呢!”   她小时候贪玩,又一次冬天掉进池子里,受了一场风寒,难道是那时落下了病根?   可出嫁前,家里也给她寻名医瞧过,调理过,只说调理的不错,可是成亲这也一年了,一直也没怀上,她心里就有点急。   世子可是有几个美妾的,还有出身也还不错,如今小妾的避子汤还用着,就是为了防止庶子先生出来了……   可是她一直没孕,总不能一直让小妾们的用下去吧……别的不说,王府里的老嬷嬷们,可是话里话外都透出来了。   实在她这个世子妃生不出来,那些小妾的避子汤就要停了,毕竟康亲王府也是皇室,无论哪一支,都不能断了子嗣,这事情也不止康亲王府,皇室一族的规矩都在那里摆着呢! 第97章 绝不跟皇姐抢 路亚怎么会跳湖了?……   “这个……”   景云熙犹豫了一下,这个她也不知道啊,至于显灵的菩萨……她那些话都是瞎编的,这个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我给你瞧个时间,你去龙台寺拜拜吧,”   想了想,景云熙含糊道,“这个我也不清楚的。”   “哦!那我再去龙台寺拜一拜。”   康亲王世子妃有点失望,不过也不意外,元长公主虽说有天佑福泽,能种活天火花,也能做得了生意,但求子这个事情,应该是确实不知道。   毕竟,元长公主自己还没有身孕呢!   真能求子,那这位皇姐岂不是会替她自己先求一个?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景云熙看着世子妃失望的眼神,微微顿了顿还是开口又道,“不知道管不管用。”   “皇姐快说!”   世子妃立刻眼中一亮,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做一场慈善吧,”   景云熙道,“听闻浡州今年有旱情,你可以试着带头募捐。再在龙台寺待上一月,回来后看看怎么样。”   其实她是打算将一大块玉石作为印记气息的“储存罐”,在龙台寺找个地方埋下去的。   龙台寺内的僧人众多,且高僧也有数位,历年来龙台寺更是在灾年荒年都是尽力帮助百姓,瘟疫时还会熬制药汁来布施……   最重要的是,原主一心一心礼佛,虽说性格上有很多缺陷,但毕竟是她穿过来借了原主的身体,这么帮助龙台寺,也当是替原主尽了一份心意。   将气息能量埋在那边,龙台寺的僧人也好,植被也好,去行善求佛的信众也好,都会沾上一点光。   如果康亲王世子妃能在那边的客房住上一个月,她觉得,应该也能受到气息能量的足够滋养。如果真的好了,应该也能怀孕。   之所以不想直接送世子妃一块玉坠来帮助她调理身体,实在是这个圈子人多口杂,且世子妃娘家也是大族,难保不会跟她自己的娘家人说起这个……   一旦走露了风声,都知道她手里有玉坠可以求子治病……那她的日子就没法正常过了!   这样,多一点条件,别人才不会起疑。   “这样?”   世子妃一顿,她若有所思想了想,一咬牙道,“好,我就按皇姐说的试试!”   “你不怕不灵吗?”景云熙一笑。   “不怕!”   世子妃既然做了决定,整个人都很是放松,笑道,“就算不灵,我也是做了善事,积了功德!”   康亲王府豪富,世子是个通达的人,跟她私下也说过,为富不仁绝不是立家根本。因此上他们府上无论做哪一行的生意,都从没从利润上,将下面底层商贾赶尽杀绝的。   不过像是元长公主说的募捐这一类……他们府上做的还少,回去跟世子商量一下,必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世子妃果然说到做到,很快就在京城里带头发起募捐,她的圈子广,很多附和的,多一点少一点都参加了,竟然还募出来一个可观的数目。   一时间,京城的言官都惊了。   以往经常是弹劾康亲王不务正业的,忽然要写一个夸赞的折子,下笔时都有点抖了。   很快,世子妃往外称是要为旱灾祈福,住进了龙台寺。   听到这些消息时,景云熙倒是很佩服世子妃的行动力,只不过这天下午,快到傍晚的时候,她的凤泽苑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弟弟泰昌帝!   本来她之前就接到宫里的传来的消息,说是傍晚福年会过来,跟她说一些事情,她就没出去,一直等在凤泽苑。   只是当迎候在门口的仆人将福年引到凤泽苑的时候,她看到福年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斗笠,将斗笠压得很低的人。   本来以为是宫里的侍卫,可是当这人摘下斗笠之后,景云熙整个人都愣住了:“皇上?”   “没想到是朕吧?”   泰昌帝眼底的笑意中透出几分少有的嘚瑟幽默,“可曾吓皇姐一跳?”   “皇上怎么过来了!”   景云熙吃惊地连忙道,“可是有什么急事?叫人传个话就行了,怎么皇上还亲自过来?真是吓了我一跳,侍卫们呢,可都跟着了吗?”   真是突然来她家做客,她还有点不安呢!   “进了诚远候府上,”   皇上被她逗笑了,“还有什么刺客能进来?再说,朕自然有侍卫,皇姐你不必担心!”   说着,不等景云熙开口,他大步走向了那落地窗,站在落地窗跟前看了又看,还伸手摸了又摸,一直没有说话。   “皇上?”   景云熙眼光闪了闪,“皇上觉得这窗户怎么样?”   她猜到她这个弟弟为什么突然跑过来了,一定是听说了她这个落地窗的事情,也一定是康亲王听了世子妃的话,他那个大嘴巴一定是在皇上跟前说过了!   其实她也没想着瞒着这个弟弟,最近太忙了,她懒得专门进宫,一来一去要浪费不少时间。   “这要价值几何?”   泰昌帝忽然问出一句。   景云熙将琉璃工坊眼下发展的情形略略说了,而后认真道:“眼下才研究出来,研发经费是很多的——就是研究这个要花的钱很多,非常多!”   她得先强调一下,她投资很多的!   “皇姐的意思是——”   泰昌帝努力弄清楚了景云熙说的意思,试探道,“难不成,等以后像你说的这个工艺……成熟了……这个价格会降下来?”   “那肯定!”   景云熙点头道,“那得等形成规模后,价格会逐渐降低的。”   泰昌帝点了点头,眼底都是期待。   “皇上喜欢吧?”   景云熙眼光又闪了闪笑道,“这才是第一批,我和康亲王世子妃先试一试——之后会出面积更大的玻璃,那时做出的窗子更好看,到时出了好玻璃,我第一个就给皇上送过去!”   泰昌帝哈哈大笑道:“皇姐一定要说话算话!”   就知道他皇姐一定不会忘记他!不过说心里话,他觉得这种窗户就已经很好了……但是自然不能说!   不过他也不会太急,也要看一看,这玻璃的价钱是不是真能降到一个他觉得稳妥的地步。   上有所好,下必行之。   他身为君王,如果带头用起一些特殊的奢侈品,岂不是跟他之前的国策精神就违背了?   如果这玻璃到了一个可以普及百姓,哪怕只是能够普及一般的富人,他都觉得,可以大力倡导了。   毕竟,这也将是一个新的方向,等玻璃发展起来了,民间又多了一门新的行业。他只恨民穷国弱,能让百姓有了活计做,能让百姓日渐富足,他才是真的成就了一个大景盛世!   他只恨赚钱的法子少!   “皇姐,这玻璃若是流传开来,不怕别人抢你的生意?”这时,泰昌帝又看向景云熙笑问道。   “怎么会!”   景云熙道,“做生意怎么能防的了别人跟风?”   说着又看向泰昌帝,“这生意真能做起来的话,皇上,那几个官办的琉璃工坊,不正该顺势而起吗?”   “皇姐你可想清楚了,”   泰昌帝盯着景云熙试探道,“眼下只有你的琉璃工坊能做出这种玻璃,若是官办的琉璃工坊也学会了,你的生意可是要分流出不少的。”   “皇上真是的,”   景云熙笑嗔道,“我是那有野心的人吗?我只想做个富家翁,有钱随意吃喝玩乐最开心不过——难道我还能垄断了整个大景的琉璃工艺吗?”   说着又笑,“再说咱们大景那么大,那么多客户呢——官办是官办,管家吃肉,我喝汤就挺好!皇上要是替管家要我的技术,那也容易地很呢,皇上以后多替我写几个字好不好?”   她猜到泰昌帝的念头了:这玻璃产业只怕他是动心了,但到底还有一些顾忌,才试探这么来问。   怕是也有一些人听到风声,在皇上那边说了些什么吧……   不过她行的正坐得直,怕什么!   再说,她难道真能垄断一个王朝的某个产业?那岂不是自己找死!白挣那么多钱,那也得有命花啊!   她说的也是她想的,她野心是有,但她的野心,就是自己做个富家翁外,不枉穿越过来这一场缘,能为这个时空做些事情,能看到这个大景国泰民安,这就是她最大的野心了。   她的心思,都是敢摊明了说的。   泰昌帝先是听得一怔,继而略一沉吟后仰天一笑。   他皇姐果然是他皇姐,从不跟他藏私的!有些小人搬弄是非,果然就是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朕先让江南琉璃工坊的匠人过来瞧瞧,”   泰昌帝也很是坦诚道,“皇姐放心,眼下京都这边的玻璃生意,朕,绝不跟皇姐抢!”   他皇姐一心也为了大景,他也不能不体恤,就像他皇姐说的,大景那么大,官办的琉璃工坊,可以先从江南开启!   江南又是鱼米之乡,富庶繁华,管家的琉璃工坊,若是也跟着造出这种玻璃,必然不少富人抢着购买,国库又是好大的进项,且这进项只怕还是源源不断!   泰昌帝心里一拱一热的,高兴地满面红光,跟着的福年暗暗称奇:自从新皇登基以来,今儿个,是他看到新皇最高兴的一天!   景云熙看着泰昌帝对落地窗恋恋不舍,就请他进了书房,将小茶桌就摆在落地窗旁。   泰昌帝大为满意,很是高兴地坐了下来。   趁着他在这里,景云熙索性跟他说了,过一段可能要和贺重瑾去南边游玩,来回估计好耗费不少时间。   “南边游玩?”   泰昌帝先是一楞,继而疑惑道,“一路奔波,诚远候身体可支撑的住?”   “就是为了跟他治病,”   景云熙胡诌道,“有人给推荐了一位老隐士,就在南边,说是对侯爷的身体可能会有帮助,或许还能除了根,这才决定走一遭,顺路我也瞧瞧外面的风景,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极好,”   泰昌帝点头道,“只是这一路上也要留心,也有一些前朝遗孽时不时会作乱,别的都还好,只是还是要注意防范。”   说着又想了想道,“侯府侍卫若是不够用,你只管来找朕要,朕倒是有心跟你安排几个,但还是看你吧,朕身边的人,怕你们夫妻使唤着觉得不方便。”   景云熙心里一热,这一段时间来,跟这位精明异常的便宜弟弟打了几次交道后,终于品出了一点亲情的温暖。   其实泰昌帝是怕送她侍卫的话,会让贺重瑾和她两人觉得一路上有了监视一样,这话说出来就有几分真心替她考虑的心了。   “嗯,”   这么想着,景云熙一笑道,“不过我们出去的时候,不会大张旗鼓地出去,扮作寻常商贾,边走边玩,累了就歇歇,府里的护卫身手都好得很,没事的!”   “这便是最好了,”   泰昌帝笑道,“出去的时候若是碰见什么好东西,皇姐给朕也买回来让朕瞧瞧新鲜。”   “放心,肯定了!”   景云熙失笑,“要说这出门是好,可惜啊,就是这盘缠带着也不方便,我和侯爷带着护卫还好,民间的商贾出门,带着金银细软,不安全又不方便!”   泰昌帝点点头,那确实,但向来都是如此。   “皇上,”   景云熙将话引到这里,试着试探笑道,“可曾听说过交子?”   她捋过大景朝的历史,对比过她熟悉的历史,按理说,虽然偏差很大,但时间上大约跟北宋差不多吧……   她当年学历史,可是学过,在宋朝的时候,已经出现了交子,就是最早的纸币。发行纸币的几家有名的富商,几乎算是早期的银号钱庄类的雏形了。   只是她穿过来后,跟大家私下聊天时,也含糊问过,但明显大家都完全没有听说过。   皇帝肯定拥有全国最集中的信息,所以她才试着问一问。如果能引导着泰昌帝关注到了这一点……   或者,大景的官方,将拥有了第一批纸币银号?   这要是能规范发展起来……那都是钱啊!相当于就有了银行金融命脉,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交子?”   泰昌帝疑惑道,“那是什么?”   “皇上,你还记得,我十五岁的时候,父皇有一次带我一起去了北疆?”   景云熙却又问他,这是原主记忆中的事情,那次去北疆,其实原主大多数时间一直宅着,几乎没见什么外人。她需要一个这种背景扯谎,就将这事拿出来了。   “记得,”   泰昌帝忙道,“朕记得,当时你回来还黑了许多,还哭!”   景云熙:“……嗯!”   这便宜弟弟就记得这些!   景云熙顿了顿笑道:“皇上不知道,当年我去北疆时,跟父皇在贸边镇上乔装巡走时,碰到过一个西洋的商贾,那商贾精通中原话,跟父皇坐在那边的沙地上,聊了许久呢!”   这事反正死无对证。   “哦!”   泰昌帝道,“那和你说的交子有什么关系?交子到底是什么?吃食?珠宝?”   “别急啊,皇上听我说,”   景云熙道,“那时我不懂事,就是实在在一旁等的无聊,就听那商贾在那边高谈阔论。”   泰昌帝点了点头。   “就那商贾说了,交子的事情,”   景云熙道,“他说他们那里有一种东西,就是纸币——”   “纸钱?”   泰昌帝一皱眉,“烧的?”   景云熙无奈道:“……皇上你等我说完,别打岔!”   福年在一边听得一哆嗦……敢让皇上别打岔!这世上只怕也有长公主敢这么说了!   “不是烧的纸钱,就是代替金银铜钱进行交易的东西!”   景云熙又说又比划的,片刻之后,经过她的努力,大约将纸币的意思和用途解释清楚了。   泰昌帝眼睛都直了。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一时间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很多念头,但又乱成一团,他一时又顺不过来。   “这交子用起来听着很好用,”   泰昌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道,“除了方便还有何更深的意思?”   景云熙笑道:“那得一步一步来,那商贾说了,这个真要做起来了,那可是一个地方的大生意,能拿着钱生钱!”   泰昌帝只觉得这个想法振聋发聩般令他激动无比,虽然一时摸不着头脑,可心里一下子满了起来,又恨不得立刻着手去做……   但涉及钱币的事情,他必须不能急!那是国之根本!   “还有什么?”   泰昌帝情急道。   “没了,”   景云熙道,“我那时根本不懂事啊,就听了那么一耳朵,我还记得当时父皇还说回去琢磨琢磨呢……但后来我也没听父皇说过,我自己也就忘了!”   说着一摊手道,“要不是这次突然想起来去南边玩,觉得出远门带这些盘缠不方便,我还想不起来呢!”   泰昌帝哦了一声,自然也不会疑惑。他父皇当年称帝后,大景还不稳定,经常是南征北战,哪里腾地出手来弄这个!   如今到了他这里,大景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他也在一点一点收拾朝局,这个时候,他皇姐这话,真是太及时了!   如果这样,那岂不是整个国家的银钱命脉,都会掌握在官方手里了?   退一步说,就算在他这一朝做不到这种银钱产业的辉煌,那等下一代呢?别的不说,他要是能推进交子……   只怕大景的商业也越发红火了!   当然,这是大事,也是重事,不是一句话就能实行的事情,他要回去招来户部等精兵强将,对这事开始商议研究!   这么想着,泰昌帝也坐不住了,又坐了一小会儿后,就笑着跟景云熙告辞。临走,还不忘让景云熙跟他亲自弄了两大桶的汤底……   说是回去要涮火锅!   别人都在传火锅怎么好吃,他早馋了!   等送走泰昌帝这尊大佛,景云熙笑着拈起一枚桑葚,吃在嘴里觉得甜丝丝的。   贺重瑾从外面走进来时,正看到她眉眼间染上的甜甜的笑意。   “这桑葚吃的,嘴角都红了,”   贺重瑾笑着替她擦了一下道,“皇上来是为了琉璃?”   泰昌帝来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说,当时是说福年过来找景云熙传话的,他就先去了正院那边避开。   倒是没想到,泰昌帝竟然微服私访了。略一猜测,就猜到泰昌帝大约是为了玻璃来的。   “嗯!”景云熙把她跟泰昌帝说的都跟贺重瑾重复了一遍,贺重瑾听完一笑。   “夫人心思这般通透,”   贺重瑾眼底透出明显的赞叹,“想来古今多少人,都参不透的理,夫人却是慧心自成。”   “少给我戴高帽,”   景云熙笑着往他嘴里塞了一个桑葚道,又不客气地捏了一下他的脸,笑眯眯又道,“美人,我不吃这一套!”   才走进来准备收拾茶盏的白杏和玉杏,一看到这一幕,立刻悄无声息红着脸退了出去,退出去后两人都是捂嘴一笑。   她家夫人和侯爷,是越来越和睦了!   “夫人,”   这时红杏急急跑了过来道,“夫人糟了,那路亚跳湖了!”   景云熙吓了一跳:“路亚?”   那还是使臣送她的鬼奴呢,那么大一个鬼奴,在她这边替她养着那头猛虎,她还安排了人经常跟路亚沟通,就是想让路亚早一点能学会大景话,融入这个社会……   明明这些天路亚过的很好!还学会了不少日常话……怎么突然会跳湖了呢?! 第98章 找了画师 歪打正着的宣传   顾不上多问,景云熙立刻就往外走,贺重瑾也一皱眉立刻跟了上来。   等他们到了西园时,湖边上已经围了府里的一些下人,大约是听到嬷嬷们的惊呼声,府里的护卫都过来了三个。   “怎么回事?”   景云熙匆匆过来道,“怎么都站着,为什么不赶快救人!”   路亚也是人,虽然是他自己投湖了,自己府里的人怎么都见死不救的?   “夫人,侯爷!”   一个护卫连忙一指湖中道,“那人会水,在湖里是游着玩闹呢!”   景云熙连忙顺着护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路亚的头露在了湖中心的水面上,紧接着就见他猛地往水下一扎,整个人又不见了。   随着众人一声轻呼,很快不远处,路亚又钻了出来,似乎不懂这边的骚动,疑惑还往这边瞧了瞧。   “这小子水性不错,”   贺重瑾道,“都说鬼奴善潜没,果然不假!”   “厉害呀!”   景云熙松了一口气后忍不住笑道,“水性这么好,游泳健将了!”   这时,大约是担心什么,路亚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后又往下一扎,很快就在湖边露出了头,而后爬上了湖岸。   “夫人!”   路亚魁梧强壮的身体站在那里像是一座黑塔,扎着两手显得有点无措,用生硬的大景话叫了景云熙一声。   在他这里,一向都是最听景云熙的话。   “你是热吗?”   景云熙问了一声,“所以才下水?”   路亚点了点头。其实他下过不止一次了,别的时候是在半夜,这边湖水边没人,他闲来无事,就会在水里泡很久才愿意出来。   “到时咱们去南边,”   景云熙看向贺重瑾道,“可以带上路亚,到时到了海边,他说不定会更高兴。”   最主要的是,她和贺重瑾去南边是要寻访西洋或者南洋商船标号的……万一有什么需要,有路亚这么忠诚水性又好的人跟着,会方便很多。   说着想了想不等贺重瑾开口又道:“至于老虎……我跟皇上说一声,让他从锦和圆调两个养兽的小厮先过来熟悉一下老虎,到时咱们不在家的时候交给他们照顾一段时间。”   泰昌帝的锦和圆,是最大的皇家园林,在景云熙看来,就跟清朝皇帝喜欢的颐和园圆明园差不多,面积大,且修建的十分奢华壮丽。   当然,不是大景朝这个新朝有财力修建的,这是前朝几代昏君累积弄下来的一个大园子。   里面奇花异草不说,还养了大批的珍禽异兽,有专门的饲养人员,这些人里面,就有不少饲养猛兽的。   借两个人过来用用,泰昌帝肯定不会拒绝。   那老虎越来越乖,如果不是一路上带着太扎眼不方便,她都想当成大猫咪带去上路了。   她西园的下人们眼下也都习惯了,也不太怕老虎,让他们养也没问题……但是景云熙担心,万一遇到特殊问题下人们会惊惶,因此还得借两个人在这边她才放心。   “也好,”   贺重瑾点点头,“到时让大周跟着一起看顾西园这边。”   大周是个断臂的老兵,当年就负责在军中养马,后来战事了了后,一生也没成亲,一直跟着贺重瑾,喜欢养马,就在诚远候府里的马厩那边帮忙。   前一段赵文晟将那匹金陂陀送给卓嘉,卓嘉不肯真的要,就一直养在侯府的马厩。大周欢喜无比,将那匹金陂陀照顾的极好。   后来景云熙弄回来这头猛虎时,大周整个人都好像被激发了生命的激情似的,一天好几趟的往路亚和猛虎这边跑,后来比西园的小厮跟路亚还熟!他特别喜欢这头猛虎,大约是老虎也能察觉到谁对它是真的好……   除了景云熙和路亚外,老虎明显在大周面前也比较温顺,偶尔还能让大周摸一下它身上的毛。   这次他和景云熙出门的话,西园这边路亚的活,交给大周他也放心。   “就这么说定了!”   景云熙很高兴。   路亚懵懵懂懂听景云熙说了,知道过一段要带他出门,他好奇点点头,呲牙一笑露出了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接下来一段时间,景云熙有空就准备《西游记》的文案,墨阁那边掌柜的秦夫子,也给找来了一位画师。   画师来“面试”的时候十分局促,因为他并不是很有名气的画家,且也并没有受过上层文人的吹捧,可以说是籍籍无名,很是担忧元长公主看不上他。   这画师不是京都人,他家乡在燕州,天生说话结巴。后来因为得罪了族长被赶了出来,他之前在燕州佛寺里替人抄写经书,也在市集上卖画卖字,过的很是潦草。   这一次被秦夫子举荐给元长公主,这画师惊喜中又战战兢兢,见了景云熙时,一激动就结巴地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你,你——”   景云熙听他一连串结巴出来,差点被他带的也开始结巴了,顿一顿才找回自己的节奏,“你就看看,我这画你能不能画?”   说完,让他看《西游记》的画册。   这画师拼命点头,又是一串结巴,完全听不清他要说什么,景云熙眸色闪了闪,让人赶紧端上来笔墨纸砚。   大约也对自己的说话感到绝望了,这画师终于不说话了,提起笔来认真在纸上作画。   一提起笔,这人的气质都看着不一样了,景云熙看着纸上的画,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不错!   是真不错!能看出这人应该是私下揣摩了不少功夫的,画出来的画跟她的风格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当然,其实她的画也没太高难度,她要找的本来也不是一定要顶级的画师……   景云熙心里很清楚,知名的画师都会有自己的风格,让人去揣摩她的也不可能。   能认真理解《西游记》,能贯彻她的画风,加上应有的功底,以及认真负责的态度,这就足够了!   她要的是员工,不是拜大佬。   “夫夫夫夫夫——”   这画师画完,一激动又继续结巴。   “很好,”   景云熙连忙示意她明白,笑了笑道,“先生可以留下,具体事宜我会让秦夫子跟你谈。”   这画师惊喜无比,激动地泪珠都打转了。如果他踏踏实实能在长公主这墨阁做下去,他也就总算有一口体面的安稳饭可以吃了!   等他离开,景云熙也觉得一桩事情终于落实,心里也轻松不少,毕竟有了这个画师,以后她只提供文案,这画师就能做出来,省了她多少事。   不过一个画师自然还不够,万一有点什么急事,没有人能顶上,最少也要招聘来两个画师,不过这个慢慢找,目前有一个就解了燃眉之急。   “夫人啊,”   王嬷嬷在一旁笑道,“奴婢也等着瞧下面的故事呢!”   白杏抿嘴一笑过来替景云熙上了一个果盘后,也跟着凑趣道:“听说呀,就连太傅大人,都急着问下一集呢!听少奶奶说,太学里的太学生们,都快人手一本画册了!”   宋云婉的表弟,也就是秦夫子的儿子之前就是进了太学外舍读书,回来时跟宋云婉说过这事,还说了,都知道他住在诚远候府,一个个羡慕嫉妒地紧呢,还想找他的门路,想要提前买下一集画册什么的……   这话都在府里传开了,下人们都知道墨阁的生意,一点也不比火锅店那边差!   “何止呢!”   王嬷嬷又笑,“夫人怕是不知道,听说一些府里的老人家,也都催着儿孙辈赶紧给买下面的故事,急着听呢!”   这《西游记》真是老幼皆宜,不像一些别的书,只有读书人才读的懂,也不像别的书那样古板迂腐,好些个老人家也都爱的不行。   就连东西两市那边的瓦舍里,都有说书先生开始说《西游记》了,只是也只能说已经出版了的画册故事,后面也是等的急!   “都喜欢就好,”   景云熙笑道,“人生在世,心思大多都向善向强,这故事虽说有个神魔的壳子,里面的道理也不俗,所以看起来有味道。”   “对对,就是这样!”   王嬷嬷连连点头,“奴婢也听过不少话本故事,鬼怪狐仙的,很多一开始听起来新奇,可是听过了也没太多喜欢,里面的人啊鬼啊也都忘了,夫人的《西游记》就不是这样,我听了就记住了美猴王——”   她说着就笑了起来,旁边白杏等人也都笑着点头。   眼瞅着墨阁、火锅店那边生意火爆起来,齐嬷嬷的包子铺也开始了迅猛发展。   包子铺的店址好选,京都的小铺子真寻起来,牙行的效率快得很,“一品肥喵”的连锁铺,在京都很快就发展到了六七家。   这个时候有点卡了,因为有一些原料上出现了供应不上,还有个别香料上,有供货商开始悄悄抬价……   这些事情,景云熙只听说了,她却没出手。要看齐嬷嬷怎么办,眼下是才发展,以后除了京都,还有外省呢,如果各个问题都需要她来解决,那她就要考虑换掉齐嬷嬷了。   齐嬷嬷一开始大约也没想到,景云熙会将生意放手到这个地步,试探请示了几次后,就领会了景云熙的意思,感动中她也大胆放开了手脚。   迅速招人成立了“一品肥喵”的采购组,开始试着绕过中间商,直接派人奔赴产地考察。   虽然这时候要的量并不是太多,但是还有以后的发展呢?稳定靠谱的供货商是最硬的资源。   景云熙听着齐嬷嬷的汇报,只笑着点了点头道:“做的不错!”   齐嬷嬷神采奕奕,别看这一段她忙的晚上都睡得很晚,一大早又要早起,可是精神头却越来越好,听到景云熙的认可,她高兴地脸都红了。   “齐嬷嬷,”   王嬷嬷在一旁笑道,“你如今气势看着比咱们府里的总管还强呢!”   齐嬷嬷呵呵笑道:“还别说,气势不气势的不打紧,要说比比谁挣的钱多,咱们是不怕输的!”   白杏等人都是抿嘴一乐,连同景云熙也忍俊不禁莞尔一笑。   确实,她这边如今可是银钱滚滚来,侯府正院那边的那点钱,就更等同于无了。   这两次给整个侯府的下人发赏钱,还有提了两次月钱……那可都是她这边的贡献。   日子在忙碌又充实中一天天过去,康亲王世子妃在龙台寺也快住满一个月了。   景云熙还没等来世子妃那边的消息,却有了一件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宋云婉有孕了!   这天青杏过来回禀这个消息时,她足足怔了几秒中才回过神。   主要是宋云婉才十几岁啊,年纪轻轻的,虽然之前也跟她说过想要有孕,她也劝过不用急,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   “夫人?”   青杏和白杏对视一眼,都有点忐忑,小心叫了一声。   莫非夫人不高兴?   毕竟贺北林少爷不是侯爷的亲生儿子……夫人这边还没身孕呢,少奶奶有了,会不会夫人不高兴了?!   “哈……”   景云熙定定神,“我这是……要做祖母了吗?”   我去……景云熙难得在心里爆了一句,真是没想到啊!一时间都适应不了,突然就又长了一辈!   本来一穿过来就是做婆婆,她都有点新奇了,这又直接升级当祖母了!   “夫人,”   白杏忙轻言细语道,“是少奶奶这几日觉得身子不爽,又有些酸呕之气,才叫了郎中来看,说是有了身孕,才刚有……”   “我去瞧瞧!”   景云熙反应过来立刻道,“快去库里找找,把余下的燕窝都拿过来——跟我一起去那边瞧瞧!”   虽然她从心里不赞成年龄这么小就怀孕生子,但是古人都这样,且宋云婉也心急。她如果劝的多了,还怕宋云婉多想,再说这事情也不好劝……   真是没想,这么快。   但仔细又想想,如今她在西园的湖里,和菜园那边地头,都已经放了大块玉石的印记气息“储存罐”,整个侯府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印记气息的滋养。   刘嬷嬷说过,她的腿有风湿,之前经常动不动会疼,眼下却好的多了,上次下雨阴天,竟然没有什么痛觉了,睡觉也都香甜了。   别的不说,园子里的野鸟家禽之类,个顶个的活蹦乱跳!   这么看来,宋云婉能顺利怀孕,也怕是因为有了印记气息的滋养缘故。   话说回来,她虽然不赞成这么早要孩子,但是宋云婉真怀孕了,她心里还是十分关切。   宋云婉明显也有几分不安,但看着景云熙拿到她院里的这一大堆贵重东西,又是叮嘱了一大堆的话,她心里顿时感动万分。   她又不傻,婆婆是真心实意对她好,还是做个样子,她心里清楚地很。看出来婆婆是真心在关切,宋云婉一下子放了心。   等景云熙离开,住在宋云婉这边偏院的她的舅母秦夫人忍不住感慨道:“婉儿啊……你这是掉进福堆里啦!”   真不是因为元长公主之前同意了她儿子住在侯府读太学,也不是因为元长公主又让她夫君做了墨阁的掌柜……   单是看元长公主在府里对宋云婉这院的照顾,就能看出,元长公主是真的待这对小夫妻好。   吃的喝的用的穿的,连带着宫里赏赐下来的一些首饰,这位长公主都叫人时不时送来。连带着宋云婉夫妻的月例银子,除了侯府正院那边按例分配的,长公主这边每月都翻倍送来……   最近还又加了!   “嗯,”   宋云婉红了眼眶点了点头道,“这辈子我只怕也没什么能回报母亲的,只怕拼了命去孝敬伺候,也比不上母亲对我的好。”   她前世到底是修了什么好功德,这辈子才有了这般福气!   景云熙没想到的是,宋云婉这边才传出怀孕的消息,之后世子妃从龙台寺回来,一个月后,也传来了有孕的消息。   景云熙:“……”   怎么这么灵!   康亲王世子妃有孕的消息一传出,她的那些闺蜜们争先恐后过来贺喜,有些想要怀孕的夫人,也悄悄向世子妃打听有什么好法子可助孕没有。   “上香?”   听世子妃说要做慈善,还要去龙台寺住上一个月,其中就有人摇头一笑道,“慈善么,当年我表姐也是一样,做善事积功德,又是求神拜佛……最后还是没有身孕!”   说着眼光闪了闪,又落在了世子妃家才弄好的落地窗上。   她们这些人一来,就被这大大的落地窗惊艳了……听闻诚远候府也弄了这个落地窗,诚远候府的少奶奶也有了身孕!   “一定是这个!”   其中一人眼睛一亮道,“不行,我要买这个玻璃,赶紧把家里的窗子换了——想来这样一换,屋子里都亮了,看着人心情也好,大约是风水也好了!”   这窗子……一定是招好运的!   不然,看看越来越兴旺的诚远候府,不就知道了?!   这么一来,本来被景云熙放出的玻璃的高价弄得有点犹豫的家族,立刻不犹豫了,争先恐后就花重金去订玻璃。   景云熙知道了这些事后,也觉得好笑,莫名其妙,世子妃的怀孕竟然又为她的玻璃做了一波有力宣传!   主要是一开始玻璃产量少,再说物以稀为贵,她肯定会抓住一开始的起步,先赚一大笔再说……   毕竟都是有钱人,赚起来这些家族的钱,她是毫不手软,因此将玻璃的价格定的很高,确实也吓退了很多人。   但没想到,传出玻璃窗的“助孕”神效后,这高价竟然也没人在乎了!   景云熙又一次深刻认识到,古人对于子嗣的深层渴望,只怕是印在骨子里的。   另外,景云熙也猜到,由于泰昌帝提倡节俭,除了康亲王这样不成器不涉朝政的亲王外,别人只怕都有所顾忌……   毕竟传出去,为了自己的享受,高价买玻璃做什么落地窗,传出去也怕被弹劾。   但自从传出了玻璃窗有“助孕”的功效后,这些人就再没了顾忌,有人质疑,一句为了子嗣……   谁还能苛责?!   因此上,康亲王世子妃这么一来,歪打正着,替她玻璃的宣传几乎是扫平了障碍,一下子,景云熙赚钱赚到了手软,琉璃工坊那边的詹姆斯,看着长长的订单……   差点吓趴! 第99章 番茄炒鸡蛋 原本是鸟粮?……   天气越来越热,暑气正强的时候,景云熙种下的辣椒已经结了辣椒,看着这些嫩嫩可爱的小辣椒,景云熙激动地差点口水都流出来。   番茄也长势特别好,结的果实已经有红艳艳的了,自然长红的番茄,凑近闻一闻,都是浓郁的番茄味。   玉米地那一块,景云熙更是一天忍不住去看好几回,大约是印记气息的滋养,玉米也长得又大又好。景云熙也听了贺重瑾那庄子里看守玉米地的护卫的传话,说是那边玉米也是长势喜人。   看管玉米地的护卫还强调了,来了好几次野猪,还有一些别的野兽想要冲撞玉米地,都被他们赶跑了。   到了后来,这两个护卫已经看不过来,又找了庄子里的人一起巡逻,这才将玉米地好好地看护住了。   景云熙当即让人给他们这些看护玉米地的人,分发赏钱,还说了,等玉米收获后,还有赏!   那边为了玉米也长得好,她也让人在地下埋了一点玉石。   这些玉石都是贺重瑾托人买来的粗糙一点的玉石,并非上等的美玉,因为景云熙跟他说了,不需要太贵重的玉石。   这种玉石又多又便宜,景云熙还是很满意,用起来不心疼。当然,她心里也清楚,越好的玉石,“储存”性能似乎也越好……   但她种植养殖并不需要太强的印记气息,况且以后她还会在庄子里大批量种植庄稼,哪有那么多极品玉石让她用?   在第一波辣椒收获时,皇上和皇后的大殿里,终于换上了玻璃窗,尤其是泰昌帝,自从去侯府看过景云熙的窗子后,心里明显对落地窗十分中意,这一次换窗,刻意让都改建成落地窗了。   就在换了落地窗的御书房里,泰昌帝带着内阁以及户部等部门的精英,一次又一次研究交子、钱庄。   这一天,又一次会议结束后,泰昌帝留下几个内阁大臣,让户部等部门的那一些人先退下。   户部的这几个官员偷偷撇了撇嘴,很不情愿一个个恭敬退了出去,一出去就交换了一个无奈又委屈的眼神:   就知道,皇上是要留那几个内阁大臣吃小灶了……上一次就是这样,他们退出去之后,听说那几位宰执在宫里吃了一种叫“冰淇淋”的东西,可是把那几位宰执得意的呀,没眼看!   皇上为什么这么小气,不就多他们几个人嘛!   “别让他们知道,”   等这几位户部官员退出去后,泰昌帝笑眯眯道,“朕有好吃的让你们尝尝!”   几个宰执立刻激动起来,上一次吃的好吃的他们做梦都还惦记着呢!   说着,泰昌帝一摆手,几个宫女立刻摆上了食盒,将里面的吃食一样一样端出来,放在了泰昌帝和几位宰执跟前。   “面条?”   看着摆在各自跟前的一碗白面条,一位宰执疑惑道,“这……是面条吧?”   这很普通啊……   他就是喜欢吃面条的,家里也常吃,这算什么稀罕物?   “这面不重要,”   泰昌帝一脸你们都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得意跟大家又道,“主要是这菜,把这菜拌面,你们尝尝!”   “这是什么菜?”   看着宫人端上来的红艳艳一碗一碗的东西,一个宰执吃了一惊道,“这是用花做的菜吗?怎么这么红?”   “番茄炒鸡蛋,”   泰昌帝一抬下巴道,“尝尝就知道了!”   这些宰执真是什么都不懂,哼!要不是想给民间推广这一种菜肴,他才不想跟这些宰执分享……   是他皇姐亲手给他炒的,说是第一次种出来的番茄,没有多少,余下的都留籽了。   不然,要是这菜多的话,他就不赶那几个户部的官员走了……实在是没多少,人多了不够分。   “番茄……炒鸡蛋?”   这几个宰执都很好奇,等他们学着泰昌帝那样,往自己的面碗中放进去一些这个菜之后,拌了面一尝,都眯起了眼睛。   浓郁的酸甜香带着一种特殊的清新滋味,本来没有什么食欲的暑热天气下,竟然一下子就让人食指大动!   “唔……”   其中一个宰执不由喟叹一声,活了一辈子,都进了内阁了,竟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美妙的拌面。   上一次他也乔装去吃了火锅,火锅的丰富的滋味就不用提多美了,但这番茄炒鸡蛋的又是一种不同的美味,虽然滋味没有火锅那么浓烈丰厚,但是单纯清新的酸甜却更加爽口。   其他几个人也都差不多的感觉,一时谁也没吭声,连带着泰昌帝一起,都是闷头大吃。   “朕听闻,”   等都吃饱喝足,泰昌帝满意地喝了一口水铿锵说道,“这东西在海外传闻有毒——”   “有毒?”几位宰执吃了一大惊。   “不怕,”   泰昌帝哈哈笑道,“天华元长公主却在古籍中见过类似记载,并不传是有毒,而是有福——说是这东西乃是海外奇珍,那些海岛上的人怕这东西传出去,就故意隐瞒扯谎,说这东西有毒,只可观赏!”   几位宰执松了一口气,又想一想都点了点头。   “传闻能种活这些番茄的地域,都是有福的地方,”   泰昌帝笑道,“看来,大景果然是皇天庇佑的福地所在。”   说着,又道,“诸位爱卿,觉得这番茄若是推行天下试种,如何?”   几位宰执立刻高呼万岁。   才为番茄的出现激动了几下的御书房的这几位常客,又在数天之后,迎来了又一次的新鲜物事。   这一次,他们一进御书房,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清香。   就看到桌案上放着一个大盆,盆里装着一些热气腾腾的黄呼呼的东西,像是粗粗的棒子,上面布满了一粒粒的金黄的颗粒,排列十分整齐。   “来,尝尝玉米!”   泰昌帝大方地一摆手,神色却有点激动。   他前两天就尝过了,他皇姐说是收的第一茬嫩玉米,就给他送了来,送来的时候就是煮好的。   第一次吃,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不过景云熙派人给他传话,说这上面的每一个玉米粒,成熟后都是玉米种子……   一想到不多的玉米一下子就被他吃了不少,泰昌帝自己心里都有些心疼。   但他也明白,要推行这玉米,还是要和宰执们商议,这一次他更加心里有数,因为景云熙跟他说过,玉米大致的亩产,以及玉米可以做玉米面等等许多种类的食材,是和小麦一样的主要粮食作物,可以轮作!   这个玉米的意义,那一下子就极为重要,几乎可以说,对于大景朝的粮食根本都有了一个极大的改变,这可是比番茄又显得更重要许多了!   这一次,几位宰执反应不太一致……   为什么呢?   因为这几位宰执年纪不一样,稍微年轻一点的是中年人,齿牙完好,啃起来玉米觉得香甜无比。可是,还有两位老内阁,牙都掉了不少,让他们啃玉米……   咳咳!   好在虽然啃不动,倒是也品匝了一下滋味,都是称赞不已。   本来当成稀罕果品来尝的,听了泰昌帝介绍的玉米详情后,几位宰执都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皇上?”   他们有点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除了麦子水稻外,又出现了一种主要的粮食作物?!且耐旱耐贫瘠,土地适应性高等特点不说……产量还这么高!   “天华元长公主说了,”   泰昌帝眉眼都是十分舒展,“这一次玉米成熟后,都留种,她会将种子交给官田试种,结果如何,不用她多说,到时自然有一个验证。朕还有话要跟你们说——你们猜,长公主那里的玉米种子是怎么来的?”   “启禀皇上,”   其中一位大人立刻道,“莫非也是六国使臣——”   “非也!”   泰昌帝摇头笑道,“是康亲王府世子妃,送皇姐一只外来的大鹦鹉,那玉米原本是随着鹦鹉一起买进来的鸟粮——”   “呃!”   几位大人十分意外,“鸟粮?”   “说是鸟粮,不过是大鹦鹉的故乡那些百姓的口粮罢了,”   泰昌帝道,“如果不是和海外往来买卖,我们大景就不知这世上有玉米!”   朝中总有一些声音,想要关闭海外贸易,要锁市,要闭关……还有人攻击康亲王跟外来货商做生意诸此等等。   几位宰执顿时心知肚明,皇上这是打算等将玉米播种成功,得到验证后,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这直接涉及到了以后的国策,几位宰执神色顿时严肃起来。跟泰昌帝立刻一起商议,绝对要将玉米这事办好。   如果真的验证了元长公主的话,那大景就多了一样主要粮食作物,就有多少人的口粮得以解决!   这不仅是有关大景国之根本的大事,且一旦验证了结果,那大景皇室的声誉和信誉将会不可撼动!   光是想一想这个,就无比激动!他们这些人都是泰昌帝的心腹,自然是举着双手欢迎这个结果的!   炎夏很快过去,处暑一过,秋风送凉,就到了秋高气爽的时节,不冷不热也是一个能出门的好时节。   时间一天天过去,宋云婉怀孕的前三月也差不多快到了,这时坐稳了胎,景云熙也放了心。   而且宋云婉的舅母身体已经大好,住在府里,每日都能过去照顾宋云婉,也很让景云熙省心。   王嬷嬷早就在替景云熙打理出门的行李,刘嬷嬷亲自在一旁盯着,一会儿叮嘱一声,一会儿叮嘱一声,最后,等到景云熙看到王嬷嬷打点出的行装时,只觉得脑袋都大了。   “嬷嬷,您这是打算让我背着凤泽苑上路么?”   看着两个堆得满满的屋子,景云熙扶额无奈道,“哪里用得着这么些东西!”   “穷家富路!”   刘嬷嬷严肃道,“出门万事不方便,须得事事准备妥当,不然半路上有什么事,哪里凑得齐全东西?”   景云熙拗不过这位老嬷嬷,暂且笑着应了,也就在这几天里,泰昌帝、皇后、燕妃等人听说她要出门,一个个私下都派人送来了好些东西。看着一堆堆的东西,景云熙只觉得自己无意间貌似又发了一笔横财:   竟然出门也能收礼!那以后是不是她每年多出几次门就好了?   “带着麒麟?”   听说景云熙想带着麒麟一起出门时,贺重瑾并不意外,“不过大橘是不能带了。”   景云熙点点头没忍住一笑,不是她偏心,因为那只肥喵已经长很胖了,胖的满府里的下人都啧啧称奇。   这一点也让景云熙心里很奇怪,因为有印记气息滋养,别的野鸟家禽什么的,都长得很壮很有生机……唯独这只胖猫,越来越胖!   她曾仔细留意过,最后发现了一个无奈的事实,没有别的原因,就是这只猫吃的太多,胃口太好,还超级懒!   果然十个橘猫九个胖,这道理一点不假。不过好在胖虽胖,懒也虽然懒,但这只猫生机也很旺,也并没有生病,这让景云熙索性就任其自然了。   这胖猫是一点也不想要出门,连凤泽苑都很少出,最喜欢窝在屋里睡大觉……一把它带出去就紧张地直抖,看起来十分痛苦,这样自然不能带着出门了。 第100章 奇就奇在这里了 蛟州城   最后收拾行囊时,景云熙还是偷偷将刘嬷嬷她们给准备的行李留下了一多半,她是实在没法带那么多上路。   但还是带了不少,有一些东西刘嬷嬷十分坚持,甚至说真要用不上,哪怕半路扔了这时候也得带着。   景云熙接受了刘嬷嬷的好意,因此上路时,用了两辆马车,一车带行李,一车她坐。侯府随行三名护卫,加上两个车夫,还有路亚和小太监高平康,一共九个人上路。   白杏她们和王嬷嬷等人,景云熙都没有带。她有手有脚也不用人伺候,主要是带了白杏等人,马车就要加,浩浩荡荡的车队也太不方便。   至于带着小太监高平康,是因为景云熙想过去瞧瞧沿海那边货商的香料,别的生意都做起来了,高平康调香也定了一两种,但他也说了,见识太少,他知道的那些香料也太有限。   这一次出来景云熙就带上了他,主要是他也会骑马,在府里这一段吃喝不错,体格也结实了不少。   他长相显小,穿着普通男孩子的装束,很像是个未成年,这样声音不像别的男孩子那么低沉,而是清亮的少年音,也就不奇怪了。   路亚不会骑马,就在后面行李车上。   都准备好了后,在一个清晨,踩着开城门的点,景云熙一行人没有一点声张地出了京城。   “你想骑马就去骑,”   在马车上,景云熙心情极好,看着车窗外的蓝天白云,只觉得心都飞起来了,瞧瞧身边的贺重瑾后,她连忙道,“不用专门陪着我!”   她要是会骑马也去骑了,眼下她也会一点,但是她想在马车里再看看南下的地图。   “不想,”   贺重瑾听她这么说,不由一笑,说着一顿,眸色有些深,“想看你。”   景云熙斜了他一眼,贺重瑾看着她笑,景云熙被他逗得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陆神医什么时候跟咱们会和?”   莫名有点脸热,景云熙低头又看地图,连忙转了话题。   十几天前,卓嘉那边的捷报已经传来,不出所料,在几方势力的助攻下,卓嘉和卓雪宴杀了叛臣,一举夺回了东褐鲁部族的大权。   由于才刚胜利,卓嘉和卓雪宴自然要忙上一大段,且卓雪宴已经成了东褐鲁部族的大汗,自然也不可能再随意进大景来游玩。   卓嘉要辅佐她弟弟坐稳汗位,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倒是陆子璋传了消息回来,知道她和贺重瑾要远游,说是会赶回来跟他们一行人会和。   “他应该会在郁州东郡跟咱们会和,”   贺重瑾抬手在景云熙手上的地图上点了一个位置道,“往那边他不绕弯,他又出发的早,说不定会在咱们前头赶到郁州。”   “唳——”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空中传来一声熟悉的鸣叫。   “是毛毛来了!毛毛!”   景云熙叫停了马车,掀开车厢的帘子才一钻出来,一头苍鹰就从天而降,激动地盘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听到景云熙叫这头苍鹰的名字时,别说三名护卫了,就是车夫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本来听说这头被大景京都人传为神鹰的苍鹰,夫人之前还给起了一个比较好听的名字……   可谁知,后来夫人嫌叫着拗口,直接将这头神鹰叫成了“毛毛”!   这真是一头神鹰该有的名字吗?!   毛毛站在景云熙的肩上,小眼神很是得意,很有一种睥睨天下的英姿,明显对自己这个名字十分满意认可。   “毛毛?”   那边一个护卫试着也叫了一声。   “唳!”   毛毛冲他威胁叫了一声。   这时,跟在马车旁撒欢跑的麒麟,一见这头苍鹰也跟着嗷嗷叫了几声。它和这头苍鹰也打过架,不过后来也算都混熟了。   听到麒麟的叫声,毛毛一脸嫌弃地扫了一眼麒麟,傻狗!不理。   景云熙失笑,拍拍毛毛的脑袋,带它一起进了车厢内,大家继续赶路。   麒麟跑累了,也想上景云熙这个车,景云熙示意高平康用一袋她特制的肉干,将麒麟诱到了另一辆车上。   毛毛也好奇跟了过去,一时间,后面那辆车上时不时传来两个家伙唳唳的鸣叫和嗷嗷嗷的叫声,热闹得不行。   “这真是比两个小孩子还吵,”   景云熙笑道,“过往的路人只怕都奇怪呢!”   眼下走的是官道,来往的行人不少,过了清晨这一段后,行人越发多了一些。好在官道足够宽,贺重瑾让车夫加快了速度,总算那两个家伙的叫声不会惊到路人了。   两天后的傍晚,一行人顺利赶到了郁州东郡的一个镇子里。   “老爷,夫人!”   大家才进了一家客栈,下了马车,景云熙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抬眼,就看到陆子璋一手抓着一个烧鸡就跑了过来。   大约是知道贺重瑾和景云熙是扮作客商一路南下,他很老道地直接改了称呼,没有叫贺重瑾叫侯爷,而是普普通通的老爷称呼。   “陆神医!”   景云熙看到陆子璋的样子时开心一笑。   本来陆子璋就胖,但原本还不算太黑,这一次回来,肤色晒得跟什么时候,跟路亚在一起都比不出来谁更黑一点了。   “郁州烧鸡是一绝,”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子璋一边向景云熙和贺重瑾推荐郁州的烧鸡,一边眉飞色舞跟两人说着卓嘉和赵文晟的八卦,“你们怕是根本想不到,那两人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快说快说!”   景云熙啃着一个鸡腿急急催促,旅途中听点八卦心情也非常好。   “卓嘉一直不理赵文晟,”   陆子璋先美滋滋喝了一口酒,紧接着又咬了一大口鸡肉,这才兴奋又道,“赵文晟跟在军中,也忙,加上卓嘉不理他,一开始根本没机会跟卓嘉见面!”   景云熙点点头。   这个不意外,这次卓嘉急着忙东褐鲁部族的大事,别说她一开始就没打算理会赵文晟了,就是真有一点儿女私情,在大事面前,卓嘉绝对是先把儿女私情丢在一边的。   孰轻孰重,家国大事跟前,卓嘉这人一向不含糊。   “一开始是这样,那后来呢?”   听出来陆子璋话外的意思,景云熙连忙又追问了一声。   “嘭!”   一说起这个,陆子璋更激动了,抓过烧鸡的油乎乎的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兴奋又道,“这事要从赵文晟受伤开始说!”   “赵文晟受伤了?”   景云熙和贺重瑾几乎同时问道。   “嗯,腿折了,”   陆子璋点点头道,“伤的地方不对,治好了也会也会瘸!”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摇头一笑,“年轻人啊,那些情情爱爱真不是怎么回事,越是这样,卓嘉反而开始理他了!”   景云熙和贺重瑾惊疑地对视一眼后,连忙又道:“怎么回事?赵文晟怎么受的伤?是在战场上?”   赵文晟虽说是大景这边派出去的人,但也是为了卓嘉卓雪宴的事情,为此不惜冒险负伤,卓嘉必然是心里感动了吧?   “啧!”   一听景云熙这么问,陆子璋连鸡屁股都忘了啃了,连着啧啧两声笑道,“要说这个,真是打死也想不到!”   “怎么回事?”贺重瑾一皱眉,明显也对赵文晟的伤很关切,“别卖关子了,快说!”   “别急别急,”   陆子璋又滋的一声喝了一杯酒,这才笑眯眯又道,“赵文晟这伤受的可是太憋屈了,哪里是在战场上,就在赶路时不慎骑马掉进了一个沙坑!不巧的是,沙坑里又正好有一截枯枝,直接扎透了大腿!”   景云熙:“……”   贺重瑾也是十分无语,顿了顿道:“骑马怎么会掉坑?没看路?”   这要是他的兵犯了这个错,他直接一脚就踹过去了。   “说是看到那边有一朵花,”   陆子璋啧了一声道,“那次他是难得一次机会去卓嘉那边,他自己说,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见卓嘉一面,想着采一朵花送给卓嘉,还说那花开在戈壁上,十分好看娇艳,他从没见过!”   “旱壶芦赤丹?”   一听陆子璋这话,贺重瑾一挑眉。   “可不是!”   陆子璋一拍大腿,“这小子什么都不懂,竟然想去摘旱壶芦赤丹送人!”   旱赤丹是那一片边疆部落最忌讳的一种花,这花的草根牛羊闻到都会腹泻,甚至直接死亡。人不小心碰到那花,全身都会起毒疹不说,还会高烧数日不退,严重的会失明,甚至丢了性命。   那花并不多见,见着了那边部落的百姓都会躲得远远的,即便那花娇艳美丽,也没一个人想要去采摘。   赵文晟那笨蛋,本来摔成那样受那个伤就够重的了,还接触到了旱壶芦赤丹,伤上加毒,一下子病势沉重,差点一命呜呼!   要不是他正好也去了边疆,知道了赶紧去救人……这小子就要这么白白死在边疆了!   “赵文晟后来怎么样了?”   景云熙连忙问道。   “我拼力抢回了这小子一条命,”   陆子璋叹道,“人是没事了,但腿只怕是瘸了,没办法,我也尽力了。”   景云熙松了一口气,好歹还有命在。至于瘸了……其实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大景朝这边朝廷上也是一样,入仕的官员不会选择有残疾的,别说一般的官员了,就是皇子中,身有残疾的,一般都认为是天谴,不会让这样的皇子继承皇位的。   说白了,就是古人一个讲究。   赵文晟瘸了虽说十分遗憾,但赵文晟本身就无意仕途,瘸了这事情对他来说除了身体行动的障碍外,大事上并没太多影响。   “对了,陆神医,你刚才说,卓嘉又开始理他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景云熙忙又问道。   “奇就奇在这了!”   陆子璋又拍了一下大腿道,“赵文晟这小子行事这么不靠谱,那卓嘉非但没有笑话他,反而将他留在身边照顾了!”   景云熙试探道:“或许卓嘉也是同情?”   “我本来也这么以为,”   陆子璋忙道,“可我冷眼瞧着,卓嘉对那小子可真是越来越好了,只要有空,就会待在那小子的帐篷里,一待就很久,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每次第二天那小子心情瞧着跟喝了美酒似的!”   景云熙和贺重瑾对视一眼,都有些欣喜也有些疑惑。不是当事人,他们也不知道卓嘉和赵文晟到底会怎么样……   但是这么听陆子璋说,也有一点点欣喜。   最起码,赵文晟很明显没有被这次的意外打击到,既然他依旧高兴,那就很好了。   “陆神医,你这时候回来,赵文晟那边没事吗?”   景云熙又问,“这次卓嘉那边的事了了,赵文晟没有随军一起返回大景?”   “没有,说是要养伤,”   陆子璋笑道,“皇……上头也准了,那小子就暂时留在那边了!”   大约怕这边客栈人多眼杂,说到皇上时,他飞快改了称呼。   说着又忙补充道,“你们不必担心赵文晟那小子,他伤已经好了,就是身体有点虚,我来的时候,卓嘉扶着他,他都能站起来走几步了——”   有句话他还没跟景云熙和贺重瑾说,说实话,他觉得以他来看,赵文晟应该能自己走几步了,却老装虚弱等卓嘉扶……   应该是装的!   吃过晚饭,陆子璋先把贺重瑾叫到自己的房间,帮贺重瑾诊了一回脉。   “怎么样?”   等他诊完,贺重瑾收回手淡淡问了一声。   “奇呀!”   陆子璋明显很吃惊,像是难以置信,让贺重瑾又伸出手他又细细眯着眼诊了一遍。   “没错了,”   收回手后陆子璋惊喜无比道,“你的病——好了!”   贺重瑾眼光一跳。他这一段时间,虽然也觉得身体好了不知多少,但由于唐棣不在,陆子璋也没在,他也没去刻意找别的郎中去看。   此时听到陆子璋说出“好了”两个字,他神色不由微微一顿。   “或者说,那毒——”   陆子璋想了想道,“已经被彻底祛除了!”   自始至终,他都不清楚,景云熙让贺重瑾服用的“神药”到底是何方神物……   这“神药”他也确实想不通药理所在,这一点令他心里抓挠得痒的不行,但他心里也清楚,这不是他能问的问题。   只怕他那小师叔弄不明白这个药理,想到他小师叔私下跟他说的一句话,陆子璋眼光闪了闪:   他小师叔唐棣是这么说的:“医者乃是人间医者,非人间可有之事,非人间可有之理,切勿深究。”   当时他疑惑又问,唐棣却不肯多解释一句。   向来他对这个小师叔十分认可,既然唐棣这么说,他后来一琢磨,隐隐有一些念头后,就放弃了追根究底的念头。   “喂,”   这么想着,陆子璋立刻换了话题,嘿嘿一笑道,“侯爷,你跟夫人这个了——没?”   说着,他将两手各伸出食指,而后往一起一并,冲贺重瑾挤了挤眼。   “没有,”   贺重瑾耳朵一红,偏过脸看向窗子道,“我怕身体不好,万一夫人有孕会——”   “怕什么,可以先用避子汤啊!”陆子璋忙道。   贺重瑾一摇头:“听说避子汤对女子身体并不好。”   “凡药都有一个量,”   陆子璋皱眉道,“不是长久服用,况且我之前给你留的那个方子,也是极为温和的,女子喝了并不会有碍!”   “但凡有一点不好,”   贺重瑾静静道,“我也不会用。”   “能耐!”陆子璋没话说,又觉得可乐,冲贺重瑾竖起拇指晃了晃道,“能忍,不愧是个冷面将军!”   贺重瑾站起来转身就出了屋子。陆子璋在他身后哈哈一笑。   “你身子怎么样了?”   等贺重瑾回到这边,景云熙已经铺好了床,一见他进来忙问道,“陆神医怎么说?是不是大好了?我听到他的笑声了!”   “他说是大好了,”   贺重瑾神色很淡定,耳朵却有点不配合地通红,“多谢夫人。”   这些日子以来,他和景云熙一起同床共卧,每晚两人都会小小说笑缠绵一下,不过亲吻……之类,并没有更多。   但景云熙和他的亲吻,足以让他身体好了起来。想到了以后……贺重瑾的耳朵越发红了,连着脸也有些发热,连忙装作渴了过去桌边倒了一杯冷茶喝了。   景云熙抿嘴一笑。   不过是在客栈,晚上休息时两人都默契依旧没有进一步,只说了一会话,就早早睡下了。   闭上眼睛景云熙笑了笑,她猜到了贺重瑾的意思,跟她想的应该是一样……   第一次,并不想在客栈草草了事。   接下来的路,多了陆子璋一个人,就跟多了一个说书的似的,整个车队都热闹起来了。   三个护卫在贺重瑾面前十分恭谨,对于景云熙也是满眼尊重,谁都不敢太放肆,有了陆子璋之后,他们三人,甚至加上两个车夫,都一下子显得话多了起来。   景云熙也看出来,陆子璋应该是个十分喜欢旅行的人,不过也大约是贺重瑾“生病”这么几年,他一直忙着给贺重瑾救治没有放松玩过的缘故,这一次出来,陆子璋眼看着兴奋无比。   每到一个有特色的地方,景云熙都会让大家做短暂的逗留,没有急着一直赶路。   难得出来一趟,又不急,一来她也想和贺重瑾一起游玩,二来,也想着多看看各地风土人情,对这个大景朝了解的更多一些。   最重要的是,她还是想看看各地的市场情况,每次有了什么心得,晚上休息前,她都会一一记在一个小本本上。   就这么边走边玩,过了大半个月时,景云熙一行人终于到了大景朝的蛟州,这也是一个沿海的繁华城镇,在这边,有几处货船来往频繁的大码头。   整个蛟州城人烟阜盛,是一种别样的繁华,街市上,色目商人、胡商等,和京都的东西两市一样,十分常见。   路亚这样的人走在蛟州城,百姓们都对他的外貌并没太多的惊奇之意,一看就是见多识广了。   康亲王府在这个蛟州城建有好几处宅子,知道景云熙想南下,之前世子妃早叫人给这边负责的人传了消息。   一个宅子的管家早晚派人都等在路口,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景云熙一行人后,连忙殷勤迎了上来。   景云熙也没客气,住客栈,自然不如住在宅子里方便。   “侯爷,夫人,怕是第一次来咱们这蛟州城吧?”   那管事的一笑起来就是一双小眯缝眼,但人长得很喜庆,虽然殷勤过分但并不叫人觉得烦。   “哈,对呀!”   景云熙呼吸了一口空气,尽管还没看到大海,她已经感受到了湿润的海风气息,以及那淡淡的海腥味,这种感觉让她很是惬意。   “传说早先咱们这蛟州城,”   那管事的笑眯眯忙道,“海里是飞出来过双头蛟的!这才有了蛟州城的名号,城里现在还供着蛟龙庙呢!”   说着想起了什么,又忙忙补充道,“对了,咱们这蛟州城要说也奇特,除了蛟龙庙,还有一个海王的阁子呢——就叫海王阁!”   “海王?”   景云熙脚步一顿。   记得之前听自己那些丫鬟们说八卦时,就说起过有关海龙王的事情,还有说那海王选鱼娘的事情……   这时候突然听到这个,她不由眸色一闪。   “对,夫人也听过?”   那管事的一见景云熙感兴趣,更是殷勤道,“要说咱们蛟州城,跟南边那个南洲城一样,在老百姓嘴里都有那海王的传说——没办法,那人生意太多,人又神神鬼鬼的,老百姓就爱说个闲话图乐子!夫人若是喜欢听,什么时候夫人闲了,什么时候就叫小人过来,小人管保将这些传说都说给夫人听!”   “那行,”   景云熙也被他逗乐了,“我们过来住,少不得麻烦你们。”   “那里是麻烦!”   那管事的连忙道,“夫人能来我们庄子住,那是小人们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夫人不知道,听说安排了我们庄子,另外几个庄子的人怕是要嫉妒死了——”   景云熙忍俊不禁。   这管事的姓宋,这位宋管事话多又殷勤,陆子璋本来也话多,竟然说着还很投机,一时间,等景云熙等人到了这边宅子后,像是整个宅子都热闹起来了。   安顿好了之后,景云熙不想休息,拉着贺重瑾出来,两人决定先去海边转一圈。 第101章 大章(大结局)   陆子璋也跟了出来,他是记挂着唐棣,知道唐棣在景云熙和贺重瑾之前来到了南边,因此想看看唐棣在这蛟州城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记号。   由于在这蛟州城没人认得景云熙和贺重瑾两人,加上已经到了傍晚,并不觉得晒,因此两人都没有麻烦遮掩什么。   略有些麻烦的是,因为两人容貌不俗,哪怕只穿了寻常衣服,走在这各色人等的海城中,还是有些招人眼,一路走来回头率还是很高。   景云熙和贺重瑾就加快了脚步,穿过了几条街道后,终于躲开了热闹,耳边也清静下来,隐隐已经能够听到澎湃的海浪声。   “鱼市!”   转过街角,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   面前百米外就是波澜起伏的大海,一眼看不到边。海岸边有一个小小的码头,这时候零零散散有几艘晚归的小渔船。   这些晚归的渔船带回来的鱼,早有等在码头的一些小贩来买了,一时间,叫卖声说笑声此起彼伏,又是一种热闹。   “螃蟹!”   看着有人背过来的一篓大螃蟹,景云熙眼中一亮,欣喜叫了一声。   好久没吃过螃蟹了!   “这位夫人可是想要螃蟹?”   那脸庞黑红的渔民笑道,“咱们这可是好螃蟹,两位是外地人吧?要不要买一些回去尝尝咱们的螃蟹?”   景云熙和贺重瑾皮肤都白,且气质上也不一样,那渔民一眼就认出来了,呵呵笑着招徕生意。   贺重瑾面无表情,他听不懂这渔民说的话。   景云熙抿嘴一乐,她也听不太懂,不过看出了这渔民的意思,笑着比划了几下。   这时,一直跟着的陆子璋连忙跑了过来,他年轻时天南海北乱跑过,几乎哪里的话都听得懂,哪里的话都能说。   听陆子璋解释完,景云熙笑着,拿出荷包取出钱来,想着她的人多,索性将这一篓螃蟹都买了下来。   身后一直跟着的一个护卫连忙过来,将背篓背在了身上,叮嘱了同伴一声先把这篓螃蟹送回了宅子里。   “两位才来蛟州城吗?”   那渔民没想到一大篓螃蟹就这么容易卖了出去,一时十分兴奋热情,招呼着景云熙和贺重瑾两人道,“可是头一次来海边?我家在那边有个草棚,煮的好茶——还有些新鲜海物吃,两人可有心去坐坐?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我就好,光说这蛟州城,没有我不知道的!”   陆子璋连忙又把这渔民的话给解释了一下。   景云熙和贺重瑾对视一眼,一笑跟了过去。   在这边确实有一溜草棚,不止一家,卖些茶水点心给行商走贩的,也可以帮着做一些海里出产的东西吃,倒是看着很方便洁净。   景云熙看了看这渔民家草棚下盆里桶里放着的一些贝类蚌类、海鱼还有什么的,就笑着让做了两三样。   这渔民见她大方,更是殷勤,话也说得多了,从蛟州城的传说到最近蛟州城的各种热闹等等……一说起来简直停不下。   陆子璋也听得有趣,渔民说一段,他就跟着解释一段。   不过那渔民大约对京都的官话还是很熟悉,景云熙虽然听不太懂他的话,但渔民能大致听懂景云熙和贺重瑾的话。   “听说咱们蛟州城来往的南洋客商多的是,”   景云熙看了一眼贺重瑾,又看向那渔民假装懵懂问道,“那来往的客商中,各家都有各家货物的标志吗?比如说我看上了一样货,要怎么才能找到一家的货呢?”   “那是!”   那渔民忙道,“南洋的船多的很,自从咱们大景朝稳住了天下,都知道咱们地大物博,外来海岛上的生意人,谁不想来咱们这里做买卖?”   景云熙笑了笑。   “南洋人精得很!”   渔民又道,“做生意都是跟咱们这边的商号联合的,各家都有各家的标志——我大舅哥就是在商号里做伙计的,我对这个都懂!”   “那你瞧瞧这个标志,”   景云熙听陆子璋解释完渔民的话,将贺重瑾母亲留下来的一支簪子拿出来道,“这可是哪家的,你认得吗?”   “哎呦——”   这渔民瞅着这上面的那个像是小鱼一样的图案,拧着眉头使劲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你瞧瞧我这记性——这个我见过,但是……那商号的对点商家应该不在蛟州城……喂——”   说着,这渔民突然眼中一亮,看着远远那边一个年轻人招了招手,叫了两声,那年轻人就往这边跑了过来。   “我小舅子,”   这渔民很是自豪地派了派跑过来这年轻人的肩膀,“可是大商号里的伙计,见多识广,要说南洋货商的事情,他最清楚不过了!”   说着又叽哩哇啦冲这年轻人说了一大堆,又给他看这个簪子。   那年轻人皱眉细细看了看,疑惑看向景云熙。   “怎么了?”   景云熙忙问。   “夫人,”这年轻人会官话,虽然方言口音影响很重,但官话却说的让人能听懂,“这簪子有些年头了吧?”   景云熙和贺重瑾飞快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还请小哥说说清楚,这是哪家商号的?”   “这是海王船的标志,”   这年轻人疑惑道,“但是,海王货的标志,每十年都有一些变化,你这个——看着是早些的。”   听他这么说,景云熙点点头道:“确实,是我娘亲留下来的东西。这是海王船的——”   话没说完,察觉到什么,一转脸,正对上贺重瑾看着她含笑的眼神。这才想起来,她这么说,直接叫了贺重瑾的娘亲为娘亲。   景云熙其实没这么想,只是顺口说的,被贺重瑾这么看,她想了想,没忍住也是抿嘴一乐,笑意有些甜。   陆子璋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这狗粮他吃的有点莫名其妙。   这时候,正好景云熙点的几样海鲜都烧好了,端了上来后,香气四溢,景云熙大方邀请这年轻人一起吃。   这年轻人受宠若惊,忙看向他姐夫,那渔民笑呵呵没阻止,又去给添了一个菜,大家才一起吃了起来。   “那就没错了,是海龙王的货不假,”   这年轻人互相想起了什么,笑道,“不瞒二位,最近我听说了一个热闹,这几天正传的疯,不妨几位也听听?”   “什么热闹?”   陆子璋一听眼睛就亮了。   “听说前一段,梦洲那边,有一个假和尚惹到了海王的人,”   这年轻人笑道,“自称和海王睡过,被海王的人带走了!”   “啪嗒!”   陆子璋嘴里叼着的螃蟹都掉了下来。   他刚刚在这一带瞎转时,留意到他小师叔给他留下的标志,大约是往南走了。   而那个梦洲,就是在蛟州城的南边!又是假和尚……他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假和尚?”   景云熙悄悄递给陆子璋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又看向那年轻人故意问道,“什么样的假和尚?又胖又壮的和尚?”   “不是不是,”   那年轻人忙道,“真是那样没人稀罕,那和尚听说长得很俊,俊的小娘子们都赶不上!听说那和尚每次走到一个地方,围着看的人都多的是!”   景云熙嘴角抽了抽。   要是这么说的话,大约真是唐棣没跑了!   只是唐棣到底为什么说那种话,那海王的人又把他带到哪里去了?可有没有什么危险?!   由于梦洲距离蛟州城并不远,梦洲跟蛟州城相比要小,且属于一个半岛,也是蛟州城的地界。   听说了这事,大家都不敢耽搁,将行李还有高平康都暂时都留在蛟州城康亲王的这个宅子里,景云熙和贺重瑾,带着护卫和陆子璋一起连夜赶往梦洲。   到了梦洲已经是凌晨,找了一家客栈暂时歇了歇脚,众人一起吃了点东西。   陆子璋找到客栈的一个小二,给了点赏钱说是打听点事情,那小二忙将听到的一一都如实说了一遍。   “那和尚真被人带走了?”   陆子璋忙道,“小二哥可是知道,是被带到哪里去了?”   “听说是上了一艘商船,”   小二忙道,“海龙王的——很多人都亲眼见了,小人不敢说谎。”   “那商船在哪里?”   陆子璋忙接着问了一句。   “那就不知道了,”   店小二忙道,“海龙王的船谁敢问会去哪里?听说晚上那商船都会沉到海底,海底有海龙王的龙宫呢!”   陆子璋:“……”   景云熙和贺重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一丝无奈。   在店小二这边得不到更多的关于海龙王的线索,大家计议片刻,决定等天大亮后,再去这边码头多加询问。   梦洲虽说地方比不上蛟州城大,但是这边的码头有一个是深水码头,听闻超大型的商船可以直接靠岸的。   若不是梦洲城这边半岛的面积有限,不然,梦洲城这边说不定比蛟州城那边发展的还要好。   由于记挂着唐棣的安危,一夜未眠的众人,等天一亮没有休息,直接都赶到了梦洲城的埠头。   才赶到埠头,景云熙察觉到贺重瑾脚步一顿,神色也有些不对,不由忙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贺重瑾冲她做了一个手势,飞快跟三个护卫递了一个眼神。   “有人跟踪。”   贺重瑾小声向景云熙道,说着,假装很随意地蹲下身像是捡什么东西。   “嗤——”   随着他一弯腰,屈指不知道弹出了一样什么小东西,发出轻微一声破空音弹了出去。   “哎呦!”   那边一个中年男子突然膝盖一软,摔了一个大跟头。   “这位大哥大哥怎么了?”   贺重瑾的两个护卫立刻配合冲了过去,一左一右夹起那男子就往一边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大声道,“都说了一大早别喝这么多!”   动作快的很,不由分说已经将那人就带到了一边僻静的地方,贺重瑾带着景云熙就跟了过去。   “误会误会!”   那中年男子显然没想到,神色有点惊慌连连作揖挣扎道,“好汉,好汉——误会,误会!”   “为什么跟着我们?”   贺重瑾眼神一寒,气场骤开。   “不是,不是——”   那中年男子看着贺重瑾时有些失神,顿一顿才回过神连忙道,“你你你……你是不是那位诚远候?”   贺重瑾神色不变冷冷道:“你是何人?”   “小人是海龙王的人,”   这中年男子连忙道,“在这边已经待了好几天了,一直在等你!”   贺重瑾和景云熙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们抓了一个和尚?”   陆子璋在一旁皱眉喝道,“说实话!”   “不不,怎么是抓呢?明明是请!”   那中年男子忙道,“那和尚是被请到我们船上的!”   说着忙忙又道,“侯爷,我们主人说了,等侯爷来了,要请侯爷上船一叙!”   “为什么我们要上船?”   景云熙冷冷道,“你主子想见人,叫你主子下来见我们,我们就住在城里的客栈!”   “我们主子已经二十年没出过岛了,”   这中年男子忙道,“请侯爷上船,也是想请侯爷乘船到我们海岛上一叙,我家主人望眼欲穿。”   “望眼欲穿?”陆子璋一头雾水。   “侯爷是不是想弄清楚一件事?”   这中年男子看着贺重瑾道,“侯爷不亲自过去一趟,只怕这个秘密就不能知道了。”   “不去。”   贺重瑾却是微微一笑一口拒绝。   景云熙忙看向他,就见他冲她递过来一个隐晦的眼神。   “这……”   这中年男子没想到贺重瑾就这么断然拒绝,愣了愣道,“侯爷是担心我们有诈么?”   “不想去,”   贺重瑾淡淡道,“除非叫那和尚过来找我们!”   那中年男子顿了顿一咬牙道:“侯爷先回客栈歇歇脚吧,六日后,那和尚就会过来找侯爷,到时,侯爷可愿跟我去一趟海岛?”   “到时再说!”贺重瑾依旧神色淡淡。   等那中年男子无奈离开,陆子璋疑惑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事我能知道吗?”   回到客栈后,贺重瑾将身世的秘密跟陆子璋略略说了。都是生死好友,既然他决定察探身世,陆子璋又正好跟着,那也没有隐瞒好友的必要。   “你怀疑,”   陆子璋震撼之后定了定神道,“这个海龙王,可能知道你的身世?”   景云熙道:“他母亲留下的东西,货号标志是海龙王,咱们到了这边,海龙王的人见了侯爷,又是这样的反应……大约是不错了。”   唐棣不知道跟海龙王都说了些什么……   “画稿!”   一念至此,景云熙和贺重瑾忽而不约而同开口出声。   唐棣临行前,可是画了贺重瑾的“美人图”,难道是海龙王看了贺重瑾的画像后,想到了什么?!   除此外,别的没有什么能让海龙王这边,突然对贺重瑾有了兴趣。   等待的六天里,景云熙每天闲来无事,和贺重瑾一起逛遍了这边的市场,对于南洋的货船主要的生意都有了底。   六天后,唐棣果然赶到了景云熙一行人所在的客栈。只是和众人的激动不同,唐棣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   “他看不上小僧,”   唐棣一见众人,很是沮丧开口道,“原来世间竟有如此美人,美人却瞧不上小僧!”   “到底怎么回事?”   陆子璋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激得差点跳脚,“别美人美人了,你都不怕人家要了你的命,竟然敢随便上别人的船!”   他这个小师叔真是叫人不省心!   “原来世间真有如此美人,”   唐棣却看也不看陆子璋,面对大家理也不理,坐在那里还在出神自言自语,“为何却看不上我唐棣?明明如此美人,却不知为何那般粗暴!”   景云熙:“……”   这货到底是怎么了?   “侯爷!”   跟着唐棣一起来的,又是那天那个中年男子,这时候急急躬身道,“我家主人急切想见侯爷一面——侯爷若是不放心,小人情愿留在这边做人质,也请侯爷上船去往我们岛上吧!”   “你去吧,此行大吉,”   就在这时,唐棣突然站起身道,“侯爷,带小僧一起回那里!小僧还没想来,却听说你要小僧回来才肯过去,小僧便无奈走了这么一趟。”   说着,又细细审视了一下贺重瑾道,“侯爷虽美,却不及那美人之美——倒不是五官形容,却是那一种繁华落尽始见真醇的宁静淡远之美。侯爷还是太年轻了些,少了些那美人身上的年华韵味。”   贺重瑾:“……”   “师叔!”   陆子璋简直无语了。   “侯爷?”景云熙看向贺重瑾。   “我过去一趟。”贺重瑾静静道,“我去会会那人。”   景云熙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贺重瑾一皱眉,一眼又闪见景云熙笃定明亮的眼睛,微微一顿后他一笑一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护卫三人两人决定谁也不带,有可能涉及到贺重瑾的身世,只带了陆子璋一人。再说了,万一有什么事,三个护卫比及对方的人马也不够填的,倒不如就这么大大方方过去。   上了船,一直航行三天。景云熙不晕船,贺重瑾和唐棣也没事,陆子璋坐船吐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扒着船边几乎一连三天都没怎么吃饭。   第三天一开始,随着船的前行,海上云雾越来越重,迷雾重重,景云熙感觉似乎风浪也更大了,不由心提了起来。   “侯爷夫人不要担心,”   那中年男子忙道,“咱们岛那边就是这样,外人进不来的——这一片海面上,礁石多,风浪大,海雾也重,这要是到了冬季,别说外人了,咱们这边的人也都出不去,那风浪和雾气,出门就是个死。”   也正因为这样,这海岛就像是一片世外桃源。他们主子这些年经营下来,这海岛就成了他们海龙王的一处最重要的安居之处。   不过狡兔三窟,除了这片海岛,他们在海上还有另外几处岛屿,岛屿都是经他们主人亲自督建,这些年都发展的极好。   云雾中,大船在风浪中娴熟航行,终于一阵大风吹过时,云雾短暂散开,景云熙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岛屿。   到了海岛边下船时,陆子璋头晕地已经下不了船了,还是贺重瑾一手拎住他跳下了船,上了岸边。放下他后,他摇摇晃晃还是有些站不稳,整个人狼狈不堪。   “侯爷,夫人,”   下了船后,那中年男子连忙道,“这边岛不小,主人所居在——呃!我家主人在那边!”   他话没说完,又是一阵风吹过,雾气被吹散时,看到对面不远处,一行人静静立在那边等候,这中年男子顿时十分惊喜。   带着景云熙和贺重瑾等人立刻赶往这边,景云熙才看到,除了这些人,这边还停放了几辆的马车。   看清了站在这里的那一行人时,景云熙眼光倏地一跳。   为首站着一个人,身材颀长挺拔,负手而立,他身后,跟着站了两排人,都静静侍立在侧。   这人没有说话,单是站在那里,就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景云熙难得有点被一个人的容貌给震撼到。   主要是青年美男见多了,难得见到这样的中年……美男。   这人双鬓都有了白发,但不知为什么,不仅不觉得衰老,反而为他平添了几分特殊的风华……   怪不得唐棣会那么说!   但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最重要的是,这人跟贺重瑾眉眼还有不知哪里,长得太像了!   景云熙的心嘭嘭嘭跳了起来,连忙看向贺重瑾。她敏锐的听力能听到,贺重瑾的呼吸也重了。   “海岛这边云雾多,”   雾气中,这神仙一样的中年男子静静开了口,“贵客大约是不习惯,等过了山那边就好——请上车!”   说着一摆手,示意众人上车。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令人觉得优雅异常。   这人的眼光,一直落在贺重瑾身上,眼神中蕴蓄着说不出的情绪,却极为压抑生怕释放了一丝一毫就控制不住一溃千里一般。   贺重瑾深深一揖,跟景云熙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拒绝两人直接上了最近这一辆马车。   车子转过岛屿这边的一座山后,果然,跟那位说的一样,云雾一下子似乎消散开了,阳光明媚,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到处都是。   这边民居也多了,而且看起来很有规划感,比及大景朝一般的庄子,显得更有章法。   “这里不错啊,”   景云熙道,“就是太热了!”   是真的热,不只是这个海岛热,主要是南边都热,下雨的时候很凉快,但太阳一出来,就热的不行。   不过很快马车就驶入了一片像是庄园一样的地方。   这一片庄园极大,附近没有民居,但是林木特别茂盛,一旁一个方向,景云熙甚至看到了一片椰树林。   当这里的嬷嬷迎出来,笑着带她和贺重瑾往宅子里走时,穿过庭院和画廊,又穿过一片棕榈覆阴的小路,就来到了一座独立的石宅旁。   这石宅一看样式不像是她熟悉的古风样式,在景云熙看来,很有一点西欧式的古城堡风格,不算太大,像是一个精致的白石城堡,在蓝天白云大海的映衬下,分外漂亮。   “雪浪园!”   白石城堡上有一块匾额,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景云熙好奇读了出来,看向贺重瑾道,“雪浪……难道这里冬天还下雪?”   但她很快就明白,为什么这里叫雪浪居了!   这白石城堡那一侧正对大海,从门口往下有一个宽大的白石台阶,顺着台阶下来,就是一大片的浅滩。   细白的海沙,海浪涌过来时,一片洁白的浪花就漫涌过来,浅蓝清澈的海水泛起的如雪一般的浪花,美不胜收。   “哈!”   景云熙满眼都是欣喜。   这这这……明明的一线海景房啊!   走近这处像是小城堡一样的石宅内,登时一阵凉爽,这厚重的石头阳光根本晒不透,设计地又通风很好,一走进来,凉爽无比。   贺重瑾和陆子璋明显也没见过这样的建筑,一时间,景云熙留意到两人眼中都有一种疑惑新奇。   景云熙眸色闪了闪,她也猜到,能造出这样一个建筑的,可见这位海龙王明显在多年航海的基础上,对于西方有了很多的了解,且思想也应该不是很迂腐,愿意接受这种外来的风格。   “小僧上次被带来,可没来过这里,”   唐棣看了看这边忽而道,“果然,美人心中并没有小僧。”   “那你这次不是来了吗?”   陆子璋生怕他胡言乱语又惹出什么乱子,连忙道,“师叔——你好像晒黑了!”   果然一说这个,唐棣十分在意,连忙将光头上的斗笠又好好整理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什么。   嬷嬷们带着大家到了房间,景云熙又留意到,这里应该是做了很细心的准备,房间里各色都是整洁干净,一应东西都是新的。   陆子璋以及唐棣的房间安排在另一旁,只是这时候陆子璋早就憋不住,再说他也不在意房间内的安排,对他来说远不如外面的海滩更加诱人,因此顾不上等景云熙和贺重瑾,自己早拽着唐棣哈哈笑着冲到了那边的沙滩上,一点儿也不把他自己当外人。   景云熙看着陆子璋那边微微一笑,知道陆子璋也是个通透人,别的不说,光看这海龙王和贺重瑾的长相,只怕也猜到了什么……   在贺重瑾还没做什么之前,他明显很识趣避开别人的家事。   “你家主人呢?”   等嬷嬷们端上来两杯椰汁,景云熙和贺重瑾对视一眼后,一笑问了一声。   那位海王倒真是奇怪,一直淡定的貌似不像话。既然贺重瑾都上了岛,说是一直在等他的那位海王,不应该急着来问询么?   “回侯爷,夫人,”   跟着来的中年男子明显有些激动,他一听景云熙问连忙一躬身道,“我家主子他……要先服了药才好来见。”   “服药?”   景云熙和贺重瑾几乎同时一怔。   “侯爷夫人放心,”   这中年男子忙道,“我家主子并无不适,只是情绪激动下容易有些狂躁,要服药后才能稳住心神。”   景云熙:“……”   这还叫并无不适?听症状,难道是有些精神方面的病症?不过这时也不好多问,只能等事情弄清楚以后再说了。   又歇了一个多时辰,这时就有嬷嬷们来请,说是请贺重瑾和景云熙两人一起到前厅去。   贺重瑾捏着杯子的手指微微一紧。   “走吧!”   景云熙轻轻握住他的手。   贺重瑾顿一顿,反手握住景云熙的手,两人一起携手走了出去。   这石堡的前厅外,有一个向沙滩延伸出去的石廊,石廊尽头是一个很阔大的石亭,里面有石桌石凳。石亭下就是翻卷的海浪,时不时溅起的海水水星还会落在亭子里。   这时亭子里正坐着那位海龙王,一身薄衫海风中看着十分飘逸,神色很是自然,真看不出甚至要服药压住激动情绪的样子。   “坐吧!”   看到景云熙和贺重瑾两人过来,那海龙王一笑道。   “诚远候?”   等两人坐下,海龙王先是细细打量了一下他们两人后,视线轻轻落在了贺重瑾身上,像是万分小心一样声音极为轻柔道,“贺重瑾,字双华,是么?”   “是!”   贺重瑾眼光也在审视了这海龙王后,点一点头,声音有点发紧。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海龙王问着,眼底情绪似乎有点压不住,连忙一转脸看向那边的大海。   此时漫天的晚霞铺过来,映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景色十分壮丽,海龙王问完后,就一直盯着那边的晚霞,好像生怕那晚霞一下子飞跑了似的。   “苏纨,”   贺重瑾静静道,“不过母亲也说过,这是她后来的名字,中间发生过一些事情,她忘了自己的名字。”   海龙王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却依旧仰头看着晚霞。   “她……过世很多年了?”   海龙王声音有点涩哑。   贺重瑾点点头:“家母已过世多年。”   海龙王看着晚霞又道:“你母亲,左耳后,可是有一处红色的胎记,像是一朵兰花?”   贺重瑾顿了顿静静又道:“并不是,家母只在右耳后,有一处红色的印记,我并不觉得像兰花,有点像是月牙。我母亲只是喜欢兰花——”   海龙王腾地站起身。   景云熙吓了一跳,贺重瑾也明显是一愣。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那海龙王突然从石亭中一跃而出,落在下面的海水中后,又往前冲了一段,直接淹没在了海浪中。   “快救——”景云熙一急。   “夫人切勿担忧,”   一直侍立在石亭外的中年男子忙忙安抚两人道,“我家主子不要紧的,他只是要去冷静一下!两位放心,我家主子在水里待上几天都是一点事也不会有的!”   景云熙和贺重瑾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等了大约一刻钟,那海龙王才全身湿淋淋从水中游了出来,他身上衣服也不知是什么质地,风吹过似乎就半干了。   他走进亭子里时,衣服已经不是紧贴着身了,除了头发还湿着之外,人也并不显得太过狼狈,神色又是像一开始一样很平静自然。   景云熙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下,心里对这人表示很是佩服。   海龙王像是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重新坐下后神色平静又问贺重瑾一些事情,比如他哪一年出生,生辰又是哪天,他母亲当年又是怎么样,平日里都跟他说过些什么,喜欢吃什么……   很多很多细事,海龙王问什么,贺重瑾不厌其烦静静解释,两人的声音听起来都是十分平静。   景云熙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   接着海龙王又问起贺重瑾老平远候的事情,贺重瑾也是一样问什么说什么,听不出什么情绪。甚至最后说到老平远候临死前,让他喝下毒酒的事情时,贺重瑾一样声音平静,像是说着跟他无关的一个故事一般。   海龙王听完顿了顿,转身又是一跃而下,又一次沉没到了海水中。   这一次,景云熙就淡定很多了,继续坐在那里,伸手拍了拍贺重瑾的胳臂,贺重瑾握住她的手,两人对视微微一笑。   等到海龙王再次回来的时候,晚霞早已换成了青霭漫天,一时间暮色合璧,光线也跟着暗了下来。   白天的热气退散,亭子里的海风更大了,但也更加凉爽,海浪的声音哗哗的,无数海鸟也在空中盘旋。   “我是你亲生父亲,”   海龙王回到亭子里后,一坐下就看着贺重瑾道,“你娘不叫苏纨,她本姓沈,闺名是素琬,是当年被前朝那暴君抄家的江南富商沈家的女儿。”   贺重瑾呼吸一重。   “我叫傅凤塘,当年四君子之一,”   海龙王话说的极快,“沈家抄家时,我带你母亲一起逃走,路上乘舟遇到恶匪,我们双双落水——”   说着一顿,“等我醒过来时,是被一位渔夫救起,却打听不到你母亲的消息,说是江流湍急,只怕你母亲已经凶多吉少。”   “后来呢?”贺重瑾静静道。   “后来我到处寻访,却再也没有你母亲一星半点的消息,”海龙王眼眶通红,“至此我对这世道再无多少眷念,就一路来到海上,随着舅父做些生意,我舅父,就是最早那位被称为海王的人。”   说着,海龙王又道,“之后,我并未娶妻,也无儿女。只想着这一世四方海上走一走,多去几处海外见些世面,也就了此一生了!”   这时,海龙王站起身看着贺重瑾又道,“你——肯认我吗?或者不认也无——”   说着半句不想说了,显然这个不认无妨的话他并不想说,明显他太想贺重瑾认下他这个父亲了。   “不认的话,可以等一等,”   海龙王顿一顿又道,“我可以等,你们在这岛上只管吃好玩好,我等多久都可!”   景云熙:“……”   合着这是要软禁逼着认亲了?!这人神色这么平静这么自然地在耍赖,这样真的好吗?!   “父亲!”   好在贺重瑾并没有推阻的意思,声音涩哑凝重,站起身在生身父亲面前轻轻一跪。   “好孩子!”   不等他跪下,海龙湾几乎是一把将他拽了起来,“跪什么!”   说着眼泪直流下来,“要跪,也是我向你母亲跪!”   是他弄丢了自己的妻儿!   景云熙在一旁也不由落泪,贺重瑾自小从没得到过老平远候一丝的亲情,长大后为了贺家冲锋陷阵征战沙场无数次生死攸关,到了又被老平远候给了毒酒……   她难以想象贺重瑾当年是怎么一天天熬过来的,看到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从心里为他开心。   亭子外等候的那中年男子,很明显是海龙王的心腹,这时候看到父子相认,这心腹激动地哭的抱着栏杆跟个泪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认亲。   这时候,海龙王又问起贺重瑾身上的毒是怎么解的,贺重瑾也略略一说。   海龙王走过来,忽然冲着景云熙就是深深一揖,吓了景云熙一跳,连忙躲开他这一礼……   这可是贺重瑾的亲生父亲,那也就是她长辈了,她怎么敢生受这样的大礼。   “还有那位唐兄,以及我挚友陆子璋,”   贺重瑾跟着又介绍了一下唐棣和陆子璋,继而道,“我能见到父亲,也多亏他们二位。”   唐棣劝他南边走一走寻缘,陆子璋更是在他最初中毒时救下他一命……   无论怎么说,这两位于他而言也是不一般的情谊。   他之所以这时格外强调,也是听唐棣之前说,似乎唐棣和他父亲之间,闹得有些不愉快。   “那位大师啊……”   听贺重瑾说起唐棣,海龙王神色难得有点尴尬,很有一种一言难尽的样子。他咳嗽了一声,那中年男子忙过来,跟贺重瑾和景云熙两人才说起了唐棣的事情。   原来唐棣一来到南边这些沿海的地方时,走到哪里就问哪里的人海龙王的事情,已经被海龙王的人给盯上了。   盯了之后发现这和尚貌似也没什么恶意,本来想要撤人不再盯梢时,却偶尔看到了唐棣行李中的一副画像……   竟然是他们海龙王年轻时的画像!   后来那盯梢的人故意说有海龙王的消息,引的唐棣向他盘问,接两人攀谈之时,这人就问唐棣,这画像上到底是谁,这画像又从哪里来的。   结果唐棣直接说,这画像是他看中的美人,他还跟这位美人十分投机,且很遗憾没有一起睡过……   这顿时让海龙王的人十分厌恶。   回报回去后,立刻叫人将唐棣带到了岛上,谁知唐棣见了海龙王后那神情十分惊艳,连呼美人——   这一下又捅了马蜂窝。   唐棣被关在岛上好几天,一直等人问清了情况,又跟他谈过,才知道原来是这和尚性子古怪。就是这画像,说是诚远候贺重瑾的,这才叫海龙王吃惊不已。   唐棣又说,海龙王面相上是有子嗣的诸此等等,海龙王就留下唐棣,好在这和尚每日除了想见海龙王,跟海龙王畅谈之外,也并无过分举动。因此对他还是照顾有加,在岛上给他的待遇也好了一些,   “唐棣性子就是如此,”   贺重瑾忙道,“为人却是光风霁月,并非心存恶念之人。且学识广博谈吐风雅,虽非真心入释,也有大师风范。”   景云熙也连忙替唐棣解释。   海龙王点点头,神色依旧有点尴尬:主要是唐棣每次看他那眼神……这大师的性格他真是不好恭维。   海龙王和贺重瑾父子相认,这边岛上似乎都欢腾起来了。   嬷嬷们一个个都满脸是笑,见了景云熙和贺重瑾就叫“少主”“少夫人”,一时间,叫的景云熙也觉得好笑。   贺重瑾似乎一时还不习惯,偶尔看向大海时,神色还略略有些忡怔。景云熙猜测他大约是又想到了他的母亲,只走过去轻轻抱住他的腰。   贺重瑾反手揽着她,两人不说话,一起看着窗外暮色中的波涛澎湃。   晚宴十分丰富,除了海岛上的各色海鲜,各种从南洋西洋弄来的食材也堆满了桌子。   景云熙欣喜发现了红薯,不是薯蓣,就是红薯,很沙很甜的红薯!不仅如此,还看到了咖啡!   这个发现几乎让景云熙欣喜若狂。   “这个——”   贺重瑾喝了一口皱了皱眉,疑惑看向景云熙。   景云熙笑道:“这样喝确实苦,不过加了奶和糖,就好很多!”   海龙王也很疑惑,因为这咖啡在他这里是药,这药可以提神,他知道一个部落的人就喜欢喝这个,才带了回来,偶尔也会喝一点,没想到这个会让儿媳如此高兴。   按照景云熙说的,调配了一下咖啡后,海龙王也觉得果然好喝了不少。只是贺重瑾喝了两口后,依旧默默先放在一边。   他还是有点喝不惯。   景云熙抿着嘴笑,不过也没多劝,这个看个人吧,她喜欢喝,但也不会勉强别人一定要喝。   除了这些,还看到一些新鲜的东西,景云熙心里有些激动,一边吃饭时,一边又跟海龙王谈了谈海上的生意情况,随着越来了解的越多,她的一些想法也越来越成熟。   这个时空跟她熟悉的差不多,但偏差也有,比如这个岛,她就无法在她熟悉的地图上做出对应。   而且过来时,大海上她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一时间也确定不了具体方位。但这个岛很大,还有山,山上听说还有淡水湖,有小河,饮水并不缺……   在海龙王过来之前,这里也有原生的百姓,不过十分落后贫困,也正因为这样,海龙王过来,带给他们富庶稳定的生活,这让这里的百姓对海王都十分拥护爱戴。   跟景云熙谈过之后,海龙王也是有些疑惑,总觉得这个儿媳懂得太多,明明说没出过海,可是对一些海路似乎又有些了解。   想想他让人打听的诚远候夫妇的消息,海龙王对这个天华元长公主渐渐有了深一层的了解:原来不止是大景朝一个吉祥的噱头,这女子……   竟然如此不简单!   晚宴后,海龙王又将贺重瑾叫过去,单独谈了很久。   景云熙难得没事,就来到海滩上潇洒脱了鞋袜,赤足踩在水里,登时开心地笑出声。   跟着的嬷嬷看到她这般随意,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是十分高兴,之前知道这位是个公主,她们这些海龙王身边的嬷嬷们,就十分担心金枝玉叶难以伺候……   没想到,这位公主不仅待人极为和气,话语间性情也十分通透不说,还一点也不在意大景的那些富贵家里什么的规矩!   等到景云熙在海边散够了,回到石堡的房间时,微微有点意外:房间里的床褥,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换成了正红。   且还点着两支喜烛,屋里也重新布置了一番,像是新婚的装点。   景云熙:“……”   “这个——”   这时,正好贺重瑾回来,景云熙给他指了指屋里,小声道,“你瞧瞧,怎么换成了这样?”   贺重瑾看过去后也是一愣,耳朵倏地一红。   他想起来,刚才跟他父亲私下聊时,他父亲再一次问过他的身体可是大好了,又问为何不要子嗣时……   他就将自己身体才好,不愿意委屈妻子的事情一一如实说了,没想到,父亲竟然让人着实安排了这个房间!   贺重瑾在景云熙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景云熙心里一跳后脸也顿时一热。   “你若是不愿,”   贺重瑾说着似乎有些不安,连忙道,“我们回京后再——”   “没说不愿!”   景云熙一抬眼,含笑很是嚣张的一把揪住了贺重瑾的衣领,“美人,来吧,侍寝吧!”   她怎么会不愿意啊!觊觎那人的身体明明已经很久了!至于害羞不害羞……咳咳!要是羞的拒绝这个,那她就不是穿过来的英雄!   夜色越来越深,两人洗浴后都躺在了床上,房间外就是海滩,这时候空无一人,只有哗哗的海浪声。   咸咸的海风吹过来,十分清爽凉快,这时候,圆圆的月亮也在海面上升起,如水一般的月华静静倾泻下来,落在波澜起伏的海面上,闪着细碎的银色光鳞,水雾笼上来,像是一个朦胧的梦。   贺重瑾深深看着景云熙,景云熙眉眼含笑看着他,贺重瑾低头吻了上去。   “你喜欢大海吗?”   景云熙轻笑。   贺重瑾嗯了一声。   “我们以后常来,”景云熙轻笑,“霸占了这个石堡,你说海龙王会不会生气。”   贺重瑾也是一笑在她耳边轻声道:“父亲说了,把这栋房子从今日起就送给我们了。”   又是一阵海风吹来,床帐轻纱都被吹的摇曳起来,像是整个屋子都变成了海上的小船一样。   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灭了,月光洒进了屋里,哗哗的海浪声衬得夜色越发静寂,夜色越发缠绵美好。   墨蓝的夜空下是墨蓝的海水,在月光的融合下,天与地似乎都成了一体。皓皓明月,寥寥星辰,这一片时空历经多少沧海桑田,但……   唯有爱和梦想,地老天荒。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大章了吖o(╥﹏╥)o,四十几万字,晋江第一本文终于结局了,谢谢一路支持的小可爱们~鞠躬~还有一点点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