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宋徽宗》 作者:文绎   作品简评:林玄礼是一个爱好广泛的现代男,穿越回自己最讨厌的宋徽宗赵佶身上,面对刻板专权的太皇太后,向贤明宽容的哲宗哥哥靠拢,得到了喜欢的苏轼做老师。经商,研究火器,打仗,在北宋最好的时期,预知历史带来危机感,令他发愤图强。意外遇到睿智凶猛的王繁英,努力追求突破艰难险阻终于结婚。本文男主诙谐幽默,烧烤师的工作身份朴实无华,做事稳扎稳打,读者称之为封建时期明君的楷模。 第1章 十一郎真可爱   “酒,越喝越暖,水会越喝越寒。尤其是北地的水。   我,北宋书画协会会长·种马·北宋皇家足球俱乐部创始人·章惇贺号‘除了皇帝啥都能当’·昏德公·赵佶!”   英俊的小麦色美男子面带犹豫痛苦和懊恼,以手掩面,微微低着头,忧郁深邃的眼神中隐约含着泪水,一种发自内心的崩溃憋屈在貌似平和的声音中宣泄出来。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维度不粗大但格外矫健。   录音室的工作人员:“咔!!完美!你特么不当个声优都可惜了这个情绪。录音杀青了!礼子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声音虽然一般般,感情太饱满了。   林玄礼抽湿巾抹了把脸,把眼泪和汗揉在一起,满脸湿漉漉的走出来,心里虽然还在为千年之前的历史激荡愤懑,到底没有岳飞辛弃疾那样的文学底蕴,憋了几年,别说一首词了,就连个rap,乃至于喊麦都没憋出来。干了几年烤串的人,脸皮在烟熏火燎间变厚了:“哈哈哈终于录完了这该死的节目。走啊王哥,撸大串去,我复工第一天,老板说员工内部价打八折。或者来我家吃,我看着杀的小肥羊肉质很不错。”   “去你家吃吧,便宜点。”工作人员王哥迷惑了:“你们那儿平时都是会员7.9折。”   林玄礼把破破烂烂的稿子塞进健身用的桶包里:“嘿,无奸不商嘛,到时候我把钱打给你,你结账。抠他0.1也是好的。”   录音室里有一个男生,黑框眼镜,一尘不染的白T恤,小耳环,白球鞋和足球袜:“我刚刚听了一会,你的音色很好,就是没听明白这录的是什么?不是歌也不是广播剧吧。”   “哦,是我自己导演自己拍摄的纪录片,《老艺术家赵佶的被驴友之旅》,开着车到黄龙故地重游,西京北京上京都溜达了一趟,相关的祠庙和故址都走了一圈,我挺喜欢公路片,想做一下第一视角的赵佶之旅。”林玄礼上下一打量他,除了球鞋和绿水鬼表之外别的牌子都没认出来,认出来的也不知道真假:“玄礼。算卦的那个玄,礼貌的礼。”   这真名看着就特么和网名一样不靠谱,干脆就用来当网名了。   “我是年糕。大作什么时候发布?我想看看。”   林玄礼挠挠头:“音轨和视频对上就发了,拜托王哥了。我也有几万粉丝,不知道这三十多分钟长的粗糙纪录片有没有人爱看,说起宋徽宗这王八蛋,谁爱看这段历史啊,太憋屈了。我就天天跟这事儿怄气,之前还有宋徽宗粉跟我对峙,我就把靖康之耻前后开头经过结果都录了一遍。”   “哎哟。”年糕捂心口:“靖康之耻啊,太黑暗了。”   林玄礼一摊手:“这次录完我也不想再提了,谁要是崇拜宋徽宗,就跟他学呗,不抵抗,妥协,只和哄着自己的人玩,出去浪张去,泡会所,没毛病,车抛锚在草原上我就想明白了,真不应该和傻叉怄气。走了啊兄弟,上班去了,我网名也是玄礼。”   小麦色运动风的青年男子匆匆忙忙的跳上租来的五菱神车,带着滴血的后备箱上了路,被交警如临大敌的拦住检查,后备箱里只是破掉的保温箱和四只羊腿两大块羊排。   “全城最大的烤肉店的首席烧烤师,去蒙古自驾游回来,后备箱里有一只羊留着请朋友聚餐,我觉得挺合理的。”   交警仔细检查他的证件,貌似没什么问题,虽然精干矫健一看就是练家子,那也不是犯罪分子:“没有检疫证书,货源不合法,不要售卖,只能自己吃。”虽然交警不管这个,这是食品安全和工商的事儿。   “好嘞~朋友要是不来我就冻冰箱里自己吃。俩月不用买肉了。”   出门前已经把冰箱清空,现在除了一块羊排一根羊腿之外都冷冻,留出来的羊排羊腿腌制冷藏。   匆匆忙忙去上班,手艺绝妙的首席烧烤师受到了经理和同事们的热烈欢迎,他看见生完孩子回归工作的经理也格外高兴,就连老板听说林玄礼结束休假回来工作,也订了下午的位置,带朋友来享用最鲜嫩的烤羊排和烤牛肉。   小工们:“林哥这号召力,厉害。”   “林哥出去玩了一个月晒黑了,富婆们要不开心了。”   “林哥是不是终于找到女朋友了?”   “经理回来之后总提起你。”   林玄礼在后厨盯着他们准备食材,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听到这儿大笑:“没有,我练的拳法需要保持元阳,三十岁之前不能交女朋友。”   其实是找不到女朋友,自己长得还不坏,风趣幽默有腹肌体能很好厨艺超强,就想找个笑点合得上学识渊博性格冷静又爱吃肉还胸大腰细屁股翘的妹子。这样的好姑娘也挺多——都有男朋友/已婚了!一个落单的都没有!还都挺幸福的就没有一个打算分手的。   被逼无奈,找借口给自己挽尊。要是等三十岁之后还单身……就删点要求。   经理姐姐西装革履的走进来:“大礼你可算回来了,这些天客人们都说滋味火候差了点,你到底有什么魔力。”   林玄礼严肃起来:“我自幼习武,烤肉的时候催动内力,把肌肉纤维震的似碎非碎,火窜起来的时候用内力催动果木,火焰温度比一般人操纵的更高。你看我只是翻烤撒调料,其实每一颗盐粒都和暗器一样,打进肉里。古诗有云,猛火锁肉汁,舌头吞下肚。”   经理端正干练的脸上满是无语:“你开始写修仙小说了?升级流还是系统流?”   林玄礼叹气:“没有,你们怎么都不信呢?”我自己听着都觉得合理,跟谁说谁都不信,难过。   经理:“你先自己烤点东西吃,一个月没动手,不知道手艺有什么变化。”   “姐你放心,我这次出去旅游其实是技艺交流,在烤肉炖肉方面……吃了不少。”   经理姐姐的眼神有些奇怪,避开其他人在料理台边低声问:“你这次撑我,把我弄回来,可把人得罪死了。”这个人情不好还。现在知情人都说林玄礼是我的工具人,才不是。   林玄礼就喜欢她这副精明的神态,也炫耀起自己的智商:“一石二鸟嘛。我和那瘪犊子本来就不对付,把他能的,当上经理第一天就给我下马威,当众把我骂的跟孙子似的,嘿,真把自己当回事,客人奔着主厨来定位置,谁听说过奔着经理服务好来吃饭的?原先想放假都不行,一年到头没有休息时间,这次既把他挤兑走了,还给自己弄了一个月假期,划算的不得了。”   暧昧的挤挤眼。   经理:“应该有别的餐厅挖你过去吧?我听说高蜜放话说要杀了你。”   林玄礼满脸都是青年男子特有的轻蔑狂妄:“他算个屁啊。还杀了我,把牛蛋给他装上他也没这个胆子。”   经理想想也是,和谐社会,有几个人能因为工作被人挤没了就杀人报复呢?况且高蜜把自己挤掉的手段同样不正当,那家伙心机太重,可以换一个地方继续工作,照样能很快攀升。   首席烧烤师的回归首日,对餐厅和食客来说区别不大,林玄礼穿的雪白整洁,站在自己的主场中,游刃有余的操纵自己烟熏火燎变换花样的烧烤技巧,把本来就很好吃的食材变得更好吃,把肉烤的外酥里嫩,精妙的控制着美拉德反应。   麻将块大小的肉串在炙烤后有种油炸的风情,烤过的甜椒也变得更甜。   凌晨两点下班,先把视频传上去,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过审。   带上几名好友回到家里,路上分别有人买了炭和啤酒、鸡翅,他准备好了羊排羊腿准备上顶楼天台烧烤。   “哎?大礼你家停电了?没WiFi啊,路由器不亮了,网线怎么断了。”   黑暗中有人笑嘻嘻的问:“暴风雪山庄杀人事件?”   一群自诩壮汉的瘦猴和胖子们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这里有高中生吗?”   “没女的不要紧。柯南离不开小兰,金田一离不开美雪。”   “你们忘了福尔摩斯和华生吗?”   “哈哈哈哈那门可得上锁还得把楼梯弄断。”林玄礼掏手机点开手电,看了看:“还真特么是被切断了,进贼了?给我三分钟时间,我有绝缘胶带,剥点皮儿把线重新接一下就行,这小区信号特差,全靠网线撑着。”   ……   碎片式的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被大红松江细布包裹的婴孩憋得满脸通红,始终没想出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愤怒的想要捶床,又想起自己被一个喷香柔软苗条的巨大女人搂在怀里,这几天听那些模模糊糊的柔声软语说,好像是自己这次魂穿后的亲妈,刚生完孩子挺不容易,自己手重,不想锤到她。挣扎了一下,自己被襁褓裹的像个小木乃伊,手脚都动弹不了,之前费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小胳膊□□,眼前还看不清楚,只能把不怎么受控制的手怼进嘴里吧唧两口。   确认的两件事,第一,真疼,不是做梦。第二,手小而且嘴里没有牙,不是被一针干翻带进精神病院里穿上束缚衣,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剧情不是逃离疯人院。   现在不会说话,没法询问周围情况。   看穿着和发型是汉服,估计是宋代的,感谢装束复原小组让人能快速定位自己穿越的朝代,但也不知道是南宋还是北宋,北宋只要不是赵佶那王八犊子在位,就还有机会挣扎一下,南宋的话我在等死之余努力练习一下游击战,啊,先让我默背游击战的战法核心。   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女孩子们谈话时不谈论朝堂上的事,像是寇准、刘太后、包拯、韩琦、王安石、苏轼、辛弃疾这类时间轴上的明确坐标,从来不提。也不说当今的年号,只说几月几日,听她问去哪儿了,回答的也只是东廊、中宫之类含糊不清的地名。   当地人固然知道,林玄礼还是一脸懵逼,你们就不能回答一下‘我刚刚去大宋东京汴梁皇宫的内库里,支取了刘后发放的、大中祥符三年六月的零花钱’这样清晰标准的答案吗。   “哎呀,十一郎真可爱。”亲妈看小婴孩一脸懵懂睁大双眼左顾右盼,喜不自胜,拿双鱼玉佩逗他。 第2章 最大的金手指   林玄礼竖起耳朵收集信息,奈何坐月子的第二位亲妈和自己一个没满月的宝宝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也没看见亲爹。就听说太后和皇后赏赐了一些东西,又不知道这两位大佬的姓氏,宋史学的再好也没法凭空猜测。   实际上到现在连亲妈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宫女们呼她为娘子、美人,信息获取只增加到知道自己是个皇子——历史学得好的人都知道这不一定是什么好事,随时都有可能被捞出来当个皇帝然后废掉或者杀掉,或者被叔叔大爷哥哥弟弟弄死。   如果是别的朝代,当个公主也行,亡国了也能逮个饭票,唯独宋代不行,绝对不行。   捏着小胖拳头长吁短叹,古代这个为尊者讳、坚决不称名的风格,对穿越者很不友好啊。   天气微热,又不敢打扇生恐母婴受风,小婴儿每天还能被擦擦汗,身上拍点类似于痱子粉的东西,亲妈轻轻抚摸儿子的小拳头,轻轻按了按他胖嘟嘟的手臂和脸颊,温温柔柔的问:“你还是个没见过(日月星)三光的小婴孩,怎么总是皱着眉头有许多心事的样子?陛下每日为国烦忧,叫他看见你这副样子,倒是有趣。”   林玄礼睁大眼睛看了看苗条的美女,躺在美女身边时总是心里有点尴尬,要说开心当然是开心的,也没乱想什么,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哇噗噗噗”   我担心赵佶那个傻逼啊,我不是他儿子吧?我要是赵构也还行,一切都交给岳飞就好了噢噢噢男神,不对啊赵构是老九。我排第几来着??只能排除这辈子的爹是赵祯或赵构,他俩没这个本事。   亲妈静默了许久,又说:“小孩子应该高兴些,你啊,也不知道太后瞧见你的神态是觉得你少年老成,还是……”   林玄礼立刻表现出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卖萌给她看。   这句话里似乎有点信息量,问题是宋朝这帮太后都特别能干!或者是能作。   很可惜的是亲妈是一个标准的古代传统妇女,奉行谨言慎行不在背后议论他人,温温柔柔的说起‘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等思想,以及孝亲尊师奉天法祖等幼儿教育。   林玄礼憋憋屈屈的翻了个白眼,对亲妈翻白眼非常无礼,但婴儿做什么都不被怪罪。在心里默背了一遍:东北战场的六条战术原则,保全自己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在运动战中逐渐获取胜利等兵法,北宋的话《论持久战》,南宋就上《论游击战》,总能撑下去。   又想着烤肉的滋味流了一会口水。   “啊呀,小郎君又饿了么?真能吃,吃得好,吃的白白胖胖的,贵人见了就喜欢。”乳母过来抱起小婴孩,掏出胸来往他嘴里一怼。   林玄礼红着脸喝,确实是饿了,想烤肉想的饿了。乳母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岁上下,看着倒是个和自己上辈子年纪相当的妹纸——想不到时隔二十多年再摸到女人的胸,是乳母的。   命运是多么离奇啊!我冷静我是个正人君子,不,我现在只是个小屁孩。兴奋啥啊。   在年轻乳母和中年保母的照顾下,吃奶-睡觉-吃奶-睡觉-吃奶-睡觉-吃奶-睡觉,有规律的生活很快就过了二十多天。   也不知道这宫里怎么回事,十分清净,每天有一两位美貌少妇来登门探访,坐在床边鼓凳上闲话一阵,说话的声音轻柔绵软,稍微距离远一点就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一个个都白白瘦瘦的,也没有夹枪带棒的言辞,都是温温吞吞的羡慕祝福。   林玄礼竖着耳朵听了很久,这些妇女还真标准,就是不谈论前朝有什么事,就从昨夜风雨说到今早花开,从弹琴焚香说到花园里的鸟蝴蝶和胖猫,说起官家和娘娘的喜怒身体,太后昨天又生气了,中宫也生气。   闲的他浑身难受,抓耳挠腮,只想立刻长大,上午练武下午烤肉,哪怕看点书也行啊,晚上再练半个小时拳法好睡觉。   平生也不是那么爱工作,只是厨师这个行业,不论爱不爱都得天天上班。现在躺的浑身痒痒,才发现自己灵魂深处住着一个工作狂。   结果连翻身都做不到,想咬牙努力都没有牙,在床上拱了半天,拿床上丢着的手帕当坐标,好像根本没有前进,再一使劲,累尿了。   十分尴尬。   难道上天让我回到古代不是为了力挽狂澜?推进历史进程?怎么玉佩里没出现什么老爷爷,咱想要的也不多,唐太宗给我当私人教师就够,我也想带兵直插阵前浪进去生擒敌方大将。   我体内也没有多出奇经八脉从小运行,也没有系统小人蹦出来给我出任务和奖励呢。穿越局没给我安排金手指吗?哎,再不练,自己二十年的拳法功底就丢光了。我不是现在流行的三岁天才宝宝吗?   林玄礼胡思乱想了数日,感觉自己快要神经,全靠每天能欣赏到的美女打发无聊时光——虽然是美女还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   天色微明,自己计日子已经有三十天,哇哇的喊了两声,就有早餐送到嘴里来。   躺着吃早餐,看见亲妈被倆宫女扶下床,送进散发着清香的浴盆里,沐浴更衣,梳洗打扮。   依旧是清清淡淡的模样,浅粉色的褙子配一条水绿色的宋裤,头上戴了两只珍珠簪子,纤腰一束,看着像荷花仙子。   又有一个小浴盆,把吃饱的小皇子搁进香汤里轻手轻脚的洗了洗。   林玄礼欣赏了一会美女,对今日的满月十分期待。总算熬到了,再熬过三年就可以开始练武,提高体能,上蹿下跳。   保母一向端庄谨慎少言寡语,今日才低声说:“(太后)娘娘和官家为了司马温公和拗相公,相见不欢,美人是早就知道。又因为永乐城被西夏恶贼夺去的事,官家临朝恸哭,心情有些低落。”   亲妈眼含秋水,哀愁娇柔的点点头:“我知道的。”   林玄礼心中如遭雷击,资讯不在多少,一句就够!   司马光+王安石,时间轴上两大坐标啊,现在是英宗或者神宗、哲宗。   从儿子的数量上排除英宗和钦宗,好家伙我爹是神宗!我排行第几来着?是十一吧?我瞎了吗?   保母又看着小婴孩说:“小郎君,你虽年幼,却是早慧,我们说话你都听得懂,今日第一次去叩问娘娘和圣人、中宫,你且收敛性情,不要只顾着看美貌的小娘子和珠玉珍宝。”   她静静观察了一个月,发现这小皇子的眼睛滴流乱转,看见漂亮的嫔妃宫人就盯着看,看见闪闪发亮的珍珠、碧玉、玳瑁、珊瑚、点翠、黄金也盯着看,目不转睛。太后朴素,官家也朴素,到时候别只顾着看小娘子,显得轻浮。   林玄礼还在呆滞状态中,下意识对她露出了应付客人的标准化帅气微笑,不走心。   保母轻轻摸着他:“小郎君一会到了人多的地方,不要惊慌啼哭。皇子稀少,娘娘和官家见你肥白端正,自然喜欢。”排行十一,上面只有两位还活着的哥哥,要不是现在国事纷乱,不知道太后和官家得有多喜欢你。你得对太后和官家笑,不要只顾着看旁边侍奉的宫女。   亲妈拿小指头沾了点胭脂,亲手在儿子眉心点了个大红点,余下的给他涂了个小红嘴巴:“保母,咱们十一郎还不会说话呢,不用思量新旧两党之间的事。”   支持哪一个都一样,要么是太后不喜欢你,要么是官家不喜欢你,还是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好。我觉得官家思量的更对,拗相公的主意是利国利民,可太后支持司马温公,唉。   乳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咱们说这些做什么。今日是美人的大日子,小郎君满月,将来还有百日、抓周,一个个的过下去,朝堂上的事,自有相公们操持。都是人中龙凤,思量的自然周全。”   这是北宋最好的时机,是截断靖康之耻的最佳方式,是北宋最富裕隐患也最多的年代,之前吐槽时说放条狗都能做的比赵佶好,还说哪怕金兵兵临城下都能挽救回来。   林玄礼想到这儿,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起来,随便来个路人甲只要抱紧李纲、宗泽、岳飞、种师道、韩世忠这些人,都能稳稳的救了宋朝,我当然更可以!   要说文,我对宋史比较了解,知道该用谁,还阅读了大量穿越小说积累了一些经验,要说武,练了二十年劈挂拳和八极拳,射箭摔跤无一不凑合,我这辈子有条件好好练一练,将来也能搞个武宗谥号,混个千古一帝。   啊不行,后人哪里知道林哥力挽狂澜呢?算啦,我就当一会历史上的无名英雄吧,后人可能以为我只是个收服燕云十六州的帅气男神皇帝。   保母给他换上大红色麒麟滚绣球的肚兜,浅黄色薄纱背心,照样用薄薄的襁褓包裹好,戴上银项圈银镯子,准备见全国上下最重要的人。   这小小的宫殿中终于热闹起来。   来了两名宦官迎接,在门外作揖:“陈美人万福,官家和娘娘在升平楼,等着陈美人一同吃满月酒呢。”   保母和乳母以及宫女照顾着母子二人出门去。陈美人一想到终于又能见到官家,白玉似的脸颊上泛起微红,脂粉都遮不住。   林玄礼心想自己的智慧和武力就是最大的金手指,不需要穿越局给外挂,而且这辈子肯定能有女朋友,还能见到帅气的哲宗哥哥,可以对岳飞说‘朕与将军解战袍’,去你妈的风波亭和五国城。兴奋的蹬腿。   美人暗自喜悦理所应当。   保母抱着他,见他兴奋的一挣连忙抱紧:“十一郎这般高兴,看来是父子连心。”   陈美人回头叮嘱道:“到了官家面前别叫十一郎。只叫他小郎君就好。”以前官家因为新生儿早夭而暗自落泪,她在旁边看见过数次。 第3章 应守德立节   升平楼专用于宫廷宴饮。   满月宴就是个在一起喝酒的日子,但国事烦忧,党争不断,刚刚被西夏大败丢失城池人民和皇帝的雄心壮志,陈美人不是很受宠,皇帝也不缺儿子,现在的规模也只是家宴,没有大宴群臣,也没请宗室亲王前来参加,只将宫中的十多个有名有号的人请来赴宴。   开这满月宴也只是因为最近太丧了,宫内一片压抑,寻个好消息试图乐呵乐呵。又有一个皇子活到了整月,不容易。   皇帝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直裰,外罩乌纱长衫,胡须微微有几缕白丝混杂,脸上愁云惨淡,眉宇间满是不得志的郁气。看陈美人轻移莲步走上前,保母抱着婴孩上前一同行礼,端详了一会,面若银盘又白又圆又亮,眉心胭脂通红显得娇娇可爱,看起来似乎挺健康。   林玄礼也睁大眼睛打量这位神宗皇帝,比后世的画像看起来更憔悴一些,看起来哪里都有美颜,画师也不傻。在陈美人身边睡了一个月,还强行培养出一种介乎兄妹和母子之间的亲人之间的感情——要不然咋整啊我也不能对她动歪心眼,这美人看着比我还小几岁呢,尴尬。   但第一次见到操劳国事的皇帝,半点父子天性的亲近感觉也没有,露出一个职业性的闪亮笑容,心中暗叫:赵总,老板,来一份秘制川香麻辣烤肉,外加伤心凉粉吗?   皇帝看他不怕生只是一味的笑,微微颔首:“好,虽然生在端午,是胆大有福之相,未必不吉。”都说生在五月不吉,别的月份的儿子也夭折了许多,希望别死在我前头。   林玄礼也说不了什么,只好继续笑。   见餐厅老板有多客气,对他就有多客气,给我开工资啊大佬。   保母福了福身,又捧着小婴孩去拜见太后和皇后。   皇后奉承着太后,在一起低声交谈,对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没什么兴趣。皇帝是新党,太后皇后均为旧党,侧耳听见皇帝说‘胆大有福’,就露出了班主任看劣等生的冷淡厌恶的目光。   林玄礼心说: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傻叉班主任和傻叉老板娘,高蜜不就是老板娘的好舔狗么。   厚着脸皮冲她俩可爱的笑了笑。   难缠富婆,林哥见得多了,还在努力。   高太后训告:“弄玉之喜。君子应孝悌忠信,兄友弟恭,休要好勇不好学。”   向皇后训话:“少使长,贱事贵,不肖事贤,此天下之通义也。十一郎为人臣为人子,应守德立节,侍奉太后、君父。”   陈美人脸上的神情有点苦,垂着头应声。心里难过不是为了儿子一带出来就被训了一顿,而是为了皇帝,官家听见这番话……那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林玄礼惊讶了一下,看到史书上大概记录时,知道宫中两大巨头不愉快,但亲眼见到这种势不两立、冷嘲热讽的状态……心说我也没得罪你俩啊,好家伙又是老板和老板娘打架拿员工隔空对峙吗?   我就当我听不懂,笑呵呵的胡乱点头,露出一种‘土豪大妈你说的都对,烤肉就蒜,越吃越有’‘大饼烤肉+葱花当然可以,非常可以,个性和自由是真正的年轻’的神态,什么难缠的客人没遇到过。瞥见亲妈脸上难过,心说犯不上,等我能说话了我就安慰你,现在先给你卖个萌吧,小妹妹,和残酷的历史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   俩人训话本就是对着皇帝说的,十一郎听没听懂什么态度都无所谓。看他睁着眼睛傻乐点头,一副很认同的样子,随口多说了二十枚金币、两贯银币和几匹锦帛作为赏赐。   宋代惯例,七百七十枚算作一贯。   银币铸的和铜钱铁钱一个模样,一样的书法刻字,只是材质不同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宽边的元丰通宝银币刚刚铸出来不久,在日光下闪闪生辉。   皇帝也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默不作声,脸色如常徐徐饮酒。自从败给西夏之后,太后皇后说什么都没法反驳。   其他的贤妃、婉仪、婕妤等美女列坐两边,都承受过丧子之痛,见了他白胖可爱也不觉得开心。就该吃吃,该喝喝,欣赏音乐,娴静安稳。   只有六子赵佣的生母朱德妃和九子赵佖的生母武婕妤看了新生儿不觉得难过。   德妃身边还有三个女儿,和皇帝对视一眼,推了推儿女们:“去瞧瞧你们十一弟。”   林玄礼心里明确自己铁定是赵佶之后,兴奋的忘乎所以,手舞足蹈,金银币放在旁边闪闪发亮都不能吸引注意。看亲妈担忧的望着皇帝,皇帝看着身边一个美女……这又不是第三者这是合理合法的,呕,有一点出轨男的感觉。心中郑重宣布:解决历史粉之间的矛盾、徽宗粉那句‘你行你上,那是历史进程’终于不是无解的难题了,我行,我上。   七八岁的美貌小姑娘和一个五六岁的、白皙英俊男孩子拿着玉佩和金镯走过来。“弟弟长命百岁。”   “长乐无忧。”   林玄礼一把抓住男孩子的手指头,如果不出意外,这就是将来的哲宗,爱看宋史的谁不为哲宗死得早而叹息,内政上继续推动变法,军事上把西夏打服。   哥你要是多活三十年,金国真不叫事儿,开局像是汉武帝,就是活的太短。虽然有些人说你把宋代推向□□,可我瞅着和士大夫共治天下时士大夫也挺拉胯的。   赵佣挺高兴,轻轻摸了摸婴儿的胖肩膀:“陈美人,十一郎看着像寿星佬身边,献寿桃的小孩。”比我妹妹们胖多了。这要是拿个红红的大桃给他抱着玩,一定很好玩。   陈美人柔和的笑了笑:“我替他谢谢他六哥夸奖。”   林玄礼心里把历史的走向分支想了好几种,哲宗老哥要是能长寿,也不坏,最坏莫过于靖康之耻,只要能避开这个,暂时不搞工业革命也能凑合。说一句题外话,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帅的小男孩,真是气质姿态俱佳。   美人在末座,上首的太后皇帝没听见他说什么,有耳朵尖的宫人一句句报上去。   很好笑,也没能影响宴会上尴尬静寂的气氛。   随即各自落座,林玄礼拼尽全力伸脖子往桌子上看了看,看到些杂粮粥、酸辣鱼和虾干。还有一盘油汪汪的饼、一碗羊肉泡饭,生葱韭蒜醋各一碟。   嗯……还不如我在后厨偷吃的东西和偷回家的边角料好呢。   陈美人吃了些八宝羹,胡椒醋子鱼、明州虾脯,拿葱花洒在炕羊炮饭上吃了几口。   满月宴就这么结束了。   不知道钱财被收到那儿去了,只见到在灯下垂泪的亲妈,林玄礼趴在床上试图抬头,尽职尽责的卖了一回萌,看她哭的更伤心了,只好把脸往褥子上一埋,睡觉。   保母赶紧把他翻过来,不敢埋着脸睡,性命攸关。   百日宴过的比这更低调一些。这段时间中没有再得到什么外界的消息,也不需要,只知道皇帝郁闷,唯有德妃能稍加宽慰。   等到年关将近,林玄礼奋力练习爬行,努力站起来摇摇摆摆的走路——心里只当这是骨折后复健,又不是没有过。   虽然还是没想起来自己怎么穿越的,被剪断的路由器线路,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上辈子学到的知识逐渐回忆起来,可是没有回到高三那年的记忆,有些事还是想不起来。   期间还有个虚假的惊喜。想起来黄蓉!我有机会娶到黄蓉!初恋女神啊!你的礼哥哥来了!   第二天想起来黄蓉是南宋时期的人物……好了嘛,穿越了也没机会的。   新年时收获了一些香囊红包新衣服,还有自己的名字。   皇帝赐名:佶!   陈美人捡起满地乱爬的儿子:“官家希望你健康强壮,长命百岁,这多好呀。”然后叨叨了许多官家爱子之心,你要知恩图报之类的话。   林玄礼心说:收到,叫喆的男性人品都不好,半拉也不好。别说什么‘人从宋后少名桧’,群众已经身体力行的投票了,从宋朝之后没有人给儿子起名用‘佶’这个字的。   我,赵佶,吐槽赵佶,谁敢抬杠? 第4章 你得支棱起来   自从穿越之后,五个月没吃到正经食物,八个月没跟人说一句话,非常寂寞,都快疯了,每天自己跟自己聊天。突然明白为啥小婴儿都是话痨,一整天呀呀呀个不停,看来也是憋得慌。第一个月时还想着那些杠精会被隔空扇一百零八个大嘴巴子,现在恨不得抓一个杠精出来聊一会。   林玄礼说:“咱八个月了,差不多会说话了吧?”   自己又答:“真可以了,以林哥的能耐,三岁习文五岁习武,尽量拯救一下哲宗老哥。宋朝出了很多天才,以林哥历史系的身份,装一个天才,指点江山肯定不难。”   “但肯定的!我就是天命之子!”   “穿越小说里都有不好意思叫爹妈事儿,请问林哥你觉得有吗?”   “叫爸爸有什么叫不出口呢。能叫马云爸爸,能叫央视爸爸,跟哥们打赌比拳都是父子局,一口一个爸爸叫得,换一个人瞎矜持什么。”   “也是哦,林哥除了不卖身之外什么都可以卖,咱服务业没那些讲究。”   保母听他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自言自语了半天,也没听懂什么,不禁微笑,拿出《中庸》来读给他听,读一句讲一句。“没指望你能听懂多少,我给你讲这些,也算不上开蒙,只是小孩子都喜欢学人说话,要是能无意间带出来一句半句的,倒显得早慧且稳妥,新旧两党都不得罪。”   四下里只有两名丫鬟在窗边绣花,保母索性低声倾述:“前朝党争,后宫里也党争,叫人怎么安稳度日。美人也不指望你将来有多大成就,你六哥就算是常常咯血,也是长子,官家福德庇佑他,必能长寿。还有你九哥呢。能稳稳妥妥的当个郡王,养成个温和的性格,将来诗礼传家,我就不辜负圣恩,不辜负美人嘱托。”   林玄礼:我知道美人是个职位称呼。但我真的想嗑你俩……日哦我现在都无聊到变态了,说好了不在三次元按头CP呢。第一万次说没有更新看我要死了!我的命是网文和烤肉给的!   转眼就到了周岁生日,能走能跑能满地乱滚,断断续续的能说些句子。心里很清楚,只是嘴上说不清楚,也可能是牙没长全,每天拿被子和扇子柄啃啃手指头缓解痒痛,怀疑自己是个竹鼠。   计划中当然是直接去找每隔俩月能见一面的皇帝,跟他说想开点,新政是真的有用,西夏将来会败,你撑住不要郁闷死——当然得婉转点。   现实则是在端午宴上当众跑过去抓住他的袖子,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被亲妈抱回去了。   凑近了看得更清楚,官家的姿容看起来像是加班三年半没休息过一天还被变态上司反复压榨挑刺、甲方让他改了二十八个版本最后说算了还是隔壁设计师出的稿子最好,变态上司说你没有工作能力自己离职吧、回家之后老婆做了驴鞭猪腰子大补餐和小蓝药片以及国产神油之后坚持了两分钟宣告结束、去阳台上抽一颗华子深入思考自己房贷车贷、应不应该跳下去的抑郁中年男子。“爹爹!我要说,我啊呜”一着急用仅有了三颗牙咬着舌头了。   向皇后注意到这一点,用严厉的教导主任的眼神瞪了过来:“让十一郎回来,让他说。”看看你教他说了什么,你也想像德妃那样受宠?呵。德妃靠的是脸。   陈美人有些惊惶,抱着儿子有些无措,到底是训练有素的侍女,温顺的福了福身,把他放在地上,以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   皇帝却摆了摆手:“小儿语,听不听皆可。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也必是有人暗中教授,借他之口。”   不是太后就是皇后,想要借小儿之口讥讽我什么,仗着我不能怪罪他。   陈美人我了解,她单纯,没这个心机。   林玄礼:g了现在的气氛,我应该多看点宫斗剧。   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抱着他的小腿:“吃糖,吃糖糕好欢喜呢。”多吃点甜食对抗抑郁。   一样对沉着脸法令纹深重的皇后帅气一笑:“娘娘,吃糖糕,好~好吃。”   全场的人都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小孩倒是挺甜。   旁边就是朱德妃和赵佣,这位六哥似乎有点担心,已经站起来了,听他说了这样的话,露出一丝苍白的微笑:“原来,十一弟是新近尝了美味佳品,想要奉上请父母品尝。十一弟开始吃东西了么?不知道糖糕是何等美味。”   德妃笑道:“你小时候很爱糖糕和毕罗呢。”   皇帝心说这有可能是陈美人教的,她就知道劝我息怒,别的什么都不会,无聊的戳着个粽子吃了一口:“取蔗浆给十一郎饮。将那糖糕取一碟给六郎。”   陈美人抱起儿子谢恩,回到自己的位置低声碎碎念。   向皇后无聊的移开眼神,就这?就这?   所谓的糖糕只是普通的发酵白米糕,切成小块,撒上一点霜糖。   今日只是宫内家宴,明日才是端午节的正日子,各色五毒荷包都准备好了。茱萸的味儿挺清新,还没什么,就是荷包上绣蜈蚣毒蛇,还挂在旁边,夜里恍惚看见时真是吓一跳。   龙舟竞渡、大宴群臣,各国使臣都要赴宴道贺——这些事都和幼儿没有关系。   苦熬时光到了两岁,得到五岁才能开始练武。宫中无所事事的程度导致了艺术发达,看其他美人绣的抹胸和荷包、画的团扇、自己穿的珠花与璎珞,都非常精致。   林玄礼欣赏了一会艺术交流,心说:这帮手工帝。   偶尔被带出门,在花园里看美女们斗茶,和打发蛋白一样一顿狂搅,然后换着喝,笑吟吟形同闺蜜的探讨一会。宫斗小说果然不可信。   林玄礼对抹茶的一切都敬谢不敏,无聊的爬树,被寸步不离的保母反复抓走,只好一顿疯跑提高体能。   每次遇到未来的哲宗哥哥能在一起玩一会。   有很多话想对神宗皇帝说,可是很难见面,每个月大约能见一次,在丝竹管弦和戏曲之中,左右又总有许多宫人侍从,想悄悄说句话都很难做到。努力蹦蹦跶跶的吸引皇帝的注意力,爬到他膝盖上——日哦大龄单身直男坐在老男人的大腿上真有点尴尬,把他当老板就感觉更尴尬了。这不是和保母一起睡觉的尴尬。   努力做到这儿反倒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抑郁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我也有得了抑郁症的哥们,说要开心那是放屁,他自己也想开心。说多了像是妖孽,也不能直接预言历史,跟他说我六哥能把西夏大败?离谱。直接跟他说新政棒棒哒,你得支棱起来,要不然你一死新党中人一个都好不了,恐怕他得把我扔下去,太后和皇后得收拾我妈以及保母乳母他们。   思前想后,附耳低声说:“爹爹要长命百岁,别怄气。我梦见有个黑脸老爷爷跟我说,西夏一定会被灭的。”   高太后的眼神看了过来:“君子俯仰天地之间,事无不可对人言,不要养成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有什么话,大大方方的说。”   如果是好话,那谁都能听,如果不是好话,就不该说。   皇帝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忧郁而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摸摸头放下地:“佶儿,以后别说了。”   林玄礼心说按照网文你现在就应该惊讶于我为何如此早慧,然后跟我密谈一番,我连梦见赵匡胤的借口都想好了!我就跟你说六哥将来很有成就,嘿还显得我不是觊觎皇位。   信心满满的回去等了一个月,压根没有被召见密谈,只听说皇帝生病,美人们开始念经拜佛、对月祈祷。   不几月,六哥被紧急立为太子,皇帝在太后皇后和群臣的簇拥下驾鹤归天。   陈美人听到消息时,正和一群美人在宫中焚香祝告,哭晕过去。   林玄礼有些迷茫:也就是说我努力了两年多,除了能满地乱跑,跑得挺快、能吃到点肉之外啥也没干成呗?信息流依然不畅通,年龄导致的人微言轻还得再过十几年才能熬过去。唉,历史规律倒是不容易打破,我还在长身体,别让我吃三年素啊!现在就觉得饿了。   宫中内外虽然哭的哀哀切切,但在高太后的执政下有条不紊,礼法也都规定的井然有序,换丧服披麻戴孝,在灵前入席哭泣、烧香以及焚烧纸钱。宗室皇亲和官员们按序列入宫举哀、外国使臣入宫举哀,在某官员的住持下‘哭’‘拜’‘又拜’‘再拜’‘起’,堪称流水线工程。   林玄礼发了会呆,哀乐倒是庄严宏大,殿堂内檀香缭绕。来了许多长胡子的老头,估计司马光王安石文彦博欧阳修黄庭坚吕惠卿在其中,但是没人介绍,不认识。   六哥赵佣在灵前继位,改名赵煦。德妃本该是太后,却被压制住只当了太妃。   保母低声说:“朝议时为此争论不休,到底是太皇太后和向太后做了主。” 第5章 亲妈天赋技能   元丰八年三月,神宗爸爸的统治结束了,但在他死后矛盾却变得更严重。   太皇太后此前就激烈反对新政,逼得王安石罢相,但出于对成年皇帝的尊重和礼法不便多说什么,现在——高娘娘是整个大宋权利最高、最自由的人。磨刀霍霍,准备施行自己的政治主张。   保母估算着气候,整理出门的衣服,或是热一些穿的夹衣,或是冷一些要穿的羊裘,都预备上,三月正是倒春寒的时节。虽然现在扶灵的日子还没定,才开始动土修陵,大概要八九个月能修好。   “司马相公从洛阳回京奔丧,百姓们夹道欢迎……倘若有人问起你司马相公和王相公谁更好。小郎君只说不知道、不认识就好。”虽说陈美人在宫里没有仇人,但这扶灵的一路上说不定有包藏祸心的小人想要讨好太皇太后和太后呢。   林玄礼点了点头:“我晓得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也是现在才知道,出现在灵前的大批白胡子老头、中年男子中没有王安石和司马光俩人,王安石被罢相隐居了,司马光在洛阳。害,白期待了。   乳母又说:“咱们美人哭的昏死过去,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林玄礼一拍胸脯:“我照顾她!嬷嬷,我想去看看六哥。六哥又要吐血了。”想单独出门当然不可能啦,就算本人是逃学高手,也别想用小胳膊短腿从这群盯着我的女士眼前溜走。   刚刚改名赵煦的六哥平时也没什么人可说话,从去年开始就偶尔抓着还不怎么会说话的弟弟吐槽过,他觉得新政挺好,王安石是有做的过分的地方,不代表司马光就对。林玄礼对此当然不意外啦!谁不知道哲宗很爱神宗爸爸啊。   按理说刚登基应该是挺忙,十岁小孩是个例外。   保母和乳母思量了一会,想问问陈美人的意思,毕竟六皇子成了新官家,保持熟络自然是好,现在过去安慰哥哥,也合乎‘悌’。   陈美人还在柔柔弱弱的哭泣着。   保母就自行做主,给他穿上麻布小袄,抱着出门去了。   一路到了文德殿,有镇宁军节度使、宁国公、皇帝的十一弟在手,并无什么阻拦。   赵煦正缄默的坐在屋里,他听见隔壁屋子里,太皇太后在和司马光说‘以母改子’的事。正在静静的怄气,看见有个肥肥的白团子翻过门槛就地一滚。   “十一弟?”惊的他站起来。   保母是万万没想到把他放进门槛里,他还能表演个平地摔跤,慌忙伸手扶起来。福了福身,退到门边。   林玄礼手扶着地改成蹲姿,还没站起来,就腾空而起。   熟练的抱住脖子。   哦十一弟真胖!抱起来香香软软的。   赵煦略有点虚的把他抱起来,半跌半坐的回到香樟木玫瑰椅上。椅子整体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虽然因为丧期去掉了软垫,但椅子坐面本身是藤编的木框镶在边框中,坐上还是柔软的。   “嘘,别说话,高娘娘在和司马光议事。”相当不客气,皇帝不会也不应该直呼高官的名字。   林玄礼同情的看着他,心说,老哥你想开点,我能干点啥就尽量帮你干点啥……等我长大些给你露一手吧,没有美食解决不了的问题。   赵煦手里还拿着一枚干干净净的楷书·环读·铁钱,托在手心里给弟弟看,低声说:“你识字么?今年是元丰八年。爹爹宾天之后,今年仍是元丰八年,到新年才会改年号。以示三年无改父道。”   这未尽之意也太明显了!   林玄礼假装没懂:“六哥,你不想改年号么?能不能和高娘娘说一说,接着用啊。”   赵煦摇摇头,心说咱俩说的不是一个事,倒是接上了:“不能。”   林玄礼又问:“以后还能改回来吗?”看六哥眼睛一睁,旁边的大龄侍女,估计是太皇太后的人,又谨慎的解释了一句:“我喜欢元丰,好认。别的字我还不认识。”   卖萌略有成效。赵煦苍白的脸上勉强笑了笑:“等你再长几年,学会读书写字,就不觉得麻烦。”现在陈美人教他认字么?也就是一二三,天地人吧。还有各色吉祥钱上的年号。   胖弟弟压的他腿都麻了,举又举不起来,年轻的皇帝不健身,刚刚从地上抱起来是凭借腰力,现在单用两条细胳膊举,举不起来,推他,拍了拍大大的椅子面:“你坐在这儿,我们小声说话。”   林玄礼正觉得坐在小男孩腿上怕把他压坏呢。以前偶尔把亲戚朋友同事的孩子抱到腿上,那都是让小孩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一般十岁的小孩可以带着玩拳击,让TA们打我的手,都能逗的很开心,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在学校里被班主任和各科老师针对,回到家里得不到父母关爱的倒霉小孩。   赵煦看了看侍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叫他注意身体,多吃多睡,照顾好自己。“宫中只有你我弟兄三人,九弟的眼神还不太好,唉。”就这么人丁凋零啊。   送弟弟离开时,低声说:“常来和哥哥说话。”虽然是太皇太后一力拥我为太子、拦住了两名叔王让我称帝,她很好,可是在她身边太压抑了。   林玄礼回去又自己跟自己聊天,会说话之后不能说出声了,这一天到晚自己身边永远有人照顾着。被陈美人抱在怀里,听着她幽伤的啜泣声,心绪有些低沉:[没人把我看在眼里,当做威胁,思考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好想赶快长大啊。]   [礼子你别着急啊,好饭不怕晚,你现在就是个熟成肉,得搁冰箱里静置数日,风味更佳]   [我是烧烤师!大致上算是西餐系的,日系跟我有什么关系。生肉你吃么?你不吃,没有字幕根本嗑不动。]   [谐音梗扣钱。]   [要说神宗爸爸和我也不熟,这两年半见面的日子,十个手指头十个脚趾头数得过来,他死了也不影响我生活条件,现在是真·铁饭碗,就是觉得有点惆怅。]   [同事离职还得惆怅一会呢,何况是亲爹。去年开始就有点想家啊。]   [哎,哪年过年的时候不想家呢,虽然不咋地。]   林玄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娘,你别哭了。”好家伙这是在室内享受淋雨的感觉么,小雨淅沥沥的下啊。女的怎么都这么能哭,是因为水肿吗?   我现在要是说,不就是个男的吗,等我继位后给你搞几个小鲜肉……或者说本来一个月也就能见一次,这有啥啊。估计她得拿戒尺打死我。   陈美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虚弱,轻若蚊呐:“我的眼泪快要哭干了。”   林玄礼仔细回忆了一会宋徽宗的妈,没啥记录啊,毫无存在感,和她现在一样。应付难缠客人的技能两年没用,略有退步,也想出话了。拉着憔悴大妹纸的手开始唠嗑:“美人,你别想这是天人永别,你想先帝再也不用犯愁了,党争和他无关了。”   好的,我又戳中她泪点了。   硬着头皮继续说:“再过一二十年,二三十年,三四十年,四五十年就又能相见了。”   没好使。   只能出卖色相了,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抬头,露出帅气忧伤的神情:“你哭的我好心痛。我也要哭了。”   陈美人捂着脸背过身去:“呜呜呜呜。”   林玄礼:……服了,我烦了真的,老朱哄他爱哭的老婆能每天哄俩仨小时不烦,他是个圣人啊。   爬过去说肉麻话:“你不管我了么?你不爱我么?是我不可爱了吗?”   陈美人叹息:“保母乳母把你照顾的很好,日夜照看,添衣添饭。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伤了她们的心?”   林玄礼心说倒也是,我和她们相处的时间比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多多了:“……娘你先让我伤心的。”等一下,逻辑谬误,我问我妈还管不管我,和保母会不会伤心有什么关系。   “这是什么话!”陈美人哭成桃子的眼睛瞪大,在他身上揪了一下:“你怎么能这样想!君子应该心怀仁厚”开始说教。   林玄礼继续自己跟自己聊天:[没有你林哥搞不定的小妹妹。]   [就是一直单身到穿越。]   [儒家真的好烦啊,还是现代社会好。我爸家暴,我就跟我爸打架,我妈强迫我,我就卷包□□逃跑。]   [赌亲妈能唠叨多久。]   [唠叨不是亲妈的天赋技能吗?朝朝暮暮~]   高太皇太后接见完大臣,询问三班倒服侍小官家的侍女:“方才谁来了?”   “回娘娘,是十一哥来瞧他哥哥。”侍女对小皇子的敬称,叫国公的封号不合适,在太皇太后面前对大臣都得直呼其名,现在也不是十一皇子,就拿宫里笼统的称呼混叫。十一哥,十一郎都行。   太皇太后问:“煦儿和佶儿说了什么?”要说现在就开始担心闲散亲王把皇帝教的不务正业,那是有点早。也得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听听小皇帝在想什么。   侍女就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一副兄友弟恭的场面。   太皇太后的指尖在空中虚划元丰俩字,暗暗好笑。   扶灵上路并不是立刻就上路,还没修好呢,保母只是进行预演。   林玄礼遭受了真·朝朝暮暮的精神攻击,陈美人唠叨了数日,从仁厚博爱讲到宽宏大量,从正直仁善说到人应该心存善念,不应该报复他人,从早到晚,儒佛两家的思想,外加无数因果报应小故事。前些年有本新书,叫《太平广记》,里面有三十多卷的报应故事,作恶的遭受恶果,心善的积攒阴德,拿着书,给他一个个的讲。   [是亲妈的感觉。……她是没日子说了吗?我头疼。]   [我想吐槽…得憋回去。]   [来个好心人救救我吧!六哥救我!]   六哥看起来比他还丧。   太皇太后临朝听政,赵煦静默的看她和司马光一起把新政逐渐废黜。 第6章 眼泪逆流成河   林玄礼本来四仰八叉原地旋转的睡的挺好,被初夏的蚊子叮了一口,挠着白肚皮似睡非睡时,突然一激灵,想起了三个月前的疑问。宋徽宗他妈呢?在历史长河里就没有这个女人的消息。   我擦勒我想起来了!   宋徽宗他妈,那个眼泪逆流成河的陈美人,我现在的亲妈——她在神宗去世后不久就绝食而死了。   不行!毕竟朝夕相处有了感情,我得让她活下来。也不为了什么,话太多觉得挺烦,但烦归烦,明知道她要死,也不能为了耳朵清净坐视不管。一想到她要绝食,还真心疼。她哪儿就那么爱皇帝啊,一个月见一面爱什么爱,又不是偶像男神,我估计她就是缺立牌和手办海报啥的。   抓耳挠腮的打了个滚。   保母醒了过来,把他抱到枕头的位置,盖好薄被,拍,哄睡,一气呵成。   林玄礼一把抱住她,和这个贴心大姐姐说:“我做了个噩梦。么么,怎么办啊。”   “什么噩梦?小翠,倒杯温水来,你慢慢说。”   守夜的宫女睡在旁边的竹塌上,闻言爬起来,拿起暖巢里的水壶斟了盏清水送过来。   林玄礼就她的手喝了两口,保母饮了剩下半杯,盘腿坐在帷帐中瞧着小男孩:“做了什么梦?”   “梦见……我娘跟我…说她不想活了。”直说她跟我告别大概会被宋朝人认为是命尽吧,要说神奇的白胡子老爷爷跟我托梦,又怕别人听了以为她将来有什么神奇的大富大贵(是真有)。听了俩月太平广记的‘报应’‘谶语’,虽然还是不信命,但是知道这帮人有多信。   保母静默了一会,她到不怎么信这个,陈美人口内偶有悲观厌世的说辞,也常常看《景德传灯录》,偶尔念诵些‘寂灭现前’的佛偈。自从神宗去后,小郎君格外黏着美人,以前看着不像小孩倒像是个成年人,突然开始调皮起来,想来是发现她心绪不宁,想要开解又不好开口:“人家都说小孩子的眼睛最灵应,又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郎,你悄悄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担心这个?”   林玄礼一激灵,心说她到底是谁选的,也太敏锐了。真·班主任啊,比只会飞眼刀的向太后牛逼多了。挠挠头,含含糊糊的点头:“可能是,我不清楚。嬷嬷,你能帮我吗?”   保母:“我总劝你忍耐,别因为美人多说了几句而厌烦,不只是出于孝道。明天我去劝劝她,美人一片慈母之心,肯定放心不下你。”   林玄礼心说也只能如此,我现在人微言轻。[人微言轻和君子不重则不威两句话,说的都是体重吧?]   [可不是嘛,现在要是体重过百,说话也有点分量。]   [现在身高有一米吗?体重过百,活体肉丸子精?]   [糜稽·揍敌客]   [应该找片绿叶搁在茶杯里。我怀疑你现在有念。][保母劝她能好使吗?历史上也肯定有人劝她。]   [实在不行哥跟她对着绝食。]   打定主意,倒头就睡。   保母倒是睡不着了,细细的思考明日该怎么劝说,自己去劝的时候谁来照顾十一郎,美人要是固执不听劝又该怎么办呢?这皇帝宾天之后,妃子伤心过度以身相殉的事情,历史上比比皆是。   初夏微雨是个好天气。   升职加薪大概可以扫除死老公带来的悲伤。   给节俭的太皇太后送礼讨好不能重了,主要是没钱,也没长大,要不然给她烤个蜜汁鸡腿都能烤到外酥里嫩吃了赞不绝口的程度。   现在宫里还叫宫外的外卖肉饼,啧啧,我给你做个腊肉香葱千层饼,外熟内软层次分明,有肉香不塞牙,保证老太太吃的眉开眼笑。虽然说是君子远庖厨,但貌似在古代故事里给长辈烹调算是孝道。让我听话是不太可能的,整一桌硬菜到是不难。   想到这里,先绕路去花池处弄了一捆荷花两只荷叶,抱在怀里,穿着素色小褂和白肚兜绿短裤,去见太皇太后。以前和这老太太不熟。   被女官拦住:“娘娘在批阅奏折,我通传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召见十一郎。小郎君先坐着吃果子。”   两个侍女被指了一下,立刻过来照顾他。   “有劳姐姐。”林玄礼问这个小美女:“我六哥呢?”可怜的六哥从自己的宫室内被迫搬到太皇太后宫中的阁楼里,十多个三十多岁的宫女服侍他。又没自由,又被监视,简直和上课时坐在第一排的学渣一样尴尬!还要被一群保守派的大儒教育、监督、每天挑剔。   “官家在听程先生讲经呢,晨起便去读书,到日暮才回来,还要早些休息。你要见官家,等沐休或是晚饭时节。”   等了一会,太皇太后倒是不吝抽出时间见他一下。   林玄礼被带进大书房里,偷偷打量这里,稍微有点乱,硬木大书案得有一米八长,上面堆了无数摞奏札,只有中间留出个见人的地方。墙上挂着几幅人物画,似乎是什么孟母三迁、明德皇后著书、北魏冯太后怀抱幼主之类的图画。   屋里没有多少多余的奇珍异宝,头上不用点翠,只是喝水的玉杯特别好看,屋里倒是没有花。   深深作揖——大概是非年非节非正式场合时作揖就行,反正我年纪小,那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和这位老太太说话多加斟酌:“高娘娘,佶儿看荷花开得好,采了一些,借花献佛。她们都说娘娘事务繁忙,没时间赏花。”智慧过人的小孩说出这种话也不是很意外。   太皇太后看刚三岁的小孩抱着一大捧比他还高的荷花,也严肃不起来,想起儿子:“当初,你再小些的时候,煦儿说你像寿星身边捧桃抱花的小金童,确实是像。你还记不记得。”   小孩子不知道守孝三年么?我这刚死了儿子,哪有心情摆花看。   林玄礼心说:记得,记得那时候神宗爸爸一副人到中年失业,试图创业又惨遭滑铁卢,被老娘和老婆一同排挤鄙视的神情。   女官看出她的心思,立刻走上前:“娘娘,又有盛开的荷花,又有花苞,能开上几日呢。供在佛前,是十一郎的一点孝心。”   林玄礼挠挠头,仰着脸看她:“不记得了。”   太皇太后:“你六哥现在是天子,虽然还未亲政,要学习分辨忠奸贤愚,学着做仁君,不是个小孩子了,你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三个弟弟,和他们一处玩去。不要总缠着他。”   林玄礼:“九哥嫌我太闹,弟弟们不能跟我一起跑。六哥比我聪明那~么~多,我喜欢他。”都是一群同龄的笨蛋,哲宗老哥不一样,他的文化程度和谨慎程度比我上辈子都强(*/ω\*)。   太皇太后给的不是建议,是命令。   郁闷的溜达回花园里,玩了一会路过的三花猫,想起历史上向太后,现在虽然存在感不高,等太皇太后一走……自己的皇位还得靠她和章惇抬杠呢。   立刻又拔了一堆荷花去拜山头。   为了避免势利眼的感觉,另外弄了一堆给幽怨的朱太妃。回来又搞了几只莲蓬给笨笨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还得给亲妈带几只花回去。他们当然有,自己送是另一码事。   保母和宫女们:小郎君就不热吗??太阳下面跑了这么久,好热。   林玄礼:机智的我头顶荷叶!   荷塘被宫女撑船拔秃了一小块。   等到沐休时才来找六哥玩。一则是抱大腿,一则是希望哲宗你不要死那么早啊!幼儿心理学我也是略懂,管的这么严,真!不!行!   赵煦听他说被命令每隔十天才能来找他一次,微妙的笑了笑,对此不敢做评价,说什么都是错。   “张横渠的关学,洛阳二程的洛学,川中三苏的蜀学,王安石的新学,是当今的四大学派。新学已经被废,王相公刚刚追随先帝而去…程颢几月前封诏还未出行也去了,程颐如今是崇政殿说书。”   幸运的胖弟弟不用听他们上课,作为朕的弟弟,你可以随意吃点心,睡觉,喝甜甜的稠酒,折柳攀爬,打猎蹴鞠,写写画画。我现在却除了圣人经典之外都不能看,所学的只有书法,画画都说对性情不利。   林玄礼只好抱住他:我都替你觉得压抑,难怪你怄气怄的那么严重,就这个被控制被监视的状态。   发自真心的说:“哥哥你好辛苦。我想烤肉给你吃。”   赵煦想笑又不敢笑,喜怒形于色会被教育的,倒是有点想吃烤肉,还不能直接说,仁君不贪图口腹之欲,要说容易勾起仁宗皇帝当年节俭朴素的故事。   守孝以日代月,他现在可以吃肉,但禁止挑食,太皇太后面前的膳食都是比较柔软清淡的,肉羹肉丸肉饼。吩咐大龄宫女说:“去和东廊说,十一弟想吃炙肉,取一点生肉切薄些,炙给他吃。”而我的好弟弟一定会分给我两块。   蹭了一顿清淡柔软微甜的养生餐,就那几小块烤肉好吃,还要一脸真诚的分给哥哥一半,今天的演技要是穿越回去我去考个上戏中戏什么的绝对不会肄业。   回到寝殿里揽镜自照,哎,哄了哲宗哥哥哄亲妈去,我现在就是个赔笑的。好期待长大之后能陪酒的日子啊!没有酒和烤肉,我浑身难受。   哲宗老哥真惨,将来如果能在现代见面,我得好好请他吃一顿,来个一羊十吃才好!   保母悄悄说:“美人似乎是心意已决。”   “难道我要成为孤儿么?”林玄礼有点惆怅,想想自己前世,我和我爸扭打在一起,对我妈和姥姥奶奶摔门离家出走,被篡改了高考志向之后自行退学重考,每次打电话都会吵起来,被逼相亲从来不去,过年回家非常不给他们长脸,总的来说,我觉得我是个孝子。陈美人现在足够唠叨,如果嚎的声音大一点,就和我亲妈类似了。宛宛类卿啊。   我要是气一气她,会让她觉得放心不下呢?还是觉得小破孩实在是没得救不如眼不见心不烦一死了之?   保母有些心酸,看他少年老成的模样,拍了拍后背:“人的命运是天注定的,我看娘子不是短命福薄的面相。”   “她只是脸圆啊。”林玄礼心说: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逆天改命的。一寸山河一寸血,我以我血荐轩辕。宋国可能还是积贫积弱,慢慢扭转,减税是最重要的。这次不会不抵抗就被侵略屠杀,也不会放弃火器和民心的先进优势,让傻叉皇帝开城投降。我儿子钦宗是个大傻叉。现在只能忍着,再过十几年,奸佞和投降派都去死,不会再让名将们被气死。   战术就一句话:爸爸们带我飞!   宫中巨头还没给他指派文武两方面的教师,宫中内外没有新鲜事,只是旧党在清算新党。   林玄礼想起过去读书时,就看这几次翻来覆去的三次改弦更张,把腐朽的宋朝官僚体系和贫穷的民众折腾的快散架了——即便这样本来也能守住国家!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我吃我吃我吃吃!健康矫健威严才有点话语权。 第7章 显得更白更美   除了十岁的官家之外,所有皇子和公主,生存状态就俩字:自由!   这帮人不被要求,也不怎么被约束,在宫里想干嘛都行——都不担心他们学坏惹事。   林玄礼一开始有些奇怪,怎么对自己全无要求。   去找陈美人没话找话的闲聊:“娘,我现在好无聊啊,就没人逼我习文练武吗?”   陈美人反而奇怪:“你怎么突然要上进了?想必是先帝的魂灵庇佑。”   林玄礼:[不,神宗爸爸已经是过去式了,在不久的将来种世衡和李纲这一文一武才是我爸爸。宗泽和岳飞是我兄弟,啧啧啧,爽。]   [林哥说得对,当年在烧烤架前汗流浃背时,哪能想到自己能有今天。]   [别煽情了,有空调,不怎么热。]   缠着她问了一会,陈美人是开封人,自幼听了许多皇家故事:“你才三岁,又是官家的弟弟,谁会逼你精进学业?你习了文采还好,学了武艺又要做什么?此事中,有些忌讳。”   林玄礼一激灵,想起某个大黑胖子被他弟白胖子斧声烛影搞了一下的事,也是哦。不仅放任自流,而且很乐见他们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玩物丧志就不会搞事,郡王既不能做官又不能掌兵,文化知识和体育课到年纪开始上,天天向上啥的就顺其自然了。难怪把赵佶养成那样。   “我听说京城里能看相扑,可热闹了,我也想玩。”   “你啊,拿着球去玩吧。”   林玄礼踩着藤球仰天长叹,现在凑不成大宋皇家蹴鞠联赛。姐姐妹妹们倒是乐意和他一起玩,只是先帝的灵柩还在前宫中,虽然看不见,小萝莉们却没他这样没心没肺。   萝莉们悄悄斗草,悄悄的画画,悄悄扮家家酒,悄悄的荡秋千,就是不肯现在就在一起踢球玩。   九哥赵佖的眼神不太好,小时候急惊风被著名儿科圣手钱乙治好,没死也有后遗症。另外仨弟弟年纪相也就和自己同龄或小了一岁,两个是林贤妃生的,一个是朱太妃的,现在才一两岁玩个屁啊。   保母虽然寸步不离,却总能带来新鲜的消息:“程颐每进讲,总是讽谏官家。”   林玄礼心说讽谏,那就是阴阳怪气么:“啧,六哥好可怜啊。”以前读历史书,看李世民被讽谏,我看着都佩服他的心态,好家伙这要是在后厨,一只皮皮虾就扔过去了。那还是有实力有各种发泄途径的成年皇帝,都被挤兑的要和老婆哼哼唧唧,六哥一个被严加管教的小单身狗,妈耶。   保母正色道:“十一郎!万万不可说这样的话,你我私下里说,已是大不敬,倘被他人听见,恐怕要凭空生出来许多事端。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太皇太后是为教养官家做明君的道理,讲官数人,到底占了忠言逆耳。十一郎只顾着官家高兴不高兴,官家却要顾及江山社稷,历代的明君哪一个不受忠臣讽谏呢。”   林玄礼含糊点头,心说好的这就是政治正确。实际上什么事都不用他做主,每次朝会都是高滔滔和群臣商议完直接施行,可怜的哲宗哥哥只是个不许开口的旁听生。不让他做主,不征询他意见吧,他还必须在旁边坐着。说起那些讽谏的故事,我都想掏出《说话的艺术》《如何说服你的老板》《中年危机·四十岁最忌得意自满》送给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叛逆装X中年油腻男子,和我这种年轻风趣有礼貌的小烤肉简直是两个物种。   保母知道十一郎心不服口也不服,也不着急,慢慢的给他解释。   烦躁闷热憋屈,只有好吃的蜂蜜绿豆糕和薄荷糕能稍加缓解,有冰,但不给他吃。   薄荷糕是雪白色的,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米糕,吃起来却满满的薄荷清凉。   “好吃!这是怎么做的?”   宫女说:“这很简单,蒸笼里铺满薄荷叶,撒上一层米粉,蒸好了之后弃薄荷叶,只用米粉加蜂蜜香油压成形状。”   在能不能吃冰碗的斗争中一个月时间眨眼而过,坚持斗争,反复失败。   给日复一日的吃·睡·玩生活增添了一些趣味。弟弟们还能蹲在地上看蚂蚁看的兴高采烈,林玄礼没有那份好奇心,他也不想知道现代的蚂蚁和宋代的蚂蚁有什么区别。   过了有点清冷寂静的中秋节,吃了几种和后世月饼不太一样的果仁馅饼,才知道广式月饼到现在还没发明出来呢。宫里没歌舞宴乐,也没开盛大的宴会。   可怜的哲宗老哥在给群臣赐宴时当了半日看板娘。   十一郎也得到晚上赴宴的通知,被保母和几个宫女换衣服。   林玄礼低头戳了戳很小的小弟弟,心说:[奇迹赵佶好玩吗?换了多少件了……都是素色的到底有什么区别?]   [OMG这可是新款孝服!看看这个亚麻原色的色号,哑光细亚麻质地!时尚大胆露背剪裁!引领开封府潮流!穿他穿他!非常适合端王的肤色!显得更白更美!]   [抵制消费主义!断舍离才是王道!]   [现在好小啊,这玩意什么时候才开始发育?]   [你可是赵佶!超能生的!不管遇到什么J8破事,J8都好使。]   抬起头说点正经事。“嬷嬷,不是说三年不宴乐么?好像现在也不是啊。”   “结庐守丧三年,那是古时候的说法。”保母严肃的又拿出来一件蜡染的蓝纱裤给他穿:“这是贡品的布,向娘娘赐下来给郎君们做衣服穿。现在士大夫们在丧期一样饮酒食肉,歌舞宴乐,只在心里守丧。三十多年前,欧阳文忠公的老萱堂过世,他回去守孝三年,至今仍是美谈。”   小孩子们被太皇太后、皇太后赐宴就简单多了,各自坐在椅子上,被保母喂东西吃。   女孩子们斯文端庄。   男孩子们一个眼神不好,另外四个分别是三岁两岁一岁。   向太后高处不胜寒的巡视了一圈,想训话以显示威严,看见一群小孩也严肃不起来,没有歌舞百戏可看,也不好叫说书人弹唱故事。连个成熟到学会站起来歌功颂德的郡王、公主都没有,也只好喝酒打发时间。   在所有的先帝嫔妃中,只和旁边的朱太妃相看两厌,又不能嘲讽她。自从神宗故去之后,朝政归太皇太后,她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了,朱太妃还能用教养小儿子小女儿打发时间。   朱太妃也很气:岂有皇帝生母不是太后的道理。哼。   其他嫔妃平静自若,继续吃吃喝喝,交流艺术,颐养天年,只有陈美人日渐憔悴。   “陈妹妹越发憔悴了。”   “陈妹妹要保重身体啊。”   陈美人幽幽叹息:“难忘圣恩。”   林玄礼:[大家好我是幼儿园大班的林玄礼,主席台上坐着的是幼儿园园长向老师。旁边因为失恋减肥成功的就是我亲妈。]   [嘿,要是所有的小姑娘,每次失恋都能暴瘦十斤,总会有人为了减肥不择手段的爱上林哥。]   [只怕和我恋爱的过程中就能胖十斤。好想和帅气妹妹一起吃遍大排档啊!蓉儿是不可能了,唉。不知道和林朝英是不是一个时代的。将来哲宗老哥身体好的时候,我一定要去终南山。]   又吧唧吧唧吃了几个果仁馅饼,肉丸子汤,醋鱼。   等到十月份的时候,陵寝包括陵殿、石像生、神道之类的东西总算修好,得到通知准备扶灵上路。   除了太皇太后之外,太后太妃和其他嫔妃都去、郡王公主也去,三岁以下的不用。   保母刚盯着宫人们把他的衣服都晒了晒,仔细打包。   林玄礼无聊的站在藤球上,试试看能不能踩着球滚动着前行,又想试试自己现在的体重能不能踩扁这个球。   俩宫女左右扶着他,吃吃的好笑。   陈美人和一群颐养天年的美女探讨了一会,独自出门去了。过了半个时辰回来:“我已经禀明高娘娘、向娘娘、朱娘娘,等扶灵下葬之后,我留在陵殿中为官家洒扫供奉。”   林玄礼惊的从藤球上掉下去,五体投地摔成个小青蛙,大叫:“这怎么行!你不回来了么?”   “怎么不行呢?”陈美人试图抱起儿子,拎起来是拎不动,蹲下抱在怀里再站起来才成:“我本来就是御侍,人都说侍死如侍生?姐妹们都不愿意去,向娘娘正为此烦恼呢。”向娘娘只想让朱娘娘去守灵,别回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林玄礼憋了半天,看她心意已决,又已经和两大巨头说好了,想反悔也不可能,和大老板出尔反尔容易被开除。好气哦,说好的三从四德呢?夫死从子呢?都没跟我商量一声。再闹也于事无补,冷静的问:“你几年之后回来?我去接你。”   “到时候再说吧。”陈美人对冲出来的保母点点头:“陈妈妈,我为先帝执巾栉,奉箕帚,已有十数年,今朝阴阳相隔,我心中难掩悲痛。佶儿托付给你教养,我一向很放心,你家学渊博,为人持重,佶儿四时起居从不让我操心。”   保母乳母和宫女们基本上都懂了。   林玄礼也懂了,装作不懂:“再过三年,我去爹爹的寝殿瞧你,你要保重身体。”   浩浩荡荡的车驾出门去。   林玄礼好奇的趴在车窗处,掀起车帘往外看。头一次见到宫外的景色,不知道像不像清明上河图。   不怎么像,更气派,大路宽有六十米左右,长的一眼望不到头,道路两旁是男女百姓扶老携幼,禁军的高矮胖瘦并不统一,更靠近车驾的班直倒是一水的漂亮小伙子。道路两旁的房舍或三层或两层,高高的挂着幌子,有些写着诗句,有些挂的直接是器物。扫一眼就看到店铺门楣前挂着大串铜钱、挂着水壶、挂着笊篱、挂着日本国旗。   啥玩意?日本国旗????   林玄礼问乳母:“那是什么玩意?白布上一个饼子的,红糖烧饼?”   乳母:“哦,那是膏药铺。” 第8章 孺子其朋,其往   林玄礼羞的半天没好意思再露头,啥玩意啊我怎么想到日本国旗的……都说了是膏药旗,我愣是没想起来,看来是小翠、美娥、秀儿这几个姐姐都太健康了,不贴膏药以致于我没想起来。   再抬起头时,浩浩荡荡的车驾还没走多久,这次扶灵下葬不是赶路,又有皇帝太妃在其中,不会颠簸。两旁百姓哭送先帝离开——他们有些忘了抱怨新政害人时的场景。   保母见他好奇,就一一讲解:“那挂着大壶的是水铺,卖开水和便宜的茶,另外一种挂着水瓢或者壶的是澡堂。汪家金银铺,这样的大店面不用幌子只有招牌,得识字的人才好进去呢,金银铺这三个字你认得的。汪家,是汪妈妈的本家。”   另一个保母汪氏少言寡语不苟言笑,闻此也面无表情。她基本上毫无存在感。   林玄礼看这家店门坊高大,雕栏彩绘十分霸气,门面宽阔将近十丈,高有三层楼:“这是首饰楼么?”   “不是,是拿铜钱兑金银,或是用金银兑铜钱的地方,也能给人寄存金银。还有一种印在纸上的钱,唐代叫飞钱,到了咱们大宋叫交子,你没拿过钱,一贯钱得有七八斤呢,行商在外地的金银铺买了交子,轻轻便便的带在身上,到这儿再兑成银钱铜钱,省力。”   林玄礼:[哇哇哇我终于见到繁荣的宋代经济市场了!]   [糟了!穿越者必备的开银行我是抢不上啦!]   [富官,富商,贫民,这不行,得改革。一路上看到好多人赤脚穿破洞裤,那是真破洞,不是时尚牛仔。]   [天子脚下,怎么还能有人到秋冬没衣服穿,瘦的能瞧见肋骨呢?]   [贫富差距也太明显了,有些女人穿着云锦的长马甲,洁白肥美,有些女人穿着带补丁的破了袖口的单衣,黑瘦干枯,真是出入无完裙,还穿着草鞋,]   [怎么就看女的?男人呢?]   [我看男人干什么!现代社会很少有这种情况,有钱人穿黑T恤,穷人也穿黑T恤,只要干净整洁就差别不大。]   乳母看他有点呆,也说:“瞧路口那个店门口插着竹竿的,那是脚店,一碗碗的卖酒,还有包子大饼之类的吃食。大酒楼就不一样了,门上挂着都是‘会须一饮三百杯’‘仰天大笑出门去’‘不知何处是他乡’之类的长旗。挂着扫帚的是客店,哦,就是给出门在外的人暂住的地方。”   林玄礼又看到一个红色金字塔挂在半空中,通红耀眼,风吹着一晃,真是金字塔,还一层一层的有小块层次感,猜了半天没猜出来:“嬷嬷,那是什么?”   “那是个糕点铺,四四方方的小糕点小饼子摞着卖,堆成这样。那是木雕上了的漆。”   林玄礼:[这年头行业logo真的很奇妙。这要是搁在现代,怎么看都是埃及文创啊]   “挂着葫芦的是药店么?”   “应该是卖酱油醋香油的。”   “咦?百姓买这些调料用葫芦装么?”倒是纯天然无公害的包装品,不会串味么?   “不啊,一般都是拿自己家的壶、碗去打去。”   一路看着,左顾右盼,从兴致勃勃到兴趣平平,真切感受到扶贫迫在眉睫。   也有小贩推车挑担的挤到前排看着皇帝扶灵出行的仪仗队,浩浩荡荡,看的伸脖瞪眼,瞠目结舌。   不知不觉接近城门。   十月份秋收都已经结束,城外除了些许瘦弱的小树苗之外,主要是收割后的稻田,有些贫人在拾麦穗。一些瘦羊在田间地头吃着收割后散落的稻草,还有些獐鹿兔子黄鼠狼之类的小动物一蹦一跳。   林玄礼:绿化也是大问题,还我绿水青山。怎么秃成这样……哦我想起来了,汴梁城外的树林都砍了当柴火用啦!这羊得有一岁了吧?这么瘦只能炖到骨肉分离,拆下来蘸芝麻酱韭菜花吃,这要是烤着吃就剩不下什么,炒着吃塞牙。要是加一条肥鱼进去一起炖会无敌鲜美,极适合拌饭吃,嘌呤有点高,但痛风也值得!   在窗口张望,往前都瞧不见,只能看到一对对宦官、宫女的依仗,不知道六哥在多远的地方。等停下来休息时希望能见一面,不知道他看了百姓的样子,有甚么心得。   龙驹凤辇都有标配的仪仗队,每个人的前后依仗按顺序排列,往前瞧越过自己的开路仪仗,就是九哥的仪仗末尾。   前行了半日,停下来有地方官敬奉贵人饮食,侍卫们就开始啃自带的干粮。   林玄礼灵巧的一闪一躲,从保母手里溜走,坐在马车边上往下一滑,蹲下泄力,站起来就往前跑。   班直、神卫都在制服外加了白罩袍,看到有个穿着丧服不饰珠玉的小孩,就知道准是先帝的儿子,当今官家的兄弟,连忙拦住他:“郡王要去哪儿?宫外杂乱,不要乱走。”   被他这么一拦,保母跟了上来,一把抱起来:“小郎君不要乱跑,外面有狼。”   林玄礼自以为帅气,其实在别人看起来就是奶声奶气的说:“我要去陪我娘,还有六哥。”   走过来官家身边的大宫女,三十多岁的年纪:“官家吩咐带遂宁郡王去见陈娘娘。”   “六哥呢?”   “官家在和朱太妃共进午膳。”   往前走了二百米,才到先帝嫔妃行列的末尾。   陈美人已经升职加薪,提高了一级,还没有工作项目,可以整天摸鱼,除了没有网之外简直是理想世界。   林玄礼被抱到车上,看她面前摆着一张像凳子一样的小桌,几个大大小小的白瓷斗笠碗,搁着香油烹豆腐,小葱拌豆腐,葫芦炒肉,野鸡丸子汤,并一小碗米饭。对面也摆了一张小桌,饮食是一样的。   陈美人却没动筷子,手里只是抚着一个定窑白瓷婴儿枕。   这枕头很眼熟,不只是现代社会经常被人提起探讨睡觉时脑袋疼不疼,前段时间还拿给林玄礼避暑用,他觉得半夜一睁眼不知道头脚朝向时看到一个通身雪白栩栩如生的小孩,巨他妈恐怖!就坚决不要。   “娘,你不吃饭么?”   “我不饿。”   林玄礼倒是很饿,小孩子总是很饿。香油煎的豆腐有点酥脆,洒了一点点盐,激发出豆腐的鲜香,很明显没放别的调味料,但这样煎的豆腐是最鲜美柔软的。小葱拌豆腐无需多说。菜葫芦切丝晾干炒肉,口感和肉类似,更加入味,吸满了汤汁,还加了点醋,好吃到可以原谅肉在下锅翻炒之前没加黑胡椒淀粉蛋清腌制一会的错误。唯独野鸡丸子汤不好,一层鸡油微微有点冷凝,汤里有骚腥和泥土味道,明显没处理干净。哎,野味嘛,吃的就是这口。   陈美人就看他没心没肺的一顿大吃,还伸筷子把自己碗里的煎豆腐也吃了几块。   林玄礼吃的小肚溜圆,又饱又暖,一抬头,看美人脸上似悲似喜:“娘,你怎么了?干嘛这样瞧着我?我真饿了。”   陈美人幽幽的抚着瓷枕吟诗:“应门寂已闭,非复□□时。况在青春日,萋萋绿草滋。妾身似秋扇,君恩绝履綦。”   林玄礼哄了她六个月,耐心几乎耗尽:[虽然没听懂但是我知道你大概什么意思。寂寞小寡妇是吧?]   [比起失恋我还是喜欢探讨BBQ,再不然咱们聊聊党争也行啊。]   [秋季肥鸡被炖成这样,我真有点伤心。]   “什么意思啊?天凉了,还抱着瓷枕干什么?一年四季,随着季节更换衣服用具才不会生病。旧的东西又不扔,明年还会用。”   哄了她一会,不见有什么成效。还是去找六哥吧。   官家赵煦独自坐在龙辇中,看起来微微有些高兴:“佶儿,下午行路时师父不讲课,你跟我坐在一起,还能说说话。”   “哇,还有这种好事,难怪六哥你高兴。”   “我高兴…是为了方才和我娘一起用了午膳。在宫里,少有闲暇。”赵煦高兴的力气都大了,一把抱住胖弟弟拖到膝盖上,单手捂住他的嘴。   林玄礼吓得一激灵:[你这样真的很像恋*童*癖]   [虽然你也是未成年,我也嗑过骨科,但现实就不对了]   [妈妈救我!]   赵煦开开心心的在弟弟肥嘟嘟的耳朵边低声说:“我只跟你说,你不要对别人提及这件事。司马温公刚刚去了,消息才传来,几位先生哀悼去了,因此给我放假。可不许和别人说啊,朝廷上下全是旧党,要让他们知道我为此快意,在他们口中就和桀纣无差。”   他现在觉得自己没什么亲信,身边所有的老宫女都是高太皇太后派来的,肯定会跟他汇报。现在车驾外就站着宫女、班直。班直到是各官员子弟,不一定都是司马光一党,但也差不多,司马光他们一伙把王安石一党的人都排挤出去了。能分享这份快乐的人只有亲娘和粘人的十一弟。   林玄礼松了口气:“噢噢噢噢。”   官家摸着弟弟的小光头,兴奋的盘他,毛茸茸的摸着很有趣:“五月份的时候王相公驾鹤归天,十月份司马温公薨了,他们都去侍奉先帝。”可惜旧党不是群龙无首,文彦博、吕公著、吕大防、刘挚、 范纯仁、韩忠彦、曾布……等几十人还在。   林玄礼被盘的头晕,这时候也不好搭话,顺着说容易暴露自己知道太多,打岔又打断他的兴致。就像应对喝醉的老板的吐槽一样,用逗哏的方式托着他。   赵煦:“爹爹的用意极好,王相公只是急功近利……”   “是啊。”   赵煦:“元丰改制、熙宁变法、元祐更化…屡次改弦更张,朝廷法度反复无常…”BLABLA“嚯!”   赵煦:“《朋党论》BLABLA…王相公一贯执拗,诸事欠了思量,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哦你不懂,这句话是周公对称王说的。‘你们这些小孩啊,要像朋友一样融洽’那年好像是庆历一年还是二年,王相公二十一岁,仁宗称帝二十四年,你说说这话是不是过分。”   “哎,这么过分。”   听他吐槽了一下午,到晚上下榻行宫安寝。   晓行夜宿,每到一处都有官员率众郊迎,并跪迎皇帝、太后车驾。   行至永安时,做过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官员韩绛率众郊迎。本来只需要拜皇帝、太后。对太妃不需要拜,韩绛又不是笨蛋,提前跪迎,望尘而拜。   朱太妃也在车里往外看,见老大臣如此恭敬,喜不自胜。   却不知道就这一拜,惹出一场大祸。 第9章 不是靠脸而帅   宋制规定皇陵要在皇帝死后七个月内建造完毕,而生前不可以建造。   宋陵都在一处,郑州、洛阳之间的巩义市,南有嵩山,北有黄河,除了宋朝现在所有皇帝总共六帝七陵——其中还有赵匡胤的爹——以及皇后陵、皇室宗亲墓、名将勋臣墓等二百多。寇准、包拯等人都葬在这里。   终于到了陵寝处,神宗爸爸葬入地宫中,称为永裕陵。   皇帝要亲自祭告祖庙,拜祖宗们。   其他人没有这份殊荣。   林玄礼满地溜达了一会,仰头看了半天,抓了一个长得最帅的班直,斯文儒雅,剑眉星目,不论怎么看都比别人更有气度。在社会上混的时间长了,有时候来一群学生聚餐,很容易一眼看出来,这群学生中谁将来会更有出息,谁会成为领导,谁有可能成为富商,一个人的性情很容易浸在脸上,和被腌透了一样。那种特殊的气度或许会被朝夕相处的人忽视,但眼力好的社会人却轻易能辨别出来。   班直就是禁卫军,这位制服帅哥看起来像是□□前头升旗的兵哥哥,不是靠脸而帅,跟我一样,靠的是气质啊,爱了爱了。   彬彬有礼的拱拱手:“你……你是什么职务?该怎么称呼?”   通过辨认服色和腰带细节来确定对方职务的高难度项目,他还没学会,对官制都不是很了解,上辈子还算熟悉,这辈子三年多除了重温脑海中的兵法之外,就是回忆各种烹饪技术和基础科技,别的都忘了。   这就好比是后世的勋章,内行人扫一眼照片上的勋章和勋历,就能知道这个人人是那个国家的、入伍几年、立下过什么功劳、击杀多少敌人、参加过那几场著名战争、受过什么荣耀嘉奖。   外行人:真亮!   帅气哥哥也躬身回礼,抱拳:“卑职三班奉职,种建中,参见遂宁郡王。郡王直呼下官姓名即可。”   听起来不是历史名人呢。   林玄礼也不失望,帅就够了,谁不喜欢多认识几个帅哥呢:“你叫我十一郎吧。带我去打兔子好不好?我想烤兔腿吃。”   有几名殿前班直兴奋起来:“官家在祭祖,不好弄出声响。”   “打兔子得走远一点。”   “种郎别让郡王失望。”   更多的人保持理智:“还是设套逮兔子吧,皇陵附近禁止伐木和打猎。”   “兔腿倒不如鹌鹑。”   当然禁止了,坟墓旁边都以长了美观的松柏为吉兆,万一被人砍秃了,很不吉利。   但拦不住百姓悄悄过来拾柴打草,有没有人监管。没逮着就算了,逮住了有人说情也由皇帝赦免。   打猎也不行,一箭万一射到哪位皇帝的陵墓封土上怎么办?坟头中箭。   保母跟在后面,双手悄悄伸到他腋下,一把抄起:“你再这样胡闹,我要去告诉朱娘娘和陈娘娘了!皇上在告祭宗庙,你要干什么?”   林玄礼想了想皇帝的美貌母亲,又想起自己的漂亮亲妈,算了算了,被美女翻白眼总不是什么好感觉,责备我不懂事,我还真有点自责为什么不让她们省心。[古代真是害人,要是现代社会,倆三十岁升官发财死老公的美女,我可以试着追一追的。]   [呸,纯洁点,别这么饥渴。长到十五六岁,这次国家会给我发女朋友的。]   “好么么,你放我下来,我不去了。种郎,你带我在这里走一走,我想看看陵前的石像生,好不好?”   种建中微微迟疑:“只要禀明太后和陈娘娘,卑职自当从命。”小孩出门得告诉娘。   保母知道他第一次出宫绝对不会安分,抱着他去一一禀告,只觉得奇怪:“你从哪儿听说了石像生呢?我何曾给你讲过这个?”   林玄礼心说不好,我懂得太多了,言多语失:“在路上打盹时,好像听到有人说石像生雕的好,又说什么在陵前。我装作知道的样子。”   保母正色道:“郎君何必如此,年少时正该勤学苦读、好学不倦,凡事穷究义理,知道的便是知道,不知道的事情,哪怕是到了耄耋之年,也该不耻下问。孔夫子尚问道小儿,郎君问一问路上听见的石像生是什么,想去亲眼瞧一瞧,增长见闻,谁又能阻拦你?”   林玄礼:“是啊,我不该自作聪明。”   早知道一句话能招惹你这么多话,我就应该说是你跟我说的,让你怀疑自己去。   保母又单手抱着他继续往前走,扯下腰间的荷包给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自己拿蜜饯吃。”   林玄礼又说了一次废话:“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我都三岁多了。   保母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这地方深浅不一,你万一崴了脚,在这里可不得了。”倒是有太医,但是不吉利啊!   向太后正在百无聊赖、昏昏欲睡:“那有什么可看的。哀家也去看看。”   好了不用问陈美人了,直接可以去。   2个望柱,2头象,2个驯象人,2个瑞禽石屏,2只甪端,4匹马,8个控马人,4只虎,4只羊,6个客使,4个武官,4个文臣,2个镇陵武士,共46件,加上宫城四神门外两个狮子,南神门内两位宫人和陵台前两位内侍,共60件。   林玄礼看完之后暗挑大拇指,心说真好看!这新的就是漂亮啊![科普一个小常识,这是北宋皇陵,但徽钦二宗都不在这儿哈哈哈哈]   [本傻叉和我傻叉儿子都被抓走了嘿嘿嘿]   [全须全尾而且摆放整齐一点破损都没有,现在真是北宋造像艺术的巅峰啊。太美了!爷哭了!]   为了抱大腿,一路上装模作样的扶着太后,实际上只是拉着手。   太后出门就前呼后拥,开路的班直数十人,跟在后面的宫女太监数十人,单是脚步声就吓得兔子一顿乱钻,高高的草堆中斑鸠、鹌鹑各种野鸟一顿乱飞。   道路宽阔且有些高到恐怖的杂草——比三岁小孩还高,还有许多枯黄的狗尾巴花,相对而立的石像生静默无言,白天看尚觉得森冷威严,若到了黑夜,也必然……是个拍恐怖片的好地方!   [咋就没人从皇陵拍惊奇博物馆呢?]   [石人动起来有什么意思,要是皇帝们的棺材板压不住了那才有意思。]   [也不知道赵匡胤和他弟弟在九泉之下见面时能说点啥。]   [反正赵佶得被打成猪头。哎?这已经有小说了。]   看了一圈,向太后评价:“之前送神宗下葬时,只觉得高大,走近了一看,果然高大雄伟。先帝处处想施行新政,不知道他想不想改这皇家威仪。哼。”   林玄礼不好不接话,正在筹措用词时,向太后的体己侍女接过了话头:“还是娘娘您做得对,高娘娘也跟您一条心。”   看完之后,向太后又二次坐车去看刘后的陵墓,欣赏了一会。回去吃饭。   次日,官家还要去祭庙。   盛大的仪式得依次进行,就算有随行的老师写。   林玄礼又找到帅气的种小哥哥,试图挂在他的手腕上:“你教我练武射箭好不好?”   种建中蹲在地上与郡王说话,诧异道:“郡王未满四岁,为何急于练武?卑职不善弓马,只能开七石弓,师从大儒张载,是蒙恩补入三班奉职。”   林玄礼上辈子就挺爱射箭,虽然屡射不中,怎么练都不准,但是按时去射箭馆报道,人缘也很好,几个教练搞生酮减肥时全靠他教烤五花肉的秘方。   七石弓=50KG多一点,哥哥你怎么敢说不善弓马……弓箭比单纯的重量难搞的多!   50KG的人我能扛起来健步如飞,50KG的弓我真的不行。   “那你会蹴鞠吗?”   种建中:“略通。”站起来把前后衣袂掖在腰带里,颠了颠十一郎偷偷带上的藤球,耍了个花招。   帅气哥哥颠球时更帅了。   班直们给他一个眼神:干得漂亮!   最活泼的就是这位郡王,你让他别乱跑。要不然我们还得跟着。现在掏出马札坐下来,多惬意。   “哇!”林玄礼:[我是有点兴奋。但这可是我穿越以来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和我一样帅,还和我一样身手矫健的兄弟。]   小声的玩了半日,有人帮忙望风,没被发现。   太后太妃率内命妇和公主们、皇帝率宗室和部分官员,分别祭祀永裕陵。   陈娘娘已经住在神宗永裕陵的地上陵庙中,这里也和宫殿一样,九阶玉台,九对朱红大门,只是宫中供奉的是皇帝的画像。   保母看他情绪低落,低声解释道:“娘娘住在偏殿中,负责四时祭祀,早晚焚香,有宫女服侍,守灵的有侍卫,更远处也有陵户聚居的村子。每年四季和三节两寿(阳寿和冥寿),宫里都派人来送东西,叩问娘娘安好。”   殿内燃着香,只有香味没有烟雾。   林玄礼离开时,再三回头看她。这时候陈美人不施脂粉,身穿素服,倒是符合年龄像个三十岁的妇人,而不是自己前两年看到的清秀恬淡小美女。   不知道自己还不能活着见到她……见到活着的她?   回京路上,皇帝的车驾中轮流有教师上车,给他讲课。   林玄礼百无聊赖,去骚扰九哥。   赵佖倒是温温吞吞的性格,看东西也看不大清楚,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第10章 伶人百戏之一   回京之后,又是集体跑去太皇太后那儿打卡报道,无关人口就被遣散了。   林玄礼现在就是无关人口中活力值最高的一个,只是每见了超级严肃的太皇太后,就有些莫名的敬畏——就像是上一个酒店的超凶超严苛女老板,她但凡不抓我偷吃后厨的边角料,我还能干挺长时间呢。有道是穷文富武,要是不吃吃边角料,一天一斤二斤的牛肉我哪里吃得起。   保母这次没抱他,让他自己在前头走路散散心。   回去之后午饭也没吃,陈美人那个眼神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头,那个眼神……很像一位因为抑郁症跳楼的同学。[人要是失去了快乐的能力,活着真没什么意思。]   [是啊,哪怕再穷再惨,也能有点希望,能早点不要钱的乐子。]   [咱也不是小孩了,她要是心意已决,非大哭大闹的求她活下来,也不过是徒添痛苦吧。]   [尽人事听天命呗,我也尽力了。]   [要是他俩都留不下,我将来能留住哲宗老哥么?哥穿越过来三年多,就想干成这两件事,哪一个都没成?别的小说里三岁的穿越者都能打造工业链,指点江山,大发财源,一个滑铲解决掉猛虎,我这么废?]   [……咱聊点别的吧。种建中这个名字就是熟悉,熟悉还想不起来,为啥呢?以前有姓种的哥们么?][不知道啊。]   一路魂游天外的走回去,没回自己的寝室里,在门口踟蹰了一会:“我今夜去那屋里睡。屋里的陈设都别动,过几年我娘回来还要住呢。”   众人齐声应是。   小胖手指灵活的一划拉,解开了外衣的带子,自己脱下来扔给刚过来的小翠:“我躺一会,么么姐姐们都辛苦了,也去歇会。”   小翠捧着衣服有些惊讶,知道郎君一向试着自己穿脱衣服,有些小家子气,但没想到他这么快。   林玄礼往床上一滚,保母过来给他盖好被子,放下帷帐,示意其他人都下去休息,自己拿了几根丝绳过来静静的打如意结,打算给他挂在香囊上,快到新年了。   回京时就是上午,睡到中午胡乱起来敷衍了几口点心,继续赖床不起,意志消沉。   到晚上太皇太后设宴。   保母知道他最爱吃,哄他起来洗澡换衣服:“十一郎,今晚上有金齑玉鲙,樱桃毕罗,桂花稠酒。还有贡品金丝小枣呢。还买了宫外的肉饼呢。”   林玄礼只好勉为其难的爬起来。伸出两只小脚趿拉着鞋,跟着她往卧室走。   “洗白白~洗香香~”   盛着香汤的柏木小盆就放在卧室里,门窗紧闭,几个清秀的小姑娘准备好给他搓的干干净净。   林玄礼早已从一开始的羞涩兴奋变得淡然处之,三年了,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再过四个三年,就不只是被小姐姐洗澡啦~嘿嘿。   屋里有一只茶叶末釉色的花觚,里面插着清供,雪白的大朵菊花、粉色的树枝上几只木槿、还有些秋海棠点缀其中,粉粉白白的煞是好看,味道却只有淡淡的菊花香。和浴盆中的青木香、檀香等味混合在一起,格外好闻。   香汤用的是真檀香木屑煮味道。   小光头非常好洗,头皮都会随风飘散。   林玄礼摸摸自己毛茸茸的短寸:“过完年就可以留头发了吧?”我还没留过长头发呢,不知道什么感觉。哎,倒是很省钱,这个年代肯定没有托尼老师。   小翠:“你别急,头发越刮越粗越密,长大了才俊呢。”   洗完澡,唤来宫里会剃头的宫女,把他的短寸又刮干净,闪闪发亮没有伤口,涂上一点面脂,又擦干净,造成了打蜡效果。   对着铜镜一看,嚯。   林玄礼:[琦玉老师你小时候这么可爱吗?]   ……   高太皇太后的政务没那么忙,司马光的故去让她有点惋惜,但这一派还有很多人,丞相也有好几位,满朝被重用的大臣都是司马光一党的保守派,几乎没什么变故。   拉着官家问长问短:“路上学业可曾落下?祭祀宣祖永安陵,□□的永昌陵,太宗的永熙陵,真宗的永定陵,仁宗的永昭陵、英宗的永厚陵,路途遥远,累不累?”   赵煦坐在旁边和她说话:“学业不曾落下,只有温公故去的消息传到队列中时,先生们悲不自胜,听课半日以示哀悼。七座陵寝虽然遥远,心里却不觉得累。”没有人在我耳朵边上叨叨,多走两步算什么?虽然事后咳嗽时喉头有点发甜,现在双足还有些肿胀,小腿酸痛,但是还好吧。   高太皇太后喜不自胜:“拜谒到仁宗陵前时,想必是心有所得。你要学他才好,是为仁君的样子。”   赵煦就安安静静的点点头。   向太后一路上也没发生什么趣事可说,到了目的地也只是去看了看石像生,这说出来也不好听啊。   朱太妃在还是德妃的时候,得宠!现在地位更稳固,要不是太皇太后压着,那就属她了:“我和太后一样,专心扶灵,只是在路上有个人很有趣。”   她笑盈盈的样子比去年不差多少:“以前的韩相公,郊迎大行皇帝和官家时,望尘而拜,等灵柩和龙辇过去后,对向姐姐,对我,都是提前跪迎,望尘而拜。”太妃的仪仗、凤辇都不如太后,差得多呢!礼仪上也不应该有这样的待遇,仅就太妃来说,作揖就行,别人都不拜。   赵煦听她说了这件事,心中暗暗的喜欢的韩绛,觉得他很贴心。   虽然按照讲官他们的说法,所有让皇帝顺心的都是奸臣,噎的皇帝直打嗝的都是忠臣……韩绛真是懂礼啊!   高太皇太后的脸却沉了下去,厉声训斥道:“韩绛先朝老臣,汝安得当望尘之礼!”你只是生了皇帝,不是太后,他却是顼儿时的丞相,你如何当得起丞相下拜?他此举无礼,你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也配?   赵煦猛地站起来,小腿一酸差点扑倒,幸好抓住了椅子扶手。胸口一阵气血翻涌,险些咯血。   朱太妃当时就跪了,脸色比被人抽了倆嘴巴还难看。一贯怕她,美人泪顺着雪白滑腻的鹅蛋脸扑簌簌的往下流,哭拜在地:“妾乐而忘行,知错了,请娘娘宽恕则个。”   高太皇太后板着脸:“你是太妃,不是太后。”韩绛这事儿做的也不对,但又不能下旨申斥他,他是想讨好皇帝生母。命令左右:“带官家出去。”   赵煦心里又气又怕,暗恨亲娘不是太后,才有今日之辱,要发作偏偏又不占理。又一次下定决心,等我亲政之后立刻加封她为太后!谁都别想拦我。又有点气韩绛,惹事。   留下来也是徒劳,劝不了,又不能强词夺理。   屋子的角落里有背景板一样不引人注目的史官,本来中午多吃了点蜜饯,正在昏昏欲睡,现在精神一振,立刻奋笔疾书,记录下这件事。   等到晚上,林玄礼健康又香喷喷闪闪发亮、穿了一身粉色显得有点黑,饥肠辘辘的被带到。   蜡烛明晃晃的照着升平楼,也照着小郡王们的小光头又白又圆闪闪发亮。[少林功夫好耶~]   每人一张四出头官帽椅,配一张比椅子大不了多少的高几。   依然是分餐制。   因为人多,所以分了桌子。   等着开宴时,和兄弟们聊聊天,赵佖眯着眼睛隐约能看见光亮,小弟弟们蹦下来抓住他,奶声奶气的问:“宫外什么样子呀?”   “十一哥你好黑啊。”   桌子上高足碗用又圆又亮的金丝小枣搭成五层小塔,做了个看盘。   小郡王不管这些,饿了就抓着枣子开始吃。   宫女们无可奈何,另外摆了几个看盘,一会换上去。   叔叔们坐在另外一个地方,虽然是一人一桌,也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过了一会,教导主任脸的高娘娘,似笑非笑的向娘娘,眼睛上涂了红色眼影看起来像是哭了半天的朱娘娘和含怒隐忍不发的官家都来了。   林玄礼:[太皇太后的脸色就好像在院墙外蹲点半个时辰终于逮到了一群逃学后想□□回去的学生。又有点像是老板发现账目对不上,偷税的事暴露时的场面。出事了。]   金齑玉鲙是生鱼片,这年头的河鱼生鱼片真不敢吃,虽然秋天的鱼雪白晶莹肥美,虽然是淡水鱼但很好看,也没有肉眼可见的寄生虫,就是有些怕怕。樱桃毕罗则是加了樱桃果酱馅的酥皮馅饼,热气蒸腾,和外卖的肉饼、虾仁羹相邻着热气腾腾。   宫中现在还禁止音乐,只有两个矮个子的秃头优伶出来说相声,又唱了一段,声音倒是很美。   林玄礼听了半天,谐音梗真真经久不衰,乐不可支差点把虾仁掉了:“这叫什么?”好像是参军戏吧?   保母低声说:“也没什么特殊的名字,以前好像叫参军戏,现在只是伶人百戏之一。那秃头的王郎颇有盛名,跳舞是领舞呢。”   宫女拿着凤嘴壶,给他倒了一盏乳白色的饮料。   是甜美温热的桂花稠酒。   喝着不觉酒味,却真有点上头。 第11章 可惜学生不好   一盏酒下肚,宗室们的反应各不相同。赵佖和弟弟们一盏下肚,都醉了。   赵煦本来也想喝一点,尝尝借酒浇愁的滋味,但他咯血的病得戒酒。   太皇太后也不让他喝酒,恐怕酒能扰乱性情,把性情变坏了。才十一岁的小孩子,不能喝酒,他弟弟不用承担天下,随便喝,不聪明、性情懒惰贪玩也不要紧。   林玄礼也醉了,思量自己到这里,将近四年时间,不仅一事无成,还要装小孩,连日记也不能写,知心话也没人可说,不敢说。就算是朝夕相处的保母,也是性格稳重——她不会轻易冒险或被我差遣做事。整日捆在后宫囹圄之中,身体上得慢慢成长才能开始习武,心理么,也只好自己和自己说话,每天睡觉前坚持重温兵法。实不相瞒,感觉像坐牢,等到十二三岁就可以出狱了。   眼前不知不觉有些模糊,想到自己毫无价值身为剥削阶级,创造了一些工作岗位,除此之外完全是蛀虫。说句中二的,现在和他人之间的羁绊比较单薄,只有接受没有付出,只有游乐没有学习。   鼻尖飘过一阵胡椒和炒肉的香气,这种味道和现在身上的檀香味,很像工作的地方。以前下了班之后,在经理姐姐的主持下,全部员工都会在餐馆前面,整整齐齐,体体面面的吃一顿工作餐。一瞬间似乎回到那快乐时光,情不自禁的拍案而歌:“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小孩子的声音本来就尖细嗓门又大,他唱的慢,尽量找准音律,多高的音都能上去。外表看似是个小孩子,内心的情感却是个成年人,非常充沛。   官家赵煦还没放下的心又往上一提:范仲淹,一个新党——虽然他是仁宗时期的人,但他的道德准则,他改革时那种急躁的态度,时常被当做反面教材。   哦,党争不会牵扯到郡王,也没有人会把一个三四岁小孩念的诗往深了想。   向太后:“哈哈哈哈他才几岁,哪来的愁肠?哈哈哈。不是诸宫调,怪声怪气,倒是好听。”   满场都笑,林玄礼不急不缓也唱完了一首歌,靠着椅子歪歪斜斜的也乐。   太皇太后想起范仲淹,想起自己见过的公爹仁宗、丈夫英宗、儿子神宗三代君王,又想起几次改革带来的社会动荡,还有导致儿子去世的永乐城大败。   王安石改革,在朝中兴风作浪,令天下官吏士绅不安,贬谪大批旧臣,提拔亲信弟子,大多算不上贤臣。用错了人,五路伐夏时就不尽如人意,沈括提议修筑永乐城作为军事基地,这些事虽然令汴梁城内外紧张不安,倒还好,只是王安石着实没有识人之明,徐禧投其所好,凭借几封偏激的上书,比纸上谈兵还不如,博得了顼儿的欢心……结果哀家去亲征都能比他做得好一百倍!坐视西夏每日增兵,就是不出兵,直到被三十万人围困,十几万军民疲饿而死,只逃出来数人,临死前撕衣血书上奏皇帝。‘臣死无所恨,惟愿官家勿轻此敌。’‘臣千苦万苦也!’。   当夜赵顼看完战报之后在寝室里走了一夜,次日朝会时嚎啕大哭,哭的满朝文武不敢抬头发声,他难道不知道这是他用人用错了?   归根结底,还是王安石举荐的人甚不贤良。皇帝为此意志消沉,未几年升仙去了。   想到这里,越发担心孙儿重蹈覆辙,王安石这些人急于改革急功近利,又总想着打仗,凡事不求稳,分明是穷兵黩武,偏说什么重振大宋威严。真个是好梦留人睡。赢了固然是掏空国库,勉强欢喜。一旦输了,哪里是岁币能解决的呢,亡国亡族的危险都在眼前。“煦儿,佶儿还未开蒙,这词是你教他的么?”   赵煦正在挖樱桃果酱馅儿吃,赶紧摇头:“娘娘,不是我。我每日学习经史律法,还不曾学到诗词。范文正的词,范先生提过几句,辞赋说起的次数更多。”   范仲淹的儿子范纯仁,就是他的老师之一。   太皇太后再三告诫:“不要让自己身陷险境,年轻人切忌急躁。”   唱完歌之后,似乎窗外有一阵冷风飘进来,刚刚好飘在身上。林玄礼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在国家级宴会上喝醉了耍酒疯。日哦,真是酒后容易乱来,多亏我没蹦起来打一套拳。继续借酒装疯,嘟嘟嘴:“我想学弹琴。我还想学相扑和蹴鞠。好想长大啊。娘娘”   醉眼朦胧的从太师椅上往下爬,以高中三年校队前锋的技术完美假摔,趴在地上迷茫的抬头。   全场都笑得要死,有两个亲叔叔,在神宗爸爸死后想和哲宗老哥抢皇位,被高太后勒令禁止入宫,郁郁至今,现在也笑到呛住。端着酒杯过来:“好侄儿,再喝一杯。再唱一曲。”   “颢儿别闹!”太皇太后呵止:“带佶儿去东阁里醒酒,歇一会再抱回去。”   ……   次日在自己屋里醒过来,先被保母灌了一碗酸酸甜甜的秋梨葛根汤。   保母:“我日夜跟着郎君,还有不知道的事呢。只教你认了几个字,平时看你翻翻诗词集,竟然自己谱了曲。五岁贯《论语》,七岁贯《春秋》的神童也有几位。晏同叔七岁能做文章,十一岁中童子试,郎君也不差多少。”   她一贯没什么表情,沉稳可靠。   林玄礼知道自己不是天才,觉得她有点阴阳怪气:“么么,你别生气嘛。我是不是惹了祸?酒量变大之前不喝酒了。”   “小孩子话,不喝酒怎知酒量如何。”保母低声说:“昨日下午发生了一些事。朱娘娘犯了错,被太皇太后申斥。苍天保佑,她们都不曾迁怒你。向娘娘刚派人送来一张先帝用过的仲尼琴,还叫宫中会弹琴的女官来教你。官家送了彩凤鸣岐唐琴,鼎鼎大名呢。”   林玄礼惊诧道:“你好厉害,什么都知道。”真是我身边的包打听啊。我真不愧是男主角,身边有自带的情报部门。   跟着女官伸出小胖手,蹦蹦蹦,当当当的学了几天古琴。   除了手指抽筋且不听使唤之外别没什么大问题,一点古琴应该有的声音都没搞出来。但女官弹奏起来真是悦耳动听,清幽欢快。   “好琴!好曲子!好先生!可惜学生不好。”   女官抿嘴一笑:“十一郎真诙谐。先从勾挑练起,练习五天,再增加一种指法,慢慢学。”   没两天又听说太皇太后的侄子在宫外听说她把皇帝生母骂哭,进宫来劝她要给自己留后路,又被骂走。   哦,原来这事儿谁都知道啊。   过了俩月来到新年,古琴学的略有成效,连十个指头都变得敏捷多了。   屋外大学,穿着狐裘、屋里焚着银丝炭,凭栏眺望熟悉的雾霾,树枝上的雪,空气中有种烧木头的味道,一瞬间梦回现代。汴梁城百万居民,家家都要生火做饭,有点余财的人家还要烤火取暖,穷人家烧些麦秸、高粱根,有些人家用的是石炭更暖烟雾也更大。   保母感慨:“以往上元夜都要扎花树彩楼,各色花灯,怕是有三五百种,往年我抱你去看过。今年一切从简,只有些灯笼。”   林玄礼当然记得,那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比起傻叉网红景点用灯带糊满一切更璀璨,竹篾和油纸的灯笼精致细腻,还有小机关,猫尾巴、狮子的头、云上的仙女都能前后晃动。回忆了一会:“我给你弹一只曲子。”   保母:我每天都听你跑调且弹错的琴曲。“好啊。”   林玄礼拿出了自己上辈子最拿手的一只曲子——圣诞歌之叮叮当。   钢琴就会这个,没学过古琴,但自己心里打谱,弹出来果然不差多少。   虽然保母端庄持重的脸上露出了不欣赏的迷茫,但感觉还不错。   [我们这些艺术家,注定是不被理解的。]   [犯罪就是艺术!]   皇帝过年比较忙,大宴群臣、拜谒太庙等诸事忙完之后,还有五天休息。   长高一点还是胖滚滚的弟弟准时出现在门口:“六哥六哥~娘娘说现在能找你玩啦~”   赵煦欣然点头:“可以啦,能歇五天。这天寒地冻,有什么可玩呢?”同母弟弟们虽然可爱,但聊天时感觉比佶儿笨一点。   林玄礼看他屋里的清供也是水仙和松枝:“我会做肉饼了,六哥来尝尝么?”   “啊?哈哈哈,你才多大点儿,我妹妹们还没学着烹饪呢,怎么就让你做东西吃?进来。”   [好嘞,男校夜谈会。]   小小的大氅一扔,靴子蹬掉,滚进六哥的被子里。   赵煦歪在枕头上实在不想准时起床:“都说君子远庖厨,你是个小人儿,就让你进去?”   林玄礼卖弄智商:“我想玩面团,她们不让,我就叫她们去挖泥巴给我玩,嬷嬷就拿了面团给我。可好吃了!”   “好哇,都会用兵法了。下午去尝尝,你起的多早?我还没起呢,你就来了。”   闲聊了没一刻钟,太皇太后就派人来询问:“官家还没起,是身上不适么?”   赵煦和弟弟对了一个眼神。   林玄礼一把抱住这个还没到十二的小男孩:“我要六哥陪我躺着说话。”   赵煦装模作样义正言辞的说:“不要赖床不起,一日之计在于晨。”   林玄礼满脸诚恳:“六哥,现在起来也只是换套衣服换个地方躺着。”   赵煦一动不动:“放我起来,我要读书,我要练字。”   “官家歇一歇吧,不差这片刻时光。”女官走后,俩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煦:哈哈哈哈爽,可惜把弟弟教的会撒谎了,哎,这不好。帮着官家撒谎骗人,不劝官家勤政,这是奸臣会做的事。他懂什么,都是我喜欢的,把他教坏了。   林玄礼:挺实诚一个少言寡语的皇帝,历史上小时候只是不吭声沉默以对,被我教的都会演戏了。   赵煦虽然因为年幼没有话语权,但每天旁听,什么都没落下,对官员的起落任免悉知:“两个月前苏轼被召回京城,前些天到了,你喜欢他,我去和娘娘说,让他做你的先生好不好?”   “好好好!”林玄礼大喜过望,东坡居士乐天派,又是个美食家,好家伙简直是世界上另一个我!激动的抱住的哥哥吧唧吧唧亲了两口:“你太好了!我和苏东坡在一起,一定能研究很多美食。”   赵煦:???这不是个文豪吗?你倆要在一起炖猪肉? 第12章 给我俩小铲子   林玄礼原本以为一个小皇帝身边会有很多勋贵世家出来的同龄人,陪他玩耍,跟他培养感情。实际上,从老师到宫女太监都是三十岁以上,老成持重,忠心不二,同龄人和同学都不存在。皇子可以有同学,皇帝绝对没同学,就像他——赵佶的考试成绩完全没人搭理一样。   在太皇太后眼前秉持着食不言的精神吃完饭,双双告退。   十个健壮的中年宫女跟着赵煦,给他穿的厚厚实实,加上披风,戴上可爱的大红风帽,从额头到下巴围了一圈雪白兔毛,风帽里只露出一张小脸。   还叫来两个健壮的内侍,等着官家和十一郎走累了,叫他们背着走。   赵煦低声问:“宫里冬天有什么景色吗?”   “花园中有些苍松翠柏,雪后红梅。”林玄礼低声说:“我叫人清理出来一小块冰面,泼了点水,滑了许多屁股墩。”   赵煦:“哈哈。”   林玄礼又说:“我不外乎荡秋千、蹴鞠、斗虫、画画、摘花、上树这些事,天寒地冻,最近和姐妹们玩过家家。”她们终于带我玩过家家了,感动,差点去抱朱太妃的大腿。没办法,虽然怕向太后嫉妒,但是宫里同龄的四个小姑娘有仨是她生的。   赵煦:“哈哈哈,真有意思。过家家玩什么?”   “用花换酒呀,用肉饼换手帕,假装做生意。一起捏点心准备过年。”   在不久的将来,小妹妹们会尊称我一声炙烤师!嗯,如果保母和她们的保母不拦着我亲自烤肉,我早就成了。她们动手烤的真不成,火候掌握的不好,大厨要被气的吱哇乱叫了。再长几年,铁板烧等我!锅我都看好了。   一路走一路闲聊。   林玄礼有上辈子的生活经验,深吸一口气就知道空气中飘来的是烧麦秸、高粱根,还是山火,或者是煤炭味儿,亦或是劣质烧烤木炭/顶级果木熏烤。前几种是童年经历,后两种则是职业素养。思维还停留在上辈子提倡的环保上:“这炭味真难闻,以后要是不用就好了。”   “有诗曰:沙堆套里三条路,石炭烟中两座城。不用石炭,百姓以何为生?佶儿,要知道,大宋不定都长安洛阳,正是因为那两处的树木砍伐殆尽。”赵煦慢悠悠的往前走:“数年前,乌台诗案之时,慈圣光献皇后。你记不住,曹娘娘,临终前还为苏东坡开脱。他去做了徐州太守,那年徐州城秋冬缺少柴薪度日,百姓恐难度寒冬,会冻饿而死。苏东坡就命人四处勘探,终于发现了石炭。为此写了一首诗。”   “君不见前年雨雪行人断,城中居民风裂骭。湿薪半束抱衾裯,日暮敲门无处换。岂料山中有遗宝,磊落如盘万车炭。流膏迸液无人知,阵阵腥风自吹散。根苗一发浩无际,万人鼓舞千人看。投泥泼水愈光明,烁玉流金见精悍。南山栗林渐可息,北山顽矿何劳锻。为君铸作百链刀,要斩长鲸为万段。”   林玄礼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以前给人送礼时买过精装的苏轼大全集,好家伙,一寸厚的书的足有六大本:“我滴哥哥,你怎么记得住。”请接收学渣的膜拜。   赵煦讶然:“这么形象呢,为何记不住?天冷,薪贵,有市无价,山里有珍宝,大家都去看,炼钢做刀……给你切鱼吃。”他随口又讲了讲常平仓存的炭,就是等大雪苦寒,京城鬻炭者疯狂涨价时,便宜卖些炭。   “哥哥你还知道这些事?哇。”说好的不食人间烟火呢?   赵煦心说:可别提了,司马光一党的疯狂给我讲百姓有多艰难困苦,本来就吃糠咽菜勉强生存,等王安石改革之后就活的更难了。   对前面这段我信,先帝也这么说。后面的离谱。   晃晃悠悠就走到了林玄礼居住的地方,距离不远。   进门来宫女们慌忙上前行礼,忙忙的捧茶,把罩着银丝熏笼的炭盆移到皇帝眼前。跟着官家的中年宫女拦住这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的手,帮他脱了风帽又脱了外套。   赵煦:“我有一年没来了。还不错。”   屋里有一盘子香喷喷的佛手,摆着一只唐代的红釉瓷壶,龙泉青瓷的椭圆水仙盆里枝叶舒展,喜庆的陈设。   薄薄的白瓷茶盅,热热的香茶。   林玄礼伸着手让宫女给自己挽起袖子,绑上护腕:“我来烙饼!”   赵煦微微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演武呢。”   宫女们又红着脸抬过来一张矮几,一个面板、扣在盆里醒着的面团。四个碗。一碗从鸡汤中提取出来、炸了花椒面的鸡油,一碗葱花,一碗布面,一碗豆瓣酱、甜面酱、红腐乳、蜂蜜混合的酱、一碟芝麻。   一个又圆又平的煎饼锅。   林玄礼心说:[这煎饼锅就很适合做铁板烧!她们不让我靠近嘤嘤嘤。给我俩小铲子吧!]   老宫女们受命保护官家贞操,决不能让他在十二三岁就被人勾引,虎视眈眈的盯着这群脸红的小姑娘,暗暗狐疑。   其实宫女们只是觉得小郎君要烙饼给官家吃,显得她们毫无用处。   赵煦端坐在主位上,还没看他动手,就觉得好笑。这好大一副阵仗,小孩子做什么动作都夸张,露胳膊挽袖子的爬上凳子。   洗了手又擦干。撒上布面,掐了一块面团开始擀:“六哥,你真愿意让苏东坡当我的老师吗?”   我再怎么不擅长诗词也记得他当过你的老师,然后在你亲政之后被扔到天涯海角,和他大长脸弟弟天各一方。蛮可惜的。   赵煦的沉默持续到他在面皮上涂满鸡油撒上葱花卷成卷,二次醒发,徐徐说道:“仁宗喜欢他,慈圣光献皇后也喜欢他,先帝一直想重用他,只因为他反对王相公变法,受了些阻碍未能成功。”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高娘娘极其推崇仁宗,推崇他那时候不交战而四夷太平,她又喜欢重用反对王安石的人,苏轼此次回京必得重用。苏门四学士都偏向于司马光。   十一弟喜欢,就给他,苏门领袖而已,我毫不惋惜。   林玄礼明白了:“我也想陪六哥畅谈天下大势,但我不懂。”把三张饼的饼坯都做出来,重新把第一个擀开。   往铁锅里一扔,取下熏笼搁在旁边,铁锅架在炭盆上。   赵煦看他耳朵上沾了点面粉,忙的满头是汗:“你每日都研究这些?”快去读书啊   “我也识字学琴,但是这个好玩又好吃,比宫外的肉饼还好吃。”   保母死守不许他动火的底线,抓住了他的衣袖。只得指挥宫女们:“翻面翻面,拿筷子翻。”“刷酱!”   又按照吩咐把饼切成小块。   林玄礼拿出大厨的风度:“六哥请用。”   赵煦哪见过刚出锅带着镬气的美食,欣然提起筷子:“好啊,色香俱全。”   谁能不爱酱香饼呢?   赵煦简简单单的品尝了一块又一块,有一点酥脆,千层,淡淡的葱香和表层的酱香:“好吃,堪称京城第一。”   林玄礼趴在八仙桌上:“哥哥,以后我在宫外开家店,你给我写这个。啊呀。”   赵煦捏了捏他沾有面粉的耳朵:“佶儿,不要放浪形骸,整日不务正业,身为郡王,将来封汝为王,要体面些,小小年纪就想着与民争利。”   爹爹问百官利益,那是为了丰盈国库,你就想卖饼?真是毫无志向可言。虽然不要求你志在天下——那就麻烦了,你好歹也寄情山水、游乐歌舞啊。   林玄礼脸上写满了无辜,心说我也不能说我等着你体力不支给我让位当皇帝吧,我这是出去调查民间疾苦及美食,深入百姓,扎根民间,从群众中…哦不是,到群众中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后世说青苗法,保甲法,议论纷纷形成粉圈,我要亲眼看一看。“痛痛痛,QAQ,我让这些姐姐们学会了之后去开店嘛。我不打算学卓文君当垆卖饼和酒。”   另外两张饼也烙出来,分了三盘,拿食盒装好了,赵煦亲笔写了帖子,分别送给亲妈和向太后。给朱太妃的洋洋洒洒一百百字,给向太后的就惜字如金二十个字。   “这一盒,你拿回去,高娘娘用午膳时奉上。跟她老人家说说十一弟仰慕苏东坡。”然后,把目光转向赵佶:“苏东坡身经三朝,帝后都晓得他有宰辅之才,你就知道他善于烹调?大材小用。”   林玄礼挠挠头:“我还没上学啊。”   文盲的理直气壮。   怎么说也得等我学了一年之后,才说我是个学渣吧。   ……   高太皇太后把苏轼说的痛哭流涕不久,也任命他做官家的老师,听说赵佶也想要之后,想了想,同意了。苏轼此人多才,他可以给官家讲治国理政,为君之道,也可以给赵佶讲诗词歌赋,风土人情,官家和赵佶亲近,那么赵佶的思想品德也得抓一抓,不能放逸懒散,带坏皇帝。   向太后拨给他两个身强力壮的内侍,换走了一个学会酱香饼的宫女。   林玄礼站在台阶上脚踩着门槛看他们。被保母推了一把:“不许踩门槛,再踩”   “你要打我?”   保母微微冷笑:“给你洗脚时挠你脚心。”小郎君怕痒怕的疯魔了。   林玄礼立刻规规矩矩的站好:“你们叫什么名字”   一个嘴上微微有胡须的高大汉子:“小人童贯。”   另一个看起来娘们唧唧的:“小人高蜜。”   林玄礼猛地睁大眼睛,一股寒意猛然升起,转瞬控制住情绪:“你们都会什么?”高蜜也会烹饪,也会管理,如果是他穿越过来,那难道不是他杀了我?还是重名呢?如果他也是穿越的,别被他发现。   童贯笑道:“小人会歌舞,翻跟头,打拳,抖空竹,抽陀螺,说笑话,力气也大。”   高蜜:“小人会抓蛐蛐,小厮扑,唱曲儿。”   林玄礼依然没放下心,仰头看保母:“我想让他们相扑。”   保母:“该吃饭了,吃完饭再看,也让他们准备准备。”一般都是商量好的。   进屋吃饭时,保母又问:“你不喜欢高蜜么?方才觉得郎君有些,恼怒?”   似乎是害怕,但你是郡王,你怕一个小内侍?   虽然不能生杀予夺,却能把他远远赶走,不想见就说一句就成了。   林玄礼随便找借口:“我以为他名字叫告密,吓我一跳。” 第13章 三年之期已到(虫   还想着吃完饭就看他们相扑呢,以我中国武术协会会员·内家拳十级·精通披挂拳和八极拳的烧烤师的眼光来看,看看宋代这帮家伙的武艺如何。   [看看是金庸世界还是正史的世界。]   [想啥呢,在金庸世界里童贯也不是高手啊。]   [让我看看童贯到底有什么伺候人的本事,能把赵佶大傻叉哄的那么好。]   [且慢,林哥,咱们现在就是赵佶,能不能简称历史上那个赵佶为大傻叉?]   [礼子你看他重视忠诚不重视才干、挖开黄河大堤、假装抵抗、割让土地、杀掉力主抗战的大将、不给抗金民间组织任何资助、镇压民间自发组织的抗金军。我们称他为秃子怎么样?]   [……那不是九妹干的事吗不是吗?咱现在就是个秃子啊!打击面太大了!]   林玄礼面沉似水的精分了一会,慢慢悠悠的站起来:“嬷嬷我要看人打架。”   保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好。”   过年时没有不许相扑,宫外,常有在冰天雪地里赤膊相扑、大汗淋漓的江湖艺人。可是小郎君过完年虚岁五岁,怎么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成了纨绔子弟的模样。就算是不问政事的郡王,也可以寄情山水书画音律啊。   童贯和高蜜商量了一下,俩人现在毫无竞争关系,又都是李宪的弟子。   别看李宪是领兵的(宦官最高级)宣庆使,可是被人弹劾贪功图名,五路会师失期,夏兵围攻永乐,李宪羁而不援,现在弟子们能被调来服侍郡王,就是他老人家的脸面,俩人得团结起来讨好郡王,将来在王爷身边有个亲信管家的位置,将来后半生有靠。   谈了一下怎么演练套路,弄的惊险刺激。小孩子哪里懂真打假打呢。   只要是真打,就没有假打做戏好看。真打必然缩头缩脑,小心试探,寻找机会,只有假打才能大开大合,翻跟头、飞踢一应俱全。   宫女给他抬出来一张椅子,林玄礼小时候还有随便坐在台阶上的习惯,被拎起来的次数多了,就改了。   [林哥你觉不觉得这俩人准备晃点你?]   [请称之为讨好。高蜜这个人虽然恶心,两面三刀,变脸如翻书,人称活贾贵,但他舔一个人的时候,真能把你舔的很舒服。]   [如果高蜜成了奴仆我成了主子,倒是很不错。]   [他舔不上哲宗老哥,那也就得了。只是始终不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穿越的。]   两边两个健壮的阉人做好准备,衣袂掖进衣服里,袖子往上挽了几圈,开始呼呼哈伊的热身。   林玄礼从谨慎起见,不想暴露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拿出自己对真正的传统武术好奇的情绪来。   童贯和高蜜刚互相搭上手,还没施力。   匆匆走来一名女官,俯身施礼:“高娘娘命十一郎去观稼殿面圣。”   林玄礼有些惊讶,小透明难道要因为一张饼而一跃进入大BOSS的视线了?   三年之期已到,恭迎厨神回宫!   穿上大衣服,匆忙带着保母、新到的俩内侍一同过去。   观稼殿距离他很远,他住的位置属于西宫宫殿群,而观稼殿在后苑,比夏天去拔荷花的地方还往后,已经快到后方宫墙了。   小跑了一会,空气污染太严重,就让童贯背着自己跑。   林玄礼实在是不忍心让保母抱着自己,现在体重可不轻了,得有六十斤吧,让她省省。   走了很久,总算到了观稼殿。那里是一亩庄稼地,一侧有一座小宫殿,现在寒冬腊月大雪覆盖了庄稼地。宫殿门上挂了棉门帘,里面隐约有烛光闪动。   林玄礼YY了一路 ,才刚想到太皇太后会听自己分析朝政,考虑缓和两党矛盾,求同存异一致对外,哲宗老哥也不是一个自闭小青年的脸了,可以大展宏图。   被放下地迈步进门,一抬眼感觉到气氛不同,依然是教导主任的嘴脸,只不过我是那个被叫到办公室的学生。赶紧行礼:“愿娘娘万福,愿官家万岁。”   赵煦的脸色尤其不好看,垂着眼睛不看他。   林玄礼心里咯噔一声,心说我还指望你给我个暗示呢。   高娘娘:“李绅的《悯农》,你读过么?”   “听嬷嬷们读过。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高娘娘沉着脸:“我听人说,你用面粉面团代替泥巴做游戏,还和官家说。”   你一个小孩子,哪能一上手就做出比光禄寺更好吃的饼?虽然光禄寺做饭是真难吃。   不知道要祸害几口袋面,几坛酱,才能调制出这样的味道。如果只是试着做饼还罢了,明摆着说用面团代替泥巴,还和官家说,煦儿听了还不以为耻反觉得好笑,是我没教你们节俭么?这话传扬出去,就是小孩子样式的酒池肉林。   林玄礼瞬间回到被前任老板叫去质问为什么偷吃原材料,被老板叫经理姐姐去和高蜜对峙账目问题时的情境。不慌不忙,满脸堆笑,一声老板差点叫出口:“是啊,娘娘。我拿泥巴和小石子捏糕点,看起来很好吃,就是不能吃,我总想尝尝。嬷嬷叫我玩面团,捏出来加上枣子、葡萄干,能蒸给我吃。拍成饼也烙给我吃。姐姐们,狸奴和小狗勾也爱吃。”   他满脸真情实意的开心,仰头看着太皇太后的眼睛:“比玩泥巴好玩,不会散开,还好吃。做的最好吃的给六哥吃。”   保母身上起了一身薄汗,听他说完话,立刻应承:“娘娘,小人一直陪在旁边,许多捏了花样的馍馍都不曾浪费。小人等揉好面团给十一郎玩。偶尔拦不住,小郎君吃一块生面团,咬一颗花椒,也还算干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清楚的分辨发面、硬面、烫面的区别。   高娘娘想这倒是合理,小孩说话说不清楚,当泥巴玩也不耽误玩完了做着吃,你确实是该学习了。传话的人大惊小怪:“胖成这么样子,还什么都想吃。”   “我好奇那是什么味道嘛。”   高娘娘:“苏东坡如今是礼部郎中、起居舍人,官家听说你喜欢他,想让他给你当老师。你本该六七岁再开蒙,既然有心向学,就提前些,今年亲耕礼之后,你就开始上学。官家。”   好好学习,别连句话都说不清楚,害的我从你缺乏管束奢淫骄纵,浪费粮食,想到官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会被你带坏。   赵煦全程不吭声,被点名后:“娘娘。”   “今年亲耕礼,你行不行?”皇帝要亲自耕种观稼殿后面这块地,文武百官都来观礼。虽然有牛和犁,还有内侍扶持,总觉得皇帝太瘦弱了。   赵煦:“行。”   太皇太后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林玄礼跑到眼前,一把抱住面无表情的哲宗老哥,小声问:“是不是你身边的宫女说的?”   肯定啦,凭着我的智商,怎么会简单的怀疑他。   赵煦心里舒服多了,微微点头:“我不会跟娘娘说咱们说的话。”我什么都不和她说。   “向娘娘给我送了两个内侍,一个叫童贯,另一个名字可可怕了。”   “什么?”   “高蜜。听起来好像告密啊。”   赵煦苦笑一声:“哈。你才多大,也知道这个可怕。”   “……”林玄礼心说我不仅知道,我还搞了告密者,我还有可能是因此而穿越呢!“六哥六哥我想出宫去看灯。”   赵煦:“去问向娘娘。”   林玄礼:“我还想要一个人教我练武,去陵庙的路上,有一个叫种建中的三班奉职,他挺厉害的,踢球踢得很好,长得也好看。”   赵煦在回忆里翻了翻:“嗯,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仪表堂堂。他年前就转文职,去地方上做官去了。”想要有一番作为。武官太不自由,转了文职才能领兵打仗。   ……   童贯是真的很会舔,看郎君每天沉迷烹饪,宫女们把煎饼鏊子放在炭盆上,有时候会压的炭火熄灭,不等人吩咐,请假出门半天,弄来一个新做的三足支架,把鏊子架起来一点,便于空气流动燃烧。   又弄来一个和煮茶的红泥小火炉相配的双耳小铁锅——带木盖。“这是小人的一点孝心,不知道郎君使着顺手不顺手。”   林玄礼接过来颠了颠,真是手铸铁锅,大喜:“好好好!你花了多少钱,我给你!”呀,我会坚持住不让你领兵的。   童贯笑嘻嘻的谢赏。   高蜜也不甘示弱的拎过来布包,里面是用稻草垫着的三个盘子两个碗,两个小杯子,色彩鲜艳斑斓,比宫里这些素白、浅绿的碗盘显眼的多:“小人买了七件邛三彩的瓷器,孝敬郡王。”   林玄礼喜不自胜:“漂亮!真漂亮啊。过些天我请姐妹们吃点心,用这套。嬷嬷赏他。”   在博物馆里见过,去景德镇都没找到高仿,一直都忘了这些东西,现在我终于有了。   高蜜和童贯交换了个眼神,投其所好不难,小郡王一直不喜欢生人,现在就不是生人了。   正月十五,除了太皇太后之外,太后太妃和其他年轻的先帝嫔妃都出宫去逛街看花灯,护卫森严,花灯好看。   有了这套东西,和姐妹们过家家时更专业了。   赵真珠,赵真金,赵真真姐仨都是朱太妃生的,来玩完用‘把灵芝绣成鲜蘑的手帕’换‘根本不成型的芝麻酥糖’的游戏之后,又在庭院里踢球。   痛痛快快的玩了数日,也算是啸聚宫廷,在整个后苑里捉迷藏。嘻嘻哈哈跑来跑去。   保母追了半天,逮住一身大汗的十一郎:“你去瞧瞧官家吧,今日他下课后折柳,被程颐责备了一通。” 第14章 嗑瓜子卖呆儿   小姑娘们中的六姐病倒了,她每年初春都病倒一次,其他人开始玩拜堂成亲的游戏——起因是听朱太妃说皇帝再过几岁就要开始选皇后,现在就得开始慢慢探查。   “十一哥你来扮演新郎官!”   “对呀。”   “让十三哥来呢?”   之前玩过一次,好家伙这群小妞真厉害,硬是从上门提亲玩起,媒人保人、装模作样的算日子、还要有人唱赞、念喜歌,也不知道她们都从哪儿翻的书。   真是又累又麻烦,断然拒绝:“七姐你饶了我吧。我不玩,没意思。让四姐来,四姐比我还高大。”   林玄礼飞快的溜走,小姑娘们穿的裙子跑得不快,气喘吁吁没追上。   “十一哥大坏蛋!”   “再也不和你玩了!”   “十一弟你不要跑!你留下来演媒婆!”   互称哥、姐是同辈中人的敬称。   林玄礼跑的更快了,看她们不追,这才放慢脚步,等了等自己的侍从。   [林哥你真是个正经男人,就算是过家家结婚也不和小姑娘玩。]   [那是当然了,哥还喜欢大姐姐呢,哪怕是现在,二十岁以下的都不考虑。但是啊,礼子,有个问题,这地方的女人都像我亲妈似得,我想要一个能跟我争论,能跟我探讨人生社会哲理的女人。]   [真宗的刘皇后,仁宗的曹皇后怎么样?]   [听说都很有个性的样子。]   [所以咱需要找一个练过杂技或练过武的二婚美女。咦嘻嘻嘻。]   大摇大摆的去找有文化的大姐们玩去。溜达到那群正在打牌的先帝嫔妃之中,轻车熟路的爬到这些三十岁的姐姐们腿上坐着,看她打牌,给她支招。   先帝的美人喝茶时也顺手喂他半盏,吃点心时也叫他吃,偶尔叫他接替打两圈。   说是左拥右抱也不为过。   无聊的□□们除了撸猫撸狗之外,终于又逮着一个爱说笑的可爱小孩玩。   林玄礼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神来时,已经躺在美人榻上,含着一枚蜂蜜青梅,听美人弹琴,享受是真享受,但好像有点不对劲。   想了半天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此来是为了打牌玩,另外的目的是和林婕妤学琴,在从这出口成章的氛围中熏陶一下,临时熏一下也能入味,免得在苏轼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本性。   一个保母都能看穿我的情绪起伏,一个宫女都能听了皇帝和郡王的对话去禀告老大,何况是阅人无数的苏大学士。   他在王安石和司马光之间都能冷静的分析利弊,不畏强权,不徇私情,那看我还能看不透吗?哲宗老哥也说了,高娘娘打算抓抓我的思想品德。   结果我就提前一步过上了徽宗大傻叉的生活?好家伙我这是没有工作,想着慢慢长大再开始努力,思想和行为直接滑坡啊。不行,今天就得努力。   赶紧认真学古琴曲目,蹦蹦蹦弹了一曲秋风操。   林婕妤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二倍速播放,但这效果就是二倍速:“太快了,不要这么急。音还没出完,又被你按没了。这样戛然而止,听起来不舒服。”   上午学琴,下午识字,到晚上开始踢腿压腿,拿蹴鞠当幌子,实际上是为了给练拳打好基础。   林玄礼用了二十年时间,练到涨筋腾膜、抻筋拔骨的境界,换成赵佶的身体也一样可以。   现在年纪小,太早练武身高会被肌肉压住,怎么说也要到五岁再开始练。   现在已经五年没练八极拳和劈挂拳,以前每天上班前都要练一个半小时,现在荒废成了一个肥宅。   [一个人坚持,就这么矢志不渝,不愿意随波逐流。]   [林哥咱们实在是太伟大了,堪比苏武牧羊,就是吃穿更好。心里的贫瘠还是一样的。]   [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现在吃穿都全了,虽说在温和的环境下不能坚持原则呢?有没有考虑过这是祖国穿越局交给我的任务?]   ……   苏轼得到了新的任命,教导官家和教导遂宁郡王是天地之差。好好教导官家,可以令天下人受惠,强盛大宋,国家安定,如果能轻赋税、暂缓重刑酷刑就更好了,天下间诸多弊病,只有官家能力挽狂澜。普天之下,万民的生死存亡,都寄托在官家、在于官家任用的官员身上,这多么重要啊。好好教导遂宁郡王呢,没啥结果,郡王绝对不可能参政。   诗词都是小道,□□定国才是大道啊!   但诗词很有趣~   没被贬过的郡王或许永远写不出太好的诗词。   写写风花雪月,饮食男女也可以。   林玄礼特意沐浴更衣等着他,上课的地方就在他住的宫中,虽然前后和隔壁的宫殿里都住着先帝嫔妃,但给苏舍人带路的女官和两名宫女,足以避嫌。问保母:“我该怎么叫他?东坡居士还是苏舍人?”   保母:“饱学之士,不妨敬称为苏学士。以身份而论,他是你的老师,应该呼为苏先生。”   林玄礼正在台阶上嗑瓜子卖呆儿,小手心上能放十几颗瓜子,瓜子皮搁在指尖上,都嗑完丢给童贯捧着的小盆里。刚嗑了几把,就看到一个衣袂飘飘的胖子带着特制的高帽子出现在门口,出现在自己眼前。   苏轼穿了一件雪白的深衣(礼服),头戴自己设计引领时尚潮流的东坡巾,肩膀上还背了个绣花单肩包。也刚沐浴更衣,擦干头发来上课。他沐浴更衣倒不是出于对郡王的敬意,而是因为爱洗澡~~   “苏先生。”林玄礼差点伸手跟他握手,伸手的瞬间一抖袖子,拱了拱手:“久仰久仰。”   苏轼也笑吟吟的还礼:“遂宁郡王。真是少年英姿,又懂得鉴赏诗文。”   林玄礼当时就飘了:“我最喜欢先生的《水调歌头》,还有那句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话一出口,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当着正主我可得注意时间线啊!他还能活几十年呢,我特么别吧他以后要写的句子说出来了。   苏轼当时就得疑惑了:哎我还没写出来呢怎么就被人抄了?   仔细想想,又啥都想不起来。历史课上背历史年表就背的要死,高考完瞬间失忆,语文课上哪怕记一下诗人生平,也不用背诗人的诗作年月日。   “赤壁怀古还是明月几时有?”   林玄礼一怔:“都喜欢。”   “水调歌头是我得意之作。”苏轼心说你喜欢那句倒霉诗干什么,那是被贬黄州,衣食无着,没有房产田地,朋友都不往来,我苦闷潦倒度日的拙作。后来有朋友给我弄了些地耕种,就不写那些凄凄惨惨的句子了。日子总是能过开心~   “先生请。”   进到书房里,林玄礼依旧坐在主位,手撑着凳子跳上自己的主位,背对屏风面朝门的方向,窗子开着,阳光明媚。对面的胖子心情很好,是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   苏轼把绣花书袋放在桌子上,扫了一眼纸笔墨砚,桌上有一摞书,最上面一本是《梦溪笔谈》“郡王素日读什么书?”   “《千字文》和《诗经》。这本是梦溪笔谈用来看画的。”   苏轼倒是会教自己家儿子,但是郡王嘛,学习成绩不要紧,学的再好也不能考科举,所有官员都得精通宋律,可是郡王学的再好也不能当官。索性给他开阔眼界,免得沉溺于声色犬马,大概也符合高娘娘要求的道德教育。   就开始信马由缰的从拣尽寒枝不肯栖讲起黄州的风土人情和当地特产,又说道赤壁古战场的勘查结果,顺道讲到汉末三分天下,赤壁之战弱弱联合以抗强。说到兴起时,唱了一段赤壁赋里的歌:“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林玄礼越聊越开心,这家伙没拿自己当啥都不懂的小孩,说起话来风趣诙谐,颇有整堂课都不讲课本的历史老师之风,当然自己在捧哏这方面也有技能。当年什么客人没遇见过,那生物学家都能被我聊得滔滔不绝,程序员都能和我聊bug和女人,不管干啥的都能觉得我是他们的知音。   拍着桌子感慨道:“现在应该有酒有菜,炖点肉。可惜我只有一种特殊的饼款待先生。小翠,你去做。”   宫女立刻去做酱香饼。   苏东坡吃完晚饭——不只是饼,还有东廊负责的全皇宫所有人的晚餐。当然饼是最好吃的。   林玄礼谦逊的拱了拱手说:“是在下的一点拙作。”   其实一般,全靠御膳房的衬托,御膳房做的啥玩意啊。   苏东坡差点给他写首诗,他吃到好吃的都喜欢记录一下,传播一下,只是上课的第一天给学生的厨艺写首诗实在是不体面。嗯,憋着出宫再写。给弟弟说。   “郡王或许可以凭此‘拙作’名扬千古。”   林玄礼:“哈哈哈”   苏轼:“哈哈哈哈哈”   ……   赵煦听了可爱弟弟对苏轼这位老师的测评:有趣满分,学识满分,见识满分,干净程度满分。   又听说苏轼曾经和程颐结怨,心下就暗暗抱有期待。   结果程颐讲的全是圣人语录,圣君的行为,对唐太宗都有点道德批判。   苏轼讲的是《宋律》和各种他亲自判过的实际案例,一开口就又是百姓迫于生活无奈为盗,结果盗贼死罪,窝藏者也是死罪。百姓为什么缺衣少食、难以为生呢?这就要说到土地兼并、课税等诸多问题。   赵煦:说好的风土人情呢? 第15章 这是郡王干政   时光飞逝,转眼过去一年。   元祐二年末,并不太平,打了一场战争,活捉了青宜结鬼章,打算献俘与崇政殿。   保母简介道:“角厮啰边陲小地,世受大宋扶持,用以抗衡西夏,这厮不知感恩,反而因为西夏一点小小的恩惠反戈一击,袭杀了边将景思立,咱们大宋因此不能插足河湟。这二贼酋万死不足以谢罪。前前后后打了一年多呢,总算是赢了。”   林玄礼的记忆中隐约有角厮啰这么个小国家,也有听说在打仗,原来是因为这个事。匆忙丢下抄到一半的琴谱,抄起一把小蜜橘塞进袖子里,奔向太皇太后的寝宫,知道六哥生了病停课调养。   先去给高娘娘问安,然后去官家的寝室,毫不犹豫的钻进帷帐中,跪在床边蹬靴子:“六哥六哥,杀了鬼章!”   赵煦正裹在被子里,靠着床头凝神静思:“咳咳,佶儿,你别着急。何必行此大礼,坐下说话。”   林玄礼笑嘻嘻的蹬掉靴子,把帽子往侍女怀里一扔,盘腿坐在他正对面:“六哥,青那个啥鬼章实在是忘恩负义,你想杀了他吧?我觉得他应该死一死,警告其他人。”   赵煦往后一靠,微微垂下眼眸,轻柔的叹气:“你不应该说这些话。”   林玄礼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不是吧,本宝宝还未满七岁,你不要怀疑我的纯洁性,总不能算我这是郡王干政吧。迷惑的挠挠头:“哦,哦,是啊,我错了。”   好的,六哥正式进入女友的身份状态,虽然我至今单身我也知道,只要对面生气,不管什么事都是我的错。希望他不要问致命题——你那儿错了?那我就只能拿出杀手锏——对不起我态度不好。   别问这招好使不好使,是那些有女朋友的小工们说的。   妈的他们都有女朋友!   赵煦没有多叹气,那样显得很丧气,不够威仪:“太皇太后垂帘听政,虽然只要我生病不能露面,她也不肯去独自上朝,但是……你没见过议事的场面。”   我和太后对面而坐,臣子们知道谁才能做主,都面朝着太后而站,我每十天一朝,看的是他们的脊背。哼。我素日不说话,每逢说话,他们也无人应答,只有苏颂恭敬应对。你现在来跟我说要杀鬼章,难道我不想杀么?对这个叛贼如何处置,要看太皇太后和文彦博、吕公著、范纯仁这些人商议的结果。   我估计结果不但不能枭了贼首,还要释之,怀柔安抚。正如司马光废黜新法时,把攻下来的土地也还给西夏。朝议时说我年纪小,还没完成学业,没有人问我。今年冬夏旱灾时,可是以我的名义发诏书‘海内被灾者广,避殿减膳,责躬思过,以图消复。’。   我想了半天,就觉得先帝的新法好,只是不会用人。   林玄礼想起来了,历史上的哲宗老哥就曾吐槽过每天看大臣屁股,我的看板娘老哥啊。我这是跑来为难他,在他伤口上撒盐和孜然。“其实我是来送橘子给你。我咳嗽时多吃几个橘子会好。”   掏橘子又滑溜溜掏不出来,只好拎着袖子往外倒。   赵煦看宫女站的较远,他又抖搂出来几个小蜜橘,轻笑着调侃道:“你这是怀橘遗亲?”   林玄礼笑的直接趴床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啊是啊。”   赵煦摸摸他的头:“卿卿免礼。”   有宫女拿了小桌和托盘过来,又端来一碗煮好的雕花蜜煎:“蔬果性寒,还是热着吃为好。”   林玄礼心说我六哥得多缺乏维生素啊,我都想给他补锌和钙……搞点猪肝炒着吃?“那个没意思,味道都乱了,六哥吃我的小橘子,你看我都特意逗你笑了,吃嘛。”   雕花蜜煎是一种混搭的类水果罐头,蜜渍杨梅、金桔雕成花球、糖腌的嫩姜刻成小莲蓬大莲子、冬笋切成球雕刻出竹叶、酒泡的青梅上雕刻出花卉图样,搁在一起一顿煮。酸甜可口,口感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维生素死光了。   赵煦本来也无所谓,随手剥新鲜橘子吃,示意宫女退下,低声对他说:“他们小瞧我。辽使要进京面圣,他们以为我会害怕。”   “今年还问呐?”你说只要也是人,就不可怕。这个答案再过一千多年还有迷妹津津乐道。   赵煦摇摇头:“有感而发。”我十岁登基,他们却把我当做总角顽童。难道我分辨不出贤愚?苏轼给我和十一弟授课的天地之差,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能玩,我不能玩。   弟弟不羡慕我当皇帝,我也不羡慕他能游手好闲。这是命运和责任。   林玄礼:“六哥,我想去看看我娘,我好想她。”   守灵要多久啊,三年之期差不多了吧。到时候请她回来,拿古琴弹《猪八戒背媳妇》给她听,也不知道当今社会,有谁能找到笑点。   “这个事你请向娘娘示下,她一向喜欢你。向娘娘要是应了,高娘娘会拨班直护送你过去。”赵煦顿了顿:“苏颂虽然是刑部尚书,但他于经史九流、百家之说,及算法、地志、山经、本草、训诂、律吕等学无所不通,且非常懂礼,在君臣之礼上,胜过满朝文武。自从元祐元年开始督造水运仪象台,设计至今还在演算,不肯轻易动工,恐耗民才。”   自己好奇,又不好多打听这些‘奇技淫巧’‘非圣王之道’的东西,估计十一弟能好奇,去看看回来给我讲。好家伙,这小胖墩眼睛瞪得像铜铃,活似一只要扑上来舔人撒娇的大白猫。   林玄礼抱住他:“他这么厉害呀!”   带着俩任务去找两大巨头。   恰巧向太后、朱太妃正其乐融融的陪着太皇太后说话,探讨这来之不易的胜利,高娘娘执政不易。   干脆就一起说了。   “真是母子连心啊。”向太后不怎么感动的感慨了一句。   朱太妃想到病的有点危险的女儿,红了眼圈:“可不是么,刚刚传来消息,你娘偶感风寒,这一点小事,你就有了感应,想去看她。”   向太后:“去吧去吧。赶在过年前回来。”   林玄礼称谢,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来:“三位娘娘,还有一件小事。六哥跟我说,苏颂可以给我做老师,他无所不知。可以吗?”   太皇太后也知道这小子没有和大儒学习的天赋,给他指派过大儒,结果睡的半本论语上都是口水,跟着人学算术、地理、本草、法律、音乐、天文都行,苏颂的人品也得贤德过人,又格外勤学。安排他编撰本草,就从不通医理硬是学到能给人开药治病,命他制作水运仪象,听说从对天文除了十二星座和启明长庚之外一窍不通,到现在对周天星斗、日月运算,已经是了如指掌。一个郡王如果去学这些,倒是很恰当。   “可以。你等一下,青宜结鬼章被擒的好消息要派人告庙,你随队前往。”   “好好,多谢娘娘。”   接下来就等中书舍人写好告庙的祭文,然后再选好派去的人就可以了。   林玄礼又等了两天,给老哥喂了点水果,在保母和乳母的陪伴下,坐着郡王的仪仗跟在队列之中,浩浩荡荡的去帝陵。路上走了几天,到达目的地时,看宫女们有些哭泣和羞愧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紧。   按照三年前的记忆,直接冲到陈美人住的偏殿中,一把推开门:“娘?”别这么戏剧化吧?   宫女们掩面哭泣。   床上的美人靠在美人榻上,最明显的是她消瘦憔悴,头上有了几丝白发,皮肤光泽不再,眼眶微微有点下陷,倒是柔弱幽静依旧:“佶儿你怎么来了?”   宫女们:“郎君劝劝美人吧,美人自从生病之后,不进饮食,也不肯吃药。”   林玄礼有点愤怒:“你不想想我么?”   陈美人对他的愤怒有点诧异,轻柔一笑:“想你干什么,高娘娘仁慈,向娘娘公平慈爱,官家和姐妹们都喜欢你,你还能受人欺负不成?”   林玄礼:“我”   [冷静,礼子冷静,你不是个小屁孩了。]   [这或许是既定的命运,她已经多活了两年,原本应该在皇帝去世的当年、第二年就绝食而死。]   [林哥啊,她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让她活着。]   [你从她身上得到的够多了。一个能改变大宋的身份,一些和亲妈一模一样的体贴唠叨。你还想要什么?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她不爱锦衣玉食,也不想享受宫中不自由的苦闷生活。她才三十岁,却永远没有性生活了。这可是个连电动小玩具都没有的年代,只能靠人力。]   [你能说哀莫大于心死吗?虽然你送过上辈子的爹妈飞机杯和贵两倍的电动胡萝卜。]   林玄礼当然明白这些自杀的人是怎么想的,走上前,跳到美人榻上坐着,握住她的手,看她温柔平静的眼睛,也冷静下来:“我在宫里生活的很好,现在开蒙学习,哥哥指派翰林学士和刑部尚书给我当老师,林婕妤和王女官教我弹琴,现在也开始练武。和姐妹们蹴鞠时,她们都踢不过我。”   陈美人微笑点头:“我早该去服侍先帝了,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林玄礼点点头:“过去之后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我。在他的儿子之中,六哥和我是最棒的!”   吃晚饭时他又把陈美人的份一起吃了,抹抹嘴:“小芸姐姐,把琴拿下来,我来弹一段。”   当然是最拿手的古琴版《猪八戒背媳妇》。   陈美人虽然不知道西游记的梗,却觉得迷之好笑:“七弦琴被你拿来弹这种山歌小调,你可真是。”   林玄礼留在这里陪了她两天,来告庙的官员完成仪式就走了,他等到陈美人闭目长逝,又停灵三天,看着她被安置好了装进棺材里,守灵时淡定的在床上呼呼大睡,过了头七,这才回宫。   去三大巨头那儿依次道谢。到朱太妃处时,看到她和五姐七姐也哭的双眼红肿:“怎么了?”   “你六姐去了。”   “啊!”林玄礼猛然想起来,赵煦同母的三个妹妹都死的很早,在他继位之前就死了,自己还感慨过他这个妹妹死光、儿子夭折、自己病病殃殃的命。现在老哥都继位三年了!自己当年还感慨过古代医疗条件。那么说……我还是有点作用,能改变一些事,延长她们的寿命?   哲宗老哥和姐姐们撑住,我过两天就去和苏颂学医,看我怎么给你瞎掰健康饮食注意晒太阳、健身的道理。明天我先和苏东坡说说别弹劾旧党胡乱驱逐新党,现在我需要你。 第16章 是傻子的一天   苏轼被加封翰林学士,依然挺喜欢来给郡王上课闲侃,轻松,面对官家时不敢妄言一句,和遂宁郡王上课时潇洒多了。郡王年少但记性不好,讲一遍还记不住地名年代,不过大部分时间和自己一样乐呵,虽然对音韵还是不太通晓,学历史记不住年号,对法律记不住案例还喜欢借题发挥,也不能诗词唱和——差不多就行了嘿嘿,要求那么多干什么。查看自己留下的作业,布置新的作业,聊聊天,吃吃东西,多一份工资。   大宋二十四路的行政区域,他在一半的地方干过基层工作,文职武职都有,公检法、税务、政府机构和有关部门都干过,每到一个地方真努力做实事,考察名胜古迹顺便吃吃,随便拎出来一个县,都能按照这个县在秦汉唐宋这千余年的变迁和划分、曾用地名,古时候的豪门大族,那一朝出过人才,这个人做了什么官职,有哪些诗人被流放至此,哪年在这里打过仗,有什么著名建筑,当地有什么好吃的特产和风景,说的就清清楚楚,还特别有趣。   林玄礼:哦吼,今天也是怀疑我是傻子的一天。可可爱爱,没有头脑。   苏轼愉快的讲完了一个县:“郡王记得大宋从十三路分成二十四路的原因吗?”   林玄礼感觉自己收到了一点点侮辱,你怀疑我的记忆力?还是怀疑我的智商?   只是‘一点点侮辱’的原因是——真特么忘了。你讲过吗?我的天哪。回忆了半天:“路,是官家直辖,高于府、州、军、监的,划分。划分越细,是因为当时管理的越严。事无巨细,官家都要过问。因此大宋少有内忧,主要是外患。”内忧是内斗。   苏轼点点头,心说我上次随口一说,你自己倒是思考了很多:“真是如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古之名为丞相,而今的权力忽大忽小,全赖君王恩宠。……这二十四路中,有其中几路,对强盗用重律,强盗及窝主死罪,遇赦不赦。”   林玄礼讶然:“不是刺配么?”难道我最爱的水浒传会骗我?所有人都是刺配啊。   苏轼:“且慢,郡王从哪里听说的?脊仗、刺面、发配……在古时候,汉唐时期,是任选其中之一,或之二,作为犯罪的惩罚。到宋初,治乱世用重典,天下以强盗为大患,太*祖太宗便用重刑,三合一来治罪犯。”随口背了些法条和判刑时援引的编敕(皇帝的单独命令)和编例(以前的审判案例),以及当时的社会背景。   “正因如此,大宋历代官家,都令各级官员熟读律法,令天下人都学法律。以法治天下。”   林玄礼又开始头大了,一想到自己将来要当皇帝,也得了解这些事,头大也得硬听。“效果如何?人们遵守法律么?”   且不说我看过多少人受了足够的教训然后去违法乱纪,知道杀人、贩毒是死刑也一样去干。就算是我,我虽然想杀人而不敢,可我还偷吃边角料呢,店里明文规定不许吃,被发现了扣钱,我还不是照样吃。   苏轼笑嘻嘻的喝了一盏茶:“没有。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我说这些,郡王听得懂?”   “柳宗元的捕蛇者说,我读过。”毕竟是唐宋八大家,妈的,我差点说漏嘴。现在还没评选这个项目呢。淡定的转移话题:“蛇好吃吗?”   苏轼本来也想转移话题,现在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就要说到苛政猛于虎,太皇太后的耳目还在门外恭立。他不怕自己的意见被他人悉知,但是得让我一次把利弊为官家分析清楚。可一听这个话题,真正惊讶了:“蛇不能吃。郡王,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吃。蛇大多有毒,那无毒的蛇,颇有灵性,不害人,不要吃为好。”   他不是很迷信,但儒道两家平时死掐,对于不要吃蛇吃狗这两条倒是意见一致。   林玄礼憋了半天,实在没法说自己听说他要挑衅完新党挑衅旧党,我到哪儿听说去啊!我的情报部长保母就在门口绣手帕呢。就等他从历史地理课插了一段法律小常识和宗教小常识之后,低声问:“现如今的党争,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轼刚想说,又想到他毕竟是个小孩,刚刚接连失去亲人。我可以抨击两党的不当之处,我还可以外调出去种田,遂宁郡王可没处跑,高娘娘和向娘娘立场坚定,他一句无心符合我的话,可能会被牵连在内:“抢糖吃打架,不和对方玩。”   林玄礼静默了一会,提起毛笔,掀开砚盖沾了沾墨,随手拿起一张练字的生宣,提笔写道:[旧党权势滔天,上通天后,先生要与其正面硬抗么?]   苏轼微微静默惊讶了一会,提笔先给他改了四个错别字。   林玄礼到不觉得害羞,旧党权势四个字的繁体字超级超级复杂,大概写出个形状就不错了。   苏轼写到:[对,郡王如何知晓此事?]这事儿我没和几个人说过,无论如何也传不到你耳朵里啊。   林玄礼享受了一把上课时传纸条的感觉,童年回忆啊:[我觉得你会。]   苏轼捋着大胡子嘻嘻一笑:“听说岭南、琼州等地的人会吃蛇,可能是瘴气伤人,故而以毒攻毒。我还没被贬到哪儿过,不知道哪里的风景如何。”   林玄礼:老兄你心想事成啊。   送走了他之后,有点担心女官会听见或看见什么,去对太皇太后一顿告密。   其实不会。   没有人关注他在上课时谈了什么,那是官家的待遇。   皇帝学习成绩关系国家未来。郡王是班级里不被班主任关注的傻叉富二代。   高蜜和童贯看郡王在台阶上负手而立,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过来凑趣儿道:“待到郎君日后出宫开府时,请苏学士过府畅谈诗文,抵足而眠,就能补偿今日的依依不舍。”“郎君的酱香饼名传京师,有不少人求向娘娘赐下,方才苏大学士回头看您还在这里目送,怕是回去又要写首词,叫海内尽知郎君和他的师生情谊。”   林玄礼微微一笑:“那倒是挺好。”如果有一天我变心,他给我添堵,希望能记住今时今日的情绪,偏不让他去海南岛。他知道两党想要的都是一言堂,这几个月听了不少知识,背了不少作业科目,又一次确定了,宋代名义上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实际上皇帝在抓紧权力,比唐代更紧。   我祖宗搞得好营销!一招不抑兼并、不杀文官,就让士大夫觉得自己可得意了。这个我得学学。   童贯又赔笑道:“郎君,尚书苏颂还在候着您呢。今日是首日见先生,束脩已经备下了。”   林玄礼又兴奋起来,暗暗握拳,心说我现在的能力和地位,还不足以拨动一个人的未来,只能做一点小小的推动。那么现在,我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我要去苏颂那儿学习中医然后捣鼓出十三香和配比标准的烧烤料,这年头别说十三香了,五香粉都不对。   给老哥和姐妹们搞一套健康饮食,看我怎么将蛋白质+粗粮+大量蔬菜塞进中医理论里。我可以!胡椒炖牛肉是药膳,黄豆猪脚汤也是药膳,当归炖鸡,啤酒烧鸡腿都可以塞进药膳的范畴里。酒可以活血嘛!   苏颂还在政事堂、尚书省中沉迷于数学世界,写写算算,拿起资料看了又看,严肃专注。   林玄礼都有点不敢打扰他了,这个数学/物理系教授的气质,严谨的眼神,紧皱的眉头,让他一见就腿软,自觉矮了人家三分。上辈子留下的习惯,对科研教授非常崇拜。在门口静候了一会,窗外翘班路过的另一位尚书团了个纸团丢苏颂,砸的他一抬头,看见粉妆玉砌一身素色无镶无绣外罩粗麻罩袍的郡王。   林玄礼身上还带着孝,只是离开灵前之后没穿的粗麻+羊皮的符合礼制的丧服,冷。穿了雪白的棉袄棉裤+直裰+形似比甲的粗麻罩袍。   苏颂心说难道遂宁郡王在模仿程门立雪?真是有心了,起身避席,作揖:“老臣苏颂,拜见遂宁郡王。”   林玄礼赶紧还礼,一揖倒地:“尚书无需多礼,学生是来求学的。”   老哥要我文理兼修。o(╥﹏╥)o   你要说接个电线,无证电焊、徒手□□啥的我行,数学大题就难了。   高蜜不等他招手,立刻送上束脩一篮——全是肉干。   师生二人对面坐好,苏颂先问了问他在读什么书,也不外乎《中庸》《论语》《诗经》《宋律》,闲书《梦溪笔谈》《九章算术》。   文学方面由自己的前狱友苏轼负责,其他杂学归自己。   苏颂想了半天:“老臣什么都会一点,杂而不精,不知郡王喜好什么?经史,曾修过史书。治民,从江宁知县到权知开封府、医学,老臣修过《图经本草》、律法……六部尚书老臣做过三个,勉强还行、天文星象正在学、地理、水利,都略有一点了解。郡王倘有疑问,老臣竭诚作答,若有不知道的事,可以找人询问。”   林玄礼有点发抖,恭恭敬敬的问活体百科全书:“我想请教先生,您怎么有时间学这么多知识?又怎么能记得住呢?我年纪小,读书也不多,还时常觉得顾此失彼。”别给我作业加倍,别!   苏颂:“唔?每日专心读书,好学不倦。郡王觉得把一件事情的原理学明白,融会贯通,是不是很快活?”   林玄礼挠挠寸头:“这确实是有些得意。”   深入的聊了一会,短暂的被他这种‘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的精神感染了一下,拿到了一沓数学题。   林玄礼的眼泪差点落下来,文字版的一元一次方程……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勉为其难的答对了一大半,被讲了半个时辰的数学题,名家果然不同凡响!讲的比初中老师清楚。   又要求看了看水运仪象的图纸,老哥对这个事儿提了三次,看起来超级好奇。   苏颂非常大方送他一套手绘的图纸,并提笔在旁边标注了,算出这一套图纸,需要系统的学习多少知识,顺便一气呵成的列了从易到难书目表——也就那么几十本,建议每天看二十页,但要弄明白道理不是走马观花。   林玄礼:[我怎么敢想用自己的知识令古人倾倒……]   [啊我忘了搞十三香啊!]   [不会得学完这些才能开始学中医吧。]   [先帝创业未半死在高考路上。]   [我得做时间管理,我还得逗小姑娘们玩锻炼身体,给哲宗老哥搞点水果和烤肉。炖烂的肉和各种汤嘌呤太高,坚果可以补充大脑,但是加上太多的糖又对身体不好。果仁糖的计划不行,现在就有,腻死了。]   [愁的我牙都要掉了。] 第17章 我说句公道话(虫   新年过的勉勉强强,时间到了元祐三年,并没什么变化。   林玄礼早上练武半个时辰,读书一个时辰,练字,做作业,午饭,下午出去找小姐妹们踢球,晚饭前再背半个时辰的书,晚饭后开始练琴,练完琴继续挑灯背书,看一眼赶紧背,不会伤眼睛。以前也看古书,看兵法,练武也要读拳经,自诩古文学得不错,现在系统性的一学才知道真不行。两位苏老师都有自己的工作,每隔一天来上一堂课+查作业布置作业,沐休时集体休息。   现在的生活过于充实,唯一的遗憾是没有靶子。   八极拳伤身,现在先不练,以免损伤骨骼。除了基本功的压腿弯腰俯卧撑之外,还有劈挂拳的基础——摇膀。   类似于延绵不断的抡王八拳,既可以锻炼力量和持续输出的耐力,又能让上下肢关节灵活,掌握发力结构,找准动态时的身体重心,增强核心,而且能提升肌肉和筋骨的力量。   保母:把小郎君急的抡胳膊玩。现在国子监的武监真的不行,只讲兵法,文官不爱听,武将子弟只想转文官。   童贯满脸堆笑的走过来:“郎君要练拳,小人是个结结实实的活靶子。上次被小郎君一脚踢滚,是小人自己没站稳。”   宫里不能扎稻草人或者弄木人桩,童贯和高蜜这俩货在第一次陪练时上演了‘被郡王一拳打飞/一脚踢飞’的戏码,要真是个小孩就信了,可惜林玄礼不是。   林玄礼冷酷的哼了一声:“这次不弄虚作假了?”   保母袖着手在旁边看他奶声奶气的冷哼,还是被可爱到了。   童贯比高蜜反应更快,高蜜还在陪主公玩一定要假装他虽然年幼但很强的腐朽思维中,童贯已经发现小郡王凡事务实,很喜欢先生评判他的真实实力:“郎君独具慧眼,小人的小心思哪里瞒得过郎君,再也不敢装傻充愣了。”   这次被打了几拳,踹了一脚,纹丝没动。   童贯:“郎君的力气不妨再大些,小人自幼打熬筋骨,受得住拳脚。”   林玄礼转怒为喜,小声嘀咕:“你比高蜜聪明。”又命令道:“我不能常常拿你练手,台谏听说之后会弹劾我不仁,殴打侍从。下次再练时,仍让你作陪。”   童贯躬身:“多谢郎君提拔。”   高蜜在旁边嫉妒的抓心挠肝,小郎君已经七天没和自己说话了。现在伺候郡王,工钱并不是很多,可争夺的是将来郎君出宫开府之后,谁是他身边最信赖、宠爱的内侍,那才是有权有势。将来可是王府!   林玄礼擦了擦汗,回去背书。   九哥赵佖偶尔过来听他背书,十三弟赵似时常过来蹭书看,这小家伙是真爱学习,看画都能看半天。   更小的赵偲和小妹妹也喜欢过来蹭点零食,譬如酥酥脆脆的麻椒锅巴、麻椒肉干,吃完之后咸又磨牙龈,亲妈通常都不让吃。但在十一哥这里他完全做主,只要不太过分的。吃完一抹嘴:“十一哥我们走了呀。”   林玄礼挥挥手:“去吧。”   赵真珠本来也想过来看,但朱太妃和其他人都拦着,女孩子读一读经史子集,看看法律就够了,不需要研究天文兵法什么的。   现在哥哥又新年放假,拿着自己时间表斟酌了半天,读书不能停,练武不能停,和小姐妹们踢球可以停一停,冬天她们都不爱动弹,现在自己过去就是打牌、看她们画画。   唉,再过两年,长到六七岁往上,也就不能和先帝嫔妃们打牌了,但是可以去练习骑射。   当前的哆啦A梦是向娘娘,只要跑过去卖个萌,要什么都有。   甜甜的抱住胳膊,她身上香喷喷的,虽然长得特别普通,但作为自己的老板长相不重要,给钱最总要:“娘娘~我想学骑马射箭,以后出宫去打兔子,烤了献给您。烤兔子一定很好吃。”   向太后想了想:“好男儿目光应该长远些,胸怀壮志,兔子那么瘦,烤了更柴,獐子和狸子更好吃些。野鸭子的滋味也好。”   林玄礼顺嘴吹牛:“好呀,将来您往山上一指,要吃什么我就去抓什么。从抓到烤好了送上来,我都能包办。”   向太后:“哈哈哈哈哈你可真孝顺。”   成功收获‘弓*3’‘箭*40’‘护手*4’‘护指*1’‘教练*1’‘软木靶子*10’。   正得意洋洋的坐在屋里蹦蹦蹦的弹着弓弦,空拉了几下,一石的弓能拉开七分满,还有点手抖,看来不是天生神力。   保母坐在旁边瞧着他:“十一郎,你将来打算做什么?真是飞鹰走狗,虚度一生吗?”   何必学这么多东西呢,让自己整日忙碌不得安歇。汉代的诸侯王能就藩,以诸藩为屏障,唐宋的亲王都好虚度一生,以免君王猜忌。现在官家和你关系亲昵,因为他没有实权你也没有实权,待到将来官家亲政,又不能任用你为官,又不会让你领兵打仗,又不许你参与朝政,你现如今所学诸事,都不如学一学修身养性平静度日。   林玄礼心说你不懂,我要努力避免靖康之耻:“先学嘛,大不了皓首穷经,我也去著书立说。”   保母心中暗暗叹息,可是太皇太后不久前才夸奖了他一心向学,赐下了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全套,自己也没法劝他别学习。   “嬷嬷,宫里宫外最近有什么事么?”   “青宜结鬼章押到城外了。”   [弄死弄死biubiu~]   “近日来大雪甚,民冻多死,高娘娘以官家的名义开常平仓放炭救灾。”   [唉,惭愧。现在这种财富和享受本身就是一种罪恶。]   “高娘娘隐约发现官家想遵循先帝的治国之策。”   [老哥又要遭遇新一轮的政治道德教育。]   “小郎君的好学之名和善于烹饪的名声传遍京师,人们都说你不愧是苏东坡的学生。苏学士还想解释,他来授课之前你就很懂美食。”   林玄礼:“哈哈哈哈哈哈妙啊。”   说笑了一会,准备再写一会字就吃晚饭。   宫里中午大宴群臣,皇帝和三大巨头出席,其他人都没去。   饭菜还没从东廊送来,太皇太后的女官先来了:“高娘娘口谕:佶儿,新年时不要避讳,过来同用。”   只好洗脸换衣服化妆——到现在也没逃过被保母抱住涂小红嘴巴、眉心点小红点的命运。   童贯高蜜一前一后的打着气死风灯,一行人连忙出门去。   到了高娘娘的仁寿宫外,随口问熟悉的宫女:“我六哥也在么?”   “官家自宴会后身体有些不适,今日不用晚膳。”   进门去,深深下拜:“佶儿恭祝太皇太后娘娘万福万寿。”   高娘娘微微一笑:“我过寿时你也是这句,过年也是这句。”   林玄礼想了想:“是哦,我整天做算术,做的糊涂了。”   “坐下说话。”   高娘娘面前的条案上摆着几样菜肴,下首有一桌一椅,桌上有烤羊肉串、肉饼、酸浆饭、果子。   在猪牛羊三牲中,宫里嫌猪肉腥臊,牛不许屠宰,就天天吃羊。   林玄礼看羊肉串看的食指大动,这肉烤的是真不错,可她不动筷自己只能陪着:“娘娘日理万机,今日召佶儿前来,有什么吩咐吗?”   太皇太后投来了‘教导主任对学渣突然发愤图强的关注眼神’,看了他一会:“听人说你好学不倦,不用先生督促,从无遗漏。”   没看出来,以前一见你就觉得你眼神游移,不是能成才的样子。   林玄礼感觉事儿不简单,当大老板找你谈话并说你最近工作不错的时候,准时要安排新的工作:“我不算好学,只是娘娘和官家给我的先生好,品行令人敬仰,一切知识都讲的妙趣横生。”   “你看苏轼、苏颂这二位先生如何?”   林玄礼想了想,心说我都说了人品值得敬仰:“娘娘,我越学越觉得他们博学,恐怕终我一生也不能企及。恐怕只能从人品上学习他们。”本学渣先铺垫一句,你可别过几年之后抽查我。   [你知道礼子有多努力吗。]   高娘娘微微一笑:“数年前他二人曾一同下狱,熙宁三舍人你可知晓?”   林玄礼一怔:“不知道。先帝怎么会把他们下狱?”熙宁是神宗年号。   “当年王安石推荐了一个名为李定的骗子,是他的门生子弟。官家心悦,要令其入御史台。你两位先生应该讲过,未进士及第不得授官,授官前没有通过法考的不得上任。官家当时不管这些,一心对王安石言听计从。苏颂当年……似乎任吏部尚书?坚持反对,苏轼和另一个人也上奏反对。顼儿将他罢免,强行任用李定。李定任台谏官后呢,自然和王安石一个脾气,打击报复,罗织罪名将你两位先生送入大牢。”   林玄礼只知道乌台诗案,震惊的站起来:“竟有这等事?先生不曾说过。娘娘,李定此人太混蛋了!”   “元祐二年他死了。但是你看,王安石一党排除异己,罗织罪名,你哥哥偏觉得他们不坏。唉。身为丞相,不能分辨贤愚,举荐的人才大多不堪一用,偏偏能掩袖工馋,狐媚惑主。”   林玄礼:[懂了懂了,你以为我爱这俩先生,我就反对新党?问题是这俩位也不是旧党的。你们还能不能给在野党派一点机会了?非粉即黑可不对,纯路人,我说句公道话——]   [林哥说得对,□□比新党旧党都好。]   [呜我想回去看春晚喝啤酒吐槽……]   高娘娘天天批奏折,眼神不如从前,眯起眼睛仔细看他。女官低声说:“赵佶眼圈红了。”   在太后面前对人称名是尊重,除了官家和太后太妃,别人在太后面前混不上个官称。   太皇太后暗自点头,以苏轼苏颂两人的人品、学识、仪态,自然能让赵佶知道王安石一党不是什么好东西。官家对我沉默寡言,对他时话倒是不少。   林玄礼憋了一会,先是想家,然后想着该怎么办:“那我怎么办?我不想让您和哥哥吵架,也不想让先生再出事。”   高娘娘就指点道:“你劝劝官家,为君最要紧是分辨贤愚,不可轻举妄动。”   [我谢谢您嘞,您还知道这个啊,好家伙两党之争翻饼烙饼,党人碑立了几个?]   高娘娘:“他啊,哎,倒是矢志不渝。将来在我身后,他如果要贸然兴兵,你一定要拦住他。倘若拦不住,也不要胡乱启用那不知兵的新人为主帅。”   林玄礼连连点头应诺,心说:[好的到时候我亲自挂帅。]   高娘娘静默良久,举著:“用饭吧。一会你去陪陪你六哥。他近来身体不好,太医说是胎里不足,情志消磨,应该雇乳母来哺育。我本意如此,又担心群臣猜忌他好色,收罗美女。” 第18章 神人梦授机宜   赵煦正闷闷的躺着,忽然有人往他被子里钻,还细声细气的说:“官家~我来陪你。”   立刻训斥对方,还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好好惩治:“滚下去!佶儿?你啊,哎。你又淘气!”   林玄礼毕竟是一个不看骨科BL的直男,毫无芥蒂的抱住哥哥的脖子:“我来陪陪你嘛,好不容易休息几天,我陪哥哥睡几天,咱们好好聊聊天?”   赵煦随手把他搂进被子里,床边有熏笼暖炉,被子里塞着个汤婆子,可还是十一弟脱了外衣钻进来涌起的热气更暖和:“我有一张桌子,前些天被人搬走了。我又叫人搬了回来,高娘娘问我为什么。那可是爹爹用过的桌子。你懂么?”   林玄礼心说本人虽然是学渣,到现在四书五经经常能背串了,但我情商高会来事儿啊:“六哥这是故剑情深啊。”   [我都不清楚你是真觉得新法好,还是逆反心态。]   [你的老师真的很烦啊,就特么知道讽谏,我们上学那会拼命怼学生的老师,都会被学生恶作剧搞一搞。]   [可能你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可是咱们这么多年有了感情,我又把你当哥们,我现在真希望你能活得长,只要你活着就能避免靖康之耻……四十多年之后,我觉得你还行,你还挺年轻的。]   [以前也没有犹豫,现在我更想求神拜佛让你活得长。学习太难了。]   [为了表明诚心,我回去就开始捣鼓藤椒鸡、炸鸡腿等开胃大菜。裹上鸡蛋液面包糠一炸,隔壁官家都馋哭了。]   赵煦微微一笑:“虽然不恰当,但是对。夫妻父子之情都可以譬喻君臣,但父子之情不应该用夫妻之情代称。”   林玄礼认真道:“六哥,我没说桃园三结义的典故,你就该夸我了。向娘娘和朱娘娘叫了女先生进宫说话,正长篇大套的讲三国呢。”   弹唱一段,说一段书,也不知道这算什么曲艺,反正声音好听,节奏感强还押韵,身段也好看,令人沉迷,以致于半夜还得补作业。最好笑的就是说到三顾茅庐时诸葛亮的洒脱气派,两大巨头一起心向往之,说到东吴天才美周郎的时候,两大巨头一起脸红。   赵煦掐住他的耳朵:“我夸你什么?我赏你点什么好不好?派程颐给你上一堂课?”   林玄礼伸着脖子随便他掐,反正不疼:“行啊,你让他来啊,他敢讽谏我我还能嘲讽回去呢。”   赵煦:“哼,你想得美,他不会讽谏你,会直接说你朽木不可雕也,给你天下扬名。”   被讽谏是皇帝的待遇,文人不怕骂皇帝,又怎么怕骂一个郡王呢。   闲聊了一会,赵煦:“你身上怎么这样热?你一进来,我都快出汗了。”   林玄礼也冒汗:“不知道啊。”   赵煦叹气:“看来是我身体虚。以后每逢三九天你就来吧,免得我叫宫女陪我睡觉,她们还推三阻四的,把被窝焐热就走。”   林玄礼:“是嘛?为啥啊。”   赵煦含蓄且害羞又有点得意的翘了翘嘴角:“你还小,你不懂。长大了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林玄礼心里的小人旋转跳跃,终于又要到了能讲黄段子的年龄了,快乐快乐:“有些人生而知之,有些人学而知之,我是那种学而知之的。哥哥~告诉我嘛。”   赵煦偏不肯说,他尚且一知半解,有种直觉,看到诗词中有些引人兴奋的东西,具体如何还未实践操作:“你还想知道青宜结鬼章的下场么?”   “想啊。枭首示众吗?”   赵煦冷笑摇头:“朝仪结果,定下来由朕亲释,授陪戎校尉。以德化之。”   林玄礼:“妈…”   [妈的。化你麻了个痹。但凡是个打过群架的小学鸡也应该知道把对方暴揍一顿才能立威。]   [屡次反叛侵犯大宋边境,然后还以德服人?满朝尽是雷老虎吗?]   [他妈的卫国将士就白死了?还他妈给俘虏加官进爵?真就他妈在北宋完成阶级跃迁的第一步是带头冲塔?]   “妈呀!这也太不讲理了!”   赵煦长舒了一口郁气:“你也知道不讲理。偏偏满朝文武,没有几个知道这叫不讲理。”非要以德服人?   林玄礼:“非要以德服人吗?把他杀了,管他是不是心服口服,肯定是没法再反叛,也说不了什么。”   赵煦喜爱的捏着他的胖脸,吃吃的笑。   就在一起睡到次日清晨,宫女在旁边盖了一夜被子,遂宁郡王又随和又可爱,还能哄官家开心,什么都好,只是睡觉时太爱踹被了。   临近天亮时她才发现,十一郎一身是汗,另取了薄被给他盖上,才好一些。   早餐不外乎羊肉臊子面,多加了些胡椒,又油又辣,稍微有点羊膻味还不重,宫里暖房里养的小葱,细细的切了些葱花洒在上面。   还有酥油鲍螺作为甜品,粉红色的甜甜奶油奶酪,入口即化,奶香和蜂蜜香交汇在一起,绝了。   林玄礼吃着奶油味儿,猛然间想起槽子糕,也可以称之为‘老式全蛋无水蜂蜜蛋糕’,这玩意虽然高碳水易长胖,营养成分不全面,但是好吃开胃,这玩意明清时才发明出来!谢天谢地,在科学发展如此先进的北宋,本穿越者终于搞到一点新鲜玩意了。   一提到吃的,那会的就多了。找什么奶妈,人奶和牛奶的科学成分相差……谁知道有多少,我又没孩子。反正成年人喝牛奶就行了。   自制酸奶没有酸奶粉或者酸奶菌,乳酪大家都会做,当年为了追女神学过姜撞奶和炸鲜奶!搞个姜撞奶来吃吃,简单方便,还能入药。   生姜多酚是真好用,抗菌、抗炎、还能强心、防治心血管疾病、抗溃疡、止呕止晕。当年自己胃溃疡加肌肉撕裂无菌发炎,吃药副作用明显,头晕的不得了没法工作,全靠每天一块嫩姜榨汁,直接吨吨吨,好得很快。   赵煦:“去禀告高娘娘,我去十一弟宫里玩一会。”   林玄礼急着去搞吃的:“好啊,哥哥,你要不要玩射箭?我有软弓,能射十步。”   赵煦欣然:“可以。”   到了之后随便玩了玩弓箭,打了一会锤丸:“我去你书房里看看书。”   林玄礼跟进去,赵煦问:“我赐你那套《武经总要》呢?”   仁宗皇帝发现军事人才奇缺,赶紧下令编修兵法、战策、各色武器的《军事大全》,在此之前民间禁止阅读兵书学习兵法,从他开始解禁,之后开了武举想要征收高质量人才。   赵煦:“古之武举,主要考教武艺,不考兵法战策。咱们大宋的武举呢,哎,一言难尽。”   简单的来说,考的是军事理论,但是得通过体侧才有资格答题。   林玄礼指挥高个子的侍女把书拿下来:“好了你出去吧。”   赵煦认真的皱着眉头:“他们说君王以德服人,令外夷俯首称臣靠的是仁政德政,兵法都是旁门左道,并非圣人教义,奇谋巧计不是光明君子。谈及孙子兵法时,不让我看。只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我看看这位屡战屡胜的兵圣怎么个‘不战’。”   林玄礼看他白白瘦瘦,腰围不到一尺八的样子,突然懂了那些追星女的心态,啊哥哥真不容易,哥哥好帅。   不由得动情的拉住他的手:“哥哥将来要收服燕云十六州,我愿意做个先锋,为你带兵冲锋。”   赵煦一把捏紧他的手:“好,佶儿,你真是懂我的心思,若能收复燕云十六州,才算不负列祖列宗的英名。若有那日,我让你领兵出征。我知道,一向用丞相和宦官为帅,难道外人能信用,我的亲弟弟的就不可靠么?”   林玄礼笑嘻嘻说:“到时候我也别无所求,得胜归来之后还能和六哥一起睡觉就好。只怕到时候有了嫂嫂,六哥晚上没空搭理我。”   赵煦也乐:“不正经。你看武庙中那些名将,哪一个像你这样,只想着吃饭睡觉。”   林玄礼:“六哥,吃饭可以滋补身体,睡觉可以舒缓疲劳,您看历史上哪个名将不是大胃王?吃得少睡得少的首推诸葛武侯,司马懿都知道他身体不好。”   “哎,这是劝谏我么?”赵煦心说我是真没胃口,还睡不着,又累,又烦闷。   林玄礼一摆手:“劝谏都没用,我要来点实在的,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做点好吃的东西,六哥一定会多吃两口。”   赵煦:“你别烹饪啊,君子远庖厨,这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万一熏黄了,烫起泡,就不可爱了。”   林玄礼抓着他的袖子擦不存在的眼泪:“以色侍君,焉能长久。还是出宫可以为将,回宫可以煎炒烹炸焖溜熬炖,更好。辽人凶悍,不知道他们吃的羊羔是不是更肥壮,将来抢回来牲口,咱们烤羊羔吃。”   有点吹牛了,我就擅长烤肉,其他项目挺普通的,和同事们比差得远。   赵煦:“辽人矮而凶悍,从大宋夺取工匠,也有了火器,人披铁甲,马披马甲,你不要想当然而。”   林玄礼:“大宋建国一百二十年,和夏辽交战数百次,赢过,也输过。因为什么能赢,因为什么会输,我都会好好学的!”   一个真少年一个热血青年在一起YY了一会大杀四方——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赵煦继续看禁书,看的热血沸腾。   林玄礼出屋去:“童贯,你把这块姜剁碎,拿个手帕过来拧出汁。”   保母赶紧吩咐侍女:“拿个没用过的新手帕,洗一洗再拿来。郎君,这手帕擦汗擦口水擤鼻涕什么都干,洗了也未必有多干净。”   林玄礼感觉有点恶心,虽说后厨未必有多干净,但屉布和抹布还是分开放的。“好好好,把水牛奶拿过来,我亲自煮。”   其实最补的还是牛肉,但是宫里禁止吃牛,天下禁止宰牛,除非祭祀……除了羊鸡鸭鹅鱼虾之外没啥了。   保母:“你要做什么?前些日子要煮奶茶,甜甜的倒是好喝,这奶里加姜,又甜又辣的怎么吃他呢?你要是想吃乳酪,我们做给你吃就是了。”   “嘿嘿嘿,么么你别急,做出来有你一碗。”   保母忧心忡忡:“新做出来的东西还没试过,不能随随便便给官家吃。你吃坏了肚子只是休息几天,官家本来身子就虚,又重要,要是吃了觉得不舒服,那可不得了。”   以烧烤师的技能目测了四十克左右的手榨姜汁,分了三碗,把加了麦芽糖的牛奶倾入碗中,手疾眼快的拦住左右:“别搅拌!别碰!等着!”   保母:“这可不是书上有的食谱,郎君是自己想出来么?这有什么道理啊?”   记录菜谱、药膳的书她都看过。宫外的点心甜品在每次沐休时也去吃过,从未见此物。   林玄礼凝重的考虑了一会:[我是说有神人梦授机宜呢?还是说我是个小天才?新鲜事物的诞生,要么从实践中来,要么从意外中来,我这么目标明确的,很奇怪。]   [如果天赋点在厨艺上点满了,在这年头比点满蹴鞠和字画的天赋还丢人。]   [梦见神人梦授机宜叫我做给六哥吃倒是很好,符合当前这个迷信的历史年代。]   [也算是皆大欢喜,会有别的什么问题呢?以后仙女厨神还得常常给我托梦,显得我和仙女关系那么好?我可能是天庭御膳房总管转世投胎?]   [等等,现在这年头应该是灶王爷吧?]   就在思考期间,姜撞奶在冬天的室温下凝固了。一碰就晃的很可爱,舀起一勺尝了尝,味道也对,微甜奶香和姜的香气混在一起:“这两碗你们送到高娘娘哪儿去,看她愿意给谁。”妈的应该做四碗!向娘娘是哆啦A梦+大腿,不能不给,要是不给朱娘娘,六哥可能会多想。难题交给太皇太后。   “六哥,尝尝点心?我刚做的。”   赵煦:“这是糖蒸酥酪?蛋羹?我不爱吃这个。”勉强尝了一口,不太甜,也不那么稀软:“不甜,这挺好。要是再硬一点就好了。有点姜味?怪怪的,倒是比姜汤好喝。”   林玄礼:懂了,你不爱吃甜的,不喜欢姜汤,喜欢咸鲜。 第19章 握草!牛逼!机智!   麻椒鸡不难做,和东廊要了一块鸡胸肉一根生鸡腿,都搁在小砂锅里小火煮熟,水微开,人为制造一种类似于低温慢煮的效果,撕成一盘。   用鸡脂鸡皮熬出鸡油,用这个油下两大把用酒泡过的麻椒(青花椒),继续小火慢煎,煎的麻香味都进入油脂之后,过滤鸡油,弃麻椒。鸡油会凝固,冬季的保质期起码在一个月以上,做一大碗可以慢慢用。   用这个鸡油,加上一点香油,在小砂锅里炒一下黄豆纯酿酱油——这年头酱油是个新鲜玩意,从酱进化到酱油还没有多少年。   倒入撕好的鸡丝,翻炒,可以加一点鸡汤以助加热,做好之后撒一旦芝麻棕红油亮,鲜香麻。   赵煦捧着六韬三略看的津津有味,兵不厌诈才是好话!   偶尔一抬头,看他胖胖矮矮的蹲在地上倒腾半天,又是从罐子里加东西,又是从油壶里加东西,又赶忙从另一个砂锅里舀汤,心中暗笑他可爱。   为了防止被风吹冷,直接端砂锅进屋,再盛到盘子里。   “色香不错。”   林玄礼点点头,期待的看着他:“六哥你尝尝嘛。很好吃的。”   高大的食盒里下层有小小炭炉,暖着上面官家和郡王的午餐,官家有八道小菜,粥饭和饼。   郡王稍逊之,有六道小菜,主食一样。都拿出来摆在桌上。   赵煦先夹了一丝鸡肉,入口顿时眼睛微微一亮,随即脸红:“啊,嘶,好麻,美味佳品。这就是神人梦授的机宜?”   林玄礼认真点头:“是啊。”[这位老神仙以后还得给我托不少梦。]   [我好委屈哦,别的穿越者,真有白胡子老爷爷出谋划策,他能冒功领赏。我呢?我还得COS白胡子老爷爷。]   [礼子别委屈了,能用就行。]   [林哥啊我是真怕皇帝以后给他修个庙。]   [那你就说老神仙自称林玄礼。]   [握草!牛逼!机智!给你跪了!]   赵煦吃吃吃:“佶儿,做的好梦!下次和神仙说说,传你些□□定国之策。”   林玄礼心中暗道:[老哥这个口味很适合撸铁啊。]   [大口吃鸡胸肉,大片耍哑铃]   [你现在真是毫无芥蒂,但我呆萌小可爱的人设要稳住。]   “喔,下次要是梦见了,我问问。”   赵煦又笑:“神仙岂能时常入梦。你下次问问神仙姓名,不妨在书房中摆设香案,立神牌祭祀。”   保母在旁边咳了一声。   林玄礼想了半天:“么么你什么意思啊?”   保母:“官家,郎君,这是淫祀,传扬出去有碍观瞻,两位先生若是知道了,也要劝阻郎君。”   赵煦点了点头:“说得对,不可如此。你焚香祭拜就好了,不要留下痕迹。”   送菜谱的可能不是什么正经神仙,但似乎也不坏。   吃完午饭就走了,官家下午还要陪着三位娘娘一会,还要练字。   高娘娘看他休息了七天,气色好了一些,嘴唇上也有些血色,进门时脚步也轻盈了许多,接下来还能好好学习,我再给他讲道理,希望他能听进去:“看来你是真喜欢佶儿,他开解你了?”   赵煦点了点头:“是,佶儿说得很好,我心里舒缓一些了。”有人跟我一条心,比我还能想。但是佶儿也说了些太皇太后教的话,但他实在是可爱,说完之后还说了是高娘娘让他说的。   但他说的也不错,君王量才用人——但是这两党人首先是党人,然后才是臣子,我首先要选择一党,然后再用。他们互相掣肘,不能共存,你们想的都太简单。   朱太妃笑道:“兄友弟恭,你对他好,他自然知恩图报。连似儿也羡慕他十一哥的好先生。”   赵煦微微一笑:“毕竟长兄如父,我怜爱他自幼失估,怎么能不管他。”   向太后毫不留情的戳穿他:“你说笑了,以前先帝还在的时候,他就爱黏着你,你也爱逗他玩。”   朱太妃:“哈哈哈哈可不是嘛,那时候煦儿还抱得动佶儿,现在可抱不动了。你们两个喜欢睡在一起,该叫宫人做一条长枕头,一床大被,大被同眠。”   向太后:“哈哈哈哈正该如此,是一段佳话。”   高太皇太后也笑:“听说佶儿每天都要看看资治通鉴,好啊,司马光所著此书,有教化之功,治乱兴亡之迹,可以鉴矣。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邻,善为国者不欺其民,善为家者不欺其亲。”   赵煦舔舔嘴唇,微微一笑,心里颇为不认同。刚刚吃了一盘奇奇怪怪的鸡肉,只有鸡肉没有汤水和配菜,又香又油,现在嘴唇还微微发麻,但是很舒服,咸香有嚼劲,令人胃口大开。   含蓄的表明了很期待明天的朝会和学习,有礼有节的告退了。   ……   林玄礼差点气到发飙:“为什么不让我堆烤炉!”   我就想烤个小小的面包,烤个小小的槽子糕,烤个香香脆脆的羊肉包子怎么就这么难。   俩保母、乳母和侍女、内侍集体围着他劝阻:“烤炉有地上地下两种,地上的形如坟头,在宫外高大的窑炉,没人忌讳,宫里忌讳这个形状。”   “贸然动土挖掘更是……不吉利。”   “这还不算,小小的红泥火炉还安全,咱们在旁边备下一桶水,出什么事都不怕,要是堆个炉子,多用炭火。宫里最怕走水。”   “小郎君有那许多藏书手稿,法帖墨宝,古琴宝玉,这些东西都怕火。还有陈妃留给您的东西,一旦走水,就什么都不剩了。”   “东廊有烤鸡鸭的烤炉,小郎君有什么东西要做,吩咐下去,他们做出来便是。那东西油污熏天,不太洁净。”   林玄礼想了想,说的倒是没错,这古代的宫殿莫名其妙的都能雷击起火,烤肉的地方油污油烟太重,我闻着觉得亲切熟悉,其实不是很雅观,就别弄了。想想现在的消防系统,真是气的一咬牙,最后一颗要换的乳牙也掉了:“啊呀!噗。”   吐了带血的口水,和一颗牙齿。   保母赶紧抱住他:“今晚上可不许吃咸的麻的,吃些清淡的作罢。”   林玄礼挣扎:“我要吃麻椒鸡!算了,童贯,你跑一趟,把那盘麻椒鸡分两份,给两位苏大学士送过去,告诉他搁在锅里用酱油炒一下再吃。嗯,你先去苏尚书府上,然后去苏学士府上,宵禁之后你先住在他府上,明早和他一起回来。”   苏颂养活一大家人又不贪污,很穷的,别让童贯把他吃穷了,去吃苏轼的。   童贯:“遵命。”   喝了点清淡的、有利于口腔伤口恢复的白粥,鸡绒羹,继续做作业,弹琴。   睡前刷了还没长齐的牙,舔着微微出血的伤口,心中暗想:[倘若我高中暗恋的学姐看得上我,在我穿越之前,儿子也得十岁了。可惜学姐和别人生孩子去了,我参与其中的部分只有出份子钱。高三办婚礼你们不是人!哥本来能考上清华的。哲宗老哥还挺可爱的。]   [要说□□定国,也不难,先给他吃壮点,然后就好了。哎?也不知道他儿子我小侄子……他要是有个儿子皇位还真到不了我这儿,不过宋代皇室基本上都很难生孩子,我老爹生了前十一个崽,就活了他和我两个,别的都死了。]   [他要是健康长寿,将来我在他手下,在他儿子手下讨生活,头上总有个大老板——这又有什么关系?本打工仔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仅限于厨房不行,通风太好我冷得很。学习都学不好,真没信心说自己能治理好一个国家。到时候全国的骗子都奔着我一个人儿来啊,光抱紧爸爸们的大腿能撑多久?]   愁啊,忧国忧民。   睡醒就是苏颂老先生来上课,赶紧在补习一下功课,谁知道他要抽查什么,还有练武的基本功。   宫门开禁,童贯笑嘻嘻的出现在眼前:“郎君,小人幸不辱命。两位先生都送到了,苏学士回赠您一首词。小人还买了些淮南酥饼、竹筒八宝糯米甜饭孝敬郎君。”   十三弟赵似是官家的同母弟,生性好学,已经在开蒙读书,有三位学士先生还不满足,来蹭课。“十一哥我来打扰了。”   林玄礼方才一边背书一边练摇膀,才开始吃早餐,羊肉臊子面加点醋还是不错的,有时候是抻面,有时候是手擀面,都好,只是一会见先生不能吃蒜。   高蜜也机敏,拿来了糖醋姜丝、泡菜小黄瓜、酱小茄子等小菜。   “十三弟,你吃了么?”   “吃了吃了,我吃得早。我再去温一会书。”   林玄礼:“你姐姐们现在怎么不来找我玩了?是嫌我无聊吗?”   难道这些可可爱爱的小姑娘也要在背地里骂我不解风情?   不对啊,我们是纯洁的姐弟之情。   赵似捧着书:“她们年纪大啦,早就开始上课了。趁着天寒地冻,又是过年前后,学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姐姐说等开春了再来找你蹴鞠。”   等到上午十点左右,苏颂忙完工作前来准时上课,见面先作揖:“郡王昨日所赐佳肴,阖家尽以领受,家母甚是喜爱,老臣感激不尽。”童贯在他面前这顿添油加醋。   林玄礼心说令慈得有九十岁了吧,你都须发皆白了,赶紧还礼:“学生梦神人梦授机宜,做给六哥的。想起先生,特意又做了一些派人送给两位先生。苏先生,我想学医,看看有没有一些温中理气的药材,配合在一起能让肉食更美味,给六哥开胃。总靠醋开胃对牙齿不好。”   苏颂:“好,郡王孝悌之心,真赤子也。为官家学医也绝非巫医百工可比,老臣绝不推辞。”   林玄礼满脸期待:“那天文地理可以先放一放,先让我学习医学?”   赵似微微皱眉,他喜欢天文课。但是要为了六哥学医,也很应该哦,我好像也应该学……但是我真不喜欢烹饪,姐姐们都不喜欢呢。而且咱们学医干什么,术业有专攻,我们再怎么学,也不能抓药给六哥吃,说实话我自己都不敢吃自己开的药。   苏颂温和又坚定:“学业不可半途而废。”   开始查作业。数学题做了,关于星象的诗文背了,山川河流的题目只留了个标题,让他自己写文章《隋炀帝大运河联通了诸多名渠,分别是那些?什么时候修造的?》四天时间做作业,疯狂翻书+求助于哲宗老哥才答出来。   一堂课结束后,非但天文地理数学的作业没少,嘿,还特么多了中医的作业。   从中医基础理论——《黄帝内经》《本草图经》开始学,林玄礼心说如果我不是中医大肄业生,我现在都得疯了。幸好当年就背过黄帝内经。   《图经本草》三百多种草药,记录了做了详细记录还有配图,能不能凑够十三香?   [妈耶!是珍贵的宫廷宋刻本!是我的老师主编的课本!]   [当年咱们学校里有校友捐赠的宋本草刻本残本,在图书馆里供起来谁都不许碰呢。]   [全世界都只有残本好不好,这书失传多少年了。猛男落泪]   [我现在除了行星发动机和抽油烟机之外什么都不需要,我的生活太完美了。]   [林哥你还需要身高和臂展,等到开春还得抽时间去学骑马。]   赵似开开心心的抱着作业,在十一哥这儿吃了午饭,回家做作业去。 第20章 却能坐怀不乱(虫   卷四:草部上品之上:木香   卷六:草部中品之上:生姜、白芷   卷七:草部中品之下:高良姜、姜黄、肉豆蔻、白豆蔻、香茅草卷十:木部上品:桂皮、公丁香、母丁香   卷十一:木部中品:秦椒   卷十二:木部下品:蜀椒   林玄礼挑灯夜读书,掩卷长叹:[十三香中八角茴香去了哪里?]   [我在汤里见过的,这玩意现在不是中药材吗?]   [你说拿这些东西炖上羊蝎子,一吃,那真是滋补。男的吃了女的受不了,女的吃了男的受不了。]   [别这么猥琐。几位常客的口味咱都记的清清楚楚,不愧是首席烧烤师。当年也是这样,一百多位牛逼的客人,各人口味的轻微偏好都能记得住。多一点盐,少一点盐,嫩一点或是脆一点。]   [是啊,她们觉得我能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好用心。其实这是职业习惯。好想快点长大然后自己弄一桌子菜请客啊!帅气忧郁的抽着烟看她们吃吃吃。这种请美女吃饭真的不多,为什么跟我玩的都是男的。]   他觉得自己忙到飞起。   二月有一场白虹贯日,被两位苏先生从文学历史和天文三方面一顿讲。   赵煦才是真忙,读书学习,旁听治国,宴辽使于紫宸殿,二月甲辰,吕公著薨。因为连日不雨,罢春宴,罢幸琼林苑、金明池。   只要大旱就避殿减膳。   讲读官御经筵是不会停的。   林玄礼虽然不信皇帝少吃两顿就能感动老天爷下雨,但是也不敢赌,总要等到下雨之后才带人捧着新菜带着炊具去给他加菜。   其他时间还要抽空去学骑马,偶尔参加宫内的女子锤丸联赛——更重要的是写作业。   林玄礼:[感谢古代这个人人都得戴帽子的年代,我就算秃了你们也看不出来。]   [虽然这么说不划算,但六哥确实是在坐冷板凳,等待上场。]   正在这里写着作业中,除了数学题之外其他都是写文章,还要填词一首,胡思乱想,向太后又派了郑妙妙来送书。   打开一看,果然是杂书游记。看这个十三四岁的小美人一脸好奇:“你也想看?”   郑妙妙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小人还在学着识字呢,郎君这里的藏书可真多。宫里宫外都说郎君和十三郎学识渊博。”   林玄礼嘻了一声:“好读书,不求甚解。”   郑妙妙答道:“不曾见郎君欣然忘食。”   “哈,你也读过五柳先生传。”   “听先生念过几句,不解其意。”   聊了几句,看小美人袅袅婷婷的走远了。   保母在旁边冷眼看着,突然提醒:“郎君,不可调戏母婢。”   当然可以直接和太后索要,可不能先动手,你也到这个年纪了,还是喜欢宫里这些年轻小宫女了,我是不是应该给你讲讲什么?   林玄礼无可奈何:“么么,你想什么呢,我才多大。”   [小兄弟到现在还不能用,也不是很大,为我未来的老婆感到担心。]   [也不敢过多刺激,怕像溥仪一样被玩坏。]   [她们夏天穿的轻轻薄薄的,我却能坐怀不乱。]   [林哥是你坐她们怀里。]   [没法聊了!]   继续写作业吧。   保母带来的新的消息:“苏学士上奏朝廷,抨击司马光□□后,不分良莠,尽数废黜新法。任人唯亲,卖官鬻爵,和王安石一党的操行不分伯仲。”   林玄礼差点把笔徒手掰断:“高娘娘作何示下?”   “见了,高娘娘倒未说什么,但一众朝臣、台谏都开始弹劾苏轼。”   高娘娘沉得住气,这弹劾的事也大多属实。但是满朝都是旧党,尤其是作为朝廷耳目的台谏,旧党上台全是旧党,新党上台又全是新党,不是君王耳目。   林玄礼对此自然是无可奈何,也知道苏轼这时候没啥事,他要去杭州研究苏公堤、杭帮菜还有各色小点心,就默默的写作业。情不自禁的写了: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朝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又觉得不吉利,宋徽宗还没上台,他没有韩愈那么倒霉呢。随手把纸攥成一团,拿起砚盂滴了些水,这比烧了纸还好,烧了有灰还有味道,墨迹未干时弄点水,立刻晕成一团,神仙都看不出写的是什么,就好像桌子上洒了些水,随手用写废的字帖沾了沾一样。   终究去借用了东厨的烤炉,让童贯高蜜俩人轮流用做点茶的竹筅手打蛋白,打发,用栗子粉替代了一部分面粉达到低筋粉的状态,加上蜂蜜,倒入刷了油的铁模子里。   铁匠打造的九连模具两边有挂钩,挂在烤炉中。   林玄礼暗暗点头,这打发的状态挺好,当年看美女们斗茶打发抹茶粉的时候就觉得,竹筅和打蛋器好像哦。估摸着时间,闻着蛋糕甜美的味道从烤鸭用的烤炉中飘出来,稍微有点焦糖香的时候叫停。   拿出来一看,果然一次成功。   传统的老式蛋糕是全蛋打发,比分别打发难多了!   童贯大惊小怪:“烤的发糕果真非同凡响,郡王这般巧思,真是孝悌感动天人。”   高蜜也连连称奇,疯狂拍马屁。   林玄礼:[看见麻椒鸡和老式蛋糕都能震惊成这样,难道这真是普通的重名?要是为了讨好我……哦对了,高蜜那个瓜皮不会做饭,晚上叫我做夜宵,还想在旁边指手画脚,恨不得打老子三十杀威棒。妈的,到底是谁杀了我。]   整个光禄寺都被震惊了。光禄寺卿在旁围观:“以前只听苏东坡词里写遂宁郡王通晓此术,听说常常进献给三位娘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从我这里要走的鸡肉羊肉没做坏啊。   抠出来七个完整的,有两个稍微有点粘连。   “这七个拿回去。寺卿,休嫌品相不佳,请尝尝。”给姐姐们一个,三位娘娘每人俩。高太皇太后那儿我亲自送过去,打听一下情况。   寺卿假模假样的客气了两句,伸出胖胖的小手拿起蛋糕,吃了起来:“妙啊。疏松软糯,若是再甜一点,堪称点心之首。”   林玄礼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回去换衣服找琥珀盘、竹编捧盒,带着人送过去。   [本人,一个小可爱,不需要拐弯抹角。而且我也很难在太皇太后面前掩饰心思,她历经三个皇帝,始终处于政治漩涡中心,我对政治的了解仅限于和兄弟们喝酒撸串时操心一下国内外军政大事。]   “娘娘,我听说苏轼开罪于丞相,他又要被贬了?”   高娘娘放下奏折,用筷子戳着蛋糕,看起来是红糖发糕,闻起来却更香甜,压下去弹起来的感觉也和发糕不一样,她微微有点老花眼:“又是什么新玩意,官家爱吃这个吗?”   林玄礼:“六哥他不爱吃甜的。”   高娘娘一筷子戳倒了,一块四四方方的蛋糕送来之后就被宫人切成厚片,以便夹取食用,不能让太皇太后抓着一大块蛋糕啃。   她夹起来一片,尝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有点煳香味儿。官家不爱吃,和你不送过去,可大不一样。他年纪大了,臣子们有半分不恭,诸事没请他示下,他都不高兴呢。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他。”   林玄礼:[我感觉大老板这是话里有话啊。是说苏轼的奏折就和小蛋糕一样,或许不想要,但是应该有]   [师爷给我翻译一哈,啥子他妈的叫惊喜。]   [两位大老板又起冲突了吗?打工仔快速溜走。]   高娘娘:“倘苏轼离京任职去了,叫黄庭坚给你讲书,你喜欢么?”   “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的黄先生,佶儿很喜欢。”   高娘娘颔首:“他七岁时写了一首牧童诗‘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   林玄礼不禁低头感慨:“人家七岁,我现在也七岁。”   我想抄别人的诗句都不知道该从何抄起才能不违和。   能想起来的都是唐诗!还有柳永的词!我哭了!明朝的词就知道一个三国演义主题曲。   高娘娘微微一笑:“这是什么话?哀家七岁时还在仁宗皇帝、曹娘娘膝下承欢。勤能补拙,黄老讲不争,儒家讲孝悌不悖,方能不绝。”   林玄礼心里胡思乱想半天,脸上依旧恭恭敬敬:“是,佶儿回去慢慢参悟去。”   高娘娘等他走后,对左右女官感慨:“佶儿少年老成,又好学,可惜天赋都在烹饪上。哀家有意让他一心向学,不要再碰这些仆役差事,想来官家和他都不肯。唉,这件事对官家和他的名声都不好。”   于官家,是让弟弟做仆役之事,于他,倒像是他卑躬屈膝讨好六哥。外人不知道他们兄弟情深,也不知道佶儿确实很有天赋,还当是他曲意逢迎,故作如此。又有谁能相信一个小童烹饪的技艺超过光禄寺呢?   女官笑道:“将来等十一郎长大了,娘娘可以格外开恩,令他去光禄寺任职。”   “胡说八道,宗室不得任官。”   ……   林玄礼跑去给六哥解释,在门外捧着《尚书》《耳雅》继续补作业,等到他下课:“……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知道你不喜欢。”   赵煦微微不愉:“我哪就那么小心眼?一块糕点,还值得你放下作业单独来一趟?没有别的事吗?”   “……有。高娘娘说的话,我不太懂。”   赵煦拿着他的金项圈和五彩香囊看了看:“不外乎君贤臣忠,上下一心。大宋不争,西夏辽国也不争吗?蛮夷之辈,不懂圣人道理。这玩意沉甸甸的,过年时戴两天压的我脖子都疼,你带它干什么?”   “我刚出孝,才换了红衣服,嬷嬷劝我带点金银。”大金链子小金表,一天三顿小烧烤。   “哦,端午了,是你生日。生日想要什么?看着你从这么高长到现在,真是不易。”   林玄礼心说:[我看着你长大,看你长成一副英俊病弱的霸道总裁样子,啧,这要是在现代你得有多少迷妹。]   [这话说的,好像我要什么你都能给似得。]   “我什么都不缺,想要作业少一点,我现在常常做不完,要背的书也背不完。”   ……   苏颂的水运仪象台经过四年计算,确保了万无一失,全套图纸没有分毫的误差,要正式开始动工了。这天来讲完了《星象运转和天象变化的预兆(第二十八课)》“郡王,从今往后,改为十日一课。”   林玄礼大喜:“每堂课的作业还是一样多吗?”   太好惹,多出来一倍的做作业时间,我怀疑你们按照天才的标准给我布置作业,而我只是个普通的人才。   苏颂拈须颔首:“臣在高娘娘面前保荐了两位太医,他们二人医术精湛,学识渊博,胜过老臣数十倍,可以随时为郡王解答疑惑,郡王再自拟药方时,一定要让他们研究君臣佐使。”   林玄礼满口答应,等到送他离开后,才反应过来,苏先生是怕我‘自撰一良方,服之,卒’,哎,就我倒腾的那些药,绝对安全。妈耶,他们不会教我望闻问切和针灸吧?   其实搞出来十三香并赋予药膳含义之后我就不想学了。   想到这里,端起一盅鲜竹沥一饮而尽,给自己去去火。   苏轼很快就为了避祸请求外放,知杭州去了。   林玄礼有点惆怅,咬牙切齿的挤出了一首词给他送行,附带新制十三香一罐、刚做的栗子面槽子糕一大盒。   骑着小马带着宦官,在班直的护送下,到城外送行。   十里长亭饯别。   来送行的人不多,除了苏辙之外都不是很有名——或者是林玄礼学渣属性发作。   苏轼一把夺下他的酒杯:“十一郎别喝酒!”宫里没有秘密,人们都知道他小时候喝多了唱歌,酒醉失态,一杯就倒。骑马回去不安全,成年人醉酒骑马都能掉下来呢。   “苏杭两地风景如画,美人如云,四季长春,更稀奇的是有许多的河鲜海鲜,东坡居士要去钱塘江上钓鱼,去西湖钓鱼,去灵隐寺里谈玄说妙,你们说,妙不妙?” 第21章 汴京fa侍on   送别了苏轼,转身回东京汴梁城。   出宫出城时一路低着头,半是第一次骑马出门有点紧张,半是想着苏轼,连超级无敌帅气的班直哥哥都没顾上欣赏。   此一去山高路远,苏轼要去搞他的苏公堤,生活倒是不坏,可能还要和某个和尚玩‘八风吹不动,一屁过江东’的游戏。   回京时才有闲心四下打量,周围环境倒是有些触目惊心,高矮不齐的茅屋土屋就在城外林立,抬头先看到几个大黑屁股,在路边的草丛里解手。   真是风吹草低见屁股。   林玄礼嫌恶的转过头,看官道上来往的行人,有些人身穿绫罗骑着小毛驴,前呼后拥,也有些人破衣烂衫,还在衣服之中夹了几张纸,在破洞中漏出字迹。   “他为什么在衣服里夹纸?”我觉得这肯定不是汴京fa侍on。   童贯和高蜜抢着解释:“郎君,那是穷人,只有单衣,在衣裳里夹纸御寒。”   “夹上纸可以挡风御寒,几层纸夹进去,比穿棉袄还暖和。”   林玄礼:[……赵佶就是这么变成傻逼的吧?]   [想起来了,我小时候见到的流浪汉也是这样,后来社会整体变好,他们能从垃圾桶里捡到棉袄,就不垫报纸了。]   默然无语,看起来还得多加提防,这群骗子。   往前走了几里地,雾气中的汴梁城宽阔无边,城墙高大巍峨,砖石古朴有力,城门楼朱红鲜艳,城墙上下的士兵虽算不上军容整齐,但自有一种萧瑟气向,从人到物,远非后世的复制品可比。   又看到一群民工,扛着铁锹锄头歪歪斜斜的从城里出来,一个个歪戴帽子,脸上有种泼皮无赖的麻木气质,额上纹着青黑色的字。   一看就是刚从墙里头出来,去饭馆立刻吃霸王餐的,被大堂经理仔细盯着的客人。   “这些是什么人?”刺面发配?那也只能往偏远地带发配啊,哪能从偏远地区往京城里发配。   帅气班直笑道:“郡王,这些贼配军别污了您的眼睛。”   不帅的班直说:“属下去驱散他们。”   林玄礼拦住他:“别,他们是去干活的吧?我没见过这样的人,你给我讲讲。”   帅气班班直无奈道:“这些不是禁军,是厢军,多是些刁民恶贼被官府拿问,刺字充军,大多只在地方当杂差。地方政府有什么力役,都叫他们去做。看他们拿的东西,若不是挖煤,就一定是修路,不值一提。自愿参军的多是些流民,衣食无着,只在脸上刺下籍贯和行伍。”免得跑了不好抓。   林玄礼倒吸一口冷气:“那岂不是很不体面?我以为只有罪犯才刺字。”   童贯和高蜜嘻嘻的笑了起来,前朝的阉人受人嘲笑,当今这些湘军比阉人、流民还不如。   不帅的班直:“这也没什么不体面的,他爹爹当年就是以戴罪之身从军,还不是一刀一枪拼了个封妻荫子。别人做不到,那分明是不努力。”   帅气的班直脸上涌起一阵淡淡的羞红,半是恼怒:“家父狄武襄戴罪入京,窜名赤籍,蒙圣恩,任枢密副使、护国军节度使、河中尹,累迁枢密使。”   林玄礼立刻知道这是谁!姓狄+有纹面的名将不多,武襄这个评级的谥号更是稀少,失声叫道:“令尊是狄青?”可惜可惜!我距离狄青……他是1057年抑郁而终,我是1082年出生的,仅仅相距十五年。宋仁宗年老昏聩,文彦博恶毒坑货,多少出名的武将都没能一展所长,最后硬是把人逼死,痛心。   “久仰狄汉臣的威名!崇班仪表堂堂,竟是将门虎子,我这一路只顾着伤怀,忘了询问狄崇班的姓名,失敬失敬。”   帅气的殿内崇班很开心,自我介绍道:“卑职行四,单名谏。台谏的谏。”   林玄礼拉住他的手:“狄四郎,我和哥哥说说,要你来教我练武如何?”这可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呃,这词用来说老师可不太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知道你有没有狄青秘传的兵书,应该没有,战争的决定因素是人,狄青是真正的天才!   狄谏哑然,殿前奉直和教郡王练武,地位差不多,前者在不打仗时只能缓缓熬资历,期待外放为官,种贤弟聪明,转了文职,自己文采差了点还不成。后者么,倘若郡王在官家面前美言几句,自然很容易成功,他们这些殿前奉直最知道兄弟二人关系有多亲密:“能得郡王青眼相加,卑职敢不从命。”   林玄礼高高兴兴回宫,一时间忘了问他一些问题:那些罪犯充军之后,是不是真的继续为非作歹,拉低了整个厢军的风评。以及把职业军人和罪犯搁在一起一概而论,拉低了军人的地位,受人鄙视么?   想到上次神秘失踪的种帅哥,现在非常怀疑他是种师道的兄弟萌,种世衡子孙一堆呢。立刻跑去和六哥要狄谏。赵煦穿了一身宫锦白袍,正自己拉着袖子缓缓写字,搁下笔,仔细想了想:“他二哥狄咏更有才干,武功更好,人也生的仪表堂堂,比狄谏还俊几分,里外都呼为人样子。”   林玄礼一惊:“说的是他啊?”   人样子=美男标杆=盛世美颜。   凑在旁边:“六哥好艳福。”美男子仪仗队。   赵煦一惊,一把掐他耳朵,这次不是捏着玩,真往上拎:“说什么呢?什么叫艳福?你拿我当汉代皇帝么?还是拿我当武则天?臣下俊美无匹,是朝廷颜面!我受用了什么??”   林玄礼:“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我说的是眼福啊,大饱眼福。六哥饶了我吧。”   赵煦捻着他的耳朵,叹了口气,放开手:“说话时把字咬准,这次暂且放过你,罚你今晚烹饪。佶儿,你姐姐们要选婿成婚了,我心里有点,哎。”我的亲人也只有这几位。   林玄礼黯然神伤:“她们去年就不跟我打球,专心置办嫁妆。”   我一手养大的小白菜啊,就要被猪拱了。如果是王诜那样的猪,就去死吧。   我要不要打王诜一顿给其他驸马作为警告?   赵煦也感慨了一会,吩咐左右:“传狄谏进来见朕。先帝当年也很思念狄青。”   狄谏进门来,深揖一礼:“官家,狄谏封诏前来听命。”   他不低头,只是谦逊谨慎的垂着眼睛,皮肤洁白,剑眉,长睫毛,穿着朴素。   看到桌子下两双脚挨在一起,遂宁郡王的脚晃来晃去,可见是坐在官家身边,被搂在怀里。寻常人间的兄弟也不过如此。   林玄礼:[隐约可见当年狄青的风采,谦逊内敛,不居功自傲、丹心报国的天才武将,也不知道你有他几分能耐。]   [仁宗你怎么舍得!我更心痛了!好好用狄青不要听文彦博那个沙比啊!]   [抓拍一张发微博就能蹿上热搜的颜值啊!快发明照相机!我要左拥右抱,在后代教科书上留影!徽宗皇帝和他满朝文武的男子天团。历史课学到这里的时候全班都得精神了。]   赵煦考教了几句:“你枪棒骑射功夫如何?”   狄谏谨慎的如实说了。   赵煦又问:“千章万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于人已。”   狄谏答道:“正而无奇,则守将也;奇而无正,则斗将也,奇正皆得,国之辅也。”   这两句话都出自《李卫公问对》。致人而不致于人已所有兵家都说,孙子兵法也说,但孙子兵法讲的‘正’‘奇’是‘以正合,以奇胜’,而李卫公认为‘善用兵者,无不正,无不奇,使敌莫测。故正亦胜,奇亦胜。’就比孙子兵法更大气一点,不局限于正面硬刚或是背后突刺。   林玄礼苦思冥想也没想出来他在历史上有什么名声:“你是那一种?”   狄谏:“卑下勉强可以做守将。”   赵煦看了看弟弟,心说他教佶儿倒是还可以:“很好,以后除了朔望和节日之外,你每日去教佶儿练武。他爱好枪棒,你细细的教他,万勿受伤。”   “遵旨。”   林玄礼回去问乳母,五姐的婚讯。   选了个普普通通,性格温和的官员,和嫁给韩琦之子的不一样。   依然惆怅的去嘱咐一句:“倘若驸马对你不好,你派人送信给我,我带人去打他。”   妹妹们:“我也去!”   “天哪,那不好吧?”   朱太妃正拿着荷包嗅香气,对着一桌子的香料调整配比,笑着系上荷包口,扔他:“快别乱说,高娘娘和官家千挑万选的人物,怎会呢。”   有李玮、王诜在前,有这句话才叫人安心呢。娘家有兄弟肯出力,这才不被欺负,最怕男人要斯文体面,叫姐妹忍气吞声。真不如有个泼皮兄弟,上姐夫妹夫门口一顿胡闹,搅的阖家不安,,那就安稳了。   赵真珠哈哈一笑:“好啊十一哥,再过几年你也要开府成婚了,到时候我们宫里聚一聚,宫外聚一聚,多快活。”   林玄礼:“到时候一起去勾栏瓦舍里玩~”听评书去。   朱太妃高高兴兴的装了两个荷包给他:“哀家多放了些香草,能避蚊虫。”   “娘娘真疼我。”   赵真珠没想到亲娘想了这么多,脚尖一勾藤球,不用手直接挑起来,勾在脚背上,往门外一撇:“走啊。踢一会去。”   宫人立刻立起小球门,兄弟姐妹几人把裙子、衣袍掖在腰带里,直接分了两队,在庭前空地里玩了起来。出嫁的五姐十五岁,最小的妹妹七岁,都在一起跑跑跳跳。   赵佖和林玄礼对着做假动作,试图晃晕对方,被赵真珠一脚踢走球,传给赵真真,赵真真射门成功。   赵佖:“哎呀,失策失策。”   林玄礼:“哈哈哈我们队赢了!”   赵佖叹气:“倘若十二郎、十四郎争气一些,我们也不会输。”   俩小正太异口同声:“姐姐们身高力壮,为之奈何。”   踢了半个时辰,一身是汗的各自回去擦汗更衣。   林玄礼换好一套干净衣服,饿的吃了两块糕点,准备写作业。   高蜜突然谄笑着凑过来:“郎君,小人晓得您有意文武兼修,这禁军教头虽多,可禁军武备松懈不是一天两天,禁军教头们也多有欺世盗名之辈。小人这半年来,在外面仔细打探了一番,优中选优,给您保举一人,保准有真才实学。”   林玄礼虽然烦他这名字和语气,可是这事儿也确实贴心:“说来听听。”   “禁军教头王进,名武师王升的儿子,家传使棒绝技。乃至于朴刀、大枪,无一不精,只是民间禁武,他只教授杆棒。小人拜望了一番,受了王升指点,比往日大为不同。”   “哦,你演练一番我看看。”   高蜜拎起旁边的齐眉棍,跳到庭院中间耍了一套,真是大不一样,这次才真是腰马合一,以身带棍,不是套路演练。   他找到这位名师用了五天时间,剩下五个月都是抽空出去补课,以便投其所好。   童贯嫉妒的眼睛都红了,他还停留在为郎君寻找定制更多趁手厨具的范围中,而这位同仁已经开始投入郎君的新爱好中!   林玄礼看的十分舒爽:“好!好!名师出高徒,明日出宫去见见这位王教头。” 第22章 您说这多体面   偏偏事务缠身被绊住了,先是第二天突然收到苏东坡的奏折中夹带的一篇作业。   还有新的翰林学士布置的作业,以及俩太医老师给一字一句的讲了半个时辰黄帝内经。   随后就是排队等着的狄谏,从基本功开始教他。   真正宋代传统家传武功的基本功又不同于现代,狄谏虽然为他的体能和持久力感到吃惊,还是要劝他:“郎君,按部就班才好,不要急于求成。”   呱唧呱唧讲了一堆要稳健的军事理论。   才把这些事忙完,准备弹一会琴,现在酒狂弹的还不错,只是没酒喝。   又被传去见高娘娘。在门口排队等了一会,见两位相公退下,站起来整冠束带,过了一会才被传召进去。   里面高娘娘和官家并列而坐,前者面沉似水,后者面沉似新年的金明池——深深寒冰。   高娘娘开门见山:“佶儿。赵官家年庚不小,越发锐意进取,你要时常规劝才是。”   林玄礼考虑了一下,如实答道:“娘娘,我说不过六哥,还总觉得六哥说得对。”   我也不想说服他,我也说不过他,我有时候写作业还要求他指点一下。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比他更锐意进取,只是因为成绩不好没有底气写点策论什么的给他看。   赵煦差点绷不住笑了,强行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微微噘嘴盯着墙边的案头清供。倘若说有什么人算是我的亲信、同党,首推的就是佶儿,其次么,章惇可堪大用。   高娘娘一怔,也被这大实话气乐了:“你,你总该说一句情愿尽力而为吧?”   林玄礼实实在在的用无辜小奶狗的眼神看着她:“不敢欺瞒娘娘,佶儿想了,哪怕我尽力而为,可六哥学识渊博,动辄引经据典,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我写文章遇到难题,还靠六哥点拨呢。”   高太皇太后冷哼:“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你们都去吧。”   赵煦缄默的起身施礼,拎着弟弟告退。回到自己书房里,也不管旁边的老侍女神色变幻:“佶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说不过我么?是因为我做得对。”   林玄礼有点担心:“娘娘为什么生气啊?”   我要是说纣王其实不坏,只是违反了大地主阶级的权益,想要锐意改革,不重视杀人祭祀和任用平民其实是对的。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赵煦叹了口气,往椅子上一靠:“关于岁币的事。我见不得他们夸赞岁币的好处妙处。”   林玄礼坐在他身边:“我听人说,民间也有被地痞恶棍勒索保护费的事,花钱买的平安,只好姑息一时,不能当长久之计,人家还是随时能来讹诈。”   赵煦:“哼,有传言说金人想派人求娶五姐,且不说耶律氏世代与萧氏联姻,这帮臣子竟然说此事并无坏处。”   林玄礼也很气:“太可恨了!哪来的传言,真是该死。”   赵煦抚着心口叹气:“气得我咯血。你我的祖父、父亲都是天不暇年,我真怕将来落个英年早逝。事业未竞啊。”   林玄礼诚恳的拉着他的手:“过几天我想出宫去玩,去大相国寺逛庙会,到时候我去烧一炷香,求佛菩萨施以援手,我情愿替六哥吐两口血。”   [等一下!礼子你不觉得这话有点煽情吗吗?呕。]   [这只是一个无神论者的美好祝福,而且老哥对我也确实很好,要是真能替他吐血也没啥关系,只说吐血没说替他生病,毕竟我身强力壮善于养生,还不用想那么多事。吃半锅肉好好睡一觉,女人的大姨妈都能补回来,何况这几口血。]   [还能找借口不写作业。我吐血了,我不要写作业。你们就拦着我玩的时候知道我还是个孩子,让我写作业的时候可没这么简单。]   [单纯的失血没啥事,但古人就觉得出点血就元气大伤,这都是心理作用。]   赵煦怔了半天,刚想问这话是谁教的,太过分了,哥哥的心都要碎了。   又觉得他分外诚心:“你有这份心思,哥哥都知道。今晚上给我烹调几道小菜即可,这些多余之事不必做,僧道之说不过是诓骗愚夫愚妇,你不要信。”   林玄礼看他都快哭了:“那……最近没有新的菜谱,我做糖醋羊排?藤椒鸡?麻油海带丝?”   这菜的安全系数很高,光禄寺准备好半成品的炸排骨,然后他来亲自弄个糖醋汁,在小砂锅里倒入排骨,小火收汁就行。   赵煦稳了稳情绪:“少放糖。”   刚从这宫中离开,派人去东廊通知他们自己晚上需要什么,又被太后太妃召唤过去。   林玄礼叹气:“我累了,童贯,背我过去。”要不是刚练了一个时辰的基本功,我不会累成这样。   就两件事。   第一是召保母过去,问一问十一郎现在有没有‘通人事’,什么时候有了,就得从现在居住的后妃的宫殿群里搬出去。要是还没有就继续住着。   保母:“回娘娘的话,郎君现在一心读书练武,对男女之事连一丝遐想都没有,还不通呢。”   林玄礼思考了半天:[她们问我现在行不行?]   [抱歉,目前为止如儿臂长的……只有宝宝的小胳膊。这帮写小说的女的都没啥经验啊,尽瞎编。]   两大巨头又道:“佶儿,你哥哥要开始选媳妇啦,从宫外选了百名官宦女子,入宫陪伴太后、太妃。我们仔细观察,选一个性情品德上佳的,给你哥哥。”   “你虽然还是个孩子,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其中也会有人是你的嫂嫂,大宋的皇后。”   “叫你来呢,是告诉你,不要和这些姐姐们一起玩,最近这几个月,若是我们不召你前来,你先别过来玩。”   林玄礼点点头:“那我就叫宫女来送东西?可以吗?”   “可以呀。哀家就跟你说,别吓唬他。”   朱太妃笑了笑:“哀家哪有吓唬他。佶儿想要什么样的媳妇?给六哥瞧完,就该你们这些小的啦。”   林玄礼一提到这个事儿都精神百倍——国家终于要给我发女朋友了!我现在才七八岁(虚岁令人头疼),就要准备了?   “娘娘,我想要个学识渊博,喜欢读书思考,身材高挑,稍微胖一点的。要有点脾气,脾气像我五姐最好,要是家里教她练武,会舞剑,那就更妙了。”   赵真珠在旁边啐他:“我哪有脾气!”   太后太妃乐不可支:“你小小年纪,还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像你五姐这样的,若不是公主,一定嫁不出去。”   “选王妃不想着贤良淑德,只想着学识渊博?你当是找先生呢?再有点脾气,再会舞剑,可够你受的。”   林玄礼:[嘿嘿,你不懂。我就好这口。有个美女,跟我一起读书练剑,探讨国家大事,那才潇洒享受呢。]   还得赶回去烹调,再回去洗洗睡了。   次日打了申请报告出宫去玩,到了目的地才听说王教头去培训金明池龙舟竞渡的一队船员去了。   高蜜神色忐忑不安,心中暗骂老王坑我。   童贯倒是志得意满起来:“郎君,既然王教头不在,咱们去街上耍吧。那好吃的不计其数,天下各处的美食都汇聚在京城,街头有些年轻小子蹴鞠,花样百出,瓦舍里说的都是楚汉英雄、隋唐争霸的英雄事迹,还有些绿林故事。”   高蜜:“对对,郎君去大相国寺瞧瞧吗?浴佛节才过去不久,快到了立夏,庙里头没有大庙会,一样是热闹非凡。”   大相国寺距离皇宫不远。   一路上看见差役们如狼似虎的跑来跑去,粗声恶气的斥责一些老实人,又一副比地痞还流氓的嘴脸,先礼后兵的劝一些满脸横肉满身花绣的壮汉最近都他娘的安分点。   林玄礼摸摸枣红小马的鬃毛:“这是怎么回事?”   童贯答道:“是官家责令开封府尹严查地痞恶棍,不得聚众生事,勒索百姓。尤其是以收钱保护为名的。”   林玄礼心说:[老哥的行动力真强大!]   [但我就是举个例子,不是真有这么些事。]   [算了,反正被抓的也是流氓。不是什么好人。]   高蜜又说:“可官家不知道,这些收钱保护一方的主要是团练教头,还有潜火队,官府有时候也靠这些这些人做事,要不然偌大的汴京城,仅凭几千个官差,哪里管得过来。”   童贯立刻抬杆:“你就算说衙役勒索百姓,都不算过分,潜火队只顾着四处救火,哪敢勒索百姓。每坊巷三百步许,就设了一间屋子,这高楼矮屋,参差不齐,一旦有一间房子起火,立刻蔓延开来,一时半刻烧毁整条街道,他们也是要受罚的。”   林玄礼有意挑动他俩不合,这样才有真话:“是啊,有道理啊。教头也干这种事吗?”   高蜜连忙反驳:“郎君,您想这街头浪荡子弟,哪一个不想学真本事?要学不就得拜师么。教头收了些学生,拿了些束脩,练武之人的束脩不是肉干,白的是银子黄的是铜钱。要将这正常的拜师之资归结为勒索,是童贯不懂民间事。”   童贯也知道郎君喜欢民间的事,又列举论点反驳。   林玄礼一路美滋滋的听着,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大型复古商业街区。   猛一看好像潘家园,仔细一看原来是卖盘子碗、枕头、笔筒、花瓶的瓷器小贩,现场修锅补碗手工锻造水壶铁锅的小贩,还有采耳的小摊、不远处有吹糖人的吹了个大牛,旁边卖包子卖炊饼卖馄饨汤面的形成行列。也有小贩的摊上堆着许多小咸菜。   有人身上背了个帆布包,画了一个巨大的眼睛。   不远处还有两个人手使齐眉棍,打的精彩热闹,一群手里拿着吃食的人围观。   林玄礼震惊的扭来扭去,左顾右盼:“这是大相国寺?”   人声鼎沸,繁华非常,周围的人一眼望不到头,你跟我说这是哪个景区我都信。   童贯和高蜜以及侍卫们都下马,牵着马步行在人群中,簇拥着年轻的郡王,一路爆买,一边挤过人群,到了寺庙门口。   庙里也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骑在童贯肩头才挤进大雄宝殿,烟雾缭绕直冲云霄。   高蜜去找僧人买了三炷香,在蜡烛上点燃了,用手扇灭,捧过来:“郎君要布施么?”   林玄礼:“我现在也没多少钱,将来再布施吧。”   拈着香窥见拜垫有空位赶紧跪下,从人们赶忙跪在硬地面上,陪着郡王跪。   林玄礼拈香祭拜:[如来佛,大佬,不知道您和穿越局什么关系,和他们说一声,我的系统和空间忘了给我了。传说中能发任务给奖励的系统,还有自带灵泉能给人治病的空间呢?我这个穿越者,投胎技术一级棒,稍微差一点投成老十二都没用,只有我才能改变大宋未来。很多年没提起的一些事我有点忘了,给我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吧。本来想俗套的许愿给您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可现在这就是新庙,也是金身。得嘞,将来我也拿如来佛的旗号去欧洲传教去,圣母大教堂改观音禅院,您说这多体面啊。] 第23章 此事非同小可   逛吃逛吃。旋煎羊、白肠、麻鸡皮、冰雪冷元子、水晶角儿、荔枝膏、煎角子,吃的直打饱嗝,又去小摊上买了许许多多的小玩具,吊着线的小男孩小女孩木偶人、刺绣手鞠球、瓷器烧的的小兔子一类、草编的各种草虫、不精致但是很可爱的风筝、纸风车、竹子风铃,还有花里胡哨的拼布茶叶枕头。   林玄礼抱着枕头玩,从人手里抱着俩箩筐,带着东西回去。他有点好奇:“这里头真是茶叶么?哪来那么多茶叶?”   童贯笑道:“郎君,也有陈年的老茶底,也有茶叶末,还有些是用茶楼里煮过的茶叶拿来做枕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茶楼不计其数,一壶茶里放三两茶叶,卖一整天,小本经营最节俭,剩茶渣也不肯扔,就晒干了留着做枕头。您要是喜欢这样子,回宫去叫姐姐们照样做一个,搁上好茶叶,还有太医院那些清心明目的枕头用。”   这里的姐姐们指的是宫女。   带着礼物回去,形同快递一样,给姐姐弟弟们分了一番。   瞎瞎的九哥那儿也给他一串竹子风铃。   林玄礼现在所居的宫殿更靠近外庭、宫门口,本来还想让他缓缓,结果爱学习的赵佖和不爱学习的另外俩兄弟都从亲妈宫里搬出来,暂时在他这里上课,互相分享老师和作业。   赵佖:“十一哥和我都爱好读书,这下子好,能在一起读书啦。十一哥的藏书宽泛。”   林玄礼嘿嘿一乐:“都是杂书。”糟糕,真正的学霸要来找我形影不离了。我只是为了将来的命运而奋力学习,这位老弟不一样,他特么的是真爱学习。   另外俩弟弟更喜欢蹴鞠、锤丸、抓草虫、斗蛐蛐、抽陀螺、看人相扑,以及吃各种小点心,咸甜兼可,除了写作业之外什么都行。   宫里一下子多了一百多名官宦人家的适龄女子,年龄在十四到十七岁之间,皇帝今年才十五岁,年纪总要相当。   保母对这流程很清楚:“现在说的是入宫陪伴太后、太妃,实际上大伙心里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陪伴娘娘哪用得着选适龄未婚女子。现在先瞧瞧,太高、太瘦、太矮、太胖的都择出去,喜欢说笑打闹不稳重的几天就绷不住漏了本相,喜欢饮酒的不行,还有那过于沉默寡言的也不成,娶皇后要的不是泥菩萨。虽说都是司马温公一党官员的女儿,可还要分文采,那相貌谈吐都好,对周礼和孔孟之道理解不同的也不成呢。这自是万里挑一。”   林玄礼想起哲宗老哥历史上的感情问题,坑了一个缄默冷静的孟皇后,娶了一个能歌善舞娇憨的刘清菁。自己能干点什么吗?   也不能跑过去和两位巨头说,我哥不会喜欢那个女的,别害人家了…这肯定是不行,还有点欠打。   保母瞧他若有所思:“郎君还想着自己的王妃么?你才几岁,急不得。娘娘们现在给官家相看,选中几个还要慢慢教她宫中礼仪,选出来的就是皇后、妃子。”   她替郎君惆怅,将来官家娶妻生子,兄弟之间或许就没这么亲密了。将来围在皇帝身边的谄臣多不胜数,郎君年纪渐长,身高力壮文武双全,官家的心思也会有变化。   ……   宫里猛一下多了一百多个年轻美女!   林玄礼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干不了什么,还是心痒痒。   睡午觉时:“我下午想出宫玩。”   赵佖也在同一张大床上睡午觉,这宫里总共两张大床,张美人那张床总不便去动。他支着脸开始劝学:“十一哥,在家读书多有意思,出去玩也看不到天下名山大川,读一读水经注却可以。诗书之博也,春秋之微也,在天地之间者毕矣。”   林玄礼:“为兄要去见苏先生。”   赵佖想了想,还留在京城的苏先生——苏颂——水运仪象台:“我也想去!”   赵俣和赵偲正在房檐下斗蛐蛐,隐约听说要出去玩:“我们也要去!”   林玄礼应付他俩还有办法,爬起来拎出来水运仪象台的图纸:“我和十三哥去看这个去。”   俩小弟看了一眼只觉得眼晕,立刻宣布不如写作业。   派保母去请示太后、太妃。这次不用亲自去禀报自己出入的事。那太史局里不是什么人都能出入,两大巨头又派人去找太皇太后要了手诏准许他们出入。   有人先快马加鞭去通知苏尚书。   倆郡王骑在矮小温顺的马身上,出了宫门,马夫牵马步行,唯恐摔了两位大人物。并未以郡王依仗出行,只是十名侍卫前呼后拥,簇拥着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在哒哒的马蹄声中上路。   道路算不上干净,来往的骡马驴之类的小动物边走边排泄,但也有脸上刺了禁军字样的人拿着筐和叉子沿途捡拾。   赵佖沿途张望,低声询问。   这次轮不到别人出头露脸,林玄礼一一解释了店铺的幌子、路人的行为。   “古称钦天监,五代与宋初称司天监,元丰改制后改太史局。”   赵佖:“我晓得。太史令沈括真正是个奇人,他那个小孔成像,好奇妙啊。”   林玄礼心中一动:“你要学这个,物理么?”给哥整个照相机出来?沈括连磁性反应和小孔成像都搞了,距离照相机还差什么?你可以的!皇帝是你亲哥,你智商也够,条件完美。   赵佖:“穷尽物体的道理,值得学,恐怕力有不逮。想学的东西好多啊。”   林玄礼:“唉,学不会的东西好多啊。”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太史局门口。   苏颂已经身穿官服在门口迎接。   双方叙礼,进到施工现场。   这里没有多少尘土,只是刨花木屑味儿更重一些,许多工匠在空地中精雕细刻的做着一些许多小小的木件。   苏颂简单介绍了一下,几千个零件,现在正在依次制作。   两位郡王把图纸看了不知多少遍,这样只需要不断注水和少量维护,就能让整个水运仪象台自行运转,最上的浑仪用以天体观测,中间的浑象如昼夜般旋转展示星辰起落、五个小门里的小人会按照时辰敲钟击鼓;举着小木牌显示时初、时正;举着牌子报告时刻;夜晚击钲报时;举牌报告晚上的时间。   现在已经雕刻、组装了一个大部件。   林玄礼潸然泪下。   刹那间七八条手帕递了过来,工匠们都吓跪了。   “没事没事,我只是突然有些伤感,先生几年的心血终于要做出来了。”   [呜呜呜呜赵佶你个傻逼这么好的东西毁于战火了!]   [工业革命!工业革命!]   [我感觉我跟他说一说车床,他就能给我搞一个手动车床让我玩。]   [我的挖掘机手办啊呜呜呜!]   苏颂擦擦汗:“十一郎,这些事并非老臣一人之功。”当即简述了一下计算小组和制作小组的成员及简历。   ……   官家练习了一会骑马,他不需要练习射箭,大臣们大多认为皇帝喜欢射箭就会跑去游猎,游猎就不务正业,不务正业之后国家就完了。   赵煦下马回宫,看了一会高适诗集,王昌龄诗集,又想起车盖亭诗案,心里仍觉得耿耿于怀。   气了一会,又想起前两天的课堂上讲到周世宗毁寺毁佛,带来的相关影响时,那人说起遂宁郡王暗暗的出宫,去大相国寺烧香祭拜,不知所为何事,反正信这些就不对。   看起来佶儿还是不听话。要是让别人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怕连谄臣奸佞的帽子都要给他扣上。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佶儿应有尽有,既不畏我,也不有求于我。   刘清菁在旁静静的研墨,砚石细腻,墨块有淡香,磨了许多浓黑油亮的墨汁,轻轻的叫了一声:“官家。”   赵煦提笔练字,为将来能亲自批阅奏折的一天继续做准备。   等朕大婚之后,太皇太后就该放权了。到时候旧党所谓的蔡确、章惇和韩缜这‘三奸’,与司马光、范纯仁和韩维誉这‘三贤’的位置,倒是可以对调一下。谥号可以追回,活着的流放到岭南去。先帝会看到的,他做的事是对的,只是用错了几个人。   ……   看了一会满地零件,也就觉得无趣了,赵佖讨了书单和作业,带着丰收的喜悦:“十一哥,咱们回宫吧。”   林玄礼刚刚交完作业就到处溜达,不想被苏颂抓住布置新的科目,童贯趁机说了自己找到一位厉害的教头,周侗,您去看看?——好家伙你就问问哪一个穿越者不认识周侗啊!   不论是水浒传读者还是说岳全传的爱好者,谁没听说过周侗?   顺便说一句题外话,等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岳飞就出生了!   商量了一下,赵佖被侍卫们护送回宫,林玄礼去见见周侗。   童贯:“周教头原本也是禁军教头,后来因为禁军疏于操练,弓朽弦松,兵卒懒散,他一怒之下离开京城,去了别处当教头。这几日是回来探亲访友,偶然被小人探听得了。周教头的射艺,号称是京城第一,马上步下能左右齐发连珠快箭,百步穿杨。小人知道郎君喜好骑射,又特意打听了一番,人人都夸周教头,只是他住得远,小人明察暗访了这些时日,又派人送信邀请,昨日才探听的消息。”   “好好,赏你!”林玄礼激动的不得了:[我可是箭馆安慰奖八连冠……连续八次荣获最后一名。]   [林哥扔飞镖都百发百中呢,肯定是箭馆教练不会教。]   [啊哈哈哈哈岳鹏举快叫师兄!你说他到时候见了我得多惊喜啊哈哈哈。]   [我一定要这个人!童贯还是挺能干的嘛。]   在街上走了挺久,终于到了一处小巷深处,民宅门口,这里已经有几名从人和骡马,还有一抬酒礼。   林玄礼看见花红酒礼,才反应过来:“哎呀不好,匆忙登门,什么都没带。”   童贯得意的从怀里掏出来两样东西:“郡王的名刺,宫中内造的弓弦,小人都准备妥帖了。”   高蜜在旁边气的差点捶胸顿足:“有这样为郡王效劳的机会,你也不带上我。”   林玄礼摆摆手:“别说这些,快递上去。”   有个格外高大,肩宽腰粗,手臂粗壮的中年男子匆忙迎了出来,抱拳行礼:“小人周侗拜见郡王。”   林玄礼赶紧还礼:“周教头不必多礼,我近日登门,是为了拜师而来。”   周侗有点惊疑:“此事非同小可,请郡王屋内叙话。且慢,礼物不必了。”   屋里已经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男孩,刚开始留头,容貌只是五官端正,算不上清秀。   周侗碍于身份,在自家里反倒不敢坐了,三人推让了一番。   互相介绍,一位遂宁郡王,一位刺史公子王英。   最终请郡王坐了上首,衙内次之。   林玄礼心说:[是重名吧不可能是水浒传那个王英]   [妈的是你这头猪拱了扈三娘吗?]   [宋江王八蛋。]   周侗也不客气:“往年小人在禁军中任教,眼看军纪废弛,军卒食不果腹,各谋生路。军官子弟、武将子孙也都重文轻武,引出身为耻,不肯舞蹈弄棒。一气之下离开京城,周游各地,传授射艺。近日回来探亲,不知怎得,两位贵人小小年纪,都要来习射艺,令我不解。”   林玄礼心说这就是面试了,没错,我和这个王小猪就是当今非主流:“当年种经略相公(种世衡)治理一方时,选官吏主考射艺,民间争端以射艺公论,每年亲自主持比赛,胜者得赏,一境之内,无论男女老幼,人人都行,二十年间西夏不敢犯他。我心向往之。”   周侗连连点头:“此术用于边塞御敌,可以保一方平安。”   王英:“郡王说的极是。我昨夜读杜甫诗。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心有所感,想要学。”   周侗起身:“得罪了。”先抓着郡王的手仔细看了看,小胖手上有一点点只有林玄礼自己能摸到的薄茧,又对视了一眼。转身又抓王英的手看,嘿,比郡王的手还细嫩娇小。   “郡王只是一时玩笑,所为的不是射艺,而且性情不适合。衙内志在何处?”   王英严肃道:“封侯拜相。”   林玄礼:“且慢!我性情怎么不适合了?”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 第24章 你又为何而来   周侗只是礼节性的客气,并不谄媚,反正他不住在京城里,就算得罪了皇帝都不怕,官府抓不住的流寇多得很。“衙内的志向远大,谈吐沉稳,将来有将相之才。郡王则不同,人人都知道郡王好学、好吃、好游乐,能拨给练习射箭的时间,应该不多。恕我直言,你从进门开始奋难耐,跃跃欲试,左顾右盼,满面生辉,性情不够沉稳。没有射箭的天赋。”   喜怒是人之常情,但你堂堂郡王,终生衣食无忧的人上人,来拜访一个小小的禁军教头,礼数如此周全,有悖常理,见了我兴奋的两眼放光满面通红,心态有点过于浮躁。   容易大喜大怒的贵人还是不要学射艺比较好,以免牵连到我。   看这位礼数周全的衙内,就神色淡然。   林玄礼摸了摸脸,确实热热的有点烫手。气的头晕:[我不是为了你兴奋我是为了岳飞啊啊啊!男神啊]   [太过分了!射箭又不是狙击手你管我爱不爱兴奋呢?]   [啥啊你就说我没有射箭天赋,你能看到我的灵魂吗?逼急了我可就要倚势凌人了!]   “周教头,此言差矣,我现在的教师说我颇有天赋,只是年纪小。”   周侗点点头:“宫中人才济济,郡王的教师必是良师,足够了。”   林玄礼:“想请教头指点精妙。”   周侗:“没有精妙之处,就两点,拉得开硬弓,能射准靶心。”   王英拱了拱手:“郡王,请听学生一言。”   林玄礼:“不听,你不用劝,你我所求不同。”   王英笑道:“好,我不说。”   周侗:“……”更不能教了,郡王太跋扈,衙内的城府太深,年轻轻粉妆玉砌的小衙内被硬顶了一句,连半点恼火都没有,哪有这么好脾气的衙内。   还是那些村镇之中,为了博生计、为了打猎、为了抗击流寇匪徒的弟子学的用心,也更需要我。转身拿过一张弓:“请拉弓一试,或许可以为郡王效劳。”调整一下拉弓的姿势什么的,然后你俩都走!   林玄礼叹了口气,接过弓来,鼓着小胖脸,一勾就知道他是存心为难自己,太硬了:“我诚心敬佩教头,也愿意用心苦学,金银之资更是不在话下,也不用你常驻京城时常入宫。教头不妨斟酌一番,过两日再给我答复?”   说罢,用力拉弓,也不知道这是多硬的弓,反正以标准姿势拉弓,刚能拉开二寸多的距离就不行了,手指剧痛,差点出血。   周侗蹲下给他调整了一下站姿,手臂的姿势:“再试。”   再试也还那样。   周侗:“这是我惯用的弓,郡王气力惊人,平日习武么?”   “已经练了两年基本功。”   林玄礼被指导了一会,又看他给王英指导了一会。   童贯在旁边催促:“郎君,再不回去就快到宫禁了。”回宫路上还要点时间呢。   周侗打定主意:“郡王,衙内,请回吧,容小人三思。”   林玄礼出巷的路上,频频回头盯着王英看,一开始还有点恼火,气这小猪赶在自己前面,转念一想,这我有什么可气的,我又不真是个小屁孩,他看起来倒是个会有出息的样子。   “教头说的倒是没错,你果然比我更沉稳。”   你才几岁,怎么这么淡定。你肯定不是拱了扈三娘的那个死猪头。   王英还以为他要找茬呢,见他没有,也不惊讶:“郡王学得文武双全,将来有施展的地方吗?”   林玄礼哈哈一笑:“当然有!”   王英不顾老管家的阻拦,催马上前,稍微落后半个马身,欠身低声道:“郡王所谋不遂。”   林玄礼被这双眼睛一盯,打了个寒颤,紧紧的盯着他:“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王英:“此时此刻周教头已经打点行囊,只等我们走远,就连夜出京,以免麻烦。倘若郡王今日不来,我有十分把握拜师。”   林玄礼挑眉,心说你说话的样子真不像个小孩:“那可未必。高蜜,你回去看看。他如果要走,不用拦,反正也拦不住。”   高蜜应了一声,跑回去看。眨眼间又跑回来:“是这样。”嘿嘿嘿,童贯你惨了。   王英又说:“我看郡王的神色,前来拜师是另有所图。只是目的不明,令他人惊骇。”   林玄礼想了想,心说周侗不会以为我学会射箭是为了刺杀我六哥吧……这样连夜逃跑。哎,算了算了,我跟他说岳飞的事儿才叫离奇呢。   “王英,你又为何而来?只是因为读了诗书,就要学箭法?令尊令慈也应是诗书世家,怎么能准许你舞刀弄枪,做这些粗鲁事?”   王英悠然道:“再过二三十年,粗鲁事可以建功立业,也能安身立命。”   林玄礼悚然一惊,心说:[老乡!你也是穿越过来的吗!你太淡定了!但是你装小孩这部分不如我。]   [礼子冷静啊礼子,他可能只是本土的一个小天才!不要轻易暴露身份!]   [难道他爹看出来君王年轻、锐意进取,将来肯定要用兵,趁着武将子弟都想转文官的时候,逆向思维,别人都抛盘的时候他强势接盘,让儿子文武双全,填补新君用人的空缺?妈的这帮政治家!]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王英平静淡然的眼神微微起了一点波澜,类似于疑惑,随即含笑告辞。心说这位郡王看起来一惊一乍,实则不然。最起码他看起来全然不像个小孩子,他的目的果然不是周侗,似乎也不是箭法。   ……   林玄礼不急着确定对方是不是同为穿越者的老乡,俗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背后放一枪。   反正次日再派人上门时,周侗确实是离开了,还装模作样的留了封信说家里有急事。   宫里还是有一大群年轻美女,搞得他出门前必须前呼后拥,让人在前探路,如果两大巨头带着一群美女去逛花园,自己就避开。   烦。   保母:“快要选好了,现在已经有五十多人被送回家去过节。单独看都是挺好的小姑娘,搁在一起,就能分出高低上下。”   端午节将近,陆续收到了不少生日礼物,新衣服,五毒荷包,鹦鹉和猎犬,金锁,也准备去金明池看龙舟竞渡。五月生人不吉利,他又不是重要人物,生日不会大操大办。   龙舟竞渡一定会有,但官家不是每次都去,国家有□□时他常常不去。   “六哥,这次端午你去金明池吗?”   赵煦看着他吃蜜枣粽子当甜点,还沾糖,腻的连小糕点都不想吃了:“哼,看吧。杭州大旱,苏轼求朝廷免赋,再赐一百张度牒,以作救济之用。”   林玄礼震惊了:“难道苏东坡也相信佛道之说?”不可能吧,他不可能觉得剃度一百个和尚出家就能祈雨吧??   赵煦拈着牛舌酥饼看了看:“这是你做的?”   “是我的新作,请哥哥斧正。”   亲自挖的咸蛋黄,亲自盯着人做的鸡肉肉松,亲自看人做的酥皮,然后亲自包成饼烙出来,亲手端过来。   赵煦看他一本正经的用谈论文章的口吻谈论糕点,就觉得好笑,尝了一口,是咸蛋黄香葱肉松馅儿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混在一起倒是好吃:“甚合朕意。乍一看平平无奇,细品,内藏锦绣,余味悠长。”   林玄礼乐不可支:“嗯嗯嗯。”   赵煦:“一张度牒,市价一百九十贯。你算算这一百个度牒,和多少钱?”   “一万九千贯???这么值钱?那出家当和尚的人得多有钱啊。”机智的苏学士,以倒腾垄断物资搞到救灾物资,还不用调动搬运国库物资。   赵煦笑而不语,吃着小糕点:“这又是林仙托梦告诉你的配方么?”   林玄礼略有点局促:“是啊。他说这是咸味点心里最好吃的几种之一。我做的时候嬷嬷们还说不会好吃,做出来果然不凡。”这玩意可是现代经典。剩下的等我想起来。   赵煦惆怅道:“这个事真是……难以品评。别的皇帝也有神仙托梦,举荐人才,也有梦遇女仙,鱼水之欢,也有梦兆国运。唯独我不一样,我弟弟梦见个厨仙。佶儿,你要凭这事名垂青史了。”   林玄礼无辜又帅气的卖萌:“能名垂青史就比默默无闻好,全靠哥哥中兴大宋,我也算出了一点力。”   赵煦往后一靠,又拈起一枚烙的颜色好看的:“你也知道大宋需要中兴。你在宫外见到了什么?官员报喜不报优,时常隐瞒一些事。”   林玄礼想了想:“我看到有很多穷人,比我想的还穷,特别瘦,衣服都破了,也没补。”   “你没跟我说过这些事。”   “六哥,现在百姓的疾苦,呃,你一时半会还做不了什么。别生气啊。”飞快捂住耳朵。   赵煦没捏到耳朵,转手揪他头发,捏着一缕拎着:“我未执政,也该知道自己治下的情景。你看到流民,就该告诉我,我再去责难丞相和府尹治理地方不利。哼。你可曾看见路有饿殍?”   “那倒没有,我冬天不出门。”林玄礼指天画地的发誓,下次出门溜达时看见什么执政问题、冤屈不公一定告诉他,这才救下自己一缕头发:“六哥,我要是被你揪秃了,你还得赏我一张度牒。”   “嘻嘻嘻。”店里有几名侍女,只有一个撑不住笑出声,笑声清脆,一双大眼睛也很灵动,杨柳细腰。   赵煦笑着看了她一眼:“御史台本该是君王耳目,他们不肯尽忠职守,你要为我观察民间疾苦,官员优劣。”御史台也参与党争构陷,就失去了他们的意义。   林玄礼激动的小脸发红:“好!”我就是代天巡狩吗?我以后可以全国旅游吗?责任重大!   ……   金明池边,高搭竹棚两丈左右,上方铺着帘子给下方遮阴。   提香炉、掌扇的宫女浩浩荡荡的簇拥在皇帝身前身后,四张桌子上已经放了许多干鲜果品和糕点,还有一壶酒。三大巨头和官家各自落座,隐约望见湖对面的龙船鲜红夺目。   朱太妃的儿女们都坐在她身边。   向太后百无聊赖:“佶儿过来。”过来滥竽充数。   官家正想叫他坐在自己身边,可以聊天,又恐怕聊的话被人听见,也就静默的捏着香囊玩。   两侧坐的都是满朝文武,还有要封诏作诗庆贺的散官。   在两侧的隔离带之外,整个湖边挤满了汴京城里的百姓,一个个尽力打扮,都来看龙舟。   也叫皇帝看看歌舞升平与民同乐的太平景象。   远处隐约能听见鼓声激荡,龙舟冲着官家所在的方向冲过来,只见两侧水花飘荡白浪翻滚,像是龙行水面一样。   向太后:“你看什么呢?怎么不看龙舟?”   林玄礼指了指充当仪仗队的狄谏:“那班直,狄谏是教我拳棒的先生。”其实现在重文轻武,对武术教练不称先生,他也没这个习惯,只是觉得有歧视有点膈应。“娘娘你看他,颇有其父之风。也是个性情谦逊,博学多才,允文允武的人呢。”我都不记得狄青的儿孙在宋代有什么功勋,可能是没有施展的机会。   向太后眯着眼睛远眺,欣然点头:“有姿仪。”   龙舟的正面有龙头,背面有翘起的龙尾。船头有人击鼓,船夫们合着鼓点奋力摇桨,整齐划一,床尾甩起来形成一个弯的龙尾上,都有七八岁的男孩,或穿粉衣绿裤装作莲花,或是穿红衣红裤装作金鱼,或是在脸上涂一点靛蓝,打扮成夜叉模样,在窄窄的船尾上倒立、甩着长绸跳舞。   高太皇太后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有些事得赶忙提上日程。 第25章 横行青海夜带刀   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害羞,现在保母晚上不陪他在同一张床上睡,但还是坚持睡在屋里守夜,以免他突然要起来喝水,或是方便。   林玄礼就尽量避免这些事,自从不尿床之后,就在睡觉前一个时辰不喝水,睡觉前喝两杯,第二天早上被‘生物钟’憋醒。   “嬷嬷,我有些事想问你。你说娘娘们喜欢的孟小娘子,哥哥会喜欢么?”肯定不会啊。这到底是不是害人呢?   要说她失去了什么,一个皇后的身份,一个丈夫,以及生儿育女的机会。可问题是如果不当皇后,她的命运呢?古代压迫女性挺严重的,就算是现代也有人不需要结婚不想生孩子。   问题有两个,第一,需要我干预吗?第二,我有能力干预吗?抢一个问题无解,第二个嘿嘿,没有。   孟皇后确实是没得选,不过现在人人都没得选,武将只能被鄙视,文人只能努力做高官,依附于一党被另一党针对敌视,更惨的是底层百姓,不论什么人连自主创业的机会都没有,苛捐杂税太多。   我身为郡王,毫无责任和未来工作可言,成年即失业,不出意外的话毕生当个国家蛀虫,日常喜欢烹饪,还要被一群谏官逼逼赖赖。   保母心说这还不简单么,太皇太后和太后喜欢的孟小娘子自然是心意相通,可官家与太皇太后、太后的政治主张都不同。先帝为什么不喜欢向娘娘?不只是长相。这个皇后不贴心,那就再置一个宠妃嘛。“孟娘子有母仪天下的气度和面相,娘娘选的人不会错的。你别多想。”   林玄礼欲言又止,能说什么呢:“那好吧。那些谏官最近又说我什么了?”   保母笑道:“只有那一个不长眼的,去高娘娘面前说三道四,被娘娘申斥了一番,除此之外还哪有人说你。”其实还有人说你年纪不小了还住在后宫里,还不出宫开府,还一天到晚不好学习就喜好舞刀弄枪和烹调,弄些奇奇怪怪的珍馐美味来讨好官家——有点像易牙。   上奏这人被太皇太后贬到边关去了,高娘娘乐见官家和郡王们兄友弟恭,其乐融融,这是体统,也是她教导有方。说易牙,这不是挑拨兄弟关系吗。   林玄礼点点头,躺下睡觉。仔细寻思了一会:[林哥你说现在有没有我自己的情报人员?]   [保母能打听到宫里的大事,但报喜不报优。老板们根本什么都不说,童贯高蜜这俩人只顾着讨好我,但两个普通的小宦官,能打听到什么大事吗?要说常来常往的,还有太医、倆翰林、狄谏,就这几个人还都特别沉默是金,我不问的不多说,我问的有些事也含糊。至多有人员愿意把你的情报倒腾给别人。]   [哎,你说这些小宫女们是不是可信一些?我看小翠、郑妙妙她们就挺喜欢我的。]   [但服从的最高权限属于高大老板。]   一翻白眼直接睡过去。   次日清早,派人去东廊要他们泡海带泡黄豆,只恨当前宫里看不起猪肉,更别提猪脚。   虽然苏东坡已经写了猪肉颂,研究了东坡肘子,可东廊就是不肯备下猪肉,也不肯派人替我去买。   泡好的黄豆去皮,海带切丝,加盐、花椒、八角,煮到双双柔软,捞出来再搁在锅里,用牛油和酱油炒的棕红油亮。   林玄礼在旁指挥:“盛出来四分之一,装好了给官家送过去。往锅里加一勺冰糖,炒到糖融化。”   一个精致的小碗,十几根细长软糯的海带丝,几十颗红亮胖大的黄豆,这就是一份小菜。   林玄礼自己带走一大碗,并一碗醪糟蛋花。回到自己宫里,吃着黄豆海带,喝着酸酸甜甜的醪糟蛋花,还有一碗羊肉大葱饺子——称为娇耳。   平心而论,非常惬意。   赵佖也喝了一碗醪糟蛋花,酒意上涌,拉着十一哥出了屋,指着满天星斗从天玑天璇讲到三千大千世界。“人生不相,嗝儿,见,动如参与商。 ”   林玄礼:[冷静冷静,小孩读了点书就喜欢炫耀。]   [呜呜呜我也想炫耀我记不住!想起来一个!]   “孤月沧浪河汉清,北斗错落长庚明。”   赵佖接了下句:“怀余对酒夜霜白,玉床金井冰峥嵘。”   林玄礼伸了个懒腰,大声道:“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   赵佖捏着他的胳膊,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十一哥,你想,你想,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   林玄礼大感悲怆,激情背诵《蜀道难》全文。   醉的迷迷糊糊的也没说真正难的是什么,是大宋江山难以整顿,三冗两积深入到方方面面,不是一年半载能化解,积弊难反啊!我只恨自己不能目睹狄青排兵布阵、用兵如神的风采,狄谏却根本没兴趣子承父业,也不想将来领兵打仗,不觉得那是件光彩的事。这可不行,王小猪他爹都知道长线投资呢。归根结底是赵匡胤……安禄山和李隆基的错!   赵佖深受感染,开始背诵《孟子见梁惠王》,直到被背回宫里,嘀嘀咕咕到被人刷了牙,脱了鞋袜上床睡着。   二位郡王的四个保母都拦不住俩人借酒装疯。   只好在次日清晨,被太皇太后召唤过去,给她讲,您两位亲孙子昨晚上又撒酒疯了。   朱太妃也询问自己亲儿子怎么了。   宫中大小事务,都瞒不过她们的耳目。   向太后在太皇太后身边听全了事情先后:“这有什么呢?小孩子真是可爱,吃醉了也只知道背书,不像成年男人,喝醉了只晓得伤春悲秋,感怀世事。”   高滔滔:“顼儿何曾同你伤春悲秋?”   向太后感觉自己也需要喝两杯了,不错,先帝那时候只顾着和朱妃、林婕妤喝酒。“眉娘,你说要不要罚他们?”   孟眉娘恭敬的站在旁边,柔声道:“眉娘以为,兄弟间私下叙话,并无大碍,醪糟而已算不得酒。难道不吃醪糟酿蛋,两位郡王就不背书么?怎么传来传去,就成了醉酒纵情呢。”   三大巨头对她这个态度很满意。   向太后命令保母们:“你们都退下,不要告诉他俩,别吓着小孩子。”   高娘娘沉吟道:“还是功课太少。官家就不曾这样。”官家心里憋着别的事,和我较劲呢。   赵煦刚走到门口,来问安,听见了一些话,进门来佯装不知,问了早安,静默的吃饭。   吃完饭正是十日一朝,等着去听臣子们禀报的各地大事。   林玄礼一觉睡醒:“我昨晚上干什么了?没事吧?”   “没事啊。”保母温和的笑了笑:“起床吧,已经晚了一些。”   看来是真没什么事,功课也没增加。   过了几天,被打扮的闪闪发亮,去参加五姐的婚礼。新郎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年龄倒是般配,几乎同龄,小圆脸上也算眉清目秀,看起来也挺高兴的,当了驸马之后将来也不可能外放高官,前程似锦换成了终身饭票。   林玄礼仗着年纪小,混在新房里陪她,本来想再叮嘱些话,结果旁边人太多了,没有说悄悄话的功夫。看着满床的莲子栗子红枣,摸了俩栗子看:“生的啊。”   也是,不能扔一床糖炒栗子,那样还没睡呢,床上就黏糊糊了。   赵真珠用团扇遮着脸:“呸。”   在旁陪伴的宫中女官、父母公婆丈夫儿女俱全的命妇——女傧相、喜娘一起笑了:“当然是生的。”   “必然要生。”   “借郎君吉言。”   “郎君年纪小不懂这些。”   “十一郎去前头和驸马饮酒吧,这儿有我们陪着呢。”   林玄礼反应过来了,从善如流:“五姐,我过些天再来找你玩。”   赵真珠:“哎,你可别喝酒啊!”   “知道啦。”   三朝回门时再看,她看起来还挺幸福,新婚燕尔当然不错,还得往后看。   到了休息日,林玄礼决定出去玩,顺便见见王教头,到现在还没见过呢。   [周侗走了也不必强求,以后见到岳飞,我就跟他说——]   [朕差一点成了你师兄呢!差不多差不多。]   先在集市上吃了两碗冰沙——纯粹是凿碎的冰加上蜂蜜、薄荷、水果、山楂糕。   又看了一场野球赛,蹴鞠双方都是些青壮年,用红蓝腰带来区分两队,每队三个人,场地只是在街道上占了一块地,搬过来两个小球门。   技术也精湛,控球、带球过人都很强,预判守门员的预判然后一脚射门也挺准。   好看。   兴奋的观众们立刻打赏。   两队人踢了一会,为首的一个胖子:“俺们自家兄弟耍耍没甚么意思,有没有天南海北的朋友,愿意来和我们踢一阵子?朋友你出五百钱,俺们跟赌一吊钱!扛出来。”   说是一吊钱,扛出来的却是五吊钱,沉甸甸的几十斤铜钱往地下一扔,一声闷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立刻有人站出来应战。   职业队艰难赢了业余队。   林玄礼在茶摊上喝完加了松子、核桃仁、榛子的点茶,起身带人走了。   [妈的,我要是身高够高,就上去玩玩。]   球队老板深感遗憾,所有围观群众里就这位小公子又有钱又傲气,本来以为能勾他上场赌一把,每一场都让他差一点点输,能赢几吊钱呢。可惜。   逛街真快乐,还看到一家新开张的古玩店,里面卖一把唐刀,挂在墙上,熠熠生辉。   林玄礼:[嗷!唐刀!]   [冷静啊林哥这可能是假货!]   [唐朝距离现在二百年啊!留下的唐刀有什么问题吗?就算不是唐刀,也是宋代仿的唐刀,我要,我一定要!]   [回宫和六哥要去,要什么都有,你现在就有一个唐代金瓜锤。]   [礼子咱们不能只做一个啃老的小弟。自己有钱,对面有货,为什么不买?]   掌柜的善于观察,看他穿的一副上表面上没有绣花,粉嘟嘟清新淡雅,但这样的颜色、这布料的光泽,腰带上的镂雕白玉扣,垂下的内造香囊和丝绦,进殿时飘进来的那股高贵的香气。   连忙迎出来:“郎君要看些什么?本店所有货品一概保真,倘若拿回家去看了不喜欢,半月之内随时可以退还。”   “掌柜的,麻烦你把那唐刀,拿下来我看看。”   听背后有人叫了一声:“哎!郡王,你要买么?”又坏我的好事。   林玄礼回头一看:“王英?”你小子又来坏我的好事?   王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郡王能否割爱?”   顿了顿,坦诚道:“我方才没下定,回去请示祖母,得了许可才来买。”   没下定金就可以被抢。   林玄礼刚想说不能,看他手腕上的护腕,脸上一团尚武精神,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心里一动:[我真想知道自己现在的斤两,适龄的宦官也不敢跟我打,狄谏他们也捧着我说我不错,我很努力。努力和挺强是两码事。对面也是个小孩,没成年人那么虚伪,又很想要这把刀,我要是拿他试一试,他能跟我尽全力。]   [对!不实战就只是个键盘侠,要练武,就得从实战中来,找到自己的弱点,只有基本功和套路什么都不够,还是上辈子的师父更实在,每周揍我一次。要是跟他打一架,赢了我心里就有数了,要是输了我就更有数。现在输给小孩子,总比被人捧了十几年,到将来带兵打仗时害了自己要好。] 第26章 入v万字更   掌柜拿黄杨木的螺钿托盘捧来两只汝窑小杯子,杯子里是清茶一盏:“二位贵人,有话慢慢说。”   林玄礼抿了口茶,正好冲掉嘴里的坚果渣,不好明着漱口,捂着嘴无声的搞了一下:“王英,若要我割爱,得赢了我。邹忌讽齐王纳谏你一定读过,我现在在宫里无人能敌,讲武教师也赞誉有加……我想确认一下,我是不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你跟我打一场,你若能赢了我,我将宝刀奉赠,你若是输了,这刀还是我的。”   [太机智了,对面这小孩身高比我矮一点,体重看着差不多。他可能是认真练武,觉得我不行。但我有优于他的地方,二十年练武经验、十多年实战意识。打他应该肯定能赢,赢的没那么简单。]   [找个适龄还愿意跟我打架、敢跟我打架的人可太难的!我的混蛋弟弟和堂弟们没有一个练武的。这货要是武力值惊人,我就跟他交朋友,给自己划拉一个靠谱陪练。]   王英看了看刀,又看了看他,眼睛来回游弋了两趟,想好了:“郡王想比什么?厮扑?倘若郡王受了伤,娘娘、官家怪罪下来,恐怕我承担不起。郡王若有意,请立字为据。”   “就是厮扑吧,脸上不容易受伤。”林玄礼吩咐道:“拿纸笔来。”   童贯等人都慌了:“郎君千金之躯,不能以身犯险啊,万一打坏了怎么办呢。”   “王衙内,你敢冒犯郎君贵体么”   “要不然这样,两家各出一名仆役比斗?”   “小人侍奉郡王时真的没有假摔,是郡王技艺超群,小人站都站不稳。”   跟着王英的管家、奶公也紧张起来,都来劝王英。   掌柜的表面紧张,心中暗喜,这是个无形的广告,比什么幌子都好使。   有名的郡王和衙内为了我店里的东西打架,东西的有多好啊!   劝当然劝不住,林玄礼刷刷几笔写完了:“吾赵佶与王英赌斗唐刀一把,赢者得之,受伤了自负,不许告家长报复对方。签字吧。”   王英也不含糊,接过笔来:“好。我本名王繁英。”说罢,写了王繁英三个字。   林玄礼对此无所谓:“在街上比斗,还是找个别的地方?”店里放了很多魏晋唐五代的古董,虽说现在年代近,按照时间年代来算就等于现代人买清晚期的东西,可是自己看着可真像博物馆,不敢打闹。   掌柜的捧过账簿来:“按惯例要记下买主和住址,小人包好了再送到贵府去,将来要退货也容易。郡王请。”   林玄礼看了一眼,□□品的小官有不少,三品五品的官员也有。账簿最新一条上已经写了物名:开元错金银睚眦纹直刀,长四尺九寸,刻字汾阳。   遂提笔在账簿上填空,买主:赵佶。官职:遂宁郡王。住址:皇宫。“回去我派人把钱送来。”   掌柜转身接过伙计捧过来的唐刀:“按理是小人等将此物保养一番,再送到贵府上,郡王要和衙内比斗,此物先请拿去,谁赢了再拿回来保养。”   王繁英:“我看街哪边有个擂台,铺了毡垫,画了圈,我们过去借用一下。”   “行。”林玄礼摩拳擦掌,认认真真的揍一个认认真真的对手——重振男人雄风!万一我要是输了,换老师!我每天只想学打架,狄谏总跟我扯什么‘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非要给我讲兵法,我是真想抬杠说说这话的西楚霸王死翘翘了。为了个人形象憋回去了。   “童贯,你去那边和人说说,给点钱。”林玄礼又喝了口茶,摸摸肚子,应该不会因为剧烈运动吐出来冰激凌和果仁茶。[这老乡,我怎么老能遇到他呢?他应该不是逮着我追过来的,咱出门没有目的。]   [可万一他有系统或者空间呢?给我加个定位来跟我套近乎。]   [是你吗曹老板?你怎么这样多疑啊?天命之子都没有系统,他能有?你每周出来在gai上逛,他也每天在街上逛,就算是在汴京城里偶遇了两次,时间相隔也有几个月,怎么不行。]   [他有点神神叨叨啊。]   “王繁英,你我偶遇了两次,还都是为了同一个人、物,这也算有缘。你不觉得有趣吗?”   王繁英想了想,抿了一口茶:“不瞒郡王,我喜好易经、占卜、测字、观天象这些旁门,十有八九能灵验,今天早上出门前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卦象说利在东南,主刀兵,有奇遇。还以为这把唐刀是奇遇,没想到。”   林玄礼也学了周易,没想出来哪一个卦象能分析出这些东西来。但是教易经的翰林能,算一卦就能算出来自己昨天发生了什么小事,拆字能找到丢的东西。   童贯跑回来:“郎君,都安排好了。”只要您没被按在地上认输,那周围的就都鼓噪说您赢了。   长街尽头再拐过去,就能看到一个小小的擂场。   就在地面上铺了一大块半新不旧的毡垫,一丈见方,是三块长毡垫用线缝起来的,让人摔在地上不至于头破血流。   这地方只是个民间教头卖弄拳脚、招揽门徒用的场地,也赚点围观群众的打赏。   今天让给两位贵人比斗,教头带着十几个徒弟都有点忐忑,恐怕这两人之中有人摔坏了,来找自己的麻烦。   林玄礼习惯于有规则:“除了抠眼睛、打太阳穴和后脑勺、踢裆之外都可以。不可以上拳脚肘膝,可以拖拽掌击。犯规为输。脊背贴在地上为输。叫出声和拍对手算认输,滚到毡垫外算输。五局三胜。”   王繁英:“好好!郡王果真仁义。”这么打基本上不会留下伤痕。   各自开始脱衣服,林玄礼穿了一件浅粉色暗花直裰,还有雕花玉带扣,舍不得毁了衣服,更不舍得滚坏了上好白玉,都脱了丢给童贯,露出里面雪白的单衣单裤,黑色小官靴,衣服里隐约露出里面麒麟绣球的大红裹肚。   对面王繁英浅棕色长袍里居然是一身粉绸子衣裤,领口和袜子上还绣着小花,衣服里也穿了红肚兜,透出些许颜色,绣的是凤鸟之类的花纹。   两人上了毡垫,互相一打量,都是脸蛋雪白细嫩、浑身上下香喷喷的贵公子。   不约而同的想用眼神吓吓对方。   王繁英看到遂宁郡王的眼神不对,这绝不是一个十岁郡王应该有的眼神,既不清澈,也不骄傲,其中的怀疑刺探和那种深重的攻击性,太诡异了,这位郡王怀疑一切。   林玄礼也看到这王小猪的眼神不对,内敛而平静深邃,探究的打量着自己,甚至有点居高临下。你他妈一个小衙内,再怎么天才少年也不可能这样,这是大老板才应该有的眼神,来我们餐厅里吃饭的高官、国内五百强的高层BOSS才能有这个眼神。你他妈,不对劲。你不是普通的小猪,你是个豪猪王。   他忽然一笑,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看出来了,为了那把刀,你真是要尽力。”   王繁英也笑:“郡王威仪,吓着我了。”   厮扑在后世演化成相扑、摔跤,起手式还是一样的,双方均握住对方的肩膀,微微俯身,准备用拉扯摇动对方的重心、脚下绊倒对方。   林玄礼:“开始!”说罢,用力扣住王繁英的肩膀,左手往前一拉,右手往后一推,意在把这人弄的转身,不正对着自己就好下手。   虽然你林哥练的是劈挂拳和八极拳,其实中国跤也修炼过几年,每周末去海河边上被老头们摔一顿,还有一样很少使用的杀手锏。打你一个没经验的小兔崽子,哎哎哎?   王繁英顺势转身,同时身子往下一沉,郡王双手也提不住他,二人的重心就被带到王繁英身上,他探脚别进林玄礼双脚之间,侧身挤过去要往他怀里靠。   这一下要是靠近来,肩膀能撞,手肘能击,温柔点也可以就势盘带。   林玄礼哪能让对手靠近来,后撤了半步,从侧方挪到侧后方,抬脚去踹对方膝盖窝,同时抬手去拢对手脖子,这一下实在了就能让对手跪下被锁喉。   王繁英被同时踹、锁时,格外吃惊,但不慌。在眨眼间,双手握住他的手臂用力朝下一拽,屁股往后一拱,被踹的单膝顺势一跪。   背摔。   一片哗然。   原本的教头和徒弟们难以置信的大叫:“好!!”   “太好了!!”   童贯大叫:“这不可能!”   高蜜:“谁能赢郡王!”   王家管家和奶公急的跺脚,想上前又不敢。“小…小郎君!”   “不不,别别别”   林玄礼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天空和王繁英的脸思考了三秒钟:[我这么专业,居然被他摔过去了??]   [我知道了!这家伙上辈子可能是个兵王吧,近身格斗也太强了。我看兵王在异界的小说花了上千。]   [兵王怎么了,大户人家从小都被保母乳母盯着,你也没时间训练。七八年不训练,你还能剩下什么机能,哼!]   王繁英蹲在旁边看他,担心事儿大了,他不能愿赌服输:“五局三胜,第一局我赢了。郡王,你没事吧。”   林玄礼也不觉得晕,对手没用力摔自己。本来会觉得丢人,被小孩让了,现在确定,这家伙虽然身体是小孩,灵魂却肯定是个成年人,这经验丰富的。逼急眼了我要用急所术!   起来,新的一个回合。两边都有人喋喋不休的劝说:“唐刀不是什么稀罕物!”   “宫中/府中有唐刀。”   “可别惹祸。谏官知道了要弹劾您啊。”   “要让老夫人知道了没您的好果子吃。”   “郎君,您想想娘娘和官家,您回去怎么见他们啊!”   “小…小郎君!您怎么能和郡王厮打!”   “十一郎,您脾气最好,怎么能跟人较劲呢。”   “都闭嘴!”*2   林玄礼对他笑了笑,又一次握住对方肩膀时,低声说:“你暗藏玄机啊。”   现在,刺史家里不应该出现天才格斗少年。   王繁英微微一笑:“郡王才是高深莫测。”我的武力值超过我的身份,你又何尝不是,你比我更离奇。骑射和近身格斗是天地之差。   林玄礼:“开始!”说罢,一手按住他肩膀,另一只手突然脱手抬起以掌击他下颌骨,按照急所术的神经痛点技能,这一掌就能把他打晕,脸挪开了也能打脖子。   除非训练有素,否则正常人的第一反应是闪避。   王繁英非但不躲,还微微低头,相应的手缠住林玄礼的手,用额头撞向林玄礼的手掌。   颅骨正面非常结实,被人徒手打几拳,脑袋会脑震荡而不会骨折,打人的手反而可能会骨折。   这一头撞过来,就觉得手腕窝了,得酸疼两三天才能恢复。   林玄礼痛了一下,也不客气,直接抓住他送到手里的头发,对面也是倆包包头,顺着撞过来的力气一带,另一只手在他侧脸上虚打了一掌,王繁英只顾着抬手防侧脸,就被他脚下一勾,撂倒在地上。   松了口气:“一比一,暂时追平。”   王繁英爬起来,缓了几口气,汗如雨下:“还有三局。只怕郡王要赢了。”   林玄礼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给我拿杯茶。”你们这帮不专业的家伙,擦汗的毛巾和茶水都来啊。   高蜜捧着茶杯挤进人群,他话音未落就捧上一盏清茶,直接递到嘴边:“郎君请用。”   林玄礼喝了半盏,递给他半盏:“王繁英,你还能打?”   王繁英接过去喝了两口:“能。不瞒您,难得有人愿意和我交手。我兄弟都不肯习武。”   “我兄弟也是,唉,跟你说这个干嘛呀。”林玄礼:[嚯嚯嚯,不论你是兵王还是什么离奇的穿越人士,系统无法给你植入成熟的战斗意识。你需要陪练,日复一日的锤炼,还有身高和体重。]   也没正经规则,坐着休息五分钟才爬起来继续。童贯等人都跪下了,也没劝住,童贯小声哀求:“郎君,您看那边有几个官员模样的,他们准得来弹劾您”   林玄礼:“随便。”宋徽宗当了皇帝都不怕弹劾,老子现在怕个屁。   双方也没摸清楚对方的实力,也不确定对方的技能。 第三回 合一开始,林玄礼由攻转守,不出手,保持状态,等他先来。   王繁英伸手去勾他膝盖。   林玄礼就快速后撤,不让他勾住,对手又来勾另一条腿,他再次后撤,就这样撤了三步,突然脚下的质感变了,一只脚出了垫子。   一丈见方就是3*3米,从场地中央开始动手,其实两人身后各自只有一米的空地。   王繁英:“哈哈,哎!”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用的规则。   林玄礼仗着自己只有一只脚出界,奋力把他也拖到毡垫之外,突然发现兵王小豪猪的力气比自己稍逊一点,可能因为宫里有全套石锁,还有放量大吃的肉类。   王繁英:“……算平手?”   林玄礼的手臂和腿都有些发抖,看对面也没好多少,薄丝绸的衣裳被汗打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自己扯了扯衣服,四下张望了一下,突然计上心来:“现在平手一局,干脆不算,改成三局两胜,再打一局定输赢。快到晌午了,我还得回去。”   还答应六哥给他烤肉呢,肉都腌上了。哎,再次感慨一下没有洋葱的日子还是很难熬,他没吃过洋葱,不觉得遗憾,我深切怀念用烤肉的油炒过的洋葱丝。   王繁英:“好。”   林玄礼瞥了一眼王家那满头是汗、衣衫湿透的从人:“你才几岁,他们怎么这样怕你,什么事都由着你?”   王繁英笑了笑:“其实,我能占卜过去未来之事。”   林玄礼:我信你个鬼,老乡坏得很。   第三局重新来过。   林玄礼放弃用技术,对面技术更好,直接采取力量压制,就硬按。   王繁英挪了几次,都没能腾出手脚来进攻对方,就微屈膝抵抗对面的力量。   林玄礼:[糟糕!忘了说一局五分钟。我的力量会耗尽。]   在力量耗尽之前假装自己力量耗尽。   王繁英考虑了一下自己要不要上当,应该输还是应该赢,选择不上当,继续耗郡王的体力。   僵持的时间变得非常漫长,围观群众忘情的呼喊助威声也在耳中淡去,林玄礼身上的肌肉变得酸痛,全靠成年人的意志力强撑。   王繁英假装手滑,手往上一抬,抵住林玄礼的右脸往左侧按,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肩膀,同时用力把他往侧面一拧,脚弹踢了郡王的脚踝。   林玄礼控制不住自己,又一次被熟悉的‘弹拧’放翻。但在放翻的一瞬间,猛地出手,用握成拳的手指指节怼了对方的胸——胸口的两个要害之一。   外行才打谭中穴,我们内行都打乳中。   林玄礼被摔在地上时是侧身落地,不算输,灵敏的一缩身,让他一脚踩空,伸手一抓脚腕:“嗨,躺下吧你!”   还想给我来断子绝孙脚?现在是没有幼儿园小学,哥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和小伙伴们疯狂玩‘猴子偷桃’和‘火影之千年杀’的游戏,前后俩要害都自带雷达,都不用眼睛看。   一连串花样繁多的操作,看的双方的从人汗如雨下,战战兢兢的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应对盘问审讯、责难。   这事儿可太大了!   双方都觉得自家郎君性格温柔随和,更是想不到怎么动起手来这样狠毒。   王繁英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咬牙问:“你怎么能用这招。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孩子。”   虽说是打斗中不要在意性别,但发现我是女孩子就故意打我乳中,混蛋!   要不是我尽力躲开了一些,只打到旁边,我得痛死。   林玄礼目瞪口呆,蹲在地上扒拉王小猪的肩膀:“……你不是为了夺刀故意骗我吧?”是男装大佬吗?妈耶。是女频的兵王文吗?美女杀手穿越?女特种兵压倒昏君?就看过标题,囧囧的。   他仔细看了看,也没瞧出来,十岁之下的小孩没有性别特征,又都是长头发。   低声说:“我不知道你是女孩子,我也穿着肚兜呢。这是痛点,打男的打这儿也痛得要死,你可以找别的男子试试。对不起啊姑娘,你缓一会会好的,刀给你,你是女孩子,能跟我打平手就是你赢了。”   [看出来了,好像是个女孩子。牛逼啊妹纸,我就这么说吧,除了专业选手之外,业余的女拳手不管练什么的,都很难把我揍翻。你也真够强,可惜这个年头,再过几年你也得被逼着嫁人,要是在现代还能自己搞一番事业,要是爱好这个,努力练练,说不定能签到我女神名下走职业路线。]   王繁英盯着他的眼睛:“请你再说一遍,什么时候发现的。”   林玄礼累的脱力,也有些剧烈运动后的眩晕,鬼使神差的说:“刚才真不知道你是女孩子,可惜了,这年头,女孩子太难。”   王繁英捂着胸口点了点头,恢复了温和的神态:“请郡王为我保密。王英愿赌服输,郡王不曾犯规。行啦,我不用你让着我。”   林玄礼拉住她:“等等。这么多年,从来没打的如此尽兴。童贯,把我的马鞭拿过来。王英,刀归我,这金丝多宝马鞭,送给你。以后再见面,再来一场。”   王繁英也把自己的马鞭送给他,抱拳:“来日再会。”   林玄礼喊道:“你累不累啊,吃点甜的再回去。”好可爱的女孩子,这么温柔,这么宽容,早知道她是女孩我可不会打胸啊!希望不是男穿女。   他先被扶到旁边去,吃了冰糖绿豆糕补充糖分。   里面衣服湿了,也没有更换的,套上外面的直裰,上马回宫。   保母看他满面通红,脸上一副被汗湿透胡乱摸了两把又被风吹干的样子,头发也滚乱了,衣服也不规整:“天爷!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快拿热水过来。”   林玄礼:“赶快赶快,我还得去见六哥呢。”   赵煦正在和赵佖下围棋,听他说话,从书房的窗口往外一看:“赶快什么?朕在这里。佶儿!你怎么了?”   林玄礼全靠那两块冰糖绿豆糕撑着精神,开心道:“六哥,哥哥,我今天跟人打架,我赢了,赢了一把刀呢。拿过来。”   双手捧着鎏金鲨鱼皮的唐刀,捧到官家眼前:“您瞧,多好看。”   赵煦拎起刀放在旁边,拎着他耳朵:“这样的玩意,府库中少说也有几百把,你要是喜欢,将来让你自己进去挑选。你跟人赌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居然在宫外跟人打架?是谁家子弟,敢当街殴斗赌博?”敢和我弟弟抢东西,不像话。   赵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林玄礼赶紧讨饶:“是个和我同龄的小孩子,我们都看上这把刀,不分先后,就决定打一架,谁赢谁买。我赢了呢。”   赵煦好气哦:“你还知道自己是小孩子?可以比诗文、再不济也可以猜拳!我不骂你,你等着娘娘们教育你吧。功课太少,一味胡闹。”   林玄礼:“哥哥,你别生气,还有一点非她不可。”   他伸手搂住赵煦的脖子,顺手抱住赵佖,神神秘秘的低声说:“我发现别人都不敢赢我。这几个小内侍从一到这儿,就装作能被我踢得满地乱滚,我发了脾气才好一些。后来狄谏来教我,除了基本功和射箭之外,不肯用心教我拳脚,爱讲兵法,讲上兵伐谋,说我的拳棒筋骨足够打败成年男子。我今日一比斗,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打同龄人都勉强。将来我每隔几个月去找她打一架,知道自己的实力,叫他们不敢欺瞒。你们说,今天这事儿是不是挺好的?”   赵煦神色稍缓,微微颔首:“不错,欺上瞒下的事多如过江之鲫,你没被他们哄了,倒是机敏。”   林玄礼傻乐:“嘿嘿嘿,我饿了。”   赵佖:“十一哥不以诚待人么?”   林玄礼:“以诚待人那是君王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以烤肉待人。”   赵煦笑道:“我以诚待人,人家不以诚待我,就可以流放。佶儿不能这么做,多加考证更好。”欺君可以流放,给郡王不教功夫只讲兵法这事儿,连错都算不上。   保母用三分钟时间——扯掉他身上湿漉漉的衣裤和肚兜,用热毛巾擦了一遍,给他套上干净衣服,梳了一下头发送到门口。   林玄礼晕头转向的被推出屋,指挥:“把井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井口又两根麻绳,拎上来,从井中取出一个陶罐,一个被网兜兜着的西瓜,罐子里是用酱料腌制的肉片。   井水冰冷刺骨,充当冰箱用,西瓜拔凉拔凉的,肉片腌制也不会变质。   锅先热着,又调了三份沾碟,蒜泥香油,麻椒粉+十三香+熟芝麻粉+熟榛子粉,葱花加糖醋。   边烤边吃。   林玄礼一边吃一边给仨人烤。   [我,皇家首席烧烤师,在大老板面前吃,而且不是边角料,我好快乐。]   兄弟三人吃了四斤烤羊肉片。   赵煦自己喝了两杯酒,不让弟弟们喝,重新看了看刀:“什么来头,让你如此爱重。汾阳,难道是汾阳王府中旧物?”   “不知道,可能是吧。”   赵佖偷偷喝酒,摇头晃脑:“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赵煦笑了笑:“好。佶儿今天被人打了一顿,以后还想上阵杀敌么?你怕不怕?”   林玄礼:“非但不怕,还觉很有趣呢。”   吃的饱饱的,给兄弟萌抚琴一曲,弹了一曲《好日子》,琴声中充满喜悦,俩人吃着西瓜。   赵煦听的好笑:“你自己写的曲子么?音律倒是奇怪,绝非诸宫调。刘清菁能歌善舞,以后让她依此曲歌舞一番。叫你们大饱眼福。”   “好!”*2   又命传狄谏来见。   官家见了他申斥一番。教的不好,教的打不过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还只教兵法,这不是官家的初衷。   狄谏心里苦:“高娘娘命臣多讲兵法,少让郡王打熬筋骨。要教郡王晓得慎用兵,不可逞匹夫之勇。将来官家若想兴兵,还要郡王知兵、知佳兵不祥,尽力劝阻。”   兄弟三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赵煦静默良久,他不说话,谁都不敢说话。淡淡的说:“往后佶儿要学什么,你就教他什么。”   我弟弟就爱好烹饪、打架、乱弹琴,高娘娘还要约束他?   他想上阵带兵打仗,如果能力不行,我也不会派他去前线送死。   狄谏:“恐罪臣力有不逮,不能胜任。”这里只是谦称。   赵煦平静淡然的问:“你也与司马光、范纯仁一党?”   狄谏伏地请罪。“罪臣不敢,文官党争,武人望尘莫及。相公们争斗,与微末小人毫无干连。”话说的够清楚:武将混的够惨了,我只想混资历,依附党派也没有好处,他们神仙打架,我们武人只是小鬼,上前必然遭殃。   林玄礼看的心疼,虽然在我上辈子见到骂体制的都是傻逼,但现在这个还真是体制问题。拉了拉哥哥的衣袖:“既然是娘娘的吩咐,为之奈何?兵法也是好东西。”   今年元祐六年,她还有两年寿命。应该是这样,除非我又改变了历史。现在太皇太后踩在道德和权力的制高点上,礼法制度和满朝文武保证她的政令能畅通无阻。   官家:“徒叹奈何。”对临朝称制的太后我能有什么办法。无法相争。   林玄礼:“六哥,我想把我那套资治通鉴送给她。我不能多练武,那就让她多读书,下次比试时也能差不多。”   赵佖笑道:“好好,多送点,要求他一定要读完,以圣人教诲感化他好斗的心。”   ……   次日有俩御史弹劾遂宁郡王:当街与人裸衣殴斗。   造成了不良社会风气,带坏了年轻人,还违背礼法,而且手段恶劣。   贵人和臣子互相摔来摔去,被人腾空拎起来扔在地上,这是不好的征兆。   高太皇太后看完奏折,长达八百字,可以说是实况简报,把四个回合的奏折用文人特有的一惊一乍写了出来,要不是开头就说了俩同龄人打架,保母和高蜜先后禀报了真实情况,单看这篇文章,还以为是尉迟恭裸衣斗许褚。“官家,你看该当如何。”   赵煦拿过去看了看:“佶儿还是个孩子。”只有身高长了点,其他的都一样。   朝会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退朝后不免把他叫过去,太皇太后亲自耳提面命了一番:“以后不要当街打架。既然是刺史之子,你去他家,或是带他去上苑里玩,都可以。再过两年你自己开府,更自在。只是不要带进宫。”   林玄礼:“我懂了!以后不会再让别人看见。”   “嗯,去吧。”   就这么简单!   获取写作业、研究机械——能不能搞一个类似于脚踩水车的打蛋器呢?这样可以批量打发蛋白,然后就可以开一家蛋糕店。   这是第三产业,将来有了一点资金积累,逐渐过渡到第二产业、第一产业去,搞工厂!   上一个计划是从手钻中得来的灵感。这年头没有电钻,但工匠有特殊的智慧,用一个类似于弓和线锯的框子,闩上一根绳子,绳子在钻头上缠一圈。一手扶着钻头,一手拉扯弓弦带动绳子前进后退,绳子带动钻头快速旋转。钻孔很好用,但是打发蛋白不能一会顺时针一会逆时针,会消泡。   现在只能考虑通过脚踩——脚踩可以带动汲水,就能通过齿轮和旋臂,带动固定好的打蛋器疯狂的自体旋转,并且小范围的画圈圈。要说这设计不难,老式机械缝纫机、需要上发条的机械表,里面的设计都可以抄一下。   要说难呢,也就是选不好材料、没想好怎么固定、不确定齿轮能不能做的精准咬合而已。在水运仪象台的一大堆零件里似乎看到过类似于齿轮的东西。   豪猪王可能是老乡,肯定是个牛逼人物。但我能抄机械设计图!嘿嘿!   遇事不决找老师。   不论是指点图纸还是叫工匠干活,都可以。   苏颂拿着图纸先不看:“十一郎,最近天文、地理、医学你都有涉猎,这些还在每日学习吗?”你有多少时间和心力,要学什么多东西?作为先生,学什么都行,但不论哪一科你都得坚持下去。   林玄礼:“学生这几日夜观天象。”我就想看看小豪猪夜观天象能看见什么。“也在翻阅太平御览中的地理,医学开始看祝由术。”   苏颂脸色骤变:“不可!祝由术不可学!以符、咒、仪轨治病是宫中大忌,轻则为淫祀,重则有压胜…之嫌。沾染上这种事,有口难辩,永远都会被人怀疑。殿下如果有心于此,可以去重阳观、太平兴国院延请道士,龙虎山张天师入京觐见皇帝时也可以请教一二,不可自学。”   林玄礼嘎嘣一下想起来了,后来的孟皇后也是因为这个落下把柄被废。立刻说:“回去之后就束之高阁,再也不看了。”   苏颂:“待到郡王成年之后,最好也不要再夜观天象。北宸有定数。”成年的郡王夜观天象,就很像是窥探官家的寿命,更何况当今官家身体不是很好,你又是顺位第一个。   林玄礼又想起历史故事,怂怂的说:“那我还是赏花赏月,喝酒烤肉吧。”   苏颂点点头,你就得这么说。开始看他的图纸:“用了许多棘轮啊。此物以人力带动,搅动缸中之物。但是上下不能抬起,要拿缸中之物时需要伸手进去舀,稍微改一下,让这个瓜状头可以拆卸,加一个卡扣就行,可以直接取下,将小缸移出。这是做什么的?”   林玄礼:[噢噢噢噢棘轮!古代有齿轮!战国时就有了,我看见过。]“做蛋糕的。”   苏颂:“这能做多少蛋糕?”   “一次应该能做三四十块,足够我给满宫上下都送一遍,现在用人力,做得少还很慢。”林玄礼迟疑了一下,如实说:“我想在京城里开一家小店,卖好吃的糕点。”   苏颂乐了:“太好了。家母耄耋之年,食欲单薄,很爱此味,郎君每有馈赠,家母胃口大开,能食两枚。”每个月只有一次,有时候送别的。这当然不能挑剔,郡王是送给我的。开店就很方便,随时去买。希望别卖太贵,我不太富裕。   自己试着在家做了…全家吃了几顿蛋饼。   “这个瓜状头,郡王写的是用铜铁制作,实际上可以用竹篾、柳条代替,更加轻便不易脱落,也更易更换大小尺寸。铜铁易锈。这几个棘轮,这里写的是用陶瓷或木质,为什么不用铜铁?”   林玄礼:“可以造出来吗?”现在的锻造业强大到可以用小锤锤敲出齿轮?   苏颂:“用陶范或木范。二子去拿两个过来。一看就懂。”   一旁的从人应命而去,很快拿回来两个模子,一个是陶土质地的,另一个是木头雕刻的,正好是棘轮。拿到手就明白,融化的铁水、铜水往模子里一倒,凉透了就成型。   林玄礼拿在手里看了一会,总觉得像是中空的戚风蛋糕模:“先生,你仔细看。这是棘轮,我要用的是齿轮。咬合的方式不同。”   棘轮是不能反向运转的,只能顺着一个方向旋转。棘轮螺丝刀就不需要□□,可以直接反向旋转手柄不会带动螺丝钉,只有顺着一个方向拧时才能带动刀头。   苏颂又研究了一下:“需要反向旋转才能做好吗?”   林玄礼想了想:“毕竟是人力带动,我恐怕棘轮容易损坏。”   苏颂深以为然,画了详细分解图,拿了一叠纸,标注好尺寸和用料递过去:“郎君派人去找木匠、铁匠、篾匠依次做好,拿回去组装即可,很简单。”   林玄礼懵了:“啊?先生不能派人帮我做吗?”   苏颂讶然:“这些工匠转为水运仪来此,若为郎君做此物,是公器私用,徒耗朝廷所拨款项用料。”朝廷养的工匠,朝廷拨款拨用料,然后叫他们停下手里的工作给你做一个小机械,你拿去卖蛋糕谋取私利,多么不道德的事啊。   林玄礼:“……您是道德高尚。是我不对。”   跑回宫找太后一起去和太皇太后说,自己掏出辛辛苦苦存的小金库垫上了工匠和用料的钱。   成了。   第二天带着鸡蛋、面粉、蜂蜜、麦芽糖、油、盐、一个小缸、烤炉、模具、食盒直奔钦天监。   把内侍扔到机器上踩着踏板踩了十分钟,全蛋打发。   不到半个时辰,蛋糕出炉。一缸面糊糊烤了三十六个椭圆形的蛋糕,比□□头还大一些。   抠出来分了三等,最好的十五枚中,十枚带回宫,五枚给老师。   林玄礼:“这些烤的丑丑的,你们和工匠们分了。”   [北宋食品工业的残次品。]   作者有话要说: 【1】喜欢看我写擂台战的请移步《GL养生健身打倒反派》,这本里擂台战超专业(我朋友是业内人士,给我把关~   【2】弹拧是中国跤技法。急所术是现代点穴,理论上是医学,打人时也是戳要害。   【3】没想到吧!是女孩子!要是没想起来王繁英是谁,就去主角栏看一看~   【4】古代先有棘轮的~   感谢在2020-10-09 11:22:49~2020-10-10 12:0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喂?我不在盒子里……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厚土生春糕(虫   林玄礼收获了三柄唐刀,一对唐代金瓜锤。抱着看的时候有点感慨:[啃老真爽!真的太爽了!]   [还有当小孩也很爽!偶尔闹个事就会有人塞小礼物但我安分下来。]   机器挺好用,暂且放在东廊中,每日供应。   但开店的事情迟迟没能提上日程。也不知道哪有房屋出兑,也没有合适的店长。   现在能用的就五个人,乳母李氏、陈保母、汪保母、童贯、高蜜。   但这几个人……这仨女的不太会做生意,也不愿意出宫给我办事,觉得出宫就没出息了。   这俩男的——不对,这俩内侍。就很有可能做假账。   现在大宋制度放开,允许商人的后代参加科考,更多人投身商业赚钱,但林玄礼找不到合适的心腹。身为郡王也不可能过问经营日常,只能每个月看看账簿。   童贯:“您想要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店面,只管交给小人去办,准保让您满意。”   林玄礼犹犹豫豫:“你可不要仗势欺人。”   童贯哄道:“谏官时时盯着郎君,小人怎么敢仗势欺人,只是小人在宫外跑动的时间长,知道该怎么找人。”   “那你给我说说。”   持有付身牌的官内牙人——职业猎头+房产中介。   叫过来四个最有名的,在酒楼里听郡王吩咐了要求,立刻列举了房舍的位置和找工作的人的简历。   林玄礼盘算了一下,一开始需要投资的不多,蛋糕店从来都是暴利,回本的速度非常快,一家店也不能只有蛋糕,可以配上酱香饼和别的古代点心一起卖,从苏轼给槽子糕写的词里掏两句挂在墙上,又是宫里出品、期待已久的好东西,一个月回本,俩月盈利绝对没问题。   听简历选了几个人,有大店面的掌柜可惜东家败坏家产的、有朝廷十科之‘善治财赋公私俱便科’的优秀成绩的,当过某官员家中管家的。这简历都很辉煌,看起来开个蛋糕店都可惜了。   这些人却不这么想,能为郡王效劳,终身有靠,郡王如此受宠,自己将来也能做官。   得到通知的人都赶来面试。   林玄礼试图自斟自饮,好好享受一下宫外的美味佳肴,但是被保母一把按住了,就是不许点黄酒,也只好悻悻的吃菜,吃芝麻烧饼。靠在窗口往外看,见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突然有一群少年走过去,其中一个突然抬头和自己对视了一眼。   呦,是小豪猪,还是看起来像个男孩。   林玄礼打了个呼哨,突然觉得很不礼貌,还没和老乡相认呢,立刻假装自己在逗房檐上的猫:“小狸奴,过来过来,给你鱼头吃。你怎么上来的?”   没片刻功夫,王繁英上楼来推门而入:“看见上空云霓与别处不同,就知道准是您在此。”   林玄礼略有点不好意思,上次见面戳了她的要害,这次见面乱吹口哨,显得我像个流氓似得。其实不是,我是个正经光棍,但凡流氓一点,早就脱单了。“是嘛。那些是你的朋友吗”   “同学。”   林玄礼只觉得晴天霹雳裤衩一声:不上学我认识什么同龄朋友!难怪我没有朋友!名士一对一授课也有弊端啊!   “望气寻人,好大胆量,敢说这种话,有不臣之心么?”一个中年男子突然推门而入,语气不乏优雅轻笑,推了王繁英一把,这‘小男孩’好像背后有眼睛一样闪开了。“我当是谁,原来是佶儿啊。”   这一酒楼的人,这俩小孩相识,他又怎么断定望见的五彩霓霞,不是我的呢?当年要不是我娘非要立赵煦,我就是皇帝。   林玄礼只好起身:“三叔,要是早知道您也在这,侄儿该去拜问。”   赵颢带着文人风度进屋,坐在主位上:“自从你四叔死后,少有人陪我玩,连我前些日子过寿,你也不肯去。”   林玄礼心说那当然了,自从我小时候开始,你每次爱灌我喝酒,看我撒酒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成年人’给小孩喂酒取乐的恶意,我是爱喝两口,更怕影响大脑发育。   “三叔,您错怪我了,我只是去的晚了点。”   赵颢:“还有你那槽子糕,连林婕妤那儿都有,唯独不给你三叔送?要不是我娘给我,我都不知道宫里还有这等妙物。还说你爱看书,你爹当年收到什么好书,先给我送去,也没见你去我府里读书。”   林玄礼装嫩的傻乐:“嘿嘿,其实我正打算找三叔去呢。我想开家小店,卖些糕点,自从姐姐们出嫁后,再没有人在宫里陪我玩买卖东西的游戏。原本想叫苏轼给我写匾额,后来想想,还是三叔的飞白体惊艳四座。”   “这是自然。”赵颢:“这糕点的名字都该改一改,槽子糕、蛋糕未免太俗。”   林玄礼斟酒奉上,伺候老板的小舅子(不是):“三叔~~”   赵颢被腻的抖了一下:“呦,这不是王小娘子嘛?早听说你能掐会算,刚才是你还说说会望气。你看看佶儿将来,命数如何?”   王繁英作揖:“郡王自然是大富大贵。绿水因风皱面,青山为雪白头,诸般皆是天造就,世上谁能强求。”   林玄礼心里咯噔一下。   赵颢哑然:“你看我呢?我命数如何?”   王繁英故作打量,心里是判词是‘有酒难酌,有膳难似,有气难堵,有话难言.’只是太皇太后最宠这唯一一个还在世的儿子,别给自己家惹事,我是来化解的,不是来惹祸的。   “红日遮天,绿波盖地,鱼舟稳坐,长线自持。”   赵颢琢磨了一会,心下暗暗的高兴,红日遮天,我名字里正有一个日字呢:“你还会望气?真是天赋秉异,比起许负不差多少。”   王繁英:“会一点。”   “你进门前瞧见什么了?”   王繁英心说你跟过来偷听我说话,我当然要这么说,你想排挤我爹,把他的官位挪给你自己亲信,这不成,他不能外放。而你也确实没有做皇帝的气向,只是痴心妄想。“我看到遂宁郡王身上仙香缭绕。京城中贵人虽然多,有这种仙香的,是他独一份。”   厨仙林玄礼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中暗暗的传开,只有少量吃货表示羡慕,其他人都觉得很不体面。   如果是梦见周公、梦见孔孟、梦见神仙,就都很好,梦见天宫中的御厨,总觉得怪怪的。   林玄礼:“三叔,给我的糕点起个名嘛。”   “嗯,,又厚又黄,还很柔软。就叫厚土生春糕。回头我写了字,叫人刻好匾额给你送过去。”赵颢起身:“你们俩小孩玩吧。”门人、清客、歌女还等着呢。   俩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一对眼神,都觉得这里说话不安全。   王繁英一抱拳:“多谢郡王。同学还在等着学生,暂且告退。”   林玄礼:“约个时间再打一架?”   约好时间,王繁英匆匆忙忙走了。   拿出四块拳头大小的椭圆形蛋糕面试了赶来的七个求职者:“我要开店卖这样东西玩。三枚鸡子,一把面粉,一两麦芽糖,一两油,能做两枚。在东市盘下一家店,你们试拟定价,还有烤的损毁的部分,如何处理。”边角料不能让小伙计偷吃!现在没有烘焙硅油纸,没法烤大个儿的方形蛋糕,无法脱模。   体面人说折价卖掉,也算对百姓普施恩惠。   潇洒人说直接销毁,郡王名下的店面只卖精品。   白面无须的:“小人赵贵。回郡王的话,脱模时两头破了,可以切成方块出售,倘若四周都破了,可以切做片状,卖给京城内大小茶楼做茶点。”   黑脸胖子:“小人吴财。和这位的意思一样,小人还有一招,边角料可以揉碎充当面粉,再用制糕?或加果仁制成果仁糕、或压成桂花糕。或是切成片,烘成脆片,烘干应该比馍片更香,可以长久保存,外地人来汴京都应该买此物。”   林玄礼想也不想:“就要你们俩。我虽然身为郡王,但高娘娘厉行节约,我也学了一点。”   另外五个人后悔不迭,本来以为郡王从小锦衣玉食,肯定是铺张浪费才对味口,结果折了。   林玄礼叮嘱道:“先烤一包蛋糕干出来,我给苏轼寄过去。保母和童贯只是代我办事,这家店是交给你们俩管的。好好干,将来前程似锦。”   留了汪姓保母和童贯在宫外负责其他事,买房子过户的房契地契、修造烤炉和防火设备、安装大型人力打蛋器、招伙计、新店宣传、去三叔府上催匾额等诸多杂事,都不是自己有时间忙的事。   就这,一回宫还被赶紧打扮了一番,送到向太后那儿。   “催我干什么,我什么闲杂事项都没管。”   “你快去吧。”保母使劲催他。   还没出门呢,又被太皇太后派人拦截。先过去向太皇太后问安。   高娘娘:“听说你三叔和你见面了?还谈了些事。”   林玄礼听她说话声有些中气不足,喜滋滋的如实说了一遍,假装自己什么深意都没想到:[我只是个一个单纯的小傻逼。]   高娘娘:“那日跟你打架的是王藻家的孩子,今日也在,那孩子跟你一样,也梦见仙人。只不过她梦见的不一样,梦中有神人授她相术,还指点她,习武可以治病。”   林玄礼今天想打听老乡怎么忽悠人,我一个被放养的小男孩都没这么自由,她怎么能到处乱跑呢。今天没聊到这个问题,本来想下次约架再说,老乡肯定不会说实话的:“娘娘,王繁英她以前生过病吗?看起来很健康。”   高娘娘想了一会,问女官:“你还记得吗?”   女官福了福身:“娘娘,那孩子叫王繁英,刚出生时不哭不笑,长到三岁时,能睡两日两夜,能吃二斤羊肉,几次夜里睡醒时出现在房梁上。诸事都反常,王藻特意进宫求娘娘施恩,让钱乙去诊治,也未见效。后来是她梦见先祖王羲之,携祖父的魂魄,她没见过祖父,描述相貌时却分毫不差,梦授相术,命她男装、易名、习武。她爹娘将信将疑,试了试占算,这才依她。”   高娘娘点点头:“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同凡响。”   林玄礼仔细想了想:[幼女为何长眠不醒,深夜是谁将她带到房梁上,梦见的老头真的是鬼吗——欢迎来到本次走近科学。]   [林哥,我认为这就是故弄玄虚。咬咬牙装睡,吃可能撑得慌但是饿了两天了,还行,正常人这么吃也得生病。]   [对对,上房梁可能有点难,得悄无声息的爬上去,每天练呗。那这梦见祖父怎么回事?难道是从父亲的长相逆推?应该差不多。]   [等等礼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平时我怎玩都没人管,今天和三叔见了一面,就被召来问话。懂了懂了,多亏我不是什么受重视的小孩,不受重视才有自由,要是重视我,盯着我的学业,我得烦死。]   高娘娘:“你三叔,书画双绝,满朝文官中无人能及,只是他不爱显露人前,见过他字画的人极少。又博览群书,天下之事你只管问他,他没有不知道的。只是有点嘴馋,你可以去向他求学。”   林玄礼:“三叔这么厉害呀,明天我就去。”   老太太看小儿子,怎么看怎么好,我懂。不过以皇家资源堆出来的,再差也能挺好,我再学两年回到现代也能和古代汉语系女神侃侃而谈。   太皇太后又叮嘱他:“听说你要开店。给民间的老人也尝尝糕点倒是不错,生春糕,你三叔这名字起的好,人到老年,不敢奢求枯木生春,能品尝佳味也好。切忌不得欺行霸市,低买高卖,食品务必以洁净新鲜为主,倘若有人告到哀家这里来,说你违反法纪,倘若是真的,主事之人仗责流放,你么,罚俸、抄没店铺也不可避免。去把《大宋律》再读一读。”   “佶儿遵命。娘娘放心,我不敢违法乱纪。百姓能品尝佳味,是娘娘和官家施恩。”林玄礼差点被气出青春期叛逆,全凭成年人的意志力憋了回去。   [冷静冷静,她说话不好听但是说的是对的!]   [嗷嗷嗷我又不是傻子!]   [但是她说得对。]   出于职业习惯,学习时专门注意过法律中的食品安全部分、还有判例(案例)。鸡塞沙,鹅、羊吹气,鱼肉注水,米麦增湿。用垃圾和尸体喂猪……卖注水肉的,杖六十;而故意售卖变质,有毒肉,轻的,处流放一年,有毒物质没处理好被人捡走食用的一样处置。害死致死的,绞刑。   出门又去见向娘娘,准备好被她再警告一顿。   却在她宫中见到三个秀丽的漂亮萝莉,仨人坐成一排,款款而谈。   林玄礼心中难免尴尬,给六哥选好之后,到我相亲的时候了??不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0 12:02:33~2020-10-11 11:4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33333、灯灯灯灯 20瓶;澜洛 10瓶;翊歌 9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李小娘子的词   “佶儿来迟,求娘娘宽恕。”   向太后笑道:“又跑到那儿野去了?看你这一头的汗,过来。见见这四个小娘子。都是京城中著名的才女,叫你见见,自惭形秽才好发奋勤学。”   说到这儿,旁边又有个小姑娘走出来。   林玄礼一看她们婀娜、清秀,斯文。穿着或朴素的棉布或略有点华丽的丝绸,纤腰一束,但都是现在流行的审美标准——溜肩。又都是大不到十三四岁,小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   向太后瞧他见了这些美貌少女,竟未露出半点亲近之意,暗暗点头,自己是判断是对的:佶儿的爱好有问题。一开始喜欢像他保母那样的女人,小孩子喜欢保母在所难免,可是后来喜欢他五姐那样性情骄纵泼辣的。现在又为了王繁英辗转反侧。见了才貌双全的小姑娘,竟连话也不说一句,哎,这都什么呀。   林玄礼确实是辗转反侧——回宫之后就想着怎么打败她。小豪猪不是善茬,可以预料到,她肯定得戳回来报仇雪恨。这倒不是女孩子害羞,男的被戳这么一下子也得戳回去。这可不好防啊,练拳护头,哪有护胸的。自带雷达能侦查敌情的,也只是小玄礼和小菊花。   四名小姑娘都站了起来。也不羞怯,反而好奇的打量着京城这位出名的郡王。   酱香饼和槽子糕名扬汴京,苏轼为此写过词夸赞好吃,谏官为此弹劾过他。如果有人统计‘郡王被弹劾的年纪排行榜’,遂宁郡王能名列第一。   没有人像他一样,在小小年纪,就凭着过硬的烹饪手段,吃到两份弹劾。——这年头没有‘槽点太多’这个词,要不然准得冠给他。   向太后盘玩着香囊:“这是司马康之女,司马小娘子。”   司马小娘子福了一福:“臣女拜见郡王。”   林玄礼作揖还礼:“姐姐不必多礼。”   突然想起来他是谁,司马光终身无子,还很坚贞不肯纳妾,过继了兄弟家的儿子司马康,也就是说这是司马光的孙女。难怪能在四人中坐了首位,你爹虽然官位不高,但你爷爷是党魁,你爹人品过硬。   “苏辙之女,小五娘子。”   又见礼,也是一样的对话。   丞相之女。   “范纯粹的孙女,范小娘子。”   林玄礼与她见礼,心说原来是范纯仁的弟弟,范仲淹的儿子们可真有出息,他教育蛮厉害的。你爹官位很高,你叔是党魁,那么最后一位小姑娘呢?   “李格非之女,李小娘子。李格非也师从苏轼,才进京不久,你不认得他。”   林玄礼继续拱手:“李小娘子。”等一下我和你爹平辈我给你行礼干什么?   小萝莉清隽的福了福身:“郡王多礼。”   都认识完了,转身对着向太后:“娘娘唤我前来,有何训示?”   向太后无话可说:你对孟眉娘都好奇,和宫女们都能玩到一起去,就对她们不感兴趣?这四个小姑娘,都是诗礼传家,父辈都是清正廉洁的道德楷模,只有李清照的父亲职位低了一点,她父亲却也是文坛新秀、出名的清官。   “你们小孩子到一处玩去,谈谈诗文,谈谈喜欢的字帖什么的。”   林玄礼只好和四位小美女去花园里散步,谈话。   心说不是在拳馆里,不是在料理台后面,我还真不知道该和陌生女子说什么。   除了经理姐姐和美女店员之外,我也很少有机会走在女士身边。   在偏殿里,不悦而同的看着清供插花,发了一会呆。   司马小娘子左右看了看,糟了,自己年纪最大,得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苏妹妹和李妹妹的诗流传甚广,我曾拜读过,唯独没见过范妹妹的大作。”   俩萝莉赶紧谦逊:“拙作不值一提。”   苏小五娘子:“是我给你看的,哪里就流传甚广了。”   林玄礼被逗笑了:“哈哈,小娘子真风趣。”对哦你们是一个圈的。   范小娘子并不觉得不好意思:“我不善于词韵。”   互相谈了谈在读什么书,最近有什么作品。   司马小娘子在写祖父编撰的资治通鉴的读后感,苏小五娘子在写哥哥们的趣事,范小娘子在学画,李小娘子才读完了父亲书房里第一个书架的书,在学晁补之的《评本朝乐章》。   林玄礼突然就觉得自己刚开了一家蛋糕店,就有点市侩。   转念一想,这也就是在古代,轻视商人,要是在现代,本资本家可以请才女来代言小蛋糕,不用别的,李清照就行。不认识宋代别的才女。   [别想了!赶紧写诗,我怀疑一会得以今日见面为题写诗词。]   [对对,古人就爱好这个。聚会之后发个朋友圈,传抄就是转载。]   [我好方,我可以我可以,相信自己。词韵格律背了这么多年了!]   果然猜对了,又聊了一会,李小娘子突然提议:“今日相聚十分有趣,不如写诗来做纪念。”   她可是个打秋千累的衣服湿透、偷看父亲的客人、出去采莲蓬玩都要记录下来的。脑海中已经有了雏形。   三人也欣然从命,林玄礼:“好,妙妙,取纸笔来。小娘子们先请。”我差不多了!我还差最后一句!   都写完之后各自看了看,林玄礼擦擦手心的汗,还行还行,李小娘子写得最好,轻盈细腻风趣,小五娘子次之,有一点家传的气度,剩下我们仨并列第三。   拿给向太后看,各赐了一匹锦、一匹细布,送回宫去。   林玄礼留在这儿吃饭:“娘娘,您叫她们进宫有什么安排吗?给六哥看的?”   向太后稍微有点惆怅,心说你怎么像个傻子似的,连漂亮姑娘都不知道喜欢呢?每天不是研究吃,就是学着拳脚枪棒。那日和命妇们聊天,说到你的爱好,好好的皇宫里出来个猎户啊。学也不是学,玩也不是玩,蹴鞠斗蛐蛐都不爱,就喜欢往东廊跑。“你看她们几个谁更出众?”   林玄礼感觉这不是相亲,这就是‘快看别人家的孩子好优秀啊座谈会’。   “李小娘子的词最佳,司马小娘子的气度最佳,有先祖之风,苏小五娘子极风趣,和苏先生很像。”   向太后:不是傻子,我放心了。   林玄礼等了一会,她不说话了,继续想自己的事。王繁英来自特种兵文是开玩笑的,特种兵我也认识两个,虽然自己不承认吧,但又是保密部队,打我的时候还比武警更强一点,能猜到。他们忙着训练超多项目占用大量时间,大部分事情都保密,没这么社会人,也混不成老兵油子。你要说能掐会算,我不信,但重点是能占卜吉凶祸福的,不一定是算命先生,还有可能是——老刑警。   我师叔就是,好家伙那双眼睛,一眼看过去就能把人扒皮去骨摘出满肚子内脏洗干净做卤煮。看谁要倒霉、谁将来有好运都一看一个准儿,有点蛛丝马迹就能分析出来,上下一打量这个人什么职业、什么心态、想干什么、去了哪里、什么家庭背景,都能看透透的,模棱两可的一说,顺着对方的微表情顺下去,比算命先生还准。王繁英那个圆滑沉稳绝对不生气的状态,就很像。   问吗?不能问。我问她,她也得问我。她最多可以当个宋代花木兰,而我却…不可限量,我也不想这么想但是我哥他又病了啊!被老乡了解也不是什么好事。另外怀疑一下她可能是男穿女,一般女孩子对于被戳到胸没这么容易原谅吧。   向太后:“想什么呢?”   林玄礼叹气:“苏轼和我的师生之情,是在奏本里夹带课题之厚重。刚刚真应该拿他的题目来考一考小娘子们。古有借刀杀人,今有我借人答题。”   向太后大笑不止:“哈哈哈哈哈。”   回去先给六哥搞点开胃的东西,用香菇和虾粉调味的鱼生粥,羊肉丸子和蒜泥香油陈醋的蘸料。   赵煦病病殃殃的还在看书,看弟弟带着食盒来了,抬眼瞥一眼:“别费事了,我没胃口。”   林玄礼问旁边的女官:“官家今天吃了什么?”   女官有点担心:“三位娘娘都派人来添菜,官家只是没有胃口,早上喝了两口粥,吃了点仔姜。中午时咬了口卷子。连茶也不想喝,只喝了点玫瑰露。”   赵煦漠然翻书:“尝不到味道。”   林玄礼也不给他讲道理,现在也是有问题,本来生病了就尝不到味道,还非要做的特别清淡,少盐少油搁一点肉,弄得和减脂餐似得,那玩意是正常人都吃不下去:“六哥~看看我做的嘛。很好吃的。”   食盒第一层是盖着盖子的小碗,掀开盖子,鲜味扑面而来。第二层里是一碗泡在汤里的羊肉丸,有些蔬菜同煮,蒜泥陈醋的味道扑面而来,甚至有点呛人。   官家隐约闻到一点味道:“拿过来我尝尝。”   放了超多的山西陈醋和半颗蒜。这俩玩意都对感冒有很大帮助。   扎一颗软滑Q弹的肉丸,在蒜泥里裹一圈,酸酸的很开胃,还有点类似于清汤火锅的感觉。   女官等他吃了五颗后,上前劝阻:“官家,辛辣酸爽不利于养病,请浅尝辄止,喝些粥。”   林玄礼心说:本人专治一切挑食厌食。   赵煦端起粥碗,勉强尝了一点,也能吃到一点咸淡:“你们先出去,我和佶儿有话要说。”   女官:“官家只管说就是了,小人绝不外泄机密。”当然你们也没啥机密。我知道,官家就是想吃肉丸。   史官正在旁边写【赵佶敬奉肉粥、鱼丸。官家略进。】屏退左右也不涉及到他。前面已经记载了官家生病食欲不振,只是看书喝糖水。   赵煦叹了口气,心说真烦,养生之道真是太烦了。   林玄礼讲了一下自己今天有多忙:“六哥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还有美味呢。”木错!我终于突破艰难险阻,搞出来鸡米花了!   用拍碎的干馒头渣代替面包糠,用一个长柄竹篓放在锅里代替油炸篓,现在的大圆锅不太适合炸这些细小的东西,叫铁匠做了一口深一点的汤锅,还有配套的炉子、以及——肉锤!只可惜保母不允许我靠近油锅,每次都把我控制在三米外。   鸡米花!伟大的鸡米花啊~我怀疑历史上帅气的宋哲宗因为挑食才瘦,现在可能是要胖了。反正现在赵佖他们已经吃胖了一小圈,蹴鞠时带球撞人比以前猛了。   赵煦喝了半碗粥,又吃了几颗肉丸,觉得舒服一些,蒜气一冲,鼻子不通气的情况也好了一些:“你要唐代瓜锤,是为了这个么?殿前武士也有金瓜锤,不能给你玩。”那是国家礼仪,君王的威仪。   ……   随后写作业、被检查作业、描金大牌匾到了,店面也开了,蛋糕干用油纸包好、腊封,和作业一起送给苏轼。   也是被李小娘子和苏小娘子碾压的两个月。   林玄礼挑灯研究她俩的词,好家伙写的都是夏季游园,人家的差距,我抄都抄不出来。捂着心口给自己找面子:“女孩子就是善于辞赋。”   保母笑出声:“哈哈哈,郎君这是丢了面子,都开始说胡话了。”   林玄礼:“……”对不起我忘了,现在不是说女孩子不适合学理科的年代,现在是男孩子适合学文科。算了我承认是我不行。“李小娘子叫什么名字?这么久了,我还不成问过。”   “李清照。清澈的清,日月的照。”   林玄礼愣了半天:[啥她比我年纪小吗?]   [林哥我们输的一点都不丢人!]   [是李清照啊哈哈哈碾压所有男的除了苏轼我算个屁啊。]   [阴霾一扫而空!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拍桌子大笑:“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心无杂念,神清气爽的上床睡觉,明天和王繁英花园约会,我看她戳不戳得中我。   作者有话要说: 【1】你们的照姐来了!在此之前她爹不是京官,她住在外地啦!感谢在2020-10-11 11:45:06~2020-10-12 12:0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山将崩 39瓶;易水寒 12瓶;明月碧水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不思量,自难忘   保母叹气:“十一郎,你身上的伤才好了没多久,又要去打架?这有什么好的?你是金尊玉贵的小金童,怎么像野…外的小老虎呢。”本来想说像个野孩子,但隐约觉得他忌讳这个词。   林玄礼笑嘻嘻的捧着脸歪在床上看着她:“我就好这个嘛。你要出宫去玩么?汪嬷嬷帮我置办的糕点铺子,挺好看的。”   乳母是已婚的妇人(要不然也没法喂奶),汪氏保母也是,但陈氏保母是未婚人士,也不打算结婚。日常盯着林玄礼的主要是不苟言笑的陈氏,也是当年陈美人亲自托付儿子的人。   保母无可奈何,连更换的衣服、几条擦汗的毛巾、新绣的绑腿、新靴子袜子,都准备好,打好一个小包袱:“十一郎,你爱惜东西是好事儿,可哪怕擦破了衣服,也比蹭破皮肉要好。衣裳破了,还可以改一改再穿,你现在还长身体,衣服更换的很快。”   林玄礼:“你不懂,穿着衣服打架不得劲。”要么紧身高弹,要么不如脱光。   保母疑惑的看着他:“你总共才跟人打过一架,别摆出一副教头的口吻给我讲道理。不要不懂装懂”   林玄礼败了。谁让我删档重来呢。早餐吃了一大碗扎扎实实的羊肉臊子手擀面,摸着肚子:“哎呀,还得消化一会。”先去大老板们那儿晃一圈,问安,问疾。   向太后的牙疼病犯了——林玄礼深切怀疑这和她吃了太多的甜点有关,这不全是我每次研发蛋糕都请她品鉴的原因。   朱太妃简单一点,只是头疼,孟眉娘被向太后派去侍奉她,昨天见了一面,端庄贤淑。   高太皇太后还很健康,只是和官家相看两不悦。   先去太皇太后那儿,哦,早朝还没散,悄悄溜走。去向太后处,所有人都在屋檐下晒太阳,也不怕晒黑。   “姐姐们都晒太阳呢?”   女官宫人都笑。   宫女郑妙妙笑着指了指屋里:“娘娘正和王繁英说话呢。”   “说什么呢?哎?你拦着我干什么?”   “您没瞧我们都在这儿晒着么?”郑妙妙心说哪能不拦着呢,你和官家关系好,向娘娘本来是叫她进宫看看长的有多凶,敢把你给打了,娘娘没儿子,只有你最孝顺。叫进宫来一看,略有点女生男相,礼数周全,不卑不亢,突然说‘娘娘的牙病是心病,药石罔效’向娘娘再问,她就请屏退左右,娘娘就懂了。   林玄礼也大概知道了,一个箭步抓住眯着眼睛晒太阳的狸花猫,抱在怀里,从耳朵揉到尾巴,揉的大猫喵喵叫。小哈巴狗屁颠屁颠的从盆景阴凉下跑出来,双手作揖,狮子猫竖着大尾巴,呲溜一下从窗户钻进屋里。   郑妙妙捧了茶来:“十一郎那儿的鸟和狗怎么不养着?”   林玄礼正好有点渴了:“鹦鹉不小心飞到花园去了,喊也喊不回来,我让他们算了。狗是猎狗,养了一个月,长得太大了,冲撞了林婕妤。”是个很凶的猎狗,本性凶悍,不仅想咬别人还想咬我,在这个没有狂犬病疫苗的年头还是算了吧。   把猫揉到瘫软,开始撸狗。   没片刻光景,王繁英自己出来开门:“姐姐们请回来。呀?郡王你也来了。”   林玄礼抬眼看了她一眼,这厮还是一身男装:“怎么着,你来讨好娘娘,请她判你我的胜负么?”   向太后的牙已经不怎么痛了,神清气爽:“佶儿别胡说,哀家要诵经祈福,才不去看你们满地打滚呢。你们去杏岗闹吧,那里少有人去,也很干净。挂上布障,事后好换衣服。”   “是。”抱拳*2   皇宫的角落、背靠城墙的地方,有个小土坡,种满了杏树,旁列茅亭、修竹,别有野趣。   就是距离有点远,走过去就算是彻底消化食了。   “小娘子吃了吗?”   “吃了两碗汤圆。”王繁英袖着手:“你还是叫我王英的好,叫小娘子,我容易折寿。”   林玄礼酸溜溜的说:“行,你会算命,你说什么都准。王英贤弟,最近在读什么书?”   “还在读论语,这书好用。郡王的生春糕生意红火,别具一格,我也想去拜一拜林玄礼这位神仙,郡王受神仙眷顾。我是该拜他,还是拜你?”王繁英专门翻阅书籍,研究了这个问题,在道教思想里,东厨司命九灵元王定福神君、九天东厨烟主、种火老母元君是灶王爷。佛教并无灶王思想。而他所梦的不是灶王,也不是掌管膳食的神仙,而是满足口腹之欲的神仙——这很不符合对神仙的要求。   《太平广记》上写,冥府阴司里有无数鬼魂,负责撰写人间的人次日三餐能吃到什么食物,不论是合理还是离奇,保证分毫不差。唯独没有负责给玉皇大帝研制美味佳肴的神仙。这么凭空捏造的一位神仙,肯定就是他自己想留下一点存在的痕迹。而且不怕用自己的姓名受香火祭祀,看来他的前世不信鬼神,是一个和这里不一样的世界。   林玄礼被她这一吓,没懵,早做好心理准备:“当然是拜他啦,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郡王。”   王繁英还是那副平静淡然的表情:“你可不普通,你要是普通,那我也平平无奇。”   林玄礼干笑两声:“我这俩月被李小娘子的文采击溃,望尘莫及。你认识李清照么?”   李清照对于老乡来说可以算是暗号了,只要你上完初中,咱俩就可以击掌了。   王繁英还是平平淡淡:“她随父上京才数月,已有几首词作传扬开来,我看过。细腻洒脱。”   林玄礼:老乡你是中戏毕业的吗?你很能装啊。   杏岗已经被收拾好了,旁边小亭子用布障围住,做成了简易的小帐篷,向娘娘派来照顾王繁英的宫女、打扫地面的内侍在旁边坐着吃树上摘下来的成熟杏子。树梢的杏子成熟的最早,被她们用支布障的长竹竿打下来。   旁边摆着一个小香案,香案上没放别的,放了一尊铜壶滴漏,计时大概五分钟。   林玄礼带着自己的内侍和她一起走来。宫女们用裙子兜着杏,从铺好的垫子上站了起来,纷纷行礼:“十一郎。”   林玄礼一摆手:“童贯高蜜,你们也去吃点,我们还挺饱,还得再溜达一会。”   和王繁英一起溜达走了。   王繁英:“我猜你想问,向娘娘占问了什么事。”   “我猜你不会告诉我。我猜她问的是官家掌权后,朱娘娘会不会被封为太后。”窝草,你就不为我的智慧感到惊讶吗?   王繁英觉得这是正常聪明人都能看出来的担忧。   “都有谁知道你是女孩子?”   王繁英:“宫中娘娘,汴京城里的官员,我爹娘的朋友,全都知道。你大概也听说过。”   俩人又绕着小山岗转了一圈,看远处楼台殿阁在雾霾中恍若远山,又像是电脑配置不行而设置远距离不清楚展示的网游。穿着秀美的宫女袅袅婷婷的行走其中,园林花卉样样精致,身后的宫墙、城墙,就像是大型游戏的传送门,宫内宫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不发一言的上毡垫上开始准备厮扑。   林玄礼在这俩月里,抓着狄谏和王进给自己狂补摔跤这个项目,甚至为此挪用了骑马、射箭、出宫视察店铺的时间,就是练。   解开丝绦,扯开蝴蝶结脱了纱袍,甩给侍从:“王英,来呀。还是三局两胜。还是一样的规则,我不会再用那招。”   王繁英:“好!”   也直接吧衣服一脱,露出里面细绢的半臂,露出两条白白胖胖的手臂,小孩子的肌肉不明显,只是看起来壮壮的。   第一局一开始,侍女用小桶给铜壶滴漏里注满水,两人互相抓着膀子,谁也没开始进攻。   王繁英预判他准备了这样久,一定会率先出手,自己以守为攻。   林玄礼预判了她的预判,故意不进攻。   对视了一眼,同时放开手换了一种起手式。   不再抓着肩膀,而是手防在胸前,两人前手距离一尺左右,这样更方便做另外一些动作。   林玄礼并不客气,俯身探手搂她的腿——膝盖窝,抄起来就能把人摔一个屁股墩。   王繁英左手按住他后脑勺往下一按,右手同时探手抓住他的腰带,就要把人拎起来转个圈扔地上。   林玄礼感觉到腰带被揪,头被往下按,赶紧重心下坠往下一蹲。   对方力量不足,揪不起来自己,但是蹲下时也没法摔小豪猪一个屁墩,在短暂的僵持之后。   林玄礼用摔跤之外的技法——综合格斗的锁腿技,一手按住她的膝盖一手从后面抵住小腿肚,强迫她无法曲腿逃避,往侧面一倒。倒下时谁站着谁吃亏。   [希望这位老乡没学过。]   [礼子你当年被人用这招吊打,真是永世难忘。]   毡垫扑在厚实的草地上,摔倒时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痛。   王繁英按住他后脑勺的手自然而然的松开,挪到他肩头,然后闪电般的往下一探。   “嗷!!”林玄礼短促的怪叫一声,累到发红的脸瞬间苍白,下意识的蜷了一下身体又控制住自己,捂着胸滚到毡垫外。缓了两秒钟,强自镇定,微微发抖:“吓死我了,你差点就戳中了。你也不许用这招了。”   一下还一下,公平,呜呜呜还想着防这招呢。   好痛好痛我心都被扎破那么痛。   宫人们都紧张的围过来:“十一郎!”   “小郎君!”   “受伤了么?”   “打着那儿了这么疼?”   “在宫里还敢殴伤郡王!”   林玄礼擦了擦冷汗:“打着哪儿不疼啊。多打几次就习惯了,别这么大惊小怪!”   王繁英忽然觉得这家伙还不错,不论是真是假,面子上做到了公平。也学到了,男子被戳乳中也痛到流汗啊。   赶忙道歉:“一时手滑,并非有意,请郡王恕罪。”   “不怎么疼不要紧,你不要畏手畏脚,放胆打过来。”妈的疼死老子了呜呜!   接下来两局就规矩多了,把互拼力量和技术发挥到极致,各胜了一次,林玄礼胜在力气和体重,王繁英胜在技术。   林玄礼瘫在毡垫上:“哈哈哈你只顾着读书,耽误了习武!”   王繁英心说我生病了呀,但这没意义:“十一郎的进步一日千里,背地里下了多少苦功夫?”   林玄礼看看自己的手,指尖是弹琴的茧,指腹是练字留下的薄茧,掌心上有练武提拿石锁淬炼力气产生的一点点薄茧,都很薄,在阳光下看不到,摸能摸到。“可不少呢。你吃过生春糕吗?我的店已经回本了。起来溜达一会,别打完就躺着。”   “吃过,不错。供不应求。”王繁英猜测他对李清照有种别样的喜爱:“李小娘子可能没吃过,她家大人生性清廉节俭,给她的零花钱也不多。”李格非的清廉是出名的,官员兼任其他闲散官职可以不干活就多领一份工资,他就不肯这么做。   “我当初还真担心我三叔想抢…抢着入股。”网文里都是这么写滴。   王繁英:“元祐年间,徐王府出了许多官员,人称徐邸官。”   太皇太后的爱子、皇帝的亲叔,用得着抢你一家小店吗?   林玄礼尴尬的解释:“我很少打听朝政。”   王繁英迷惑的看了他一会,来到一个新的地方,位于政治中心,不努力观察学习当地规则和潜规则、政治格局?你很奇怪。只是忌讳交浅言深:“郡王的厚土生春店什么都好,只是每日所售不多,上午就卖光了。除了各家、各茶楼派仆人排队之外,还有许多厢军搬取铺盖,睡在店门口占位置,低买高卖,一夜光景能把本钱翻倍。”   林玄礼心说万恶的黄牛啊!   这他妈啥军事制度,不是我爱的兵哥哥。   但是不应该啊,不就是个蛋糕吗:“不是有宵禁吗?”   他没想到宋代的人也要追赶潮流,哪怕汴京城里的有钱人家都尝一遍,也够三年的生意。不贵,但是难买,就可以拿出来显摆。   “……禁止在街上行走,岂能禁止流民乞丐睡在街上?现在盛夏时节还不碍什么,恐怕等到冬天会有人贪图小利,在你店外冻饿而死。”   赵俣和赵偲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十一哥!!打完了吗??啊?”   “没赶上看十一哥和人厮扑吗。干嘛在这么远的地方打啊。”   “我们都没想起来杏岗在哪儿!哥~再扑一次么。哥哥~哥~~”   林玄礼:老子要去解决黄牛问题!!   最终受不了俩小弟撒娇,和王繁英又打了一回合给跑的气喘吁吁的胖弟弟们看,随即邀请她一起去视察情况。   看到几个黄牛为了抢客人当街打起来,果然是厢军,都被京兆府带走了。   御史:“一点小利使得百姓争斗,他获利甚巨,此为不仁。我要弹劾遂宁郡王。”   还有几个高丽使者在街角和流氓买了一包贴着腊封尚未开封的生春糕。叽哩哇啦的走了。   包装纸上附赠了一个小纸片,印了品牌‘厚土生春糕’制作日期‘甲申’,限当日食用,如果吃不完就要放在火炉上小火烘干保存等须知。   用细麻绳捆扎,麻绳的接口处用滴了一滴红蜡,解开绳子会破坏封蜡。   有小孩闻着香甜的味道嚎啕大哭:“俺等了一个月了呜呜呜呜。”   嚎完去旁边的店里买了个山楂馅饼,吃着走了。   林玄礼捂着脸催马回头:[现代也拿黄牛没什么办法啊,巨大的利益能推动人干一切坏事。]   [是啊,遏制黄牛就是实名制、限购。别想涨价,你涨他们也涨,还是勒索百姓。]   [为今之计只能开分店,供求平衡就能解决问题。要不要搞一个工厂给各个分店配货呢?恐怕不行,路上会被打劫,这玩意很容易变现。]   王繁英:“我有一言相赠,不知郡王想不想听。”   “想听。”   “我要那把唐刀。”   “算了不想听了。我怀疑那把刀是郭子仪的佩刀,等我研究清楚。”   王繁英心说那就是啊:“官员们议论时常说十一郎不务正业,轻浮浪荡,市侩油滑,邀宠媚上,不如徐王、十三郎远也。”给亲人做饭其实是孝亲,普通人做是,但对面是官家、太皇太后、太后,那意味就不同了。   林玄礼摸摸脸:[啥玩意我干啥了?前面还行,却是不务正业,我邀宠媚上?给我哥做点美味,冬天偶尔陪他睡一觉充当暖水袋,我就……日哦你们这群腐女腐男!本直男被侮辱了。]   [林哥冷静,冷静,别忘了这年头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而你虽然本身学习不错,相对而言是个学渣。这是天才辈出的时代,也是普通郡王被衬托成渣渣的时代。]   “无所谓,随便他们说去。”   王繁英:“官家和娘娘们不曾劝学么?现而今清誉胜过官位。如司马温公,王相公,连政敌也说不得他们的私德。郡王将来?”   你不甘心只当一个郡王,官家在等高娘娘不临朝的日子,向太后和司马温公一党盼着高娘娘持续临朝,每个聪明人都知道朝堂上要有变动。你在等官家执掌大权。   林玄礼沉默了片刻:“给你,你说。”   别因为我的一番操作,将来有什么别的事。   哲宗老哥最好能活着,要不然也得是我上,历史上章惇就更看好赵佖。   王繁英点点头:“百善孝为先。听说每逢陈美人的生辰忌辰,你一切如常。”   先帝的忌辰是宫里统一安排,陈美人还不够格被贵人想着安排。   林玄礼只觉得自己脑后出现的柯南的灵光一闪,外加金田一的经典背景音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日子快到了,回去就把该干的干了!素服素食,争取去一趟陵寝。   是哦,所有历史名人都有孝行的记录,我没忘了她,只是懒的搞□□。噢明天该见萝莉们了,李清照年纪小先不给她喝酒。   作者有话要说: 【1】天干地支一共六十个,六十一甲子嘛。用来纪年、纪月、纪日、纪时。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总共刻这么两组小印章就能组合使用了。   【2】真的是每个聪明人都知道政局要有变动。高太后都嘱咐自己一党的人,皇帝当权后要小心。   【3】按照宋代道德观念来看,搞美食、开店是很不好滴。感谢在2020-10-12 12:05:28~2020-10-13 12:0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冥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莲莲 49瓶;耶比耶比~ 10瓶;提灯夜话桑麻 5瓶;明月碧水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庭院里设香案   聚会依然在向娘娘的宫殿群里,这次林玄礼格外准备了一点精致糕点——时隔多年虽然弄出了戚风蛋糕,但是不会做奶油,浪费了很多还是没成功,最多能进行到奶酪或黄油,淡奶油搞不出来。   李小娘子吃了一颗鸡米花,看起来不好看,不如旁边的荷花酥、玉露团精致,但肉味的点心还不错:“好,适合下酒!”   司马小娘子惊讶:“你还喝过酒?”   苏家的小四娘子和小五娘子都在,也很惊讶:“你没喝过酒?果然家教最严。”司马温公家的家教非常严格。   李清照笑盈盈:“能喝一点。”   路过的赵真珠停下脚步:“哈哈哈能出嫁之后,可以随意饮酒,赏月饮酒很快意的。”   几人起身对她行礼。   林玄礼:“五姐,你越发有福相啦。”胖了点,看起来还挺幸福。又和远处的驸马互相拱手。   司马小娘子已经开始议婚,一两年之内就要成为已婚人士了,微微有些羞怯:“公主说的是。”   李清照开心的摸了摸掌心:“等我到十二三岁,也可以随意饮酒。”现在我爹娘不买酒,我才没得喝。   赵真珠扶着腰叹气:“哎呀,有喜了,这下公婆和驸马都不许我蹴鞠,投壶也不让玩,斗蛐蛐也不让,去勾栏瓦舍听说话也不让,好闷呢。那套包公案我还没听完呢。非说杀盗淫妄不适合胎教。”   她秀了几句恩爱,就愉快的走远了。   林玄礼不无恶意的说:“驸马比王诜好多了。希望能善始善终。”   小娘子们纷纷点头,李清照不顾及什么:“当世若选一个有才无德、帷薄不修的人,非他莫属。”   苏小娘子们不好说什么,伯伯和王诜关系还不错,互赠礼物互相帮忙。   司马小娘子也赞同:“我家从不与他来往。”   林玄礼:只要你骂王诜我们就是好朋友!   在一起讥嘲了一会王八蛋姑父,林玄礼:“我有一桩为难的事,想请姐姐们帮忙。”   姐姐是一种尊称,对老板身边的女官啦,对照顾自己的宫女啦,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都可以这么叫——参考天津人。   女孩子们都说:“十一郎请讲。”   “位卑力薄,愿尽力而为。”   “岂敢岂敢。”   林玄礼回身招手,使劲招手:“童贯!别玩了,拿过来。”   童贯左手捏着一只大个儿的七星瓢虫,跑过来:“郎君您看,这只花大姐与众不同。”   李清照好奇的伸手:“给我瞧瞧。啊,有九个星。这还不算祥瑞。以前在我老家,出奇的虫子可多了。历城(济南)柳絮泉那儿。”   林玄礼心说山东也没有大蟑螂吧:“有什么出奇的?把它放了吧。”   “七彩毛毛虫。还有一种浑身金色的虫子呢,当地有愚夫想从虫子身上炼金子,徒劳无功。”   司马小娘子:“我在方志上看过这个。你家有吗?”这东西和牛角象牙一样能保存呢?   苏小娘子觉得痒痒:“我最怕虫子,快别说了。 ”   童贯跑去拿来一篇文章。   铺在桌子上,四名小娘子仔细观看。   《祭文》第一段写自己年已十岁,感觉母亲离开自己已有十年,想起童年往事,看到她亲手缝制的肚兜,非常伤感。读诗也很伤感,看到苏颂还有耄耋之年的母亲也很羡慕。   第二段回忆了一下童年时的唠叨、美丽温柔、仔细叮咛和她对先帝的深厚爱意。   第三段写试了试小时候的肚兜,已经穿不上了,那么小那么精美,想叫人裱成刺绣挂屏。母亲对自己的期盼也只有孝悌忠君、平安长乐,不指望自己有什么过人的才华,现在什么都会一点,样样稀松,但很快乐。   第四段写母亲生前和自己一样喜欢米糕,现在自己做了诸多比米糕更美味的食物,拿去祭祀,希望她享用时不要为生死离别悲伤,生死别离只是和晨昏一样正常的事。阴阳两界,各自珍重。   林玄礼:[他妈的,凭什么沉溺于口腹之欲是君子负面标签啊!就因为浪费钱吗?就因为现在江浙沪也不包邮,任何美味的原材料在运送时都有大量损耗和浪费吗?]   [一箪食一瓢饮,这他妈是拿颜回要求我吗?推崇清廉简朴、少私寡欲就不能多吃美食,其实这对,剥削阶级的任何享受都来自剥削,他们掌握土地但不生产任何产品。剥削阶级如果能寡欲,能减少矛盾。]   [名声和道德就是信誉度,小豪猪说得对,人无信不立。当前这个年头,要么特别有才——肯定做不到,要么就道德出众令人信服。萝莉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别人也会变的。]   [这篇文章写得是真情,写得不只是陈美人,还有我师父,师叔,师姐,老师,兄弟朋友,经理姐姐,那些熟悉亲密互诉愁肠的客人。我已经永远离开他们。]   小娘子们看的擦眼泪。   林玄礼垮着一张脸:“是真情所感,一挥而就。似乎写的不好,不知道我娘看了会不会失望。”   司马小娘子擦擦眼泪:“欧阳醉翁说道胜者,文不难而自至,十一郎此文正是一篇上佳散文。真情最动人,比之西昆体,高出许多。”捂脸哭。   苏小娘子:“言必近真。”   “文章不尚雕彩,明道最好,呜。”   李清照叹息道:“家严最推崇《出师表》、《归去来兮辞》、《陈情表》,他说这三篇文章,沛然从肺腑中流出,殊不见斧凿之痕。十一郎这篇文章虽然比不上先贤,也有一些影子。”   林玄礼捂着胸口,被夸到心情飞起。   又觉得很悲伤,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最真情实感的文章了,苦笑两声。   送走了小娘子们,去见向娘娘,有两件事。   第一,申请去祭祀母亲。第二,为啥给我认识的都是宫外的女孩?   向太后:“太远了,你在城里玩玩还行,在宫里遥祭也是一样。只有官家亲自去的时候,你们这些孩子才能跟着去祭祀。”单独不能去,祭祀是非常庄重的大权,只是祭祀母亲也不行,没有皇子跑去妃陵祭拜母亲的,不合法。   “宫外的才子,若不是少年官员,也是官员之子,一心攻读诗书,聆听庭训,等着考状元,哪有空陪你闲谈。只有小娘子们,学富五车又悠闲。”   林玄礼心说:[你们这帮渣渣,哼,全都是李清照的手下败将。]   [礼子要是不来,你们学的再好,也敌不过带头大哥是煞笔。我可是从源头上解决了赵佶,就算我每天烤肉趴体,只要我不搞花石纲,让童贯只伺候我,高俅只当球队队长,杨戬,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都去养狗!再好好用李纲和种师道,宋朝就能稳稳的延续下去。]   [我一直都想打赵佶,现在我就是赵佶,我要抽我自己!]   向太后看他心神不宁,忽喜忽悲,不似往日那样精神活泼,心里一软:“好啦,可怜价的,哀家派人去祭祀先帝时,把你的祭文带过去,在你娘墓前诵读,把你亲手做的点心也带过去祭祀,别哭了啊。”   “呜,多谢娘娘。”   派人去祭祀,更有利于祭文传播。   本来就在这一代中极负盛名的郡王——官家没儿子,年轻一代的皇室成员只有遂宁郡王赵佶最活跃。突然从轻浮浪荡的形象骤然转变,染上了浓浓一层孤寂深沉的孝子形象。   《十一郎这篇文章看哭无数人》、《看完十一郎的文章你有没有想起自己的母亲》、《厚土生春糕的幕后真相》、《无论贵贱,我们最爱的是——》、《我妈妈尝不到了,我只想让别人的妈妈能吃到》。   被感动的文人写诗相和、写文章感慨自己。随后蹭热度的文人纷纷跟进。   只有徐王赵颢比较迷茫,对左右说:“他的店叫厚土生春,不是因为什么陈美人长眠于厚土中他祝福生机勃发,只是本王看着糕点像是盆栽换盆时的黄土。”   左右劝道:“郎君何不辟谣?”   徐王想了想:“何必呢,凄凄惨惨一个小孩子,欺负他干什么。”   ……   思亲孝子+文笔感人,林玄礼已经站在北宋的道德制高点上。   又用了一个月时间,夏末十分,肆无忌惮的在汴京城的东南西北各开分店,没有再被弹劾!甚至有了一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感觉。   黄牛的情况稍微被遏制了一点。在街上跟人打架也赢了。   开始考虑把连锁店铺满全国。考虑开始向工业进军。   刘清菁传来口信:“官家要吃藤椒鸡、腊肉香葱馅饼,还有,姜撞奶。”   林玄礼正对着柳公权的真迹法帖,仔细练字:“奇怪,六哥从来不喜欢吃姜撞奶。怕是刘姐姐你想尝尝吧。”   刘清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略带炫耀:“只是随口一提,是官家体贴下情,厚爱小人。”   “我亲自给你做。天还挺热,你喝杯奶茶再回去?”   煮的红茶放凉,加入在水井中冷藏的牛奶,再添加一大勺——焦糖炼乳!还有一些龟苓膏。   炼乳非常容易做,纯牛奶倒进锅里,小火蒸发,加糖继续煮,减少水分,变得黏黏糊糊时就是炼乳。这一罐之所以是焦糖,是稍微煳了一点。   刘清菁舀了一勺,喝的眼睛一亮:“好香甜!好浓的奶香。这是辽人的吃食么?”   “是啊。六哥不爱吃甜的,结果咸奶茶也不爱喝。”   [只不过他们加盐,加盐也好喝,我去蒙古玩的时候沉醉在咸奶茶、水煮羊肉、蒙古跤之中。][林哥你那是被摔懵逼了,有一次没保护好自己,差点脑震荡。]   [这都不重要,我冰箱里的羊腿和羊排啊呜呜呜。]   列了食材清单要高蜜去东廊要,回来时先开始准备。   保母拿着围裙和套袖逼他穿上,低声叹气:“哎,咱们这儿的粉皮墙,一年要刷三四次,都是油烟熏的。”   林玄礼想想都觉得好笑,乐了两声去调馅、烹制藤椒鸡。   带着人亲自去送餐:“六哥~”   赵煦心情大好,笑盈盈的抬头应了一声:“哎,佶儿过来,让我看看。好呀,人家夸你有柳宗元之风。我看也有。”   林玄礼乐疯了:“哈哈哈我要是能保持这个水准就好啦。”   “哎,张若虚只凭几首诗,就在全唐诗中名列前茅,你年纪还小,不要苛责自己。”赵煦开心的捏捏他的脸,还有肩膀,腰:“结实多了,难怪。给你看个好玩的,坐下。”   两封奏本,第一本是弹劾遂宁郡王滥开店铺,高价垄断购买鸡蛋,让其他店铺只能跟着涨价收购。卖的点心贵,而且华而不实,不顶饱,图耗民财。   林玄礼:[这家伙是没看过资本论啊,这是说我把北宋代入了攀比的消费主义,买蛋糕不是为了买蛋糕,而是以生春糕待客来彰显自己的身份格调。品牌符号化。我好牛逼。]   第二本奏本有趣了,御史弹劾前一个御史,因为御史每个月必须弹劾一个人,否则扣工资还可能离职,所以这个御史不敢得罪官吏,常常弹劾遂宁郡王,就可这开店这一件事弹劾,连当街打架、和京中著名的衙内、纨绔们组队蹴鞠起了冲突导致有人骨折,这都不弹劾。   林玄礼:[虽然他也没夸我,但是……御史台KPI拿我刷吗?刷小怪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和大老板硬刚,弹劾太皇太后不放权啊。]   赵煦悠然的吃着晚餐,一桌小菜挑挑拣拣,还是最辛辣麻香的藤椒鸡好吃,东厨的醋鱼做的也还行:“他虽然不能因言获罪,这一封弹劾之后,能安分几个月。弹劾后妃、宗室,一向是官员彰显刚正不阿的手段。尤其是司马光一党的人,惯用此计。佶儿,我和高娘娘谈了谈,我本想追封陈美人为婕妤,娘娘非要等到她…归天后,待我一起施恩时方可。”   我的弟弟们当然应该封王,他们的母亲也会加封,老臣也该加官进禄收买人心。如果现在封了陈婕妤,到时候没法在封,反倒突兀。上面还有四妃,但升级多了违背礼制。   林玄礼感动的点了点头:“我娘不在乎这些,是哥哥安慰我。”她恋爱脑。   赵煦用看小笨蛋的眼神看他。佶儿还真相信有人只重情,不想要品阶么?我娘还想当太后呢。司马光那句话说得对,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   林玄礼静默了一会,觉得气氛没必要这么尴尬,瞥了一眼在旁边吃姜撞奶的刘清菁:“哥哥,今年三九天的时候,还用我陪你么?”   赵煦笑道:“你懂得还不少啊。到时候再说。”   “哎呀,六哥身体养好了,不体寒,不用我了。”   赵煦笑得搁下筷子:“你写一首宫怨诗来,打动我的愁肠,就让你作陪。”   大臣特别喜欢用夫妻比喻君臣,或者把自己比作后宫被冷落的美人,尤其是昭君题材。反正就是拐弯抹角的骂皇帝不识人。   ……   不久就是忌日,林玄礼素服素食一天,有礼部官员受命去陈美人坟前祭祀,他只在庭院里设香案,对月祭拜,满脸虔诚的祝告:[诚心祝福陈美人来生变成一个嚣张富婆,多睡几个人靓活好的小奶狗小狼狗什么的。我估计你也没什么事业心,也就不希望你能干什么大事了。也希望我妈在天之灵保佑我的王妃足智多谋,能文能武,胸大腰细屁股翘,还要长得好看!要是做不到的话请告诉我王繁英上辈子是谁。]   次日去找王繁英商量事儿。其实…我大概记得手工皂和透明玻璃的配方,所有穿越文里都要做这个,咱们整啊。   现在宫里有彩色玻璃器皿,弄出来透明玻璃就可以做煤油灯,很亮的,现在地方上也发现石油了!那个,我没记住科技史,是应该先炼钢还是先搞蒸汽机?   作者有话要说: 【1】炼乳这个是真的。   【2】消费主义就是买东西不是为了东西,而是为了拥有品牌彰显身份。   【3】宋代御史台确实有kpi哈哈哈。   【通知】本来想入V之后多写点的,但是我爸昨天下班回家时摔伤了腿…我就得接过他的工作,负责做全家五个人的晚饭、照顾我姥我姥爷。我妈负责中午饭和白天照顾老人嘛,分工明确。我爸的腿也不疼也没肿,就是一条腿没法走路,拄着拐单腿乱蹦。今天早上去医院拍片子,骨头完好无损,静养几天就行了,现在就是晒着太阳喝茶斗地主。不用担心,只是家事需要占用我一些时间,更新大概会保持在四千字左右。   顺便提醒大家,不要翻栏杆。我爸是班车停在栏杆那儿,得走几十米才能绕过去,他一偷懒,双手扶着栏杆,从侧面腾空而起,刮了一下,就跪了。骨头没事,脸撞在共享单车扶手上差一点碰到眼睛,结果啥事没有,都是万幸。   感谢在2020-10-13 12:01:47~2020-10-14 12:0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刘奶奶买牛奶、雨与鱼、玉山将崩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双叶菲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小豪猪和桃心   在茶楼里点了一盏茶。美丽的老板娘穿着低胸小裙子,走过来,用银质茶匙,从锡罐里取了一勺细细的抹茶茶粉,搁在盏里,瓷壶中的沸水分次注入,用竹筅快速搅打,形成一层浓厚细密的泡沫。随即撒上核桃、南瓜子、榛子等坚果碎。坚果碎被茶的泡沫托住,并不沉淀。   还有四色糕点,白的是云片糕,黄的是绿豆糕,红的是玫瑰卷,黑的是芝麻酥。   以及两个高足盘中堆着的四色鲜果、四色干果。   林玄礼:“一会我有朋友来,你在她的点茶上勾一个小猪,野猪。还有一个这个。”他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心形。让她猜猜我在想什么,看看能不能对上。   点茶上能勾勒花纹,可以咖啡拉花来类比。   老板娘:“小郎君画的这是倒过来的桃子啊,很好画呢。”   王繁英匆匆赶来时,脸上裹着纱布:“十一郎,家父严令我不许在跟人斗殴,以养伤为主。”   “哎呦你怎么受伤了?跟谁打架?”   “陪我祖母去城外的庄子上暂住,晚上有盗贼明火执仗抢劫隔壁田庄,我带人过去帮个忙。没事。”   “报官了吗?”   王繁英微微一笑,摆摆手:“真没事。没正面冲突,是回家路上被树枝刮了一下。”不敢报官,在京郊明火执仗抢劫是死罪。但是我私藏弩也是死罪。   这种可以连发、射程远、轻便省力的重武器,禁止私人持有。确实很好用。   老板娘带着用具走过来,很快调制好一碗茶,福了福身告退,关上门。   茶盏里花纹不复杂,但能看清楚,小豪猪和桃心。   林玄礼很好奇她能解读出什么,看看自己又能从中推理出什么。   王繁英:“你想让我帮你杀野猪?去市场上买嘛。急吼吼请我来,就是这样一点小事?”   林玄礼哑然:“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繁英:“……心形符,在你那儿不是要杀掉的意思?”   面面相觑了一会。   当前从来不用心形符代表什么东西,如果有,那就是老家带来的。   各自怀疑对方在逗自己。   林玄礼问:“你哪儿有二十多个字的核心价值观吗?”   王繁英脸色骤变,喜悦道:“胜利带来和平,公正走向繁荣——”你接的上吗?   林玄礼:“虽然差不多但我哪里不是。自由,尊严,文明,平等。”出于安全考虑,万一有别的同乡呢,我也不背经典的24字。   王繁英点了点头,缄默了一会。   林玄礼正打算说起自己的肥皂、玻璃、镜子和蒸汽机等计划,现在的澡豆虽然也是猪油混合豆粉草木灰什么的,但是我这个能做的更好看。打算自己组人办工厂,希望她能在宫外负责监督,做一个编外的质检人员,来确保工厂安全,顺便来给自己当军师。   相对应的……虽然宫里知道你是女孩,你在户籍上写的也是女孩,将来我能让你带兵出征。这个作为交换条件足够了!   正要开口,忽然听见地动山摇似得一阵巨响,声音就好像在二百米外有个人放加大号的二踢脚,可以确定是爆炸,剧烈爆炸。   林玄礼惊诧:“烟花作坊爆炸了?”从窗口往外看,只能看到远处的城墙,还有在雾霾之外隐约升起的浓烟。   [现在已经有火器,是弹药库爆炸吗?]   [我再怎么学渣也知道北宋的军械真不行,刀剑如泥,弓容易断,火器经常不燃烧。赵匡胤当年亲自兼任武器厂厂长,所有人都在吐槽这件事,你还指望这东西能炸?上战场都不一定能炸!]   [林哥,想点好的,说不定是因为查账,有人故意放火呢?]   [你家放火能爆炸喽?]   [自己跟自己抬杠你有病吧?]   王繁英神色如常:“不是□□,十一郎方才要说什么?”   林玄礼凭直觉没说:“我想问问你还有什么好主意给我。”   没什么建议。真正抓住‘孝悌’就立于不败之地,虽然平时的喜好不符合郡王的职业准则,但有这两条就足以应付一切。   郡王的准则:一,好好学习,要有文化,要优雅端方博学多才,保持高贵俭朴的性格。   二,不要干政。   三,不要欺男霸女。   四,不要和高官交游。   又不能约架,就回宫了,继续找狄谏来补课。   路上的百姓虽然疑惑议论惊讶,但没有惶恐,真是有人怀疑是火器营的新东西——是军事爱好者。   还没回到宫里,就看到一群官员匆匆忙忙骑着马往宫门口赶,又有一些官员快马出宫直奔城门口。   保母等在西门口等着接他:“你可算回来了,方才那声巨响吓着你没有?”   “没,我怕你担心先回来了。”   保母:“你去看看向娘娘有没有受惊。”   高娘娘本来在午睡,被宫女叫醒,禀报了这件大事。   赶紧请来官家,等待群臣进宫探讨。   是天灾还是人祸?如果是天灾,与雷击了什么、陨石掉落,那是地方官道德问题,为首的就是开封府府尹,或是有冤案,或是民间有令上天震怒的事,再不然就是皇帝问题。如果是人祸就好了,那没什么事。   丞相们都匆匆忙忙的策马入宫,商谈对策,也派人去现场勘查。   内心焦灼也各自佯装淡定,并各自斟酌,考虑如何将引发莫名巨响的道德问题推倒政敌头上——这非常简单。   仵作上上下下观察火焰,差人揪着里正、乡老盘问,官员在旁边听足了汇报再回去面圣。   没过多久,勘查结果报回:“启禀娘娘,官家,爆炸发生在京郊十里处卧牛村中,那村子里有一牛姓小子,以砍柴为生,数月前大病一场,病好后失却记忆,得天授,原本不认字,忽然认字,还改制了一架织机。   还进入京城做生意,组织厢军、流民排队抢购厚土生春糕,高价转卖他人,未几月,积累数十贯钱,回乡酿酒。比之烧酒又有不同,蒸酒,味道甚烈。   邻家无赖几欲窥探,奈何门窗紧闭,看不见。   今日蒸酒时,突然爆炸,房舍被夷为平地,臣等赶到时火势仍然不灭,乡邻取水灭火也灭不掉,只能筑土阻止烈火蔓延。   据查,当时在房内的人,有牛姓少年,其父,其兄,其叔。现在仅余其母、妹、幼弟三人。”   高娘娘和赵煦对视一眼,二人端端正正的坐了一个多时辰等结果,前者放下心来,想继续午睡,后者也放下心来,想继续研究兵法。   开封府尹也松了口气:“娘娘,官家,京城内外的油、酒、爆竹、纸张作坊,时常走水,往年也有这等爆炸,一样是震动四方。罪臣以为,此事无须惊动天家,交由罪臣自行发落即可。”   死的已经死无全尸,活的也得审问一番,看看是有罪还是无罪,研究一下是生产过程中的意外还是有人蓄意放火,告诫四邻不许和他学。   高娘娘同意了,又问:“官家?”   赵煦:“可。你要安抚百姓,勿令惊惶。”   这边众臣井然有序的退下,宫人赶着将情况禀告向太后、朱太妃。   其他宫里的先帝嫔妃、小郡王等都被叫到向太后处。很快就等到了消息——没事,是正常的火灾和爆炸。   全都松了口气,继续说说笑笑,说起过完年就到了元祐七年,好日子也快到了。   列坐众人之中,只有林玄礼如坐针毡,心里突突突的发抖。[这一看就是个开工厂的穿越者…还知道组织黄牛…我刚刚还想自己搞工厂呢!]   [工厂的危险性这么大么?身为首席烧烤师,我有这方面的知识,烤肉最后一步经常是撒点白酒,用火焰喷枪一引,火苗又刺激又能增香。以前上化学课的时候也知道酒精烧起来有多危险。]   [可能不只是乙醇,还有甲醇,不是有那个甲醇汽油吗?怎么勾兑的我忘了,但大量的酒精+门窗紧闭+在屋里烧火蒸馏酒,好像就是很容易爆炸。都说要在空旷通风处进行危险试验。]   [林哥,开工厂的事真不着急,现代饭馆里有学历的小工能干出来往明火烤肉上喷酒精的傻逼事,把自己胳膊给烧了,古人可能更没有安全意识。就算没把我炸死,他们自己弄出人命了,我也难辞其咎。]   朱太妃:“佶儿怎么了?愣愣的。是在宫外吓着了么?”   林玄礼欠身答话:“娘娘,正是被吓了一跳,当时正在‘雅论寮’喝茶,那茶楼靠近城墙,听着比宫里更真,现在正在后怕呢。”   向太后笑道:“你怕什么?小脸都白了,过来过来。”   林玄礼还有些手抖气短,起身从按身份排序的后排座位往前走,装傻白甜:“佶儿今天本想出城去玩,想到娘娘们不许,没出去。又想到我平时爱喝两口小酒,原来酒这东西,这般可怕。”   林太婕妤笑道:“你喝的只是黄酒、甜酒,不碍事的。烧酒才出事呢。”   向太后念了早年间学过的咒语,没想到还有能用上的时候:“摸毛吓不着,摸头囟儿,吓一会儿,提提耳朵,小魂儿不走,摸摸身儿,小魂儿上身。佶儿?”   林玄礼莫名的感动:“我在。我在。”   向太后:“好了,没事。”   林玄礼往前一扑,抱住她:“娘娘。”   “哈哈哈你都多大了,还知道撒娇呢。”   满室都笑,他也不在乎。只在心里告诫自己,要胆大心细,小心行事,把安全生产放在第一位。不要忘了自己是谁,也不要忘了宏伟的大计划。   孟眉娘端了几盏安神汤过来,询问有谁要用。   向太后:“你拿一盏,给官家送过去。”   朱太妃笑而不语。她对这个准儿媳妇,算是勉强满意,只是高娘娘、向娘娘二人做了主,她要同意也无足轻重,要反对也没有什么理由,孟眉娘长了一张适合做皇后的脸,性子也很合适,就不免有些冷淡。   ……   转眼就到了过年,大大小小的仪式都是以折腾皇帝和百官为主。   林玄礼唯一做的事是——捣鼓山楂糕!每年都做一堆山楂果酱、山楂冰棍,今年不同,今年把果胶熬出来了,放凉之后变成山楂糕。现在这年头山楂还是药饮和凉茶的原材料,都没有糖葫芦。   再切薄片摊在盖帘上,塞在东厨的灶台边上,用六七十度的灶边火烘干,得到了果丹皮!   [用了二十斤山楂,六斤糖,几十斤多斤炭,做出来一盆山楂糕、二十八包果丹皮。]   [为汴京城的雾霾添砖加瓦!]   打包了一堆精致小盒,分赠给宫里宫外的亲眷好友,除了王诜。   就不给苏轼了,他不用开胃,他太能吃,还会回赠作业。   到了三九天寒风刺骨,一场大雪摸过脚腕,当天赏雪赏梅时觉得风趣雅致,过了两天就冷的不得了,宫里早已用上熏笼、脚炉、手炉、各种大毛衣服。   不敢完全封闭门窗,还得留有换气的空间。厚厚实实的褥子,厚厚实实的被,以及一个白白胖胖的人□□。   太后身边都要有一个胖宫女陪着。   林玄礼按惯例来陪赵煦睡觉,穿着夹袄盖着棉被,从宫外百姓的生活,这次赈灾是否可行,聊到国家赋税。   赵煦蛮开心的:“我特意查了,以宗亲的身份几乎不用交税,你还老老实实教重税。钱还够吗?新年压岁钱要几个金锭?”   林玄礼上一秒还在想税法和实际执行的差别:“啊?和别人一样就行了,我的店赚的很多。”真是暴利行业!“等到册封皇后时,我还能悄悄送上一份礼物。六哥,你喜欢孟娘子么?她性格温和,长得也好看。”   赵煦:“嗯?你喜欢?可不能赐给你做王妃。已经定下来了。她倒是样样不欠缺,只是有些像高娘娘。”高娘娘年轻时也是知情识趣的大美人,若不然英宗也无法虚设六宫,专宠她一个,要不是那年地震,曹太后和百官们都说是皇帝专宠皇后没有嫔妃所致,也不会添加两个摆设。英宗的后宫里就只有皇后一人。   林玄礼叹气:“别说了,我害怕。”   “哈哈哈哈。”赵煦笑了半天:“没有那么可怕,只是皇后而已。我不曾和她深谈,或许和清菁一样知情识趣,体贴我。哎,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想要娶娘子还得等五年呢。你最近开窍了,写诗词比以前咬文咂字时好。”   林玄礼得意洋洋:“还是陶渊明好,写些田园诗,宁静致远。”   次日吃了早餐,兄弟们在一起烤火闲聊,享受无所事事的快乐。   赵佖揣着手:“看十一哥的光景,我想赋诗一首。”   赵煦:“哦?愿闻其详。”   林玄礼拨弄着几个梨在火上烤,烤梨在唐代盛行,后世的餐厅里也有,又甜又软,略带焦香,直接烤成一个梨子罐头的感觉:“写烤梨么?”   从里到外好好写我烤的梨子!   赵佖摇摇头:“非也非也。”   他略一思索,写了一首《归燕》。   以燕子春去冬来为题,戏谑六哥每年冬天都想去南方,虽然不能换个小窝,但是要在小窝里加个弟弟用以取暖。颇有古风~   赵煦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你再气我,我要咯血了,你等着看娘怎么收拾你。”   他也写了一首闺妒词嘲讽回去,说三个美少女,两个在一起睡,另外一个叽叽歪歪。   林玄礼乐得不行,还萌了一会百合,看梨子烤的差不多了:“兄弟们听我这首诗。”   自吹自擂,梨子外焦里嫩,破开外皮汁水甜如甘露,梨肉似软玉,拿去供神仙也使得。   愉快的吃吃吃。   过完年的四月,立孟眉娘为皇后。   五月,举行册封仪式。林玄礼都装模作样的穿了一套礼服,出席观礼。站的脚疼。   重点是水运仪象台终于完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持弩是重罪,要么流放要么咔嚓。   【2】弄菜肴上的火焰时,必须先喷酒再点火,不能对着火喷酒。那是真·引火上身。   【3】向太后念的是叫魂咒,小孩子受惊掉魂时用的。   【4】高滔滔差一点就是个一夫一妻的皇后。其实后来加了俩也是摆设。   感谢在2020-10-14 12:03:05~2020-10-15 11:5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期一会 10瓶;冥姬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你又不是狮子   十二米高的高台运转自如,浑象运转流畅,五个小门处的小人报时敲钟运转自如。   苏颂抚须感慨:“耗费七载时光,终不辜负官家、娘娘的重托。”   林玄礼:[我现在特别想吧李清照请过来写首词。]   [妈的突然理解乾隆了,请文豪给自己喜欢的东西写诗真的很爽。]   [也不知道这个文艺少女喜不喜欢机械。]   落成没有仪式,也没有叫满朝官员都来出席,只有少数人对此感兴趣,在外围观赏。天文观测受重视是为了预测未来,而不是将星辰大海当做征途。   苏颂打算给自己的助手、工匠们请赏,回去继续工作。   林玄礼看他现在须发皆白,给自己上课那会头发还是黑多白少,看起来付出心血不少——苏先生不只是督造这个水运仪象台,他只是总负责人,下面还有各小组的负责人,而他本身还是刑部尚书转任吏部尚书,两年前还升任尚书左丞,本职工作和额外的建造工程都在兢兢业业的做。“我想请先生喝茶。”   苏颂欣然答应学生的邀请:“敢不从命。”   一老一小骑马上街时,看到路边有卖野味的,野兔、野鸡、鹌鹑、穿山甲。   买了两只野兔和还活着的穿山甲,顺便去肉脯买了几根猪棒骨、半只鸭子。   苏颂问:“十一郎配药会用甲片么?”   林玄礼看着摇摇晃晃的死兔兔:“不用,我宁可用筋退(人指甲)。”   上辈子也不是彻底的动物保护者,爱吃肉,只要是养殖的全都可以,野生的不碰。   兔子除外。   苏颂赞许道:“杀生害生,去生更远。郡王有善心,屡次放生穿山甲。是受了佛家影响么?”   [是的!我感觉放生穿山甲会有福报,让我哥身体更好。大家都不要伤害穿山甲!]   [林哥且慢!想想如果这么一说,等哲宗老哥掌权后会发生什么,讨好他的人会大量捕捉穿山甲拿来放生,然后再抓。这其中的损耗非常大。]林玄礼摇摇头:“我就喜欢看着小东西钻进土里。”   苏颂笑道:“兔子、旱獭、竹鼠、普通的老鼠也都可以。”   苏老师借题发挥,从打洞说到土木工程的地基,又从地基说到国家根基,说起现在的吏治问题、党争灾害。官吏是国家柱石,哪有三五年就把房屋的柱子一起换一遍的道理。   林玄礼指挥伙计用斧头劈断猪棒骨、三两新米碾碎用姜丝油盐腌制、兔兔顶刀切薄片、鸭子切块腌制。猪棒骨和鸭子块,砂锅里水加到七分满开始煮,煮不多时,撇去浮沫加入腌好的米,米香四溢,肉也差不多熟了。   苏颂讲吏治讲的口干,喝着茶:“十一郎真体贴下情,人老了,眼花齿动,只能喝些肉粥,吃些糕点。”   林玄礼笑了笑,心说要不然我给你弄顺德粥火锅呢,切断纤维的兔兔薄片在粥火锅里一涮:“请。”   苏颂欠身致谢:“不敢劳动郡王,老臣自己来。这鸭子肉煮的烂么?”   尝了尝,吃不动。   “只是提味用的。等我们吃完,小厮们会捞去吃吧。”   略微吃了几片肉,舀了一碗粥加上葱花。苏颂实实在在的劝道:“十一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倘若穷究天下美味,无有尽头。这食谱若传扬出去,必然应者如云,京中老饕都向十一郎学习。官家富有四海,但除官家之外,其他人所受用的,都是民脂民膏。半只鸭子在郎君看来不值一提,平民百姓终年也未必能吃一只。十一郎总能虚心纳谏,老臣多说几句,这样用猪和鸭子提味,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菜肴,需要很多鸭子。”   需要更多的鸭子就需要养鸭子的河流和湿地,放牧鸭子的收益远不如耕种,达官显贵会为此占据河道、抢合适的土地。倒不是说会助长土地兼并,只是让他们多了一个理由,会多消耗一些东西。   “谨受教。”林玄礼:[您要是知道开水白菜,还不一定怎么骂人呢。]   [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家禽的养殖技术?以及您家养了鸡??]   苏先生的道理讲得很好,但我搞出来一个锅底也不容易,回去之后还是原样煮了大锅锅底,分了三个小锅,带着风炉一起送过去。   次日清晨,早早起身,还练了半个时辰的拳法,仗着乳母看不懂、童贯高蜜只顾着讨好自己不敢问,堂而皇之的将八极拳和披挂拳的招式演练出来,不用担心怎么解释。这些拳法套路只是在心里不断重温,第一次重新用肉身比划,通过拉弓、基本功训练了筋骨气力,通过摇膀训练身体机能和协调性,算不上生涩,只是不太连贯。   训练时就叫他们准备锅底,训练完吃俩个东厨做好的肉饼,带着锅底和切好的肉片去请六哥吃早点。   赵煦刚和孟眉娘一起起床,穿着睡衣走到门口见弟弟,出屋伸了个懒腰:“佶儿你起得真早。”自从成婚后就从太皇太后的寝宫阁楼中搬出去,感觉自由了一些。孟眉娘也时常温言软语的劝谏,立场也靠近旧党,但可喜的多。   “六哥早安。我算得上闻鸡起舞。”林玄礼想了想:“差不多吧,我想养一只斗鸡,嬷嬷总是不让。这是我从鱼生粥中得来的灵感,很好吃呢。”   东西都在女官的指挥下一样样的开始准备…   “早上喝粥啊?烧饼呢,哎?这是何意?”烤肉喝粥?好像可以。   林玄礼:“这样煮粥锅涮肉很好吃哦。这是兔肉,这是羊肉,这是鹿肉。嘿嘿,给哥哥补一补。”   赵煦有点羞恼,伸手揪他耳朵:“补什么!我身体很好。”昨晚上是累着了,但我还没到需要进补的年纪。一会还能和刘清菁再来一次。他是医书看的太多了,还以为二十岁的男子只能两天一次。   林玄礼敏捷的闪开:“抓~不~到~”   赵煦近些年也有练习骑射,伸手再抓,这次抓他肩膀就抓住了,伸手:“还想跑?”   林玄礼也不挣脱,只是往后一仰头,六哥继续伸手就歪头,左歪又扭。   “你又不是狮子,在这儿摇头晃脑。”   孟眉娘已经梳妆整齐,略带羞赫的走出来,讶然:“呀。”   林玄礼看漂亮嫂嫂出屋:“啊?”   赵煦揪了一下,满意的放开手:“越大越不听话。还敢躲了。”   林玄礼笑着:“让哥哥检查我近些年练武的成就嘛。”整了整衣服,作揖:“嫂嫂安好。”   孟眉娘点了点头,和宫女一起服侍赵煦把衣服穿好,开始吃早饭。   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养生风格,又是分餐制,一人一小桌,早餐相当的端庄肃穆。粥锅和三盘肉片都搁在他眼前,他的早餐则给了弟弟。   刚刚吃到一半,刘清菁带着人捧着奏本来了:“官家,大食进火浣布。”   林玄礼本想出宫去约朋友看戏,突然看到刘清菁出现了,立刻留下来围观,看完再走。   作为官家的御侍——和陈美人当初一个工作岗位——她出现在任何地方都很正常。   可惜赵煦依然平淡温和,孟眉娘满满的国母风范赐给她早点,刘清菁也规规矩矩的行礼道谢。不是修罗场,简直是标准的帝后和女官之间的对话,寡淡无味。   出宫。   在勾栏瓦舍中看戏,现在是杂剧,也扮演上唱,在伴奏下且歌且舞,戏词也很细腻绵长,哀怨婉转。   这一出戏叫《踏摇娘》,从唐代演到现在,长盛不衰。讲的是丑陋醉酒的丈夫殴打妻子,主要看的是漂亮妻子哀哀怨怨摇摇摆摆的踏歌倾诉婚姻不幸。   林玄礼看了半天,想不明白这玩意有什么可看的?比传统大团圆还特么无趣。当然女主角唱跳都很美。   王繁英进门时就有些无语:“这戏有什么好看,若是我,叫这狗骨头醉死在阴沟里。”多灌点酒,扔在阴沟里淹死就天衣无缝。   林玄礼只当她是开玩笑,假装不是很在意,实际上憋了半年多耿耿于怀:“你可算来了。喝茶喝茶,一会有杂技。那个心形符号,怎么会被解释为杀掉呢?”   王繁英拈着茶盏:“取出ta的心。俗话说,一个完整的人,你看不到他的心。郡王那里作何解释?”   “做喜爱讲。我本想给你出个谜语,戏谑一下。你那里用什么符号代表喜爱?”   “有上个。”她在桌上划,一个是‘3’和‘反向的3’,一看就是噘嘴接吻。还有一个则略显复杂,却能看出来是两只手勾着手指。第三个是一个圆圈和一竖。   林玄礼比划了第三个手势:“不是吧?”   这个好猥琐的,在家比划被我爸妈混合双打。   王繁英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这个是通用的:“这个是示爱求欢。”   沉默了一会,异口同声:“同在异乡为异客。”   话说到此,为了安全起见都不肯再往下说。林玄礼不想问她上辈子有什么牛逼事业,因为自己最牛逼的事不过是给市长和本市首富烤肉……远不如这辈子的成就。这辈子可是给皇帝、和三大巨头搞过。   王繁英也不想问他去过几个世界,林玄礼这个名字是不是锚点。   “一会去切磋么?”   林玄礼:“去呀!可惜拳脚无眼,怕伤了你,只能摔跤。”   王繁英已经不满足于摔跤,想要点实战项目:“点到为止就好,十一郎和我都有分寸,可以试一试棍棒。”棍棒可以演练刀枪的招式,都很好用。   李清照在高蜜的引路下匆匆上楼,带着丫鬟推门而入:“我来迟了!可别罚我做东。”零花钱又花完了,难过。碑帖好贵。   王繁英:“罚你去看我们切磋,还要写一首词。”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那样的词。”   李清照叹气,那最无聊了,但自己晚到了一个时辰:“要模仿李杜的气魄,没有酒我可写不出来。”   司马小娘子成婚了,范小娘子到了十二岁突然开始被约束,苏小娘子也在开始准备婚事,只有年幼又单身的李清照依然无忧无虑,时常带着哥哥和丫鬟到处玩,写游玩的日记(诗词),会一会闺蜜,偶尔见见郡王。   要比试依然是宫里的杏岗。   童贯心惊胆战的拎了两根齐眉棍,先用羊毛毡在棍子头包上两层,用线捆扎结实,这才拿过去。   两人先比拳脚,相对而立。   “等一下,什么规则?”规则才是比斗中最有利的东西。   林玄礼想了想,鉴于自己不会柔术等地面技,以前和会综合格斗的师姐玩耍时,只要被摔倒就会被锁死,但自己又很善于摔跤:“摔倒为输,不许打要害,搂抱时间不限时长。嗯,如果要重击就停下来,要被击中的人自己认输。”   能打这么多年而没被家长叫停,全靠有分寸,没受伤流血,让家长们误以为只是随便玩玩。其实能控制住不让自己和对方受伤,那对力量和技术的要求也不低。   李清照坐着休息了一会,摘了颗半生不熟的杏子玩,感觉太无聊了。当下一挥而就,写了一首词。夏日寂寥,枝头青杏初红,蝉鸣犬吠。我没拿舍人的工资,却要看无聊的事给人写词,酒也没喝到。两个人抱在一起乱扭厮扑,较量蛮力,不如射箭。李广难封也有名,宋之问的老爹徒手砸死疯牛也没载入清史。   王繁英率先进攻,前手虚晃一拳,林玄礼抬起小臂一架,她后手拳后发先至。   林玄礼真把她当兄弟,往侧面一闪,同时上步侧蹬。   王繁英一个弧步挤他身前,横着一肘扫过来,停在他脸侧。   肘过如刀,这一下扫中了能把他的脸划破。   “是我输了。”   王繁英晃了晃肩膀,感觉有点不适:“不成,重击突然停下来伤筋骨。还是比棍棒吧。”   齐眉棍练的是朴刀的招式,也可以使马槊、冷艳锯的招式。   温好的金华甜酒、新出炉的三鲜饺子、炉果、奶油(黄油)酥卷都摆在小桌上,旁边的小桌上是笔墨纸砚。   赵佖走过来,看了看墨迹淋漓的词句,被词惊艳到:“好词,真美,洒脱随意。今日陈设,不亚于高力士脱靴服侍太白。”这里好远啊走了一炷香,是为了最快看到词才来的。   李清照放下奶油卷,站起来福了福身,喝了两盅酒,只是脸上微微有点红:“现在还不敢。”以后或许差不多。   林玄礼看过去,心说般配!就是不知道十三弟寿命怎么样,王妃可不能改嫁。   王繁英随手一转棍子,用没包羊毛毡的一头抵着他的下巴:“认真点啊。早知如此,今天该跟你赌钱的。”   一局一贯,发家致富。   酣畅淋漓的打了半个时辰,吃了点饺子、奶油卷补充体力,还得走回去。   高蜜一脸拈酸吃醋的上来汇报:“郎君,方才王诜送来一封请帖,说苏学士赠给他小仆高俅,能书写,还很会蹴鞠,京中无人能比。请您过府一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5 11:57:43~2020-10-16 12:0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鱼儿回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曲终人未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玺 106瓶;凤歌 10瓶;纳兰朗月、昨夜星辰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衙前役是最惨   王诜,暴露癖,渣男,人人得而诛之。这不是普通的出轨或者夫妻不和,这是气死公主,也不知道高娘娘怎么那么心大,亲女儿被女婿气死都不做什么,也难怪她推崇仁宗。两人在亲女儿被女婿气死也无所谓这件事上达成一致,啥他妈爱不爱的,宽容仁厚才是重点嘛。   想起那本《公主之死》,皇权降维打击夫权,才弄死一个驸马。妈的,以后要是我的崽有这种事,离婚,改嫁,谁反对就送他到泰国去变性,变性后嫁到印度去。   林玄礼坐在书桌前,看着一排描金的松烟墨,拿了一张红线笺搁在眼前,左顾右盼,左手边的高几上放着一只枸杞树苗盆景,据说这东西摆在屋里也能明目,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浅黄色八答晕锦长袍。   心里叽歪YY了一会,还是很想见见高俅,又不想接受王诜的示好。上辈子就是个普通的帅哥,只好忍气吞声,得给别人面子。现在是个有地位的帅哥,除非高大老板亲自调解,剩下谁都别想管我。   这事儿没法跟人探讨。   [聊聊,在水浒传里高俅是最坏的那个,其实我们都知道,在北宋六贼这七个人中,高俅反倒是排名靠后的坏人,有人比他更坏。而且这个人只要用得好,可以拍他带队去辽金踢友谊赛嘛。]   [什么都好,苏轼干嘛把他送给王诜啊,你们这些萝莉控交朋友的时候不看对方人品的吗?]   [林哥息怒,你想想,苏东坡可能想着,要把高俅送给我,得先阉了才行。阉了之后降低攻击性,可能踢球不那么好。呃,阉人们的攻击性很强,还加了那个啥,外挂呢。]   [高娘娘身体日渐衰弱,现在丞相任命和六部官员任命偏向于官家做主。王诜这是开始讨好我——我现在就是官家的宠臣,章惇都没我亲!历史上赵佶在前期可就是个小透明。我最近也开始有意识的保持这个地位。我等着六哥正式当权后,吹耳边风,叫他帮我流放王诜。这沙比看出来了。]   [好想见见中国足球的唯一希望!哪一个男孩子没被国足气疯过呢?哪一个男孩子不期待高俅滚回来领导国足打入世界杯呢?]   [看了这么多年水浒传,还没有好主意吗?到元佑八年,直接把高俅抢下来,王诜给我滚去海南岛。老子送他一张去非洲的船票。]   打定主意,写信回绝了王诜——不去,我现在专心读书,不玩了。   为了避免又被御史台刷KPI,没有直接在信里骂街。   保母在旁边给他缝绣花的绑腿带:“郎君真不去啊,怪可惜的。他一力讨好你。”   “杀鸡儆猴不能手软,本来就是不参政的闲职,还不肯好好伺候公主。”林玄礼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突然杀伐果断了:“嬷嬷,别费劲了,绑腿上的绣花容易拉扯坏了。”   “偏你那么挑剔,姐妹几个辛辛苦苦给你织的花带子,你说太细,布带又嫌和衣服不配,丝绢又怕扯坏。绣点花遮住接缝,这是一米一米接起来的,总不能直接裁一丈布给你缝。写你的文章。”   秀儿:“就是,郎君还管烹饪,是不是连女红也要指点一番?”   林玄礼摇摇头,铺开一张纸,准备写篇文章存起来,等以后打击这种驸马欺负公主的事,我现在姐姐妹妹好几个,都嫁人了,我也很忙在宫中和她们过生日时聚一聚,以后还会有女儿,先从道德层面,打击一下夫权,皇权必须是最高的。你提妇德,我这边有对君子的道德要求,不道德那你还是人吗?君子配淑女。   咬着笔头写了好几天,论点还不够过硬,还能反驳。   到了该上课时,才发现,苏颂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丞相,需要专心工作不能分心当老师了。也是,七十二岁的老人家,别到处奔波。   又想起苏先生前两天讲春秋战国时期有的桑基鱼塘,但只适用于南方,中原地区水道不够密集,制度也不容许这种事。朝廷的小项目就是厢军来做,还不给加盒饭,大项目修路、修堤坝、搬山填河都是征调民夫。修缮这个工程需要征调民夫劳役,然后归谁呢?归官府么?那不成,法律规定官府不占据土地。给私人?凭什么叫百姓服役给私人修堤坝鱼塘。而且私人种桑树交桑蚕税,有鱼塘交鱼税。   放牧鸭子又啃食青菜麦苗、又吃鱼。豪强的家丁牧羊都会糟蹋民人的良田。唐代内庄宅使所辖农田,当代(宋代)稻田务所辖田就大面积占有良田,与民争地。虽说是不给民加赋税,实际上赋税也没降,田地还被占了。   虽然苏先生只是讲述事实,没有卖惨,也不是道德绑架,说的只是事实,却叫人有点不好意思制作美食。酱肉+大饼+粥吃了几天。   ……   赵煦向祖母提议:“我想将蔡确、章惇和韩缜调回来,教导佶儿读书。”除了章惇还年轻,另外两人都是学富五车的老臣,教他也可以给我备用。就等着以后启用。   高娘娘坚持自己的党派立场,觉得这些人祸国殃民:“调这三奸回来,教坏了佶儿,他再影响了你。朝廷中才子甚多,不缺这几个。”   赵煦心说缺,非常缺,不仅我缺人,国库缺钱,百姓们也缺些能给他们减免苛捐杂税的事。佶儿跟我说宫外对粪车都单独收一份税,真是惊人,还恶心。以前只知道上山打柴、下河捞鱼、单独种树要交税,那东西居然也收税。   沉吟了一会:“娘娘,有道是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党争损害国家,我打算将两党的官员,各给他三个,看看佶儿有什么本事调解矛盾,可为我鉴。”   高娘娘也知道党争误国误事,但不能共存就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当世贤良非此即彼,都用就干脆谁都不干了,也不能都不用。她更知道皇帝心意如此,自己也劝不会来,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得势的臣僚怕自己死,章惇等人等着自己死,官家呢,自然也在等,快要等不及了。明面上是给赵佶置办先生,一个郡王,用得上多少学问?只是借机调动外放的官员,以备不时之需。   “你若是这样说,各两个吧。章惇不可,年轻气盛,与十一郎投脾气。”那也是个不怕死的年轻人。“吕希纯,朱光庭,这两个人给他。”前者是吕公著的儿子,却比较柔和宽容,不会疾言厉色的跟反对派互骂、互殴。后者呢,刚正不阿,事必躬亲,严以律己严以待人,而且弹劾过蔡确、韩缜。   到时候朱光庭舌战二奸,吕希纯在旁说些柔和的言语抚慰十一郎,优劣可辨。   林玄礼正在闷头写文章,想要订一个道德标准——首先号称是我的行为准则。定标准当然还得看执行,但只要写的有理有据,就能让受害者在吵架时占据上风,很有用哒。吵架这种事嘛,要么是比不要脸的下限,要么是比道德高地。可能没有完美受害者,但咱可以给加害者脚下松松土,让他滑坡。公主可能是好妒,但驸马纳妾这种事,人干事?   正在为自己的智慧所陶醉。暂时把民间疾苦,苛捐杂税都暂时放在脑后,那些事要想解决,不亚于给一只三年没修剪的比熊梳毛,得对国家制度下刀,遏制住士大夫阶级的反抗还不能动摇稳定。   被太皇太后和官家召见。   过去听到了自己新的老师安排。   林玄礼打了个寒战:“娘娘,六哥,这四位先生要是在我面前打起来,我可怎么办呐。”   我能把他们一扫平,但现在这年头,不许打老头。   单纯靠说的,我说不过他们。   赵煦冷漠脸:“自己调停解决。你前两年还问我党争怎么不能求同存异,现在让你试试调节矛盾。”烦,章惇最年轻可用,我等,我耐心等。   高娘娘:“吕希纯不至于与人吵架,朱光庭此人,你应该听说过。”   林玄礼垂手答话:“是,刚正不阿,体贴民情。”   高娘娘:“你刚刚年满十岁,不是小孩子了。再过几年加冠,正式成人,娶妻生子,不能再从官家身边说什么你要领军出征的混话。永乐城之战你是学过的,兵败如山倒,大宋威风大锉。这还只是官兵军民被杀被俘,如果有官家的亲弟、大宋的郡王被俘、被杀,你说是,那是什么情况。”名声越大,越是令朝野上下一片惶惶。   “你们私下里都爱学兵法,‘未虑胜,先虑败,可百战不殆矣’这句话,作何解释。”   赵煦继续冷漠脸。   林玄礼决定牺牲自己打个圆场:“娘娘,狄谏讲的太多了,我只记住安排好撤退的方向。不是佶儿吹嘘,汴京城大小街道都在我脑中,微服出宫和百姓们打成一片时,从来没被堵过。”   踢野球然后和对方起冲突打起来可太正常了。另,汴京城里就没有死胡同。   被骂了几句,勒令滚出去。   没过几天时间,官家突然下诏修《神宗史》,似乎有什么神秘的博弈。   林玄礼骑着小马带着随从出去视察自己的蛋糕店,才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衙役扯着一个人往外走,那人穿了自己店里的制服——拼布的衣裳,泪流满面,频频回头。衙役还骂骂咧咧。   “站住,他犯了什么事?”不是什么大事吧,不要牵连到我。   衙役上下一打量,就知道这是一位贵人,穿的衣裳贵,脚下鞋贵,手里的马鞭也贵,身后还跟了俩内侍,就知道是谁了。赶紧行礼:“郡王千岁,这人逃避劳役,兄弟二人躲在您店里,还冒用您的名义想逃,被小的抓住了,带回去见官发落。”   伙计扑到郡王马前,哀求:“小人兄弟三人在您马前效力,小人的二哥被同乡看见了,回乡去一说,官府抽俺们做衙前役。求郡王一道书札,绕了小人。求您发发慈悲。”   林玄礼倒吸一口冷气:“啊!”   衙前役的问题正是他近些年不敢乱搞项目的原因。   衙役也都是临时工,差役从本乡中富户人家抽调,宋江当了押司就是这个性质,小富二代被官府抓去廉价打工。   衙前役是最惨,没有工资,自带干粮鞋袜去当差,每番两到三年,轮番应差。当差不只是抓人,还要负责催税、催捐,催不上来的自掏腰包,以及官物押运和供应,负赔偿失误和短缺等责任,反正不能短了国家的。基本上是谁当谁破产,自己听说因此破产的人家就有六七个。   不仅要从百姓身上催逼赋税,还要催出自己的生活所需,故而如狼似虎。   因此很多百姓为了避免被抓去做衙前役,不敢多赚钱,不敢置衣服、不敢存第二年的粮。非得过的拮据,才能以贫穷躲过破产负债的风险。要不然呢,第一年发家致富,第二年被抓去当差,破产。   这哥仨一起在汴京城里打工,存下的钱,还不一定够两年当差的花销和补税补货。而且同乡人看他们有钱,他去催税时更会恶意拖欠,让他自己垫上,大不了被打几板子——法律规定脊仗不能超过二十。   林玄礼知道他为什么痛哭难过,可又能说什么呢,除非改掉这个制度,否则总会有人倒霉。如果他不去,别人也会破产,如果叫这个村子的人都富起来,非一人之力,先富起来的会被榨干,在衙前当差也没时间照管家里的产业。万一有贪功的官员拿来说事,这个村子能每人每年按公田赋+夏秋两税+丁税+农器税+牛革税+蚕盐税+鞋钱=交纳***的钱,别的村子也行。然后一推行,就完蛋了。这种傻逼官员还挺多!   “你还有两个哥哥留下来贴补你,足够了。这是国家王法,我怎么能改。”   他妈的御史跑的比香港警察还快,我看见你了!   进店里坐了一会:“吴财,你四处做生意,见多识广,你说官府要是不弄衙前役,当差给钱,或是准许一些实在贫困的百姓不交税。会是什么样呢?”   吴财虽然是大掌柜,还是殷勤伺候,端来茶水,亲自擦桌子,叉手而立赔笑道:“那还不是落在百姓头上,衙役们如狼似虎,还得再搜刮一遍。谁不想多吃两杯酒,吃两块猪头肉。依附员外郎的客户不用交多少税,没处可靠的才交纳重税。到那时候,谁伺候着太爷,谁就是贫困百姓。小郎君菩萨心肠,可这些刁民都坏着呢。”   林玄礼又坐了一会,查了查账目就走了,把另外几个店都看了看,也差不多。回宫去写了一首七言律诗,里面用了两个典故。   乔达摩悉达多出四城门,见到生老病死,从此发菩提心出家修道成佛,想要超度众生。还有一位人主,在城门处见众生疾苦,入世和滚滚浊浪抗争。我也在城门那儿晃了一下,有点难过。   赵佖看到他诗作时十分惊讶,遣词造句依旧古朴平直:“这是什么典故?我怎么不知道?说的是咱们太*祖么?”是我读书少吗?我还有好多时间和好多书。   林玄礼心说他还真比不上。明代会修□□,再过几百年,你就知道这个典故了:“我编的,想当然而。”   赵佖:“你和苏学士学的么。哈哈哈。”   吕希纯,朱光庭就在汴京城中。   另外俩人么……根据物流显示,诏书在投递过程中,您的老师尚未启程,预计将在五个月内到达汴京城。   去见官家时,他再看元祐三年八月、沈括编订完成的《天下郡县图》。   “佶儿,你为了衙前役的事伤感吗?”   林玄礼大惊:“哥哥,御史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的能耐到了这个地步吗?我什么都没说,他们还能告我?”   赵煦把书搁下:“说什么呢,他弹劾的是地方官,强行抓捕在外乡打工的乡民。这百姓有了官凭路引才能离开本乡,这官员倒是发放了不少路引。”   “听说是失土的流民。”当今天下,除了荒山野岭,京城附近没有无主的土地。   “还是得开源节流。这厚待百官,一个官员身兼数个闲职,领取十多份俸禄,他倒是雪月风花了。”赵煦:“等将来,首先把他们的闲职都撸了,我打算修律,令一个官员兼任不得超多三个职务。”   林玄礼点点头:“对,我猜将来不远了。”   赵煦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拖…拖…拖不动这个小胖子,他只好自己欠身,靠近了低声问:“你竟敢找人占算她的寿数?”你怎么知道不远?   林玄礼心说不好,我要牵连小野猪:“她进来饮膳减少,口中味淡口苦,我有这个猜测。司马懿当年看诸葛亮也是这个嘛…说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司马懿说的肯定不是这个我突然忘了!!   赵煦气乐了:“食少事繁!回去抄十遍。”   作者有话要说: 我老爸已经恢复到可以缓慢行走,给我们炒菜的状态啦。没办法,他炒菜最好吃,我次之,其他人全都完蛋。早就想把更新时间恢复到早上八点。《皇帝的死后生活》就有很长时间在早上八点更新,终于赶出来了。是不是很惊喜呢??   【1】《公主之死》这本书写的事儿可气死我了。北魏兰陵长公主在婚姻中遭遇丈夫不忠和家庭暴力,流产致死。这起“殴主伤胎案”,官员们认为驸马打公主不是事儿,最后被太后降维打击。   【2】八答晕锦是宋锦的代表花色,好多八角形排列+八角形里几种团花。   【3】前几章只顾着写女主、宫廷生活,还挺快乐的,没写宋朝民间的苛捐杂税。上一章有读者小可爱说应该做大蛋糕,为百姓做点什么。   但是我既然啃了宋代法律和经济史,就得按考据走。对,种桑树养蚕得额外交税,不管树多大,种了就得交。有钱了还的被抓去当没薪水光加班自己掏钱贴补的政府基层工作人员。这段本来前面就应该写…这是宋朝真实的另一部分。   宋代手工业发达,流民没有依靠,有土地的农民呢,稍微富裕一点,就遇上文中这些破事。   没写进去的是:挖土很难的!不是有铁锹镐头就能干的很快,人力成本远大于收益。   感谢在2020-10-16 12:03:40~2020-10-17 01:1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紫丁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冥姬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佛祖、人主并列   朱光庭来上课的第一句话:“老臣曾经弹劾过郡王。”   林玄礼讶然,有点恼怒:“弹劾我什么事?我没听说。”看起来是被娘娘和六哥拦截了,也是,所有历史都说了,弹劾的奏折不会给被弹劾的人看,只有皇帝能搬出来感动某人。   “只怕贪图口腹,劳民伤财,采派劳役。后来见郡王不喜欢驼峰、熊掌、猴脑、猩唇、象拨、豹胎、犀尾、狮乳、雀舌、驴肝、海鱼这些珍贵之物,只在寻常米面上下功夫,才知道自己误认了郡王心性。希望郡王能始终如一。”   爱吃的人都在追求那些珍奇罕见的美味,一餐吃掉几万钱,把猎取原材料安排给百姓。老饕非要吃点别人都没吃过的东西,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尤其是达官显贵,但凡吃点普通人吃的东西,就觉得自降身份,要吃不普通的东西呢,想吃点鸟雀,数百人就被摊派劳役了,得格外捕鸟。更不知道猎熊、捉猴子要死多少猎户。从古到今哪有美食家在糕点大饼炒菜下功夫,郡王现在与众不同。   林玄礼:“……”   啥毛病啊非要吃熊掌猴脑?   我就想烤点五花肉,加点洋葱。呜呜呜洋葱!   “公子宋因食指大动而弑君。易牙因烹饪而被信宠。晋代的何曾,日食万钱。晋人王济用玻璃做器具,蒸乳猪用人奶喂大……唐代二张碳烤活驴,给酱油饮,直到烤熟……近世奢靡者,鹌鹑羹用三百之鹌鹑,蟹黄包用河蟹数十篓。饮酒十斗,耗费粮食一石。”朱光庭话锋一转:“但也有好的。贤如伊尹,圣如孔子,也精通烹饪。老臣愿郡王有圣贤之心。”   “学生也情愿如此。”可累死我了。   林玄礼听他讲了一节《中国古代美食源流+奢侈史》,情不自禁的去炒了一份蛋炒饭,其中还有煎过的腊肠,用煎出来的油炒饭,撒葱花。   侍从端锅上桌,给朱先生分了一小碗。   “先生请,我最近很爱吃这个。”   一人一张小桌,距离接近两米,各自吃的干干净净,一厘米都不剩。   林玄礼这碗里还有用腊肠油煎出来的一点锅巴,非常焦香。   朱光庭考虑了一下,看郡王正直好学,虽然插话询问怎么做鹌鹑羹能耗费三百只鹌鹑,但是…还算融洽。“郡王那首七言《观城门悯农》,老臣已经拜读。有一事不明,请教郡王。”   林玄礼心说你咋还不走呢:“岂敢岂敢。”   “郡王在诗中,将自己与佛祖、人主并列,意带怅惘,莫非有参政、济世救民之意。”   林玄礼故作惊讶:“……没有,我就是凑字数的。”   别想跟我玩文字狱,我可以吹官家的枕边风。   朱光庭:“……??”   ……   过了两天又出宫玩,看看还能不能遇见那个踢球很好的少年,或者是那个酒铺的漂亮少妇。骑着小马刚到大相国寺处,打算好好逛一逛庙会,看看王繁英能不能找来。   斜刺里突然出现一个人,拉住了自己的马鞍,转头又喊:“在这里。”   林玄礼捏紧了马鞭:“放手。”   跑过来一个中年人,白白胖胖,长得温和端方,看相貌真是个不错的人。跑到近前,打躬作揖,一个体前屈直接一拱倒地,抬起头满面堆欢:“十一郎,好十一郎,我几番请你,你都推脱不肯来,今日可见是有空了。”   “哦。是驸马都尉啊,我忙得很,我要和朋友游湖去,对你就是没空。”   围观群众绕成一圈,好传八卦的人早都把皇室周边八卦传的沸沸扬扬,京城百里之内都知道遂宁郡王非常讨厌这位驸马都尉。   王诜想,高娘娘都开始嘱咐吕丞相要准备急流勇退了,可见官家要当权,自己再不使劲奉承这位仇人,可就来不及了。“俺不知何时冒犯了十一郎,特意置酒赔罪,您赏下薄面来。”   “没有。”我今天要是不去,至多是无礼。我要是去了,立场也太不坚定。   王诜被噎的差点挂不住面子:“我及时得罪了十一郎?小郎君与我是亲戚,人有见面之情,今日我牵马坠蹬,请你过府饮酒,观赏歌舞蹴鞠,都不成么。十一郎与我之间,哪来无缘无故的深仇大恨呢?我与苏东坡还是好友呢!”   你都没见过你姑姑啊,你在这儿生什么气。   林玄礼幽幽冷笑:“东坡居士交的朋友很多,良莠不齐。放手!再不放手我打你了。”   “你打吧,只当是姑父我负荆请罪。”   然后……因为当街殴打姑父,被太皇太后申斥,扣光了三个月的俸禄,换掉了狄谏这个老师。   林玄礼气的七窍生烟:“直娘贼!我和王诜老贼势不两立!”   气的晚饭大吃一只羊腿。   宅了两天,被先生们疾言厉色的劝谏一圈。   开始群发信息:娘娘我好穷,哥哥我好穷,姐姐我好穷。   俸禄不算什么,也就是蛋糕店一个月的流水,但是很气。   赵煦也没有多余的钱财:“好了好了,别撒娇了。我也不能因此赏赐你,礼法上说不通,你也没那么缺钱。”   林玄礼赖在他肩膀上:“我心里难过。”   “你打了人,你心里还难过。那被你打的人高兴么?”   林玄礼卖惨:“哥哥,我没钱买柴火烧火了。”   赵煦笑道:“你把弹劾你的奏折拿回去烧火,够支应半个月的。”开玩笑,奏折都要备份储存。   刘清菁笑道:“官家~有钱监新制的钱牌——抵二百文,给十一郎拿一盒去玩么。”   她是真没想到,郡王真敢当街一脚把王诜踹的跌断了尾巴骨,又追上去踹断了一根肋骨。   也不知道是郡王太悍勇,还是王诜太不禁打。   ……   高太皇太后对向太后:“哀家年老力衰,赵佶对哀家的态度都变了。以前怎敢这样不敬,听说他还到处去诉苦。”   向太后在他撒娇打滚哭穷之后,还给了两个金币,合起来一两重,能换十贯钱当零花。赔笑道:“小孩子脾气罢了,他喜欢他姐姐,就讨厌王诜,自己都说了要杀鸡儆猴。打了这个驸马,吓唬别的驸马。左右这个王驸马是没有公主心疼他的。”   高娘娘也不好再说什么:“唉。”   ……   韩缜终于在过年前,回到京城,去叩谢天恩,老泪纵横了一番,收拾收拾选一个良辰吉日,开始打足精神给遂宁郡王上课。   都知道一个年方十岁的郡王不需要学什么,他学什么也用不上。   这就是给新旧两党一个博弈场,一个辩论的地方,说的话不是给郡王听的,是说给官家听的!普天下都知道,这是官家有意启用新党,又给郡王一个卖好的机会——将来等太皇太后归天之后,官家下令天下求贤,郡王最受宠爱,出来举荐自己的两位老师,官家就重用咱们,把暮气一扫而空。这样一来,既显得柔和不驳了太皇太后的立场,又能让郡王落一个举荐贤良的美名。   来上的第一课,须发皆白的老头背了一张古琴,徒步走的气喘吁吁。   林玄礼朝气蓬勃的迎到自己的小院门口:“韩先生,久仰。”   韩缜把古琴取下来递给旁边的女官,痛哭着拜倒在地:“戴罪之身,竟能重睹天颜,全凭郡王提携之恩,罪臣永世难忘。”   官家再给个机会吧!   林玄礼没拿到剧本,也没和他心灵相通,懵逼的扶人起身,韩缜还装不起来,被身高力壮的小胖子硬托起来:“先生哭错人了,是六哥指你做我的老师。”   韩缜哭拜在地:“罪臣竟不知是官家天恩,死罪,死罪,多蒙郡王开示,方认得真佛。”   客气了长达一炷香的时间,进门落座。   林玄礼单刀直入:“先生教我什么?”   我的老师们互相之间应该协调一下任教项目,然后我抓把瓜子看你们互相打的脑袋哗哗冒血,再被弹劾一次。   韩缜横过古琴,原创·自弹·自唱:“锁离愁,连绵无际,来时陌上初熏。绣帏人念远,暗垂珠泪,泣送征轮。长亭长在眼,更重重、远水孤云。但望极楼高,尽日目断王孙……”   他用了一整堂课的时间,强调了一个重点‘老臣爱官家,官家康康我’。   林玄礼都烦了:“我自是忠君爱君,六哥之可爱,你们都不懂。但先生只教我这些,恐怕在官家眼里,也难当大用。我有一个打算。想请四位先生,给我讲讲究竟为何党争。相公们都知道百姓难以负担重税盘剥,也知道差役法伤民,就没有两全之策吗?”   韩缜浑身一震,心说这哪里是郡王能问出来的话,这一定是官家耐不住性子,打算让我们先探讨出一个章程来。含着眼泪答应了。   林玄礼:[他又哭什么?迎风流泪吗?]   [你说他是不是知道我打算借此抄作业了?他们探讨出来一个结果,我整理一下给六哥,连著名权都给他,我要光禄寺。]   [或许我总有一天也能用上。六哥要是总这样,晚上睡皇后,白天睡刘清菁,还要忙朝政,顿顿烤腰子都补不回来。这样不行的!]   赵煦在听说这件事后:“哈哈哈哈哈,佶儿自以为能劝架吗?”   孟皇后不知道该怎么搭腔,附和时应该一起取笑十一郎,还是说朝臣们不省心,只好请他早些休息。   赵煦:真无聊。   还没等这场大家认为‘台前是郡王幕后是官家’,实际上‘台上是郡王、官家在观众席’的辩论会开始。   又被高娘娘召见去。   林玄礼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短褐:“姐姐稍等,容我更衣。”   “哎呦”保母给他找庄重一点的大红圆领袍,拿玉带扣和丝绦来配,低声抱怨:“我就说小郎君的主意一定会触怒娘娘,您就是不听劝。这那一党的党人好,那一党的党人不好,是娘娘说的算。您只顾着和官家亲,官家说什么是什么。”   林玄礼:“嬷嬷别担心,没事,我就说我好奇他们互相写文章攻击、互相弹劾,到底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怎样能对国家有好处。”   “哎呦我的十一郎,您觉得这是您该好奇、是您能干的事么?娘娘现在还纵容你呢,你这事儿解释的对,可是娘娘要是心里膈应,又都是把柄可抓。你又是出言不逊,又是违背礼教,又是从事商贾下流之事,又是带王繁英进宫私会。她老人家要是不让你出宫,你还出的去么?你还有一桩大事呢,现在还没开府,就在外面置办私产!可知道,按照大宋律,尚未分家的子孙,置办私产别墅,是要受罚的。”   林玄礼心里一紧,这厚土生春糕如果被收归国有,合理合法,然后就得被这些不会经营还贪污的沙比给我弄关门了。   打点起十分精神,在心里筹措用词和解释,在保母举着粉扑拍过来时没挣扎。   面上敷粉,唇上涂朱,幞头上插了镶了白玉花的金簪——这年头流行的男子装扮。   高娘娘已经有些眼花,举着水晶镜片打量他,隐约有点模糊,看着他白胖红润。依旧是不苟言笑:“知道哀家唤你前来,所为何事么?”   林玄礼自动带入‘和竞争对手举行联合宣传、并且没知会大老板的作死人员、被霸总召见到总裁室’心态,规规矩矩的下拜,站起来道:“佶儿知道。娘娘,容我解释。”   看大老板点了点头,斟酌着解释道:“前后几位先生,都说我不算是天姿聪慧,也算不上专心好学。我自知没什么学识,也不用有什么学识,就憨吃憨玩,哥哥沐休时陪他玩,咱们都很开心。可是眼看近来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   “哦?”这话你敢当着哀家眼前说?   林玄礼假装憨批,甩锅:“我就想让他们辩论,春秋战国时期在稷下学宫,百家争鸣,思想能互相交融。现在就两家,怎么还谈不妥呢。   我不懂。   娘娘和六哥给我这四位先生,各两个,佶儿私下揣度,是借我的地方,让他们辩出个高低胜负。   两党的先生在给我讲课时指桑骂槐,旁敲侧击,夹枪带棒,背后恶语伤人,历史、律法、地理、文学,样样都不肯就事论事,从纣王打到唐哀帝,从江南吵到漠北。   我烦了,干脆让他们当面锣对面鼓,要骂要打都请当面,别天天夜里在我脑子里打架。”   [其实没这么严重,嘿嘿。]   [林哥当年在线上舌战一群杠精,在线下面对一群傻叉,是吵架是约架,都能奉陪到底。]   [师夷长技以制夷,我决定成为全场最能抬杠的那个!]   高娘娘板着脸道:“哼,你只对着四个,既受不了。官家要面对的是两党,各几百人。倘若广开言路,让他们事事争辩对错,从朝至暮,就都别干正事了。十一郎这段话记下来,送去给官家看看。”   女官应声:“遵命。”提笔就一丝不差的写下来,搁在旁边。等十一郎退下后,拿给官家看。   林玄礼:[哥真是经验丰富吖~]   在辩论开始的前一天,高太皇太后生了病,三鲜小馄饨只能吃五六个。   全太医院的人轮番诊治,也说不出究竟因为什么,她才过了六十大寿,现在都六十一岁,年纪很大了,出什么事都不意外。   整个后宫都来轮流侍疾,每天晚上两人,从向娘娘和朱娘娘开始。   向太后井井有条的给她们和皇子们排序。公主都已经出嫁,回来看看就行。   太皇太后又召见了一些朝臣,安排他们该退的退,该劝皇帝的劝皇帝。   林玄礼怂怂的坐在脚踏上,趴在床边上看她:“娘娘,哥哥为您废朝,我也不想去读书,您想吃点什么?”   还有一年,按照剧本还有一年,您才领盒饭。   高太皇太后:“哀家只牵挂你六哥。唉,他的心意与我不同。你的教师照样辩论,哀家和官家一同去观看,好叫官家亲眼目睹党争是什么场景,叫史官记录。他生的晚了,没见过宰相在朝堂上使笏版打人的样子。他想启用章惇他们,就要更换满朝官员。”   林玄礼:[我好想看看!哦我见过的!]   [杠精模式开启!]   [派人去找小豪猪给我算算,我能不能吵赢。我会从现在开始影响历史吗?六哥介不介意我干政?]   [你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穿越来的,你信她那个?还没问过她在两党之中是什么立场,现在派人去问她,是不是泄题了?之前可没说我要亲自下场。]   然后派童贯去给她送了一封信,信里详尽写了事情的经过,自己的计划。   童贯:“郎君,这有锦囊两个,王英嘱咐您,开始前看这个粉色锦囊,两刻钟后看这个绿色锦囊。”   林玄礼:“好。”   忍了一个时辰,忍不住拆开了。   粉色锦囊:我就知道你得拆开。到时候忍住别开口说话,让他们辩论。   绿色锦囊:厚古薄今,厚今薄古,古人也曾亡国,圣王子孙也亡。兴衰全凭人治,成败全由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我想修改一些前面的内容,进度没什么问题,但是前面矛盾冲突不激烈,社会现状也不清晰。除了早上八点之外,其他的更新时间都是伪更。   【1】朱光庭说的就是他总被弹劾的原因。没有人相信一个美食家不想尝尝这些奇珍异兽。   【2】皇帝要掌权了=皇帝最宠爱的弟弟地位扶摇直上。目前礼子占据了宠臣的位置。   【3】是王诜好色过度,骨质疏松。钱牌的记录不多,主要说是宋高宗搞出来的大钞,但我看书上写北宋也有。就别在意啦。   【4】韩缜的后半阙词:消魂。池塘别后,曾行处、绿妒轻裙。恁时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朱颜空自改,向年年、芳意长新。遍绿野,嬉游醉眠,莫负青春。——太长了,我就没放进去凑字数。   感谢在2020-10-17 01:16:11~2020-10-18 00:4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哥两好 20瓶;糖渍姜片、刘奶奶买牛奶 10瓶;明月碧水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别让我不客气   需云殿中,只有两位娘娘和几名郡王,以及双方辩手,却是重量级的一场辩论会。   全汴京城的官员都在期待着这一场议论。有些人觉得高娘娘年老力衰,可能会不久于人世,有些人觉得官家已经成年、又已经成婚,高娘娘不是刘太后,似乎不会拿着权力不放手,必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连带着十一郎都从刷KPI的对象变成了需要稍加尊重的郡王。   高娘娘带病出席,略微用了点脂粉,依然是不饰珠玉,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病容。   平平淡淡的看了看二人:“官家,你们兄弟二人做的好谋划,哀家竟毫不知情。”   “那有什么事能躲过您的耳目。”赵煦笑了笑,心说他知道我想做什么,我都不用跟他说。我们俩都想富国强兵,只不过他想亲自上阵,现在不敢说,怕你骂他,憋得在京城里跟人打架。   林玄礼继续装憨批,一脸迷茫的挠挠头:“您想多了。”   向太后:“哎,佶儿什么都好,只是不知道元丰党人误国。”   林玄礼叹气:“我准备了不少话骂他们呢。在朝堂上不齐心协力效忠官家,来给我上课不好好讲课,天天吵的人脑袋疼。”   高娘娘觉得他没这么孩子气,像是在装腔作势,可是也有可能就是怄气。他能有多深的心机?一贯嬉笑玩闹的小孩子,怎么可能突然卷入党争中。   仔细想想,这件事更有可能是官家,或是那四个人的建议,哀家还没死,他们就急于讨好官家。   赵煦知道他真是这么想的,理想状态下——包括周礼和孔孟之道讲的都是臣下团结但不结党。他们这么讲,但不这么做。   前殿四名官员已经入列,或怒目相视,或是微微冷笑。   需云殿是个节日赐宴用的殿,偶尔也会在这里诗文唱和。上面有两位娘娘和官家的座位,下设了郡王的鼓凳,两边四名老臣也都有高几、鼓凳,四人身后又有两名写字飞快的舍人做记录,殿角有史官。   天家分先后出场。   两位娘娘都穿的日常衣服,只是向太后满身珠翠。   走在后面的兄弟二人,林玄礼庄重的穿了一件红色圆领袍,巧了,官家穿的也是同色同款,只是官家的袖子长而下垂,他的袖口收紧,更接近于唐代风格。   官家看起来消瘦清隽,白皙英俊,宽袍大袖显得人越发单薄,气势上微微有点尖锐。郡王却晒了整个夏天,脸有点黑,胖胖壮壮把衣服肩膀袖子略能撑起来的样子。叮了当啷的带着玉佩走过来。   等三人在上方坐定,向上施礼。   高娘娘:“说话慢一点,言多必失。哀家老了,听不清楚。开始吧。”   赵煦也点了点头。   林玄礼又一拱手,转身来做好学生样子,慢条斯理:“四位先生都是当世的贤良英才,别说话,我知道有两位认为另外两位不是,我客气客气,免得娘娘又说我无礼。配合一下,别让我不客气。”   赵煦抿着嘴绷住不笑。心说佶儿果然常去勾栏瓦舍,从哪儿学了这么多不正经又招笑的话。   向太后用袖子遮着脸,无声的笑。   四个中老年男子在年轻力壮的未成年郡王面前,想到他只两脚就把王诜踹的骨折好几处,纷纷保证今天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探讨的只是思想!   林玄礼按着桌子,站着发言:“先生个个都给我讲,藩镇割据,安史之乱,五代十国,内侍后妃乱国。但好像没有人提起‘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我想请四位先生谈一谈牛李党争的是非。牛僧孺、李宗闵,四十年史官,从唐宪宗始,到唐宣宗终。这对唐代有什么影响?”   没有人说话。   谁都知道牛党元气大伤,李党被贬谪为地方官苟延残喘,而最终宦官、藩镇的势力大增。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和当朝很相似。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老先生们提前做了准备,但他们只知道十一郎最近两年研究税法,研究为什么没有减税的空间,做的准备都是攻击对方的税法和文学不行。突然谈到取士,这可不是郡王该谈的。   林玄礼就给他们一分钟时间,又问:“这件事似乎不能说,有借古喻今的嫌疑?”   “没有!”吕希纯简简单单的批判了一下唐代的皇帝。   唐代的皇帝,不行。宋代的官家,行!   朱光庭也开口说话,党争误国的主要原因是皇帝不够坚持,用了一党就应该坚持下去,代代不移。   蔡确韩缜当然不能认同这一点,他们现在被贬谪的,立场自然不同:开始义正言辞的抨击一党独霸朝堂,是对皇帝不负责,图谋私利。并大规模引用庆历新政时期,宋仁宗和名士抨击欧阳修《朋党论》的原文。   吕希纯不能反驳宋仁宗的原话,但是他可以绕过这个概念,直接开始说另一件事——欧阳修的高风亮节。   对面也开始绕过问题,韩缜谈起欧阳修的情史、欧阳修的道德问题。   林玄礼:[牛逼,老家伙已经滔滔不绝的背了十几个人的原话了。看来他不只是个老影帝。]   [以前成为专业拳手的阻碍是我的大脑和四肢,现在成为天才美少年郡王的阻碍还是我的大脑和四肢。]   [欧阳修能把满朝从支持搞到不支持,也是很牛逼的。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怎么拉拢中间派,他就没考虑过吗?就硬怼。]   [噢噢噢他给美女们写诗,美女们给她写诗,好哇你们没少关注八卦。]   让他们争论了两刻钟,差不多半个小时,别看双方针锋相对、引经据典,可硬是四人唇枪舌剑战了个不分上下,谁都没法全胜对方。   高娘娘笑看官家,官家的脸色不像刚开始时那样轻松。   赵煦确实是头一次亲眼目睹两党争论,以前只是听说、听到记录。登基前没参加过朝会,登基之后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太吵了,真的太吵了,无数个逻辑陷阱。能挑出他们的错误但已经进入了下一个话题。他心里有点焦躁,可高娘娘就等着自己焦躁,好教育自己,就绷住。想想一切令人喜爱愉快的东西。   林玄礼脑子又开始嗡嗡嗡,两边说的都有道理,能说服人,唯独不能说服对方。喝了一口浓茶:“好了好了,四位先生,不要往上古时期追溯。是非自有公论,党争误国是公认的。但两党一定都是寸步不让,这不必再议论。我想换一个问题,朝廷取士,应该重德还是重才?还是,注重党派?别说话让我说完!你们两党之中,都有不少辜负圣恩的衣冠禽兽。请。”   [大傻子不要嘲笑二傻子傻。你们就没有什么内部肃清,但是如果一个党派的党魁能内部肃清贪官污吏,那他的权力就越来越向皇帝靠拢了……]、[不对这样会分化更多的党派,内部分崩离析。你们一开始是互相道德攻击,到最后搞文字狱,乌台诗案,车盖亭诗案,还都是搞苏轼,我他妈真的服了。同样是胖子,你看人家狄仁杰!]   [胖灵!]   四位老先生又沉默了一会,不是被问住了,这不是什么新奇问题,只是顾忌到台上坐的是官家,这又是蔡确韩缜目前仅有的翻身机会,也是吕希纯一把按灭对方余烬的机会。   两党之中都有道德特别出众的活圣人,也都有道德败坏的人士,但总体来说——王安石识人用人是真不行。   林玄礼发现他们的目光变化,貌似要集火自己。   也反应过来了,我他妈,又有点犯忌讳啦!   转身问:“六哥,我能问这个问题吗?”   赵煦袖着手,看他们都一脸为难,温和的笑了笑:“学生问道于先生,百无禁忌。翰林学士还要谈一谈怎么辅佐官家做明君,你当然可以谈。”   四人赶忙各自表态。   吕希纯:我不知道什么叫党同伐异,为国选士,进士及第是考试,授官也是考试,前任吏部尚书苏颂就没有任何立场。   韩缜:对,我是被污蔑的,但是被我打击的人都是道德有问题 ,我们始终承认敌对派司马光的道德出众。   朱光庭:我修身修心,品行有目共睹。   蔡确:我只知道效忠官家,不知道什么党派之分,那都是别人干的。   林玄礼脸上堆满了谁看都觉得假的天真无邪:“真的吗?那苏东坡是怎么回事?倘若我没记错,苏先生被你们两党各弹劾陷害了一次,都是些无妄之谈。”   两边:……   高娘娘居中,轻声问左右二人:“这孩子绕了这么大一圈,不会是为了苏轼吧?”他可有点睚眦必报。   赵煦:“苏轼若知道佶儿为他仗义出头,会感激涕零的。这话也只有他能说。娘娘,谁敢一人惹怒两党?只有佶儿百无禁忌,什么都敢说。”   高娘娘一语双关:“还不是你惯着他。”   又对向太后说:“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现在他这样出格的举动,肆意挑衅,合了官家的心意,就满面欢欣的看着,将来不合你们的心意时,能有什么好下场?身为郡王,不该做这些鹰犬酷吏的事,明哲保身都不懂,读书五年都学了什么?   向太后点头应是。   林玄礼也听见了,只当没听见。明哲保身当然很简单啦,我还可以揣手等六哥归天,痛痛快快的玩上十几年,等继位再大展宏图。但从五姐七姐没有按照历史上那样夭折开始,我已经改变历史,就该负起责来,不轻举妄动,也得尽量做点什么。   四个人也听见了,明白了娘娘的态度。   在漏壶轻微的水滴计时声中,在内侍缓缓研墨以便舍人继续撰写对答的摩擦声中,在老先生轻轻压了压嗓子的轻咳中,安静的可以看见灰尘在空气中飘动,窗外透入的阳光从朱漆房柱旁第二块砖,挪到了第三块砖。   林玄礼等了半天,等到了两党的经典解释——极端的出来搞人,温和理智的负责洗地,并说他们管不了极端的。   他本来还打算用东汉党锢之祸来挑事儿,那是一伙宦官以结党的名义谋害名士。但听了高娘娘的话,微微有点担忧,怕被关禁闭。老老实实的说起另一个话题:“我看古代贤君都说藏富于民,可是差役法令百姓不敢藏富。我之前想劝六哥取消差役法,让衙前役能领一点俸禄,可是这又要给百姓加赋才有钱,他们业已不堪劳苦。四位先生博古通今,我想请问,汉代十税一,唐代也差不多,一朝开国时总是轻徭薄赋,到后来百姓越多,沉疴越重,赋税越重,避税的人越多,先生们有何良策。”别客气了,您两党都没法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百姓多了土地还是那么多,如果不向外扩张,同样数量的土地要养更多的百姓、更多的官吏,交更多的赋税,当然不行。   良策有很多,实施时可太麻烦了。尤其当官要赚钱,赚钱就只能兼并土地,我那儿鸡蛋的几个供货商都是官员呢!小老百姓没法提供成批次的相对低价的鸡蛋,但官员可以把田亩改成养鸡场,还不用缴税。   高娘娘听他这话,越发接近王安石那道《本朝百年无事札子》,也是要抑制兼并,把土地从豪强手里多回来分给流民去耕种,减轻他们的劳役让他们有时间种地:“咳咳咳,罢了,今日到此为止。料你们百年之内,也没有新主意。各执一词,不如不动。”   就此散会。林玄礼最后叮嘱道:“往后再给我上课时,要讲书请就事论事,不要意在言外、含沙射影。我年纪小,听不懂。”   四人:“不敢,不敢。”   赵煦在他肩膀上揪了一下,以目示意: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三人一起送高娘娘回宫,又站在门口目送向娘娘的銮驾消失在远方。这才回到福宁宫书房里谈话。   赵煦搂着他肩膀,一起坐在云床上。   林玄礼:“姐姐,有点心吗,给我一碟。可把我饿坏了。吵了一个时辰啊。”哇我真的跟不上他们的变幻速度,幸好我是负责提问的不是被质问的。   御侍们立刻送来几盘糕点,咸蛋黄香葱酥饼、没有什么味道的马蹄糕、用模子扣出来的各色花饽饽、红糖饺子。   赵煦看他一顿猛吃:“佶儿,你怎么看待党争?”   “六哥,我有句话不吐不快。”   “你说。我不怪你。”   林玄礼示意自己吃完了,御侍们端来漱口茶和空碗、温水毛巾,漱漱口,擦了手和脸。   他侧身往前一靠,附耳低声说:“我听说在爹爹和王安石‘共定国是’之前,官家不涉足党争,超然物外。六哥将来,往前恢复一些,该用谁用谁,别也跟着党争打架。我看用人太重要了,要不是被人所误……先帝现在还在还和王相公君臣相得呢。”要不是永乐城大败毁灭他的梦想,唉。   赵煦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心里更讨厌旧党,提起先帝心里就有些难过:“确实是耽误了人才。”   “兴衰全凭人治,成败全由将军。但愿天下英豪都能各展所长。”   推了推他:“说得对。你起来别抱着我,太热了。”你这个热乎乎软绵绵的小胖子,热的我都冒汗了。   林玄礼幽幽怨怨:“当初班婕妤以秋扇见捐为题写诗,我也要写一首春日暖炉见捐。不是冬天,就不爱抱着我。”   赵煦刚拾起扇子给自己扇风:“哈哈哈哈,你写,辽国要进贡狮子,你写好了,哥哥送你一只狮子玩。”   林玄礼怦然心动,我也要有大西几了!“好好!”   次日出宫玩,直接带着酒登门拜访李格非,他当然上班去了,请出夫人和令嫒相见。“写了一首词,请小娘子帮我斧正。”   李清照觉得这可不错,偶尔帮他改改作业,得到几坛好酒,真是君子之交!当即一挥而就,给改了几个字,把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一首词写的活灵活现。“我听说你舌战群儒,一位名士,一位刚正不阿的老大臣,两位奸党都被你说的哑口无言。”   林玄礼挠挠耳朵:“他们都有解决的方法,可是都不灵。”   李清照笑盈盈的打量他:“是嘛,正有人要弹劾你,这次可不是贪吃贪玩了。罪名大得多呢,说你是熙宁党人教出来的学生,也是党人。” 第36章 时间总是有的   林玄礼满脸无所谓:“只有我不知道我被弹劾的事。”   历史故事告诉我,官员知道他弹劾了谁,皇帝知道谁弹劾了谁,只有被弹劾的当事人毫不知情。   接下来的流程是叫来弹劾一方,给他看看,虽然你弹劾了这么多,某个傻白甜还是举荐你,弹劾的立刻感激涕零。   或是叫来被弹劾的官员,拿出四箱给他看,介么多人都弹劾你,朕都没听。被弹劾的立刻感激涕零。   李清照手托香腮,昨天还在想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他,现在说完了只想出去游山玩水,探访名山宝刹:“有人来找我爹,想请联名上奏,说你我书信往来之中,你说了许多对时政不满的话。我爹秉性正直,婉拒了这件事。过两个月要是有人诽谤抨击他,你就知道为何什么了。”   林玄礼深深点头:“我记下了。言官都不会被杀,只是流放,我一个郡王,至多就是闭门思过。就算对时政不满怎么了,又不是勾结文武官员诽谤官家。”   李夫人心里一动,心说:这就是郡王只和小娘子们玩的原因么?他要是多认识几个年龄相近的高官之子,情况还真不一样。现在年岁渐长,也该避嫌了。万一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对女孩子不利。   李清照不笑了:“这可不好笑。你在宫里得天独厚,又可以到处游玩,研究古玩器物不好么?”   “我知道,蚍蜉撼树谈何易。”林玄礼看了看自己胖乎乎的拳头,这一拳前些天真真切切的劈断了一块砖,练习八极拳时那种清晰强大的发力感重新找回来了,用了三年时间才找回来。但有那种感觉,就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强大的成年人,可以做些什么:“这可不怪我,是先生们事事都和朝政扯上关系,我就算看到汉剑唐刀,也不免想起什么,折戟沉沙铁未销。”   李清照:“你可真爱东坡居士。”   林玄礼哈哈一笑:“我最近挺爱贺铸的。胜过对秦观和黄裳。”   李清照的眼睛本来就很亮,听到贺铸更加明媚:“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贺铸元祐三年写的这首诗,去年才被林玄礼看到。   林玄礼拍桌:“我谱了曲子,你听听看。夫人,借琴一用。”   李夫人一直不打扰她们谈话:“请。雅音要用好香来配。”取了一些香粉,压成梅花篆字纹,点燃了一段。   等一曲终了,就暗示郡王应该离开了。   在街上乱逛了半日,也没遇到王繁英,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敢登门去找她,总觉的她住的那地方不亚于龙潭虎穴,肯定机关重重,就算没有机关,阖府上下都是被她操控的工具人,肯定的。   这姐们还想用锦囊哄我,我能听她那个?现在高娘娘还病着,自己也不能去娱乐场所,那样有道德问题。   在路上看到一个卖角先生的小摊。   有大有小,有铜有木,还有刻着人脸和蛋蛋的。   [虽说这玩意的硬度很重要,硬不起来就完了,但是铜?是不是太硬了?]   [冷不冷啊?古代妇女这时候就不考虑宫寒问题了吗?]   [还是加热一下再用?这玩意就搁街上卖,还有没有未成年人保护了。赌徒会过去乱摸吧?]   恶劣的问旁边的从人:“那是什么?”   童贯心里一咯噔:“郎君,那是…是女人家用的护身符。”   高蜜非要和他不一样:“也不一定是护身符,有时候是药引子。治不思饮食,春日疲倦。”   “是嘛。”你们俩是真能胡扯的。   二人唯恐他一时孝心大起,要买一个孝敬太皇太后,那就真是作死了。赶忙牵着缰绳往前跑,从小摊旁边直跑过去:“您看前面有耍猴的。猴多好玩啊。”   “我现在能看猴吗?回宫。写作业去。”   回宫就把诗给六哥送过去。   赵煦看完:“写得好,这狮子嘛,养在灵囿里,给你玩。可不许进去,别想着练了几年拳脚,就想和虎豹搏斗。”   林玄礼激动的搓手:“六哥你放心,我不想拿自己喂狮子。”   “也不许吃。这是辽国的贡品,奇珍异兽,得养到寿终正寝才行。”   “……我没想过吃狮子啊。”   赵煦:“是嘛?你还想红烧狮子头?”吃你的麻辣兔头还不够,狮子还没到手,就想好了红烧?   ……   那日在娘娘和官家驾临,由十一郎举行的辩论大会上发生的事,在当天就传扬开了。没办法,四位先生记忆力都很好,朋友也都很多,出门后跟人一复盘战况,基本上复述了五分之四的内容,对手有些字字珠玑的话没记住,但郡王说了什么,都复述出来,抄录下来。   刻板印刷五十文一份。市价统一,童叟无欺。   贵如徐王、中书、枢密、尚书、御史、普通如没有功名的文人,都听说了这次两党之间新一轮的争论。   对政治的敏锐的人已经从‘王安石党人居然又有资格争论’这件事中嗅到不寻常的味道——谁给他们的资格,这代表了什么?   丞相们都认为这应该是官家授意的,官家的态度很明确。   不敏锐的还在研究这次争论的内容、郡王提出的问题如何解答。   小吏衙役们都快哭了,如果党争再反复一次,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收税标准、各种制度还得重新学习执行。   勾栏瓦舍里的说话人已经肆无忌惮的编撰起故事,只等这件事尘埃落定,就拿出来说。他们现在讲薛家将、杨家将、包公案,还有一些江湖趣闻。脑子灵活的艺人都发现了一件事,郡王在故事里基本上没干过好事,要么是贪功冒功、要么是抢男霸女无恶不作,现在当个好人,倒是新鲜。   苏辙和其他京中好友都在给苏轼的信中附上了全过程以及点评。   王繁英看完内容,暗暗点头,心说我猜的果然没错,他不仅会提前拆开锦囊,而且绝对不会听我的建议。幸好我做了两手准备,告诉他,把那张纸在火上烤一烤,就会看到提前藏好的一行字‘十一郎定然不听’。   如果他听了我就告诉他把纸扔水里(^-^)V。   ……   四位先生不论是一本正经还是表演欲过于旺盛,才华都是足够的,突然转换思路,从上课时说别人坏话,改成用自己的学识和风趣拉拢郡王,又得到了高娘娘的授意,作业翻倍。   林玄礼:[我犯了什么错,要这么对我。][林哥这可能就是咱们不站队的下场。这是报复。]   [弹琴和练武把哪一个暂停一下,还得去侍奉太皇太后呢。]   [捋一捋时间表,只要挤一挤,时间总是有的。]   过了十天,明天就该他去侍奉太皇太后,然后才是其他弟弟。还不能抱着作业去写,只能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呆一整天睡一夜。   保母烧了一锅香汤,叫人抬进屋里来,兑好水温把他按在盆里:“你也别想太多了,高娘娘一心奉公不徇私情,你也是少不更事,又没有恶意,可能言语上有什么得罪之处,明天诚心侍奉,她老人家也不会为难你。”   林玄礼:不会才怪。我在她心里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小可爱了。   保母又道:“小郎君现在倒是知道害怕了?”   林玄礼仰头让她舀水浇洗头发:“没有,我不怕。我只担心最近有人弹劾我,真叫我闭门思过。”   “娘娘生病,官家也不问政,奏札也留中不发,你怕什么呢?”   洗白白擦香香,次日清晨天黑没亮就被挖起来,穿了一身荷叶配色,红衣绿裤,还梳了两个包包头。   保母:“十一郎可真俊呀。”   小翠拍手:“分明是菩萨身边的金童。”   美娥捧着脂粉也笑:“小郎君这几天白多了,和玉人儿一样。”   林玄礼瞪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觉得有点怪异,包包头没什么,但是这身衣裤吧……虽然是那种高雅柔和饱和度不高的红色绿色,但总觉得可以唱一段二人转了。从小就觉得这个配色不合适,这些年自己没看习惯,她们也没被自己说服。   吃了一碗馄饨+俩小烧饼,打扮整齐去侍疾。问女官:“不知道该干什么,请姐姐指点。”   女官:“十一郎别怕,你只管端药端水,小人把东西递给您,您端过去就是了。”   林玄礼:“全仗姐姐。”   端了一次药,一次清水,搬运了许多奏折,磨了半天的墨汁。   高娘娘也不说话,带着病批阅奏折。   林玄礼磨完足够多的墨汁,退到旁边休息,恍然大悟,好么,其实我就是来罚站的![都生病了还不肯养病,积劳成疾没什么好处。]   [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好心办坏事的老太太实在是太多了。]   [问题是这还不算坏事,王安石没错,他的计划也没错,但是实践操作时问题太严重了。神宗老爹被挫败了一次就一蹶不振……唉这么说有点过了,二十万人命呢。]   [我就当是站桩了,调整一下重心,哇,当年一整天站将近十个小时根本不累的,现在太娇气啦。]   高娘娘看了一上午的奏折,单独挑出来的只有一摞:“去请官家过来议事。”   林玄礼抻着脖子看了半天,标题在正面,看不见都是什么内容。心里很淡定:[介都是嘛啊。弹劾我的么?弹呗。]   [我仅在此荣幸的宣布,虽然宋代被推崇的是宋仁宗那样唾面自干的仁君,但是呢,林哥非要当个滚刀肉你们也没办法。]   [高大老板想给我造成心理压力,我还行吧。]   距离不远,赵煦来的很快。   轮番行礼之后,官家坐在太皇太后身旁的四出头官帽椅上,没往后靠,看了一眼站的端端正正的弟弟。   高娘娘伸出雪白的指甲点了点留出来的一摞奏折:“苏颂辞去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二职。苏轼在杭州的新作诗词中又有大不敬的诗句,指责朝廷不公让他郁郁不得志。蔡确、韩缜酒后失德,妄议朝政,被人弹劾。吕希纯自请外任。还有一些弹劾十一郎不尊师重道、对先帝不敬、非议朝廷法纪的奏札。”   林玄礼:[不是吧?我还不够客气嘛?就这样还生气?]   [没必要这样吧,我尊重的老师都是你手里的人质吗?以高娘娘的城府为人,她不应该做出这种事啊。]   [一生气就给我换老师,嚯嚯嚯你以为我怕么?古代是流行终身师从一个人,我曾经不是。]   他一个箭步上前,深揖道:“娘娘,先生要换随时都可以。但说我那些话都是诬陷,我没想那么多。是先生们不自重在先,四个老先生吵架,上奏折的人非要攀扯这么多无关的事。苏东坡跟我数年未见,这帮人只是为了叫我不痛快,才故意针对他。”   高娘娘:“……”说先生随时换?没有感情吗?争辩也不能算是不自重……但硬要说是也可以。好哇,朱光庭若知道有人说他不自重,怕是要绝食抗议。苏轼确实写了哪些词,又是你的开蒙老师,对你影响最深。“退下,哀家和管家还未商议,你不要急于分辨。”   林玄礼只好靠墙站着去了。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按照高娘娘的决定,苏颂辞职回归本职工作,当吏部尚书去,苏轼从权杭州府尹再次被贬,从知府降到了某县司法参军,蔡确韩缜再次被贬,吕希纯外放杭州府尹。   遂宁郡王什么事都没有,也没罚俸,也不用闭门思过。   “娘娘!”   赵煦伸手虚按:“好了,娘娘身体不适,此事已经定下了。”   林玄礼:[我宣布我自闭了。]   [体会到哲宗老哥日常的感觉了,难怪他一副自闭青年样。]   [什么各色难缠的客人我没遇上过?希望满朝文武都能认清楚一个情况,全国人民在太皇太后和皇帝面前都是服务业。]   堆笑道:“六哥,我想问问娘娘晚上想吃些什么。要是没有胃口,我去试着做点小菜?”   高娘娘惊异的看着他:“不用了。你歇着去吧。哀家小瞧你了。”奇怪,他总是很奇怪。凡事都藏在心里,喜怒忧思悲恐惊,只有喜色外露,其他的都藏着。徐徐质问先生时,和平日截然不同,以前只顾着观察官家身边的外臣,竟没注意他。   当天夜里还得睡在祖母屋里的软塌上,等着她晚上如果要人服侍,就起来装模作样的叫醒旁边的宫女。   宫女本来要睡在这软塌上,只好额外抬进来一张春凳睡觉。   林玄礼哪里睡得着。自己的计划是希望促成两党交流——现在新党感觉有机会当还是很飘渺,旧党在政治中心感觉到危机但无解,双方都危机四伏,才有可能合作。自己也趁机劝六哥不要下场站队。计划的都挺好,不知道高娘娘猜到多少,反正她是都给打乱了,哎,有多大本事就被管的有多严。我为什么又牵连到二位苏先生?我喜欢谁,他们看的一清二楚啊。对狄谏就有点失望,他们也不弹劾他。   翻来覆去,差一点从软塌上掉下去。挣扎了一下稳住自己,转念一想,我为什么不掉下去呢?   活动了一下脖子,做好准备,一翻身,侧身掉下去,直接砸在脚踏上。   在深夜里,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噗通一声,异常清晰,声音还挺大,吓得旁边春凳上的宫女姐姐跳起来,睡在外屋的女官直接坐起来,摘下烛台上的铜灯罩,露出亮光,匆匆忙忙的跑进屋。   高娘娘:“哎呦……吓煞我了。”睡得好好的,哪来这么大一声把人吓醒了。   “没事,是赵佶从床上掉下来啦。”   “宫中平安无事,娘娘万福金安。”   林玄礼佯装才睡醒,坐在地上发呆:“啊,我怎么在这儿……”   高娘娘捂着心口,隐约有点心悸,缓了缓:“送他回去。”   ……   苏轼大吃一顿,写词感慨:   昨天收到学生为我出头的消息,少年英姿勃发,舌战群儒。今天知道自己又被贬了。   这个事儿真是太好笑!我也只好暂避锋芒,隐居山中,带着小美人修道~   作者有话要说: 【1】《六州歌头·少年侠气》这首词超棒哒。龚琳娜唱过。   【2】角先生嘿嘿嘿,还用我解释吗?   【3】狮子头这道菜在宋代已经有了,但我查了一下,好像还只叫大肉圆,不确定叫不叫狮子头。感谢在2020-10-19 01:14:07~2020-10-20 01:1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曲终人未散、刘奶奶买牛奶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响遏 10瓶;沂玖 2瓶;明月碧水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一个失学儿童   床不高,但是用力往下一砸,再赶上夜深人静万籁寂静,所有声音都被放大了,就格外吓人。   [我不能摔东西,我还不能摔我自己吗?]   [只要我武功够好我就可以给大家表演一个把自己轮起来往墙上扔。]   次日一瘸一拐的去问安。徐王赵颢正在旁边陪着母亲说话。   林玄礼:“娘娘恕罪,我不是故意掉下去的。深更半夜的,没惊着您吧?”   高娘娘云淡风轻:“哀家活了六十年,历经三朝天子,抚养四个儿子,什么事没见过。一个小胖子从床上掉下去,算什么大事。没有乳母在外面挡着,你睡觉不老实么?”   林玄礼有点不安,没顾上说现在不和乳母一起睡的事:“把我吓坏了。”大半夜的我也没想到那么大一声,别把老太太吓坏了。   赵颢陪老太太聊了一上午,一大早就听说了这件事:“佶儿怎么摔的?”   案发现场在卧室里窗边软塌上,有些类似于罗汉床的款式,但做工很简洁,没有雕花,是太皇太后平时吃早饭、看书、晒太阳睡午觉的地方,三尺宽,七尺长。   赵颢看看软塌,看看他:“这要是伺候娘娘的姐姐们在这里守夜,勉强还够翻身的,你么,一翻身肯定掉下来。”   林玄礼喃喃自语:“我是最胖的。”   不我是最棒的,还有我这只是壮,你们这么消瘦才奇怪!   赵颢:“想夸你心宽体胖,可你就是吃了太多甜食。”   要研发那些稀奇古怪的食物,肯定得百般尝试。尝一尝就胖了。   退下后,他现在作为一个失学儿童,无所事事的在宫里游荡了一会,去陪大老板聊天。   今天本来蔡确来讲课,他虽然贪污、受贿,但谈吐风雅还有种迷之义气的感觉。现在好了,也去岭南吃荔枝去了。   赵煦正在应付大量奏折,稍微聊了几句,也就离开了。   去找太后太妃闲聊,她们在研究冬天的新衣服和香膏。又被向太后和朱太妃赶走:“初冬时节,你不回去好好读书写字,在我们这里闲聊什么?”   “谈起胭脂配色首饰花样,和你有什么关系,还在这里指手画脚。越来越像个小娘子了。”   林玄礼无可奈何,现在出宫玩会让自己孝悌的人设崩塌,那就白忙了,只好回去拿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这四个人手抄的孔孟篇章和他们自己写的文章来看。   又看文章内容,又看词韵格调,又一个字一个字的研究字形笔体。[她们不懂,红纱衣服下面露黑色肚兜真的特别性感。我一个男的,我能还不懂美女什么样更性感吗?]   [除了蔡襄之外另外三位还活着,不是第一次看了但还是觉得很神奇。]   [这一摞纸,在现代能在北京城里换八个四合院。您猜怎么着,现在也能在汴京城里换好几个小院。哎?要是这么说的话,也没怎么升值啊。]   心不在焉的看了半天,其实最想去国子监上武监,学学兵法火器什么的,宋代,北宋的火器那可是世界一流水平。但是现在吧,没有名师教课,这个贵族学校的学生们还深以为耻疯狂逃课。   苏轼又去广州吃荔枝了,也不知道他心里怪不怪我,算是我牵累他,还是他命中注定要吃荔枝和生蚝呢?   唉,惆怅。   去练拳。   正在虎虎生风、汗流浃背之时。   有女官来请他:“十一郎,我们十三郎得到一件珍宝,想请您前往一观。”   立刻过去。   赵似快活的趴在一卷卷轴上仔细看着:“十一哥,我今天出宫去庙观祈福,回来路上顺道去珍宝斋瞧了一眼,你瞧这东西,好不好?”   林玄礼一瞟就认出来了:“兰亭集序?!”是真的吗我的天哪。   赵似慢条斯理的揣摩字体:“当年唐太宗得到宝卷,令善于临摹的舍人临摹的数十卷,分赐诸王群臣,我觉得这是其一。咱们现在赏玩的应该是摹本的摹本,你瞧这字,更有神韵!”   两张卷轴都打开扑在桌子上,开始玩找不同。差距细微的几乎发现不了,但仔细看之后能发现,旧的这个是描出字形然后再填满,新的这个则是写好之后再补一点细节。写毛笔字最重点是写好之后不能回头找补,摹写他人字帖不算在内。   林玄礼对此依然不是行家。   赵似感慨道:“可惜李小娘子是个小娘子。若不然,我可以请她来赏玩此卷。”   他对新旧两党之间的纷争没什么意见,只是现在的先生很古板,不风趣,没开府没有凑趣的清客陪他一起开心。   现在苏学、洛学等流派的门人,有趣的都不在京城!全都被外放了。一个都不在!啊!   林玄礼想到赵明诚那个怂逼,又想了半天,不记得赵似后来有什么发展,不敢乱撮合:“哎呀,这哪里改得了。不如我拿去给她看看?”   赵似抱紧了自己新买的卷轴:“万万使不得!!我这两年的俸禄都搭进去了!”   林玄礼没想吓唬好学生:“我怎么舍得呢,同你说笑而已。”   赵似补充道:“倘若我亲自拿给她看,倒还使得。”   “啊?哈哈哈。”林玄礼:[冷静!不上头!不甜不浪漫只是未成年!]   ……   高娘娘病了一个月还没好,时间到了冬至,万物萧条,寒霜和薄冰纷至沓来。   对于病人来说,冬天比其他的季节更危机一些。谁都知道冬季因为缺乏新鲜空气,会让人病情恶化。寒冷和缺乏光照导致的心情不好,也对身体康复没有帮助。   赵煦先是命令祷于岳渎、宫观、祠庙。   又过了数日,屋外的冬雪来的比往年更早。   官家依照惯例,又命祷于天地、宗庙、社稷,又大赦。   这情况就严重了。   林玄礼心中隐约有点高兴,心说这是要提前一年么?六哥要提前一年掌权了么?他能做更多的事!别有人说是我掉下去吓着她。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摔东西又不敢,只好摔自己而已。   也没人说太皇太后是被半夜一个小胖子从床上掉下来的声音吓着,毕竟人生七十古来稀,活了六十多岁,已经不算少。被这样的小事吓着也不体面。   童贯回来禀告:“东厨说娘娘生病,宫中不宜动火烹饪,郎君要的那点肉,都不给。还说了,就算您亲自去要,他们也不给。”   林玄礼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是觉得我要被降罪么?”东厨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消息?不应该啊,他们知道个屁,饭都做不好的一群家伙。我能有什么事?   童贯不敢多说。高蜜凑上前说:“怕是他们听见什么风声,以为郎君要失宠,故意落井下石。郎君要不要找人算算未来的运程?”譬如说去见见王英,每次见完她,郎君都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读书练武时格外有劲。   林玄礼想起王繁英,一想到冬天穿的厚,打架时更可以自由的满地乱滚,就很心动。   保母听见这话赶紧过来阻拦:“不可如此!现在娘娘卧床不起,倘若找人占问,难免被人怀疑窥探娘娘的寿数,这是犯忌讳的。占卜、扶乩、符咒、做法事都是宫中忌讳,我说了多少次,你们都忘了?”   林玄礼点点头:“说得对。”高娘娘是寿命差不多到了,外加忧国忧民——她可是真心觉得支持旧党有利于国家稳定。看脸我能看出来她的心态。   身为一个武功不错的厨子,从来不相信什么药膳能治病的屁话。   补充营养归我,治病是医生的事。   淡定的点了一碗腌雪里蕻炒羊肉,夹饼,照样……不算好吃也不算难吃。   古往今来的食堂真是一模一样呢。   冬至后的第三天,马上就到新年。又轮到林玄礼侍疾,官家也在旁边看奏折,依旧礼貌的征询娘娘的意见——不敢不问。   赵煦:“新年的节礼、大宴群臣、花灯、游幸,朝香,与民同乐,依朕看都不必了。外夷朝贡、宫观使的供奉不可少。天下已经大赦,有人提议赦□□人,并减赋一年。娘娘以为如何?”   高娘娘微微摇头:“不可减赋。”这倒是仁政,说得容易呢,这一年朝廷收入锐减,给官员的支出、各地官府的耗费、对外的岁币、宫中的开支从何处来?本来就有亏空。   很多事都拿来问她,在她自己宣布临朝称制结束之前,朝政无论如何都得征询她的意见,由她做主。   她病的不轻不重,只是吃不下东西,头晕乏力。太后和皇后晨昏两次问安,带着赵煦一起走了。“佶儿,你近前来说话。”   红烛高照,烛台后面有半圆形的光滑铜片,把光芒反照回来,更加明亮。   少年看起来不像十岁的模样,身材有些高大,看起来足有十二三岁,身材健壮,把加了兔毛里子的窄袖石青色缠枝莲圆领袍撑满了。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长得像个粉团儿一样。垂着眼睛,也垂着手站在床边。   高娘娘看了一会:“哀家这些年忙于朝政,对你疏于关怀。”   [哎呦呵我可谢谢您嘞。您别关怀我,您要是关怀我,我得死去。]“不敢当。娘娘待我好,佶儿是知道的。六哥年少,天下兴亡都指着娘娘一手操持。”   高娘娘沉静并不搭理他的吹捧:“你们兄弟俩志同道合。年少,满腹雄心壮志。哀家去见英宗之后,管不了你们。你听着,他用兵时你要阻拦他,倘若他听信纸上谈兵的人,用作将领,你不要想着明哲保身,不敢得罪宠臣。不出兵只是不能扬眉吐气,一旦出兵,被人探查到虚实,或是击败一支军队……怕是要亡国。哀家不怕告诉你,大宋的军队烂透了,你在外面玩时应该看见过,禁军厢军军容不整,贪污腐败,军械朽烂如泥,缺乏操练,各地的兵卒也没好多少。”   大宋的制度,各地有多少士兵,拱卫京师的士卒就有多少人。各地有八十万兵,京郊就有八十万禁军,这些兵只要不打仗,就还是兵,辽和西夏都不知道大宋实力。一旦打仗,就成了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林玄礼一激灵:[可不是嘛,联金灭辽,联蒙灭金,都是暴露了自己有多菜!]   [这些傻逼皇帝,对我就是骂的赵佶,一群菜逼弱鸡还想建立丰功伟业!]   “看来你是听明白了。哀家还是那句话,官家没想过他会输,你得想着,少年锐气,经不起挫折。大宋一百三十年江山社稷,不能毁于此处。水能载舟,亦能覆。国家内忧外患,千疮百孔,轻易动不得。”   林玄礼沉甸甸的应了一声:“是。”   高娘娘看他的表情,明显是被吓住了,这一次也就够了。“你长得和太宗有几分相似。”希望行为上不要像,赵煦适合当皇帝,你太爱玩。   “嘿嘿。”林玄礼完全没体会到深意:[朋友们,我返祖了。]   宫女们有了经验,今夜让他去外屋云床上睡,宽阔一些,而且关上门,他再掉下来也不吓人。   戊寅日,宫中众人刚刚起身,还在梳洗打扮,穿上棉袄皮袄去见她。   突然听见钟声不同寻常的响了起来,声音响彻汴京城。   太皇太后崩。   赶紧吃了俩肉夹馍灌了一碗小米粥,穿好衣服就冲出门去,路上的积雪已经被及时清扫干净,一路带人跑到太皇太后寝宫。扶着墙:“呕。”   赵煦不急不缓的走到门口,就看见他捂着胸口蹲在地上:“佶儿,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跑得太快了,有点想吐。”   赵煦脸上神采飞扬,扬眉吐气,伸手揪他因为耳罩掉了被冻的微微发红的耳朵,笑道:“这个月不许逗我笑。进去吧,尚书都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0 01:18:05~2020-10-21 00:2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照海倚天 50瓶;阿瓦达啃大瓜 15瓶;冥姬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细处有瑕,大节无亏   重臣纷纷入垂拱殿,舞拜,哭祭。   垂拱殿是日常议事的地方,从名字就能看出来,是垂拱而治的意思。   然后有条不紊的安排丧礼,赵煦登基七年,第一次有了自己是个皇帝的感觉,他终于可以做主,不用跟人商量了。   今日殿内只设一张宝座,群臣终于是面对着自己而不是背对自己,以前和太皇太后对坐在宫殿两端,官家只能看到大臣们站着时的后背,跪下时的屁股,诸事全凭太后做主。   亲王仅存赵颢一人,郡王就零星有五个,都在旁站着。   官家和臣下们商量了一会,礼部尚书自然负责声势浩大的仪式,从天下举哀到遣使道哀,再到丧礼中全部的日期、礼乐、仪仗全部流程,都由礼部、太常寺负责安排。还需要选一个山陵使,去为太皇太后勘察陵墓地址,组织营造陵寝,按照祖制要在七个月之内完工下葬。   赵煦:“娘娘生前信用吕公著,吕大防二人。吕公著已逝,就由吕大防来担此重任。”   林玄礼把手搭在瞎瞎的九哥手臂上,让他安心,又回头看了看三个弟弟,一个个都是满脸沉痛,只是不太真切。虽然这是祖母,但是真不熟,赵佖也为了朱太妃不是太后而难过,另外俩是林婕妤的,当然也觉得压抑。   又看了看三叔,赵颢悲不自胜,一直在强忍悲痛,忍不住了就泪流满面。   过一会,开始商议朝政,譬如大赦、各地水灾旱灾、边关防御之类的事,亲王郡王就一起告退了。   赵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询问道:“好白啊,下雪了么?”   “一场大雪,天地白白茫茫一片。”林玄礼手欠的在汉白玉围栏上抓了一把雪塞在他手里:“九哥,你玩玩,凉了扔掉。”   仆役看到这一幕差点疯了。这白玉围栏上的雪,只要整整齐齐看起来和栏杆融为一体,就不用打扫,看着是瑞雪兆丰年,现在被抓下去一把,缺了个豁口,就得都打扫干净。   赵颢泪流满面:“娘娘驾鹤西去,天地为之举哀。十一郎,你说是不是?”   我晓得官家不伤心,娘娘和他其实是政敌,一旦成了政敌,父子尚且反目,何况祖孙。   百官也不伤心,或是担忧自己被官家降罪,或等着官家施恩。   你也不伤心。   只有我伤心。贵为剑履上殿的徐王,和你一样,都是父母双亡。   你还比我多几个兄弟,我一个兄弟都没有了。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以前蔡确还造谣说娘娘想要废黜官家立我为帝,将来要是再闹起来,我又何以保全自身?   林玄礼很惆怅的叹了口气:“嗯,三叔,您节哀。”   [我现在还是人微言轻,神宗爸爸死之前,我跟他说大宋能打败西夏,他不屑一顾。前几天,太皇太后眼里看见我了,正经把我当个人物,跟我说事儿。]   [这种变化挺微妙的。政治太难了,我完全没有政治细胞。我还是那个英俊帅气的美少年,除了长大几岁,身高体重增加之外没有变化,权力也没有变化,除了官家跟我是哥们之外。]   [真正的一人得道鸡犬飞升。天子近臣。希望他在我壮年后不要害怕。当今这世上,能当我哥们的,只有他。可能还有爸爸们和岳飞。]   赵颢掩面悲戚不止。   赵似袖着手,时不时的摸摸鼻尖:“真冷啊。十一哥,我回去陪我娘了。”太妃娘娘应该是哀而不伤的,我回去,替哥哥陪陪她。   俩小弟也点头:“我们也回去了。”数九寒冬举行丧礼,天冷了。七个月之后夏天扶灵上路,热死。   “来个人把我九哥扶回去。”   林玄礼在外头呆着无聊,又不肯老实站着,有人来请他去候召的待漏局等着也不想去,也不怕人弹劾,捏了个小雪团,精准的把栏杆上的雪都滚的差不多干净了,堆了两个雪人一左一右。   冻的小胖手通红,哈了两口气。   閤门使狄咏听说这一幕,带了两个人拎着铲子跑过来,铲起小雪人:“快快,叫郡王的侍从抬回去。”一会首辅他们看见了,这次弹劾郡王可不是闹着玩的。太皇太后新丧,他竟然有心玩耍,太不像话了。“十一郎!下官冒昧,有几句话想劝郡王。”   林玄礼看他长得和狄谏很像,看服色是殿前班直的首领。还礼:“你是狄谏的兄长么?请讲。”   “高娘娘今早驾崩,郡王今时在垂拱殿外堆雪嬉戏,恐怕不只是台谏官想要弹劾您。”而且之前可以算是他们没事找事,这次真的是您……以身试法。   林玄礼大惊:“啊呀!先生提醒的很是!我心里有火,抓着雪去去火气。有先生教我,幸甚。”   我只是心情不好,惆怅的滚了四个雪球,恐怕别人看不到我心情不好,就看见我滚雪球了。这年头文艺青年没有活路。   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到几个铜片,拿出来三个:“多谢。”厚土生春元佑八年新年礼盒的兑换券。不算贵,但是限量。   狄咏推迟了两次,第三次就收下了:“一定转赠舍弟。东廊中有熏笼,请屈尊去暖暖身子。”   “不敢。”手都不怎么冷。   殿门一开,官员们按顺序鱼贯而出。   赵煦目送他们离开,又回到座位上坐稳,这是个全新的视角,只觉得殿内空气也清新了许多。“有谁没离开吗?”应该会有人急于回来尽忠,有人要来进谗言。   殿前班直禀报道:“启禀官家,赵佶方才在门口徘徊许久,堆了两个雪人。”   除非皇帝亲自规定如何称呼,否则对谁都得直呼其名,对亲爹也是一样。   赵煦叹息道:“啊呀!”等着被弹劾吧,他完了,我也得罚他俸禄。佶儿心里就这么高兴,一点都绷不住吗?   班直:“狄说叫人铲走了雪人,请走了郡王。”   “好。做得好。叫佶儿来见朕。”   林玄礼正在殿前班直的休息室里闲聊,摸了摸他们冰凉冻手的金瓜斧钺,在刀架上摆着的仪刀,放在八仙桌上的头盔。   看见这么多兵器真是舒服!明晃晃,硬邦邦!宫里,哪怕是自己屋里也不让这么弄,非得藏起来不可。狂热爱好者差点喜形于色,一拉狄说的手,看他手指、掌心的老茧,还有手指的粗细,就知道此人功夫了得——比狄谏好多了!   林玄礼:[小常识,练武等体力劳动会让人的手指变粗,手掌变宽变厚。武功超群的美少年拥有纤纤素手是不存在的。啊,小豪猪的猪蹄很快又能打我了,嘿嘿。]   [她大概不会敬畏我吧?]   但班直们忙着取来宫女们刚刚赶制好的粗麻罩袍,罩在现在的武官皮甲外面。罩袍是常年穿着的,日常是青色白色两种颜色,过节时穿红的,先帝生忌时穿黑的,今日大丧,穿粗麻、不染色无锁边的罩袍。   班直是皇宫的颜面,换丧服也由他们先来。   “十一郎,官家唤您过去。”   “哦好。在哪儿?”   “仍在垂拱殿,您出门直接过去便是。”   林玄礼自己系上大氅和丧服衣带,往这个院落中最高大宏伟的建筑走了过去,拾阶而上。   赵煦在一上午的扬眉吐气之后,终于感到一丝惆怅,端坐在宝座上,两边站立着自己的亲信太监,背后是自己的掌扇宫女。   空旷的大殿有种特别的清净,和在大庆殿中斋戒时面对的空旷感觉又不一样,一种掌握权力的信心逐渐充满全身,像是一股暖流,四肢百骸,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到处都很舒服,随后打了个冷颤。   看到门外的白雪中有活泼的小胖子逐渐冒头,走上来跨过高高的门槛,快步走过来,忽然放慢了脚步,仰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佶儿,你现在也不敢过来挤在我身边坐着么?”   林玄礼本来还在感慨,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要开始掌握一个危机四伏的庞大帝国,从此之后,除了命运之外没有什么能阻拦他的雄心壮志。   听他一说,蹿过去:“我敢啊,我还敢坐在六哥腿上呢。头一次进垂拱殿,有点好奇。”   赵煦挪开一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林玄礼心里一咯噔:[不是吧这就很狗血古装电视剧。]   [六哥不是那种人,他试探我干什么?他年轻力壮,呃大概还算健康,就算现在没儿子也不会怀疑我想篡位,我才是个宝宝。这也就是开玩笑吧。]   [突然觉得这种时候需要王英给我算一卦。]   挠挠手背,走上去就坐下了,左右看了看:“六哥,御史要是知道,得跟我拼了。”   赵煦对此无所谓:“管他们作甚,原本能弹劾百官,为官家的耳目。现在他们就是百官之一,专门针对政敌。”也不怕旁边的史官听见,朕很不满意。身为中立的第三方,现在也开始站队,恶心。   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弟弟的袖子里暖手,软绵绵热乎乎。   摸到许多稀里哗啦的东西:“这都是什么?”   林玄礼被他冰一样的手冻了一下,赶紧转过身把另一个袖子也递过去,让他伸手进来:“库房的钥匙,钱柜的钥匙,我在几个店里设了铁柜,让他们把每日的收支写一个纸条投进去,钥匙都在这儿没来得及放下。还有礼盒的铜劵,我留着送给娘娘身边的女官的。她们不缺吃的,但这个可以送人,铜本身也可以称重换钱。”   “把你忙的。则天皇后若知道‘告密言事,投函于匦’被你这么用,也得佩服你。”   “我是让他们给账本存备份,不好做假账。哥哥你手怎么这么凉,身上穿的也单薄,脸上也冻的发白。”   赵煦无所谓道:“今早上一团忙乱,我身边的宫人都是娘娘派的,当时她们忙着把刘清菁拉走,朝服又收起来了许久没拿出来。她们又担心我将来追究她们事事禀报娘娘的罪责。”   穿的还是秋季朝服。出来我就觉得冷,碍于礼法,孝子应该布衣蔬食把自己折磨的形销骨立,我虽然不是什么孝子,也不能见了太皇太后的遗体说我冷,得加衣服。然后就来上朝,大殿中虽然点了火盆熏笼,还是冷。   “我穿的多,分你一件?”   赵煦沉吟片刻,实在是没抵抗住。站了起来:“来,我带你四处看看。”   就转进旁边的小屋里,这外间是更衣之所,里间是恭房。   林玄礼脱了外罩的丧服,脱掉里面银灰色兔皮的大氅,里面又是一件夹丝絮的圆领袍,长到靴子口,束了玉扣丝绦。脱了这件,里面是一件狐皮的长比甲,长到膝盖上:“六哥你也脱啊,趁热穿我的。”脱了比甲才是中衣中裤——两套。   赵煦解自己朝服上的大带、玉带:“你还脱?里面还有?”   “嬷嬷给我穿的,热的我头上冒蒸汽。”又扯开一点中衣,里面还有一个绣着玉兔捣药的裹肚。   赵煦可不好意思穿肚兜,只在中衣外加了一件中衣,袖子稍微短了点,还有热乎乎的狐皮比甲,胸腹之间就暖和多了,穿着倒是正合适:“快穿回去,不要受寒。原来你没有那么胖。”原先看腰上滚圆,衣服一脱,好像瘦了许多。   又匀过去一条裤子,权当低腰裤穿着。   两人衣冠楚楚的走出来,赵煦指着屋中的陈设历数各样物件的征兆寓意,说了一圈:“丧礼期间,我不可上朝,你也不必上学。且去太妃处说话,一会去你宫里坐坐。”   林玄礼:“好哇,我先嘱咐他们几句话。”叫童贯过来:“你回去告诉嬷嬷,烙些薄薄的春饼等着我。你再去东厨,要一块豆腐,一个白菜心,一个冬笋,几个芋头,一个烤麸。拿点好龙口粉丝,剪成二寸长在油锅里炸发了,一起拿过来。”   童贯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得令!到如今才是小郎君的威风命令,看看那几个管事还敢不敢拿话搪塞。”   太皇太后一去世,向太后地位立刻变得很尴尬,皇帝向着亲娘,恨不能立刻升做太后,礼法上来说她是嫡母太后,可是礼法不容的事儿,皇帝做的可太多了。   原本是朱太妃来她宫里议事,现在自觉主动的去了朱太妃宫里相对垂泪。   朱太妃都快哭不出来了,使劲喝了好几盅茶,水满则溢,才流出些多余的眼泪。   总算是等来了儿子。“官家,你冷不冷?”   向太后:“佶儿快到哀家这儿来。”   林玄礼赶忙活跃气氛:“二位娘娘,前些日子制衣服时,我说黑兜兜配什么衣裳都好看,你们还叫我走开。不料想一语成谶,如今只能听我的。”   俩中年妇人一起扬起纤纤素手打他。   林玄礼一抹鼻子:“我练武就是为了挨打不疼的。”   [其实被师叔和师姐殴打时还是很疼……]   [但是你们两个的小手真不算什么啦。]   朱太妃笑骂道:“岂有此理。”   闲话几句,官家换下朝服穿了常服,又移步到十一郎的院落里。   这里常备十几种调料和葱油花椒油等调料油。   烤豆腐不用别的,刷上融化的羊油,在鏊子上烤的滋滋作响,两面发脆,稍微撒一点盐激发鲜香,多余的什么都不用,就是最香的煎豆腐。   白菜丝切细,用花椒油在鏊子上用类似于铁板烧的方式炒出来,微微焦香,卷在薄饼,加上一小把炸过的粉丝,趁着粉丝被泡软之前,那半软半脆的口感非常奇妙。   冬笋切薄片,和从宫外偷渡进来的猪肉香肠切片,一个夹一个串在铁签子上,可以称之为风琴冬笋。   拿下火炉上的鏊子,芋头扔进去,架着这五个串缓缓烤着,烧烤风味的冬笋炒腊肉,你说美不美?   赵煦越吃越饿:“太慢了。”   林玄礼意有所指:“伊尹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呢,我这烹小鲜的慢一点岂不是很正常?”   [这顿饭堪称法式大餐——等好半天才做好一点,不够吃饱的就还得等。]   “你用功不少。这不是羊肉肠吧?”   林玄礼非常同情这个没吃过猪肉的哥哥:“不是什么珍奇异兽,你只管吃吃看。这是我招伙计专门做的。”加了很多花椒、蒜和胡椒,压制没阉的猪猪身上的味道。吃起来差不多。   也好吃。   赵煦叹气:“只是太费时间,将来把光禄寺给你管,可还使得?”非常离谱。且不说宗室只有最低微的能考试做官,就算可以随意任命,光禄寺可实在算不上体面的职务。   林玄礼:“那好啊。要不然我将来出宫开府,想给哥哥做饭可难了。要么是官家驾临,要么是我带着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腌好的几碗生肉和配菜,装一车,还得从宫门进来,每次都要检点记录携带了什么东西。”   他还没说完,赵煦就摇头笑:“够了够了,这样兴师动众,不如我去你那儿。或是将来孟眉娘不古板,情愿把中宫厨房借给你用。”   顿了顿,他又说:“官员的任免,都早有谋划。太后太妃的娘家承恩公,你娘晋封陈妃,弟弟们要进封王爵。我属意封你秦王或者雍王。”   林玄礼惊讶:“这么好的封号哇?”一听就是皇帝的心肝小宝贝。鬼使神差的说:“我还以为是端王。”   “你生在端午,就离不开这个字么?取正直之意,倒像是勉励你,不好。你细处有瑕,大节无亏 。”   作者有话要说: 【1】恭房=卫生间。   【2】比甲就是长马甲啦。林玄礼:嬷嬷们给我穿的,无力反抗。   【3】粉丝直接扔油锅里炸很好玩哒。   【4】我爸这么煎豆腐,超级无敌好吃!不用勾芡浇汁,只要一点油盐!我做不出来。   【5】端王这个封号属于小透明啦……一听就是。好的那些封号都来回用。   ……   想着给前面的章节添加一些内容,会更好……今天一定干。   感谢在2020-10-21 00:20:33~2020-10-22 00:3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玄君 10瓶;冥姬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3:1也不露脸   转眼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官家礼节性的悲伤过度不去上朝。   那两个小雪人化了一点,又堆了更大的。原本是滚了六个球,从小到大的摞在一次,戳了个坑坑当眼睛,捏了雪棒当小胳膊。这次大的不一样,用前面插了两个松塔,后面插了一只长松枝,称为雪狗。   看过的人都觉得今年过年没有冰雕匠人,郡王好可怜。   “她们根本不懂自己动手的快乐。”   林玄礼觉得趁着这个新年,不上朝,罢宴,少吃肉,正是个减脂增肌认真练武的好时间段,还想拉他去打拳或者蹴鞠、锤丸,活动活动身体,也能强身健体——会变成元气满满的哥哥。   结果叨叨了几次,赵煦充耳不闻,继续不动如山的翻看各地官员名册,或是和兄弟们聚会。兄弟聚会时可以让史官出去,不记录。   群臣接连上表请他临朝听政,已经有四次。   按照礼法得七次奏请才能应允。   在调换官员、研究名单、吟诗、作对、品香、观花、赏雪、弹琴、绘画、书法、研究地图等诸事做了,唯独不能和小美女一起玩:“佶儿,你平日玩什么?除了练武和烹调。动静别太大,也不用出宫的。”   林玄礼眼睛一亮:“我有时候和人打双陆棋。在宫外也玩,有时候赌点钱。哥哥富有四海,咱们赌的别的?”   赵煦:“封号还是封户?”封几百户什么都是虚封,就是个俸禄标准,他一点地方都管不到。   林玄礼抓着他的胳膊,坏笑道:“嘿嘿,谁输了绕着宫殿走一圈,怎么样?”   “倒是节俭。你就想让我跟你一样,满院子蹦蹦跳跳。”   赵似:“六哥,这个好!我常和十一哥蹴鞠,很好玩的。”   当即吩咐人拿来赌具,商量好规则,就玩了起来。   过了一个时辰,赵煦满怀期待的捻着一个骰子,往台子上一掷,输了。   林玄礼:“哈哈哈!”   赵似忙着把棋子都摆回去:“十一哥在赌博上颇有天赋。”   林玄礼得意的吃橘子:“我赢了三个点,快说一句三/山韵的诗,要不然就出去绕着宫殿跑一圈。”   这可真难不住人。“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赵煦想也不想:“山为樽,水为沼,酒徒历历坐洲岛。”   林玄礼惋惜的摸摸下巴:“可惜这个不难。”   麻将和牌九都没发明吧?   现在还流行双陆。   今日的规则是输几点就以此韵为第一个字,找一句古诗,不许用数字,说过的不许重复。不赌钱,赌的是说不上来的就出去跑圈。还挺文雅的。   已经玩了一上午,还没有一个人出去跑过。   林玄礼以一定要让六哥出去活动一圈为动力,赵煦以一定要让弟弟们出去跑几圈为动力,赵似就想看看他们榨干全部古诗词之后,自己能写什么诗顶替进来。   三人草草吃了中午饭,继续一圈圈的玩双陆,一直玩到日暮西斜,御侍们点燃蜡烛。   兄弟三人,每人出去溜达了三、四圈。   林玄礼一脸庆幸的扶着门框:[虽然我文化不行,但是我打牌行啊!]   [真有初一和小伙伴们熬夜打牌的感觉。]   赵煦愿赌服输的溜达回来:“天黑了,明日再战,我晚上还得看会书。玩的我腰疼。”   赵似:“今日说过的诗句,明天还能再用吗?”能用就没什么意思,不能用又要逼死人,回去我连夜给从一到九的这几个数的韵脚写几句诗出来留着用。   商量了一下,不行。   仨人回去各自翻书、写诗,凑了一篇小抄揣在袖子里,再战。   第一天全用古诗,第二天用翻到的古诗和自己新写的支应了半天,第三天中午。   “不玩了,跑不动了。”   林玄礼得意的啃着冰糖葫芦:“六哥,您要是不攒二十圈再出去走,也不会这么累。”   “出去一趟就得穿大氅、风帽、棉靴,回来还得脱。太费事了。”赵煦这次脱了大氅风帽,坐在椅子里:“哎,赌博真是伤身。还不如赌钱呢,哪怕让你把内库的钱都赢了去,也不算什么。”   赵似:“那还了得,哥哥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是十一哥会送回去么?”   林玄礼和他相视一笑:“以我爱惹事的风格,还有御史们拿我搪塞差事的次数,六哥可以每次罚我三百贯,要不了多久,就都罚回去了。”   “哈哈哈”赵煦想的其实是他不会要太多,只取适量,或是继续讨要名人诗画、汉唐兵器,也不会真搬空我的内库,那里面多少布帛、存粮、黄金白银铜钱铁钱呢。搬来搬去,不知道要有多少损耗、“今日天色很好。一会召王英进宫来陪你玩,好不好?也让我看看你们平时怎么玩。”   过年时本来要看摔跤作娱乐,仁宗还喜欢看女子摔跤——穿得很少那种。   “好哇!我正想找她玩呢!”林玄礼等了一个月,憋不住了:“六哥,按理说我不应该问关于官员任命的事…但是,此时此刻,苏轼也该回来了吧?上次被我牵连在内,我虽然给他寄了些东西,总觉得于心不安。”   [云中谁寄香肠来,糕干礼盒,香满西楼。]   [李清照要是听说我抄袭她还没写出来的诗,得写词骂我,骂三篇。]   [现在刚过去,还没吃到荔枝吧。]   赵煦笑道:“你还不知道么?我昨日任命他做礼部尚书,现在的礼部尚书顶了吕大防的位置,吕大防么,做完山陵使就该致仕了。旧党胡乱攀咬牵连人,不用理由,这和你无关。他们结下死仇时你还没出生呢。”最后给他一个体面,让太皇太后比较喜欢的臣属送她走。   奇怪,任命官员的事满朝皆知,佶儿怎么不知道?   林玄礼也想知道自己怎么没听说这件事,我喜欢的胖子,他要回来啦!他在历史上回来过吗?有!做了几个月礼部尚书,同时他弟苏辙被贬走了,兄弟俩往返没能相见。对,整个宋史我就对宋徽宗前后最熟,这段可以确保的。后来章惇救了苏轼一次,然后才去的海南岛。   [我想给苏东坡唱一首《假行僧》。]   [他的一生真是个公路片。]   “一会我和王英切磋时,您别看,她毕竟是个女孩子,面见君王会害羞的。”   赵煦:“是吗?她打你的时候可连男女授受不亲都不管。你是怕在我面前丢脸吧?”再过几年,你们要是还打架,真有可能打的珠胎暗结,到时候还得让向娘娘善后。厮扑么,要么是男男,要么是女女,这男女搂抱在一起,不论美丑的,都有些尴尬。佶儿都快十一岁了,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赏玩一会腊梅盆景。   王繁英又是一副男孩打扮,穿着素净的蓝袍、腰上系着一条孝带子,入宫来了。   全京城都在为太皇太后戴孝。   她第一次见官家,好奇的往上一瞄了一眼,不禁暗暗点头。好气度,有君王的风范,只是元气弱了一些,气血不足。   赵煦也是第一次见她,瞧见面貌微微一惊,长得倒是俊,单眼皮的大眼睛,高鼻梁,叫人想起木兰辞,真是‘安能辨我是雌雄’的一位小娘子:“在屋里铺上垫子,你们就在这里切磋,朕亲自检查弟弟的功课。”   林玄礼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好!王英!我前两天新研究了一招,特别好!专门能克你那点小伎俩。今日把你摔了,别有人说我不懂怜香惜玉。”   王繁英的疑惑一闪而过,想起来了,表演性切磋前必须的气氛烘托,表情有点微妙的嫌弃,晃着脖子,把垂下来的孝带掖进系好的腰带中:“你今日不输的那么快,我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各去了大衣裳,里面都是夹衣外罩毛茸茸长坎肩。   林玄礼摆了个太*祖长拳的起手式,第一式双抄封天、第二式冲步双掌、第三式回首双刁,大开大合,出拳准,下蹲稳,足下生根。   摆了一个非常黄飞鸿的姿势。   王繁英也很配合的摆了起手式,双手穿插招式,掌、爪交互,虎虎生风,双手往前同时一插,几乎要打出音爆。一副马上就要撕碎对手的样子。   赵煦坐在旁边端着小茶盅观战,本来看弟弟高高壮壮的,好像一定能赢,可是王小娘子这一插,快如雷霆,还带着风声,又叫人拿不准主意了。紧张的放下茶盅,觉得这场厮扑格外叫人紧张。   林玄礼看她的招式有一点像金硬流唐手,但是也不确定,两辈子都没见过唐代的唐手什么样。   “除了要害和脸不能打之外,不拘什么招式,只管领教!”   王繁英也想要这样,点点头:“请赐教!”   二人同时出手,林玄礼箭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脚,弹踢她大腿外侧。与此同时,王繁英也是箭步上前,一掌就向林玄礼的脸。   同时拉近了距离,林玄礼这一脚的威力就不再了,要脚背、脚踝扫中才有威力,起腿时准备的不是顶膝,而王繁英已经挤到他抬起腿时膝盖的位置。这一掌要是被打中了,脸上得肿几天。   林玄礼慌忙把腿落地,往下一潜,又怕她拿膝盖迎击自己的脸,左手拦腰一搂,右手往下要绊她的膝盖窝,一捞就能摔个屁墩:“说好了不打脸!”   王繁英另一只手正在下面等着他,不能让他往下抓到自己的膝盖,小臂卡在他脖子上往上顶着下巴,林玄礼往后仰头闪避躲,她继续往前跟进,尽力不让他低头:“虚招!打实了算我输。”   林玄礼暗恨自己不够狠心,拼着被抽一巴掌,就能先赢一回合,划算的。别人天天说我金尊玉贵,我还真信了!?只觉得自己现在脖子被卡住,仰着头,双臂下垂摆动,活似一个大猩猩。   稍稍僵持了一下,悄无声息的把手抽回来,格王繁英的手臂。   两人四条手臂,纠缠格挡在一处,飞快的试探进攻,试图找对方的破绽。   结果都觉得磕碰的格外疼痛。   盛年时和人切磋,筋骨皮肉都有多年训练,肌肉耐受力强,筋膜厚,骨头都受惯了冲击。现在只是强度不够的训练,训练的时间还短,身体承受不住心里对自己的要求和记忆中的自己的强大。就像是失去腿的人会在十年后还感受到幻痛,林玄礼和王繁英过了十年,还是感觉自己如前生一样强大。   林玄礼:[我这么普通,又这么自信。妈的她骨头嗑的疼死老子了。]   王繁英:[神说的对,人总是生活在错觉之中。我的力量还差得远。]   一对眼神,不约而同的搭上肩膀,开始摔跤。这个不那么痛。   搭着肩膀,转了没三圈。   林玄礼腾空而起,啪叽落地。拍着屁股爬起来:“六哥你别急,她就比我强了一点点。”   赵煦紧张的攥着手帕:“朕看不止一点。”我只学了一点骑射,也看得出来她主导了局面。   林玄礼笑道:“要不然我干嘛找她玩呢。”   [林哥你这个大傻逼,玩了三天双陆棋,没好好练武,还信心满满的跟人打架。]   [都退步成什么样了,丢脸,丢了两辈子的脸。]   [我从来没输的这么快过!]   王繁英狐疑道:“看你的步态,你最近都没有好好练习。是居丧期间吃的清淡,无力也无心练武么?”   林玄礼立刻借坡下驴:“正是如此。唉,我好伤心啊。”   不对,不对,今天都没有那种发力感。我的力量呢?一荒废就溜走了。   稳稳心神,摆了一个起手式:“再来。”   王繁英转了转手腕,眯眼一看,看他身边纷乱的气息都落定,看起来是收敛了心神。当即一掌直插他心口,这一下要是戳中了,他的胸口和自己手指头大概一样疼。   林玄礼用了自己前后练了二十多年的——八极拳。气沉丹田的发了一声擤气,动如绷弓,发若炸雷。左手迎上前缠她前手,右手用了小架迎敌,说的简单的就是一记上勾拳,却勾的很低,有点类似于寸拳,打的是肚子。   王繁英侧身闪过,这一拳擦着后腰,打的热血上头也不觉得疼痛:“好!”   赶着她这一躲,林玄礼换做劈挂掌,追着她就是一顿大开大合的追击。   太爽了,打了这么多次就没这么爽过。   吓得御侍战战兢兢站在官家侧前方,唯恐两人打糊涂了,伤到官家。   王繁英心说似你这样运用灵活,你要么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要么是上辈子浸淫已久,得修炼了二三十年、窥见门径,登堂入室才成。“好!”   “哈!”林玄礼一看追击的见效,疾风骤雨,她无力反击,心下暗喜,以压倒性的优势使了八极拳的‘迎门三不顾’,专门用压倒性的优势打人用,正面对敌,双拳能攻上中下三个位置。   王繁英不管这些,猛地双手一弹,力从后背往双掌涌来,伸手就要给他一个双峰贯耳。   双手猛地从左右一拍双耳,这一下拍中,就聋了。   [可以和九哥组成聋瞎组合!]林玄礼只能抬双臂格挡。   王繁英突然把自己的重心暂且落在他身上,以他格挡之力旋转了半圈,左脚被在林玄礼的脚踝后,双手还和他纠缠着,右腿提膝一顶小腹。   林玄礼往后撤了半步,被她脚腕一绊,重心稍微一错,就被撂倒在地。   赵煦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不成,我不看了。”   太紧张,忘了喘气。   胜负几次反转,这还只是两个小孩子比武,战场上千变万化,更危险。   林玄礼心说这也没有个拳台、八角笼什么的,六哥你倒是有点危险:“哥哥别走!您将来选拔武将,不得瞧他们演武么?”   赵煦刚站起来要走:“自有武举选拔人才,又有世家子弟。”   林玄礼躺在地上嘿嘿笑:“武举是考弓刀石马步剑,还是考别的?”   诸位,现在的武举,考的是策论。准确的说,是通过体测之后,由策论决出最终名次。   赵煦缓缓坐了回去,想起上午玩双陆时,用了一句写郭子仪的诗。   力挽狂澜的大唐汾阳王,是武举选拔来的人才,可没考什么策论,他考的是力气异于常人。取武,主帅容易有勇无谋,取策论,又怕是纸上谈兵。   想到这里,拿旁边碧玉盘里的佛手砸他:“你还夸下海口,要领兵出征,到现在连个小娘子都打不过。”   林玄礼坐起来闻了闻香喷喷的佛手,提神止痛:“我有一计。将来我领兵时,让她当先锋官。”   赵煦:“真是不思进取。你在中军宝帐,等人夺来人畜,你只管置办庆功宴吗?”   然后就在哥哥眼前被锤爆了一次。   小豪猪会做人,最后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让了他一局。   但是身高体重都压制对方,最后对方打了个三比一,也不露脸。   朱太妃派人来请官家过去议事。   赵煦只好离开。   林玄礼坐在地上喘气:“王英,我想请你算一卦,帮我算算命运。”   王繁英:“你近来想做什么?”   “晒暖。还有火器营。我惦记着火器营足有五六年了,一次都没见过。”古代兵器史跟我说宋代火器很牛逼的,我还没亲眼见过。   王繁英掐指一算:“丙火明明一太阳,原从正大立纲常,洪水不独窥千里,巨焰犹能遍八荒,出世肯为浮木子,传生不作湿泥娘,江湖宛水安能克,惟怕成林木作殃。”   “什么意思?”   王繁英附耳低声道:“你想重立纲常。你说什么是水?你我来此人间,必是天意点拨。我还有一句良言相赠。”   林玄礼看她不说话了:“你又想要什么?六哥给我的米芾字帖被你拿回去赏玩了一个月,我总怀疑你送回来的是假的。”   “小郎君几年前得到的那条猎犬,见到你就扑,现在还养在五坊中。我想要。”   “你要活的还是要熟的?”妈的每个月过去哄它好几天,亲手喂肉,这畜生就想咬我!   “要活的。”   “行。”   王繁英:“郎君若想与官家兄弟不疑,有一桩要紧的东西,千万不能碰。那就是火器。”   我知道火器能打的更远、更准、威力更大,能让别人研究,你不能。   能顺位继承皇位的官家亲弟弟,又受宠,又习武,又要参知军事,还要在京郊研究一炮能更远更准的火器,这是什么滋味?就算官家不起疑心,架不住三人成虎。   林玄礼惊出了一身冷汗,抬手揪住她的袖子:“真是金玉良言。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王繁英微微一笑:“我自算自命,将来你能救我一次。”   “嘿嘿嘿,原来有求于我。那你能收我为徒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我的武术指导敲定了女主的武术风格。诶嘿,我写小说有武术指导,很酷吧,从GL那本书开始有的,大佬是搏击圈的专业人士,对传统武术也很懂,本身练的也很棒。   【1】牌九在赵佶登基之后被发明进贡的,在宋高宗时期推行开的。我正在学这玩意该怎么玩……头疼。   【2】郭子仪考的好像是‘负米’,书上也没写清楚,我就当是负重长跑了嗷。   感谢在2020-10-22 00:39:17~2020-10-23 01:1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刘奶奶买牛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刘奶奶买牛奶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雪 109瓶;陆泠然、双叶菲、刘奶奶买牛奶 10瓶;冥姬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改元‘绍圣’   苏轼又回到京城,惆怅于弟弟又被贬走了。却也见到了昔日好友章惇,以及其他的一大堆朋友,久别重逢,颇为感慨。   章惇回京后立刻被召见,已经和官家面谈了两次,了解到官家的心胸志向,正打算大展宏图。设宴款待苏轼,席间微微有些感慨,对祖国的未来充满期待。   “清除冗官和闲职就能减少支出,减少支出又能减赋强兵,再取消衙前役,不再抓富户去服役,百姓们就敢于致富。”章惇简单说了一下:“这道理清清楚楚,有什么难的?在高…有些人看来,高若千尺高。即便是千尺高山,我也爬过。”   苏轼笑呵呵的喝酒,心说又是新一波的报复和官员更迭,以及国家大治,好啊。革新变法必不可少,但是不能极端。   王诜养好了伤,又带着厚礼和小美女登门,凄凄惨惨的诉苦:“遂宁郡王格外厌恶我。东坡,将来他要害我,只能求你搭救。我有何罪。”想说是公主自己心胸的问题,但是神宗已经给这件事定调了,当今官家崇敬父亲,又信宠弟弟。我是没有活路了。   苏轼确实觉得男子纳妾很正常,但是王诜和婢妾在公主之侧胡搞,确实很过分,正常人家只会让婢妾看着男主人和女主人嘿嘿嘿,在旁边帮忙当个靠垫、辅助力。你把人家的姑姑气死了,娘家为此动怒也很正常。都不用敷衍安慰,开始传授自己的心得——如何在被流放之后种田酿酒寻找美食。   “快乐不需要很多钱,酒需要。酒就是快乐。”   王诜气的差点把新买的美女再带回去。   ……   三月份时,官家和太后太妃、皇后、诸王、朝臣、番使一起送太皇太后的灵柩去葬在帝陵,就在英宗永厚陵旁边,距离神宗也不远。   林玄礼在亲妈坟前徘徊了一会,看着新换成陈妃的墓碑,都不觉得有多伤感了。每年素服素食的祭祀,反倒消磨了伤悲。现在只想见章惇!那可是章惇啊!   苏轼认证的攀岩能手!看人又准,写字又好看,执政能力还很强,能打胜仗,稍微有点小心眼也算正常。   跪坐在墓前的软垫上:[王繁英真牛逼,我确定了,她肯定是个大佬。她那首诗,我越琢磨越奇怪。还有我的作死计划,我,皇位的顺位继承人,得小心维护哲宗老哥和我的感情——说实话在他掌权后我可以叫一声哲宗爸爸了!目标从富国强兵改成不要作死,六哥开始富国强兵啦。]   [谁都能研究火器,唯独我,还有和我关系好的人不能去研究远程精确制导导弹。大佬目前为止不愿意教我练武,姑且还叫她小豪猪,我就是个小狼狗,她扎我这一嘴的刺儿啊。]   [妈,其实我怀疑,小豪猪就是穿越局发给我的金手指。党不会放弃我的,怎么说我也是个优秀人民。]   [将来重金拜托她,看见我有什么犯忌讳、引人怀疑的事,或是惹六哥生气记恨的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虽然不是什么虎躯一震就能让美女嘤咛一声的龙傲天,从小也学了标准功课,还是有点疏忽大意。可是说句实话,正经古人还有疏忽大意惹的皇帝记仇几十年的,我这半拉卡机的就尽力吧。]   童贯在后面哭出声,跪地朝着墓碑磕头。   林玄礼:“你哭什么?这又不是你娘。”   童贯眼泪滚滚落下:“小人没福气,没见过陈娘娘的容颜,只听说她老人家是极慈爱、极和善、极贤惠的,堪称孟母在世,悉心教导的郡王,如同孟老圣人一个样。小人看郎君在此伤悲,想起您和娘娘母子连心,来送了她老人家最后一程,又想到您写的那篇祭文,不仅悲从中来。您如今英姿勃发,文武全才,想娘娘在天有灵,一定倍感欣慰。”   林玄礼本来不怎么伤心,想的是天下大事,硬是被他说得伤感了。   高蜜听他哭到半道儿才明白过来,也跟着干嚎:“娘娘啊,大慈大悲的娘娘啊,您有灵有应的给十一郎托个梦吧,郎君想您啊。郎君每逢周年都焚香祭拜,到现在都没梦见过您!”   林玄礼也很感动,相处的时间长了,又被他俩讨好了数年,哄了数年。抹了抹眼泪:“好,你们俩有心了。”起身扶俩人起来:“挺冷的,别跪着了。我娘忙着服侍先帝,哪有多余的时间来托梦。”   [独占神宗她可爽了。我估计神宗不爽。他的宠妃是朱太妃和林婕妤她们几个。]   回去和太妃、太后、皇后在一起说说话,对着孟眉娘不能卖萌,孟眉娘对着他倒是比较亲昵,暂且当儿子看。在帝陵这儿又不能说笑嬉闹,向太后感觉自己瞬间矮了一截——都和朱太妃平起平坐了!   当天在附近的行宫里住了一夜。   呼呼大睡的时候真梦见陈妃了,开篇先感谢皇帝的深恩厚爱,然后叨叨叨说了许多陈词滥调,不外乎勉励他好学尽忠、乖巧体面、不要令人失望、做事要谨慎,息事宁人。   林玄礼烦躁了一晚上,心说我不用你教我做事,又说不出来,睡醒时脑袋都疼。醒过来之后就想踹高蜜,这厮这张破嘴啊,求的什么玩意。这一晚上被唠叨的,真是身临其境,她老人家要是还活着,天天都得这么温温柔柔的絮叨。   太皇太后已经入土为安,她的统治时代彻底结束了。   年少的官家登上垂拱殿,宣布元祐八年结束了,从今日始,改元‘绍圣’。   和前面那些低调但清晰的信号不同,绍圣的意思就是要‘绍述’(继承)神宗的神圣事业。   高调,坦率,杀机毕露,磨刀霍霍。   训斥某些党人蛮横无君,废掉现在的所有丞相,以及旧党的全部成员。   新的丞相只任命章惇一人。蔡卞也重新成为参知政事,被压制十年的新党成员全部起复,追封王安石。   所有忽视皇帝的旧党官员无一幸免,被一网打尽。   新一轮的官员任免、加恩。开始分赏弟弟妹妹们。亲弟弟们加封号,亲姐妹们也加了封号(涨工资),又给向太后、朱太妃娘家加恩。   年少的郡王们还不够格进入垂拱殿,都在垂拱殿的宫门外等通知。   十一皇弟赵佶加封开府仪同三司,镇安、集庆军节度使,雍州牧。   十三皇弟赵似加封平江、镇江军节度使。因为他已经是开府仪同三司。   其他人就没啥了。   赵煦春风满面的退朝,从垂拱殿的后门直接回到后宫中,就看到太妃太后身边的女官、四个弟弟,一个扶着墙行走,一个激动的满面通红,端端正正的站着:“官家。”   “似儿,仍叫我六哥。”   看见赵佶和赵偲蹲在地上扒拉着什么。   官家走过去一看:“你们干什么呢?”   俩人让开来,一人手里一只小簪子,俩人都没到冠礼,头上还是俩包包头,但戴了装饰用的银花、玉花,短短的小簪子。林玄礼戳死了一只大黄蜂,足有人小拇指那么大,尖刺也长,看着都吓人。“六哥,这黄蜂满地乱爬,被我一下就戳死了。我很准啊~”   赵煦调侃道:“练得不错,只是敌不过王英。”   林玄礼只觉得自己脸上写满了‘弱小无辜又可怜’:“六哥,我下午想出去玩。”   “去吧。封亲王的事不着急,我忘了流程。现在封你做亲王,将来等你开府时,封什么。文官武将要熬资历,你们也得随着年限慢慢往上提升。”   林玄礼微微松了口气:“六哥~~我想见见章惇,还想去武监。”   赵煦亲昵的摸摸他的头:“好啊,明日我和他议事时叫你去看看。武监么,整顿好了就下旨让你去。”真是给哥哥长脸,也配合着昭述。   一手一个胖弟弟往回走:“自唐天宝年间设立武监,仁宗时重立武监,无人问津。那时候严禁民间学习兵法,兵书是禁书,禁的最严重时,死罪。后来范仲淹请求开禁兵书,准许民间忠臣义士悄悄学习。咱们爹爹,在熙宁五年复置武学于武成王庙。   王安石要‘求专门,兼文武’教授《武经七书》,设武学博士,以弓马武艺训诱学者。只是武将子弟都不肯。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依朕看,没有将帅之才,粮草兵马只是枉费。   人都知道我最喜欢佶儿,你去武监,或许能吸引几个同学。”   史官跟在后边,边走边记。   赵似慢吞吞的说:“六哥,我不去。”   林玄礼:[放心吧老哥,自学成才的名将有很多的!我手里有一把,九妹手里也有许多。我真觉得太子应该去军事院校!]“六哥你放心,我会成为名将的。武成王庙里,将来必有我一席之位。你等着瞧吧。”   赵煦的手搭在他肩膀上,随手掐:“归天才能进武成王庙里陪祀附祭呢,你才几岁,说这个干什么?”   “我错了。嗯…苏轼要是再犯了什么错,不能当礼部尚书,就让他去武监当个小小的教师吧?”   赵似:“十一哥怎么知道他又要犯错?”   林玄礼叹气:“他虽然不是很刚正,但确实能做到不阿。”   赵煦:“哈哈哈哈哈他有什么不刚正的举动?”   “不板着脸每天讽谏别人吧。”   官家笑了一路。   穿过烂漫春花,一起陪着两宫太后吃了午饭。   下午总算出去玩。苏小娘子们都不在京城了,约司马小娘子带着丈夫、还有李小娘子带着哥哥。自己带着弟弟去踏青,浩浩荡荡十几人,从人们带着箱笼坐垫提盒。   到处都是踏青的男男女女,几乎目光所及之处,都有青年男女勾勾搭搭,眉来眼去,还有许多单身狗诗兴大发。   找了个清静一点的地方,吃了点东西,喝了点酒,也没敢多喝。   林玄礼:[真开心!失学儿童明终于要正式去上学了!]   回到汴京城里,又找了个酒楼进去,司马小娘子和丈夫告辞了。李清照的哥哥本想离开,看他们还要再喝,只好等着把妹妹安全带回家。   “我这些天读古诗,钻研胡笳十八拍的曲谱,总觉得现在的谱子写的不对,最起码节奏不对。”   现在的谱子是工尺谱,用字符来表明指法和位置,但没有节奏间隔。   林玄礼微微一笑:“胡笳十八拍,就不该用七弦琴弹奏吧。”   李清照拍桌:“说得对!我走遍了京城中这些乐器店,就没有胡笳。宫里有吗?”   赵似:“没有。我觉得辽国可能会有。”   林玄礼想了想:“尺八应该可以冒充一下。”   李清照的哥哥掏出来:“学生恰好带了。可以一试么?”   尺八的声音幽雅空洞,回响呜咽。   胡笳十八拍的开头他听妹妹弹奏了很多次,烂熟于心。   按照前两句徐徐的吹来: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听的在座众人心里凄然,喝了几杯热酒来暖心肠。   林玄礼:“小娘子虽然也是才女,总不至于有这样的命运。”   这诗简直是离奇的预兆啊。   李清照烂漫的笑了笑。   正在这里探讨文学、音律、打架,自斟自饮,何其快活。   突然有人扣门。   童贯自己做主过去开了门,迎出去:“什么事儿啊?别扰了郎君的雅兴。”   屋里继续聊魏晋诗词和古文运动,屋外闲谈了一小会,童贯满脸堆笑的走回来:“郎君,有个朝奉郎想拜见您,我瞧他怀里抱着个盒子,是有珍宝要进献。”   林玄礼:“这……让他进来。”七品散官,难道要求我授官?   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金戴银浑身绫罗,进门来看到坐在主位的遂宁郡王,立刻拜倒在地:“小臣李坚拜见郡王。”   林玄礼惊的站了起来,一来是不习惯有人给自己磕头,二来是他超过礼数了:“朝奉郎何必行此大礼?”   “小臣得了一桩宝贝,不敢专享,也受用不起。想普天之下,没有人比郎君您更懂这东西的。”   盒子双手奉上。   高蜜接过去捧到他眼前,弓着身,让高度正合适。   拨开锁,打开木盖。眼前的东西令人震惊,巨大而毛茸茸的黑色断掌掩埋在粉红色的盐粒中,微微有点血腥味,肥大的脚脚,长的吓人的指甲。   “啊!这是熊掌?”林玄礼大惊,觉得这很不保护动物,转念想起来,现在杀熊杀虎都属于保护百姓。好吃吗?好吃吗?好吃吗?   蜜蜡蒸熊掌到底好不好吃?切片烤呢?里面的骨头什么样啊?我从来没做过啊!   不行,不能吃,朱光庭说得对,我要是喜欢吃这些,就会有很多人去抓熊砍熊掌。地方官的操作我懂,肯定不是花钱买,是给治下的百姓加劳役,勒令猎户多久之内必须献上熊掌,沙比官僚一指挥,肯定会因此死人。   李坚还满脸期待的等着。   林玄礼把盒盖一盖,一脸淡定:“收回去,我平生不爱这些奇珍异兽,什么八珍,不过是贵了些,都不如做一份鸡蛋羹,再来点煎饼卷大葱好吃。倘若我爱此味,还轮得到你送?”   童贯得了示意,立刻送客出去。   林玄礼咽了咽口水,在其他人狐疑的目光中,强撑着补充道:“我答应过苏先生和朱先生,不吃八珍之类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1】开头哪里,苏轼说的靠垫和辅助力——古代的18X图画上是这样滴。   【2】开府仪同三司=从今往后林玄礼再出门时,仪仗礼仪等同三公。别的工作都是虚领,只拿工资不干活。   感谢在2020-10-23 01:11:54~2020-10-24 01:2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猪思思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远去的铃铛 6瓶;明月碧水间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黑历史打脸   一大早跑去练习骑马、射箭,以及组合起来骑射,辛辛苦苦俩小时。骑在马上射箭要从勒住缰绳、放开缰绳双手拉弓开始练起。马停着不动,但坐姿射箭不得劲。   带着酸痛的肩膀、微痛的手指、腰肢和大腿、以及一身大汗回宫。洗个澡,躺在美人榻上嗑吊瓜子(栝楼籽),喝一杯清茶,拿一卷《游仙窟》看,薄薄的,但是非常刺激!多年没看过□□,现在兴奋的阈值非常非常低,地的超过水平线。这就是失学儿童的快乐。‘夜深情急,透死忘生’‘腹里癫狂,心中沸乱’,最后‘夜久更深,情急意密’‘俄顷中间,数回相接。’看得人面红耳赤。   [礼子啊礼子,你怎可如此堕落!你对得起国家兴亡吗,你对得起自己的雄心壮志吗?]   [对不起,但是章惇干的挺好的。]   嗑完一小碟瓜子,接着看书,突然送开裤子系带,把手伸下去轻轻摸了摸。   保母低叫到:“□□的!你干什么呢?”虽然说岁数也差不多了,看神态看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书,还藏着不肯让我看见内容,一定不正经,可也不能这样。也不许太早糟蹋身体。   林玄礼面红耳赤:“我骑马时磨的大腿有点疼。你不要多心。”   虽然我现在可以微微一……但是你不要想太多。   自己摸了摸大腿没破皮,只是稍微有点擦伤,等慢慢磨出老茧来就好了。   美娥正在窗外喂鹦鹉,看见两名御侍走进来:“十一郎在屋里么?有官家口谕。”   美娥放下鸟食,垂手:“二位姐姐,郎君在屋里看书呢,不忙的。小人去请他出来。”   林玄礼懒得走流程,扶着窗棂往外看:“听见了,什么事?”   鹦鹉一见他,扑腾扑腾翅膀,大叫:“厉害!厉害!”   林玄礼美滋滋:“哈哈哈,真聪明。”绕出去,拱了拱手:“二位姐姐辛苦。我来领口谕。”   “官家说:想见章惇,就赶紧来文德殿。”   回屋穿上外衣,快步往官家的书房走过去,一顿疾走终于到了,文德殿是垂拱殿的后殿,是皇帝上朝前休息、睡回笼觉、临时补功课的地方,偶尔也召见丞相。嘤,大腿的皮疼。   禀报了一声,进到文德殿里。   各叙了礼节,和章惇对拜,也被赐坐。   这次不是坐在官家旁边,在下首有一张椅子,和章惇对面而坐。对面这位穿着朱红朝服、带着直脚幞头的丞相,五十多岁的年纪,面庞清瘦,眉毛有些近似柳叶眉,一双丹凤眼,双眸明亮异常又很专注锐利,胡须花白,却更显风雅。   赵煦:“子厚,你继续说。佶儿对你倾慕已久,在这里旁听不碍事。”   章惇觉得这不太合适,皇帝的弟弟最好全都远离政治,像十一郎现在这样,做做小生意,游猎,谈论诗文,做一个老饕,正经郡王该做的事,对官家敬畏而非亲昵。   亲昵会产生逾越。正如丞相不应该认识皇帝的弟、子。两天前拒绝了朝奉郎献上的熊掌就不合常理,就算是爱惜羽翼,听了老师的教诲,可是看他的神态举止,似乎是胸有大志。抖了抖袖子,一拱手:“是。方才正说到高氏,老奸擅国!”   林玄礼:[说得对但是为啥看我一眼?我和我倆奶奶都不熟。]   [是啊礼子,倘若有人骂我你奶奶个腿的,我都不生气,随便。]   [千古名场面!想不到我能见证千古名场面!]   赵煦也看向弟弟,总觉得他和的宣仁圣烈皇后关系比较好,和向娘娘的关系也好……哎?佶儿和谁的关系都好啊。活泼又话多,也难怪。“章惇,你说这种话,有什么依据?”   章惇开始不急不缓清晰有力的列举原因:“臣有依据。第一,高氏奸猾专权,官家大婚之后也不放权。她或许可以说官家年幼,不会当官家,但在神宗皇帝宾天之前,高氏也根本不过问朝政,她的经验并不比官家多。”   赵煦点点头。   林玄礼:[呦呵有这事儿啊!]   “第二,高氏在临朝称制时,在礼仪上超越了章献明肃皇后(刘娥),章献皇后临朝称制时百官还是先拜皇帝,再拜太后。高氏时却是先拜太后,再拜皇帝。”   赵煦继续点头。   林玄礼:[妈耶。礼法上的事儿,就是政治问题。司马光看了都要反对。]   “第三,高氏专心和拱卫她的旧党勾结在一起,内外勾连,可称得起沆瀣一气,对国家兴亡毫不关心,割地赔款,对外绥靖,任用的官员对国家全无益处,忠良(专指新党)节被排挤。”   赵煦叹了口气:“百废待兴。”   林玄礼:[这个没说错,她执政是真垂拱而治,治的很不怎么样。我还不敢说。]   “第四,高氏在乌台诗案中随曹太后搭救苏轼,义正言辞的说不可兴文字狱,堵塞天下之口。等她自己执政时,又罗织车盖亭诗案,欲将元丰党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林玄礼:[@黑历史打脸波t]   章惇徐徐的说完这些罪责,官家深以为然。他又提起另一件事:“司马光、吕公著二贼,祸国殃民,臣以为废去他二人的追谥还不足以平民愤。既已经削坟毁碑,不妨掘坟毁棺,为天下戒。”   坟头的高度和官职谥号挂钩,碑上刻的也是官职和追谥,取消之后就取消所有待遇,是合乎理法的。但掘坟毁棺不在纯粹是报复。   林玄礼:[三个大臣对着骂街,谁活得长,谁是政治家。现在不能说话我好想吐槽啊!]   赵煦沉吟了一会,依然没答应:“佶儿过些日子要去武监求学,现在状况如何?”   章惇毫不留情:“教师滥竽充数,学生踪影皆无。”   看十一郎小圆脸上目瞪口呆,满脸的匪夷所思,解释了一下现在的现状:“官家,臣去武学视察时,考教武学博士的弓刀石剑。嗯……比臣略逊几分,都不符合标准,开不了三石硬弓,提不起五十斤的石锁,只是擅长剑舞。至于学生,都是些京城里顽劣衙内,常和十一郎在街头殴斗的郭家子、陈家子在其中名列前茅。”听说这俩少年屡败屡战。   林玄礼难掩失落:[这俩完蛋玩意呦,啥叫殴斗,那是一拳一个,这俩货色都能名列前茅,那我就是全校第一,那还有什么上学的意义。俺这心啊,拔凉拔凉的。林哥,你说咱们还是去抱小豪猪的大腿吧。]   [大佬带我装逼带我飞~还是和能打我的人一起玩更好玩。]   赵煦深深的叹了口气:“唉。”   他屡屡听说这俩人,只不过听说的是弟弟一个人殴打了三四个同龄人——来自御史弹劾。   章惇冷静的说:“朝中武官大多不愿意任职,官家容臣等寻访贤才,十一郎稍安勿躁。”   林玄礼这才站起来,拱了拱手:“岂敢。”继续坐下旁听。   君臣二人继续商议军事问题,探讨兵力部署。   探讨整理元祐旧臣的奏札档案,还有修复运河两边的水磨。   以及差役法现在还在探讨,还有和西夏的战争,以及河湟之役。   林玄礼魂游天外:[以前的丞相都是轮流押班,现在只有章惇一个,邓润甫、李清臣都退了。他每天在政事堂呆着吗?]   [高娘娘这个人,确实是节俭,不放纵家人,可以说是和明德皇后一模一样——按照长孙皇后的话说也就那么回事吧。个人的节俭不能掩盖治国的问题。]   等过了一会,章惇回去继续在政事堂开会,走起路来还是风风火火的。   林玄礼这才凑过去:“六哥,叫我来听高娘娘的事嘛?惊得我都忘了打量他。”   “不是。我不知道他要说这个事儿。召他来是询问免役法,还有武监的事。”赵煦舒展了一下筋骨,晃了晃脖子:“武学博士,你可以举荐几个?这博士的位置比三班奉职低的。”   林玄礼瞬间激动:“王进可以!王教头教我教的用心,只是我每次只有出宫才能找他。周侗也好,可惜他不肯教我,跑走了。”   “没出息。”赵煦叹气:“王繁英能打赢你,定是凭借名师,你把她的师父打听出来,封他为博士来教你。”   林玄礼刚想说她是与生俱来的本事,又觉得离奇:“嘿嘿嘿~还能这样啊!我没想到!”   ……   章惇固然忙的无暇分身,却有不少帮手可以安排去做事,得力助手蔡卞□□无暇,工作安排给他哥哥蔡京。   蔡京年纪还不大,不到四十岁,除了官家亲自指派的王进之外,还尽力寻找周侗,没找到,把禁军教头仔仔细细的筛了一边,令他们比武,终于选出来四个人,和王进共凑了五个。怎么说呢?王进在比武中分数最高。   二十天后,到官家面前回禀时,对十一郎相看能人的本事交口称赞:“臣一一试过了,郡王举荐的人,果真不凡。”   赵煦欣然点头。   蔡京:“提起武监祭酒一职,臣想起了熊本。犹记神宗皇帝赞他:卿不伤财,不害民,一旦去百年之患,至于檄奏详明,近时鲜俪焉。当初臣任秀州推官时,正是熊本上书举荐。”想到这里,不由得挤出几分感伤。   熊本在元祐六年病逝在回京路上。他能征惯战,又能用人,支持新政,写得一手锦绣文章能担当中书舍人。杨文广其实也很好,奈何也在二十年前去世了。   官家:“可惜。”   蔡京又说:“官家,当年与熊本齐名的,正是王韶。他以奇计、奇捷、奇赏而闻名,与王相公一文一武,收服千里失地,几乎要击败西夏。而今也服侍先帝去了,幸而留下了十三个儿子,其中长子王厚,有乃父之风现任贺州别驾。臣今日举荐的是王家十三子王南陔,可以当此重任。他性情狡黠,善用计谋,奈何体弱。”   名单中还有种世衡的三个孙子,但都在外地任职。   赵煦觉得这名字耳熟,想了想:“南陔是元宵灯会被人偷走的那个孩子?传他来见朕。潘美的后人何在?呼延赞的后人何在?”   “启禀官家,潘美曾孙三人,潘孝严,供备库使。潘孝安,东头供奉官。呼延家还有呼延庆一人,与十一郎年纪相当。”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皇家军事院校的校长和全部师资力量。   林玄礼在上学的第一天,试图和同学们约架,回忆青春。   很可惜仅有的十七名同学们都彬彬有礼,对自己或敬而远之,或讨好。   幸好五名博士都有真才实学,祭酒讲的兵法也很好!   王十三郎深入系统的讲了一下兵法,并且提起和郡王蹴鞠的事,自己安排的小队就赢在战术上!   林玄礼拍桌:“哎,玉兔浑脱队只赢过我三次,三次都看见你在他们队列中,又不是蹴鞠好手的样子,当时我就注意到你了。高蜜跟踪你,跟丢了三次…”   王南陔哈哈大笑:“有点家学。”   在祭祀姜太公的武成王庙里,上午学习兵法,下午演武。   王进等五名教头都等着,一见他万分激动:“十一郎,多谢十一郎厚爱,令卑职光耀门楣,福荫家母。”从教头到博士,俸禄翻倍、在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口中体面的程度也翻倍。   林玄礼也很开心:“朝廷量才取士,这是你应得的。”   王进还是很爱枪棒,对文人的体面并不羡慕:“卑职哪里算得上士人呢?”   王祭酒悠然的揣着手溜达过来:“此言谬矣,猛士,勇士,壮士,说的都是些异于常人的汉子。古之文人单独称文士。士这一字,涵盖文武,是近代这些文人偷天换日,独占好词。”   几名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子的博士赶忙行礼。   林玄礼在和同学们一起做训练前的拉伸热身,也一拱手:“祭酒真是个有趣的人!”   王祭酒因为身体不太好,也做不了加恩的三班奉职,此前一直在家里吃闲饭,终于有了工作,也不是很会当官:“郡王直接叫下官十三郎,或是南陔,都可,别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就……本来写了不少,半夜十一点的时候发现有一千多字的剧情现在不应该出现,就挪走了。   【1】我查了,十一岁的男孩子差不多可以。   【2】查资料的时候看到熊本……不行我一定要让他的名字出现一次!   【3】啊啊啊啊我还想加前面的剧情呢!就是林玄礼常常出去踢野球那会,对面小队的神秘战术教练王十三郎。这么多天都写到他出场了,我还是没添……o(╥﹏╥)o【4】南陔[gāi]。   感谢在2020-10-24 01:27:10~2020-10-25 01:1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玄君、萝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那得多庸俗啊(虫   武监祭酒的官位比国子监祭酒低一等,约等于国子监监丞。因为武监的档次本来就低。但从王南陔到郡王,都很满意。   其他同学们的态度很明显分为两派,一派是家长告诫一定要和郡王搞好关系,将来郡王保举,前程无忧。   另一派则是被家长告诫,不要和郡王走的太近,以免将来郡王失宠,被政治问题牵连。   林玄礼也不管这些事,听完同学们的名字就知道将来没有什么人才。现在只是好奇章惇、蔡京蔡卞的执政,还有李纲。奈何政事堂、中书省都不是他能去的地方,越是高官越是有意避免和郡王的交集,硬去堵人又很奇怪。   这天中午吃完午饭就逃学去了。直接跑去自己常逛的几家古董店,珍宝斋掌柜热情迎接,推荐:“新到了唐太宗墨宝、诸葛亮的信札、汉代玉舞人,还有一面战国铜镜,背面镶的绿松石还全着呢,送小娘子是最合适的。还有一卷锦画。”   隔壁聚宝斋的掌柜看见郡王的从人,立刻跟过来:“郎君别听他吹嘘,他这儿都是次品。小人哪里有一尊武德瓷的白瓷瓶,还有李白题字的梅瓶,兴许是他当年喝过酒的。”   隔壁的隔壁昌宝斋:“有一柄宝雕弓,上篆秦王二字。还有则天皇后抄写的快雪时晴帖,柳公权给人写碑帖的原稿。”   “你快别扯了,则天皇后摹的快雪时晴帖,你准备当镇店之宝,压根就不打算卖。”   其实古玩店从来都不愁卖东西,全是好东西,京城中达官显贵哪一个不想买古董呢?根本不用推销,有好货就够了。只是郡王现在的地位水涨船高,又有半年没来——不是来古玩店非得买东西,但不来肯定不买。他们也知道十一郎没钱把这些东西都买走,故意勾着郡王多来几次,到时候不论是别人买了东西拿去送给郡王,还是别人咬咬牙买了,都很不错。   给郡王送礼的人,大概会是旧党,新党个个春风得意马蹄疾,都是官家宠臣,哪用得着讨好别人。   林玄礼狐疑道:“真的假的,哪来这么多字帖。是听说我和蔡卞索取了一轴书法么?”   字帖到是不算什么,颜真卿的《祭侄文稿》以及很多著名字帖,上千件,都在内库中存着。官家偶尔拿出来看看,或借给别人看一段时间,还得收回内库。现在《宣和书谱》还没有写,但基本上都有。   几个书生气派的掌柜都赔笑。   林玄礼不忘自己是逃课出来的,抢来的时间要珍惜着用:“有妇人有喜了,该送什么东西?”   几人瞪大眼睛:“难道是中宫孟娘娘的喜事?”   “阿弥陀佛,当今官家有后了!”   林玄礼揣着手:“官家还没昭告天下,我哪知道。我认识的姐姐们可多了,就说该送什么吧。”要说现在的讲究和礼数,在自己的社交圈里,就这几个古玩店掌柜的最明白。保母的建议是写贺诗……那可太单薄了。   忠告:新款首饰、衣料、昂贵的香料原材料如大块沉香大块龙涎香、男孩玩的玉佩玩具、石榴葡萄的摆件、百子图一系列产品、观音保佑系列。   千万不能送食物、药品。   就去几个他们推荐的首饰店看了看,拒绝点翠,买了许多珍珠、琥珀、珊瑚的首饰,以萱花为主,据说孕妇佩戴萱花能生儿子。一对儿花丝镶嵌的小金镯子。顺手买了一只镶满了珍珠和血珀的金花树,打算送给以后的王妃。   金子虽然昂贵,却没有手工和点翠值钱。   回宫路上听见有人吆喝:“驴肉!驴肉!刚杀的驴。”   一个优秀的厨子在街对面瞥一眼就知道,这肉挺新鲜:“过去看看驴肉。”   年轻农夫推着一辆板车吆喝:“三十文一斤驴肉!上好的驴肉!虽然是老驴肉,可是吃着更抗饿。”   林玄礼还以为是脚行那些租赁的驴,没想到这不是个小伙计:“这是你家的驴?还不老啊,怎么就杀了?”   “回您的话,这是俺新买的驴,拉磨的时候刚戴上眼罩,被它跑了,撞在树上撞个半死。俺寻思着卖了肉,再买一头驴,好拉磨用,家里的活可不能耽搁。”   “这条腿,还有这块肉我都要了。”林玄礼感觉自己有点像领导视察:“你们现在敢多赚钱了?不怕被选中当衙前役么?”   农夫机灵的笑了笑:“贵人,俺们村儿的衙前役都选完啦,听说要废了这个,叫富户人家出钱顶役,以往免役的员外郎、女户、僧道都得出钱,俺们这样的就不算什么,现在机灵的都知道,得赶紧挣钱。要是到时候不成,俺再把这些钱吃喝了。”   “不错。朝廷要施行募役法。”当地人员集资,雇佣最穷的几个人去充当差役,双赢!那些免除差役的僧道和有了功名不用服役的人,哼哼,也得掏钱。这肯定非常挨骂,就是这些人闲着没事叨叨叨,真正受惠的百姓留不下什么话叫后人知晓。   买了一条腿和五斤驴肉,衣服稍微沾上点血腥味。   回来把五斤驴肉切块焯水、卤上,驴腿暂时用盐和酒腌起来,吊在井里,明天带去找苏轼举办烧烤大会。更衣准备去送礼。   高蜜回来了。在院子里举步维艰,踟蹰了好一会,终于进屋:“郎君,小人打探王繁英身边的情况,已是足足一个月。”   林玄礼把靴子都扔了:“快跟我说说,她干什么了?”六哥真不愧是皇帝,一针见血,她找来敷衍大家的师父也一定非常出众。   “是,郎君,小人从乙丑日开始跟,到今日癸巳,一共二十九天。”高蜜掏出一个本本,念道:“乙丑,随祖母拜佛。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四天没出门,王家往来之人都是清流文人、僧尼,有人走时口中啧啧称奇。庚午,出门去打猎。辛未,男装出门,小人被甩丢了。壬申,去延庆观烧香。癸酉,出门买书,随后回家。甲戌到癸未这十天陪着祖母去田庄踏青。甲申随父兄出门赴宴,席间帮人占算扶乩一次,带了二十匹锦回家。之后三天没有出门。戊子,去延庆观烧香。己丑,庚寅,辛卯,三天牵狗出门打猎,壬辰,癸巳两天没出门,五公主派人登门问卜吉凶。”   林玄礼皱眉:“你就打听到这些?”   高蜜自己都觉得丢脸,垂手道:“外男不进二门,内宅女使不出中门,小人使了些钱也无处打听。阖府上下对王小娘子敬若神明,只有老管家把她当女郎看待,又比其他人更谨慎。小人只打听到她的武功有一半是神仙梦中传授,还有一半是一个黑黑胖胖的老道士指点,府里的先生都是教经史子集的,不通武艺。小人又去延庆观打听过,那老道士没在观里挂单,来去无影踪。”   [妈的天才!我怎么就想到了厨神,没想到神仙梦中传授武艺呢?]   [给林玄礼加个人设行不行?不知道我哥和其他人愿不愿意相信炊事班的军事素养才是最好的!]   [那个老道士是王姐以前的手下吗?还是她虎躯一震收服的小妖怪?]   赏了高蜜,赶紧带人去送礼。   中宫之中一片欢声笑语、扬眉吐气,朱太妃、向太后都在这儿,一左一右拉着孟眉娘的手,倒是准许她坐在中间。侍女通禀:“赵佶前来贺喜。”   二人都说:“佶儿来的可真快。”   孟眉娘整了整衣服,拢了拢梳理整齐分毫不乱的鬓发,抚了抚蓝色玻璃的簪、排插,和珍珠花,又严肃了一点,庄重的退到向太后身边坐着,仍让太后居中:“请十一郎进来。”   林玄礼往里走,他都没来过中宫,孟皇后太拘泥礼法,叫人有点不轻松,而小叔子也不应该来中宫见她。以往都是在太后宫中和宴游时见到她,年纪就是个初中生,但真是端庄稳重。今天诚心诚意的奉上礼物:“恭贺嫂嫂,愿嫂嫂得一麟儿。”   [按照剧本是个女儿。就算是决定儿子或女儿之间的XY之间距离非常短,但命运没那么容易改变吧。]   孟眉娘微微颔首,欠身答道:“多谢叔叔,借你吉言。请坐。”   在长达两分钟的静默后,林玄礼滋遛滋遛喝着茶,看着礼物被她的女官一盒盒打开。   明亮华丽闪闪发光,金灿灿的,和整个中宫清雅的装饰不是一个风格。   向太后叹气:“你还是这么不风雅。”沾染了一点武人脾性。   朱太妃摸了摸鬓边的点翠凤凰,也吐槽:“但愿你将来的王妃乐意穿黑肚兜,红褙子,插戴满头金银首饰。”那得多庸俗啊。红肚兜白褙子,或者白肚兜红褙子才漂亮呢。   林玄礼以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好!”   指了指自己头上纯金的葫芦簪,可可爱爱!   朱太妃:“哎呦,那可难找!”   向太后笑道:“倒是容易,将来相看时,看谁打扮的艳俗,性格又泼辣,就给她娶进来!”   朱太妃:“哈哈哈娘娘说的是!”   孟眉娘不好让他尴尬,在两匣子金灿灿的首饰里选了最小巧的一只虫草簪子,萱草花+蝴蝶,三朵小花,花瓣是掐丝镂空的,轻盈又有纹理感,花蕊是一丛穿过金丝的小珍珠。蝴蝶也是花丝镶嵌,两只触须是珊瑚珠,身子是两颗椭圆形大珍珠,翅膀上用宝石镶嵌出对应的颜色。拿在手里真是鲜活可爱,就插在鬓边:“叔叔的礼物很好,只是堆在一起有些晃眼。”   到晚上,拿到热腾腾的千层火烧,还有小火卤了三个时辰驴肉,酥软,丝丝缕缕非常入味,再拌一个初夏限定版老虎菜——黄瓜、芫荽、以及取代青椒的辣辣菜(一种野菜)。   带着去找六哥。刚进宫门在院子里就挨了刘清菁一记白眼。   “呦?姐姐因何心情不好?”   刘清菁冷哼道:“早膳和皇后一起,午膳留章惇用了,晚膳又要和你一起用,我这一天都没陪着官家吃顿饭。”   林玄礼:“等我走了,一夜都是你的。姐姐吃谁的醋,也不该吃我的醋。”   “哼,这一夜夜的,倒让她孟眉娘抢在前面。”   [握草这是正经的宫斗了!可怕可怕。幸好现在危险物品管理条例很严格,你们搞不到药,或者毒。]   进到殿里,看到赵煦正喜滋滋的魂游天外。   “六哥,用晚膳吗?我做了一点东西,热着吃更好吃。”   “好啊,来。”   火烧充满了麦香,表皮焦香酥脆,里面夹了厚厚一层驴肉。格外的香浓,口感和味道都大为不同。   “这是什么肉?牛肉吗?不会有人私宰耕牛吧?”   “是驴肉~我回宫时买的。六哥,百姓们听说募役法之后,欣欣向荣,争先恐后的赚钱。要是能将桑税、树税都减免一些,就更好了。”   现在种桑树、种果树等经济作物,还是要收税。果树要过好几年才能结果,前几年都赔了。你好歹把前几年免了,等开始结果再收税啦。   赵煦啃着驴肉火烧:“是嘛,给果树减税的事,你回去写奏札递上来。仔细说说百姓们勤恳的事。这个好吃,再准备一个赐给章惇。”头一次吃,好好吃。章惇大概还在加班。   林玄礼想了想:“好。他应该在章丘吃过。”最起码他骑过驴。现在的文人大多骑驴乱转,便宜还温顺。   赵煦:“那无所谓,京城里罕见此物,是我的心意。你在武监这一个月,学了什么?”   听完弟弟的汇报之后,放弃能通过武监培养出将才的梦想了,培养得培养二十年,现在就在和西夏以及角厮啰打仗,就算是未雨绸缪,还是从行伍中选拔更方便。   “我还没恭喜哥哥呢。”   赵煦洋洋得意:“成婚两年,总算是有了。”要不然孟眉娘、刘清菁平分我一个月时间,两年多没有孩子,叫人就很担心。毕竟仁宗当年就没有子嗣。“应该为此喝一杯。拿酒来!你去贺过眉娘么?”   刘清菁气得要死,温了一壶酒,抢了其他美女的工作,送上前来,给官家和十一郎斟酒。   喝了两杯,半醉着回宫去,开始歪歪斜斜的写奏札。   睡醒之后重新润色,递给六哥,官家转交给政事堂商议。   政事堂一想,合理,现在从种树就开始收税,百姓们干脆不种树了,也没收到税。如果晚几年收税,好歹能收到。   一切如常的过了七个月。   唯一惊人的是苏轼被贬进武监,当了个教师。   一落千丈。   孟皇后生育之前,有相师说这孩子可以带来好运。   王繁英私下与他调侃:“皇后的子女,哪一个不是好运呢?”   林玄礼:“别瞎说,这个是真灵的!”   王繁英点点头,稍后把他胖揍一顿:“怎么灵验?”   林玄礼想了想,摊平:“不可说,你还是打吧。”   生的果然是个小公主。赵煦还是照样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状态不好,卡文,写的少了点。我在想如何跳时间线,又让随着时间线变化的人际关系不会突兀。   【1】用叔叔叫小叔子,其实是跟着孩子叫的。   【2】辣辣菜是真的有点辣。能吃,也是中药。感谢在2020-10-25 01:11:19~2020-10-26 01:3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踏云拂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曲终人未散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贤于材人远矣   “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王繁英念完十一郎约架的信,不禁沉思他突然说这样的话是什么缘故,这句话出自王安石的《伤仲永》,感慨的正是具有天赋的人不好好学习就浪费掉了。可能性如下:第一是他到了生长发育的时候,性情上有些变化,灵魂受到身体的控制,只想挑衅强者来证明自己,但他不可能这么莽撞。第二是他感慨他自己没好好学习,浪费时间。   他的确浪费了很多时间。自己身边眼前总有几个女仆,很多私密的事都不能做,譬如手工制作一把弩,有钱有木料,但不好在人前制作这种东西。自己一些机密事只能用隐语写下来,异样的文字不能使用,手稿有被翻动的痕迹,即便是神人梦授玄机,也挡不住爹妈偷翻手稿日记,看书时也不能往书上批注。自己又不会烹饪,所学的东西没有一个能拿出来做生意搞钱,只能拿去买土地。   林玄礼正在埋头画图,从白天画到晚上。   他这些年都想促进一下科技发展,但自己懂的不多,除了烧瓷器、炼钢、制肥皂和制作玻璃之外,就不会什么。但是吧,香胰子现在就差个色素,烧更精美纤薄的骨瓷和制作玻璃只会加大砍伐森林和穷奢极欲,穷奢极欲又会引发盘剥百姓——毕竟土豪劣绅的钱不是白来的,来自于百姓。   炼钢这个事儿呢,需要煤炭、炼钢炉和足够的鼓风,这个也得等足够强壮之后亲自下沉到车间抓生产安全,三个高中同学死于炼钢厂和化工厂的事故。   思来想去,猛然间想起一件最经典、最重要、堪称一切机械科技源头的物品——车床!冲床!可以说重工业真正开始振兴,就是由车床开始的!即便古代在秦朝时就有流水线作业,棘轮和异常精确的手工艺,现在也有很多新的科技技术,但精确的批量生产才是工业。   现在如果能搞出车床,应该能对武器装备方面有一定提高。甲片是打造的,需要冲床,但兵器和羽箭批量生产时可以用车床来解决。先别管能源从哪来。数控机床和3D打印那种高端玩意不敢想,最普通的老式机床就可以,需要用一端或两端卡住物料,不断旋转,然后切削出自己所需要的零件,不论是什么样的长短大小,都能做出来,非常好用!   努力画图。   一边回忆车床的设计原理,一边想发电原理……   如果高中物理老师也穿越过来多好。   保母在旁边劝解:“别人是三心二意,你是都想精通,可这学习的事儿急不得,你又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突然着急,熬到深更半夜又有什么用呢?”   “几更天了?”   “快到二更了,你睡吧,你不睡我也不能休息。”   林玄礼打着哈气,搁下笔,拿玉镇纸压住文稿:“明天再接着弄。嬷嬷你今晚上陪陪我吧,给我讲讲宫里最近的热闹。”   保母倒是知道了很多热闹的事,譬如孟皇后因为失宠暗恨产下的不是男孩子,官家又临幸了几名御侍,两宫太后上了岁数有谦有让的都柔和起来了,孟皇后自己不争,让侍女去骂她。讲了一会。这虽然是些妇人的事,但她觉得小郎君应该知道点,将来用得上。   林玄礼疑惑道:“刘氏当了这么多年的御侍,六哥怎么不给她封号呢?”在宫斗里好像不是这样。   “你忘了么,御侍能和官家朝夕相处,书房也能去奉茶添香磨墨,寝室也能常驻,形影不离也合理。等到成了后宫嫔妃,哪里还有这么自由。官家贪欢,刘氏好色,两人如胶似漆一刻也分离不开。和与官家长相厮守比起来,内命妇的品阶算什么。她将来兴许是第二个林婕妤。快睡吧,”   一连画了三天,也逃学三天,啥也没搞出来,决定去找苏颂探讨一下——不行,苏颂因为老太夫人去世辞官回老家守孝去了。   有些烦闷,先去找王繁英打一架。   林玄礼自诩自己又高又壮,一看就是猛将身材,奈何小豪猪长得也很大只,现在一点体重上的优势都没有。自己虽然打遍汴京城无敌手,在豪猪王手里也就是个任凭她摔来摔去的破沙袋。   瘫在地上还要叫嚣:“虽然你说是不教我,哼,但只要挨揍的次数足够多,我就学到你的本事了。”   王繁英坐在旁边满脸无语:要不然呢?你是郡王,你能拜我为师吗?你的用处不在这儿。   林玄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浑身都疼就脸上没受伤,洋洋得意,抓茶盘旁边的寒具(撒子):“哥们最近准备干一件大事!你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纰漏。”没碰火器,应该没什么事。也可以为了安全——我就说这个车床实际上是为了切薯塔的。   哦我忘了这年头没有土豆。没有洋葱土豆和辣椒,痛苦。   王繁英:“什么大事?”   “你掐指一算,看能不能算出来。”   王繁英算了半天:“别干,这事对不利。”   “怎么不利?”   “你先告诉我具体细节,我再给你分析。”   “你先说我再告诉你。”   王繁英微微一笑:“镜花水月,有三千大千世界,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继续吃撒子和麻叶。   “曾经有这样一个王,王国中的百姓很容易生下孩子,但婴孩经常虚弱残疾,五个里面能活一两个。王很痛惜,就费尽周折,找到了治愈国人的方法,至于什么方法……你就当是拜佛吧。治好之后剩下的孩子安然无恙,生十个能活九个。你猜十年之后是好是坏?”   “人口膨胀怎么可能是好事呢?要么向外扩张,要么…国土不够人活的。”原本一生十个,剩下俩仨的,人口比例还挺好。这点小问题不叫问题,一家生十个的时候真需要计划生育。   王繁英若有所思:“没错,不得不去开阔荒原。开始漫长的战争。耗费了三十年时间,扫平了周围几个国家,那些因为治好病而活下来的婴孩都死于战火之中。”   林玄礼猛地从毯子上坐起来:“你有点像高娘娘了。不能因为有危险,就不去做。”   我当然知道工业会抢了一些手工艺者的饭碗。   但别的没什么变化,地主剥削农民和资本家剥削工人没有什么区别,现在的童工依然是童工。当然也不指望他们会因工业收入而减少土地兼并,没听说过那个资本家会嫌自己的资产太多而少赚一点留给其他人。   王繁英微微有点不安:“希望你别像神宗皇帝。”   仓促冒进,没认清楚有什么危险,也没选好合适的人才就动手。   天下之大,同党的掣肘、奸猾小人混进党羽中牟利,才是毁了一件事的主要原因。   林玄礼蹭了顿饭并点评了一会,晃晃悠悠去勾栏瓦舍听人闲聊。   听说章惇有意出台一项政策,对天下所有撒谎的人处以五刑。   辽国终于把狮子送到了!再过三天抵达京城。   林玄礼猛地站了起来:“快快快回去。”   策马回宫,到宫门口就得下马,徒步跑回去,兴奋的忘乎所以:“嬷嬷!嬷嬷!听说了吗!六哥答应给我的狮子终于要到了!!”我终于可以撸大猫了!   保母沉静又谨慎的摆手:“小郎君别嚷!快进来,宫里出大事了!”   “什么事?六哥没事吧?”   “前些天朱娘娘教孟娘娘行事应该谨慎,像是去年刚立后那会,和公主姑祖母抢道,和官家的乳母抢道,被苏轼弹劾。这种大不该的事令人诟病,不可再犯。”保母低声说:“那是前几天的事。今天孟娘娘吞针了。”   “(⊙_⊙)啥???”她做过这事儿吗?忘了,想不起来了,就记得这俩娘们都不是省油的灯。   皇后和官家生母闹别扭,吞针,这种事尽量往下压了,但是也不要太高兴。   又来了两名美貌的御侍:“官家口谕,大狮子三天后到京城,会令后宫女眷、诸王、朝臣都去观赏,你不要急。”   “好好,有劳两位姐姐。”林玄礼问:“我六哥心情怎么样?”我要去陪他聊聊吗?   “官家心胸宽大并不怪罪皇后,只是有些伤怀,怕吓着小公主。小公主自从出生之后,一向体弱多病。”   “哎,可怜的小侄女。”   ……   三天之后,后宫和前朝全体围观。   林玄礼趁机观察号称吞针的孟眉娘,看起来啥事没有。难道她也会用障眼法?   这狮子有点虚胖,肚子肥肥的,在木笼里烦躁的走来走去,脸上头上的鬃毛不那么威武。木笼不大,走一步就到头了。   灵囿里以前有狮子,早就老死了。   辽使说流利的汉话,文绉绉的说了许多兄弟之国、礼仪交往的话,并转达了辽主的敬意。   赵煦彬彬有礼的回复辽主。   林玄礼在旁边站着,等他们聊完,跃跃欲试只想上去摸大狮子。   辽使:“外臣听说过遂宁郡王的名讳,大宋武功最卓绝的郡王,官家的弟弟。”   林玄礼:“一点虚名不足挂齿,只是别人不敢打我。”缓步走到大狮子笼子前面,手扶着笼子,这里的气味很不好,臭臭的,狮子看起来有点三高。   正面看着狮子才觉得非常大,特别大,要不是从小养大的,那是真吓人。笼子是木头的,有人的小臂粗细,缝隙比较大。   狮子突然把爪子整个伸出来。   全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赵煦怕他突然脑子一热和狮子掰手腕玩,其他人怕十一郎虚有其名,被吓坏了,那就给大宋丢人。   林玄礼没敢撸大爪子:“真可爱!拿肉来,拿一根羊腿,我想喂它吃肉。六哥,把狮子给我嘛。”   赵煦这才笑起来:“诸卿当以此为题。”   一时间诗词歌赋横飞,创作出许多颂圣之作。   林玄礼心满意足的拿了一根羊腿,左手拿着羊腿,递到笼子边上,右手做好准备。   狮子把嘴伸到笼子口,努力去咬羊腿。   林玄礼趁机伸手去摸他的鬃毛,轻轻摸了两下。   在满朝文武的惊呼、劝阻和倒吸冷气之中,辽使都惊呼:“不可。”   赵煦依然保持着君王应该有的淡定。   林玄礼把羊腿塞进笼子里,狮子也叼着往里夺,给它啃。   随后赐宴辽使,宴会结束之后,狮子送到灵囿在更大的笼子里养着,辽使送到鸿胪寺休息。   官家:“佶儿跟我来。”   林玄礼开开心心的跟过去:“我吓到辽使了呢~啊狮子真是威武庄严!六哥你生气了吗?我确实有些冒失。我等这狮子等了整整一年啊!”   赵煦依然平和,看到刘清菁拿着鸡毛掸子给帽子掸灰:“你想要那狮子是吧?”   “是啊是啊!”   赵煦本想说直接不给,又不想食言:“你学盐铁论了么?”   “读过一遍。”   “好好学,学好之后拿狮子奖赏你。”距离学好,大概还有十年:“朝廷之中,除了章惇、曾布、蔡卞几人之外,你可以从旁监视其他人,风闻奏事。这四个人不会欺瞒朕,我只担心他们识人不明。你不与官员往来,又不涉及党争,听见什么消息、看到民间有什么隐患都可以上报。”   林玄礼:“六哥,不涉及党争,还喜欢打听消息上报的,这不是苏轼吗?他留在武监讲兵法太可惜了。你用他当御史嘛,他谁都敢骂。”   赵煦挑眉:“先让他弹劾你,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十一郎身为郡王,当众冒险,戏弄狮子,有失国格。明天御史的奏本递上来,让你一本本的读。”   他竟然说到做到了!   第一次见识到了御史们上纲上线扣帽子的能力。   [国家级丢人?对辽国挑衅?]   [要因此开战??]   ……   又过了十多天。   “六哥~我带了夜宵~~”晚上见面怎能不吃点关东煮呢?本来想弄点炸串带过来,可是六哥长得帅不容易,我已经挺胖了,还是给他保持身材吧。   进到寝宫里,关系亲密不用待诏,可以直接进去,屋里清脆甜美的歌声戛然而止…   进门就看见刘清菁坐在他怀里,俩人都穿着睡衣,赵煦两手搂着她,春风满面,听她唱歌。   “佶儿,你在旁边坐着吧,今儿你的位置被人占了。”   刘清菁笑个不停:“好香啊。”   林玄礼目不斜视:“六哥,刘姐姐。吃夜宵吗。”她太娇媚可爱了!现在也就十六七岁吧,长得又白又媚,风情万种,个子高还苗条,又能歌善舞。啧。说起来六哥身边的御侍们,颜值都太高了。   赵煦对弟弟不见外,也不装样子,依然搂着小美人:“正好饿了。”   刘清菁娇哼道:“我可不敢吃夜宵。”   其实大晚上吃肉不会胖,但是她不知道。   现在已是深秋,提盒下层有小炉子持续保温,小砂锅端上桌来,搁在竹编的防烫垫上,一开盖鲜香扑面而来。   萝卜、羊肉、蛋饺、鱼丸、炸豆腐、豆皮、腐竹、鹌鹑蛋、虾球各三四颗,尺寸都很精致,在水里浮浮沉沉,汤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油花。突然想吃,用昆布、苹果、香菇搞出来汤底。   刘清箐起身,挑官家喜欢的盛了一碗,浇上一勺汤,自己拿银勺先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清淡鲜美回味无穷。平时不是没吃过炖菜,光禄寺基本上只会做炖菜,就没这么好吃的。   赵煦只是笑:“不是晚饭时间,突然跑来找我,佶儿,你必有所求。”   林玄礼只是来送夜宵的,他晚饭时吃了一大碗秃黄油拌面,现在还饱饱的:“听说日本这次的贡品里有几箱鲣节,还是本枯节,我想要。”鲣节在日本就是给天皇的贡品,现在作为贡品送到大宋。   “给你。好吃吗?听说是鱼干。”   “好不好吃,就看我怎么做嘛。”   刘清菁:“肯定美味啊。官家,我都替你尝过了。”一勺勺喂他吃。   [……妈的我也想结婚。]林玄礼冷静了一下:“六哥你现在重用曾布,他妻子魏氏还没迁到京城来,是不是不太合理?”   赵煦差点被鹌鹑蛋噎住:“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刚听到第一句的时候还以为他要问章惇和曾布之间的矛盾从何而来,以及曾布哥哥曾巩之类的问题,没料到是关注人家夫人的。出于什么样的缘由你才会关心承旨、同知枢密院的家事?   “魏氏?我似乎听过她的名字。”   “鸿门玉斗纷如雪,十万降兵夜流血。…香魂夜逐剑光飞…滔滔逝水流今古,楚汉兴亡两丘土。当年遗事总成空,慷慨尊前为谁舞。她写的。”   赵煦无语:“……知道你仰慕才女。明日我问问他。让你读盐铁论,你学了么?”   真神奇,刘清菁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要说话,什么时候该喂吃的。   “学了,厚厚实实一本书。禁槯(国家专营)的争论由来已久,桑弘羊对百姓敲骨吸髓,不顾后果,一心杀鸡取卵。贤良文学么,文学是真不错,但是……”   赵煦和他一对眼神,心领神会,一起鄙夷的笑了。   贤良文学对待国家困境表示,只要我们搞好道德建设,匈奴人就会主动归顺。   “还有呢?”   “呃……我看到这儿,就去看匈奴后来的下落,看古书上写他们煮羊煮奶,突然饿了,就开始准备这个。这该叫什么呢?”[总不能叫关东煮吧。我要是在东北,出了山海关,我能直眉瞪眼的说这是山海关东边煮出来的玩意。现在不行,现在是玉门关的东边。]   赵煦:“匈奴锅子?”   作者有话要说: 【1】车床和冲床是一切的基础!   【2】对……苏颂七十多岁才丧母,回去守孝了。   【3】孟皇后真的吞过针。感谢在2020-10-26 01:32:12~2020-10-27 02:0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池清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瑟 49瓶;曲终人未散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只是授官而已   吭哧吭哧写了奏札《论桑树未成才、果树未结果之前不应收树钱》。   这事儿之前不着急,春天才能种树呢。夏天想出来的一件事,官员们都谈论好了,秋天写出来,也不过分。   对农民在自己家种树收税的依据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百姓在王土上种庄稼是一年一缴税,种树也得每年缴税。问题就在一年生草本植物和多年生木本植物之间的矛盾,种树先亏本四年。   如果免税呢,也要登记每年新种的树,统计一下等四五年后开始收税。   桃三李四嘛,都会结果呢。   有理有据的写了,呈给官家,就带着弟弟们出去踢球了。   有王十三郎做战术安排,叫上一群同学,和成年人蹴鞠队都可以勉强打平!   赵似:“我不去我不上场别拉我,救命啊”被邪恶的兄弟们绑架走了。   官家转手发给政事堂。   章惇早就拟定章程了,等着新年执行,虽然不知道官家为什么对弟弟过分的好,还让他参与政事,施恩于民。还是照章行事:“官家爱民若子,遂宁郡王幼蒙圣训……依此行事。”首先是官家教得好,然后才是赵佶善心发作。   秋收之后就是收税时节,各地的财政报表都显示今年国家收入有轻微好转,而各地县令的年终总结,都说百姓们因为募役法而努力赚钱,再也不是以前为了逃避劳役,个个懒散贫穷。官家藏富于民的目标达成了!   赵煦十分开心,相信大局势一定向好,只担心某些官员办事不利,把好好的制度能做毁了。有心效法唐朝,派遣巡按查访天下官员,一时间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刚正不阿的官员倒是有不少,却都身居要职,一时离不开。低层的官员么,基本上不熟。新科进士不少,没发现有谁能担当重任。   正在高兴时,忽然听说女儿又病了,赶紧过去看看。   “可怜的囡囡,哎,先帝的子嗣不旺,倘若朕也是这样……真是令人心碎。”官家还很清醒,也知道这不是四个乳母四个保母没照顾好,她们自然是尽心竭力,只是小婴孩体弱。   小宝宝还不会说话,躺在他怀里小小软软的,病病殃殃的实在可怜可爱。上次见到小婴孩是弟弟妹妹们,也都病病殃殃的,到后来弟弟们一个个都很肥壮。   孟眉娘伤心的抹眼泪,拉住赵煦的衣袖:“官家,多来看看她,你每次来抱她一会,她心里都知道呢。”   赵煦叹气:“国务繁忙,朕这不是每隔两天就过来看她么。”   他看着小婴孩,孟眉娘忙着看他,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又有天人之姿。去拜谒过太庙,见过祖先画像,平心而论,官家是有宋以来最俊的一位,又年轻,又是结发夫妻,只遗憾他恋着刘氏,来到这里时,又只顾着和女儿玩耍,似乎完全不想和自己再生一个。看来还在为过去的事情生气呢。   孟眉娘:“官家将与婢妾嬉戏的时间,陪陪咱们女儿,也就够了。”   赵煦顿时不悦,这话太刺耳,又说他荒废朝政、又说他不管女儿、婢妾指的就是刘清菁一个。没过一会就走了。   不多时又听说皇后腹痛如绞,已经疼了好几次了,有可能是吞针导致的。太医院治不好这个病,只好派人去请刘混康,一位他比较崇敬的道人来试试看。道士们通常都很有医术。   刘清菁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你别担心了,她准是装的,她最会装模作样了。当年高娘娘在时,她是什么样的为人,见了保圣夫人、养圣夫人都谦恭有礼,一当上皇后就换了做法。”   两位夫人是赵煦的乳母和保母,她见了都不敢造次,诸公主、皇弟都要给她让路,在朱太妃面前都以二品命妇的礼仪来对待。   赵煦:“那也未必。吞剑、吞钢球、吞火吐火都能拿出来,哪有吞针还能安然无恙的人?要说有,只有鸠摩罗什一个。大师神通广大,不是她能比的。”   我就说高娘娘不识人,还有人不信。   ……   林玄礼有点苦恼,现在又有人堵上门行贿,所求只是一个引荐的机会,而且送的东西还很棒——是唐刀啊!据说是他家家传、李世民用过的唐刀!   刀刃微微破损,一看就是杀过人的刀。刀身寒光凛冽,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出鞘的一瞬间似乎有一种冷气弥散开来。刀环是金环,錾刻精美,两根挂住唐刀的带执有金件,从花纹风格来看是初唐的,没有中唐的繁华和晚唐的潦草。只要经手的唐刀够多,谁都能懂得鉴赏。   [作为一只男主角,我是不是能通过此物,得到和大佬聊天的机会?现在已经不流行住在刀里的白胡子老爷爷,而是大佬聊天群,我能通过这个进大唐群吗?]   [在大唐聊天群里,也就是李世民、李治、武则天、李倓这几个人有点意思,别人都不认识啊。咱研究的是宋史。]   [李世民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跟着爸爸去剿匪,杀的两袖被血浸透……我现在快十二岁了,还停留在步战、骑射和兵法上,没学过马上作战,没有人教这个!啊宗泽元祐六年考中了,但是因为作文超标长达万字,又是末科,同进士出身,等我发现时他又被外放了!我等!我耐心等。]   抬眼看了看对面这个人,四五十岁,已经是鬓发花白,看面相似乎是个很正直的人,不过正直的人一般不会给人行贿吧?他想求一个书令史。七八品的小官,本来不算什么,刚刚随口考核的几句,文采和应答也对的上。   “以你的才干,担任这一职务,恐怕不用我保举。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不敢欺瞒郡王,小人是涑水门人。曾经开罪过章相公。”   童贯:“即便是章相公,能奈郡王如何?”   “别胡说。”林玄礼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千古留名的小心眼啊!能力很强是一回事,但是你是司马光的门生,又得罪过章惇……可这把唐刀很有灵气,好像要,握住这把刀就感觉自己非同凡响。“不如这样,我给你两千贯,你把这把刀卖给我,拿了钱回去做一富家翁,岂不快哉?”   “郡王以为,这把刀只值两千贯吗?”   童贯大叫:“大胆!你竟敢污蔑郡王,说郡王想要强买强卖?”   [不,我现在只有两千贯多一点。]   [被行贿的时候,我能不能只拿钱不办事?]   [我感觉这把刀在召唤我,日哦,明天拼了,去见见章惇。]   [我是先和六哥说我受贿了想要举荐一个人呢?还是去找章惇说本王受贿了要举荐一个人,不是跟你作对,你不要太小心眼?]   求官者表示现在也愿意叛变到新党去——曾布就是这样滴。   “刀先留下吧。”   求官者再拜退下。   林玄礼回宫后,派人把新买的酒给向娘娘送过去,抱着唐刀,美滋滋的仔细抚摸。摸了半天,决定去找章惇聊聊——首先斟酌着词句,写了一封客客气气的拜帖,询问什么时候有空能见一面。   拜帖和请帖都要留有富裕,给对方以安排的时间。   刚派人到政事堂给章惇送拜帖。   又收到了曾布的请帖:布的娘子几日前抵达京城,已经和丈夫、养女团圆,修整了几日,可以见郡王了。郡王哪天光临寒舍?   林玄礼心里依然把自己当做成年男人,充满自信,只有照镜子的时候才会被圆脸小胖子打击到,心有猛虎,对镜子一照是个橘猫。不照镜子的时候就觉得曾布这行为有点EMMM……就很那个啥,照照镜子心里就干净了。   等到了章惇的回帖:明天下午有空。   [又得逃课。]安排一下时间,也给曾布回帖,承蒙厚爱,五天后去。   保母看着侍女们收拾东西,突然找到一个锅,看起来是个平底锅,其实两面合在一起,用楔子做了木把手,还有个卡扣:“小郎君,这锅拿回来有四五年了,还没用过呢。里面还錾了牡丹花纹呢,这是做什么的?”   “哎呀嬷嬷!这是我的蛋卷锅!”自从铁匠做好这个锅之后就没想起来过!立刻拿来葱油和葱酥,开始调制面糊。   对火候掌握的很熟练,煎出来的薄脆上带有牡丹花纹。一开始手生,来不及卷起来:“嬷嬷,你尝尝怎么样。”   众人先尝了半碗面糊糊的量,从卷不起来,到卷的很美,总算弄了两小盒。   章惇又为了避嫌,提前禀告了官家,郡王约我见面。   赵煦正在为了说话不肯让人的皇后、娇弱多病的公主、不能再拖着不给封号的刘清菁而头疼:“叫佶儿过来。”有什么事不能求我,要去找章惇?章惇的权势如此惊人么?   就带着刚烤好的蛋卷被召唤过去:“六哥我刚要来找你!做了你一定爱吃的小点心。”   “哼,你去找章惇干什么?”   “有人给我送了一把刀,想求赦免,和一个小小七品官职,六哥,我本来不想受贿,但是那把刀太好了。”   赵煦咔嚓咔嚓吃香葱黄油蛋卷:“这等小事,你要去求章惇?只是授官而已。五品官员也使得。”   “那人是个旧党,六哥你别生气,那把唐刀实在是太美了!稀世珍品,比内库中的还多几分杀气。而且我考教了,这个人的学识足以担当书令史,也是同进士出身,我不是收了贿赂,就胡乱举荐人才。”   赵煦无语,他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在阴阳怪气,拈着蛋卷:“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只要有才干,也愿意改过,不放一用。”   “正是,佛还容许人回小向大呢。我知道六哥宽宏大量,可章惇他小心眼。”   赵煦拿蛋卷点他:“不要在背后议论我的丞相。你是觉得章惇想掘坟开棺有些过分,那是你没见过他们祸国殃民,毁去先帝宏图的时候。我心里也同意,只是要安抚民心。章惇的品德很好,他前几日还说起来,想添加一条法律,让天下所有说谎骗人的人,都入罪。”说罢,继续咔嚓咔嚓:“这点心不错,花纹精美,只是掉渣太多。给娘娘送去了么?”   “没呢,总共做的就少。”   赵煦看还有四根,就把手里半根递给刘清菁,盖上盒盖:“去送给娘娘尝一尝。”   “是。”   赵煦:“向娘娘心里待你更厚,事物繁忙也不要忘了她。”   “啊?这话从何说起。按理我应该每三天去问安,可我差不多每天都去。又是谁弹劾我?”其实是顺便晨跑。单独晨跑在现在还挺奇怪的,但是早起空腹跑去给太后请安,蹭点点心和粥,回来再吃早饭就不奇怪,或者是吃完早饭再走过去。   赵煦哑然:“哦。难怪我没遇上你。”   ……   章惇在自己家里招待登门拜访的郡王。   一老一少对面而坐,章惇依旧严肃,饮撰并不丰盛,连家宴都算不上。几样时蔬,倭瓜,白菜,魔芋,葫芦条炒肉,还有一碟卤牛肉。   章惇换了一身家常衣服,纯色的直裰外加鹤氅,看起来却没有风轻云淡的感觉。“素闻十一郎喜欢音律、书法、美食。恰好昨日家仆买到一些牛肉,那牛是撞在山石上撞死的,请郡王品鉴。”   林玄礼也端正严谨的坐着,尝了一口:“甚妙,熟烂入味。学生难得见牛肉味。”禁止宰杀耕牛,意外死的可以吃,宫里为了做表率干脆不吃。   夸赞了几句就直接入正题,说了自己的来意。   章惇固然不愿意用旧党的人,但看在郡王对自己的尊重,以及书令史实在是微乎其微的一个小官份上,勉强没有拒绝。心说曾布也是这等人,两面三刀,反复无常。没拒绝,也没直接答应:“还记得当年与十一郎初见时的光景,官家天姿,十一郎一身虎胆,果然敢去撩狮子的鬃毛。”   “不敢当。章相公鹤骨龙姿,令人过目难忘。”   “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臣尚不觉得老朽。”章惇颇为硬气的说起自己的心病:“犹记当时,臣说起高氏老奸,擅权误国,郡王似乎不以为意。”   林玄礼:[好好的一碟牛肉,我吃个屁。]   [高滔滔确实祸国殃民,她那也是缺乏教育以及恋权……]   “并非不以为意,只是不懂。当年高娘娘对我虽然不如对六哥那样严加看管,也不容许我探听朝政、议论国事。”   章惇点点头。开始给他详细讲述其中流程。   林玄礼当然知道她擅权误国是真的,只是:“依相公之见,意欲如何?”   章惇:“有人有意奏请官家追废高氏,废去神宗朝皇太后、本朝太皇太后的称呼,为天下警,以表官家的决心。十一郎意下如何?”   官家可能不太同意,但如果你极力赞同,赢面会大一些。内宫是你,宫外是我,这一件事定然能成!官家不想把狮子给你,都要迂回婉转,可见深恩厚爱。   林玄礼沉吟良久:[那可是太皇太后……]   [礼子!你不应该屈服于王权,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太皇太后又怎么了?神仙都能封,能废呢!难道你要匍匐于王权之下,不能给她一个公正的评价?]   [但她对我实在不坏。她有她的历史局限性,大形势不让女人学习政治,又让她秉政。]   [她读过书,有逻辑分析能力,见过大敌当前。却和两朝皇帝成为政敌。一旦我强烈支持这件事,那么……向娘娘一定会很伤心。她虽然不是美人,但和我有感情。]   [只因为有感情就无法下决定吗?你应该考虑这件事对未来的影响,会不会让后世的太后再执政时,引以为戒?]   [那肯定不会,人们从历史中学到的就是他们啥都学不到。]   “追忆起先帝的容颜,已经模糊不清。章相公在神宗朝就已经是位极人臣,可否说说我爹的风采?”行!我答应了!   章惇也知道他答应了,又如实的说了说神宗当年的光景。   林玄礼惆怅的想,那个老哭包如此英武么?又提起:“我看军制不是很好,禁军强干弱枝,人浮于事,禁军不能维持生计,常常充当杂役。章相公对此有什么变法的打算?”   章惇礼貌性的送客。   你才几岁,还没成年开府,打听军制?   等你成年开府之后,更不许打听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1】乳母的地位接近于小半个太后?反正历朝历代,虽然基本上不干政,但是都很尊贵。   【2】还记得前面说过的徐府官么?礼子他三叔府邸出去的很多官员。对皇帝来说不算什么。就是容易浪费钱。   【3】本来想断在礼子沉思要不要支持上,哎,我果然不善于断章。感谢在2020-10-27 02:03:00~2020-10-28 01:3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双叶菲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继续有理有据   和章惇探讨的事,跟谁都没法说。答应之后在回宫的马车上就后悔了,总觉得这不应该,仔细想想:[我也没说我答应道什么地步。]   [是百分百努力给高娘娘拆台,还是阴阳怪气,还是保持缄默,这都是答应。一个七品小官,想换我答应多少事?]   [这他妈就是权力交易啊,恶心。我再也不是那个屠龙少年了!]   林玄礼努力回忆了一下十多年没看的《宋史》:[章惇后来真干了这个事儿。六哥差点就答应了,两宫太后拼命规劝给劝回去了。朱娘娘还劝他不要这样?一点没想报复。]   [仔细想想,高滔滔做的这些事都合乎礼法。太两难了。说她对,也不是,说她不对呢,错处千头万绪。]   [总觉得这事儿怪怪的,学了这么多年的君臣礼法,章惇真是非常无礼,以下犯上,以臣欺君。][要不要林哥你代表现代思想我代表这些年被灌输的礼教思维,我们辩论一下?]   [地欺天来百草愁!]   [天欺地来苗不收~]   [臣欺君来本该斩!]   [君欺臣来!别!奉!君!]   [你他妈跑一个让老子瞧瞧啊!]   林玄礼自己和自己抬杠,气的锤桌。   高蜜吓了一跳,差点在车里站起来:“郎君,怎么了?是章相公惹怒您了?”   “没有,想起明天的作业,你呆着吧。”   [作为现代人我先发言,宋代的缺乏中央集权,这是变法屡屡失败的几个原因之一。只有高度集权的国家,才能在不推翻统治阶级的情况下完成变革。坏处是也容易被一个傻逼皇帝搞死整个国家。宋代和士大夫共治的国家制度,让大宋偏安一隅还能苟延残喘那么久,很不容易,真的。士大夫们虽然肉食者鄙,但是也有很多正直孤忠的大臣,咱们不能为了黑文人把他们开除出士大夫行列。那套‘有好事文人风骨孤胆英雄,有坏事就只说是党员’的做法,不行。]   [对,其中好的一部分能殉城,非常爱国,还有一群不要脸的跑了。还有一部分把国家看成自己的,居高临下指手画脚,文彦博就是这样。现在说的是章惇以下犯上的事,倘若一个丞相,能令皇帝追废太皇太后,能让太皇太后的亲孙子们随声附和,这是谁家之天下?这样僭越,还能谈论仁孝吗?]   [但是章惇想的没错,这样一来变法的阻碍会少很多,全球震惊。皇帝的果决、改革的力度,就算是死人都不放过。你扪心自问,是因为对方是太皇太后而感到敬畏,不愿意侵犯皇室尊严吗?]   [那还不如把司马光的坟挖了呢。谁是党魁?谁负责执政?历史上强悍一点的皇后有四个,吕雉,到东汉光武帝才敢把她从太庙里挪到偏殿。冯太后。武则天,爽爽的当了一把皇帝,子孙后代啥都不敢干。本朝刘娥,没亲儿子,长期执政,又怎么样?高滔滔只是专心□□,是因为没多杀人,没吓唬人,最多就是流放。拿她比作皇帝,也就是个守成之君,比徽钦二宗那两条猪好多了,至于——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吗?]   [哪怕因此给旧党留下喘息的机会?]   [为了对旧党赶尽杀绝,让皇家的颜面扫地?让六哥的形象一落千丈?六哥不想当孤家寡人,我也不想他当。现在所有免役的人都得出钱,官家的口碑就很不好。真正能断绝旧党喘息之机的,是新政坚持下去,一个皇帝两个皇帝接力去做,持续六十年,熬过三代人,真正成为祖制。你一个厨子,还想急于求成?必须腌制过夜,或者熟成一周。你拿猛火烤个肉试试?]   一路纠结回家,拿起盐铁论第五本看了一会,六万字的短篇,分了六十卷。   保母坐在旁边陪着他,绣花架子也搬了过来,正在一块绷紧的布上穿针引线,绣护耳和手套,羊和桃子花纹的护耳,朱色菱纹太平有象罗手套,骑马和在宫内行走时用的。   “嬷嬷,你觉得太皇太后,怎么样?”   章惇的态度太鲜明激进,宫里都知道他对太皇太后的评价,那四个字过于恶毒。   保母正在头上蹭针,用早上摸的桂花油防锈,微微一惊:“章相公跟你说什么了?你如今还没成年,就算成年也不能干政,他为为什么要跟你说太皇太后的功过?当年椒房独占圣宠,等到神宗继位之后并未专权。说起来,孟娘娘可能想效法当年高娘娘,那时候曹娘娘也认为高娘娘独占圣宠,英宗身边连一个美人、御侍都没有。又恰逢高娘娘连生了四个儿子,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如她所料,十一郎的注意力被八卦吸引了。   林玄礼搁下书,转头看过来面对着她聊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恩爱非常,哎呀。高娘娘当年是何等的风华绝代,独宠可以和独孤皇后、则天皇后相提并论。中宫要想和高娘娘比,远了。六哥和刘清菁差不多算是青梅竹马。”   保母讲了许多她小时候听到的专宠故事:“天子娶妇,皇后嫁女,英宗爱她,神宗敬她。有些人说她是为了幼主可以垂帘听政,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能忘掉当年高娘娘抱着小孙儿,对众臣宣读神宗遗诏呢?主少国疑,保持稳定并不是什么坏事。”   [太煽情了我要哭了。]   “官家恋旧情,对你一如既往的好。十一郎,章惇此人太偏激,他跟你结交……”保母顿了顿,知道小郎君脾气特别好,但有些话不好听。   “你说嘛,我不生气。”   “他想利用官家,报复高娘娘。又恐官家不听他的胡言乱语,要利用你来说动官家。要不然一位独相,何必和你一个郡王屈尊相交呢?”名义上你和他齐平,实际上他比你高。   保母只觉得章惇包藏祸心,他为了他的谋划,我却要为了我抚养的小郎君。搁下针线,和颜悦色的看着他:“倘若你轻易忘却了高娘娘待你的宽厚,听从章惇的…诱劝,随声附和也说自己的亲祖母诸多不好。朝野上下都借你讽喻官家。小郎君几次说起不想干政,只想将来去领兵打仗。将来去带兵时,不孝之人怎么服众呢?我话说的重了,可是你想想,朝廷上的事覆雨翻云,章惇能长久么?他们这些人,为谋大业,自身性命荣辱都不顾,难道能顾全你?将来如果他被问罪,定他十条大罪,辱骂高娘娘必然名列前三。你要是被牵扯进去,可怎么是好?和人打架,逃学,偷吃不该吃的东西,十岁还抱着娘娘撒娇,在后宫里胡闹,这是小孩子胡闹,一旦牵扯到政治中,弱女婴孩都不能幸免。”   又说到向娘娘得有多难过,再不理你,官家也只喜欢活波开朗乐观善良的人。   前面这些都没有彻底说服林玄礼,还在两难犹豫之中,说到向娘娘,心里忽然一紧。   此事到此为止,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发现案头清供一点都不清雅。   是一只玉瓶儿里插了几只绢花,还是绢的牡丹花。   这种组合有个名目,叫富贵太平。   林玄礼发了一会呆,赶紧去庭院里热身、练拳,练完之后小跑去向太后处,在庭院里拉伸一下肌肉,进屋蹭饭,吃一点她的早餐,自己的早餐也会送过来。   向太后吃着茯苓百合粥,栗子蛋糕,几碟小菜:“快到冬至了,你还去武监么?顶风冒雪,吃苦挨累,又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去嘛,挺有意思的。”   “有什么意思,脸上都摔破了,你也不怕破相。听说你学了朴刀还不够,还要学枪?”向太后很不乐意他现在的志向,这是这么多年说着他,他也不听。   依然不听。背着书包去上学,上午听博士讲气向和地理,山川河水各不相同,开始纸上谈兵,练习射箭,又试了试百步穿杨。   童贯躲在盾牌后面,等一壶箭都用光,跑上前看了看,都拾起来,又快步跑回去,欢天喜地的嚷道:“郎君!差一点就中了!我感觉您差点碰上靶子!因为突然来了一阵风,给挡住了。”   林玄礼笑骂道:“放屁!刚刚是顺风!差多少?”   童贯也笑:“也就是十多步吧。”   林玄礼:“哈哈哈哈,把靶子挪过来,距离五十步我还能成。”   现在对于硬弓,在能拉开和能控制住之间只能选一个,咬牙切齿的拉开,就不知道偏到哪儿去了,瞄准靶子时根本拉不开。   还是循序渐进。顺风能飘到还差十多步的距离,距离钉在靶子上就不远了。   不急不缓的练了二十只箭。已经出了不少汗,也不怎么准。[描边箭法名不虚传!]   [凭我的箭法,将来联军交锋时,我射对方主将的脸,一定能斩断他身后的大旗!]   [妈的丢人!给全家丢人!给穿越者丢人!]   下午去和王进学枪。   王进:“这不难,枪棒是一家。两边儿的使法是一样的。”   林玄礼摸着下巴:“看你春风得意的样子,似乎家里有什么喜事?”你终于结婚了?   王进喜滋滋的叉手行礼:“多蒙郎君提拔,小人自从当了武学博士之后,在禁军中兼任教头时,一群懒汉都服管了。以往打也不走,骂也不动,现在他们知道连郡王都乐于习武,都争先恐后的学呢。虽说是为了将来能投在您门下,也让禁军中的风气为之一振。”   ……   曾布夫妻设宴款待郡王,态度比章惇好了不知道多少,他有途径知道,官家忽然问起家眷,是因为郡王想见负有盛名的妻子。   这叫他心里且喜且忧,喜的是将来章惇再想拦着自己进政事堂,没那么容易了!不能讨好官家的宠妃,还不能讨好受宠的郡王吗?忧的则是,郡王时常和朝臣要书法字画和词作,就不要我的……显得我很差的样子,为人耻笑。   林玄礼准时赴宴,宴席上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看魏夫人虽然不是十足美貌,但眉目清秀端庄,带着一缕忧伤,谈吐优雅温柔,饱读诗书,曾布长得不坏,但她显然更高一筹,气质清幽淡雅,如空谷幽兰。   [不愧是和李清照同等级的女诗人。]   [曾布和老婆关系不好,主要是因为老婆的文采更好吧。看看人家赵明诚,憋了几十首词敌不过老婆,直接投降。]   曾布看他不住的偷觑,心下暗笑。心知不会发生什么,夫人不会红杏出墙,郡王似乎也不是无礼的人,就起身:“昨日因为大理国段氏让位给大臣的事,朝野震惊,今日有些不胜酒力,郡王,臣先行告退。”   林玄礼心中暗喜,起身:“枢密请便。保重贵体,国事为重。”   曾布又连忙请他坐下,林玄礼又作势要送,推推搡搡一直送到门口。[你好啊我是隔壁老赵。]   [呸,冷静点,不要这么色,不要被青春期控制大脑。]   [片子和小说都不要带入现实社会。靠,真不应该喝酒。曾布真是个人渣。]   冷静了一下,红着脸回去和魏夫人探讨起诗词格韵,拿自己写的词请她指点。   单纯的探讨了一个时辰文学,顺便在街市上买了几挂香橼,黄澄澄的香橼长得像橙子,用红丝线做成的网兜一个个的裹好了,像是红橙两色的绣球。又有一种天然的花果香,味道悠远绵长,挂在床帐外闻香睡觉最合适。   拎去给向太后,看到朱太妃也在这儿,刘清菁换了宫妃的衣服,梳了妇人的发髻,正笑嘻嘻的站在旁边。先给两位老板行礼,奉上香橼,转头看她,作揖:“恭喜恭喜。”   刘清菁还是笑嘻嘻的福了福:“多谢叔叔。”   ……   在圜丘举行了冬至祭天大典。赵煦在台上吹冷风,林玄礼在台下吹冷风。这地方又空旷又辽阔,周围还没有多少树,冬至当天的风总是挺大。礼部又拍了个嗓门很大的官员高声朗诵祭文,在风中听的清清楚楚。   他带着新耳罩,新手套,和兄弟们都待在一起。   礼赞叫跪,就都跪了,叫拜就拜,叫起再站起来。   如是三拜九叩几次。仪式结束,分了祭肉。三牲是猪牛羊,终于搞到猪猪吃了!   “猪肉~~回去我做个蒜毫回锅肉吃吃。”   赵似叹气:“你那蒜苗,养的比我的菖蒲还好看。”   林玄礼嘿嘿坏笑:“你要不要抱一盆回去当兰花、菖蒲养着?”   赵似:“我宁愿吃一点。”   胖弟弟们都是这个意思,把肉给他料理。   林玄礼兴奋的差点蹦起来:“我早就准备了酸菜!”昨天买的!   回去还要赐宴群臣,写诗。宴会中午结束,下午就集体汇聚到林玄礼的住所。   左右看看,看到许多奇奇怪怪的物件,譬如秋千架上的吊环、小厨房里专门打了一个木架子挂所有铜铁的锅具。譬如花盆里的韭菜、芫荽、蒜苗、小葱。   “唉,倘若孟眉娘不这么古板,你现在可以在中宫烹饪,地方宽敞许多。”   林玄礼心说我确实需要猛火。   赵似摘下蛋卷锅端详了一会,两个平锅中间有合页相连:“这是拶子吗?”   “那是做薄脆和蛋卷的锅……”   指挥侍女把几块肉切丝切片切块,准备配菜,割了所有的蒜毫,取樱桃酱。   刘清菁哭着就冲进来了,扑倒官家面前,拉着他的袖子大哭:“皇后娘娘她欺负我。”   赵煦扶住她:“别哭别哭,有什么事慢慢说来。她打你了?还是骂你了?你们不是去向娘娘那儿贺节么?”   “是啊。内外命妇都去向娘娘那儿贺节,等了许久,听说娘娘要出来了,我赶忙站起来,结果是孟氏虚晃一枪,我能说什么呢,坐下继续等。可她,她居然偷偷叫人把我的椅子往后撤!摔了我一个屁股墩。又疼又丢脸。宰相夫人,尚书夫人都在旁边看着呢!”   林玄礼:[我没笑我没笑我肉身成圣了!]   [噗哈哈哈这件事我有印象。你们这些中二少女。]   [哎,说起来蛮可怜的,这个年纪本该沉溺在高三的学海无涯中,你们现在却不刷题,只想刷我六哥这个帅哥。]   赵煦都没忍住笑了:“呵呵呵,你就直接气走了?”   刘清菁抿着嘴泫然欲泣:“我一生气,只想着来找你。我知道你来找十一郎,就径直过来了。”   赵煦:“不着急,今夜晚宴你再对向娘娘赔罪。好啦,别生气了,我一定问问眉娘,她怎么能在太后宫里做出这种事。你留在这儿服侍我。”   也没啥事,虽说敢封美人就不参拜太后,非常无力,但是皇后的侍女公然拽走美人的椅子,叫她出丑,问题也没好多少。   刘清菁点点头:“可羞死我了。”   酸菜炖肉、猪肉炖粉条、蒜毫回锅肉、樱桃酱咕咾肉、木须肉,还有最精华的烤五花肉!虽然是煮熟的肉也可以再烤一次!   边吃边闲聊,刘清菁站在官家身边执壶,给四人斟酒。   饮酒吃东西,谈笑无忌,准备一会打牌九。突然就说到将来出宫开府有什么打算。   赵似:“养几个诗词唱和的清客。藏书万卷。”   赵俣:“养几个帮闲好好陪我玩,弹琴唱曲斗蛐蛐蹴鞠,好玩的那~么~多~到时候花园中多设枯木、山石,让蛐蛐蝈蝈有处藏身。”   赵偲:“到时候我的要求也不多,只想有几个千娇百媚的歌姬舞女,终老温柔乡。嘿嘿。”   林玄礼看高蜜在门口的烤炉上翻着一串串的烤肉:“把厨房修在宴会厅旁边,唔,还要有一个质量很好的烤炉,要有一个磨坊,一个酒坊。一个木工房,我想自己斫琴。”   兄弟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还瞧不起我,吃喝玩乐才够完整。”林玄礼干脆说:“其实我还想效法嵇康。看看能不能对音律有所启发。”   赵煦笑的差点倒在椅子里:“你做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锅具,还觉得不够,还想自己打铁?哈哈哈哈不行,这太胡闹了,哪怕你要打造神兵利器也成啊。”   兵器限制长度,不许持有□□,不许持有铠甲。刀剑匕首都可以。   赵俣直接笑到椅子翻过去,被童贯一个箭步撑住,扶回去。   林玄礼悄悄踹了他一脚,继续有理有据:“广陵散因何成为千古绝响?嵇康为何能弹出金石之音?烤好了,肯定脆了!我就想多做点锅、铲、模具、菜刀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都很讲理呢。   【1】地欺天来百草愁!天欺地来苗不收~——秦腔《忠保国》【2】富贵太平这个是常用的吉祥搭配。还有大象驮着宝瓶——太平有象。结果我今天想要这个小摆件,一搜索,好家伙就一只大象就号称太平有象。   【3】拶子:夹手指头的刑具。   【4】摔个屁股墩这事儿……是历史事实。过于奇妙我标注一下。   感谢在2020-10-28 01:33:28~2020-10-29 01:3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林子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两边都忙着呢   在宫斗交锋中,孟皇后看到情敌摔了个屁墩,四仰八叉当众出丑,颇为快意。   刘清菁得到官家的厚赐、温声软语的哄劝,以及诸多保证,也很快意。   只有向太后生气,气了两天,气哭了:“孟氏对哀家无礼!她绝不敢在高娘娘宫中做这种事。”哪怕是立为皇后之后,她在高娘娘眼前也不敢这么放肆。我毫无威信可言!   朱太妃劝她道:“她不是说是宫人做的,她毫不知情吗?”   向太后一看哄自己的是她,就更生气了:“没有皇后的授意,宫人胆敢如此?我当年是皇后,你当年是宠妃,我叫人撤过你的椅子吗?冬至大节,五品以上命妇都能进宫朝见,就都瞧见后宫不和,皇后无礼,美人骄纵。赵佶!你笑什么笑!”   朱太妃笑起来仍算得上花枝乱颤。这不是她选定的皇后,当年没有话语权,现在笑的也很自在。   林玄礼看这个气呼呼的小老太太实在是可爱:“娘娘端庄得体,朱娘娘谦恭温柔,她们比不了。”   赵煦笑不出来,再三致歉:“为了国家体统,请娘娘宽恕则个。”皇后本该母仪天下,孟氏让刘清菁在内外命妇眼前出丑,她是跌了一跤,谁也不是傻子,谁不知道这是皇后的意思。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辽国、西夏都要嗤笑我的皇后,在冬至日这样重要的节日上……唉。   千难万难哄的太后息怒,回去路上也不能说自己亲妈,就揪弟弟的耳朵:“你还笑!很好笑吗?”   “太好笑了噗,哎呦轻点,不好笑,我错了。”   赵煦气呼呼的按着他肩膀:“还记得当年仁宗皇后的事么?为了打一个宠妃,给了官家一巴掌,官家脸上都破了。我看她们将来也会这样。你再笑!”   林玄礼笑到停不下来:“不如比武选妃,谁能打赢谁侍寝。”   赵煦气的推了他一把:“佶儿你这个小混蛋,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将来把王繁英娶给你做王妃,只要你敢纳妾,她就把你打一顿,打完你再去打小美人。再找几个自幼习武的女子给你做妾,你在王府里比武打擂!”   林玄礼想了想,王繁英长得不是很好看啊,怎么说呢,太英武了,看着就和哥们一样。   [但是那话怎么说的,哥们变成女孩子之后嘿嘿嘿。]   [可是等她成婚之后,她成了别人家的夫人,就没法跟我打架了,也不能跟我保持秘密的书信往来。要是继续这样,就好像红杏出墙,那还不如我先下手为强,也免得到时候坑了一个没风情又谈不来的王妃,败坏她和我的名声。]   眨巴着纯洁的大眼睛:“六哥,你把王繁英给我,就如同你立刘美人为后。”   赵煦:“……”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我就知道男女二人在一起摔跤,一定会出事。   ……   李格非不太愿意女儿和曾布夫人来往,不是因为对方是枢密使夫人而自己官职低,以文会友不讲究身份高低,而是因为曾布人品不行。   但魏夫人下帖邀请,说想要给养女认识同龄的朋友、京中极负盛名的才女,也无法拒绝。李清照被邀请,欣然赴会,魏夫人和养女张氏都文采斐然,很聊得来。   十一郎因为性别问题被文艺少女的聚会排除出去了。   曾布极力支持章惇的新法,还变本加厉的请求官家鉴别那些在元祐年间讽刺、贬低先帝新政的臣属来政治舆论。于是兴起大狱,大批旧党官员不论政绩如何,都被流放、贬职、降级,罢免。   不过这些和林玄礼无关,他只是努力捞住因为上奏劝不可以这样又被牵连进去苏轼。   这位忧国忧民的胖子在沦落到担任武学博士时,还坚持上奏言事。   苏轼再三重申:“如此党争,互相倾轧报复,罗织构陷,于国无益。”   林玄礼试图劝他冷静。   苏轼拍桌:“官员被他排挤陷害够了,现在竟然开始盘查百姓的言论!官吏摊派青苗钱害民,百姓发发牢骚,就成了攻击新政。况且空口无凭,说人议论新政,哪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只是贪官污吏为了勒索百姓,借机污蔑!依旧是官吏害民!国家养士百年,就算是对官家也要犯颜直谏。一个丞相的威势,岂能吓得君子不敢开口?”   林玄礼:“哎。子曰,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苏轼:“对。”我做的事是对的。不能任由章惇做主。   “不是我针对章惇,王相公、司马相公轮番打击异己时,哪一次我没上奏反对?十一郎,你也见了民生疾苦,官家又肯听你进言,你何不搭救万民?那些升斗小民,在街头巷尾闲磕牙说的几句话,也能入罪?岂不是荒诞?”   林玄礼叹气:“我近来一直在想该怎么说这件事。苏先生,你也知道,官家一直在调动人手,用吕惠卿任鄜延路经略使,孙路继承王安礼任河东路经略使,武将王文郁取替范纯粹成为熙河路经略使,章楶则出任泾原路经略使。当年失地,必然能收服回来。六哥和我说过,章楶有将才。”   他说起章楶这些年在边关应对西夏的两条妙计,说的眉飞色舞。陕西六路在章楶的指挥下互相配合,轮番攻击西夏,让对方应接不暇。等到西夏大举进攻时,就坚壁清野,弱兵诱敌,然后埋伏精锐消灭敌人有生力量。这兵法用的,好棒棒!一心击退西夏,扬我国威。当年章楶驰骋百里为父亲伸冤,回来考试状元及第,写词名震一时,多帅啊!   “兰帐玉人睡觉,怪春衣雪沾琼缀,绣床渐满,香球无数,才圆却碎。时见蜂儿,仰粘轻粉,鱼吞池水。望章台路杳,金鞍游荡,有盈盈泪。”苏轼也很喜欢章楶的词,自嘲的说:“十一郎满心想着去往阵前效力。也是,你自幼喜欢秦皇汉武,心里除了建功立业,就是煎炒烹炸。”   林玄礼又叹气:[我最见不得穷人。]   [快把他们赶走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能和六哥说什么?说有些是老实人,叫差役挑那些不老实的收拾?没有用。差役就≈坏警察吧,那就只想收拾两种人,一种是有点小钱的,你懂,一种是老实人,省事儿。那些真正不老实的,只有我师叔那样重拳出击的人才敢。]   [苏轼这是作死吗?这不是,这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不能在六哥面前说章惇的是非,但你上奏,我必然留住你。”   苏轼当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对方不顺从自己的意见就叽叽咕咕的人:“那你说这个猪肉炖粉条……我放的绿豆粉丝,怎么都碎了?你写‘银缕伴红妆,相融不久长’是说不能久煮么?”   [太惨了,我的东坡居士没见过土豆粉和地瓜粉!]   “收汁的时候再放嘛。其实还有一样好吃的下酒菜,兄弟们吃了都赞不绝口,我写配方给你。”   蒜蓉粉丝生蚝谁能不爱!可是现在没有生蚝,不要紧,我们有虾干和海带!海带算是素海鲜,切丝,用素油炸大量蒜蓉和虾干碎,海带在盐水里煮,然后就是常见的配料,加一点蚝油或鱼露,用山苍子、木姜子做的山胡椒油提供辣味。   带着做好的这个小菜和蜜汁肉脯去见王繁英。   这家伙半年前说要去田庄里闭关炼丹,也不知道搞出来啥了。   一见面就惊了:“你!”   王繁英低头瞅了瞅,慢条斯理的说:“胖了一点,可是也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这…嘿…这打架的时候多碍事啊。”   “以前厮打在一起的时候呢,我只能用下巴砸你脑壳,现在则不然,可以令你窒息。”   “……威武霸气。”   [在下死得其所。]   王繁英盯着他,有点意外:“我也准备了小礼物给你。”递上锦盒。   锦盒里是一把寒光耀耀的匕首,泛着光泽,还有三根长短粗细一样的刀条。   “碳钢?是碳钢!没听说你在高炉炼钢。”林玄礼大喜,随即生气:“你劝我不要急于制作机床,免得百姓流离失所,你自己到先跑去炼钢了!”   “这种钢材还不需要高炉,用平炉即可,你要做车床,我卖你刀条如何?”   林玄礼想了半天:“你用什么燃料,石炭(煤炭)么?”   好像这个温度不够。石油的温度够了,但井喷的石油不够纯粹,不好用吧?妈耶,有车床和刀条,哥可以自己做一个□□了!只是不会做子弹。哎,在这个铜就是钱的年代,子弹真是用钱做的。   王繁英不知道他对科技掌控多少,但把石油加温分解出柴油、汽油和重油算是一种了不起的技术,不想说。难得的展颜一笑:“还有一件东西。”   浅绿色玻璃灯罩的柴油灯。玻璃器整体光滑,但镶嵌了些许异域风情的金银花纹,下有裙摆,一个流畅的圆弧形收口向上,还镶了银口。   灯油瓶部分则是瓷的。   林玄礼:[……我一天天的都在干啥?]   [你什么时候做的玻璃??是跑去田庄上闭关清修炼丹的时候吗?]   [我觉得我挺努力的,已经通过撒泼打滚让六哥答应等我十五岁就允许我去章楶那儿观战。]   王繁英看他如此惊讶:“你没见过这种东西?”   你的世界这么落后吗?不应该啊,不像啊。你上辈子不是达官显贵的子弟,一个普通人,倘若能有你这样的学识,那个世界的农业和科技绝不会太差。   “见过,可我没想过这么快就能再见到。”   王繁英弹指敲玻璃罐,笑道:“这可是晚唐时,从波斯商人那儿买来的玻璃罐子。要不是我爹偶然打掉了一个底儿,才给了我。本来想用别的玻璃罐子敲掉底儿。十一郎,你替我将此物献给官家如何?”   林玄礼拍手大叫:“稀奇稀奇!从来都是你从我手里要走东西,竟然有回赠珍宝的时候。这一件东西价值千贯还不止呢。”   [好家伙,在村里的作坊搞了提炼汽油、平炉炼钢。难怪最近力气上不是我的对手,这俩项目都是高危的行当!]   “你又想要什么?”   王繁英静默了一会:“我想要官家给我授官,武官。以前祖母对我说,宫里宫外都知道我是女孩,近年来年岁渐长,时常随着父兄赴宴,他们都叫我王三郎。你瞧,当年王家弄瓦之喜无人在意,现在我能掐会算,他们才看见了王三郎。”   “你不想考个状元什么的?”   “时光有限,我没时间做学问。词句虽然优美,却有些更有用的。”   聊完这些事就赶紧打架,两边都忙着呢。   林玄礼只能在掰手腕上赢过她,在厮扑、拳脚、棍棒三重三局两胜一共九局的比试上都输了。   输在技术上。   [但我得到了匕首,六哥还得到了一盏灯。]   [将来要是能亲眼见证章楶打败西夏那个傻逼娘们梁太后的名场面,那可就爽了。]   [她太机智了叭。炼丹!她有能掐会算的铺垫。弄出各种动静,花几百贯钱,烧几千斤煤炭,用多少铁都合理!]   作者有话要说: 添加了卷标233研究炼钢和石油忒费劲。   准时更新了但是不显示啊。   【1】曾布:信用分!   【2】子曰那句,今早上在王安石散文集里看到的。我想了十分钟愣是没想出来,只好跑到客厅找书看。   关于吃的,我记忆力能有多好呢?写《皇帝的死后生活》时,我只知道古代在有辣椒之前能吃胡椒、姜、芥、茱萸来提供辣味。有小可爱跟我说还有木姜油,当时我没买也没收藏。只略思索了三秒钟,就想起来木姜油和山胡椒油两个名字!   【3】章榩(音:杰),非常牛逼!   【4】银缕伴红妆,相融不久长——我写的!勉强压了个韵。   感谢在2020-10-29 01:39:51~2020-10-30 01:1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凤琉璃~盾铁再战一百 10瓶;曲终人未散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严禁夜不归宿   郡王不能打听后宫八卦、常去的几位先帝嫔妃那儿也不会跟他说八卦。   但是情报负责人、亲爱的保母什么都知道。   孟皇后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是下人做的,官家和太后太妃为了国家体统,不能不睁一眼闭一眼,没给她实锤了,实锤了是整个皇家体统都受损。轮流申斥了孟皇后,她就一口咬定她不知情,也没有什么办法,再加上小公主又生病了,嘤嘤啼哭。   官家一看见小公主心就软了。   林玄礼:“真是……”   只要脸皮够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保母坐在床边给他讲睡前八卦,看他幽幽的看着自己:“你干嘛这样瞧着我?”   林玄礼捞起自己的及腰长发看了看,又看她梳的端庄光润一丝不苟的发髻:“想起小时候你抱着我睡觉的时候。”   保母注意到一些明显的变化,平淡如常,伸手给他把被盖好:“凛冬将至,你今年还陪着官家过三九天么?”现在有好几位有封号的美人,但刘清菁还是独宠。   “应该会吧。哎,什么时候才能加冠啊。你看看我现在,算得上身高力壮,虎背熊腰,因为还没行过成年礼,还得梳总角。”总角就是哪吒头。   十二岁的少年,营养充足,长得比侍女还高一点,春天的衣服到秋天就短了,再加上坚持打熬筋骨不近女色,幸好脸又白又圆而且皮肤不错,还不算太奇怪。   用王繁英送的刀切肉,快的像切豆腐一样,切完之后不好洗,拿块面饼擦擦就可以了。   宫中内外开始准备过元旦的诸多事宜。   厚土生春店里也推出了应季新品——秋天熏制的猪肉香肠!   别问蛋糕店里卖香肠是不是影响气味,香肠里也放了一点糖。   赵煦闲来无事,决定微服私访。带着一群英俊高大的殿前班直,以及赵佶赵佖两个弟弟,自以为身份隐蔽的出宫游玩。   百姓们大多不认得他,却认得京城中极负盛名的两位郡王,还有京城中最俊的的班直,不光是认得他们华丽的穿着,更认得他们各自是谁家子弟。   史官心里嘟嘟囔囔,拿着纸笔跟在后面记录官家说了什么买了什么。   赵煦每年也只能出宫私访几次,和去年冬天的记忆中对比,感觉百姓们衣服上的补丁有减少,看起来不那么瘦骨嶙峋,摆摊的密集程度也增加了,还有大量卖红枣、柿饼、核桃、栗子、山楂、橘子的农民,以及黄澄澄的油炸撒子、麻花、麻叶、丸子、芝麻糖、米花糖、琥珀核桃仁的小吃摊,各种花里胡哨的年画、门神、灶王爷神像。   官家对左右道:“我看百姓们不再面有菜色,街市上摆摊的人也多了许多,甚是繁荣。我心甚慰。”   运货进城是收税的,他们能交付税钱进京做小买卖,说明又有钱又有货,一片欣欣向荣。以前怕赚钱怕劳役,不敢做生意,现在改役之后果然很好。   班直们笑着称赞道:“圣明天子在上,百姓们得以脱离苦海。”   “章相公不负官家厚爱。”   林玄礼跳下马,过去买了一串风干小柿饼和萝卜干。他的枣红马一直伸着脖子想吃柿饼,被拉住了。   贵妇名媛坐在宝马香车里,在街市上走过,看着街景。猛然看到这整齐标志的一群年轻郎君,其中有一人,气质出众,俊美无匹,有天人之姿,立刻摘了荷包扔过去。   一名班直看到是荷包也没放松戒备,一把抓住丝绦。冷冷的瞥了过去。   赵煦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林玄礼羡慕的叹气:“从来没有人给我扔过荷包。”   官家笑了起来,众人都跟着笑。   柿饼在做的的时候已经去皮,恐怕做的不干净,又很想吃,没地方洗。一撕两半,把里面的果肉吃了一些,两块裹满糖霜的表皮递到马嘴旁边。   枣红马一伸嘴吃下去一块。   六哥骑的白马虽然训练有序,也想吃东西,也伸嘴过来,被塞了半个。   信马由缰在街市上游荡了一会,去庙会逛了逛,看百姓虽然不是富庶肥壮,精神面貌也大为不同。最后去小吃一条街一顿狂吃。   距离元宵节还有将近一个月,但街上已经有人开始卖酒酿糯米丸子,还有一个现场熬糖制作糖瓜、灶糖的小摊,是兄弟俩,锅里熬热的麦芽糖在寒冬中冒着热气。   弟弟双手把着一根带杈的木棍,哥哥伸手进锅里拿起这一大把糖,挂在木杈上,手里拿了一根短木棍,动作飞快,在热腾腾的糖垂坠之前,用手和木棍又挂回木杈上,顺势折成三折拉长。反复折叠拉长,透明的麦芽糖渐渐变成银白色,这糖之中夹入许多空气,看起来也变多了。下面有一个装满芝麻的笸箩。   用油绳勒断,圆滚滚的就是糖瓜,拉的细长条的就是灶糖。   林玄礼又买了一包,骑在马背上咔嚓咔嚓吃灶糖。   赵煦看了两眼:“佶儿,你空口吃糖,就不觉得腻?”   林玄礼顶着包包头,肆无忌惮的卖萌:“啊,过年就是要吃糖嘛~哥哥给我买糖吃~”   赵煦一激灵:“哈哈哈哈哈。”   “哥哥我想等明年开春去和王英一起炼丹。”   赵煦心说你们那是去制造我的小侄儿:“不行,严禁夜不归宿。你们白天在一起打闹还不够,还想住到一起?你才几岁?”   “……好吧。她奉…送的那盏灯,我怎么没见着?”   “赐给章惇了。”赵煦提起章惇来心情格外美好:“他时常披星戴月的往来,有时候还在深夜被召进宫里,那灯不怕风吹,又明亮,给他正合适。若得贤相,何惜珍宝。”   六哥就畅想了一会章惇凌晨上班深夜下班时,周围漆黑一片,只有他前面的兵丁提着官家所赐的、当前最明亮的一盏灯在前引路。   真是君臣相得,令人丹心报效。   宫外的见闻令人耳目一新,看起来全国人民齐心协力共创美好未来。   刚一回宫,就听说福庆公主又病了。   赵煦一把揪住要走的弟弟:“你跟我来。宝儿现在能吃点东西了,唉,忌口的东西太多,肉和蛋都不能吃,吃酥油泡螺又发疹子。哎,叫她看看她十一叔多壮。”   “肉和蛋都不能吃??这是什么歪理邪说?”难道胡椒炖牛肉不是药膳吗?当归炖猪肝不是药膳吗?就算这些都不行,小孩子不就应该从蛋羹肉羹开始吃么?   赵煦一路上碎碎叨叨:“我前些日子想起来东汉皇帝常常把皇子寄养在民间,哎,倘若你现在开府成婚,我宁愿把宝儿养在你府里。宫中不利子嗣。”   年仅一岁多的小宝宝确实很可爱,会拉着官家叫爹爹,口齿不清的吐口水泡泡,往他身上爬。   林玄礼试图和孟皇后讲讲肉蛋奶的重要性,光给喝乳母和粥汤不行啊。   孟皇后隐晦的表示:走开,不要打扰我看管家。   说什么都不听,就算神医再世也没有办法。   平平稳稳的过年,这次过年时没出什么幺蛾子,孟皇后短暂的安分了一会。   花灯、歌舞、杂耍、厮扑、开常平仓救受灾百姓、听说黄河因为结冰壅塞泛滥而临时召开会议等诸多事情中度过了冬季。   绍圣二年的新春,在春耕礼结束之后,章惇提出应该整顿民风民俗,坚决制止宫人以媚道争宠、百姓们尔虞我诈、首尾两端、以及诸多不良不利于国家发展的风俗。   曾布怀疑他在说自己,就加大力度帮他在民间干这件事,所有出名的撒谎精和好说大话的人都被投入监狱。   宫中向太后朱太妃也很赞同这件事,空了这些时间,好像这次整顿和孟氏撤人凳子毫无关系,也就顺势把宫中上下检点了一遍。   林玄礼抗议道:“我哪里的侍女也要查么?姐姐们的人品都不错。”   向太后:“非但你,你九哥,你几个弟弟身边的侍女都要查的。就连皇后身边也不可幸免。”   林玄礼一惊,以眼色询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太后报仇过小半年也不晚?]   向太后白了他一眼:“新制了五对白玉仙人簪,你拿一对儿去戴。别胡闹,查出来什么都有好处。”   宫中内外被查抄了一遍,先从皇帝身边的御侍、皇后身边的宫人内侍开始。   完全干干净净循规蹈矩的只是虚惊一场,身上带着什么护身符、好运符、书信乃至于来路不明的宫外东西的人,都被抓起来,送到掖庭去。   林玄礼坐在摆在正殿门内的太师椅上泡脚,一桶热水里加了些草药包,看着一群内侍在庭院中搜检保母、宫人、内侍的屋子,还有厨房。   [你说这一幕像不像查抄大观园?]   [感觉有点复杂,在这个没有监控的年代,也只能这样了。]   [我的保母肯定没事,她非常稳妥,别人可能有偷我的东西吧?偶尔东西和钱的数目对不上。]   [幸好你林哥聪明,没拿英文、俄文写什么机密事件保存起来,全靠记忆力硬记!我就知道那些小说里写日记的都是隐患。现在是没搜我的东西,万一有谁偷了我的东西藏在囊中呢!正经人果然不能写日记——不正经的更他妈不能写啊!]   搜查了一圈,掖庭局令搬出来一箱书、几个荷包、衣服和靴子,还有一个按住的小翠:“这一箱书是保母陈氏的,不在宫中物件名册上。这几个荷包分别的美娥、童贯的。这几包衣服和靴子,是小郎君赏的么?”   旧衣服一样是绫罗绸缎,况且他的衣服也没多旧,拿到外面的当铺里就能换钱,也可以当礼物送人。   林玄礼点点头:“东西都是我赏的。小翠怎么了?”   掖庭局令冷着脸:“此女持有驴驹媚,是当今宫里第四个携带驴驹媚的侍女。十一郎博学多闻,一定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的。官家常来小郎君处游戏,婢女胆大欺天。”   林玄礼讶然:“我以为她想勾引我?”   难道勾引一位未来的亲王还不行,非得勾引官家?   事业心这么强的嘛?   小翠凄然:“十一郎救我。”   林玄礼在水盆里站起来:“我倒是听说过驴驹媚的名头,没见过,给我看看行么?”据说这玩意是小驴驹刚出生时嘴里的一种东西,女人随身佩带,能增加媚气,勾引到想要勾引的人。实际上吧,看脸的,看风情的。   我是很相信科学和美女的构成,但现在这些人不信啊!我怎么办?   保母一把按住他:“不许看,男子看了要害眼病的!”   小翠惊叫:“十一郎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掖庭局令深深一揖,带着十几名手下和捕获的宫女走了。   林玄礼继续泡脚。静静看着保母恩威并施的训话:“你们中有人偷了小郎君的东西,偷的还不少,郎君仁爱,慈心搭救你们出离苦海。倘若郎君今日不认,你们和小翠一个下场!为人最重要是知恩图报……”   等她训诫之后,众人噤若寒蝉的伺候他擦了脚,上床睡觉。   保母照旧坐在床边进行睡前闲谈:“你别害怕,宫里娘娘官家都爱你。提前发现隐患,对你也好,倘若小翠的阴谋得逞,对官家的名声,对你的名声都不利。”好像他好色到幸弟弟的婢女,又或是遂宁郡王给官家送女人。   “我知道。小翠会怎么样?会被赶出宫去还是会死?”只是失业还行。   “等明早上我打听打听。”   ……   情报部长的晨报:“这次宫里找到四个宫女携带驴驹媚,两个是管家身边的御侍,想照葫芦画瓢,也当个美人。还有一个是孟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还有人说,其实是孟娘娘佩戴的,一时间来不及隐藏,叫人顶罪。再就是小翠了。十一郎,你可以为小翠求情,别的事别管。其实驴驹媚这件事,就是媚道、巫蛊。想用外物左右官家的心意,非同小可。”   [就类似于催眠和心理控制……可这俩都是假的??]   [但用的人相信是真的,目标也相信是真的,就连朝臣都相信是真的。]   [对,礼子,只有你不相信这个,就好像你有毛病。]   一涉及媚道,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官家的事就是群臣的事。   朝会时,赵煦眼睁睁看着章惇和其他人为了这四个宫女该不该杀了以儆效尤吵成一团。   还没探讨出结果,突然传来喜讯,刘清菁有孕了。   林玄礼:“太好了!!六哥~我想去道观住几天给侄女侄子们祈福!”我找到了新借口。我要去看她炼钢呜呜呜。她哪个村儿太远了,问了路程,清晨出发跑到哪儿就是下午,一天时间没法来回。我怀疑她故意防着我。   赵煦狂喜之余没有变傻:“你去瑶华宫住几天。我刚令中书舍人拟旨,瑶华宫希真凝寂太师冯守冲复封崇国夫人。你去传旨。”   “呃……谁?”   “岐王夫人。你二婶。”赵煦简述历史:“高娘娘最宠爱的次子,二十多年前和冯夫人不合,又一次禁中起火,冯氏派人询问丈夫安危,婢女被屈打成招,说是冯氏放火,岐王入宫找高娘娘要合离。高娘娘要斩冯氏,先帝认为此事不实,重新调查,果然是屈打成招,高娘娘依旧固执己见,曹娘娘从中搭救冯氏才免于一死,还是在被强令出家。如今高娘娘的丧期快要结束,此事也应该拨乱反正。岐王世子是她的亲儿子,正打算上奏说,岐王遗奏中要求恢复冯氏的王妃身份。”   林玄礼:“我想起来了!”   [二叔肯定没这个遗嘱。]   [你就是想恶心高娘娘,如果她泉下有知,嘿嘿,刺激。]   [小心眼的六哥果然和小心眼的章惇很般配!但是□□运动就不必了。]   “六哥,干脆把那四个……小翠一个赦了吧。哪怕是流放呢。”   赵煦:“……你与她有情么?”   “十多年朝夕相处,我想她罪不至死。”   赵煦严肃起来:“你看史书上,哪一个沾染了驴驹媚的后宫女子,能被赦免?宫人喝酒耍钱,玩忽职守,盗取公物,私相授受,打架斗殴、私下结为对食,都不是重罪,在赦免之列。但是这些邪术,罪不容赦。律法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章惇有意从严处理此事,以正风气。一个婢女有什么功劳,要朕法外开恩?她是你的婢女,倘若对你尽心竭力,有邀宠之意,都勉强可以赦免。唯独对朕,不行。佶儿,你明白吗?”   “明白了,六哥。我有点难过,我能去王繁英的别墅那儿别别别我错了。”   赵煦突然就生气了:“来人!点三名武艺精湛的班直觐见。佶儿,我还以为你真伤心难过呢!”   林玄礼痛心:“我是,想做些快活的事,宽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1】灶糖超好吃!甜甜脆脆~   【2】掖庭局令=清代的慎刑司郎中,一个职能范围。   【3】这次搜查是历史上确有其事的。不过那次搜到有三个带有驴驹媚的,这次加上小翠是四个。感谢在2020-10-30 01:14:58~2020-10-31 01:4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龟龟 30瓶;自挂西南枝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好日子过够了   冯二婶恢复王妃身份,这是又一个强有力的信号。由此表明官家的态度,不论是太皇太后的执政还是家事,他都要拨乱反正。   没有明言,也提醒天下人注意高娘娘的伪善。   很可惜官员们已经被整治够了,垂拱殿中放眼望去,眼前全是新人,没有再拨乱反正的空间。   后宫中也是气象一新,经过一番抄检之后人人自危,除了刘清菁之外再没有几个人敢娇滴滴香喷喷的去官家面前邀宠。   反倒是郡王们稍稍有点把持不住。   林玄礼去传旨、接了苦尽甘来十分得意的冯夫人回来。   保母已经备下一份薄厚适中的礼物,推他去恭贺九哥。   大宁郡王赵佖已经十四岁,又因为半盲,昼夜起居都需要人服侍,身边总有一个宫女,睡来睡去就默默的成人了。   他身边的宫女都不在梳头化妆上下功夫,只是穿的艳粉、翠绿,好叫他隐约能看见有个人形。   赵佖一手一个弟弟:“我要出阁了,十一弟,十二弟,将来你来找哥哥玩啊。我们很久没有合奏了。”   “一定一定。”   “二位哥哥现在就可以合奏嘛。”   琴箫合奏,还算风雅。   出阁非常简单,京城里有许多抄没的宅地,选一个合适的赐给他。晋封为申王,辞别了官家和娘娘们以及亲妈,带着乳母侍女和全部行李,都搬出去,完成。   没掀起一点波澜。   大部分人都期待十一郎出阁的日子,现在给他行贿可难了!不能送上门去,送到宫门口那是作死,送到武监去又会被王祭酒三言两语威逼利诱给打发走,就等着十一郎出宫有了王府,登门拜访、送帮闲送美女、送珍宝古玩、送厨子食材,都方便,他在宫外受用了,再进宫去为人说项。   现在!美貌少女先买几个准备起来,手艺出众的厨子厨娘比美貌少女还贵,也准备起来。   章惇与曾布、蔡卞磨刀霍霍,整顿了繁多的劳役和苛政,处理完旧党官员,整顿民间风气,转过头来继续处理不涉入党争的官员。   一封朝奏九重天:第一,有很多官员兼了几个到十几个不等的虚职,是官家恩德加封,让他们只干一份工作,拿十几份工资,这风气很不好。开源节流,要从各地官员身上下手,能砍的虚职都砍掉,一下子节省很多钱。之前已经砍了一拨,现在还可以再削减一下。部分没有实职的官员立刻陷入失业。还有一些游手好闲名不副实的官员,削职为民。   第二,重修判例。大宋重视法治,不论什么官员都要学法,不能频繁更改法律,就整理修订《**年刑事民事判处案例》作为最新的法律指导,官员们人手一本,再判案要根据这本书的案例作为标准。   第三,整理官家近些年来仁心爱民的善法,譬如县令宗泽上奏说冬天不要让民夫服劳役,很多人冻僵冻死在路上,官家从谏如流,禁绝在寒冬腊月里征召民夫的事。以及减少了五样苛捐杂税!五样啊!像是这种事应该总结起来,昭告天下,宣扬德政。   第四,《神宗正史》刚刚彻底完成修撰工作,刻印三千册,应该让皇子王孙、各地官员都阅读学习先帝的一生。   官家看完之后很痛快的批示:“准卿所奏。”   都是应该干的事。   又是一番地覆天翻的朝野震荡,第一条由章惇和吏部联合展开行动,这关联到每一个官员的收入锐减和失业问题。   第二条由刑部在章惇的指挥下进行。   第三条是翰林院和礼部在章惇的指导下联合展开编撰整理工作。   当然和林玄礼完全无关,郡王不涉及在内,武学的老师都是给他配备的,也不会被牵连进去。本来就都是小官。   王南陔讲完兵法,看其他同学都东倒西歪,只有郡王若有所思:“十一郎,你瞧什么呢?”   “我打算弹劾王诜,不知道该以什么名义。”顺着这波大幅度反对高娘娘所有政策的功夫,直接把他弹劾到流放。   王南陔:“着实不好办,他并未犯法,神宗皇帝也已经重罚他,你也打过他。近年来也没有官职,据说是留下旧伤,关起门做个富家翁谨慎度日,不落人口实。”   林玄礼想了半天,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逗个闷子:“他拿胸口撞过我的脚,算不算?”如果说因为纳妾骂他道德问题,我就是地图炮,无差别扫射。   在法律范围内没有治他的办法,这是法治的坏处,但还得坚持,要是找人搜检他的诗词文章,可能能找到赞美高太皇太后的词,那样文字狱又挺恶心的。我还不如等他出门然后套麻袋揍他!“可恨他是驸马,倘若是个小官,我求六哥派他去琼州执政,哼。”   苏轼拎着小花锄走过,无语。   师生二人有过约定,苏轼不劝他弹劾王诜的事,十一郎也不劝苏轼非要弹劾章惇新政的事。   林玄礼不想这个了:“先生,你听说过王英这个人吧?”   王南陔点点头:“大名鼎鼎,不但听过,还领教过。”   “哦?愿闻其详!”   王南陔:“我家与她家同姓各宗,但家兄和他父亲同殿为臣,又都是京西北路为官,聚过一次。席间请他看相。给了三句判词,说我鸿运当头。本想恩荫不到我,哈哈哈。”   不是官员的每一个子孙都包分配工作,哥们俩仨的肯定都有工作,老爹生了十三个,朝廷管不起。   下午天还没黑,放学回家。   从袖子里摸出小册子,默背了一遍重点。   去见官家。   赵煦正丰神俊朗的看奏折,屋外残阳如血,屋里红烛高挑。“佶儿过来,坐下。”   “六哥!我的盐铁论彻底学完了!你只管问,相关所有知识点我都记住了。给我狮子。”看起来只是几本盐铁论,实际上每一句都能抠出来知识点,都怪这些该死的文人喜欢引经据典,知识点还能延伸一下周围情况。   赵煦:“那我考考你?”   “考我考我!”林玄礼想到狮子就一脸兴奋,跑到他身边,靠着桌子站着。   赵煦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人应该和狮子摔跤吗?”   “……六哥我不是傻子。我不会进笼子里找死的。”   “哈哈哈哈哈。但居者不知负戴之劳,从旁议者与当局者异忧。”   [死宅不知道劳动人民的辛苦,吃瓜群众和当局担忧的事不一样。他肯定考的不是古文翻译,是说他担心我我不知道呢?还是说朝政上的事,群臣和他的想法不一样?]   “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人而已。”林玄礼拿曲高和寡回答,顿了一下,补充道:“我知道哥哥担心我去尝试手撕虎豹,我保证不撕活的。吃倒是可以吃吃看。”   赵煦:“官尊者禄厚,本美者枝茂。故文王德而子孙封,周公相而伯禽富。水广者鱼大,父尊者子贵。”   [刺权第九。这让我回答什么?这不是问句啊啊。]林玄礼想了想,发散思维,想到兼并土地:“不予则不取,是圣人之道。兼并土地中饱私囊,是硕鼠民贼。”   赵煦微笑:“儒者之安国尊君,未始有效也。”这是骂贤良文学的。   林玄礼用盐铁论原话赞同这句话:“饭蔬粝者不可以言孝,妻子饥寒者不可以言慈,绪业不修者不可以言理。”   赵煦:“有人说朕废仁义之术,而任刑名之徒,则复吴、秦之事也。”   “君为舟,民为水。”林玄礼话还没出口就先笑了:“水能载舟,嘻嘻嘻,非士大夫为水。”少跟我扯什么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有点打工仔的自觉,好就用不好就换掉,养十个官员的钱能给几个县减赋。工农…哦现在是农业社会。   赵煦也乐不可支,吩咐内侍:“传中书舍人拟旨…赵佶好学不倦,孝悌尊贤,赐一只狮子,依然养在灵囿里。等你出阁,在王府里修一个狮子院,再给它搬过去。”   “六哥万岁~~”   第二天礼部派官员进宫宣旨,保母备下香案:“小郎君,起床接旨。”   林玄礼唰的一下坐起来,跳下地穿上鞋,套上衣服:“我自己系带,快快给我梳头。”   逃课去灵囿,看着他们用好肉把狮子喂饱之后,摸了摸伸到笼子外的大胖爪子。毛茸茸,又厚,满是肌肉,充满了力量。   狮子也不害怕一个比自己小的家伙,用大爪子抓他玩。   童贯:“啊呀我的娘啊!吓死小人了。”   林玄礼哪敢被抓实,赶紧躲开,左右寻摸了一下,拔了一把长草,喂给狮子吃。   狮子伸头过来,吧唧吧唧吃草。   灵囿丞当然知道狮子老虎都会偶尔吃一点草,故作惊讶:“阿弥陀佛,郡王威德无匹,能降服狮子,让它吃素。”   童贯刚想说这句话,他不允许别人比他更会拍马屁,立刻抬杠:“你别哄人,你敢天天喂狮子吃草么?别寻思郡王年少就能被你哄骗,我们郎君博学多闻,什么事不知道。”   林玄礼笑着点头。   [我想发朋友圈呜呜呜,林哥狂拽酷炫吊炸天。]   ……   在吃了一次炸牡丹花、吃了一点嫩茼蒿之后,赶上休息日,约小伙伴都没空,文学少女们去聚会了不带男的,豪猪王去登嵩山了还没回来。   腌上一只鸡,赏玩了一会景色,搜肠刮肚挤出来两首即景诗,拔了一把荷叶几只荷花花苞去各宫赠送,打算做荷叶鸡~   向太后大发雷霆:“无稽之谈!岂有此理!你们一个个的,好日子过够了,一心想寻死吗!”   林玄礼在院子里就听见向娘娘骂人,吓了一跳,立刻抓住郑妙妙打听:“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把娘娘气成这样?”   郑妙妙惊魂未定,却笑了笑:“你给我一枝花,我就告诉我。”   “给你。插着玩吧。”   郑妙妙低声说:“今天福庆公主的床头出现了几张纸钱,皇后非说是刘清菁诅咒公主,来到娘娘这儿哭诉,求娘娘做主。我们娘娘叫刘婕妤来解释,刘婕妤自是不承认,抱着肚子也不跪也不哭,理直气壮。你来的不是时候,才刚说起来呢。”   林玄礼箭步轻盈的一跃跳到门口,悄无声息的蹲在门口竖起耳朵听:[这么多年了!我在皇宫里生活这么多年了!终于能听到一次宫斗撕吧的现场了!]   [哎毕竟是哥哥的后宫,或许只有我的后宫撕逼时我才能近距离围观。]   [但是我又不想搞后宫。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穿越女穿越过来嫁给我?反正要是有穿越男,那当然是刺杀赵佶啊。]   瘫在地上的猫猫看有人从天而降,吓得大叫一声跳起来就跑:“喵嗷嗷!”   孟眉娘骂道:“贱婢胆敢诅咒公主!等到官家知道,看他怎么处置你!福庆公主可是他的心头肉。”   刘清菁回敬道:“我还是官家的心头肉呢!官家一定派人严查,看看是哪一个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毒妇陷害我。官家乐意睡在我身边,听我唱歌,看我跳舞,官家去看福庆公主,也不留宿中宫,我嫉妒一个小公主干什么?”   向太后:……说的倒也是。要诅咒也应该诅咒皇后。   孟眉娘气急败坏:“你,你……除了你还有谁胆敢诅咒我的女儿?”   刘清菁摸着肚子理直气壮:“你少诬赖人,我没这个胆量。要说给官家生儿育女的本事倒是有,还大得很呢。将来生上几个儿女,哼。”不错,你也能生孩子,可是你缺乏生孩子的必备因素——官家的配合。你每次跟他说话,都刺耳,硬撅撅的不肯让人,官家才不去受气呢!   孟眉娘暴怒:“你有孕在身还要霸占官家,也不怕动了胎气。”   就没有哪个正直的御史参奏你?   欧阳修说得对,御史台都是废物!   刘清菁得意洋洋:“哼,你看我香喷喷樱桃口,白嫩嫩兰花手,细条条杨柳腰,哪里就要动胎气?”那几个花样不说,他现在还爱听我唱歌,我现在的声音更温柔婉转。腰还不粗,背对着他跳舞一样好看!   向太后:???你在说什么?不懂。   林玄礼捂着脸笑:[好家伙,真会玩。六哥身体还好吗?]   突然感觉耳朵一痛,赶紧低声道歉:“六哥!我错了。哎?娘娘?”   朱太妃被请过来劝架,匆匆忙忙的下辇进门,就看到一个少年蹲在门口捂脸偷笑,揪着耳朵:“少在这里听墙根!这是君子该干的事吗?”   林玄礼高高拱手,羞愧的退下,等她进屋之后又回来偷听。   屋里,孟眉娘咬死了:“刘清菁依仗有孕,什么事不敢做。迁高娘娘的灵位去景灵宫徽音殿供奉时,她刚刚封了婕妤,就敢当众无礼。”   刘清菁理直气壮:“官家只有一后一妃,凭什么你坐我立?你宫里有宫女佩戴驴驹媚。你是皇后,你了不起,你能请人做法,用染疫而死的宫人骨灰撒在我宫里诅咒我,就以为我也能派人干坏事吗?二位娘娘,福庆公主身边多少乳母保母,能像她说的,神不知鬼不觉,就有人洒了纸钱吗?”   孟眉娘厉声:“放肆!我没派人撒骨灰!”   那只是雷法的符纸灰。   怎么不劈死你这个狐狸精呢!   向太后拍桌:“都住口!”和朱太妃对视一眼。   宫里刚刚搜检过一遍,没想到两个照旧不安分。   但是刘清菁说的话在理,福庆公主身边重重关隘,严防死守,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她有多大本事,能收买公主身边的人,冒着杀头的风险替她撒纸钱?   退一万步说,虽然我们俩都不了解巫蛊诅咒,但要么是符纸、布偶木偶还要对方生辰八字、或者是头发指甲,还要作法念咒,哪有在对方床头扔两张纸钱就能诅咒人的。   说不准是她自己的纸片洒落,误认为纸钱。或者就是诬陷。   向太后:“你们两个成何体统!尤其是你,孟眉娘,真相尚未可知你就在这里大吵大闹,知道是你爱女心切,不知道还以为你要诬陷宠妃!”   朱太妃也帮腔道:“娘娘说的很是。你说官家的宠妃行为不端,这不是说六郎没有识人之明吗!”   向太后恐吓道:“诬告反坐这一桩事不常见,可官家肯定乐意在这件事上反坐。”   刘清菁立刻跳脚:“查!求娘娘彻查此事,还妾一个清白,嘤嘤嘤,娘娘。”   向太后看她娇媚灿烂的样子就烦:“退下!”   然后拿陈后、卫后、王后等人恐吓孟氏。   赵煦在前面听曾布蔡卞汇报最近的工作,各地灾情,又看章楶刚送来的军报,看他如何调度得宜的骚扰西夏,以及关于西夏梁太后那个放荡妖妇的报告。忙完军政要务,才听说后宫里出了乱子,匆匆忙忙去看是怎么回事。   事情已经被太后太妃处理了。   刘清菁得意洋洋的叉腰:“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一定要生上几男几女,气死她!官家,你帮我。”   赵煦:“哈哈哈哈好!我帮你。”   转天上朝时,孟皇后被御史台轮番弹劾,身为皇后没有母仪天下的风度,又不能明辨是非,又不贤德,非常好妒。完全不符合皇后的标准,这明显是污蔑,还是不肯下本钱的污蔑。   御史们:但凡有个小木人写着生辰八字钉着针…我们也能考虑相信一下…   ……   林玄礼:“我真是太为后宫的事担心了。”就后妃普遍比皇帝命长这一点,结合上六哥的身体素质,我非常担心他会被榨干。   李清照随口吟一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词嘲笑他。   林玄礼被这姐们气死,手下一乱,双陆棋又输的一塌糊涂,肉痛的示意童贯数钱给她:“下次不在这儿赌,去灵囿,在我养的大狮子前面打,看你怕不怕。”   童贯:“太可怕了。”   李清照笑嘻嘻的喝酒:“有个词儿叫狐假虎威,是什么意思?”   李哥哥在旁边一脸严肃的陪玩。既要确保妹妹的安全,万一喝醉了弄回家去,又不好胡乱插话影响他们的交情。   林玄礼摆好棋子,开始新的一局:“明天我和王繁英约架,你来看么?”   李清照:“不去,我又不是帮闲文人,不负责陪人玩的时候写诗助兴。除非你有韩偓真迹,古碑拓本,或者苏公也去。”   “拿了我这么多钱,连一首诗也不肯写。你的朋友中还有几个有钱输这么多的?”   李清照看看牌局,又看看他,强调道:“你没让着我。”有钱输是你的本事,能赢钱则是我的本事。“那么多人给你行贿,还没有人陪你玩?”   林玄礼满脸沧桑:“唉,论起拍马屁,他们不如童贯。要说才干和值得相交,又不如苏先生王先生。我现在只想结识章楶,日思夜想啊。”   童贯满脸激动:“郎君!想不到郎君对小人的评价如此之高!小人三生有幸。明日,倘若郎君准许,小人想和王英较量较量。”他身高力壮,能背着现在青少年的郡王健步如飞的奔跑,也跟着郡王习武,为了投其所好,练的一身筋骨硬邦邦,比许多男人更有男子汉气概。自诩不会太差,倘若能赢一局,定然被他高看。现在高蜜被派出去打探消息,是个有用的人,那留下来陪玩的也得显显本事!   林玄礼:“好!明日你先上,消耗她的气力。我总归能赢一局的!”   次日清晨,还来不及出宫去约架,吃早餐时,就惊闻一件大事。   保母:“天爷,好大胆量。他们前段时间说大臣的是非,追贬吕公著、司马光、王珪,又责吕大防、刘挚、梁焘、范祖禹、刘安世等过岭,兴起同文狱,如今已经牵连到高娘娘。章惇想要…他胆敢谋划追废高娘娘!”   林玄礼读过历史,知道这事儿,章惇早就准备削减宣仁圣烈皇后的威望,只罢免她任用的官员,停止她的政策还不行,一定要削弱她本人的地位。历史上就这么干的,前两年还跟我做了政治交易。只是疑惑又崇敬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这样快?现在朝会还没散吧?”   “散了,留章惇说话呢。消息比人跑的还快。十一郎,你万事当心。千万不要含糊了君臣之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在这个美好的11月里,我要每天6000字!   【1】章惇…其实是个贤相。减税、减役、改善民生、支持边关军事开支。但用力过猛对百姓管束过于严格……怎么说呢,当时的百姓也没资格选择是‘能撒谎’还是‘能省钱’。   【2】看盐铁论。好想殴打贤良文学。死杠精,麻痹,唯心主义,吃我一记铁拳。   【3】就……孟眉娘试图斗法。刘清箐专心睡皇帝。   感谢在2020-10-31 01:48:51~2020-11-01 01:5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刘奶奶买牛奶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刘奶奶买牛奶 20瓶;潇湘子、提灯夜话桑麻、岁居然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昏君被追废吗?   高滔滔总共育又四子四女,现在只有三个默不作声的女儿还在人世。   人声鼎沸中,无人为她辩诬辟谣。   传说她在神宗死后想要册立自己的儿子当皇帝,又传说她是故意选了个不贤良的皇后给官家添堵。   赵煦相信前者有些可能,但后者不一定,当年高娘娘在世时、孟眉娘没封后的时候,端庄娴静,说话虽然不令人称心如意,但也中规中矩,不给人添堵。   “她就是得志猖狂。小人嘴脸。”   朱太妃深以为然:“正是如此。皇后管理后宫,要什么宠爱呢?仁宗朝的曹皇后,先帝的向皇后,还不都是没有宠爱但道德高尚,懿言嘉行,地位坚若磐石,谁都动摇不了。要说起来,到也不能全怪孟眉娘,也要怪你。”   赵煦郁闷的揣手,不想被说教:“前朝事务繁忙,各地奏报喜忧参半,我只想舒舒服服的听些温柔抚慰的话,消遣一会心中烦闷,有什么不对的。”   朱太妃笑吟吟的抱着胖猫,撸大尾巴:“谁让你长得俊呢,宫外女子不知道你是谁,都要对你扔香包。你但凡长得歪瓜裂枣,不是人样子,再加上口臭狐臭脚臭,就算是官家,爱慕你的宫女也得几近于无。”   赵煦无语良久,摸摸脸:“……娘哎。”   回去看奏折,接连看到有人揭发高娘娘的政治问题,有人弹劾孟皇后不堪为后,有人弹劾刘婕妤嚣张跋扈:“召章惇入宫。”整顿一下风气吧!西夏的梁太后还在骚扰我国边境,各地的官员良莠不齐,你们就盯着后宫干什么。   提起高娘娘在世时,就觉得心口压抑憋闷,满是被压制的无力感,有种少年热血要喷涌而出。简单来说就是感觉又要咯血。当时能给自己慰藉和少许快乐的,先是赵佶,然后是刘清菁。   屡屡提起当年的往事,能令章惇打击敌对党派的灵魂人物——宣仁高皇后。   却也能让赵煦的心情时不时的回归到最低落的时候,他不怕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难捱,夜深人静时,侍寝的宫女离开之后,入睡时总是心头烦闷。   章惇进宫之后,有理有据的把之前说过的十条罪状重复并扩充了一遍,还添加了自己制造的证据,站起身,肃穆的拱手:“此十条重罪。高氏非但有名无实,且于国有害。臣以为,高氏老奸擅国证据确凿。官家,若要永断老朽奸臣的妄念,先得将她迁出太庙,废为庶人。”   赵煦沉吟良久,颇为心动:“古往今来,焉有孙儿废黜祖母的故事?”   这件事想一想就很快意,让你像看管囚犯一样盯着我,让你从不允许我插手政事,让你废黜先帝所有新政。但很可惜,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令人非常快意的事通常都不能做,有害。   章惇沉声道:“为天下计,请从今日始。昔日辕门立木,古未有之。汉武设推恩令,古未有之。如本朝之杯酒释兵权,古未有之。”   古未有之的事情有很多,官家要勇于创新,只要是对的就去做。而且此举可以杀一儆百,对太皇太后都敢废黜,还有谁能凭借功勋,和新政抗衡?现在新政通行天下,还有一点人阳奉阴违,暗中捣鬼,如果官家能将高氏废为庶人,必然天下震动,让人惊恐顺服。   赵煦还是没同意,在一段长时间的缄默之后,冷漠的询问:“此事对朕的名声有碍。”   我现在在某些人口中、日记中,已经成了昏君暴君,冒天下之大不韪追废祖母,还是血亲祖母,以后别人提起不孝的皇帝,必然有我一个。   章惇:“当年周世宗柴荣说,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官家今年方才二十岁,十年南北征战,出兵西夏、吐蕃,收复失地,开疆拓土,再用十年养百姓,官家方四十岁。到那时天下安定,百姓富饶,民风淳厚。孝与不孝,已经不足为提。”   “此事……容后再议。”先把风声放出去,再看看怎么样。替祖父废后,这真是石破天惊。话说回来,要是没有石破天惊的手段和胆量,又怎么敢推行新政呢?   国家贫困,正因为大量官员豪绅乡贤不服役不纳税,重税落在百姓身上,百姓不堪其负就逃跑,跑了之后税还是那么多,落在更少的百姓头上。现在章惇改革之后,他们交钱代替服役,也得缴税。这是将州城府县中,每一个有功名、有家世的士大夫都给得罪了。这在他们口中,就叫不仁,古未有也。   章惇深知不反对没动怒就是默许的道理,还需要继续造势:“遵旨。”   ……   在两个班直的监视下,林玄礼坦然自若的关上房门,把他们关在门外,故意对着门口说:“王英贤弟,难得有闲暇见面,来亲个嘴儿吧。”   普通女子在这时候会羞恼交加的甩他一巴掌。   王繁英不普通,面无表情的迎上前去,从侧面单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脚下一绊就要把他撂倒在地。   林玄礼天天练武也不是白练的,她一凑过来就开始运气,准知道不会被亲一口。浑身肌肉收紧,双脚踩的实实在在,就连脚腕子都绷紧,如千斤坠一样。强大的核心肌肉如同铁板一样,就是不让她往后扳成功。   王繁英另一只手往前伸。   林玄礼立刻捂住胸口。很痛的!超级痛!   王繁英只好蹿到他背后去,试图锁喉。   俩班直在门口只听见衣物淅淅索索的声音,闷哼和喘气声,还有脚步声,以及咬牙角力的声音。赶紧扣门:“小郎君,不可如此。”官家就叫我们监视你无礼的行动。   林玄礼那顾上跟他们解释:“放手,我要使绝招了!”   王繁英森森冷笑:“你能把腿踢到脑袋后头么?”   林玄礼不是很想用那招,抓着她试图锁喉的手,往下蹲,想给她一个背摔,可惜小豪猪像拔萝卜一样卡着自己的脖子,似乎预判先机。   逼急了,只好大叫:“我今早上吃的糖蒜拌萝卜。”   王繁英立刻不玩了,不想被他放屁臭死:“三,二,一,放手。”   俩人都很坦诚,不纠结单次的输赢,只专注于自身的强弱,用对手来测试自己。   说放手,也就实实在在的放开手,没有故意欺诈来获取短暂胜利的丢人行为。   林玄礼拉开门往外看:“我们打架玩,有什么不行的?”   俩班直:“……是,行。”   只不过听起来不是很像打架。   听着声音都有画面了。   王繁英坐回桌子旁:“憋住。”   林玄礼一摊手,示意自己会尽力:“你身上怎么有点血味,受伤了吗?跟什么玩意打架去了?”   王繁英面色如常的喝茶:“看过黄帝内经吗?二七而天癸至。”   林玄礼秒懂,只是不太清楚现在这个年代月经叫什么:“那今天就不打架了,你注意吃点红糖烧饼?还是多吃点肉吧,吃点内脏什么的。哎?你还没到十四吧?”   [这个时间段貌似需要补镁和铁?]   [你永远也不知道一个好厨子能懂多少东西,客人是真不见外啊,除了不愿意当我女朋友之外什么都愿意跟我说。]   “打架还是能打的,姑且算是一点内伤,不碍事。”王繁英对于他懂这个也不意外:“男子二八而天癸至,你到了么?”   天癸指的不是月经,而是一种奇妙的物质。   女子七年男子八年一个变化。   简单的来说,之前不行,现在,行!   林玄礼骄傲的用力点头,随即觉得有点流氓了:“那个,说点别的吧。我想请你算一卦,看看我六哥能不能让我去见章楶。”   王繁英:“昭圣初年,他知应天府,你没见过他么?”   林玄礼拍桌叹息:“没有!来京谢恩面见官家就走了。等我听说这事儿时都是半个月之后了。”   “你…想去哪里见章榩呢?”   “嘿嘿嘿嘿,你真是懂我。哎呀,你现在恐怕没法从军了,古时候的女子从军,大概是饿的那个啥不来,可饿不着你。”   [林哥真是博学多才。主要是常听见那些小姑娘,节食瘦了二十斤,养大姨妈胖了二十斤。]   [大部分女人都是稍微饿一个月就开始不准时,只有少量天赋异禀的美女,节食都不影响这个。]   王繁英狐疑的看着他,懂这么多真是可疑:“道家女冠修炼的过程中,有一个步骤叫做斩赤龙。只要再进一步,能斩能放。”   林玄礼:[大佬你真的很牛逼。]   王繁英掐指一算:“天机不可泄露。如果我跟你说了,这事儿就成不了。”   “也就是说只要你不说那就能成!”林玄礼想了想:“我现在做了一个小车床,磨刀、磨制木器还比较好用,试着用瓷质砂轮磨箭头,也还算不错,只是别的都不够灵活。要不要给献给六哥?”   “于国有利的事,你犹豫什么?”   林玄礼:“我不支持追废高娘娘,就一定会和章惇结仇。我担心他从中作梗,诬陷我说我的东西不好用。”   王繁英看出来他心里有数,只是有点含糊犹豫,也不吭声,就听他自己说。   林玄礼捧着脸:“我要是一直呆在六哥身边,和他朝夕相处,倒不怕有小人进谗言,倘若我长时间在外,不回来,恐怕会有人挑拨离间。”   [还有我会比他高大健壮,只是不如他帅,可是比他健康太多了。]   [他又没有崽,章惇在跟我有仇,一顿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我再跑到外面参与军事行动,就很……]   [可是你们不懂平夏城之战对于一个热血的宋史爱好者的意义!北宋末年最大的军事辉煌,扩宽边界收复失地,击败西夏威慑辽国,甚至可以说是宋夏之间的大决战!我生在此时,怎么能不去亲眼目睹这一盛况呢!我要哭了!猛男落泪。]   [我要见章楶!我要耳濡目染的学点什么!为此特意加练了太*祖盘龙棍!累死!]   [种师道、种师中、郭成、折可适这四个人都在他麾下啊!]   王繁英低声问:“你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并一定要亲眼目睹?”   “嗯……对!”   [大不了我不提升个人威望!我改名换姓,去当一个小厮。]   王繁英早就知道他知道未来,也知道他不肯透露,自己也不问。   未来通常能够被推理出来,有很多聪明人不需要玄学,也知道未来的福祸灾殃。   满脸的英雄寂寞:“打么?我没有别的对手。”   没有实战单纯苦练,是万万不行的,身体意识和心态必须在实战中淬炼出来。闭关在家苦练十年,能成功的那都是有父祖在喂招和对练,只一个人苦练只会傻乎乎的无法及时反应。必须有一个又有分寸又刁钻古怪能下狠手的对手喂招。   在这件事上,对方是无法取代的。   只可惜现在只能用拳脚,不能用兵器。   出屋来到庭院中,各自把外衣一脱,娟质半臂下露出两双白白胖胖的手臂。   相对一抱拳。   王繁英自觉体力稍弱一点,反倒上前抢攻,手上对着他咽喉虚晃一拳,一记戳脚戳向对手的左腿小腿。   这一记戳脚能把栽在土里的木棍戳断,戳断人的小腿也不是什么难事。   林玄礼动手之前就做好准备,提腿闪开,探脚准备挤上前,跟她玩玩厮扑。   [就算是我女神张摩都说,生理期打擂台战会更艰难,哼哼,何况是你。]   [我让你有技术,气力差一点你拿什么施展技术?]   王繁英不愿意让他近身,近身就落入下风,立刻变戳为斜踢,格开他的脚。   林玄礼顺势左腿踏在地上,一下拉近距离,右腿又往前攻。   王繁英一脚揣他肚子上,把他蹬的后退了两步,控制住距离:“不要让我!”   林玄礼揉揉肚子:“好悬!我要动真格的了!”   “您甭客气。”   “我很客气吗?”林玄礼一记鞭腿抽回去。   王繁英箭步上前,闪电般的捞住他的腿,随即提膝顶他膝盖内侧。   林玄礼痛的有点抽筋,飞快的左勾拳揍她脸。这一招就叫围魏救赵。   只能用同侧的手来防,另一侧的手没法防,要防就得松开他的腿。计划通!   王繁英后撤半步,身子往后一仰,双手抱定他的腿,要把他轮起来扔到旁边去。   林玄礼对自己的体重充满信心,使了个千斤坠往下一沉。   到底是她抱住我的腿,还是我用腿挑着她,这是个哲学问题。   曲腿把对方往自己这边一扯,人是相对的,敌不动我动,林玄礼终究还是一拳救出了自己的腿,接下来又是一顿腿法上的较量。   ……   回家路上看到胡商卖疑似胡萝卜的东西,不是很爱吃,但久别重逢的感觉不同。买了一捆。   回去之后去找六哥睡觉。   “好好!”赵煦欣然应允,他这两天一直在想宣仁高皇后的事,想自己的童年,想来想去心情很压抑,吐了半口血。对刘清菁说:“这你总不会嫉妒吧?”   刘清菁咬着袖口娇笑:“官家,人家从来不好妒,只是想你。”   林玄礼听的一激灵,太娇媚太甜美,直男杀手。   赵煦丢给弟弟一个‘这才是幸福人生’的眼神,又聊了一会,这才起身离开。不上辇:“跟我走一走吧,你也不累。”   [我可累了,小豪猪掉血条也没影响战斗力,差点把我踢瘸。]   [痛痛痛,也不知道她怎么解释腿上的伤。]   “好啊。”一路上招猫逗狗抓蜻蜓,捏着蜻蜓翅膀,又扔起来让它飞走:“六哥你看,晚霞可真美啊。”   “元祐元年春,也是这样落霞的日子,章惇当众顶撞高娘娘,被贬出京。”赵煦神色复杂:“近来朝廷中的争论,你怎么看?”   章惇用的全是新党,也都是主战派,对于西夏的态度毋庸置疑,对高氏的事也是整齐划一。   哎,真想追废她。可是向娘娘和朱娘娘两人轮番哭诉,劝阻,又不能忽视。沉下心来仔细想想,唉,真难。如果追废她为庶人,坐实了章惇等人权势滔天,我生前好像被他所摆布,死后也没脸去见英宗和神宗。   林玄礼苦瓜脸,这话不好说,自己的腿还很痛,肯定被她踢紫了,但是她的腿也没好多少:“看了。咱们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吧,烤串和黄酒怎么样?”   “派人去东廊,拿些新鲜的肉过来,不拘是鸷鹅鸿雁獐狍鹿兔,十一郎烤的都好吃。”   林玄礼心说:[主要是手艺好,火候好,还有同行的衬托。]   宦官郝随跟在官家身后,心说十一郎怎么不听章相公的话呢。   东廊送来了一只鹅和鹿腿。   没有冰箱没法腌制过夜,只好现在扎针入味。   赵煦喝着药看他剥蒜、腌制、准备蘸料:“佶儿,倘若让你去考试,看见‘君子远庖厨’一词,你如何撰文?”   林玄礼一边切花刀一边讲蒙古跤教练的理论知识:“君子远庖厨,是为了培养君子的仁心。我觉得比起掩耳盗铃,还是把这些生灵吃的干干净净,更不愧对民脂民膏,和这些努力长胖的鹅、鹿。”   [爱护小动物,尊重生命,从吃的干干净净做起!唆骨头啊。]   [其实不浪费食物,无论是粮食还是肉食,都是一种美德。]   赵煦想了想,是貌似很有道理的歪理邪说。   陶质风炉,无烟银丝炭,黄铜的烤网。   白瓷斗笠碗里堆满了刚刚片下来的鹿肉薄片。   一排银质小罐里装满了各种调味料。一起拿过来的还有胡萝卜。   小火慢烤鹅腿的同时,在不见明火的烤网上烤鹿肉片。   贡品金华酒,被美貌侍女筛在金杯中,琥珀色,质感和香味一样浓稠醇厚。   “哥你不喝酒么?”   “服药时需要戒酒。酒壮怂人胆,你说吧。”赵煦夹着烤好的鹿肉片,慢慢咬着吃,看橙红色的细长萝卜被烤的微焦卷曲,散发出淡淡的甜香。是没见过的奇怪东西。   林玄礼眯着眼睛:“六哥,高娘娘是有不好的地方,可怎么说呢。昏君被追废吗?”   话不用多,一句就够。毕竟有君臣之分。   临朝称制的太后约等于皇帝。皇帝可以改祖制,改父亲的执政策略,但没有人废掉昏君的帝号。   赵煦最不喜欢的就是以下犯上。拿筷子戳了戳胡萝卜:“这是胡萝卜么?”   胡人的瓜=胡瓜=黄瓜。胡人的桃=胡桃。所以胡人的萝卜=胡萝卜。   “是啊,我刚买的。”   夹起来咬一口,还没经过品种筛选,吃起来一股土腥味夹杂着甜味,有点诡异。   饱餐一顿,赵煦继续看各地奏折。   林玄礼微醺着想写诗,憋了半天灵感有点缺失:“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对不起我不想抄袭辛弃疾,但是此情此景,太合适了。]   “知道你一心想去边关报效国家,也不至于睡里梦里都是啊。”   “写不出来了,六哥帮我续两句。”   赵煦平生最不会写诗,爱读诗,但不写:“秋天的乡试,也不要求你考中解元,你能考中前三进入会试,我就下一道旨意,冒犯祖制,准许你去边关,往章楶帐下效力。”   操纵考试是死罪,官家亲自做除外,你准能考第四。   史官都震惊了。   林玄礼捂着脸倒在床上,一转身抱住:“六哥,之前说好了等我满十六岁就让我去。食言!”   [他不会是开始提防我吧?]   赵煦叹气:“不能让你去送死。”   原本答应你,是边关还算相安无事,打算准许你去玩一圈,奉命去赏赐三军。现在西夏那梁太后有意大举兴兵,边关时局紧张,不能让人去游玩,松懈士气。   “六哥,我想亲手抓梁氏过来,去太庙献俘。老梁氏在灵武之役,破了永乐城,才有后来党争之祸……可惜她死得早,这小梁氏当了太后,敢来攻打大宋。这两个小娘们目无宗主国。六哥用人比爹爹得当,我要叫她有来无回。”   赵煦拍拍他的头:“志向可嘉。”   我还是指望章楶章惇这一对将相达成这个目标,你不要去添乱。   原本练骑射,看起来只是看看热闹,可是你都开始练阵前交锋的盘龙棍了!短兵相接不行!刀枪无眼,这个细皮嫩肉没吃过苦的小胖子。   作者有话要说: 【1】章惇……就真的很疯狂。虽然对于当时来说,敢收士大夫的税,就很疯狂。人嘛,要么什么都不干,要么就啥都管。   【2】武指说这段打的还不错~张摩出自《GL养生健身打倒反派》。我上一本书,超甜的恋爱+综合格斗~   【3】胡萝卜是宋元时期传入中原。我爱烤胡萝卜~ 第50章 纯粹纸上谈兵   刘婕妤生了个女儿,白白胖胖,十分可爱。   赵煦微微有点失望,他现在二十岁了,身体不好,急需一个继承人安稳群臣之心。但有女儿也很好,叫群臣充满期待,等下一个。   刘清菁早听说生孩子是过鬼门关,看自己安然无恙,还挺健康,松了口气,准备再接再厉。   只有孟皇后紧张,福庆公主到如今还是病病殃殃,原本拿了符水治病又怕被牵扯进巫蛊中。到现在已经不是官家唯一一个小女儿,地位全无。   ……   上一个西夏梁太后,是个狠人,搞死了丈夫全家,改嫁给皇帝当了皇后。   简单来说,李谅祚赐死表妹兼皇后的没藏氏,改立表嫂兼情妇的梁氏为皇后。这对李谅祚来说只是普通操作,毕竟他还霸占了很多臣妻。而这个梁皇后升级梁太后之后,就废去死鬼老公的所有政策,然后发动战争,攻击中国·大宋。   几年前她死了,现在的梁太后是她的亲侄女。   看姓氏就知道,也是个汉人,虽然梁姓是当地的豪门大姓,但西夏人还不够顺服,她急于想用一场军事胜利确定自己的威望。   章楶和他手下的部将从未放松过戒备,这些年来不论是战是和,始终备战。这次发现端倪,在梁太后调兵亲征之前,及时上奏官家。   但京城中人不知边关急奏,还在探讨章惇那么一个惊世骇俗、胆大妄为的计划,探讨的没完没了。   林玄礼支棱着耳朵,一边在勾栏瓦舍里听说书,一边听旁边几桌人的探讨。   都觉得高娘娘非常冤枉,说起来真如杜鹃啼血,巫山猿哀。   其实他们真正想说的不是高娘娘冤,是他们自己冤,是他们的钱冤,是他们当了散官不用工作只管拿钱的亲戚朋友怨。有了功名还要给朝廷交钱,真是冤。   章惇‘盘剥’士大夫这件事,政治正确,那就拿他政治不正确的地方骂他。   骂都不敢明着骂,骂的这本《天宝演义》里唐明皇重用杨国忠敛财,拿杨国忠和杨玉环攀亲戚的事儿骂章惇,骂来骂去,说到安禄山。   林玄礼听的十分快慰,心说:[整顿吏治,失业文人没有能力只能骂骂咧咧。]   [敌人骂的事就是他们怕的事,一定要坚持下去。]   [这帮闲散文人真的很像现代的网友。在他们眼里国家药丸,世界的尽头在京郊,他们这一群不交税的蛀虫是国家的中坚力量。虽然反对一切善政善法但坚称自己爱国。]   [章惇这个小心眼,真是不怕得罪人,有捅破天的胆量才敢干这些事……也就什么都敢批判。]   童贯在旁边看着他的表情,忽而跟着做喜悦状,忽而跟着做义愤填膺状。   高蜜带着赵贵过来,找到郎君所在的位置。“郎君,小人吧人带来了。”   赵贵穿的就很富裕,头上带着时新的鲜花,身上穿着锦缎绫罗,带着一身熏香都压不住的蛋糕的香甜味走上前,深深作揖,差点做成个体前屈:“小人拜见郎君。”   “赵掌柜,多日不见,你越发有福相了。”为什么每次见面你都在变胖?当天没卖出去的蛋糕都被你吃了?   赵贵满脸堆笑,凑上前来:“小人的福气,都是郎君所赐。愿为郎君效力。”商人最精明,知道如果是要钱和取货,小郎君直接写个条子盖上印章,拿去店里就开始安排了,特意派亲信去叫自己来看,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吩咐。可惜,高蜜收了我五两银子,还是什么都不说。   林玄礼面沉似水:“听说你续弦娶了开封府押司的女儿。”   “是,是个二婚的寡妇。只是年轻,生的又好看。”   “我久居宫中,不知道世俗民情。如果要给一个人置办路引,有什么便捷的法子?”   赵贵大喜过望:“只要郎君您吩咐一声,小人的岳父自当从命。”押司做时间长了通过考核,是能升官的!   林玄礼含笑点头:“很好。”从兜里掏出一个纸条递过去:“按照这个写,从店里账上支五十吊钱给他。”   赵贵再三推辞,只肯办事不肯要钱,把给郡王做事当做荣光。   林玄礼作势要把纸条抢回来,赵贵这才赶快答应了就走。   [这年头有户籍的,虽然是人手一个户口本,但是官府那儿留有底细。然后百姓是禁止出远门的,不论是做生意、赶考、投亲访友都要有路引。]   [以上是理论上的大宋。实际情况是流民跑了也抓不回来,贼寇跑来跑去也抓不回来。农民佃户要全家搬家,当地官府也拦不住。穷人搬家容易。各地豪强隐田隐户也很容易,瞎编个借口就能占领良田,再瞎编个借口就能给人销户。]   [我预判六哥又是敷衍我,等将来边关战争一启,又有新借口了,肯定说不让我去捣乱。当然了,我基本上考不上秋闱的前三名。]   [是啊林哥,所以我们决定做好离家出走的准备。不太可能被追回来,只是会被章惇骂轻佻。]   [又一次带回了历史正轨!]   [现在只有两个问题,第一,不认路。第二,一路上风餐露宿都不算什么,虽然十几年没挨过饿吃过苦,但我心里可以。问题是我不会识别黑店。现代的黑店也就是偷东西、强买强卖,好家伙,这年头的黑店是汉尼拔开的。]   想到这里,又命令:“高蜜,你去柜上再支五十贯钱,给我雇上几名打过西夏的老兵。兵法讲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我想听听他们的军力。”   高蜜美滋滋的应承下来:“遵命。”   林玄礼:[糟了,现在的募兵制是终身制,一旦当兵终身不退役,老弱病残都得上阵,他到哪儿给我找退伍老兵去。可能残疾的会被调到后方厢军里不再上前线,但是京城附近应该是没有的。][且慢!那也未必,说不准会有谁因为战功被提拔呢?]   [被提拔起来也是在前线,不会送到京城附近。]   [要是能招募一些有胆有识之士,去西夏开蛋糕店,当奸细,散播谣言,那就好了。可惜这个计划有了五六年,就没看见过合适的人。]   忧国忧民了一会,最后去看厮扑,还有斗鸡。   雄赳赳的两只大公鸡,在主人的驱使下咬在一起,咬的鸡毛满天飞,鸡血都滋在人脸上。   斗胜的精神抖擞,回家养伤,哪怕不能养伤也要留着配种,斗败的垂头丧气,血都快流干了还能满地乱跑,垂死挣扎一会。   [可真像南宋。]   突然就想约人打猎。从武监里叫了一批同学,去山里打猎,当天晚上来不及回去,就住在山下的农户家里。四个公子哥儿加上随从,挤的这几家农户都要睡在牛棚里了。   其中有个寡妇人家,带着一儿一女,寡妇带着女儿回娘家暂住,留下最干净的一栋小房子,还有十二岁的儿子前前后后的伺候。这里外只是两间屋,却最干净,林玄礼并不谦让,和一个小孙同学一起住在这儿,就一张干净床,勉强两人睡。   看了看小厨房,有一口不大不小的铁锅,新垒的灶台。   今天频频拉弓搭箭,双臂酸痛,不想烹饪。   胡乱吃了仆役煮的野鹌鹑汤,烤的野兔,蒸的野鸡,就准备睡觉。   小孙同学调笑道:“十一郎心里头有火啊~今儿怎么横冲直撞的。”   林玄礼情绪有些低落,哀叹道:“别提了,我家那些事……”   小孙同学就不笑了,不敢对此发表意见。   农家的顶棚不是雕梁画栋,糊了一点有字迹的白纸让屋里明亮一些。   房屋低矮,感觉伸手就能摸到顶棚,有些压抑,。   [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发愁,不知道五国城的风景,比这里的民户如何。]   [六哥提起让我考试,我也看过各地解元、本朝状元榜眼探花郎的策论文章,那真是团花锦绣。要让我比,实在是比不了。这不是和同龄人竞争,是和那些考了一辈子的人比拼。可这些东西不能当军事才能用。]   [话又说回来,有些名将文化不行,和我文化成绩不行就能当名将是两码事,满不挨着。逻辑谬误。写诗词还能勉强真情流露凑合凑合,用兵必须得踏踏实实不能赌。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得有老兵言传身教。武监里这些老师都缺乏实战经验!纯粹纸上谈兵。]   [要说我个人天赋呢,那真是相当普通。拿着《论持久战》看了好几遍才看懂,现在十二年了,每天睡觉前都回忆一遍,尽力保持上辈子的词汇使用,谁又能确定记忆没有发生偏差呢。]   [历史上的赵佶也用兵了!用成一个傻逼样子,签订傻逼,才导致靖康之耻。想干好能干好差的十万八千里呢,不久还会有宋江方腊起事反对我,也不知道不弄花石纲这帮人会不会安分。哥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厨子,多少奸佞舔狗都装的像个人一样。我本来不是傻逼,要是被群舔狗环绕,不会变成傻逼吗?我现在就很喜欢童贯!]   [没有自身实力。光想着大佬带我飞可不行,能力不强无以服众,用的人也会显得不可靠。辽,金,西夏,吐蕃,我个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天子之剑,不是如此。]   次日睡醒,神清气爽的早早起身,打了两趟拳,吃了这里粗粮粗面制的早餐,吃起来十分粗粝,别人难以下咽:“有点剌嗓子。”   林玄礼倒是很久没吃过黑麦饼了,以前每个月总要吃不少蛋糕房出的全麦黑面包——因为女店长很帅!   回宫去被向娘娘责备了一顿,因为黄昏时叫童贯疾驰回去禀报,也没多大事。   回屋被俩人捏着胳膊按摩,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嬷嬷,我有多少金钱?”   保母:“你是问资产么?宫外的钱还不够花么?”   “不是,我问的是熙宁、元符和昭圣的金钱。”用金子做的大钱币,一枚半两,抵二十多贯钱。不对市场发售,仅限于赏赐亲贵重臣。   保母想了想:“美娥,去把那个匣子捧过来,小心点。小郎君要这些金钱干什么?”   林玄礼心说我可不能说:“刘婕妤生了,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拿来玩玩。”   保母怅然道:“如果是男孩,那是官家长子。现如今也是爱女。不如把你小时候戴的金镯子炸一炸,转送给这小婴孩。金钱不算什么,像你一样健康,没病没灾,讨一个好兆头。”   宫女过去开了柜子,捧出来一个木盒,刚拿出来手就往下一沉,差点没托住。捧着这一匣十多斤黄金走过来。   “嬷嬷说的在理。”然后装了一荷包的碎金块,搁在床头,准备带走。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既往,上学,烹饪,练武,练习骑射。   过了半个月时间,高蜜愁眉苦脸的回来复命:“郎君,小人废了好大力气,费尽周折,才找着一个人。姓李名福,原是人家家仆,随主出征,后来不干了出来自谋生路,最近经营不利小店要关门大吉了。多的人是一个都找不到了。这京城之中,去过西边边关的除了官员,就是官员的随从。您要打听什么,直接和官家要人还不成么?”   林玄礼摆摆手:“叫李福到小院里等我。”   这人只有四十多岁,长得平平无奇,国字脸上满脸沧桑,穿一件半新不旧打了补丁的短褐,矮靴,局促的站在庭院里叉手行礼:“小人李福,拜见郎君。”   林玄礼:“免礼,你去过边关?和西夏人打过仗?”   “是是,小人跟着老东家李宪去征讨过。元丰年间五路伐夏,高将军出环庆路,小人是马前卒。”   林玄礼扼腕叹息:“哎,是那次啊。”五路大军齐出,然后在猪队友的互相掣肘、废物指挥官的指挥下,浪费了大量人力,李宪就是领兵的宦官,童贯也是他门下子弟。接下来就是让死鬼老爹陷入抑郁的永乐城之战。   当即选取了一些先生说的和书上说的地理坐标——山川河流,来询问那里的气候,以及最有名的黑水城。   李福一一对答如流,又说:“西夏还设有蕃汉乐人院,《刘知远诸宫调》常常演出。”那是一出老戏,讲的是五代时后汉高祖刘知远发迹变泰,和李三娘苦尽甘来的故事,南戏《白兔记》即取材于此。   穷汉被亲人欺凌,善良女子受尽折磨,到后来穷汉一番奋斗成了节度使,声势浩大的回来迎接老婆,善良女子苦尽甘来,反派恶有恶报。   [从古到今的爽点都一样。就差个赘婿身份。]   林玄礼:“真有趣,你先来我这里当个帮闲,陪我耍,等故事都讲完了再回去开店。”   李福苦闷的低下头,不想把那死伤遍野的旧事当做耍笑,可是又没有别的法子赚钱。连一亩地都没有,全家老小指望一个小店生活。   听完故事出门,正在逛街思考江湖经验时,又遇到王繁英骑马路过。   “你一天天的就没有什么正事要做,总出来逛街吗?”   王繁英心说你今天偷吃□□了?略带酒意,下马依在马鞍上:“有人登门拜访,我去回拜。十一郎,你今天逃课出来,不自己检点,还来说我?想先发制人也不是这样一个做法。必是心虚!做什么去了?难道你置办了外宅,出来私会?”最近看起来就是一副青春躁动的样子。   林玄礼心说不好,我今天确实反常了。缓和下来,笑嘻嘻的说:“哎,喝了酒还这么不肯让人,还以为能趁你吃醉了吓唬你呢。”   王繁英拱了拱手:“等我醒酒,才好装作被吓到。”   各自分道扬镳去了。又买到一根驴腿,回去拆了,做驴肉火烧~   麦香,焦香,酱香。   赵煦捏着吃:“这到底有什么秘方,东厨糟蹋了几十头驴,也做不出这个味道。”   林玄礼以手捧心:“是爱呀。”   赵煦大笑:“哈哈哈哈哈你怎么和清箐一样。”虽然是不肯说,到是叫人听了真受用。   “快到秋天了,你还不准备秋闱,一天天只顾着出去打猎。听说还开始玩火器?那东西不是好玩的,近来天干物燥,你小心引燃了山火,变介子推。”   林玄礼满口答应:“六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惹事,我最惜命了。”   次日清晨带着又炖了一夜的酱驴肉去给太后太妃添菜,今天她俩一起吃饭,顺便吃了两个昂贵的贡品脐橙,是夏橙:“娘娘,我今天还要出去打猎。”   向娘娘:“去吧,管他什么秋闱呢,宗室又不许参加科举。太咸了。说的是肉,不是你闲。”   林玄礼微微一惊:“六哥准备把我的成绩作废吗??我还天天熬夜背书呢!”并没有,每天睡的口水横流,小白肚皮被蚊子叮了好几口。   朱娘娘笑道:“没有的事,等你中了前三甲,让第四名参加殿试。”   在一起说笑了一会,嫔妃要来问安,他被撵走。   [金二斤、银三斤、铜钱三贯十斤√。换洗衣服√。炒面炒米一包。三人份路引√。盘龙棍√。能爬山涉水的马√。熟知民间情况的高蜜,识路的李福√遂宁郡王印√。万一出了什么事,官印可以证明身份,再滚回来挨骂。]   [事不宜迟,今天就走,夜长梦多,恐怕越是仔细计算,越容易出问题。]   [给六哥留什么话才能不气到他,又能保护好保母他们,还能不被抓到呢?]   有了!   提笔挥毫: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然后老老实实的写《知官家不肯让我出门所以我先行溜走》的信。   保母已经适应他常常出门打猎来不及回来,给带了两套新衣服:“你看心情穿。要是在山林中刮坏了赶紧换新的。一夜睡醒起来也要换衣服。你每次出门都带那么多钱,不见拿回来。是用在正地方么?”我给他洗澡,知道不是花在女人身上,那那些猎物是不是买来充数的?   林玄礼:“有时候看穷人可怜,散给他们了。”   一脸平淡的出宫去了,一行五人,除了高蜜童贯之外,还有两名班直,又去戴上李福。   京城外有一片皇家禁苑,专供官家和郡王游猎用,禁止百姓私下闯入砍柴或是耕种。话虽如此,边缘也被贫穷的百姓开荒下种,偶尔被抓了送到开封府去问罪。   上午消遣了一会时光,到中午,就在树荫下坐下来,吃些糕点。   俩班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林玄礼环顾这三个人:“童贯,高蜜,你们两人是我的亲信。”   两人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李福。”   李福赶忙站起来:“小人伺候郎君。”   “你是去过边关的老兵。实不相瞒,我想去边关投军。”林玄礼说到这儿,从腰带上扯下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往地下一抖。   掉出来一小堆小金莲蓬、小金枣。   咕噜噜满地乱滚。   李福刚惊的跪下来求他不要冒险,被这耀眼的一堆金灿灿打动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忙按住滚开的小金枣子,狂咽口水。   他见过这么多金子,可没见过这么多属于自己的金子。   童贯瞠目结舌:“郎君您三思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怎么能以身犯险呢。是打猎不好玩,还是蹴鞠没意思啊?”   高蜜倒是更机灵一点。把这一个月以来准备的事儿、找的人、偷偷筹备的金银、突然开始打猎还夜不归宿等诸事联系在一起,看来是劝不住了:“郎君!小人愿陪您一起去!为您牵马坠蹬,追随您上阵杀敌。”   林玄礼欣然点头:“李福,你意下如何?只要你给我们带路”   “郡王!”李福趴在金子上差点哭出来:“郡王不可!!投军的,脸上要有刺青。和那些贼配军混在一起,人只晓得这些人脸上都有刺面,遇到不识字的,都以贼配军一概呼之,郡王,爷爷,就这一点就不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 【1】西夏对大宋的称呼就是中国。   【2】其实礼子还没有万夫不当之勇。   【3】太平广记: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感谢在2020-11-02 01:20:35~2020-11-03 01:4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提灯夜话桑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就这般报答他   李福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原本只想出卖一点低微军户的故事,换钱还债养家,那不丢人,也算凭能耐赚钱。现在被带到这荒郊野外,郡王提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就只能求他为了俊俏容貌,放弃这匪夷所思的要求。不敢带路,怕是回来之后要被问罪流放。貌似没这个法律,可对于大官来说给人编一个罪名还不容易吗?   又不敢明着拒绝。看郡王神采奕奕,眉飞色舞,单手按着佩剑的样子,自己要是敢说不,怕是要被砍。   林玄礼这才想起来,是啊,参军不论是自愿还是刺配都要留个刺面。写什么内容还要看主帅心情……有些刺口号,有些刺的是军队番号。离远了一看,和刺配的罪犯差不多。   [这是我心里拟定的‘军队改革十条’中的第一条大问题。或许可以这样,如果不能根除刺面问题,可以消除这个玩意的侮辱性?□□*丝一开始是骂人的话,后来还不是自嘲消解了。Bitch这个词也是,从美女们避之唯恐不及,到互相打趣以及自称。虽然大部分人对纹身的态度还不是很好,但已经不再把所有纹身的人都当做□□了。]   [哥当年就想纹个花臂+满背,可惜太贵了。符合哥审美观的纹身师算了面积要八万以上。]   想到这里:“可以啊,纹额头上高一点戴帽子能遮住,再不然宫中有药能洗。走。”   李福都傻了。   童贯噗通一下就跪下了:“郎君万万不可啊!西夏人那么凶残,去边关九死一生,大宋接连三败,永乐城死了二十万军民!!是现在章楶用兵挺好。可您是贵人,哪能受餐风露宿、被人呼呵驱使的苦。到了边关,一年四季没法沐浴,下场雨才算洗澡,吃那些牛马吃的粗粮豆子,夏天没绢纱,冬天也没有狐裘。”   林玄礼想了想:“我不怕。”   为了亲眼见证、亲自参与平夏城之战这场伟大项目,我完全不怕。   童贯把眼睛一闭,挤出许多眼泪来,涕泪横流:“您就算不顾念小人等的性命,难道您就不怕官家伤心,不担心向娘娘为您担忧吗?儿行千里母担忧,您这么不管不顾的跑了,沦落为流民,那些御史得疯了一样的弹劾您,就连在官家心里,在向娘娘心里您也是不孝不悌的一个坏孩子。”   林玄礼呵斥道:“闭嘴,你只说跟不跟我走。”   童贯看他叉腰,真怕他拔剑,愁眉苦脸:“郎君要去边关送死,小人哪敢临阵逃脱,将来要是能为郎君而死,护着郎君周全回来,您别忘了在小人坟前奠一杯酒。”   林玄礼叹气,安抚这个搞笑的肌肉太监:“你武功不错,不用害怕。”   “战场上刀剑无眼,小人要是倒下了,郎君您赶紧往回跑。”去的路上一定想方设法通知当地官府。   高蜜:“就凭你这遇事往后退,有好处往前冲的人,要是有什么事儿,还得指望我高蜜能顶用。”他抬手摸摸脸,自己长得倒是不坏,纹上纹身可真是毁容,但是不要紧,当年章惠皇太后的堂弟杨景宗,犯了罪,‘黥黑其面,至无见肤’,后来和杨娘娘相逢之后用宫里的药都洗了去,依然肥白细腻。   往旁边一瞥,看见班直好像快要睡醒了:“这两位班直怎么突然睡着了?”   俩人都已经打定主意,表面上的顺从郡王,谁不顺着谁失宠。郡王还说章惇小心眼呢,他自家也是小心眼,特别记仇,特别爱报复。出去的路上慢慢走,这俩班直睡醒了就得吓疯,在这里找一圈也不敢过夜,半夜就得告诉官家,行文各州城府县,还不是立刻就被逮住了。   要是俩人齐心协力把郎君逮住,扛回去呢?那可不成,回去郎君被骂一顿放了,你我的前程尽毁。   要是真让郎君到了边关刺面参军,咱俩别提前程了,能保住命就不错。   林玄礼微微一笑:“哦,我给他们的糕点里搁了一点蒙汗药。快要醒过来了,准备准备,出发吧。”   李福磕磕巴巴的说:“其实,其实只要给人些钱,能把军籍刺在手上。”   “别废话。”林玄礼顿了顿,刚想问问这里有没有老虎狮大黑熊什么的,别把人给吃了,又想起来能允许自己来狩猎的地方,肯定安全。从怀里掏出《检讨信》,走到俩班直前面,考虑了一下,塞进寇班直的怀里,看这个人眼皮抖动:“醒着呢?能听见我说话?把信带回去,面呈六哥。跟他说别生气,等我回来他再打我解气。”   俩人高矮差不多,胖瘦大不一样,其中一个胖的杨班直多吃了两块糕点,还睡的口水横流,瘦的这个寇班直主要吃的是自己带的干粮,没吃多少糕点,眯着眼睛看到他把信塞在自己怀里,勉强道:“赵佶,你这昏王,败类!官家如此爱重你,你,你就这般报答他!”   林玄礼看着他俩,默默摘下身上的弓、解开腰带上的箭壶,示意高蜜童贯也照办,带弓箭上路等着被抓吧:“等我抓了西夏梁太后回来给他,才是真正报答六哥。上马,走。”历史上这第二个西夏梁太后,兵败如山,五十万大军攻打大宋,结果损失殆尽,西夏几乎被灭国。要不是辽国从中说和,从此后就没有西夏了!辽国一顿努力,勉强重新划归国界线,最后连梁太后都被辽国派人毒死。   林玄礼策马带人离开百米之外:“有个事儿,先往辽国方向走。”   李福:“郡王您,您又要干什么啊?”   童贯大声称赞:“郎君真是神机妙算!知道官家一定派人往西夏方向追去,先绕到而行,这在兵法上有讲究!”   “先别吹捧了。现在没有地图。”国家地图——这玩意是我国军事管制物资!哪里有山哪里有河这都是重要战略情报,只有六哥屋里有一个全的。辽国想买都买不到,叫他家的狗,高丽人过来买,苏轼特意提出反间谍倡议。但是地理有文字版的,还有先帝编撰的《元丰九域志》,太多了带不出来,拿了个手帕记录了路上应该经过的大的州。   李福哭丧着脸:“祖宗爷爷们,人出门都是知道个大概的方向,顺着官道往下走,沿途问路,还有界碑指路。谁能知道天下地形。”   高蜜和童贯都给李福使眼色,示意他:带路,带偏,带着他围着山兜圈子。   李福只顾着盘算着自己这一去犯了多大罪过,郡王能恩赏我家老少多少银钱度日,老婆成了寡妇之后会改嫁给谁。   林玄礼不指望别人带路,在本次出门的四人团队中,明确目标、有坚定信念、严格执行规划的,只有我一个啊!就连出过远门,见多识广的,也只有我一个。   “出开封府,往东北走是河北西路、河北东路,过去就是辽国,往西北走则是秦凤路(甘肃)、永兴军路(甘肃陕西),就到了和西夏接壤的地方。我们四个人有三只朴刀棍棒,我还带了短剑和盘龙棍,一路上小心谨慎不要露富,所带的银钱足够往来。”   三人:您高兴就好。   林玄礼安排道:“到了下一个城池时,买些粗布衣服来套上。我已经准备好路引,有我们仨的,我是林礼,十五岁,你们两是我家家丁,我们仨此行去秦州送信、访友、投军,是家里大人的安排,都不许说漏嘴!唔,我看起来足有十六岁吧。我还做了一封书信寄给种建中。今天让你们带了三贯铜钱,其实我还带了些金银,足够来回花销。”   童贯吭吭唧唧的想:其实会暴露身份的是您这匹膘肥体壮身高一丈鬃毛打卷儿的枣红马,还有您这白白嫩嫩未经沧桑的脸,不是衣裳。但是我不说。   高蜜赶紧说:“有了!足有十七八岁的身量。郡王生的好相貌,又英俊,又高大,上马英姿飒爽,下马玉树临风。我看那些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书生,都不如您高大健壮,一身铜筋铁骨。”   不是郡王长得异于常人的高,是很多人吃不饱饭长得矮。   林玄礼知道他在拍马屁,但是好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官道是夯土路,京城附近的官道修造的非常好。   在马背上回望汴梁城,雾蒙蒙隐约可见高大的城墙,城中繁华富贵,原本有些腐朽,现在三冗被整治的一派请新气象,国家欣欣向荣,边境的好汉得到了良将指挥,枢密和中书这两个部门又都在章惇的统治下井井有条,任用得当。哥哥的身体还很好,按照历史进程还有几年,按照我现在给调理的应该还能时间更多。至于影响他寿命的最大问题——儿女夭折,这个我搞不会。   [我们再见了亲爱的哥哥~啦啦啦~加油吧哥哥~你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凭借方向感分辨了一下东南西北,顺着官道往东北方向:“走,先去大名府。”   去往辽国的路,有官道,沿途应该有住宿的地方,顺着官道跑下去,准能见到城池。   枣红马活了五年,头一次出远门,兴奋的扬起四蹄撒欢似得往前跑。   俩内侍骑得是次一等的马,李福骑了一匹劣马,也不容他分说,就被戴上了,连声哀求:“郎君,爷爷,祖宗,此一去生死未卜,回来也要被问罪,求您大发慈悲,绕路去我家,我好打点家里老娘媳妇带着孩子回乡避祸。”   林玄礼:“行,但你只管放心,绝不会牵连到你。苏轼反复得罪人我都能把他救住,何况是你们几个。”   但到了李福家门口时,林玄礼亲自下马,陪他进去,以防他泄露真实目的。   李福把一荷包足有三两多的金子都给了家人,一两金子能换三十多两银子,一两银子能换一贯钱,在郡王的监视下不敢多说什么:“贵人提拔,要跟着出一趟远门,你们先回老家,趁着有钱买点田地,等我回来。”   一家人洒泪分别。   四骑飞驰在官道上,林玄礼满心期待接下来边关的热血生活,倆太监想着如何双重甩锅,李福默念阿弥陀佛元始天尊求活命。   距离到达大名府,大概还有一周路程。   ……   寇班直又等了一会,勉强能活动了,先从怀里掏出那封信,这可是烫手山芋,放在旁边用石头压住。看见旁边就有小溪,勉强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抄起一把冰冷的溪水拍在自己脸上,冷水一激,药效顿时消解。   又掰了旁边大片野芋头叶,折成斗状,舀了水拿回去往胖杨脸上一泼:“赵佶跑了!”   杨胖子一激灵:“咋?谁?啥?你怎么敢直呼其名。”   寇班直这才拿了随身水囊喝水,喝了几口,扶着树干惊怒畏惧:“赵佶这狂妄小儿,私自逃离京城,有不臣之心!你我难逃看管不利的罪过,方才他给咱们的糕点里下了蒙汗药,我才醒过来。”   杨班直吓得汗出如雨如油:“这可怎么办啊!官家命咱们轮流严防他和王英幽会,倘若他现在是去幽会呢。”   “不是!!”寇班直捏紧拳头:“赵佶投军去了!我看他是人大心大,想要效法太*祖、太宗。他往北边走了,你快去追他,我回宫禀报。”   杨班直:“不不不,我怕追不上,你骑术更好你去追,我回宫禀报。”   “行,事不宜迟,分头行动。哎?你看地上有一封信。”   “是呈给官家的信,我带回去。”   寇班直心说太好了,这要是我送回去,官家问我是不是有意放走他,他赵佶怎么能从班直眼下逃跑?为什么把诀别信让我转交,我和他什么关系,那可真说不清楚。   寇班直沿着大路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试图追上赵佶把他拖回去。   杨班直战战兢兢的跳上马背,进了京城,进了皇城,又进宫门:“卑职求见官家。”   大太监把他拦在门外:“福庆公主的病情突然加重,官家心里头正难过呢,你一个小小的班直,有什么要紧事?去去去,过几日再说。你家里出事要请假吗?找你们上官去。”   杨班直泪流满面:“遂宁郡王他丢了!”   “什么?”   “十一郎今天带着人跑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大太监不敢再含糊,快步跑回去禀报,又跑出来:“官家召见你,你仔细些!”   赵煦本来就有点头疼,心口也发闷,辽国吐蕃西夏都有些要动兵的样子,夔州路闹起匪患,荆湖北路有旱灾,京城中非议流言甚嚣尘上,宫里最宠爱的大女儿又病重。   忽然听说弟弟丢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捂着头还是捂胸口:“佶儿丢了?他跑哪儿去了?不是遇到危险?”   杨班直膝行上前,掏出信笺:“郡王安然无恙。官家,罪臣不敢欺瞒,郡王给罪臣等人吃了些糕点,在糕点里下了蒙汗药。之后只留下这封信,余下的事,罪臣什么都不知道。”   赵煦还有点不以为然,心说他准是去找王繁英幽会。亲手拆信,信只有三页,开篇就说‘此去多则半年,少则二三月,请哥哥勿念,保重身体’,当即心头起火,又按耐住性子仔细看了看,通篇都是认真道歉、自我检讨、严厉批判自己的行为,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看起来不是胡闹,而是异常认真。   检讨信里说了,还有两封信夹在他屋里《太平御览》里,此行的目的地的就放在桌上:“去把他屋里的太平御览和桌上的字迹都拿过来。暂时封门,不许人出入,命他的保母检点可曾遗失衣物金银兵器。去王藻家,召王繁英入宫。去武监,召王南陔、苏东坡、以及其他和赵佶交游甚密的人入宫。命厢军看守所有厚土生春店。传画匠绘制赵佶的样貌。传开封府尹入宫。”   杨班直跪在地上卑微如一颗掉在地上的半肥半瘦大肉丸子。   官家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等东西都拿来之后,看着‘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两句诗,笑骂道:“一派胡言!和我玩这点小心思。”他肯定不是去杭州。   又亲手在书里翻出来两封信,给自己的一封信还挺厚实,拆开来一页页的看:考解元肯定是考不中的,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而且宗室不许考试,哪怕依托同学们的成绩取得前三名也会被摘出去……诗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受六哥多年厚爱,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眼看西夏屡屡有不臣之心,就很想出一份力,我的俸禄和我一起支援过去……麻椒鸡配方、葱油酥配方、酱驴肉配方、烤肉小心得……一定会活着回来,当面向哥哥谢罪,希望六哥养精蓄锐身强力壮等着打我。六哥别抓我QAQ。   赵煦按着这一摞书:“哎……唉!”   混蛋弟弟。如果真按律处理,郡王私自离京,有不臣之心,轻则去爵罚俸,重则软禁。   但是这个小混蛋闹了很久,有许多端倪。他以前也没有兵权,也不和禁军打什么交道,只是读了些古诗一厢情愿。   正在这些人受召依次入宫的时候,两宫也得到了消息。   向娘娘派女官前来询问:“向娘娘口谕:佶儿犯了什么事,忽然被查封庭院,严加看管?他才几岁,能干什么惊人的大事?你不要受人挑拨,疑神疑鬼。”其实向娘娘怀疑的是章惇。   朱娘娘也派女官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赵煦更加犯愁,把给向娘娘的信交付过去,吩咐道:“请章惇入宫。”赵佶不辞而别离家出走的消息,如果叫旁人知道了,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他。将来抓回来之后,也非得处置他不可,又显得皇室之中,也有这样叛逆无礼的孩子。   要是在外面饿着苦着了,很快就能回来,只怕他喜欢跟人摔跤,出门挑衅被人打坏了。   王南陔、苏轼和王繁英三人见面,都觉得情况奇怪。又见到开封府尹,也来待漏殿中候着,越发迷惑。   四个人单独都有被官家召见的理由,可是没道理被一起召见。王南陔除了管理武监、蹴鞠指挥、撰写兵书之外还学学医学。苏轼除了忙于劝官家和章相公不要对百姓言论管制的过于严格之外,研究地理历史和酿酒。王繁英认认真真炼丹、算命、测字、推演周易,以及习武。仨人心知肚明,全无交集之处,除了那个人。   在这里待诏等了许久,只听说章相公又被召入宫。   章惇听完事情经过,看了书信:“臣以为不必派人天下捉拿。先定罪状,才能捉拿。”身为丞相他知道每年有多少被通缉的罪犯抓不到。就算郡王没经验,也让他傻呵呵的在府城这些安全的大地方行走,不要为了躲避通缉跑到深山老林里,山上总有数百匪患,又有老虎。   “只要派人通知东北西北各军,遇到京城口音、身高六尺、膘肥体壮、识文断字的少年人前来投军,送到经略府中听令。再将画像送到各经略安抚使手中即可,合乎标准的人少之又少。官家,十一郎如此拳拳报国之心,不是坏事。”虽然他去是纯属捣乱,但京城附近还有许多流民、无赖少年,隐隐有模仿十一郎的志向,倘若他们能模仿遂宁郡王,去边关参军……如果死了呢,减少流民,如果有了点战功,也算有点用处。   赵煦想了想:“依卿之言。”是我了解他,换别人非得怀疑这郡王有意谋反不可。“佶儿的肤色很白呢。”   “官家,一路上会晒黑的。”   ……   夜幕将至,林玄礼带着他们停下来吃饭,煎饼、黄瓜和咸鸭蛋是这里的头等套餐。   童贯和高蜜努力调整心态,努力吃东西。   只有李福暗自抹泪,食不知味的吃着。   林玄礼拿煎饼卷着黄瓜吃,对于飞来飞去的苍蝇视若不见:“咱们大宋和西夏弹丸之地多次交战,三战三败。好水川大败,定川寨大败,永乐城大败……这次一定是大胜。你们去一刀一枪博一个封妻荫子不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1】宋代洗纹身的药真的这么神奇!章惠皇太后是刘娥的好姬友,宋仁宗的养母之一。   【2】研究宋代地图累死我了。有细节上不考据的地方还请见谅,我能保证北宋二十四路不会写错,再细节就……   【3】没错,宋朝当时已经有三次重要战役输给西夏了!   感谢在2020-11-03 01:40:14~2020-11-04 02:4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甘木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曲终人未散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六哥心胸宽大   到了住宿的时候,为了省钱要二人合宿——当然不只是为了省钱。“你们俩谁和李福一起睡,别让他半夜跑了。”   二人争先恐后,都想告诉李福要主动带路,带着郡王兜圈子,等京城里追上。   当然如果李福要半夜三更跑去偷偷报官,他们也乐见其成。   林玄礼:“别吵了,你俩猜拳吧。赢的和李福一个屋。”   这只是路边的小店,缺少柴薪,没有温热的洗澡水,要擦汗只能用缸里的井水。   打开保母准备的换洗包包,里面有毛巾和牙刷牙粉,拿毛巾沾水擦了擦汗。   童贯出去倒水时开着门,隐约听人用方言议论:“好白一肥羊。”   “比小娘们还白。”   “准是个有钱人,干他一票?”   “寻思寻思。我看他肯定没少带银子。就这几条朴刀,还有肥马,就是京城里的好东西。”   他也不吭声,泼了水就回屋。   高蜜揪着李福:“你还不快走,趁夜色回去,到京城找府尹禀报这件事,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福腿都软了:“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的孩子,可不敢得罪郡王啊!你怎么不去呢?”   “放你娘的屁,你娘今年才五十五,她亲口说的!你大儿子十五,小女儿十三,最小的儿子也八岁了,我们刚去过你家。”高蜜叹了口气:“这些贵人啊,犯了什么重罪也就是贬官流放,我们这些做仆役的不一样,挨骂受累且不说,问罪也是先拿我们问罪。”   李福心说:懂了,这事儿真是得罪郡王。但凡你说你要去,我就抢着去。你们这些死阉人最会躲事情捞好处。   林玄礼指挥童贯:“你拿屋里的杯子搁在窗口,拿凳子横在门口,对,上了门闩我也不放心。明天你问问哪有卖斗笠的,买几个。幸好今天是阴天。”晒黑都不是事儿,就怕晒伤,那很痛的,现在又没有芦荟胶可以用。   童贯笑道:“这还不简单,我看店家就会编斗笠,小人这就去问问,他们夜里加把劲,明早上就有得用了。”   早早上床睡觉,以便早些出发,避开太阳最毒的时候。   住的是上房,比别的屋子干净又大。但这路边小店实在没法讲究,隔壁响起如雷霆般的打呼噜磨牙放屁声,呼噜声震天动地,磨牙声叫人怀疑这家伙还剩多少牙,放屁声好点,就是有点像二踢脚。   这谁睡得着啊:“童贯,这房子也太不隔音了。”   童贯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什么叫隔音的房子,大人物的住所处保持安静,靠的是够大、够空旷、再加上所有仆役轻手轻脚小声说话。   随声附和:“是啊,郎君觉得恶心么?刚刚我还听见有人想抢劫您呢。你看天都黑了,城门也关了,宫门也宵禁了。您常跟我们说官家宽容重情,对先帝的、自己的旧人全都厚待。孟皇后那样刻薄无礼,他都不降罪,对您又那样宽厚。现在您音讯全无,您让他今晚上怎么能睡得好呢。您还说担心他的身体呢,这一夜睡不好就够伤身了。官家身边总共才有几个亲信可靠的人?您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您这么一跑,叫官家心里头得怎么想?”看起来郡王不在意前程,因为郡王也没什么前程可言林玄礼微微叹息:“闭嘴!睡觉。”[六哥心胸宽大,孟眉娘做的那么过分,他都能宽容过去,何况我和他感情更好一点。]   [现在这么干,倒是有点仗着感情好,越亲越伤人的那个样子,这样是真不好,等我解甲归田之后还是回归本行,给他每天三顿好好进补。]   [礼子,感情方面的事到此为止,咱们得想想接下来的事。六哥不傻,肯定一两天就能反应过来,知道我不是去杭州了,他如果派人传信,比我的速度更快。画像不足为虑,现在的画像准确度太低,抓人都很难抓到。但身高容貌能写成文字版用来抓人。唔,像我这种允文允武的汴梁城顶级美少年不是很多,真容易暴露。]   思来想去,忘记了耳畔嘈杂的声音,不知不觉睡着了。   ……   赵煦和章惇商议了一番,决意这件事在内不需要隐匿,可以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以此彰显当今官家一心筹备武备,宫中内外一片尚武精神。对外只需要行文各经略安抚使(地方最高军政长官)盯着点这样的人,但是也不急于把他抓了送回来,以免影响边军士气。   大宋对西夏的战争频繁失败,如果急于吧偷溜出去的弟弟抓回来,倒像是怕他一起全军覆没,消息传到军中,虽然抓他回家合情合理,但不能鼓舞人。   并非不抓他回来,行文各经略相公时叫他们找个借口,派这个‘京城来的年轻人’回京城送奏报或俘虏去,嘿。   皇家无小事,就连孟眉娘叫人拉刘清菁的椅子这种事,都要大事化小,做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不能被天下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件事也是一样。   章惇提出大胆建议:“倘若要鼓舞士气,劝勉士卒用命,激励游民参军,可以说官家胜券在握,故而派赵佶前往暗中观战,为将士们表功。”   这话一出,那些因为不能撒谎憋得乱蹦的百姓还不拼命逃过去,博一个封妻荫子。虽然赵佶在谋废高娘娘的事上首尾两端,对不起我,从兵法上来说,他倒是可以一用。   我知道百姓们现在有点道路以目,但这样很好,有在街头巷尾闲磕牙的时间,不如好好种地,都闭嘴,传闲话嚼舌头传谣造谣非遗朝廷不让说,就不会说话了赵煦摇摇头:“我用章楶,将边军托付给他,并无疑心。就算是有疑虑,也没有让弟弟深入险境暗中监视他的道理。”   而且这样就等于说他是个官员,有权利。那违背祖训了。虽然违背也没什么,但这小混蛋刚不辞而别,现在我还给他善后,还给他好处,还为他违背祖制,美得他!   章惇想到这个和自己出了五服的本家,充满期待和信心。也知道官家不想从严从重的处理这件事,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有不臣之心,往小了说就是未成年淘气。笑道:“官家圣明烛照。至于郡王不奉诏、没有任命、没有受官家差派,擅自出京这件事,御史台势必弹劾他。”   现在整个朝廷中没有异己,上下一心,御史中丞也是我的人,但御史台每个月的工作项目还在,得干。   赵煦微微往后靠了靠,笑道:“好好弹劾他,将来装几箱子,让他自己都读一遍。卿家去吧。”   章惇也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十一郎离家出走对他来说微不足道,再拜退下。   王南陔又被传进屋,被官家询问。他坦诚:“依罪臣看来,赵佶在最近这一个月来,确实有些古怪的行为。”   赵煦面沉似水:“嗯?”   王南陔:“启禀官家,赵佶过去不沉迷打猎,浅尝辄止,打够了两三只野鸡、四五只野兔,够吃了就回去仔细料理。最近这一个月以来,反而频频打猎,还彻夜不归。又突然对兵法地图置之不理。以往蹴鞠时,如果有美貌少女来看,他会频频走神关注美女,最近一个月心无旁骛。”   赵煦:“……你不觉情况反常么?”   王南陔真不觉得,如实说:“官家,赵佶除了烹饪这最反常一项之外,还在学习草药、机关器械、稗官野史。对其他郡王喜好的诗词歌赋,斗鸡斗狗斗蛐蛐,打牌,观赏歌舞杂剧倒不是十分感兴趣。”   他一直都是个很反常的郡王。别人都逃课去看戏。   又传王繁英进殿回话。   王南陔出去时低眉顺目,感觉自己处于失业边缘。   御侍低声说:“官家,宫门使提醒说,还有一刻钟宫门就得落锁了。”不论皇帝的权利有多大,宫禁是绝对不能推辞,宫外的人也不能留宿宫中。   赵煦派人去传她时,还以为她会跟着私奔走了,没想到还在京城里。等她下拜起身时,上下一打量,看她一副……壮实可靠的样子,和宫中这些纤细娇美的女子大不相同。“佶儿常和朕说,说你能掐会算,能预测过去未来,祸福吉凶。他此次出行前,找你算过了?”   王繁英心说赵佶害我:“启奏官家,赵佶跟对臣女炫耀说,他要做一件石破天惊,名垂青史的事。臣女细问究竟是什么事,他不肯说,还要我自己算。”所以到底是什么事?都守口如瓶。   听起来很有情趣。“你卜算的结果如何?”   王繁英根本没算,就等着吃新菜。谨慎的想了想,往上看又违法,这来不及占卜时察言观色往下蒙有点难。但要算的这个人自己了解就不难:“臣女算出来利在西北。有惊无险。扶乩时得诗四句,金鼎神仙隐,铜壶昼夜倾。不如早立德,万古有其名。”   诗很简单,没有谜语,不用怎么解释,就是有人想要名垂青史。   官家略有点失望,本想让她算算归期,又觉得她不是很可靠,我有更可靠的道人可问。现在先去让刘清菁安慰我一会。   赶在宫禁之前全都离宫,王繁英上车之后,开始掐指起课,拿六壬算这件事的起因和经过结果。算来算去失去耐心,不如直接凭借头脑分析。   十一郎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非常亢奋+不需要我帮忙出主意=???   这答案太清晰明确了,现在自己如果不去边关,感觉会错过什么大好事,如果去了,也有许多不良的后果。   ……   章惇没召集门客,而是请枢密使曾布、户部尚书蔡京、御史中丞邢恕、开封府尹等人来家里开会。他换了便服,清清爽爽的穿了一件白绢道袍,简述了皇子离家出走的事。   曾布:“遂宁郡王所行多无礼。”他和我夫人相谈甚欢,但对我有点冷淡。我哥哥可是曾巩,我从小跟他学习,难道文采还不如一妇人吗?   蔡京却附和章惇:“此事仍需三思。”   蔡卞此时出使辽国去了。   章惇在回家路上就想好了,这是一个沉重打击赵佶的好机会,但疏不间亲,我提议追废宣仁高后和废孟后,都是官家心里想的。十一郎则不同,恐怕官家以为我要离间骨肉至亲,官家自己都不恼,又气又无奈又想笑:“老夫唯愿天下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十一郎这位郡王,你我看来是个尊贵的麻烦。兵家,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到了用兵如神的人手里,必然有奇用,想不出来。或诱敌深入,或振奋人心,或是安排去威慑友军,必有大用。   安排了一下,枢密使主管军事,要负责发公文给经略安抚使。御史中丞回去之后带队弹劾他。开封府尹就不用干什么,知晓一下出了什么事即可。   又激情四射的谈起盐钞法。改革!劝耕!   ……   次日清晨已经有五顶新斗笠做好了,还穿了几根麻线捻成的绳子。店家全家的眼睛都有一点发红,看来是因为加钱,熬夜干活。   太阳还没出,店家熬了一大锅莼菜蘑菇羹。水里摘的野菜,山坡上拾的蘑菇。还有刚做好的豆腐卖。   林玄礼本想叫他们放点胡椒,忽然想起来这样的路边小店里,哪有胡椒这么金贵的东西。“人都在,马也没事。好,吃完东西赶紧赶路,日头最毒的时候找地方避暑去。”   也不管好吃难吃,又胡乱吃了些煎饼——煎饼烙的干一点,在夏天也能保存几天,省火。   俩宦官不敢叫苦,李福不觉得苦,林玄礼还在亢奋之中。   只有枣红马情绪低落,昨晚上的草料太难吃,还没有香喷喷的炒黄豆,郁闷。   又走了半个时辰,红日高升,都戴上斗笠。   本来应该尽快赶路,但是那样太伤马的身体,就都以跑起来但马不会受伤的速度前进。一路上看到许多人,有成群的商队,一车车捆扎结实的货物,也有短衣货郎挑着担子沉默的行走,有公差押解披枷带锁的犯人走远路去流放。有新媳妇打扮的小姑娘骑在驴上,拿着点心和母鸡回门。   出了京城之后走远一点,有两件事有点吓人。一个是有大片的荒地无人耕种,看起来就像荒无人烟一样。   第二个则是有黥面和身上有刺青的人越来越多了,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看起来越是丑陋狰狞越吓人。刚路过几个以厮扑为生的男女,都露着粗壮的臂膀和健壮的胸膛,穿了个对襟半臂基本上散着怀,都是花臂,为首的那老头额头上和面颊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还有些字隐没在络腮胡子里,一看就是很有经历。   林玄礼心说:[真·人生经历都写在脸上。]   [可惜是迎面过来的,马跑得快,他们走的也快,就看见盗窃和殴斗伤人两件事,后面还有不少事呢。]   [看起来真匪帮,不知道他们搞不搞说唱。哦,唱的,水浒传里的阮家兄弟就唱得很好。]   仍旧打马向前。   童贯忽然叫到:“哎呀,郎君您看,前面有人卖身葬父。”   [难道我近视眼了,我怎么没看见?]林玄礼:“哪儿呢?”   “您瞧前面,大槐树下白布盖着一个人,跪着一个人,头上插着草标。看身量白布下面是他爹。”   大约百步之外。   林玄礼放满马速,询问仨人:“京城里不常见这个,在官道边上卖身葬父合理吗?”不管怎么说,也得到城里更合适一点吧。   三人都不大说得上来,高蜜上前询问:“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在这儿?”   盖着尸体的白布是一个发黄的床单。   矮矮小小的儿子跪在地上哭诉道:“俺爹王大麻子,俺叫王小麻子,俺们父子俩都是漆匠。俺爹刚刚走在这儿的时候,突然发病掉下驴来,没多久就死了。驴也跑了。想求一个好心人捎带俺爹的尸体回城里,买一口薄皮棺材棺材,送回老家安葬,俺愿意终身效力。”   三人都看向小郎君。   林玄礼:“你家在哪儿?”   “不远不远,往前走二十多里,葫芦屯就是。”儿子抬起头来,满脸期盼。   林玄礼想了想,自己的事儿不能耽误,总觉得突然出现的卖身葬父人士非常可疑,但万一是真的呢,问都问了,一走了之也不合适。扣扣搜搜的掏出来十几个铜钱:“等路上有光板车的时候,你雇人吧。”   [众筹,大家拼一个乐于助人的成就感。]   童贯小声嘀咕:“我就说小郎君节俭嘛,他每次点几个菜,加上我们都能刚好吃完,而且流行的那种看盘,他从来不点。”   高蜜:“多了不起啊。”搞得我们没有捞到多少钱。   李福:忽然感觉郡王给的钱比看起来的多多了。   儿子诚心诚意的磕头:“好人一生平安。”   林玄礼:[哦,多么熟悉的话啊,终于又听见这句话了,可惜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又策马往前走,隐约听见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看到官道旁的树林里,密林深处,四个男的围着一个柔弱女子,这女子双手藏在袖子里,捂着脸大声哭喊求救,可惜来往无人,没有人看见。   柔弱美女被大汉一拳打昏,就要开始剥衣服。   林玄礼看不下去了,轻轻摘下盘龙棍,又把短剑塞进腰带里:“住手!”   童贯高蜜齐声道:“这群该天杀的流寇!”   大汉暴跳如雷:“什么人敢管老子的闲事!”   林玄礼对伦理梗轻车熟路:“是你爷爷!”   大汉气的哇哇怪叫,柔弱女子嘤嘤啼哭,喽啰们大声嘲笑:“好小子,长得真白嫩,比这小娘们有意思多了,进来耍耍。”   林玄礼看看盘龙棍,又看看密密麻麻的小树林,心说我傻我才进去,这里面施展不开盘龙棍,朴刀扬起来都得被挡住,就这群玩意的匕首短刀、还有熟悉地形的人能轻易取胜。就不说上辈子的经验,兵法都讲,军行有险阻、葭苇、山林、蘙荟者,必谨覆索之,此伏奸之所处也。   “你们这群缩头王八。老子三天没杀人了,今天拿你们开开荤!”   奈何这大汉不傻,根本不动弹:“直娘贼,要么进来要么滚,少他娘的影响老子的性质。把这女贼按住了!”   三个喽啰按住了满地打滚的柔弱女子,哭喊声越发凄厉。   童贯高蜜拼命拦住郡王:“这都是命啊,您只当没来过这里。”   “树林里肯定有机关。咱们又没带弓箭,万一折了进去可怎么好。”   “您不是打算去边关投军吗?管这些事干什么。都说了是个女贼,就是罪有应得。”   林玄礼瞪眼:“他说是就是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干这种事!我看见了就一定要管。”本来想迂回一下,绕到后面看看这小树林有多大,斜插进去可能比较安全。但是那样就来不及了。   [作为穿越者,难道我不应该拥有一个神秘的美女飞贼吗?也不说什么开后宫不开后宫的,当个工具人也行啊。]   [她看起来好像没有我想要的武功,算不上飞贼,那也不能见死不救。我又不怕打官司。]   童贯除了捏了捏拳头,默默摘下朴刀之外也干不了别的。   高蜜也是一样。   林玄礼把盘龙棍递给他:“在前面开路,我怕有机关。”   李福战战兢兢的牵着四匹马,心里十分害怕,手上握紧了匕首。   迈步进入树林里,先观察地形,地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事。又抬头往上一看,树冠上也没藏人。   高蜜佯装摆架势吓唬人,抓着盘龙棍在有限的空间里,一个斜劈,又紧接一记横扫,把眼前的空气扫干净。   大汉只好重新系好裤腰:“哼,真是个肥羊。你小子是谁家的公子哥儿,跑出来玩这套英雄救美,老子实话告诉你,张生救崔莺莺可不是这么救的,哈哈哈哈。”   柔弱少女躲在树后头哀哀哭泣。   林玄礼没这个给他系裤腰带的机会,走近了才发现这货身高和自己差不多,显得高大是因为旁边人更矮更瘦,拔出短剑对他的匕首,很差不多。   刚一交手,忽然听见李福一声大叫:“去死!”   林玄礼稍微一晃神,惊鸿一瞥,看到有人趁机去偷自己的马!还有马背上的行囊物资!   作者有话要说: 【1】黥面是很普遍的,甚至某些县城达到了谁没有黥面才奇怪的程度。感谢在2020-11-04 02:41:23~2020-11-05 02:3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瘦三十斤不改名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纳兰朗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林玄礼貌似一晃神,只瞟过去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还盯着为首的大汉。、这大汉趁机抓着匕首攻过来,另一只手爪子一样上下挥舞,大喝一声:“动手!”   童贯从侧面冲着郡王身后飞跑过去:“十一郎别回头!!”   林玄礼眼睛都没眨一下,也不管马匹,也不管他对自己身后使眼色,箭步上前迎敌,短剑往上一挑。上辈子的师叔这辈子的武学博士都说,短刀之间没有对练的套路,输赢就在刹那间。哪怕对方的匕首瞄着自己的脖子。   但一寸长一寸强,对面这厮看起来只会一点粗浅的套路,也就能唬小老百姓。   侧身闪避的同时,用短剑快若闪电的抹了大汉的手腕,鲜血滋出来,顺着骨头削下来一条肉。   大汉满脸惊愕,慌忙后撤,还想用另一只手去接就要掉下来的匕首,被林玄礼一脚尽全力踢在肋下,当即踢得身体不正常的凹陷下去,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大汉大叫:“好汉饶命!!”   童贯轮着手里的朴刀,和拿着麻袋想要偷袭郡王的小喽啰正对面,小喽啰也是一惊,把手里麻袋冲他一扔,转身就跑。童贯飞奔追赶,跑到几十步外,紧张但轻而易举的砍到了。   高蜜拿着盘龙棍也想参战,但刚把盘龙棍举起来就挂在树枝上,拔还拔不下来,眼看对面的人拿着木棒冲上来,只好撒开盘龙棍,赤手空拳的踢翻了冲上来的喽啰,把人举起来,揪着衣领挂在高处的树杈上。突然发现那个大声哭喊的小娘子要跑,赶紧过去按住了:“你别跑。救命之恩还没报答呢!”说不准我们郡王想和你快活一番。   林玄礼拎着短剑有点迷茫,刚刚心里啥也没想,专心对峙,现在突然思绪爆发:[终于听到这句经典台词了。]   [我靠这么简单的吗?计划中的大战三百回合呢?]   [这废物玩意就这么点能耐都敢出来劫道了?这行当的门槛这么低的吗?你咋还没被人砍死?][实不相瞒,你林哥杀过最大的动物是猪猪,虽然比人重很多,但我到古代十几年,真没杀过人。刚刚还想试试杀人……别等到战场上再拉胯,那丢人就丢大发了。]   [但是又有点下不去手…]   “看住这几个贼寇。”林玄礼犹犹豫豫的吩咐了一声,往李福那边看,马还在,行囊也没事:“李福,你怎么样?”   李福从上路开始,脸上就挂了‘十分害怕’的表情。不是怕事儿,是因为被郡王抓去离家出走而害怕,怕将来官家降罪,俩阉人都有办法抱大腿脱罪,自己就生死未卜了。看起来满脸的软弱胆怯,其实来人抢马的时候,他一激灵就把人打倒在地,看起来差不多打死了。打完人正在后悔,这要是让人把马偷走了,我们是不是只能去官府求助,然后回京。听郡王询问,苦笑道:“郎君放心,小毛贼被我打死了。”   林玄礼十分满意,这是个老兵的作风,转过头来又看着骨折吐血的大汉、挂在树上的喽啰、被一刀斜劈的喽啰,还有趴在地上默不作声的纤细女子。   仨人异口同声:“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英雄,英雄饶命啊。”   [胸大腰细美貌女工具人要出场了吗?]林玄礼YY的挺爽,刚要上前问这个女子的情况,到底是女飞贼还是这些人故意诬陷人,突然发现不对!刚刚离得远,又有树干隐约阻挡,只看见是个穿着粉色褙子、粉色裤子的瘦女人,现在再一看,虽然是梳了女人的发型,但还捂着脸,裤子下面露出来一只脚,是大脚,露出来的脖子上看起来粉有点厚。   就好像扑了一层细面粉一样,远处看肤若凝脂,近处看真是白的掉粉。   吓得林玄礼又抄起短剑。   说不准这是他们中谁的演技很好的老婆,在这里冒充演员。   高蜜真咬牙切齿的拔挂在树上的盘龙棍,树枝都被拉的很低,但还是挂在那儿,弄不下来,一松手就弹回去,抓着使劲拽又怕扯坏了铁链,打算爬上去。   盘龙棍长棍顶端镶有铁链,链有另一根短棍,轮起来威力很强,哪怕长棍被人拦住了,还有甩起来的短棍会抡过去打人。农民看着觉得这像打麦的链枷,林玄礼觉得这像一长一短的双截棍。   童贯拿着朴刀在旁守卫:“郎君小心。他们说不定是一伙的!这群狗贼,竟然派人去偷郎君的马,肯定是有埋伏。”   吐血大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了没有!俺们几个腌臜货,就哥四个,只是骗点钱,不敢打家劫舍。”   林玄礼不搭理他,手里捏着剑,剑尖儿往前递:“小娘子,抬起头来。”   听声音是女人,看身材是女人,就觉得很违和。   这些年长得粗粗壮壮的女人也见了不少,都没有这种离奇的违和感。   小娘子抖若筛糠,越发娇啼婉转:“英雄,您别杀我。我这也是迫于无奈。”   一抬起头,惊的郡王一行人目瞪口呆。   高蜜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林玄礼暴跳如雷:“孙贼!你爹不是刚死吗!”   真他妈离谱,居然是刚刚那个卖身葬父的‘孝子’!   你这跑过来的速度外加换装的速度可真够快的。刚见小子的时候还以为是打算暗算我的人,这顿提防,怕露富格外少给钱,怕被偷袭都没探死人的死活。   结果刚刚放松警惕,就遇到‘英雄救美’的局。回忆起当时,距离远,这厮叫的也很真实,虽然有不少一点,但本着‘万一是真的’和‘挑软柿子先培养一下团队精神’的目的,就干起来了。   童贯气急败坏,上前当胸一脚,把‘孝子’踹的就地滚了三圈:“你们这些恶贼!简直是大逆不道!罔顾人伦!小郎君您说怎么处置他们。送去官府,砍了他们的狗头。”   林玄礼微微有点迟疑:“其实我没杀过人。”   被俘四人组:“活菩萨啊!”   “您大慈大悲放过俺吧。”   “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不会走路的孩子……”   女装劫匪还捏着嗓子:“奴家情愿为奴为婢,服侍英雄。”   林玄礼坏坏的说:“我到了这个岁数,也该杀个人试试了。都杀了你们也不合适,我要选一个知道附近还有哪些土匪,都拿什么勾当骗人的人,谁给我说清楚,我就放了谁。另外三个呢,你们自己商量商量,选一个人出来让我杀,再放另外两个人。”   森林中一片寂静,四个人面面相觑,终于绝望的发现有权有势的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阿哈!”高蜜终于爬到树梢上把盘龙棍弄下来,提在手里可再不敢甩了。   童贯差遣他:“去,到马上把马札拿过来,给我们小郎君坐下问案。”   林玄礼:“别发呆了,我还得赶路,章经略还等着我呢。快点说,你们从什么时候盯上我,为什么要安排卖身葬父骗人,节外生枝,你们骗人抢劫之后怎么毁尸灭迹?”   [章经略大概在等着抓我回去。]   [路上还得想办法。但肯定不能让这些小骗子给我出主意,他们连我都骗不了呢!]   女装劫匪捂着脸嘤嘤哭泣:“之前赶路,一起住在脚店里,在庭院里看见郎君擦汗,见您又白又胖,头上金簪烁烁放光,就起了歹心。不敢瞒哄小英雄,俺们常在这条路上劫道,一看到未经世事的少年郎君,就设下卖身葬父的伎俩。常能骗到好心人不少银子,就算是警惕心强的,见了俺们真是卖身葬父,下次做好事,搭救落难少女时更不起疑。俺们从来不敢杀人,真是求财,这树林低矮,骑马冲进来的人都会被缠住。到时候拿了行囊,要是下马再进来,俺们就安排人偷他的马。”   林玄礼盘问:“我们马不停蹄,你怎么在那边卖身葬父,又能赶在我们前面?”   小喽啰抢着搭话,在地上画了个月牙:“小英雄您看,这是官道的道路。树林里有一条小道,直插过来。”   林玄礼又盯着女装劫匪:“明火执仗当强盗是死罪,窝藏强盗也是死罪,知情不报也要牵连在内一同受罚,杀人也不过是死罪,我不信你们没杀过人。”   这四个人都指天画地说没杀过人,但知道很多骗局。   女装劫匪名叫白小糖,二十多岁,锥子脸,吐血大汉名叫黄贵,另外张三李四。   四个人为了脱罪拼命搜肠刮肚,把所有听说过的劫匪套路、常见的骗局都说了。   林玄礼:[这几个人反倒是最有技术性的一拨人了,其他人大部分都是强抢,或者下药。]   [也是,但凡有头脑的人,就去靠做生意或者手艺赚钱了。]   [除了晁盖之外,没听说有谁靠打劫一夜暴富。唔,现在不搞花石纲,看来他们只能一辈子当普通人了。]   吐血大汉还一口口的吐血,俩喽啰和白小糖眼神互相回避。战战兢兢的问:“不知道小英雄姓甚名谁。看您武功盖世,将来准能出将入相。”   “别拍马屁了。”林玄礼站起身:“我姓赵,出将入相和我没半点关系。白小糖伶牙俐齿,故事讲得不错。你们几个人里,选谁死?”   寂静的沉默就像是死了一样。这两个喽啰竟然都不愿意替黄贵去死。   吐血壮汉为了求活命,疯狂找借口:“好汉手下留情,小人愿意自赎自身行不行,小人有点薄产,还有几个女儿,姿色不凡,大的十六,小的十一,您选两个走?”   林玄礼拿短剑往前一送,断送了他的咽喉,对着吐着血味泡泡的壮汉:“呵呵,你跟我交手时想杀了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在我之前说不准杀了多少人呢。绕你们几个不死,从今往后勤恳些,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上马,走。”   [恶心!真恶心!又兴奋又恶心。]   [看来我真不是那种穿越之后立刻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的人。]   [好想念六哥和保母啊。]   众人重新上马,继续往大名府的方向前进。   晓行夜宿。   两天一眨眼就过去,还没到大名府。   清晨时分,住店的掌柜送到门外,牵着马走到上马石旁边,送客人们启程:“客官们倘若速度快一点,下午就能到大名府啦。大名府的老酒比别处的都香醇,也是重镇,又大又气派。”   众人跑马赶路,林玄礼摸着自己因为颠簸和粗粝的饮食而变瘦一丁丁点的脸,,无聊的跟人瞎聊:“你们说我要是学点方言,是不是比现在的口音更不容易被发现?”   童贯:“不用不用,全国各地都学官话,您说的是最标准的官话,听不出是哪里人。”   高蜜:“自从小郎君杀了那个贼子之后,气势逼人,仪表堂堂,令人望而生畏,谁见了您都不敢疏忽携带。我看这两天都没遇到骗子和盗贼,一定是郡王的气势惊人,叫小贼一看就不敢靠近。”   林玄礼:[我闲的没事考虑伪装,你闲得没事就拍马屁吗?]   [□□、刀剑、铠甲,都禁止民间私藏。可是这也没耽误农民起义,反倒耽误抵御外贼。]   [但是放开这个项目又确实增强危险。□□和枪一样,不可能不禁。]   一路上真是忧国忧民。果然在天黑前赶到大名府,城郭高大,道路宽阔,人缘稠密,不比京城逊色多少。只可惜没有功名或官爵的人京城要交人头税,又要查携带的东西,看着像货物的都得缴税。   有路引,有郡王用印的书信作为证据——虽然门卒不认识这弯弯曲曲的官印写的什么字,但有一个标准,官职越大官印的尺寸越大,这是国家规定。   门卒感慨:“你们怎么不携带些货物,来回倒腾。这路引还许携带行囊货物呢。”   林玄礼讶然:“哎???没想到。”   好像能把路费赚出来。听说过很多类似的事儿,我就没想起来!   策马进城,无限感慨,这么多天了终于又见到一个繁华靓丽的城池:“此地在唐代时称为天雄军,原属河北道,后来改为河北三镇。到了仁宗朝,契丹来犯,有人提出要迁都洛阳。吕夷简上奏说,应该将此地定为陪都北京,并称四京之一,以彰显大宋威仪。契丹见仁宗态度坚决,就没有发兵。”   仆从们只好随声附和,夸他博学多闻。其实心里很担心辽国又来犯边,郡王就地投军。   林玄礼隐约感到一种风沙和□□融合的味道:“大名府里安全一些,一会多要几个肉菜,给你们仨打两壶酒,好好犒劳一番。”   童贯和高蜜嘴上道谢,转过脸去就小声议论:“城门口贴了十几张通缉画像,我看怎么那一张都不像小郎君呢?”   “这事儿不加急搜捕吗?天爷,郡王的罪过章相公,还和曾枢密不合,他们会不会从中作梗?”   “那也得找吧?”   ……   赵煦悠然的看着弹劾赵佶的奏折,看御史和一些官员骂的鞭辟入里,一针见血,叫人看着都舒服,省得亲自骂他了。   宫内宫外平静无波,夏季正是农闲时节,安安稳稳的等着丰收,倒是一个服劳役的好时候。   信里附上的米饭教给了东廊,做出来确实还不错,尤其是写好的蘸料比例,和他调出来的差不多。   官家也不能夏季出去骑射,怕踩踏良田,就在宫里对着墙壁树了靶子,练练射箭。   犹记弟弟在临别书信中的期盼,佶儿想找揍!   御侍轻轻走进屋,低声道:“启奏官家,孟皇后请您过去,说福庆公主病入膏肓,想见您。”   可怜的大女儿几次病入膏肓,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特意请钱乙来看过了,也无法用药。孟皇后依然不信,但他已经做好准备。   赵煦叹了口气:“也罢,看在公主的份上。”虽然和刘清菁也有一个女儿,但这个长女是最爱的。   孟眉娘虽然不是盛装,也是用心打扮了。以‘要想俏一身孝’为主打风格,白褙子雪白的百褶裙,眼睛旁边淡淡的擦了点脂粉,泫然欲泣,头上插戴的除了芍药花就是珍珠花。   赵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你也要保重身体。”   也没注意孟眉娘说了什么,就抱着福庆公主和她轻声说话。   小公主病的昏昏沉沉,瘦小憔悴,还是乖巧惹人怜爱的样子:“爹爹~别走……”   赵煦就留到了晚膳时间,试图喂她吃点东西,但小公主已经睡着了。   孟眉娘:“天色已晚,官家的晚膳也送了过来,就在这儿吃吧。”   赵煦想了想:“可以。”   “赵佶私自出逃,让官家这样担心,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朕不太担心。”赵煦淡淡道:“现如今民风向好,而佶儿的武功不差。”他也做了一个月的计划,方方面面都计划周全,哼,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跑到哪儿去?我还知道他的目的。现在就等章楶了。   “是啊。”孟眉娘频频试图提起话题:“听说现在百姓们对官家感激不尽,如今的新政,比熙宁党人(神宗时期新政)、元祐党人执政时还好。百姓们家有余粮,还有了余钱,官家泽被天下。”   赵煦每天都被人赞美,微微颔首:“用膳。”   孟眉娘小心翼翼的笑着问:“臣妾的养母前些日子进宫时,带了一瓶宫外的好酒,官家尝尝么?”   “行啊,拿来我尝尝有多好”   孟眉娘忙吩咐侍女:“去拿烧热了拿来。快点。”   很快端上来,青瓷莲花温碗里一壶热酒,斟满一杯,琥珀色的酒液略有点药味。   官家端起来喝了一盅,没细细品味,觉得回味有些奇怪:“这是药酒?什么药?”   “是滋阴补肾的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官家多吃几盅,倘若有效,那就谢天谢地。”   赵煦还是觉得不对劲,主要因为这是孟眉娘拿来的:“去传太医,看看这和我现在吃的药相冲与否。”   孟眉娘紧张的站起来:“官家,何必如此,难道我能害您不曾?”   可惜官家心意已决,不打算商量。再不吃酒,一边吃饭一边等太医。   等着等着,就觉得浑身暖洋洋,热乎乎,还有一股暖流往丹田处走,就觉得格外兴奋。   赵煦心里格外疑惑,有反应是一回事,思维还在。   自己怎么可能吃着吃着饭,突然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一定是她这壶酒里的药……这是最奇怪的东西。   孟眉娘看出他脸色有变化,雪白的脸颊上微微发红,不只是酒兴,如玉山倾倒。情难自已的凑过去,挨挨蹭蹭:“官家,你我许久未亲近过了。今夜不如宿在此处?”   赵煦气的七窍生烟:“你竟敢用药暗算朕!”   跟来的大太监,御侍等人惊的倒吸凉气,就连皇后宫中的女仆也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   史官震惊的笔都掉了。   孟眉娘一把抱住他,硬往上亲:“夫妻敦伦,怎么能说是暗算。倘若官家每个月都留宿几次,我何必除此下次。”   赵煦心中厌恶无以言表,一下子没挣开,再加上‘把柄’被人抓住,身体有些无力。只是越发厌憎皇后,呼喊自己的随从:“来人,护驾!护驾”   孟眉娘:“我所求不过一夕欢好,官家何必吝惜!”   官家身边的御侍几乎是把皇后抬起来的。   孟眉娘知道他想废后,也知道他只喜欢女儿不喜欢自己,这也算是孤注一掷,打算说(音:睡)服官家。   太医院派来俩儿科医生。皇后宫中叫太医,只有儿科问题。见了官家的‘小烦恼’和半壶残酒,给官家号脉,又舔了一口酒:“启奏官家,这是京中惯用的春酒,少量服用可以助兴,对身体并无大碍。”官家这是喝完酒才担心身体问题?这酒就是助兴用的,有些人借酒装疯,在秦楼楚馆中显得格外癫狂。其实能控制住自己。   俩人开始认真劝说官家不要用药。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生理期之前状态不好,写的特别慢。一直写到熬夜…… 第54章 大宋在逃郡王(补全)   太医院的医生也不敢说的隐晦,低头盯着酒杯酒壶:“这种酒还不只是…助兴的春酒。还有一点能让人意乱情迷的东西。想必是卖药的人自卖自夸,说了些叫…人信以为真的效用。”   孟娘娘可能是真的不了解男人。她以为男人只要气血上涌,就随时抓一个身边的女人开弄,要是那样的话,在这中宫之中,真是非她莫属,到是能成功。可官家生性坚定,哪能轻易被欲念动摇,就算是有了想法,也会发觉情况不对,你瞧这就发现了。这种事非得是你情我愿不可。   孟娘娘倒是胆大包天,不愧是敢吞针的人,也敢迷‘奸’官家。   这是想一举怀孕,抢先生下嫡长子?巩固住地位?还是想借此让官家回心转意,缓和关系?不能吧,谁会相信发生这种事能缓和关系?官家但凡愿意……也不至于到这一步。   史官瞪大眼睛,张着嘴,惊的差点呱呱叫,缓了半天还没回过神,只是凭本能记录了对话。他是值班的几名史官之一,官家去见太后、太妃、皇后时都要跟着,目睹过不少次出乎想象的事。   赵煦只觉得一阵阵气血翻涌,药效还挺强,可他心中愤怒羞恼汹涌澎湃,怄气,不愿意被一点药酒驱使行为。“这种药,对朕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这……不好说,臣不知道这其中都有什么药材,臣也不是为官家开药方的太医,又不知道官家误服多少,只能等明早会诊。”   孟眉娘已经被送回到卧室里,被御侍看管起来,碍于小公主的情面谁都没有粗声大气。她也十分丧气,没再争辩什么。官家如此兴致大发,都没有和自己……可见他的心。   官家气的七窍生烟,太阳穴都有点一跳一跳的,心里盘算明天如何让宫门使盘查入宫人员携带的物品,查出来这是她派人去买的,还是娘家送的。朕对她不薄,对她娘家更是厚赏,怎么敢暗害君王!多亏她没有子嗣,要不然就麻烦了。章惇早已劝我废后,念在女儿不能没有母亲,不论小宝贝懂不懂都不能遭受这样的打击,一直拖延至今。看来又叫章惇说对了。   刘婕妤匆忙赶来,满脸兴奋,一进门看官家衣冠整齐的坐在那儿生闷气,笑的清脆动人:“好呀,总算没便宜了她!”要是孟氏得手了,官家得更生气,气的赐死她。争宠这种事我懂,是从言谈话语和长相歌舞争胜的,可不是那一件事。   赵煦怒道:“你还敢幸灾乐祸。”这要是让她的奸计得逞,朕得气吐血。不想和皇后共寝不是因为她长相平平,之前姿色平平的侍女也临幸过,是因为皇后的言谈话语举止都叫人不舒服。   刘清菁笑着福了福身:“是我说错话了!多亏官家英明机警,没让她的奸计得逞。”凑过去就抱官家,看他的怒火快要把□□压下去,脸上有点病态的潮红。   忽然提议:“上次我坐了坐她的椅子,孟氏就那样动怒,好像我要侵害她一样。趁此良辰美景,官家又迫不得已,我想在她的床上,睡一睡~”   赵煦看着她,觉得这个提议也是那种‘绝对不能执行但想一想就很爽’的事。和嫔妃在中宫之中燕好,这成何体统。如果中宫空置,还能这么干。“不要胡闹!我难受着呢。如今天色已晚,不要惊动娘娘。明早再禀报此事。唉。”   真是丢人现眼。汉唐时后宫女眷争斗,或争奇斗艳,或是内廷外庭勾结……皇后给皇帝下药,上次是唐中宗李显!   ……   次日清晨,章惇充满事业心的早早起床,准备去上班,他半夜就听说了这件事。   如此劲爆的消息,宫门落锁和宵禁都挡不住,冒着宵禁的消息到处传播的人特别多,尤其是人们都知道章相公几次上奏,要求废后,废掉这个宣仁高皇后指派的皇后,现在有了如此完善、完美的罪证,争先恐后的送到相公府里,就怕来晚了不能讨好相公。   章惇喜悦之余,微微有些迷茫。这是为什么?自己提议废后已有两年。一开始要求废后,是和高氏以及她的旧党、她的政策、她的一切捆绑在一起。到后来不只是因为高氏的缘故,更担心官家身体虚弱,一旦山陵崩,到时候所有新政……虽然官家现在无子,但早晚会有的!国家百废待兴,经不起党争的反复无常。   废后是为了长治久安,可孟皇后为什么自己制了这样大的罪状送到眼前?她应该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哪怕官家不喜欢她想要废后,只要太后太妃反对,她的皇后之位还是很稳的。   章惇经历过大起大落,看过世情百态,又年过百半,都想了一夜想不明白。   “难道这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宫中,向太后看着镜中的容颜,还有镜中映照出的大瓶芙蓉花:“哀家似乎瘦了一些。”   “这都怪十一郎,他这一走,害的娘娘这般担心,形容憔悴。”   “那倒不是,我担心什么,他出去几天把钱花完,饿一饿,再被外面的臭虫虱子叮一叮,一定会哭着回来认错。”向太后摸着脸颊:“大概是缺了他那些小吃,才半个月就瘦了。”   宫女:“宫里还有一件烦心事呢……”   另一处宫中,朱太妃刚用新做的‘天后炼益母草泽面方’洗了脸,准备开始化妆,对着镜子端详自己,发长五尺,乌黑浓密没有一根白发,梳成高而圆润的发髻,插上玉片花簪和琉璃簪,端详了一阵子,真是人比花娇,雍容华贵:“可惜先帝去得早,见不到哀家如今的风韵。孟眉娘终于开窍了,知道向我请教装扮,她原先不会用胭脂,涂的那么尖刻碍眼,再不然就是半点不涂,哎。”   宫女婉转的说了昨夜发生的事。   朱太妃可比向太后紧张多了,那是亲儿子!!连忙亲自去见官家。   赵煦正在被半个太医院会诊,他也担忧,太医们更发愁。   宫门使叫人狂翻进入宫中的物品名册,半本是赵佶的采购记录,另外半本就是三位娘娘的家人带进宫的东西名册,宫人们带入宫中的东西另册。   除了孟后和福庆公主的乳母没动之外,皇后宫中所有的宫女内侍都以‘魇魅’的名义抓走拷问。   太医们始终不打包票说官家的身体肯定没事,官家就只好疑神疑鬼的等待结果。   朱太妃和向太后先后到达,一起紧张。   总算拷问出买这个酒的地点,竟然真是个青楼。   赵煦气的后仰:“呸!呸!”   唯一的好消息这个‘药酒’的成分和他现在所服用的药并不相克,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章惇专心致志的说起盐钞改革的问题,不再提废后的事。   不~值~一~提~   以先帝的子女寿命来看,这位福庆公主也差不多了。等公主的丧礼结束之后,嘿。   十一郎的保母仍然留在宫里等郡王回来,官家和太后都知道不是她管教不严。眼看中宫闹的沸沸扬扬,事情是都打听到了,可惜没人来听。   ……   章楶召集部将开会,探讨了西夏梁太后那个疯娘们:“汉女不能服众,有永乐城之役在前,他们必然骄横,骄兵必败。”   西夏的总人口和作战人数:“常备军七八万,可恨西夏富有战马,党项男子又随时都能作战。”   但问题不大,章榩准备充分。   西夏如果只出动常备军,那么我们能以数倍之众来迎敌,不难。如果西夏大肆抽壮丁,把全国的男子都发动起来,想要凭借人多在短时间内夺取大胜,那么只要扛过十天,他们自己携带的干粮吃完,辎重供应不上,又不能因粮于敌,很快就会因为饥饿退兵。   以及下一轮通过五座边关城池轮番出战骚扰敌人的事。以及当地的一些治安、募兵、劝耕问题,驻军处周围因为无力生存而产生的女支女。   会议之后留他们吃饭,有善歌的兵卒上来高唱《大江东去》以助兴,还有许多军乐。   章楶有点凝重的说起一件事:“官家的爱弟,酷爱兵法和练武的遂宁郡王,前些天私自逃出京城,去向不明。”   众将一阵惊愕,纷纷放下筷子,听他继续说。   经略相公把原委徐徐道来:“官家英明神武,知道弟弟去了何方。下了一道密诏,说郡王对我等仰慕已久,早闹着要去投军,因为屡屡受阻,干脆离家出走。”   众将:真是苦恼和骄傲并存。   章楶叹了口气:“京城方向来的细皮嫩肉的年轻人,这不很容易发现。可叹的是,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   官家爱遂宁郡王,就不能装在囚车里运回去。对太监监军都得罪不起,何况是郡王。在京中都能如此叛逆,来到这里后必然轻敌冒进,不服管教,却又不能以军法从事。   毕竟我要考虑的不是眼下,而是长久的未来。   孙武子能杀吴王宠妾,你让他杀一个吴王的弟弟看?   众将一听这句‘不听指挥、不可用也’,就开始七嘴八舌的出主意:“不如在军中比武时打伤他?让郡王安心养伤。”   “让郡王跟着押运粮草辎重,肩扛炒米炒面装车卸车,跟着驴子跑。”   “或者故作不知道身份,让他去看守草料场?”   “还有什么吃苦受累的活?打更?”   “郡王的学识应该不差,能装作秀才。那你们说的就不合理了,应该让他管理仓库登记造册,既安全,又能杜绝贪腐。”   “你们这都不在前线,不如这样,郡王年轻力壮,又一心向往参军,就应该去伤兵营,去照顾伤兵。看看那些残肢断臂,生蛆的伤口,准保他三天就自行揭露身份,求回京。”   章楶边听边点头,但还没想好,还要见过这个人才能安排。传言不可全信。   ……   林玄礼在大名府中住了几天,赶紧处理头发里出现的虱子,第一天按照掌柜的推荐全城觅食,主食、糕点、各种硬菜都吃了一边,损失了三吊钱。安排肌肉更壮的童贯跟着自己去打听军中的条条框框,如何投军。让瘦弱一点的高蜜去打听衙门里的事。   这次一去,还遇到不少也有意投军的年轻人,有些瘦而凶狠贫穷,有些稍微富裕一点,真是为了保家卫国,击败西夏而来的,有些则是穿成串儿发配来的犯人。林玄礼试图和他们聊聊天,但当地人听得懂官话却不会说,那些外地来的犯人却对这么一个明显不是一类人的少年戒心很重。终究没什么收获。   李福在沮丧了数日之后,也开始表现:“郎君可以置办一身文生公子的衣裳,这秀才去投军,大多会被高看一眼。限制少一些。”   宋代的秀才不是考取的,而是考举人时被筛下去的优秀学生,给个安慰奖。   林玄礼一摆手:“那都不要紧。我只想上阵杀敌,在此之前还想找附近的匪患试一试。童贯和高蜜配合的还不够默契,还得再练。”   童贯有点绝望,前两天住店时,偷偷从自己头发上捉了虱子扔到郡王头上,气的他哇哇怪叫,结果还是不想回宫。这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恐怕小人和他默契不来,我们俩都争先恐后的讨好您,又不是军中袍泽。哪有并肩作战的心。”   非常不幸,特意厚着脸皮问了,但军中不验明正身,只要不是女的,啥都行,兔儿爷也行,阉人也行。   倒数第二个希望也没了,只剩最后一点——到了秦州我就去求见经略相公,挑明身份。现在只好硬着头皮劝说:“哪有小股的流寇给咱们杀呢?那些占山为王的,都以百千计,人数少的早就被其他匪徒给吞并了。”   林玄礼想了想,开玩笑道:“天无绝人之路,投军之前我一定能找人练手。你们俩从我小时候就陪着我,这么多年过去了,哪能让你们因为疏于操练而回不去呢?”   童贯佯装感动。心说:只要现在往回走,根本不用操练也能活着回去。   正在这里闲扯时,高蜜回来了:“郎君,京中并未对在逃郡王下什么海捕公文,小人仔细打听了一番,半点音信也没有。”   童贯窥见有空时,悄悄问他:“真没有?”   高蜜低声道:“没有告示。但是那差官听我的官话真是形成口音,特意问我是不是要投军,说他们长官现在很看重京城来投军的人。我也是年轻干练,仪表堂堂,可能是他们认错了。”   童贯:“呸。十一郎到底带了多少钱,怎么还没花完?”要是花完钱就能回去,可这半个月,都看着他扣扣搜搜的拿铜钱铁钱出来结账,花没了就找钱柜亲自用银子换钱。夜里偷偷捏过,郡王的腰带里塞满了银子,可就是花不完。   林玄礼和掌柜的聊了半壶茶,天南海北一顿瞎聊:“掌柜的,你怎么一眼就能瞧出来我的底细呢?”我穿了粗布衣裳,扣扣搜搜的掏铜钱,带着脏兮兮的破斗笠,手上也有老茧,骑马骑得刚下马时有点罗圈腿,得溜达两趟才能走直。   掌柜的看他诚心诚意的询问,也就如实说了:“客官身上淡淡的有点香气,外面的粗布衣裳,从袖口能看见里面的丝绢小衫,寻常少年掏钱时如果要讨价还价,十分拮据,都会显得难为情,您可半点都没有。还有就是,您家有三名仆役跟着您出门,俯首帖耳,没有奴大欺主,一看就知道家里气派的很。”   林玄礼终于知道自己全身都是破绽,一路问了这么多掌柜的,只有他说了实话。   沉静的宣布:“多买些干粮,准备上路。还是原计划我们转道去延安府,稍作停留,再去凤翔府。从现在开始,不要以主仆相称,就按照叔侄来称呼。”   高蜜和童贯连忙道:“叔叔!”   “小人何德何能叫您一声十一叔。”   林玄礼单手叉腰,指点江山:“这一路上慢慢试过去,一定要让征兵的人以为我是大名府一个普通人家的少年。”   [在进攻之前先和未来的长官斗智斗勇!]   [我的伪装天衣无缝~大名府的街头巷尾,风土人情我都稍微了解了!我还吃了一遍,和当地人攀谈都不会露怯的。]   延安府还不算是边城,却是这一道的省会,屯兵之所,但在西夏人入侵时,兵马军械和粮草都从这里调拨。   再往西北走,就得提前买上皮袄保暖。还遇到不少也准备去投奔章经略相公的人,奈何对方没有马,无法同行。   又过了漫长的一个月才到延安府,虽然有官道,地势也有高有低,还要雇船渡河。   路上还遇到了一些骗子,卖假古董的,卖药的,卖敲诈勒索的。   林玄礼:[老子上辈子在网上一个月能看见的骗子骗术,比你们一辈子见过的都多,还想骗我?除了小豪猪能凭借铁拳把我打迷糊,剩下谁都别想忽悠我。]   [高铁俩小时。自驾游七八个小时。骑马一个月,屁股疼。]   [出趟门这么累,也不知道苏轼在干什么。哎?我跑掉之后没人管他,他又要孜孜不倦的弹劾看不顺眼的事了吧。希望等我回京时他还在京城。]   找了客栈住下来,林玄礼泡着脚,拿小本子盘点这一个月的收获:“和借宿的村镇中的少年比斗,二十次里赢了十九次。路遇八拨劫匪,打的打杀的杀,还赚了十两银子,如果西夏人的能耐和国内的匪徒差不多,那真是不足为奇。我就说不用运货卖钱嘛。”   高蜜苦着一张脸:“是不缺钱,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您都瘦了。”非但自己舍不得花钱,就连给我们也限量,在衣食住行上扣扣搜搜、我还没带钱。   童贯:“要是官家看到您消瘦了这么多,吃尽苦头,肯定不忍心打您。”   林玄礼搁下账簿,从怀里拿出小铜镜看了看自己:“唔,瘦了许多,现在看起来和六哥有点像。去叫店家炖些羊肉来打牙祭。从古至今的猛将,哪一个不是虎背熊腰。”   瘦的我脸上都有一点线条了!就是因为吃不到超多的肉肉,早中两餐因为要骑马不敢吃的太饱,以及有意减肥所致。   [俗话说得好,减肥就是整容。]   [我不会被你们认出来的!就算暗中有画像,那画得也是个英俊的圆脸。]   “你们去街上看看,有葡萄月饼河蟹什么的中秋佳肴,都买点。快到中秋节了,唉,月圆人不圆,好好吃一顿,贴点秋膘。”   林玄礼抬起脚,童贯连忙拿抹布给他擦干净水,伺候着穿上袜靴,认命的叹气:“将来我们俩陪着十一叔参军入伍,您可得想着回去时把我们捞出去。”军户是一辈子的事,都要有纹身……除非有贵人把自己捞出去。一点都不想马革裹尸为国尽忠。   林玄礼点点头,随即揣着手下楼找掌柜的聊天去:“掌柜滴~俺是大名府人士,仰慕章经略相公的美名,特意来投军。头一次来贵宝地,城池也多,驻军也多,您说我去哪儿投军更合适?”   我知道平夏城遗址在哪里,我开车去过,在和兰州平行的固原。也就是从此地到兰州之间的中间点。   掌柜的上下一打量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不土气,眼神中有种狂妄执拗的光芒,笑呵呵的说:“客官英雄气度,有道是黄沙埋不住金子,您在哪儿都能出人头地。”   店里还有很多客人,也有放假的九品校尉,听他说这话,不由得笑道:“我们经略相公的美名传的如此广泛么?你现在要入伍,正是好时候。”   身边的小伙伴咳了一声。   校尉立刻把话圆了回来:“趁着年轻入伍,再有点家底,置办武器,熬上十年,又有战功又有资历,当个校尉,可针不戳。尤其是现在,当今天子注重武备,对咱们这些戍边的老东西格外加恩,今年的棉衣都运到了。”   林玄礼走过去拱了拱手:“我请二位一壶酒。入伍之后能自己置办□□用吗?”   “急什么,有话慢慢说。嗯,看你也练过武,坐下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少了一千字,中午或者下午能补上。昨天太忙了,不只是每天取全家的快递,还有我家农村的朋友来送了许多白菜萝卜苹果花生,我……是搬运收拾的主力。凌晨两点,写不动了,先睡觉。   【1】下药这个事我是看到《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的节选。准确的说是我看一篇文章引用了这本书的原文和另外几本……但我当时只抄了这一个书名。   可以做佐证的还有刘清菁给宋徽宗上表要求把重立的孟后再废掉的表:元祐皇后亲被睿旨,放逐一尼,后来通说事端,差官至勘,有雷公式图画之记。——赵煦一死,向太后为了和刘清菁怄气,恢复了孟皇后的皇后位置,刘清菁也不客气,上奏要求重审孟皇后的案子,要是能翻案再恢复。然后孟皇后就又被废了。   【2】章楶说的是《孙子兵法》,指的是不服从命令的士兵不能用。   感谢在2020-11-06 03:05:25~2020-11-07 02:3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暮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姓梁的老梁们   和校尉聊了几句,比较热心话多的秦校尉喝着小酒,脸上的伤疤也微微发红:“林礼是吧,一看你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也是大名府老乡,唉,我是真想吃吃老家的羊肉粉丝。你只要拳脚功夫够好,手里又有点钱,倒是不用伺候老兵。挺好。像你们这种地主人家,大哥继承家业,你们这帮小兄弟也分不着土地家产,真不如来投军,赌赌运气,弄好了也有一份可以传代的家业。你行几?”   林玄礼一边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老大,一边如实说:“学生排行第十一。”   这件事用不着撒谎,扯别的排行反应不过来,容易被这群老狐狸看穿,要不是自己心里还林哥、礼子的一顿乱叫,这名字而已反应不过来。   一般人家都按小排行走,是从祖父开始算排行,大排行则是从一族开始算,唐朝有五十六郎,不是他爹他爷爷的本事。只有皇家按照父亲这一代开始算。   “嚯。”秦校尉露出了‘老爹一死,在兄嫂手下讨生活,真不如出来拼命’的表情。当爹的养儿子是理所应当,当哥哥的可用不着养弟弟。   “你现在投军真是好时候,富贵险中求嘛。西夏那个姓梁的老梁们,呸,真绕嘴,梁老太婆,老贱人。这两年来,数十次来边境撒泼,她还真寻思爷们没有治她的法子?这个偷人的老寡妇。”   旁边的李校尉:“宋夏间的地界不定,又有辽国在旁回护,终究是心腹大患。”   秦校尉眉飞色舞:“章相公下令取消国界,直接进讨!多痛快!你小子算是赶上好时候了,当年太皇太后在位时,别说什么进讨,就连老王经略相公夺下来的千亩良田,都被勒令还给西夏人,让他们放牧。呵!诗还说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看他们这些缺德文人,连枯骨都不给人留一个。老子说这些,你听得懂么?”   “在邸报上看过一些,也听家人谈论过。听说槯场都被撤销。”   断绝和西夏的官方交易,直接经济制裁。   西夏需要大宋非常多的物资,然后还敢犯贱。六哥都可惜他们那里有井盐湖盐,另一边又有别的国家,不能彻底扼死。   秦校尉不愿意和小孩多说闲话,又打算和兄弟谈一谈军事秘密:“小孩知道这么多都没用,去玩去。”   林玄礼想到自己因为年龄不够加冠,以前是羞耻的顶着两个包包头,现在是厚颜无耻的输了成年男子的发型,可还是脸嫩,真是……难怪被人当小孩。叹了口气起身走了,找掌柜:“掌柜的,借一个砚台使使。”   行礼里有墨块、纸笔,都是宫中的东西,保母给带的,预防他打猎之余诗兴大发。   本来带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小砚台,可惜在路上跌破了一个角,存不住墨汁了。   借了一个小砚台,上楼去磨墨去,还得磨半天呢。   秦校尉若有所思的问:“见官不怯,还敢跟我闲谝,老李,你说他家是什么人家?得是县令一级吧,常有咱们这种校尉来来回回的,一般的地主可不行。”   李校尉起身叫了一个伙计去马厩:“哪匹马是方才那个小孩的?”   伙计直接指了:“就这匹最高大最挑食的枣红马,您瞧这马槽子里的萝卜和南瓜,就是专门让小人喂的,还得切的细细的。”   李校尉伸手去拉辔头,感觉这健壮的马投来一个不屑一顾的眼神,有点好笑。强行拉住辔头,扯过来,看了看錾花铜件,錾着牡丹花的铜饰片,又拿起放在旁边的鞍韂:“嗯……”   秦校尉探头:“怎么样?是经略相公要找的人吗?”   李校尉沉吟良久:“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宫中的鞍韂什么样,也不知道内造的暗戳在哪里。他这套鞍韂是真不错,用的时间不长,也就一两个月。这牛皮硝的好。”   试图看看马齿,被喷了一脸口水,又看了看马身上的烙印。   “害!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哪就那么好运,出来投递公文,吃个饭也能立大功?想得真美。喝酒喝酒。”   林玄礼回屋磨墨时沉思:[一会我写信给种建中,拿郡王的名义写,就说我有一个一起踢球的太原籍小伙伴想来投军,请给他安排一个能参战的机会。]   [好像是个很机智的计划,我再考虑考虑。]   [这砚台太差劲了,不怎么发墨啊,磨了这么久,颜色还是不够浓稠。还是让侍女磨墨更方便,不,瓶装的墨汁最赞!]   [如果亲自去送信,我不太懂现在的礼数。如果让童贯高蜜替我去送信,他们肯定泄露我的身份。]   决定写一封信存起来,万一濒临身份暴露,或者其他人偷偷翻我东西,可以吓人一跳!   书信写的很简洁,回忆了一下当年的交情,说一下自己在京城中的玩伴,托付一下。辛辛苦苦磨的墨汁还剩一点,干脆提笔写一首《八月十日忆家中兄弟》的诗。   俩仆人和李福都回来了,三人的脸色就好像活见鬼一样。开着门时说:“十一叔,这儿没有卖河蟹的,买了些葡萄,一包月饼,楼下的羊肉正炖着呢。快炖透了…”   一关上门,就极其惊悚的说:“这儿有一家厚土生春糕,做的和京城中一模一样!”   林玄礼大为惊讶:“居然敢冒充我?”[对,以前在京城里没有山寨产品,因为我地位够高。这里天高皇帝远,他们什么都敢。]“做的好吗?”   童贯擦擦嘴,更为疑惑不解:“和京中的味道相差无几!小人还以为是您派人来开的店呢,可我一直跟着您。”   李福:“小的特意去见了掌柜的,夸他和京城里做的一模一杨,那人毫不羞愧,直说掌柜的有秘方。”   “说不准是我哪儿的伙计学会了技艺,跑到这儿来以为我不会发现。不着急,将来恢复身份再收拾他们。”   [就很康熙微服私访记。]   [傻了吧唧但是很爽,童年爽文鼻祖。]   这地方的月饼就是五仁的,外皮也没有广式月饼那么讲究,是真正的老式大月饼。   林玄礼啃着月饼,只有果仁,青红丝和猪油糖还不会做,只是糖+面+果仁。[从河南到北京,从北京再转道延安,再从延安去宝鸡。既能摆脱跟踪,又能让自己接地气,适应民间生活。我现在有一种饱经沧桑满面风霜的感觉。]   [可真是潇洒迷人啊。]   ……   福庆公主的葬礼已经结束,赵煦依然沉默失落的坐在屋里,屋外秋风微寒,万物萧条。   案头清供换成了菖蒲和菊花,满满的插了一瓶,看起来越发凄凉。   “可怜这孩子来人世间走了一遭,只是受苦。吃也没吃着什么,玩也没玩着什么,病了几年。”   郝随小心翼翼:“刘真人说公主是玉女临凡,就是来人间受苦的,如今劫数已满,回天宫,重新列立仙班去了。”   赵煦白了他一眼:“无稽之谈。哪有人生下来就为了受苦?”   众人都对官家的坏心情束手无策。   以往能哄官家开怀大笑的,是刘婕妤和遂宁郡王,或者是边关捷报、某地增产增收的喜讯。现在刘婕妤没法用歌舞安慰他,十一郎又是惹官家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之一,边关哪有那么多捷报。   默默祈祷逮住十一郎的消息和边关捷报一起传来!如果是十一郎被指派回来,快马传递捷报,那就更合适了!   赵煦的继续失落了一会,刘清菁也生了女儿,还很健康,可他就是特别偏爱孟氏的女儿,为了心爱的女儿一再忍让,也不想轻易废后。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孟氏自己做事也不够体面。废后的诏书还是要下达的。   废居瑶华宫,号‘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赐法名。   向太后对于废后没什么意见,只希望刘清菁不要当皇后,但看起来是大势所趋。她思来想去,也只好在屋里骂赵佶。   官家的寝宫里就挂着全国地图,这种重要军事情报,除了枢密院有一份、兵部有一份之外,别的地方都没有。研究一会地图上的国界线,希望把国界线向西夏一侧推进,兰州能抢回来,那么西平府、西凉府,乃至于兴庆府(银川)也能夺回来。思考良久,不由得喃喃自语:“佶儿那个好逸恶劳的家伙,以前连作业都不肯好好写,现在倒是能吃苦,风餐露宿,到现在也没有音讯。”他不会为国捐躯吧?   想到这里又犯愁:“他的气度异于寻常人家的少年子弟,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我弟弟的气质出众,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一看就知道是娇生惯养,他这个人又允文允武,按理说应该非常明显,如此的人才不会埋没在一群小兵之中。难道是还没到?还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幸好第二天就得到好消息,刘婕妤又有喜了。   刘清菁:“其实是福庆公主驾鹤归西的前一天得到的消息,我专门留到今日,安慰你。”   赵煦悲喜交加:“你啊,你啊……”   ……   又是一番奔波,顺便看了许多的风土人情,吃了许多羊肉泡馍和葫芦条。   熙宁年间的奏折说:五路县分及诸州县城壁多不曾修葺,各有损坏,亦有无城郭处。   没想到现在看到的城郭都在抓紧修缮,有些已经修缮完成,城墙完整而坚固,有些正在由秋收之后的民夫尽力修造,看起来就是热火朝天的备战中。边关有些地方没有城墙,一旦敌军突破进来,只能倚靠城寨和骑兵相抗衡。   这一段路途因为山路颇多,不停的上坡下坡,中途马匹的马掌还出了一点问题,步行了很久才找到铁匠更换一只马掌,又耗费了一个月时间才到秦州。   这次进城时,前面那几个人被盘问的格外详细:你姓嘛?叫嘛?从哪来?到哪去?啥行当?家里几口人?几亩地?地里几头牛?都带了什么东西?在本地有什么亲朋好友?   林玄礼听的心中暗笑:[好熟悉的一段话。燕小六你也穿越了?]   轮到他时,本以为能靠气质和刷脸直接过去,几次进城时都是这样。门卒最会看人。   燕小六一把拦住:“你姓嘛?”   林玄礼看了看他额头上的字迹,又看了看童贯高蜜李福:“……我们四个是一起的,我是他们叔叔。姓林,名礼,从大名府来,来秦州投军。家里总共十六口人。”   燕小六上下一打量他,真是高大健壮:“投军啊。进去吧。我们这儿有镇戎,德顺,通远、积石、震武、怀德六军,你要投奔哪一个?”   林玄礼想了想,掏钱:“我不想把字刺在脸上,兄台有何见教?”   燕小六收下钱:“只要你特别会来事儿,像现在这样,哪里都能纹在手上。但要是得罪了长官,那也说不准。”   一进城就在布告栏处看到了《废后诏书》。   这真是昭告天下,州县里都贴到了通知。只是诏书上写的原因是礼貌问题和性格不合,没把所有的罪状都写上去。官家不想在全国范围内丢人。   林玄礼驻足看完:“早该有这么一遭。”谁叫她不把厨房借给我使使,当年我试图劝六哥和她亲近一点,她在背后劝向太后管着我不要练武。(ノ`Д)ノ!也不知道六哥现在心态如何。皇帝结婚离婚都要昭告天下也太无聊了吧,官方娱记?   刚找好住的地方,童贯撒丫子就跑出去,高蜜追上去:“你干什么,你疯了?”   童贯汗毛倒竖,把人拉到偏僻的小巷里:“你没看出来吗!郎君一门心思要去送死!永乐城大败,二十万军民丧命,这次呢?十一郎相信他有万夫不当之勇,你还真信啊!就算真是,也防不住暗箭伤人。不成,经略府就在这儿,拼了性命不要我也得去告密。”   高蜜:“你这一去,肯定失宠。”   “失宠也比丢命好。要么替他在乱军中挡箭,要么回京后被官家问罪。还不如现在失宠!”童贯心说我也学了厚土生春糕的手艺,到时候我去扬州开店,做一个没出息的富家翁吧。   高蜜想了想:“好,你去吧。我回去服侍郎君。他要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童贯呵呵冷笑:“等死吧你。”你小子真是个十足的奸臣,曲意逢迎,为了邀宠连什么危险都不顾,早晚把自己坑死。   高蜜想了想倒也是,到时候杀鸡给猴看,说不准官家要下令杖毙咱俩:“哼,我要回去劝说郎君,有什么本事当什么差,为国效忠谁都不敢拦他,但好钢用在刀刃上。”   ……   林玄礼正在享用羊肉汤,只需要好羊肉和水,加上一点盐,不需要太多香料就能烹饪出美味。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少年,娃娃脸桃花眼,在街对面走过。要起来喊他,嘴里又塞满了食物,要拿东西扔他,身边只有朴刀。情急之下抓起桌子上的烧饼扔过去。   正中少年后背。   “哎呀!谁敢偷袭?哈?谁敢拿烧饼偷袭我!”少年警惕的转过身,看到对面挥手的林玄礼,松了口气,拾起地上的烧饼,想了想,搁在旁边满脸期待的乞丐碗里,牵着马过了街,冲着挥手的林玄礼:“原来是你!好小子,你还真敢来找我。”   林玄礼兴奋的就好像他乡遇故知:“缘分啊,没想到一到秦州就遇上你。兄弟,上次你赢了我,不肯透露姓名,叫我来秦州找你。我来了,请问贵姓高名?”[就这个长相,你要是说你叫战狼,或者叫吴京,我信。]   少年微微面红,甚至有点不好意思:“你说要来投军,我还当是虚言,故而下手重了一点。看你的面色料无大碍?我姓折,名可运。”   林玄礼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是折家军的少将军!难怪能打赢我。”   折可运差点绷不住了:“你好大的口气。难道寻常人就该打不过你?”   “是呀,我从小拜了许多名师,弓刀石马步箭都还不错。”林玄礼毫不客气,又指着桌子:“请坐。”   折可运坐下轻车熟路的点菜:“孙婆婆!来三两羊肉,多加葱花,四个烧饼,切一碟咸菜来。林贤弟,你初来乍到,我本该略尽地主之谊,奈何伯父急召回府,我也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还被你砸了一烧饼。”   “哈哈哈,你多吃几个烧饼补一补。”   折可运又翻白眼:“你要入伍,不如来折家军,做我的亲随,平日里一起练武,逢战时一起上阵,除了我打你之外没人可欺负你。”   林玄礼端起碗来一饮而尽:“不必了,到别的军中,恐怕是数我第一。”   折可运笑嘻嘻的捞浸泡在汤里的大片羊肉吃:“到了那种小城驻军中,你还指望上阵杀敌吗?”普通人依托器械和城墙来守城,精锐部队才派出去和敌人正面冲突。   “我有那么差吗?别忘了有三个回合不分胜负。”   折可运笑道:“折家军中,能胜过我的,大约在五十人左右。行军打仗虽然以兵法为第一,地形第一,军阵为第二,但气力和技法在正面迎敌时也很重要。”感觉自己说的有点多,倘若这小孩不愿意进入折家军,无论在哪里,都应该相信自己和袍泽:“我说我就是凤翔府人氏,你为什么不信?”   林玄礼捞起碗底最后一块羊肉:“太离奇了,在沿途一个小城相遇,我说我要去秦凤路,你就说你是凤翔府人氏。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差一点以为你是我六哥派来跟踪我的影卫。这个答案才能解释一切问题。]   折可运一边大口吃东西一边聊天:“我是去跟随大儒求学。”   眨眼间吃完了一大碗羊肉汤和四个烧饼,结账起身:“折府的方位,你一打听谁都知道。两三日内,想好了可以来找我。”   林玄礼站起来送他:“一定一定。”[很可惜,看童贯那俩货跑掉的样子,我怀疑他们是想去告密。]   [要是现在躲起来能躲得掉吗?]   [算了,章榩不容易,不给他添乱了。]   [要是一个人出门就没有这些破事。]   [但我也未必能活着到这儿来。他俩虽然胆小,功夫还不错。]   [唉,他俩一路抱有希望,希望我能转身回去。我希望他俩能有一种精忠报国的心态,不要考虑个人。嘿,俩都没成功。]   李福不敢和他同桌用饭,在旁边桌子吃。赞叹道:“那是折家军錒,真是…厉害。”   “好了,回客栈里休息一会。”进门叫掌柜的:“泡一壶好茶来。”   喝着茶等俩人带人回来。为防把章楶带来,先茶茶尘土,换件衣服,重新梳头。   半壶茶的功夫,俩人兴高采烈的回来了:“郎君!”   “十一叔!”   “十一叔!好消息啊!”   林玄礼阴阳怪气:“什么好消息?章楶重赏你们了?还是接到了六哥的密旨?”   “那倒没有。”童贯神神秘秘的吊胃口。   高蜜直接说了:“十一叔您要学习兵法,目睹章楶如何选官、用兵,当一个小兵能学着什么?得在经略相公身边才行吗。”   林玄礼点点头:“这话说得对。”   童贯实在是憋不住了:“小人等去经略相公府问了,现在招书吏和侍卫!书里抄写文书,只要识文断字,字体工整,能挑出错别字即可。侍卫要考。”这两个工作又贴近他,又安全。   林玄礼惊的站了起来:“还有这种好事?”   高蜜也满脸欢喜:“可不是嘛,这是上天开眼,给您安排的。书吏的好处不用多说,他府里侍卫少,章楶上阵时也带着侍卫,太平无事时把儿子一个个关进书房里训子。”   林玄礼想了半天,疯狂心动又冷静下来:“好倒是好,只是……”   “只是什么?”*3   林玄礼语重心长:“只是太好了,真像是章楶为了引君入瓮,引我自投罗网特意安排的。”   作者有话要说: 【1】没加冠的时候就得梳包包头。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也得是……   【2】磨墨可费时间……礼子写的那首诗参考《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但是我文笔不行还卡文,写不出来。   【3】感谢在2020-11-07 02:31:04~2020-11-08 02:1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个垃圾逼 49瓶;纳兰朗月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德顺,金瓯保无恙   林玄礼心里都有画面感了,自己这边进门去应聘这两个天上掉馅饼的好差事,就肯定是关门放狗,不对,是放出一群如狼似虎的兵丁,把我团团围住,迅速装箱发货。   收件人:赵官家。   童贯一脸真诚慌忙摆手:“真不是!真不是啊十一叔,小人哪敢欺瞒您,您慧眼如炬,经略府贴出的告示足有一个月,哪能是为您准备的?是因为开战在即,需要人手。”   高蜜也帮腔:“是啊,您这多疑的有点像曹操了。偌大的经略府里,需要新的人手,这不是情理之中吗?”   林玄礼暗自叹气:[这工作真的很好,能学到超多东西,近距离观察章楶。府吏也不是很低,焦仲卿也就是个府吏,还搞到一个千古留名的刻薄老娘。]   [嘤,离家出走耽误国家给我发老婆了。]   [就算不是你俩跑去通风报信了。章楶那么牛逼的人物,还能不会钓鱼?嘿嘿。连梁太后都能钓,钓我一个美少年算什么?]   想到这里,摆了摆手:“经略相公坐镇后方指挥,运筹帷幄,秘密军事行动哪能轻易让人知道。还是去亲身参与战事,更能明白底细。”   接下来就是俩人苦劝刀枪无眼、流箭满天飞、大宋友军坑人的事从杨业开始到现在都没停,三次和西夏会战都是被友军坑害、五路攻夏也是被友军坑害,永乐城也是友军救援不利等老调重弹,没有什么新意。   李福都畏首畏尾的表示这两个工作都超级棒!   林玄礼:“闭嘴!闭嘴!李福你出去。道理我都懂,大丈夫焉能畏首畏尾!当年太*祖随周世宗南征北战,还不是安然无恙。天命在我,我就不会死,天命不在我,吃饼都能噎死。”   童贯无话可说:“以前道宫中的真人和王繁英给您算命的时候,您都说不可信。”   林玄礼坦然点头:“对啊,怎么着吧?”   现在选择有二,一个是去找折可运,折家军保卫边关数百年,战斗力很猛而且有丰富的实战机会。另一个是照旧去参军。现在频繁调动军事,很容易凭借个人能力快速攀升。   [哎呀,我要走岳飞的升级路数。]   [我相信穿越局让我到这里来,会在冥冥之中把我的幸运点加满的。]   “不如这样,你们两个先去应征,不论谁入选了都不要泄露消息,倘若在章经略身边听说了什么危险的事,譬如要让我将来所在的军队当诱饵送死,你们再知会我,我好跑。”   二人听了这话大为心动。不用跟在身边准备挡刀,留在安全的地方,还有可能立功受赏,救郡王的性命,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呢!   林玄礼严肃的从下坠的袖子里摸出八枚金钱,半两一枚,写的是元符通宝。拿在手里分做两摞:“你们俩跟着我,已经有七八年,很不容易。这次我强逼着你们,陪我来到边关,一路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要是没有你们俩帮衬,我一个人也到不了边关。这一点赏钱不算多,是我早就计划好的,你们俩拿去。等我玩够了回京之后,再论功行赏。你们也不必担心六哥降罪,他有气肯定先把我打一顿。”   二人又喜又无奈,终于有钱花了,可郎君什么时候才能玩够啊!也只好躬身接过各自的四枚金钱。这些钱倒是足够参军之后上下打点的,说不准还能当个小官。   “十一叔您到底带了多少钱?”一路上扣扣搜搜,吃饭都不肯多点几个菜,又累又饿都瘦了。也不敢搜他的包袱,抽空捏了捏,也没捏着太多黄白之物。   林玄礼笑而不语:“亿点点吧。你俩去买一身新衣服,收拾整齐了再去求官。童贯你的书法文采都不差,高蜜你精通棍棒,都是京城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拿下这一个小小的府官职位肯定易如反掌。你们俩要是能有一个在经略府中立足,我在军中说话也方便些。咦,倒是要仰仗二位贤侄了。”   童贯和高蜜齐声道:“敢不尽心竭力。”   当天去买了些新衣服,新的靴袜、章经略的文章。看到路边有卖弓箭的,不了解法律,没敢买。   童贯回来后就开始研究章经略在本地传抄的一些文章,看他的好恶和喜欢的学派,引用哪家哪派的兵法,打算用一夜时间研究透了——陪着郡王去武监上课时也听了许多兵法课程,都挺熟悉的。   林玄礼打着哈气准备睡觉,抱着脚剪脚趾甲:“考试的人又不是章经略,你研究他干什么?”   童贯:“经略府中上下一心,经略相公喜欢的兵法,下级官员必然也要拜读。况且府吏能见到经略相公,倘若能被提拔上去,也能助十一叔一臂之力。”   “哎呦,你真是比高蜜贴心。”   童贯暗自得意,心说要揣摩郡王的心思,要想的周全妥帖,郡王心里想的未必是他正在做的口里说的事,高蜜只知道听指挥,不懂契合心意。活该他在外奔波,我在旁边伺候郡王。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俩内侍号称是兄弟俩,前去求职。   高蜜临走前挤眉弄眼:“李福,我跟你说的事你要放在心上。好好伺候十一叔。”   林玄礼都不问,准知道他交待李福在被放走之后立刻回京去送信。我又不傻,不会放他走的。   就趁着今天俩人都滚了,把自己的包裹行囊都打点好,牵着马出门,城里人多的地方禁止骑马恐怕伤人,只有送军报的人能骑马,其他人都得步行。一路寻觅着美食,吃吃吃,给枣红马塞了几颗葡萄干:“小红,好吃吗?”   枣红马吧唧两口吃了,伸嘴去啃他的手,还想要。   到城门处又遇到燕小六:“我要去投奔德顺军,应该往哪个方向走?”这里治安比较好,曾经有过少量匪患,一半被招安了,另一半被练兵杀掉了。   燕小六:“投奔德顺军,你出城干啥?他们在秦州专门有募兵的地方,凑够了几个人一起送过去。”   “哎呀差点误事,多谢老哥!改日请你喝酒。”   往燕小六说的地方找过去,果然挂着军旗,上书‘德顺军’三个大字。   门口打扫的干干净净,也不算萧条,有几个人在门口商议。   林玄礼稍一迟疑,到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看一个校尉服色的小官正蹲在地上头也不抬的一边吃葡萄一边撸猫,有点期待,门口这几个欲进又止:“劳驾,我想打听一下,投奔德顺军是在这儿吗?”   “是啊。”   “唉,哥们几个临阵胆怯,不敢进去。真怕将来上了战场后退,要被军法处置。”   “我不怕,我是在这儿陪着你们慢慢寻思。”   “那你给哥几个打个样啊。”   林玄礼牵着马进门,还得礼貌性的行礼:“这位校尉请了,学生仰慕德顺军的威名,前来投军。”   校尉头也不抬:“几岁了?”   “十六。”号称的。   “从哪儿来啊?”   “北京大名府。”   校尉:“好地方啊。你犯了什么事逃出来的?打死人还是抢劫了?”   [还挺有经验啊,也不至于来投军的都是这种人吧。]林玄礼语气温文尔雅:“我毕生不曾犯罪。”   “嘿嘿,都这么说。但凡没犯事,有几个人能舍弃大名府那种好地方,为了保家卫国跑到边塞来?寻思着西夏兵比辽兵好打么?你都会什么?读过书还是练过武”   [你丫抬头看我一眼!看看你林哥这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姿态。还有健壮结实高挑的身材!]   “学生自幼习武,在乡里乡亲之中数第一,略微读过儒家十三经,能写几个字。”   校尉这才有点惊喜的抬头,自幼习武可太好了,哪怕是庄稼把式,好歹也学过劈砍刺杀,比啥都不会强:“呦,长得不错啊,白白胖胖的。这马!你这匹枣红马,堪称神骏,一路奔波还是油光水滑,才五六岁吧,真好,你家不穷啊。好好。胖狸奴一边去。一会再陪你玩。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林礼,双木林,礼数的礼。”   [我瘦的双下巴都没了,腰围小了三寸多,晒黑了一层,还叫白白胖胖?好吧,你真是黑黑瘦瘦。]   校尉站起身来,走上前绕着他仔细看了看:“嗯???”   [难道因为林哥器宇轩昂,威严霸气,就不让参军吗?还是说我的面相太强,不足以当一个小兵?]林玄礼诧异着问:“我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校尉瞧了瞧他的身高,又伸手捏了捏胳膊,粗壮有力,拍了拍后背,宽厚灵巧,抓着手腕捏了捏,手腕比寻常人粗一些,准有力气,又相面,长得五官端正,无忧无虑,再看看宝马神骏,不由得眉开眼笑:“好哇,看起来是个人才,将来当个伍长绰绰有余。家里没少宠着你吧,出来参军,你家大人同意么?”   林玄礼差点扯淡说家母在我背上刺了字,幸好想起来抄袭岳飞是不对的,虽然他还没出生。重点是我背上没有!“家父家兄都很鼓励我,要不是弓箭违法,都要给我置办下呢。有两名族侄同我一起来的。”   “你学的什么拳法?棍棒也会吗?打一趟来我看看。”   一趟太*祖长拳+戳脚番子练的虎虎生风,拿齐眉棍演练了一套枪法,也使的也得心应手。   几个兵卒都围过来看,后院里又走出来不少来参军的普通人,看这精湛的武艺。   这里靠近边关,民风尚武,不论男女都能耍弄两下,以备不时之需。但像这样技艺精湛纯熟,年纪不大但英姿勃发的少年,还是挺稀罕的。   两套上下翻飞的练完,足有十分钟时间,微微出了点汗。   校尉眼睛都亮了:“好,好!好身手!将来必然能编入前锋营中。你会写字?自己在花名册上写名字,去刺了军籍,再做安排。”   “多谢校尉,成全学生多年夙愿。不知校尉如何称呼?”   “我姓丑。别叫丑校尉……叫陪戎校尉。”校尉摸着下巴上的短胡须:“嗯,你长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别纹在脸上,怪可惜的,将来立了功,说不准被哪位大人物招做了女婿呢,我看你的气度不像普通人,说不准将来能做官。笑什么,小不要脸的,给人当女婿这么快活吗。”   众人都笑。林玄礼被骂了一句,也觉得很好笑。   丑校尉对刺青匠人说:“给他纹在胳膊上。”   林玄礼:“辛苦辛苦,能顺手再给我扎个狮子牡丹吗?”   刺青匠人:“好哇,那是顺手吗,刺字才几下…行,你画出来,时间紧,只能纹个白描图样。”熟练的收钱。   线稿画的很快,还留了刺军籍的位置。   刺青匠人先选了几个定位扎了,开始纹军籍,这是最重要的:“德顺,金瓯保无恙。多好的句子,这可是当年老种经略相公写的。不像震武军,写什么威震八方。”   只是纹身纹了俩时辰,怪吓人的,这匠人也不打草稿,拿着针在蜡烛上烧了烧,就开始扎,炸完之后拿靛青或朱砂调和的油彩往上抹,蓝的是狮子,红的是牡丹,疼是疼,忍也能忍着。   搞完之后扯着草纸擦了擦油彩,拿个手帕一裹:“行了,等不疼不痒的时候再洗。”   林玄礼又和丑校尉谈了一下自己住的地方,就离开了。[说真的,就这个卫生条件,我刚刚是不是在作死?]   [别担心,这时候没有淋*病梅*毒或者艾*滋*病。很多传染病还没传入大陆。相信现在的技术吧,那么多人都刺面,按理说脸上更容易感染吧,都没事。]   [那个,有事儿的都死了。]   回到客栈,才发现童贯高蜜都回来了,二人一起上前:“恭贺十一叔,我们俩的差事都成了。”   童贯:“小人习的是欧体,抄了一篇文章,算了许多账目,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也选中了。”   高蜜:“小人耍了石锁,拉了硬弓,练了一套刀法,也选中了侍卫。”   二人又劝道:“现如今经略府里还要选贤用人,这两个职位还缺十几人呢,叔叔何不去试试?”   林玄礼坚信这是他们的计策:“我还要再玩几天,再说吧,我还没见过西夏的歌舞呢。”   [要去那种正经的地方看歌舞,要是不穿衣服,我知道你是哪个国家的?]   两人不在多说,退出去之后抓着李福:“今天跟了吗?”   李福满脸凄苦:“跟了。”   两人头疼的不得了,还在吃点心补身体:“郎君都去哪儿了?”   “去德顺军投军了,我混杂人群中看了一会,郎君的枪棒真够飒的。在院里呆了两个时辰,出来时胳膊上好像刺了,有点疼。”   “完了完了。”*2   德顺军是真正的边军,会在一线顶上,和敌人血战的那种。   童贯和高蜜瘫坐在一起,呆呆的想了良久,并无什么好办法,也只能将错就错。当逃兵恐怕还没逃出秦凤洲,就要被抓回去了。况且郡王不想跑。   还不能让十一郎知道派人跟踪他。只好借由打洗脚水,蹲下给他脱靴袜的功夫往袖口一看:“啊呀我的娘啊!这是怎么回事!您这是受伤了??”   “哎呦天爷,十一叔受伤了这可是大事,要不要请郎中来看看?”   林玄礼无语了一会,叹气道:“……别他娘的装了,一个劲儿撇我袖子,你就是知道了。”   一个昏君坚定起来,能带着全国作死。   一个郡王坚定起来,带着俩内侍作死,有什么不行的?   次日清晨,林玄礼痒痒的早早起床,吃了早饭去折府拜访。   门子通禀进去,没一会,折可运就跑了出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好,我就知道你准能来。”   “啊痛痛痛,刚刺了军籍。”   折可运脸色微沉:“去哪儿了?”   “德顺军。”   折可运气的甩手:“林礼,我对你招揽在先,你为何弃我而去?我折家军哪里不如种家军?当我七品校尉的亲兵都不愿意,要去当个小兵?你说出个高下来,我还认你这个朋友,要是说不出来,哼,你就请回吧。”   林玄礼不慌不忙:“实不相瞒,在种知军在京中做殿前班直时,家兄和他有一点交清。这次特意叮嘱我,若是打听到了消息,要去投奔他。”   折可运就无话可说:“也罢,长兄如父。”我爹还得听大伯指派呢,何况是你。“吃了吗?去吃点小吃。烤霉豆腐你能吃吗?北方人好像不大能吃这个。蘸水麻麻辣辣的很好吃。”   大块的老豆腐慢慢发出健康的白毛,可以加辣椒和白酒腌制,做成腐乳。   当然也可以直接烤来吃,小火烤一会,会鼓起的像个枕头,外表微酥,内里的质感早已不是豆腐,更类似于白腐乳,绵密鲜美。   加上特制的蘸水,爽的很。还有发酵更过度的,类似于臭豆腐的口感和味道,但没有那么臭。   折可运带路到了小巷深处,一人一个马札,将近十人围在一个小炉子旁边,篮子里每一个竹签穿过一块豆腐:“吃,吃完了数签子。”   聊了聊行军打仗,军中忌讳,西夏人的特点。   折可运倾囊相授,毫无隐瞒,使劲拍他胳膊:“不论在那一军中,能杀退西夏人就是好的!种家军其实很好,当年老种执政时,劝道全州军民男女都练习射箭,选官、打官司都先考射箭,只要射箭神准,打官司时哪怕没理,也能少判一点。数十年间西夏人不敢来犯啊!哪像现在…多亏朝廷中有章相公!真是力挽狂澜的贤相。”   林玄礼端着蘸水又不好躲:“说归说,你别拍我!”   折可运自然而然的收回手:“你在北京大名府,见过辽人么?见过辽使进献的狮子没有?”   林玄礼就给他讲了一会毛茸茸。   折可运:“……就是没有条纹,带了围脖的老虎呗。”   “倒是差不多,更大一点。”   没一会,又来了俩文人,满脸兴奋:“听说了吗?大名鼎鼎的苏轼,苏东坡要来就任秦州通判!听说还有半个月就要到了!”   “那敢情好,咱们这块进士出的不多,真宗那会难得有一个,还因为剑术太好被取缔了,哎你说这招谁惹谁了。”   林玄礼一激灵:“啊”   通判哇!≈知府!   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听断之事,可否裁决,与守臣通签书施行。——知府的决议他如果不签字,就算是基本无效。   所部官有善否及职事修废,得剌举以闻。——就地监视所有官员。   [这里先不谈这种官员有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这可是高官啊!仅次于经略安抚使(节度使)!章惇不是要打压苏轼吗,怎么不趁着我走了,把他扔到海南岛去吃生蚝呢!]   [不好不好不好,林哥,大事不妙,倘若我成为被表彰的战斗英雄,他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我。]   [希望苏东坡的近视眼严重一点!我瘦了也黑了,应该认不出来吧、]   [和种建中见面没事,那年我是个胖娃娃。]   折可运也有点期待:“苏东坡不是那种扯后腿酸腐呆板文人,他来到这里,准能和知府一起努力。”   俩人吃完,一起溜达会去。   折可运叹气道:“本朝的军费开资巨大,养着百万军队,进士是天子门生,军队也是由官家直辖,怎么就不能平四夷呢?”   林玄礼想了想:“可能因为官家不学兵法。将来能上奏时,我一定倡议官家,朝廷取士时也要考剑法。古人能文武双全,本朝的进士怎么大多弱不禁风。”   其实不是不看重军队,是看得太重了,处处掣肘。   折可运白了他一眼:“你现在也能上书。去啊。”   百姓上书是合法的,但能不能送到官家手里是另一回事。   “明天…咳,今天见完我有事要忙,没时间再见了,你好好保重。但愿你那狮子牡丹能当个护身符。”   作者有话要说: 【1】宋军因为邻近军队不救援导致全军覆没的事……真不少。   【2】刺字这里呢,我考据了一下,糅杂了一下。有全队刺在手臂上的,也有军队写好听的口号。至于德顺军当初纹什么,那我哪知道。顺便,‘金瓯保无恙’是南宋一个诗人的……没有更合适的啦!   【3】很显然,我努力学习了一下宋代官制!‘军’是州以下县以上的行政范围。感谢在2020-11-08 02:14:52~2020-11-09 02:5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妮子啊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青杏未熟先尝   赵煦终于有了空闲,又去观稼殿看了看收货后的田垄。他春天亲自种的地,现在收割完了,稻谷都打出来了,这些米也没有规定如何安排,不用分赠给谁,给太后太妃各十斤吃吃,剩下的自己吃两顿,拿去酿酒。   “想起前些年十一郎会要走二十斤大米,蒸出来,打成年糕。再烤着吃,或者炖在肉里,做好之后分赠各宫,你们也都爱吃。”   太会折腾了。可是确实好吃。   弟弟们:“确实好吃。”   “可能是六哥您种的米不一样吧。”   “比别的年糕好吃。”   赵煦惆怅道:“让家人吃着自己种出来的米过年,可能是田舍翁之乐。”也不知道在一番番苛捐杂税之后,还能剩下多少。   赵似等几个弟弟跟在哥哥身边:“这丰收景象,真是可喜。”   “是啊,可惜十一哥不在这儿。”   “十一哥真是胆大包天。”   “我真想不出他敢干这种事,别人都说他好逸恶劳呢。”   “北地苦寒,他一定躲在屋里吃烤肉呢。”   赵煦叹了口气,迈步下了高台,在田埂边缓缓散步,为了防止有奸佞小人弄权,他更喜欢和后妃、兄弟在一起玩。后妃们主要是没什么心机的刘清菁,兄弟们的已经地位高的没法再高了,不会搞什么阴谋构陷,罗织党羽的事。郡王们不能和朝臣结交,更不能举荐官员。   “我已经派了苏轼去做通判。和佶儿熟悉的人很多,但能担当通判,监管全境的人,也只有苏轼一个。”   章惇对此有些耿耿于怀,在苏轼临行前特意请他做客,严肃的告诫,不许胡乱弹劾,不许给章楶扯后腿,不知军事不许胡乱上奏。也不许干预军事,派你去只是为了在户口、赋役、狱讼听断等事情中找到遂宁郡王。   苏轼:你港咩啊?   赵似憋了半天,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扇子,哗的一下抖开,缓慢的摇了两下,试图吸引其他人注意。   赵俣抓住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哎?谁的词,轻快戏谑,写的很好啊。”   赵似笑嘻嘻的说:“作词嘲讽十一哥的文人骚客不少,可是只有一个人写的最好,既嘲笑了他,又不至于令人讨厌。”   “噢~是李小娘子啊。”   赵煦看了一会散落的麦秆和掉落的麦穗,民间田地里掉落的麦穗都给村里的寡妇拾,宫中的也不捡干净,以示皇恩浩荡,恩及鸟兽。回头看他们凑在一起玩扇子,伸手拿来一看:“哈哈哈。真有趣。”   词里写的是‘无赖小儿’、‘青杏未熟先尝’、‘幼虎下山’、‘鹿鸣呦呦驰如飞’之类的句子。李清照的词写得好,画面感十足,用这种少女的口吻笑话少年男子的活泼之举,又毫无亲昵暧昧的尺寸,很难拿捏。   赵似又赞美道:“真是力压众人,难怪十一哥不喜欢和文人结交,他们逊李小娘子远也。”   赵煦:“你集结一些这样的诗篇,等佶儿回来给他看。这件事太促狭,不好让弘文馆去做。”   “嘻嘻嘻遵命。”   赵偲也很有主意:“六哥,您不能传庭杖打十一哥吧?”   赵煦微微一笑:“倒是想,可惜不行。”   对官员都不能轻易动庭杖,何况是弟弟。这问题可就大了,大宋有被逼死逼疯的郡王,没有被庭杖的。除非……佶儿时运不济跑去落草为寇,抢劫当地百姓,然后被当地官府逮住,那才值得传庭杖打他。   赵偲坏笑道:“那等他回来,我们哥仨和他切磋切磋,您觉得行吗?”   赵煦看看两个胖子一个文弱书生,不抱什么希望:“……行。”   散步了一圈,就在这里设宴,让东廊按照十一郎留下的菜谱,炖了几小锅‘匈奴锅子(关东煮)’送过来,兄弟们在这里自斟自饮,连诗作对。   还是觉得有点冷清拘谨,只少了一个人,却安静的多。由此可见十一哥真是话多。   赵煦:“年前佶儿要是还不回来,你们陆续出阁开府,加封为王。等他再回来时,你们是新封的亲王,他是待罪的郡王。”   弟弟们非常兴奋。   保母按照服装和金钱的账目清点完他带走多少东西之后,每天在厨神林玄礼的牌位前拈香叩拜,祈求保佑。随即去到向太后宫里听训,被埋怨教育几句,一起等着人回来。   ……   打听清楚了一件事,在别的州城府县里持有弓箭铠甲是重罪,视同谋反,但在秦州里不是。秦州这里很鼓励百姓们置办弓箭和□□,最好能做好巷战的准备,私藏藤甲也可以,铁甲依然是忌讳。   林玄礼买了给二人购入羊裘、鼠裘,给自己买了狼皮大氅和鼠裘,又买了好弓箭,和俩亲信在一起吃散伙饭,赏他们东西。[现在混得是真惨,以前逢年过节赏赐他人的东西都有保母打点,现在得自己上街买去。]   [但是凭借帅气试吃了一些坚果,嘿嘿。]   [也不知道买的这些坚果带到军营里会不会被偷,为了点核桃打人算犯军法吗?]   童贯和高蜜俩人涕泪涟涟,哭的如同残花败柳、雨打芭蕉。   店家按要求准备了一桌酒肴,烤的羊腿一大只,洒满了孜然,烤的鲜嫩多汁,还有羊肉包子一碟,羊肚丝,葱和饼,一壶烧酒。都搬到二楼客房里。   “这次饱餐一顿,咱们就要分道扬镳了。你们俩搬到经略府中当差,每十天有一天沐休假。我和丑校尉约定了,三天之后的辰时打点行囊去报道,然后开拔去德顺军的驻扎地。”   “嗷呜呜呜呜”   “啊嘤嘤呜呜”   林玄礼听的头疼,小酌了半杯酒,趁着没晕眩之前赶紧“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吧。”   俩人只好忍着眼泪,恭听郡王的笑话。   “说来话长。汉唐时期说‘四夷宾服’只是个虚数,不只四个。现在的四夷,就大理、吐蕃、西夏、辽国环绕。哈哈哈哈哈。”是实数了!都可以算是一种谶语。   童贯&高蜜没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林玄礼无语:“你俩到时候别被人看出来是宫中内侍,不在我眼前也不用争宠,到时候齐心协力,互相帮助,在经略府里站稳脚跟才是正事。好好效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西夏人狼子野心,一旦攻过来,凡事以军事为重。而且你俩要是暴露了我也会被人发现。我现在就当章楶是真的招募府吏和侍卫。”   童贯连连点头,又提起另一件事:“十一叔,按理说我们俩得和叔叔一个姓,要不然哪能叫叔叔。我们俩写的名字是林贯和林蜜,您要是派人送信、去找人的时候,别叫错了。”   一顿大吃,吃的盆干碗净,酒足饭饱。   次日清晨俩内侍先卷着铺盖卷走了,去经略府报道。侍卫有侍卫房,府里也有统一的宿舍,关起门来统一管理既方便工作又能断绝消息泄露的可能性。   还有一天时间,继续吃遍全城的美味佳肴,手臂的麻痒稍微好了点,第三天清晨起来,用胰子洗了洗纹身的地方,没感染,稍微有点正常范围内的红肿。   这纹身匠人的手艺真不错,和自己的线稿一模一样,笔误修补的地方都一模一样,更显得红牡丹娇艳盛开。   打点好行李,早上太冷,穿上灰鼠嗷、佩剑、挎弓、提着朴刀,牵着马出门。   李福也不敢多问,得了五两银子的赏钱,他要留在这里负责送信和转交消息,人设是林家叔侄的老仆人。   姓丑的陪戎校尉高高兴兴的和另一名陪戎校尉交接了位置,带着自己招募来的二十三名士兵一起去兵营报道。他心里已经暗暗把人分成两拨,秦家兄弟和林礼都是功夫练在八年以上,有能力有胆量的,还有白小,虽然没好好练武但力气大胆量大,另外十九个人就普通一些,要送到不同的地方去。   出城上路,只有三个人骑马,两个人骑驴,其他人都是步行,背着自己的行李。   新兵们正在互相打量,他们晒的都挺黑,只不过有些人是深棕,有些是浅棕,而林玄礼刚刚从一个白胖子晒成蜜色,健康了很多,和其他所有人比还是白。   干脆自暴自弃的戴着斗笠。   “我是秦六郎,这是我哥秦五郎。小兄弟,我听丑校尉说你的功夫很厉害。刚刚没时间切磋,等到了军营里,我想领教大名府的高人。”   林玄礼还礼:“不敢当,家师只在本城中小有名声,两位老兄一看就是多年打熬筋骨,非比寻常。”   一路闲聊,有人骑马有人步行,一上午时间走了十几里。   丑校尉停住马:“行了,坐下歇会。带干练的都开始吃吧。”   林玄礼啃着早上买的羊肉包子,开始思考要不要乐于助人一下,让马帮人驮点行礼,这一天走三十里也太累了吧。   竖着耳朵听别人说话,有点口音,勉强能听懂,大概说的是一点都不累,在半亩地里刨食还要交税,得干好多杂活贴补,现在很轻松。   走到日暮西斜时,就在林中扎营,拾柴火,不用挖灶有现成的可用,烧火煮茶,吃炒米炒面。   林玄礼忽然害怕:[我不介意和别的男的挤大通铺……]   [但是你们身上有味儿啊!不知道会不会有虱子跳蚤咬我。靠。你们缺柴火的人家在秋冬会洗澡吗。]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忘了买帐篷!]   丑校尉带了两顶帐篷,一个里睡十个,一个里睡十四个,嫌挤的滚出去。   枣红马委屈的隔着帘子呜呜叫:长这么大头一次露天睡觉,睡不着,感觉很危险,怕怕。   林玄礼因为年轻被安排在最边,只好小声说:“别哭了,明早上给你葡萄干吃。”   睡醒又走了半日,到中午时隐约看到一座宏伟的军营。军营没有围墙,只是零星放了许多拒马阵,极目远眺也没看见丑校尉说的背靠小河取水方便的河。   丑校尉:“没有围墙!种知军说,倘若西夏兵入侵,我们都不知道,那样就死也活该。会被瓮中捉鳖。”士兵不需要围墙,这样聚散都方便,西夏人如果打来,要坚壁清野就要退入各个城池中,如果要出击、伏击也得灵活机动,徒留一座有围墙的军营没有用处。   “跟我来,入营点卯正好能赶上吃饭。下马下驴。军中有法度,在这瞭望台前五十步内除了传令兵和斥候之外,禁止策马奔驰,违者斩。到军营门口必须下马,牵马步行进去。进入军营之后,没有招募不许骑马疾驰,违者斩。军中禁赌,违者斩。坑骗同袍,抢劫以及煎银袍泽的,问重罪。欺凌妇女的斩。无故殴斗的,罚去掏粪。”   林玄礼和秦家兄弟心有灵犀的分开了,不不不不,不想切磋了。   十里联营一样的军营,深深浅浅的油布帐篷一眼望不到头,大约能从帐篷的大小看出来分了几个等级,河边正在做饭,炊烟袅袅,取来河水直接倒进锅里。数百匹马也被人放牧在河边,吃最后一批绿草。   在三个方向分别虚设了大门和瞭望台。   上万人正在整齐划一的训练,在鼓声旗号中,手拿朴刀,向前劈砍。   林玄礼:[震撼!很震撼。不是我瞧不起禁军,这些人才有个军人的样子。]   丑校尉带着所有人到新兵营,交接人手,一个个的点名,交了十九个,那边发了兵丁的衣。   林玄礼一路上保持安静:“咦?”   “咦什么咦。新兵按身长、体魄以及技巧等确定等级。你们几个人不用从头学起,又自己带了马匹,省了军马,说不准要被编入骑兵,跟我来。”四人被安排到另一个地方。   丑校尉突然有点谄媚,在门口叫到:“卢大人!卢都虞候!给你带了几个勇猛汉子。”   这里的大人有爸爸的意思,他也不是乱叫的。   林玄礼一听就知道了,这人是个高级军官,手下管着几千人呢。   卢都虞侯从帐篷里走出来,身高很高,又极瘦,双目下陷,双颊却有些病态的潮红:“来了,呦不错啊,自己带了马。好,好。他怎么没有黥面涅臂?”   几名都头都过来看人。   丑校尉:“我看他长得俊,就没黥面,怪可惜的。”   林玄礼感觉这厮眼神不善,就挽起袖子,绷紧胳膊给他看了看纹身,不仅是刺上的军队番号,还有纹身,以及粗壮有力的胳膊。   卢校尉直奔过来,一伸手——抓住了小红的辔头,仔细看了看,又逗着马张嘴露牙,啧啧称奇:“身高十四掌,头上有旋儿,脚下有鳞,体态优美健壮,一看就是良种,好马好马,才六岁更是难得,这是几百贯买的?”   枣红马被夸的得意洋洋。   “都虞候。这匹马是我哥哥五百贯买的。”   众人都投来的震惊的目光。   宝马良驹当然是这个价格,但他家好有钱啊!要知道开一家小杂货铺,只需要十贯钱的本钱。   “哦,啧,嗨。不错啊,家底殷实。”卢都虞侯笑吟吟的收回手:“你们四个,会用弓箭吗?”   都会。   “会用火器吗?”   都不会。   “会用守城器械,投石车、滑车吗?”   普通人见都没见过。   “学过军令吗?”   在三声没有中,林玄礼施施然道:“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学生都学过。”   卢都虞侯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你们几个什么都不会,还敢在此洋洋得意!指挥使,你们意下如何?”   指挥使和都头都劝:“先试试看。”   “看起来是好汉的样子,请都虞侯息怒,且试一试。”   林玄礼:[煞笔,敢给你林哥打杀威棒么。别的可以忍,杀威棒不能忍,我要掉马了。]   [要不是怕犯忌讳,怕我六哥多心,老子早就专职成火器大师了。]   [研究武器固然重要,保住我的地位也很重要……出来冒险也很重要!我可以出来浪出来作死,但不能让六哥怀疑我要窥视他的皇位。现在这样绝对没事。]   当即考核射箭,这一点林玄礼是最好的,五十步内能开二石弓,射断柳枝,叫都头们都高看一眼。   随即考核枪棒,他也不差。   最优质的食物,最好的先生,还很努力,这样堆出来的绝对不差。   考核结束之后录了花名册,军辖 5营,营辖5都。每都100人。   他们就分给了白虎营二都。   都头站出来一脸严肃:“跟我走吧。我姓林,平生不徇私情。一个月之内,我要把你们这些乡勇,训练成虎狼之师,报效官家。”   随即去吃饭。   [有点泥土的蔬菜,刷锅的竹子的碎片,没有油的汤,没煮软烂的豆子。爷青回。]   [食堂菜才是贯穿古今的中国第一大菜系。]   [呕,真他妈难吃到姥姥家了。]   晚上躲在被窝——自己带的被子——偷偷啃风干牛肉。   秦五抽抽鼻子:“弟,我闻见一点点肉干的味儿。”   秦六:“你可别做梦了。”   第二天清晨就开始训练,跑步,搬运石头,推着投石车跑,开始学习使用投石车、射箭和火器,睡觉前继续背军令,都得背下来。   将近两丈高的大型军械,粗大的原木,数根麻绳,就很酷。还有很多大型器械,以及灵活使用的守城武器。譬如要用两个人来配合,把云梯推倒的巨大叉子。   所谓学习使用火器,很令人失望,只是搬运而已。   林玄礼:[宋代那个为了节省铜而用竹竿做的□□还没出现吗?]   [用铜钱的年代真不能用铜铸造武器,扣下去一块就是钱。保不齐有傻逼偷偷挖弹壳。]   [还有那种用纸筒卷着□□,能喷火喷一丈远,持续五分钟的喷□□呢?]   [妈的,十多年没想这事儿,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年代发明的了!]   幸好军中还有相扑和蹴鞠两项运动,不至于太过无聊。   在柔软的河滩沙地上,两个一米八以上的壮汉,赤膊相扑,技巧如白蝶穿花,力量又能把对方举起来。非常好看!   ……   苏轼到的比传闻中要早一些。   知府和现任通判都率城中官员军民出城迎接这位大名鼎鼎的同僚。   先拿出任命的诏书交给对方检查。   现任通判十分感慨,他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去京城等新的任命,希望能去江南水乡,富庶安全的地方:“苏先生半生坎坷,终得重用。可见官家圣明烛照,任用贤才。”   苏轼心里好笑,心说你们是不知道,我来这里,专程逮一个人。   话虽如此,我还是能为当地百姓做不少实事的。   章楶笑道:“东坡居士曾经出任定州,想必对北方的风土人情并不陌生。”   凤翔知府赶忙搭话:“经略使有所不知,苏先生初入官场,就来到凤翔府任判官,为民请命,改换砍伐树木的时间,修缮凤翔驿,做了许多的好事。”   苏轼笑呵呵的说:“这次来就住在凤翔驿中,比我当年从眉州经凤翔前去赶考时,住的舒服多了。绕了一圈,竟然是给我自己安排的好处。”   众人哈哈大笑。种家军、折家军的几名高级将领也跟着笑,他们对苏轼也很喜欢,想要求字,想要宴请。   先在经略使府中设宴款待苏通判。   烧羊头烤的鲜嫩酥软,最嫩的一块肉就在脸颊上、羊舌托胎羹用羊舌、羊肾、蘑菇、糟姜做羹,羊肉蛋卷是用摊开的蛋皮卷上炖好的羊肉肉糜和鸡蛋,再上锅蒸。   还有杨骨髓拌牛肉,五生盘,即羊、猪、牛、熊、鹿 5 种肉的拼盘,鱼肉羊肉制作的鲜美无比的逡巡酱。   苏东坡吃的胡子都油了,甚是喜爱:“妙哉,到此方知羊肉真味!真是殊胜妙有。”   众人一开始还连诗连句,到后来只等着他写词。喝几杯酒,一挥而就。   《感谢官家》、《贤将如云的宴会上我们谈起了军事》、《寻十一郎有感》。   通判用来挟持和监视知府,这体现在方方面面。   知府衙门在城东,通判在城西边,给人以充分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写不动了,中午或者下午补上最后几百字。   【1】历朝历代私造私藏铠甲都是谋反标配,一定死罪。弩也是。弓的禁令有时候不严格,但弩是被管制的。火器发明之后火器也是。就这么说吧,我国禁枪,由来已久2333.   【2】最后吃的这些东西来自唐代记录。 第58章 该打二十军棍   入伍半个月的时候,李福骑着驴来送了一次东西,并带来了两位‘侄子’的信,又带回去给两位‘侄子’的回信。他不想坐吃山空,已经找了个差事勉强干着。   苏通判的新诗迅速席卷全城,没几日,凤翔府内外无人不知他第一天被经略相公接风,第二天被知府宴请,第三天被知军宴请。苏轼夸夸治理的好,夸夸佳肴美味,夸夸美人歌舞动人,就把按身份次序请客吃饭的文武官员都应付过去了。   就连军营里的士兵在训练之余,唱一唱这些新歌。   六十多岁的老兵还是喜欢复古歌曲,依然唱着柳永那些缠绵的词曲。   “虽然俺写不出来,但这真是写到俺们心坎里去了。”   士兵们在旁边探讨本府治理的确实很好……漂亮姐姐们最迷人了!就是这个感觉,就是说不出来。   话题很快就变得很粗鄙,下流,色眯眯。   林玄礼仰头看着白虎营旗,对月沉思:[现在二都里有些传言,说我是家道中落的有钱人家小少爷……]   [什么时候才能打得过白大呢?]   [都虞侯有点奇怪,我一看他那副很司马懿的面相就知道,那张老脸我过二三十年也忘不掉。][童贯高蜜这俩人还挺听话,真没泄露我的身份。]   [按理说应该开始调动军队,准备打仗了,怎么还没开始调动呢?这几天开始练认旗号和前进后退……这种时候为什么要和新兵营一起训练啊无聊的要死。]   [在五只营旗中找到自己所属的营,居然还会有人认不出来!好家伙,难怪军队溃败之后会有不少人走丢,我原本以为是逃兵,现在看来可能是眼神不好。]   白虎营旗很大,三角形,两条边上有火焰纹,黑地的大块厚布上缝着一只站起来不怎么像老虎的白虎。如果他没见过老虎,会相信这是老虎,可惜他见过,只能强迫自己相信这就是白虎吧。   军营中旌旗招展,德顺军军旗、四方旗、长胜旗,五营的营旗,还有高级将领的旗号,都错落有致的安排着。   白天所有的马匹都被人拉出去放牧,省点草料。   秦五:“哎,礼子,你看,都虞侯是不是认识你那匹小红,怎么总在那看它。”   络腮胡肌肉男小路:“可能是认识,或者是瞧这匹马实在是好。你看这一群二百匹马里,就属小红最高大威猛,我寻思着,都虞侯可能是想借去配他家的小母马。”   阴郁的鹰钩鼻老苗:“呵,借去配那还得借,还得欠你人情,倒不如直接强取豪夺了。”   林玄礼微微哑然:“是啊,哎。真麻烦。”   [为了我的马,我要摘掉马甲吗?]   [你丫可以骂我,但不能抢我的马,这可是有价无市的宝马。本来以为值五百贯,现在看,别人五百贯买的马也没我这匹好。]   旁边几个普通壮汉:“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和卢都虞侯说换马,他指定乐意。他得了便宜,你骑着他那匹白马,整个军营里人谁不敬你三分?价格上是差了点,可是你也能讨着不少便宜,有了都虞侯的提拔,以后还能不好混?”   “是啊,都虞侯爱马如命。”   “不妥不妥,万一卢都虞侯说不换,要买呢?对他们来说钱真不是事儿,可咱们秦州的马太少,你哥在大名府买的是走私过来的辽马吧,膘肥体壮,耐力也强,又耐寒,在秦凤洲这块,好点的马匹都被大户人家抢购一空。买马就是买命。”   老苗幽幽冷笑:“你们想的忒美,人家什么人,都虞侯,很和你一个小兵商量?你年纪小,不懂。这不强取豪夺,那是给你脸,等着你自己送去呢。再者说,天天摆出一副甚爱之的样子,你自己不送过去,有人来抢了送过去,讨好大人。”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老苗懂得真多,说得对。   林玄礼脸色微变,仔细一寻思,真是这个理。在京城里在六哥眼下,我的店没被人山寨,也从来没见过什么叫仗势欺人强取豪夺——谁敢夺郡王的东西,自己也不去抢别人的,结果十几年被养成傻白甜了。   有点不愿意细说:“我再想想。当年熙宁年间,王相公的保马法实施时,凤翔府还缺马吗?”   几人本来是因为分到的一些李福拿来的酒肉,感觉应该给这个挺会来事儿的年轻人说点社会规则。   不听就算了:“保马法那会是真不错。”   “原先咱们这块的战马只有三万还是两万,熙宁年间发展到七万左右,可惜被废了。”   “是啊,谁让永乐城……唉。”   “现在章相公又给恢复了嘛,我看不出三五年,这块的军马又要充沛了。”   熙宁年间全国的军马共计十五万,分散在各军中真没多少。   保马法很简单,王安石制定的,让河北、河东、陕西、京东、西五路及开封府界诸县保甲养马,按照富农中农贫农划分等级,官府给马驹或者自己出钱买,养好马可以抵税。   王安石的思路是这样的:向百姓收赋税,把钱粮转运的时候要损耗一些,再雇人养马又损耗一些,开战时转运马匹又损耗一些,不如化整为零,直接让当地人养马——不让中间商赚差价。   ……   枣红马把脸伸到主人脸旁边,一阵狂蹭。   林玄礼让李福带了十斤炒黄豆,每天抓两把给它当夜宵,裹着鼠裘也有点冷:“小红啊小红,你真是姿色超群。招人惦记。”我的马呀!   管这一百个人的林都头突然出现:“真是宝马良驹。别拘束。”他也拿了点东西给自己的马加餐。   林玄礼拱了拱手:“都头。”这四十多岁的老家伙气血充沛,寒冷的夜晚只穿了一件单衣。   “新来的这四个人里,我看就你还不错。又识文断字,还学过点兵法,投笔从戎,真是一心报效国家?”   林玄礼盯着他的眼睛,严肃的点点头:“是。”   都头沉吟了一会,有些踌躇,撸自己的马,在月光下一切都清清楚楚:“你在军中有什么亲戚,或者世代相交的好友么?”   “不瞒教头。”林玄礼观察他这些日子,发现这人人品还不错,只是沉默寡言。当然人品不是重点,一个帐篷里的好肌友们提醒了,教头又私下里问我,这是都虞侯准备摸清楚老子的底细就动手啊。“其实我家家世不错。与新来的苏通判是通家之好。家兄和军中官员常有书信往来。就连我,我在京城里,也侥幸认识了遂宁郡王。来边关之前,他还为我写了一封举荐信呢。”   都头听着都觉得离谱,这可太像说书人讲的那些薛家将、杨家将之类的故事,某家大户人家的公子因为惹了祸跑出去隐姓埋名进入军队,直到发迹变泰,衣锦还乡,皆大欢喜。   可是看小林的表情不像吹嘘,说起来还比较淡然,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喜色:“举荐给谁?”   林玄礼微微有点羞涩:“是种知军。”   都头又问:“了不起,因何不用?”   “我仰慕狄枢密,想像他一样。”   都头点了点头,这次彻底确定了这厮脑子确实不太对劲,但凡正常人想要升迁,都得想办法专营,找亲戚师友请托,还得努力行贿,一匹马换一个官位再合适不过了。   林玄礼告辞回去睡觉,也暗自点头:[谨慎的社会人,什么信息都不会透露的。也不知道他站那一边。]   [随时可以摇摆,真正的聪明人。我拿什么东西来给他证明自己呢……一枚金币?还是我那封信呢?]   纯金的元符通宝不对外流通,只赏赐给重要官员和宗室,边城这里大概只有章楶府里有。   ……   苏轼一连吃了数日,也不觉得腻,这里的羊格外好吃。   终于开会时说起正经事。   理论上来说,通判起到监督作用,不能执政。   实际上来说,通判可以特别用力的‘监督’自己想要做的那方面,提建议,如果当地官员不干就立刻打报告给官家。   经略安抚使、转运使、提刑使、提举常平使、知府、少尹、判官、推官、都指挥使、都虞侯,都在这里开会。   不论心中怎么想,众人脸上都是一团和气,斯文儒雅。   凤翔知府:“不瞒苏兄,从两个月前到现在,秦风路、永兴军路,各州各城,但凡和军事沾点边的官员,都在查验家内、治下新来的外地人,倒是有几个从京城中来的年轻人,可都不是。”   苏轼欲盖弥彰的说:“我了解十一郎,神仙托梦点化,教别人必然是治国□□的天书,教他的都是食谱。一日三餐虽然不奢靡,但都精益求精,像那些吃不好的地方,他肯定不会去的。”十一郎肯定在某些不起眼的小地方窝着,要不然哪能躲这么久——还不是小城寨,小城寨里人少不好躲藏。   京城来的,标准的官话,多容易被发现。他现在最有可能藏身的或者是伪造的身份,要么是去边关做生意的商队,要么是寻访古迹遗址的文人。既自由,又受尊重,一旦开战随时都能参与其中。   众人都表示他说得对。   苏轼:“诸位明公,我刚到这里时,就看到城寨修缮一新,处处都是农桑,枝头硕果累累,百姓们面无菜色,诸位为天子牧民,守卫边关,功莫大焉。”不是假话,本地在努力发展农业。   林看到的荒地要么是没人居住,要么是因为缺乏水源而没人居住。   竟又互相赞美了一刻钟的时间。   苏轼谈起自己准备到处走走看看,看看新法在这里落实的如何,有没有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众人都缄默不语了。   都不想、也不敢说章惇的政策里还有糟粕。   章楶若无其事的说起:“通判对西夏梁氏太后、李氏皇帝屡屡犯边,有何高见?”   苏轼:“不敢妄言。”   章楶已经决定明年春天就用兵,一个原因是对方的人马都因为过冬而疲惫、虚弱、缺乏训练、粮草消耗殆尽,另一个原因则是要军队攻破国境线不难,经常能孤军深入——然后全军覆没。李元昊那个‘皇帝’就善使诈降诈败,两次坑害宋军。一定要有城池做据点!   现在土地马上就要上冻,怎么筑城,运送物资不方便,守城也很寒冷,处处都不适。   ……   “……他是这么说的。”林教头恭身侍立在屋里,听着卢都虞侯吃午饭。   都虞侯开会回来,见了苏东坡的风采,不觉得有什么趣味。放下汤匙:“噢~哦。这些话有什么证据?别因为是本家,就偏袒他。除非这些关系都是真的。要不然呐,他那匹马,本官要定了!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你倒是教教他。”   林都头又躬身应是。   卢都虞侯想了又想:“我看他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你磨磨他的性子,免得将来上了战场送死。”   林都头当然明白长官的意思,要么现在把马弄来,要么等上了战场,把遗产枣红马带回来献给都虞侯。为今之计,可以考虑跟他明说。要么找人以势压人震慑回去,要么就把马交了,都虞侯想要陷害一个人,容易得很。宝马固然重要,但性命也很重要。愿意为都虞侯效劳的人多了。   可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面无表情的离开都虞侯的官邸,策马疾驰赶回军营,总算在入夜前回来了。   四处巡视了一圈,今天请假出门,训练的事由军中教头代劳。   ……   次日清晨。   “听说你小子手头挺有钱的,拿几个给哥哥花花。”   林玄礼正裹着毯子呼呼大睡,昨天带班的教头不知道脑子有什么问题,极其苛刻,而且还特意针对自己,反复加训练。幸好本身也能应付这个强度,装作很累的样子敷衍了事,要是真做不到被硬逼着做,都有可能受伤。   今天还没到起床集合的时间,突然就听见这么一声,又有一个人砸在自己身上。   睡梦中被这么一压,差点吐了。   顿时无名火窜其三丈高,眼睛还没睁,先凭感觉扫了一记大摆拳,准知道不是一个帐篷里的好肌友,这几个室友都挺靠谱的。   又准又狠,带着起床气的加成,这一拳足有他八成力气。   跳到他身上的痞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拳打的跌到侧面,还有点腾空一跃的感觉。   被吵醒的何止林玄礼一个,整个帐篷里都被吵醒了。   秦五带着起床气顺脚踩住:“干啥玩意!”   老苗:“又是你。”   痞子的相貌也看不清楚,满脸写满了他从小到大的‘事迹’,以及被发配的路线图,咧着大嘴:“哎呦!!无缘无故打人了嘿!”   林玄礼看他们好像都要动手,连忙大叫:“都别动,让我来!别打群架!兄弟们给我做个证,他们一群人要来抢我!”   老苗和小路都是老兵,学习了多年军规,当即指挥:“守住两边别让人跑出去,也别让人进来。”   “秦六去请都头和法曹过来,来抓小偷。”   痞子一行人足有五个,为首的痞子被一记大摆拳撂倒在地,另外四个人又冲上来,踩的别人铺盖上尽是脚印,要不是顾忌到军法,都恨得咬牙切齿。   四个人合围着上前,林玄礼抢先一步一记撩阴腿。   对面的矮子防了,用手一格,怎奈力量差了一点,手也窝伤了,也没防住。   下一个靠近的壮汉手里拿了匕首,下劈斜挑横划,没留一点缝隙的逼近。   空手夺刀太难,只好往后退。队友们拆了晾衣服的架子递过去一根齐眉棍。   林玄礼没注意到,俯身抄起一个枕头,就势用枕头去迎刀。   这是个个松木枕头,足有成年男子双手合围那么粗,挡刀再合适不过了。   挡住了匕首还有什么可怕,抓起自己枕头下面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剑:“来啊!”   痞子大喊:“有没有天理啊,持刀伤人。”   林玄礼暴怒:“直娘贼。你等着砍头吧。”   后两个人力气强一些,手里也拎了齐眉棍,倒是和他周旋了一小会。   秦六扯着嗓子喊:“都让开都让开,都头和法曹来了!”   林玄礼随手把短剑一藏,改成徒手游斗。   都头和法曹掀开帘子就进来了:“什么人违反军规私下斗殴?”   “怎么闹成这样,军容何在!”   林玄礼大叫:“法曹!都头。他们几个贼,趁着人都在睡觉,进来偷东西。”   法曹还没睡醒呢,晕晕乎乎的问:“他偷什么了?”   林玄礼狠狠心决定把人的罪状做实了,伸手进肚兜里,拽断一根丝线,把用小布片缝在肚兜内侧的一枚金钱摸出来:“偷这个。”   黄澄澄、金灿灿、沉甸甸。   所有的金银钱都缝在肚兜和腰带里。   法曹当时就醒了,接过证物下意识的咬了个牙印:“哎呦,这是谁的好东西?肯定不是他们的,是你的么?”   林玄礼反问道:“请问法曹,这东西如果不是我的,算是他们偷窃么?”   “当然算,若不是你的,是……是别人借给你玩的,他们听到风声来偷,那罪加一等,罪在不赦。”   “您怎么忘了,这是您借给我的。”   法曹往兜里揣:“想起来了,是我借给你玩的。小兄弟不要害怕,这些贼配军都该打二十军棍。你叫什么名字?”   林都头的神色依然冷漠:“他就是林礼。”   法曹的神色突然有点僵硬:“哦,原来如此。”   林玄礼正在沉思要不要互通姓名以便作弊,法曹就满脸刚正不阿的叫营房中的人,押着这五个贼,拿着凶器,前去公审。   空气中弥漫着白菜炖豆腐的气味,还有加了豆渣的面饼刚烙好的香气。   林玄礼听说这几个人也是白虎营的,都震惊了:“咱们营里还有这么弱的人?”为什么每个跟我厮扑的人都很强,我能赢,也没赢的这么轻松过。   林都头:“……那不是二都的人。”   众人饥肠辘辘的看着法曹的同样没吃饱饭的下属轮着军棍,痛殴这五个人。   林都头忽然感觉手里一沉,低头一看,也是两枚金钱。板着脸以眼神询问。   林玄礼眨眨眼,往华丽的军帐那边瞟了一眼,那是都虞侯来军营里居住时的住所。   林都头迷惑的眨眼,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怎么表达‘这不行,都虞侯对你的马志在必得,有很多人抢着做这件事,我还以为这几个兵痞是都虞侯派来的呢’这么多意思。有点着急。   二人正在这里眉来眼去,互相以眼神传递不确定对方是否了解的信息。   权知军州事·种建中正按惯例,每月随机次数的巡营。   十里联营,他穿的很朴素,也不带亲兵护卫,只带了一个文吏,一言不发的信马由缰。   刚走到白虎营,就听见有嬉笑声,唾骂声,军棍噼里啪啦打屁股的声音,策马上前:“因何动刑?”   满脸人生经历的痞子被打的咔咔作响,还笑呢:“使劲啊,你们没吃饭呐。养上半个月哥哥还是一条好汉,你们都等着的。小兔崽子,爷爷上阵杀敌的时候,你还没长牙呢!”   林玄礼:[我今晚上就去暗杀你。]   种建中听了一会汇报:“法曹,为何不斩?”   法曹赶忙站起来:“启禀知军,正当用人之时,这几个贼配军还能一用。前任知军说他们有唐五代之风,特令重责,但不斩首。”   种建中问:“你们缺钱?”   “缺啊,可是这小子可有钱了。”   种建中神色如常:“为何缺钱?”   “赌啊!”   种建中点了点头:“这五个人,一起推出营门问斩。谁知道他犯了哪些禁令?”   林玄礼看到故人,有一点点激动,故人又干了这么漂亮一件事,给自己出气,更好了:“我知道。   窃人财物,以为己利,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扬声笑语,蔑视禁约,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作者有话要说: 【1】宋代真是冗官。好吧我研究官员制度蒙逼了。感谢在2020-11-10 03:01:37~2020-11-11 02:3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妙蘅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为何心不在焉   种建中怀疑的看着法曹:“你收他们贿赂了?”该问死罪的不问死罪,这一看就是收了贿赂,故意轻判。他们拿偷来的钱行贿,你岂不是他们的同党?   法曹吓得差点把金币掉出来,连忙伏在马前请罪:“卑职不敢!卑职是一念之差,想让他们上阵杀敌,报销国家,大好男儿不能为国捐躯,要死在后方,死在这一点小罪上,着实可惜。”他还有话没说,这几个人也不是特别不识相,被人打一顿之后从来不想着报复,而且只偷新兵。   把死刑犯送到敢死队并不是特例,当年老种经略相公(种世衡)就这么做过,杀几个敌人可以抵自己一条命。非常有效。   种建中面色严峻:“军法无小事。”看了看这几个人被二十军棍打的鲜血浸了屁股:“暂饶你这一会,再有下次徇私舞弊,两罪并罚,将你一并问斩。”   法曹连连朝上叩头。   种建中看着五个贼已经被捆好了,瘫软在一起,就好像去骨的羔羊一样,一点嚣张气焰都没有了。   没必要再看,扫视周围那些面露喜色的人:“这几个贼偷了谁?”   林玄礼:[不是吧,我还以为你认出我了,还寻思十多年没见,我长了两三倍的身高,你一眼就能认出我很牛逼啊。我现在比当年帅了十倍不止,尤其是军营里饭太难吃,又瘦了一些,更是帅的不行不行。]   [咿,难道他下令把这几个货色斩首不是为我出气?]   [真是因为违反军令才问斩?]   心里头闪念想过这些,上前一步:“启禀知军,他们偷的是我的东西。”   种建中打量这个人,莫名的觉得眼熟。   有些年少轻狂,相貌英俊,看身上的气派像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衙内,站在一群士兵之中就显得他最优异、出众,真是鹤立鸡群,盯着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贵气,偏偏想不出何时见过这样一个少年。“今年新入伍的?”   “是。”   林都头上前答话:“知军容禀,这孩子半个月前刚来自愿参军,成为军户,分配到白虎营二都之中。年岁尚小,武艺却很高强,有些不通礼数,请知军别见怪。”在知军面前不能自称‘我’。   种建中不介意这些,勉励了两句,责令众人都要遵守法度,军中袍泽应该团结,我们是德顺军不是厢军。   继续缓缓往前巡营,放满马速慢慢检查一切,看到有疏忽纰漏或缺失的地方记在心里,等一会开会时挨个批评,叫他们赶紧改正。   五个兵痞直接被拖走,关进牢房里,等着午时拉到营门斩首。   法曹刚准备回去记录,去消这五个人的花名册,又回过神来,依依不舍的掏出金币还给他:“小兄弟,刚刚你没在知军面前告我一状,足感盛情。”   林玄礼当然没要,往回推:“往后我要是犯了什么该打板子的事,还请哥哥高抬贵手。”   “这……这是一定。”   林都头揪着他的衣领薅进帐篷里:“你自称有给知军的书信,何不上前相认?莫非是唬我?”   你唬我不管用啊。我也爱那匹马,可我不想抢。   林玄礼抿了抿嘴:“众目睽睽之下,我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不是,被惊醒还有点懵懵的!]   [然后我以为他认出我,才斩那几个贼给我泄愤呢,没想到没认出来。]   “拿出来。”   [干嘛,我可只做了一封,谁知道你是不是反装忠。]   [赌你是个好人吧。]伸手在衣服包里,从狼裘的内袋里掏出来,又有一点迟疑戒备,这人看起来不坏,可是成年人应该知道不是看起来是坏人的人才能干坏事:“都头提醒的是,我这就追上去。”   林都头的本意是要过来,让卢都虞侯鉴赏真伪,如果是真的,都虞侯拆开一看,知道人家有哥哥当靠山,自然偃旗息鼓,如果一鉴赏是假的,呵,伪造官印是死罪:“你去啊。”   不论如何这事情都能尘埃落定,总有一边得安分下来,让我好好练兵,准备杀敌报效。真烦。   种建中一边巡视一边回忆,总觉得见过这个少年,具体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又想不起来,可是这张脸在记忆中非常清晰深刻。只好努力回忆所有的亲戚故交家的子弟,一家人长得大多有点相似,可怎么想都不是。   正在思考时,听见呼喊声,回头一看,是方才那个眼熟的少年跑过来。   等二人跑过来行礼,翻身下马,在高处看人的长相看不清楚,非得认清楚这个少年不可:“什么事?”   林玄礼抱拳拱手,随即双手捧上信笺:“知军。赵十一郎,呃,遂宁郡王曾为我写了一封举荐信,说您与他稍有交情。”   种建中微微颔首,大概见过一次面吧,郡王记性挺好,幼儿时发生的事还能记住。接过信笺,先看了看盖在外面的官印,印文、字形、尺寸都对,信封也没有拆封过的痕迹,拆开来一看,纸张不是簇新的,写的内容很简短,只说是京中小伙伴要来投军,自己作为朋友,只好托付一下认识的人,希望好好培养他。看完之后放回去:“武臣不能干预政事,更不敢与郡王结交。教头,他怎么样?”   教头:“回禀知军,林礼的拳脚功夫算是中上,骑射上佳,学过兵法,和同袍之间相处甚欢,偶尔在军营中代写书信。性情有些轻浮好动,不失为可造之材。”   种建中微微沉思,说是不结交郡王,那是不图郡王给自己说好话、帮忙。但郡王现在跑丢了,官家正在到处搜寻,他这个朋友或许知道一点下落:“很好。文官子弟才应该从军。”   毕竟他曾祖父是一代大儒,祖父热血沸腾的从军成为一代名将,就觉得你们这些文人一边说武将如何如何需要提防,如何缺乏素质,又不肯学习兵法投身其中,就很可鄙。   林玄礼看出他不想和自己有一丁点瓜葛:“知军,我本来不想呈上书信,想凭真本事慢慢搏一个加官进爵,将来若能回京献俘,也好和十一郎吹嘘一顿。奈何有人想强行买我的马。”   种建中凡事都讲究公平公正,对这种强取豪夺的事格外厌恶:“谁要买,叫他来找我买。”   “多谢知军。”   知军调转马头继续巡营,现在可以顺便看看各营吃的怎么样,有没有贪污受贿。心里以抓奸细的严肃程度,仔细思考,推敲。   俩人回去吃早饭。   ……   苏轼认认真真的忙着民生问题,心思完全不在逮学生上。他相信一点,一旦受够了苦头,花光了身上带的钱,或者是听说要去送到边关险死还生,那份叶公好龙的心思消退,肯定自己站出来,不用抓,稳坐钓鱼台。   看看在座的官员们,深有感慨:“穷人命分恶,所向招灾凶。主要是等十一郎花完钱,没饭吃,问题自然解决。你们这样忙忙碌碌的找人,要是被他发现端倪,躲起来不敢花钱,那就延长了时间。”   与会人员大部分都是进士出身,或是封妻荫子的那个‘荫子’——官宦子弟,膘肥体壮,白面长髯,身穿貂裘,满口标准的官话,也纷纷表示他说的在理,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今年百姓过冬、保马法、河水的多寡、逃兵、村庄之间的大型械斗。   “现在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吕惠卿正在赴任的路上。”章楶一心都在军事上,只要不是郡王落入西夏人手里,其他都无所谓,不明着找人正是怕西夏人得到消息,找一个小孩诈称是赵郡王,他们什么诈降诈败玩的很溜。“只愿来年群策群力,狠狠的打击西夏人的气焰,让那梁氏威风扫地。”   本来可以攻击李元昊得位不正,以致于有恶毒太后秉政的报应,皇帝没有实权,但是不合适,我们这边的太后也没好那儿去——章惇亲自定性的。   章楶又问镇戎,德顺,通远、积石、震武、怀德六军的知军,这都是叫来开会的,其中德顺军距离最近,其他人都分散驻扎在各处:“戍边将士们每年例行轮换调动,应该都准备好了,即刻动身。”   戍边的军队也是有区别的,在边州驻扎还是在边境城寨中驻扎大不相同,最外层的人既苦寒又危险,夜里也要枕戈待旦,随时防备进攻。因此好的主帅都会每年轮换一次,兵书上也讲,戍边的时间不要超过一年——超过了容易叛逃。现在开始轮换调动,正好可以赶回来过新年。去戍边的人也有盼头,回来的兵将也感恩戴德,比用牛酒犒赏三军更有用。   众人都起身答应,只有一个人略显迟疑。章楶:“种建中?”   种建中还在想为什么觉得那个少年眼熟而且印象深刻,被点名立刻站起来:“相公。”   章榩:“为何心不在焉?”   种建中就在想说这件事,这是最近唯一的线索,只等会议结束再说:“启禀相公,卑职军中有一个刚来投军的年轻人,手持遂宁郡王的举荐信,卑职看他有几分眼熟,打算在散了之后禀告相公,早些找到郡王,以免官家挂念不懂事的弟弟。”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林礼为什么眼熟了!   他是没见过遂宁郡王青年时的样子,可是他见过官家。当年做殿前班直时,官家是十岁刚过,少年老成,气概非凡,威严肃穆,过了十年还令人记忆犹新……这林礼的相貌和官家太像了!几乎可以说是相差无几!如今九年过去,官家已经二十岁,十一郎也应该有十二三岁!现在相差无多。   难怪他说赵十一郎给他写举荐信时不太自然。如果不出意外,他就是郡王本人!   章楶对此不感兴趣:“防备西夏才是当前大事。他是谁都大不过军机大事。你可以问问那厮,遂宁郡王在何处给他写的举荐信。即刻开拔,不得延误。”   各处早就把轮值戍边的序列安排好了,照计划进行即可。   有人暗自嘀咕:“可惜现在事务繁忙,找到郡王也不算立功。”要是不忙,又能算是立功就好了。武将动辄得咎,太难立足。   德顺军派出去替换的是狮子营,但白虎营要顶上狮子营现在驻守的地方。   调换方式和蒸包子一样,一屉顶一屉。   林礼收拾东西的时候有点烦闷:“为什么不告诉目的地!”只听说要调动,不知道要调动去哪儿。这叫人多糟心啊。孙子兵法上讲不要给士兵讲明白,直接干就完了,原先看的时候就很迷惑,现在亲自体验一下更迷惑了。“还没有时间回城买东西。”   把肉干、炒豆子、棋子豆之类耐存放的干粮零食收好,一大摞胡饼也收拾好,准备带着在路上吃。东西乱糟糟一大堆。   小路:“别哼哼唧唧了,又不是个娘们。谁知道城里有没有西夏的狗探子,你回去和亲朋好友一说,他们再到处一传,姓梁的老娘们就该知道了。”   老苗幽幽冷笑:“话虽如此,但不告诉咱们还有一个好处,一旦临时发生变故,安排的去处转移,不需要多做解释。”   有个亲兵忽然掀开帘子:“林礼?知军传你前去。”   “这就来。要是有好心哥哥愿意帮我收拾,那就好了。”匆匆忙忙去见知军。   算是中军宝帐,更大,更华丽,看起来和去草原旅游时住的蒙古帐篷的尺寸差不太多。只是没有那种蒙古风的花纹,门口书的大旗上写着一个巨大的种字。   帐篷内指挥使、都头、功曹们刚刚汇报完事情,种建中心里打定主意,严肃缄默的坐在虎皮大椅子上等着他来。   带路的亲兵先进去:“禀报,林礼带到,在门口候着。”   种建中:“你们都退下,单唤他进来。”   亲兵和书吏们迷惑的退下,看到一个穿着鼠裘的美少年站在门口,越发疑惑,奇怪,有些人干那种事儿,可是知军不是那样人啊。可是和一个小兵有什么机密可言?   林玄礼没想那么多,迈步进门,放下帅帐的门帘,绕过去,正要行礼。   种建中一声断喝:“赵佶!”   林玄礼惊的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答应了:“哎!啊?你怎么知道?”[难道这是什么名将的直觉?]   [到底怎么知道的,是我书信里有破绽吗?]   [他是不是诈我?我是不是演技太惨?]   [他去开会回来就知道我是谁,一定是那两个家伙出卖我!]   种建中长叹一声,起身绕出桌子,和他面对面站着,苦笑着作揖:“郡王为何谋害卑职。若不是卑职看出,这林礼的长相与官家有七八分相似,您要瞒到什么时候?”   林玄礼心中狂喜:[我长得这么像六哥吗?我可太帅了。]   [红颜祸水的典型就是我了,因为大幅度减肥令粗狂的帅气变成了精致英俊,然后被人认出来,祸害了自己的大计划。]   “知军,我不瞒你,其实我来边关这件事,六哥是默许的。”   种建中:“……”   林玄礼心虚的问:“难道他又改主意了?”他不会骂我骂的很清楚吧?家丑不可外扬啊。   “不错,官家密旨命令五品以上官员悉知,要暗中捉拿私自逃出京城的遂宁郡王,不能走漏风声,又要抓住郡王送回京城。”   林玄礼有点头疼,随便在旁边开完会还没收的马札上一坐:“种知军,坐下来聊聊吧。”   种建中坐下来看着他,郡王学兵痞学的倒是很快。   “我知道知军一心忠君爱国,报效官家,你必然想送我回去。我呢,耗费小半年的功夫才来到边关参军,我不想轻易言退。我要是走了,这一路风餐露宿吃的苦头都白费了。不如这样,你装作不知道我是谁,我还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小兵。此生不和西夏人厮杀几场,我心里头就憋得慌。”   种建中:“……”虽然我也是,但是…   林玄礼笑嘻嘻:“你肯定觉得我荒谬胡闹。可是胡闹的人不好管啊,你又不能对我动军法。你要是好好礼送回京呢,路上我能溜走,下次一定装的更细致一些,换一个糊涂点的长官,还能发现我吗。你要是拿囚车枷锁送我回去,我倒是跑不了了,可六哥还不答应呢。”   种建中点了点头,随即跪下:“请郡王开恩,绕我阖家性命。”   林玄礼笑不出来了,站起来避开:“你这是何意?”   道德绑架吗?我知道六哥着急上火。我也心急如火。我能跑到这儿来,但不能动火器。   “西夏人如鹰似狼,谁都不敢轻言成败,戍边的将士誓死不退,那全军覆没的时候,也有几次。统帅被杀被俘的事,也有几次。别人是可怜河边无定骨,尤是春闺梦里人。郡王则不然。即便我留郡王在身边做亲兵,同生共死,如果我自己全军覆没,又何以保护您的安危。   我身捐躯报国理所应当,不敢贪生怕死。但家母年迈,兄弟众多。   一旦官家知道郡王在我军中遭遇不测。请问郡王,种家的兄弟十几人还能在朝尽忠吗?家母还能安然无恙吗?”   司马光吕公著又如何?皇帝亲笔写的祭文被炸毁了,削去坟茔,儿孙也流放。我不能牵连家人和祖父。   林玄礼沉吟良久:“不如这样,你给六哥上书一封,就说抓住我了,我威胁你如果送我回去,就在路上自尽,你投鼠忌器,请示该怎么办。这一来一回,给我拖延到春天就行。除了六哥亲自来抓我,否则我什么都不怕。”   种建中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你怎么能用投鼠忌器这成语说自己’的意思。“听说通判和郡王有旧,不如请他前来帮忙。”   “行啊,苏东坡还靠我搭救呢,肯定也会帮我。今天可不行,我要去跟着二都开拔了。我们到底去哪儿”   “白虎营一都二都调到延州金明寨。”金明寨位于于延州城西北,是延州城的直接门户,宋朝防御西夏最重要的要塞。   林玄礼起身走到书桌后面,看笔墨纸砚都安排好了,提起笔来写:【六哥,见字如面。转眼一别已是半载,弟心中甚是思念、愧疚……】煽情一百字,表达西夏可恨几十字字。写自己参军的快乐生活学到的东西见到的风土人情三百字。写自己威胁种建中、从溜走、自杀、说坏话等各种伎俩,一百字,然后祝哥哥身体健康。   “知军,这张纸你拿去,你是随奏札一起送抵京城,还是留着等我找你麻烦时拿出来自辩,你随意。我要随军开拔。大战在即,你必然知道轻重缓急,不会以为我,让三军心神不宁吧?”   种建中觉得这个状态非常熟悉,一边威胁一边恶心人,很有文人姿态。“不会。”   林玄礼:“没事我走啦?”   种建中心说你是没事,我要出大事了:“郡王请便。”兵力部署的很好了,我抽空给你升个小官,不用太多,就是那些蒙恩的小衙内应有的位置。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事,又不知道该通知谁,,思来想去,刚下定决心,想起章楶带兵去巡视各城寨的加固情况去了。拖过了半日,书吏、功曹、指挥使都在询问何时出发。看那封辩白信上有落款日期,不能再拖沓,赶忙简述了事情经过,派人送到驿站,递解进京。   种建中亲自带队,要把戍边将士们都换下来,他再亲自带回来。期间由都虞侯负责管理军队。   士兵们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铺盖、用品、十天的干粮,踏入秋风中,在都头的带领下前往未知的区域。   林玄礼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只觉得金明寨这个名字熟悉,也开始苦思冥想。   一直想到延州境内,突然想起来了!西夏军入侵失败之后,用两天时间保卫、攻陷了金明寨,屠杀了两三千的宋军。[不愧是我的男主剧本!] 第60章 抵达金明寨   “这是我家世交的林礼,如同我的兄弟一样,几年没见,他瘦了许多,一时间没认出来。”种建中在开拔前的会议上,三十多岁的知军拉着十四五岁美少年,尴尬又僵硬的给将官们介绍郡王。   满帐篷的人都很惊讶,以前从未见过知军带他家子侄或好友来介绍,他不徇私情的事儿,在当上知军之前大伙就早有耳闻,今天这是怎么了?心里这样好奇:“原来是林贤弟,真是英雄气概。”   “自古英雄出少年,一看林小兄弟的气度就知道前途不可限量。”   “敢问小郎君祖籍何处,不知你我是否同宗?”   “我还奇怪呢,寻常人家怎么会有这样的清隽少年,原来是知军的好友。”   卢都虞侯镇定自若,他相信一个小小的都头不敢泄露谁是幕后主使,镇定自若的跟着夸了两句。   种建中心里苦,郡王非要留下来。种建中考虑到以郡王受宠的能力,确实能让自己被撤职,错过和西夏的这一场大战——皇帝的宠臣很容易做到这种事,而武将本身就非常容易被免职,平时谨小慎微最怕得罪人,被勒索时都会花钱息事宁人,到现在被威胁,依旧是满心厌恶,也无计可施,只好顺从。已经写信知会经略相公、知府、通判等五人,还没收到回信,他们也会觉得棘手吧。   郡王还想装继续小兵,种建中久在军中,知道在军中身怀重宝会被仗势欺人强取豪夺,必须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不能轻侮,他的财物马匹也不能动。只是很尴尬,哪怕是真正世交的孩子自己也没带来介绍过,都量才取用,这次……在郡王的身份暴露之前,自己的名声可能不太好,等他闹够了回家之后,这些人大概会懂我的良苦用心。依旧不是诤谏之臣,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守卫边疆就够了。   上路之后。   林玄礼牵着马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心里洋洋得意,马背上驮着整个小组里的帐篷和一些行囊包裹,按照自己的体重估算的,一百二三十斤。这帮人之前帮我打架,没因为对方是痞子就躲开,又守门又帮着捆人,不怕被牵连,算是好朋友!   老苗有点躲着他,又不敢躲的太远,只是不敢吭声了。   小路和秦五、秦六、大白在紧张之余还很兴奋,叽叽喳喳的问了一路,从他的家世背景打听到他以前的衣食住行什么样。   丑校尉策马过来:“好小…小衙内,真有你的。你可把我害苦了。”上司叫去问了一遍,然后被上司带去见他的上司问了一遍,再被两位长官带到都虞侯那儿又被盘问了一遍,就好像有个小衙内参军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这不是没给他脸上刺字嘛!翻身下马来,也和他走在一起:“天地何其不公,人分高低贵贱,唯独上了战场是一样的。”有些人长得俊,家里有权势,还允文允武,平日里呼风唤雨,想要什么应有尽有。而我,不让我带一只猫一起走。   林玄礼戏谑道:“虽然不能均贫富,但或许会等贵贱。”大概还要一千年吧。   丑校尉脸色骤变,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谁跟你说的这话?”   不会吧我们这军中或者附近城池里不会有人想造反吧?这时候谁敢造反,只会给西夏机会,现在赋税是高了点,可还能活着,一旦西夏入侵,那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林玄礼:[我擦嘞!说漏嘴了!等贵贱均贫富是《中国农民战争史》里的话。是农民起义时最常用的口号!我怎么就顺嘴溜出来l !]   [不用羡慕礼子的记忆力超凡脱俗,其实这一本书就记住了这六个字。]   [现在不会有人怀疑我要参与农民起义,但关于别的怀疑……也不是什么好事。]   嘿嘿一笑:“史书上常有这话,刚听你感慨什么高低贵贱,突然就想起来了。”   丑校尉稍微放松点:“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哎,要是没有西夏吐蕃辽国作乱,哪有这么高的赋税。”   林玄礼深以为然的点头。自从大宋开国以来,有一项政策——可不是什么强干弱枝!而是不论地方部队有多少军队,中央禁军就要保证有同等数量的军队。这帮人也不劳动生产,每年就是吃穿就要消耗大量国家财政。   至于其战斗力呢,士兵们…算了士兵捐躯的也很多,将官…也有很多提出正确意见的……妈的赵佶除了六哥之外全家傻逼。   中途休息时,全军补充食水,种建中过来巡视了一圈,看到郡王左手拿着肉干、右手拿着小巧的菱花镜,正在照镜子臭美。又看到有人给他捏腿,而枣红马身边还有刚卸下来的行李:“你…就一直在走?”   林玄礼点点头,徒步不只是为了和这帮哥们培养感情和帮忙,还有一点,得练习长途奔走,以免将来发生什么意外,因为跑不下马拉松而导致性命之忧:“是啊,知军有何见教?”   种建中出门前就带了一本《李卫公问对》,还有一包蛋糕,给他:“好好学习。我已经为你上奏求官。”很难办,他年少无知,不适合指挥别人,但也不能让他被人指挥。最好能赐一个武散官的职务,一边呆着去。   “遵命。”   种建中又把他扯到人群之外:“小郎君,不要仗势欺人啊。役使老兵给你捶腿,他畏惧你的威势,不得不屈从,这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贻害无穷。”不要把别人当仆人,你的宫人内侍服侍你,是理所应当,他们可不是。颐指气使惯了,恐怕会遭人报复。之前三川口之战的一位守将,就是铁面无情,过于严厉被手下士兵暗通敌国、割断了缰绳,最终被擒。用兵嘛,赏罚都要让人心服口服。   林玄礼讶然:“我拿肉干和小红帮他驮行李换的。你多虑了。”   “那就好。”种建中心说领兵其实不难,把兵当人,不要当成奴仆。如果小郎君能在守城战中有什么特殊的表现,想必官家的怒火能稍息。   揣着书继续回去照镜子:[减肥真是整容啊。]   [林哥的高鼻梁下颌线都出来了,眼睛也更大了,然后还挺白。]   [真帅,什么时候才能有小美女投怀送抱?]   [不知道王繁英将来见了哥,会不会被帅晕不忍心出拳。]   [要是没有被迷晕就糟了,缺少肥肉之后不那么抗打。]   [哎,也不知道折可运和王繁英打一架谁能赢,将来一定要促成他俩一战!老精彩了!]   吧唧吧唧吃冰凉柔软的厚土生春糕,忽然想起来,不对劲,这里怎么也有厚土生春糕?怎么到处都有厚土生春糕?山寨力量就这么强吗?这合理吗??   ……   朝廷中正在筹备明年的作战计划,这是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的大计划,其他官员只知道是正常的增强兵力,防备西夏的疯婆娘。   现在是深秋和初冬之间,各地的赋税都已经收完,有一些可喜的富裕,就大数据来看,章惇的改革卓有成效,国家富裕了,百姓们的负担也有一些被转嫁到那些原先免税的人家上。章惇的名声固然不好,利益确是实在的。大宋全年收入的十分之一是官员俸禄,十分之二是吏员开资,十分之八是军费,这足以支撑新的一次战争。   枝头已有秋霜,小小枫树盆栽和金橘、佛手、白玉兰盆景作为案头清供,错落有致的摆放在屋中。   赵煦清晨起来见了太后太妃,听她俩询问为什么官家亲自下令都抓不到一个跑出去的小孩,无言以对。回来开始批阅各地奏札,看到中午吃饭前,这才看到秦凤路德顺军知军种建中的奏札,打开一看:“哈哈哈哈哈。”   种建中清晰讲述了在军队中巡营,看到新兵打架,过去询问是有人强抢郡王的金币,新兵持有遂宁郡王的举荐信,自己回去想想不对劲,又觉得相貌似乎是宗室皇亲,一诈,就出来了。但郡王耍无赖不肯回京,自己不能逼迫郡王,特附郡王书信一封。   翻页之后,是刷了浆糊贴上的十一郎手书,和装裱的技术一样,贴的还很平整。   看书法有些退步,的确是挺长时间没练字的样子,稍微有些散乱。可写的内容叫人又好笑又好气。“佶儿还知道愧疚羞惭,我还以为他厚颜无耻呢。”   旁边服侍的大太监讶然:“原来是郡王找着了,无量寿喜,恭喜官家,贺喜官家,终于不用为了不懂事的孩子操心了。”   赵煦笑而不语,一翻页,嗯,果然还是厚颜无耻,居然敢说出门好玩,小混蛋应该写自从出门之后每天沉浸在痛苦和懊悔之中,感到很对不起哥哥才对。还记录风土人情和各地美食,他以为这是大唐西域记?羊肉汤里怎么能放蒜毫代替葱花。更有甚者,居然写了他威胁种建中不许泄露消息。现在为哥哥保卫边疆去了……   好笑又好气的把奏札扔在桌子上:“用他!?”保卫边疆哪能指望他?佶儿不去添乱就不错了。他倒是会一点拳脚功夫,可是连一个小娘子都打不过。况且在战场上,讲求的是将军指挥得当,将士们奋不顾身、令行禁止。   先不问将军能否指挥得当。就这后两条,佶儿能做到吗?   “官家,总算有了十一郎报平安的书信,是不是赶紧禀报太妃、太后两位娘娘?”   “不可!”赵煦断然呵止,顿了顿:“这可不是报平安的信,这…”说不好就是诀别信了。与西夏的战争中,大宋人多,兵强马壮,又固守城池,能连输三次简直匪夷所思,现在就怕再出现匪夷所思的第四次。   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在宋夏战争之中,功成的时候少。即便种建中都有战死沙场的可能性,而且可能性还不低,佶儿的性命又怎么能说是万无一失呢?只有他自己傻呵呵的,想一出是一出。要派人带他回来呢,又怕靠近边关时被西夏人听说了。   如果西夏抓住了大宋的郡王,他们就算是赢了,可以要挟增加岁币、以及赎人的价格,恐怕没有十万两白银赎不回弟弟,在赎人之前更会投鼠忌器。   思来想去,决定请自己最信任的刘真人给遂宁郡王打醮祈福——在孟皇后吞针之后就是他来治的。现在刘真人正为了国泰民安每日祈福,再加一个人也不多。   赵煦严肃道:“这封信勿令他人知晓。屋中只有你们五人伺候,倘若走漏风声,必是尔等之过。”   太监和御侍们吓得够呛,赶忙跪下:“不敢泄露机密。”   ……   李福再去送东西时,才知道郡王所在的部队已经紧急开拔,替换戍边将士。当时就眼前一黑,差点昏倒。守着营门的老兵感慨:“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老东西,你别害怕,知军是他家的故交好友,现在很照顾他呢。”   李福赶忙把带来的东西分赠给这些守门老兵,轻装简从的鞭鞭打驴,狂奔回去。   童贯和高蜜名义上是兄弟,实际上每次见面都要为了要不要禀告经略相公而吵一架。   童贯只想禀告,保全郡王的性命。高蜜一心百依百顺,郡王说不就不。   这日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厮打厮扑在一起,滚成一团。   就看李福满脸苍白,大冷天满脸是汗的走进来:“不,不好了!!”   听完开拔的消息之后,二人的状态也一模一样。   疯了一样的跑去求见经略相公。   章楶今日不工作,大清早全家吃完早饭,看没什么事可做,就把几个儿子都捉住,扔进书房里,关门上锁,自己在窗口看一会,都开始读书了。就在庭院里练练拳和枪,对着腊梅的秃枝喝酒赏花读书。   自己的文吏和侍卫说有急事禀报,只好出内宅,过二门,关门屏退左右:“十一郎出什么事了?”   俩内侍一起傻眼:“您怎么知道??”   章楶早就看出他俩是阉人,只是懒得逼问,知道奉命所来的人,不动刑不会招供,又担心派他们来的不是郡王而是官家,那就更不敢动了,普通的失业阉人可不会跑来边关帅司求职。最近又得到种建中的暗中通禀:“尔等有何要事禀报??”   童贯只觉得高山仰止,不敢直视:“十一叔所在的军队,开拔去戍边了。”   “哦,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老夫和小种有约在先,戍边一个月之后派他回来送信,随后扣下。”   童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您真是料敌于先机,小人早听说经略相公用兵如神,原来事事都能预料在先。一点小事都逃不出您的法眼!”   高密:“在京中常听章相公说您智计无双,今日总算是领教了。料我们郡王逃不出您的神机妙算。”   章楶心说:可能就是有你们这样的马屁精,才让十一郎养出了虎胆,无所畏惧。   ……   行军路上,种建中一点都没闲着,为防不测——十一郎既然能干出私自逃出京城跑来参军,又威胁自己的事,那就很有可能会轻敌,贪功,在应该驻守城池时非要出城迎地。   强行命令他肯定是无效的,只能尽力讲清楚道理和兵法,以及驻守城池的重要性。   “国家咽喉要塞,守住就能断绝西夏的野心。”   “是是,我知道了。”   “我任命你为副都头,给林都头当个副手,人都知道你们不是兄弟,并无不可,驻守金明寨期间,你可以带兵训练,跟人相扑,打马球,出城打猎也别跑太远。”   “我能叫城里的工匠继续做守城的器械吗?”   “可以。如果临近的寨子遭遇敌袭,你不能带兵出寨营救,那很有可能是敌人设下陷阱,就为了诓你出城。一旦你出城营救邻寨,而敌人回来围困金明寨,到那时候你进退无路,只能力竭而亡。”   林玄礼有点烦,又知道他是好心,但是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是是是,我在城里捣鼓守城军械,绝对不出门。”   种建中还是不放心,思前想后:“不要轻易与敌人交接,如果不开战自然无事,一旦开战,你上城头时不要炫耀身份。西夏人的箭术也不错,他们也学兵法,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林玄礼信心满满:“知军,我做事还算是机密谨慎,不会轻敌冒进。”   种建中:算了吧,能仗着官家的喜爱,不会重罚你,就做出这样的事,有什么谨慎可言。真谨慎你就不应该到这儿来。“那好,你来,我再教你用枪。”   说来奇怪,郡王射箭很准,用枪的技法也出人意料的好。京城之中,又没有逼他习练,竟然也能到这种地步,难怪他觉得必须要参军,不来则浪费了一身能耐。确实是可惜了,可惜大宋建国百年以来,哪一个武将不可惜。   林玄礼半喜半忧的跟上他,喜悦是为了这位临时的老师非常严格,练不好就真揍,比京城里那些教头认真负责,短短数日之内感觉自己进步飞快。忧虑则是因为……要求太严格了真的好累啊!   一路上除了行军之外,就在扎营休息时勤学苦练,可惜补课时间只有寥寥数日。   到达金明寨时,正如种知军所料,教他学习不只是为了让他学习,更是为了让人知道这个美少年的身份重要性。   金明寨就是延州城外的一座小城,称为寨子,其实城墙坚固,城里的军民人数几乎是对半开。   城中储存的,除了军械就是粮草。   种建中在入寨之前,先围着四面城墙巡视一周,亲眼确定了城墙结实坚固,缺损的地方都修缮好了,拔刀砍了一下新填补的缺损处,听见金石相击的一声响,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更换戍边将士我总要亲自来送,就是为了看看城墙军械是否完善。”派人来检查之后还得亲自检查。   进城之后先不赴宴,守城的都监陪同知军上城墙巡视,倚着城墙的仓库里物资似乎充足,抽查了几捆,质量略有些令人怀疑,又没有明显的不行。   城墙上足有五六米宽,结实平坦,垛口稍有被风吹朽的痕迹。   墙上放着守城的连弩,仅此而已,钩镰枪,钢叉,□□和盾牌一类的东西都放在仓库里。   林玄礼诧异道:“没有床弩一类的东西?”   都监看出他格外被知军照顾,看这相貌倒是找到理由了,要么是那种关系,要么是准备当女婿,就知军的人品来看,应该是准备当女婿,才这样用心培养。“城寨中不配备那些重型武器。”   “马都监说的对。但城寨中也应该配备,以备不时之需。拨给你木料,铁,还有工匠,你督造这些。”   林玄礼就想干这个呢:“多谢知军。定不辱使命。”   种建中刚刚忙着检查城墙是否坚固,军械是否崭新,突然发现他手里抱着酒袋和两包年糕:“这些吃的从何而来?”   “刚刚一个小娘子送我的。”林玄礼掩饰不住的得意洋洋,他心里已经开始幻想:[将来活完这一辈子,要是能带着这张脸回到现代,当个美食UP主,做饭又好吃,长的也好看,打拳的样子帅的可以原地升天,发财了。]   [小女生们会抢着来吃烤肉的,在加上哥的技术,能让她们□□。]   [不知道得有多少小美眉花痴的看我练武。这次她们大概能明白练武是一件很帅的事了。]   白虎营的指挥使,现在的新任都监,林玄礼名义上的上司,调侃道:“好么,箪食壶浆全给你一个人了。”   众将大笑不止。   都监盛情款待知军,此宴之后,他们这波人可以回去松松快快的过年,休息。   虽然人们都看出来林玄礼的地位,但他名义上还只是副都头,不足以堂而皇之的入席饮酒。   种知军还要送其他人去换岗戍边,以及检查其他城寨。   次日清晨,林玄礼伸个懒腰爬起来,瞅了一眼旁边正在刷牙的林都头,金明寨中房间紧凑,教头和副教头俩人住一间屋。“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林都头板着脸:“你要干什么?不要违反军法。”   林玄礼搓搓手,两眼放光:“我去再看看连弩!”在京城里哪让玩这个,我想看看弩都会被集体劝阻,被六哥揪耳朵。   “要去都监处点卯听差!”   只好老老实实的换衣服吃早饭去听差。   都监巡视一圈,都是熟人,也不存在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压制众人的事,只有林副都头一个新人,还不能动。一番训诫之后,就按照知军昨日应允的,亲自下达指令,准许他去修造/添置军械。翻着账簿,拨了铁五百斤,铜钱四百贯,工匠八人,树木自己出去砍去,有什么缺少的东西,十七里地外就是延州城,去买。“不够用再来要。”   林玄礼想了想当年在京城里的价格,应该是足够了:“多谢都监。”   作者有话要说: 状态不好,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累,可能是双十一各种算账导致的。差了两千字,肯定会补上的!   ……   补上了!   【1】夯土城墙就是这么结实哦!   【2】多亏种建中的人品过硬,差点就是绯闻男友了。   感谢在2020-11-12 01:54:57~2020-11-13 02:0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书虫0~9 5瓶;文哥 2瓶;是个垃圾逼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天才!神童!   “想当年,刚开国时,汴京城外制造军械的地方称为‘兴国坊’、‘□□院’,两个军工厂下有‘五十一作’,像铁甲作、马甲作、弓作,听说工匠总共有几千人。那时候太·祖皇帝每隔十天亲自去一趟兴国坊,检查兵器质量。”林玄礼按着桌子和战友们感慨:“可惜我虽然在汴京城附近玩过,但不让靠近这两个地方,什么都没看着。”   去过,虽然他们内部有偷工减料、贪污受贿,但在防备没有旨意或文书就来视察的人的时候特别严,靠近就开始驱赶。郡王也不许来,除非有圣旨、枢密院、兵部的手令才行。试了,没搞到。   秦五:“哇你真的去过京城。我有个族兄差点去了兴国坊。可惜得罪人了。”   白大郎:“京城勾栏院的姑娘,是不是特别漂亮?”   林玄礼拍桌:“我在说武器啊!现在在这里戍边,夜里都能看见西夏那边跑过来的狼,西夏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溜过来偷袭,还不做好准备?”   你们当然是不知道了,金明寨被攻破之后,只有五个人活着逃了出去。没有俘虏。   如果我的努力能改变历史,那我就能守住这座寨子。   老苗沉着脸:“衙内说得对。这四百贯钱、五百斤铁,还有工匠,这些东西看起来多,其实不够做什么的。你打算作何安排?这里无法制作□□,黄桦弓、黑漆弓、白桦弓、麻背弓,黑漆弩、雌黄桦梢弩、白桦弩、黄桦弩,都需要数月功夫,曲木、压制、上漆。只能打造一些刀枪棍棒,或者是守城器械。”   林玄礼十分惊讶:“你知道的好全,不愧是老兵。我看城里不缺狼牙棒、骨朵一类对付骑兵的武器,但守城的武器,木立牌,勾竿,锉手斧、钢叉好像有点少。我计划让匠人们,把这些铁全都打造成猛火油柜。有富裕的再做一个改良后的铁火床。”   [朋友们,猛火油柜是古代火器中我最喜欢的一个!液压油缸作为主体机构组成的火焰泵。下面是一个箱体储存燃油,箱体连接上方的类似于炮*弹的唧筒,与油柜相通。唧筒前面可以喷油,后面是一个类似于打气筒的装置,只要用力拉扯,就能把气打进箱体中,油从前面带着火焰喷出来]   [在城头上喷射长达五六米远的火焰,咩哈哈,也太爽了。]   [但很可惜只能水平使用。后来有一种便携式的……问题是武经总要上没写啊如果这些工匠够聪明,能研究出来吧?]   现在的铁火床是铁链拴着一个铁床,上面放上许多扎好的稻草,从城墙上垂下去驱散敌军。如果能荡起来往下扔火球,倒是杀伤力变大了好几倍,可是该如何制作呢?想出构想不难。   林玄礼耗着头发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连两辈子加一起二十多年前看的54式手·枪的设计图都想起来了,就是没想起来突□□的图纸。火铳很简单,但这里不具备制作火铳的工业。   延州附近有大量的浅表石油资源,当地驻军就地取材,用的特别多,用石油猛烧西夏人。   工匠们听完这位年少的副都头的要求:“猛火油(石油)好买的,不用花多少钱钱,难的是储藏,这个黑梭梭的油容易烧起来。□□也容易配置,可是,啧时间长不用容易坏了,受了潮就不能用。稻谷豆子受潮还能炒一炒晒一晒,□□这东西也不能晒。”   “是啊,以前晒着火过。”   林玄礼点了点头:[我记得木炭可以吸湿……但存储量太大就不一定了,西北地区怎么还潮啊。]“那我这些军械,你们能做吗?”   工匠们摆弄着他拿来的图纸:“猛火油柜不难做,俺们每年都做十个八个的。可是……”   “您想要这种能抱着举着使,上下都能喷火,还保证不伤自己的火……枪?俺实话实说,做不了。您说拿小孩子使的竹水枪样式,哪能这样严丝合缝呢?一旦洒了一星半点的,那咱们宋军这边就是一片火海。这猛火油烧起来时,沾上一点就停不了,非得把人烧穿皮肉见了骨头不可。”   “是啊,副都头,猛火油柜必须平放。您想就哪怕做成一个竹水枪,也不漏,可天底下的火苗都是往上窜的,这要是抵着城墙边,竖着往下打,那火苗子不得噌噌往城墙上蹿?”   林玄礼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那我那种能控制倾倒、荡起来大规模往下洒落火球的铁火床好不好做?”   “这个还好一点,三角吊索分三个辘轳,应该能做到,只是麻烦一些。”   “您那个用竹竿打通,从前面填充铁砂、碎瓷片、石子、火.药的想法,真是独具一格,从来没人这么想过。可为什么要用竹竿?”   林玄礼:[可以用生铁铸造,但是这金明寨缺乏炼铁技术……把?]   [如果用铜杆又会立刻被军中硕鼠蛀虫拿去融化了铸造铜钱。]   [竹竿虽然坏的很快可以这玩意长得也很快啊。]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智慧结晶,南宋那么多名将都在研究,研究结果就是这个,得用竹竿。不知道元明时期得到了那方面的技术提升,改用生铁铸造。他们没给我看实验报告。现在稳妥起见,还是用铸造要求很低的吧。]   有个年轻的工匠站在师父身后,若有所思,小心翼翼的问:“师父,您说要是把猛火油柜的唧筒前口打造的长一点,伸出城墙外,向下弯曲一个弧形,是不是能让火苗朝下喷。”   工匠想了想倒是可以:“这或许可行。夯土城墙坚固无比,雷雨冰雹、猛火烧灼都不怕。”   林玄礼前两天悄悄数钱,银子都花光了,金子还剩下二斤半。当下排出几枚:“那就劳烦你们,尽力而为。研制的钱,有都监拨款,这几枚金钱呢,研究出来一样,就赏一枚。”   当然我还会记下你们的名字报给六哥请功的。给我搞武器!武器!我跑到边关研究短距离不精准火器,六哥知道至多骂我作死,不会生出隔阂。   工匠们瞪大眼睛,差点被晃着,半坐着的几位老匠人也一起站起身来,激动的拜谢:“势在必得。”   “小人等现在就回去推敲,开工。”   工匠们走后,目睹了全过程的林都头甚是迷惑:“你……知道工匠来服役做工,是不领工钱的吧?”   不给钱他们也要努力做,这是工匠每年的劳役,现在你却给这样的大价钱。   林玄礼点点头:“我知道。都头……”   [算了,不讲什么大道理了,哥早就知道,你们心里接受不了‘外表虽然是小孩,内心却是个悲愤的爱国成年人’这种人设。]   [讲理想你们可能不太承认,那就说说利益吧。]   “这算什么呀,倘若他们能把我想要的武器研究出来,送到京城面呈官家,加官进爵都轻而易举。”   林都头觉得非常合理,衙内就应该这样想着自己的前程,不过能漏出这么二十几贯的赏钱(一枚金币),就够不错了:“小路,你过去盯着,别偷懒,看是谁研究出来的,不要被别人冒功。出城,搂草打兔子去。”   肌肉猛男小路抱拳答应:“都头,副都头,给我带一只兔子行不行。”   秋天正是打兔子的好时候,又肥,肥胖的兔子泡的就慢一点。还有土拨鼠可以打。还有獐子狍子,这几样东西凑在一起,够全军上下吃一顿肉。   有士兵在城外牧羊,打猎的人群特意避开羊群,以免惊跑了。   林玄礼策马驰骋左右拉弓,箭无虚发,一箭一只小动物。   洋洋得意:“都头,你看我怎么样?”   林都头没浪费弓箭,拿了个弹弓,还有一兜捡的小石头,射程不太行,可也打死不少。微微一笑:“老苗,露一手。”   老苗和其他二十多士兵步行跟在后面,一个劲儿的捡被打死的晚餐,每个人身上都扛了好几只。   老苗:“行。”他身上背了几只梭枪,摘下来,窸窸窣窣的往前摸了几十米,,随手往前一甩,一支箭就是两只鹌鹑。跑过去捡起来,也用绳子捆着搭在肩上,在靴子上擦了擦血,继续跑。   往西夏方向走的稍微远了一点,看到他们的驻军也在牧牛放马,也在打猎。   遥相对视了一会,半是对峙,各自往后撤去。   林玄礼:“西夏人比我想的还矮小。”看来派去京城的使者是长得高大的,咋地这年头战斗力和身高呈反比?   打猎打了一上午,回去买了点胶牙饧(麦芽糖),吧唧吧唧吃的张不开嘴。   工匠们只用了两天努力试验,就大概弄出了雏形。想想那天明晃晃的金子,每个人都充满灵感。   林玄礼跑去延州城里开启疯狂购物模式,买了好几车的猛火油,许多的硫磺和硝石,还有许多竹竿。回到金明寨又买了一大块麦芽糖,和一袋子炒黄豆。   都监看完账本无话可说:“知军的女婿就这么急于立功?这要是,西夏人不来打,那多浪费啊,留在城里也有隐患。”   一旦储存不利,会把金明寨震塌。   其他人也无话可说。铁匠们每天干的热火朝天。   “都监不必多虑,林礼在研究那些新玩意儿,会消耗很多猛火油。”   “他今天在叫人磨黄豆粉,裹着年糕吃。挺好吃的。”   金明寨里总共就两千军民,也没什么争端,富富不起来,穷也穷不下去,说书唱戏的也不愿意到这儿来,除了相扑蹴鞠和本城居民唱歌跳舞之外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都监名义上管理这个寨子,结果连个打官司的都没有,还得每天戒备:“有多好吃?炒黄豆不拿来下酒,弄的甜滋滋的吃,娘们唧唧。”   林玄礼每天除了参与训练军阵、督造守城器械,之外的时间里,就是研究龙须酥的做法。   京城里没有龙须酥,本来以为西北能有。到西北打听了一圈,嘿,也没有。[你们帅气的郡王要开创一个新的美食了!][美食没有版权,林哥这可不是抄袭。]   加热到柔软的麦芽糖丢到一笸箩的黄豆粉里。   林玄礼伸手开始拉扯:“嗷嗷嗷烫死我了!!”   麦芽糖弄热之后就太软了,一拉扯会断开,不能均匀拉长。   反复试验了几次,被烫的两手发红之后,只好试试常温下用体温融化拉长。   太冷,现在的常温是冬天,失败。   又机智的跑到厨房去,在灶台旁边,烘了一会糖,微温,柔软,不烫手。开始揉捏拉扯,反复对折,一圈变两圈,两圈变四圈,四圈变八圈。虽然粗了点断了点,可总算是做出来了。   不好叫龙须酥,就叫银丝糖。   分赠给‘上司’们。   找这几个工匠做了个严丝合缝的干竹筒、小木盒,又做了一堆,用油纸包着塞进去,用蜡烛封口,也没有火漆印,从荷包里挖出郡王印,往上一盖。拿纸笔写信给六哥,仔细描写了颜色气味,不含水分,冬天到京城肯定不会变质,只要火器印没被破坏可以尝尝,吃嘛不甜的,用了两种包装方式,不知道哪一个更好。又给向太后朱太妃写信,祝她们新年快乐,吃到佶儿进献的糖要开心呦,想回家又想打仗,可惜此身只有一个。   [万一我没有改变历史的能力,希望你们别太伤心。]   [做完糖果我可以上手玩猛火油了!]   种建中回来时又来检查他每天在干什么,托付:“这一盒是送给你的,这是给苏东坡的,这一桶一盒还有一封信,请知军派人给我六哥捎过去。”   种建中看他身上有点黑灰,还有点猛火油挥之不去的气味:“……好。”   众人为之侧目,好家伙,敢请知军给你带东西,真女婿也不一定敢这么干。   难道……是外甥?   吕惠卿上任之后,命全军出击,疯狂反击并挑衅西夏。   数日之内,连续十四次出击西夏边城。   西夏梁太后,西夏第二个梁太后,控制着成年的皇帝不肯放权。她是西夏的汉人,党项人并不愿意臣服于一个汉人女子,当朝权势滔天的是她的梁家。上一个梁太后,她的婆婆也是她的姑母,也曾面对这种问题,通过指挥战争,打败了宋神宗,创造‘永乐城大败/大胜’,‘二十万军民的损失/战绩’,从此奠定了说一不二的地位。   现在这个小梁太后得到急报,不惊反喜也打算照猫画虎,在朝堂上公然宣布:“赵家皇帝欺人太甚!屡教不改,朕决心御驾亲征,征讨中国。”   西夏常备军只有十几万——多了真养不起。但随时可以征召平民充数,数日之内,筹备了四十万军队,自带干粮,只有少量的粮草辎重。   战术也很简单,速战速决。要么打破城池,饱餐一顿,带着金银财宝和人口回归。要么就没攻下城池,饿着肚子回头。   吕惠卿频繁出击的消息传到章楶这里时,章楶大惊:“吕经略为何不提前知会我??”他以为他出击,西夏就一定反击他吗?错了!西夏会选看起来防御最薄弱的地方进攻!我这边只有日常备战,没有格外的迎战准备!兵力有限,不可能整个边境线上都由重兵把守。   我们猜西夏会进攻那一座城。西夏猜测大宋那一座城的防守空虚,就来进攻。   开会!叫人代笔写奏札派人禀报官家,立刻开会探讨应对之策。   苏轼正在考察河道,被人从城外强行拽回来,听说之后很生气:“难道吕惠卿想以邻为壑?”不是我说,章惇一党的人都比较偏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果有三种方式能达到目的,他们一定会选择最偏激的、玉石俱焚的。   种建中先到了驻军军营,再到凤翔城外,一看顺路,就在进城之前先去驿站把打包好的奏本、信、银丝糖送往京城,呈交给官家预览。这才进城去,去经略相公府汇报。   章楶已经派出大量斥候,在前线隐蔽观察西夏的行军路线,此前派出去的内奸,因为战事起的很仓皇,或许没时间回来送情报。只能靠自己,调动所有兵马,在各地布防,预判西夏的预判。“不好!来人!唤我亲兵前来。”   “老帅请吩咐!”   章楶:“你带十名亲兵,昼夜兼程赶到金明寨,抓住林礼,把人给我带回来。我不瞒你们,他就是逃奔在外的遂宁郡王,当今官家的十一弟。大战在即,不论他用身份恐吓你们,还是试图动手,只管捆好了带回来。有什么问题本官承担。”   亲兵们还真知道郡王跑掉的消息,听了都惊讶:“领命!”飞快回去,不用打点行李,带上干粮、水和皮袄,每人牵了两匹马以备路上更换,直奔金明寨一骑绝尘而去。   ……   工匠们已经拿完了奖赏。做了二十多个猛火油柜,给唧筒做了直的、曲的、长的短的,各种角度长短应有尽有。反正失败了也能融了重铸,把直的唧筒焊上去即可。看一试成功,激动的热泪盈眶。铁火床和火铳也成功了!只有床弩制作失败,他们这些工匠从来没做过床弩,就算有图纸也得多试几次。更何况林玄礼自己也只记得床弩的零部件,不记得尺寸。   “曲管的猛火油柜真能调整喷射角度,甚至更远!!”林玄礼亢奋的给都监介绍,两人从远处的垛口探头往下看,这太适合烧敌人的云梯、厢车。   都监连连点头:“妙啊。”   以前火直往前喷,就威力巨大,现在还能垂抄下喷,真是天火一样。   林玄礼:[如果搞成螺纹接口加上耐高温橡胶垫片,就能随时更换喷口。]   [如果能加上淋浴头那样的延长管才是真牛逼,不知道现在的科技能做到哪一步。]   [烧烧烧咩哈哈哈。]   [放火就是男人的浪漫!]   又测试铁火床。   都监疑惑:“原先一条铁链一个辘轳,现在因何变成三个辘轳?谁有三只手?”   以前的大铁锅三角拴铁链,向上汇聚成一根。现在成了三根铁链,三个辘轳,用料多了很多。   “请让我演示。”林玄礼客客气气的拿了一堆稻草球,丢在巨大铁锅上。   铁火床缓缓往下降,拿了一块烧红的炭扔上去,稻草球们燃烧起来。   辘轳上带着卡簧能停住铁链,也可以用木卡套连在一起,匀速下降,下降到一定高度时,卡住两根铁链的辘轳,抓着另一个,正摇两圈,升上来一点,反摇两圈,放下去一点。   这个铁火床就荡起来了!!一边荡一边洒落火球。   都监:Σ(⊙▽⊙”a“这要是在稻草球上撒些猛火油!”   林玄礼:“嘿嘿嘿嘿!!”   都监拍着垛口:“你还真是个天才!神童!难怪知军看重你!”   林玄礼笑嘻嘻的眺望远方,又回头看了看自己存的一大堆兔肉干。   林都头早就被他拉上城墙看了好几次进展,还比较平静,往远处看着:“嗯?”感觉有杀气。   “都监!!都监!敌袭!”城墙下埋着一口瓮,这瓮能扩大地下的声音。在攻城时如果有人挖地道想攻进来,能听到。平时也有士兵时常把耳朵贴在上面听一听,今天突然听见兵马奔驰的声音。   都监飞奔下城墙,趴地上把耳朵贴在瓮上一听,果不其然:“点燃狼烟!给延州城示警!赶紧驱赶百姓回寨中避难!把羊赶回来!全寨戒备,全部披甲,开仓发放弓箭!”   距离还有十几里地,还来得及让延州城外的少量百姓进城,关闭城门。   百姓们不能困守孤城里,耕种放牧采摘都要出城去。一看到狼烟,争先恐后的往回跑。   作者有话要说:   【1】宋代的这几种弓都是复合弓。弓的制作周期很漫长的。   【2】前面有个BUG,宋代没有灶糖,要到明朝才有。O(╥﹏╥)o【3】昨天看微博首页有人装宋代所有皇帝的画像,赵煦和赵佶是长得真不戳。   【4】西夏的史书里对大宋的称呼就是中国。   【5】古代有焊接技术,而且能焊接细小的首饰。   【6】吕惠卿这部分是真事儿。但是季节不是这个季节,哎将错就错吧,礼子这个季节来的。感谢在2020-11-13 02:08:39~2020-11-14 02:0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羽千岚 40瓶;瓶子 10瓶;云林子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今日第一更(补解释   士兵们匆忙穿戴铠甲,抓紧自己的武器,负责守城门的士兵们准备关上四面城寨的大门,两千八百命士兵略有点混乱的在都头的指挥下:“把仓库里的立牌全都搬出来。立在城头!都挡住!”   立牌约有一米八高,有竹木两种。立在城墙垛口处,又能挡住敌人的箭枝,又能让本城士兵直立着行走奔跑,还能在立牌后面悄悄移动大型军械以及火器,随时搬开立牌,喷出火龙。   用立牌把城墙上又围了一层之后,留下视力最好的几名士兵,在立牌的窥视孔出盯着外面。“都给老子盯紧了。看什么看!不想死的麻利儿干活!每人两捆箭,相距两步。”   号令士兵继续搬运箭簇、弓箭。   三十只一捆的箭簇很有分量,林玄礼下城墙,去仓库扛了几捆,跑到城墙上放好。   城里弓箭手千人,城墙一面的边长约为五六百余米,两米距离一个弓箭手。其他的士兵则负责用滚木礌石、热油、烧粪、以及使用猛火油的武器、补充物资、安抚百姓。   老兵们虽然惊慌失措,但只要一吼就能服从命令开始做事。新兵们就照猫画虎跟着学。   林玄礼先坐下来,靠着城墙,给自己的弓上弦。[握草我突然开始心慌了。就算我箭无虚发,可是对面人多。]   [礼子稳住,别慌,我们能赢。队友不是猪队友。]   [输就是死,全城一心难道撑不住吗?]   [历史上为什么会被打破城池?没有记录啊。]   林都头:“弓箭手给弓上弦!其他人去城下继续搬东西。”   给弓上弦,弓在不用时得松开弓弦,长时间绷紧会损害弓的质量,甚至会变得脆弱易断。只有在用之前临时上弦。弩则不一样,弩可以一直保持状态。   城外的百姓们摘的蘑菇、草药都顾不得扔,揪着牛羊马驴往寨子里狂奔,人和马几乎奔成一线。   在城门处一拥而入。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大多有技能,如工匠、小吃店、酒店、修脚、补衣服、采药,少量则是做皮肉生意的。   金明寨中的守军是百姓的数倍,出去打猎的守军也慌忙策马狂奔回来,还有些进山里采摘山货山果的人,距离较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都监看人回来的差不多了,断然下令:“关城门!留三尺的缝。准备收起吊桥。”   有小河引过来的护城河,也方便取水,四面都有吊桥。   此事坐在城墙上,已经能感到若有似无的大地震动。几十万兵马奔驰而来,有着令人惊悚的先兆,马蹄并不整齐,只是隐约能听见一点雷鸣般滚滚而来的声音,或是因为惊惧而产生的幻觉。   林玄礼微微紧张了一会,也不知道是自己潜意识的毛骨悚然,还是被周围静默无声的气氛感染了,看左右的脸色都很苍白:[我如果突然说,等抓了西夏那个姓梁的老太婆,咱们把她办了……这固然能缓解大家的情绪,又有点蹦我的人设。已经拒绝了好几位想约炮的女人。]   [想想我心爱的猛火油柜,还有囤积了很多石油,超过他们平时库存的一倍。]   [我现在要是有精确制导的炮弹,就大炮开兮轰他娘。]   震动在缓慢而真实的增强。   林玄礼眯着眼睛趴在立牌上看着,西夏方向很明显出现了一些涌动的、小蚂蚁一样大的家伙。   听瓮的士兵惊惧的说:“足有超过二十万兵马。”听不出具体是多少,但比之前是多了。   都监平时是都监,在战争情况下称为守将。   守将顶盔掼甲照袍束带,穿了一件红色的外袍,大踏步走上城头,满脸严肃沉重:“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将士们,食朝廷粮饷多年,理应报效赵官家!我们金明寨城墙高大坚固,城中有兵械勇士不计其数。西夏小国,图谋大宋国土多年,每年都被打退数次!况且延州城外,又十八座城寨,敌人分兵来攻,我们共同抗敌。其他城寨和延州都联合抗敌,不用怕!西夏人也是□□凡胎,那年不杀他几千个?”   他这话里全是槽点。西夏不是被打退的,而是因为粮草不济自行撤退的,到现在大宋还每年要给他们岁币。城寨也不会联合抗敌,只会各自坚守不出,以免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但大伙都愿意相信。齐声应诺,气势恢复了一些。   众人就眼睁睁的看着西夏军队沿着道路奔驰而来。   敌人的队伍绵延的极长,前面的旗手扛着军旗飞驰在前,可最远处的队伍仍然没见到末尾。   林玄礼扣着箭瞄准了好一会,可惜距离太远,二百米外绝对没有命中的可能性,箭或许能飘到那儿,但肯定打不死人。   想要摸弩机时又被人按住:“你不要作死。”   乌泱泱的西夏军队没做停留,不管这些收起吊桥一副坚壁清野样子的城寨,也没有绕道,就大摇大摆的从旁经过,直奔延州城。   林玄礼:[难道我的记忆力出现偏差?]   [等等,不是说这些城寨是抵御西夏的防线吗?]   问林都头:“就这样?我们不抵御吗?”   “不应该啊,怎么会有这么多军队。”林都头也目瞪口呆:“我们抵御的是西夏的小股部队,包括先行军,来几千人就出城迎敌,来上万人就据守城池,给大军作为据点迎敌。现在足足超过二十万人,出去送死?”   林玄礼点点头:“我有点懵了。”   林都头攥着狼牙棒:“不对。”   老苗是老兵,屡经战场,当年仁宗朝五路伐夏时,他大伯和父亲战死,他次年出生。自己也已从军二十多年,又经历、目睹了许多次战争。“怎么会突然一起到来。”   军队都要小股开拔,接到命令,分先后,几千人一支军队的赶往边境,不应该突然一起到来。   金明寨里的将士就在城头上估算敌军数量。   不用凭眼睛数人头,只要盯着旗号算即可,西夏也是以五百人为中级编制,设一面旗帜聚拢士兵还有临时招募入伍的士兵。   乱军之中,认军旗比认长官容易多了。   旌旗招展就是计数器。   “五百,一千,一千五,两千,两千五……”   “十五万……十六万……”   一直在城头上数到天黑:“二十九万……三十万……三十一万……”   真是无穷无尽,数的人头昏眼花。   城墙高大坚固又占据地势的延州城开始了激烈的城防战。   金明寨中在整日的寂静和窃窃私语之后,也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守将:“做饭吧,把过年的羊杀几头做菜。今夜所有人衣不卸甲,枕戈待旦。每一面城墙上留二十个守夜。”   羊在城里没有足够的草料吃,也会饿死的。草料存了很多,要给马吃。   吃肉,但不许饮酒。   金明寨中烛火熄灭,火把也灭了,士兵们裹着狼皮毯子在城墙上暗中观察,月光皎洁,如果有敌人要来摸城,会看的非常清楚。   西夏人急切的稍作整顿,就地取水做饭,开始攻城。   林都头睡到半夜,隐约听见更夫敲三更点,呼噜声一停,猛地坐起来。   “啊,怎么了”   林都头:“上城巡视。”这小子果然紧张的睡不着觉。   林玄礼坐起来:“我也去。”   天寒地冻,夜里冷的好像要下雪,城头上也不见猫头鹰叫,也没有狼嚎。树林和草原中的狼群躲避军队,躲得很远。   真是万籁寂静,原先夜里和动物园差不多,只是都被同室的呼噜声盖住了,只有出门时才能听见。在城头上往延州城方向看去,距离十几里地,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那边是不是火光冲天,激烈交战。   在深夜中既没有声音,也看不见猛火油燃烧的赤焰,隐约能看到一点红色,又淡的好像是深夜里女人脸上的胭脂,看不出是否存在。   寂静的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次日清晨,林玄礼淡定的开始练拳,练完去吃早饭,随即去找工匠们:“你们也看到了,城外是这样的场景,咱们还是研究床弩吧。这要是一箭能射死敌方大将,我扬名立万,你们也必有重赏。”而且在阵前一箭射死西夏、辽国大将的事还真不少,好几次都凭借此反败为胜。让人充满信心。   工匠们也被一起困在这里,手里有钱也没法用,只好继续用木料试着制作射程达到三五百米的床弩:“木料阴干的时间不长,恐怕制好之后会日渐变形。”   “没事,现在临时顶用,能用到西夏撤军就行。”   多弓床弩张弦时绞轴的人数,小型的用5~7人;大型的如“八牛弩”,需用100人以上。瞄准和以锤击牙发射都有专人司其事。——《武经总要》林玄礼使劲挠头:[那个滑轮组那个能让人省力的滑轮组!!]   [怎么安排的我忘了,但是我知道,肯定能让人省力。]   [最简单的物理就是最有用的!让我再想一想。]   西夏人携带了干粮,但马还得吃草,就大摇大摆的在城外放马,把本来就稀疏的初冬枯草吃的更秃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黄土荒地,倒是恢复了黄土高坡的样子。   宋军只能坚守城池,西夏的士兵倒是可以到处扎营,取水做饭,牧马南山。   在金明寨的城墙里往外看,目及所处全是西夏人的营帐、马匹和士兵,竟有种大海孤舟的感觉,不仅孤立无援,又打听不到别的城池的消息,只能苦熬苦等。   十八座城寨就伫立在水源边上,西夏士兵扎营也顺着水源,顺势形成了小包围圈。   章楶的亲兵们昼夜兼程,赶到快要靠近金明寨的地方时,忽然发现情况不对:“西夏人竟然来攻延州!”   “不知死活的郡王,这下可好,老帅得带上十几万军队来救他。”   “怎么就这么巧!”   “可怜种知军,不论郡王的安危,他肯定要被文官弹劾了。”   十一名亲兵躲到山上观察了一阵,又逮住几个进山采药结果没听见示警,回不去城池,只能躲在山里吃生食度日的百姓,问了问来袭的日期,现在的状况。   原路返回,肯定没法穿过敌人大营,去没被围攻的金明寨里把郡王接走。得立刻回去报信。   这样被围困又不被围攻的日子一连持续了五天,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国仇家恨的敌人就在城下自由自在的晃悠,城上却畏惧他们人多势众,不敢轻易挑衅。   林玄礼有点憋得慌,现在太耻辱了:“我有一个主意,夜里给我一根绳子,悄悄让我顺下去偷营,杀他几十个西夏人怎么样?”   老苗和秦五秦六有点心动,听起来倒是很爽快。   路过的守将情不自禁的按住他肩膀:“你不能去送死。你以为西夏军夜里没有人放哨,防备偷袭吗?”   “我观察了好几天,确实没有。将军,他们不觉得宋军敢摸营。”   守将羞愤交加,随即冷静下来:“这话不假……但那也不行。如果西夏军围而不攻,我们能保全城寨。他们几十万人如果要来攻……拿他们被射死的尸首堆,都能堆到城头上。耐心些,现在这个季节,万物凋敝,我看他们的马都饥肠辘辘,开始城外的茅草屋和山上树叶,在马饿死之前他们肯定会撤。都耐心些。”   林玄礼想想,倒是这个道理,如果马饿的没法跑,他们就变步兵了,那可容易对付。   ……   攻击延州城始终打不破,无功而返又不甘心。主将回头研究了一下,就分兵攻打城寨,分四只军队,攻打四个寨子——寨子太小,人多了实在没有用。   这种军寨中又有军饷、粮草、武器、物资,又有工匠,只要打破城池就能大肆掠夺一番。   林玄礼趴在城头上,看他们拼装木板,几十个工匠一顿忙活,原地搭起来一座类似于望楼的木塔,钉在一两平板车上。   这也是一种攻城武器,正面和左右两面是厚木板围住,后面有□□,弓箭手可以背着弓箭爬上去,直接升到和城墙齐平的位置,下面的士兵又能推着车前后移动。   这是最高科技的一项东西,还有一些缺乏准度的小型投石机(比回回炮差得远呢),其他的依旧是举着铠甲抬着云梯往前冲。   作者有话要说: 拼多多浪费我时间,查资料,还有被人影响写小说浪费了一些时间……中午或者下午之前会补上今日第二更的。   ……   关于林玄礼的那句内心动态有一点争议。我在写的时候就考虑了一下,刚刚又和朋友探讨了一下,依然保留。理由如下:1.第一次上战场,亲眼目睹十几万敌人,困守孤城,和周围隔绝信息,历史上金明寨两天被灭他记得很清楚,事到临头因为紧张,和平时状态不同,这非常常见。如果看军事类书籍就会看到,人在上战场时会性情大变,不存在正常情绪。紧张的时候会控制不住的尬笑,害怕的时候会突然讲黄段子,这是人类的正常情绪。   2.大梁太后杀了大宋二十多万军民,小梁太后不断挑衅宋朝,而且她俩先后是西夏实质上的当权者,对权利控制的比高滔滔有过之而无不及。   梁太后的身份是敌国首脑、贼酋、首席战犯(等抓着的)。其他的皇后妃子公主才能算是与战争无关的贵族妇女。   3.但凡现在是西夏皇帝当权,林玄礼就可以直接说:“抓住西夏皇帝,拿个竹竿从嘴捅进去从屁股捅出来,架起来烤了。”而不是现在这样想想就完事了。   感谢在2020-11-14 02:06:12~2020-11-15 01:5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甘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贫道不贫血、光影相生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光影相生 40瓶;灯灯灯灯、远去的铃铛 20瓶;三维设计 16瓶;银屏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今日第二更   西夏人多防御不算完善,被驱使来攻城的士兵们很容易射杀,却太多了,倒下一批,后面的依然不知死活的往上冲。   林玄礼拉弓搭箭,往下瞄准着,一箭一个轻而易举,倒在地上的西夏士兵在因为受伤而死之前先被人踩死了。眼前的场景真像是丧尸围城,所有人都处于疯狂麻木的状态中。   敌人还没渡过护城河,这人造的护城河挖的挺深,也挺开阔,敌人还在搭设浮桥、置办云梯打算过河,开始攻城。   现在向城下射箭的士兵不多,算上林玄礼总共有一百多人,这都是箭术高超,距离远也能射的准的,其他技艺不行的士兵或是用脚给弩上弦,冷不防的放出一箭,或是等敌人更靠近一些,以免浪费。   在宽阔的城墙上,只有几个垛口一直在向外射箭,城墙下的西夏军也拿着弓箭朝上反击。   林玄礼抵着立牌,这上面被弓箭射中的冲击力,还有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周围人的呐喊声,城墙上下不同节奏的战鼓,此时此刻,都似乎是听不见了。   老苗扯他:“射十几箭你换个地方。”垛口这么多,多换一换,射敌人的神箭手,冲在前面的将领,还有军旗。   林玄礼拎着弓抱着箭:“对对,忘了。”换了个地方,眯着眼睛往下瞧。西夏的军服自己虽然不熟,但谁穿的与众不同还在人群后指挥,还是知道的。   看几十个神箭手正往城头上射,把自己方才躲的立牌扎的像个刺猬一样,心中暗喜,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箭也用不完了!   瞄着西夏的前锋官射了好几箭,奈何距离太远,对方也经验丰富,又没冲到第一线,一边指挥督战,竟然抬手用盾牌挡去了两箭。   普通士兵的铠甲,有点杂乱,还有临时应召入伍的,穿的都是自己家里的铠甲装备,但指挥官的头盔压的齐眉,铠甲穿得也很全,浑身上下只有小半张脸是要害,对面还在用盾牌防着。   林玄礼有点恼怒,抓起一支箭,瞄了一会,这一箭没冲着人正脸去,冲着丫举起盾牌防御时露出的胳膊肘。   “直娘贼!”又没射中。   不!一支更快更猛的箭,在前锋官挡下一箭放下盾牌,骄横并目中无人的继续指挥战争时,突然杀到他眼前,一箭穿过了他脸,箭头钻出了后脑勺。   林教头瞄了半天,找准节奏一箭命中,刚刚扣动扳机,立刻拿了一支箭,站在地上,用脚登着□□上弦。   城下不算箭如雨下,在漫长的城防线上来看,只是零零星星的冷箭,但非常有作用。   六十只羽箭倾泄一空,林玄礼的手臂微微发颤,手臂酸痛几乎力竭,赶忙自己揉捏放松拉伸一下。   后勤补给又送来两捆箭,匆匆忙忙的夸了一句:“准!”在交楼上观察的士兵说的。   林玄礼微微一笑,掏了块糖吧唧吧唧开始吃。[亲爱的礼子,你刚刚杀人不眨眼的用六十只箭,干掉了五十多个人。]   [是啊,没啥感觉,我现在只想被保母按摩一会……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被我牵连,等回去再道歉吧。][老苗顶上了!]   弓箭手连续几十次放箭之后,也得暂时休息一会,老苗拿起挎着的弓,开始杀冲在最前面,最靠近的西夏士兵。   秦五秦六和白大朗几个人拿着砍手斧,但是西夏军还没爬上来,他们急也没有办法。   经验丰富的小路:“别着急,帮老苗搬箭。一会有你们打仗的时候。”   传令兵跑过来,高声大叫:“都监命令准备火器!西夏狗贼过河后,狠狠的烧!!”   在度过护城河的拉锯战上,西夏军很快就死伤了数百人。这对西夏的主将来说不算什么,继续下令攻城。   林玄礼坐着休息了一会,感觉疲劳恢复了一些,就爬起来继续往外看。敌人已经接近护城河下,还有一些已经成功死进了护城河里。   “他们会用尸体把河填平吗?”   “那咱们也不亏!”   林玄礼:“可恨,之前他们取水做饭时,咱们没有毒药往里扔。”如果要是夏天,还能扔点死去的小动物,腐烂之后产生细菌,现在真不行,这大冷天的,肉切完都能保鲜两天。   老苗也消耗了两捆箭,做下来休息片刻:“以前有将军往护城河里下毒,扔了好几斤□□。鱼都毒死了,人没事。”那又是一个很废物很坑人的将军。   林玄礼抓着弓给你:“可惜没有火箭,火炮也没有,没法炸碎他们那个望楼。”为什么最新款的武器没有放到边关啊气死了。要用战争来实践武器。   正在这里愤愤时,就看到旁边的小投石机开始操纵,还拿来了一个乌漆麻黑的火球。   几个老兵拿长竹竿,挑起投石机移动,调整方向,又改动投石机的臂长和角度,在立牌的孔洞处看一眼,调整一会,尽量命中。   火球是用铁和麻绳制作的,搁在投石机的斗里,小心翼翼的开了一罐猛火油,用铜勺舀了一勺,小心翼翼的半灌半浇上去。随后十名士兵一起努力,拉动纤绳。旁边的炭盆里,夹起来一小块燃烧着的炭,往‘火球’上一扔,火球就名副其实的燃烧起来。   随机一声号令:“发!!”   火球从城墙上呼啸而出,直接砸向敌人的望楼车,飞过时洒落了不少燃烧的石油,落在西夏士兵头上身上时,就燃起来会自行流淌、无法熄灭的火,就算冲进护城河里,火也在继续燃烧。   护城河寒冷刺骨,早上还会结一层薄冰,掉进去的人不被烧死也会被冻死。   战争期间,没有人去救人。   望楼的木板还挺结实,被这沉重的火球砸了个窟窿,却没有砸毁,只是在内部缓慢的烧了起来。   林玄礼对于火球不能爆炸,深表遗憾。已经休息好了,拿起弓箭,开始继续迎敌。自己新作的猛火油柜和铁火床都要等敌人攻到城下才能用。   地上死了很多敌军,但活着的更多,依旧源源不断,一眼望不到头。   [一个,两个,三个,嘿哥还是很准。]   [你们要是不知道十万人是什么概念,想想春运,春运人挤人的大厅,一天积满清空数次,人流量才几万人。]   [怎么这么多人头呢。西夏人真是不怕死啊。]   一上午的时间都没攻过护城河。   金明寨里的士兵们轮番射箭、吃饭,火头军有条不紊的拿出早上泡发的,留着过年的干蘑菇、杀鸡宰羊的开始做饭。这一战要是赢了,想吃什么都有。这一战要是没赢,想吃什么都没有了,命都没了。   西夏那边也是一样,一支军队在进攻,其他人轮番去上下游的河中取水做饭,上游的水还算干净,下游的水则夹杂着死在护城河里的西夏士兵的血水以及屎尿,但都不重要。   下午继续作战。   林玄礼抽空去看了看床弩,嗯,做的速度快多了。   又看了看现在的手榴弹,徒有其表。虽然自己在延州城被围攻时,费尽心思,想出了传统老式木柄土手榴弹,不用电打火或者新型打火设备,用红磷白磷拉绳引燃,铁壳里面有□□和碎瓷片,但他们好像领会错了意思,铁壳比较厚,重量不是很对劲。   工匠们指着一筐三十多个手榴弹:“开模不容易,俺们仓促着只能做成这样。”“这是生铁,来不及锻造熟铁。”生铁更脆,更容易碎一大堆。   “其实城里的煤炭也没剩多少了,得紧着配置□□,不能拿来炼铁。”   “行,这样就挺好,这些也够了。”[我还扔过这种老式手榴弹,威力不行,但吓唬人足够了。]   [现在只能配置□□,由化学成分搞出来的黄□□还遥遥无期。]   [也不知道小豪猪知道不知道如何土法制作黄□□…整点T也行,我不挑剔。]   [已知城墙高度约为八米,我扔手榴弹最远能扔到五十五米,求抛物线:我在城墙上扔手榴弹能扔多远。]   下午又是激烈的护城河争夺战,对面的浮桥搭一次烧一次,一直到夜幕时,天黑了,西夏人竟然停战,准备休息。   气的林玄礼破口大骂:“王八蛋,你要打就打,要休息就休息,让你们这帮禽兽做了主了!”   西夏人撤退了,就在护城河外百米处安营扎寨。安全距离。   林玄礼反而睡不着,想下去偷营,扔几个手榴弹让他们夜里不敢安眠。可是在城头上观察了一会,又自行否决了。我能溜下去再溜回来,轻而易举,但是对面人多,我惊醒他们一次,他们分成两拨日夜攻城就能应付我们,可城里人少,没法三班倒的守城。耗到最后,肯定是我们先废了。   想到这里,在心里大骂延州城守军是废物。就不知道互相帮助吗?你们那里几万军队,就不能出来偷袭一下敌军?以少胜多也不能超过一个零啊!算了,种建中和章经略、苏通判听说这里被围困之后会发兵的。哎,他们能知道吗?也没有人出去送信。   都监也在城头上巡视,看武器消耗的数量,看看士兵们的精神状态。愁闷的思考,传统的守城之策都在用,也只能等大军援助,又未必有人来援助。   巡视了一圈,看到唯一的美少年,叹了口气:“可惜啊,种知军有意提拔你,谁也没料到有这种事…倒是让你有立功的机会了。”知军可能会损失一个女婿,再找这么好的也是不容易。   二人一起叹息了一会。   都监:“你实话跟我说,你到底是谁家衙内?”   “等你到了京城领赏时,我再告诉你。”   “这么说来,你有门路去京城当散官?”   第二天,继续攻城,这次靠人和马的尸体堆着填平了护城河。   云梯的高度不会到城墙口,那样宋军拿个叉子往外一推,就扬出去了。   之前置办下的铁火床、猛火油柜都投入使用,进入短兵相接的状态。部分士兵两两一组,一人拿砍手斧,专等敌人的手扒在城头时,一斧头砍断手。另一个则拿着铁骨朵(长柄小瓜锤),一锤一个,打着就死。   烧油和烧猛火油的士兵则小心翼翼的烧毁云梯。   敌人也在砍伐树林制作新的云梯。   城头上的士兵们纷纷对新款猛火油柜给出好评:“能往下烧,这可真好!”   “太好了不用等人上城头再喷火,烧云梯也方便。”   “自上而下,这是天火!!哈哈哈!!”   林玄礼一边激情放火,一边观察:应该给猛火油柜安上横着推动的轮子,便于搬运,这样可以随时横向推动,撤开立牌就喷火,随机出现,就看起来有很多猛火油柜。   城墙垛口可以作为支点,现在对方的士兵爬上来了,敌人也不敢往城头上放箭,如果能用撬棍顺着城墙下去,把低一点的云梯铲离城墙,往后一推,那肯定挺好用。“小路你给我找一把铲子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两更。写战争好开熏~~   边关的设定是火器更弱一点,靖康之乱打到汴梁城下时,城上城下按记录是火箭(火炮的一种)满天飞,已经是热武器战争了。感谢在2020-11-15 01:50:09~2020-11-15 13:4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妙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瘦三十斤不改名 16瓶;三维设计 10瓶;是个垃圾逼 9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我山寨个火箭   用铲子顺着城墙壁铲下去,再用垛口当做支点,往外一翘。   [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   [我怀疑这能做成成熟的军械,那种一端卡在垛口借力,另一端铲住了往外推的状态。]   [我日,我说的这不就是小毛驴磨豆浆的整套器械吗?不愧是你,厨神。]   在心里还没吹捧完自己,被扬起来的云梯又靠了回来。   非常尴尬。   铲子只能往外翘到离开城墙一米多,可是这□□斜搭在城墙上,底端距离城墙足有一丈远。扬起来一米多可是后继无力,又自然而然的靠了回来。   林玄礼无话可说,又试了一次,这次更加努力的扬起一次,下方努力扶着云梯的西夏士兵还在尽力往回按,双方就在这里角力,云梯直竖起来,不偏不倚的立在地上。   一个士兵连忙拿大叉子去推,□□不露头没法叉,铲起来一些就好了。   一块大石头从边上砸了过去,和叉子同时打在云梯上,云梯立刻直挺挺的往后一倒,又砸伤了好些个西夏士兵。   林玄礼正要得意,突然被老苗在胯上踹了一脚,跌到旁边去。还没来得及生气,就看到两支箭从上方滑过,目标正是自己刚刚所在的位置。“谢了!”就算有铠甲一样很痛,可能会受伤或射穿铠甲。   没被踹开的小路胸口中箭,往后一倒,被人拖走,送到军医那儿凑合救治一下。   抓起旁边的弩,坐在地上双脚一蹬,就上了弦。抓着带在身边,又拿着弓箭,立起一个立牌,继续一箭一个。一个普通士兵不能同时持有□□和骨朵,但他是副都头,又在战友们心里估算的击杀排行榜上排名前十。实力决定一切。   在那些杂乱的进攻中,敌方有两个弓箭手,更准,几乎要命中立牌上射箭用小洞洞,小洞后面就是林玄礼的半张脸。   从弓切换到弩,一箭命中。   射中了头盔,不知道死没死,反正是翻身摔落马下。就算箭头没穿透他的脑袋,他也会因为这一次重击,来个重度脑震荡。   又找另一个,一边找,一边观察敌人,看看能不能擒贼先擒王。   西夏人还不是彻底的禽兽,没把战友的尸体堆在城墙下当垫脚石。也有可能是因为七零八落的身体很绊脚,深一脚浅一脚不好走路、都稍微清理了一下,只有掉在河里的不捞,捞不上来。   城外换岗进攻,城里也换岗吃饭。   异常丰盛,有肉有酒,比平时吃的好多了。   林玄礼:“酒??”   “每人一碗,喝不醉还能解乏,。别废话快喝。”   林玄礼两口喝完,咂摸了一下滋味,难喝的差点哭出来。又呛,又酸,还有一点点苦,充分怀疑喝完之后可能会食物中毒。   或者是因为太紧张或者太劳累,味觉不太灵便,厨子说放了很多盐,羊肉羹吃起来还是很淡。   [确实是太累了,精神高度紧张,对体力消耗也很大。这剧烈运动什么的,最多也就两个小时,已经是认真训练了。昨天今天的运动量远远超出了日常训练量——我又不是穿越回来的特种兵!]   [妈的好想小豪猪啊,她现在要是在这儿,是不是能帮帮忙想一个干掉敌方主将的办法?她敢想,她能想出来!]   [问了别人了,他们对此想都不敢想。]   吃完饭歇了一会,倦意上涌差点睡着,又不敢睡,出屋走了走,吹吹冷风,感觉精神一点,突然豁然开朗,主要是现在能指望的就是床弩了。   [我也没啥内功,别说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了,要是有金庸小说里那种内功,让我御手榴弹,一扔八百米开外,那就绝了!]   又去见工匠们:“能不能给猛火油柜安一个能横着推,又能卡住无法动弹的底座?”我需要他移动着烧。这要是一边用唧筒打气,一边横着烧过去,就和用□□横扫一样爽吖。   工匠们:“能能,这很简单。”   林玄礼:“来得及做小轮子吗?”木直中绳,輮以为轮,费事费力的一向工艺。   工匠们尴尬挠头:“非要车轮吗?”“我打算把这节用剩下的木桩子锯成几片。”   一截直径七寸左右(二十厘米)、一尺高木桩子,现在被他们当小凳子坐。本意是锯片、钻孔、穿过简易车轴、外面用配件一拧,加上一个小支架,就完全符合要求。   林玄礼心说我怎么傻了:“这样就行!我没想到。”   小木匠拿起木桩子往条凳上一放,踩着就开始锯,大木匠开始捡木板条,准备做这个托盘:“做个木盒,里面放上沙子,万一猛火油柜漏了还能接一接。”   灭不了火,能控制一下火焰的蔓延。   林玄礼坐下来喝了点他们的粗茶,还有一件事:“床弩做出来了吗?”   刚刚被冷风一吹,想出来战法了!手榴弹作为一种新型武器(确实是,希望西夏人能发现这和传统火器的区别),如果能吸引西夏将领上前线观察,在他以为的安全距离内,那我就可以用床弩干死他。弓箭的安全距离是五六十米外,弩的安全距离是两百米外,而床弩则是四百米外,嘿嘿。   工匠们也怕守不住城自己会死,一直在拼命努力,确实做出来了:“副都头,倒是做出来了,但不算经久耐用。”   “一个月之内,射几十箭,肯定不会坏。”   林玄礼又问:“你们能不能做个箭一样的铁管,封上□□,留有引线,用床弩发射出去?”   “您说的是空心标枪?”床弩用的箭就是标枪。   “对对。能做吗?这样能炸进敌人中军。”姑且称之为火箭助推器……都有人山寨我的蛋糕店了,我山寨个火箭助推器算是什么大事吗?   工匠们有点说不准:“副都头,您也知道,弓箭上缠着油布,点上火射的时候,都不准,有时候没捆紧,油布还会甩掉。”   “这床弩有九牛二虎之力,万一火箭点燃之后,外壳承不住这偌大的力气,一下子炸在城头上……”   “太仓促了,这都没试过,俺们不敢做,做了您也不能用啊。”   林玄礼微微有点焦躁:“这东西你们可以做的厚一点,粗一点嘛。”   工匠们还是摇头:“那还不如做个矮胖一点的,搁投石机上使。”“是啊,现在木料不够用,可以拆民居房梁做投石机。”   林玄礼:[那特么还是回回炮。咋地北宋的科技点点满了,别的要等科技进程吗?]   “你们就按我要求的做,到时候我去用,出了什么事也是我死。”   工匠们只得从命:“是,我们尽量做。”   实在不行再做两层铁壳罩在外面,背对着接缝,万一要是出事儿了,还能挡一下。   林玄礼想了想,补充道:“不用太粗。我不指望能炸死西夏主将,只要能毁去他的帅帐、大纛旗,就能惊走西夏人。”   下午依然是守城。   林玄礼所在的这面城墙没有损伤,听说另一面城墙上已经有西夏人攻上来了一次,幸好一上城头就被砍死了。   ……   赵煦在屋里走来走去,现在已经是本月十七日,依然没有收到关于金明寨的报告。   心里觉得佶儿可能凶多吉少,又抱有一丝期待,希望他能侥幸逃出来,万一当时正在延州城里享受美味佳肴呢,万一被当地那些不被礼教约束的美貌少女纠缠呢。   大宋所有的驿站(官方快递)都算是军队的一部分。   但速度有快有慢,急递白天鸣铃,夜间举火,撞死人不负责。铺铺换马,数铺换人,风雨无阻,昼夜兼程。在延州城被攻击是初十,十二日晚,延州城遭遇攻击的战报被‘急递铺’送到送到京城。   那天官家就开始担心,金明寨是守卫延州城的门户,在延州城被攻击时,金明寨简直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十三日又收到了章榩请战的奏札。   急的官家只用了十分钟就完成决定,压制章惇的反对意见,下旨允许出城迎敌,令章楶、吕惠卿等节度使自行用兵驰援金明寨,对赵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章惇气的天天在府里骂赵佶。现在大宋还没有做好出城迎敌的全部准备,坚壁清野才是最好的!战争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一个黄口孺子,乳臭未尽,就影响了天下兵马调动的大局!实在是可恨。宋军多步卒,西夏多骑兵,两军如果在旷野中交战,宋军肯定不敌!   制度是这样的,如果没有官家+枢密院的直接命令出征,各边将禁止擅自出击敌人,擅自行动的下场很惨。包括经略相公也是,经略相公只能节制当地军政大事,可以练兵养兵,不许自行决定是出征还是援助其他城池,除非官家授权他可以自行决定。   赵煦自己算着时间,十三日给开的授权,十五日旨意能到达,他们调兵还需要一些时间。   可是今天上午刚刚收到西夏兵撤离延州城,但还没有走远的消息!延州城被围攻的五日中,不知道其他城寨的安危,现在的军报里也写的是斥候不敢靠近!不敢靠近是什么混账话。   “十七日,今日十七日。”   金明寨在数十万西夏军的围困下已经度过了七天!!   那寨子不大,哪怕西夏人只是分兵两三万去围攻,恐怕也……   后宫前朝无人不知官家担心弟弟,担心的不思茶饭,一连七日没有临幸后妃。一边背地里骂十一郎胡作非为,轻浮作死,表面上哄官家说吉人自有天相。   京城驿站收到了种知军和赵十一郎联名的一包东西,由步递送来。不是军报本不应该往上递,驿卒一看这名字,慌忙禀告驿丞,驿丞一见大惊,连忙上马带着包裹,送到兵部去见主事,主事不敢怠慢,急忙送到宫门口。   又经了三层,直接送到官家眼前:“官家,有十一郎的一件东西。”   众人都松了口气:“恭喜管家。”   “十一郎果然是长命百岁之相。”   “您白白的为他担心了,等他回来,可要罚十一郎来伺候官家,弥补过错。”   赵煦瞬间转忧为喜,一看时间,竟然是月初的!瞬间失望。算算时间,那是被围困之前的,叹了口气,坐下来慢慢拆油布包裹。“佶儿啊佶儿……”你要是殉城、殉国,这就是你的遗物。   种建中的奏札,十一郎的两封信,还有四个小布包,拆出来一个木盒、三个手腕粗细的竹筒、一包风干兔肉。   先拆了信看,东西不重要。   【六哥万岁长安,见字如面,弟近来在外一切都好,特修书一封,报个平安。军中一切都好,又有许多趣事,每日不学无术,唯有操练战阵、打猎、厮扑、蹴鞠而已。远离作业,快乐无边。】官家看到这里就生气。他敢跟我报平安?他可太失算了!   喝了一口去火的药,继续往下看。   【听了笑话几则,特记下来,以博六哥一笑。   有借佳扇观者,其人珍惜,以绵绸衫衬之。扇主看其袖色不堪,谓曰:“倒是光手拿着罢。”   一耗鼠在阴沟内钻出,近视者睨视良久,曰:“咦!一个穿貂裘的大老官。”鼠见人随缩入,少刻,又一大龟从洞内扒出,近视曰:“你看穿貂袄的主儿才缩得进去,又差出个披甲兵儿来了。”   有善说笑话者,人嘲之曰:“我家有一狗,落在粪坑中,三年零六个月,还不曾死。”其人曰:“既然如此,他吃些甚么?”答曰:“单靠嚼蛆。”】赵煦觉得又恶心又好笑。粗鄙。   信中又记录了一些风土人情,调侃种建中又不敢说明自己是谁,又不敢让别人把自己当普通人,现在人们都误会我是他女婿。最后才是银丝糖的简介‘寒灯厌梦魂欲绝,觉来相思生白发’,建议配浓茶熬夜提神用,以及质检。   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腊封在长途颠簸中稍微有点破损,但没有打开啊的痕迹。   打开一看,折好的油纸垫着,也分隔着一块块四四方方的银丝酥,毫无变质的样子,闻起来有种淡淡的香甜和黄豆香,抖掉黄豆粉,看起来确实是银丝。   官家勉强咬了一口,腻的发苦,也不知道到底是糖苦,还是佶儿的命苦:“唉,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官家,这些糕点怎么安排?”应该是给太妃太后一些吧,拿白玉盘盛着,和书信一起送过去。也剩的两位闲的没事,就议论十一郎跑哪儿去了。   她俩在别的事上实在缺乏共同语言。   “给太后,太妃各送两块过去。”赵煦拿自己咬了一小口的一块:“这块给刘清菁。剩下的封存起来。”   ……   金明寨被围困的第三天清晨。   天蒙蒙亮就都起床了。   工匠们熬了一夜,叮叮当当的狂敲,硬是做了个几根空心铁管,质量还算可以。用锤出来的大块铁片,烧热了,用锤子敲得和竹竿服帖,来回卷了三圈,再锤平了接口,把一端在铁毡上生生锤成一个尖儿充当箭头,再用铁钩掏出那些被高温烧灼碳化的竹竿,带着黑眼圈和满眼的红血丝去见副都头。   林玄礼也是衣不卸甲,幸好冬天,出一身大汗不洗澡也没什么味儿。只梳了梳头,也顾不上刷牙洗脸,就在屋里和战友们闲聊,原本就认识常在一起玩的几十个人,这次一打仗,和二百多人混了个熟脸。   “肯定是没援军,就希望下场雪,把西夏人都冻走。”   “西夏哪块比咱们这儿冷吧?”   “咱们这小破寨子,也不值抢掠吧。”   “那也未必,咱们总共才两千多,西夏人攻城时都死了接近两千人了,这要是打不下来,多亏得慌啊。反正咱们是够本了。多撑几天,多杀他几千个。”   “唉。死就死嘛,和我爹妈团聚去。”   “守城都怕守不住,谁敢出城啊。”   “好歹我是娶了媳妇,留了个后。你说那没娶媳妇的,还有还是处男的,死了都可惜。”   “可不是嘛。林小衙内还挑三拣四,嫌延州城里的姑娘,这下傻眼了吧。”   “其实咱们军营里有几个不检点的……你要是不嫌他们老,也能试试。”   林玄礼:[干啥?我正在想揭露一下自己的身份,提振士气,你们为什么人身攻击?]   [处男怎么了?只要我坚持到三十岁就会成为大魔法师,你们懂个屁。]   [古代的0也这么饥渴吗?]   起身:“你们真烦。”   一出屋,就看到他们抱着几根貌似是等比例放大的巨大铁铅笔:“做出来了?这么快!”   另一个都头腿上挂彩,行动不便,暂时退下来养伤:“你想用这玩意填充□□?搁在床弩上用?”接过去颠了颠:“太重了,再填满□□,大概也就能到一百步外,至多两百步距离。够吧这帮狗贼炸死吓死!”   林玄礼叹气:“太仓促了,也来不及试验,反正城外全是敌军。”   要是能研究就好了,如果加上两翼,算上风力,这玩意应该能飞挺远的。   都监看起来有些心力交瘁,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现在接近于全白,例行询问:“诸位,可有什么破敌之策?”   林玄礼:“将军,我有一个计划。”   法曹:“小孩子别闹。出城求援肯定不可行。”   林玄礼按着桌子,盯着法曹:“我说是出城求援了吗?没有官家圣旨和枢密院的军令,谁敢出城来援?将军,实不相瞒,我新置办了几样火器。”   都监点了点头:“我看到弯管的猛火油柜,好用。难道有更厉害的东西”   “有。”[手榴弹——虽然没有运输保险销、保险握片、击针、击针簧、火帽、击砧、□□、□□、拉环,我依然称之为手榴弹。]   [但是这玩意凭什么叫手榴弹,妈的名字必须有缘由。如果说是手遛炮还行,现在对于火器根本没有‘弹’这个说法。□□或者震天炮也都行。]   都监听完他的计划,觉得可行,可以赌一次:“老夫生平从来不赌。”   “你当这是拼命。我们就在和西夏人拼命。”   都监神色凝重:“你到底是谁?昨日已经有西夏人攻上城头,我看你还是趁早告诉我,也好叫我做个明白鬼。”免得死了之后再告诉我。   林玄礼坦坦荡荡的说:“我就是章经略要找的京城美少年。苏通判为我而来,西北各军各道都在找我,我就是当今官家的十一弟,遂宁郡王赵佶。诸位,放心,援军在数日之内,必来!”   大概吧,六哥肯定不忍心让我死,就怕章惇说什么。   全场目瞪口呆。   林玄礼在长达五分钟的沉默之后,解开铠甲,掏出一个荷包,把荷包倒过来抖一抖,和猪油糖、吊死杏干、香榧一起滚出来的,还有一枚纯金的‘遂宁郡王印’。   啪,往桌子上一拍,拾起最后一颗香榧吃了:“不信我?”   都监感觉自己头晕眼花差点死过去。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林都头站起来都傻了。   林玄礼抄着郡王印当惊堂木使:“别愣着了,听我计划!   床弩暗暗的挪到正对敌方主将帐篷的位置,有大纛旗作为标记。大概在五六百米外。   城头上还没进入短兵相接的状态,西夏人要重新举起云梯开始攻城,城头上也继续一波波的射箭。   都监仔细看了看:“他们缺乏粮草,吃的不如昨日。”   林玄礼大惊:“您能看清楚这个?”   都监:“您看,他们的马匹姿态,我虽然看不见他们锅里有什么,但昨日满满一排大锅,现在一锅中只有八分满。”   林玄礼的计划很简单,都监穿上最华丽的铠甲来吸引眼球,然后我亲自扔手榴弹——别人扔真怕扔错位置。   用这种不需要投石机的新型武器来吸引敌方大将靠近观察,在他自己缩短敌我距离,到达他以为的安全距离仔细观察,试图用‘火箭’解决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15 13:41:56~2020-11-16 02:0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糖柚子 4个;貔貅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rodigies 10瓶;嘟嘟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瘸子制造机’(虫   “金明寨里两千多人,也能有些人才。我要一个人。”林玄礼发号施令:“我要一个视力极好,能看到千米之外,能看清楚西夏军主帅大帐前有人走动,看到主帅出没出门的人。”   这要求给各营安排下去,立刻就推举出来三个人。这些不读书写字学习的人眼神都还可以,有些人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稍逊一点,大部分人视力还看得过去,而这仨人则是在一座山头上能看见另一座山头上的人挥手示意的眼力。   林玄礼当即把仨人中比较聪明,说话能表达清楚的一个选走了:“你就在这儿盯着,看见那座大纛旗旁边最华丽的帐篷了吧?盯着他,有人跑进去,或者有人,有很多人出来都告诉我。”   “俺行,俺不能啥也不干吧?”   “顺便帮忙搬东西,一定要盯紧了!”   都监打算试试郡王的计划——不试也不行,亮出身份就不打算服从指挥了。只是有一点,现在各大小军官听说他的身份之后,都对能等到援军这件事信心百倍,充满力量,但决定暂时不对士兵们揭露遂宁郡王的身份。士兵们只要看到长官充满信心底气十足,也会被感染,不需要什么都知道。   毕竟士兵们没听说要寻找‘京城·文武双全·肥白端庄·娇气·挑嘴’‘胖若菩萨圆脸、肤色雪白、剑眉、桃花眼’少年的命令,也很难理解一起抠脚闲聊的未成年是从京城溜出来的郡王,就这件事情的离奇程度会让人呆滞。如果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都不顾着城下的敌人,全都偷看郡王长什么样,尤其是另外三面城墙的士兵们——那还得了!   都监了解这些士兵有多爱看热闹,他们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去京城的机会,更别提见到郡王这样的大人物,正因为如此,有可能不顾生死也要满足一下好奇心。   如果是这样,岂不是一切都白费。   林玄礼自报身份之后,爽的要飘起来,直到被城墙上堆放的物资绊了一下,冷静下来开始专注的摆弄床弩。   老苗:“歪了歪了,没调准。”只好过去帮忙。   林都头反倒不会用,在旁边看着:“拉这两根绳子就能上弦?”   老苗:“对。”   其他人虽然不明白守将、都监为什么会帮着一个小副都头做事,但认得床弩,都万分惊喜:“听说延州城里才有十张床弩,咱们这小地方怎么会有。”   “难道这是郡…林…副都头!带来的行李?”   “不能吧……?”   林玄礼笑而不语。以前只知道在仁宗之前,兵法书是禁书,现在到了边关才确定,仁宗朝给兵书开禁之后,武经总要里记录的那些器械图纸还有火器图纸依然是禁止流通的——就连宋军中的工匠也不是都懂。   都监不敢碰郡王,只好笑了笑:“上天保佑吧。”   远处的守城士兵都想趁着敌人没开始攻城之前,先过来看看。   都监厉声呵斥:“滚回去!谁敢擅离职守,今夜安排他去偷营!”   所有士兵立刻规规矩矩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偷营就是死。   质量不是很好的床弩,质量不是很好也无法精确制导更无法计算重心和抛物线的导弹。   [赌命赌命。]   林玄礼听见敌军开始攻城,城头上的人将士们拿起弓箭还击,他又往城下看了看,依然和昨天一样,能看到的地方都是西夏军。   大的是帐篷,小的是马,更小的是人。   有传令官模样的人,横刀跨马,在军营中小跑着,指挥士兵们。   初冬时节草木凋零,塞外狂风呼啸着有些凄厉,狂野和远处被山峰挡住拐过来的狂风一点都不客气,吹的西夏人旌旗都被抻直了,在寒风中傻波楞登,好像一根根被冻直的冰棍。   金明寨城头上也是旌旗猎猎,重逢展现出宋军的雄心和绝不屈服的斗志。   林玄礼短暂的双标了一下,这十万人和春运时能见到的几万人又不一样,春运时那是挤的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密度很高,这些驻扎的士兵支着帐篷,在军营中留有人行马跑的道路,各种存取的物资,占地面积很大,士兵之间距离更稀松,初步估计是以金明寨为中心,在四周驻扎了三五里地的西夏军。   别说是延州城派来的探子无法靠近,就算是兔子和土拨鼠,也快要被打光了。   林玄礼拿着弓箭站在立牌后,继续一箭一个:[我算是知道超级巨星是什么感觉了。粉丝大概也是这么嗷嗷乱喊着往上冲的。我爱……射死你们!]   [六哥要是在现代,那就是盛世美颜霸总,我可以继续蹭他热度。]   [这次打完仗回去,大概耳朵会被拧掉,六哥和向太后得轮流来一遍。她那长指甲,啧。]   [我已经是个杀人如麻的人了!要不是来的路上练一次,我可能会有战争后遗症吧。]   [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都监有些忧虑,还是做自己该做的事去,巡城,观察西夏人主攻哪一面城,指挥守城的战略,安排轮岗,抽打偷懒的士兵。   工匠们又紧张兮兮的把填好□□留了引线又封口的粗制滥造的铁皮卷子一根根抱过来,轻拿轻放。“您一定要小心啊。”   “副都头,您最好别自己动用,叫别人替你来。”   “是啊,这可能会炸。”   工匠们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却知道他给钱给的多。   旁边一个年轻士兵也鏖战了两天,怒道:“是我们这些贼配军命贱?”   家里没有田地,入伍为了有口饭吃,没想到到了这一步,老兵们说要死在这里。平时看林副都头脸上干干净净、颐指气使一副有钱人样子,升迁的又快,就很碍眼,到了生死关头还要别人替他去死?   林都头一脚把这个年轻士兵踢开:“礼子箭无虚发,你五十箭最多能杀十个人。”   林玄礼也觉得有点尴尬。对着城墙下一箭一个,继续干掉抬着□□冲锋在前的西夏士兵。   他们也不是来送死的木头人,当然知道拿盾牌挡住斜上方的方向,遮着自己的头和身子。   林玄礼瞄了又瞄,放过这个,让战友拿石头去砸。   等下一个肩膀扛着云梯手里拿着盾牌的人冲过来时,一箭钉在他伸出来的脚上。   羽箭穿过脚掌,直接钉入泥土中。这个西夏兵只顾着往前冲,还没来得及收住惯性,就往前一跌,连带着后面扛云梯的人一起摔成一团。   林玄礼立刻在城楼上开溜。“我找到乐子了!”   西夏军的盾牌以圆盾为主,只要掐准节奏,像是超级玛丽跳乌龟、黄金矿工抓老鼠的节奏,就能让敌军‘膝盖或脚上中了一箭’。可能是找到感觉了,现在这箭越射越准。   “副都头!干嘛不杀了他们?”   林玄礼呵呵一笑,愉快的解释:“他们腿上受了伤,满地挣扎能绊倒人,拖回去又缺医少药,说不定连腿都要截下去才能活命。这样一来没法上阵打仗,还要浪费粮食,日夜哀嚎让西夏人睡不着,逃走时还会拖累速度。”   等我扔手榴弹的,制造一大堆瘸子给他们。呵呵,马上民族?都给老子滚下来种地糊口。   都监击掌叫好:“妙啊。我也想这样,奈何技不如人。副都头,你在四面城上都走一走,兼顾着。”   西夏人也发现每一边城墙上只有十几个人箭法特别好,但有一个人特别缺德。   一箭射死也就死了,至多绊脚,拖回去就好。膝盖中了一箭的西夏士兵既痛又怕,趴在地上挣扎就很碍事,又下意识去抱路过的士兵的腿求救。   被抱住腿的人摔倒了,要是被人踩几脚,就彻底爬不起来。   小路受伤不重,包扎好了又出来给他扛一捆捆的箭,以供副都头环绕城池制造瘸子。   金明寨里有一个视力最好的小兵,几乎能看到千里之外,一直就负责搬运物资和观察情况,紧张的报告:“帅帐里有三个人出来,上马往咱们这边来了!看起来穿一样的衣服。”   林玄礼绕着城墙干了一圈,敌军护着头就射脚,护着脚就射头,看哪里被进攻的比较紧急就帮忙顶一下。射一百多箭,手抖的不准了,停下来休息片刻。   都监忍了又忍,只看他穿着羊皮袄,用一根腰带勒住腰,又能支撑着腰上使劲,又能保暖,可是皮袄宽宽大大的一勒,又显得腰很细,终于在他停下来的间歇问:“副都头是为了隐匿身份,瘦了这么多么?”拿到了外貌描写啊,不长这样。说是圆脸儿,胖的像是佛像一样,结果这么瘦,这谁认得出来。   林玄礼以手扶膝,喘着气:“哎,一路上这几个月,吃的比宫里差多了,受了不少苦。”   “是啊。想必等…您兄长见了,一定会很心疼。”出门前白白胖胖,到现在又黑又瘦。   林玄礼想了想:“倒是可怜可爱。”   不知道他身份的老苗还以为都监是看他前途无量,才这样礼贤下士,拍了一巴掌:“什么时候用床弩?还有这些大火箭?”   “下午。”林玄礼有点踌躇:“机会只有一两次,下次西夏主将就不会跑这么近。”或者做点掩饰再跑过来,只要有一次,记录,从此以后西夏和辽国的主将都不会靠的城池这么近。我得抓住这次机会。   中午吃完饭,下午就见西夏人似乎被‘瘸子制造机’激怒了,攻击的更加猛烈。   林玄礼在城头上看着,有几个消极懈怠磨洋工的西夏士兵,被他们的行刑队揪出来,就在城下按倒斩首。   一刀下去,鲜血滋出挺远,人头落地。   双方军队为之一震。   西夏士兵不敢再畏缩不前,拼了变成瘸子或者死,也得攻城。   金明寨上的宋兵也知道了,这帮家伙要开始发狠了,赶紧摩拳擦掌揉揉微微的冻伤的手,做好迎敌的准备。   林玄礼回头看了看,手榴弹的质量也不太好,火箭的质量也令人堪忧——记忆中导弹都是很精良的。眼前这些东西,有种做出来就应该进军事博物馆的感觉,这都是什么歪瓜裂枣。[纯手工打造土治手榴弹·大宋匠人精神。]   抓起一个手榴弹颠了颠,不知道为啥,感觉□□有点没填实,一晃起来有点沙沙沙的感觉。也顾不得多想,既然涂了磷粉,只要用力一扯绳子摩擦发热,就能在内部燃起火焰,那就用吧。   “西夏主将距离城墙约有三百米!!”   “张都头被敌人拽下城池同归于尽”   “将军,城里只有一万多只箭了!”   “将军,四面城都遭遇猛攻!煮金汁吧!”   都监毫不迟疑:“煮!”   从军营里制造的很多便便,也不加井水,城头上的士兵们人体供水,尿满一锅,就开始煮。   其实这一招用在冬天守城不好,凉了之后不那么臭,夏天用才是最好的,臭味经久不散。   林玄礼默默拿擦汗用的毛巾围住口鼻,是有点汗的咸味,略等于海盐香水。这一筐手榴弹要是有一个炸膛的,自己的胳膊就没了。但是得赌一把。   工匠们突然举着一个临时打造出来,还热腾腾,在冷风中散发白烟的铁盾牌冲上城头,把盾牌搁在床弩旁边:“副都头!您开动床弩时一定要遮着自己!”   林玄礼:“好!”   扯了一根引线,飞快的往外一扔。   土质手榴弹还没落地,就爆炸了,带着浓浓的黑烟,炸的周围几个西夏士兵满脸嵌满弹片哗哗流血,身上倒是没什么事。   林玄礼一哆嗦,尼玛我要是稍微慢一点,都炸不到西夏人啊。   城下的西夏人呆了一呆,继续进攻。   立刻又扔了一颗。   这次落地之后没有爆炸,就安安静静的的摔在地上,弹了两下,一动不动。   被一个西夏士兵一脚踢开,随即轰然爆炸。   硝烟、战场、血肉模糊。   林玄礼眨眨眼,感觉自己在无形之中放出了猛兽,回头看了一眼,莫名的紧张。继续按照节奏往城下扔手榴弹。   还是一个质量,炸的时间特别不稳定。只能一拔了引线立刻往下扔,城下的士兵看还没炸,也拾起来往城墙上扔。把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扔三丈高不是特别难。   幸好这厮的技术不行,扔的足够高,超过城墙垛口,但直上直下的落了回去。   旁边的金汁煮好了,直接用掏粪的两米长手柄的大勺子,从锅里舀起来,往城下泼。   恰好西夏士兵们瞠目结舌的仰头看着这貌似是新武器的东西,换了个形状不说,威力也太强了,原先爆炸不会这么强。   金汁泼下去,正好破了许多人一脸,又烫又臭。   林玄礼距离熬金汁的锅得有一百米远,依然闻到一阵阵的臭味。又往下扔了几个,探头往下一瞧对面主将还没出门——要不是又被老苗一脚踹到,可能要中箭。   西夏神箭手也认得他这张脸了,专门等着他露头。   千里眼突然惊呼:“不对劲,有情况。有快马在西夏军中疾驰,骑手背上插着穿令箭,到西夏的军帐前翻身下马,冲进去禀报事情,而且是从不同的方向,同时有好几个送信的。”   其他人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些,看不清楚。   林玄礼大喜:“哪个方向??”   “左边来了五个,右边来了三个!”   都监刚刚又巡城一圈,他每天就不停的巡城,指挥,安排物资和替补,大喜道:“有援军吗?哎呀不好!!”   三十万以上的西夏军!如果仓促来援,哪怕是十万步卒也不够干什么的。延州城大概能调动四到五万的军队,其他州路途遥远,无诏不敢发兵。倘若为了救遂宁郡王,以致于损兵折将,把本来坚壁清野就能让敌人空手而归的局面搞成大宋损失惨重,有可能,可千万不能这样啊!   林玄礼心里也是一咯噔,对大宋守城技术那是超赞,牛逼的不行,军民一心并物资循环利用都绝了,但是城外遭遇战嘛……在岳飞出生之前不是很有信心。   [我军的经典战术是什么围点打援啊!现在就他妈的是这样!]   [我得努力!!我不能无形之中成了西夏人手里的诱饵。]   “主将出来了吗?”   千里眼大叫:“出来了,有几个人簇拥着一个大胖子出来了!”   不认得衣服,可认得那气势。   千里眼继续大叫:“大胖子上马了!大胖子过来了啊”   西夏主帅接到被大批宋军左右包抄的报告,心里不屑一顾,金明寨久攻不下是因为太小了,很多西夏兵挤不上前,没地方去攻城,这散开了迎敌有什么难的?   最近几十年和宋军交手就没输过,尤其是在旷野荒郊,那更不算事儿。   军心有一点动荡,主帅穿着威风霸气的狐裘,金灿灿的铠甲,亲自上前督战:“传令下去,拿下这座城寨,杀光军民人等,一切财物由你们自取,本帅不取一分一毫。你们没有粮草,没有酒喝,那粮食、金银和酒都在这座城中。”   士兵们正在饥肠辘辘,一听主帅不跟着抢钱,立刻热血沸腾的继续攻城。   那一直往下扔的火器不算事了,神箭手也总会被杀。   都监坐在地上双脚蹬着弩上弦,试了试,不行,射程二百米顶天了。   攻城攻的更急更猛,林玄礼还想诱使西夏主帅更靠近一点,可惜这个死胖子看起来不傻,就停留在三百米外督战。   “西城上了一次城墙又被打退了了!”   “东城也被敌人上了城墙!!”   “林礼!你还不用床弩你等什么!!”   “快试试啊!”   林玄礼一咬牙:“老苗帮我校准,来六个人帮忙拉弓。我来扣动扳机。”   一张床弩最少要配八个士兵,各司其职才能使用。   老苗上前校准发射高度和角度:“瞄准西夏主将?”   林玄礼掂着几根重心还算可以的‘火箭’,尽量算一下重量+角度+速度+距离的抛物线,当年在军事论坛上没少和傻逼抬杠,这辈子呢,感谢苏颂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瞄准他身后三十步的地方,太沉了。”   “行。”   都监也抄起旁边的骨朵(长柄小瓜锤),填上城头上老苗撤下后的空缺,锤爬上来的敌人。   有人被锤死了,临死前还紧紧抓住骨朵不撒手。   都监被拽的险些掉下去,把人往上一提,旁边有人用砍刀砍了那人的手,这才救会骨朵。刚要说话,一箭飞来钉在都监的头盔上,浑身一震,只觉得脑袋遭受重击,几乎昏迷过去。全凭毅力还站着。   林玄礼把火箭放在箭槽里,确定火箭的后屁股被弓弦紧紧托着:“都躲开!成败在此一举!”   扳机和弩上的扳机一样,只是也等比例放大了。需要咬牙用力才能扣动。   李都头百忙之中抽空拿起旁边的纯铁盾牌立在他身前。   这东西能护住全身,从头到脚,只露出两只胳膊。   “点火!还没点火!”   旁边的火盆里还有炭火,拿了一块往引线上一贴。   林玄礼咬牙大喊一句:“祝我好运!!”   旁边的士兵:“阿弥陀佛!”   “天啊!”   “天老爷!”   “九天玄女西方三圣太*祖皇帝一起保佑啊!”   有火箭带着嗤嗤冒火的引线,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准准好好的落在西夏主帅眼前十米处,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西夏主帅刚刚见了延州城的火器,看了五天,声音不吓人。   冲击波有些震撼,更可怕的是怎么会这样远!惊的他失声,呆若木鸡。   林玄礼还用手抵着床弩,恐怕又后坐力,结果没有,毕竟不是真导弹。   千里眼:“没死!!还在站着呢!!”   林玄礼又抄起一根:“往后调二十米!这根沉!”   六名壮汉拉动纤绳给床弩上弦。   安放好,点火,掰动扳机。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   这次西夏主帅被炸的四分五裂,连身边的副将一起死了五个。   黄土烟尘和碎裂的血肉像是喷泉一样飞溅的挺高。   千里眼狂叫的不似人声:“嘎!!嘎!死啦!”   攻城的西夏兵都停了下来,举着盾牌回头看。只看到帅帐前烟尘四溅,真的被炸了。   百米之外已经不再是安全区域,主帅生死未卜,宋人有了更强大的火器!三件事混合在一起,颓败之势顿起,连监军的皮鞭都没法驱赶士兵们继续向前进攻。   城池上下并不安静,都在骚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西夏军后方甚至以为是主帅携带的火器炸了。   “元帅没有死!!是那些宋人骗人的!!”城下传来一声厉吼。   林玄礼抬手就是一箭,和另一只箭同时穿过这小官的脖子。   但西夏军在惊恐之余开始更加疯狂的攻城。   远处传来的轰隆隆的炮响,应该是援军携带的火器开炮了。或者是奔驰的马蹄声。   林玄礼不打算把希望寄托在援军身上,援军要是能在一天一夜之内杀入重围,那速度就够快的!援军接到自己、但陷入重围之后还能不能出去是另一个问题了。别说四十万敌军,就算是四十万头猪,要想杀进杀出也不容易!   跳起来大吼:“去他妈的!再来一炮!干翻他们的大!”   作者有话要说: 【1】用兵不需要让士兵什么都知道,《孙子兵法》和《六韬三略》里都有相关内容。让士兵勇敢有信心服从命令就够了,不需要知道一切情报。有古代的局限性。   【2】这可是扎营啊。可以简单想想春天周末公园里那些野营的人,占地面积很大的。城池就是孤城。   【3】戴头盔被射一箭也晕。这就好比带着摩托车头盔被甩出去然后一头撞在地上,没啥外伤,就是脑震荡。   【4】纛旗=dào qí。《六部成语注解.兵部》:“纛旗:元帅之大旗曰纛旗。”感谢在2020-11-16 02:00:34~2020-11-17 02:1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黑糖柚子、曲终人未散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天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咪咪、甘蔗、银屏 10瓶;陆泠然 7瓶;提灯夜话桑麻、冥姬 5瓶;云林子 2瓶;文哥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想要再来一炮   西夏军主帅被一炮轰杀,大宋金明寨守将被一箭射中头盔站着昏了过去。虽然身份极其不对等,但暂时就当是扯平了。都是双方目前的最高指挥官失去指挥能力。   天空阴沉沉雾蒙蒙,像一双哭了很久的眼睛,带着沉重的霾。浓云密布却没有压低,只是寒风越发凛冽。   空气突然冷了下来,比昨天更冷。幸好羊皮不贵,自己养的羊有许多羊毛,吃肉时又有羊皮可用,将士们基本上都穿着羊皮狼皮兔皮的衣裳。   林玄礼想要再来一炮,直接打断敌人的帅旗。士兵们在人群中看不见主帅的安危,只能看到大纛旗在高处飘飘荡荡。   帅旗在,就说明主帅在,大旗不在,就说明主帅溜了。   有很多军事历史故事都和大旗有关,譬如出征之前旗子无故折断,就会让三军惊惶,觉得要死要死。   譬如半夜没有风而旗子被吹直了,也会让三军惊惶,觉得要死要死要死。   正计划的挺好,可惜拉纤绳的六名大汉都跑到城头上帮忙御敌,和西夏兵短兵相接。   林玄礼左右看了看,凭借自己和疲惫的老苗、昏迷的都监仨人算在一起,操作不了这个巨大的床弩,都没法上弦发射。   “他娘的!你们就不能上了扳机再走吗!!”也只好拾起旁边的长柄斧,背着弓,腰带上还挂着箭壶,抓了一把顺在壶里,迎到城头上砍人。   斧头约有一米四长,纯铁打造。   前头尖是矛,斧刃可以劈,斧背又可以当锤子用。   除了有点沉重和冷的冻手之外没什么缺陷。   林玄礼劈死一个,随手戳下去另一个,得到了一点空档,躲着箭大叫:“你们主帅被我炸死了!滚回去!四城都跟我喊!西夏主帅死了!!西夏主帅炸死了!”   城头上的宋军士兵也一个接一个的跟着喊:“西夏主帅死了!!”   “西夏主帅被炸死了!!”   “西夏元帅被炸没了!!”   本来是连续三天鏖战,疲惫不堪,口内也很干渴,手脚四肢都酸痛,这话一喊出来,觉得四肢温暖,有一股元气从体内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   林玄礼回头看了一眼被扶到旁边去还晕晕乎乎找不着北的都监,高声命令:“传令兵!去告诉另外三面城墙上的弟兄们,西夏主帅被宋军炸死了!让他们也喊!”   西夏主帅正对着的是西城墙,也只有这一部分的西夏士兵看到了情况。林玄礼亢奋之余还有点清醒,知道东、南、北三面城墙上的宋军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城下进攻的西夏军也不知道,赶紧去广而告之啊!   几个传令兵一时迷茫,也看到西夏纛旗被硝烟笼罩,好像是被攻击到了。按身份来说,不应该听这个副都头的命令,可是他的语气不容人质疑,又有种令人敬畏的气势,转身就跑,去通知这个好消息。   他们还没跑完一圈,围着城墙一圈的守城士兵们就口口相传的喊着通知了一圈。   西夏士兵在云梯上进退维谷,站在云梯高处回头看,好像是,问城头上的:“真的假的?”   正如辽国也说汉话写汉文吟诗词一样,西夏虽然有自己的西夏文,但不少人都会说汉话。城头上这第二轮喊话,城墙下的士兵们都听的清清楚楚。   站在地上的西夏士兵们回头看,大旗在硝烟散尽后重新浮现出来,可是传令兵没来,督战的先锋官也不嚷嚷的,可能是真的。   炮弹能打的很远——这件事只能吓到将领,对于这些冲在最前面的小兵来说一点都不可怕。   可是主帅一死,整个军队群龙无首,又隐约听说了被两侧的宋军夹击,就叫他们立刻进退维谷。   是继续进攻,还是在马饿坏之前收兵无功而返?满地的尸体怎么办?两边包抄夹击的有多少人?   西夏这只军队中还活着的万夫长有一堆,可谁也做不了主,也来不及互相沟通。   西夏万夫长们却害怕大宋的神奇火器,太强了,强的像金刚法器一样,怎么能这么远呢?   林玄礼喘了喘,刚要掏糖吃,看到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点不明污渍,恶心心。   离开城头,喝了点水:“一会等西夏撤军时,诸君敢不敢随我出城追击?”   [凑够十个人我就敢杀出去!]   [林哥的气运逆天!]   都监惊的清醒过来:“不行!”   天空中突然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   下雪对守城来说很有利。   城外开始围而不攻,千里眼发现西夏的将领们跑到五百米外,摆着盾牌开始开会,秘密商议情况。   城头上的士兵们赶紧席地而坐,喝水休息。   林玄礼简单拉伸了一下,穿着铠甲,身上都有点僵硬了:“你们几个赶紧把床弩给我上好了!一会要用。这会再炸他们一下子,好叫两路援军有可乘之机。   都振作点,此时不打落水狗还等什么?到时候朝廷的赏赐下来,我分文不取,谁敢跟我出城杀敌,都均分了!”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士兵们在农忙时节也会一连多日收割、打谷、晒谷,一样是沉重的劳动。现在累是累,还没累到动弹不得。   本来害怕出城追击可能会被杀,又想到朝廷赏赐……   都监站起来就是一晕,扑过来抱住郡王:“不可!!万万不可!!千金之躯!哎?”   林玄礼按着他的头盔,把卡在头盔小翅膀(还算不上凤翅)的箭拔下来:“都监,你自诩管得住我么?”不要这么有信心啊小老头。   “城里只有一千多只箭,□□也已经用坏了大半,猛火油消耗殆尽,士卒疲惫,如果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在援军杀过来之前,西夏人早就得手了。”   就这还是收集了立牌上扎的箭,还有城里散落的箭循环使用呢。   传令兵跑过来:“东城开始撤兵了!!”   林玄礼猛地站起来:“去问一问四城勇士,谁敢跟我骑马出去杀敌!都监有重赏!”   都监又懵又晕,想说不是我没有,可是胸口一阵阵的发闷,恶心,又想吐。   老苗愣了愣:“你有胆识!我服你,我跟你去。你们十个人,去选肥壮好马,先去上鞍韂,披马甲,准备长矛长刀。”   被指到的十个小兵看都监这两天的态度,特别拍着林副都头的马屁,赶紧就去了。   传令兵傻了一会,被人踹了一脚,又跑去满城询问。   现在本该由其他武官来出来呵斥,一个副都头敢在这里发号施令,你是要篡权?你要黄袍加身?你要谋逆?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位副都头的身份,恨不得纳头便拜,虽然说武将不能和郡王有什么联系,但郡王回去禀报时,肯定不免点评一路文武官员的能力,那稍微说点好话,前途无量,说一句不好,从此人生暗淡。不敢明说又纷纷摆出一副唯郡王之命马首是瞻的表情。   都监:“呕…不行…呕…不许…哕…”   不多时,聚过来四十多名士兵,一个个年纪都不小,大的五十多岁,小的三十多,肤色黝黑,有些人是古铜色的肤色,看不清楚脸上的刺字,饱经风霜,脸上沟壑横竖如田垄,脸上瘦的凹陷。是那种又瘦又力大无穷的农夫、矿工身材,声音沙哑:“林礼,听说你敢出城追击敌人。”   “你不怕死在城外?也不怕被朝廷那些官老爷问罪?”   “你要是真敢出城追击敌人,俺这贱躯,愿效死力。”   林玄礼莫名的感动,一股酸楚涌上心头,遥想当年……或者是九百多年之后,大概也是这样一群人吧。本来想吟诗增加一下气氛,终究不是正经文人,一句诗都想不起来:“我敢!趁着现在有空,把名字籍贯都记下来,不论死活,必然有人给你们钱。”   说罢,也没有笔墨纸砚,捡了一具西夏人的尸体,扑哧一刀,沾着血准备在墙上写。   会写字的自己蘸着血写了,只留了名,自从入伍成了军户,籍贯也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快速写完。   都监咳嗽着还要阻拦,可是眼前天旋地转,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都头们都服了,您瞧咱们守将这装的,装说不出话装的可真像一回事。   林玄礼想了想,把都监身上的大红披风,头上的头盔都抢了,披风给自己系上,头盔也给自己戴上:“有劳几位都头为我压阵。”   林都头等人纷纷点头,挽着弩:“从那座城门出?”   “东门!”   城头上的雪逐渐变大。   城墙下的西夏士兵,按照围绕城池的四个方位来说,西边的还坚守不退,西南西北两边的士兵都开始收拾营帐,聚在一起准备离开了,东边的西夏兵也在向后退,收紧了之前宽松自由的活动范围,退到护城河之外二百米外,徘徊不定,在等消息。   枣红马很通人性,知道这些天,主人没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又听喂马的士兵连声哀叹,紧张的都快绝食了。现在一看主人什么事都没有,立刻撒着欢的冲过来,伸着舌头一顿乱舔。   林玄礼跟它亲热了一小会,有点想叹气,又忍住了。去旁边挑选了武器,□□。   二十多斤的□□,约有两米三的长度。颠了颠,隐约比上辈子在健身房里用的杠铃杆轻一点,当年拿杠铃杆试过比划,三十六斤精钢大棍耍起来是真累。   其他人或拿大刀、陌刀、安上木棒的朴刀、或拿狼牙棒(长杆)、长杆骨朵。箭囊里塞了二十只箭,身上斜跨弓、腰上挂着刀、手里拿着盾牌。叮了当啷的爬上披着铠甲的马背。   林玄礼也上了马,门卒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该不该开城门,吊桥倒是不用,护城河都被填平了。   “西夏人退了吗?”   城头上盯着的都头高声禀告:“还没有!”   法曹高声命令:“把猛火油柜搬到城门口去,一旦西夏人要追击入城,立刻放火。”   林玄礼抽空洗了手,拿糖分给跟着自己出城的士兵吃。鼓鼓囊囊的荷包瞬间变空,空空荡荡的宫样刺绣花卉荷包里只剩郡王金印,是保母的手艺,她还给唐刀绣了个一模一样的套。   也不知道郭子仪的唐刀有没有群体威慑作用……反正这次没带着,这玩意上路会被没收。   疲劳时吃糖能快速补充体力,增强运动表现。   士兵们老脸上满是迷惑,还是不爱问,因为长官通常不会回答。拿来就吃。   林玄礼姑且安排了一下战术:“我们出城之后,两两并排前行,各自只用对付半边敌人,直接杀向敌人。就在城南这里穿插厮杀,你们跟紧我。”   有人问:“杀出去找援军吗?”   “太远了,乱军之中恐怕来不及分辨敌我。”林玄礼顿了顿:“西夏人绝对想不到我们会杀出去,他们现在没有上马,可上马时又很快。城里不击鼓,出城不喊杀,能悄悄接近多少算多少。”   士兵们纷纷点头:“遵令。”   李教头呼和着指挥道:“快找绳子来。林郎君,倘若敌人追击的紧,我们只能关城门抵挡。到时候您到绳子这里来,俺们把你拉上来,保准您毫发无损。”   林玄礼瞄了一眼士兵们的神色,他们倒是习以为常。呵斥道:“别说泄气话!”   饱经战火的城门悄悄打开了一米五宽的一道缝,两两一骑悄悄溜达出来了。   林玄礼正要带头冲锋,奈何西夏人反应迅速,有人快速上马,又有许多人直接站着、蹲着弯弓搭箭,瞄着来人。   林玄礼一瞧这是要万箭齐发,远距离的对峙了一会,对面西夏人也没往前冲,自己这边虽然士气更盛但对方实在是数百倍与自己,趁着相聚二百米,命令:“撤!”不拼不拼,挡不住挡不住。二百米距离,冲进敌人阵营中得收多少伤。   士兵们也松了口气,又原路撤回,重新关门落门闩。   这还有一点尴尬。   林玄礼拾起磨石打磨枪头:“你们别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多出去几次,下次可以跑进百米之内,再下次更靠近一点。西夏人无心恋战,正是我们的机会。”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但是要有价值!   士兵们服从了他的命令。   又出去两次,西夏人果然懒怠,只是举着弓恐吓道:“滚回去,滚回去!”   他们攻打延州城,又在金明寨这里攻城三日,死伤无数,前面的卖命,后面的还得搬运物资。   而且是各军轮流上前进攻。   越过国界线已经将近十天,携带的干粮都已经吃光了,也是人困马乏,又渴又饿。   也有求功心切的小官鞭打旁边懒惰的士卒,一跃上马,直奔这个穿着守将服色的人。   林玄礼俯下身子,左手□□,右手握紧了盾牌:“跟我冲冲!”   □□和盾牌都能暂时挂在马鞍两侧的得胜勾上,摘下斜挎着的弓箭,只是一箭,就把冲过来的对手射落马下。   现在距离西夏士兵还有五十米,西夏军疏忽大意,席地而坐,扎营的地方没设埋伏,没挖壕沟,没搁拒马。   在他尽力向前冲的时候,西夏士兵才知道这次是真的!!   骏马疾驰如飞,在撒欢的小红带领下,直接杀入敌人阵营中。   一旦闯入敌人大营就不怕□□了,对方也不敢用。   这一队四十八名大宋士兵紧紧的跟着领头的少年,挥舞手里的长柄武器,或劈或砸或刺,没有片刻停歇。   林玄礼把这把二十多斤的铁枪使得还算顺手,横扫能叫人骨断筋折,抖大枪一样的往前刺,刺中对方就能把人捅下去,在力竭之前绝对没有人能靠近:[我们真的很像贪吃蛇!]   [感谢当年玩游戏和打擂台的经验,动态视觉还真跟得上。]   安排的很好,一队人不急着往前冲,咬紧前面人的背影,又近乎两两相靠,只用面对一侧的敌人。但最末尾的两个人遭遇攻击最多,没有人护住他们的后背。   刹那间就杀了几十个西夏兵,尸体倒了一地。   西夏兵有马的赶紧上马,放马去吃草的人只能任由屠戮。   倒是血肉横飞的战争机器。   有冷箭袭来,全靠身上的铠甲和躲闪,盾牌没什么用处。   宋军对马战果然没有步战经验丰富,西夏人也上马后,支应着就有些困难,整形险些被打散。   但加快速度之后反而好了。   西夏人的马在有马冲过来的时候会躲。   正在这里冲杀,突然发现远处还有一只宋军在和西夏军鏖战。   而且还很强!   这南边西夏军甚至有要败退的阵势。   林玄礼本来在一边杀人一边冲破敌人的整形,叫他们内部混乱,没想到友军这么强,不愧是我六哥治理下的军队。   “冲出去!”   别被西夏军裹挟着撤退了。   很快南面的西夏军都跑光了。   援军把这一小撮人团团围住。   林玄礼眯着眼睛,捏紧了□□:“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想抢功?”   “大军之前不得无礼!”一名将官大喝。   林玄礼仔细一看,越过这几千人的先锋部队,后面旌旗招展‘宋’‘大宋经略安抚使章’‘德顺军’‘杏黄旗’‘五方旗’在寒风和冬雪中猎猎飘荡。   一个胡子微微花白,位高权重的中老年人催马上前,厉声喝问:“郡王在何处?可曾安好?你是谁?”远看看这人脸上脏兮兮,以为是都监,近看才发现不对劲,虽然穿了都监的红斗篷,带了他的头盔,却是个年轻人。   一个肮脏狼狈,飞扬跋扈,气势如雄的年轻人。   剑眉下一双星眸,杀气腾腾,赫赫生辉。   手上有冻疮,一身血污,铠甲上也有破损。坐下枣红彪骠马,果然神骏。   林玄礼看他穿的铠甲和罩袍都不奢华,却也有种令人折服的气势。   扬起脸来,龇牙一笑,高声道:“遂宁郡王就在此处!!”   两天没顾上刷牙洗脸,但应该还挺白。   章楶惊的瞪大眼睛:“你?赵佶???恕老夫甲胄在身不能施礼。”   按照京城的描述,应该是个大胖小子,但想想也是,离开京城半年,风餐露宿,又在军营里厮混,早就听种建中说他瘦了。   不用再确认身份,除了郡王没人敢在这种局面下出城迎敌,也除了郡王之外,没有人敢抢都监的衣服。官家养的他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只怕将来反成祸患。   林玄礼催马上前,兴奋的追问:“相公竟然分兵三处来救我!秦凤路的兵够分兵三路吗?相公来的正好,我亲自操炮炸死了西夏主帅,打过去,我带你认尸。”   章楶原计划是直接叫人把郡王拿下,现在看他一副血染战袍的样子,披风破破烂烂,马屁股上有铠甲还种了两箭,马鞍上中了一箭,郡王护着大腿的战裙上被砍破了半片。   一看就拿不下,随机应变:“郡王一番辛劳,为官家开疆扩土之志,不计自身生死,令人动容,郡王孝悌美名天下皆知,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请进城修整,稍进饮食,城外这些人,交由老夫亲自带兵料理。炸死西夏主帅,在敌营中杀了个七进七出的事迹,绝不敢有人贪墨。”   把话堵死,一个手势,就分出一小只军队,簇拥着郡王回城去了。   早就有步卒牵住了他们的马匹。   林玄礼也不能对宋军动手,只好频频回头:“我带出来四十八个士兵,看看有死伤的给我带回去!!”   有点烦躁,经略相公一来,又要被管制了。   在心里哼唧:[老相公带带我,我要去打仗~老相公带带我,我要上战场~]   护送他回去的校尉还在目瞪口呆,知道郡王陷落在金明寨中,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暗暗的差数,郡王还带回去四十一个士兵,一回头,后面还有负伤追赶的两个人。看来只死了五个!!   士兵们进了城才反应过来:“您……真是郡王??”   “我的天爷爷,祖宗啊,光宗耀祖啊。”   “嘎?”   “副都头,是被流放到这儿吗……”   “褚骨头死的时候,他心里也是甜的。”   “死也值了。”   “郡王……怎么回来到这破地方?”   负伤才赶上来的两个人:“什么事?怎么被援军赶回城了?”   虽然不算箪食壶浆,确实有些百姓拿着酒和水在城门口迎着他们。   林玄礼灌了一大碗水:“嗝儿~章经略亲自带兵前来。兵分三路围攻西夏军…金明寨保住了!!!”他顿了顿,忽然大吼了这么一声。   满城人都欢呼起来,由近及远,死里求生的欢呼。   林玄礼仍有些意犹未尽,因为城下士兵撤的很远,直接策马顺着台阶上了城墙,也不跑马,在城墙上让马儿小跑过去,到了西城墙。   都监晕的不能移动,也得到了消息,千里眼一直在城墙上眺望,看见什么就告诉传令兵,传令兵再跑去禀告都监。   西夏军的帅旗依然矗立,远眺阵型变化,他们似乎做好了三面御敌的准备!   这可不成。   火箭还在,床弩还在。   “刚才没炸了他们的帅旗,再来一次!”   林玄礼搓了搓手,又揉了揉脸,雪花纷纷落下,有点乱花渐欲迷人眼:“把这几个都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二更,庆祝一下我终于把大姨妈又养回来了。   我每天三顿饭有好好吃,吃很多碳水和很多蛋白质,但前段时间想减减肥,除了撸铁之外,六七点晚饭,写到凌晨一两点什么都不吃,饿的时间太长还空腹睡觉,我的体质就不行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吃饭,体质要是不行别空腹睡觉,哪怕吃个煮鸡蛋呢。   别催更啦,好好说说这章的观感。   【1】我的杠铃杆就是36斤精钢大棍哈哈哈,试着双手持一端,往下砸的时候,力度超猛。横荡也有一点收不住。   【2】   感谢在2020-11-17 02:10:47~2020-11-18 02:1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儿回家、阿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山 19瓶;小伟有点短、甘蔗、leeky 10瓶;云林子、咪咪 5瓶;嘟嘟 2瓶;青羽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相公肯带我去   西夏军正在组建撤离大宋境内,已经有小部分军队听说主帅被炸死之后立刻逃回国内。   只有金明寨附近的西夏兵,似乎由于意见分歧,还在仓促的准备迎敌。   缺乏粮草补给连续攻城多日啥也没拿下的西夏军VS长途奔袭跑来救人的宋军。   满天飞雪越下越大,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利好,跑的不容易追,而追击的宋军又觉得大雪有助于弄乱视线,显得自己这边人特别多,看不清楚真实人数。   林玄礼:[鄙人就是战场上决胜的关键。]   重新校准床弩,瞄着屹立不倒的西夏帅旗——后方五十米处,放好火箭。   仔细看看大宋军旗所在地主要位置,嗯,章相公还在一个安全区域内,就算帅旗周围随机偏离一百米都伤不到宋军。帅旗在西夏军的中心位置,而且没有人移动它,都顾不上。   还剩三根火箭。火箭上已经落了不少雪,看起来更像超大铁铅笔。   雪落在引线上一点,幸好没有打湿,依然能点燃。   这次用力拽动扳机时,只觉得手臂一阵刺痛,一咬牙挺过去了。   这一次命中了!!   林玄礼举手欢呼雀跃:“又准了!还是这么准!!”   西夏的帅旗一倒,他们三军的气势为之一怂,四周和宋军短兵相接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中央的士兵们都争先恐后的撤退,帐篷也顾不得收,只拉上别人还活着的马,被捆在马上到尸体就一起带回去,落在地上的也就不管了。   金明寨里的士兵们瘫坐成一团,劫后余生,真是恍如隔世。   都监和都头在一起抱头痛哭,人生的起伏跌宕来的太突然,猝不及防被西夏人围攻以为要殉城,猝不及防出现一位小英雄,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的身份。   追随郡王出城突击的四十三骑还在目瞪口呆中,其他士兵都艳羡他们,这辈子都值啦,四十八骑单挑四十万西夏军,给说书先生说,他们都得说这事儿太离谱,要是能被朝廷嘉奖,光耀门楣,那就……绝了!   林玄礼托着腮趴在城头垛口往下看,摸摸脸,只觉得脸上瘦的能摸着骨头。好家伙,果然参军能减肥,原先摸起来肉乎乎的。[瘦点好,方便回去之后和六哥卖惨。]   [这下牛逼了,小豪猪听说这事儿之后都得佩服我,天纵英才,气运无双。]   [包括这场大雪,现在还不应该下雪,真是天佑我也!]   章楶催马来到城下,目光深邃的朝上看了一眼。官家只知道他暗中做了准备,逃到边关来参军,哪里知道这位郡王暗中还置办了火器,太可怕了。倘若他在京中研制火器,却能不走漏半点风声……似乎有不臣之心。若是官家恩准的,倒还罢了,倘若不是…能在短时间内,以金明寨这缺乏能工巧匠的地方制造出这样的武器……莫非寨子中有什么被埋没的巧手匠人?   为了防止郡王二次跑丢,章楶亲自冲城头上问:“十一郎可有余力?随老夫追击西夏残军!”   十米高的城墙,也就是三四层楼的高度,喊话不费劲。   林玄礼大喜:“相公肯带我去?这就来!!”   章楶暗暗叹气,不是我肯不肯,我是怕你自己出城追击,再跑丢了,或是遭遇不测,我如何向官家交待。   西城城门一开,林玄礼单枪匹马冲出来与他汇合。见了经略相公须眉染霜——也不知道是上年纪变得花白还是落了雪花,总之看起来有些疲态。   [大概是因为某个令人操心的熊孩子叭……]   章楶:“有两件事,郡王要应了才行。第一,只许追击不许参战,第二,老臣只是经略使,请勿以相公相称。”百姓们可以随便叫叫,郡王不行。   “好好!!”   一路追击后撤的西夏军,咬的不是很紧,距离控制在几百米到千米左右,只能看到前方烟尘,又确实是望尘莫及。   林玄礼:“为什么不追上去咬着他们厮杀?”   章楶觉得这很难解释,用兵也不用和下属解释,服从命令就对了。   忍了又忍:“稍安勿躁。”   追了小半个时辰,突然听见炮响,有喊杀声,看见前面西夏军阵脚一乱,原来是从山谷中突然杀出来一只伏兵,人喊马嘶,先是一阵放炮、箭如雨落,又在大雪之中冲向西夏军,一阵砍杀。   章楶一边伸手抓住郡王的手,一边命令左右:“冲上去,杀一阵!不必恋战,放他们走。”   西夏人又扔下一千多具尸体,仓皇而去。   前方厮杀的激烈,林玄礼也确实是累了,浑身都疼,又觉得四肢僵硬,揉着手稍微缓解一下。   伏兵前来汇合,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后有几个十六七岁、二十一二岁的青年,个个满面尘土。“章经略,卑职在此埋伏三日,幸不辱使命。”   林玄礼惊讶:“折可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折可运见了他更是吃惊,差点认不出这小白胖子,又惊讶与他是何等官运。只是大人讲话,他不敢贸然开口,那样太无礼。   折家军的当家主将是折可运的叔父,在章楶面前不敢多话。   章楶也只好客客气气的说:“十一郎,稍后再叙旧,继续追。”   林玄礼:“哇哦,前方还有伏兵?”   没有,只是安排了四十名鼓手,藏在山中,见到旗号立刻击鼓。   直接把西夏人赶出国界线,丢盔卸甲,望风而逃。   当日就回到金明寨中。   林玄礼方才杀红了眼,不觉得疼痛,现在只是骑马追踪,就感觉自己受伤了,头盔和披风都还回去了:“经略使,我告个假,回去换身衣服再来见您。”   章楶站起来:“郡王请便。军医,去侍奉郡王。”   “多谢多谢,您坐。”   目送郡王带着军医老头儿,一瘸一拐的走了。   当即沉下脸来:“金明寨守将张俞,德顺军白虎营二都都头林泉,并与郡王同帐的士兵,金明寨所有的工匠,上前回话。先说说这三日守城经过。再将郡王化名林礼期间,事无巨细,一一报来。”   郡王身份曝光之后,就征用了都监的屋子,卸下战甲,果然衣裤上有些血迹。   胳膊被流箭划上了一处,而大腿上有一道四寸长的可怕青紫。应该是敌人劈碎战裙(两片式前后开叉护腿铠甲)之后刚好力竭,武器也钝了,没能割破皮裤棉裤,又恰好不够砸断腿的力气,只相当于被人用细钢筋抽了一下。   又疼又肿但没有伤筋动骨。   军医经验丰富,像是把水烧开煮针线可以缝合伤口,这些都会,处理这点小伤轻而易举。只是划伤、手上有冻疮、脚上有不少破了的水泡,慢慢都处理好了。   林玄礼抓紧时间吃了俩烧饼。   换了一件行礼里的好衣裳,穿上新的皮靴,梳洗一番。   “还是一个清清爽爽的美少年。”   章楶在这半个时辰里听完了全部汇报:“工匠以及垂头猛火油柜、剩余的火箭,都带回凤翔府。其他人么,等候枢密院论功行赏。这四十八人的姓名,在城墙上的抄录下来,是郡王一片慈心,随军报一同上报。尔等英勇,当名垂青史。郡王说要重赏你们,老夫不便擅自做主,每人先赏十贯钱,一个月的假。”   看郡王一瘸一拐,满脸又饿又累浑身都疼只想睡觉还要出来炫耀功绩的表情,又起身道:“郡王,老臣营救的迟了,险些误了郡王。但事出有因,容我慢慢道来。左右,摆酒。”   虽然知道郡王回京去就得挨揍,但丝毫不敢懈怠,得拿出十分精神来哄他,以免生出嫌隙。   不敢太亲近,更不敢得罪。   左右早就开始做饭了。也带了酒。答应一声,立刻下去操办。   林玄礼刚想坐下,看他站着,自己也只好站着,脚痛腿痛的站不住:“经略使,请坐请坐,我年少德薄,担不起如此大礼。”   章楶仔细观察,看他还真没有居功自傲:“好好,恭敬不如从命。”   林玄礼急切的问:“打扫战场了么?”   屋里还站着几名武官,种建中也在其列。负责此事的官员,得到长官的眼神立刻回答:“回郡王,战场正在打扫,轻点西夏军死伤人数。您是遗失了什么宝物么?”   “随我出城冲杀时阵亡的五名士兵,要找回来好生安葬。”林玄礼突然心里一惊:[历史上只有五名士兵逃出金明寨,现在只是阵亡了五名士兵,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想啥呢。现在虽然做不了社会主义接班人,也别那么迷信。城头上还战死不少士兵呢。]   一恍惚的功夫,没听见别人夸自己仁爱。   “还有一件事,章经略,我想在城外塑京观,威慑西夏人。”   章楶觉得这不能威慑,还会激怒西夏人,塑造京观很残暴恐怖,现在又无法彻底消灭西夏,只会自找麻烦。   更担心西夏人有样学样。当然就算不立京观,他们也来屠城!   但是朝中文官听说这个,可能就受不了了。“郡王,这是国家大事,除非官家有旨,不是你我能擅自决定的。哦,把匣子拿来。”   用石灰保存的西夏主帅的脑袋,用他们的帅旗残片包裹。“这是郡王斩获之物,理应带回京城,当面献给给官家。以慰官家一片爱弟之心,官家为您忧愁过度,险些病倒。又为了派兵驰援,在不占天时利地的时候,毫无准备,仓促出兵。幸好郡王有胆有识,若不然援军也一样有可能全军覆没。”   所以你回去之后别再来了好不好??募兵,攒军马,筹备粮草很不容易,不要打乱我们的准备计划。   林玄礼:“啊……六哥病了?”   有人进来禀报:“禀,延州城知州在门外求见经略使同郡王,他说郡王有两位故交在延州城中等着呢。一位是苏通判,另一位是王英小郎君。”   章楶有心保这个知州,刚刚借道从延州出城来,把苏轼扔下,才从后方发动突袭,就装模作样的说:“金明寨被围困了三日,不见他来援救,今日我来了,听说郡王也在此处,立刻跑来献媚?十一郎,你说要不要叫他进来解释?”   林玄礼还想着小野猪怎么也来了:“算啦,西夏军人多势众,金明寨又是孤城,失去联系。没有我六哥的旨意,又没有对夏宣战,谁敢擅自出城。这倒怪不得他。请他进来。”   章楶:“哼,终究是他能力不济。虽然延州城中只有三万兵马,但老夫今日也只带了十六万兵马,三处和围,两处设伏。”   林玄礼听的仰慕:“我正是为了经略相公用兵如神,才来到这里。”   章楶心态复杂,很想叹着气说一声:我不行,你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18 02:12:46~2020-11-18 14:3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甘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飞天起舞 4个;云山、妈咪不瘦、咪咪、阿暮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玄君 10瓶;嘟嘟、云林子、咪咪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未经事事蹉跎   烧鸡、烤羊肉、炖羊肉,羊肉馅饼,厚土生春糕。   还有一壶温热的好酒,星星点点的烛火,温热的炭炉,瞬间就从风雪漫天的战场回到了享受生活。   这不算庆功宴,只是一次便饭。因为郡王难以行走,现在大军暂时停留在金明寨中。等明日清晨再回到延州城内。西夏人绝不敢去而复返。   在郡王洗白白换衣服的时候,章经略还抽空写了一封军报,交由驿站以最快速度送到京城。   把所有令人惊诧的、匪夷所思的好消息都禀告官家。   林玄礼捏着鸡腿,吃的满嘴油汪汪:“好吃!这酒也好,有宫中的滋味。还有这糕点,哎,我忽然想家了。”   “这正是官家所赐的美酒。以慰郡王思乡之苦。”章楶平静的喝着茶,也没法给他讲,为了援救一个金明寨,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的危险,得不偿失。敌人数倍于自己时,不能出城对战,外地援兵来驰援金明寨时,敌人反倒是做好了准备,又在城下以逸待劳。不是说直接放弃金明寨,而是以十几万军队被击溃的可能,去救一个小城寨里的两千多人,谁也没法下这个决定。   如果每次都有援军,那西夏军、辽军打我们更容易了,只要围困住一个小城寨,然后做好准备,等着各地援军长途奔袭么?   又很难解释清楚,不打无准备的仗是什么意思。有备而来对仓促应战,以逸待劳对长途奔袭,四十万军队对十几万军队,不论怎么看都是后者必输无疑。   这次能赢,是运气,是天佑。也是西夏人没想到大宋会有援军来救一个小寨子,而西夏也不是以逸待劳,更因为一炮炸死了西夏主帅,让四十万大军军心涣散,无人组织大局。   以上这些情报都没有获取!老夫什么情报都没有得到!就是带人来赌命的!   来的时候设想过,最差也最合理的局面可能是金明寨已经被攻破,郡王身首异处,西夏人以逸待劳。   没想到,上天保佑,赵玄朗保佑,这惹是生非的郡王也有平事的本事。   在真正战争上,还是不要靠天佑,要靠具备充分的获胜条件才好。   但是这话现在没法讲,十一郎春风满面,少年人未经事事蹉跎,还有点天真。   方才副将问他可曾在战场上丢失什么珍宝,郡王只问跟着他冲杀时阵亡的五名将士……他真把士兵视若珍宝么?唉。慈不掌兵,幸好郡王也没有掌兵的机会。   林玄礼慢悠悠的吃了九分饱,打着饱嗝,又吃了个橘子留缝:“经略使,给我讲讲您是如何调兵用兵的,好不好?”   章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兵少,士气又不足。只好勉强为之。   初十日,西夏兵突袭延州城,战报紧急发往京城。   十一日,凤翔府收到消息,寒冬时节本该坚壁清野,冻走敌人,奈何郡王在此不敢延误,只好一封急奏发往京城,请官家、枢密院准许我等出战迎敌。因为信息未明,只能令各军打点行囊准备干粮,做好拔营的准备,不敢擅动。   十五日收到圣谕准许出击西夏军。此时吕经略也已经知道郡王身陷此地,愿出三万兵马驰援。秦凤路有十几万军队,不能倾巢而出,还留了几万以备不时之需。   老夫亲率十二万大军,其中六万骑兵先行,六万步兵殿后,于十六日清晨出兵,又遣折家军出兵一万埋伏在卧牛沟等待西夏撤军时,发动突袭。至今日下午急行赶到,十八日夜里,总算是大功告成。”   他留了点时间给郡王思考,继续有滋有味的喝茶。   只有骑兵才能三天就赶到这里,路上还能休息好有力气打仗。   凡事被偷袭,如果是行军向前时被偷袭,那就会激发斗志。撤退时被偷袭,就军心不稳,无心恋战。   林玄礼捋了捋思路,凝重的拜谢:“多谢。”   虽然是六哥的命令,但全靠他提前做好准备,指挥得当。   把六万骑兵用的像是十几万人那么多。等一下……你到底带了多少人啊?   “此乃官家圣恩浩荡,拳拳之心,殷殷之情。”章楶简单明了的开始思想教育,从‘你六哥是好皇帝、好哥哥’、‘长兄如父、他爱你如爱儿子,你爱他应该如爱君父一样’、‘虽然你赢了,但是你这么做对么?’、‘输赢和对错,哪一个更重要呢’、‘就算不考虑官家这些年不容易,你也该想到自己离家出走后家人有多难过’、‘宫外很危险’。   说的都是好话,句句都说到人心缝里,郡王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连连点头。感觉很对不起六哥,回京之后陪他睡觉。   章楶见好就收:“等官家见到最心疼的弟弟带着战利品回去,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十一郎,我私下里问一句,你突然来到边关,似乎有目的,难道是算准了金明寨有此一难吗?”   听说你有一个能掐会算的朋友?这对于郡王来说,也不是应该结交的朋友,正如你不应该认识我。   林玄礼一惊:[其实我来的时候也没什么明确计划,刚来的前两天想的是暗杀卢都虞侯。现在都忘了这丫是谁。]   [章楶怎么会这么问,难道我异于常人的智慧终于引起他怀疑了?]   “哪有这样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人呐。我只是……觉得西夏比辽国弱一点。”   章楶对于他有这种错觉不感觉意外,一直以来人们都觉得辽人凶恶,不似人形,实际上辽人比西夏更汉化,更酸文假醋一点,最近几十年因为辽主不行,官员的腐败和傲慢懒惰,日渐衰落。也没跟郡王说这些,以免他一听‘哦豁,辽人不行,冲啊!’那就完了。   林玄礼挠挠头,头皮屑有点多还没洗:“六哥很生气吗?”   章楶回答的滴水不漏:“官家的喜怒,焉能为人所知。”   “朝中大概有很多人在弹劾我吧。”   “文武互相不结交,我实在是不知道。苏通判应该知道一些。”   “西夏这次的主帅是谁?我把人头带回去,六哥问我是谁,我要是不知道,有欺世盗名之嫌。”   章楶对这个是真不知道,收缴帅旗,认了认旗帜上的西夏文,才知道领兵的是梁太后的亲戚:“事出仓促,倘若我知道这主帅是谁,岂不早就知道他们要发兵?西夏的国书中会细写此事。”   所有试图套话和试图请他帮忙出主意的提问都被挡了回去,只好早睡。   睡饱了一觉,把肚兜和腰带里缝着的钱都拆出来,金子自己留下,银子都分赠给一起战斗过的小伙伴,他们也刚起床,就算是林都头,老苗,小路,秦五秦六这几个人,见了郡王都磕磕巴巴的难以置信,又担心以前和他打架会被算账。其他人更是瞬间变哑巴。   “老苗,这个是给你的,你救了我两次。等回京再为你表功,你先拿去买酒喝,算我请你的。”   老苗双手接过金币,想跪下磕头谢恩又不适应给他磕头。   “行了行了,别局促了,去吃早饭去吧。你们至于的么?见了经略相公也没这样。”   林都头擦着冷汗,心说那是因为我们没和经略相公摔跤,也没和他蹴鞠,更没哄抢他的点心肉脯。以往把你当军中的小兄弟,结果,除了官家谁敢把你当兄弟啊!有些行为细想起来,是冒犯了。谁能不怕。   林玄礼只觉得索然无味。   小红屁股中了两箭,幸好有马甲(马穿的铠甲)阻挡了一下,没入体内不深。   吭吭唧唧,委委屈屈,大眼睛眨巴眨巴都要流泪了。不知道出来干什么,吃的草料粗,豆子和糙米少的多了,现在也没有鲜甜的萝卜。翘臀还很痛。   军医和兽医尽力诊治,说大概不会有什么事,马的屁股大,肉厚,扛得住。   林玄礼打算上城头巡视,就在西城城门楼遇到了章楶。   经略相公须发染着薄霜,眯着眼睛,凝视着发现断裂帅旗、西夏主帅尸体的地方,手轻轻拍着垛口。“真远啊,这可真远。”昨天让郡王睡下之后他可没睡,中老年人睡眠少,又和将领们一起,把工匠和工匠的小徒弟、一起盘问了半夜。   不仅清晰的调查出郡王研究火器的设计变化、灵感来源、物资物料,还确定了,这八个人都得拉回去,关起来,整个金明寨里的人都得调动,决不能让西夏人接触到他们,打听到如何制作那么远的火箭,技术必须保密。   敌人会抄袭自己的武器、战术。在城头上用这样的火箭轰城下,固然爽快,倘若西夏人通过抓工匠学会了这一招,到时候再来攻城时,一排火箭在二百米外攻击大宋城池,那真是无计可施。   种建中活了四十五岁,三十岁之前都在京城安安稳稳的做班直,实在没想到,当年在帝陵中拉着自己玩耍的顽童,能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十几年时光,真是沧海桑田。   林玄礼傻乐着点头:“人都走了,看着可真远。嘿嘿。这次杀了多少西夏人?”   “一共一万零五百六十三具尸体。”   “这么少??”林玄礼震惊了:“我以为将近两万。”   “有些尸体被西夏人带走了,还有一些没彻底死,跟着上马跑了。”章楶笑道:“两千余人,守城三日,能杀敌一万零五百,郡王还嫌少么?”   林玄礼摸摸下巴:“我一个人起码射死了几百名敌人,带队出城冲杀时,也能杀一千多。唔,这还真是不错。”平均每个人杀了好几个西夏人,也行吧。也是,如果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西夏人又怎么敢不断上前进攻。   心心念念的京观终究没堆成,怕西夏模仿,这一点说得对。   有很多东西必须控制住发明,正是因为怕敌人模仿。   全世界各国在山寨他国新鲜发明上都挺有一套的,尤其是现在的科技水平。   换了一匹马,让小红好好养伤,离开金明寨向延州进发时,士兵们正在拿大铁钩子,捞护城河里西夏军的尸体,以及掉进去的泥土、弹壳、头盔、刀剑、碎片之类的东西,顺便捞上来不少鱼。   延州知州出城十里迎候。   相距不过十七里地,只走了七里地,就看到一群人在路边的十里长亭中迎候,一个个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有一个最显眼的胖子,把自己裹得像个阿拉伯妇女一样,带着兜帽,揣着手,来回踱步,兜帽下露出一把大胡子。   林玄礼大喜,翻身下马,叫到:“东坡先生!这西北的美食,滋味如何?”   苏东坡闷声闷气的笑:“哈哈哈哈十一郎忘了,我就是西北人!今日能重回故土,仰仗你淘气。”   “哎呀,连你也说我淘气。”   又引荐延州知州上前,互相见礼。   地方官员数十人,纷纷上前礼敬郡王,一个个一副顶礼膜拜的样子。   林玄礼笑眯眯的说:“我来延州城买过数次东西,百姓们安居乐业,生意公平,诸君治理有方啊。我一个小小的郡王,年少德薄,担不起诸位劳师动众的迎接,快快一起上马,回城去,暖暖和和的说话。”别耽误我见小豪猪。   知州硬是凑过来和郡王并驾齐驱,聊了十里路。   林玄礼脸上渐渐浮现出微笑:[我本来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他实在是太会夸我了!他夸我是战神!有名将之风!不愧是从武庙求学的武监学生!有我是大宋之幸这个观点我太赞同了!还四六句的写了一篇骈文,赞美我这次‘震惊寰宇’的大战大胜利。]   [顶不住了!这是个人就顶不住啊。]   [这位知州是个正经文人,夸人的时候夸的都这么这么的,哎呀呀~]   到了延州城城门口,看到高蜜童贯俩人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在几名军卒的看守下呆着,一见郡王过来,立刻站起来扑到马前:“恭喜十一叔心愿得偿!”   “小郎君呜呜呜呜呜小人听闻您的凶信,足足的哭了三日三夜,险些以身殉主。又听说郎君您大展神威,杀退敌人,真是,呜呜呜”   道路两边组织了军民人等,夹道欢迎。   都看着童贯一副忠仆的样子扑到马前。   林玄礼叹了口气:“你们真是让我感动啊。”你们这帮真假参半的马屁精,妈的,老子又被童贯感动了,赵佶在历史上肯定也是这么变成傻逼的。六哥智商高一定是因为成年前一直被人气,没有人夸他。   童贯一番哭诉,站起身来,见他瘦了这么多,大惊失色,开始喋喋不休。   林玄礼转头对章楶说:“小仆无状,让经略相公见笑了。当初是我叫他们去应征的。”   章楶笑着点点头:“当初那职务,正是听说郡王允文允武,特意设下。”   二人相视而笑,林玄礼自诩技高一筹,没落入圈套中。   章楶心说我早就知道了,如果不是该死的西夏人突然袭击,接下来就是请君入瓮。   和和气气的往知州府邸行去。   道路两旁的百姓好奇的看着郡王,窃窃私语。   林玄礼等了半天,看有小姑娘掏出手绢又揣了回去,顿觉索然无味:“我那王英贤弟呢?”   “不敢欺瞒郡王。”知州脸上红白斑驳:“延州城之围刚刚退去时,王郎君就登门拜访,自称是郡王好友,说郡王在延州城外,要人去救。事发突然,我不敢相信,暂时把他留住了。没想到次日得了经略相公手书,要我配合出兵,这才知道王郎君说的是真话。屋里空无一人,王英不知去向。”   林玄礼顿时勒停了马缰绳,神色凝重:“当真如此?”留住个屁,你就是把她关起来了。   不是你偷偷把她杀了吧?   不能够,除非你们一上手就在对面拿□□唰唰唰,要不然没机会的。   章楶头疼的问:“这位王郎君,又是什么人?”   林玄礼盯着知州:“王贤弟乃是我在京城中的知己好友,时常与我抵足而眠,彻夜长谈。她若不在这里,叫我食不知味,寝食难安啊。”   知州瑟瑟发抖,几乎感觉到这位刚刚手刃几百西夏敌人的郡王身上那滔天杀气,他或是现在拔刀杀人,或是回京之后在官家面前狠告一状,自己左右是完了。   苏东坡不知道这事儿,却认识王英,都是郡王的社交圈里嘛:“十一郎,不要在此发作。”   你敢当街殴伤文官么?   你可以骂他们,却不能动手,要不然他们同党同乡的一联合起来,那就麻烦了。   章楶瞪这知州。一个京城来的少年,在你的城里消失了六七天,你竟然毫无线索吗???怎么会这么弱。   童贯睁大眼睛在四下的酒楼脚店里搜寻,拽了拽马缰绳:“郎君您看,看那个辽国娘们。”   林玄礼:“滚!我现在有心思看辽国女人吗?”   “您看一眼啊。”   前方酒楼二楼有一个少女,做辽人打扮,带着毛茸茸昭君帽,梳了许多小辫儿,扎着五颜六色的头绳,黑狐裘下一领夹棉红袍,眉心点了胭脂痣,涂了胭脂红唇,鹿皮软底快靴。手里拿了一只明晃晃金灿灿的金杯,神采飞扬。   在楼上高声笑道:“十一哥,半年没见,你一切都好啊?”瘦了这么多,瘦的这样漂亮,一瞪眼也有了点威严,不瞪眼时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真难得。   林玄礼观察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王英!你打扮的这样不男不女,难怪谁都找不着你!”   [她不是那种柔软的美女,打扮成这样,就很像小学文艺汇演上缺女孩子抓了俩男孩过去涂了大红脸蛋凑数的样子。]   [我知道我上辈子为啥单身了……真奇怪,平时对着客人也没这么嘴欠啊。]   王繁英大笑:“哈哈哈哈”想打你啊。   “你为了隐藏身份,竟然狠心瘦了这么多,我也认不出。”   飞快的下了楼梯,除了酒楼,对郡王、经略相公、知州行礼。   这下汇合在一起,去知州府中,先吃中午的接风宴,晚上才是庆功宴。   脚上水泡刚被挑破,大腿被打伤,胳膊被划破,还有点腰疼。郡王被俩人扶着一瘸一拐的出来赴宴,王英的座位就安排在他的下首。   珍馐美味,美酒佳肴,轻歌曼舞。   然后一起看着苏轼。   苏轼做了《绍圣三年十一月与延州城·绝句四首》:《因为意想不到的原因我来到了边关》、《郡王经历了很多神奇的事》、《歌颂金明寨守卫战》、《满堂欢,不知道官家什么心情》。   林玄礼以手捂脸:“修整两日,我就回京去请罪。”   宴会散去的,左手苏轼,右手王繁英,这才是机密会晤。   林玄礼:“二位都是为我而来么?都做了什么?”   苏轼捋了捋胡须:“我本以为你受不了苦,等着你花光钱自己回家。来到边关这些日子,在忙民生。”   林玄礼点点头:“这话我信。先生难得有施展才华的机会。在京中蹉跎了那么久。”   苏轼笑了笑,拉着他的手看冻疮。   王繁英笑而不语:“我什么都没干。”   “我不信。几座城里都有的厚土生春糕,是你的手笔吧?”   王繁英道:“是啊,我来到此处,手头有点紧。”   苏轼起身,笑盈盈的背着手:“你们少男少女有话要说,我不便打扰,告辞了。”   之前就觉得不对劲,刚刚郡王说她打扮的不男不女,这就算是真的了。以君子的要求、郡王的为人,与他无关或是没有特殊关系的女性打扮成什么样,他可不会横加指点,说出这样无礼的话。   王繁英:“这场仗怎么打的?比我想的好多了。给我细说说。”   “说来话长啦,只是改良创新了几样火器,炸死了敌人主将,亲自率兵冲出城池,杀了个七进七出。你先说说,你都干了什么?”   “当年李元昊亲自率军围攻金明寨,被一场大雪逼退。我求援兵不得,城外的局势也确实不容人救援,意图模仿。”王繁英淡淡道:“我逃狱之后,烧了一座山,引来这一场暴雪。”   作者有话要说: 【1】请仔细阅读章楶对战争的分析。他说的不好听,不人道,但是符合战争规律。   【2】放火烧山=热空气上升=遭遇冷空气=下雪。有山火的地方几乎是一定会下雨。感谢在2020-11-18 14:36:39~2020-11-19 02:0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飞天起舞、冥姬、国产芹菜大赏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雾似雨、心仪、好天光、烦死人、喂?我不在盒子里…… 10瓶;子今啊 7瓶;百草千茴 6瓶;五月渔郎、提灯夜话桑麻 5瓶;云林子 3瓶;坐看云卷云舒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我何德何能呀   林玄礼愣了一会:[是啊,李元昊那个案例我听人讲过很多次。等等等一下,这种人工降雪是可操纵的吗?你是怎么逃狱出来的?烧山这也太刺激了吧?我还以为你想通过推广蛋糕店给西夏梁太后下毒呢。原来是这种大动作,太神勇了吧。简直可以和我分庭抗礼。]   [礼子,你等一下,在感慨她能做到这些事之前,难道不应该问问,她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事吗?安安稳稳的呆在京城里,炼丹打铁准备过年的新衣服,不香吗?难道她偷看过剧本,知道我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还是,她爱我?]   [如果她爱我,那这一切都解释的通了。要么爱要么利用,要不然怎么会为我费心费力呢?]   想到这里,抬眼看她卸掉了诡异的红妆,满头小辫也恢复了束发戴帽子的样子,眉毛复古的上挑,单眼皮的大眼睛,高鼻梁,薄唇上染着酒色,虽然年轻但有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度。不由得脸上一红,柔声道:“我何德何能呀,怎么值得你这么费心费力的来救我。”   我最喜欢美女救英雄的戏码了。   王繁英拈起酒杯,宁静幽深的看着对面这个虽然瘦下来变好看了但智商没什么改变的年轻人,一个十足的笨蛋美人。   还真不错,还知道我费心费力,能问一句何德何能,没当成理所当然,其实这是十一郎最让她喜欢的一点,不论帮了他什么,不论出力多少,只要他受了好处就必有厚报,这样的人品比较让人放心。   “我没有什么朋友,奉承我的人虽然多,也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让我来占卜前程,趋吉避凶。只有你还算是个朋友。朋友义气,有什么可说的。”   林玄礼心里也这么看,身边除了太后、亲兄弟和乳母之外,全是舔狗(宫女内侍和奉承的官员)和喷子(吃饱了撑的的文官),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好!为了义气,我敬你一杯。往后有什么事,我绝不推辞。英英,你毕竟是个女孩子”   “等一下!不许叫英英,我起鸡皮疙瘩了。”好恶心啊。   林玄礼乐了一会,依旧为她担心:“好吧。王英,你带了多少人出门?家里同意了么?回去之后我可能被六哥亲手打一顿,再被太后太妃骂几天就过去了。你家里人好哄吗?”   就算是现代社会,男孩子出去浪失踪了,大伙也只猜测他会不会被抓进黑煤窑里做苦工,或是被杀人劫财了,各种倒卖器官的离奇猜测一起上线,还要骂一骂驴友没能耐作死真是活该。女孩子一失踪,那猜测遇害原因的方向就不一样了。   王繁英似笑非笑的喝着酒:“不好解释。你有什么高见?”   哄什么?我反锁了门窗,做了一个密室离奇消失案。等我回去之后,就说施法离开京城不就得了?   只有下雪这件事不便透露。郡王身边有这么一个能呼风唤雨,改变天时的人,叫人怀疑。   林玄礼缩了一会,连着喝了好几杯,满面酒红:“要不然,你就如实说,是跟着我来了?”   [胸大腰细屁股翘以及足智多谋这两大重点都具备了,好像还看上我了,这我还不赶紧吗?别给脸不要脸了。]   [也不知道她乐意不乐意,反正我是不想看她嫁给别人。他们不配!当今天下,配得上她的除了六哥就是我,六哥一心喜欢傻白甜,不喜欢女子干政。]   “从你离京之后,我被召入宫面圣,出宫后直奔秦凤路,永兴军路而来,先开了几家店,上下结交了一些吏员,等了一个多月,还不曾听说你来上门吵闹。还以为计算错了。”我能是跟着你来么?我是试图来抓你,结果几次失之交臂。   “要不是观星望气都表示你会来这边,我都要回去了。当时我在延州城里,看你的气向在城外,可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被西夏军捉走了呢。”   林玄礼算了算时间,坦诚道:“那时候我在路上减肥,了解人情世故呢。王英,你可把我想的太简单了,看到厚土生春糕我是有点生气,但是要隐匿身份,难能为了一家店自报家门呢。有人想抢我的马,我都暂且忍耐了。”   王繁英:“哦?那要我夸你成熟稳重吗?”   “……倒也不必。”林玄礼默默倒酒:“我想在走之前,和之前军营里的老家伙们聚一聚,可惜他们现在见了我都特别拘束。倒不如不见。”   “确实如此,你若有心,可以奏报边关疾苦,或是每年出俸禄置办棉衣棉靴送往各处。”   “不会引人怀疑么?”本来就很可疑的郡王,对本来就很可疑的军队施恩,这岂不是加倍的可疑?一个好的郡王应该专心读书,结交一些未中科举的文人,还有漂亮小姐姐什么的。自己这么闹腾了一圈,回去还准备好好宅两年消除影响。有点受这些武将影响,开始谨小慎微,防微杜渐。   “此战之后不会。”是你亲身感受的,不是施恩。   “有道理。明日启程回京,倘若快马加鞭,还能赶得及过年。我六哥这次过年放假时有事可做了。”   “哦?”   “俗话说得好,过年时候打弟弟,闲着也是闲着。”   王繁英笑道:“哈哈哈。你可以供官家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也是一桩妙事。”   林玄礼神色微窒,一怔,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烧一座山就能让金明寨下雪,如此神通本事,是掐算出来的么?”你是不是知道六哥的寿命?延年益寿,对一位不足二十岁的皇帝,用说延年益寿吗?这次回去我就不跑了,专心给他延寿。   “天时,山势,地形,风的流动。确实是慢慢算出来的。”   ……   次日又在熟悉的内侍服侍下起身,一瘸一拐的出屋会客,在见了延州城中的一些官员之后,又见了邻近两路经略安抚使派来的使者,做了许多毫无价值的官样文章,还有本城名士举子投递的书信,地方富绅进献的美食,虚客套着浪费了一上午。   午饭时候,丑校尉终于得意洋洋的赶到知州衙门口,他这几天可得意了,对周围人都说:“多亏我看出郡王有贵人相貌,没给他刺面,只在胳膊上刺字。你们说我这双招子亮不亮?连经略相公都赏了我重金,郡王还要召见我嘞。”我可真是太优秀了!募兵这么多年,招募的新兵不计其数,有这么一位够我吹嘘到死的那天。   何止是经略相公赏他,够格挨骂的官员在听说郡王的容貌保住了这个好消息之后,都松了口气,轮番赏他。虽说宫中有秘药能消除黥面,官家见了也不免大发雷霆,万一责怪我们呢。   有人接他进门,一路引入花厅暖阁中,这里温暖如春,一位身着锦袍的贵公子正端坐着,还有个红袍少年挨着他坐着,看起来关系匪浅,知州坐在下首,还有几个人在地上垂手侍立。   丑校尉进门就向上叩头:“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竟然没认出郡王,多蒙您宽宏大量,不曾见怪。”   “哈哈哈快扶住他。”林玄礼大笑:“我受了伤,不便起身。你坐,赐酒给他暖一暖。我倒要多谢你,当日高抬贵手,没在我脸上动用墨宝。”   丑校尉连称不敢,再偷眼往上瞧,真是威严潇洒、如宝似玉的一位显贵,一点都看不出昔日那种盲目乐观的憨憨风貌。   林玄礼等他喝了碗酒,脸色缓和过来,也问:“丑校尉,你当日就看出来我可能是他们要找的郡王么?”   丑校尉只是姓丑,长得也不丑:“小人哪有那等眼力,只是看郎君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绝非等闲之辈。又看您长得实在是标志,不忍心。”   被夸了一阵子,带着赏赐的衣物钱财,求到的郡王一幅字,心满意足的走了。   下午时,漫天飞雪。   知州袖着手在旁劝阻:“这样大的雪,行路艰难,郡王千金之躯,派人前去祭拜已经给足了面子。”   林玄礼知道他想说的是‘给足了这群贼配军面子’,心中大怒,又压了下去:“雪天难行,你上了年纪气力衰竭,可以不去。王英与我同去即可。此去不是郡王祭拜戍边将士,乃是我林礼哀悼军中袍泽。”   我努努力憋一首边塞诗出来,现在情绪汹涌澎湃,又经历了很多事,好像能写出来。   王繁英甚是赞许:“十一郎,你何不亲撰祭文,为这五名壮士立碑传名呢?”你可太聪明了!不用施恩给天下的军士,此举无异于千金买马骨,能令天下归心。   人不是得拿了你的好处,才能归顺你。只要你拥有他最想要的,又似乎能给他,那么人就心悦诚服。一件是‘校尉询问郡王在战场上丢失了什么珍宝?郡王答曰:五名随我一同上阵的袍泽’,另一件就是‘为壮士树碑立传’,第三件就是‘郡王亲率壮士冲杀’,不论是兵士还是好汉,都很简单,生前想要封妻荫子,死后想要美名传扬。这两件事很容易传开,不论是被文官压制排挤的武将,还是命如草芥的士兵,他们听说这三件事之后,见了你还不是得纳头就拜?   林玄礼:“我本想让苏东坡来写。不瞒你说,我最近半年都没读书练字。”   王繁英把手搭在他肩头:“他虽是文采斐然,却缺少了你这样的真情流露,亲身经历。李杜诗篇各具风采。”你就按照杜甫的风格来写就行了。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连续引用了三句唐诗,总算凑出来一篇长达二百字的碑文。   打好草稿提笔就写,从金明寨被围开始记录‘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写战士们英勇无畏,写寒风凛冽,写百姓恐惧无助‘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写西夏人如狼似虎宣称要屠城尽取财货,写连日来苦战鏖战,写西夏人因为主帅被杀和粮尽而暂退,有四十八骑随郡王出城杀敌,豪气干云,气贯长虹,又有章经略率兵来援,用兵如神,‘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官家有将士如此,可保金瓯无恙。   [毕竟这年头写一下伟大的是人民,有点太非主流了。非主流的事一段时间内只能做一件。]   [我写的可真好!情何哀切,透入骨中。]   工匠们两天就能刻完,可他等不及。   先去城外停灵的小屋奠了一桌丰盛酒席,命人念诵碑文,跟随前往的几百名士兵都几乎要落泪。   又嘱托当地官员照料他们的妻儿老小。   碑文已经被人抄录下,慢慢扩散开来。   就又到了回去换衣服准备参加晚上的宴会——对章楶和郡王的饯别宴,章经略明天一早还得率军回城,继续他自己的工作,回到经略府里宅着。遂宁郡王明早也要启程回京,抓紧赶路,回家挨骂。   林玄礼往床上一躺,叹气:“你说六哥会不会伤心?”   王繁英在旁边翻检衣服,考虑穿搭,想穿件白的但是没有,今天去奠酒时罩的黑袍还是和十一郎借的。别看这家伙没带多少衣服,但是送东西的人可太多了。开始翻他的包裹。   “英英?”林玄礼趴在床上喊:“嘤嘤嘤?你搭理我一下。”   王繁英随手把皮帽子砸到他后背上:“对你用心就会伤心。还哄得回来。这还用问我?”   “你要是跟我说他不伤心,我就不这么自责了。”   “你有那么多眼泪,留到他眼前哭去。”   天涯共此时,赵煦正病恹恹躺在床上,刘清菁挺着大肚子试图喂他吃东西:“官家,你不多吃点东西,哪有力气教训十一郎?”   赵煦咳嗽了两声,摇摇头:“口苦。”   “还有十一郎从边关送来的糖呢?又香又甜的,你吃一块么。哎呦,他可太坏了,也不回来看看哥哥。我宫里有小厨房,他要是回来了,正好可以烹饪些美味敬奉。你先凑合尝尝太医院进的川贝蒸梨嘛。”   赵煦依然不感兴趣。   刘清菁戳了戳蒸的软乎乎香喷喷的梨子,自己舀了一勺:“嗯……挺好吃的。没搁多少冰糖,酸酸的。”   “那还行,给我尝一口。”   刘清菁一勺一勺给他喂进去半个梨:“官家安心养病吧,养好了病咱们才能亲近呢。我回去睡了,好困呀。”   官家一白天都在昏睡,这时候格外清醒,正在无聊的把玩香囊,思考军事和民生问题。   战报直接送入宫中,送到皇帝塌前,恰好他没睡:“官家,延州战报。”   “呈上来!”赵煦精神起来,做好了好几种心理准备,生死胜败,被俘……拆开封蜡,看是章楶的奏报。   章楶很懂官家的心思,第一句:臣章楶问官家圣躬安。   第二句:赵十一郎在旁垂泪请罪不日回京。   “哈哈哈,好,还活的好好的!”再往下细看,才是详细介绍,从十五日收到批准,到十八日期间的见闻,派郭成分兵夹击以壮声威,以及自己在战场上如何遇到率兵冲杀的遂宁郡王。作为一个上过战场鏖战三天的人来说,郡王可以说是‘毫发无损’。金明寨也在郡王的指挥下保住了,我方战死二百余人,受伤七百余人,西夏被杀过万,是惊人的战损比。   官家心里头的大石头总算落地,舒舒服服的又看了一遍,每句话都叫人开心。   章榩用兵很好。   佶儿上了战场非但没掉链子,还鏖战了三日,还敢带几十人出城追击几十万西夏兵……虽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叫人捏一把汗,但结果很好。   战损比也好。   炸死了西夏主帅更好!   到了清晨,派人把好消息送给太后太妃得知,两人一起来索要军报。   赵煦不肯给,怕吓着这两个娇滴滴的中年女人:“军机要务,不能给你们看。知道佶儿平安无事还不够么?向娘娘,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向太后眉头紧锁:“那得看伤的重不重啊。”   朱太妃笑道:“看他往日都老老实实的,并未结交壮士,多与妇人厮混,没想到有这样的本领。”   十一郎的女性友人多过男性友人太多了,对才女爱得不行,还有一个亦敌亦友的王英。   平日里没听说他招贤纳士,结识人才,竟然也有这样的本事,看起来人要成才不需要多少人言传身教。只和漂亮妇人或小才女在一起戏耍,都有这样的本领,那要是再招纳贤才,那得成什么样子。   赵煦咳嗽两声,笑道:“等西夏主帅的头颅带回来,我有心叫他庙献捷表,先帝见了……一定…高兴。”   说到先帝时,他忽然抑制不住的红了眼圈。自从李元昊称帝之后,大宋对西夏,就一直缺少一场大胜。只有坚守城池、破城。几次大军伐夏,都在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之后转为大败,更不曾斩获敌方主帅。自己和章惇筹划商讨这么久,就准备发兵攻夏,一雪前耻。现在佶儿此战,虽然是攻城,但也算得上一场大胜。   太后的政治立场始终是不赞同出兵,又不好多说什么。   朱太妃喜滋滋的:“是呀,那哀家要恭喜官家,官家再去恭贺先帝。新年之前听见这么一个好消息,明年一定大吉。”   她们俩走后,等了一会的章惇才能进来。   一场大胜冲淡了他对赵佶的厌恶,但提高了警惕,进门来作揖:“恭喜官家。这等大喜事,该露布进京。”   举着写有战局结果的旗杆,一路送到京城来,让沿途的人都知道。   赵煦欣然点头:“我有意昭告天下。你意下如何?”   章惇沉吟了一会:“理应昭告天下。”但怎么写,由谁主导,是个问题。   “当真要将郡王不服管教,私自逃出家门的事昭告天下么?如若不然,无法解释郡王因何身在边关。倘若说是官家不准,他自己肆意妄为,这不好。若说官家准许,又违背祖制。”   还不能把他的不世之功移给别人。瞒不住天下悠悠之口,那样十一郎回来之后要撒泼大闹了。   赵煦想了想:“他既然化名林礼,你只管照实了写,只写是林礼立功。”   “那朝廷对他是否封赏?”不赏岂不令人寒心?倘若要赏赐,给他散官职务?   赵煦:“……卿家有何良策?”   “直说是官家无所不知,只是偏疼幼弟,默许他出京,去边关游览风景。”一个完美的衔接、“就依你。”   ……   抓紧赶路只要十天就能到京城。   夜里住在驿站,上京面圣的官员太多,驿站已经是人满为患,给郡王让位置才能勉强挤出一间屋子,下人们还只能在墙后搭帐篷,俩人只好同宿一间屋里。   林玄礼熟练的铺床,展开携带的被子加到床上:“他们都把你当男的了,又是好朋友,凑合吧。冬天穿着棉袄呢。还有你的实力、我的人品做保证。”   王繁英对此无所谓,洒脱的摆摆手:“我又不被礼教约束。”别说是穿衣服睡,就算是不穿衣服,你也还算凑合。   童贯抢不上活,只能打了两盆洗脚水进来,心里头也犯嘀咕,这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闲的没事讲故事打发漫漫长夜。   林玄礼对‘金’‘古’‘温’的小说还记得一些,给她讲小李飞刀、欢乐英雄、神雕侠侣、鹿鼎记里自己还记得的一小部分。年代背景都往南北朝扔,这样好解释一切问题。   王繁英心说这可不是边关能听到的故事,那儿都没有这个故事。也给他讲故事,讲的是在雪山中打仗,在战场上利用风雨设伏,用间和收买敌方心腹,以及自己身边的间谍。   林玄礼心里寻思,我在武监里听了好几年的战争故事,也没听说过这些。一定是亲身经历改编的。   说来说去,王繁英不由得感慨:“有形的战争难打,无形的仗更不容易赢。”回京之后,替官家忌惮你,替官家怀疑你的,还有刘贤妃腹内的孩子性别未明,这是你下一次要遇到的难题。   林玄礼深以为然,又提出设想:“我有心离间西夏军民之心,你觉得怎么样?”他们跟着来打大宋,得不着多少好处,主要是送死。如果西夏民间能谋反,那就带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台数据显示有三四百个小可爱没看第66章,是没发现么?   下一章回京。小豪猪太久没出场了,给她一章。   我感冒了,有点晕晕的,又恰好是经期,也晕晕的,可以说是眩晕双重buff。如果剧情里有什么逻辑漏洞……告诉我我再改。   【1】庙献捷表:带着战利品和战报跑去太庙报告祖先。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感谢在2020-11-19 02:09:14~2020-11-20 02:2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海夕漫漫 2个;玉山将崩、贫道不贫血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碧城 20瓶;云林子 3瓶;121、文哥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回家跪下认错   二十日出发,回到京城时,恰好是腊月初一。   进了京城之后,看商铺人家已经准备新年,一派太平祥和,阖家团圆的景象,虽然还没有多少人上街采购新年物资,却人人都带着喜悦的气氛,城门口就有不少人推车挑担的进城卖东西。   林玄礼心虚的直冒冷汗:“英英,告辞了。我先去请罪,回头再去找你。你家里有什么事只管往我身上推,事情都是因我而起。”   王繁英懒得为了称呼抽他,等下次切磋时一起打,摆摆手:“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林玄礼目送她拨转马头,扬长而去,一身狐裘在寒风中抖出好看的波浪。心说:[好嘞姐姐,您可真能装逼。还些许小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今夕烛摇曳,一起被暴揍。]   京城里不许跑马,出了踩踏事故是要罚钱流放的,王繁英扬长而去了半天,还在可视范围内。   章楶只派了十名亲兵护送他回京,顺便给章惇送信,这十个人进了京城,总算松了口气。   高蜜:“郎君,赶紧回去吧。您别瞧了。”   童贯:“是啊,官家一定知道你回城的消息,还不快些走。”   他俩还不知道回京之后会被如何发落,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赶紧的吧。   “走走走。”甚至没有人在城外迎接我,看来六哥还很生气,我好歹给他带了小礼物,等挨完骂再拿出来哄他。又往前走,路遇了几个熟人,以前一起踢过球的小衙内,还有武监中的同学。   这些人竟然完全没认出十一郎。   一直到了宫门口。   十名亲兵:“告辞了。”章经略给官家的奏本、给章相公的信,都要走另外的途径送上去,不能冲到宫门口就往上送。   侍卫拿着出入宫门的令牌,又捧着郡王的金印,对着他仔细打量:“等等。”去请长官出来辨认是不是郡王。   宫门使已经悄悄的盯着他看了一会,长得倒是像官家,也听说了郡王消瘦了许多,可是马匹不是原先那匹,身后俩阉人只是晒黑了些,还能认出来是谁。   先派人飞奔去禀告官家,这才出来装模作样的端详了一会:“小红还好吗?”   林玄礼不耐烦的跺脚:“小红屁股上种了两箭,还在延州城养伤,养好了再给我送来。杨文敬,你当真认不出我?”   “为了官家安危,不得不多辨认一会。你好大胆量,敢做这样惊天动地的事。十一郎请,官家等你回宫,等了五六个月了。”   林玄礼有点愧疚,心说我原计划要一年呢。把马缰绳甩给侍卫:“好好养着,章经略送我的马。”   高蜜童贯壮着胆子要跟进去,被宫门使提点:“你们俩么,直接去掖庭局请罪。”   林玄礼转身:“等等!……你们俩老实点,我会给你们求情的。把东西给我。”   宫门使问:“什么东西?”   “给六哥带了点边关特产。”林玄礼微微一笑:“西夏主帅的人头和帅旗残片。”   宫门使:“……您还是这么诙谐,真是边关特产。人头污垢,别直接举到官家眼前。”你带了一路不嫌恶心,官家可没见过这个。   依然要检查、上册。包括他在宫外置办的行李衣服,靴袜,短刀匕首,丝绦,一扎书信手稿。   军中腌制人头的手艺实在是过硬,现在除了苍白僵硬之外,可以说是栩栩如生。也没蛆,也没烂。   林玄礼看着人头,看了一会,突然想起来蜡像馆了。要不然……我也找个工匠捏个蜡像?他们肯定有这个手艺,只是缺乏创意而已。   有太监引路,直接从宫门口带到官家的书房门外,远远的似乎看到保母内宫门口向外张望。   “十一郎在此稍候。”   林玄礼心说现在连茶房都不让我进去了?六哥肯定非常生气,那到底是气我离家出走,还是气我身陷险境?还是二者都有?   我进去之后是直接叩谢他派兵救我,还是扑上去大哭说差点见不到哥哥。在院子里徘徊。   真是哭不出来啊,也不知道史书里,还有身边传闻,苏轼他们怎么能在见皇帝时泪如雨下,就这么感动吗。   赵煦隔着窗子看他:“这是什么样子!”   揣着手也就罢了,还挎着两个花布包袱,一个青布包袱,小脸黑了不少,土里土气的。   也难怪章楶在奏本中写他瘦了很多,虽然还能认出来,可确实是消瘦又憔悴,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往屋里张望。   太监赔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宫外厮混了几个月,难免学了一点不好的习气,回宫禁足几个月就好了。不叫他进来见驾么?”   赵煦也在思考,一会见了他,我是夸他打的精彩异常,很壮军威呢,还是一脚踹翻先把他打一顿?鸡毛掸子和藤雕的如意就放在旁边,奈何自己不会打人,这几个月也没学打人,从虚弱到被约束,连骑射都没怎么学过。“叫他进来。”   “是。”太监出门去,挑起帘子:“十一郎,官家叫你进去。”   林玄礼跟着他上台阶,进门,先摘下包袱搁在外屋桌上:“别动,这是给六哥带的特产。”   里屋才是书房暖阁,官家拿了一本书,头也不抬。   林玄礼微微叹气,心说可能是回不到过去了,跪下,把帽子也摘了,免冠谢罪,瞧着官家的红袍和黑靴子,感觉还差了点,拔了簪子披发谢罪:“六哥…官家…我来请罪。”   赵煦把书搁下,冷着脸:“你还知道回来?还以为你要拼一个马革裹尸,不斩西夏终不还。”   “我怎么舍得自己的小命。”林玄礼往前蹭了半步,垂头丧气:“六哥,我知道错了。其实……离宫第二天我就开始想你。虽然留了书信,还是不应该。”   赵煦往后一靠,冷嘲热讽:“我还以为你要等到西夏围城,事到临头,才知道后悔。反应的这么快么?可一点都看不出来。”   “呃。我又想见你,又想投笔从戎,仔细想想,见你的机会多,可是这一次跑掉之后,下次再想溜走就难如登天。六哥,好哥哥,我知道你心疼我,派兵去救我。事到临头才知道为什么要坚守城池,不出城还击。”林玄礼厚着脸皮抬头看他,赔笑道:“西夏围城那会,我不怕死,只怕我有什么不测,会让你伤心难过。想着还得回来向哥哥请罪,这才奋力拼杀。”   赵煦叹了口气,心里还是不舒服,又抱怨道:“亏你还能想的起来我会伤心。倘若你战死沙场,都不能照实说,只能说你暴病而亡,立一个衣冠冢。我刚刚夭折了一个女儿,又险些丢失一个弟弟,唉。滚过来。”   林玄礼爬起来,绕过桌子,继续跪着抱大腿:“六哥~”   赵煦揪着他的耳朵,耳朵摸起来不如过去那样柔软厚实有弹性,双手抓着耳朵,仔细端详佶儿的脸。看起来就是瘦了点,除此之外没什么变化,好好吃几个月还能恢复回去,也不见有什么杀气,反而比平时怂多了,在极力装可怜求饶。   “哼,你自己出宫玩命,玩的快活吗?就不想想自己的名声,违反祖制、礼法、道义,大宗正司还不剥了你的皮。群臣往日如何的弹劾你,你要是逃出去游山玩水还罢了,你敢跑到秦凤路去,你不知道本朝最忌讳什么?”   身为宗室,和敌国有联系,和军队有联系,基本上就完蛋了。最安全的文官都不行。   林玄礼悚然,脸色发白:“六哥你不会听信他们的谗言吧?我没有不臣之心。”   赵煦叹了口气:“我知道,章惇也说你没有,他说你只是傻,但不罚你不足以服众。”佶儿吹枕边风,试图去边关玩,想当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没干过的事都想试试,和上房揭瓦、找人打架一样。但凡真有黄袍加身的念头,也不会弄的满朝文武都弹劾他。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虽然不相信他们的话,可你若是屡犯,兄弟之间,不免有些嫌隙。”   “我这次吃够苦头了。这辈子再也不想出京城。往后一定都听哥哥的吩咐,再也不胡作非为。”   “好。知道错了就好,过些天再罚你。”赵煦不怎么信他这话,章惇的分析的对。放开他的耳朵,伸手捏了捏肩膀手臂,真是钢筋铁骨一样,硬邦邦的,和原先大不一样:“身上受伤了么?我看看你的刺字。”   挽起袖子给他看,蓝色的字,蓝色的狮子,还有红色的牡丹。   “就该给你刺在脸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淘气。刺个军籍都不老实,弄出这些花样来,显你。”   “这就不敢了。”   “哼。带着王繁英私奔,真是夫唱妇随。你还和她约好了在边关见面?”   林玄礼想起大佬的嘱咐,不要把她说的神乎其神,只好尴尬的拢了拢凌乱的头发:“她本来说要陪我一起,到了边关见面时她又反悔,还叫我滚。这样出尔反尔的朋友,我真不想搭理她。”   “呵呵。”赵煦都被气乐了:“她想要从军,也是朕直接给她官职,谁和你一样憨,要从小兵做起。”王繁英不会想和你花前月下一起看塞外风光吧?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不解风情。倒也是,风情在京城里,你冒着危险逃到边关,那里是为了风情呢。   “反正是她不厚道。六哥,你看看我带回来的礼物嘛。”认错结束,闲聊结束,看看我的功劳吧。   功过不能相抵,方才不能说‘老板虽然我犯了错,但是我侥幸立功了你别生气了’这种呛火的话,就好像自持功劳,要邀功请赏,威胁他似得,老老实实低头认错才是最有用的。   认完错,烟消云散,再拿功劳哄他。   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功劳。没得到官家或枢密院的批准就出城迎敌,不论得到什么功勋,在被认定是立功之前,都属于非法出击。多年前为了防备武将,每年调动,使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到后来发现虽然是没能力谋反了,但是御敌的能力也差了,这才允许将领负责练兵。   但又牢牢抓住了一条,没有官家允许,禁止任何人调兵。绝不允许将领有私自发兵的权力。   “好吧,也让我瞧瞧,这西夏元帅的头颅,长成什么样子。可惜没把他的熊心虎胆取来。”   “下次一定。”   赵煦一怔,林玄礼也是一怔,四目相对,然后被糊了一巴掌。   “还敢有下次??”   “我错了我错了!除非哥哥下旨,否则我绝对不去!!”   赵煦猜到了他肯定这样,打了胜仗必然得意自满,还想再胜一次,难能轻易老实下来,只有输了才会垂头丧气。“没良心的小混蛋!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下次再对西夏动兵时,调重兵把你的府邸把守起来。干脆把你拘在宫里,寸步不许离宫。免得大战在即,你又去前线捣乱。”   “是是是,应该的。”   木匣子里用石灰和木炭以及盐的混合物保存的人头,死前的惊恐不安还停留在头颅上。   官家观赏了一会,指着帅旗:“展开来我瞧瞧。”   叠的方方正正的西夏帅旗展开来,足有四尺宽,七尺长,这还只是半幅,断口处尽是烧灼的痕迹。展开时,一股发霉的尘土气味夹杂着□□味儿扩散开来,“你也真是奇怪,养在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到了边关倒也能适应,还能杀敌立功。你不怕么?”   “杀西夏人时倒是不怕。只是身边的宋兵被杀时,才突然觉得害怕。”   赵煦听的鼻酸:“往后再流放官员去西北时,看谁再敢抱怨。”   “不要啊,西北各路官员百姓应付外患就很难了,别把内忧也送过去。岭南不是挺好么?”   赵煦又被逗笑了,忍俊不禁:“促狭鬼,就你会褒贬人。回去看看去,你都进不了书房,都被弹劾你的奏本塞满了。你这话再往外一传,你连院子都回不去。”   “那我只好来哥哥这儿借宿了。”林玄礼挠挠头:“弹劾我的奏本还给我看?”   赵煦搭着他的肩膀,凝视着帅旗:“你被围困了三天?”   “是。”   “没想着带人突围吗?你犯不上和金明寨共存亡。”   “我不打散他们的士气,怎么可能突围。”   “你吃了不少苦头。都是自找的。”   “是,是,还能活着回来见着哥哥,就是先帝保佑。”   “佶儿,你虽然历尽艰辛,九死一生。可我于情于理,不能不罚你。群臣弹劾你,说得有理有据,你着实是犯了大错,无论结果如何,从你离京时,就是重罪,换做别的宗室,早就进大宗正司、乃至于进掖庭严加审问。你这件事,如实的说,是恃宠而骄,擅自做主,忤逆君上,不孝嫡母。若往大了说,让他们罗列罪名,最大一条就是犯上作乱。我心里其实…”赵煦逗他道:“也很想罚你。”   必须的罚,这件事的性质很恶劣。   林玄礼早就猜到了:“好嘛。罚我来服侍哥哥,这活我乐意。这一路上我又琢磨了几道好菜。”   “去去去。太后太妃还等着你呢。”   目送佶儿施礼退下,赵煦又端详人头和帅旗,这两样战利品,很久没有出现在皇宫中了。足有几十年,三代君王没见过。   十一郎确实是恃宠而骄,但也真有本事,身陷绝境还能反击,看起来,就算是天不下雪,援军不到,他也能守住金明寨,守住他自己的命,一样立功。不愧是我最喜欢的弟弟。   赵煦看的高兴,心下暗想:如章惇、佶儿、刘清箐这样不凡之人,即便恃宠而骄又如何。举贤不避亲,他怎么就不能领兵呢。只要不长期领兵,还是很可靠的。   也顾不上换衣服,就这么风尘仆仆的去慈佑宫。   宫女看见一群人从巷口走过来,没认出来也知道一定是,赶忙回去禀报。   向太后都等半天了:“总算来了。”   朱太妃:“可不是嘛,这无法无天的小子,害的满宫上下都为他担心,改好好教训一顿。”   林玄礼一进门倒头就拜:“娘娘,佶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向太后柔声问道:“好佶儿,你还知道回来。外出这么久,又上了战场,你受伤了么”   林玄礼怕吓着她,就撒谎:“没有,或许是吉人自有夭相,有先帝庇佑。”   向太后这就放心了,狠狠拍桌:“没受伤就好!来人呐,把他拉出去,给哀家狠狠的打,不用顾忌什么,他结实得很。照实了打。打他五十杀威棒。”   两旁的宫女都按照吩咐拿了齐眉棍,单手叉腰,装作一副凶恶可怕的样子。   “啊??”   朱太妃故作惊讶的掉了香囊:“哎呀,姐姐,万万使不得,就算没受伤也是千里奔波,又是你的心头肉,怎么舍得打呢。就算是杖刑也不能超过二十下,要不然,折中一下,少打一些?”   “等等!!我受伤了!”林玄礼大叫:“怕娘娘心疼没说,其实受伤不轻。官家和相公还不知道要怎样罚我,饶了我的屁股吧。”   向太后厉声呵斥:“以后还敢不敢贸然做事?!你这个违法乱纪,不知死活的小家伙!”   林玄礼一抬头,正要装孙子,突然看见保母站在向太后身后,清瘦了许多,虽然端庄镇静一如往日,却也难掩憔悴,那眼神清澈慈爱,保母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瞧着侧门方向。   这一眼却叫他心里一酸,突然落泪,哽咽道:“往后一定遵纪守法,三思而行。”其实这次何止是三思而行,前前后后想了好几年,只是非做不可。知道你们都要心疼我,担心害怕,我也得做。   朱太妃:“行啦姐姐,孩儿都知道错了。”   向太后又训斥了一阵子,叫身边的宫女跟过去,和保母一起照顾他。   香汤沐浴早就备下,格外多加了点驱邪的藿香、青木香。   伺候他把衣服脱了,太后派来的宫女也看到他手上还没彻底恢复的冻疮、胳膊上长长的伤疤,腿上青一片黄一片的砸痕,还有脚上的血痂。   把郡王泡在水里,宫女看的面红耳赤,回去复命。   保母抿着嘴不说话,示意侍女们用水浇他。   林玄礼泡在水里差点睡着,自从出门之后就没这么舒服的泡过澡,半睡半醒间想了一些事:[实践证明了,历史大事件也是可以被延后、被改变的。]   [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穿越局的人来跟我说这样做不合理。]   [但我的机会也被改变了……当初出门时想过混到章楶身边,熬到明年,通过整场攻打西夏,几乎剿灭西夏的大战学习军事。一开始没想去金明寨,他们调动士兵也不告诉去哪儿,到了金明寨才临时改变计划,开始奋力做准备。]   [王繁英真有眼光!我各方面的技术都很好——大概吧。]   “嬷嬷,我也知道,我最对不起你。”   保母摇了摇头,开口一说话,声音有些嘶哑,说话也含混不清:“儿大不由娘,何况我只是保母。”   林玄礼猛然间想起之前掖庭拷问巫蛊事件时,把不少宫人抓去拷问,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听说除了打之外,也有什么砍手、切舌头之类的酷刑,顿时心慌:“嬷嬷你声音怎么了?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保母:“只是上火。”   看他这么惊惶,反倒奇怪。   她还真是担心的口舌生疮,舌头胖了一圈满是齿痕,见十一郎红了眼圈不依不饶的拉着自己,只好吐出一点小舌尖让他看了看。   是挺严重的口腔溃疡。“吓死我了,叫人切些白梨、脆萝卜来去去火。”补充维生素。   洗完澡,擦了药,换上柔软厚实的衣物。   保母:“你先睡一会,等晚膳时我再叫你。”   “嬷嬷,陪我一起躺一会。”林玄礼后怕的抱住她的胳膊,往床上拽。怕有什么令她尴尬的身体反应,先用被子把自己盖好了:“只是躺下陪陪我。求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大宗正司是景祐三年(1036)置的宋官署名。   主要职责:掌纠合宗室外族属而训之以德行、道艺接受其词论而纠正其违失,有罪即先劾奏皇帝,法例不能决断者,即共同上殿取裁。总管宗室服属远近之数及其赏罚规式。每年记录宗室存亡之数报宗正寺。   【2】这件事的性质确实很恶劣。如果借题发挥那就没边儿了。感谢在2020-11-20 02:25:18~2020-11-21 01:5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祁 30瓶;甘蔗 10瓶;香菜好吃 5瓶;云林子 3瓶;嘟嘟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不败由天幸   躺在一起,隔着锦被相拥,说些闲话。保母看他活着回来,虽然有伤但没伤在脸上,就谢天谢地了,感觉心火消了一半,又看他一副深切认错的表情,也已经被骂了一圈,过几日还要被继续弹劾:“孟娘娘已经被废了,太后太妃都不乐意刘妃封后,官家也不着急,只等刘妃产下皇子,封后封太子。你呀,往后你可小心点吧。”   林玄礼想想历史资料:“是啊。留给我自由自在的时间不多了。”   除非金明寨没有被屠的蝴蝶翅膀会影响到我六哥的仔,要不然我只能做到延寿,儿科的不懂。   保母心疼的抱着他:“你明白就好。等小太子出生之后,官家就不只是你的六哥了。”现在他没有儿子,看你自然全无威胁,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你强大是他教养的好。等儿子出生之后,官家必然要为儿子的皇位着想,有开国兄弟的前车之鉴,怎么愿意让自己儿子有这么强的叔叔的。时移世异,十一郎也要谨慎起来,做事检点,也该长大了。   “官家对你够好了,换做别的宗室子弟,弄这么大一件事,哪里容你在这里安安生生的沐浴更衣。早就把你下了诏狱,关上几年再做定夺。十一郎,你得感恩。”   宗室没有被杀的,但是可能暴毙,可能自杀,可能疯掉。   “我知道,全仗六哥宽宏大量,我才敢如此。”   保母又轻轻的抱着他,轻声讲了这半年来发生的许多事:“向娘娘面恶心善,没让我去掖庭受苦,方才凶你骂你,也是怕你又要出去送命。没真准备打你。她为你倒也哭了两次。”   “官家在这半年里,三次散步来到这儿,这可难得。”   “小郎君和公主们也多有感慨,担忧你生死未卜,恨你不辞而别,还梦见你几次呢。”   “弹劾你的官员少部分是为官家担忧愤慨,大部分是为了维护礼法,还有一些是因为重文轻武,不愿意见官家宠爱一个类似于武人的郡王。还有些人,是真心担心你将来志向远大。可是你所行非礼,也怨不得别人弹劾你。”   “刘娘娘对你并无什么恶感,只恨你让官家担心,依我之见,你如果叫她嫂嫂,求她帮忙劝解,她肯定乐意帮忙。凡是官家喜欢的,她都喜欢,凡是官家亲近的人,她都去亲近。”   说来说去,说了半个时辰:“你赶紧睡一会,养一养精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上朝受审。官家心里爱你,肯定在过年前做个了结。”   睡到晚饭时间,睡的口水横流,被挖起来又换了一套衣服,去陪着官家吃饭。   “等会等会,我先看看书房里的东西。”   林玄礼走到门口往里瞧,虽然说不是堆到天花板那么高,可是装文件字画防虫防潮的一米长香樟木箱,从门口往里瞧,除了还留了一条供人通行的小路之外,书桌四周也摆了许多箱子。   就像是推箱子的游戏一样,也留了些挪动的空间,粗略的估计,得有四十个以上。   “这里面都是弹劾我的?”林玄礼气乐了:“他们是没正经事可做,还是打死了卖笔墨纸砚的,天下之大,就盯着我一个郡王拼命弹劾?”弹劾人就没有成本吗?没有正经事可做吗?一本奏札才多厚?好家伙,这几十口箱子都填满了,卖废纸都能卖几百块钱的。   保母面无表情的吃梨:“你别忘了,你一走就是半年。一个月弹劾满几口箱子也不多。”她把手里的筷子搁在碗上,才伸手指了指门口的十几口大箱子:“这些箱子里还是空的,等着你呢。”   “哦。”林玄礼悻悻的伸手想拿一块梨子。   保母拿筷子打落他的手:“别拿手抓东西吃。”夹了一块梨片喂给他。   “呜。”   到了官家的寝宫中,和过去相比没这么变化,只是清供又换成了散发着幽香的水仙。   赵煦穿了一身红袍,带了家常的帽子。依旧是挑挑拣拣几筷子,吃的像个在减肥的美少年,看着佶儿一阵风卷残云的狂吃,一个芝麻烧饼在嘴边一晃就不见了:“宫外吃的就这么差么?军中也食不果腹么?怎么能让你瘦成这样。”   “六哥,您不知道,平时没有肉吃呜呜呜,馋的我都快哭了。被攻城那几天才杀羊,不知道是累的吃不出滋味,还是他们做的太难吃了,只是勉强糊口。”   赵煦笑着喝酒:“活该。”   “哥哥qaq~”   赵煦哈哈大笑:“到了金明寨才吃的不好么?”   “路上吃的也不好。煎饼是酸的,不知道是做出来就酸还是放酸了。菜只有炖的蔬菜,白菜和芋头,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野菜羹。叫他们炒个鸡蛋都炒不好,肉倒是有,只是不舍得放油,有些地方的官盐私盐都少,店家舍不得放盐提味。”其实没这么差。   赵煦:“你是活该。路上东西贵么?弃耕的农田多么?”   林玄礼一边低头猛吃,一边汇报的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赵煦把他途经的州城府县的报告和考核官吏所得到的结果在心中一对照,相差无多,勉强还能接受。抽冷子又问:“章楶此人如何?”   林玄礼想了半天:“用兵挺厉害,我打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领了多少兵马去救我。章经略也不肯给我讲,不爱搭理我,当夜陪我吃饭,问我安危,然后就劝说我不该胡闹,说了半夜。”   赵煦又笑:“他确实聪明。比你可聪明多了。他在军报中对你多有赞誉,说你真有万夫不当之勇。你以为如何?”   林玄礼挺直了身子,与有荣焉:“我有!”我可太牛逼了真的,上辈子打群架最惊人的人数比例是5比42,这次是49比400000,名垂青史。   赵煦叹气:“不知悔改的小混蛋。全凭侥幸。你要是没赢,西夏人得意成什么样子。”   刘清菁刚晃进来,跟着骂道:“叫官家牵肠挂肚的小冤家!你有几个脑袋,敢做这种事!官家为国事日夜操劳,还要为你操心。”烦的官家跟我睡觉时都不那么专心了。   林玄礼心说:[大姐,你是不知道你在历史上干了什么啊,你可比我还虎。]   拱手道:“嫂嫂息怒,快帮我劝劝六哥。”   “咦,算你识相。官家,赢都赢了,还说这些干什么?非要合理合法的赢才算是大胜么?临时变通一下,也没什么不行吧。官家一向开明豁达。”   赵煦忍俊不禁:“你到底帮谁说话呢。还以为你来替我骂他。”憋足了劲儿等着当皇后呢。   刘清菁掩面嫣然一笑:“我这不是开解你么。以往的官家忌惮文武官员,要用又不肯用,以致于屡屡错失良机。我的官家高瞻远瞩,心包太虚量周沙界,不被祖宗成法拘束,独相也使得,重武也使得,原谅了他,方显得不拘一格降人才。”   林玄礼在旁点头:[最开明的哲宗哥哥搞出来最强盛的北宋。真是中兴之主。]   [想不到她还能说这么有道理的话。正因为害怕才压制官员,六哥又不怕我。]   “嫂嫂说得对。”   赵煦笑骂道:“你住口。过几日…有你说话的时候!”先弹劾,再去庙献。   这一场小胜只是侥幸,虽然惊人,但不是真实实力。不是由大宋雄兵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实力,既不能震慑西夏,又不能威慑辽国。   佶儿不败由天幸。这不坚固,也不长久,不能当做国家柱石。   ……   郡王在中午回京,消息传遍京城,百官立刻拿出准备好弹劾他的奏本,递了上去。   党魁的意思早已吩咐的清晰明白。   章惇:“不要指望能给他定罪。只要明年劳师远征时,郡王不要又混进去,凭借威望带人深入腹地——每次征讨西夏都是因为贪功冒进孤军深入才败!十一郎长了一张看起来就试图孤军深入敌国腹地的脸。他这次侥幸杀了敌人主帅,肯定还想再来一次,说不定还想擒贼先擒王。官家护着,又想让你们吓一吓十一郎。”   林玄礼在宫里狂吃猛睡养精蓄锐,也不提出门会朋友,也不要高蜜童贯俩人,每天早上去向娘娘那儿卖萌,中午和晚上带着新想起来的菜谱,烹调一番,去见六哥。   赵煦照样吃,不论咸淡还是火候,以及各种椒的比例,都十分顺口,光禄寺奉上的麻椒鸡总有些调料渣滓,吃起来不够顺滑,这里只有麻椒味,一点渣滓都没有。加蒜毫的羊羹也果然不错,咸蛋黄炒肉也不错。“半年没做菜,手艺反倒更好了。弹劾你那些奏札,看了么?”   林玄礼悚然摇头:“还没看呢。太多了,不知道从哪里看起。”   赵煦微微颔首:“那些罪名都旧了,自从你得胜而归的消息回来,他们重拟了弹劾你的理由,二百余人联名上奏。大宗正也进宫奏明。后日垂拱殿里,大宗正和官员们都到,许你上殿自辩,朕再做定夺。”   林玄礼站起身,规规矩矩的应了一声:“是。六哥,你要怎么罚我?提前叫我知道,我心里也有个底。”   赵煦悠然摸着手炉:“是嘛,心里没底啊。提心吊胆么?寝食不安么?哼。哼。”   林玄礼听他声音带笑,还略带一点快意,抬头一看,果然不是真生气:“诶嘿嘿嘿。”绕过桌子,凑上前去,一把抱住:“六哥。呜。”   [爸爸!别生气了!]   [唉还是现代好,把哥们惹急眼了只要叫爸爸就好了。现在可不行。]   [尤其是在宫里,不能用伦理梗。]   赵煦推他:“戴罪之身,别来撒娇。你这套不好使了,哥哥现在不吃你这一套,绝不告诉你。”   “不用告诉我,还愿意抱一抱,就好。”   [我这么做其实是为你好,但是不能告诉你。]   [去他妈的。为你好但不能说清楚这件事,总是叫人伤心啊。爸爸我错了!]   赵煦伸手一摸,可爱的胖弟弟缩水严重,瘦的怪可怜的,原先的衣服穿着都特别宽松差点摸不到人。还是熟悉的哼哼唧唧的撒娇:“拿镜子来。看看这就是万夫不当的勇士?带着四十八骑就敢冲入敌方阵营?你哪有一点威风八面的样子。”   “哪本兵书也没规定,勇士不能回家之后抱着哥哥哭。”   赵煦叹了口气:“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的品行心性,若不然,你等着被软禁一辈子吧。”   林玄礼又说了许多感恩的话,觉得有点腻,但不得不说。   次日,在书房里翻看奏本,揣测这群文官能弹劾我什么罪名,到时候我怎么解释。“他们总不能说我拥兵自重吧?”我可是立刻就滚回来了。   “大概能说我沽名钓誉?违反礼教?”   正在打草稿时,九哥赵佖被人扶着,还有赵俣、赵似、赵偲三个弟弟一起来了。四个人前两天被各自的亲妈勒令不许去见赵佶,今天确定风向变了,才允许来见。   一番互相行礼,久别重逢嘘寒问暖,这才各自落座。有两个已经开府的,还有两个没开府的。   “十一弟,你真是莽撞啊。上天见怜,让你没受伤。”   林玄礼:“是啊,我也后怕。”   赵俣:“十一哥威武非凡,下次一起蹴鞠时,你还能大杀四方。”   “一年半载之内,我可不想出宫玩了。”   赵似笑了笑:“这倒好,还是读书妙用无穷。十一哥去边塞一行,可有什么新的词作?”   林玄礼提起这个,就来了兴致,看着大漠黄沙、被重兵围困时,真是灵感如泉涌。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其实出去穷游再遇到点生命危险就行,不一定非要国家危难。“写了许多诗,正要请你品鉴。”   兄弟五人在一起畅谈诗词、边塞风光。   他们四个虽然不便谈论军事,仍不吝赞美:“十一郎好一番丰功伟业,青史扬名。古往今来的少年英豪,也只有霍去病、孙策能与你相比。”也有项羽和唐太宗,不敢提不敢提。   ……   第二天天还没亮,保母给他揪起床,裤子里加了两条护膝,中衣,鼠皮比甲,雪白直裰,袜子套了两只,羊皮垫在第二层袜子里。不论是过年时的红衣服,还是郡王的礼服都不穿了,头发也不梳,反而揉的更乱一些,裹一件斗篷戴上帽子就出门去。   披星踏月的出门,到了垂拱殿时,官家的龙辇正停在门口,看来是先到了。   御侍小声说:“官家正和大宗正议事,你先进来暖暖。”   林玄礼在偏殿里呆了一会。   大宗正辈分比官家高两辈,正在苦口婆心的劝他:“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官家正为他好,就应斩断妄念,不许他再出去胡作非为,这才保他长命百岁。”要不然战死了呢?以后有了威望,被忌惮呢?   赵煦穿了沉甸甸的朝服,还算暖和,摆摆手:“勇士难得。纵观大宋雄兵百万,可有一人的胆略能与佶儿匹敌么?”   大宗正抖着白胡子:“难道官家要对祖宗规矩置之不理么?”   官家淡淡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王安石这话说的狂妄,不可全听,但也有其道理。一味裹足不前,如何能成就大业。”我和章惇还准备改革军事,给武将更多的权力呢——出兵必须得到批准,但在培养选拔和任命上,要多下功夫,给武将更好的发展前途。没有能力谋反的武将,也没有能力御敌,兵不知将不可取,冗兵亦不可取,这都要徐徐图之。   朕要的只是精兵强将,赐以高官厚禄。佶儿心里有分寸,知道进退,他又不是被围城的第一天就带人冲出城去,你们总将他想的有点傻。   群臣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章惇在等候见驾时,心里还琢磨着边关的火力配备,以及章楶那封信——那几样火器好用,不知道十一郎心里还有什么巧妙机关。都压榨出来!   曾布和蔡京俩人溜到厕所一商量:“章相公总是不怕得罪人呢。”   “那我来求个情吧。”   “正是这个道理。难道官家能回护章相公,就不回护十一郎么?说十一郎有不臣之心,岂不是要将官家置于孤家寡人?亲自抚养,每日垂询的孩子,怎么能变坏呢,是不是?”他就这么一个宠爱的弟弟,同母弟十三郎酷爱学习都没送弘文馆去,单给十一郎开了武监。固然是因为弘文馆太重要,武监无人问津关门大吉,但也有溺爱在其内。   蔡京一脸崇拜:“凡事都在官家的掌握之中,哪有这么多出人意料的事?”   大宗正和官家没谈拢,忧心忡忡的走出来,沉重哀叹。   林玄礼刚把两盘点心都吃光,喝了半壶茶。   “十一郎,官家召你上殿。”   “来了来了。”一路上赶紧揉了揉脸,揉红了眼睛,抓乱头发,脱靴上殿。被发跣足的走出来。   用袖子捂着脸,[老子哭的像影帝一样帅],走到合适的位置,往地下一跪:“臣佶自知死罪,请官家发落。”   赵煦有点听不得这个,示意太监:“念给他听听。”   太监展开群臣联名的奏本,开始念。长达两千字,抑扬顿挫的得念半天,总共六条大罪。   不孝不悌不臣——拿父母遗骸(他自己)冒险,不孝。不服从皇帝哥哥的命令,不悌不臣。   扰乱礼法、尊卑不分——宗室不许当官不许参军是祖制,也是列入礼法之中的。赵佶不仅违背祖宗规矩,违背国法,还在父母遗骸上刺字。以郡王之尊,自甘下贱当了个小卒。   孤身犯险置万军与危悬——本来各州都安稳的闭门不出,因为他在金明寨里,不得不去救他,差点就被西夏军全歼(西夏军确实有这个实力)。   自持天命所归——真实证据,赵佶化名林礼时亲口对其他人说他命不绝于此,有很多人可以作证。虽说是生死有命,但这就很狂妄。什么人敢自称‘天命在我’?身为一个郡王,你算命干什么?你的命运还有什么变数?   施恩军民,收买人心——厚赏、立碑,给士卒生前身后名,想给当地百姓减赋,这不是收买人心是什么?这不是一个郡王能说能做的。   无诏出击,为所欲为——武人最大的忌讳。未经枢密院批准,擅自出击,以卵击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以卵击石把石头打破了,但违反规则就是你不对。   林玄礼听的怒火中烧:[气得我现在就能徒手抠起一块金砖楔你脸上!]   [放屁!老子就不能是普通的封建迷信算好了准备置办棺材吗?]   [给壮士立碑咋啦,你别立碑!麻痹,老子以后一定刨你坟,毁你碑。]   [章惇你这个王八蛋,你这是想治死我啊。这些罪名足够杀了我!就算没杀了我,也算是彻底挑拨离间了。正常情况下皇帝肯定会怀疑我。诬陷狄青对简单一句话!诬陷岳飞也不难啊!宋代皇帝只想要工具人。六哥不会信他们吧,应该不会。其心可诛!]   赵煦严肃的问他:“赵佶,你有何分辨?”   现在知道害怕了?知道国家大事,不是拿来玩的了?   “有!”林玄礼尽量收拢起杀气,要是让官家或者章惇感觉到杀气就更麻烦了,现在我还很弱小,怎么敢有杀气:“先帝之归天,西夏贼子难辞其咎,我去报复他们,如何能说是不孝?即便是用错了方法,毕竟发心不坏。”   不论是法律还是判例,血亲报仇,儿女干掉杀害父母的人,都能减罪一等。   “说我不臣,就更是匪夷所思。以郡王之尊,自甘下贱当了一名小卒,依旧是官家的臣下。诗云‘伯也执殳,为王前驱’。我反比往日更有用。”林玄礼严肃批判了一下过去的自己,除了吃吃喝喝到处游玩之外,食君之禄,不能为君王分忧解难,消耗的一样是民脂民膏,官家自己节俭,对兄弟们却很大方,官家自己操劳忧虑,我空有一身本事却不能为官家效力分毫,非常惭愧。   激情吟诗:“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不需要等人暗示,御史中丞大叫道:“且住!宗室子弟不许为官,乃是祖宗成法,礼仪体统。你巧言善辩,嘴上说的是为陛下分忧解难,心里想的是大展宏图。一个连礼法都敢弃之不顾,怎么可能忠君爱君?”   君王和礼法是一体的!礼法维系君王的威严,礼法不存,君王的威严也就不复存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礼子还得再吵一章,不能省略。感谢在2020-11-21 01:50:35~2020-11-22 01:1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月碧水间 5瓶;云林子 3瓶;双叶菲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抬杠进行到底   礼和法是一体的。换句话说,法律约束的是底层平民的日常行为,礼约束的是贵族、官员的日常行为。理论上是这样的,侦查抓捕上报时发生其他问题那就另说了,上报给官府,或官员上报给官家之后怎么处理,那也是另说的一件事。   说他违背礼法,其实就是说他犯法了。   而礼+法就是为了维护君王的统治所设立,违礼或违法的行为都可以无限升级到不服从统治。   再升级就是有不臣之心。   在章惇垂着眼睛不动不摇,没发出任何暗示之前,官员们尽力打击郡王的嚣张气焰:“臣附议!”   “臣附议!礼法不兴诸乱之由也!”   “臣附议,必须严惩不贷,此风不可长!”   林玄礼早就找好了借口,想当年做烧烤师时,没少听律师和当事人探讨如何规避法律漏洞,怎么合理合法的利用法律漏洞通过虽然不道德但是没犯法的行为搞定问题,客人们说话毫不避讳,自己当时好奇,听的挺专心。当即回答道:“说的是宗室不能当官。一个小卒也算是官吗?我怎么不记得我家祖宗曾明文规定,禁止皇室子弟隐姓埋名跑去边关投军?”   [赵匡胤要是能料到有这么一遭,他早就提防他弟弟了。赵光义打破头也想不出来会有这么傻缺的子孙后代吧那是他们想象力不行。]   [除了你们林哥之外,各朝各代还有谁有这样的胆略,敢做这样的事?]   众臣为之一窒。是哦。官>平民>小卒,这只罚虚张声势,没有罚自降身份的。   赵煦坐在宝座上看底下吵架,抿着嘴,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想锤他两下。不仅顾左右而言他,还强词夺理。但话说的还真没错,宗室不能当文武官员,可佶儿确实没当官。后来升任副都头也算不上个官,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武夫而已。   官员们把话题拉回尊卑问题,不孝已经没法拿来骂他了,被他这么一解释还挺孝顺:“赵佶!天子统三公,三公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   有人想:多亏十一郎没学会真宗皇帝那套夜梦神仙,他要是说,这是神宗皇帝托梦要他去,再指天画地一发誓,那我们还真拿他没办法。这就很难质疑,他非说他做梦了,我们说他没做梦也不好使啊,再加上官家补充这次行动是官家默许的,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又有官员暗中嘀咕:“这不是自甘下贱嘛…”   又被身边人提醒:“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赵佶!你这半年来的举动,尊卑不分,伪造户口。”   “这话不假,你私自从军,自降身份,有失郡王体统。”   林玄礼决定把抬杠进行到底:“我就是为了避免尊卑问题,才改名换姓隐藏身份,连赵姓都不用。顺便提醒诸位一句,你们可能太久没学法了,隐户犯法,军队里吃空饷犯法,捏造一个身份去参军可没有犯法的先例。说我违背国法,请问法条何在?”   章惇不愿意卷进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中,心说:是啊,哪有这种人呐。我制定修缮法律时都不补充这一点。而且去参军基本上不问身份,反正充军发配也是参军,有很多逃犯就逃到军队里。   刑部尚书心里背下了《大宋律》和多年来几代君王的《编敕》(皇帝命令合集,作为法律补充)《编例》(案例合集,作为法律补充),默默检索了一会,有一条能反击他的。   一个是伪造路引、挪用他人户籍罪应刺配。   但看官家的脸色缓和,微带笑意,我犯不上自找没趣。   很可惜,所有官员都学过法律,当即有人提出这一点。   “伪造路引的重罪,难道可以一笔带过?”   礼部侍郎:“有道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林玄礼:“且住!没见过那本书上有规定罪加一等,你在这里红口白牙的捏造法条,就不怕官家降罪吗?”   “我这是引用一句俗语!”   林玄礼一翻白眼:“亏你还是进士出身,在庙堂之上夸夸其谈,议论郡王的罪与罚时,说话连既没出处又没道理。大宋开国以来依法治国,你说俗语干什么。俗话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难道我连匹夫都不如么?对我你也敢说罪加一等?你将八议至于何地?”   八议是刑律规定的对八种人犯罪必须交由皇帝裁决或依法减轻处罚的特权制度。排第一的就是议亲,皇亲国戚犯了死罪,都要由皇帝审判,流刑以下的直接减等。   礼部侍郎一怔,赶紧出列跪倒,请罪:“罪臣口不择言。实不敢妄议国法…求官家开恩。”   赵煦静默了一会,以眼神示意章惇:你今天有急事吗?我不想骂佶儿。臣子们按照礼法弹劾他,怎么还说不过他?   这几个月都想骂他,又担心骂的声色俱厉,历数这些太吓人的罪状,把佶儿吓得从此以后拘束起来不敢和我亲近,那他开府之后就会称病避嫌,不出门以求自保。寇准、狄青都是含冤负屈,忧病而死。   不说他的过错也不好。只好叫文官们来骂他,骂的他懊恼痛哭后怕,我再安慰他。这样佶儿受了教训,也不影响我们的关系。怎么还说不过他呢?这可真气人。   章惇以眼神回应: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赵佶又不傻,他要是个傻子就没法活着回来。   官家微微扬起眉头:你确定么?前些天是你跟我说,佶儿莽撞,有勇有谋但过于狂妄,需要磨砺性情。   章惇眯了眯眼:臣没说他傻。官家稍安勿躁,今日无事,慢慢磨他。争辩是文人性情,要动手才需要戒备。   赵煦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好抚着玉圭,看大臣们窃窃私语。   官帽两翅很长,也拦不住他们窃窃私语,议论了半天,出来几个人给礼部侍郎求情。   赵煦也不说治罪,也不说免罪:“先议十一郎的功过得失,再说其他的事。继续。”   林玄礼心说这还真是我理亏,造□□在什么时候都是严重问题。反客为主,趴地上吵架有损气势,顺势跪坐在地上:“我何曾伪造过路引?”   到边关的第一天就机智的烧了路引,死无对证。你可以说一路上过州城府县时,有门卒查过,但进进出出那么多人,他们记得住才怪。   “你竟敢拒不承认?”   林玄礼比他还生气:“我做过的事我会请罪,没做过的事还能让你们污蔑我?六哥他们陷害我!”   赵煦扶额:……给你伪造路引的小吏都在刑部关了四个月了,你店铺掌柜的老丈人,对方招认的详尽,又描述了相貌。你还在这里嘴硬。真以为朝野官员都是酒囊饭袋么?他们也掌握了许多证据,除了没调查出王繁英什么时候和你约好私奔之外,什么都查出来了。   “佶儿出宫游玩这件事,是朕默许的。再议尊卑礼仪。”   在场官员连输两回合,一个个都在心里摩拳擦掌。   他们虽然都是章惇任用的新党,求新求变,但在儒家典籍,礼乐章法方面也都烂熟于心,打起精神来开始考据时,脑子里自带一个藏书楼。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比保母画绣花样子还熟练。   在掉书袋方面,林玄礼毫无悬念的输了。虽然有文化,但时间和精力上的差距无法补足,又不占据礼法的制高点。非要把一件不合礼的事情解释出来,也很难。   礼的要求就是各安其位——皇帝就应该做个明君,官员就应该做个忠臣,郡王就应该做个安分守己的宅男——读书学习闭嘴生孩子别太好色。   林玄礼听他们骂了一会,能指责回去但是‘危亡’‘一旦大厦将倾’‘覆巢之下无完卵’之类的话,太难听了,国家存亡也不是我现在能拿出来说的,给他们下一个论点递刀子可不行。   决定撒泼。高声道:“我确实是非礼了,这不正向哥哥请罪吗?你们还想怎么样?在宫里钻研美食,给家人进献几道美味,你们也骂我违礼,我出宫蹴鞠,和同龄少年交游,你们也骂我无礼,和人谈论诗文,还有人想给我罗织诗案。你们自诩是朝廷栋梁之才,官家的耳目,怎么就盯着我一个人没完没了?六哥每天都瞧着我呢,还用你们非议我的是非?我暂不跟你们说疏不间亲。我就是非礼了,你待怎样?别人也在父母遗骸上刺字,我也刺了,你奈我何?”   群臣哗然:“赵佶!你要蔽塞君王的耳目么?官家岂能知晓你在宫外胡作非为,与人斗殴的事?”   “好一个郡王,犯下重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副泼皮嘴脸!”   “岂有此理!”   “斯文扫地!出宫半年礼仪尽失。”   “我耐你何?是国家王法耐你如何!”   “官家!臣为千秋计,决不能轻饶。”   “老臣今日要与你血溅当场。”   还比较有修养绷得住的几个人心说不好,这是三十六计之浑水摸鱼!   “我至多是个小无赖,你们就是一群喋喋不休的老泼妇。”林玄礼挽袖子:“来来来,来动手啊。你打我一下试试?练了十多年钢筋铁骨,撞我一下保准你头破血流。没这点本事我能应付西夏人吗?”   气的朝堂上为数不多的白胡子老头要冲过来,赶忙被旁边人拦住。“不可啊!”   “郡王这话说的是真的!!”   “不要动武,拳怕少壮,你打不过郡王。”   “老夫今日拼着一死,让他打死了我,也要治他的罪!”   “搀扶住,快点扶住!别松手!”   章惇不好再装神仙:“住口!辨的是道理,议的是刑法,谁叫你们在朝堂上打架了?”   “你拼着一死又如何?当今圣明天子,你在这里故意死谏,岂不是有辱官家的名声?”   被抓住挣扎不出来的白胡子老头只好呐呐的称是。   林玄礼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克制住了试图挑衅,打群架的欲望。   赵煦继续平静的看着。这也是难得的热闹,以前元祐年间(高太皇太后执政期间)朝堂上是旧党一言堂,现在是新党的一言堂,史书中记载的那种激烈冲突、舌战乃至于真打起来,没见过。   林玄礼没被拦着,继续喷他们:“当个小卒就算自甘下贱了?我听说过这种说法,乃至于好男儿不当兵之类的说辞。实在可恨!官家,臣在边关就想上奏!武人身份卑微,这才是大宋屡屡损兵折将的原因。辽国,西夏,以行伍为荣,唯独大宋以武人为耻!”   赵煦打断他触及国本的话:“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今日议的是你。”   朕当然知道武人身份卑微,受了许多的不公,被人怀疑,被人诬告。本朝皇帝都知道,难道仁宗不怜惜狄青么?只是历代的教训不容小觑,他们若不受这点不公,我能不能当官家,你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当郡王?   大宋也有主少国疑的时候,凭什么安然无恙?佶儿太天真了。这件事要改,但不是今时今刻,也不是现在三言两语能分出对错的…   章惇不想再浪费时间了,看看更漏,一个时辰过去了:“赵佶说的很是,违礼与否,自有官家定夺,不必耗费口舌。这孤身犯险置万军与危悬一条大罪,你也认了?”   林玄礼沉吟片刻:“六哥厚爱,急着调兵去救我。可是在援兵到来之前,我已经斩将夺旗。唉,事情到底是因我而起,我认了吧。是我孤身犯险。”   抬头飞眼。这其实是替哥哥认的,不能说他不应该派人来救。那样太没良心,太不会做人了。   他这一认,倒让其他憋足了劲准备继续争辩的官员又被憋住了,滔滔不绝准备了许多的话,可是他认了!!   章惇想了想下一条,不吭声了。   兵部尚书:“官家,臣听说,赵佶化名林礼在边关时,自持‘天命所归’,‘命不该绝’,‘天命在我’,安抚众人。臣以为,此事甚是不妥,倘若被有心人利用,诈称些大逆不道的天命,与国有伤。”你算命干什么?你的命运还有什么变数?你等到出阁开府成为亲王,一辈子就这样了,你还敢算命就很离奇。   林玄礼:[我是骂他诬告我要谋反呢?还是打个圆场?]   [瞧出来了,六哥乐见其成,这些官儿在这件事上主要听章惇的,不知道他们怎么吩咐的,我还是别咄咄逼人的好。]   [争了一时口舌之利,叫六哥心里嘀咕就不好了。]   “生死关头,连吹牛都不让吗?士气低落,我鼓舞军心,该说的都说了,只能说点不该说的,才能鼓动他们继续拼死抵抗。”   “当真只是吹嘘?”   蔡京:“郡王此话这倒是在理。”   “吹嘘为什么不说自己长命富贵,子孙满堂,偏说‘天命在我’这样含混不清的话?”   “赵佶,你博学多才,不会不知道天命意味着什么吧?但拿出来说,可不是五十而知天命的意思。”受命于天,才是天命。   林玄礼睁大无辜的双眼:“杀红眼了,不知道。此事或许和王英有关。她时常念叨些‘天机不可泄露’‘尽人事听天命’‘天命不可违’之类的话。据我所知,你们有祸福吉凶,遇到不解的难题,也向她请教,莫非也想窥探天命?”   垂拱殿中陷入了长时间的安静。   有些人是自己求签算卦问卜命运,有些人则是自己不信但亲朋好友都问过。虽然说情况不同,他们还有升职空间,皇帝的弟弟没有升值空间。但看他已经急了,谁知道王小郎君有没有给好朋友说起占卜的事呢?谁知道郡王知道我们什么事?   曾布打了个圆场:“说来说去,尽无一句实在话。官家,臣以为这一条算不作数。章相公与我,都是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纪,章相公位极人臣,难道不能说一句知天命么?官家的兄弟,知晓天命,晓得一辈子平安喜乐,无忧无虑,难道不是天命么?”   林玄礼默默点赞。   [不论是从赵佶还是从林玄礼的角度来说,注定的命运都一眼可知。]   [赵佶知道的命运是当一辈子快乐的京城大顽主。林哥知道的命运需要努力改变。]   赵煦本来就不在乎这一条:“说的在理。不论是吹牛,还是知天命,这算不上一桩罪过。下一条。”   施恩军民,邀买人心。   林玄礼早上起床都没吃饱,匆匆忙忙吃了两口,跑来又吃了两盘点心,一盘也就是两口的量,现在又饿的抓心挠肝。蔫蔫的说:“身份暴露之前,臣只是外地来的一小卒,收买什么人心。身份暴露之后,写了一篇碑文,就匆忙回京,都没顾上寻仇。六哥,官家圣明烛照,臣弟那篇碑文,何曾为自己表功扬名,赞誉的是国家忠义之士。”   这一条倒也过去了。   最后一条,自有枢密院的曾布出来为他辩解:那个,枢密院约束的是武将,又不是小兵。一个小兵出城挑衅,有什么问题?经略使就可以决定是赦免还是惩罚他,用得着朝议吗?确实没给我打报告,可是一个小兵有什么资格给枢密院上奏?是吧?郡王又没有实权,又没有虚衔,完全凭借个人魅力号召小兵们一腔热血报答官家,这才杀出城去。有何不妥?你们不能既把他当林礼,又把他当郡王。   章惇冷眼看他,对他这种乱抱大腿的行为不置可否。   大宗正司有点发愣,没想到六条大罪,怎么商量来商量去,就剩下尊卑、假路引、孤身犯险三条小罪名。可是这话说的还真对,没当官,也没有实权,在祖宗章法里也翻不出什么项目来骂他。   当年太-祖太宗制定祖宗章法时,也没想到大宋朝还没灭,就有宗室跑去当小兵了。   众臣也有些无可奈何,争论了一个半时辰,说的口干舌燥,到现在只剩下这三样小事。   这罪名嘛,只要还容他解释,就是不准备坐死罪,真失了官家偏爱的那些人,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个意兴阑珊:“请官家圣裁。”   “请官家定夺。”   赵煦看他色厉内荏的吵了半天,到现在气焰不嚣张,人也老实了许多,垂头丧气:“合该仗责十五,念在他旧伤未愈,改为罚俸三个月。禁足一个月。”   林玄礼惊喜的抬起头:[亲哥!我爱你!么么么哒~]格外真挚的下拜,高呼:“万岁!”   赵煦挥挥手:“去更衣,再来上殿。”   下去看偏殿里准备了外衣,梳头的梳子发簪香膏,靴子。趁机道:“拜托姐姐们给我拿点吃的,我快饿晕了。”   一边梳头一边吃了两个馅饼,打扮的整整齐齐……就是还没加冠,还是梳了两个羞耻的包包头,大红宫绸的吉服袍,厚底官靴。   这段时间中,赵煦失望的叹气:“你们竟连一个黄口孺子都辩不过。”   大臣们被逼无奈,只好承认:“郡王天纵之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臣比不了。”我输了,我不能弱,那就是敌人太强。   也有人不承认:“巧言诡辩,君子不齿。”   章惇:“干点实事,不要总想着沽名钓誉。”我们这一党的人,还想自称君子吗?没必要。只要能富国强兵,征讨四夷,比当君子更有意义。   林玄礼穿的很有过年氛围,重新被太监引到殿上,再拜,这次六哥可没叫起。   礼部尚书捧着白麻纸书:“门下……”   宣读诏书叨叨叨超长一大堆,大概内容,讲了一下西夏李元昊如何的背信弃义,骗了大宋和辽国,两边晃点,恬不知耻的给自己自立为帝。先帝的未完成的心愿,当今官家的志向——把国界线往外推!往外推推推!现在呢,得到了西夏元帅的头颅和帅旗残片,命章惇为主祭,赵佶、曾布为陪祭,以太牢告庙,献此二物。   章惇站了半日,领旨。   林玄礼:[虽然没有夸我但是我懂!我都懂!]   [好了这件事结束了。果然没什么大事。]   [嘿,装的就好像你一听这六条大罪没被吓得炸毛似得。]   作者有话要说: 【1】六哥:吓唬这熊孩子!但是我能不吓唬他,会把他吓坏的。   章惇:我也不吓唬他,你们给我上!   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2】八议就离谱。   【3】我看是这样,只要还有机会当堂解释,基本上是没多大事的。事儿大了的那帮人都见不到官家。   【4】宋代圣旨一开头就是门下,是门下省的意思。重要事情白麻纸,普通事情黄麻纸。   网友: 银屏 评论: 《铁血宋徽宗》 打分:2 所评章节:71   ……王繁英回去不会被打吧那姐们再说自己是做法飞出去的不还是私奔吗?我要是她爸,我得被她气乐了。   王繁英她爸:你不是说你会做法吗?那想来一定有金刚护体,被打一顿肯定没什么大不了的。转身抽出拳头粗的毛竹板子。   王繁英:玛德,草率了。   哈哈哈哈哈,被自己逗笑了。   ……   这条评论多好笑啊,不知道为什么被删了,不是我删的。   感谢在2020-11-22 01:11:37~2020-11-23 02:1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面桃花、sammy1128 10瓶;zc1303 6瓶;云林子 3瓶;19560572 2瓶;子今啊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境外势力插手   庙祭分几种,太庙、景灵宫、永裕陵三个地方都可以。太庙距离最近,景灵宫供奉的是根据考察,大宋的先祖轩辕皇帝。永裕陵则是神宗皇帝的山陵。   这次去庙祭并献上敌人的人头,就是去太庙。   别的地方太远,章惇曾布都没空,祭祀团队里只有一个闲人。   林玄礼对着一只肥美的烤羊腿,捏着小刀自己片肉片吃:“娘娘,我又要斋戒沐浴吗呜呜呜”   向太后还骂他:“就知道吃!官家宽宏大度,你犯了多少忌讳,亲王不许做的事你都做了一遍,官家都不罚你不骂你。他就该当面质问你,是不是有…二心!看你怎样的熊心虎胆,不知畏惧。”吓死你个小混蛋,吓得你屁滚尿流才好。   林玄礼悻悻的把烤羊腿一翻面,继续片另一边连皮带肉的吃。表皮酥脆,肉还算细嫩多汁,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再来一杯烫过的美酒,吃的浑身冒汗,何其快哉。   向太后:“有勇无谋一匹夫!你就仗着现在年少,还算是年少轻狂,不好怪罪你,等你过了二十岁再敢这么放纵,事还能这么轻易的饶过你么?官家绕得了你,群臣饶不了你!”这个笨蛋,快要让官家感受到威胁了。   林玄礼继续吃吃:“娘娘,我再不出门就好了。过两天有些别的事儿,就把我的问题冲淡了。”   “你想的挺美,难了!”向太后沉吟刹那,暗骂陈美人是个短命鬼,这事要我来说。   她正色道:“西夏的国书送来了。还给辽国送了一份。辽主派使者前来道贺,赞你是‘大宋勇士’‘威名远扬’,建议官家也仿效辽国,封你一个‘南院大王’,派你去镇守西北。”   林玄礼叼着肉愣住了,连忙吞下去:“挑拨离间!!”   辽国分了北大王院,南大王院,大概就比清代的正黄旗镶黄旗管辖的权利范围更大,而且仅限宗室出任大王。这对大宋来说,简直不可理喻。   向太后没好气:“你想呢?单你有本事,别的国家不知道对付你?是西夏不读书,还是辽国不会用兵法?你威名远扬?你号令四方?你振臂一呼应者如云?还想怎么着?”   林玄礼迟疑了一会,心说一旦有境外势力插手,这事儿就不好办了:“娘娘~~烦劳您指点迷津。”   向太后一翻白眼:“你不是有主意吗?又会不告而别,又会隐姓埋名投。你会的可太多了,哀家都不会,指点不了。”   哄了这个中年女人十分钟。向太后心满意足:“在庙献之后。你这数月奔波,临阵受伤流血,回来又大受惊吓,也该病一病了。自古名将都多病,也不知道真假。”   “啊呀,谨受教。”就着啊,装病还用人教么,说真的我都快被他们气病了。这还是六哥高抬贵手的结果,真心实意的心疼一下宋朝所有名将。“娘娘,我还想给童贯和高蜜求个情,他俩拗不过我,也算不上是错。”   ……   斋戒是不近女色,不饮酒,不食肉,葱蒜韭菜也不许吃,免得一张嘴熏着祖宗。   林玄礼吃了一盘剥好的烤栗子,吃了许多美味的年糕。又拿精心熬煮的山楂糕切片,放在窗外天然上冻,拿进来稍微融化一点,取两片蛋糕左右一夹,就是美味的山楂夹心蛋糕。   这道美食分送了一圈,广受女士好评。   斋戒沐浴时不耽误研究焦糖炼乳在甜点中的应用,顺便根据记忆思考牛肉的吃法。   太牢是猪牛羊,猪猪的吃法不用多想,煮熟的牛肉怎么二次料理,就比较头疼,是卤牛肉呢还是牛肉面?或者凉拌?或者煮一锅高汤出来用一冬天?   愁的他磕了两把瓜子。   继续记录这些弹劾自己的奏本,箱子是按照时间顺序封存的,奏本打开一看,如果写的内容合理,如:‘赵佶离家出走是不对的!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育’‘违背礼教’,那就是一个正常的官员,维护礼法也是职责所在,在好本本里记上名字,骂的狠一点也凑合忍了,不会好好说话算是嘴欠不是人坏。   内容如果不合理,如:‘是谁教唆赵佶离家出走,他想干什么?这背后一定有阴谋计划!’那就在另一个本本里记上名字。   内容如果匪夷所思如:‘这一定是旧党官员为了针对章相公的新政,制造的颠覆阴谋’‘建议官家将赵佶身边随从以及武监博士等人全部下狱审问,这件事绝对没那么简单’,就在一个黑皮本本上记上这家伙的名字,没救了,滚吧,说我要谋反的都滚。   正常的官员还是占了多数。   还有一些人纯属敷衍了事随大流的弹劾,竟然互相抄袭。   保母最近几日都忙着带人把他的衣服改小,改的贴身一点。   进书房看他一边吃蜜饯,一边翻看奏札,记录什么:“小郎君,我知道你在宫外饿得狠了,可你要是再这么吃下去,就不用改衣裳。”   林玄礼嗦干净手指:“好好,不吃了。”一盘子蜂蜜梅饼都吃完了,感觉再这么吃对牙不好。   继续记账。   保母皱着眉头,看整篇的名字:“你要报复他们?”   “没有。我看看现在谁批评的有道理,谁在诬赖我或借题发挥。”林玄礼:“好好批评我可以听,言辞过于激烈也勉强可以,讽谏我也忍了。动辄往黄袍加身上扯的人,还有想借由我继续党争的人,以后……就算有事来求我,我也绝不答应。”   离家出走和要谋反差多少呢。还想通过我,搞我的保母和我的先生们,这不能忍。   保母也觉得这很有必要:“你……还把这本子的封面涂黑了?”   “写了些不好的标题,后来想想,别落人口实。”   期间收到一封苏颂的信,殷殷叮咛,劝勉他好学谨慎,不要因为一时得意而自满,人生在世学无止境。有天赋又肯努力的十一郎一定会很优秀的。   林玄礼:“嬷嬷你瞧,我就爱和苏颂聊天。”打包夹心炼乳饼干给他寄过去。   官家抽空见他,看他津津有味的吃椒盐花卷和清炒的木耳面筋:“佶儿,临近庙祭,你有什么感想?”祭文不用他自己写,中书舍人会写好三份祭文。   “嗯…感觉哥哥对我真好。还有…”   “别吞吞吐吐的,说。”   林玄礼:“嘿嘿,六哥,把猪肋排、蹄髈,还有牛腿、牛里脊都给我行不行?很好吃呢。我都想好该怎么做了!趁着天寒地冻,挂在房檐下,能吃半个月!”   赵煦无话可说,不愧是你。   “你这么爱吃,没在城头上把西夏人烤了。”   林玄礼:“我听说他们一入冬就不洗澡。开玩笑开玩笑,猪牛羊也不洗澡呢。我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哪能干出那种蛮夷的事。”   没逼到那个程度,城里又没断粮。但凡断粮了,哼,汉尼拔暂时成为我的偶像。   赵煦半点没被吓到:“你真是讨打。出门在外,没有人被你气的想打你么?”   “有啊。他们打不过我啊,嘿~”   斋戒三日,礼部官员每天进宫给讲流程,剩下时间记了三日的黑账。   第四天清晨被挖起来,先穿了三层衣服,未成年的包包头上也加了一根黑纱抹额作为装饰。   保母:“不戴帽子露出头发不庄重。你还没加冠,又不能戴官帽,日常的帽子又不能进太庙,真是为难。加一条抹额,请列祖列宗切勿见怪。”   [天哪,我就是贾宝玉啊。我的王妹妹家去了,英英嘤。]   “嬷嬷,给我抹这么多面脂干什么?”化妆我也就忍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糊我一脸油膏干什么。   保母摘了他的抹额,给十一郎揉匀面脂,揉的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起伏,很均匀,再扑了一层茉莉花香的江南鹅蛋粉,把小黑脸抹成一个小白脸,然后轻拍腮红,拿唇脂涂了嘴唇:“骑马去太庙,路程少说也有十里,别把你脸吹裂了。成了,穿衣服。官家赐你玉带玉鱼,我看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升任亲王了。”   穿了三层衣服,庄重威严,只是宽袍广袖有点行动不便。   再加上郡王正式的紫袍朝服,双手在胸前交握时,袖子正好能垂到膝盖。   旁边的大托盘里还放着些东西。掀开来:“你瞧,这是官家赐的玉带,你一年到头,就能穿戴两次,还不正经点。”   正常情况下,一次是给官家贺寿穿,一次是给太后贺寿穿。   这是第三次。“这是昨天赏赐的玉鱼。”   身披紫袍,服玉带,佩玉鱼。   郡王只应该有紫袍,立功可以赐玉带。   但玉鱼不一样,比金鱼袋还高一些,是亲王专享,已经是明示了。   林玄礼本来不喜欢展脚幞头,可是这些年看惯了搭配:“不戴乌纱帽,总觉得上下不均衡。”   保母叹气:“是啊,谁叫你还未成年呢。”   礼部为他应不应该戴帽子吵了何止三天,从下令庙献开始争论,最终‘见列祖列宗不戴帽子非常不恭敬’压过了‘未经冠礼不能戴官帽’,赶在出门前送来一顶官帽。   穿戴好了就送到小白马上,前后仪仗队簇拥。   与同样紫袍玉带的丞相章惇、枢密使曾布汇合之后,一起往太庙行去。   还有热气腾腾的三牲,也披红挂彩的抬过去。   章相公、十一郎、曾枢密三人的仪仗不急不缓,令道路两旁的百姓瞻仰威仪。   三人被各自的出行仪仗隔开,虽然首尾相连,但没法聊天。   百姓们:“好吃的郡王这么有本事?”   “谁说他生了重病?”   “是啊,有小半年没瞧见他了。”   “大胜告庙啊,这可太好了。”   “听说还是我爹小时候见过这情形,之后再也没有了。”   “咱们大宋对西夏也能胜?”   “等等什么情况?诸位发生了什么事?我半年没出门了。”   “你不知道?官家让十一郎悄悄去边关,带兵突袭了西夏军,斩杀敌人数万!”   “嚯!”   “难怪十一郡王常年去武监,我还奇怪呢。原来真有安排。”   “官家敢用弟弟领兵,真是开明大度。”   “可不是嘛。”   “诸位,厚土生春糕今日打折,买五送一!”   “真的假的啊?不是自从…之后都忌惮着宗室么?”   “刘娘娘又生了个女儿。怕是……”   “哎呦喂,不能够吧。官家能生女儿就能生儿子。”   “仁宗在世时,还不是有女儿没儿子。”   “你们扯那些都远了,十一郎可真俊啊,这半年没见,真是长开了,谁要是能和他好一阵子,也算不枉此生。”   “消瘦了许多,再摔跤可没法赢了。”   “中间那位是赵十一郎?原先那么雄壮的,现在怎么?”   “要不怎么说边关劳苦呢。准是饿瘦了。真是个风流俊俏美少年。”   “不是中间那位还能是谁,前后两位紫袍大官胡子都那么老长的。”   “哎,我怎么听说是十一郎犯了错,才被暗中流放到边关,误打误撞立了功。”   林玄礼骑在高头大马上,目不斜视,被衣服官帽给绑架了。余光四下里扫荡,给人群中几个熟面孔点点头,就是没见到小豪猪。   [这谣言都没边了,从我六哥生不出儿子到我被流放,再加上辽国捣乱扯什么南院大王,行吧,我现在是顶流。]   [萧峰怎么不扛着他的音响出来见我?]   [我要是有个出场的BGM能是什么呢?给我《舌尖》的片头曲吧,在宫里合适,在战场上,嘿嘿,更特么合适。]   去庙祭的仪式早有规章制度,章惇代表皇帝,遂宁郡王代表他自己,曾布代表百官,依次献礼,奠酒,拜,诵读祭文,拜,奠酒,奉上西夏守将人头和帅旗,拜,奠酒。   完成了漫长的仪式之后,章惇已经是快六十岁的人了,虽然也涂了一点面脂,红光满面,也有些疲惫。和颜悦色的抓住他的手:“十一郎,年轻人真是气血充沛,请到偏殿稍息,再回去复命也不迟。”   “好,相公请。”   到偏殿坐下来,喝喝茶。   林玄礼勾手叫来童贯:“猪耳朵,肋排、蹄髈,还有牛腿、牛里脊,你记清楚了!”   童贯:“郎君,您瞧好吧,小人现在认肉比屠夫还懂呢。”当然是为了投其所好在十年前就跑去找屠夫学习过。高蜜不学这个,现在选肉的活儿都交给我。   章惇无语了一会,心说他到是懂得韬光养晦,假痴不癫。淡定的喝茶:“十一郎,尝尝老夫的茶。人都说你最善于品鉴美味,不知在茶酒两方面如何。”   “不敢当。”林玄礼品了一盏:“好茶,和六哥吃的茶一个滋味。想必是官家所赐。”   曾布亲亲热热的说:“你猜错了。这是章相公家乡的山茶,吃着可口,上贡了二斤。”   “哦,啊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   茶吃了两杯。   章惇慢悠悠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这八名工匠,已经带回京城,安置在火器营里,十一郎有什么差遣,只管派人吩咐他们,一切用度,由枢密院出。”   林玄礼一怔:“相公这是何意?”   章惇又从袖子里掏出三份战报:“郎君不必多疑,你善制火器,改良火器的事,朝中大小官员除我与曾布之外,无一人知晓。官家与我密议一番,理应人尽其才,郡王有这等巧妙思量,从小就精通机械,不必为了避嫌而忍痛对火器置之不理。军事在于机密,十一郎有什么巧思,都可以置办出来,在京郊试验,成品与用法发往前线。唯独工匠要留在京城,以免城破时被人所得,泄露机密。”   不是所有新党人士都能跟上我的脚步,有些人还是理解不了这种事,会觉得危险。这些人心里还是元祐旧党思维,觉得改动就有危险,有危险就不能做,哼。只要控制得当,越有风险的事,越有好处。党人……凑合用吧。   林玄礼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猛地站起来,兴奋又紧张,咽了咽口水:“此话当真?”   曾布笑道:“章相公焉能骗你?这件事官家也准了。”只是官家忙着陪刘娘娘,一手一个女儿没时间跟你谈这件事。谈到国事就是君臣了,反倒不如同为臣子的我们说的方便。   “章相公!”林玄礼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差点就说:[好呀好呀我有好多好主意我都可以拿出来啦!!憋死我了!这么多年小心谨慎终于等到了自由的一天。]   仔细想想,这件事貌似没这么简单,别是钓鱼执法吧:“相公厚爱,赵佶铭感五内。只是…到了边关…生死关头这灵感如泉涌,诗也写得多,火器也做的好。到现在安居乐业,衣食无忧,我满心都是猪耳朵、牛里脊,轻歌曼舞,勾栏瓦舍,对火器反倒没有什么想法。您别催我。”   章惇含笑点头,脸色之柔和,极其罕见。   他心说:看你兴奋的都要上房揭瓦了,还在这儿和老夫拿腔拿调的,我也年轻过,二三十岁之前心里有火,压都压不住。心里有什么灵感、策略,若不能尽快实施,自己都憋得难受。不信你忍得住。   曾布调笑道:“十一郎总是谦逊有礼。章相公举贤不避皇亲,这正是……喜慕英雄士,赐金缯。闻斯事,频叹赏,封章归印。请赎冯燕罪,日边紫泥封诏,阖境赦深刑。万古三河风义在,青简上、众知名。河东注,任流水滔滔,水涸名难泯。至今乐府歌咏。流入管弦声。”   章惇:呵呵。   林玄礼:“好诗好诗!”不愧是曾巩的弟弟,魏夫人的丈夫。夸我夸的好。   水涸名难泯,万家传唱的美郡王。   不知道我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啊。   章惇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奏本:“有人弹劾章楶。《六韬三略》·六贼:四曰士有抗志高节,以为气势,外交诸侯,不重其主者,伤王之威。”   林玄礼没懂这暗示:“他不和我来往啊。”   章惇看他的脸就知道没懂,直接要求:“劳烦郡王,寻个由头弹劾他。不论什么事儿都行。”你既不能和他有交情,他也不能和你有交情。独善其身。   “他……扣留我的小红还不送回来?”   三人又各自吹了十里路的冷风,回到宫中复命。   赵煦正抱着牙牙学语的二女儿玩耍,这个健康,白白胖胖的。小女儿刚出生,还不能抱出屋,刘清菁说笑了一会又睡觉了。只带了二女儿出来玩,小姑娘接近两岁,还没起名字,胡乱叫做二宝,十分可爱,说话含混不清,长得玉娃娃一样,乖巧又温柔,依偎在父亲怀里,揪着父亲的玉佩咬着玩。   林玄礼:“啊啊阿嚏!”一个喷嚏喷在袖子上,捂着脸往后躲。   赵煦刚要叫他过来再看自己超可爱的女儿,自从佶儿回来之后还没顾上炫耀女儿,见他打喷嚏,连忙也用袖子遮住女儿:“受了风寒么?传太医,你回去歇着吧。要是风寒就安心休息,要不是,也让太医开两副药补一补。”   林玄礼:“告退。阿嚏!”   匆忙间掏不出自己袖子里的手帕,好几层的袖子,不好摸东西。出了屋才摸到,一路打着喷嚏回到宫里:“嬷嬷,快给我卸妆,脱衣服。阿嚏!”   保母镇定的指挥:“你们取水来给他洗脸,屋里的火盆已经点了两个,还有汤婆子也灌好了放在床里。你不肯坐车非要骑马,我就知道得有这么一遭。太庙里暖和,出门也不擦汗就上马吹冷风,你不病才怪。最近饮食也没有节制,油腻咸甜伤了脾胃,劝你你也不听,身上又有在边关天寒地冻留下的暗伤。都发出来就好了。”   林玄礼躺在暖融融的床上,强撑着道:“最近斋戒时还洗了好几次澡呢。牛肉按照秘方卤起来,我要拌面吃,别的都放雪里冻着。昨天那一场雪下的好,你让他们拿扫开的雪加点水拍一拍,拍成一个冰样的谷仓,给我冻柿子吃。”   大冬天躺在被窝里吸溜冻柿子,太爽了吧。   太医们及时赶到,望闻问切了一番:“郡王体内有寒气。脾胃有淤积阻塞之相,主暴饮暴食。以及大惊大喜之下,行气闭塞。我等拟一个方子,需要戒辛辣荤腥。”   说白了就是以为会被治罪,结果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啥事没有,但又惊吓又狂喜,对身体不好,再加上今天吹了二十里地的冷风,一起发作了。还有每日狂吃乱吃,消化不良。   作者有话要说: 零食是左手黑豆,右手淮山糕,我怎么感觉我……吃的这么补肾呢。   因为写文伤肝,但肝肾同源,补肾就能补肝(虽然是借口但理论是对的233)。   感谢在2020-11-23 02:18:34~2020-11-24 00:5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嘟嘟猫 20瓶;葱饼一生专、双叶菲 10瓶;云林子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今日第一更   生病的先帝嫔妃,坐月子的刘贤妃,生病的郡王,生病的大臣……等人不能参与新年活动,但不耽误官家赐宴群臣,过盛大的新春佳节,以及周边大国小国来朝。   官家应付了许多仪式,又赐宴和内外亲戚、满朝官员、大宋勋贵、辽使、西夏使、大理使、朝鲜使、日本使一起欢度新年。   看杂耍,盛大乐舞,诸宫调,相扑,壮汉上场剑舞——所有彰显大国气象的歌舞,以及貌似可以彰显国威的壮汉们轮番上场表演,钟鼓齐鸣,威严赫赫。   没有娇声软语的美女斟酒,或是轻歌曼舞的舞女登场,所有的歌舞看起来都无比正经。   又是轮番的祝酒,祝福官家,祝福大宋,写词以庆祝新年。   辽使也跟着喝了几轮酒:“外臣,祝愿赵十一郎的病早日康复。今日群贤毕至,唯独不见十一郎,遗憾,遗憾。”   赵煦不需要搭话。   自然有大臣回应一些官话套话,总之就是在养病。   病情不明,没法出席宴会。   辽使还有点惋惜:“辽主对宋主之弟神威勇猛颇为赞许,希望将来能遣赵十一郎出使辽国。”其实辽主现在才收到信息,还来不及给他送信,他是托大替主公说的。就连之前那份‘南院大王’的信,也是替辽主写的。写完送了备份去问行不行,今天得到回应,行,就这么干。   赵煦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使者真风趣。”绝无半点可能。   辽使哈哈大笑:“我们辽主也说外臣甚是风趣。外臣想见赵佶一面,回去好向我主描述是位怎样文武双全的小英雄,恳请官家恩准。等到郡王身体康复,春暖花开时节。”正好留下来多打听一些消息。   朝臣们暗暗撇嘴,恐怕见郡王是假,拖延时间、打听战场上使用的新型火器是真,虽然对外公布的报告中写的含糊其辞,可有心人只要一猜,也能猜出来。大宋有了射程更远的火器、有了向下喷火还能快速移动的猛火油柜——这火器只出现在金明寨。如果他们脑子灵活一些,还能猜到制作火器的工匠已经被保护起来,正在京城附近批量生产。呵呵。   章惇心说:在这些外国使节心里,一定猜不中是郡王发明了这些火器,会以为是郡王偷带了京城中新研发的火器,去边关使用,才能让一个小小城寨的火力突然增强了数十倍。   让他们见赵佶倒也无妨,郡王虽然脸上藏不住情绪,但脸上而已显现不出火器制造图,不会被他们套话,官家可能想等郡王病体痊愈,精神抖擞才行,依我看,最近几日就可以。上过战场的人生了病,非常合理。   西夏不知道那个嚣张少年的具体身份,还是在凤翔府听说消息之后,过了好几天才有探子送回去,这时是京城中的辽使和西夏梁太后一起发信告诉辽主。   他到现在还不信呢,欺负大宋欺负惯了,也知道这些一群反复无常软弱没主见的皇帝,还有一群更不敢发声的谨小慎微的宗室,不会被处死但绝对会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文官,怎么可能凭空一声霹雳惊雷,冒出来一个敢带兵杀上战场的郡王,就他娘的离谱。非常离谱,全无半点可信之处。   到现在人被藏起来了,反倒有可能是真的,一定是因为官家忌惮而被赐死了!西夏使立刻也站起来随声附和:“我们也想见见率军与我们元帅正面交锋的郡王,是怎样威严。不知…其人的生死存亡…是徒有虚名,还是真有一番神通本领。呵呵。真是匪夷所思。”   赵煦满脸淡然的观赏礼乐。   西夏一边攻城,一边派使节前来恭贺新年,送礼讨赏,这在臣子们眼中是不知廉耻,不过西夏一贯如此,大家也都习惯了。   但刚刚赢了西夏,朝臣们理直气壮的高声呵斥:“放肆!西夏小国焉敢冒犯我大宋郡王?”   “郡王的威仪岂是尔等败军想见就能见的?”   “胆敢挑拨大宋的君臣兄弟之情,尔等痴心妄想!”   “郡王的姿容威仪,曾经略的词就描写很好,你们可以抄一份回去拿给西夏太后瞻仰。”   “不错,郡王的边塞诗词及碑文也在京中广为流传。”   “你当大宋和你们西夏一样,拿庙祭庙献不当回事么?”   还有人拿大宋礼制和西夏礼制双重否定,他们对内骂十一郎做事不合礼法,对外一样骂西夏的要求不合礼法。   西夏使者试图还嘴,但跟不上。   吵架这方面总是能赢的。   赵煦继续看着庄重的乐舞,听他们争论,心下暗道:不错,赢了西夏一场,你们就敢和西夏如此不客气,却不敢指责辽国。这已经是国内最有胆略的一些大臣,敢跟着章惇改革,敢主战,敢于积极进取。等大宋赢了辽国之后,你们就敢于当面骂辽使无礼。在朕小时候,辽使的态度更凶。   想到这儿,吩咐左右:“去将新制的‘一年景’花冠取一顶过来。”   很快就捧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花冠,用罗绢、通草、金玉、玳瑁、点翠做的,上面乍一看就有几十种花卉,桃杏荷菊梅等等数不胜数。   东西一拿过来,五颜六色,赫赫生辉,人们都安静了,看着官家要将此物赐给谁。   官家淡淡道:“赐给佶儿。叫他尽力早些康复,西夏使者想去拜见他这位大胜还朝的好汉,叫他戴上花冠见人。”   太监郝随:“遵旨。”   捧着大花冠就带着人走了。   到了十一郎所居的小院,见郡王强撑病体,正在指挥卤牛肉。   本来带病也能出席宴会,但咳嗽个不停,或者是哗哗流鼻涕的就不行,太不雅观。   林玄礼在屋里窝着,前两天疯狂咳嗽,这两天倒是好了,就是鼻塞。   不许开窗,只能开门,开着门又不能让人把解冻的生肉和锅端进来。因为是要送给别人吃的,他也不能亲手往锅里扔调料,只好把步骤告诉床边的侍女,侍女再去卧室门口告诉厅里的侍女,厅里的侍女再去门口传话:“郎君让你用筷子扎一扎,扎穿了就是熟透了。”   “好嘞。扎穿了。”   一层层传进去,林玄礼端着一碗姜汤当茶喝,沉思道:“昨天晚上炖了半个时辰,泡了半夜,又炖了一刻钟,差不多了。拿进来我闻闻。”   保母:“行,煮热了可以拿进来,带着冰碴的生肉寒气太重,怕把你冲撞了。”   太监大摇大摆,小内侍捧着花冠来到院中。   郝随也不用客气,直接进门:“殿下好威严,次第传唱。”   官家往宫外传话才用人一声声传递呢。   “哈哈哈你别笑我了,这不是不能见风嘛。六哥有什么吩咐?”   “官家正设宴,辽使和西夏使说起郡王,官家特意赐花冠一顶,别下床行礼了。官家叫你尽力早些康复,带着花冠,见这两伙使者,耀武扬威一番。”   “好好。我一定尽力。”   太监又问:“郡王要戒荤腥,还炖肉做什么?”   “哎呀,吃不到嘴里,闻闻味儿也是好的。”做好了切片送人之前,我不得品鉴几口么?尝尝咸淡,尝尝软硬,尝尝入味的程度,哎呀半盘子吃没了。   ……   宴会毕,官家和朱太妃独处时已经很累了,说了些喜庆祥和的闲话:“……您相信他是因为暴饮暴食、大惊大喜生病么?”要么是在边关冻出病根了,要不然就是被这些文官罗织的大罪吓着了。我让他们吓唬吓唬他,没让他们往死罪上罗织。   佶儿从小看的都是史书,照猫画虎,现在就应该开始称病、闭门不出、然后沉溺声色歌舞抢劫民田以自污,史书上的文臣武将遇到事情时都这么做。   唉。并非我本意。我的意思是让他老实一点,在后方出力。   朱太妃笑道:“别的武人,要是因为暴饮暴食而称病,那太假了。要是他么,有点合理。你忘了么,他刚回来的时候见什么吃什么,一看就是饿得狠了。这人饿的时间长了,猛然大吃大喝,肯定受不了。当时哀家说他,他还泪眼汪汪的说他饿,哎,这谁能狠得下心不给他吃点心呢。”   赵煦:“……”没有!还是不合理。哪能这么馋,他又不是没吃过好东西。一向很能吃的人,怎么可能撑坏了。   正在这时候,送来一盘号称秘制的卤牛肉。   宫女解释说:“郎君不曾染指,是指挥小人们烹煮的。”   果然色泽红润,丝丝入微,唇齿留香。   “红雁传书,红雁传卤牛肉。”林玄礼只尝到两片,剩下的部分和保母争夺半天,最后决定做风干牛肉片,用炉子烘干的那种。试图起床活动一下又被按了回去,瞅着新来的宫女,名字就叫红雁的,明眸皓齿,娇俏可人。   红雁轻咬嘴唇吃吃的笑:“官家说肉味不错,他不方便来看你,赐你一斗胡椒。官家还说叫你放宽心,安心养病,不要听信奸佞小人挑拨离间,伤了兄弟之间十四年来的情谊。官家说你是在他眼前长大的,倘若他看不清你,还能看清谁呢。”   林玄礼体弱多病的靠在枕头上,咳嗽了两声:“连六哥也不相信我是吃饱了撑的么?嬷嬷我想吃点茶……”一下子连茶和酒都断了,我现在缺□□好难受。   [其实说白了,现在就是节食减肥导致营养不良,营养不良导致抵抗力下降。]   [节食减肥必然反弹,唔,帅过就可以了。现在帅过了,老婆也基本上定下来了。]   保母:“不许吃茶,安心睡觉。”   赵似和赵真真在出宫前又来探病,笑嘻嘻的喝茶:“十一哥,你得补半年的觉呢。上午我来看你时,见你睡得正香甜,现在总算是醒了。”   赵俣热心提醒:“生病时可别碰女色,我在这上头吃过亏。”   林玄礼捂脸偷笑:“嘿嘿嘿。懂了。”   等客人们都告辞之后:“嬷嬷,你们轮流出去玩一会吧,大过年的别都窝在屋里。把桌子和镜子给我挪过来,”   保母指挥她们换了盛开的水仙、大瓶香喷喷的腊梅进来,给他提神熏屋子:“我不去,你还病着呢,她们能去哪儿玩?等元宵灯会,给她们一天假,去看看灯吃些元宵就够了。你别看书,太伤神了。”   “我画一会画,自画像。”保存一下我的颜值巅峰,顺便画一画我还能想起来的火器图纸。穿越十四五年了!!十四五年前没认真记过的图纸我还能想起来就神了!   我就是这么神!以前真的研究过大炮和炮弹的制作方式……感谢中国古代兵器博物馆,这些大宋尚未触及的顶端黑科技,在后世是可以随意展出的东西。   还没想起来就是了,啥也没想起来。   屋里挂了几盏宫灯、走马灯,聊以弥补他不能出门的寂寞。   “明(朝)有一个和加特林挺像的火箭发射器……一捆七根。等等,□□还没做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一更。因为中午时感冒突然加重,下午写的很少,晚上基本上好了,但再加上卡文,看小说去了,昨天一天就写了这点。肯定会有二更,卡文的部分我想明白了,太晚先睡了。   【1】那种乐舞可以参考孔庙《佾舞》。肃穆、庄重、典雅,就是嗨不起来。   【2】明朝真有那个火器,看起来像,但没法转动233,。感谢在2020-11-24 00:53:07~2020-11-25 03:0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喂?我不在盒子里……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今日第二更(定情)   紧赶慢赶,在元宵节前通过猛睡狂喝水养好了病,生病期间一点荤腥没见着,就吃了点蛋羹,还有一箱橙子。   贡品橙子,非常珍贵。   林玄礼起床先擦擦汗,照照镜子,揪着衣领闻自己酸没酸:“我要吃肉!肉肉!肉!”   病了这些天,每天盖厚被,还加了两个火盆,天天出一身大汗,全靠每天换衣服才没变酸。   保母扶额,看长得和自己一样高的小郎君要开始撒泼打滚:“你怎么比小时候还闹人呢?炖鸭子汤,熏牛肉炒蒜毫,还有鱼羹,行不行?天寒地冻的,鱼从东北捞上来,直送过来,可鲜了。”   “行。派人把王繁英接进宫来,我还挺想她的。”   也不知道她回家之后怎么解释,有没有被父母揍。就算是全家迷信,相信她是小仙女,这突然消失半年也不会随便放过吧。   叫她进宫也不难,只要去后宫大BOSS那儿禀报一下就行。   在卧室里练了一套拳,就摆满了一桌精致早餐。   精致的意思就是在汝窑白瓷盘、碗里,只有两块鸭脯、切的薄如蝉翼的熏牛肉还被铺开了、鱼片疙瘩汤直接就面疙瘩混杂着鱼片,分辨不出。   林玄礼:[我已经放弃给你们讲病人需要优质蛋白质的道理了。]   [算了,没像清宫一样让我饿着就行。]   好吃!qaq。   开始整理生病期间写写画画的所有手稿,包括稀奇古怪的武器设计图,以及一些物理学基础知识,还有车床的更多应用。   [没有物理和数学谈什么武器发展呢。科学发展,武器才能跟着发展,这玩意需要计算、需要聪明的技术工人、科学家而非经验主义。]   [只有我一个人,照搬古代科技不行,这是空中楼阁。只有点满教育技能点,才能让所有的科学武器都一样样的做出来。]   [还特娘的得小心工业革命带来的农民被剥夺土地和工人失业。这玩意是怎么一个流程来着?]   正在沉思国家发展,大宋前景,以及初中实用物理、化学知识。还有一些虽然实用但没写进初中物理化学的知识。   “郎君,王英来了。”   林玄礼把笔和杂念一起扔下,起身道:“我去迎她。”老婆老婆~~   “可不敢劳动郡王贵体,瞧你病的,多少人想见你而不得。”王繁英的声音从屋外由远及近。   二人一见面,同时发问:“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你回家挨揍了吗?”   林玄礼笑不出来了,低头拍了拍棉袄下的小肚子。   王繁英也笑不出来了,伸手捏了捏他脸上的肉:“我回家之后倒还好。”   林玄礼吩咐:“倒茶,在屋里铺上毡垫,你们都出去。”   新来的红雁睁大一双柔媚多情的眼睛:“不是有床么?”太野了吧。   早有传闻说郡王好男色,果真如此么?   打架的传闻她也听说过,但只是打架的话,不用把侍女都轰出去。   林玄礼小脸一红:“去去去,你懂什么。”   宫女们偷笑了一阵子,开始挪动桌椅,铺设毡垫。   保母捧茶过来:“十一郎大病初愈,请你手下留情,陪他玩玩就是了。新年佳节,何必争一个胜负呢?”   王繁英笑道:“你放心,我们俩的交情好。”   林玄礼:“啧啧啧,对我都没这么笑过。你们俩都是。”   保母一向含蓄庄重内敛,王繁英高冷神秘一副看遍世间繁华的神情,今天俩人一见面,嘿,笑的这个甜啊。   清场之后,喝着茶叙旧。   王繁英:“我回家之后有一点小麻烦,家父和祖母虽然深信不疑,但很不幸,家母以及伯父对此颇有疑虑。伯父外任官员,年末回京述职,听说了这件事,对我百般盘问。”   “哎呀,你都应付过去了?连什么男女大妨,礼仪家风都能糊弄过去?”牛逼!   王繁英想起伯父,眼力刁钻毒辣,是个能臣,幸好因为太毒辣太尖刻,还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至今做了许多任县令没能升职,微微一笑:“没有。我只好用实力证明自己。我让他锁上门窗,收好钥匙,次日清晨我端端正正的在中堂等他起床,自然无事了。”   差点因为长胖了卡在气窗上没爬出来!!   林玄礼抓住她的手,这只手既不细小也不柔嫩,和那些美女的柔夷相比,真是厚实有力,一看就能打十个:“真是对不起,早知道你也要去,我走之前该和你说说计划的。”   王繁英反而觉得奇怪:“你这是怎么了?上了岁数,突然情窦初开?”   早就知道你是个成年男子,你也知道我是个成年人,这些年在京城都没什么感情上的变化,就是知音好友而已,怎么去边关走了一遭,计划好的政治合作,突然开始掺杂感情因素了?   林玄礼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你在边关过的十四岁生日,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过,我没来得及庆祝。”   “生日无足轻重。有事做,总比比碌碌无为的好。”王繁英奇怪道:“你怎么了?我也没跟你同甘共苦,也没叫你以身相许啊。”不要因为一时感动作出决定,以后会很麻烦。   “这不是你现在长大了吗。你原先年纪小,我知道你心智成熟,也没法往男女情爱上去想。”十四岁以下绝对不行,过了年龄,就可以想想了。   这一想才发现,真是一位完全符合我择偶标准的女人,还喜欢我,这就是天上掉馅饼醋碟火锅毛肚雪花肥牛虾滑外加一箱啤酒啊。   林玄礼憋出一点表白的词:“你有独一无二的灵魂,吸引我的智慧,超过我的武功。我喜欢你故弄玄虚智珠在握的样子,还有那种若有若无的对笨蛋们的嫌弃。我们来一起做点快活的事吧~”   打架打架。打完架再探讨国家发展问题。   “好啊。”王繁英微微一笑,伸手掐住他脸颊上的肉肉,嗔怪道:“你这个人,刚守了个城,就迫不及待想要将军肚了啊。你才几岁啊,刚瘦下去,又要胖起来,量过血压吗?”   林玄礼:“你不懂,我这不是胖,这是壮!来来来,摸摸这肩,可不是肥肉。我现在啥年纪,新陈代谢正当巅峰期呢,怕什么胖啊,现在长点肉,以后才能练出更多肌肉好吧。你不懂这个。就知道瘦!”   王繁英手指戳他的酒窝:“就你懂,虎背熊腰。你现在要是去养熊,熊一定会奇怪,怎么大家都是同类,这只就在外面。”   林玄礼摸着脑门上的细小红印,往后退了一步,严肃的挑衅道:“说归说,别动手动脚啊!我告诉你,英英,要不是我久病初愈,我今天非让你见识下我的厉害。”   王繁英更觉得好笑:“呀,打过仗了是吧,底气足了啊!斩杀了上千敌人,行,有点气势了。今天我就让你这个小猪扑街,认清自己几斤几两!”   林玄礼嘿嘿一笑:“这可是你挑事啊,等下别说我欺负你。我赢了,你得承认我胖的也很帅!”   王繁英目露凶光吓唬他:“等下我没别的要求,你别哭就行。哭也不许拿我的衣服擦眼泪。”   林玄礼站起来解开玉扣丝绦,衣服一脱,扭动着脖子往屋子中央走,有展开手臂伸了伸,确认八达晕锦的夹袄不会阻碍自己的动作。   王繁英下了个腰,活动下筋骨,甩开外袍扔在椅子上,也跟着上前,身姿挺拔,硬是把盘绦四季花卉纹的红夹袄穿出战袍披风的既视感。   王繁英站定:“怎么打?”   “别说我欺负你,老婆优先,规矩你定。我对你好吧?”   王繁英对顺杆爬的胖子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对力气有信心吗,那就摔跤吧。双肩压在地上数三个数,起不来的,就输了!”   “懂了,请!”   林玄礼抬起双手护在身前,他嘴上自信满满,但可不敢小看王繁英,此刻的心情就好比手上拿着一对K,但对面坐的是赌王一样,谁也不知道会出啥幺蛾子。毕竟……以前没怎么赢过。   既然是摔跤,那么压低重心,注意不要被抓住就行,更何况这次比赛的胜负是要求压住对手起不了身,对自己绝对有利,先防守,立于不败之地再说!   王繁英忽然冲过来,一个大嘴巴呼上来。   诶?不是摔跤么?   林玄礼看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这一巴掌估计挨上怎么见人!   不许打脸都是潜规则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啊,他赶紧抬高防守,可没想到王繁英扇巴掌是个假动作,就是为了骗高他的防守罢了,近身后一低头肩膀撞胯,双手往礼子双膝后面捞。   林玄礼错失了压低重心的机会,撤步也来不及了,整个人向后倒,一下摔在毡垫上,整个人有点懵。   但比试还没结束,按照规定要双肩压地,他赶忙拧腰反转,以龟缩的姿势四肢着地,蜷缩起身子。   王繁英力气不如他,一时无法把他翻过来压肩。   “你属乌龟的啊,缩着头怎么显得帅啊!”   “你耍诈,我大意了!不许打脸是潜规则!让我起来,接着打!”   王繁英撤开,在他屁股上猛拍一下:“起来!”   “翘不翘?手感是不是很棒?”林玄礼往前爬出两步,拉开距离刷一下站起。   “很棒。”   可他刚直起身子,就看到王繁英又扑到近前要抱腿。果然又是偷袭!   幸亏他刚才拉开了点距离,给了他一刹那的反应时间,立刻弯腰下压重心,半蹲着挡住她的抱摔,然后从上方拦腰抱住她的腰,大喊一声:“起!”   这小半个月的狂吃猛睡不白吃,经历从彭,力气是涨了点,眼看就要把王繁英头下脚上的抬起来。王繁英急忙用手扣住礼子的腿,让两人的重心连接到一起,令他抬不起来。   林玄礼连喊了三声“起”,结果王繁英脚尖都没离地。   “哈哈。”王繁英笑出声,差点泄气。   这个‘倒拔垂杨柳’算是玩砸了,他也顾不上用什么好看的必杀技了,主动往侧方倒,一起倒地再说!   王繁英一时来不及变招,还抱着他的腿呢,也被拖倒在地。   这一下礼子到了地上占据了些许主动,伸手按着王繁英,想反败为胜压制住她。   王繁英顺着他的劲滚动,两人绞在一起在毡垫上来来回回滚了七八圈,一会你上我下,一会我上你下,到了这个地步,反而是有摔跤技术也难使出来,礼子力气还是有点优势,体重上也多了十几斤,几番纠缠下占了上风。   虽然比他想象的姿势难看了一百多倍,但好歹算是双掌压住了王繁英,狞笑着数数:“一、二、哎呦!”   王繁英掰着他的小指,获得了脱身的机会,两人这时分开。   礼子皱眉咬牙抱怨:“摔跤而已嘛,怎么还带掰手指的。你太不讲究了!”   “不许哭!明明是你太迟钝了!赶紧减肥啊,小胖熊!”王繁英拍拍盘绦四季花卉纹的红夹袄上的灰。   “再叫我小胖熊,我来真的了啊!”   “来啊!”   不敢再让她主动进攻,而是主动冲向王繁英,准备让她尝尝自己的厉害,摔跤嘛,还是要靠力气的。见王繁英压低重心,恩,防御姿势可以打八十分,但是我的怒气值现在是百分百啊!   林玄礼的这个抱摔赌上了间歇性存在的帅哥名誉,速度比王繁英预想的快,力量上她更是失算了,只角力了不多时,就被礼子压倒。   这次礼子握紧拳头,用肘部压制。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啊。   他又开始准备计数。   “压我胸了!”王繁英脸色微变,有点痛。   林玄礼这才发现,自己贴的太近压在她胸上了,赶忙挪开一点以示自己基本上是个正人君子!摸之前会征求意见的。   可他下一刻就夹紧双腿,哀嚎着从王繁英身上滚了下去。   王繁英刚才趁他拉开身子的一刹那抬膝顶在他的裆部。   这下真的是眼含泪花了。   王繁英站起身子,俯视着满地打滚的礼子,拍了拍手掌,从衣兜里掏糖。   “输了吧!呐,给你糖吃,别哭了!”   林玄礼锤地哀嚎:“打坏了怎么办!你不用吗!!你就不为自己将来考虑考虑吗?”   王繁英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事,我有经验,踹不坏。……我是想跟你说,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现在国内国外,朝野上下,都盯着你呢。不过当务之急,你别再胖起来了,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能令人折服。”   林玄礼:讲不讲道理?应该是主角有帅哥光环,谁说帅哥才有主角光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25 03:05:13~2020-11-25 17:2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月碧水间、云林子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有必胜的决心(一更)   将帅的五种危险:只知硬拼,可能被杀;贪生怕死,可能被掳;刚忿急躁,可以被侮辱激怒;清廉自好,可以被泼脏水;宽仁爱民,就会不胜其烦。   对内要小心自己遭遇这些问题,对外要拿这些招数搞别人。   林玄礼:“孙子兵法我都懂!今天犯了硬拼、被激怒的错误!啊痛。你有什么经验?你是踹过很多个还是试过很多个?”   “你懂什么。一个是被激怒,另一个是你爱名,我说你压我胸,你就急着证明自己是正人君子?打架时不要这样。”王繁英神色如常:“踹过不少。试过…什么意思?”   你不会以为一个穿越过好几个世界的人,还能没试过吧?有这方面的忌讳么。麻烦。我也不问你上辈子有多少女人(或男人)(或你上辈子的性别),你也不要问我的过去。   做人嘛,洒脱一点,前后的姻缘都不足挂齿,人只要活的时间够长,就知道应该活在当下。   林玄礼很快就不痛了,沉吟了一会,对自己依然信心满满:“无所谓。”你会知道哥的技术和尺寸都是世界一流,除非你前男友是触手怪,否则么,我有必胜的决心。谁是第一个并不重要,谁是最帅最爽的才会被铭记,咦嘻嘻嘻。鄙人对这方面无师自通,你等着吧~   没忍住自夸:“我的颜值,我的厨艺,还有我那方面的技术,都是最好的。远超当前水准。”   王繁英忍俊不禁:“好好,我相信这一点。也很期待这一天。”   林玄礼愉快的幻想一会:“请坐,你先梳梳头。”   王繁英就去他梳妆台前,展开妆匣,看着满匣金玉之物,许多不同款式的金簪,还有白玉飞天金簪,白玉花卉金簪等,另一个抽屉里有十色刺绣发带。瓷瓶和几个瓷盒里分别是头油、脂粉。她的头发只是滚的有些毛躁,发髻还稳稳的,用篦子沾了一点桂花油重新拢了一下就可以了。“我好了。”   林玄礼坐下来打散头发重新梳:“我最近就在想两个事儿,请你帮我参谋一下。那边捧盒里有很多甜食蜜饯,你尝尝。”   王繁英打开盒子欣赏了一会十种蜜饯,再看看他圆润饱满的脸蛋,不置可否的拿了一枚蜜枣:“什么事?”   “章相公猜到我心里有宝藏,想要更多火器的图纸。我在想,应该拿出来多少,是凭白的给他还是和他要点什么。”林玄礼顿了顿,挠挠头皮:“我是这么寻思的,如果我白给他,那是一桩人情。可章惇这人不怎么讲人情,他一心只想富国强兵,我又何尝不是呢。火器这种东西吧,就算我不拿出来,早晚也会有聪明人想到。”   王繁英点了点头:“古人能发明的,今人也能重新发明。今人能发明的,哪怕到了后世失传了,也能重新发明。”只要有一个研究方向就好办。   “所以说开启民智才是最重要的。我能和章惇要这个么?”我过去找章惇,跟他说:亲爱的朋友,我想教人们数学物理的知识以及应用,你帮我把这个加进科举项目里,迫使大众不得不学习,我给你升级武器。   槽多无口啊这事儿。章惇理解不了我这个想法,现在科举里也有数学考试,没有物理的。像苏颂沈括那样文科理科全通的人才实在是太少。现在的物理在研究观察到的光和热、光的折射,力的变化,宇宙星辰,但距离把这些东西搞成武器,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重点是我的物理知识在高三毕业之后都留在学校了,留给学弟学妹们传承下去。   一点都没带过来。   王繁英迷惑不解的看着他:“你指的是?”现在大宋的人都很聪明,唯一的问题是不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尽忠职守的文臣没有都去做地方官,能征善战的将领没有都去领兵,那些最聪明最正确的意见没被听取,举荐和弹劾制让依附于党派的人坐稳了高层位置。有些人德不配位,有些人郁郁不得志。在章相公以党争的偏见调动后,满朝文武都发挥出胜过元祐年间五倍的功能,如果能完全做到选材用能,还能更强。当然这些事你都不能插手,你插手就麻烦了。   “开启民智还不是最重要的,要让他们学有所有。倘若学了一身神异本领,不能报销国家,将来怕是,不甘寂寞。”   [啊啊啊,宋江!方腊!现在确实是不能科普。]林玄礼愁眉苦脸:[穿越局要是告诉我,以后我能穿越,我一定好好学习基础物理应用,争取混进军校里。]   [真是有钱难买早知道。]   “那我只能要苏颂、苏轼、王南陔了。顺便把老苗小路要来,给秦五秦六升个官。”林玄礼想想自己为他搭的人情可太多了,为他卖萌,苏轼还是很坚定自己的立场,虽然奏札写的柔和婉转,但对着章惇那个小心眼就是作死啊。我可真是太爱他了。   有点心累,伸手过去:“胸压的痛不痛?我帮你揉揉?”   王繁英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林玄礼又凑近一点:“你说行不行呢?默许可不行,我要你亲口同意。”噢噢噢兴奋,刺激,你林哥就是那种不犯法的霸道总厨。哎呀,皮肤真好,细腻光滑,眼睛明亮锐利炯炯有神,脸上的线条也很精致。   越凑越近,干脆吻了一下,薄唇柔软,带着蜂蜜的香甜:“你没同意,那我就不帮忙了,什么时候需要我,随时效劳。”   王繁英抬手掐他的肚子用力一揪:“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就是这么到处讨要好处么?官家也吃你这套小伎俩?”   “对啊。”林玄礼红着脸坐回去,强自镇定——上辈子虽然一直是单身狗但初吻早就不在了,没悲惨到亲嘴都没亲过的程度。只是很怀念这种滋味。   看她露出诡异的微笑:“……你不是腐女吧?”   王繁英的眉毛顿时竖起来:“你焉敢侮辱我!”当时就要动手,全凭理智控制住了:“确定一下定义,你那个世界的腐朒是什么?”   林玄礼看着突然变凶的老婆:“呃……是一种喜欢看男的和男的在一起恋爱的女人,我也不知道为啥,大概是想有种置身事外的视角吧。你哪里的腐女是什么?”   “最底层的巫。无法饮食和说话,在月缺日能使用幻象,以及驱使腐尸行动。哎,吓我一跳。”   林玄礼也擦擦冷汗:“那你笑的那么怪干什么,也吓我一跳。咱们以后写个字典吧。别我给你比心,你以为我要自杀。”想起来一个嗑我和我师叔CP的脑残,妈耶,可吓死我了。还偷录我和师叔满地乱滚的视频,还在网上写短故事,还有师叔指点我的一些照片,特么不知道怎么拍的,还挺暧昧。本来已经淡忘了,但有个球友……他和他的小厮不仅有暧昧关系还勾引过我……   王繁英真情实感的翻白眼:“我一想到威风堂堂的英雄好汉,也要在哥哥面前撒娇耍赖,就觉得好笑。你是怎么想歪的?”而且歪的还挺严重。   林玄礼僵硬的转移话题:“我最近就在想,现在产业跟不上啊。譬如说,我能做玻璃。但是污染没法治理,碎玻璃也不容易回收。那玩意太容易伤人了。”   玻璃含铅,生产时重金属污染非常严重,会导致土地河流都被污染。然后碎掉的玻璃渣,对于赤脚的人无限伤害,当前卫生条件又不过关。他在出门时都喝了不少生水,如果有玻璃渣掉落在路上,土地上,可能会要一个人的命。   王繁英:“你怎么会想到这些细节?你有失败的经验”   “……”邻镇就被玻璃厂污染了,搞得很多人不孕不育。我小时候爬山,鞋丢了,下山时踩到土里藏着的酒瓶碎渣,清理伤口和打破伤风针无敌痛。好处是每次去捏脚,都像是经历过血雨腥风的亚子。但是跟她一说就显得自己好弱:“唉,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在想工业……工业会让一部分人迅速变成巨富。”   王繁英微微颔首:“这也是我没有动的原因。毛线、羊绒都是好东西。可是羊太多就不好了。”   林玄礼看出她忌惮隔墙有耳,拍拍腿:“坐我腿上慢慢聊。”   “为什么不是你过来?”   “我胖。”   两人最终勾肩搭背的挤在一起,躺在软塌上闲聊,附耳低声:“你那儿也有羊吃人运动啊?”   “有啊。出口羊绒能获取巨额利益,比耕地的收获更高,就为了羊毛,找借口剥夺农民的耕地,原本的雇农和自耕农失去土地,成为流民。”   流民是一个相当恐怖的话题。   代表国家收入大幅下降,社会动荡程度大幅提高。   富商无敌巨富对国家来说是威胁,百姓极端贫穷也是威胁。毕竟每次谋反的口号都是‘均田地’,千年来就没变过。   “现在一个贫女,纺线织布,能养活自己。江南的蚕户一家,男子养蚕女子织布,可以糊口。”王繁英皱眉道:“数以十万计的女子以此为生。你也知道,利益就在缩减成本,提高效率。”这两点就是把普通的手工业者排除出去,用一百名工人,做一千名工人才能干出来的活,这家绸缎行的东家当然大赚一笔。剩下那九百人的生计却没有人安排。   从国家角度来说,需要一个集体稳定上升、扩充的经济,而非一个单独的行业突然大幅度兴起。也就是说,需要一整套产业链,很多聪明坚贞的官员和有节制(或被迫有节制)的商人。想要培养出这样一群人才,要么是皇帝,要么自己开宗立派,成立自己的学派,还得在可能发生的党争中独善其身。哎,还是吃吃喝喝,风花雪月轻松。   林玄礼想起自己被‘自动削面机’淘汰的一个网友,心下暗自庆幸,幸好烤串是个对技术要求很高的行当,又要把一大把串串捏住,又要把调料撒的匀,还得控制好火候,自己前期才没失业。后期成为高端厨师,就更不担心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王繁英扶额:“这是丞相该琢磨的事。难道我以后的身份,能比丞相还尊贵?”   [能啊能啊小豪猪,你以后会是皇后。]林玄礼迟疑了一下还是没说:“小神仙还不够尊贵吗?是不是啊小仙女?等一下,小仙女这个词在你们那儿没有特殊意义吧。”   “没有。”王繁英顺手搂住他的脖子:“告诉我历史的走向吧。你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我看得出来,你在为那个时候做准备。”我以为你准备的很生涩,结果发现有点猜不透你。   该怎么说呢?是打打感情牌,说点什么夫妻一体的屁话,还是实话实说,我现在活在大宋。我生活的国家应该国富民强,这样我才能轻松安全愉快,风花雪月需要国家基础。   “……大宋真正的强敌不是辽国和西夏。是辽国的属国,距离我们更遥远的完颜家。首领是完颜阿骨打。非常不幸,完颜家现在还没有起兵。”林玄礼烦恼的抱住她的腰,尽情的倾吐心声:“我不久之后要接见辽使,我猜我要是让辽使给辽主带话,劝他趁早弄死完颜阿骨打,他能听吗?肯定不能吧,他又没疯。我又寻思我可以去暗杀他,或许不能,六哥会被我气疯,单凭我穿过辽国境内也不容易,这两个计划实施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王繁英:“你等会!别自言自语。辽国人都说汉话,打扮成汉人模样,只有少量风俗不同。你确定刺杀不可取么?”   “诶嘿,也不是特别不可取。你觉得我要是再跑一次,再回来时六哥是不是得好好收拾我了。还有,穿过整个辽国地界,就算用大宋商队的名义,我就不会暴露吗?如果成功了,我还能活着回来吗?说起来有点自私,但我不准备用我的命换完颜阿骨打的命。”   如果继任的皇帝,是六哥的儿子,或者我弟弟们之中某一个,还是历史上赵佶那样的傻逼,大宋依然会被另外几个邻居围殴。   王繁英又沉吟了一会:“好吧,确实不合理。他今年大概的岁数是?什么时候开始”   “他今年应该是三十岁左右,正当壮年,十几年后开始篡夺整个辽国。”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想二更是因为突然有事我只写了四千字啊啊啊!说好的日更六千就一定要写够!   昨天也二更了QAQ,有谁没看的赶紧去看?感谢在2020-11-25 17:23:27~2020-11-26 02:4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把酒祝东风 30瓶;坐看云卷云舒 7瓶;云林子、纳兰朗月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全体安静了(二更)   花冠很常见,而且男女通用,大概的款式有点像凤冠,圆圆的,高高的,大大的,但颜色要鲜艳的多。红黄粉白蓝紫错落有致的固定在骨架上,罗绢的山茶、杜鹃、芍药,荷花,通草绒花的菊花梅花,金的桂花、迎春花,玉的玉兰花、水仙花、杏花,一年景名不虚传,二十多种花卉济济一堂。   再配上一件绛紫色的礼服,宛如一尊大花瓶。   林玄礼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会:帅还是帅,有点妖妖调调的。六哥从来不戴这玩意,要我带。   元宵宴会上太羞耻了,虽然满朝公卿都带花,但就属他头上的花最多,身份又特殊,以致于成为全场焦点,就连那几个入乡随俗往帽子上插花的辽使都没那么显眼了。   林玄礼满脸的沉静乖巧,心里想的是老婆居然要我减肥,什么啊还没结婚就跳跃到七年之痒了吗?我原先胖的时候她啥话没有,现在胖了点她下手又狠,又逼我减肥。哼。过完年我要是去六哥那儿好好恳求,他能让我跟着参与军事活动吗?肯定不能啊。章惇在想什么,我要是跟他讲,以苏颂这样的头脑去研究火器肯定很棒棒啊比我还厉害,想象力和科学才是最好的。曾布墙头草,蔡京除了长得帅写字好看还文采斐然之外还有什么?   章惇:辽国还想要挑唆官家兄弟不和么?不应该啊,辽主耶律洪基不是这个政策,他只想长久保持和睦共处,没有意图侵犯大宋,就连大宋边军误杀了辽民都只是写信给神宗问责,现在更不具备战争的条件。但他已经老了,耶律延禧的性格似乎不那么好,如果这个人是他的安排,那并不意外。不给赵佶权力空间谋反是我的工作,如果辽国也要制造这种怀疑,那我就得考虑考虑了,辽国为什么要制造混乱?   辽使起身祝酒:“外臣恭贺宋主,可喜可贺。”   赵煦貌似沉静端庄,心里正热血沸腾的想着新的一年的全部安排,怎么打仗,怎么安排国家治理,人员调动,吕惠卿到底行不行我怎么感觉他不行,如果能以大军击败西夏大军,凭实力取胜我也要去庙献……什么时候才有儿子,侄子都快有了,我很需要一个儿子……国家富裕国库充实,兵马也更多了,但还是不能浪费,默默在心里把高层中层将领名字过了一遍,看起来都挺好,实战时不知道。“哦?喜从何来啊?”   辽使盯着遂宁郡王,看这小白脸坦然自若,又收回目光继续对着赵官家慷慨陈词:“武人不能取信与君王,大宋抑武久已,又有强敌环伺。辽宋本为‘兄弟’之国,每见大宋与西夏刀兵相向,辽主都深觉惋惜……现在好了。宋主可以派遣自己兄弟领兵抗敌,抵御外忧,又无内患。外臣还听说,西夏各地,大宋西北边陲,都对郡王的威名仰慕不已,不亚于昔年的番邦仰慕郭子仪。”   群臣:???按你这么说,最大的内患正带着花冠展示风采呢。郡王手里没有任何权利,他还是官家的好弟弟,一旦掌握权利,树立威望,那就不是了。   赵煦心说这话谁跟我说我都信,唯独你们说的不行,外国使节和旧党一样,完全不可信:“那很好。西夏再敢兴兵作乱时,可以让佶儿领兵。”   群臣大哗:不要开玩笑啊官家!!不可以啊官家!!想想陈桥兵变,想想黄袍加身!想想斧声烛影!不是你重用他、你们是亲兄弟就没有威胁的。   这话又不能说,不能现在就说。   林玄礼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西夏使惊的杯子都掉了,连忙起身道歉。   辽使也愣了半天:“郡王以为如何?”   林玄礼重点表现自己的不靠谱:“刚想起来我侄女儿,小公主冰雪聪明,但无法下嫁给我儿子。”   战功和君臣关系都是楷模。你丫要是没往郭子仪那儿扯,我还真不好接话,也只能假模假样的谦逊一下。我现在爆火我当然知道啦,所有吸引人的因素——高帅富+孤胆英雄+大胜我都凑齐了,还有不少少年想要模仿我,被老爹抓回家打断腿。“噢噢噢,汾阳王是我等为臣的楷模。哎呀,使者说得好,来来与我同饮美酒。”   全体安静了。   蔡京刚准备用一阵大笑来打断辽使设下层层陷阱的提问,却没想到郡王给出这么一个反常的、毫不正经的答案。   就很难理解郡王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一般人提到汾阳王时只会想起七子八婿满床笏,或者是君臣相得。   谁会想到‘啊我侄女真可爱可惜没法给我当儿媳妇’这种诡异的想法。   尤其是您现在还没儿子呢!您还是个小光棍呢。   大概从他一个人隐姓埋名跑去边关参军开始,就没有正常人能理解他的想法吧。   正常人根本不会做↑这种事啊   简直怀疑他不是装模作样的敷衍人,而是真心这么想的。   因为……一般人即便想顾左右而言他,也很难想到这一点上。   满朝官员跟着他头脑风暴了一会,下意识的替他想每句话的答复,不要误入陷阱也不要有损大宋颜面,别答应官家领兵,也别说自己不敢。就没有一个猜得到他会说什么。   辽使:???   曾布看见官家略带一丝笑意,看起来很适应:“郡王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难怪用兵如神。”   蔡京不想让他抢去风头,示意自己带来的下属大胆开口。下属立刻说了一段歌颂兄弟关系和君臣情谊的套话。   干杯。   林玄礼已经喝了好几杯酒,看西夏的使臣是个壮壮实实的中年男人,挑衅道:“西夏使者,好像不相信我能带兵杀人?”   妈的,打不过我老婆我还能打不过你么?   全场又安静了一小会。   元宵佳节,实在不应该提起杀人这种话。   西夏使臣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大礼参拜:“不敢。郡王威名震慑边关十五城,能止小儿夜啼。”   林玄礼深沉的叹了口气:“可惜了,我还以为你想找我单挑。”   西夏使臣盯着他看了一会,再拜:“岂敢岂敢。”   赵煦:别丢人了。别装莽夫了。太幼稚了真的,看不下去了。辽国的煽动,西夏在这儿装模作样的怕你,还有你假装莽夫,全都非常……生硬。前两个还可以理解,大宋开国以来,他们也没试过挑拨官家和兄弟的关系,虽然是君臣又与君臣不同。以往他们可以在两党之间随声附和。你么,难道是以前参加佳节宴会时不说话,现在一说话就漏怯?还是病了一段时间,逆水行舟,不读书就变笨,半年没读书,以致于如此失态?   “佶儿喝醉了,扶他回去休息。”   又恢复了平静安宁的局面,华灯初上,才华洋溢,吟风弄月,还有香甜的元宵。   官家亲自扶着朱太妃上街看了一会灯会,朱太妃没累,他累了。   坐在车驾上回到寝宫,下车进门,看到一个人正摆弄花冠玩。   “六哥,您回来了。”   赵煦瞥了他一眼,身心俱疲,无趣的宴会和并无半点实际意义的斗嘴反倒累人,如果是和章惇热烈探讨治国治军,反而不累。   坐下来喝一盏清茶:“佶儿,你装作幼稚莽撞,也要有点分寸。喝醉了找人挑衅这种莽夫行为,你不应该做。读圣贤书十余年,去边关半年就都忘光了?”   林玄礼想想也是,今天戏过了:“是啊。我不会,哥哥教我。”   赵煦沉吟道:“辽使今日有些失态,你不该与他一同失态。宋与辽……或许终有一战,但当今的大敌是西夏。打败西夏,收服故土。对内可以安置流民,对外可以震慑辽国和周边小国。”   “哇~喔。我好想去啊~”   “嗯?”   “……不会偷跑的。”   赵煦踩在木质暖炉上,热气烘着脚和小腿:“太妃今日跟我说起,她选中了几个姑娘,给似儿从中选一个做王妃,李清照也在其中。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十三弟爱好吟诗作赋,她也一样,往后我再和弟弟们蹴鞠时,看李小娘子还怎么敢推脱不作词。”她可能会把我们嘲讽一遍?无所谓啦,赵似的文采比赵明诚好,家藏的金石古玩也更多,那多爽啊。   “嗯。你的婚事不好办。你说你想娶王繁英,但向娘娘觉得她跟你私奔出门,有些…不检点。”   林玄礼想了想,哦对,我们对她能通过计算烧山降雪这件事维持保密,没有人知道她的本领。他们可能觉得我和她来回路上,就行踪不明的那段时间里睡在一起。“明早我去求向娘娘。我和她虽然亲密,但没有男欢女爱,到现在我还守身如玉呢。”   赵煦嗤的一笑。   心说:胡说八道。你也很不检点。跟你交往的人中,没有几个好学上进的青年才俊。   因为好学上进的青年才俊不会到武监去,也不会出现在蹴鞠场上,都被严格的家庭管理着专心攻读。郡王是终身制的金饭碗,其他官员即便是恩荫子孙,如果不用心攻读,也会败落。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这点过度写的好艰难啊   感谢在2020-11-26 02:42:10~2020-11-26 20:5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綄青 20瓶;嘟嘟猫 10瓶;云林子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奉敕字利贞(一更)   章惇在百忙之中,拨冗接待了郡王,亲自接出府门外:“老夫还以为十一郎果真灵感断绝,果然是谦虚。”   林玄礼看他出门连忙翻身下马,笑容可掬的拱手:“本来是这样,突然梦回边关,就又想起来一些东西。真是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十一郎请。”   “相公请。”   门口排队等着召见的小官一个个伸长脖子,像是一群鹅一样,看着章相公出来迎接尊贵的客人。   说好的要和皇亲避讳呢?   说好的郡王能力地位都特殊要小心应对呢?   “十一郎总能做些蹊跷的梦,学到些神仙法术。”   林玄礼心说:嘿,你是没见过玉米和蹦爆米花机。那种老式手摇的,不比现在的火炮声音小。可惜了,差一点我就能拿那个给你解释,是厨神给我托梦……等一下!大米花!米花糖!我不爱吃这玩意就忘了。“厨神还教我一样奇异的东西,过些日子试做。”   章惇左手倒开水,右手拿茶筅打了几下茶粉,点茶来喝。   林玄礼笑盈盈的坐在对面看他敷衍了事,开始乱捧:“大巧若拙,这几下看似平淡,实则内藏玄机。”   章惇:“什么玄机?”啥?你说啥?   林玄礼:“搅和匀就行了,打沫子出来没什么意思,又没加奶。”   “……”章惇总觉得和他说话感觉很奇怪。   林玄礼也觉得和他说话累心,直接掏袖子,在毛毛袖里拿出来:“我设想的几样火器图纸,不知道好不好用,还没试过。还有几件事,想请相公施以援手。”   章惇讶然:“几件事?”什么事不直接和官家说,反而要和我说?什么事都不能瞒着官家!   听完之后放心了,苏颂加封,苏轼别被弹劾下去,王南陔调去大名府,把几个边关的小兵调到京城给他,另外几个升校尉:“十一郎真是念旧情。”这一番调动,倒也算不上培养自己的党羽势力,就答应了。   林玄礼惆怅道:“我所认识的人中,只有这几个有些才干。”别提我那些傻逼球友了,病好之后找他们去踢球,他们只关心边关的妹子有没有体味和西夏娘们是否能歌善舞。   也是,正经人阳光明媚的工作日应该去上学或者工作。除了没什么前途的散官就是连散官都没混上的纨绔。   回去就叫铁匠弄蹦爆米花机。   老式,密封高压,外形像个大蚂蚁,有一个圆形罐体和被卡扣卡住的盖子,罐体在火焰上滚动加热,形成密闭高压膨化。   “没有压力表。”压力表不是电子的,是一种敏感金属?不知道怎么做。不敢贸然使用。蹦爆米花机把人炸伤的事上过新闻,这玩意就约等于一个高压炸弹,搁现在都有可能断腿截肢,何况古代。   高蜜不知所以:“郎君,小人愿意一试。”   “太危险了。”   “既然是炊具,里面放的是大米高粱,还怕撩了眉毛不成?”   就这么一试,成功了,好吃!   加上葡萄干黑芝麻,做成米花糖。   “厚土生春终于上新品啦!!”   暮春三月,赵佶出阁封王的旨意就下达了,不仅封秦王,还夸赞了他的军功,以及庙献给先帝的礼物。   林玄礼早起只是练武读书,和向娘娘吵了数日,也没有得到结果,今天干脆气的不去请安,在宫里专心练武。突然来人传旨,摆香案领旨,听说这消息都惊呆了。   “领旨啊。”礼部尚书狐疑的看着郡王,这是怎么个意思。   林玄礼差点乐的蹦起来:“臣佶领旨。”   恭恭敬敬的接过来,骈文可以简略的归结为:我的弟弟啊你威武雄壮,打赢了西夏是个好小伙。   向太后还是不同意让一个会跟着情郎(当事人)一起离家出走的人来做王妃,即便号称是梦中飞跃千里也不行,回来路上同桌而食通塌而眠也不行。   怎么相貌端正有福,家庭背景不高不低恰到好处,都不行。   林玄礼不想让老婆来处理这件事,结婚嘛,婆婆的反对意见理应有男方搞定。   说的口干舌燥,吨吨吨喝水:“娘娘,好话我都说尽了。”   向太后冷着脸:“你要怎样?说尽了又怎么样?”你敢跟我怎么样?官家只顾着要打击我,反对我。哀家反对的,他偏偏就要支持。那么他支持的,哀家一定要反对。你不能娶一个新党人家的女儿做王妃,也不能娶一个比新党更狂妄,更不遵礼的女子。“纳她为妾,或是继续暗中勾勾搭搭,哀家管不了。王妃绝对不行。”   “我管得了我自己。”林玄礼愤愤道:“好话说尽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要是不把王繁英给我,您就甭打算抱孙子了。我和我的左右手一起过去。”   他指的左右手真的是左右手,用勤劳的双手解决裆下的问题。   不给别人添麻烦是一种高尚的品德。   向太后理解的左右手,则是他身边那些长相俊秀的小厮太监还有蹴鞠队中的球友,陪他摔跤玩耍的帮闲。顿时一惊:“你敢。”   “我很敢。倘若赐婚别人,我就去边关打仗。要不就这么耗着。她不嫁我不娶,多感人。”   向太后勉强控制住情绪:“你是喜欢精通周易的女孩子,还是喜欢练过武的女孩子?这两种都有不少。杨文广有个小孙女,算起来是大将杨业的玄孙女,听说善使梨花枪。还有折家、呼延家,也有许多适龄女孩子,你喜欢跟人打架,我指一个武功最好的给你做王妃好不好?”   “唉,娘娘,我与英英也曾同甘苦共患难,虽然不是夫妻,我割舍不下她。”说了这么多话,说的口渴舌干,回去喝点冰镇过的薄荷冰糖水吧。   “你那是自找苦吃。”   在第N次交涉之后,向太后:“滚!出!去!”   林玄礼气的磨牙:“告退!”   回去之后做面膜,被保母糊了一脸珍珠蜂蜜七白散什么的玩意,在这个以白为美的年代里,要是白的闪闪发光就比较有气势,瘫在床上哼哼唧唧:“她就是不同意。”   保母:“行了行了,五天之后开府册封,时间紧迫,你别惹娘娘生气,到时候让你当众下不来台,有你好受的。这几天别去气人,和娘娘吵架吵的多了,你俩面相都带着气。”   林玄礼:[我要是神宗我也不搭理这个女人!气死!]   保母:“也只有郡王被册封为亲王时才有仪式,往后改封时不会再有仪式。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高高兴兴的。距离出阁还有几年呢,宅地虽然在修,可还没修好,等出阁之后,你想在宫外怎么折腾都成,修你的演武场。你又没成婚,就算出宫,想回宫里住两天也很方便。要想接朋友上家里住几日,也方便的很呢。只是不许收拢壮士。”亲王可以养很多帮闲、清客,但养很多勇士就很可疑了!   五天时间转眼就过了,期间厚颜无耻的跑去找向太后,只要不提结婚的事还能保持平和。   出宫逛了一圈,看看自己的店,去一家脚店:“……人这么多吗?”香喷喷的豆花味儿都被人的味道冲淡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好吃的豆花店啊,闻着味道就比别人家好吃。   小红也失望叹气,它也喜欢这家的豆渣。   店家不认得贵人身份,只知道他来吃了一次之后生意突然特别红火,连忙招呼:“财神爷您来了,今儿做的豆花都卖没了。好些位大宅子的家丁来买。您下回再来,早点来,或者叫人打个招呼,小的给您留一份。”   林玄礼:“算啦。”我怎么和外卖拼呢。   封王之前先加冠——按理来说冠礼应该在二十岁那年,但有宋以来,因为五代十国的混乱局面,冠礼比较废弛,有时候加有时候不加,民间加冠都很不讲究岁数。   冠礼当天,文武百官按上朝次序站立,礼直官、通事舍人、太常博士引掌冠、赞冠者就位。   以太常卿掌冠,以阁门官赞冠。然后皇子依照古礼‘三进’:一进折上巾,再加七梁冠,三加九旒冕。   三进之后,十一郎到大殿旁边的东房,换上朝服就位。林玄礼这才抽空伸了个懒腰,在仪式上和木偶差不多。   礼直官等引掌冠者至皇子位,高声宣读:“岁日云吉,威仪孔时,昭告厥字,君子攸宜,顺尔成德,永言保之。奉敕字利贞。”   “礼成!”   随即枢密使曾布又前来传旨,而非礼部侍郎。走到近前来高声宣读了诏书,敕封为秦王。   林玄礼跪在软垫上接旨,微微颤抖了一下。从端王到秦王,真是巨大的变化。   字利贞很好理解,大壮卦的原文,佶有健壮之意,利贞也是健壮之意,二者有互通之处。   传旨的为什么是曾布呢?   冠礼和封王都需要诣景灵宫奏告天地、祖宗、社稷、诸陵、宫观。   洁白英俊的郡王骑在枣红马上,威严肃穆。   完成一切礼仪之后,众臣再见了他,都叫秦王。   赵煦也叫:“秦王。”   林玄礼:“哈哈哈哈,六哥,不想上朝。我能不去吗?”加冠封王之后可以上朝了。   “嗯?你不对军事感兴趣么?”   “朝堂上有几天谈到和军事相关的事?上朝这个时辰,和我练武冲突了,我去站着发呆也没意思。”   赵煦:“弄你那些药材有意思么?你装什么病呢。”   “我在酿酒,好喝又滋补的药酒。”   秦王则在册封之后,抱着一大包不同方法炮制的蛇麻花,钻进自己在宫外的房产中,开始认真酿酒。   啤酒花在中国称之为蛇麻花,在本草纲目中可以入药。   林玄礼看了看沉淀之后用铁管使用虹吸法提取出来的一坛酒,用酒勺提出半勺,倒在碗里观赏成品颜色,端起来闻了闻,仔细咂摸两口,一饮而尽。兴奋的拍桌:“我读遍所有医书,找遍了所有中药材,试了许许多多酿造方式,终于成功了!!连续三次成功!工艺稳定了!”烤肉配啤酒就是最好的!其实之前是……忘了。   啤酒花有不同的制作方式,大麦和小麦的配比也需要研究,还有啤酒用的是酵母泥而不是白酒酒曲……这些东西断断续续的搞了两年多,期间跑出去参军,跑回来继续酿酒,终于成功。   纯手工精酿啤酒,保质期太短,大概半个月左右。   倒满一杯略显浑浊的啤酒,倒在白瓷斗笠碗中,一饮而尽:“爽!童贯,老苗,你们也过来尝尝。”   童贯已经是第三次听见他说这句话,还是带着一模一样的笑容饮了半盏,用更新的话术吹捧:“微苦有回甘,清爽又沁人心脾,虽说是良药苦口利于病,但郎君能用良药入酒,真是非同凡响。”   药酒有一种是直接用药材和米一起蒸好了酿酒的,蛇麻花入药可健胃消食,化痰止咳,抗痨,安神利尿。   老苗惋惜的看着半桶麦芽:“好喝。”只是太浪费了。麦子又能吃,又能做糖,还可以酿酒,怎么着都比酿这种酒划算,产量更多。   “这一桶的味道总算是对了!也有气儿。”林玄礼火速灌装两坛,封好,掏出早就写好的信:“童贯,这一坛和这封信,送给英英。老苗,抱着这坛酒,跟我回宫。”   只能送到宫门口,老苗不能往里走,他不是太监。   宫门使摊开本子:“秦王又买了什么?”   “我在宫外自己酿的酒。”   宫门使愕然:“没听说您买酒曲啊。”   大宋,酒曲官卖。   准确的说盐、茶、酒曲都是官卖,只要是必需品都是。   酒容易变质,但酒曲很好保存。   林玄礼眯起眼睛:“我出门干什么,你怎么知道?”   宫门使笑道:“十一郎在宫外做什么事,还不是眨眼间就传遍了?您去过的店铺,喜欢买的东西,爱吃的脚店,都有人蜂拥而至。”   林玄礼:“啥?”   妈的,难怪我吃过几家好吃的店,本来只是卖得不错,我吃完,下次去的时候就人满为患,还以为是有谁推出美食点评,或者是好吃的藏不住。你们跟风,怎么不跟着参军呢?   抱着酒坛子回宫去了:“晚饭要生羊肉串,嫩藕,生鸭子一只。”   用珍贵的精酿啤酒炖啤酒鸭,精致的摆盘和精致的葱花,依旧是送到三大巨头那儿。自己烤串和啤酒,坐在庭院中赏花赏月:“嬷嬷,来与我对饮呀~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不行,还是想去打仗。]   [我的铁血军魂在熊熊燃烧哇!]   [忍住忍住忍住,就算边关已经做好准备,就算大宋要主动出击,你不能再跑了…除非向太后给我一个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卡文。卡到半夜有一个地方想明白了……   冠礼这里没细写。宋代最讲究冠礼的是宋徽宗。之前的皇子有六岁就加冠的。感谢在2020-11-26 20:52:51~2020-11-27 01:5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林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选定谁来监军(二更)   西夏梁太后正在全国动员壮丁参战。   大宋境内及时得到了消息,正在努力筹备兵马粮草,还是由章楶吕惠卿两位经略使应付此事,只是为了弥补人数上的不足,官家调拨二十万开封附近的禁军开赴边关。   消息沸沸扬扬,这种巨大的军事调动瞒不了任何人,都不需要细作打探。   西夏凡年龄15以上及70以下的男丁,都必须进行登记并随时准备入伍,甚至妇女,也被编入行伍。   朝堂上缜密分析:“当今西夏大概有二百万人口。一半是女人,再除去老弱残疾,边境要面临的军队,约有四十万人左右。”   “和去年相差无几。西夏可恨之处,就在于他们全民皆兵。”   赵煦又闻了闻:“边关粮草是否充足?”   “军械是否锋利耐用?”   “各地的常平仓清查过了?有几处起火?”   “国库中的钱能支撑作战多久?”打仗的开支很大,运输粮草、制造修缮武器、一次性消耗的火器、奖赏士兵获胜的赏钱、安抚伤亡士兵的钱,总共算下来,打一次仗的开支远远大于十年的岁币。   他几天前已经问过这些问题,但物资调动、统计,还有为了确保在战争中不要物价暴涨影响百姓生活,都需要做周密的安排,每天都会发生变化。   章惇看着各部门官员一一回答了这些问题,报上准确的数据:“今年春日筹备征讨西夏,本打算秋收后再战,以免粮草不济。可惜梁氏等不住,她要飞蛾投火自取灭亡。请官家指派监军,即刻奔赴边关。”   赵煦面沉似水,没怎么犹豫,说出了自己拟定的人选:“秦凤路监军…”   大太监郝随已经准备上前一步,领旨谢恩,承担这项伟大任务。   赵煦:“…鄜延路监军,均由赵佶担任。”   本来想用郝随或其他的太监,但考教了一下,都不懂兵法。虽然派去监军的太监没几个学过兵法,还喜欢指挥,逞强好胜,但他希望是学过的,闭嘴的。   朝堂上一片寂静无声。   众人都瞧着章惇和曾布的意思,新党内部虽然没有再分出两党,但确实有了两派。   章惇想了想,是监军,而非领兵,监军和军队从来都不会融洽共处:“臣请问官家,是依次为常例,还是特例?”   常例就是以后监军多派皇帝的弟弟、儿子前去。   特例是仅此一次,不给下次选监军作理论依据。   赵煦:“特例。”这一次,用章楶,朕不疑他的才略。章楶能赢,而且万无一失,赵佶一心仰慕名将,去了之后不会和他故意唱反调。   而其他人都有可能不听训诫,非要唱反调,每个监军都要在鸡蛋里挑骨头。   中书舍人出列跪倒:“臣不敢拟旨。此事有违礼制、祖训。恐怕开了先河……”   御史也跪了:“万万不可!!”   兵部尚书也犹犹豫豫的跪了:“官家,不可因一时的得胜,而任用秦王为监军。臣恐他年少轻狂,轻敌冒进。”   蔡京只支持皇帝:“此言差矣,臣以为可以!从未听说监军可以指挥军队的进退。”   监军只是能在主将要求打的时候说不能打,在主将要求撤退的时候说不能退,但主帅真要坚持己见呢,他也没有办法独断专行。其实就和主帅的位置相同,还多了一个打小报告的机会。非得两人意见一致,军队才能行动,否则就进退不能。   就好比在知府旁边再加一个通判,也必须意见一致,才能实施政策、刑法。   这固然是冗官,却又保证了官员无法独断专行(除非沆瀣一气。)   ……   上朝时间很找,林玄礼起床要等出太阳时,晒着太阳练拳。   已知:1.向太后是赵佶后来能够继位的决定性因素,绝对不能得罪。而她让赵佶继位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次序排列,而是不想让朱太妃的另一个儿子也当皇帝,以免朱太妃不得不升任太后。   2.向太后和王繁英不能共存,怎么劝说,她都不能容忍。而我无法积攒出足以政变的兵权。   3.如果好好照顾六哥,他大概能延长一些寿命,但我就不能去边关打仗了。   4.别说是关系很好的亲哥们,就算是好基友遇到这种情况,也没法狠狠心不管他。   5.原先偷溜还好说,亲王不可能受命去监军,朝堂上为了这次大战,团结一致的努力,除了御史之外没有人再说废话。   思来想去,这是个无解的死局,把请命去边关的奏本往桌上一扔,做饭去了。   做一个耗时间的卤鸡腿,腌上,拿一张刚出锅的糖桂花馅儿发面饼,白乎乎软绵绵的膨松面饼,还有甜蜜芬芳的桂花香气,吃的人冒汗。   摇着蒲扇躺在美人榻上,扒拉着肥猫的尾巴:“为今之计,也只有耐心的等。我年纪还小,不着急,等到二十岁吧。”   “喵?”   肥猫是从向娘娘那儿抱走的临清狮子猫,看起来胖,胸口的鬃毛卷曲,两腮丰满,就连面部看起来也是一只小狮子,威风凛凛。   “走,我带你见见你亲戚去。”   怀揣小肥猫,走到宫门口,看朝议还没结束。   也与他无关,翻身上马,直奔动物园而去。把小猫搁在笼子外边,吹口哨招呼自己名下的狮子出来:“大狮子,出来瞅瞅你家亲戚。”都是猫科动物,但狮子猫更像是狮子的亲戚,真是一圈鬃毛,胸口带卷。   还是个小奶猫,嗅到空气中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初生猫仔不怕狮的大叫:“喵呜!”   饲养员局促的说:“王爷,抱住您的猫,别让它跑进去了。”这小东西能钻过栏杆,要是跑进去被咬死就糟了。   狮子懒洋洋的从洞窟中探出头:“唔?”开饭了吗?   这是个啥?   狮子转头呜噜噜的叫了一声,叫同伴出来看看。   狮子们住在不同的笼子里,但互相之间可以见面聊天。   林玄礼看着特别干净的笼子,就有点好奇:“你们还敢进去打扫?”   饲养员:“训熟了,可以进去的。刚来的狮子就喂点醪糟,灌醉了再进去。您看这里特别干净,是昨天下了一场暴雨,把地都洗了。”   狮子们好奇的把大脸挤在栏杆上,伸出鼻子来仔细闻了闻猫的味道,和这里常见的猫不太一样。   秦王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拔草,看小狮子猫又好奇又害怕的喵喵叫,狮子们也无聊的交流眼前的猫为什么长得有一点像我们。   [大概是,我猜的。]   [真是百无聊赖,失学青年的一个下午。]   [小豪猪又闭关去了,也不知道我减肥为个啥。平淡的日子毫无激情。]   [也就是那个欠揍的小梁太后,亲自率领四十万大军,还值得关注。]   黄昏时骑马回宫,抱着被颠晕的小肥猫。   没耐心了,带着奏本、啤酒、鸡腿一起去找官家。   刘清菁:“……”也就看你是官家的亲弟弟,要不然我都怀疑你在跟我争宠。官家的闲暇时光就这么多,你怎么总是来扰乱。   她只好端坐起来,抱着女儿在旁边,等着吃完饭再说别的闲话。   “嫂嫂也在……喝酒,尝尝我酿的酒怎么样。”   刘清菁是第一次喝:“清香不甜腻,官家一定很喜欢。”   赵煦已经喝过几次了,没尝到药味,微微颔首:“这种不用酒曲的酒,不要泄露出去。”卖酒曲非常赚钱,在国家收入中占比高达百分之一。   “我知道,尝尝新配方的卤鸡。”   “不错,滑嫩入味。”   饭后又掏出一封奏本:“哥哥看我的奏本吧,我好想去边关打仗啊。”   官家接过去,展开一看:西夏梁太后敢兴兵作乱,我要去抓她。没有您允许我又不敢去。为了给哥哥分忧解难,为了不和向太后争论,让我去边关吧。每日听着调兵遣将的消息,听的我心痒难耐。如果让我去呢,我一定抱着监督学习的心态去,我也是有经验的。   林玄礼脸上写满了:啊好心动啊快骂我一顿让我冷静。   刘清菁擦着指甲上蹭上的油,还有嘴巴上的油,笑着:“有什么事不能早上说,要到晚上让他劳神费力的。前天晚上章楶一封急报,昨天晚上召户部入宫议事直到宫禁。哎呦。还以为今天能歇一歇呢,你又来了。”   “嫂嫂别急,一会我就走。耽误不了多久。”   “哼。”难道你不懂春宵一刻值千金?   林玄礼叹气:“唉,想娶媳妇娶不到,想参军又不许,想和狮子打架我还打不过。我好可怜啊。”   赵煦看完了这篇长达一千多字,舞文弄墨,极尽文采的奏本:“行啊。”   林玄礼刚准备被他揪揪耳朵骂一顿:“什么?”   惊的跳起来站在地上:“哥!???”   赵煦淡定道:“你也知道,大宋自建国以来,每次用兵,有三种监军。宦官监军、官员监军、其他名目的监军如都监、走马承受、兵马都钤辖等。我担心宦官、官员监军会给军队掣肘,又不能不用。全国的精兵猛将都送往边关,即便不疑章楶,吕惠卿,监军也必不可少。正叫他们拟旨呢。”   林玄礼美滋滋的凑过去:“哥哥放心,我绝不给他们掣肘。”   赵煦:“章楶准备筑城预敌,选址地点也已经与朕面议。你此去,规规矩矩的,凡事以章楶为主,吕惠卿次之。不要自作主张。”   监军必须有,还不能扰乱这个绝佳的计划,那就是你吧。   “爱妃,你带着女儿先回去。今夜我与佶儿谈话。”   刘清菁只好依依不舍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27 01:54:50~2020-11-27 17:3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林子 5瓶;冥姬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睡在明君旁边(一更)   要不是涉及到敏感的继承问题,以及官家是真期待一个儿子,林玄礼差点感动的跪下来叫爸爸。   赵煦交代完关于几个经略使的情况,本次用兵的八个重点。“你任监军到了边关之后,不得擅作主张,即便章楶有什么看起来不合理的行为,你也要听他的。朕不想让人掣肘,又不能废弃监军一职以免成常例,这才让你去。你跟着章楶或吕惠卿之中一个,看看西夏从何处进宫你就去跟谁在一起,必要时可以打出旗号来诱敌深入。”   是有点惯着弟弟,但更重要的是,这也是倾尽四年来改革所得的一切利益,压上大宋国运的一场豪赌。与其让一个宦官、一个不懂军事的文臣去指手画脚,还不如让他去呢。在宫里,在皇帝面前再怎么恭顺谦卑的内外臣下,一旦到了军中,高居宝帐,都容易突然变得狂妄自大,想要做点什么显示自己的能耐。   林玄礼感动的泪眼汪汪:“嗯嗯嗯,我谨记在心。”   小内侍还在旁边伺候着,仔细听着。他奉命仔细听着,回去给总管讲为什么有如此出人意料的举动。总管还要给关系好的几个大臣,暗暗的传递消息。   史官在灯下奋笔疾书——和后妃睡觉时他才出去呢,兄弟俩睡觉聊天得记下来。   赵煦并不介意内侍知道自己的态度:“说起唐代首创的宦官监军制度,其中弊病颇多。”   林玄礼侧卧着瞧他:“也只有杨思勖能尽忠职守。高力士封了虚职,也是个难得的忠臣。”   “如边令诚害死高仙芝和封常清,鱼朝恩,哼。”赵煦的眼眸在微光下异常明亮:“朕不欲令名将猛士蒙受不白之冤。但愿天下英才,尽为我所用,还要用的人尽其才,共同振兴大宋,不要在史书中留下遗憾,让后人感慨这君王和唐玄宗一样。你这是什么表情?”   林玄礼擦擦眼角:“我好感动啊。史书上也会记载我睡在明君旁边。”   赵煦随手敲了他一拳:“别插科打诨。大宋运势都押注在这里,你平时不赌,我也从来不赌。这次交战,大宋不是赌能不能赢。别看西夏主动出兵,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依旧是大宋。”   所有兵法都讲,要首先具备可以获胜的因素,再开始作战。   官家和群臣们商议之后,又秘召章楶进京面谈,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现在是时候了。兵多将广粮足。   “我知道六哥一定能赢。”林玄礼对此充满信心,又有点好奇:“章楶何时来到京城?”   “那你别问,密诏进京商谈军事,就连章惇都是事后才知道。”赵煦伸了个懒腰准备睡觉:“将之五德,都是那五个?”   “孙子说:智信仁勇严。太公讲:勇智仁信忠。现在人们多提孙子所说的,我却更喜欢太公。”   赵煦也喜欢姜太公对将领的要求:“很好,睡觉吧。”   眼睛一闭,缓慢调息之后,安然入睡。   道士献上了一个吐纳呼吸的秘方,虽然在养气调息强身健体方面没什么用,但能让人很快入眠。   林玄礼一丝困倦都没有,又不好影响他睡觉,就在微弱的烛光下睁大眼睛盘算着自己到边关之后的快乐生活,又有事做了!烹饪固然快乐,真不如上阵杀敌。   心里头战歌起: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次日清晨,散乱在脸上的头发被人挪开,一只尖锐的指甲在林玄礼的胳膊上戳啊戳,直到戳的他杀气腾腾的睁开眼睛。   刘清菁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过来了,本来想和官家一起起床,结果还有别人。被他的杀气吓了一跳,随即回瞪,用手势示意:出去!给我让地方。   “……”林玄礼也只好起身下地,抱着衣服拎着鞋子悄无声息的出屋去了,屋里散放着一些奏札,又不敢轻易翻看,就穿好衣服,简单整理了一下个人问题,拿起一本《李卫公问对》有滋有味的看起来。吃完早饭就回去打包行李,只等正式的旨意。   郝随突然跟着晨雾一起进来:“十一郎起的好早。”   “哈欠~~不早不行啊,被刘娘娘轰出来的。我鸠占鹊巢了。”   “郎君可真风趣,您现在如日中天,谁敢说您半句不好?官家对您何等信任,亘古未有。”   林玄礼心说:[得有百分之十的功劳归功于我热爱烹饪,但你丫是只看见风光权力,没想到这一趟可能存在的危险么?]   [看看监军李宪,原先多牛逼的大太监,身兼数职,手下义子干儿无计其数,永乐城大败之后被扔进宫观里养老,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多方打点,把童贯高蜜送到我这里来。说起来这两个太监也算师出名门。]   “谁惹了郝总管不悦?等我回来帮你教训他。”   “没有啊,小人只是有感而发。”没打算造谣生事,官家太有主见,不会被动摇。   林玄礼笑道:“我在外风吹日晒,大总管日日跟随官家,安排宫中内外内外诸事,内廷外廷见了你,都敬畏有加。等大军在外大获全胜,官家恩赏众人,大总管不费吹灰之力可得头功。”   郝随想想也是,只有好处没有风险,端起茶杯亲亲热热的说:“小人预祝郎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屋里传来一声惊呼:“你什么时候来的?”   随即是刘清菁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赵煦惊呼之后,也笑了起来:“一觉睡醒,弟弟变成了一位美人,真是吓人一跳。他走了吗?”   林玄礼憋回去一个‘您亲爱的弟弟不会抱着您又亲又抱’之类的小段子。   郝随进屋去了,伺候二人起床。   吃完早饭,林玄礼:“我回去整理行李,辞别太后……被她骂一会。”   “去吧。”   ……   “李清照,貌美又风趣诙谐,似儿爱她的文采,收集了许多她的墨宝,还拿字帖送她。”朱太妃想了又想,最终决定给二儿子选定这个儿媳妇,特意跑来和向太后商量,这毕竟是太后是嫡母,别看平常有点受冷落,礼仪上二人一样,在正经事上太后有绝对的否决权,尊重礼法也尊重太后的人太多了。   朱太妃努力说服她:“姐姐,我也问了似儿,他心里头也愿意。你想啊,这小夫妻俩举案齐眉,每天诗词唱和,绘画赏花,携酒游湖,一辈子逍遥自在,岂不快哉。还能陪着咱们赌钱打牌。”   一个闲散又地位高的亲王,就该有一个志趣相投的娘子,夫妻和美,总好过像孩子二叔二婶那样,合离,纵火,复合,冯氏蒙圣恩,恢复王妃的身份,晋升为王太妃。前些日子又和一个家臣有染,老树开花,叫官家气的差点吐血,连累的她儿子也被贬。   先帝的林妃也帮腔道:“志同道合,倒是过日子的好事儿。”   向太后对此倒没什么反对意见,就算官家同母弟要娶一个新党的女儿,她也不好多做阻拦。何况一个翰林学士的女儿:“挺好。”   其他有儿女的先帝嫔妃都开始热烈探讨起儿女的婚后生活是否幸福,以及未婚儿女的择偶可选范围。虽然总共就剩了仨男孩俩女孩还没成亲,也不耽误她们探讨的眉飞色舞,互相打趣。   向太后:-_-||不是哀家生的,不是哀家养的。唯一一个我上心的,还傻了吧唧的非要娶一个比他还鲁莽傲慢不知进退的女人。   妻贤夫祸少,哀家还指望娶个贤妻匡正约束他的行为,他却想娶一个敢和他一起私奔的女人。抛开私德、礼法等问题不谈。王繁英今日能同他一起私奔,翌日就能在别的事情上与他同进退,将来他要是犯错,谁能拦着他啊。   终于叫这些热议子女婚姻、怀孕问题的妃子们都离开了,又迎来了一个兴冲冲的美少年。   “娘娘,六哥命我前往边关监军,特意前来辞别娘娘。”   向太后怒视左右:“你们都退下。”   林玄礼叹气:“今天就别提王繁英了好不好?”   我可以耐心的,等到你同意,或者没法再反对为止。   左右宫人都退下之后,向太后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拖到自己眼前,厉声问道:“你是活着回来,还是准备战死沙场?”   林玄礼有点意外与她的态度,想想那个二十万军民覆灭,让神宗爸爸一蹶不振的大战:“我当然是活着回来见您。永乐城败了,平夏城不会败。”糟糕!平夏□□字还没定!   “你们男人家总是喜欢轻敌冒险,永远不肯宽容和缓,与人和平共处。”向太后用力抓着他的手臂:“或许能赢……你还能活着回来么?你要赌官家的心,官家肯不肯赌你的心呢?”一个热爱军事,还在军中、朝野之中颇有威名的王爷,是不是最适合战死沙场?   向太后心里甚至有点绝望:难道你对危机和避讳全无察觉?你不要看官家现在对谁都春风和煦,那是因为……所有他厌恶的大臣都已经被章惇蔡卞曾布排除到遥远的海边,而且是天各一方那种,师生兄弟终不能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向太后:难道只有我在认真考虑宫廷斗争?   感谢在2020-11-27 17:35:25~2020-11-28 02:5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纳兰朗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迎接监军到来(二更)   边关将领全都兴奋起来。三军肃穆,准备迎接监军到来。   军官们四处巡查,本来想隔空献殷勤,可是经略使的要求一直都很高,军营内非常整肃,也很卫生,军容也很整齐,刀剑锋利,骨朵和盾牌擦的闪闪发亮,就连新衣服和用来打补丁的零碎布头都发放了一批——就连补丁都是新的。   他们也只好按惯例叮嘱:“两三天之内监军就要来了!你们这些贼配军千万不许失礼!失礼的拉出去打二十军棍。”   “长得丑的往后站!”   “监军来到大营时,刀剑不许出鞘,都规规矩矩的。”   “都紧一紧你们的皮!”   “秦王是贵人,你们几个听说是从金明寨调过来的?倘若没叫你们上前叙旧,就都到旁边站着去。”   将官在被叫去开会时,也在等候时议论纷纷:“官家万岁!”   “官家敢用秦王,真是死也值得了!”   “终于不是那些狗屁不懂还非要指手画脚提拔亲信的阉人了!”   “官家仁爱宽宏,英明神武,咱们真是好命,赶上这么一位好官家。”   “也不是连血都没见过还敢指挥三军的文人,哼,官家英明,知道那些个人,总要到咱们这儿来逞威风,派一个懂行的。”   “小心点,现在的监军还没走呢。”   “我只担心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不能,经略相公都说他不错。”   “反正…金明寨是真守住了。”   郭成一怔,才开口:“经略相公什么时候谈过秦王的是非?”章经略多么小心谨慎,一丝不苟的一个人,休息时间除了把儿子关进书房里盯着读书之外,都不参加聚会,怎么会议论别人?   折可适想了想:“你们不会是听错了吧?是舍弟可运赞叹秦王勇武过人,然后章经略说不错?”   郭成摇摇头:“章经略不会评价别人。”除了手下将领。   于是将官们又开始议论起守卫金明寨的始末,包括官家的厚爱、离奇的运气、感人的碑文、还有回京之后不仅没被忌惮还荣升秦王,以及从金明寨中带着数十人冲出去杀人是真是假。   杀良冒功还有抢功劳的事情太常见,不那么敢信。而章经略虽然人品很好,从不偏袒亲信,但如果是搞一点小礼物给郡王,也是有可能的。即便是金明寨中的守城士兵和跟着章经略一起去驰援亲眼目睹的人发誓作证,依旧有人持怀疑态度。   毕竟大宋多年以来,监军就没用过武人,练武稍微好点的就得是太监才能就任监军。   章楶忙完手头的事,立刻前来开会:“今日召你们来议事,是要问问尔等,我颁布的三条禁令做到了没有。”   众将都很尴尬。   两天前,新任监军的人选送达这里,章楶立刻号令三军:   1.即刻起不许议论秦王。   2.即刻起禁止议论官家和秦王的兄弟关系。   3.秦王到达后,只能以监军视之,不许讨好(禁止围观)。   下达命令之后,昨天给了一天时间,今天调查报告显示,这三条的前两条都没做到。军营里的士兵最近两天的谈资都是这个,还不停的谈论那些因为被王爷看重而瞬间飞黄腾达的人,得知消息的几名校尉连守口如瓶都没做到。   章楶好气哦,平时令行禁止、对任何消息都能保密的军队,现在因为亢奋而无法保密。   众将刚刚站起来整顿姿容,迎候经略使,被当头棒喝,这几天没少议论的人都有些羞愧难当。   章楶巡视他们,看到自己的爱将郭成和折可适,还有另外两个沉稳厚重的小年轻,这几个人不仅没议论,还制止下属议论。但法曹、管营等参军就没有一个能做到的。现在大战当前,又不能为了一点小事轻易惩罚大部分将官,动摇军心,只好把他们褒贬一顿:“…秦王是代官家来监视尔等能否令行禁止,是否听命行事,有勇有谋。所见所谓都会上报官家,你们都要小心谨慎。”   众人连忙应是。   ……   林玄礼在驿站里擦了个澡,兴奋的抱怨自己的随行官员:“我想快点赶路,你们非要打着监军的仪仗。”还以为六哥能真让我为所欲为呢,给我个谏官,还给我一个一本正经的王府长史一起带出门。   王府长史通常由官员担任,职务也是匡正亲王的行为、劝谏、管理产业、为亲王置备府内府外的礼仪,同时也是法律顾问,虽然大多数亲王没机会出京,长史依然负责代表亲王拜访或接见官员。   秦御史:“这是国家体统,沿途可以安民。倘若一行人马疾驰而过,难免惊扰百姓。”一顿狂奔,百姓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会疯狂猜测,那些造谣生事的人也随之蹦出来胡搅蛮缠。不光是流寇乱民,还有一些妖言惑众的小教。都需要派人先告知各地,是新的监军赴任去了。   王府长史也点头:“刺史说得对。”   林玄礼穿的很简单,加冠之后一根簪子挽着发髻,上身穿了一件薄纱小衫,下身穿了一条薄娟的裤子,手拿蒲扇摇摇晃晃:“行,行。”   他没挽起袖子,真丝纱几乎什么都遮不住,很透,穿着的效果是‘我礼貌性的穿衣服了’,小臂上的纹身极其醒目。   对面俩人不敢失礼,穿戴着全套衣冠,时不时的偷瞧他身上的纹身。   林玄礼:[我纹身,喝酒,打架,但我是个好男孩~]   王府长史:“明日一早,依旧先行派人告知沿途府城、军营,准备迎接。”   “不用告知凤翔城,直接去军营。”   林玄礼:[想给章楶一个惊喜的计划也失败了。]   [啊,虽然我还是个美少年,但形势迫使我正经起来。]   [等等,你已经不是个美少年了,是个有美少年外表的成年人。别让人失望啊礼子。]   他就正正经经的穿着紫袍,腰横玉带,下垂玉鱼儿,头上大宋特有展脚幞头,端庄又威仪的出现在军营五里外的迎接队伍眼前,换好衣服就在路上疯狂擦汗,并频频想要回斗笠。   晒死我了。   章楶看他这副庄重了许多的样子,依然觉得有点心累,去年年末发生的事叫他记忆犹新。催马迎上前,松开马缰作揖:“赵监军千里迢迢而来,我等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林玄礼也一本正经的作揖:“章经略客气了,奉命前来监军,不必多礼。半年不见,经略使风采依旧。”   客气了两句,两队人马汇合在一起,一起往城内行去。   小红见到章楶的马——自己养伤时的邻居,有点兴奋,稀溜溜的叫了一声。   经略使的马训练有素,不会当众叫出声。   沿途看见一些堆满物资的草料场、肥硕的羊、正在结穗的麦子或稻子或高粱。   章楶:“监军来的很快,比我想的早了两日。”   “是啊,听说战况不断,匆忙赶来了。”   章楶:“没那么急,连年都小有摩擦,这几年尤甚。”   然后就一路缄默着直到进入军营。   林玄礼还年轻且不知疲倦,喝了两盏茶水擦了擦汗,看左右留下的十几个人,都是他的爱将、亲兵,还有自己带来的御史、长史、还有童贯他们,就坦然道:“官家对我有言在先,林某,咳咳对不起我一回到军营就说顺嘴了。官家对我有言在先,赵佶次来,对章经略的指挥绝不干涉,只是在旁观看,学习。”   章楶知道他的脾性,也明白官家的用心,颇为感动。展开地图,亲自给监军介绍:“去年时,官家就下令在西夏驻军的地点修建堡宅。”他在地图上指点了十几下,沿着宋夏之间的边境线:“这些地方轮番出击,但西夏集中兵力攻击其中一处时,如攻击鄜延路时,熙河路经略司便趁机在这座山谷筑起堡寨,并向右延伸。我为官家献计攻城,以轮番进攻,令西夏顾此失彼,左右救援不及为主。”   “监军请看,黄河支流葫芦河,及其河谷,原是丝绸之路,唐朝时长安往河西走廊的重要通道,也是兵家必争之地。这一大片山脉是天都山,这里是石门口,位于宋朝边界四十里外,是天都山的大门。此处为南牟会,有一座西夏宫殿,附近曾是西夏军点集之处,还有一片盐湖。去年时,西夏集中兵力进攻这里,一支宋军突袭没烟峡,夺下了通往天都山的要道。”   章楶讲了半天地形图,最后总结道:“现在,我已经准备好大量筑城材料,不日要命各路佯攻,分散西夏的兵力。汲取了前两次失败(好水川定川寨、永乐城)的经验,这次筑城,必然选一个合适的位置,不会再被西夏军截断水流。”   当然我们还汲取了更多经验,不会再产生因为怨恨守将,而救援不及(沈括和宦官李宪派兵受阻)或不去救援(种谔怨恨徐禧不派人去救),导致全军覆没的事情。   林玄礼仔细看了半天,努力琢磨他的选址:“妙啊。”永乐城是被西夏军围困,截断上游水源,整个城池就断水了,有粮也没法吃。   之前两次筑城挺没脑子的,一次距离水源挺远,一旦被围城就没法取水。第二次靠近了一点小河支流,西夏直接把支流堵住,又搞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28 02:58:21~2020-11-28 21:2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nn 76瓶;2948116 70瓶;招财进宝 45瓶;小bao、咪咪 20瓶;瓶子、色色的幺蛾子 10瓶;冥姬、提灯夜话桑麻、纳兰朗月 5瓶;嘟嘟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四个小问题(一更)   林玄看看士兵们抬上来的十几个大盘子,突然就觉得梦回后厨,看出来是熟的了,可还是很有厨房备料的感觉,而且是烤串店备料。这得有二百条羊舌吧?随即想起来,这二百只羊也不会浪费,军队一两顿就能消灭掉。   前任监军、枢密副使、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唐代有一道菜叫升平炙,一道菜用百条羊舌、鹿舌烤熟后拌在一起,即寓意能言善辩,又体现君臣一心。今日这道菜,只有羊舌没有鹿舌,章经略用心良苦。”   主要是因为这里没有多少鹿。   章楶庄重严肃的讲话,中心思想归结为:官家是最好的皇帝!官家信任我们!我们不要辜负官家重托!西夏欺人太甚!李元昊老不要脸!和前任监军合作愉快,祝他一路高升。   娱乐项目是看健卒相扑,以及听猛男敲鼓唱歌,非常硬汉。   新任监军也就是秦王,始终保持着亢奋的状态,在宴会结束后:“我想去清点仓库中的火器,看看有什么我没见过的好东西。”   章楶巡视了一圈下属,沉稳可靠的亲信爱将都要派去多线作战,虽然有七个人都很可靠,但真是不够用,攻击西夏要分兵十二路。突然开始装沉稳的将官们,不行,打仗可以用,不能和秦王相处,心性过人的还要领兵,心性不佳的恐怕会被秦王带的失去分寸,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明日就要启程赶赴边关,火器和筑城材料在一起,都已经装车。”   林玄礼想想也是:“经略相公对我有什么安排么?”实不相瞒我是来蹭热度,蹭一个胜利的。呃,目睹一个胜利。   章榩:“希望赵监军能尽职尽责。”   干好你的本职工作,跟我形影不离。   监视我,别让我费心监视你,手下将校虽多,但半个宋夏之间的国境线都要由我负责。   林玄礼喝了点酒,但一点都没醉,看得出他挺心累,也就体贴的放下茶盏:“那好,我先回去休息,明日再会。”   章楶起身相送,一直送到门口,和监军依依惜别:“监军,行囊先别解开,带上些必须之物,明日清晨启程赶赴边关。”   林玄礼兴奋的抱拳:“好说!”   回到监军的帐篷中,看到老苗等人围绕着自己的帐篷住下,屋里童贯高蜜和几个小内侍把自己所有的行李都解下来,整理好,箱子都抬了下来:“很好,我们需要重新整理一遍行李。”   抱着自己心爱的、据说是郭子仪佩戴过的唐刀,把玩着一个王繁英所赠的精美绝伦但不是她绣的驱蚊香囊,坐在床上看着他们整理行李箱里除了衣服书籍和大内专用防伪纸张之外的东西。   一箱子蚊香,在这里非常需要这个。   一箱土制二踢脚——依然是□□的,更先进的□□都不会做。整整一箱子,将近一百根。每一根都能发出巨响——造成的杀伤力有限,主要是烧伤以及吓唬马匹。   [早知道六哥会让我来边关,我就该把燧发□□好好研究一下,还有□□啥的。真不应该忌惮章惇。]   “衣服少带点,按季节带,每个季节带三四套就够了,夏天嘛不费事,跳河里就算是洗澡了。口脂和面脂也带上,我怕风沙把脸吹裂了。这两箱冻疮膏和两箱银钱你们留在这里保管好,一旦到了冬季战事还没结束,就给我送过去。”   长史翻了翻手头的纸条,安排了一下工作:“郎君,王爷,您应该秘密召见其他将领,询问一些事,并召法曹参军、功曹参军、仓曹参军来询问军中大小事务。然后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您开始写吧。从一路上的见闻,到军心,将士们对您的态度,章楶说了什么,都应该记录下来,如实上奏。”这是监军的工作。   林玄礼点点头,开始秘密召见将领——根本不是秘密,谁都知道这是规则。   问什么问题没有规定,他决定问:“你们都是章经略的重用的人才,对兵法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吗?”   郭成本来少言寡语,不爱说话,见监军发问,也只好如实回答:“卑职屡战屡胜,只有四个字的诀窍,身先士卒。”永远和我的士兵同进退。   李忠杰、朱智用等人也各自谨慎的给出一些虽然毫无新意但确实好用的兵法。“官家的恩赏我们分文不取,分给将士们。”“爱兵才能练兵。”   折可适:“卑职略通兵法,但能大获全胜,靠的是官家知人善任,经略使用兵如神。兵法流传两千余年,有些将军用之能胜,有些用之则败,实则是君王的仁德啊!”   林玄礼心情复杂:[老折我觉得你用力过猛了。这要不是我,你就要折在这儿了。没错,我六哥要大获全胜,达到北宋末年最轰轰烈烈的一场大胜,重创西夏。但是我不怎么亲爱的神宗爸爸……你还不如说他用人不当,这好过他缺德。也就是我,一个好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不需要罗织罪名的人。]这又不好隐晦的提醒他,就默认的点点头。   如果智慧也是一种道德,那我六哥很有道德。   种建中走进来时,看到监军时神情有些复杂。   林玄礼看着他,忽然笑了:“好巧啊。”   看看磨好了一小碗的墨汁,又看了看一摞纸,开始洋洋洒洒的写感谢信。顺便记录一下军容严肃,自己也及时的调整了心态知道不是来玩的,非常严肃绝对不让人失望,附上章楶的部分原文。甩甩手:“我写了多少?”手臂好酸哦。   长史:“…王爷,您写了九页。”还是蝇头小楷,真是话很多。   放信封里,用监军专用的木函封好,明天早上交给驿卒发出去。   林玄礼躺在床上兴奋的难以入眠,化学课上没教,而他一直以来的爱好都是淬炼自身□□,而不是研究□□的制作——这玩意又危险又犯法。辗转反侧、薅着自己头发时,突然想起□□。   貌似能做的是□□,唯一有四个小问题。   第一,不会做甘油。第二,认不出哪种土是能稳定□□的土。第三,据说□□也不好引爆。第四,完全无法提供一个合理可靠、做好防护措施、不污染环境、能保护自己又不炸死其他实验者的试验基地。   ……   次日清晨,行李从八车减少到两车,监军带着自己的仪仗,精神抖擞的上马,就和章楶并驾齐驱,异常憧憬这接下来的一场大战。   直到中午埋锅做饭时。   林玄礼有点郁闷:“我们走了能有十五里么?”一半步卒、一半骑兵的军队,速度是被步卒的行军速度所控制的。不能落下一半的军队,也不能让兵马因为赶路而疲惫,因为步卒还押运着大军所需的大量粮草,车队长的一眼望不到头。   秦御史干巴巴的说:“监军。相公他建议您在闲暇无事时,多想想,还能研究什么样的火器。”   独相章惇,直接说相公说的就是他。   正如章惇所预料的,听起来非常紧张刺激的运兵、备战、以逸待劳,其实是漫长的等待。   特别漫长,而且在马上没有任何娱乐活动,风沙太大也不方便张嘴和身边的人聊天。   就算别人不惧灌一嘴沙子也要陪王爷说话,这位年轻的王爷也不肯。   林玄礼点点头:[那你就想错了,我特善于和自己聊天。]   [必要时我还可以精分一个小豪猪出来和我摔跤下棋。]   [我上去就是一个抱摔~]   [小豪猪往下使了一个千斤坠没抱起来。]   [我顺势往前一摇动她,她当时就压在我身上。]   [然后就#¥%2#%¥#……]   他YY了打架,以及另外一种打架,心情愉快。   想多了也无聊的慌。[小豪猪说:你也该想点正经事了。想想你记忆深处,埋藏在智慧中的宝藏。你要是不拿点穿越者特有的技能出来,我就要拿了。]   [好的你拿吧。]   赶路只有两天时间。   赶到国境线之后,四处能看到的只是荒凉,比金明寨外的景色更荒凉。   本来以为这里没有人靠近,应该郁郁葱葱,荒草长到一两米高,但除了河流和小湖周围,大面积的地方都是些长的不太精神的瘦溜溜的草和灌木。   军马正在低头啃着这些长得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草。   “这里水土不丰茂。西夏人到此牧牛放羊,只是为了挑衅大宋。”   林玄礼有些感慨,看到这荒凉肃杀的景色,情不自禁的想要写诗,就写了。随即疑惑:“不是说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么?”   种建中:“监军,敕勒川在阴山。”   林玄礼顿时小脸一红。   阴山在内蒙古!   咱们这儿是甘肃和宁夏!这错误犯的。   熙河、环庆和秦凤三路都归章楶统辖,兵分十二路拉长西夏军的作战战线、逐个击破也早就在计划之中。折可适、种建中等人立刻归营去了,他们的营帐在山的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28 21:21:10~2020-11-29 03:3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旧时桃花 80瓶;pray@世纪末 10瓶;未末 5瓶;文哥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玩乐一条龙(二更)   西夏沿线有十二个监军司,大宋这边也有对应的十二路军。   而且敌我双方都对对方的军事部署了如指掌,也可以大概预料到对方的军事部署。   担任监军的林玄礼百无聊赖的写写画画。最近有频繁的军事调动,前线的战争互相咬紧,频繁摩擦对峙。但章楶不动,就在原地,紧邻国界线的地方接受战报,指挥调度。   “我就知道肯定是这样。”林玄礼今早试图跟着将军们一同训练,竟然没被箭术碾压!   平时对经略使的军事安排、行政安排,也只能全程闭嘴在旁边看着,自己揣摩章楶如此调动的用意,他也没空解释。战时军政大权一把抓,紧邻前线的知州知府都得将公文送到这里来。   出门看看联营和人海,看看漫山遍野的士兵——宛如放假时的景区。   什么秀丽景色都被满山摘野果和浆果、野枸杞、揪野葱的人给破坏了。这些士兵善于山地行军,入伍前就能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现在还在将军的命令下,格外努力的练习山地作战、奔袭和潜伏。   林玄礼搬了个马札坐在营帐门口看书,极目远眺,看的不是很清楚。手里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又看了看——玻璃有气泡和杂色,白水晶片在打磨之后有细小的裂痕,还因为微小的偏差令人有点头晕,虽然确实能看的更远一点,但视线不太清晰,看到千米之外就呈现哈哈镜效果,会把人和景物看错。实际应用效果还不如在军队里选一个千里眼。根本拿不出手。   童贯十分忧愁:“郎君得偿心愿,来到边关,怎么还是不快活?”   长史客客气气的问:“您跟着郎君多年,一定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是么?”   童贯:“郎君最爱干的有三件事,第一是打熬筋骨与人切磋,第二是烹饪美食,第三是读书。”   现在这三条都做不了,监军——文官,军队里没有人会陪他切磋,跟着一起训练都会因为影响其他人训练被礼貌的赶走。现在的形势紧张,军队随时可能开拔,郎君也不是胡闹的人。烹饪就更别提了,身份所限,行李里只带了一口小锅和少量调料。书又没带多少。   高蜜:“但是郎君还喜欢弹琴。郎君,我去取琴来,您弹奏一曲,消遣一会。”   林玄礼深沉的叹了口气:“算了,我就知道,以监军的身份来到边关,又怎么能逍遥自在呢。秦御史,出来晒晒太阳,手谈一局如何?”   秦御史不想晒的黝黑发亮,奈何盛情难却,只好戴着斗笠走出帐篷,摇着扇子汗流浃背的陪着监军下棋。   林玄礼深沉的叹气:“我还以为,一到边关就要开始大战。”章楶在哪里头脑风暴,我无所事事,也难怪所有的监军都喜欢搞事情,乱指挥,要不然可真无聊。   中高层军官的武功都不错,但都摆出一副‘只要监军提出单挑我们就直接认输’的态度,拒绝和他对战,又不舍得下狠手,仍旧和童贯高蜜老苗和几个侍卫对练,又没什么新意。   章楶不是每天都在安排军事行动,他也在耐心的等战报。   林玄礼眼看今天要输第五盘棋,突然听见一阵马匹奔驰的声音,在军营中只有送急报的能骑马闯入!“有情况,我去看看。”   秦御史:……输不起别玩。   在没什么事可写的奏报里我就弹劾一下这件事吧,每个月指标还是得完成。   章楶刚看完战报,转手递给匆匆跑进来的监军,事情还在他的预料之中:“西夏梁太后的征兵计划突然临时取消了。”   林玄礼悚然:“怎么回事?”[怎么会取消?这娘们怎么不来送死了?难道也有什么穿越者跑到西夏去了?][汉奸去死吧!]   “西夏无法荒废今年一年的粮草。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章楶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咱们大宋,南方的两季稻刚刚收获了第一季,北方的稻谷还未成熟,西夏的气候不同,还有一个月左右稻谷才能成熟。收割,晾晒,打谷,算下来要一个半月。梁太后或许不懂农时,以为随时都可以发兵。一旦现在发兵,如果一个月内不能结束战斗,或是突然迎来一场暴雨,只靠妇孺全年的收成就荒废了。”   章楶露出一个期待的微笑:“如果那样,西夏既没有充足的粮食等到明年再战,也没有多余的兵力来到边关打草谷。”   敌国百姓们冻饿而死,到时候大宋再趁机扶持西夏的其他势力灭掉李氏(李元昊的帝系)和梁氏(梁太后的氏族是西夏大姓),岂不美哉?   林玄礼也陷入了愉快的YY中,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不爱啊。YY了一小会:“我听说西夏的妇孺也要参军?”   章楶:“折可运,你刚回来,给监军讲讲西夏内运粮。”   折可运:“遵命。”过来给监军行礼,收到一个约架的眼神,假装没看见,规规矩矩的作揖:“赵监军。”   林玄礼一本正经:“折将军,请讲。”   折可运就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西夏境内男子打仗、女子运粮的情况,和大宋截然不同。大宋是军户制度,终生参军,军队里有不少头发花白的老头。而西夏是常备军十万,临时募兵可以到达三四十万,同时招募的还有各地妇女和不达标的老人,也最少需要四十万劳动力来运输粮草。这也就基本上占据了所有的青壮年、中老年劳动力。   所以说梁太后的计划非常没脑子,一看就是不懂农业。   章楶把计划在舌尖盘旋了一圈,又咽了回去,没必要提早告诉他:“监军想不想去看看快要丰收的麦田?”   林玄礼想想无聊的日子还要有很久:“好啊。六哥一定想不到,我到了边关反而能写不少田园诗出来。”   还是折可运陪他去看大宋各个城寨之间的广阔的良田。以及折家军、种家军那些全靠耕种自给自足不需要国家提供太多粮草的优秀事迹。   并找了一个合适的平地,让士兵们望风。   林玄礼大为感动:“可云我就知道你是个好朋友!”   “这些日子里,我也思念我的好朋友林礼。”折可运活动着手腕,笑嘻嘻的点头,心说:不,满足监军突如其来的各种奇怪小要求是常有的事——俗称行贿。   简单一点的直接要钱,麻烦一点的监军则想要珍宝军功或者美女,最麻烦的想要指挥战争。秦王其实很好办,折家和种家的哥们几个就能把他应付好了。   痛痛快快的相扑,摔的一身大汗,五回三胜。   准备随便在河里过了一遍水。   “啊啊啊蚂蟥!”林玄礼刚不顾劝阻的下河撩了一把水,就飞快的蹿到岸边,开始抽打自己腿上的虫子。突然开始担心血吸虫病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病。   [我为啥不是学生物医学的!急需现代科技。]   [辽金需要硝*化*甘油。我六哥可能需要硝酸甘油片。]   [前者是炸*药,后者能治心脏病。别问对不对症。]   童贯泪眼汪汪的抱着主公的小腿,趴在伤口上嘬了半天:“血是红的,应该没有毒了。”   林玄礼:“……蚂蟥本身也没毒。”   这下就老老实实的不下河了。在河边拿毛巾蘸水,抖开检查一下再擦汗:“那些在河边洗衣裳的妇女,就不被咬吗?”   每个军营都上供了两三名最有分寸的壮士,按照他的喜好,赢过他又不会把他打的很惨,尤其是能控制住不打脸。   林玄礼大喜:“好汉,比我强的多啊。”能赢又能控制住,那是非常强的表现。   还有一位很强的冯提辖,掌管榷货务都茶场的,自从宋夏之间关闭榷场之后失业至今。   [他为什么不姓鲁呢?]   将军们窃窃私语:“真是有史以来最好应付的监军。”   “说实话,秦王的功夫真不错,我和冯提辖相扑也赢不了。”   “这真是章经略同意的?”   折可运摸摸下巴:“是我擅自做主,但是我猜章经略同意了。”   章经略叫他带人出去散散心,不要让监军百无聊赖之下,想要擅自出击西夏——说不准会有立功心切又谄媚还没脑子的人服从秦王安排。   出门巡游七天,爬了山,品鉴了五处军营的厨艺——都不怎么样,攒了一沓壮士的名单,回去往上一递,等他们立功时也算先有一个预告。   本来还要再玩一玩,被章楶一份急信召回去:【三天之内回来。】林玄礼把信一合:“三天之内赶回大营,走。”   一路疾驰,颠的七荤八素。   “监军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我制造出来的那些瘸子在干什么。”真希望我看过地*雷的制作流程,这样……我就能制造更多的瘸子了哈哈哈哈。   回到大营,在营门林玄礼勒住缰绳,沉思了一下,监军可以直接纵马入营,但考虑到投桃报李,还是客客气气的滚鞍下马,往里走了二里路,来到大帐门口。   章楶迎出来:“西夏十二监军司中有六个出兵迎敌,由西夏名将妹勒都逋统帅。我要亲自往前线应战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斯米马赛。   感谢在2020-11-29 03:37:00~2020-11-29 22:3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剑凌云志 120瓶;茂盛的竹节草 10瓶;37953181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官家连续三天没事,不上朝,不召见朝臣,就在宫里乘凉,看奏本。花园中假山石洞中非常凉爽,可惜他进去待时间长了会风寒,只能用冰解暑。   各地的奏报异常详尽。每个州城府县都有两套官衙,各自暗中上报,要想隐瞒什么事很难。   大宋的官家对全国各地有超乎寻常的控制力,对兵权也抓到非常紧——只要够勤劳。   全国各地的奏报里,还是佶儿写的最好笑。每次入手都很厚,展开来仔细一看,倒是事无巨细的记录了所有见闻,规格也很标准,但除了没事发生和异常好笑之外,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不是每个臣子都敢在给官家的奏本里夹带诗词歌赋以及琴谱,他们倒是会上奏一些有谶语含义的民歌。   官家看着密信笑了许久,放下之后又忍不住拿起来,递给旁边的太监:“你把这段歌词单独抄下来。”果真是军中特产。   “遵命。”内侍接在手里仔细看了看,也笑:“这边关小曲真有趣,比京里的宫调杂戏不差。”   端端正正的抄下来,所有奏札都要送去存档,不能单独拿出来。   郝随捧场道:“送到刘娘娘那儿去,选一个宫调配着么?”晚上时她那几个善于音律的宫女弹琴,刘娘娘总能唱新歌。   官家想了想:“送去教坊司,叫他们加紧排演出来,明日宴会上唱来听。”   是白白胖胖超级可爱的女儿的生日宴!她可能还听不懂。因为是两岁生日,又有战况,就不大操大办,只在宫里欢庆一番,看看戏听听小曲。   教坊司里不全是女眷,也有男的。   优伶上来表演了一段杂耍,且歌且舞,做出许多滑稽好笑的表情动作,引人发笑,作势要睡觉:“大姐与我收拾好藤穿的大帽,明早要教场中去下操。枕边专听莺儿叫,偶然睡去了。”   就作势睡倒,一个鹞子翻身又挑起来,急急风一响,慌里慌张四处张望:“呀,晓星儿这样高,呀,不好了,罢了,误了,铳也放了,旗也挂了,门也开了,人也齐了。只得穿上一双绣鞋也,跑到教场中去点卯。”   又作出一副弓着身子,试图用短衣襟遮住脚面的样子,羞羞答答的迈步行走,摇摇摆摆,翘着兰花指,仿佛被人取笑了一番,扭扭捏捏。   除了过生日的二宝没听懂之外,笑倒了一片人。   赵煦在他一出场就放下酒杯,果然比想的还好笑。   刘清菁本来不想给面子,新歌不给她,送到教坊司去还不让她知道内容,但实在是太好笑了。   太妃笑的不行:“呦,这可太好笑了,别是佶儿的亲身经历吧?”   向太后本来正笑着呢,意兴阑珊的摆摆手:“不能,王繁英虽然炼丹去了,却没闭关,哀家严令她娘每日进去看看她是否安好。”   炼丹!闭关!听听这不靠谱的爱好。大宋的官家、亲王之中,凡事喜欢求仙问道、占卜巫术的,从宋真宗开始,那有一个有好的。也不知道炼的什么丹药,吃了之后叫人是死是活。   总归没跟着佶儿出门就是好事,军中不能携带女眷,一个王爷跑过去就够胡闹了。   ……   拔营又向前推进,把原本‘只要骑马疾驰一个时辰就能到边界’(三四十里地)的距离向前推进到跨越国界线。   包括哪些一眼望不到头的筑城器材,无数车的铲子,夯土用的巨大石锤。土到不需要担心,黄土高坡,最适合夯土。   因为军队前线已经推过了国境线,大营也得随之往前挪,时间就是军情。   折可适早就赶赴熙河路,领兵寻找时机进攻西夏。   各路的将军都在带领士兵按照约定好的日期进攻。以几千兵马对几千兵马的数量对战。   章楶穿着威风八面的甲胄,也不管热不热,手执长鞭指着前方:“西夏不止一次越过国境,犯我大宋边疆,冒犯君威,辜负圣恩。今时今日,我大宋将士已经占领了这一座天都山。”   他手里的马鞭比划了一个挺大范围,远方巨大的一座山:“问问三军将士,在西夏国界上扎营的感觉怎么样?此战不要急于求胜。只等大战之后,重划国界,免去岁币,把这西夏人治下的不毛之地,改为大宋的屯田之地。”   军队本来走的也不是很累,听传令官飞马到各营中穿搭经略相公的话,就觉得非常有信心。   前方和侧方貌似是连绵不绝的矮矮山势,身后的旌旗招展‘大宋经略安抚使章’和‘平江、镇江军节度使、秦凤路监军赵’的大旗格外显眼,此外还有镇戎,德顺,通远。定边、绥德、清平、庆成各军军旗,总共十三面大旗,每一只大旗代表了他统帅的一只军,也就是一万人。   只不过这些军队不全到这儿来,旗帜在这里只代表服从,跟着大营一起行动的只有八万兵马——同样一眼望不到头。   军队一顿饭就能吃八万斤粮。   林玄礼回头看了看南边,从铠甲缝隙里伸手进去挠挠肚子,感觉自己需要来点痱子粉。睁大眼睛四处寻觅,问身旁的郭成:“这里没有界碑么?”宋夏之间的分界线何在?我怎么没看见国界碑,或者任何明确标出来的东西?而且每次都没看见。   郭成低声道:“监军请看,前方的壕沟就是国界。”不能在国界筑墙,石灰画线也用不了多久。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就行了,反正两边都在跃跃欲试。   总共往前推进了两天时间,在西夏境内扎营。   营帐实在太大,直接横跨国界线两端,并做好了万全的布置——种建中暗暗的拉着秦王出营帐遛弯透气时,带他熟悉了一下周围环境:“这条小路直通延州。”这次战争有九成胜利的把握,但也要给监军安排好退路。   “我……好吧我懂了,多谢。”这是给我的特殊退路。万无一失的安排没什么大问题。   回去的路上看到官道上有一些人押着车,毛驴吃力的拉着车,车上是一卷卷的芦席,还有追逐着车辆的苍蝇。大约十辆车,每辆车上有四个。   车子上有特殊的军旗。   种建中简单介绍道:“是战死的士兵。”带回大宋境内埋了。   林玄礼兴奋的情绪稍退,逐渐严肃谨慎。死人其实不算什么。但是这种别人在作战,而自己在安安稳稳旁观的感觉不好,战死的人连口棺材都没有。   四十个人的战损就数字来说,其实不多,但十辆车看起来就很多。   在章楶的大帐内坐了一会,又不敢催促他万无一失的计划。   现在吕惠卿发兵劫掠横山上的洪州,孙路短暂占领盐州,略使钟傅拓展兰州边界,在黄河北岸修筑金城关……各地多线作战,直接威胁西夏右军。   越是拉长战线,对大宋越有利。   本来希望这些闪电突袭能让西夏军疲于奔命,应付不急,让那些守军严阵以待等待宋军攻城,不敢轻举妄动。   章楶手里掌握着熙河、环庆和秦凤三路的所有兵权。现在他得考虑如何调派将领,去带领这些士兵。摊开纸张,亲兵研墨,开始草拟奏折。   林玄礼也在代入自己领兵如何调动人手,想了半天,地图都模糊了:“地图呢,章经略你不用看看地图么?”   “都在我心里。”然后示意亲兵展开地图给记忆里不是很好的监军看。   林玄礼研究了半天,还是有些棘手。[别看后世复盘战况时,大家都说这是最优选择。真给个地图,给些兵将,还真没法轻易做出抉择。]   [复杂,真复杂。虽然山谷和河流就这么多,就在石门城和好水河旁边,但是真不好选。]   [说是在好水河岸边扎营,但河岸这么长,河流这么宽,黄河在夏季又是汛期,还有三易回河……哦这个傻逼兮兮的黄河改道不会影响上游。但河这么长,怎么决定选址呢?南岸还是北岸扎营呢?河南岸地势低,不利于扎营,如果在北岸扎营。但那样其实是背水扎营,防护上要增加兵力了。]   章楶已经写完了军报,时间地点人物,接下来的计划,军费、马伕、辎重、粮车若干,全部封存上报。   看一眼还在沉思的监军,起身去看了看埋锅造饭的情况,顺便方便了一趟,提醒道:“监军,稍作休整,即刻起身。”   林玄礼从沉思中惊醒:“做什么去?”   章楶:“选址,打井,建城。郭成带四万兵马,去选定的地点筑城。老夫必须亲自前往。”   郭成带走四万兵马之后,中军大营护卫三万人,前锋后卫各五千人,位于四十里开外,各自携带强大的火器。一旦遭遇战机,就地就能铺开阵打,也不至被敌人分割。   林玄礼又问了蠢问题:“屯田的粮食还没收割。”   章楶微微一笑:“官家派了二十万厢军前来听从调遣,他们未经训练,军械朽坏,上阵打仗不行,收稻子、种粮、砍柴、押运粮草都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重点】今天只有一更。我不太喜欢把六千字分两章更新出来,一章六千比两章每章三千要爽。我努努力让明早上能有六千字,么么哒。   【1】前两章的口口都修掉了。   【1】幸好我见过大山和黄河,也去过兵家必争之地的兰州和天水。   真是群山环绕,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五泉山上的水清澈甘冽,昨天晚上想了半天,还想起凉皮担担面和超甜的三炮台。   【3】写八万兵马的时候我脑补的MJ的演唱会,八万人,挤在一起,不论镜头推的有多远,全是人人人从从众众……超多超多超多!   感谢在2020-11-29 22:36:55~2020-11-30 03:5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糖柚子 40瓶;光影相生 16瓶;甘木 14瓶;雨与鱼 10瓶;风悠原、lily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平夏城落成   “这就是好水川。”   西北的山不全是黄土高坡,光秃秃的山,干巴巴的河,也有郁郁葱葱的丛林,只不过往极远方扫视时,看起来有点像成年人的斑秃。   还有一条河,长得像未成年黄河,实际上的身份则是黄河上游支流。远看有点浑浊,黄澄澄的,靠近河边的人马还是毫不介意的直接饮马饮驴。   林玄礼思绪万千,一时间想起好水川之战时,仁宗气到绝食,范仲淹因为作战不力被贬官,留下一首‘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韩琦欧阳修也深感痛惜,那有屁用啊!   当时战前主战主和双方争执不下,开战时军情不明,也没了解清楚制定战略方针就开打,集齐了所有失败因素,也难怪仁宗到后期被气的精神混乱,可能是没想到朝臣这么傻?还是我六哥的朝臣靠谱,别看章惇小心眼,对黄庭坚都要打击报复,但能力是真强,国家也有钱,朝廷内部没有派系之争,军队的后勤补给、军需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小心眼也值了。   秦御史:“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呸呸呸太不吉利。错了,不该说这个。   郭成看在场人群中,自己官职最高,简单解释:“好水川,川水自东而西,经隆德县的好水、杨河两乡,入葫芦河川,全长约60余里。源头有一泉眼,水涌甘冽,经久不涸,俗称好水泉。”   然后又指着旁边的山简单介绍了一下。   林玄礼:“很好,很好,嗯嗯嗯。”   [对不起啊,山太多了,只要移动距离超过二十公里并换一个角度我就认不出来了。]   [而且这些山吧,说高不算高,说矮不算矮,长得也没啥特色。]   章楶已经纵马带队在这里选址,亲眼目睹比拿到地形图更方便,考虑的必须万无一失,从‘筑城地点必须平坦、方便就地取材、守城时取水、和大宋互相接应’到‘攻守兼备,四季变化和山体滑坡’全都考虑好了。   在地图上看上了三个地址,到现在一番考察,否决了其中一个。留下两处选址,互为依仗,在心里的沙盘上推演了数次——就连怎么从远处绕过这座山,在敌军身后设伏都计划好了。   大宋不是第一次打到西夏境内。   有丰富而详细的图纸,最起码比《华夷图》、《禹迹图》和《九域守令图》要详细的多。   只是希望这一次能占领西夏境内。   传令兵飞奔回来:“经略使命大军继续继续前行。”   疲惫又有点渴的士兵想去河边取水,而目的地这里,八十多个士兵正深信不疑的按照经略相公的命令挖井。   章楶叫上郭成,一起徒步丈量了即将筑城的尺寸,按照城墙的规格走了一圈,后面有几个人拿着锄头,哐哐哐的挖几锄头,营造出一个被虚线划在地上的城池。   正在打井的地方就在被囊括的范围内,一镐头下去挖出来一根腿骨,也不知是宋人还是西夏人的,看起来有些年代,或许是唐、五代十国、宋初的都有可能,随手扔到垃圾筐里,这都是需要清理出去的东西。   大了建造的缓慢,不能再西夏反应过来之前完成筑城,小的话虽然修建的快,却不能容纳士卒和粮草。   林玄礼催马来到旁边,翻身下马时准备说话,突然不慎拉伤大腿,翻着白眼把痛呼忍了回去。扶着马鞍佯装镇定:“章经略,这里能出水吗?”   章楶:“有。老夫会看山势水脉,这里一定有水。监军请坐。”   林玄礼:“童贯过来扶着我,长时间坐着不动弹,脚有些麻了。”痛痛痛。   章楶谈兴真浓:“命三军取水做饭,饭后开始铸城。”   林玄礼从袖子里摸出两个纸包。取出一些核桃、肉干和红枣葡萄干,吧唧吧唧吃了起来,唯有美味可以安抚受伤的腿:“愿闻其详。”顺便拔出匕首稍作改动,递过去一个枣夹核桃。   章榩接过新鲜制作的枣夹核桃。   枣是当地最大最贵的红枣,核桃则是烤过去皮白生生香香脆脆的核桃仁,一看就非常符合秦王在传闻中的特点。一直以来没索要各种珍贵食材,看来他非常克制自己。   “多谢监军。”   林玄礼:“肉干也是我自己做的,尝尝么?”椒香风干牛肉!棒棒哒。   章楶把枣夹核桃两口吃掉,算得上美味特产:“士兵们还没吃饭,我不着急。”   简单的小零食没事,拿着肉干啃半天就不好了,既不体面,也不够体贴这些饥肠辘辘的士兵。“你请看,别看山,看这片荒地。”   林玄礼肃穆的睁大眼睛盯着他们规划的城池看了半天:[那个……你是有甚么特异功能吗?是空气中的水分比别处湿润吗?]   [我看到了山川河流,还有荒芜的平原。]   [请问为什么要在没一点绿色的地方打井?无法理解。]   旁边不是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草么?   章楶指着一百米外的河流转弯处:“凡是这种急转的湍流,地下就有水脉蔓延过来。”   然后拉着迷惑不解的秦王来到规划好的城池处,指着地上的黄沙和匍匐在地的蒲公英、蚂蚁菜等小野菜:“虽然低伏但枝叶粗壮,可见地下深处有水源供应。这里的土质主要是黄沙,野菜野草能长成这样,地下一定有水。”   “原来如此。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经略使。”   “监军但讲无妨。”   林玄礼疑惑的指着不远处山沟里一大片郁郁葱葱,看起来是在肥沃良田里生长起来的野草野花:“那里的山势没什么特殊的,也不背风,为什么生长的如此茂盛?”   章楶还真不知道,端详了一会:“去看看。我来边关只有四年,不是什么都知道。”   一个老兵突然挡在他们前面,躬身谦卑道:“经略相公,小人斗胆劝您别去。”   章楶端详着这个老兵,若有所思:“看来你知道内情。”   老兵头发斑白,身体倒是还很硬朗,微微缩了缩:“小人知道,只怕说起来难听,饶了贵人的雅兴。”   林玄礼心里脑补了同胞、袍泽的尸体,或者是敌人的尸体埋在这里,血肉回归大地,更加肥沃。刚刚挖土时就挖出来好几根大腿骨……有些悲伤,再看看他这满头白发,更觉得悲伤。   暗暗的叹了口气,温和的叫到:“老兵,你说吧,我没什么受不了的。”   老兵又俯下身,有点难以启齿的说:“这还是五路伐夏时的事…当时有一位将军想试试改良沙地,就令收集人马的…肥料和沙土拌匀,又怕被风吹散了,都堆在山窝处。小人当年也出了些力,看起来就是这里。”   林玄礼大惊,情不自禁的问:“那一路行军过去,岂不是改良了一路的土地?”   十几万人,这得制造多少肥料,怎么这块还是比较荒凉呢?   一定是因为缺乏树种,树都被人当柴火砍光了,导致土地沙漠化,水土流失。   秦御史:-_-||   章楶含笑点头:“确实是。监军以为,为什么军营旁边屯田总能收获不菲呢?”我们有很多人!很多马!制造很多肥料!而产出的粮草又能喂饱人马,继续制造这个美好循环。   糟糕,可能会导致王爷食欲不振。   林玄礼作为一个曾经的大厨,当然知道现在整个大宋都是巨型原生态农家乐。   吧唧吧唧啃肉干,为了反腐,巨干,累的小圆脸要变成小方脸。   正在干燥炎热的安静中,远处打井的士兵们突然快活的叫了起来:“出水了!”“将军,出水了!!”   打井的八个地方,有六处出水。   士兵们拿来携带的水桶,扔进去打了一桶水,一尝,清冽可口:“真是好水!!”   章楶露出和缓的微笑。六口井,一城的人吃水虽然紧张,但差不多够用了:“取井水做饭。”   吃完一顿饭,林玄礼看着五十多岁的章经略严肃的看着四十多岁的郭成,整个空气中的气氛都很严肃:“二十五天之内,筑好一座城。大约二十天时间,西夏的军队就能赶到这里、突破我们前方封锁。”城池修筑好,就是一颗钉在西夏境内的长锥,灵活机动,非常好用。   郭成也没多说什么,带着经略使留给自己的兵马和副将:“定然不辱使命。”   四万人留下来,马不停蹄的分兵两路开始筑城,巨大的石碾子已经被士兵们滚到各处,每一处就只有两万人,还要修筑出内城和外城。   分为五班轮班,挖土、担土、打夯各五百人,五班共七千五百人,另外五千人戒备、修筑城外的防御工事。   经略相公又和监军的秦王带着一百多名骑兵火速撤回大营里,安全稳妥。   林玄礼回去在秘奏里自吹自擂了一番:今天也是忍住了没捣乱,没提出非分要求的一天!我老老实实的回来了。附上今日小笑话,一路改善土壤也太好笑了。以及一包精挑细选仔细包装的枣夹核桃,还有送给太后太妃刘妃的五色葡萄干。   虽然不是新疆,但葡萄干质量也挺好的。   ……   夯土是一种非常简单易行建筑方式,只是耗费大量民力,除非朝廷和巨富之外都支付不起。需要用六到八人集体喊着劳动号子,一起用力抬起一个巨石,砸向地面,这种建筑的宽度受限,只能用于房屋地基或是城墙。   郭成给了斥候七天的干粮,让他们隐秘的埋伏在山上,还有必经之路上,监视着敌人的动向。   然后开始疯狂筑城,取土的时候顺便挖壕沟,再把距离不远的河流再挖过来一点——湿润的河泥不能用来夯土,却能用于外墙的涂层。混合上糯米和羊血,就成了非常坚固表层。   几万人修筑两座城池,只需要二十二天时间,就做完了。   郭成本来在外城准备了许多守城器械,做好一边指挥作战一边筑城的准备,没想到西夏人没来。   平夏城平面呈长方形,分内外城,内城墙,东西长534米,南北宽450米,基宽6—9米,存高4—8米,顶宽1—2米。南北开门,城墙以黄土夯筑。   外城墙东西长875米,南北宽800米,基宽9米,城墩44座。以黄土夯筑,夯土层厚0.6—9厘米。四周修筑壕沟,壕沟宽约30米,深1—2米。   章楶又亲自带着足够一万人吃两个月的粮食、足够守城两个月的弓箭和火器,熟练还算在安全范围之内的猛火油,千辆车,一千多头huihui乱叫的毛驴拉着车,堆满了平夏城里所有的仓库,士兵们都得睡在粮食和盐上,但没人有怨言。   经略使亲自视察了一遍,拿锥子在墙上戳了数次,又用铲子铲了两下,墙壁纹丝不动,坚固的像是铁筑造。   “取笔来。”   他提笔就在木牌上写了三个大字。   会木匠活的几个士兵接过去,拿起锛凿,三下两下刻出来,重新上了漆,直接挂到城墙顶端——没有城楼。   这城池的名字,格外能激怒西夏人。   林玄礼激动的捂着胸口:“平夏城!好好!和旁边的灵平寨一样好。”   你有意消灭西夏王朝,章惇也有这份野心,你们这异父异母的兄弟俩真是可靠。   [我亲眼见证了平夏城的选址和落成!!]   [有谁能分享这份快乐啊啊啊!英英能懂吗?]   [大宋最后的辉煌!六哥顶住吧!再不然我就顶住。]   [话说其他穿越者怎么能做到冷血无情的无视掉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好友,或者老婆,把别人作为垫脚石,或者毫不留情的篡位。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根本做不到。]   [除非六哥怀疑我,准备加害我……或者他准备重用北宋六贼,否则我永远都是个快乐的帅哥!]   [万一他儿子……]   [谁知道呢!我儿子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有人注意到他激动的热泪盈眶,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问,大概归结为奇怪的伤春悲秋,或者对战争的期待。   或者是被这座在极短的时间内修造的小城所震惊。   西夏方向突然有人飞马来报,直冲到城外,冲着城头上大喊:“敌袭!!敌袭!!在八十里外!!李将军正在抵挡!”   章楶一把揪住秦王:“回营!郭成,平夏城上下全由你负责!”   林玄礼挣扎道:“我要留…我走我走!我没准备留下。”   不能再对六哥言而无信了,我答应过他!   郭成缄默的抱拳:“走好。城池,末将守得住。”   千人的运粮队带着搬空的大车和跑的更欢快的毛驴,以及筑城之后没地方住的一万人,一起撤退了。   现在章经略身边没有一个爱将,全都派出去打仗了,只有几个武功兵法和气概都很普通的中年人,以及一群亲兵。   章楶回去的路上依然不急,让坐在驴车上的士兵和没抢到驴车只能追着跑的士兵们跟得上自己,对灵平寨指点道:“有水有草马就好办,粮道护好就成,切记粮道要紧,这是我军命脉,老经略相公带兵,还有历代的名将,能打胜仗,头一条就是护自己粮道,专门断敌人粮道。”   林玄礼心不在焉的自己劝自己:[看看这里,这是数代人多年心血,我留下来算怎么回事呢?]   [当然不是说章楶能叫人把我打包带走,并写信去京城,在官家面前告状说我不听话啥的……]   [他们毕生的希望都在这里,郭成和他的部队,还有其他强悍英勇的士兵,那些大宋的忠臣义士。平夏城之战永远是宋代爱好者心里的朱砂痣,又美好又有遗憾。他们把终生献给边关,不只为了忠诚,也有一点点为了名垂青史、封妻荫子。我在这里抢功、抢风头,我算干什么的?我出了什么力?对边关有什么贡献?我又能留在这里多久?他们是持续不断、缄默又可信的。]   [没错,大宋需要的是可持续发展的更多名将,而非我代替他们做什么。现在这种胜利局面是他们群策群力的结果,我不能摘桃子。]   坚固的城池挡住了西夏人的进攻,大营这里不仅能安然过去送物资,还能好整以暇的让士兵们轮流回来休息。   其他十一路将军准备充分,赢多输少,把战况控制的很稳定。   章楶:“用兵不贵神速。我们可以用漫长的战争毁掉整个西夏。”饥荒,蝗虫,发生在敌国时真令人愉快。尤其是在一个皇帝形同傀儡,大权由一个好战但没有头脑的太后控制的时候。   悄咪咪派了许多会说西夏话,从西夏投奔过来的百姓,安排了新的身份,绕到西夏和辽国的边境,先以商人的身份进入辽国,在通过辽国换一个身份去西夏——开始散布一些关于梁太后的真实评价。   也就是‘荒废农时明年要饿死人了’、‘断绝商业,导致物价上涨’、‘民不聊生,梁太后很不仁’。去年夏军七万攻绥德,六万攻麟州,均为大宋所败,所以梁太后和梁氏真不行。   林玄礼看了半天他的谣言计划,只觉得眼熟:[西夏小崽子们,你们大宋叔叔要伪装成你们辽国爸爸去带节奏了。]   [而你们那个没脑子的老女人…就要来了!]   章楶打包了几大盒同等标准质量的枣夹核桃,送到京城,给章惇曾布送个小礼物。稍加鼓吹,说这是秦王研发的新品。   ……   赵煦看奏本时习惯于把同一个地区的对在一起看,知府和通判对同一个地区的奏报,某军和监军的奏报,以及最重要的、章楶的战报。   全国都在支援章楶,各地厢军都在急急忙忙的押运粮草。除了防备辽国、大理等小国的边军必须按兵不动防备敌国,其他能调动的军队,都在向西夏方向倾斜。   战报很简洁的介绍了平夏城落成,十二路军都在向西夏境内推进,还没能引蛇出洞,妹勒都逋嚣张狂妄容易轻敌。大量士兵正好可以改善一下沙土地,但不知道时效多久。秦王他忍住了,没有闹着要留在前线。   而赵监军的密保中也简单介绍了这些情况,然后浓墨重彩的吹捧自己:我忍住了!我好棒!   章惇坐在对面,看官家神色平淡,继续说自己对辽国的预计:“西夏大败之后,一定会遣使求和,派人求辽主说和。此时三足鼎立互相牵制,对辽国最有利,辽主老迈气衰,一心谋求稳定,给儿孙留下一个,太平江山。”   赵煦对此一点感同身受的心态都没有,讥嘲的微微一笑:“我可不想接受调停。”我要广袤肥沃的(宁夏)平原。还有燕云十六州。   章惇也笑了笑,继续探讨朝中升降等事。譬如……蔡京不行,蔡卞比较好用。蔡京有抱秦王大腿的嫌疑,而且非常明显。   提起当年(湖南梅山)峒蛮献图纳土,大宋新增14809户19890丁,纵横千里的‘峒蛮’,终于归顺,而且是不费一兵一卒的那种。   ……   大营中基本上空了,从八万人骤降到八千人,还带走了大量营帐,露出了大面积的空地。   监军的亲信和从京城里带过来的侍卫们陪着他,可以随意跑马,练拳,摔跤,蹴鞠,舞剑,唯独不能打猎。被吓跑的小动物们还没回来。   林玄礼跟人痛痛快快的踢了一场球,摔了一跤,地上刚好有个微小的石头子,让他滑到了,恰好擦破了一点皮肤。拄着自己心爱的唐刀:“我忍不了了。”   长史和童贯等人为之一振,大为惊恐。   林玄礼豁然起身:“宋军不是刚截获了人口牲口数千吗?去要一只肥羊胖牛什么的,让我料理着玩。”   羊肉串能治愈一切不开心,羊排羊腿也能。   正在考虑焖路烤羊腿时,章楶遛达过来:“秦王,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道能否答应。”   林玄礼塞给他一把羊肉串:“说吧,别跟我客气。”   章楶:“我要秦王的仪仗,大旗,借来一用。”   作者有话要说: 【1】古代地图……所谓的丰富而详细也就那么回事。山势走向和高矮测量不出来,表达不好。现在查宋代疆域图都是现代版本。想看的话搜《宋代石刻华夷图》【2】章榩真的会看打井地点……   【3】如文中所示,礼子不能在这时候就冒险打仗。   感谢在2020-11-30 03:50:34~2020-12-01 03:1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rlqll 50瓶;银屏、李木子 20瓶;泡椒笋尖 19瓶;吃胡萝卜吗、露cameons 10瓶;坐看云卷云舒 7瓶;一期一会、田企三 5瓶;斐斐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悄悄回家过年   绍圣四年秋,平夏城修筑结束之后,郭成也有一份战报送往京城。并非没遭受袭击,而是袭击被王文振率军防住,对面两万西夏军交战数日,连平夏城的影子都没瞧见。   按照章经略的命令,稳扎稳打,只是筑城,不贪战更不能远出百里以外。钤辖苗履贪功,想要擅自带兵出击,被拿下,发回问罪。   平夏城筑好之后,又多次打退西夏人的进攻,各地都一个‘浅攻’战术。各路一起出动,挖土就能筑城,几乎不需要额外支出什么,就能平添坚固堡垒。层层推进,让敌人的反攻变得无比艰难,宋军自己的后方支援又无比稳固、扎实。   一个个堡寨像锥子钉入岩石一样,尖锐又难以拔出的耸立在西夏境内,互相连称一张渔网,兜头盖脸的对着西夏罩了下去。   大宋军方既连贯又有弹性,可谓灵活机动。   陕西五路收服了自神宗元丰八年时失去的堡寨,城池和宋民又一次回归祖国。   作战半年,斩首数以万计,西夏人节节败退,宋军堡寨控制的范围恰恰是西夏最肥沃的土地——顺便还接手了一大片即将成熟、已经刚刚收割还来不及带走的农作物,甚至还有刚刚开始酿造的酒。可惜有些地方的西夏守将心狠手辣,不但拒不投降,还在撤退时焚烧谷仓,甚至烧毁城池。   林玄礼也有变化,在边关大幅提高了烤羊肉串的手艺,现在可以在节省燃料的前提下,烤的又嫩又脆。现在杀羊和分割羊肉、切割羊腿的技术恢复了上辈子的水准。每天一只羊,比在京城中只能料理准备好的块状羊肉要好,更了解自己的食材,刀工也有进步,涮羊肉切得更薄了。   什么君子远庖厨,什么监军的人设,都不管了。   官家对于当前战况非常满意,派遣使者来前线慰问将士,顺便给官家的弟弟带了三箱东西。   家书、棉衣、狐裘、糖果、调味料、新字体的绍圣通宝金银钱。   天子派来的使者简称为天使,天使看着有点黑有点瘦,衣衫不整、鬓发油汪汪发亮,貌似有一点点邋遢的郡王,和和气气的说:“官家说战局焦灼,章经略和您配合的很好,不能更换监军,这次过年您或许要在边关度过了。”   林玄礼正捧着厚厚实实的一打家书看名字,微微一怔,点点头:“那好。到时候我和章楶一起押送西夏梁太后回京,我再陪着六哥去庙献。”   天使送完东西,再拿出一张名单:“这是官家亲自拟定的名单,共计二十五座城寨,各有赏赐。”他得把这些城寨都跑一边,念二十五份圣旨。   林玄礼拿过名单来一看,郭成、姚雄……种建中……折可适、折可通,名单上都是自己详详细细夸赞过的人。   章经略又去前线视察、慰问——带着五十万贯,共计一百多万斤的钱,再加上将士们攻破西夏城池的收获,足够发奖金的。   林玄礼也跟过去,参加了军事会议。   战术没有什么变化,就逐步推进并随时做好西夏大军到来的准备。   章经略在会议上再次重申:不许贪功冒进!不许被敌人诱敌深入,必须稳扎稳打。   散会之后,秦王信步游走在带着硝烟战火的城池中,城头垛口有修补的崭新痕迹,地上还有不少血迹和污垢。坐在城墙上,看城里城外,大宋的士兵在西夏的土地上快乐收割,黄澄澄的大麦铺在地面上,正在被正午的日光暴晒,散发出一阵奇异而美妙的芳香,难以形容,大概是丰收的味道,几个老兵拿着耙子在麦子上走来走去,时不时的翻动一下,不停的驱赶旁边那些想溜过来偷吃麦子的马匹和骡子。   聪明一点的马都跑到收割后的麦田里,捡地上的麦穗吃,一个个吃的无比欢脱,有些身上还带着伤,依然高兴的不行,几乎忘了半个月前经历的战争,还跑去欺负旁边在豆田里捡东西吃的毛驴们。   俘虏们被成串的送往后方,会作为流民分给各地,监管,干活,缴税。   姚雄正习惯性的上城头眺望,就看到秦王一副有点寂寞的样子在城头上嗑瓜子。走了过来,他之前在交战时肩膀中了一箭,现在包扎着伤口,行动如常,不怎么在意:“监军。秦王。”   林玄礼回头一看,一个高大、斯文,长相也有点和和气气的中年男子,几乎看不出是一位久经沙场,每次都能身先士卒令士气大振的老将。还记得他受伤这一次,折可通兵败后撤时,姚雄率军支援,两军合在一起,姚雄亲临前线指挥,胳膊上中了一箭浑不在意,骁勇的继续指挥进攻,西夏军都被吓到了。   “姚将军,不必多礼。”   姚雄客客气气的放下手:“秦王近来新的诗作,末将听到了几首,真是状元才,英雄胆。”   “岂敢岂敢。在你们面前,我岂敢称英雄。”林玄礼是真的自惭形秽,比起一时的勇武,到底是长久的坚守边关更令人钦佩。   还是没忍住,下意识的在心里接:[城墙厚的一张脸。我身边这位英英,有三个爱好。]   [哎?小熊你说我有什么爱好?]   [……装神弄鬼打小熊?]   姚雄简直被秦王谦逊的性格打动了,在他共事过的八名监军中,这是第三个温和正直的人,考虑到是高贵、狂妄的少年,更不容易。   互相看着很满意的两人在城墙上聊到天黑,互相捧着聊。   姚雄:“今日在会上,章相公提起西夏歌谣‘唱歌做乐地,都被汉家占却,后何以堪?’。末将说可以命人拟更多的歌谣散布开,动摇军心,消除他们的斗志。秦王以为如何?”   “好啊,特别好。”   姚雄和煦的点头微笑:“想请秦王参与其中。”   林玄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条,上面有炭笔写的几首‘超丧歌谣’:“我写了几首。”我甚至搞了谶语,说梁李要灭,希望西夏汉化程度够高,要不然有些典故他们可能不懂。听说大宋的戏曲在西夏总是很火爆,应该可以的。   姚雄只好接过去,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希望秦王在给官家的秘奏中,不要提到我们在写西夏歌谣的事。边关定能保密,但消息送到京城,容易弄的人尽皆知。倘若辽使或高丽使探听到这件事,转告西夏,反而被动。”   西夏总会通过辽国和大宋周旋,辽国又会装模作样的质问胜利的一方为何要入侵对方,三个国家不是亲如兄弟吗?   林玄礼笑道:“难道我敢告诉六哥,说我在鼓动谶语么?”   有点避讳,有点避讳。等等,你就是为了聊这个的?   “我也有一件事想要请教。章经略要了我的仪仗去,到现在也不见用。”   姚雄心说,说起来就远了,等西夏集结兵力准备攻击的时候,您的仪仗就会出现在一个合适的城头上。而您本人绝对不会在哪儿。   回去拆完所有家书,看了半夜,大部分和自己预料的不差分毫,少部分不同。   六哥:你去吕惠卿那儿看看!章楶虽然是总指挥,吕惠卿也只比他低了半级,你半年一动不动不像话。现在知道什么是打仗了?不是到边关去,开打,得胜回家那么简单。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你要经历漫长的等待,消耗,一年四季。   “长史,你替我写一封信,支会吕惠卿,我不日要前往做客。”   向太后:王繁英也不是不能商量,你先回来嘛。   赵似:我!我要娶李小娘子了!居然有这种大好事。以后我给她画眉,她给我写诗,和和美美。说一句题外话,我娘看到我收集的一箱李清照真迹……笑了我半个月。其实她不知道,是我故意放在书房没收起来的。   [也不知道李清照乐意不乐意,反正俩人聊过天。我弟长得不错,文采还比我好,性格也温和有趣,应该不错。毕竟李清照结婚前也没见过赵明诚。]   [我也别问她乐意不乐意了,她不乐意我也没办法。而且吧,万一她本来乐意,我再一问,她再多想,那就麻烦了。]   王繁英:如果向太后说我们的婚事不是不能商量,别信她的,她诈你回宫,而且还试图骗我。还有一点小事,祖母和爹娘不愿意让我等你说服太后。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他们也是一片好心,但我自有主意。行事谨慎些,敌人会向你学。   林玄礼往后一仰,靠在椅子里:“这是隔空斗法啊,我是无辜的。”   长史在旁边代拟给吕惠卿的告知书信,童贯正在穿针引线的缝刚刚拆洗过的被子,高蜜在仔细打扫吹进来的尘土,三人一听郎君说这话,都紧张兮兮的看了过来。   “没事。我还得告诉章榩这件事。”   [最近是没法借用我的仪仗啦,我得带出门去。害,没有仪仗别人哪知道我是秦王啊!不得写着么!]   [突然觉得有点像网游,还得自己顶着名字和封号。]   吕惠卿接到书信准备一番,半个月后,大名鼎鼎的赵十一郎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越过国境线,来到西夏境内崭新的筑米脂寨:“西夏人的抵抗大为削弱,宋军士气高昂。”   吕惠卿的修造进度很快,原因也很简单,他保证给予厢军、保甲以及民夫额外的薪金、津贴和奖赏,令每项工程得以于五六日间火速完成。鄜延路总共完成九座堡寨,修直连接麟府路的边界。   “还有其他数座城寨,这都是种谔规划进筑之处,是神宗时制定好的计划。”   “二十年前的计划……那年我还没出生。”   对面的梁太后恶狠狠的给京城送了一份国书,里面直接写明了,要杀掉越过国界线,进入西夏境内的赵佶,和其他所有的大宋士兵。还装模作样的说‘我们西夏没有越过之前议定的国界线,朝廷不要兴兵动怒’。   他们一直都这么贱。   ……   绍圣四年冬。今年这半年中,每个将领都打了四五次硬仗,冬季依然不敢放松戒备。   秦王疾驰回京——参加弟弟的婚礼。他也算是个媒人,一个促成两人认识的原因,虽然在十二三岁之后就被迫和李清照疏远了,减少了书信往来,但结婚这种大事怎么能不会来?   代表身份的旗帜排场起来,安安稳稳的留在章楶手里,以便他随时使用,这是个巨大的香喷喷的诱饵。林玄礼以林礼、送战报的消息,疾驰回京,到宫门口再刷脸进宫。   赵煦看着风尘仆仆跑回来的少年,第一感觉是他长大了,也变傻了,果然不学习就不行啊。肤色没黑多少,身上还是壮壮的,只是脸上有些瘦。   林玄礼搓搓摘了手套之后还冷冰冰的手,看着虽然瘦但气色很好的官家,凑过去笑:“六哥~我回来了。按照您的吩咐,所有的旗帜都留在边关,我只有我回来了,哦还有战报。”   旁边的大太监赶忙送上战报。   赵煦一看标记就知道没什么急事,先端详了一会,确实是长高了,过年缺了他就少了点什么:“不错。在京城里歇半个月,不论西夏打没打过来,过完年再回去。官员们都知道你在边关即可。不要在京城中走动,不得泄密。”   重点看了一眼史官,还有旁边正在拟旨的翰林。这些每天轮班工作的人,经常泄露宫中的谈话。   “叫他们弹劾去吧!过年时就是要和六哥一起睡。”   沐浴更衣,送到向太后眼前。   太后差点晕过去,伸出尖尖的指甲戳了戳,满脸狐疑:“这是什么妖法幻术么?”   哀家年轻时只是政治斗争,怎么到老了还出现神仙妖怪斗法?   林玄礼:[我现在要是突然说我爱你么么哒,她是不是就确定是幻术了?]   [冷静点吧,你已经不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了。]   [哼哼哼,六哥在的时候,我永远是个干坏事不用负责的可爱亲王。六哥要是不在,我就负责定义什么是坏事。]   到底没有这么欠。“是我是我,官家召我回京过年,参加十三弟的婚礼。”   向太后:“哼。”   兄弟之中只有九哥搬出宫了,他眼神不好,在他自己的府邸反而方便改动。也被召入宫,一番欢聚——四个老实孩子认认真真的听十一郎讲出门旅游的故事。   晚上彻夜长谈时,有很多话要说。不是军事。   “有御史要求似儿搬出宫去。”赵煦冷冷的说:“那个御史被贬到黄州去了。”朕就乐意一家人住在一起,管你们什么事。   “他可太讨厌了,还管起官家的家事。”   赵煦皱了皱眉头,又叹气:“可不是嘛。朱娘娘前些日子重病了一场,竟然还有人上奏,要加封她为太后。”   林玄礼有点迷惑:“这不是讨好你么?”   “笨。太妃身体衰弱,怎么能亲临加封典礼呢?他们是为了追封做准备,幸好吉人天相,缓过来了。”   林玄礼躺在软绵绵香喷喷的床上,抱着自己的小被子,也说起自己的烦心事:“西夏梁氏为什么还不打过来,为什么,这个磨磨唧唧的老娘们真耽误时间。”   “梁氏内部分崩离析,她还要跟人争权,西夏皇帝二十多岁了吧,没那么温顺。”赵煦对此也有点愁,大幅度推进之后,国土增加了,财富没增加多少,支出的军费更多。很担心西夏的激烈反攻会留在明年春耕之后——如果反击成功,他们就能白捡耕种好的大片土地,并节省了种下去的几万斤种子。“大宋现在的财力,还够打七年。”这是国库、国家收入、壮丁数量的综合计算结果,如果超过七年战争还没结束,就只能议和了。   林玄礼睁大眼睛:“章惇真是能臣啊!”太会搞钱粮啦!!   赵煦捏着他的腮帮:“人家都说外甥像舅,你和二宝三宝可真像。亏得你上过战场,杀过无数的西夏人,西夏太后都对你恨之入骨,怎么一点将军的威严也没有呢?”   林玄礼:“嗯???因为我也是个宝宝??”   官家差点笑昏过去。   “笑够了没有?我还有件事想说呢。我想种树,在边关种些胡杨,或许可以把荒地改成树林。”   宋代有植树造林计划,苏堤上就被苏轼命令种满了柳树,成为一景。西北绿化计划也有,巩固水土、减少风沙,虽然只是经验主义,但早就有地方官观察推广,只是收效甚微。砍柴可以不砍树,做家具却一定要砍树,制造攻城守城器械、盖房子、乃至于造箭,都需要砍树。   唐初,长安附近有巨大的森林,整个秦岭都被原始森林覆盖,等到唐末时,这些木材就都被用光了。   官家微微颔首:“是该如此。我不批准,等打完仗,巩固住了才能种树。现在就种,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一旦敌军来袭,宋军退守城寨,西夏兵岂不是就地取材?”   林玄礼:“……说得对。我最近烹饪羊肉的技艺有提升。”   赏梅,烤肉。   赏梅要在下雪天,但官家不能受风寒,折中一下就对着梅花盆景赏玩。   在宫里宅了十多天,吃吃喝喝,等到了简王赵似和李小娘子的婚礼。   看起来弟弟非常期待,这位千古流芳的弟妹呢,也很愉快。   林玄礼欢快的大口喝酒:[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哼哼哼,赵明诚,你丫写诗文采不如老婆,当官弃城而逃,做丈夫又不是很忠诚,别和美女捆绑了,滚犊子吧~]   [看看赵似这张得意洋洋的脸!要不是我的择偶标准里有能打这一条,而我的文采又实在不行……]   他只能参加婚礼,等到新年庆典时,就在宫里和可爱的侄女们一起玩。   “叔叔~”“啊噗啊噗~”   被奶声奶气叫叔叔的小宝宝萌的死去活来。   二宝的长相集合了官家和刘清箐的所有有点,是个白白胖胖的小仙女。   辽使和回鹘使团都转达了西夏爱好和平的意愿。   官家:“……呵。”   章惇:“……呵呵。”   林玄礼在旁插话:“我也爱和平!等我们打下整个西夏,宋夏之间就和平了!”   章惇盯着他:“官家,十一郎为何会出现在宫里?”   林玄礼抱着小侄女:“告退。”   ……   重新回到边关,这个冬季勉强停战,等到土壤化冻时,筑城的继续筑城,攻城的也继续攻城。   最前方修造的城池遭遇了剧烈抵抗,夏军发起突袭,数万夏军手持铁锹和一捆草,从旁边的山峰上,冲着还没修造好的城池一顿猛冲,冒着箭雨用草填平壕沟,冲过来用铁锹猛挖城墙。   宋军依靠矮墙作战,城墙还没修造起来的豁口搬过来猛火油柜,放火烧这些草。   可惜西夏人不傻,草已经是浸湿透的,火焰点燃了一些人,但没能烧着填满壕沟的草。   力战一日,各自伤亡千余人。   林玄礼:[我真的要忍住绝对不能拿出那招,成吉思汗用过的。]   [那招用快马奔驰,在百米外用投石袋把石头和沙土扔到对方城下,直到把城池堆出一个斜坡,直接纵马上城头。]   [是啊冷静啊林哥,这招你给别人用是很爽,但只要有一个活口,有一点风声走漏,那就完蛋了。]   经过章榩、枢密院、官家的漫长三方会谈。   天使:“综上所述,这封书信,需要加盖十一郎的大印,送往西夏梁太后处。而章经略也要因为‘进攻不利’,回京诉职。”   章楶简直不敢走。他见过、听说过太多次,出门前克制谨慎的将领,带兵出城五十里,就疯了,开始贪功冒进。   林玄礼:“要我写信骂她,挑衅她,还替我把信写好了。为什么不让我自己来骂呢?好吧。终于轮到大宋对西夏用诱敌深入了!”看看历史上,大宋被反复诱敌深入了多少次!   拆开书信一看,看的直冒冷汗,好家伙,这是整个枢密院+翰林院群策群力,写了一封恶毒、刁钻、尖刻、掀开两代梁太后所有黑历史,差不多能把杀人犯气哭的文人黑话骂街,骂人全家。简直被震惊了,泼妇骂街都达不到这个水准。   赶紧掏印章,盖章,送走。   小梁太后本来是急于打败敌人,增加自己的威信,但她突然发现,她家族中最强大的梁乞逋,有点要谋反的嫌疑,不是帮她巩固权力,而是分走她的权力。   去年今年都因为这件事分散了敌意。直到她收到章楶离开边关的好消息,还有秦王的书信。   气的暴跳如雷。“这找死的秦王赵佶,现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赶进度了。我好想写打仗不想写婚礼啊!   【1】我觉得赵明诚真不行!!弃城而逃这一点就呸呸呸。   【2】西夏这个‘我没越过国境,是朝廷对我们刻薄’的国书是真的。历史上是屠了金明寨之后递的国书。   【3】战争提前了一年,本来是在元符元年(夏永安元年,1098年)完成的。我也不能直接跳过一整年的变化……明天一定打起来。肯定不是礼子指挥作战啦。   感谢在2020-12-01 03:10:38~2020-12-02 03:4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咪咪、冥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月渔郎 34瓶;远去的铃铛 1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我会虎躯一震   西夏官员苦劝太后不要发怒。秦王的诗词和散文没好到传到外国的程度,和先生苏轼可没法比,只是还不错,再加上这个身份,西夏境内有他不少诗词文章,一看那份骂街书信,看文风用词,看韵律格调,就知道不是他写的。   赵十一郎的用词通常轻快俏皮、带着点少年气、还有丰富的想象力,经常带美酒佳肴,不会这样深沉狠毒,也不喜欢用这么多典故骂人。这篇文章里,平均每八个字就用一个典故,不是他。给梁太后苦苦分析了一番,劝她要冷静。   梁太后娇艳的面目气的扭曲:“中国常说,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而今哀家身为国母,被一个黄口孺子辱骂,尔等非但不效死力,还劝我息事宁人?莫非在尔等心中,哀家的荣辱与西夏无关吗?”你们是觉得我不是西夏之主吗?   群臣们不敢在说什么。   梁太后很快就写了一封回信,洋洋洒洒八百字,简单归结一下:小子有胆你别走,老娘这就带人去砍死你,把你五马分尸大卸八块给你哥寄回去。   林玄礼在在春节过后的细雪中,回到章楶身边,继续以监军的身份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耐心的等待战争。把骂街信寄出去,等了半个多月才收到这封回信。   对于刘太后大放厥词置之不理:“倒霉娘们等死去吧。等逮着她的,左右开弓二百个大嘴巴,把她打成一个胖子。”   章楶看他只是骂人,没有闹着要出战,微微松了口气:“若能生擒梁太后,监军的意愿未尝不可。”打呗,只要能抓住,除了不能‘幸’她之外,怎么都成。   大梁太后是靠着姿色娇媚勾搭并改嫁给(丈夫的表弟)李谅诈,小梁太后虽然是靠着姑母嫁给皇子,据说姿色和风骚更胜一筹,而为人也很不自重。   一个月前有降宋西夏官员说西夏不会集中包围及攻击城寨,被送到京城去盘问口供,交给章相公、枢密院来分析研究。   此时正是绍圣五年,过完春节就开始春耕,等耕地下种结束,到了农闲时节。   梁太后追加了一封骂街信:孙贼听说你怂了,你别跑,老娘这就去砍死你,你要是跑到东京汴梁城去,老娘就追过去——直取汴梁。   林玄礼:“放屁,你他妈倒是来啊!章经略,我是不是该回信了?”   章楶:“不要急,我暂时离开,您在回信。”   林玄礼把这封骂街信递过去:“拿去,拿给我六哥。耶律洪基不是一直派人调停么?说大宋无故进犯西夏?这老东西一天到晚装聋装瞎的本事倒是不小。辽使还敢说西夏未犯臣节,拿去,臣国都要进犯宗主国的国都了。”   “好。秦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您应当多亲近御史、长史这些忠厚温和的人,不要总和马夫交谈。他们言语有些粗鲁。”章楶对于他的素质有点担心,依依不舍又很不放心,还是接受新的职务,平调到内地当知府。   离开边关,还得行动缓慢一点,让西夏的探子有时间绕到辽国把‘章楶进攻速度太慢,赵官家不满意把他调走’的好消息送回去。   秦王留下监军,闲来无事,又去看刚出生的小骡子。   这是军队把马和驴养在一起带来的结果,一群毛茸茸的小骡子、小马驹、小驴子。   混在一起随即配对,什么都有。   马夫忙着用铡刀切碎那些香喷喷的质量很好的干草,加上一些豆子,喂给小东西们吃:“听说梁太后那贱人还敢辱骂监军。她是没见过您,要是见着了,当时就得跪下称臣。”   林玄礼撸着小可爱们,考虑要不要弄一只给侄女玩,奶味宝宝骑在一米多高的小毛驴身上特别好玩,能萌的人小心肝乱颤。听见这话不由得惊讶:“为什么?挑拨我和六哥的关系?”   十几个马夫都嘿嘿韩笑,有一个最憨批的说出来了:“您长得俊啊。”   “哎呦。这我倒是没想到。”林玄礼心说:[按照穿越文的套路。一般这时候我会虎躯一震,她嘤咛一声。弄到生命的大和谐。西夏太后从此之后成为我的工具人。]   [你们倒是很会YY。已经达到某点古早味后宫文的水准了。]   [貌似后宫文里,睡一次带来的忠诚度可以长达数年,不科学。]   [我确实长得很俊,到时候一定要在梁太后的囚车旁边转悠转悠,让她知道,我是她得不到的美少年。]   骡子比马的食量小,不挑剔,有些比马更高大,耐力更强,寿命更长,也很适合翻山越岭和耕作,也能长时间奔跑,只是速度比马略逊一筹。   唧唧叫的毛茸茸,身上还有些青草的芳香,大眼睛眨巴着,四条小细腿东倒西歪的学走路。撸了许多只,心满意足。   长史带着不少人跑过来,他们分了五路去找郎君,总算在他最近每天都去的动物基地见到了十一郎。上前行礼:“郎君,枢密院有使者来到。”   监军名义上还是受枢密院管辖的。   林玄礼一听见枢密使,心中就涌现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在送来的那封名义上是秦王写的信中,明确的写了:你姑母+婆婆是个搞死丈夫全家改嫁给皇帝的□□,你公爹是个薄情寡信睡遍官员妻室的卑贱小人,你公爹祖上李元昊是个三姓家奴,你们满朝文武都是靠着妻女献媚得到官职的大王八,你们朝廷里和寺庙的放生池一个样(由于西夏人基本上信佛,这有点微妙的双管)。你们就这个臭德行,男女老少没有一个好东西,称帝之后还想教化万民?庙堂上端坐的是下流男女,列立的是饭桶僵尸,教的百姓们个个人心向恶。但凡想学好的西夏人都跑到宋辽两国去了…   仔细想想,我这个身份是真好,他们骂我的时候不敢尽全力。要不然非得给他们套麻袋不可,这帮人这个嘴,真特么狠毒可怕。   天使看出他隐约有点担心:“十一郎您别担心啊,这次不是骂人了。”   林玄礼一摆手:“哎,骂人有什么可怕的,再骂几封信也可以。有人代笔还不好么。”   天使立刻掏出一封信:“这是章相公托小人转交给十一郎的。章相公嘱咐说,大战前夕,不要吝啬名声,只要能诱敌深入即可。”   林玄礼:……我觉得章惇在针对我。   “叫他放心,哈哈哈,我胡闹的名声可够了。”   枢密院的文件中首先指出,西夏的降将、降官不能信,西夏派人全族投降打入我方内部,然后再一起反水都不是一次两次了。《划一指挥》共七项,强调弹性防御和各路之间的协调。还包括训练、纪律、计划、后勤和工事等九项。   天使回房间休息去。   林玄礼继续看枢密院制定的计划:“枢密院管的可真多。碎碎叨叨的。我好想章楶啊。”如果他不能掐准点赶回来,我也不敢拿十几万人的生命去冒险调动。   种建中宽慰道:“这次若能大败西夏,秦王功劳不小。请看,一个独断专行的被激怒的太后,面对着平夏城这样最冒犯的名字,一位辱骂过她的大宋亲王,难道还能步步为营么?诱敌深入,请君入瓮这两条妙计,是时候还给西夏人了。”她会直派兵直接去冲击平夏城,要活捉亲王。这多美好啊,包围圈里的诱饵吸引力如此之大!   林玄礼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梁太后亲率四十万大军,不对西夏境内的大宋城寨各个击破,而是直奔更靠近宋夏国境线的平夏城,大军身陷重围,以致于断绝粮道——在历史上。又在撤退时被各地不断伏击。]   [章楶在城池落成后,命名为平夏城,虽然是个易守难攻只有一面来敌的好地方,但其他城寨全都由当地地名、旧地名命名,只有平夏城的挑衅意义如此浓郁。]   [没错没错!在联想到平夏城所在的位置,四个方向只有一面能来敌人,即便涌入大量敌人围困城池,也只有三面方便攻城,一面基本上是安全的。而撤退时,他们只能从一个方向撤退。]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我突然觉得,平夏城修筑之前,章楶就准备好了。”   种建中点点头:“主将做事,当然有周全的计划。但秘不示人。”   秘不示人不是为了故弄玄虚,而是避免出现反贼叛逃,或是走漏消息。战争必须机密谨慎,不容许半点闪失疏忽。不过计划也不会太复杂,越复杂的计划越不容易成功。   秦御史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交战自然是做好准备,选址时您也亲自前往,看章经略的样子,似乎是想的很周全。”   长史陷入沉思,到现在还不是很懂王爷的心思。   高蜜抢先道:“这就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童贯看着这个笨蛋:“是英雄所见略同才是。”   秦御史警惕的盯着他:“十一郎,你应当知道,监军无权调动兵马。”   林玄礼:[不,我不配。]   就在他坐在城头上,看着被俘的西夏人一串串押走,有男有女,也有老人和小孩,还有数以千计的牲口,都押送到内地去。突然心生感慨:[靖康耻……我可不能变成一个傻逼啊。绝对不弄花石纲,贡品也少要,就吃肉喝酒打架当娱乐,这最便宜。]   [人口和牲口为什么都论口?我有没有必要对这些妇女宽容一点?]   [没有,她们是后勤人员,是参战者,是帮凶,她们的父兄全家都绑定在西夏身份之下。除非是全族来投的汉人或党项人。俘虏就是俘虏,等整个西夏都被吞并,到那时才能讲宽仁和一视同仁。现在国恨家仇仍在,我倒是没受伤,怎么能叫别人不要记恨和报复呢?]   写些诗词歌颂六哥《思兄》《登山忆亲》《这大腰子烤的太棒了想起了我的家人们》《水调歌头·神驹西行》《鹧鸪天·轻雨腻滑入东窗》《踏莎行·新酒细羔》。   写来写去,收到章楶的信:请写一封信,回复梁太后。   林玄礼拿出章惇准备好的信,超厚,打开一看,嚯,不愧是揪着《神宗实录》和所有史官以及编纂人员,把每一句话都反复质问过的小心眼,这封信里严厉谴责了从‘唐末党项拓跋首领李思恭因平定黄巢有功被封为定难军节度使,赐封五州之地’开始,到发信日截止的所有过错,大到擅自改动国界线,进犯边境,派人诈言归汉然后背刺,掠走百姓,小到国书中一句话,都骂了一遍。   [改个名可以叫《西夏犯罪记实录》。]   盖章,走你~   梁太后日思夜盼,终于等到了秦王的回信,气愤的扯开信封草草阅览了一番,反倒得意起来。   被欺负的国家深感委屈愤怒,欺负人的国家满心都是自己占到的便宜。   和自己的死敌诉苦,说对方是多么的欺负人,死敌当然快活。   梁太后想一想西夏的彪炳战绩,充满信心,想想他的辱骂,又被仇恨冲昏头脑:“哀家要亲征宋国,活捉赵佶!将他千刀万剐,方消我心头之恨。”也不顾正是农时,大军出征会踩踏庄稼,扎营也会损坏良田,一心准备抢回来。   大臣们到底还是尽职尽责,劝她忍到收割庄稼之后再去打仗。“三、四十万大军,扎营都得绵延百里,扎营的土地即便种了庄稼,也长不出来。”   “幼苗一旦被踩踏,就会颗粒无收,今年的收成就完了。大白高国最肥沃的土地刚被西夏人占去,辽主又只派人调停,并不资助粮草。南面还要防范吐蕃诸部。”   西夏自称大白高国,西夏是大宋对他们的称呼,因为在西边。   梁太后忍了又忍,算了账:“忍到秋收之后。立刻发动百万大军!”   没有新来的经略使。监军呆在只剩八千人的大营里,闲得无聊组织了足球联赛,经过为期半个月的四场厮杀,到达总决赛。   德顺军的球队赢了。   夏季闲得无聊,烤肉不能烤,打仗又不来,蝉鸣蛙鸣吵得人睡不着觉。   有校尉谄媚的询问这位还没结婚的青少年亲王:“前线抓回来好些个西夏的大姑娘小媳妇,您要不要瞧瞧去,或许可以解解闷。”   林玄礼心里波动了一下:[这年头可没有艾滋和梅毒。]   [没错,没有任何东西能约束我!就以当前的道德准则来说,也不属于不道德行为。和敌国太后对骂的事儿都干了,也不用在乎什么名声。]   [但我上辈子都不和有钱客人约会,也不和好色女人约,还是得有感情才行。]   [这要是娶了一个感情不好有宽容冷淡的老婆,兴许可以。但是小豪猪肯定不能忍,万一她要暴打我一顿,然后坚定的当女道士怎么办。为了爽一次失去一个老婆——得不偿失。我还是蛮喜欢小豪猪的,每天晚上都想着她解决问题。恰到好处的傲慢冷淡,还有健康的食欲和*欲,这多可爱。这年头要是有个套套,我早就和她睡在一起了!回去就69!]   “足感盛情,用不上。我这个人,又心软又顾念旧情,倘若渐生情愫,带回宫去,怕是要被六哥打死。还得有人诬陷我通敌。”   这校尉谄笑着搭腔:“此通敌非彼通敌。”   林玄礼翻了个白眼:[滚,没和你说黄段子。]转头就把这个黄段子写在信里,给小豪猪寄过去。   又到了军队中几个会唱戏的人出来给人消愁解闷的时间段。   这个陕西汉子在监军面前有些紧张,喝了好几碗水才开嗓子:“小人伺候监军,伺候诸位监军一段《苟家滩》。   彦章打马上北坡,新坟更比旧坟多。   新坟埋的汉光武,旧坟又埋汉萧何。   青龙背上埋韩信,五丈原前埋诸葛。   人生一世莫空过,纵然一死怕什么 ”   本地的秦腔,本地的汉子。   高蜜小声嘀咕:“这多不吉利啊。”   童贯看着小郎君入迷的神情,立刻进入陶醉状态。   长史淡定的摇扇子:真心机,比不过。   ……   绍圣五年秋收时节,小骡子们都长大了,马上就可以干点活。   军营内外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包括深入西夏境内的数十座堡寨,都在疯狂收割。   还在西夏控制范围内的农田也在疯狂收割,谁能抢先收割、打谷、晒谷、入仓,谁就能率先开战。   梁太后在得知开始收割之后,立刻召集众将。   十七岁的皇帝李乾顺安静的看着太后发号施令,连续两年待诏的四十万军队都已经得到通知,做好准备。   梁太后咬着银牙,森然道:“宋人以为分兵十二路,分别进攻,就能让西夏分兵么?”西夏的常备军比大宋的常备军总人数,不到一半。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正放着大宋秦王写来第一封信:“哼哼,章楶老鬼能防御的滴水不漏,幸好那小昏君犯了糊涂,把他调走。老鬼不在边关,只有这小贼坐镇中军指挥。”   将领们赶紧捧臭脚:“西夏以百万大军,破城拔寨,取他性命,如探囊取物反掌观纹。”   梁太后气哼哼的盯着他们写诏书,对国内声称动员超过百万大军,实际上只是四十万。对国外——大宋,一句话都不说,悄悄的征兵,悄悄调动兵马。   梁太后及众将一起标绘平夏城的位置,咬牙切齿:“平夏视诸垒最大,郭成最知兵。”   “娘娘慧眼独具。若能攻占平夏城,则其余堡寨的抵抗会相继瓦解。”   “不知娘娘心下属意由谁领兵?”   梁太后用一种‘我都说了很多遍了你们在这儿装没听见’的眼神看着他们,再次强调:“哀家要亲自领兵!”   不让梁乞逋参与。   一定要隐瞒作战目标,直到最后关头。   这样大宋就会多路分兵——不只十二路。分散开铺天盖地罩过来的渔网,只需要一把尖刀就能挑破。   没有从秦凤路推进,而是从隔壁的泾原路边界推进。   没有哪座堡寨能抵挡住四十万大军,西夏大军不需要攻城,直接在宋军收缩到城内之后,绕过去。   消息一路绕道直奔泾原经略使手中,又同时发往章楶和赵监军处。   林玄礼兴奋的站起来:“她来了??经略相公怎么还没回来!开会!”   将领们进大帐开会时,见到监军坐在帅位上,倒也不惊惶。认识时间长了,知道这位亲王听人劝,能够采纳别人的建议,我们能和他讲道理玩,商议对策,而且章经略马上就要收到消息回来了。   章楶现在虽然做着知州,但手里有一份随时拿出来随时生效的‘恢复上一个官职、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征夏总指挥’的旨意。   得到消息立刻大张旗鼓的赶回来。就是打一个时间差,消息传到梁太后手里要绕一大圈,而自己大张旗鼓的回来又能让士气大涨。   章楶的计划制定的非常完备,他疾驰回来时,将领们还和监军探讨西夏会攻击那几座城池。   “章经略!”将领们都得到过他会回来的暗示,但唯恐生变,看他回来异常高兴。   “你可算回来了。”林玄礼起身让开位置,感觉自己升高的血压和速度过快的心跳都能平复了。压力太大!   章楶微笑道:“回来了。监军辛苦。当前情况如何?”   将军们利落的汇报:“西夏号称百万雄兵,据我们估计,不低于四十万人。营寨绵亘百里。”   “西夏境内所有庄稼收割完毕,没有分毫遗漏。”   “梁太后亲自带兵进攻,阿埋、妹勒、罔罗、鬼名济等大将分出打援。”   “六座新近建成的堡寨被同时包围,四座在平夏城附近,其余两座在没烟峡,从远处看去正在攻城。探子只能在山上远眺,不敢靠近。”   “不仅梁太后亲征,她为防篡权,把皇帝也带来了!”   城池内外的消息立刻断绝,只能指望守将努力自救。   章楶:“郭成,你携秦王仪仗、火箭十箱前往驻守平夏。要让秦王仪仗立于城头。平夏城中安置了神臂弓无数,还有两张床弩。”   “那我呢?”林玄礼激动的站起来:“我用不用去城头上嘲讽她?全听你安排。”   章楶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西夏军携带粮草不会超过十日的分量,来到天都山扎营,运粮又不方便,攻城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天。秦王,敢不敢与老夫同去她的退路上埋伏?”   作者有话要说: 没收割之前…没法打仗。感谢在2020-12-02 03:46:18~2020-12-03 04:0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羽千岚 110瓶;咪咪、明月碧水间、阿路、银屏、是个垃圾逼、小伟有点短、如雾似雨 20瓶;柠檬 15瓶;纳兰朗月、萝卜、喂?我不在盒子里…… 10瓶;子今啊 6瓶;云林子 3瓶;紫瑟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平夏城之战(上)   西夏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干粮是有限的,到达平夏城之后,连个招呼也没打,就直接开始准备攻城,城头下没有多余的。   首先把携带的大量攻城器械推过来,西夏大军中携带了十辆高大的楼车,高过城墙头,下有轮子。还有些铁箱车,以及巨大的堡垒车。   骑兵虽多,却不善于攻城,只能下马来叫马拉车往前冲,人步行以便操纵这些车辆。   不怕马被城头上弓箭手射死,马身上也有铠甲,而发狂还会继续往前奔。   平夏城外的广阔土壤乍一看是坑坑洼洼的平地,靠近城墙下反而一马平川。凌乱的丢弃着一些箩筐扁担、马札草绳、扫帚钉耙和散乱的稻谷豆子,似乎是西夏军来的太快,他们顾不上收拾东西,只能匆匆忙忙的逃回城里。   西夏士兵们往前猛冲,有人一脚踩空摔在地上,看起来还是很正常的浅坑,后面的人继续往前冲。   直到冲在最前排的箱车的车轮、车轴突然断裂,车辆几乎倾覆。   箱车如其名,是一种形状很像巨大箱子的车,只是箱子没有底,三五个士兵可以躲在箱子里,无视上方的弓箭,直接冲到城楼下,开始挖掘城墙。只不过现在不是为了挖城墙,箱车后面都拖着云梯。   “停下!停下!后退!”   箱车和载有撞城门大柱子的车都陷入城外被挖的纵横交错的沟壑中,两轮陷入沟中,车身直接搁在土地上。   先锋官大吼:“传令箱车,打旗语,让三军停下!!”   最前面的停下了,后方队伍如果不停下就麻烦了。   小一点的沟壑三五寸深,虽然让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但还不会摔倒,够大的车轮也能碾过小沟。   直到他们越过了坑坑洼洼的土地,下一秒来到溜光的平坦大道时,突然一脚踏空,一脚踩进铺着草帘子又抹了泥巴的坑中。坑不是很深,刚好与人的膝盖齐平,下面又散放了一些尖锐的石头,人一脚踩空陷进去,立刻往前摔跤,半天都拔不出自己的脚。   后面正往前冲的士兵也不能及时停住脚步,还会被人推搡挤进去。   攻势为之一缓。   如果是夯土官道,没法在数日之内挖掘这么多陷阱。很可惜,在宋夏两国占领这里时,都没想过修造一个平坦方便、无法给敌国挖陷阱的官道。   平夏城城头上,战旗之风中舒展,写着郭成官职姓氏的大旗耸立在外城城墙上,庄重无言的宣布谁是这座城的守将,而代表大宋秦王和监军的旗帜、以及亲王使用的红边黄罗伞盖也耸立在内城城墙上。外城所遭受的猛烈进攻触碰不到内城。   在远处的山峰上,却能看到秦王的大旗和黄罗伞盖,或许眼里不够好的人看不见上面斗大的大字,但只要看到这配色和尺寸和位置,就知道是谁。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在内城打起大旗,除非他比守将的身份地位高的多。伞的用料、色彩、尺寸就象头上的乌纱,身上的朝服一样,只有天子以及天子特赐的人才用红黄二色,庶僚一律用青色等。   梁太后在重重保护下,走在已经清扫过、用木板铺平壕沟的城外道路上。看不见内城,要想看到还需要骑马上山。上到半山腰,向平夏城中眺望,此时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站在半山腰的位置看了一会,对左右将领说:“黄罗伞盖下,必然是赵佶。小贼在城里等着哀家。你们尽量抓活的,叫他亲眼见见他犯的错。”   她信心满满,十五万大军分兵别处,二十五万大军如同涌入的潮水一样堆满了天都山,又像一场大雪,覆盖了所有的地方。平夏城如同沧海一粟,四面八方全是对于一个小城来说,无穷无尽的敌人。这城里最多不会超过一万人,巨大的人数差。   将领们齐声应诺,虽然已经被大宋压着打了两年,还是舌绽莲花的吹嘘起各自的能力,在梁太后耳边替她YY了一顿如何抓住赵佶,威逼大宋退兵,啪啪啪甩他二百个大嘴巴,把他掠回西夏给太后捏腰捶腿,赵官家不拿一百万两银子来换就别想把人要回去。   小皇帝李乾顺也露出了一丝期待的微笑。他三岁登基,母党专政至今。虚岁17,实际上十六,没亲政。对于梁太后执政下腐败而节节败退的西夏士兵,心中深恶痛绝。他无比羡慕宋朝皇帝,在这个美好的年纪,宋朝的高太皇太后已经知情识趣的死了,而梁太后不仅一点要死的样子都没有,还在不断耗费属于他的钱财。   他已经暗中联络了一些被压迫的武将,正在谋划诛杀梁氏高官。如果梁氏这次大获全胜,那么她的威望骤升,就得换一个计划。如果她输了……   平夏城外,代表西夏太后和西夏皇帝的一切仪仗中,只有纯白的帅旗、明黄色黄罗伞盖最耀眼。   两个黄罗伞盖,代表太后和皇帝都亲临前线。   梁太后:“攻城!!命令对垒车上前,填平地上的壕沟。”   军队后方缓缓的驶来一辆巨大的铁甲车,车宽足有三丈(九米),用二十多匹驴子拉这往前走。   郭成看着自己的下属们,都是刚毅的骁将,他忽然微微一笑,难得的说了句笑话:“希望援兵不要来的太快。”   下属们哈哈大笑起来,把城外几十万大军视做强敌,却不紧张不害怕。   也不劝他从外城城墙上离开,去内城指挥战斗,知道劝不动,就算是在野外短兵相接,郭将军也不介意在自己身前只有两排拿着盾牌的士兵抵挡枪林箭雨。   城头上还有三个神箭手。   郭成:“你们三人也分为三班。最近让你们练习射人的腿,可有成效?”   神箭手们回答道:“回将军的话,射人的腿百发百中。”   “膝盖和腿百发百中。”   “小人也能替秦王制造一些瘸子,只怕他们的铠甲能挡住。”   他们最近两个月都在练习在城头上射稻草人的膝盖,练习这个奇怪的角度和目标。一排稻草人绑在车上,车对着城墙的侧面上是高大的木板,士兵躲在木板后推着车,帮他们适应角度。   郭成道:“那不要紧,士兵们甲胄轻薄,挡不住腿。即使能挡住,一样可以射。”一箭射中身上,被铠甲挡住,可能只是短暂的闭气,感觉被重击了一下,射中膝盖或小腿则不同,这里的铠甲通常不会太厚,中箭即使不穿透,也等同于一记重击。   打过架的都知道,膝盖被重击一次,就半天难以行动。   对大宋来说,当然是杀掉西夏人更有利于守城。   这三个人只是为了冒充‘精力充沛力战数日不累、喜欢射人腿制造瘸子、箭法精准’的秦王。   城下看不清楚,只要抓准秦王特征即可。伞盖、大旗都在这里,技艺也在,那么秦王必然在这平夏城里,作为一个香喷喷的诱饵,等候泼妇上钩。   郭成突然眯起眼睛看着远方:“新的对垒车。”   西夏军队分开让路,那在远方发出金属光芒的大车也缓缓的在毛驴们的牵动下,冲着平夏城以缓慢的速度靠近。   还有大批西夏军绕过这一大片被挖了无数坑坑的土地,绕道城池的另外三面,有一面不适合发起进攻,那也是三面围攻。   郭成和他手下的将领们对于守城战非常纯熟,城里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城头上的神臂弓暂时做好准备,投石机和火箭能命中更远的敌人,就先派上用场。   枢密院早在半年前就送来了新款的守城用投石机,更大,更精密,可以更精准的调整方向,调整发射距离。   一个火球——俗称叫炮*弹。圆形厚陶罐里塞满了铁钉、碎瓷片和火!药,陶罐中心还有一个用纸包裹,增加力量的火!药球。当几个投石机测算并调整好距离之后,点燃引线,一只大锤子敲开扳机,陶罐呼啸着在空中飞过。   炮弹从那些东倒西歪还在拔腿、拔车的西夏兵上方划过,不是很准确的砸在对垒车上,砸碎之后爆裂成一团火焰。   炮弹也落到准备装城门用的粗大木柱旁边。   以及先锋官身边。   战车密集的地方。   西夏太后和皇帝所在的方向。   除了直接砸倒对垒车的钢甲上的炮弹之外,砸在别的地方的没有裂开,而是在落地之后剧烈爆炸,浓烟和飞溅的铁钉、碎瓷片,顷刻间就让旁边受到波及的士兵满脸是血,瞎了不少。   浓烟烈焰,大地震动。   梁太后的神色微变,西夏是来攻城的,可是他们还没发起进攻,先被城城里的人轰炸了一顿,对面真是先声夺人。   “进攻!继续进攻!”   对垒车不断超前推进,似乎没有什么能把它摧毁,几个炮弹落在对垒车前面,炸残了一些牲畜,以及车前面的士兵,却只是让这个光滑的铁甲车变得不那么光滑,坑坑洼洼。   距离四分五裂还挺远。   而对垒车后面躲着的士兵们拿着铲子,拿后方一筐筐传递过来的土,一边填埋沟壑一边继续向前推进。   速度非常缓慢,他们要用后方传过来的土,垫在数排大车轮下。   郭成没有再用炮弹,这些宝贝儿还是留着敌人靠近一些再用。城墙上的士兵们用弓箭杀伤敌人。   神箭手瞄准靠近的西夏兵的膝盖。   他用的破甲箭是特制的两种,一种箭头更尖细,能直接洞穿。另一种的箭头则是一个小斧头样子,能在空中滑翔的更轻更远,像一把从天而降的小刀一样砍进西夏兵的膝盖、大腿、小腿骨上。   ‘我的膝盖中了一箭’而啪叽啪叽倒在地上的士兵们,在地上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   有些士兵的腿陷在坑中,还没□□,膝盖又中了一箭,只能靠战友往外拔人,□□也成了累赘。   楼车在二百米外,能高过城墙往里窥探虚实,只看到大量的物资堆积如山,士兵们有吃有喝。随即,这极其高大的楼车,就被火箭摧毁了。   后方立刻又推上来一辆楼车,不靠近百米之外没有作用,靠近了又会被摧毁,实在是左右为难。   梁太后骑着马下山时,一直收到前线的最新消息。   有些忍耐不住,她已经在侮辱下等待了半年,现在亲临前线,期待一场速战速决的大胜,抓住赵佶开始虐待辱骂,而不是看着耗费巨资打造、被吹的天花乱坠的对垒车以蜗牛一样的速度缓慢蠕动——在山上时都看不见这车在动。就看见宋军从城头上扔过来几个瓜,然后浓烟滚滚,士兵们连滚带爬的躲开。   她骑在马上,攥着鞭子:“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进攻?命令士兵们进攻!立刻!平夏城就在眼前,章楶老贼的野心昭然若揭,你们这些西夏将领,就不觉得羞愧吗?”   西夏军只好开始奋力进攻。   郭成很坏的说:“冲着黄罗伞盖的方向,再扔几个火球。激她强攻。”   无脑强攻只会导致损失大量士兵,外行人只会看士兵们冲的够不够快,够不够猛。   对平夏城来说倒没什么差别,反正城池就这么大,周长只有这么长,围绕城池百米之外的士兵无法对城池发起任何攻击,根本挤不过来。如果拼命往前挤,反而更好,更密集更容易被杀伤。   郭成又吩咐道:“令第四班、第五班士兵到内城去睡觉。西夏兵多,梁氏怒火攻心,很可能昼夜攻城。”所以每一班的士兵防御两个时辰多一点,可以体力充沛的倒班休息。   秋风很适合打仗,不冷不热。既不会热的在铠甲里长痱子、热的要中暑,也不会冷的手脚生疮。   坏消息是一个接一个,因为不便搬运,而暂时留在半路上的补给点被端了。   梁太后吃惊的睁大眼睛,怒极反笑:“后方那些孤城,还敢出城截断粮道,偷袭补给?”   西夏将领们也纷纷嘲笑:“百万大军被几万人围困了?”   “哎呦我好怕啊,被人断绝退路了。”   “一片孤城万仞山。困兽犹斗啊这。”   “臣请带兵回去剿灭这些苟延残喘还不知死活的宋人。”   梁太后摆了摆手:“不要着急。等到哀家生擒赵佶,或是带回去传首各城,他们必然不攻自破。事分轻重缓急,眼下还是以破平夏城为主。”   “是!娘娘英明,这些宋人一定是断粮了,才敢壮起鼠胆出城偷袭。”   “是极了!太后不战而屈人之兵,真是令臣等自惭愚钝。”   李乾顺:我真没想到他们能傻成这样。被人压着攻击了两年多,还能有这么轻浮狂妄的观点。就不能在军事上谨慎一点吗?   攻势越来越猛,但还是得把战死的西夏人拖回去。   西夏军按照梁太后的吩咐,昼夜猛攻,轮班进攻。   宋军的准备好的火球、火炮、火箭、神臂弓也绝非易与。郭成从容指挥,仅第一日子夜时计算,夏军战死数千,伤者倍之,以瘸子和瞎子为主,宋军几乎没有损失。   “百余人被射成瘸子,这个人数还在不断增加。”汇报此事的卑将咬牙道:“赵佶一定就在城中!”   “进攻!!”梁太后愤恨道:“一直进攻!!宋人也不过是血肉之躯,难道能抵挡百万大军的轮番进攻?宋人还有援兵……命各路兵马,一起进攻被围的城池,绝不手软。毁掉平夏城的牌子!谁能毁掉,重赏!”   ……   章楶布置的更早,在确定除了平夏城之外,只有六座城池被包围之后,各路经略、钤辖避开这些敌军聚集之处,弹性反攻,互换偷家。   陕西地区前沿守军的左右翼及时进攻,河东路深入西夏反击,熙河路副经略使王愍则攻击卓罗监军司和右厢监军司,共杀死一千三百名士兵,俘获二万四千头牛只。他亦焚烧方圆七百里以内的农舍和仓库。   枢密院已命令环庆路派兵一万,内含三千骑,开往泾原路,作为战略预备队,由种谔之子、将官种朴率领。秦凤路同样多的军队前来支援。   枢密院确定党项的目标是平夏城后,开封催促环庆和秦凤两路倾巢出动,都去增援章楶。   已经到了大决战的最后关键时刻。   官家依旧能收到稍晚一点的战报和密报,平时三天能送到,现在需要四天。章楶详细解析了自己的战术策略,以及现在进行的步骤,对敌人的分析。十一郎的密报除了记录见闻和现在的战况、各路收获之外,只写了自己很乖特别乖。   赵煦现在无心管他,佶儿的安危和这场大胜是绑定的,但这场总决战更关系到大宋国运,相比起来,佶儿的小命略逊一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辽主还在不断派遣使者警告宋夏双方,不要打了。   两国根本不听。   ……   攻城已有三日,宋军几乎毫发无损,没有败相,武器充足,精力充沛,每到饭点儿就散发出肉香蒸米香气。   在确定要引诱梁太后来攻击平夏城时,平夏城中的军需物资就多到快要溢出去。   猛火油柜肆无忌惮的冲着下方云梯喷火。   西夏人试图毁掉‘平夏城’这三个字,在付出不小的伤亡,终于顶着城头上的攻击,举着盾牌竖起□□,勇士们接二连三的爬上去试图弄落章楶亲笔城门牌匾,在死伤数十人之后失败了后撤,他们冲过来的过程就伤亡不小。   膝盖中箭的瘸子们逆人潮而行,把手里的骨朵、□□当做拐棍,到是有不少人回到军营中去找军医。瘸子们凑在一起,都有些不敢骂赵佶,要说一个两个受害,那是恨之入骨,现在几个病房里三百多人,都是赵佶一个人射瘸的,反倒让人们心生敬畏。又可怕,又凶恶,箭术还很准。每一个中箭的人都没注意到身前有落空的箭,也就是说,每箭必中。   郭成在貌似城楼的木屋里,躲在竹立牌后大口吃饭,士兵们的换岗吃饭刚刚平稳过度,他可以抽空吃东西。   传令兵冲上城墙,冲进木屋中:“启禀将军!西夏人开始挖地道了!!躲在箱车下面挖掘地道,想要偷袭进城。”   守城的人,除了对天上放心之外,眼前的、脚下的、远处的河流,都不能掉以轻心。   立刻用铁火床往下精准投掷大堆柴火。   夯土城墙不怕火烧,箱车却没有防火的能力。   力战到入夜时分。   宋夏两国都有人夜观天象,此时月朗星稀,避开月亮再看,正是满天繁星,一道银河横跨天际。   一看就知道明天没有雨,最近几天都没有雨。   梁太后已经三天没睡好觉了,她晚上不熬夜,大营距离西夏城也有几里地的距离,营帐周围的安安静静,可是远处的喊杀声,爆炸声,似乎在群山中回荡。小息时半梦半醒间似乎得到城池已经被攻下的好消息,醒过来才知道是梦,还在猛烈攻城。而这个小小城池,竟然半点落败的迹象都没有。   ……   经验丰富的人不用这个,军营里有风湿病的老兵,他们腿不疼,说明明天也没有雨。   身为监军,依然和自己监视的对象——章楶待在一起,一起在野外扎营,一起听各路的战报。   秋季野外很冷,林玄礼穿着厚衣服,有点失眠:“以前我睡不着时,嬷嬷会给我讲故事。你给我讲讲天都山宫殿的故事。”   童贯和高蜜虽然点了蚊香,还在努力捕捉蚊子。   长史奋力拍死一只大蚊子,娓娓道来:“李元昊称帝之后,封大将野利遇乞之女为皇后。在天都山修造石窟、行宫。为太子宁令格娶妇没移氏,见其美而自纳焉,号为‘新皇后’,别居天都山。大将野利遇乞被害,皇后被废黜,父子反目成仇,而没藏讹庞篡权,西夏想入住中原的野心夭折。西夏有一个颇不要脸的仪式,每次进攻大宋之前,都要在南牟会行宫拈香拜佛。天都山是边界,再次设立行宫,是打算以此处为中枢。”   要把这里当做中枢,就得吞并半个大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3 04:00:56~2020-12-04 02:4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糖柚子 60瓶;lily 50瓶;冥姬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平夏城之战(中)   围攻平夏城的战争进行到第十天。   对垒车终于被炸坏了,厚重的铁板依然在,只是车辆损毁,无法推进。梁太后又一次提高赏格,她越看‘平夏城’三个刚正有力入木三分的大字越是愤怒。   站在山上往城里看,那黄罗伞盖真是眼中钉肉中刺。   又奈何不得。想要迁怒李乾顺,他又太温柔乖巧。   下令制造更多许多新的楼车,环绕住平夏城,以便居高临下的对城头上的士兵射箭。   督战的皮鞭更急更凶,城门下稍微清理了一下,竖起□□,一群士兵终于攻到平夏城的正门下,立起人字梯,顶着盾牌爬上去的西夏士兵被城头上一块大石头砸掉下去,摔在关闭的城门洞上,身上大大小小被刺了十几个窟窿,当场毙命。   如果能躲在门洞里往上挑,就不会被城头扔下来的滚木礌石砸倒。   可是吊桥高高竖起,铁木以榫卯和铁条固定成巨大的吊桥,一排排闪闪发亮的刀尖朝外,在放下吊桥时这些刀尖刚好嵌到护城河和垫着的碎石上,而收起吊桥时,这就成了封闭城门洞的尖刀,攻城的西夏兵都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终于在第十天的夜里,弄掉了高悬城墙的城池匾额。   宽厚沉重的匾额掉下去又砸晕了好几个士卒。   接下来的场景令人瞠目结舌,牌匾上竟然带着三颗手掷弹,那种一拉绳子就能爆炸的铁球,而引线就机智的固定在城墙上。弄下牌匾的将官还没来得及期待重赏,就被炸死了。   其实还有不少颗,只是郭成怕掉下去时靠近城门,炸坏了挡在门洞前的吊桥。   梁太后闻之大喜:“这是西夏城覆灭的前兆!一定要将城池牢牢困住,决不能让赵佶逃出生天。”   牌匾摘下来之后,露出后面的夯土城墙上,依旧用墨汁写了‘平夏城’三个大字,还和匾额一模一样。   ……   林玄礼穿了一件以他的身份来说相当谦逊的衣裳,棕不棕蓝不蓝的短褐,刚刚健身回来,胡乱拿了个毛巾擦擦汗,闻闻胳肢窝没多酸就这么凑合了。现在谁身上都没好到哪儿去,章楶也没时间洗澡。   童贯拿篦子给他仔细梳头发,梳过之后会有种清爽的感觉。   林玄礼:“章经略,你笑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不久之前,梁太后与仁多保忠、大首领嵬名阿吴、撒辰等合谋将梁乞逋捕杀。”章楶的笑意一闪而逝。   小梁太后是国相梁乙埋的闺女,姑妈是大梁太后,哥哥是继任国相梁乞逋,丈夫就是傀儡皇帝表哥李秉常。西夏的先帝李秉常当了一辈子傀儡,从亲妈手中的傀儡到老婆(表妹)手里的傀儡,从来没有做主的权力,他曾经试图覆灭母党梁氏,结果力不能敌。自从他和梁氏生了个有李梁两家血统的儿子之后,他也没有多少存在的意义了。在儿子三岁那年忧愤而死,大宋这边认为他是被毒杀的。   梁乞逋和小梁太后兄妹俩执政,这兄妹俩同样嚣张跋扈,擅权专政,而且非常善于吹嘘。梁乞逋三月掠绥德,四月掳环庆,几乎每次都被宋军击退,死伤无数,赶紧求和,之后继续侵扰。洪德寨之战差点让小梁太后被俘。   然后这兄妹俩照样飞扬跋扈,不可一世,自认为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梁乞逋还自恃功高,和妹妹争权。小梁太后同样嗜好权力,就开始限制哥哥的兵权,梁乞逋潜谋篡夺。小梁太后联络皇族、梁氏的死对头嵬名阿吴、仁多保忠、贝中撒辰等人,出其不意的逮捕梁乞逋处死,并诛杀梁氏满门。   对于小梁太后自灭满门这种事,谁听了都觉得这娘们心狠手辣而且离谱,那可是自灭满门啊。   章楶有点感慨:“我很喜欢梁乞逋作主帅,他的行动、兵法都能被预料到,手下又军心涣散,如果他是这次的西夏主帅,我们早就大获全胜了。梁太后领兵时间不长,还懂得谨慎小心,又随行携带了李乾顺,让西夏士兵们多了一点敬畏之心。”我们都知道那是个傀儡,但还需要这个傀儡就因为民心所向。   “西夏的头号笨蛋被二号笨蛋杀了,真可惜。”林玄礼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心说:[李乾顺挺牛逼的。首先抱住辽国爸爸大腿,趁机背刺大宋,然后在辽国灭亡时把辽国爸爸往外一扔,老婆孩子都气死了也不管。立刻附庸金国,倒是闪转腾挪的给他自己弄了不少喘息之机。是一个纯熟的政治家。]   章楶差点笑出声,是这个意思,怎么一说出来就这么好笑。“是这么回事,哈哈哈。”   林玄礼摸着下巴沉思:“也不知道李乾顺这个人能力如何,如果他想向我六哥学,一飞冲天、一鸣惊人,那就麻烦了。看他现在温顺的样子,从来不得罪梁太后,要么是个没胆子的小废物,要么就心思深沉,蛰伏一待时机。”   章榩诚心诚意的说:“我希望是前者。”   林玄礼难得有机会和他闲聊,以前聊天时都非常庄重,可能因为换了衣服,气氛不一样。本来还想问问他,这次大胜一场之后是不是要当枢密使了,转念一想:[我可别立BUFF了!]   [打完仗他还得继续当经略使。]   [打完仗我回家也结不了婚!]   [嗯,冥冥之中觉得安全了。]   章楶的情绪一直都是外松内紧:“秦王回京之后还有什么打算?想去大名府做监军么?”   林玄礼笑吟吟的说:“当然不了,回京陪着我六哥去。还得和娘娘继续磨叽,我想娶的女孩子她不喜欢。还有些去年初夏存起来的酒曲,也不知道开封之后还不能用,我酿的麦酒味道不错,只是放不住,酿好了得赶紧喝。你将来如果能进京做枢密使,我送你几坛。”   回京路上溜去看看回乡的苏颂……可能不顺路。弄点小菜,回去兄弟团聚喝几顿,再找小野猪喝两顿,再和京城里的球友们喝两顿,醉生梦死多么快乐,然后给六哥弄弄药膳,逗逗小侄女。   章楶还有一件事要说,等这一场大胜之后就得忙于巩固胜利成果,继续向前推进战线,到时候十一郎不一定留在边关,他也不应该长久的留在这里,这对至关重要的骨肉之情不利。他的性情没有变化,只是这两年在边关长高了不少,又练的很健壮,嗓音也有些许的变化,差不多算是个成年男丁,在官家眼里可能会不太一样。而他也要为了避讳,以后不能和秦王再有什么联系。“西夏境内恐怕要传扬秦王的箭神之名,不亚于飞将军李广。秦王,本朝重视文学,头名状元的荣耀,比起枢密使也不差多少。您回京之后,要多在诗词下功夫,骑射嘛,是武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不是您的。”   林玄礼深感他这段话的沉重,不仅是隐晦婉转但真切的好意,以及大宋对武人的浓重恶意。   ……   梁太后不怎么学兵法,但仍认为自己在军事方面是天才,也听从劝谏制造了很多造型浮夸,看起来非常吓人的攻城器械,也听了韩信领兵多多益善的建议,觉得自己不比韩信差。   到现在大军轮番猛攻平夏城,日夜不停,黄土夯的城池外墙上被西夏人的血肉和火器烧撩了一遍,大部分都变成了深褐色,有些地方被烧的陶质。   就是没有攻下城池,城里依旧又吃又喝,在城头上立牌后防御的宋兵依旧精神充沛。   梁太后反而有些崩溃,二十五万大军,在进攻时只有两万人能用得上,其他人都是原地待命、轮番上前进攻。虽然不动弹,但饭还是要吃的。   二十五万大军,每天最少也要吃三十万斤粮食,用掉几百斤盐或无数的咸菜,这还是没怎么吃饱,没有蔬菜和肉食,打仗时士兵吃的实在不能再少了,盐也不能再减少。   军需官小心翼翼的报告账目:“太后,我们的军粮所剩不多。”   梁太后焦头烂额的按住额头上的痘痘,问:“还剩多少?”   “还有一天半的份额,省着点还能吃三天。”军需官想要提醒说,如果我们多留一点兵保护后面的粮道和补给点,就会容易的多。   梁太后最近睡也睡不好,胜利又距离她很遥远,物资短缺到捉襟见肘,一千多个瘸子整日里哀嚎连连,在她视察军营时也没闭嘴,好像还有很多人对她领兵的能力议论纷纷,而美丽的脸颊上又因为上火而起痘痘,脂粉遮住之后看起来还是能看到,越发的让她恼火。   梁太后咬牙切齿:“传令下去,加紧攻城!只要攻破平夏城,城中的财货任凭将士们取用!还有许多粮食!这些宋人一定做好了守城数月的准备。”   “遵旨。”   平夏城城墙上下还是那些攻城守城的技能,挖地道的阴谋被铁火床烧没了,试图和城墙上平射、投掷火球的楼车在靠近平夏城时被一一摧毁。   梁太后愤恨的上马,在月色中上马到阵前督战:“哼,一座被围困的,无法传递消息的孤城。”难道还真被那个道士说中了?西夏攻击大宋,无法获胜?怎么可能,我们赢了那么多次。   西夏将领们心说:咱们现在也是被围困了,后方的谷仓都被清除,大概我们新收回的城池又被宋兵夺了回去。派出去的信使有来无回。宋兵敢清除我们的补给点,只要在路上设伏,就能杀掉我们的传令兵、太后的传旨官,彻底断绝粮草。其实就算后方收到信也做不了什么,西夏能挤出来的全部士兵都推在宋夏边境,后方就算拿出粮食,也没有足够的士兵突破宋军封锁,带着繁重的粮草赶过来。   有心劝太后撤退,看她两眼发红面带杀气,想想她刚刚自灭满门,就都不吭声了。   梁太后在城下五百米外纵马徘徊了一会,看前面攻城的攻势不能说不努力,城头上防御的样子,也不能说是疏忽大意,看起来西夏兵已经尽力了。   她忽然想起来一个四面楚歌的计策:“叫军乐队过来。”   军中有乐队,负责在宴会、阅兵等需要‘鼓乐齐鸣’的时候出来助兴,这次格外带了一支好的军乐队,打算在得胜进入平夏城时吹吹打打,热闹炫耀。   立刻有人带了乐手们和军乐队过来,跪在太后眼前不敢多话。   有将领小心翼翼的请示:“娘娘又和吩咐?是要他们演奏乐器解闷吗?”   梁太后和颜悦色的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四面楚歌?哀家打算让他们演奏汉地音乐,那些征夫思乡情切的曲目,动摇他们的军心。”   西夏将领立刻大赞:“妙计啊!真乃妙计也!!只是现在在攻城,太过嘈杂,城下演奏音乐城头上听不见。是否暂停攻城?”   “……嗯。攻心为上。”   攻城忽然暂停了,一群乐手战战兢兢的被驱赶到军队前线,顶着盾牌被护送到距离城下还有三十多步的地方,开始吹奏羌笛、拉起二胡。   真个是,情何哀切,透入骨中,离散英雄之心,消磨壮士之气,一声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五音不乱,六律合鸣,九月深秋兮四野飞霜,天高水涸兮寒雁悲怆。   城上能听见点,但都憋着一场大胜的雄心壮志,并不在意。   反倒是乐手们身后的西夏兵,本来就斗智涣散,再听这些哀哀戚戚的音乐,想起越来越少的干粮,想起死在战争中的兄弟朋友……听来听去越发泄气。   ……   泾原路领兵来援的是郭祖德,郭成的义兄,他已经在百里之外蹲守了十天,每天都焦躁的等着章楶的命令。等到第十一天的清晨,还没等到章经略的命令,开会时已经忍耐不住了:“平夏城被围困了十一天!不能再等了!不能让平夏城被攻破!这座城池意义非凡,必须不顾代价前去解围。”   副都部署王恩和将官姚雄、姚古纷纷赞成。   种朴:“将军稍安勿躁。郭成抗敌,能让士卒坚定的,乃是援兵。我等寡不敌众,现在前去解围,战胜西夏也不能给城池解围。不幸受挫,有士兵被俘,落入西夏手中,贼驱赶到平夏城下,再胡言乱语一番动摇军心,平夏城反而守不住。”   姚雄又改为赞同他的意见:“如今西夏‘百万大军’都围着平夏城寸步不进,显然是苦攻不下。城中堆积的物资足够一月之用,现在才过了十几天,应当再探在做定论。”   郭祖德也冷静下来了,虽然义弟的性命和平夏城的意义至关重要,但他们说得对。   走出帐篷仰头看天,凝视了很久之后,哀叹道:“他携带了一些信鸽,不知道有没有放出来。”除了传令兵之外,军营之中也用少量训练有素的信鸽传递消息,但是西夏人也不傻,只要看见城里往外飞鸽子就射,他们箭法又不错,鸽子飞的也不高,多次之后就不用了。   …   西夏发举国之兵,攻击一座用二十二天时间抢修出来的城池,十二天没攻下来。   聪明的将领们认为,是城外西夏太后乱指挥,城里的秦王又能鼓舞士气,此消彼长。   中秋节,谁也没吃上月饼,但中秋节已经很冷了,山野中比城里更冷,风也更猛。   这不是普通的狂风,是卷着沙硕、打在人脸上能叫人脸痛的沙尘暴。   现在月亮半圆,又在山谷之中,夜色一贯是明亮的,甚至能看到草影晃动。今天不行,今日天地之间一片浑浊,就好像黄河倒悬于天空,昏暗发黄而污浊的狂风打着旋,挡住了满天星斗。   山谷中的一片旷野,风带着怪异的呼哨声,狂乱的在西夏营地中肆虐。卷走了一些帐篷,没收进帐篷里的物资,竖起的大旗,就连许多高达三丈、耸立在帐篷之间的楼车都被狂风吹倒、摧毁。   城墙下发出的箭还没射到城头,就被吹歪了方向。   城头上的士兵也被狂风吹着,但风是从北方吹过来的,北墙上的人躲在城墙后,南墙上士兵们转过身用盾牌抵着风,背靠着城墙。东西两边城墙上的人困扰一点,要抵住风留在原地不动有点难,幸好城下也无力进攻,爬在云梯上的西夏士兵不用砸,直接被吹的差点掉落。   宋兵机智的每隔十几米留一个人观望,其他人纷纷或躺或趴,躲开这阵狂风。   每天都有迅猛的夜风,但今天是沙尘暴。   梁太后终于受不了了,以往沙尘暴和她没什么关系,侍女们会清理干净屋中的尘沙,纱帐、帷幔、香膏会保护好她娇嫩美丽的皮肤。现在河水是浑浊的,风是浑浊的,出门时看到的将士们的神情也是浑浊木讷,还有些饥饿和疲倦。   军中已经断粮了。今日又被狂风吹折了大旗,非常不详……当然没有断粮这么不详。   李乾顺冷眼旁观,不发一言以免拉仇恨。   梁太后巡营时看现在真是军心涣散,秩序散乱,士兵们争抢最后的食物,互相报以老拳,还杀了作为备用的马和运货用的驴来吃,这原本是死罪。都不用人吹奏楚歌,已经军纪涣散,马上就要溃逃,不由得痛哭一场。倒不是为了士兵们死伤饥饿,而是自己直取汴梁城的雄心壮志毁了,这次一退兵,之前两年被宋朝压着打,之后两年还得被宋朝继续压着打,还要重议国界线,还要继续被赵佶辱骂。   被众将劝说着决定退兵。“士兵们饿两天就要哗变了,饿四天就只能任人宰割。”   “现在退兵,可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太后,望梅可以止渴,先杀驴饱餐一顿,再退兵。”   他们做出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杀了运货的所有驴子和骡子,还有劣马,都煮出来,二十三万人,平均每人分半斤。   等到夜半子时,西夏全军在子夜时份撤退。   平夏城城头,蹲着许多将领观察城外的变化。   “郭将军,我们守住了!”   “将军,要不要追?”   “恐怕是诱敌之计,不能追。”   郭成抚着在激烈的守城战中受损的城墙垛口,一摆手:“退兵颓唐,但不用我们追。章经略早就在路上安排伏兵数万。败军草木皆兵,很容易伏击。”但不要追赶,绝对不要,以防进入敌人的伏击圈。“待到清晨去清点残兵,算是我们的俘虏。”   “哈,兴许有很多瘸子。”   三名神箭手挽着弓,也蹲在城头上,互相看了看,兴奋不已。   其中有一个是借调过来的王舜臣,他制造瘸子的效率最高:“郭将军,如今敌人已退,卑职该回到种将军身边听从号令。”   城墙垛口本来的四四方方,扎扎实实,现在都被来回激烈的战争,敲掉了外面两角,磨圆了边缘。   让西夏军惊惶逃窜的不是宋军有多强大,而是手里没粮、箭袋里没有箭,沿途遇到的堡寨又不确定是属于大宋的还是属于西夏的,开门迎接也不敢进去。   西夏军心惊胆战的逃了一夜,天明时逃了六十多里地,沿途留下的岗哨汇报道没有追兵。   就没发现远处的山头上,有岗哨拿灌木丛遮蔽着自己,往后跑去。   逃到八十里外时,刚刚放松了一点,绕过了宋兵失守的堡寨往也没遭受攻击,然后眼前的山坡上,突然出现了许许多多,密密麻麻的宋兵。手拿□□、□□、骨朵、斧头,散开阵型,在姚雄、姚古的指挥下,如潮水般发动攻击。   山凹处和巨大的山洞里又冲出来无数的宋兵,山上旌旗招展,打着旗号,箭如雨下。   西夏兵猝不及防,下意识的想要反击,但箭囊里的箭零零星星,身边的战友一跑,也情不自禁的跟着跑了。   这一次伏击只留下了一千多名西夏兵,却追的他们在慌乱中从不同的两条路逃走,还有一些西夏兵被吓的往山上逃。   还在天都山范围内,更远处的山峰上有岗哨目睹了这一幕,立刻飞马冲向章经略所在的城寨中报告。   作者有话要说: 【1】攻城时长和大风是真的!   【2】王舜臣老牛逼了!感谢在2020-12-04 02:45:28~2020-12-05 03:2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糖柚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33333 50瓶;昨夜星辰 10瓶;明月碧水间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平夏城之战(下)   姚雄带兵在路上伏击了西夏军一次,又逃窜了半日,刚缓了一口气,再次遭遇伏击。   西夏军慌不择路,也没时间仔细看地图,只顾大概顺着方向往西夏国都逃跑,每次遇到遇到伏击,就往有埋伏的另一面逃去,没有留下打一场硬仗的信念——除了被命令留下来断后的小股部队。   有很多聪明但不那么忠诚的将领,看出梁太后大厦将倾,带着自己的士兵飞快溜走,走小路,坚信宋人一定会追着梁太后所在的大部队而去。   也有一些刚被抽壮丁征召入伍的西夏男子,也没受过军事训练,在战争开始时有些害怕,轮到他们攻城一次,现在看大部队溃逃,慌忙做了逃兵,带着一些干粮和弓箭,翻山越岭的跑了,准备一路跑回老家去。西夏军一路上的减员情况不明,根本顾不上轻点人数。   在不断的伏击之中,本来应该以最短距离回到当前西夏阵地前沿的西夏军,硬是被逼着、被驱赶着,斜斜的顺着宋夏边境/实际占有的边界斜着逃窜。   当前最新版的地图其实有三种。第一种,前议定的宋夏边境。第二种,按照实际占有的土地划分的宋夏边境。第三种,理想中的宋夏边境。   忽略掉第三种不谈,第二种地图是在不断改动的。   章楶大概知道大宋占据了哪些土地,但梁太后的信息被截断,她不知道。   现在打的就是个时间差,梁太后以为自己狂奔在西夏的境内,实际上是被宋军控制的西夏境内。   她沿着边缘斜向逃窜的时间越长,损兵折将越多,所以章楶只是安排沿途设伏,不要妄图消灭所有敌人。   “明天就该逃到我们这里了。”林玄礼兴奋的满脸期待。从袖子里掏了块东西扔嘴里,开始咀嚼,盐池出产的甘草滋味不错,弄一块新的含在嘴里,或嚼着玩,滋味就很好。   这座城里只有屯粮,士兵们没兴趣晒枣、晒杏干或其他果干,万一到时候给敌人留下了呢?丰收时一顿猛吃,个个吃胖了一圈。现在还有很多新鲜水果。   章楶按着桌子,给自己身边刚从外地支援过来的几名将领安排任务,地点和命令:“现在可以追击敌人,但不能深入。越过鸣沙河不能超过五十里地。”   他最信得过的二十多名将领都在沿途设伏,十几万士兵也都用光了,现在身边反而是一些不是特别了解的、其他军中的将领和支援过来的三万士兵,刚刚又派出去一万人。   “西夏军一路上分散溃败…梁太后身边还有三万余人…在这里,两山之间再伏击一次。梁氏可能已经忘了,她在国书中对辽国不守臣节,大放厥词的事。辽主大为震怒。倘若她跑到辽国境内求援借兵……梁太后可能想要借几万兵马,听她的号令。”   与会者都笑了起来,空气中充满了愉快的氛围。   西夏把首尾两端做到了一种特殊的极致效果。首先是宋朝的藩国,自行称帝之后抱辽国大腿,认宗主国,然后打大宋,打不过,重新认大宋当宗主国。一边认宗主国,遣使纳贡,要岁币,一边继续劫掠边关。打急眼了就跪,求辽国从中说和,然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宋辽两国虽然是檀渊之盟结为兄弟之国,但辽国更大更强,也无意吞并西夏,打西夏时可能会被大宋背刺,如果西夏被灭,宋朝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辽国,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三角关系就是最稳定的。   林玄礼想了想:“辽国或许不会救梁太后,但会救李乾顺。”一个无辜、无害的小皇帝,继续用西夏来牵制大宋。你们谁都不知道这小崽子都趁机干了点什么,他是趁火打劫的大宗师。   章楶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李乾顺继位十三年,不曾亲政,和太后也没有矛盾,我们不知道他是甚样人。”   林玄礼激动的搓搓手,把弓弦当作琴弦拨动了两下:“说了这么多,我们去哪儿设伏?我这辈子还没干过痛打落水狗的事!”   章楶就没打算亲自去设伏,只是用这个当借口叫秦王安分守己的跟在自己身边,一路都老老实实的,不要试图拉起一支队伍悄悄跑去伏击梁太后。他相信以秦王的声望和某些将士贪功冒进的程度,只要他振臂一呼,很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只有骗他说经略使亲自带他去设伏才可以。最近这十六天确实换了好几个地点,晓行夜宿,但每次都停留在安全且万无一失的地方。   林玄礼期待的看着他,跃跃欲试,只等他一声命令就带人扑出去设伏。   “……”章楶被他闪闪发亮的大眼睛惊着了,心里疯狂计划,把方圆百里之内的地图重新在心里想了一遍,又仔细思量梁太后现在的行军路程。   林玄礼期待的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明白了:[好家伙,我才知道‘一起去设伏’和‘下半年给你加薪’一样是缓兵之计。]   [亏得我还这么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一声都没叫唤的跟在他身边,什么要求都没提出来,他就这么对我。]   [我是真有点伤心了。他这是在利用我对他的尊敬骗我,糊弄我,把我当成小傻子了。]   [礼子不要生气,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好意,怕你死在外头。]   章楶:好极了,秦王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我还以为他心知肚明,乐天知命。难道他之前都以为,我,经略安抚使,三军总指挥,会带着,他,官家最爱的弟弟,监军,带着几万人就跑去埋伏袭击梁太后。   气氛一点点的僵硬尴尬。   经略使和监军深沉对视时,周围的将官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深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迁怒。   林玄礼深深吸气:[冷静啊林哥,你要冷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   [礼子你也要冷静,唉,还能说什么呢,现在大局已经注定……就当咱们俩发扬高风亮节,不出来抢风头蹭热度吧。]   [小豪猪如果在这儿会说什么呢?肯定是瞪着那双凶巴巴的大眼睛,用小拳拳捶我胸口,锤的我要吐血。质问我只要大宋赢了,我个人的荣耀和国运比起来哪一个更重要?大宋的胜利和林玄礼个人的胜利哪一个更重要?别像个昏君似得,什么事都要自己上,还要别人做什么。]   [老婆说得对啊。各尽本分吧。]   跟着风餐露宿吃苦受累的长史都没干说话,反倒是童贯道:“我们郎君和经略使同行数日,就为了伏击贼酋。现在说不设伏就不设伏,这岂不是诓骗他?”   高蜜帮腔道:“就是这样!你寻思我们郎君把事情如实上报,官家看了高兴?惹了监军,您还想有什么好么?我们郎君心愿没满足,可未必如实上报。”   林玄礼刚刚气的快要掀桌,心里三个小人聊了一会,自己把自己哄好了。抬脚踹了高蜜一脚,带着怒气,这一叫把人踹的滚出去两米多远:“放屁。我是那种为了一己私欲诬陷忠良的人么?你住口!章经略,你骗了我。我虽然气恼,也明白以大局为重的道理。我来边关从来都不是为了胡闹。”   童贯瞥了一眼滚在地上的大傻蛋,小郎君那么敬重他,你要说拿人情恳求还行,你还威胁他?   长史:“好!郎君不曾辜负官家厚爱。”   章楶慢吞吞的说:“秦王少年老成,心意坚定,臣等自然明白。只是梁太后所逃遁的路线,和我计划的不一样,手头的兵马仅有两万人,要设伏又要确保万无一失,需要从长计议,勘察地势。根据信鸽和岗哨探查的情况,距离梁太后队伍到达这里,还有一日时间。秦王,请与我同去探查地势,倘若有适合设伏的地方,咱们就设伏,若是地势不合适,还来得及收兵回城。”   林玄礼冷静的按住自己雀跃的小心脏,现在先别得意,彬彬有礼的点点头:“全凭经略相公做主。”   章楶作为一个精通骑射的文人,执掌兵马大权,偶尔失眠时也想过亲自擒获梁太后的美好幻想,但那是想一想就完事儿。刚刚仔细琢磨了半天,我方以逸待劳,我方提前选取有利地形设伏,我方士气高涨,敌方是溃败的惊弓之鸟,敌方又饿又累,敌方一路丢盔卸甲逃跑了很多士兵。   两万健卒对三万残兵,还是设伏,对面有弓却没有箭,这要是不赢都没有天理了。   直接派出两万兵马去设伏,自己在坐守枯城反倒不安全,和士兵们在一起变得更安全了。   点了两万人马一起出城去寻地点,带足三日的干粮,选好地点直接就埋伏起来,等残兵败将逃进包围圈。   林玄礼换了一件大红宫绸小袄,外罩铠甲,露出来的一点衣服都闪闪发亮,他还戴了一顶哥哥送的金盔,整个人在阳光下金红色成一片。   身后的侍卫携带了一口袋的手掷弹。   士兵们还背了一些很长的竹竿、崭新的包袱里大包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物资,看起来不是干粮,可能是武器。   骑在马上次第出城,马匹们可撒开欢了,一万匹马挤在城里的小马厩中,吃的勉勉强强,主要是住的很紧张。   一万骑兵,一万步卒,携带了一些火器,还有许多的锄头,看起来要肆无忌惮的挖陷阱。   这片广袤的土地,在西周时称朔方,北魏、北周,始称‘塞北江南’。唐朝属关内道,安史之乱太子李亨在灵武登基,为唐肃宗。   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沙陀国旧址。有不少沙陀国的古董旧货。   林玄礼忽然感慨:“可惜我的仪仗不在这儿,要不然打起来,那才叫神兵天降。梁太后还以为我从平夏城一路追击她来到此地。”仪仗只有一套,而且只有礼部下辖的工厂才能生产,某种意义上说,是身份的防伪标志。   章楶骑在马上四下打量,凭借方向感确定东南西北,又把细致的地图、梁太后逃命的方向和现在眼前的丘陵山坡在心里暗暗的对照,找了半天选了三个适合设伏的地点。   折将军带三千骑兵埋伏在山阴处,只等一声炮响就冲出来杀敌。   李将军、赵将军各带两千步卒埋伏在两侧的不是正对着的陡峭山峰上,看到山对面竖起伞盖就准备好冲下放箭。   还有一条小路可以逃跑,预先埋伏了五百名勾镰枪手,五百名弓箭手。   章楶亲自带领其余的一万两千人,静候敌人。   士兵们开始在合适的地方刨地、拔草编草帘子盖住陷阱。   林玄礼和别人一样下马等候,左右看了看,难以置信:“这就是埋伏敌人吗?”我们就躲在山后头……或者说是道路拐角处,像一群打群架的初中生一样,颇有戏剧性的让敌人拐过墙角就看见我们?   章楶微微有些惊讶:“一万两千人又要布置陷阱、排列前队后队,不在这里,难道要在山上吗?”   什么样的山林能藏得住一万多人?当然是靠视觉上的误差。   只有弓箭手们披着伪装用的土黄带点绿色的破破烂烂老粗布,躲在高处。   林玄礼想想也明白了,笑了起来:“要是梁太后绕过这座拐角,突然看见咱们,不知道有多惊喜呢。哈哈哈哈。”   章楶有官家亲赐的红罗伞盖,秦王的黄罗伞盖也拆了圈子,紧急从平夏城飞马送来,现在正在后面组装竹条。   林玄礼摘了金盔,坐在马札上,掏出小手帕,沾点水擦自己黄澄澄的镀金头盔。当然不是纯金的,这头盔钢铁的都要三斤多,要是金的得上十几斤,把脖子压坏。   擦了又擦,小手帕上有了一层浮灰。又拿起属于自己的神臂弓,上弦,调整了一下硬度。马战的长枪长矛就算作马槊,还有朴刀也一是马战的利器,两米长的狼牙棒以及骨朵当然也很好。林玄礼用的是长枪,身后二十名侍卫紧张的攥着长柄铁钉狼牙棒和长柄骨朵,随时准备保护好秦王。年少的王爷满脸期待:“章经略,你这次不是骗我吧?梁太后真能往这条路上来?”   章楶也不是很有信心:“如果她不是十足的昏庸无能,能稍微听一听将领们的建议,就能从这条路上走。这条路,不论是逃回西夏境内,还是去辽国,都是必经之路。”   林玄礼一拍大腿:“可她就是个笨蛋啊!”   章楶略有几根白的胡子微微一抖:“……您可真风趣。”   “哈哈哈好吧不开玩笑了。她总不能现在还认为她堪称名将吧。”   “那也说不准。”长史凑趣道:“说不准她觉得汉高也有落魄时,不是她太弱,是天命在大宋呢?”   耐心的等待了很久。   也不能生火做饭,浓烟会暴露埋伏。在携带的水囊里喝水,吃携带的锅盔和炒米。   秦王不愧是声名赫赫的人物,还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根香肠。“小红身上还有一些,我把一包都带来了,有羊肉的。擦擦灰啊,这儿的沙尘暴可真要命。”   和章楶一人一根,多余的给那些军中著名的军官、勇士分了分。用手一擦灰,灰尘倒是挺多,手上也沾了点油,干脆盘在武器上防锈。   折可通道谢之后又问:“您吃过马肉肠么?”   俩人就好好吃的马肉肠展开交流,美味是真美味,结实又有弹性,有一种格外的香,类似于青草芳香和肉香混合在一起的结果。只是宝马良驹就算战死、老死了也舍不得吃,劣马也难得,杀来吃肉实在是少,只有出意外病死摔死的才行。马儿闻到那股味道还不高兴,还得哄一哄。   山头上传来一阵怪叫,由远及近,似乎是青蛙和猫头鹰的合体,叫的特别牙碜,听的人浑身难受。   “来了!”   人多时传信还有一个法子,每隔五十米放一个士兵,不论山势多么险峻难行,他们都可以口口相传。不用大喊,用鸟叫学一种鸟叫不出来的节奏就行。   五十米一个人,眨眼间就能把消息传递到千米之外。   众兵翻身上马,人不许说话,马嘴里也横了嚼子。   梁太后的眼泪都要哭干了,鬓发凌乱,浑身酸疼,强撑着逃命。伞盖仪仗一概不要,在残兵败将的簇拥下慌里慌张的打马往前冲,一路上被袭击了无数次。早就吓怕了。   身旁的西夏将军虽然谄媚,到还不傻,看前面有拐角,警惕的举起武器:“去,你们几个上前探路。”   跟着他们跑来的西夏兵疲惫交加,还是打马上前。   躲起来的弩手看探子瞧见经略相公,大叫一声往后跑,差点扣动扳机。   章楶在层层士兵的保护下——他距离阵地前沿五十多步,看见这探子,一挥手:“起!”   横在路上的绊马索一拉,连人带马立刻摔在地上。   红罗伞盖和黄罗伞盖一起竖了起来,远处山峰上看到了这显眼的两样信号,立刻箭如雨下。   西夏残兵吃了这一吓,立刻顶着盾牌夺命前逃,顾不得等探子回报。   “啊啊啊啊”   “杀啊”   “快跑快跑!”   “保护太后!!”   “到处都有宋军!!”   “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   “没有活路了!!跟他们拼了!!”   “我不想死!!”   将士们上前奋勇杀敌,林玄礼挤了半天都没能挤到第一线去和敌人短兵相接,握着长枪干瞪眼,想喊让一让,这哪有地方可让开呢。   厮杀了一阵子,将领保护着太后,义无反顾的往唯一一条看起来安稳的岔路跑去,这条岔路往西北走,需要翻山越岭,不知道安不安全,但已经无路可退。   追兵冲上去追的时候,林玄礼总算是跟上了,机灵的小红很快就超越了好几个人,跑在最前沿,眼看对方的马爬山爬的不快,但自己这边也没多块,可就是没看见埋伏好的勾镰枪手,叫人心急如焚。   直到他身后的骑兵扛着黄罗伞盖,突然竖了起来,道路两侧的杂草沟壑中才突然伸出无数勾镰枪,勾断马腿,让西夏残军咕噜咕噜的滚了一地。   可惜马有越过障碍的能力,而最前方的梁太后跑的比他娘的兔子还快。   梁太后跑在最前方,林玄礼也追在最前面,身后是二十多骑一字排开,有一个骑术精湛的士兵双手举着黄罗伞盖,全凭腰腿有力固定在马鞍上。   前面爬山的一百多匹马算不上风驰电掣,直到林玄礼一箭射中马屁股,才跑的更快。   “日你祖宗!”林玄礼的素质荡然无存,继续催马追赶。   山坡算不上险峻,是清理出来的道路,也被多人踩踏、有车辙而没有青草痕迹,能容三四匹马并排奔跑。   上坡下坡上坡下坡,追出去足有十里地,对面还剩二百余人,林玄礼开始有点心慌了,箭囊中的箭所剩无几,前面是山和山之间的一片平坦草原,如果西夏兵在这里设伏,那自己反倒悬了。   正在有些迟疑想下令停下时,西夏军中突然有几匹马倒地暴毙,梁太后也从马上掉落了下去。   她还来不及换衣裳,穿了一件雪白布料的外袍,色彩斑斓的裤子,一身金饰,更重要的特点是她是个女的。   “王爷,大功告成!”   “您追上了,俺们去把她抓来。”   敌方试图下马,围成一圈,继续顽抗到底。   “且慢。”林玄礼拉弓搭箭,一箭射毙了挡在梁太后身前的士兵。“我只要太后和小皇帝,你们都可以跑!”   身后的章楶亲兵不失时机的唱起了西夏人思乡和想念母亲的歌谣。   “跑啊”其他人看梁太后大势已去,一声呐喊,有马的打马狂奔,马死了的拔足狂奔,顷刻间只留下梁太后一个人。   林玄礼回头看看,自己的黄罗伞盖还跟在身后,留在此处不肯上前,指挥身后亲兵:“你们去把她拖过来,看看还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搜一搜。”   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貌美如花满眼的憔悴惊恐,倒是别有一般风韵。   林玄礼驱散了脑子里的各种‘小电影’,那不成。在马上俯身,用马鞭挑起她的下巴:“嘿嘿,我就是你要生擒活捉的秦王赵佶。美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生擒活捉是办到了,可惜是我办到。”   梁太后虽然吓的浑身发抖,一听这话,突然不慌了。扭了扭身子,双手都被士兵按住,动弹不得,她还想拢拢头发呢。   林玄礼急着问:“李乾顺呢?”   梁太后垂泪道:“他先一步撤退了,此时一定回到都城中。”李乾顺跟她说,皇帝先回去组织援兵来救她。   “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5 03:25:42~2020-12-06 03:1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甘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糖柚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雪 90瓶;三维设计 50瓶;云山 20瓶;远去的铃铛 10瓶;云林子 3瓶;一个人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战后的困难   “该死!李乾顺什么时候跑的?”   梁太后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摆出一个凄凄惨惨,令人同情的神态:“妾只有这一个儿子……好郎君,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林玄礼生平不是很喜欢别人卖惨,真惨的确实同情,欺负完别人再装可怜就不必了。抬手就是一拳捶在她肚子上,打的梁太后惨叫一声,像个虾米一样躬起腰,蜷缩成一团,两个士兵抓着她都险些没抓住。   毫不留情的逼问道:“时间!带了多少人!方向!”   “唉呦,你要打死我了。”   其他人都目瞪口呆的的看着这一幕,不敢阻拦,不敢吭声。   林玄礼其实没怎么使劲,以吓唬为主,主要是她的腰腹太柔软,太不抗打,同样的力气如果揍在小豪猪身上只会被她一巴掌拍扁:“人没那么容易被打死。你要是还不说实话,我可以再打你十几拳,打到你说为止!”   [打女人很不好。虐待俘虏也很不好。]   [就当是负负得正吧……我现在是封建社会的代表人物,偶尔道德堕落一下。]   梁太后悲啼道:“他几天前就走了,带了两万人,方向我也不知道。”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我感觉你这三句话全是假的。”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硬气,又悲悲切切的哭了起来。根本看不出想要屠城,想要抓赵佶,指挥千军的威风霸气。   梁太后用看丈夫时都没使过的哀婉诱人的眼神看着他,虚弱的往前一倒。   随手一推,丢到童贯怀里:“捆好了,把嘴堵上。”   梁太后:???别人都说我貌如少女,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说好了当兵的最好色呢?你一定是偷偷带了女人。   章楶也纵兵一路追过来,和前面跑的最快的郡王等人相距不到五百米,一追过来还没开口,就听见他抱怨。   “李乾顺跑了。提前一天,轻骑减从,不知道从那条小路跑掉了。”林玄礼气鼓鼓的双手抱胸,看起来一点都不满足。“这个鸡贼的小王八蛋。我本来想杀了他,把梁氏放回去。这下糟糕了,肯定追不上!”   那才是最好的情况,聪明狡诈善于蛰伏的李乾顺提前杀掉,放一个笨蛋太后回去,她在继续擅权专政立一个小皇帝,新的小皇帝可能会带西夏走向灭亡。辽国不可能坐视大宋彻底灭了西夏,那样他们会成为下一个目标,而新增的大片土地对大宋来说,防御和行政上的经济压力叫人入不敷出。   章楶等他抱怨完了,含笑拱手:“秦王辛苦,功莫大焉。”   童贯扛起一个麻袋走了过来,麻袋里有一个女人支支吾吾一直咳嗽的声音。   长史有点绝望的想:瞧瞧这一幕,多像土匪头子抓到山下良家妇女,带给寨主做礼物。您捆就捆了,套麻袋还堵嘴做什么,难道还怕她嚷出声么?   林玄礼抱拳还礼道:“经略相公和诸位将军群策群力,才将这贼妇逼入绝境之中,我捡了个便宜,倒是对不起诸位。是痛打落水狗而已。等回去上报时,就说你和我一起抓的?”   章楶连忙推让:“岂敢。我有指挥三军、夺取城寨土地、连战连胜的成果,已经足够面圣,无愧于官家的厚爱。这是监军的本事,岂敢鸠占鹊巢。”   林玄礼万分诚恳:“你只当救我一救。实在不敢和六哥说,我又冲锋在前,追出十里地外。”我根本没有这个权限。   章楶汗都下来了,几千人都目睹了这件事,消息根本瞒不住:“老夫不敢欺瞒君王。”   要骂骂秦王,我给他的环境非常安全,西夏残兵里没有神箭手,几乎没有战斗力了。他只是试了试运气,结果运气真好。   梁太后:“唔呜呜?唔!唔!”   她继续在麻袋里呆着。童贯请示了一声,把麻袋放在马背上,宋军带着大批俘虏收兵回城,回到城里,按尊卑落座,喝了点茶。   章楶在心里筹措捷报的用词:“我去更衣,一会再迎接梁太后。”现在先在麻袋里呆一会。其他投降和被活捉的西夏官员也暂时搁置不动。   童贯早就把梁太后扛进官衙大堂,搁在官帽椅上,麻袋麻绳都原封不动。   大宋头一次捕获敌国的皇帝/太后……这个身份阶层的人,没有什么可以参考的礼仪规格,就干脆当俘虏对待。   章经略是去方便去了,其他人也各自收拾了一番,只有林玄礼是先吞了两个韭菜盒子,然后实实在在的洗脸刷牙换新衣服、给稍微有点干裂起皮的脸做了个杏仁七白膏护理,涂了一点浅粉色的唇脂、幞头上还跟着潮流簪了鲜花和玉簪。红袍玉带,年少风流。   童贯举着菱花镜服侍他照见自己,做出一副惊呆的样子:“真是粉妆玉砌一位美少年,小人看呆了,还以为是神仙下凡。”   小郎君原本不在意别人对他外貌的评价,直到去年和王小娘子私定终身。   长史本该提示一下礼仪方面的问题,见别国的太后有礼节问题,见到被俘虏的敌国太后,就没有什么礼仪可言,别上手殴打或者非礼就行。也赞美道:“傲骨英姿,凌霜红梅也比不上郎君的风姿。”   林玄礼被夸的脸色微红,扯了扯衣裳下摆,现在露出一点脚背,身高长得太快了:“走吧。”   章楶穿着朴素的朝服,其他将官穿着铠甲,都看他。他这一走出来,真是满室生辉,一个闪闪发亮的高大红包。   林玄礼和章楶高居上首,小桌搁在中间,一人一盏茶:“相公,咱们是不是该见见他了?”   “秦王的俘虏,自然由秦王做主。”   林玄礼:“好,打开吧。”   梁太后看不见也说不出话来,刚刚只能感受到自己被人揩油摸了几下,也不知道是谁——虽然说宋军的军纪不坏,但是有少量道德败坏的人秉持着‘要劫劫皇杠,要票票娘娘’的雄心壮志,自以为没人注意到的摸摸她的胳膊和小脚。   突然头上的麻袋被人摘下去,总算能透透气。童贯又解开勒住她嘴巴的布条,花容失色的中年美妇噗噗的吐出来两个核桃。   核桃的来源不必多问,监军永远能从袖子里摸出点吃的。   吃光的麻袋底儿还有不少米渣米粉,落的梁太后脸上白了一些,离远了看倒还挺有趣。   她的手脚仍旧被麻绳捆着,歪歪斜斜无力抵抗的靠在椅背和扶手之间,猛然间看到一屋子壮汉,甚至还害怕的缩了一下脚。看起来有点圆润丰盈,但恰到好处,纤腰依旧。   脸上的表情生动:你们要干什么!   她似乎想到了一些很可怕的事,随即专注的盯着最俊的少年。   依照汉家礼仪来说,应该是什么都不会发生的,但她是个西夏人,以风俗来说,李元昊抢过儿媳妇当宠妃,在此之后叔嫂、姐夫和小姨子、皇帝和下属的妻子、没有什么不行的,尤其是被抓的俘虏。   她也学过汉学,知道一个遵守礼仪和尊卑的军官不敢做什么,只能将敌国太后礼送入京,当面谢罪,很可惜赵佶这厮不遵礼法,也经常逾越尊卑,之前还写信非常恶毒的骂我!被抓时先杀了我的侍卫,又毫不留情的打了我一拳。他很有可能要羞辱西夏的太后。   林玄礼本来满脑子想的是如果决定不打了,怎么把她高价卖给西夏,让六哥找人谈判,看她怯而妩媚的调整了一下姿态:[糟糕,我可能确实是太久没见过女人了,军中上次见到的妇女,大概是士兵的老娘以及来门口卖货的妇女,最近十多天又忙,没空自行解决。这是一种特殊的状态,婉转的说,我能量值满了。]   [但说实话我的记忆力还真牛逼,虽然到现在都没想起来红:夷大:炮的做法,可是电脑里那几个G的种子,嘿,基本上都记得大概内容。]   [别去想那些皇后公主被俘的文……异世界的也不能想!不要在这儿当众失礼!回屋再说!]   章楶假装没看见美人计和有了反应的少年:“赵监军,绑住她是怕她自尽么?”少年嘛,在所难免,自己几个儿子被关在书房里读书,都能有变化,肯定和孔孟无关。   “寡廉鲜耻利欲熏心的人不会自尽,我怕她瞎折腾从马上掉下去被踩死。给她松绑。”林玄礼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巧妙的掩饰了某些小问题:[衣服都被顶起来了!他们看见我抓了个太后回来,然后我的‘红:夷大:炮’顶起袍子,这多尴尬啊!特意让太监把她带回来就是为了避免可疑的说法。想想六哥不赞同的眼神,想想章惇——机智的小心眼。我冷静点了。]   梁太后用袖子擦了擦脸,看袖子上脏了一块,脸色一黑。想想他是个不遵守礼法,备受宠爱,被宠坏的嚣张少年,如果能勾住他,他有可能为我说些好话,帮我回去。虽说是效仿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就凭这张脸,我也不吃亏。想到这里,拾起十多年没用过的哄人技巧,柔声道:“殿下早就与我鸿雁传书,今日才得一见,果然是天人之姿。身后的黄罗伞盖,如同日轮一样,猛然一见,不觉心荡目摇,精魂已失。正是:五百年冤家相遇。”   林玄礼:口_口?   章榩:(⊙_⊙)   将官们:[*_*]   (°Д°)!!!   ∑(Дノ)ノ   长史:(艹皿艹)   林玄礼审慎的凝视了她一会,三十多岁的妇女还在他的爱好范围之内,长相身材也都可,但‘帝国首脑’、‘战争发起者’这两个身份不行,如果我要教训她,我一定要用真实的木棍,而不是我更坚硬更炙热的…都懂哈。梁太后虽然用兵很蠢,但弄权很强,虽然没想明白具体为什么,但她这么做肯定对她有好处,对我没好处,说不定还能害我一次。“别来这套。”   秦王决定装一下笨蛋诱惑她露出狐狸尾巴:“你就是被本王的姿容帅的睁不开眼。你那丈夫不成样,在你有生之年里,没见过像我这样,又英俊,又强壮,文韬武略全才的人吧?”   章榩:哦。懂了。   梁太后忍气吞声,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他:“是啊。贱妾蒲柳之姿,福薄命浅,屈居做了西夏的太后,错过了当世英才。若早知道秦王有宋玉之才,潘安之貌,妾身早该前来拜谒,又岂敢冒犯呢。”   “可惜有钱难买后悔药。也不知你儿子肯不肯救你。”   梁太后曲意逢迎:“他生平怯懦柔和,绝不敢冒犯大宋天威。都是谗臣当道,挑唆着我们孤儿寡母的做了错事。我儿年幼,妾身不懂政事,一时误信了奸佞小人,还求十一郎宽恕。”   众将用迷惑的目光注视着她,心说难道她已经忘记了,她是如何恶毒的咒骂秦王,发誓要把他一顿狂揍,勒索大宋吗?   林玄礼自我吹捧的词已经用尽,她这副态度比瞪着眼叫骂还渗人,就差把包藏祸心写在脸上了。意兴阑珊的起身,拂袖而去:“无聊,章经略,我可把她送给您了,想怎么处置都行。秦先生来陪我下棋。”   章楶起身相送,格外谦恭,谦恭的不像一位刚刚指挥大宋大获全胜的主帅:“郎君慢走。郎君若有需要,只管吩咐。”   送走了监军,提笔开始写这次的战报、捷报。“露布进京,晓谕沿途各州府,承官家圣德、先帝庇佑,宋军大获全胜,梁太后被擒。”   转脸就恐吓梁太后:“秦王一向喜怒无常,且悍勇非凡,难以服侍,在老夫眼前也曾把人踢到几米开外,梁太后,您可真会弄险,以色侍人焉能长久,您这样讨他喜欢,就不怕秦王跟你秋后算账,把你的书信拿出来,一一原样奉还?”   以西夏皇室的脾气,跟他们说秦王其实是个洁身自好,忍耐性情,还比较仁爱的好孩子,他们肯定不信。要说他顽皮焦躁,悍勇难哄,就是西夏人理解中的皇室了。   梁太后大概想起自己都骂了他的话,微微缩了缩,顾左右而言他的问:“他从平夏城中追出来,一直追了我多日天,怎么没有半点疲态?”难道是我们跑的不够快?不能啊。   章楶微笑表示,我不知道,我管不了他,他管得了我。他要是一时失手把你杀了我也只好上报一个你绝食而死。   梁太后既惊讶又怒,刚想说你们怎么敢杀害西夏太后,转眼想起来,西夏都危如累卵了,这又算什么呢?   秦御史和长史跟着他回到他的屋子里,两人异口同声:“郎君!决不能中了她的美女胭脂计!”   “梁太后包藏祸心,意欲行刺啊。”   林玄礼挑眉:“我自然晓得,坐,都坐下说话。御史你最善于罗织罪名,我的长史,你通晓礼法,六哥派你匡正我的行为。我现在就很好奇,梁太后如此卖力的勾引我,她能怎么害我?来给我推演一下。”   秦御史不是很喜欢罗织罪名这个说法:“我只是细致入微。正要弹劾秦王,身涉险地,不监视章楶。还有章楶用让你带兵来贿赂你,骗你。官家能明察秋毫,臣不敢不报。倘若梁氏自荐枕席的奸计得逞,对十一郎的名声大为不利。”   长史道:“第一,郎君未婚,理应洁身自好,即便是要纳妾,也得是良家子,似这样的露水姻缘,有辱职务。   第二,郎君身为监军,若与敌国太后纠缠不清,难免令人怀疑有渎职、泄密的可能性。   第三,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行,有违圣人教诲。   第四,梁太后已是做人祖母的年纪,虽然生的美貌如花,倘若郎君真上钩了,其他人不知道是她长得好,只当您饥不择食寒不择衣。将来见了咱们大宋的向娘娘,岂不尴尬?与群臣见面时,岂不为人耻笑?”   林玄礼听的连连点头,同为太后,向娘娘那么古板,可能会觉得很尴尬不适,因为我睡了一个太后,叫我从宫里滚出去。六哥听说了都得怀疑我脑子有问题。   童贯仗着高蜜被踹之后自己荣升第一人:“郎君,小人以为,她只是想讨好您,求您在官家面前美言几句,留她一条小命苟延残喘。她把您得罪狠了,要求人就得贿赂,这除了说些好话之外,她也只有一身皮囊,勉强拿得出手。”   林玄礼听到这里,忽然想起靖康之耻,觉得有点悲哀:“哎,我还是希望她铁骨铮铮,硬气一点,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何必这样畏首畏尾,叫人很不愉快。我累了,长史,替我拟一封恭贺的奏札。我想睡一会,研墨,等我睡醒之后在给六哥写信。”   秦御史:像话吗??你想上钩又忍住了,忍的难受,就说她不硬气?   长史起身拱手应诺。   本来以为是吃吃睡睡先休息三天,没想到章楶不是这个计划。才写完碎碎叨叨的信,和他的信合在一起从驿站送出去。露布进京和战报已经先上路去,负责露布进京的是个军官。   章楶制止了将领们想搞庆祝会的活动:“西夏监军在游猎饮宴时被抓了四个,我们岂能再犯。夜长梦多,为防有变,明日一早启程,回到我们大宋边关。”毕竟打起了伞盖,还有很多逃走的人,如果西夏的守军够机灵,很有可能带几万人来围城攻城,现在西夏梁太后+大宋主帅+大宋秦王三个喷香的诱饵在这里,如果有人能攻破这座小城,那局势完全扭转。   玩什么玩!饱餐一顿,立刻睡觉,木匠不要睡,给现在的车改装一下,改成给女人老人坐的有顶棚的马车。   次日清晨立刻把梁太后塞进改装好的、四面上锁但透气的马车里,启程回去。赶赴最近的大宋边关,回去,再绕回秦凤路,看官家下旨如何安置梁太后。   ……   驿卒比大部队赶路的时间更快,六日就将情报从西夏境内的山地送到东京汴梁城。   到来时正是下午,赵煦抱着大白猫在卧室里打盹,感觉软绵绵热乎乎,很像小时候的佶儿、现在的二宝三宝,反正自己家胖嘟嘟的小孩就很可爱。   “官家?官家您睡了么?官家?西北大捷!”   本来不想搭理,一听说西北大捷立刻就醒了,伸手道:“拿来我看。”   跳过奏札模板的前三行,正经事在第四行开始。   赵煦本来在躺着看,猛地坐了起来,揉揉眼睛又看一遍:“生擒西夏太后??”我睡醒了吗?最近几个月都是捷报频转,但这好的出人意料!   “召章惇,曾布进宫。”   大宋唯一的丞相章惇,军事部门的最高长官曾布,官家在睡觉时俩人还在努力工作,开会探讨,也听说了露布进京一路招摇散布的喜讯,匆匆忙忙赶到宫中。   一是给官家贺喜,二是商量抓着这个太后怎么办,三是商量如何应对辽国对这件事的态度。   在尘埃落定之前算不上什么喜事,间接性的胜利也不能称之为胜利。   之前商量过各种局势变化,每一路兵马的胜负进退,各种情况,辽国的各种态度,唯独没商量过如果抓住了西夏皇帝或太后该怎么办。   抓住了一个太后   章惇拈着胡子:“四十万大军之中,能让太后被生擒,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如果不是对章楶的为人还有点信心,他很想质疑这件事,实在是太离奇了,就算她分兵,身边只有二十多万,也不应该啊。   曾布专注的瞧着官家:“官家意下如何?是不是应该进京献俘?”   我们得观察李乾顺对这个梁太后的态度,西夏朝廷对太后的态度,是否积极营救。   应该会的,满朝都是梁太后的亲信,他们不会希望李乾顺趁机亲政,那样会削掉他们的官职,赶走这群废物。还有辽国,辽国不希望任何一方赢,会不会为此施压。发动战争的太后被生擒活捉,这对整个战局都有巨大影响。   如果辽国调动兵马来边关劝和,局势就更复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6 03:11:29~2020-12-07 03:0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湘君 20瓶;双叶菲 10瓶;英年早秃、明月碧水间 5瓶;云林子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应该杀了她   耶律洪基已经挺老了,虽然算不上体弱多病,但精力有些不济。他现在只希望各国之间保持现状,辽宋继续做兄弟之国,西夏继续充当一个令人厌恶的角色吸引大宋的大部分兵力,免得大宋周边安定之后,只剩北方的大辽是唯一的敌人。辽宋之间的和平稳定除了盟约,宋朝官家的仁爱和平,还要靠西夏消耗掉宋朝多余的精力和兵力。   西夏更欠揍,也更弱小,宋朝总会选择攻打他们。   大辽需要西夏的这个作用,但是西夏太后的几封信彻底激怒了辽国朝廷。   很多人都想着干脆不管这个以下犯上的小国了,让他们去死,反正宋朝也不敢攻打辽国,咱们国土面积更大,兵马更多,有无数的良田放牧。   老皇帝振作精神召集自己的宰相和亲信大臣来开会,商讨两个问题:要不要涉足其中,以及宋朝接下来是不是准备攻打大辽,收服燕云十六州。   “李乾顺遣使乞和,认错,求大辽调停,救回他的亲娘。”   “说真的,救回梁氏太后?李乾顺简直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皇帝,对这样一个擅权专政,几乎毁了整个西夏的太后,还要搭救?”   “梁氏确实应该和大宋的高太皇太后学一学,谨慎仔细的治国。但毕竟是生身之母,想救不想救的,口头上都得说说好话,显得那么孝顺。大不了等商议盟约时,再寸步不让,又可以骗到大半年喘息之机。”   “李乾顺或许不想救,可满朝文武都是梁太后的人,他们晓得一朝天子一朝臣,梁太后要是回不来了,他们也都好不了。当然裹挟着小皇帝,努力营救太后。救回去是大功一件。”   “辽使回报说,见了赵官家,章惇曾布蔡卞等人,他们对大辽尊敬依旧。”   “毕竟战争是两国之间的事,西夏猛攻宋朝边关时,宋朝准备击溃西夏的士气,这时候怎么可能议和呢?”   耶律洪基慢条斯理的说:“告诉辽使,不用再调停宋夏关系。”西夏不值得。   派去的辽使只是刺探汴梁城中收到什么新消息,偶尔出来说说‘宋夏友好’‘不要打仗’之类的话,调停也不认真调停,只是要刷一刷存在感。   众臣应是。   耶律洪基问:“赵佶还在西夏境内?”这个年轻人早就进入他的视线中,在被封为秦王的时候。‘晋王、秦王、齐王、楚王’四个封号王爵最为尊贵。因为在春秋战国时期,这四个诸侯国最为强大,官家给弟弟封这个封号,算不上离奇,可能是处于格外的喜爱之情,但在他悄悄离家出走之后,还未失圣宠,得到这样的封号,得到一个新的赶赴边关的机会,还被安排在平夏城里做诱饵。   辽主认为,赵煦这位年轻的官家虽然不善弓马,没有什么传世的诗词名作,也不营造宫殿和郊游,除了料理朝政就是在宫中呆着,但他的心非常强悍,打破宋朝的祖宗规矩,非常敢于冒险。拿国家尊严、最宠爱的弟弟的命去冒险。好吧,或许这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赵佶很可能是心甘情愿去冒险的。   这让耶律洪基想起了一些旧事,自己曾经的皇后萧观音,她的四个子女都发誓要为被诬陷的母亲报仇,独子耶律浚被耶律乙辛以谋反罪谋害,又试图试图暗害皇太孙耶律延禧,被捕后,试图逃奔北宋,缢死。留给耶律延禧的是一个没有多少人才的朝廷,都被耶律乙辛的两次特大冤狱给杀光了,而耶律延禧……没有这样年轻矫健可以为他所用的弟弟。而女真诸部的勇士之中,完颜阿骨打是最出众的一个,他的箭能射三百步。   辽国的枢密使答道:“是,赵佶还在边关,按照路程来算,他大概刚刚赶回宋朝境内,还不到两天时间。”   耶律洪基的脸色不太好看,在‘无礼犯上作乱’的西夏和‘潜在巨大威胁’的宋朝之间迟疑了一会,决定不做决定,以观后效。   ……   老苗和小路这两人交了好运,平步青云被调入京城送给秦王,又跟着秦王回到边关,亲眼目睹了十一郎捕获梁太后的一幕,现在趁着休息时间,正给人口若悬河的讲着当时的场景。章经略如何的指挥缜密,把梁太后一步步逼入绝地,秦王如何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抓住梁太后噼里啪啦的暴揍,梁氏怎样的曲意逢迎、下流妖媚,根本不敢再提之前对平夏城和大宋的威胁。   这个故事囊括了‘对方大放厥词+我方胜利+狠狠打脸+妖艳贱货’等喜闻乐见的爽文元素,令人百听不厌。   而林玄礼正目瞪口呆的听着从远方的远方传来的十字军东征的消息,如果不是辽国商人拿出一个转手多次但依然美丽的黄金镶红宝石和蓝宝石的十字架,这有点难以置信。红宝石和蓝宝石都是粗略打磨的原石,没有精美的折射面,看起来像小颗的糖果镶嵌在饼干上。   也可能是因为他世界史学得不好,没记住外国在这个年代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大事。“哇哦……”毫不犹豫的买下这个昂贵的小东西,突然想吃水果糖和饼干了。现在是谁?萨拉丁和狮心王查理?应该不是。   “他们用什么样的武器?怎样作战?”   辽国商人有点口音,说着更远的一些他也记得不是很清楚的名称发音,或者是当地军队对苏丹的别称,最清楚的就是‘君士坦丁堡’和‘耶路撒冷’这两个地名,别的都说的含混不清。   林玄礼耐心的耗费了半个时辰,没收获什么额外的东西,懒得做饼干,买了一包小米锅巴和撒子,无聊的回到衙门中。   章经略正忙于公务,估计会被召进京面圣,他得提前做好防御的安排,各城武器配备,在自己离开期间把这块地方交给那几个人代为管理,把附近各路的高官配合服从的程度,以及中低层官员中有优越表现的列一个清单。   林玄礼转悠了一圈,没看见几个闲人,只好百无聊赖的去找梁太后聊天。   毕竟是个女的,还是个长得挺漂亮、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有点不卑不亢的女的。   梁太后住的还不坏,在衙门二进的厢房里,有两个健壮的仆妇看管她,这俩仆妇膀大腰圆气力过人,单手能拎着俩水桶健步如飞,射箭也很准。   林玄礼捧着孜然味羊油锅巴一路吃进去,看梁太后正在凭栏梳妆,丢过来一个了无生趣的眼神。他才不管这些,只是想叨叨一会:“你知道么?全世界都在打仗!”   [除了美国。美国现在只有原住民……也会打仗的。]   梁太后知道现在的主宰者从秦王改成了赵官家,就不愿意搭理他。   “完颜氏在辽国背后虎视眈眈,欧洲的教皇征讨阿拉伯人夺取圣地,黄庭坚、秦观、张耒他们还在为先生忧愁。你输给我只是一见微不足道的事。全世界都在打仗。”   梁太后本来不搭理他,安心等着见赵官家,认错道歉被放回去,这对他最有利。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完颜氏。女真诸部有三十多个,连一千甲兵都凑不出来,你们为什么都提起完颜氏?”   林玄礼正像叼着烟一样叼着一根掰下来的撒子,用门牙咔嚓咔嚓的飞快缩短这东西,深切怀念香烟,以及希望这玩意别进入中国害人。听她说这话,惊的双唇之间的脆脆棒都掉了。佯装镇定的微微一笑:“是嘛,还有谁竟然跟我看法一致。”   梁太后:“一个假道士,他还说了很多有趣的事。”   林玄礼:“啥啊,说来听听。好笑的话我让人给你买胭脂水粉,发簪发带。”   梁太后冷哼一声:“我可不是陪你玩的老嬷嬷。”   林玄礼考虑了一下,到这里不好再打她,衙门嘛:“那我可以考虑一下,让你在到达京城之前,都没有洗漱用的水。”   无法洗脸刷牙对于一个自诩美女的人来说,是个挺严重的威胁。   “你真是个没胆量的登徒子!好几年前的事,我都快忘了。是个冒充道士的骗子,长得倒是不错,一路招摇撞骗进了宫。满嘴没有一句真话,似乎会用点法术,自称能预测未来,想成为我的国师和入幕之宾,但你知道,我信佛,而这厮还和我的侍女有染。说的事时准时不准。唔,对西夏中发生的一些事说的还算准。还有他预测高滔滔的死,赵官家亲政之后的态度都对,还说有一个叫完颜什么的,会成为天下大敌,成为宋辽两国的敌人。简直是无稽之谈。他还说端王赵佶会…真可笑,两年之后你被封秦王,我本来要杀了他,他又说西夏现在对大宋兴兵一定会输,要等到你继位之后才能赢,如果我不信,就让我等着瞧。他想要偷偷离开,去宋朝,我就干脆杀了他,把他的眼睛挖出来搁在匣子里,让他瞧。”梁太后本来都忘了这个人,说着时逐渐想起了一些事,眼中渐渐流光溢彩。   林玄礼的神色不变,往嘴里塞零食,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尖叫着互锤了:[端王赵佶!端王!他知道端王这是个老乡吗!小豪猪都不知道我会被封端王!]   [他说了什么?他有没有像个正常的穿越者一样想搞死赵佶这个傻逼?他背叛了中国依附于西夏?为什么是西夏?辽国在现在更像是……哦对,耶律延禧不行,李乾顺更强一些。后来他发现我了,他要来找我…偷渡国境挺难的,尤其是现在戒严了。]   [端王赵佶会什么?会什么?会当皇帝么?]   梁太后扭着手,百无聊赖的问:“你就没点反应吗?”   “啊。冒充僧道的骗子我见的多了。”   “佯装镇定实际上心里发抖的大臣我也见的多了。你害怕。不是吧,这么一位身先士卒,万夫莫当的王爷,一听说天下大乱,就害怕吗?”   林玄礼噗的吐了口带血丝的口水:“放你娘的屁,咬着腮帮子了。我还以为有什么谶语呢,就着啊。呜,痛。”   梁太后翻了个白眼:“真出息。”   他起身慢条斯理的往外走,为了掩饰情绪上的波动,还手欠的过去,一把揪住她的发髻。   梁太后立刻软了下来,双手抱着他的手臂:“好郎君,贱妾一时失言,您不要见怪。您是英雄好汉,何必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呢。普天之下”   扒拉她头发,把刚梳好的头发重新给她揪乱,宛如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应该做的傻事。   [端王赵佶会继承皇位,然后断送辽国和大宋的江山社稷。她没说完我也知道。请问是什么样的傻叉老乡才能在现在就把这些消息全都拱手送上?]   [老乡知道的历史已经被我改变了。梁太后以为我不知道她心里藏了什么秘密。]   [礼子,我们应该杀了她,不能放任她进京面圣,在道歉之余泄露这段话……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没错,六哥是最好的老板,在我上辈子,不论是好基友还是狐朋狗友,是提携我的老板还是亲戚,都没有这种感情。他拥有一切,按照能给我的份额,顶格的给我。我希望他能长寿,如果不能,那就继续保持良好的关系。]   [所以我应该杀了她。以李乾顺的名义,或者是西夏一品堂?]   “监军!十一郎!”   林玄礼被喊了两声,又被童贯拉了拉衣袖,才反应过来,一抬头,看到郭成的副将恭恭敬敬的站在眼前:“啊,甚么事?”真咬着腮帮了,好痛好痛。   “郭将军来了,也将顶替您的三位神箭手都带来了,请您恩赏。”   林玄礼早就知道这件事,表现的格外高兴:“啊呀!那太好了,我正无聊呢。童贯,去叫人取六封银子来。”   五十两银子是一封,六封刚好三百两。   秦王快快乐乐的跑去正厅,见郭成,他主要是来见章楶,听接下来的安排——枢密院的安排。   众将有点羡慕又十分钦佩的围着郭成,问他:“您怎么能坚守城池呢?”   “郭兄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西夏大军围城,消息无法传递,见不到援军,这样的环境,非郭兄莫属啊。”   “防御时可有什么心得?”   郭成一向少言寡语,到此时也不得不多说些什么:“大抵战兵在外,则守兵乃敢坚壁。”他唯一忧虑是救援部队可能过早到来。   林玄礼在门口偷听了一会,怕自己进去打扰他们畅谈的雅兴,结果郭成还是没说什么。他只好笑嘻嘻的走进去:“郭将军,有空时您应该写本兵法的。免礼免礼,别客气了。”   郭成一板一眼的答道:“末将的兵法么?确实想过,胜利要有五点。”   “愿闻其详。”   “第一,要有明君,第二要有贤相,第三”   林玄礼:“哈哈哈哈,好好我懂了,我会如实上报的。请那三位神箭手进来吧,我等了快一个月了。”   有人传他们进来,三个人的身量不高不矮,看起来不胖不瘦就是刚刚好的样子。进门来对监军深施一礼,有人甚至要跪下了。   林玄礼格外细心的询问他们的姓名。王舜臣的名字格外熟悉,肯定是个猛人。其他两人一个姓周,一个姓楚。“你姓周,和周侗认得么?”   “周侗是小人族叔。曾经传授小人射艺。”   林玄礼欣然点头:“周侗的射艺惊人,我曾想向他求学,被人捣乱失败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给王爷您捣乱。”   林玄礼摸摸腮帮,舔着好像不怎么出血了:“神奇的缘分。我已将你们仨的事迹上报朝廷。让西夏以为我是李广在世就行了,到底是你们的本事,我不做这种欺世盗名的事。将来朝廷必有重用。我个人还有一点薄礼相赠。”恐怕朝廷也不能相信,我能昼夜不歇的制造瘸子,梁太后都不信,但是她怕挨揍。   然后带着仨人去演武场,比试射箭。   三名神箭手中只有王舜臣比较低调内敛,演示时制造了一个不高不低的成果,另外两人大肆炫耀身手。   结果怎么说呢,学到很多……以及自己还有进步空间。   ……   官家的圣旨和枢密院的诏书还有给三军的大量赏赐一起到来——进京!   没商量好怎么处置梁太后,先带进京城再说。监军也得一起回京,领赏,过年。   大概是准备继续进攻,占领到一个大宋觉得心满意足的位置,再和西夏商量割地赔款送回太后的事情。如果有别的变数那么到时候再说。   章楶本来还有一大堆事要忙,但是秦王设宴请他吃饭,又两天没见面,他也只好梳理胡须,换套衣服,前去赴宴。   一见面就吃了一惊,秦王看起来笑意盈盈,实际上眼睛里有杀气。   一张圆桌,两壶酒,四道荤菜,算不上宴会只是一顿晚饭。   章楶佯装没看出来他极力隐藏的杀气,试探着谈起一些可疑的事,并注视着他的眼睛。谈起逃走的李乾顺(没有变化)、辽国的调停(没有变化)、官家叫弟弟回京过年(柔和了许多)、人们议论秦王已经十六岁还没定下的婚事(有点烦躁但没有杀气)、周侗(眼神变得复杂,又充满期待)、这次立功之后可能再也没有上前线的机会(突然变得非常温柔)、梁太后(杀气毕现)。   嗯……如果不出所料,大概是被勾引的少年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反应,恼羞成怒,恐怕被人耻笑,有些不好的传闻传到京城,想要杀掉罪魁祸首?   林玄礼自斟自饮:“我突然有个不太好的想法,您说李乾顺会不会派人刺杀梁太后,嫁祸给我们。西夏有自己的刺客吗?”   “不会。没有刺客,西夏虽然是礼乐荒废的蛮夷,但皇帝杀人不需要避人耳目,只需要一个酷吏即可。”章楶斩钉截铁的说:“不论是母子之情,还是对大宋的敬畏,他都不会这么做。更何况,师出有名没有多大意义,大宋数次师出有名,都败了。李乾顺只会乞和,不会动武。”   林玄礼:“……那么辽国有没有肯能派人暗杀梁太后呢?”   章楶只倒了一杯酒给自己,还没喝,微微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应付非常难应付的秦王,他突如其来的小要求比任何问题都难办:“辽主或许想赐死梁氏,但是,如果她死在大宋境内,大宋会用一个合理的解释敷衍过去,譬如不甘心被俘而自裁,而西夏么,不会相信这一点,西夏太后不是这样的人。三国必然引发纷乱。”   “为什么纷乱?李乾顺大概想要她死,辽国也想要她死……”林玄礼又喝了杯酒,已经醉的很严重了:“啊,为了仁义孝顺。他现在会乞和,等他积蓄了足够力量时,就会前来报复,唔。”   章楶看出他已经喝醉了,醉的还挺严重,喝两壶烧酒就醉了。他直截了当的换了另一种说法:“官家很想见到这个俘虏。您看到了,官家的旨意中要求把她万无一失的送到京城,去面圣,或许还要庙献。官家付出多年努力,勤政爱民,治理三冗,选将练兵,才有这样的成就。他没法亲自来看夺得的大片土地,但是能见一见曾经嚣张跋扈的西夏太后沦为阶下囚,官家会很快意的。”   林玄礼确实喝醉了,醉的有点信任章楶,睁着一双迷茫的、不懂政治的大眼睛:“她…我怀疑她想挑拨我们兄弟之情。她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章楶安排的在门口的健壮仆妇没听见什么过分的话,反倒目睹了秦王把她的头发扯乱气呼呼的走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想要挑拨官家和您的兄弟之情的人,又何止梁太后一人?如果她遭遇了什么不测,譬如说,因为触怒您,被杀了。那是藐视君上,就连章相公和枢密院的计划也被打乱,大宋会被动。”   “啊哦。”林玄礼头痛的沉思了一会,诚心诚意的说:“如果我的小豪猪在这里就好了。”   “谁?”   “我的女人。”林玄礼又喝了一杯酒,兴致勃勃的说:“我打不过她,我也没她聪明。这多可爱啊!”   章榩:……   作者有话要说: 【1】郭成的原话   【2】章榩真惨。   感谢在2020-12-07 03:06:50~2020-12-08 04:0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央 80瓶;曲终人未散 30瓶;贫道不贫血、小bao 20瓶;爱染aillen、默苍离、柠檬不萌! 10瓶;绿豆炖排骨 9瓶;明月碧水间 5瓶;云林子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我也好想你啊   梁太后太有价值了,不论是卖给西夏还是辽国,都能卖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十座城池或连绵的群山。这是大宋前所未有的战利品,章楶给出的理由足够,林玄礼突然涌起的杀意在他的劝说和想起《哈利波特》之后也荡然无存。别相信什么注定的命运,越想逃避命运越有可能导致悲剧。而且章楶说得对,如果杀了她,不论是什么理由,推诿给谁,都很有可能撕裂兄弟之间的感情——毕竟章楶这家伙已经知道秦王想干什么了!他是个十足的忠臣,机智的忠臣。而自己又不能杀他灭口。   破罐子破摔,不去想这件事。   骑在马上,从官道,大张旗鼓的回京面圣,不只是章楶和秦王,还有立下头功的郭成。   深秋过度到初冬时的风太冷,计划好的路程又不足以顺道去见见苏颂。林玄礼气闷的带着帷帽——主要用于挡风,缄默的行进。   章楶没有多少好奇心,但不得不问:“梁太后说了什么话,惹得王爷大发雷霆?”   林玄礼把真相稍加扭曲:“她跟我说,有个自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道士跟她说,赵佶这个人外强中干,银样镴枪头,只要他领兵,西夏必然大胜。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章榩:“……??”   他干干巴巴的说:“梁太后此人,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胆量过人。”敢说这话是真不怕被打死啊。   因为还有一个坐在车里的女人,已经很多车缴获的西夏钱币,在路上很耽误时间,这次磨磨蹭蹭用了半个月时间才回到京城。   京城还没迎来今年的第一场初雪。   京城外反而先下雪了,一行人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到下午就住进驿站里,等风雪停了在往前走。   驿丞奉承:“自从章经略住持边关之后,各地的流寇都逐渐减少。到不是地方官治理得力,官员们还是老样子,这些流寇总算知道该做个人,都投军去了,还有人嚷着要投在章经略麾下,做一番男子汉的大事业。听说了您二位的丰功伟绩,泼皮无赖也愿意效死力。”   章楶:“呵呵好啊。只要好学上进,奋勇争先,泼皮无赖中也出过名将。”   林玄礼嗑着南瓜子点点头,自从那日深谈之后,再见他就有点尴尬:“不错不错。我困了,诸位都早休息。”   他回去没半个钟头,驿站的门又被敲响。   驿卒过去应门,拉开门看只有一个人,戴着斗笠穿着蓑衣,顿时轻视:“你谁啊?”   “王刺史家的,给秦王送一封信。”   “哎呦,快请进来。王爷已经歇下了,您进来等一会,我去问问。”   驿卒飞快的告诉驿丞,驿丞又决定去打扰秦王的护卫,护卫本来想说谁敢给秦王送信,还在京城百里之外,又想起王爷的绯闻,立刻去轻轻扣门请出高蜜。   高蜜自从那天自以为是的替郎君恐吓经略相公之后,就受尽排挤,童贯本来就和他争风,没少趁机说高密的坏话。到现在为止已经一个月,小郎君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这叫高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感觉自己回京时就要失业了。可是小郎君还很体面,也没直接宣布革除高蜜的随从太监身份,也准许他在旁边伺候。   一听说王刺史家来人,他立刻擦干眼泪走出屋:“我瞧瞧,郎君和王刺史家关系很好。”   信使缄默的推了推斗笠,露出脸庞。   “哎呦喂您怎么来了。”高蜜立刻上前伺候她脱蓑衣:“我们郎君朝思暮想,日盼夜盼,就等…王刺史家的信呢。您快请。哎呦这是……”   王繁英身上带孝,摆摆手:“没什么。”在他的带路下上了二楼,直接推门而入。   林玄礼没睡觉,正在灯下练字,回京之后书法是脸面问题,必须要端正、规整、刚骨有力。在边关这两年三天两头的偷懒不练字,今天突然发现,有一点点松散。   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也没搭理,自顾自的写字。   童贯在旁边拨炭,刚要站起来骂人不请自入,又愣住了。   王繁英穿了一身靛蓝色的棉袍,非真丝,无刺绣,腰上还系了一根粗麻腰带,显然还在孝期之中。   林玄礼对书法没那么专注,对周围事物也没那么迟钝,抬头一瞥:“啊?你怎么来了??”一年没见,她长高的,长得更加挺拔高挑,相貌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也不符合娇艳的二八少女,但特别有韵味。   王繁英微笑着伸手:“听说你已经到京城百里之外,我就来了。”   “过来过来,坐我腿上。路上冷不冷?”   王繁英摘了手套扔在旁边,走过去,把炙热的双手贴在他脸上:“只是有点冻脸。想你了,过来看看你。明早就回去。”   林玄礼大为满足:“这么想我,连两天都等不了么?王英,我也好想你啊,尤其是每次遇到困难时,特别想要你跟我商量商量。快来抱抱。发现没,我长高了。”   但身高差保持一致,依然没差多少的那种一致。   内侍和侍卫都自觉主动的退到屋外。   “你变得更好了。高大,英武,黑的还很俊,气势和过去不同,你学到了很多东西么?”   “学到了非常多。”   王繁英先愉快的和他拥抱了一会,交换了几个轻松自由又互相了解的吻,并互相摸索了一下生长发育的现状。   “你家里是谁出事了?”   “我伯爷爷。他们本来想给我寻觅一门亲事,有白事就耽误了。”   林玄礼看她高冷的脸上有一丝笑意,手里还摸着软绵绵的大腿——这软绵绵大概是来自棉裤,她的大腿肌肉丰满结实,有弹性,不会软绵绵。   鬼使神差的问:“你干的?”   之前跟我说有办法不结婚,不会是这个吧?那太残暴了。   王繁英揪着他的耳朵,摇晃他的头:“你在想什么!!正常人谁能干这种事!我的计划是装病!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林玄礼被摇的七荤八素:“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好了别晃我了。”等她停了手,这才晕晕的把脸埋在她怀里,香喷喷软绵绵:“我这不是看你一点都不伤心嘛。”   “不常见面的。”王繁英被他拱的有点动心,这坏家伙又隔着棉袄往里哈气,隐约能感觉到一点:“人生百年,生离死别都是寻常事。”   “对哦。我忘了。”林玄礼继续掩饰自己第一次穿越的身份:“我总会忘记一些过去的人和事。”   “……是值得羡慕的能力。”   林玄礼挠挠头,感觉她可能有点伤心:“可我不应该忘了TA们。等到岁月把我们分开,我永远都会记得你。”   王繁英:“是嘛,你还记得你过去的妻子们么?”   林玄礼突然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因为不想像个新手一样幼稚,那样容易被骗,现在就得在‘每次穿越都结婚’或‘穿越好几次了还是个老单身狗’之间做出选择。   “她们是回忆,你是现在……别闻我头发啊,好多天没洗了,有味儿。”   王繁英不是很在意这些事,仔细问下去也不知道该尴尬还是不尴尬:“那你倒是起来啊。”   “你曾经当过男人吗?”   “啥?”   林玄礼抱住她的腰:“你一定懂我现在的状态吧,愿不愿意施以援手?”   “不愿意。”王繁英翻白眼:“你就没点正经事么?”   “梁太后跟我说了一个道士,来路可能不是很正,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王繁英听完了全部情报,就梁太后说的那些,思量了一会:“你觉得他背叛中国,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后世的西夏人呢?我可以占卜一次,占卜死人的心意很容易,既不改变过去也不改变未来。”   “快请快请,有劳小神仙为本王指点迷津,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请动神仙法驾。”   “要一个少年英豪与我同眠。”   俩人穿着棉袄上床,脱了靴子对面而坐。   扔了一会铜钱,推演了一会,王繁英满脸的古怪,先是疑惑,掐算了半天,转而忍俊不禁:“他想通过征服梁太后,把整个西夏纳入麾下,然后开疆扩土。”   林玄礼扬起眉毛,吃惊的叫道:“哇,他可真敢想。”   一切都合理了。为什么不去中原延续哲宗老哥的生命,为什么不去忽悠历史上那个崇信道教的徽宗赵佶给自己搞个神仙封号,宫观和大量财富?   原来是那种传统的后宫文男主,想得还挺美。梁太后连亲哥和自己争权都不允许,情夫又能怎么样。他大概是还没勾搭上,就被杀了。   “说起梁太后,她还试图勾引我呢。”   王繁英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哦?你上钩了么?”   “哈哈哈,我焉能被这么糟糕的美人计挑拨。你知道的,我只喜欢打得过我的女孩子。”   王繁英怀疑他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小癖好,但这没关系,她不介意做一点退让和牺牲——用他喜欢的方式抽他。   她对S!M就一个要求,自己不能是被虐的一方,要干净且省时省力。   ……   两天之后,清晨从驿站启程赶路,上午就能到京城。   正在路上,见到京城方向有内侍飞马来报:“章经略!官家率领宗亲百官出城,红毡铺地相迎。有些事小人得提前交待一下。”   章楶不喜反惊,官家如此厚爱,自己很有可能会升枢密副使,那样和自己的计划有些不同。   官家在大冬天出门一趟,当然不会给他们什么惊喜。   提前约定好,一个时辰后在城外五里见面,就是出来迎接立下不世之功的章经略的,叫十一郎不要跑的比老经略相公还快,那样就很尴尬。   行进的队列中,经略相公和秦王不会走在最前排,现在也得改换顺序。顺便把装着梁太后的车锁好,别让她蹦出来。   枢密院给了顺序名单,众人按照拟定的顺序上前见驾。章楶、郭成、姚雄,然后才是秦王,但是行礼的顺序是章楶和赵佶在最前排,章楶在左。他们可以照样穿铠甲。   将军们只好穿上铠甲,下雪天,又是在大宋境内,谁穿铠甲啊,都穿着皮袄。   在纷飞的雪花中,打着伞盖的双方在官道上相遇,龙辇是一个比较暖和的马车,只是车帷子华丽一些,挂着丝绦网罗。   内侍打起大红雨伞,遮着雪,有人在车前铺了红毡,搬来小木梯。   赵煦放下奏折和暖手炉,起身出了马车。   官家的心态好的无与伦比,比他想的获胜之后的心情更快乐,保养身体,不上朝的日子里读书思考逗女儿,逍遥自在。心理压力一缓解,连气色都好了许多。   他一露面,两旁宗亲、百官集体下马。   现在也不能戴斗笠穿蓑衣,还得穿着朝服,带着展脚幞头,聪明人带了伞自己打伞,差一点的只能一直掸雪。   朝廷养的画师在一个合适的角度观察这一幕,受命把这比《游猎图》、《龙舟竞渡》、《秋狩图》、《元宵行乐图》更光彩夺目、更崇高伟大、更令人敬仰的一幕绘制下来。龙辇、仪仗、亲王、百官,都得一一绘在绢上,还有被迎接的章经略一行人。   章楶在百米之外就下马,整衣正冠,快步小跑过去。感动又担忧的高呼:“官家万岁。”   赵煦走下龙辇,带着灿烂明快的微笑,迎着他走过去。   只等自己托付重任的经略使下拜,一把扶住:“章楶,不必多礼。”没扶住,一百多斤的惯性往下一跪,以官家的气力扶不住:“爱卿立下不世之功。自大宋开国以来,从未有如此战绩,朕得你,如得稀世珍宝,快快请起。快扶起来。”   章楶就不起来,虽然担心政治上的问题,还是感动哭了。官家是传说级别的明君,勤政爱民,又信任将领,太幸福了:“臣得官家厚爱,拜为主将,已是天高地厚之恩,万死难辞。今日风雪漫天,臣以尺寸之功,微薄之力,得官家亲自出城迎接,呜……”   君臣二人十分感动的互相夸了一会,章楶这才站起来,擦擦眼泪,让开些位置。   章惇看着这个关系挺远的族弟,神色颇为愉悦。虽然冷,但是值得,正如章楶值得相信。   两位五十多岁的将相,只是柔和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并不说话。他们经历了英宗和神宗,对现在能有如此英明的官家格外珍爱,何等的好运,才能追随明君共创彪炳战绩。   这位年轻的官家没有任何不良爱好,既不喜欢宴乐,也不喜欢游猎,不想修筑宫殿、通宵达旦的歌舞,对一切都了若指掌又肯放权,喜欢美色也不曾下令收集天下美人。   官家又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搭在郭成手臂上,铠甲的缝隙:“郭成,你的伤势是否痊愈?带伤指挥平夏城,二十二天建城,四十万大军攻城十三日,坚若磐石,真忠勇过人,胆略过人。”   接下来又把姚雄感动哭了。   赵煦看了看蠢弟弟还跪在红毡上,头上落了点雪,红着眼圈看着自己,伸手掸了掸他官帽上的雪,微笑:“佶儿瘦了。你虽然没干什么,倒是把监军做的不错,也没给章楶掣肘,算你一小功。”   林玄礼倒是突然发现他这样惊人的魅力——确实是魅力,成功、权威、仁爱、年轻英俊,有着超越现实世界霸总的颜值,还有超越男频女频霸总的头脑。   除了重大场合之外,平时在宫里一起赖床闲聊时,看不出这样的魅力。   又见了折可适等人,官家亲口抚慰,对众将的情况了若指掌,真叫人涌起一种肝脑涂地以报的崇敬。   林玄礼骑马跟在龙辇旁边,伸脖子往里看,小声叫到:“六哥六哥,您生气了么?你现在气色这么好看,别和我生气嘛。”   赵煦撩开窗帘,打开车窗:“风太冷了。你擅自行动的事,回去再骂你。哼。还敢在密报中说你听从安排,章楶安排你去追梁太后了?”   林玄礼想起他的小建议——关系别太融洽,理直气壮:“是啊,他可能不承认,但是他同意了。”   赵煦白了他一眼,也不生气,他最近半个月都幸福的飘飘然,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蠢弟弟试图推卸责任都不算事儿。只是哐当一下关上木窗。   回到京城中,有些人在京中有宅邸,没住处的人,兵部也有安排好的下榻之处。兵部和鸿胪寺早就争夺过梁太后的归属权,现在也把人拉走关起来。   章楶自然是跟着官家和丞相一起进宫开会,继续探讨宋夏之间的战略方针、各国国际形势。   章惇的态度清晰明确:继续打!!别搭理辽国!辽国不会为了西夏而出兵,我们的兵马越强,他越忌惮大宋,越忌惮,越敬重柔和。辽主已经老了,即将继位的唯一的嫡长孙没有开疆扩土的能力,朝中无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宋辽之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们有明君,辽国没有,我们有贤相良将,辽国也没有,诶嘿。   曾布身为最高军事长官,却不是很赞同这种说法。   章楶只是如实描述自己的见闻,兵力和情况,尽量避免战队。   官家干脆不说话,听他们争论,分析,思考,越听心里越有数。他倾向于开战,也认同西夏畏威不畏德的评价,但还需要顾忌辽国的态度。   辽国甚至不需要出兵,只要他们陈兵边界,大宋就不得不退兵防御,以免被辽国劫掠。   官家又问:“章经略,你认为梁氏该如何处置?”   曾布笑道:“官家和我们每日商量此事,总不得其门而入。直接送回去,显得对梁氏过于宽仁,不能够立威。留下又无法安置,既不能按国破家亡的阶下囚安置,又非前来做客的梁太后。最好的办法是把西夏吞并大半,收服宁夏平原割地赔款。咱们再把她还回去。”   章楶按照之前许诺秦王的事:“梁氏虽然领兵而不知兵,但心机权谋很强。官家容禀,赵佶擒获她之后,本来为了男女大防,不愿意与她谈话。梁氏似有暗害秦王之意。”   搞定,提前告状,这样梁氏不论说什么,都是暗害。   赵煦微微点头:“这是自然,这等奇耻大辱,她当然谋求报复。佶儿和她谈过话,那次说了什么?”有别的官员在密折中谈到这件事,只是一带而过。   章楶起身拱手:“官家恕罪,臣知之不详。似乎是有道人对她说……只要赵佶领兵,她必然能够取胜。那道人因为预测未来屡次不中,以及秽乱宫廷,已经被梁氏所杀。”   章惇和蔡卞对视一眼,差点笑出声,鬼神之说最不可信,而且监军也不能算是领兵。还以为是我们下钩钓鱼,原来这鱼儿也看准了要咬钩。真是一拍即合。   赵煦听到这里沉思刹那,想明白这道士的逻辑,大概是亲王没有能力还会乱指挥。哈哈大笑:“佶儿一定气疯了。”   章楶:“官家英明,赵佶曾要杀了她,嫁祸给李乾顺。又想用她庙献。”   十一郎不够格参加这高层会议,他一回宫就被送到内宫门口,保母在这里接他,见了面差点抱头痛哭,这真是许久不见,分外想念。   保母:“别哭别哭,先去见了向娘娘,朱娘娘再说。向娘娘偶感风寒,正有点发烧,她对你好,你应该好好照顾她,可我又担心你也染病,长途奔波身子虚弱,也不是闹着玩的。”   先顾不上换衣服,就这么风尘仆仆的跑过去。   朱太妃特意来看望向太后,免得他拜见了太后再去拜见自己——万一带了病气过去呢。   朱娘娘:“好哇,长高了,人也瘦了,这会别跑出去了,好好养一养。养的白白胖胖的才有福气。快端一碗姜汤过来,去去寒气。”   向太后病病殃殃的骂他:“小没良心的短命鬼!你爱干什么不好?这一去两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哀家!”   林玄礼:??去年我回来了啊?   算了,病糊涂了,不和她计较。“是是,是我的错,战况紧急,没法抽身。”   向太后深沉的叹了口气:“你们这些男人,就喜欢打仗。”   林玄礼下意识的说了句实话:“梁太后也很喜欢打仗。”   “一回来就知道气哀家!你是盼着哀家死了,你好娶那个女人。”   林玄礼默默无语,心说我要是真盼着,那我就让她加速了。我这不是想好好解决问题嘛。伸手抱住她:“一回来就挨骂。亏得我天天想你。”   向太后憋了一会:“滚开,臭烘烘的。”   朱太妃调侃道:“长大啦,有股臭烘烘的男人味。快去沐浴更衣,彩衣娱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8 04:02:27~2020-12-09 02:3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屏 20瓶;玄君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西夏打不打   “……你变白了?”朱太妃难以置信。   官家端详了一会:“确实白了一些。你在边关不洗脸吗?”   “是脂粉啊!我每天都洗脸刷牙。”林玄礼露出一嘴白牙给他们看,下雪天显得他肤色黑一点,换一件显白的宝蓝色白蝶长袍,显得肤色白了一些。   长袍是宫女们闲来没事绣的,浑身刺绣,华美奢侈,放了一些尺寸按照成年人身高做的,穿起来正合适。平时不应该穿的这么华丽,可是他刚回来,怎么样都行。   阖家欢乐的晚膳,兄弟们带着弟妹出席了这次简单的家宴,眼神不好的九哥凑的很近仔细看了看他现在的样子:“十一弟真是长大了。”被九嫂扶回去。   十二弟十三弟满脸的有话要说,又不好在这儿大肆评头论足:“十一哥真英勇。”   “十一哥辛苦。”   李清照还是十几岁的美少女,婚后生活比传闻中更加自由。赵似也不用工作,没有重大节日都不用上朝点卯,太后不管他们,太妃不舍得管儿子,就爱看他们快活自在的样子,也跟着一起玩。两人每天只是愉快的玩耍——包括一起读书、创作诗词、弹琴喝茶、泛舟宫中、出城踏青、把玩宫中的金石珍品碑帖拓片、在宫里打牌、在宫外打牌、喝醉了一起赖床,还要给赖床写词互相调侃。   她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幸福的热恋少女,小脸粉扑扑的,头上没多少珠翠,只是耳朵上坠了一双又大又亮的明珠,和她的眼睛一样亮。穿的是在烛光下接近于白色的浅粉色,却丝毫不显寡淡。染着浅粉色指甲的纤纤素手举杯:“十一郎好壮举,敬你一杯。”   林玄礼看她莫名的松了口气:“多谢弟妹。给我写词么?”   赵似从袖子里摸出两把湘妃竹的扇子,扇子头上镶了象牙:“拿去,给你的小娘子。说真的,你真认准了?我娘说向娘娘被气的够呛。”   林玄礼展开一看,有诗有画,都是夸赞英勇无敌十一郎的。摸摸下巴上隐约冒出来的胡茬:“我打算和向娘娘说,她要是不同意,我谁都不要,我要出家当和尚去。”哦我好贾宝玉,王妹妹能倒拔垂杨柳吗。   李清照沉吟了一会,颇为诚恳的劝道:“还是当道士好,方便喝酒吃肉。”   赵似无话可说的一摊手:“这大概就是姻缘天注定吧。”在你们打架时,我和王妃相谈甚欢,谁能想到你俩打的也甚欢。   俩萌萌哒的小侄女也被保母抱过来和他见面。   刘清菁虽然封号还是贤妃,穿的也不是很华丽,可她的气势、姿态都充满了‘老娘就是皇后,谁敢反对’的气势,一副皇宫女主人的姿态,气的向太后病情加重,露面喝了半碗肉丝汤饼就回去继续躺着养病。   晚饭后跟着官家去他的寝宫里,刘贤妃也在这里。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比往昔更嚣张一点。   赵煦似笑非笑的抱起胖宝宝,放在自己腿上,捏捏脸,揉揉肚子:“还记得你十一叔么?”   二宝奶声奶气的说:“记得呀。”   赵煦:“你是个乖宝,跟你十一叔玩,可别和他学。”   二宝扭头看了看:“十一叔怎么了?”   赵煦深沉的叹气:“他不听话呀,上房揭瓦,下河摸鱼。到处乱跑,先生讲课也不听,就知道自己欢蹦乱跳。”   林玄礼无话可说只能闷头吃蜜饯,听他编排了一会,小声说:“哥哥,你再这么说,二宝就不喜欢我了。”   赵煦搂着俩女儿,吧唧吧唧亲了亲小胖手,示意保姆把人抱回去。   刘清菁柔声道:“十一郎回来了,想必要和官家畅谈一夜,抵足而眠。我先走啦,官家保重身体,别睡的太晚。”说罢,笑盈盈的拿出一个崭新的鸡毛掸子给官家放在手边。   赵煦大笑:“哈哈哈你看你,惹了众怒。”   等众人都退下之后,官家也收敛了笑意,垂着眼眸看着眼前的地面,神色依旧温柔,但有些苦恼:“章惇章楶力主开战,你怎么看?军心是否浮躁?将领是否张狂?朕的赏赐都到了普通士兵手里么?一路上的田亩,农户,真如奏报所言么?保马法、募役法果如各地官员所言么?各地招募新兵,有没有年纪过于幼小的?”   林玄礼刚准备跟他卖萌,被问的迟疑了一下,开始沉思:“容我想想。”   赵煦的好心情都被今天军事会议上几个真实、严重、不能忽视的问题给耽误了,忍到现在才问他:“朕不想落一个穷兵黩武的评价。各地官员报喜不报忧,隐瞒危情,常置君王于不仁。”   发现问题会影响他们的政绩,他们宁愿把事情埋起来,压榨百姓,粉饰太平,达到朝廷的要求。敢于为民请命的官员实在是不多。   林玄礼也观察了很多情况——主要是打听各地有什么好吃的。他还挺不死心,希望能发现穿越者带来的花生或辣椒,没有。“哥,我觉得现在是收服西夏哪里大片平原的好时机,可以重新以山为界,易守难攻。那片地区可以用以放牧。获利甚巨。军心么,都在狂喜之中,士气高涨,倒也不敢浮躁,章楶尽力把贪功的人都压制住了。我看到的士兵们都领到了赏赐,个个叩谢天恩。新兵的年纪也在十五六岁以上,至于路上的百姓,我归心似箭,没细看。”   “嗯。”   林玄礼喝了半壶茶:“哥哥究竟在顾忌什么?能告诉我么?”   奇怪,你应该是想要征服大半个西夏才对啊。   在历史上究竟为什么选择放弃,听从辽国的调停?你会怕辽国吗?   赵煦:“穷。国库没钱了。交子发行的太多,已经成了隐患。人无信不立,何况国家。”   四川缺铜,主要用铁钱,铁钱比铜钱重得多,后者毕竟是不容易变质的贵金属,铁不是。铁钱二十贯,重量达一百三十斤,铜钱二十贯,就只有八十多斤。   而二十贯钱只够买一匹好蜀绢,这就让商人做生意变得非常难,不只是运货的成本,还有运钱的成本,十几家大商行忍受不了每次出门交易都要带上几十车钱的困扰,仿照唐朝发行交子,商行准备了等量的准备金,随时可以兑换现金。后来出了些问题,国家接手,交子局一开始非常谨慎,四川都遵守着发行一百二十五万六千三百四十贯的限额,没有加印,交子的信誉度高过铁钱,人们情愿溢价换交子。   但在仁宗元年,李元昊称帝,大宋调配物资,让商人运送物资到前线,却拿不出现金,让四川交子局多发行了六十余万贯的交子来付款。   等到神宗年间,陕西也有了自己的交子发行局,但是陕西交子既没有准备金也不进行定期回收,以至于逐渐贬值。熙宁年间变法缺钱,他们就加印钱币,造成通货膨胀,官府赚取了十二亿(一百二十万贯)。   林玄礼想起这些事,又想起上辈子一些粗浅的经济知识,忽然觉得可怕。这种朝廷制造的通货膨胀,在无形中剥削民众,更可怕的是美元通胀可以绑架全世界一起承担责任,而现在内外贸易还是以银和铜为主,交子不是信用货币,绑架不了西夏和辽国。   赵煦扶额:“绍圣元年,格外多发行了十五万贯交子。”章惇虽然力主开战,也不得不承认,超发的交子给百姓带来了一些灾难,贫瘠和痛苦,他们积攒的钱币快速贬值,有些商人因而破产。   “今秦蜀之中,又裂纸以为币,符信一加,化土芥以为金玉,奈何其使民不奔而效之也”—— 苏轼《关陇游民私铸钱与江淮漕卒为盗之由策》。   赵煦点了点头:“曾布在这件事上说的没错。章惇力主开战。”   他沉默良久,缓缓的拈起一杯放冷的茶:“难道我不想一雪前耻,恢复汉唐荣光,开疆扩土,让列祖列宗与有荣焉么?只是……”不能给百姓加税,就只能多印交子,可这和加税又有什么区别?只是更婉转,更缜密,更不为人知。   百姓们以为没有多收税,只是他们手中的钱日渐不值钱。如果攒的是铜钱还好,如果攒的是交子,那就都不一样了。   林玄礼也无话可说,沉默良久:[我才学了一些军事,怎么还得开始思考经济了?]   [加油啊礼子,因为你不是普通人。柴荣能说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我们为什么不行呢?是因为几次改制,伤了大宋的元气,还有黄河改道的问题,让几百万人离开家乡。]   [花钱的地方可真多啊……十万军队出征需要七十万个家庭供养,打仗就是在烧钱,我们抢来的土地不足以填补这些空缺……需要时间。]   赵煦万分遗憾的慢慢说:“《观刈麦》……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白乐天有这份心思,可惜大部分官员都没有。国家到如今,开源节流都很难,开源已经是盐铁茶酒专卖,节流则是清除冗员、冗兵、冗费。”   这又要从太*祖说起,赵匡胤为了避免专权,在中央和地方上都设计了两套官员班底,可以做到互相制衡,也就要多支出一倍的官员俸禄。还有不论文武官员,每隔三年都能晋升一档,就算无功无过仅凭资历也能一路攀升。有国家供养,才能让人们有闲心烧香点茶,挂画插花。   林玄礼想了想章惇现在的恶名:“章相公已经尽力了。”他到处挑刺,能降职、罢免的官员都修理了一顿,也难怪人们非议他,他这是把官员的铁饭碗钻了个洞洞。   赵煦微微颔首:“确实如此,倘若他做的再过一些,天下士大夫都要群起而攻之。佶儿,我正为此两难,一旦天下兵马都调动起来,消耗的军费是现在的二倍,只能加印交子。如果按兵不动,准许西夏乞和的要求……那真是错失良机,浪费了梁太后这么一个俘虏。”太难选了,难的让他食不知味,在心里反复斟酌思量。各有利弊。   林玄礼由衷的感慨:“太难选了。两边都舍不得放弃。”   兄弟俩面面相觑沉思了很久,也不能说放弃现在的天赐良机,也没法说继续压榨百姓。   林玄礼憋了半天:“要是担心辽国。不如让我出使辽国,吓唬吓唬辽主?哪怕穷点,现在真是个好机会,放弃征讨西夏太可惜了。咱们一点点拼拼凑凑,总能凑出钱打仗。”突然感觉好穷啊,但是穷不是战争的问题,不患寡而患不均。   赵煦本来在心里算账,年度收支和军费,一听他这话,左右瞧了瞧,拿起鸡毛掸子:“你过来。你别跑!”   林玄礼抱头挪过去,其实挺想逗他追逐嬉戏一会,奈何六哥没这个爱好:“我就这么一说嘛……要不然接着扣我的俸禄呗。反正我小店赚的钱也够花的。”   也没被揍。只是被敲脑壳:“就想出去玩,哪里危险就去哪。你出门一趟,花费不下万贯,各地官员还要供奉饮食,国库紧张,你在宫里呆着。”   林玄礼只是随口一说: “要不然……明年给各级官员都扣点俸禄?”   “你的名声很快就要比章惇还差了。你和梁太后那点绯闻,天下闻名,词曲杂剧层出不穷。”   “可是现在西夏群龙无首,李乾顺没有威望,西夏朝廷中都是梁太后任用的废物,辽主老迈年高……此时不打,将来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我看李乾顺貌似忠厚,内藏奸诈,他可是早早的脚底抹油溜了,我连他的人影都没瞧见。”   赵煦微微颔首:“或许如此。唉,从长计议吧。”   ……   是土地还是百姓,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选择。   或者说,官家必须选择百姓。以免发生流民作乱、因为破产而变为流寇的问题。   梁太后也只是养在鸿胪寺里,严密的软禁起来,禁止传递消息或有人探视。   在西夏被彻底消灭之前,大批大臣反对把梁太后作为俘虏带去太庙献俘,一会找借口说这样不仁,一会换借口说这样容易激怒西夏,一会又说把西夏皇帝才配作俘虏献上,太后不行。   在整天的纷争议论之后,官家习惯性的去观稼殿看着收割后的庄稼地,这里还剩点麦秆,宫里散养的小鸟和宫外的小麻雀之类的鸟雀,在浅雪中挑挑拣拣,照着掉落的麦穗,吃成一群肥啾。   最佳的战机——不堪重负的百姓。   章惇只是坚持主战,说他可以继续勒紧国库,提供足够的钱粮,今年冬天的赋税能够顶用。   他当然可以精打细算的。   但这太危险。赵煦仔细想:只能提供应付西夏战争的钱粮,一旦辽国施压,那么庞大的支出会让国库彻底陷入空虚。因为没有时间限制,谁也不知道多线开战是一年还是两年时间。不打仗时军队在地方屯兵,能解决一半甚至全部的粮草需求,一旦大军开拔,粮食、转运粮食的钱、草料、兵饷、药品、抚恤金,都是一笔天价开资。可怜的国库里还没攒下多少钱。黄河随时可能决堤。   今年的结余不足以支撑明年开战,只够让全国人民生活的稍微宽绰一点,万一黄河又发水,拮据程度就和今年差不多,就很苦恼。   这也就是和章惇同一党派的人士也提出反对意见,还没被他设法搞下台的原因。   大概没有人会想到,困扰这位有着天人之姿、文治武功都很卓越、坐拥贤相名将的官家的最大问题是——穷。   林玄礼被大量弹劾他的奏札压在书房里——还没看完,还在记小黑账,听到保母说的争论,还有人劝皇帝不要接见那个生性放荡轻浮的西夏太后,以免她出言不逊。   差点投笔去和他们吵架。“都是太后了,别把她当个娘们看不行吗。怎么就不能献俘了?”   保母伸手捂住他的嘴:“十一郎!”   “我错了我错了。”扔下笔出去找兄弟们玩。   尤其是赵似,他虽然结婚了依旧住在宫里,官家和太妃都舍不得他搬出去。   “我还以为你成亲之后要搬出去呢。”   “前几个月,有御史要求成年已婚的亲王搬出宫去,立刻被官家以离间骨肉至亲的罪名流放了。”赵似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不想搬出去。到时候还得每天进宫,就算是有飞桥复道,也比现在更远。”   “哦?”   哥俩就一起跑去看跨越宫墙的天桥,凌空的曲折回廊,当然在靠近宫墙这边是有门的,还能上锁。   “哇。”林玄礼仰头看了半天,再次重申自己现在的心情:“哇。”   赵似高高兴兴:“这是我的,你府里也有。”   ……   过了五天,章楶提供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情报,回到边关,继续做好准备,等待命令。   北宋最高军事领导部门是枢密院,最高军事指挥机关是‘三衙’。前者有调兵之权,却不能直接掌管军队;后者掌管军队,却无调兵之权。章楶也是一样,掌管军队,但等待命令。   林玄礼出城送他:“我会尽力争取的。”   不能错失良机,不能给李乾顺改革的机会,那家伙很会改革,汉化。   我会再改变一次历史。历史上梁太后没被抓,她被毒死了,六哥也放弃进宫。现在不一样。   章楶拱手作别,对朝廷中人不是很有信心,他们以前在浪费时间,现在依然是浪费时间。辽国的精锐部队被击溃、打散,朝中一片混乱,主战派和主和派必然争论不休,辽国还没下定论,这是最适合出击的时间,只需要一个闪电战,两个月时间,就能把李乾顺抓住。但这些话已经说过了:“保重。”   林玄礼想了想,去中书省:“童贯,拿我的拜帖,请章惇出来谈话。”我得和他联合,他大概也想跟我联合,虽然这家伙过河拆桥,但是李乾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童贯:“遵命。”   没过一会,童贯回来了:“章相公在更衣,稍后就来。”他不能穿着官服出衙门进酒楼和秦王谈话,过于嚣张。   章惇不仅换衣服,还很贴心的派人给官家送信‘十一郎约我见面,谈了什么稍后再报’。   酒楼中上来一位五十多岁,鬓发花白,清隽威严,相貌堂堂的老者,穿了一身素色夹袄,外罩一件浅绿色的鹤氅:“十一郎。劳您久候,老夫来迟了。”   林玄礼心说这事儿成了一半,瞧你客气的,平时对我都没什么好脸色:“我知道你忙,长话短说,我支持你。”   章惇也确实没空和他多客气:“官家壮志未酬,不能就此罢手。曾布说的不无道理,只是他为了一个仁爱的美名,故意曲解现状。”他选择性的提出了一大堆有利于他的论点,把有利于主战的论点全都忽视不计。   林玄礼:“相公有何良策?”   章惇沉吟片刻:“没有。”我也把我的论点献给官家,官家坚持认为辽国可能会出兵,辽国才是他心里的大敌,还有水患和匪患。   [难怪跟我这么客气。]林玄礼沉吟一会:“官家还是应该见见梁太后,或许会坚定主战。那女人很是令人愤怒。”   章惇沉思了一会。梁太后肯定会竭力劝阻官家出兵,而官家很难被人所左右,或许可以。反正……官家已经倾向于不出兵。“十一郎想去那儿?”   “那儿也不想去,我要一个女人。”再想出去打仗恐怕不能成功,也得留下来照顾他了。   章惇警惕道:“……是谁有这样的福气?”   他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什么活捉、诱惑成功、私会还扯人头发、亲自加锁。   亲王抓住了别国太后这种事,引发一轮疯狂的文学创作热潮,尤其是还带点违禁色彩。   林玄礼咬牙切齿:“是王繁英啊!我和她两个聪明绝顶的人,硬是摆不平太后心中的疑虑。”   “哦。”章惇对聪明绝顶这个形容词深表怀疑:“……您没忘我前些年上奏,要求追废高氏,废孟皇后,加封朱太妃为皇后的事吧?”把向太后得罪透了。我要是上奏支持,您就甭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个综英美。《[综英美]审判长小姐》女主很坏很有魅力,求收藏~   【1】通货膨胀的北宋的一个严重问题。   【2】飞桥复道是真的,一开始是神宗给弟弟们修的。   感谢在2020-12-09 02:38:59~2020-12-10 03:1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郎君弱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纳兰朗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太白见秦分   “穷啊!穷啊!穷的没钱打仗又娶不起媳妇。”林玄礼痛彻心扉:“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穷过。我也不能一味的要求六哥开战,只要能给他把钱的问题解决了,就能继续开战。”以前一个月工资一两千的时候,有吃有住,万事不愁,衣服没破不用换新的,偷厨房的边角料就吃的很饱了。后来赚得很多,感觉手头更阔绰。自从穿越之后,不知经济压力为何物。没想到现在算了一笔账,反倒觉得全家和全国都好穷。   “真希望我能帅气的掏出一张卡给六哥,跟他说无上限,拿去打架,算我的。”   王樊英心说你可没多少经商天赋,我瞧着你呢,无语的要命:“那你来找我干什么还指望我给你弄几十万贯么?那算下来,可是几亿钱。说真的,现在打仗还不算太贵。”   “那是,等火器再发展发展就更贵了。你觉得国债怎么样?”   王樊英沉思片刻:“一开始用着不是问题,过些年容易和交子一样超发,到时候一旦还不起,国家信誉荡然无存,有道是人无信不立,而且以现如今的思想来看,国债的利率高了,很难偿还,如果低了又有可能卖不出去,下放到地方官级别,还是摊派逼迫百姓购买,等到赎回时又肯定会百般寻衅,设法废票。倘若要官员按阶购买,照样是往下摊派,变向的卖官鬻爵。而且世事难料,如果……将来出了什么问题,几十年或者几代之后的君王挥霍无度大肆超发国债,人们还会骂你这始作俑者。”   “问题不只是钱粮,还有物资转运的消耗。”   一车粮食运到边关,在路上还要消耗掉一车粮食,而这两车都要朝廷来承担。   当然啦,修铁路不用想,铁直接就能铸币,要是修铁路,肯定被人挖断了拿去私铸钱币。   林玄礼沉思良久:“早知如此,我就不该为了避嫌,而不努力赚钱。如果只是十几万贯……我能拿出来一半,蛋糕店赚了几千万。但这样一来,反而把别人架在火上烤。”我捐款了,他们要不要捐?他们的俸禄都是透明的,手里也应该有积蓄,拿得出来,但是不舍得。   唉,我真招人恨,但是无所谓,为了战争是值得的。   “我这宋史是怎么学的,还以为得到下一个皇帝才穷呢。”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就烧瓷器烧玻璃下海赚钱了!不应该想着小孩就做小孩该干的事,只是观察国家运行的方式,学习战争,不敢轻举妄动。可惜时不我待,现在后悔也晚了。“我要是提议抄家……你觉得怎么样?把王诜家抄没了,应该能有几万贯。”   王繁英:“……”   “好吧我知道不靠谱。”林玄礼扶额叹气:[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上辈子不是什么商业奇才,穿越过后连个白胡子老爷爷都没给我。]   [现在所有能国家专营的东西,都已经是专营。不光是盐铁茶酒,还有度牒,一些物资,实在是找不到新的方向,也不能劝六哥开设赎罪银……等等!糖!糖不是专营的!还有瓷器!]   [聪明啊!还有御窑瓷!现在专门给皇家烧造瓷器的,烧出够用的物件之后,其余的都会毁掉,这多可惜啊!一个瓶子卖他三五百贯,一个兔毫盏可以卖到千贯——高端、奢侈、垄断、对百姓没什么损害。唯一的小问题是,我也没瞧出来御窑瓷有多特别,还有很多外地的瓷器更值钱。]   “夫人~王妃~我亲爱的英英,你掌握了各种彩色瓷器的烧造方式吗?”现在的彩色还不是很鲜艳,连青花瓷都没有。   王繁英:“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可以去研究研究……你先去做冰糖吧。”   林玄礼震惊的睁大双眼:“你怎…哦,不愧是你,什么都知道。”   “嗯。”看到你买的几大车甘蔗了。   “那你怎么不努力赚钱?”   王繁英扶额:“没有权,赚钱太多不好。盛世的时候有钱只是享乐而已,我对此没多大兴趣,倘若是乱世,还得看有多乱。普通的盘剥敲诈,也就罢了。”百姓的承受能力很强,哪怕衣食无着,也不一定会落草为寇。   富人的富裕程度不同,只差在是被县令敲诈,或者是被知府敲诈,再有钱一些可以给丞相送钱卖官鬻爵。她现在大半依附于家族,要付出三分之一的年收入,但官员开具凭条运货可以合法避税,一路上都不用交税,而且不会被任何地区的官员敲诈。   “我现在手头有万贯家产,良田百顷,够安享一生富贵,遇到什么事呢,散尽家财也够拉一支队伍。你也知道,起兵不需要多少钱。”官家的军队是靠钱养出来的,乱世的军队则是以战养战。有点尴尬,官家国库不富裕,主要是因为官员蚕食国家,而我也混在其中。   林玄礼听她说话就觉得那么炫耀:“还有活字印刷,毕昇已经发明出来了,沈括的书里记录了,你既然炼丹,帮我这个忙么?”原先不着急,本来想留给自己登基之后当政绩的…   王繁英想了想:“烧瓷器调配颜色,少说也得半年左右。又是柴窑不是煤窑,还得去山里头,有泥有木头的地方做,你可等着吧。其实现在什么都不缺,只是缺时间。”   “是啊,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勾践还有十年时间富国强兵呢,六哥只积蓄了四年。”   会议结束,挽起袖子去自己在城外的作坊。这里有大量的、从四川运来的几千斤甘蔗——回京路上买的,准备自己炼制砂糖,做蝴蝶酥给太后们吃,如果不像蝴蝶就改千层酥。   当前国内没有制糖的甜菜,只有甘蔗可以用。压榨出来的黄绿色的甘蔗汁,丝绢过滤,连成片的灶台上十几口大锅缓缓蒸发着水分。   烧火的大姐颇负盛名,是一位很会控制火候的厨娘,被重金聘来。如果火大了,来不及搅动,不是蒸发而是糊锅,就会得到一堆红糖。   红糖用于甜点或烤肉中都不合适,加深甜点的颜色,而且在二次烹饪中很有可能产生焦煳的苦味。   这不难,林玄礼在厨房中游刃有余的操作,充满自信的翻锅,心态比在边关时好多了。还订了一批玻璃小瓶,不管什么健康不健康的,先把冰糖、水果糖卖出天价再说。   “到时候叫弟妹给我写首词,不愁销路。”正版的厚土生春糕和盗版的厚土生春店铺开的面积很大,到时候限量发售,谁买一个倍儿有面子,在编排一下中医的说法。   ……   西夏,李乾顺暗中观察朝臣很久了,回到辽国京城之后,立刻选了一个貌似比较忠于皇帝的人,带上大量金银财宝准备贿赂整个辽国朝廷,派去辽国乞求援助,并且求娶辽国公主。   “倘若辽国不能容西夏,西夏必亡。”李乾顺礼贤下士的送使者上路,含泪道:“昔年申包胥哭秦庭,才有楚国亡而复国……西夏与大辽唇齿相依,宋主锐意进取,令人害怕。国家之重,都托付先生了。只希望辽主施以援手,能令大宋和西夏化干戈为玉帛,两国世代交好。”   西夏使者想起十多天前,自己的小皇帝,弱小无辜不知所措,温和善良仁爱,和梁太后截然不同。   辽有五京:上京临潢府、东京辽阳府、南京析津府、中京大定府、西京大同府。   不论在哪儿,对于腐败懒散的辽国来说,行贿非常有效,他们看着金银珠宝,立刻就舍不得西夏亡国了。   另一批直奔大宋汴梁城求和的使者,也带着丰厚的金银,金质佛像,唐代古董,准备上下打点一番,求赵官家放回梁太后,两国罢兵。   ……   赵煦翻看着最近几年的账目,元符年间国家收入不多,绍圣年间收入很好,章惇主政非常有效,只是缺少时间,如果让他攒十年的钱,人口增加,国库充裕,眼前的事都不叫事。   “官家,章惇求见。”   官家不想听他劝开战:“不…唉,请他进来。”   章惇进门来作揖:“官家。您至今还没召见西夏梁氏罪妇。”   赵煦闷闷不乐:“我不屑于见她。败军之将,亡国之君,见她做什么。”她的意义就在于她是秉政的太后,再怎么蠢笨无能,发来的国书也要仔细研读一番。现在她不能秉政了,见不见的毫无价值,她的价值就取决于怎么把她卖给西夏。只能卖给西夏,没有别的买主。   章惇:“官家,咱们或许不知道该用她做什么,梁氏罪妇在鸿胪寺里关了这么久,她必然知道自己有什么用处。”我可没叫人厚待她,她这辈子大概都没落魄过,既然能讨好秦王,肯定也能讨好官家。最起码有一点,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西夏割地赔款的底线,也需要她写信给她儿子。就算要停战,也要大捞一笔,她才知道西夏国库里有多少钱。   赵煦点点头:“说的对。我多希望把李乾顺也带过来,一起召见他们母子。”   章惇露出一个勉为其难的微笑,但没多说什么。收到了官家的安抚之意。   赵煦又抽出一份奏札给他:“这厮提议把梁氏赐给佶儿,作为羞辱西夏之意。你给这人选一个地方,流放出去。”   章惇:-_-||   召见的诏书传到鸿胪寺,不到半日功夫,梁氏进宫来了。   京城中大小官员都听说了这件事,闻风而动,聚在一起,开始疯狂分析官家是不是下定决心,打算召见梁氏,让她签订割地赔款的协议再礼送回去。热烈探讨了一番,考虑自己的立场。这其实是最好的,战争让整个朝廷都疲惫、劳累。   礼部疯狂揪头发,连可参考的礼仪都没有,既不是阶下囚,也不是客人——正常情况下别国太后不会去别的国家做客,皇帝也不会去!   在章惇的压制下他们就当没看见。   官家看了一会歌功颂德的奏札,心情好了一些,换了一个更正式的垂拱殿。   刘清箐亦步亦趋的跟在官家旁边,激动的八卦:“让我瞧一眼嘛,就一眼,好不好嘛,人家听说这梁氏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勾的十一郎魂牵梦萦。”   “没有的事。”赵煦坚决不承认那些谣言,太丢脸了:“那是在军中长期没见过女子导致的。”   刘清菁嘻嘻的笑:“是嘛。十一郎毕竟见过世面,真不成样的老太太可勾不上他。”   “好吧,许你在帷帐后面偷瞧。”   垂拱殿内外武士手持金瓜斧钺,威严肃穆,官家仍旧穿着那件日常的、半新不旧软绵绵的素色圆领袍——简单来说就是穿着家居服接见他国元首。   声声传召,召进来一个女子。   低着头有些微微的慌乱,不是普通命妇那种谨慎,也不是仆妇的怯弱。穿的也不差,头上西夏金冠,身上浅棕色的长袄——大宋风情,没有西夏风格的衣服。   进了殿门之后迟疑了一阵子,在武士要呵问之前,含含糊糊的叉手拜了拜,并没跪下:“外臣梁氏,拜见赵官家。”   赵煦的态度非常和煦,简直不像是对待一个阶下囚:“免礼,请起。久闻梁夫人盛名,想不到平生有相见之日。”   陛阶下的妇人抬起头来,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年纪,巧妙的装饰了一番,也难掩憔悴疲惫。看起来被俘虏的日子对她是极其严重的精神折磨,单纯只是被俘就可以算是侮辱。她有点不知所措,似乎是在啜泣认错和不示弱之间难以选择。一路上已经纠结良久,也不知道大宋会怎样对待她和西夏:“臣妾戴罪之身,多蒙官家宽宏雅量。不知官家何时肯放臣妾归国?”   赵煦微微一笑,不在乎她的长相,倒是很喜欢她这副努力活下去的样子:“那要等李乾顺乞和才行。”   梁太后一路上得不到任何消息,拿金簪去买都买不到,章相公深知最吓人的就是什么消息都不知道。这时候才听见只言片语:“难道他还不知悔改,负隅顽抗么?臣妾归国之后,一定教训他,绝不敢再生反叛之心。”   赵煦没空跟她说套话,直接示意曾布上前,和她谈一谈割地赔款的事。   要是谈妥了,大宋军队护送她回去继续当太后,要是没谈妥,那就装模作样的威胁要继续打。   曾布执掌枢密院,当然有资格谈这件事。   没那么容易谈妥,但赵煦不得不坐在这儿,心里盘算着辽国背后,波斯那块的战争,还有南洋的岛屿,常常用于流放犯人的琼州。   又想起和佶儿谈论这次主战还是主和时,他说的,一个伟大的国家,首先要有广阔的面积。谁不想要宁夏平原和燕云十六州呢?燕云十六州之一还成为了辽国的五京之一,叫人提起来就觉得心口闷痛。   梁太后本来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可惜一谈到国界线如何划分,她就敏锐的发现,距离自己被俘到现在,两边实际占有的分界线没有多大变化,看起来大宋已经暂时收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她索性拖延时间——西夏是属于她的,土地和百姓是她的钱,割让的一分一毫都叫她觉得自己亏钱了。   她虽然不懂军事,但她很懂怎么抓住权力,就一口咬定:“我虽然愿意重新议定国界线,但是现在没回国,人微言轻,说了不算。要等回去之后看轻情况才行。”笃定他们不敢杀自己。   谈了半个时辰。   赵煦坐的有点累了,看这个又精明又愚蠢的妇女还在争论‘道理’,微微有些好笑,舒心。   曾布知道怎么让官家开心,又有‘唐宋八大家之一的弟弟’的学识,轻易把梁太后从里到外,从生活到执政讽刺了一边,讲理也碾压,当面损人说的精妙绝伦。   梁太后做西子捧心状,奈何现在没权,没人哄她:“赵官家,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西夏曾有一位神仙降下,与妾身说了些关于国运的预言。妾本来不信,他说赵佶会封王,亲征西夏,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只有辽国的西京大同府‘非亲王不得主之’,宋主何曾让亲王有过实权。我当初执迷不悟,不肯信,没想到竟然成真了。”   赵煦神色微变:“哦?”要是十年前听说谶语,能这么解释,真神仙,五年前说出来,活神仙,现在就是马后炮啊。   曾布鬼使神差的问:“还说了什么?说没说西夏亡国之日?”   “有。”梁太后含泪道:“有客东来,至西而止,木火金水,洗此大耻。”   她又说:“不敢欺瞒官家,他还说了一句话,说的是大宋的将来。”   赵煦虽然不是绝对的无神论,但不想相信一个西夏道士捏造、一个西夏女人转述的大宋将来。“大宋的将来,不是几个妖道能预言的。”   梁太后高声道:“太白昼现,秦王当有天下。”   赵煦手里的把玩的玉猴子掉在衣袍上,差点滚下去。   曾布脸色巨变,心里突突乱跳,深恐不久之后发生什么,把自己牵连在内。   史官手里的笔险些惊的落地。   宫殿内外一片肃穆,大气都不敢喘。   这句话不是她自己说的,乃是唐朝武德年间,玄武门之变的前一天,傅奕对诡异天象写了一份解析的密奏核心就是一句话:‘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李渊起了杀心,次日是玄武门之变。   此秦王与彼秦王相同,都在军中很有威望,只是大唐的秦王麾下有智囊和猛将十几人,而大宋的秦王麾下一个才略过人的人都没有,但谁会注意这点细微的差别呢。天命这种事对于官家来说,总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更可怕的是,最近几年来,平均每年都有一次太白昼见,半个月前还刚有了一次。   《对灾异》曰:人君薄恩无义,懦弱不胜任,则太白失度,经天则变,不救则四边大动,蛮貊侵也。   《天官书》曰:太白昼见经天,强国弱,弱国强,女主昌也。   官家过去都以‘好的灵坏的不灵’、‘就是要打仗才导致天象变化’、‘真宗时期有那么多天书也不灵’来自我安慰,不信这个。   但梁氏这段话让事情变得很麻烦。   赵煦压着心头怒火:“梁氏胡言乱语,魔怔了,送回去好生调养。”   梁太后震惊了,那个辣手摧花的青年哪里好,怎么能让官家毫不起疑?   赵煦的指甲在桌子上划了划:“今日之事,不许外传。倘若在外面听见只言片语,都下天牢。”   众人连连称是。曾布又说:“枢密院一直在收集各国情报,并不曾听说有这样一段谶语。恐怕是梁氏随口捏造,为了报仇。”又赶忙补充道:“即便是真有人说这话,官家长命百岁,多子多福,秦王在京中安享富贵太平,自然不用担忧。”   刘清菁拧着眉从帷帐后面走出来:“她是说,我生不出儿子?女儿我都生了两个,怎么会!宫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承宠。哪怕我们真不行,十三郎还能生呢。”过继孩子当然选择同母弟的崽啦。   赵煦心累,摆摆手:“你别吵,让朕静一静。”主要是太白昼见有些刺人。   到晚上,赶在宫禁之前,十一郎飞马回宫。带着一小罐晶莹剔透的□□糖:“六哥六哥~看看糖,我知道你不爱吃甜的,但是这东西能让我暴富。我算了一笔账……有钱打西夏!”   赵煦沉吟良久,痛下决心:“你即刻启程,去大名府任监军,防备辽国南下。你在辽国也有些威望,你去,能让辽主知晓朕的决心。”   林玄礼兴奋疯了:“您已经决定要打西夏了?太好了!!我还可以吗?英英劝我老实点,记着点祖宗规矩。”   赵煦本来觉得很危险,不想让大宋冒险,现在决定赌一下天命。天命在我,我就能灭了西夏,天命在他,他能防御住辽国,如果不在他……战死沙场倒也是他的夙愿。   况且大宋的兵权分散,不像唐朝、北周那时候,大宋的制度决定了不可能兵变或黄袍加身,这是太*祖从自身经有些威望,螚让辽主验出发制定的策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是亘古未有的壮举,难道朕不行么?”   林玄礼兴奋的一把抱住他:“我绝不辜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10 03:19:22~2020-12-11 02:2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瓦达啃大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瓦达啃大瓜 30瓶;曲终人未散 28瓶;卡卡 20瓶;翊歌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北京大名府(虫   年都不过了。第二天紧急安排了所有计划——让干练的大掌柜把现在做出来的几十斤冰糖往十贯一罐上去卖,让王繁英研究彩虹色系的瓷器,让她研究兔毫盏里加银质小花或十二生肖并试图卖上天价。   王繁英:“我看局势有变。你在守城方面颇有成就,又有威名,才派你前往边关,以彰君王的决心。”   林玄礼:“我知道,如果辽国兴兵来犯,试图趁虚而入,我要在一线顶住,等后方前来驰援,或是官家和他们谈妥盟约。王英,不要担心,虽然咱俩这画风一看就不是甜宠文,但你也不用为我担心。我有东北和蒙古地区的生存经验。”   [一边洽谈,一边作战,只有战斗上获得胜利,才有谈判的筹码。这些哥都懂.   ][毕竟食客们经常畅谈国家大事,我当初就觉得他们离谱,又不能说,现在才搞清楚到底有多离谱。]   王繁英翻白眼:“你是说你能在冰天雪地里徒手杀狼缝制皮袄,分辨方向,徒手制造火种,然后走到大宋境内吗?”   “不能吧……你能吗?”   “不能。但这才叫生存经验。”王繁英顿了顿,想起高蜜求到自己眼前的事:“那个高蜜怎么得罪你了?”   林玄礼直言相告:“他劝我拿诬告威胁章楶。我不想再要这个人,倘若你喜欢,转送给你。”   “他跟在身边这么多年,倘若得用,你教训一顿接着用,要是不行,也不要与他结怨,带到边关去暗暗的杀了他。奴仆因怨恨而诬告主人的事,在民间不罕见,在宫里不发则可,一旦出现,能害你不浅。”王繁英补充道:“经验之谈。你觉得自己高抬贵手了,他觉得此生前途无望。他又是你身边多年亲信,说你的秘密,谁都会信。”   “好吧。”   娶媳妇的要求依然被无限期延长,还在僵持不下,但准许他带着保母和侍女一起走,去照顾他的起居。   林玄礼辞别太后时说了自己得到的新任命,又顺便说:“梁氏勾引我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您说我但凡有个媳妇,还能出这么丢人的事吗?”   向太后毫不犹豫的扇了他一巴掌:“放屁,男人那点心思哀家还不懂吗?她又不能时时刻刻跟着你,君子的德行,国家礼法,不是靠你有个老婆管着你的。你要是有什么歪心眼,她盯着你…也管不了你。”还有更多的话没说,青年男子,一天两三次都不成问题,这不是娶了媳妇之后白天就能安心老实的,先帝还不是这样。这就是借口。   林玄礼捂着额头:“哎,您可越来越喜欢打人了。”为什么这些关心我的女性都喜欢打我!   带着任命的官凭诏书、全套仪仗,除了内侍和侍卫之外,还有保母和美娥、小翠,一行百人,行李二十车,启程去大名府。   枢密院的命令先行,河北东路上下都听说了这件事,此地经略相公都惊呆了。德清、保顺、永静、信安、保定五军赶忙整肃军容军纪,按照秦王的喜好开始选择壮士陪他玩。   监军只有否决权和打小报告的权力,但不能做出任何动兵的决定。   河北东路的首府是大名府,监军的居所也在那里。   ……   枢密院也得服从官家的命令,官家说继续进攻,那就继续。   曾布反对无效也不敢反对,他心里还记挂着梁太后所说的谶语,回家去对着魏夫人和养女二人上下打量。一边考虑要不要两头下注,一边又想着如何对官家表忠心,加紧对秦王的监视。   即便是妻儿家眷,亲信好友眼前,也不敢吐露半分实情。官家的态度不明,叫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章相公只知道官家和梁太后密谈之后,发生了惊人变化,本来打算停战的,突然打定主意继续作战,原本说十一郎年纪渐长不能再出门,就安安生生的养在京城中,突然又派到最危险的地方去,询问官家,官家只叫他不必多问,专心筹措战争。   他心里当然有猜测,想必是梁太后存心谋害秦王,报她自己被俘之辱,只是不清楚说了什么。从结果倒推起源不容易。   郭成罕有地晋升为雄州防御使,折可适为诧州防御使,姚雄也连升三级。在之前这次战争中,所有战功卓越的人都得到了奖赏。   章楶刚回到秦凤路才三日,他也不接见这些下属。只是在家和老妻团聚,随手把儿子们都关起来读书。突然收到继续进攻的命令,不禁大喜:“果真成了!”章相公果然是官家的亲信,秦王也不愧是官家最爱的弟弟。   三军都别过年了——打下西夏的城池好过年,所有物资都在敌人的都城中。   全军士气高涨,正摩拳擦掌等待命令,一声欢呼万岁,就按照军事会议指定的策略干下去。   继续各路并进攻击西夏,仍旧是多路进攻,或佯攻、浅攻,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一座城池。冬季修筑城寨也不是不行,只是比较艰苦。   李乾顺慌了,继续疯狂派人往辽国求援。现如今能够救他的,只有辽国爸爸。   他需要时间壮大西夏!   ……   林玄礼出门没多久就到了沧州:“上次路过时匆匆忙忙,这次也没多少时间玩,唉,总算这次不用避人。”   长史:“郎君要做什么?”不要打架,我要去您保母那儿告状了。   童贯谄笑道:“郎君若想和他们一较高下,不用劳动贵体,我和高蜜上去和他们一较量,您又知道我们小子的斤两。”   高蜜对现在又得到一次机会感恩戴德。   跟在后面的护卫指挥使凑上前笑道:“郎君,沧州人人练武,街边小巷之中都藏龙卧虎,人与人之间最是和气,谁都忌惮着不敢亲自动手。”   沧州知州把衙门里的班头拎出来最猛的几个,提供了精彩的武术表演。   也只是中规中矩,以套路演练和徒手劈砖为主,一看就知道不用让侍从上前对练作为观赏,衙门中人一定按照尊卑决定胜负。   不如沧州冬菜,新鲜驴肉火烧给人的惊喜。   在下一座县城外,几个在树林边打架的小男孩更引人注目。   初冬时节的北方万物萧条,树上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因为靠近路边,连地上都没有多少叶子——都被人搂走烧火去了,那几个小男孩远看不比枣核大,看起来打的很认真。   林玄礼放慢马速,伸着脖子看了一会,拨马靠近,看他们年纪虽小,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小胖子武力非凡,把比他高比他年长的都打翻在地。精准,敏捷,迅猛,而且点到为止:“我过去瞧人打架,你们等着。”   长史、护卫指挥使、俩阉人都跟着他过去。   浓眉大眼小胖墩刚把最后一个对手撂倒,双手叉腰:“你们真没意思,畏手畏脚的,一点都不痛快。”   林玄礼扬声道:“小孩,那你可看错了,他们几个空有力气,却不会使,身量高了点,也不会借力压你,反倒让你占了便宜。你倒是行家里手。”   是日后的猛将么?韩世忠大概也没出生呢。   “老兄你是个懂行的!”小胖墩大喜过望,上下一打量他,裹的厚斗篷,带了一双娘们唧唧真丝刺绣的手套,骑得高头大马。   枣红马身上金当卢,金銮铃,红绣球一应俱全,华美得意。   林玄礼没有骑在马上跟人聊天的习惯,翻身下马,身后四个人赶紧一起下马。他瞧了瞧,目测小胖墩的身高到自己下巴的位置,估计一米四左右,俩人体重差不太多,他得有十岁年纪:“小兄弟贵上下?我姓林,家里呼为十一郎。”   小胖墩:“免贵,俺叫鲁达。”   林玄礼咽了咽口水,勉为其难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别看这些年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但是:[是你吗男神是你吗!肯定是!或许重名,但同名又健壮敏捷!这是天赋。]   [鲁达?鲁智深!礼子抓住他!]   [冷静我们要冷静。这不是个普通的小胖墩,这是水浒传中为数不多的真好汉之一。]   感觉自己很冷静实际上兴奋的满面通红,他摘了手套:“官位显达,好名字。我看了一会,见你身手与他人不同,想切磋切磋,我虽然身量高一些,你却壮实,并不吃亏。小兄弟,你意下如何?”   [男神!快叫哥哥!啊哈哈哈我爽死了。]   鲁达不确定他人品如何,如果打输了会不会跑到自己家里去告状,但是看面相蛮顺眼的,眸正神清,看起来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凭直觉可以交往。也不是第一次和路过的外地少年切磋了,没什么关系:“好啊!”   跟他摔跤的几个小伙伴反倒紧张起来,小声叫道:“鲁达,你等等。”   “他不简单啊。”   “他是从官道上那些车队跑过来的。那可是官府的车队。”   林玄礼摸摸下巴:“没事,我从不耍赖,只是见你天赋惊人,过来瞧一瞧。我们点到为止,并不许打脸,在这里没人敢管我。”   鲁达的目力比别人都好,往车队一瞧,看见了最前端的大旗,兵马多而物资少,在联想道最近老爹每天和人谈论的秦王就任边关监军的事,以及他自称姓林——天下还有谁不知道秦王第一次离家出走就自称姓林吗,号为十一郎。   激动的抱拳:“秦王!你是擒获西夏太后的秦王!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林玄礼内心激动澎湃,不比他少:“啊哈哈哈,你真心细,竟没瞒过去。我行路匆忙,没时间多留。鲁达,晓得我的身份,还敢不敢切磋?即便打伤了我,也绝不追究你的责任。我在军中当监军时,军中有空闲的好汉都和我切磋过。倘若打的赢我,还有重赏呢。”   “敢啊!和十一郎切磋是俺夙愿!”又转头对小伙伴们说:“别担心,秦王在军中时和士卒切磋,俺也不差什么。”   脱斗篷,解玉带,摘玉扳指,脱外袍,统统扔给经验丰富的随从,活动了一下筋骨,忽视掉长史喋喋不休的劝说声。   [介就是自由啊!呼~]   护卫指挥使幽怨的一挥手帕:“开始!”   鲁达猛地往前一扑,一手抓肩膀一手抓腰带,就要搂抱住,试图带入自己最擅长的厮扑中,他最善于这招,压低重心,双手一上一下,探脚一拌把人从侧面一拧,方向带到侧后方,直接把人放倒在地上。   林玄礼最近几年磨炼的还挺好,经验丰富,迅速压低身体,和他缠抱在一起,试图顺势把他带倒在地。[毕竟我比他大了几岁,就算对面是男神鲁提辖,我也多出十多年的经验!而且每天都被老婆吊打!]   “来得好!”只是抓住对手之后急退两步,试图把鲁达的用力方向打乱,把人摔倒。   鲁达的重心更稳也更加健壮,下手也不含糊,下潜,抱秦王的膝盖窝。   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实际上在抱膝盖窝的时候,大腿拧不过胳膊。   林玄礼被人用这招制服过很多次,速度比他还快,趁着他下潜抱膝盖窝时猛地一提膝,撞在鲁达胸口。有什么东西硬硬的,弄痛了膝盖。   鲁达被这一击,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才稳住:“厉害!”揉身又向前扑。   林玄礼有点担心膝盖,不能再用顶膝,刚刚的触感可不是人的胸口,当即一拳挥过去。   鲁达架住这一拳,反手直拳击向对手小腹。   林玄礼心下狂喜,除了小豪猪之外没有人用这样凌厉刚猛的招式和自己动手,都留有几分余力,不痛快!绷紧腹肌硬抗了一拳,双手由内向外如推门般把持住鲁达的双肩,伸脚在他脚后一拦。   鲁达感觉到自己左脚后被他拦住了,不能退后,索性提起左腿,在侧面用膝顶他毫无防护的侧腰。   俩人又从荒草堆里骨碌了一炷香的功夫,满身满脸是土的爬了起来。   林玄礼被压制着揍了几拳,竟也侥幸压制住他片刻,揍了几拳,热切的搂住男神:“痛快!真痛快,鲁达,是个率真的人,别人陪我打时,没有跟我争胜负的。”   鲁达哈哈一笑,熟练的擦头发上的土,把自己的头发啾啾弄回去:“那真个寂寞无趣。俺以前打架时,都没不许打脸的要求,有些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好几次想捣你个乌眼青。”艰难的控制住自己,就很耽误打架。   “哈哈哈哈,那我倒要多谢你。等你再长几岁,请你喝酒。”   “俺现在也能喝几杯。”   保母已经用一种‘我能拿你怎么办,哦我好心痛’的眼神凝视着十一郎,凝视了好半天。   林玄礼在停手之后才发现保母就在旁边盯着自己,顿时感觉一激灵:“你身上脸上都是土,去我的车里稍事整理,我派人送你回家?”   鲁达在‘怪不好意思的’和‘这可是战功卓越还能和我打平手的少年英雄’之间斟酌了一下,果断上车。   洗了脸,掸了土,吃着香香甜甜的点心听平夏城之战的故事,还能打听很多战争的内幕!胸口衣服里的长命锁被顶了一下,也没变形。   林玄礼狂吹了一拨郭成的英勇指挥、姚雄的身先士卒、章经略的用人之明。[我男神他爱吃甜的!真可爱!全世界的男孩子里只有我六哥不吃甜食。]   也只是短暂的相处了一下午,又往前走了不远就遇到出城迎接的知县。   鲁达又不能离家太远,超过十里路跑回家就有点累了,直接带着秦王的名帖回家——有这东西随时可以登门拜访,不会被门子阻拦。   林玄礼还急着往边关赶路,备战。   去大名府的路上,住在客栈里,吃吃喝喝,顺便一问:“附近有哪些官员特别好?”   驿丞不敢说谁最坏,可是敢夸谁最好:“王爷,问这个,小人真知道有一位官员,堪比包公在世。”   “哦?是谁这么厉害,你说说。”   “是宗泽宗知县,他距离这儿足有二百多里远,故而不曾前来迎接。他可了不起了,一上任,用了个把月时间裁决几年内积压的案卷,而且连续三个县都是这样,人都说他公允,真个是明镜高悬。上任不到半年,就能把当地的匪患、水患、流民全都治理的井井有条,不仅勤政爱民而且文武双全。小人听说他涉猎时百发百中,当地有恶虎为患,吃人作恶时,宗知县险些亲自要带人去射虎。”   林玄礼扼腕叹息:“竟有这样的能臣,好啊。可惜现在时间紧迫,不能亲自与他相见。”   [宗泽爸爸!我稳了我稳了!我要他,我要推荐他。大宋真是人才济济,往西边走全是人才,往北边走也全是人才,南方更是流放了一大堆!]   又赶路赶了数日,终于到了北京大名府。   河北东路经略安抚使、大名府知府、通判、转运使等数十人一起出城迎接,半是迎接同僚,半是迎接亲王。   州郡兵官将校分六等,总管,副总管,路分钤辖,州分钤辖,路分兵马都监,州兵马都监。德清、保顺、永静、信安、保定五军大小官员也都前来迎接。   城池的东门才是正门,不论平时怎么四座城门都打开供人穿行,东城门才是正的,这和城池里的大道和建设有关。东城门附近今日戒烟,威严整肃,大小官员从四十岁到七十岁不等,都裹着斗篷抱着暖手炉在此恭候。   黄罗伞盖如旭日东升,由远及近的行了过来,两边一起催马上前,足足客套了一炷香的时辰才依次骑马入城去。   知府有些紧张:“郎君驾临小城,本该净水泼街为礼,但寒冬时节不敢往路上泼水,还请郎君见谅。”平时能压下浮土,现在不行,一泼水倒是能压住浮土,还能结冰呢。   简单的接风宴,河北东路的安抚使姓杨,依次介绍了满堂官员。   杨经略和前任监军在宴会后拉着十一郎开会。前任监军非常紧张:“听说官家决心彻底征服西夏。”   林玄礼与有荣焉的点头:“正是如此。”   杨经略:“一旦辽国要用‘围魏救赵’之计,围困大宋援救西夏,遂城等十几座城池首当其冲,直面进攻。当年杨六郎在世时,遂城是铁遂城,辽人都当他星宿下凡,不敢欺瞒郎君,我不如杨六郎。”   林玄礼点点头:“我晓得。围魏救赵不是突袭,但肯定声势浩大,要惊动官家调兵驰援。官家派我前来,正为此事。张俞与我同守金明寨,郭成与我同守平夏城,我来到此处,就为了叫辽主知晓,官家绝不会对西夏退兵。辽国要围魏救赵,我可以死战不退。”   [翻译一下,就是秦王有一个‘百分百守住小城池’的技能,拿来顶一下。希望辽主细品。]   “郎君好威严!”杨经略有点为难的给他算了算账。“现在国库里的钱粮,各地今秋的赋税都向西夏方向去了,我们这边,实不相瞒,其实是有点穷,和往年相比并未增加军费防御辽国。修筑城池的劳役、钱粮,守城的弓箭火器粮草,都不像秦凤路那边那样宽绰。”   所以能不打就尽量不打。一旦真的要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物资不够充盈时可能顶不住。   ……   在大宋连续四次推进边界线时,已经到了新年,大雪纷飞,进攻受阻。   李乾顺服软的给大宋官家写信,情愿去帝号,改称西夏王,就依照现在的实际占有面积划分国界线。   同时又给辽主去信,不仅苦苦哀求他看在两国多年来情同父子的份儿上施以援手,还提醒说,一旦西夏被灭,辽国南边的边境线,全是大宋,辽主英明神武,焉能让自己最大的对手壮大?   李乾顺不知道抓了他妈的秦王现在就蹲在边境城头盯着辽国。   但是辽国知道,还派遣使节,送来辽主的亲笔信和一些礼物——辽主亲笔绘画、辽国特产金杯、白玉雕花镇尺、辽白瓷罗汉像以及茶具。   本来要送到大名府去,恰好林玄礼在视察边城,慰问将士,检查有没有贪赃枉法克扣军需的问题,就遇到了刚办手续用文牒入关的辽使,直接请来喝茶,才知道使团分两拨,一拨往京城去见官家,另一拨拿到自己的回信就可以回家。   林玄礼:“辽主仍旧有意调停吗?”   辽使:“正是如此。”   林玄礼不准备说官家有多坚决,让他们自己问去,只要抓到李乾顺,也就半推半就的灭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鲁智深的年龄也没有明确记载,就这么定了!和友好的路人切磋武艺很正常。   【1】此时此地的经略相公叫什么我没查到,我编的。   【2】辽白瓷很好看哒。   感谢在2020-12-11 02:21:17~2020-12-12 02:4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五月渔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莲莲 124瓶;小bao 50瓶;冥姬 5瓶;云林子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宋辽   耶律洪基登基已经有四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离奇的事。代表亲王的黄罗伞盖竟然出现在宋朝的边城城头上。宋朝亲王厚厚实实的回信里尊称‘辽主伯父’,然后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闲话,以及自吹自擂的守城之战,和开头结尾两处严肃工整的公文形式截然不同,一看就知道正经部分有人代笔,不值得看,那些碎碎叨叨的闲话才是赵佶本人写的。   看多了就感觉有个人和自己聊家常似得,格外不适。十多页纸来回看了三遍,从诗词歌赋谈到风花雪月,从西夏的葡萄干谈到了辽国的奶油蜜雪(冰激凌),顺便夸了一下辽白瓷特别配蜂蜜奶茶和萨其马,附赠配方,以及很想去辽国旅游奈何全家反对的遗憾。   耶律洪基看的眼睛都花了,揉揉眼睛:“卿等以为如何?”他从来不认为宋朝软弱可欺,反而一直是野心勃勃的想要反攻辽国,只在仁宗时期保持了长期的稳定和良好的贸易,仁宗去世时他哭的还很伤心。但后来的英宗、神宗都不如仁宗皇帝,现在的年轻官家锐意进取……简单来说他所重用的官员都恰如其分,没有人失职,那么他重用的赵十一郎不可能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从实际作用来看也不那么简单。   朝臣们议论纷纷,依旧没能对‘是否攻打大宋援助西夏’给出一个无可争议的结论。   现在只能明确一点,宋朝皇帝的态度很强硬,不论扔过来守城的是个绣花枕头还是试图装傻,那差别不大,就算真打起来也不是监军发号施令。   重点是官家赵煦的态度强硬,似乎不惜与辽国开战也要坚持下去,赵佶被搁在边关的意思就是,无论如何都会守住宋辽边界。他不可能派亲王来边关送死,肯定留有后手。   而辽国不想开战,为了西夏开战不值得,李乾顺不值得,梁太后更是该死。   唯一的继承人·辽主独子的唯一儿子·天下兵马大元帅·总领北、南院枢密院事·尚书令·耶律延禧露出些许傲慢之意:“陛下若不弃,臣愿领兵十万,去会一会这赵佶。”   短时间内河北东路只有五军,也就是常备军五万,厢军不计其数但战斗力也不咋地,还有乡勇等人,更不值一提。   耶律洪基对此不置一词,他总觉得这个孙子不是特别可靠,有点傲慢骄纵,远不如他的父亲,但很可惜,只有这一个。他摆了摆手:“兴兵不祥,西夏也是咎由自取,自李元昊罔顾君恩称帝时起,就该有此一朝。大辽和宋朝才是天下正统。赵佶在平夏城里当了十三天诱饵,来到这里焉知不是诱饵?宋朝的名将并非只有章楶一人,现在的杨经略,尚不知其用兵如何。”   按照配方做出来的萨其马还真好吃,先用糖炒茶再加奶也不错。   “萧卿,你替朕写一封信,邀请十一郎到伯父的国中来做客。”   耶律延禧轻蔑一笑:“他不敢来,又不敢不来,两难之间也只好搬出赵官家来做借口搪塞。”   耶律洪基摆摆手,问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倘若赵佶来了,你又能如何?”你是能扣下他还是能趁机攻打大宋?任命为官员,就应该不顾性命精忠报国,倘若赵佶被俘,他哥哥不管他也是情理之中,说不定是借我之手铲除异己。   ……   林玄礼把煮好的茶叶筛在碗里,加上一块红糖,出门去门外拿进来一个铜壶,小心翼翼的把壶里带着冰碴的牛奶兑进银碗里,搅拌一下,颜色完美,香气完美,就缺个奶盖:“吨吨吨~嗝儿~”   纯天然冰冻奶茶!加冰就把铁罐子在窗外多放一会,再加冰再多放一会。   咬一口萨其马,又甜又软,热量炸弹。出于谨慎的原因没敢给辽国皇帝送点心,直接送的配方,一旦辽国宫廷里开始风行,自己这边卖的就更好了!咦嘻嘻。   唯一的小问题是陶瓷不够细腻,之前用瓷碗时,热浓茶和冰牛奶一对冲,碗裂开了。裂了两个之后才想起来可以用银碗。   保母无可奈何:“大冬天,出去巡城喝冷风,回来吃冰牛奶,你也不怕肚子疼。”   林玄礼懒洋洋的啜饮加糖加冰的奶茶:“不怕不怕,身强力壮。”   “小伙子喝冷水睡凉炕,全凭火力壮。”保母很含蓄的讲了讲,你现在吃太多凉的,对你以后享受夫妻生活会有影响,会伤肾,虽然你在这方面出人意料的保守,没把准备好的侍女姐姐拉到床上去,只是制造了一些可疑的纸团。   林玄礼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他很有经验——别人的经验,那些暴饮暴食乱吃一气的非单身狗小伙伴,都号称不错。“大名府的羊没有延安府的羊好吃啊。”   监军在冬天的工作也只是宅起来,不要到处乱跑令下层官员疲于奔命、费事费力,等到开春了再出去视察戍边的情况、以及阅兵。   他只能敦促边关将士们保持警惕,在有限的幅度内调动物资,不能替官家、枢密院或本地的经略安抚使决定戒严的程度。   宋夏之间的墔场早就停了,宋辽之间的槯场却开的如火如荼,商人们来往不绝。双方的总管——提辖基本上保证了贸易的公平公正。宋辽之间没那么容易关门。   林玄礼也不肯闲着,在大名府呆着的半个月中,去墔场逛了好几圈,这里不是想象中的农村大集,更类似于那种以卡车运货、蔬菜五十斤起卖、猪牛羊最少半扇或一百斤的批发市场。那些拿着弯刀、穿金戴银带着几百张狼皮的商人,还有赶着一百多只羊来交易的普通牧民,挖了人参的女真人。   开起了厚土生春的铺子,蛋糕糕干开始发售,顺便做了萨其马。萨其马作为宫廷小点心,在墔场卖的特别好!   又在作坊里做了几千斤香肠,在冷风里半熏半吹的弄干,开始研究辽国卖过来的冻大马哈鱼和大马哈鱼鱼干的口感问题,但更主要的是,试图制作奶粉。   成吉思汗就搞出来奶粉了,这东西对体质特别有好处,如果加在炒面里能增加全军的战斗力,快速恢复体力,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种饱腹感强热量高成本还不贵的东西太适合做军粮了。   结果依次搞出来:炼乳、奶酪、奶皮、焦糖炼乳、奶油小甜饼。   根本做不到浓缩牛奶然后喷雾干燥这种神奇技术。   吃的林玄礼和侍卫们都胖了一小圈。赶紧打包一堆人参鹿茸鹿肉干,咸味炼乳、甜味炼乳和精致的糕点、肥肥的鱼干、刚晾干的香肠、小甜饼,以及边关密报发往京城。   顺便打包一份派人给鲁达送去。“你瞧瞧他父母和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回来说给我听。”   收到辽主请他去做客游玩的信。这很好回答:不敢擅离职守、结交外主,而且辽京太远了,不在‘偷偷溜出城池以打猎的名义跑出去玩,能在三天之内回来’的范围内。   又收到西边战线收服了整个平原、李乾顺逃到贺兰山外的好消息。   林玄礼兴奋的蹦蹦跳跳:“成功了!!这次能守住!”贺兰山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易守难攻,这次的胜利成果能巩固住,维系住,再也不会轻易丢失!   试图找杨经略喝一顿,杨经略正紧张兮兮的盯着辽国的消息,勉强赴宴依旧忧心忡忡,酒也不肯饮几盏,越是胜利前夕越紧张。   ……   西边已经收复了整个宁夏平原,章楶和新来的监军一起视察黄河两岸的军营。   将士们士气高涨,他不得不严肃的号令三军服从命令,不许轻举妄动,不许为了争功故意突进。就这样还是有人不听话,差点被西夏人又又又一次诱敌深入。   现在终于夺下了整片平原。北方的石嘴山、东面的高远、南面的黄土高原都被扫清了敌人,西夏人侍奉着年轻的皇帝逃过了贺兰山,以贺兰山为屏障,抵御大宋。   现在事情复杂了,不好打了,占领的这片范围上,汉人情愿归附大宋,但党项人的忠心晦暗不明,浪费了许多兵力来维持治安。   固原地区南部在春秋时期属于秦国,其他地方分别为义渠戎、朐衍戎等部族所居。游牧和农耕并非相安无事,而是一直在战斗。直到秦灭六国,收服河套地区,将大批六国臣民移居到这里,开荒种地,修渠灌溉。   新监军的年纪和章经略差不多,和他一起纵马巡视黄河岸边,巡视这修造细密的水渠,塞上江南真个名不虚传:“秦渠、汉渠、唐渠延名至今,流淌至今。还是当年的沟渠修造的好,上游都不曾发水,不像下游。”   黄河只在大宋范围内才爆发大幅度水患,在上游没多少事,只有肥沃和丰茂,黄河两岸地势平坦,还有三朝修造的水渠,形成了细密的灌溉网,叫人看了都嫉妒。   章楶最近眼中常含泪水,不只是因为平原的寒风更急切迅猛,更因为看到西夏占领范围内,这是秦汉唐的遗迹旧物,心里觉得无限伤感,只恨今人不如古人,不能恢复三代荣光:“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守住!以贺兰山为屏会让西夏人很容易守住他们最后的土地,而大宋只要能坚守住这里就是胜利!可惜秦王赶赴边关,看不到这一幕。   还有一些流寇,以及西夏四十万大军被打散之后逃回老家,有很多人恐怕被追责,又隐匿起来。   新征服的土地需要大量聪明干练恩威并重能收拢民心的官员,细致到每个县城需要任命十个以上的官员,广袤的平原上除了直接开城投降的官员之外,都得重新更换,还有维护当地治安的士兵衙役。   章惇热爱加班的和官家申请,今年过年不要放假,我们要赶在春耕之前让整个河套平原、宁夏平原都有足够多的官员。   官家立刻准许,自己也身体力行的只休息三天。   现如今的确有很多没工作的散官、荫官,但甄别出合适的人选不容易,大宋以前只有官职少而官员多的问题,现在突然出现了几名知府、几十名知州、上百个知县的空缺。   就需要把原本治理有方的内地知府、知州、知县调过去顶上,再逐层上调,知州升知府,知县升知州,最后从散官中选取合适的人去管理内地的县城。   工程浩大。幸好这不是紧急开展的,随着战线不断推进,他一直在着手做这方面的准备……但准备的速度跟不上章楶推进的速度,只好抓着所有人一起加班。   带着厚厚一叠文件,大约也就是‘五百多名官员调动’的第五部 分文件进宫去找官家。   赵煦正享受愉快的新年假期,还有一个看面相能生儿子的小美女。白天正舒舒服服的躺在刘贤妃的宫里,吃完中午饭,拿着奇怪的软软小奶酪逗女儿,他没觉得有多好吃,但小孩子好像非常喜欢这种又甜又软还奶香浓郁的东西。   刘清菁对这些吃一口胖一点的东西深恶痛绝,她可废了好大力气维持身材:“官家,你还敢吃他送来的东西啊。”   赵煦看着奶香四溢的小宝宝,俯身吸了一会奶宝宝身上奇奇怪怪的香气,微微一笑:“我知道那所谓的谶语,他又不知道。”三宝也想吃,但是她年纪太小,怕被硬东西噎住。   “万一梁太后告诉他了呢?”   赵煦:“……佶儿只是憨了点,有点轻浮,不那么遵守礼制,喜欢冒险,他又不是傻。倘若梁氏敢和他说这样的话,绝没有可能活着来到京城见我。”   章惇求见,他只好穿上厚衣服,出门,在风雪中挪到寝宫,召见章惇。   章惇拿出来用了好几遍的安民十条:“第一,所有之前西夏军士,既往不咎,投降大宋的改为宋军,发往辽东听令,避如山林的全部解甲归田。第二,前三年轻徭役薄赋税,赋税要比境内更低。第三,所有商铺照常经营,原槯场照样开放,令内地商人前往交易。第四,西夏铜钱仍可以使用,待到收归国有后再融铸绍圣通宝。第五,所有被赵佶射伤的瘸子,都可以再减一成劳役,作为天恩。第六,令人宣讲大宋刑法。第七,查抄西夏宁死不降的官宦亲贵之家,收缴粮草,严查梁太后党羽,明正典刑。第八,派人维护当地秦汉唐古迹、遗址、碑文,好叫当地百姓知晓,他们本该是大宋子民。第九,严明军纪,不许煎银妇女、杀害百姓(抢点钱可以的,不许劫掠会影响士气)。第十,命当地僧道一切如旧,士宦若无过错,可以参加下次科举。”   赵煦立刻批准,之前被征服的地区都是这套安民告示,只是每次再发布之前都需要得到他的批准。   然后一点一点看完这大量的的官员调动名单(含家庭背景、师门背景、考试成绩、资历、任期点评)。   “传膳。”   直接留章惇一起吃了晚饭,又探讨了一会人选,还有章楶的提议——就到这里为止,以贺兰山为屏障,贺兰山外更远处,那耿恭所守的西域都护所,曾经十三将士归玉门的感人故事,就凭借理智放弃。   贺兰山外道路不畅、少有良田,倘若没有移山填海的本事,占领那里只是消耗粮草和士兵的生命,难守难攻,不如留下足够的兵力准备收服燕云十六州。   章楶建议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出发,接受李乾顺的建议,让他自废帝号改为西夏王,按照现在的实际占有地划分国界。   赵煦觉得这可以接受,非常划算,章楶也不贪功。西夏不是杀掉一个西夏皇帝就能彻底灭掉的,残兵会拥护新的西夏宗室重新称王,和大宋血战到底,给他们一点喘息之机反而会安稳下来,又可以在辽国施展什么小动作之前腾出手来应对他们:“爱卿,你意下如何?”   章惇放下筷子和小碗,凝重的劝说道:“臣认为西夏不灭祸患不除。擒得李乾顺之后,可以封国公安置于汴梁城内,保他代代荣华富贵。不如官家拟旨招降李乾顺,许诺他只要投降称臣,可公侯万代,保他们母子平安,并妻之以宗室女。”   他知道李乾顺正疯狂想求娶连辽国公主,当然是加封公主的宗室女。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发起战争是一个国家的事,结束却不是。顺便叫梁太后给他写一份劝降信,那也只是个没掌握过实权的少年,说不定会被说服投降。如果不能,把他身边那些西夏忠臣再说投降几个也不难。   章惇又问:“梁氏究竟说了什么,让您下定决心,继续兴兵?又派秦王戍边?”   赵煦摆了摆手:“一些对佶儿不利的话。”   ……   转眼三九天过去了,边关比京城更苦一点,路边不免有少量的倒卧,有些是饿殍,有些则是因为酒醉路边而直接冻死的醉汉。   林玄礼收到小豪猪的信,还有她送来的制毛笔的工匠一组十二人,各负责一个工序:“哈哈哈哈,谁能想到她居然喜欢狼皮做坐垫呢,还指名要狼尾巴好看的狼皮。”之前送给她的灰色狼皮,就被重点夸赞了毛茸茸的大尾巴。除此之外人参貂皮鹿茸最赚钱。   还有狼毫笔,东北地区出产最好的狼毫——用黄鼠狼尾巴或大灰狼做的笔。总感觉这玩意好好炒作一下,再加上一些最好的制笔师傅,可以卖到天价去。专门针对有钱的士大夫下手。   保母早就得到向太后的命令,不惜一切拆散这对非常能闹事的小情侣,但她觉得那样不好,反对归反对,拆散什么的不好做。她亲眼目睹了小郎君见到王繁英时,是何等的放松、亲昵,无话不谈。那种知己的关系超越了简单的男女之情。主要是王繁英长得不是千娇百媚,肯定不是男女之情那么简单。“你去买吧,回来我收拾,注意安全。”   林玄礼吹着口哨,等童贯叫来自己的护卫指挥使,点了二十多人,换身衣服打扮成小衙内模样,带上两麻袋的现钱,直奔边城旁边的槯场,这里要什么有什么,质量最好的狼皮整整齐齐的堆叠在一起,集市一眼望不到头,就连来路不明的波斯丝绸也有数匹,除了各种剥皮或没剥皮的猎物之外,还有一些精美的地毯,美丽的宝石原石,珠宝首饰,还有大宋的好瓷器好茶叶好药材,锡或瓷的马挂瓶、江南的丝绸。   只有好马最少,辽国始终在控制好马的出口。   一连逛了三个槯场,货物倒是大同小异。   最吸引人的是一伙女真人,他们看起来不算高大健壮,看起来比膘肥体壮有些跋扈的辽人瘦小精干一些,所穿的服饰也更粗糙一些,不如穿绸裹缎的辽人那样精细。其中一个青年看起来器宇轩昂,格外不凡。   林玄礼被吸引过去,翻翻他们的皮子,捡出几张最好的:“这几张我要了。你们是女真人?”   秦王买东西不能问价格,丢份,更不能砍价,QAQ。   为首的青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的佩刀和别人相比也没什么区别:“是。”   林玄礼多看了他几眼:“那你们一定有上好的貂皮和人参鹿茸,拿出来我瞧瞧,只要货好,我有钱。少掌柜怎么称呼?”   “好嘞您瞧好吧,最上等的都被大辽官员收走了,可我们这儿还有差不多的好东西。”是私藏起来的好人参。   “小人名叫粘罕。”完颜宗翰不怎么瞧得起辽宋两国那些被娇惯长大的衙内,毫无能力,尸位素餐。但这个人不一样,看起来只是个白白胖胖的小衙内,一伸手,手指上有拉弓搭箭的老茧,手心上也有舞刀弄棒留下的痕迹,于是这无用的谦和就变成了深藏不露:“衙内喜欢玉石么?”   跟在秦王身边的侍卫都知道,不要破坏王爷假扮普通人的雅兴。   林玄礼打了个寒颤,貌似无聊的说:“我喜欢好汉。听说女真人的骑射超群,交个朋友,一起去打猎让我见识见识?”   完颜宗翰觉得非常奇怪,女真人通常被辽人歧视为蛮夷,在宋人眼中几乎不存在:“……衙内厚爱。”   作者有话要说: 章惇:队友祭天,法力无边。感谢在2020-12-12 02:42:16~2020-12-13 04:3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面桃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虎虎 88瓶;陈圆圆 70瓶;光影相生 20瓶;冥姬 5瓶;云林子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端正的背影   地上有积雪,雪冻的硬邦邦的,大马哈鱼、鸭子、鹅、鸡,还有一些剥了皮看不出是什么的小动物笔直僵硬的插在雪堆上,这雪看起来像是天然的展示架。   粗糙的木架也钉在地上,铺着一张熊皮、一张虎皮、几张狼皮、大块的鱼皮,还有许多狐狸皮,铺在这里既是展示又能暂时挡风。这些东西很血腥,不过在寒冬时分,东西闻起来和铁棍子舔起来的味道一样,是冰冷微甜的。   “我还要出手这些货物。小衙内,还得买很多东西回去。”完颜宗翰看起来很有未尽之意,不着痕迹的流露出一种并不拒绝的意思。他注意到小衙内腰间朴素的腰刀,还有旁边又白又润的玉佩,还有一个极近精美的荷包,细软轻薄,精致的程度让辽国高官炫耀的苏绣都望尘莫及。   林玄礼也不吝于假装一个财大气粗只想玩闹的小衙内,又撸了几下狼尾巴:“你们的货不错,我可以都要了。去叫赵贵过来谈谈价格。比别人给的更高一些。”   赵贵,前些天才赶过来开拓市场的掌柜,是从京城中一步步干起来的人。   完颜宗翰不负责陪玩,除非对方给钱够多——这位自称姓林的衙内包下了这伙女真人所有的货物,而且没有恶意压低价格,还答应给他们更多的盐和少量的糖,以及为数不多的刀,其豪迈的程度令人怀疑他可能有什么别的企图。自从到这儿来,六天时间里,都只是零零散散卖出去一点点东西。   别人给所有皮草出价三百贯钱,林衙内出价到六百贯钱,人参、鹿茸和灵芝另外按年份尺寸和品相算钱,还有什么犹豫的必要吗?如果完颜宗翰不是这群女真人中地位最高的,他早就被人往手里塞一把弓,去陪着这位小衙内打猎。   林玄礼丢下几名侍卫按自己的吩咐做事,然后带走了这个少年,找了一个酒家,切了两盘白煮羊肉,摆上自己带的萨其马,要了两角酒:“粘罕,我听说东北地区土地肥沃,森林茂密,山河秀丽。你们的百姓也耕种么?”   松花江畔就应该有漫山遍野大豆高粱,别问为什么,旋律起~~   完颜宗翰说了一些游牧渔猎有关的事,以及一些半真半假的、被大辽欺压的问题,不涉及歧视,而是商业性的。这位小衙内给人感觉如沐春风,他从未见过如此让人觉得舒服的贵族子弟,本来有些怀疑他可能是秦王,但这样平易近人又怎么可能是上过战场骁勇善战的秦王:“在进献给(辽国)皇帝陛下时、以及槯场这儿,我们东西的价格不合理。有太多的辽朝勋贵勒索我们,一只好人参的价格只有十几贯。衙内,这样的东西在大宋的京城能卖多少钱?”   大概上百贯。林玄礼摆弄着自己手里的人参,放在软粗布里包着,没有漂亮的盒子和红绒布,一股人参的香味荡漾出来,非常适合做人参鸡汤。还有一根细小的裹在苔藓中的三年林下参,按照现在的说法,六年以下的人参没有什么药效。实际上新鲜的小人参非常适合烤着吃,刷上一点好蜂蜜,有一种鲜美的大自然、树林、原野、精灵少女的味道。   “得有几十贯,真是埋没了好东西。有时候遇到有人急需人参续命,或许能卖得更贵。今年你这里的货,我全都包了,你们能多赚点,我也能赚一笔,如果以后,每年都能货真价实,我们不妨长久的合作下去,我需要做些什么成就给家人看,你也是吧?”   完颜宗翰心说不是,我还不错的,我们凭借武功和头脑决定地位,和你们宋朝重文抑武、排资论辈不一样:“是啊。林衙内。其实我这次出来卖货,也很冒险。”   辽国女真人的领地和大宋并不接壤,中间被辽国隔绝了,当然他是为了豪赌一把,弄上一大笔资金,才带人带着猎物和战利品来到这里。   林玄礼似乎有一点点喝醉了,眼中的笑意更深一些。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金国最大的赌徒,是个拼尽全力压上一切又不计后果的赌徒。你是完颜阿骨打最强的拥护者,是亲率骑兵抓住耶律延禧的金国豪杰。]   [你是占有了辽国元妃和北宋公主的金国大王——是历史上那个傻逼赵佶生的女儿。你不是金兀术,金兀术在说岳全传中出名,而你的实际作用更大。]   [你比完颜阿骨打更是我的一生之敌,你善于谋略,善于用兵,差一点就成为完颜阿骨打之后的太子。而你最后一败涂地,什么都没剩下。我知道你的一生,知道你和完颜宗弼怎么力主伐宋。]   “你怎么看我们大宋的秦王?”   完颜宗翰很轻易猜到对面这人的心思,每一个练武的大宋男孩都会把秦王当做偶像,说实话在城头上制造几千个瘸子不容易,他知道这技术难度有多高。“秦王天纵英才,世上少有人能与其相比。”完颜阿骨打是个例外,他更强。   童贯站在桌边斟酒:“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们郎君也最喜欢秦王了。天下间的英雄好汉,谁不敬仰。”   两人喝酒时,赵贵已经以和气生财为目的,仔细轻点了货物,然后交付了一千贯钱,由铜钱、交子和银子混合组成。   初步估计这些货物在经过包装——给人参加盒子、给鹿茸披红挂彩,以及加工——把狐狸、貂、狍子、狼清洗修整之后,差不多能有几千贯的纯利。皮货商人确实很赚钱。   赵贵离京之前按照王爷的吩咐,把存着的资产,两万贯钱都悄悄的整理出来送给官家。这在民间合理,民间不分家的时候兄弟们赚的钱都要归家主统一调配,但在皇家很少有这种事。现在也知道,本来专心开甜品店顺手卖香肠的郎君突然开始努力赚钱,多赚来的准是给官家。还不许透露出去,这次贩卖皮草,或许需要一两个月时间,又能上缴四千贯。希望官家千万不要把皮货也列入专卖项目,那样买不着好东西,国家也赚不到钱。   林玄礼还在和粘罕愉快喝酒,加上一个在旁斟酒的,一起吹秦王威武。   旁边一起喝酒的纷纷随声附和,只有一个人不吭声像个哑巴。   长史和护卫指挥使暗暗交流眼神:等郎君酒醒之后、身份暴露之后,难道他不觉得害羞吗?看起来郎君有招揽之意,难道是觉得一个辽国少年(女真人是辽国人)敢带着价值百贯的货物来槯场贩卖,非常了不起?   完颜宗翰:“我身负重任,不能多停留。交易结束得赶紧回去。明日去打猎,如何?”   “好啊。”   槯场还有别的商人,辽商和宋商,各自有他们的行会,联合起来想要控制住物价,以极低的价格收购物资。他们没认出来秦王的随从,只知道最好的一批货被人给截了。   立刻在行会里开始商讨,问是哪家子弟不懂规矩,见有利可图就不往下压价。汴京行会多达数十家,入行者百千人,既调节行业内部矛盾,也保持买卖有一个统一定价,以免竞价让旁人渔翁得利。皮货行内部对照了一番,不是内部人士干的,拦住赵贵的车队打听,又不知他们身份。   就去找槯场提辖:“有人恶意高价收购物资,扰乱市场。”   提辖的消息更灵通,知道秦王微服出巡,貌似醉眼迷离的搁下酒杯:“咋地?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买,俺老提辖还能过去拦着么?你们这些人啊,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多好的货,拿在手里还要压价,人家不卖给你,你还恼。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们会做生意,咋地啥好玩意都得落你们兜里?”   林玄礼装醉,看着这位装醉装朴素的提辖,他穿了一件有点不合身的旧衣服,脚下的靴子崭新,白白胖胖脑满肠肥,坐在这羊肉汤酒店里,和他对面坐着的人半天没说一句话,就像杀手一样冷酷!结果是个提辖,准是装给我看的。   提辖发表了一番义正辞严的言论,在众人质疑又迷惑的眼神中带着一身正气走进风雪中。   次日一起去打猎,深入丛林中寻找猎物。   林玄礼的猎鹰和完颜宗翰的海东青在天上找了半天,就抓了两只老鼠,人太多的地方小动物就很少。   林玄礼把自己的杀气藏得很好,完美控制住自己的手,没把弓箭瞄准完颜宗翰的后心。   [小豪猪为什么没有心灵感应的异能,我想和她谈一谈。我跟他结交,当然不是为了交朋友。一点点钱养不肥女真部的几千人。]   [没听说粘罕有跑来卖东西的经历,我以为是个大胆的穿越者,好吧,不是,是历史上的粘罕。我现在有两手计划,一个是让消息传扬开,秦王亲自和他结交,和他买东西。哦,辽国当然不怕我的名声,那回去路上有没有人想抢他的千贯?女真人里有没有人想要取而代之?另一个则是让他留下来,为我所用。他以前没得选,和完颜一族荣辱与共,如果现在有人伸出手,欣赏他,邀请他,那又会怎么样?]   [耶律延禧那个傻逼还没继位,辽国看起来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完颜阿骨打也没有篡位的计划,如果这时候我拐走粘罕,嘿嘿。]   “粘罕!这里没有猎物,跟我比一比骑术如何?”   “好啊。”   结果令人惊异,竟然是平手。宫中精挑细选,价值千金的宝马,居然和女真部的小矮马跑了个齐头并进。   枣红马气愤的冲着对面的小花马喷口水,不知道在喷什么垃圾话。   完颜宗翰翻身下马,拉住两人的马缰绳,不让它们打架,仰头看这位白皙英俊,有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却又平易近人的少年。他相信自己将来一定与众不同,不因身份差距而自卑,但对着一位强悍又和煦的人,总是很有好感:“衙内,下来走一会么?”   林玄礼也下马,安抚了一下小红,喂它糖吃,也给小花吃了一颗,行行走走:“大宋一向对归附的百姓有所优待,女真人没想过归附大宋,为大宋而战么?”灭绝一个种族这种事,看别人小说里写,能看的兴高采烈,真要自己干有点下不去手,还没上战场,没杀红眼。   完颜宗翰短暂的安静了一会:“抬举了。故土难离,我们离不开白山黑水。倘若大宋能收服燕云十六州,直捣黄龙,我们自然会归附。”   林玄礼哈哈一笑:“那就只能寄希望于官家了。明年的今日我未必有空来这里,生意还是要做的。还有一桩生意,不知道你敢不敢做。”   完颜宗翰笑道:“常言说富贵险中求,我敢的。”   林玄礼顺手勾住他的肩膀:“你也知道,大宋现在西北方吃紧,西夏频频向辽国求援。辽兵疏于训练,吃空饷,军纪涣散,这件事咱们都知道吧?”   “略有耳闻。”   “他们每次动兵,都要抽调女真人入伍。”   完颜宗翰心领神会:“倘若我得到募兵的消息,派人快马送信给你,你们可以早做准备。就算是深入辽地的斥候得到的消息,也不会比我早。”   林玄礼乐出八颗小白牙:“正是!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女真分了很多部,阿骨打算是首领,可他麾下带领的士兵从没到过千人。   完颜宗翰盘算了一会:“我想要铠甲,每次传递消息,五套质量上佳的铠甲。要辽国款式。”   “大宋境内我能找找会做辽国铠甲的人吗…而且就算是边关不禁止私人持弓,铠甲和弩也是违禁品。”   邀请他留下倒是被拒绝了,他一定要带着一队钱粮物资回去,作为这次冒险的成功结果。   林玄礼只好留下秦王府的名帖作为传递书信的信物,又告诉边关各城以及槯场,有信立刻转送。还得给六哥打个报告,附赠虎皮一张。   七天之后,快快乐乐的拆京城送来的礼物,官家明面上的赏赐有礼单,私底下还有书信和物品,不记在明面上,是一些更贴心的小东西。譬如明面上有玉带,暗地里还有鹿皮护腰和护腕。   六哥在信中说:人参很好,太医院已经拿来配药,红菇炖鸡很香,钱也已经收到,够用了,哥哥没那么拮据,你带的赵似他们都上奏不要俸禄了。不要相信女真人说的话,他们是辽人,肯定会报告辽国然后顺势坑你,我们列了五种他可以通过贩卖消息坑你的方式,见附件一。现在的知府调走,去赴任兴庆府知府。你举荐的宗泽由吏部考察过,虽然年轻了点,不依附于章惇,但确实是个可用之才。   兴庆府是西夏都城,自从李元昊开始就定都在这里,选择现在大名府知府调过去,因为他有经验处理边关和新投奔过来的外国人。边境的辽人会投奔宋国,但有些宋人也会投奔辽国,都觉得对面的国家才是最好的。   东北边关一直平安无事,除了杨经略和边关将领每天神经紧绷之外,一切都维持着良好的平静和秩序。   林玄礼去现任知府的送别宴上吃吃喝喝写诗词,然后在新知府的接风宴上吃吃喝喝,最后,宴请自己推荐的宗泽。   宗泽考虑了一会,和夫人商量了一番:“不应该拜见亲王,但有提携之恩,不敢忘怀。”   夫人提议:“你只在拜帖上写拜见赵监军便是。你是王爷举荐到官家眼前的人,倘若官家有什么顾忌,你逃也逃不掉。”   宗泽:“夫人说得对。听说十一郎只是听驿丞说我善于断案,治下平稳。似我这样的官员,大宋不说有八百,也有五百,并无什么稀奇,不知因何得贵人青眼相加。”   夫人考虑了一会:“能有一百个就不错了。”   赴任路上,路过大名府时,端端正正的穿着官服登门拜访。   监军有府邸,而且宅子的规模不小。   “郎君,宗泽求见。”   林玄礼激动的扔下笔,这还练什么字啊:“快请进来!请到正堂,别让他在门房等啊。”飞奔到寝室里,赶紧把现在的小花袄和棉裤外罩一件可以见客的朱子深衣。   保母无奈的给他梳头:“他是臣下,你在这儿紧张激动什么。”   林玄礼深沉的叹气,没法解释。只是换好衣服,梳好挠乱的头发,戴上幞头,玉带,玉鱼一应俱全。这会没法跑了,只好稳稳当当的出垂花门,走到前面严肃的正厅,先看到一个挺直、端正的背影站在厅中。   说实话所有官员到监军府中拜访时都坐得笔直,但宗泽不一样,他身上有林玄礼亲自加上去的粉丝滤镜啊!   [最熟悉的陌生人。爸爸看看我!!六哥要是有什么不测,我决定以后就靠你了。]林玄礼稳稳当当的走过去,含笑打量他。   “学生宗泽,拜见监军。”   [我要飘了我要飘了。]林玄礼一把托起他:“不必多礼,我最不喜欢虚礼,请坐。”   成功收获《宗泽·判案心得》《宗泽·安民心得》《宗泽·我对西北问题的亿点点建议》等各种知识,一起吃了午饭,谈论了辽国可能有的态度,以及耶律延禧肯定是昏君的话题。   饭后矜持的送到台阶之下就留步了,没送到大门口,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   李乾顺接受称臣不接受投降,也不愿意去汴京城里母子团圆。他辛辛苦苦等到梁太后‘离开’,可不想重逢,但态度并不坚决,他试图拖延时间,等到春天青草重生时,不断死去的牲畜有了食物,人也就有了食物。   辽国不怎么用心的从中调停,劝说两边各退一步,但既不肯出兵攻击宋朝,也不肯出兵保护李乾顺。只是打嘴炮拖延时间,希望两国互相消耗。   大宋这边也想拖延时间,西夏带走的人口和牲口,每天都会有人在山上、在风雪中冻饿而死,拖延的时间越久,越能削弱他们。   三方打定主意拖延时间,拖延的志同道合,异乎寻常的顺利。   不知不觉就又拖延了一个月,各自按兵不动。   苏轼收到了古朴的狼毫笔,其实在东北做的,和湖笔没有多大区别,但是热心学生要求他写首词吹捧一下,这不费吹灰之力。   蔡卞、蔡京、米芾、黄庭坚四人地位相差甚大,前两位在京城身着紫袍,后两位被流放到偏远地区差点靠卖字为生,却也都收到了几只湖笔作为礼物。各自写了回信。   林玄礼得意洋洋的吩咐掌柜的:“每盒三支笔,大楷、中楷、小楷。叫匠人来,把这五名书法大家的这几句诗,刻板印刷,贴在笔盒上作为标记。盒子里的内容不需要变化,唔,每隔一个月放出来一句。”   我相信不论卖的多贵,都会有人愿意为了集齐一整套而不断购入。笔值五十文,盒子值二十文,合在一起卖五百钱好了。   赵贵:“您真是绝妙啊。”   童贯:“郎君上辈子怕是天上的财神吧?!”   长史:“范蠡管仲之才也不过如此。”   林玄礼欣然接受,并想,自己要不要更坏的弄个盲盒?印好的纸条放在里面,外面拿封条一贴,再号称有绝版真迹一件,怕是要卖疯啊,但是太坏了,算了。   两套给寄去京城分别给官家和章惇,提前说了一下自己敛财的计划,希望不要反对这种不良之风。   赵煦有点哭笑不得:“佶儿真是努力。爱卿,你以为如何?”他赚的还挺多。   章惇点点头:“臣晓得了。”回去就开始用,拆封时看见苏轼的字迹,惆怅许久。   ……   王繁英对家里催婚不胜其烦,路上雪融化之后,立刻逃去找人:“你快点解决问题,再不解决我就要亲自动手了。”   林玄礼无可奈何:“请。”   “……时运未至,我先选几个看起来优秀实际上一年内会死的年轻人订婚。”   林玄礼:“我会努力的!出城踏青去啊?哎,你听说过鲁达吗?”   正在被老婆暴揍时,边城官员派兵送来一个手持秦王府帖的女真人。   “粘罕?你怎么来了?情况有变?喝口茶喝口茶。”   完颜宗翰有年轻人特有的旺盛精力,长途奔波之后还很清醒:“萧奉先唆使太孙(耶律延禧)亲率大军前来会秦王。”   作者有话要说: 【1】千贯是百万钱,百贯是十万钱,其实很多了。   【2】完颜宗翰非常敢豪赌。金兀术是完颜宗弼。   【3】萧奉先是耶律延禧的大舅哥。其人智商堪忧,行为非常像金国卧底,当然肯定不是了。   感谢在2020-12-13 04:31:06~2020-12-14 03:5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您要干什么   完颜宗翰正在进行一场豪赌,他赌太孙耶律延禧率兵前来边关,不是为了攻击宋朝,而只是耀武扬威的一番胡闹。他还赌那个穿着朴素带着一群家丁的林衙内,要么是秦王本人,要么关系匪浅,但秦王怎么可能搂着一个陌生的女真少年的肩膀,和他商量悄悄报信的事。一个是天潢贵胄,另一个则是在辽国都算是蛮夷的普通少年,身份是天地之差。   但如果不是秦王,又怎么可能在强势打破榷场潜规则之后,又对一个陌生的女真少年提出这样令人匪夷所思、充满战略高度的要求。通常被买通的奸细是官员或商人,他们的消息好像更灵通,来往送信也更方便。   林玄礼没说自己是谁,估计粘罕已经猜到了:“具体位置呢?”   完颜宗翰说了一个地名,用的是辽国的俗称,而非大宋所知的官称。他想了想:“五天前,他们已经到了辽国析津府,从幽州府调兵。我听说消息之后,立刻来送信,从玉女寨见到了守将,他看了帖子,派人送我来监军衙门。”   手里白瓷的斗笠碗,茶味香浓醇厚,还加了一些盐、牛奶和坚果,非常享受。   对面的少年并非无忧无虑,他已经扬起眉头,明白了自己带来的消息意味着什么。他穿了一件花哨的粉红色短袄,上面满是小朵团花,裤子上也有织出来的菱形花纹,挽起袖子露出白生生像个女人但健壮的手臂,头发凌乱、满脸通红,看起来正在跟人摔跤,或者是干事。   大宋的北京大名府(河北省大名县)距离边境还挺远的。   林玄礼赌他没有撒谎,证据之一就是耶律延禧确实是个傻逼,但是要让经略相公相信一个辽人带来的消息,过于匪夷所思:“粘罕,星夜兼程赶路,你辛苦了。长史,好好安顿我的客人,像其他前来做客的县令一样。”   他立刻准备出门找人探讨一下情况,不可能提前调动大批量兵马,调兵需要枢密院的命令,但可以命令边关加紧观察和布防,边关留下的士兵和物资能抵御敌人十几天。我所在的地方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他们会格外戒备,那么我应该去河间府中转。河间府位于大名府和边关之间,传递消息转运物资或是亲临前线都很方便。顺安军、永宁军、保定军、信安军四军就在附近,如果再有什么变故我再去边关。   长史和童贯慌忙一左一右拉住他:“郎君更衣!”   “噢噢。”   林玄礼匆匆忙忙回屋穿外衣。   寝室里,保母刚给王繁英梳好头,她依旧是男装打扮,方便又洒脱:“什么事?”   保母问:“出事了?”   林玄礼笑了笑:“我的脸色这么明显吗?”匆忙拿起外衣穿上,伸手拿篦子,对着镜子抿了抿头发,戴上帽子就看不见蹭的毛茸茸的啾啾:“粘罕来跟我说,耶律延禧带兵,前来求见。”   保母大惊:“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他一个辽人的话,怎么能信?”   林玄礼搁下篦子:“第一次可信的。”第一次他必须要拿出真凭实据,取信与我,第二次才不可信。   王繁英起身叫到:“哥哥,粘罕留下还是跟你一起走?”   “我希望他能为我所用。”林玄礼毫不惋惜的盯着老婆的眼睛:“如果他不能,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就是这样的关系,女皇你懂。   聚在一起好几天,就没说完颜宗翰在历史上做了什么,提起靖康之耻会增加他对现在‘诱拐粘罕计划’的负罪感,就好像他应该杀了粘罕又能杀了粘罕却没这么做一样。   保母愕然的看着他:“啊?”太奇怪了,小郎君明明和小时候一样,阳光又甜美,像一颗大大的糖桂花馅儿的汤圆,怎么……他已经上过战场,杀过很多人,威名远扬,是一个成熟男人。   王繁英点点头:“我明白了。回来再跟我解释。”   林玄礼:[握草。她真性感。]出屋询问长史:“完颜宗翰在干什么?”   长史总是精明干练,把一切都安排妥当:“郎君,他在睡觉,睡的很香。”   监军突然想出去巡视边关,有问题吗?没有。都不需要得到批准,只要交一份报告就行。   带走府里那些从京城送来的,有实验性质的火箭、一些做了微调的神臂弩,还有自己的仪仗和随从。   上午决定去巡视,开始装干粮,中午吃完饭,知府和满城官员就一起来送他出城。   林玄礼坦然抱拳:“诸位,一时兴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请留步,不必再送了。我出去转一圈,过半个月就回来。”   知府:“监军一路平安啊。”   通判:“大人爱君爱国之心,令臣等汗颜。”   现在的‘大人’指的是父亲,有时候家大人也代指父母双方,这五十多岁头发胡子花白的通判堂而皇之的叫出来,不禁令人侧目,这也太狗腿了!   林玄礼安抚的笑了笑:“不要妄自菲薄,若没有你们尽忠职守,我哪能放心到处去游玩。”   长亭饯别互吹半个时辰。   “先把仪仗伞盖都收了,赶路方便。”   半个时辰之后遇到一拨流寇,对峙之后对面发现这边有弩,鲜衣怒马,杀气腾腾,机智的选择撤退。   高蜜小心翼翼的问:“郎君,闲的没事要不要调兵剿匪?”   林玄礼沉吟片刻:“先不急,回头再说。”没听说有什么打家劫舍的记录,大部分只是抗税而已,人还不多。如果流寇人多,当地官员早就要求剿匪了。   田垄间有些散放的牛羊低头吃冬雪融化之后露出来的荒草,牧人百无聊赖的靠在柳树树干上吹奏长笛和口哨,身旁的黄狗跑来跑去,嗅着地上的味道。   一些小孩和老头、老太太穿着打补丁的棉袄,拿着筐子和木棍顺着官道拾取马粪,攒够一筐能卖十几钱。   也有商队行色匆匆的经过,保镖警惕的打量四周。   一路上默默的观察人群,用了两天时间,赶到河间府,视察了当地顺安军的一万人,倒是兵强马壮,大致上一看没有吃空饷的,只是过于沉默寡言,不像东北人。   这在地形上也不算东北。   蹬城远眺东北方向,看不见居庸关和八达岭。后世的首都北京现在是辽国的南京幽州府,驻军屯粮的军事要地。   边境上这里大的是州城,小的是城寨,星罗棋布分散着,不知道耶律延禧会选择哪里作为切入口。   长史跟在他身边奔波劳苦,兢兢业业的和各地接洽,安排王爷的日常起居。   童贯低声问:“您在看什么?您真相信一个辽人的话么?”   林玄礼再想岳飞,想他的直捣黄龙,想他在一群猪队友和超级猪队友的拉扯下还能立下彪炳战功令千古传诵,太惨了我要哭了。岳飞过两年就该出生了,哎?好奇妙的感觉啊。   擦擦眼泪:“啥?风声太大我没听见。”   长史看他现在好像冷静下来了:“郎君,鞑子手持秦王名帖来见您,这件事玉女寨的官员就得上达天听。大名府中的官员都不是等闲之辈,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官家耳提面命的叫你不要轻信辽人,您连证据都没看见,仅听他一言就赶赴边关准备迎敌,这可怎么是好?”   林玄礼露出了宽容的微笑,心说你们不懂。   我赌他对我有所求。   不论他是准备跳槽求职,还是取信与我骗我,他都得做一件漂亮事。   回去到城里勾栏瓦舍,听小媳妇和俊俏的男优伶唱了几段银词艳曲,既有令人筋骨酥软的南方风韵,又有一点慷慨豪迈不啰嗦的北方气魄,甚是令人喜欢。   打赏。   小媳妇和丈夫就站在他的桌前,唱的更起劲了,清脆婉转又泼辣放肆,活色生香。把一段完整版的十八摸唱的格外好听。   林玄礼和随从们听的入迷,一时间没发现城中主干道上有信使快马飞驰。   一曲唱毕,还想再唱,到了说书先生的时间段了。   河间府知府派三班六房的吏四处寻找秦王,找到勾栏瓦舍时,里面正高声讲:“……梁氏那贱人躲藏在辎重之中,犄角旮旯处,这次换士兵的衣裳可不赶趟了,想等人都过去了,再起来逃命。梁氏之前就逃过一次,前些天见了,她废物哥哥战败,她赶紧换了一套侍女的衣服,上马仓皇逃窜……她哪里逃得过王爷的火眼金睛。秦王骑着高头大马,两只眼睛亮如明灯,就这么私下里一撒摸,就瞧见一股妖气在粮草里。王爷心里就寻思了,这□□,朗朗乾坤,咋会有妖怪呢?那准是梁氏贱人躲藏在里面。王爷气沉丹田,手搭凉棚定睛观瞧,就看见草堆里露出一条疙疙瘩瘩,绿不绿,灰不灰,又肥又壮的一条怪物尾巴。诸位,你要问梁氏是什么妖怪。啪!”   摔醒木要钱。   押司跑过来:“郎君,知府请您过去。”   林玄礼嗑着瓜子等梁氏到底是什么妖精:“出事了?”   “是…是您要去巡视的地方,有点小不太方便。”   林玄礼起身往外走:“高蜜你留下,听完是什么妖怪回去告诉我。”   “是。”   “郎君快些行,此事非同小可。”   河间府知府迎面道:“赵监军,请回大名府。古人云:真君变服尘游,俗士焉识?白龙鱼服,见困豫且。审思之!”   林玄礼只当没听见,伸手按着桌子,探身去拿桌上的军报,雁头寨、田家寨、狼城寨三座城寨都送来军报,发信时发现了辽国雄兵靠近,目测在三四万骑兵左右:“不是我十一郎自吹自擂,河北东路的官员,上上下下几百人,有谁比我更懂守城?我若在城头上,三军气势大增,耶律延禧也得寻思寻思敢不敢轻易攻城。”平夏城的替身事件是官家下令禁止外传哒!   河间府知府顿觉腿软,少年人嚣张跋扈起来,那是真拦不住,管不了,又不敢动用强权。   眼睁睁看着他的随从拿了宫中的的春云宣,十一郎一伸手拿起桌上的笔,沾了沾墨,提笔龙飞凤舞的给官家写密信,长史掏出怀里的印信递上去。王爷亲手加盖,侍卫领了密信飞马送往京城。又写一封信,叫王繁英带着完颜宗翰一起过来。   知府战战兢兢:“您要干什么?”   林玄礼确定了,知府性格比较柔和,怀柔安民足够用,跟着章惇搞改革也不敢捣乱,文学方面也不愧是二十年前的状元,可要是开战就有点不够坚定,守城时也容易乱了方寸。   “身为监军,一旦开战,我自然去该去的地方。”   屋里有十几名官员,看服色都是河间府里的高官,正在这里开会。这些人倒是不怎么吃惊,还忙着表忠心,战后要是官家赞许,他们分一点功劳,官家要是不认可这种事,到时候再洗脱罪名,就说是王爷逼我们干的。看现在的局势,官家对他可太放心了!   转运使:“粮草转运不成问题。”   兵马都监:“保马法养下了五千多匹战马。”   指挥使:“兵马没有枢密院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但请郎君放心,知府已经派人快马加鞭把战报送往京城,我们这里距离京畿不远,三四日光景必有回信。”   林玄礼微微颔首:“地图呢?拿地图过来。知府,我有些喧宾夺主,请你见谅。我即刻要带人启程,你再仔细商议调动兵马,安民和春耕问题。”   知府到不介意他突然强势,只担心没法对官家交待:“……不敢。拿地图来。”   “我年少情况,难免目光短浅,倘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诸位多多斧正。”林玄礼格外和煦的说了一番华,然后指着地图:“耶律延禧他奔着我来的,肯定不会去河北西路,与河北西路靠近的几座城也不会去,到那时被两路伏击包抄,可不好玩。”   河北东路的边境线上,由西到东分别是:容城、红城寨、霸州、雁头寨、田家寨、狼城寨、当城寨、小南河寨、玉女寨。   当城寨以东有黄河北流入海,而且是横着国境线过去的,可以说是易守难攻。   主要危险范围就是从容城到狼城寨之间这些距离。   林玄礼试图根据对历史人物的描写猜测他会怎么做,可惜笨蛋和傻叉的心思我猜不出来啊。稍一迟疑,决定去霸州。   不是因为名字霸气,而是恰好居中,左右驰援都很方便,旁边又有保定军,算是一只劲旅。   当即带着人马和行李上路。   赶到霸州时,辽军兵临城下但还没攻击城寨。   竟然还送来一封信,请秦王出城去营中做客,共赏歌舞美酒。   “长史,替我写一封信,给这位……他爷爷我呼为伯父,他就是侄子喽?客气点叫声哥哥,不去。”林玄礼匪夷所思:“他要干什么?难道我这么好骗?他能大举兴兵,必然是辽主准许的,这件事应该没那么简单。”   我可不像我那傻儿子,呸,钦宗那么好骗,还能被骗到敌人大营去?做你娘的春秋大美梦。   边城已经准备好开始守城战。   守将:“辽军昨日晚间抵达,至今迟迟没有进攻,还在五里外扎营,送来一封书信要我转交秦王,出城与他会面。”   这令大宋这边非常迷惑。封面上写了是‘兄耶律延禧’交给‘贤弟赵佶’,但谁会带着几万大军前来边关,就是找一个素未谋面的兄弟见面呢?   林玄礼迟疑再三:“老苗跟我走,要是有箭飞来把我踹倒啊。”   老苗惊恐万分:“郎君不可!当年做得到,是小人常年交战,反应敏捷,现在跟着郎君过了半年安生日子,恐怕不如往日迅捷,万一有什么闪失差错,小人万死难赎。”   林玄礼:“好了好了别废话,你行。”   武功最好的侍卫,古芳和谢璀暗暗叹气,抓紧盾牌以避免用自己替他挡箭。   黄罗伞盖和身穿大红绸袍的人出现在城头。   辽国的探子目睹到这一幕,立刻回去禀报。   耶律延禧收到他拒绝见面的信,不以为意,正让众将和自己一起跳舞取乐,嘲笑胆小鬼,就听见对面邀请自己到城下相见:“啥?他真敢在城头上等我?奉先,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奇怪,难道他一直留在边关,怎么这样快?”   他在大名府,收到信、商讨、请示皇帝、在赶过来,应该要七八天的功夫,这我就可以说他怕了我了。这怎么我刚来,他就冒头出来?   萧奉先没想到他真敢来边关,而且来的这么快。本来寻思着大辽的太孙亲自领兵,能把他吓住,迟疑道:“哎呀,两国兄弟之国,见面也并无不可。只是你也没有陛下的命令,他想必也没有赵官家的旨意。说来也奇怪……咱们刚到这儿,他怎么就来了?消息怎会如此灵通?他不是在大名府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耶律延禧想了想:“派人去攻城,如果被射了腿,那就是真的。”   这是最真实的证据,比仪仗和脸庞可信的多,绝无被仿冒的可能性。   周围刚刚还在一展舞姿的将领们脸都绿了。连忙绞尽脑汁的寻找借口,劝他不能轻易开启战端,万一赵佶不管不顾的带兵冲出来要抓他呢?   萧奉先:“殿下英明!”   耶律延禧:“好,你率领五千人马,佯攻。”   萧奉先不想去,弓箭射程不远,谁知道他有没有带床弩,立刻找出其中疑点:“我觉得此事仍需再议,恐怕赵佶早有准备,会在我们周围设下埋伏。”   ……   京城中还在歌舞升平,官家和丞相亲自带货,生春出品的套装狼毫笔又有四大书法家的字条作为诱饵。虽然说买的是盒子上刻板印刷的一行字,不是真迹,但真迹对大部分人来说都难得一见,碑帖多一些也没多到泛滥,有一行印刷精美的就当碑帖看。   掌柜的自作主张,把苏黄米蔡夸赞狼毫笔的诗都印了出来,用最好的硬木、最巧手的匠人雕刻,迫使那些文人为了凑齐一整首诗词,不得不买了一盒又一盒的笔。这可能对笔业是个冲突,但非常适合快速敛财。   也有些人为了回血,在收集盒子之后把崭新的毛笔拿出去,按照市价卖掉,一时间好像狼毫笔风行,直接取代了兔毫和羊毫。   官家在得知入账高达五万三千贯之后,直接赦免了这掌柜的罪。   掌柜的老丈人给‘林礼’做过假证。   章惇甚至想给商人再加些税,这赚钱也太容易了。幸好经过一番计算,他发现只有十一郎的物品价格虚高,而且全都是虚高,成本低廉,制作简单,偏偏能卖得很贵,可谓奸商。   赵煦最近无事可做,战争进入暂停阶段,各地开始春耕,就两件事,一个是劝向太后不要再固执了,娶谁都行,娶妻生子情投意合比较重要:“譬如二叔与我,即便是娶了名门淑媛……也未必能白头偕老。”   向太后:“不成。哀家是嫡母,他的婚事我做主。”   另一个是按照佶儿的要求,派人劝王家,不要急着给王繁英想看对象,看佶儿痴心一片,只需要等到向太后准许。   王家进宫求见官家:“官家,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士之耽兮犹可脱也。赵佶哪怕到二十岁未娶,也好娶妻,臣之小女若到了二十岁仍未成亲,到哪里去寻适龄未婚男子呢”就算是榜下捉婿,逮一个三十岁没成亲等着鲤鱼跳龙门的进士,人家也未必敢娶秦王的情人,那肯定有碍仕途。   王家放出风声、对内也威逼她,其实是为了逼赵佶早做决断。   赵煦努力了三天:“头疼。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哪边都劝服不了。”   朱太妃笑吟吟的看着他,其实也能强行下旨,太后毫无实权与威信,只是官家不想对她太残忍太无礼,于是宽容至今,让她把脾气都发在这件事上。   军报送至京城打破了家长里短的幸福时光。   河间知府和霸州知州:辽国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意图不明,辽国太孙亲自领兵。   其实兵临城下态度很明确,但是辽国太孙没有任何经验,也没被任命为主将,就很迷惑。   赵佶:六哥别担心,耶律延禧没脑子,萧奉先比他还傻,我不会主动开战,尽量和平解决这件事。嘿嘿,我就知道完颜宗翰不会一上来就骗我。种建中比较适合西北,现在这几个知州比较温吞随和,爱民如子倒是做到了,辽国兵临城下他们就慌了。边关说书人说梁太后是守宫成精,咱们第一次抓她的时候她短尾求生,第二次被识破了。   “传章惇曾布进宫!”赵煦耐着性子看完最后一页,担心落下什么重点,竟然全是笑话!   气的他扔下信,又掉出来一个小纸团,展开一看:我有了劝服向娘娘的妙计!等打发走了辽人,我要装病,六哥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1】说书先生应该说河北方言,嘿,我不会,所以他说了东北方言……   【2】地图应该没毛病,我拿着宋代地图写的。   感谢在2020-12-14 03:57:10~2020-12-15 03:5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呀呀 60瓶;深水鱼 30瓶;秘密迷蘼、灯灯灯灯 20瓶;银屏、时年 10瓶;明月碧水间 5瓶;坐看云卷云舒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枢密院的命令飞马送往边关,河北西路可以抽调三万兵马去驰援河北东路的霸州,如果辽国没有攻城,尽量以和谈为主。   官家派了天使前往沟通,笔走龙蛇的写信告诫蠢弟弟:不要贪功冒进试图活捉耶律延禧,这是辽国唯一继承人,虽然其人和梁太后不相上下,但对咱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啊。投靠你的辽人如果不是举族来投,携带老弱病残和辎重,就不要信。你要是敢出城追击,就别想娶王小娘子。   西北战线继续暂停,考虑可以做出让步,让西夏王继续存在,仅仅收服河套平原也足够光宗耀祖了。   同时派使者送国书去询问辽主,什么意思?大军兵临城下,你得给个说法。   ……   “再探再报。”耶律延禧这次没再歌舞取乐,只是喝着酒,和左右懒散的官员分析探讨一件事,赵佶那家伙怎么能来的这么快?难道辽国内部有宋朝的探子?   有人提议:“殿下来见他,他也要见殿下。倘若您亲临城下,轻骑减从以示诚意,叫他出来相见,他敢不出城祝酒么?到时候双方约定各带十人,在歌舞宴饮一番”   耶律延禧考虑了一会,摇摇头:“赵佶此人有勇无谋,恐怕会坏了两国和气。”   我怕他抽冷子在城头上给我一箭,我可闪不开啊。一个不怕死的人肯定什么都敢干,万一他图青史留名呢。岁数也不小了,也不成婚,听说喜欢一个类似于钟无艳的女人,也不爱学习,也不喜欢声色犬马,一天到晚就憋着想惹事想打架,怎么看都不是正经人啊。   萧奉先:“啊不如就这样收兵回去?大军来去如风,其实是给他一个警告?”   耶律延禧正色道:“宋朝周遭,只有我大辽幅员辽阔,雄兵百万,坐拥燕云十六州……孤亲率骑兵,前来警示他,他必须晓得敬畏。”   众将:“……”您这就有点那个啥了。   探子是他的侍卫,快马回来报告:“城头上那人衣着华贵、器宇轩昂、声音洪亮、相貌与仁宗有些相似,应当是赵佶。”   他们都知道仁宗长什么样,辽主耶律洪基年轻时,三四十年前,曾经要过宋仁宗画像,在宫殿内悬挂瞻仰,经常出入宫禁的人都见过。   耶律延禧:“……再议。”   林玄礼都在城头上站累了,当小兵那会能趴在垛口上翘着脚,现在就只能端端正正的站着,摆出一副王霸之气来。   童贯:“他别是怕了郎君的威名,不敢上前吧。”   长史都想踹他,平时拍马屁挺好的,这时候别拱火。   林玄礼格外冷静的看了看劝说自己的守将:“没有六哥的命令,我不会出城的。长史,你写信替我请他过来做客。”   守将微微松了口气:“风寒料峭,请郎君在城楼里品茶。”   城头上的风吹得人脸都要裂了,林玄礼缄默的喝茶,这里喝茶也不讲究什么抹茶点茶、加糖加果仁,只是干干巴巴的撒子和清茶。   城楼中还算避风,又点了几个取暖的火盆搁在脚旁,秦王和守将二人高居上首,和霸州城中的文武官员一同商议,如果辽国攻城、如果不攻城只是围困,那分别应该怎么办。   又过了半个时辰,辽军送来一封信,依旧是邀请见面的信。   鸿雁传书不停,但两边不是自己写的信。大概内容【来哥哥这儿玩】【想去,哥哥还没批准。耶律兄你来呗】【你哥没请我,我爷不让,还是你来吧】【我也想去可是我哥哥不让】,不知不觉到了下午。   守将认真分析、仔细思考,最后给出一致结论:“若不是拖延时间,就是不敢胡乱攻城,他可能是自作主张。”辽主误信谗言杀了独生子,之后又没有别的儿子,对唯一的孙子格外宽厚,细论起来,比官家宠秦王可过分多了。   到晚上时,王繁英来了,还带了宋人打扮的完颜宗翰——他可不敢让城下知道自己是谁,那是作死,全族都得被牵连。   “来得好来得好,耶律延禧可太无聊了。将军,守城的事已经议定,我先回去休息,晚上如果有什么不测,随时叫我。凡事以守城为主,覆巢之下无完卵。”林玄礼一手一个拉住两人,和颜悦色:“英英来得好,我正有事和你商量呢。粘……哦,你也跟我来。关门,童贯你在门口守着,我们要密谈。”   王繁英好笑:“不要这么大声说要密谈吧。”   林玄礼亲手关门落锁,斜眼看着老婆:“耶律延禧那边毫无动静,只是一味拖延,我有心先发制人,又不敢。哎,就好比都上了床衣服都脱了一半,突然叫我滚下去。”   王繁英微微一笑:“下次就不了。”上次就是试试他的自制力,看他能不能说到做到。   完颜宗翰微微有些尴尬的站在旁边,被他按在椅子上。“王娘子说,您就是秦王。能为王爷效劳,粘罕三生有幸。”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真是天壤之别。   林玄礼愉快的点点头:“是我。这次要多谢你。人都知道我在大名府,耶律延禧点名要见我,我就神兵天降出现在城头上,这是你的功劳啊。我打算拿几百两银子来谢你,方便你带走。”   完颜宗翰有点难以置信:“是秦王信任粘罕,我不敢相信,您如此信任我。”来报信时都没想到他真能信,想的是这次说准了,只要秦王平安无事,那我事后能得到一些想要的东西。当时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也没有调兵的命令,可只是自己一句话,秦王立刻轻骑减从赶赴边城,这说明他异常信任我,而且,宋朝一直警戒辽国,举国上下都在戒备之中。   林玄礼感觉自己抖出许多王霸之气,对面快要纳头便拜,含笑道:“你在这里用本名恐会被人怀疑,不如暂且取一个假名叫着。”   完颜宗翰:“我小名鸟家奴,不知道这像不像汉人的名字。”   “不太像,叫你小鸟吧。就说你是我手下一个掌柜的亲戚,常常在东北做生意,所以有些辽东口音。”   完颜宗翰惊异道:“王娘子正是这样解释的。”   “哈哈哈。”林玄礼伸手和王繁英默契击掌:“辽国大概不敢攻城,你先去休息,好好休息迎接变故。”   就安排去和侍卫们住在一起,没有什么令人不安的优待。   王繁英揪着他上床,和衣而卧,热情的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勒紧,低声说:“说啊。”   林玄礼翻白眼吐舌头:“略略略我要死在你怀里了。”   王繁英揪了揪他的小舌头:“别闹了,天下是赵家的天下,不是王家的。”你的责任比我重的多。   “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我有没有说过六哥的寿数?”现在不能单纯对照年号,现在是绍圣四年,历史上只有绍圣四年,但是高娘娘提前一年去世了,他又在此基础上提前改了年号,重点是赵佶应该十八岁称帝我今年十六。“算了这都不重要。完颜阿骨打会在粘罕的拥戴下称帝,国号为金,先灭了辽国,然后灭了宋朝,宋朝在南方……就像东汉西汉一样。”   王繁英:“嗯?在你跟我说过完颜氏之后,我托人打听过。我爹尚不知道他们,翻了翻朝廷的档案,跟我说,完颜阿骨打虽然能箭射三百步,但他只是一个壮丁不足一千的酋长。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林玄礼闷闷的说:“辽国的灭亡是皇帝铸就的,耶律延禧特别没脑子,真的,北宋的也是,把你能想到的昏君都安在他俩身上还差点意思,刘阿斗和他俩相比可以称之为明君。幸运的金国碰到了宋辽两国都由傻逼当皇帝,用了一群废物执掌朝廷,所向无敌,顺势做大。就这么说吧,从皇帝到宰相,做的事儿看起来都像金国卧底。结果就是国破家亡,好几个傻狍子皇帝成了人家阶下囚,反倒是李乾顺逃过一命。粘罕后来很牛的,他拥立阿骨打,追耶律延禧也是他,带兵从东北黄龙一路追到西京大同,压迫西夏归顺,然后连续两年进宫大宋,打破汴梁城。”   期间还有傻逼徽宗连金抗辽,结果暴露了自己军事实力的蠢事。傻逼皇帝相信一个道士能召唤天兵天将作战,直接开了城门,傻逼皇帝去金军大营中谈事儿然后一去不回头。耶律延禧的元妃成了粘罕的宠妾,爱不释手,然后元妃记恨宋朝背后插刀,极力劝说金国首相攻击大宋。   后世提出应该连辽抗金。问题是耶律延禧真不行,杀贤王,杀忠臣,杀太子,大舅哥教科书级祸国殃民,反而是耶律大石,真能干。   王繁英这才皱起眉头,担心是某些不为人知的天命:“宋朝的是谁?官家至今无子,是刘清箐的儿子么?向太皇太后,或是刘太后监国?”还别说,这俩人要是昏招迭出,搞得国破家亡,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   “都不是。”   “你九哥还是十三弟?”   林玄礼半天没吭声:“……嘿,你猜怎么着?”   “……是你啊。”王繁英一紧张勒紧了手臂。   林玄礼刚刚吐舌头是情趣(他觉得是)现在真要断气了,赶紧把手插在胳膊和脖子之间,挡住她的手:“别别别,历史已经被我改变了,我知道谁可靠谁不可信。”   王繁英掐着他的脸:“我应该对你好一点吗?”   “就这样吧,到时候在宫里打架,看谁还敢拦我。你不要变啊。”   王繁英点了点头:“具体什么时候?”看他脸色突然沉下去,沉重的不愿意多说这件事,心下差异,心说难道你当过好几次皇帝,因此也不把这份诱惑看在眼里吗?看起来可不像……可要是开国之君,这样怠慢时事,不急着筹建势力倒是也很可信,时势造就的朝代。   “官家现在没有儿子,自己又年轻力壮。你既算不上他儿子的威胁,更不足以威胁他,天下都在他掌握中,年轻,精力充沛,控制整个国家的皇帝通常不会多疑。可一旦他有了儿子,你又突然沉寂下来,会有些有心人说你曾经图谋帝位。”   林玄礼如实说:“我打算这次打完仗回去,就重病一场,弥留之际要求娶你,我想到时候向娘娘一定会心软同意。这计划怎么样?”   “好。”   “我不会装病,靠你了英英。给我化妆或者弄点什么药吃,卖惨不容易。”   王繁英:“毒药的分寸不好把握,得按照体重计算。现在又没有称能称你的重量。我还是教你龟息法吧,能令脉象微弱几近于无。说说重点,当下重要的是退敌之策。耶律延禧是为你来的,他再怎么笨,不会指挥,手下也号称有十万雄兵。我估计实际上能有五六万。”   林玄礼想了想:“慢慢谈价吗,谈拢了我们俩就在中间见一面,喝酒唱歌,然后各自回家。他现在已经从非要我去他大营中,让步到在营门外设宴。我这边从请他京城让步到在城外,会谈妥的。”   “粘罕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他?”   林玄礼:“我想试着把他收为己用。如果没有他,金国没法大兴,他是金国最好的名将,史书上给他单独开了一卷。金国不能大兴,那么他在我这里会更有前途。”   王繁英又想揍他了:“虽然我不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我也不相信夷狄入华夏则华夏。”这是两种常见的立场,一种坚决抵制外国人,另一种觉得外国人都会归附。   林玄礼:“我也是。我能给他的,比他现在能想到的好太多了。”   “宁为鸡首,毋为牛后。我和粘罕这个人聊了聊,他不像看起来那么单纯认真,这个人有种不甘于人下的气势,他今日不杀他,将来必然被他反制。如果他了解你……哦他不了解你。”   粘罕看到的十一郎亲切可亲、平易近人,有些轻浮却很招人喜欢,谁能不爱他呢?这么温柔、这么礼贤下士、这么毫无傲气的王爷。   林玄礼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当今世界,除了你,谁了解我?除了我,还有谁能了解你?向娘娘以为你给我下了什么迷魂汤,我也没法给她讲。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本来想相拥而眠。但有一件事:“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正经来一次。第二,你帮我,第三,你躲出去一会。在情哥哥遇到难题时,你是不是应该伸出援手?”   王繁英已经困了,不想‘施以援手’,也懒得躲出去:“你小点声,我先睡了。”   “好吧,你需要我的时候说一说,我随时愿意帮忙。”林玄礼心酸的想:[我穿越的为什么不是□□,你要知道在某些无下限的□□里……]   [冷静点礼子,如果是□□,有可能是BL,那就尴尬了。主受万万不可,主攻也没有这个心态。]   [小豪猪掏出来和我一样大,那就绝望了。]   “你想出退敌之策,打发走他们,就正经来一次以示庆祝。”谁还没点需求了?我干嘛忍着,大好青春年华,又没有俗事缠身,就应该享受生活。万一当上皇帝,问题不在后妃,在朝政,你肯定得认真负责日理万机,我也不能闲着,尽心尽力做点什么,多忙啊。   林玄礼大喜:“明天我就出城去见耶律延禧!我赌他没准主意。”   不全是热血上头,三五天之内必须得解决问题里,要不然耽误春耕。戍边的将士不光守城啊,还得种自己的大片土地,自给自足呢。国家虽然拨钱粮,但不够吃的,多种点就能多吃点,还能酿酒喝。   王繁英:“……我替你去吧。”   “可拉倒吧,你刚否决了我用辽国降将冒充辽主使者质问太孙的建议,又提出一个更不靠谱的。”   ……   耶律延禧刚起床就收到一封信,‘弟佶’写的,这次换了一个文风,字体还是那样(因为长史手抄了一遍):耶律哥哥足下,宋辽世代交好,弟早有仰慕之意,奈何城乡遥隔,音问久疏,无福得见哥哥宝相。而今,大驾东来,鸿雁频传,感篆私衷,与日聚集,未及一晤,殊为怅怅。   咱们也别互相试探了,大军兴兵耗费粮草,我还挺心疼的。咱们哥俩关系亲近,情同骨肉,这关系说起来也是世代交好,你爷爷我爷爷…你祖宗我祖宗…只可惜从来没见过面,承蒙哥哥看得起,亲自登门拜访……礼数什么的暂且搁一边,咱们在城外五百步处相见,各带两名随从,大军不许靠近。我来烤肉,你来唱歌,咱们自斟自饮,畅谈天下。如何?我在边关数载,对烤鸭子略有一点心得,六哥都没吃过的好东西,我先请你品鉴。   敬请钧安。   萧奉先得到了一匣子珍珠、两块美玉、金簪三副,派来的使者格外诚恳谦卑,保证不敢有恶意,东西不算什么,态度挺好。他也怕把事儿惹大了不好收场,劝说道:“看他多诚恳啊。我觉得可以去。他们的火箭射程不到五百步,这样的诚意和殿下的身份还算相衬。”   耶律延禧:“行啊。嗯,哎,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头。”   萧奉先:-_-||   耶律延禧又吩咐从人:“写一封信给他,我去,带着……萧奉先。”俩人年纪相差不多,又是大舅子和妹夫的关系,互换身份并不引人怀疑。   萧奉先心里忐忑,心说这态度太明显了,一旦有什么危险,他是丢下我就开溜啊!辽太孙才是目标。再带一名三军第一的勇士,那也是保护他逃跑的,不是保护我。   城中收到回信,开始准备。   “我不!!”林玄礼叉腰抗议:“如果你们要干这种事,我要撒泼了,我要给六哥写信告状!!”   侍卫指挥使谢宝已经贡献出自己长得还不错又特别能打的弟弟,梳了妇人的发髻,刮干净胡子,涂脂抹粉,穿的肚兜上还缝了两块布。   守将:“此乃万全之策!指挥使,壮士,有劳了。”他还准备贡献出年仅十六岁的儿子去假冒秦王,一样读书写字,练习骑射,应该不会差太多。   童贯做谢天谢地状:“壮士奋不顾身,可亲可敬。倘若郎君诬告你,小人必在官家面前为您辩白!”   谢璀脸色阴沉:“郎君千金之躯”感觉有粉掉进嘴里了。   长史在旁边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帮忙按住他还是怎么样。   “啊啊啊!英英救我!”林玄礼大声惨叫,因为每次和谢璀打架都很不痛快的打了个平手,知道这厮比自己强,但是不尽力,还挺不乐意和自己玩的,循规蹈矩,百般推脱。   “这岂不是失信于人!万一辽人曾经潜入河北东路,见过我的样子呢?再者说,天下都知道我胡闹,非王小娘子不娶,你们俩假扮我们,能做出一副情浓意蜜的样子吗?本来打不起来,对面又不是傻子,看你们俩的样子还能看不懂?看懂之后呢?对面来的如果不是耶律延禧,认出了我也没什么,万一是呢!我约他见面,我派人假冒我,我要不要在烤炉里搁点炸~药啊?宋辽开战很好玩吗!老子为了给六哥筹措军费都他妈成奸商了,咱大宋那还有钱和辽国开战。王繁英,你他妈干点什么。”   王繁英淡定的揣手围观:“谁让你找人冒充我。哦,冒充我行,冒充你不行?”   守将,一个四十多岁的高大壮汉在旁边哭了起来。他无法选择,到底是真让秦王去参加这次危险的、未经批准、有可能被掳走的会面,还是冒着激怒辽太孙开始攻城的危险,让边关和边关之后的数十万百姓承担后果。   谢璀拿手帕擦擦舌头:“我曾经作为侍卫,随同长官出使辽国,见过辽太孙。”   林玄礼:“你们有些人主攻,有些人主和,就不能就事论事的分析一下情况吗!就算他们要攻宋,抓了我,敢杀我吗?他们敢攻宋吗?正在农时!辽主疯了让一个骄奢淫逸的太孙领兵来攻打大宋边关?辽国就他娘的很有钱吗?我,天纵英才,能言善辩,能文能武,还能烹饪美食,当今天下谁能冒充我?你儿子会炒菜吗?”   在滔滔不绝的骂了他们小半个时辰之后,士兵回报说已经垒好灶台,修了烤炉。   守将心累想死,但他分析的对:“王爷说得对。”   秦王口干舌燥的喝了点水,被自己的侍卫放开了:“犯上作乱!!谢璀你照旧冒充英英,来抛个媚眼看看。嗯,就这副心眼小脾气大的表情就对了。更衣,和他约定时间。”   到黄昏时分开始篝火晚会,火光很是明亮。被辽兵又检查了一遍的炉灶上,分别散发着奶茶香、炖肉香、以及挂炉烤鸭的果木香气。   萧奉先:“哎呀贤弟啊,我身为辽朝太孙,其实平日里没有几个知心人可以说话。你看这位,这是我大舅哥。”   林玄礼随手搂着谢璀的腰:“这位哥哥想必姓萧。这不巧了吗,虽说我没带着大舅哥,这是我还未过门的媳妇。我家娘娘不同意,我也只好带着她到处躲藏。”   谢璀勉为其难的掩面笑了笑,伸手在他身上按照暗号戳了几下。戳一下是‘对’戳两下是‘没来’,戳三下是‘在旁边’。   萧奉先和耶律延禧对视,齐声问:“她与梁太后孰美?”   八卦,喝酒,喝嗨了起来跳舞。   林玄礼醉眼惺忪:“哎呀,宋朝不兴在宴会上跳舞,这可真有趣。你教我?”   一直喝到月上柳梢头,各自被扶上马,趴在马背上回去。   林玄礼听着城门关闭,猛的坐起来,反倒把迎接、簇拥他的官员们吓得差点掉下去:“我没醉。”我只是很善于装醉。   作者有话要说: 整一百章了。感谢诸位支持,这本书开篇有些仓促,节奏稍微有点没调整好,我最近的状态也有些不好,缺乏灵感在,拖延症发作,我感觉现在调整好了!   感谢在2020-12-15 03:50:54~2020-12-16 04:1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暮、吃蛋不吃蛋黄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暮 50瓶;潇湘子 20瓶;今咫尺 10瓶;远去的铃铛 6瓶;云林子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我为三陪之王   吊炉烤鸭的色泽棕红,腌制了几个时辰十分入味,外皮酥脆,鸭肉柔润而不柴,酱料略带一丝酸甜,用的是桂花酸梅酱,极好的综合了油腻。   耶律延禧喝的确实多了点,吐了一路,接过镶宝石的银壶,意犹未尽:“他那鸭子烤的真不错,可惜不是个普通的厨子。”不能和宋主索要他,只能要来菜谱。唉,好厨子的徒弟都不能做的一模一样,何况只有菜谱。   萧奉先戏谑道:“他那‘小娘子’真是身高体阔,健壮凶猛,看着足有二十多岁,您可清秀多了,我真怕他对你意图不轨。”   耶律延禧一阵醉笑:“他敢私通辽国?”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   走了没二百步,就被几十人接住,簇拥着往大营方向撤离。   ……   林玄礼在开会时,顺手往桌上搁了一盒东西,接过旁人递来的热手巾擦了一把脸,醉眼朦胧,尽力坐的端端正正,比往日更努力的挺直腰杆,做出一副老子没醉的姿态。   “辽国的福地八宝黏米饭。味道还真不错,比宫里做的还好吃。我问他加了什么,还说不知道,呸。灯火昏暗,切一块送到厨房去,叫厨子瞅瞅这里放了什么东西。”林玄礼喝了两口甘草陈皮醒酒汤,还是半醉半醒,虽然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但稍微有点迷糊:“我估计有糯米栗子青丝红丝枣泥豆馅儿,还有点奶油。枢密院的命令到了吗?应该差不多啊,耶律延禧也不敢开战……可能我们还得喝两顿。谢璀,你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谢璀下午捏着嗓子用一种轻弱耳语又温柔的声音偶尔说几个字,其他时间都不吭声,又怕妆花了,不敢靠近火堆,时刻戒备对方,又要收拢肩膀摆出一副小娘子的姿态,也不敢多吃多喝,就在秦王手里喝了两碗酒,还被他摸了摸腰,现在浑身发酸,筋骨都难受。“卑职告退。”   守将红着眼睛,像个大棕熊一样拉住秦王的手:“幸好您安然无恙。”   林玄礼笑着点点头:“让你们担心了。”   守将:“臣已经将秦王今日所为,具结上表。”   林玄礼当时就笑不出来了,干干巴巴的说:“应该的,理当如此。好了,趁我还没醉倒,我尽量复述一下耶律延禧都跟我说了些什么。”   王繁英一直在旁边站着,以‘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秦王情人但表面身份只是普通朋友’的身份混在这里,拦住他:“你喝了酒,谢璀和李提辖又没喝,哪用你复述?快回去睡觉。将军,等整理好手稿,明日再让郎君过目。”   守将:“正该如此。”   林玄礼被拖走之前高呼:“耶律貌似不会攻城,可别放松警惕!什么都说不准!我是装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们越来越放肆了!”   侍卫指挥使也加入了抬走秦王的队伍中,一左一右把人弄进卧室里。童贯高蜜赶紧上前伺候。   十一郎和对面的辽太孙聊了将近三个时辰,通篇没有一句正经话,全是各种各样的闲话,其中包括辽太孙和他大舅哥说起苏轼历年来赞美十一郎厨艺的词,还能随口引用,又拿苏词做集句词,辽太孙还预定了一副苏轼的墨宝。   “苏学士……真是著名。”   卸完妆的谢璀和李提辖在复述时极其认真的说了一个时辰,互相补充,万无一失,除了当时两位贵人怎么在野地里斗舞没法描述,剩下都说了。   谢璀再次重复:“自称萧奉先的那人,就是辽太孙。卑职不会认错。”   守将发了半天呆:“十一郎只是秦王……那可是太孙啊。”秦王身上又没有家国重任,他本职工作是当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可爱弟弟,现在所做的其他事,都是自告奋勇,可是辽太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继承辽国,延续国祚,辽国的领土比大宋还大一些,他怎么能这样胡闹啊。   整理好一起给官家发过去。   次日清晨,林玄礼醒过来之后回忆了一会,貌似一直到睡觉时都很清醒,吧唧吧唧把小豪猪亲醒:“幸好你昨天拦住我,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会说什么。”   王繁英微微一笑,捏住他的脸:“还没退兵呢,你别着急。”   “嗯~~你占卜一下什么时候能退兵。”   “不用算也知道,三日之内。”   起床时就得知了河北西路得到命令派兵支援的消息。吃着早饭时,看到耶律延禧又送来一封信,约会见面。   林玄礼吸溜着羊肉小馄饨,多搁了点醋,开胃提神醒酒:“还来?我可拿出哄我六哥的态度哄他。”[他是开心啦,爽啦,我捧着他聊什么话都能接上,还能让他叨逼叨的舒服,我这个身份地位哄他有效果加成,他身边多少个帮闲,就算比我能说善道,可大宋的秦王冲他甜蜜一笑,那就不一样。]   [他多舒坦啊!我还得琢磨他的脾气,不露痕迹的观察他的情绪和兴奋点,这么多年了,早就忘了怎么陪客人聊天,咱当年虽然陪聊但不陪吃陪喝陪跳舞啊…也不是没有,陪富二代客人喝过酒。]   [请称我为三陪之王!]   ……   辽主耶律洪基年事已高,正因为老了,才放心不下眼前这个唯一的继承人。骄奢淫逸,轻浮傲慢,甚至还有些没来由的目空一切和懒惰。他默许太孙带兵直扑边关,知道宋朝没能力反击过来,而且一直以来都一个潜规则,如果只是攻占对方边城、劫掠但没屠城,就不至于开战,宋夏宋辽都是这样。就让孙子练习,让他看看宋朝亲王是怎样骁勇善战,让他试试攻城夺寨的滋味,也让他知道一下统兵十万需要考虑的多么周全,以后再选将时不会轻易被骗。   没有规定太孙要做什么,看看他会怎么做……只要不死他就是注定的继承人。希望这次能让耶律延禧认识到国家和战争的意义。   收到了宋朝使者送来的国书,辽主满脸的若无其事:“哦,无意开战,只是他出去狩猎,春狩可不应当。拟旨,叫他回来。”   宋使慷慨陈词说了许多大道理,上升到国际关系角度。   耶律洪基慢悠悠的说:“小孩子淘气嘛。赵佶也淘气,到处跑,太孙和他是同辈人,不免沾染了一点脾性。”   宋使戛然而止,心里恨不能掀桌。这么甩锅合适吗!!合适吗!!秦王怎么了!!秦王把命都压上了!我以前弹劾他,回去还得弹劾他,但是你们辽太孙真不行。   能屈能伸的忍了下去,完成官家的嘱托,劝说辽主撤兵两国重归于好。   ……   官家旨意、枢密院的命令一起到来,官员们忙着洗脸刷牙摆设香案接旨。   林玄礼在等待接旨期间,撩谢璀玩:“你看你,自从给我当侍卫以来,一言不发,跟我交手时不论我用几分力气,你都能和我平手结束。我知道你觉得屈才,觉得经天纬地之才,安*邦定国之策无处实战,只能给一个游手好闲的王爷当侍卫,哎,我要是你我也委屈。”   谢璀硬邦邦的说:“不敢。”他嘴角往下撇,眼神看起来非常不满,但偏偏长得还不错。   王繁英慢悠悠的喝茶:“十一郎,你昨天干了什么?”   林玄礼嬉皮笑脸的问:“昨天坐在我身边,被我搂着时,感觉怎么样?耶律延禧或者萧奉先,他俩之一还夸咱般配呢哈哈哈哈。”   王繁英:“哈哈还有这事?”   咔吧咔吧。   是谢璀捏紧拳头发出的声响。   林玄礼顿了一下,想到他不敢打我:“呃,哈哈哈我跟你讲,我夸英英花容月貌,似月里嫦娥,辽国那俩都用‘你是脑子不好还是瞎了’的眼神看着我。”   王繁英模拟了一下那种眼神:“是这种吗?咦,哪里是月里嫦娥,分明是砍桂树的吴刚。怎么有点像个男的?哈哈,古时候的美男子貌若好女,夸你秦王的情人,就说英俊不凡?”   一边说一边掐他,你有毛病啊,谢璀除了面相不好之外什么都好,别让钟馗的遗憾重蹈。   林玄礼笑的腹肌痛:“我突然想起来,我早就该和向娘娘说,咱俩成婚之后,她更有可能把你扣在宫里,逃出宫没那么容易。也不知道这次传言会变成什么样哈哈哈。”   侍卫指挥使谢宝频频收到弟弟貌似凶恶实际上是求救的目光:“呃,郎君容禀,我这个弟弟天生就长成这么一副脸,也是天生的不爱说话、语气凶恶,小时候因为对家大人沉着脸翻白眼,被打了数十次不止,后来发现是天生如此,这才饶了几次好打。也因此仕途受阻,人见人厌,虽然马上步下的功夫都很好,也只是在禁军中做了一名教头,难得提拔。是章相公栽培卑职,卑职一点私心,拉了弟弟过来一同效力,他对郎君并无不满,反而佩服得很。”   林玄礼心里一软,他和这个侍卫指挥使更熟一些,到处跟着走。想想自己也是过分,还挺无聊的,可能是心态有点飘了,我这不是站着身份高贵欺负人嘛:“我也发现了。哎,我这样逗他笑,他都不肯笑一笑。”   谢宝叹气:“舍弟不笑的时候只是脾气坏,一笑起来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家大人特意请了相师端详他,相师说了他以后不会违法乱纪,这才将信将疑的继续这么着。”   完颜宗翰就静静的站在旁边装壁花,暗中观察秦王和他的下属们。   众人谈笑了一阵,等霸州大小官员都收拾的干净整齐,熬夜开会的痕迹一扫而光,按身份品级的高低跪在香案前接旨。   官家也担心来回路上有三四天的时间差,消息不能最新最准很要命的。吩咐了三种可能:第一,如果太孙非要见赵佶,也真是要见赵佶,城中官员一定拦不住佶儿,他一定会出去。晓谕侍卫指挥使谢宝,等辽兵退兵十天之后立刻把他绑回京城。   第二,如果辽太孙扣住了赵佶不放人,不要急于出城迎敌,城中兵力不超过两万人,敌不过对面至少八万大军,就算叫开城门也不开。   第三,如果要见人是虚,攻城是实,希望官员们同舟共济抗击辽兵,安抚民心。   林玄礼瞅了瞅谢宝,感觉他正在摩拳擦掌打算把自己打包带走。就大摇大摆的带着后方厚土生春店的超豪华全款大礼盒,继续出城和耶律哥哥见面,喝酒打牌吹牛扯淡。   旷野上的风还是有些大,这次双方都带了大坐屏挡风,立在荒野之中。辽太孙带了羯鼓和萧,林玄礼带了古琴。   古琴和羯鼓合奏,背后是半新不旧的城墙,眼前是荒原、山川和森林,身旁还有酒香和熏香。   双方各自带的两名从人都只好起身跳舞。   林玄礼一拍琴弦,非常摇滚的晃晃头:“这是玄宗之乐啊,是盛唐之乐。”   耶律延禧和他探讨了一会吃喝玩乐,深深的叹了口气:“常有人跟我说,你在大宋朝廷之中,有虎狼之心,深不可测。孤王这两日见你,正好比他乡遇知己,难分难舍。只可惜我得回去了,有生之年倘若能请你去宫中游览,与孤把臂同游,共赏美人,那才是人生幸事。”   林玄礼依依不舍的看着他:“哥哥不能多留几日吗?哎,都是规矩误人,倘若早知你与我如此投契,我还在城里迟疑什么呢?”   谢璀:……您的爱好一直都是练武、赚钱、打仗。   古芳:什么时候改成喝酒、出名、花钱、睡男男女女?   等到夕阳时分,耶律延禧长叹一声:“唉,我该走了,有缘再见。”爷爷还在皇位上,他还不能彻底为所欲为。   林玄礼喝了好几坛酒,心中高喊一声‘耶律老板别走’,一把拉住他的手:“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好歹看完了这夕阳再告别。”   金光铺满山脊,又照出成群的马匹,温暖如火焰,璀璨似黄金,荒原上的夕阳美不胜收,天空中有些云朵,都被一点点的染成金色。   林玄礼似有意似无意的感慨:“相聚日短,分别时长。等回到京城,哎…再也没有像你这样志趣相投的人和我作伴。是辽主叫你回去吗?唉……”   我真的好单纯好不做作。   耶律延禧也被眼前这一幕美到了,他平时可没有闲心和人到草原上喝奶茶吃甜点看夕阳,什么壮美不壮美的,没有工作还没娱乐活动吗,歌舞打猎不好玩吗看天发呆干什么:“不瞒你说,我这次前来,真不是为了攻城。只是来吓一吓你,看看人人称颂的秦王是什么样的人。陛下常常夸赞你。”大概每个月能夸两次!!   林玄礼盯着他的眼睛:“我让你失望了么?”   耶律延禧深沉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们总说咱们放荡不羁,其实天纵之才,不需要像他们一样,被那些凡尘俗世束缚形骸。”   [呕。]林玄礼深沉的点了点头。   耶律延禧瞥了一眼谢璀,疑惑的问:“你本来在大名府和情人缠绵,我领兵时也不曾闹出多大动静,怎么我一来,你就出现在城头上?”计划好给你个措手不及,过几天才出现就说你怕我,怎么会失败?   林玄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我梦见金龙从东北方向而来,落在霸州城外。”   耶律延禧立刻相信梦是真的:“那你就来?”   林玄礼给他一个‘个性美少年就是这么不在意世俗眼光’的神情。   “我要在这里修一座亭子,立碑纪念今日相会。”   耶律延禧:“我亲撰碑文!”   互相告别了半个时辰,一起感慨‘啊这该死的身份束缚了我们的自由’、‘千山万水我都不会忘记你’、‘友谊天长地久’。   站在城下目送耶律延禧远去。   谢璀和古芳私下询问:“郎君,您和辽太孙会谈的那些话,用不用稍加隐瞒?”你是睁眼说瞎话,但是递交上去感觉就不一样了。   林玄礼沉吟一会:“不用。倒不是非要对六哥坦诚,我是怕耶律延禧过些天给我写信送礼,他在写诗填词的回忆一下知己,反倒麻烦。六哥知道我的人品。”   回城里立刻厚谢完颜宗翰,给他一匹绸缎作为借口,亲自送他出城,回到他自己的职务上。粘罕在完颜氏的军队里是一个小官,他不能消失太长时间。   在城里又审慎的停留了十天,收到京城书信,也确定辽兵真的退了。   这才完成了生命的大和谐,   玉钗风动春幡急,交枝红杏笼烟泣。楼上望卿卿,窗寒新雨晴。   熏炉蒙翠被,绣帐鸳鸯睡。何处有相知,羡他初画眉。   趴在城头上看百姓们牵着牛犁地,城外都是住房,农田在更远更远的地方,音乐能看见绿豆大的小人和黄豆大的牛。   王繁英走上城头:“话说多了?怎么这些天沉默寡言?”   林玄礼凝视远方:“李乾顺终究还是逃过了。自废帝号,降为王,这算什么?他们当年就是从被封为西夏王进步到称帝,现在只是退了一步,仅仅退了一步。他们还在蛰伏,等待时机。”   王繁英无所谓的耸耸肩,昨夜让她的腰略有点酸,伸了个懒腰:“你强他弱,你弱他强。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林玄礼想想也是,又不能统一世界,总会有敌国存在,我会慢慢灭掉他们的:“刘清菁有孕了。我六哥倒是挺专一的。”后世说他非常好色,话说就凭这二十岁之前生了四个的技能,他但凡非常好色,也不至于没儿子。   王繁英一下子也缄默了:“我不太想生。”既不想生孩子又不希望宫里有别的嫔妃,哦,糟心。   ……   京城,枢密副使亲自出城迎接,一见面就满面堆欢,高声叫道:“十一郎!我的好监军!好郎君!你可算回来了,官家等你等你等得急呢。”   林玄礼脸上红白斑驳,精气神不如往昔,坐在马上有些摇摇欲坠,柔声说:“我也思念官家啊!”   “你脸色不太好。”   林玄礼现在浑身发热,气息也很混乱,看起来也有些迷糊:“哎,病了。急着赶回来没顾上养病。”   枢密副使大惊失色:“这可怎么是好,您怎么不坐马车,非要逞强好胜呢?”   林玄礼摆摆手。   童贯配合演出,爆哭出声:“和辽太子会面之前,郎君偶感风寒,呜呜呜呜,服了药本来好些了,偏偏要款待客人,纵酒狂饮,在城外受了许多寒风,呜呜呜。回城养了十天也没好,又匆忙往回赶。”   王繁英跳下马,正要抢上前扶着他,被侍卫们抢了过去。   林玄礼虚弱的说:“繁英,你先回家去。改日我再去登门赔罪,拜访伯父。六哥还等着我呢,快送我进宫。”   赵煦批阅着奏折,兴高采烈,现在一切都欣欣向荣,道士说这次会是个儿子,西夏的国界线重新划分,和辽国没有开战,接下来几年富国强兵先不动手。   批阅一会奏折,就抬头看一眼新绘制的地图,顿觉神清气爽,这真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结果走进门的是一个虚弱的需要被两名侍卫搀扶的小胖子,跪下请罪时满脸病容,憔悴疲惫,晕晕乎乎:“官家恕罪,臣弟”   赵煦没见过他病成这样,惊的起身:“你怎么了?是水土不服?还是苦肉计?我也没有很怪你,早知道你会出城见辽太子。”看了你们聊天记录,都说错了,你最爱的是以身犯险。   林玄礼心里咯噔一声,摇摇头:“就是风寒而已。”   风寒可算不上而已,是致死率挺高的一种病,四大医书之一的《伤寒杂病论》,讲的就是寒气引发的各种疾病。   太监不等官家吩咐,立刻去传太医。   林玄礼被人扶起来,坐在旁边:“六哥,我好困啊。病了只想睡觉。”   “先别睡,吃点粥。”赵煦经验丰富的告诫他:“刚睡下又被叫醒,望闻问切一番,再想入睡反倒麻烦。”   太医来了之后一番会诊:“阴阳不调,肾气损伤,体内寒气虽然种渗入骨髓,又有一团阳气逆乱运行,病情复杂。”   林玄礼暗道:真厉害,把我弄病的所有项目都查出来了。首先,嗨皮之后洗了冷水澡,肾气损伤的不得了,趁着毛孔张开吹一会冷风,寒气入体,然后生吞一根八年野山参,阳气逆乱。   半困半晕的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16 04:15:43~2020-12-17 04:1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甘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旧时桃花、云山、lynn、好天光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期一会 25瓶;未末、秘密迷蘼、千羽千岚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带我躺赢!   在神宗所有子女中,人们公认十一郎是身体最好的哪一个。他又能上房揭瓦、上树摘果子,又能打拳练武,还能在边关打仗,受伤流血养好之后回来依旧横扫球场,转脸又奔赴边关。其他人要么幼年夭折、要么是斯斯文文的每年病几场。   赵煦今年二十二岁,赵佶马上就要到十七岁了。   十七岁的青年看起来是成年人模样,身材高大健壮,又有一股强壮而蒸蒸日上的朝气,一旦病倒又突然变成一个孩子。   向太后怒道:“肾气……这就是纵欲过度吧?哀家早就知道早晚会这样!少年人没有节制,又操劳,还带了王氏同行,边关苦寒之地也不肯安分。他生来就知道胡闹!你们都惯着他!赵煦!惯子如杀子!”   说的是官家,本来违背祖制就不对,打破祖制还带着赵佶,好便好了,一旦事态不妙他就是罪魁祸首!   朱太妃脸色微微一变:“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京城里就不感风寒?官家每年还要病两次,河北东路更冷,他就不能病?”   其他先帝嫔妃都紧张起来,纷纷劝说道:“佶儿那么可爱,谁能不宠着他呢?”   “就是就是,他又会撒娇耍赖,又不惹人烦,还会讲笑话,知情识趣的一个人,咱们惯着点他怎么了?”   “章惇曾布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哪能拦着他。”   “他都加冠啦,娘娘,您不惯着他,他也不听您的啊。”   向太后深感局势不利,只得深深叹气:“哀家说的是自己,这些年把他惯坏了。原想着他快活就行,不用严加管束,也不指望他出将入相,没想到官家肯重用他。这多意想不到啊。”   她这话里带刺,旁人又劝解不了。   就叫保母过来再次盘问。保母知道这件事的底细,又不敢说,郎君说给她交个底叫她别担心,又怎么能不担心呢?“回禀向娘娘、朱娘娘、郎君发病时是在霸州城,当时担心战况紧急,小人留在大名府,没跟去边关。郎君认为是在城外和辽太孙谈话时饮酒过度,又连续吹了两天的冷风。”   向太后尖锐的问:“那王小娘子是怎么回事?佶儿最看重你,哀家也倚重你,指望你把他们隔开,你做了什么?”   保母只好请罪。   在角房里继续开会的太医们也听见了这番争论,心下暗道:都说了不是纵欲过度的肾气不足,是心力交瘁、疲劳过度的肾气不足。听说十一郎和辽太子面谈了两日,打了无数机锋,不知道是怎样的巧舌如簧才能说服他退兵,恐怕比《战国策》的精彩程度不遑多让,这过度疲惫很正常啊。   赵煦本来坐在床边,看着蠢弟弟,他倒躺在床上病的哼哼唧唧,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柔柔弱弱的壮汉,又可怜又可爱。正要嘲笑他,听见外屋吵嚷喧嚣,也不介意向太后的坚定反对态度,反正她反对也没有用,什么用都没有:“你啊,都病倒了还傻乐,有什么好笑的?”   林玄礼晕晕乎乎的还记得自己计划:“嘿嘿嘿,六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别告诉别人。”   “嗯。”   “英英她终于从了我。”林玄礼睁大一双被小豪猪评价为‘纯洁可爱小胖熊’的眼睛,顺便说,这评价是在某项剧烈运动时给出的。压低声音又雀跃的说:“多少年了!”   赵煦本来不该探讨这件事,但他可太震惊了:“现在才??”   林玄礼:“啊?哥哥你以为呢?”   赵煦忍笑道:“我以为,哈哈哈,我以为你早就和她有事了。不容易啊,想不到你竟是个正人君子,堪比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不知道以前打架时滚在一起你怎么能忍住。   林玄礼哼哼道:“我不想吗!她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这次看我凭三寸不烂之舌退敌,她觉得我智计无双,这才从了。”   官家彻底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好好,是你聪明。”   这傻孩子还不知道,其实是辽国压根就没想进攻。辽主拿你激励太孙而已。   【辽主:你看看别人家孩子,年纪比你小,还比你努力辽太孙:离家出走!】   林玄礼捂着鼻子擦擦鼻涕:“哥哥保重贵体,等我病好了,再去找你。”   “好啊。清菁有孕在身,她这次不会嫌你。”   刘清菁非但不嫌十一郎占用美好的夜晚,还恨不得在自己有孕期间,指定让秦王占据官家的床上空位,免得有别的小妖精来抢地盘。对于他生了重病,异常惋惜的派人送些药材,督促他赶快好起来。   本来官家、太后、兄弟姐妹们都想当然觉得很快就能康复,他那么强壮,过去偶然感冒睡两天就好了。万万没想到,他病的还挺严重,太医院用药只能短暂控制一下,转眼之间病情再次加重。   回宫之后直接昏睡了四天,没见丝毫好转,再去看他,脸上是病态的红晕,人有点浮肿看起来更胖了,又近乎昏迷不醒(含伪装成分),一天十二个时辰能睡十一个时辰。   官家盯着自己惯用的几名太医。   太医们也无可奈何:“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急切不得。”   “参军打仗,气血有些损伤,郎君上次征战归来也病了一次,只是那次因为暴饮暴食,这次是饮酒过量。”   “而且十一郎才说,服用了一些大补之物,不知道是生病前还是生病之后,补的不恰当也会生病,我们之前给他用药补气可能冲突了。”   “听十一郎醒过来时说,他买人参时,怕对方用萝卜须知粘和假冒,品鉴了不少人参参须,官家,您懂医理药性,风寒是内感风邪,要以驱风邪为主,万万不能服人参,人参补气就是补实肺脏,助邪深入。有道是人参杀人无罪。”   “十一郎身体强壮,大概能熬过来。”   赵煦大惊:“大概能熬过来是什么意思?”   太医们毫不隐晦:“换做别人,可能就熬不过来了。”   譬如说官家您。   当然我们用药没那么蠢。   赵煦愣了半天,抬手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不是说太白昼见,秦王有天命吗?我本打算给他换一个封号,改封为别的王,既有加冠晋禄的意思,又能试着避开这谶语,他怎么就真病倒了呢。   最后只好叹了口气:“先帝骨血只有我们几个,大多体弱多病。哎,你们要尽心尽力,治好佶儿,朕有厚赐。”   保母在深夜无人时,担心的低声问:“你是真病了,还是装出来骗人的?”你装的也太真了。   林玄礼睡了整个白天,浑身骨头都发痒,正在床上拉伸筋骨,抓起纸擤鼻涕,依旧头晕眼花浑身难受:“真病了,难受,头疼,睡的腰酸背痛,浑身难受,还发热。”   保母凝视着他,从自己能轻轻抱起来,十几年时间,长得比自己还高大:“非她不可么?现在民间并不忌讳那么多,即便她和你有过一段,只要你放手,从此往后独善其身,她一样能嫁人,好好过日子。你非要娶她,等她进门之后,向娘娘万一看出什么端倪……谁都别想好。”   林玄礼点点头:“我知道。但是非她不可。她懂我。”   保母苦笑一声:“难道只有她懂你?小郎君。”   林玄礼抓起她冰凉柔软的手,搁在自己额头上:“好舒服。只有她懂我。”   保母沉沉的叹息:“难道我不懂你么?现如今,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你是为了自污,也是真喜欢他,也是为了刘娘娘腹内么?”   林玄礼本来想说啥啊我就是个单纯的美少年,突然想起来不对劲,保母本来不同意,王繁英拉着她解释了一下她就同意参与进这个苦肉计中?她都说了什么:“她都跟你说了?”   保母点了点头:“刘娘娘这一胎是男婴。恐怕你单刀赴会的威名太盛,朝廷内外都有人想要害你,这些都还罢了,最怕官家心里不适。唉,你要是没本事,你心里不痛快,你有了本事,兄弟之间又有隔阂。”我本来以为你只要终身陪着官家玩乐就好了,无忧无虑的,现在要为了打破猜忌,重病一场。阿弥陀佛,人生在世可真苦。   林玄礼呆了一会,晕乎乎的闭上眼睛沉思。   [你们玩政治的心都脏啊。我差点就和六哥说我是自己搞的了,小豪猪把我拦住了。结果六哥一见我就猜出来我是苦肉计,吓得我。]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难怪一句都没劝我,还积极帮忙,通过各种途径把我弄病,嘿嘿嘿,咳,我还以为她是急着结婚。]   [真是一石二鸟,就凭六哥的小身板,别因为我生病这事儿再上火了。病的好难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太医院要一边用药祛风邪寒气,还得滋补肾气,还得小心翼翼的化解大量的人参药效。人参是补气的,什么气都补,体内的正气也补,不该出现的邪气也补,不分敌我的给予补充。经常有人因为风寒感冒,胡乱服用人参导致病情加重,甚至驾鹤西去。   他们暗骂秦王买东西时还要乱尝,只好顺便研究了一下治脱发和焦虑的药。   林玄礼:_(:з”∠)_我不知道,我只是睡着的小熊。   秦王昏睡了一周,消息传遍整个京城。有传闻说他身受重伤,被辽太子下毒,也有人说他一回京就被官家下毒。   梁太后仍旧住在鸿胪寺的管驿里,只不过这次不是俘虏的身份。西夏王还没和大宋谈好条件——实际上也不想谈好条件把她接回去。鸿胪寺中的官员渐渐放松警惕,甚至有几个立场不坚定的小官,很愿意和这位美丽又高傲、风情万种的贵妇多说几句话。这可是一位太后啊!   梁太后现在对自己的美貌信心十足:“赵佶为什么不来见我?他不敢见我么?”   俩小官脸色微变:“秦王忙得很呢。”   “是啊是啊,秦王忙着到处玩呢。”   梁太后斜依在桌上:“叫他来见我,我需要见他。”我需要回到西夏,不能让李乾顺把我的党羽都给剪除了!赵官家不愿意帮我,难道秦王也不愿意帮我么?他肯定愿意。她满脸善良的说:“如果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我说完那些话之后,赵煦对他的态度肯定会有变化。哼哼。   官吏不敢说发生了什么,这话题只能私下和亲戚朋友探讨。之后就都躲着她走。   有心的官员心下不安,壮起胆子上奏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一些投机取巧的人,猜测官家已经不能容忍这个胡作非为不听指挥的混蛋,继续弹劾秦王。   赵煦冷静又生气的告诉章惇:“正常弹劾他无诏冒进的不要管,试图构陷佶儿,罗织重罪的官员,全都发往琼州。”这帮废物也以为我要谋害佶儿,说真的,凭他现在的作为,在太宗时期确实很出格,但还远远达不到功高盖主需要被忌惮的时候!   “遵旨。”章惇立刻应下:“官家,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臣想进宫去拜会赵佶。”   赵煦有些奇怪:“你们有交情吗?”   “没有。”章惇觉得自己说起这个话题,有一点点过分,但是又迫在眉睫:“臣听说,十一郎的病情错综复杂,清醒的时间少,昏迷的时候多。恐有不测,想问一问他有什么未尽的心意,想要举荐的人才……以及秘不示人的手稿。”   不要死!把你的火器图纸给我再说!   赵煦面沉似水,心下有些复杂,我的丞相太尽职尽责了,不把别的事放在眼里:“明日宴会之后,你进宫来见他。少说一会,别吓唬他。”   章惇微微一笑:“官家,从来只有他吓唬臣的份儿,臣何曾吓过他呢?”   赵煦点了点:“你们私下会面,串通起来劝朕继续攻打西夏,这件事朕还不曾询问。哼。”   章惇笑了笑,他笑起来相当好看:“官家宽宏大量,圣明烛照,对臣始终不疑。臣自当竭诚以报。”   官家目送这位知己丞相退下,突然问身边的郝随:“民间有什么传言?”   大太监郝随低声汇报:“有些无端指责,妄加猜测的言论。明眼人都知道,您没赐他饮食,旨意也是门下拟的。可能是十一郎流年不利。”   很多时候圣旨再发出去之前,就有很多人知道了。为皇帝拟旨而终生不泄露一句的人会被列入忠臣传。   赵煦:“幸好没有。”给别的官员赏赐时会有美食和美酒,但他最不缺这个。   林玄礼:(。-ω-)zzz   次日是清明节。有道是‘清明时节,麦长三节’,官家先去了观稼殿看了看自己种的麦子们长势喜人,又发布已经准备好的诏书,派蔡卞去祭祀太庙,随后是宴会。   赵似早早的起床,一边梳头,一边看李清照在旁边懒洋洋的画眉。   他还是解释说:“本来许给你清明时一起出城踏青,但上午要赴宴,下午我想再去看看十一哥。”   李清照:“他的病情到底怎么回事?消息甚嚣尘上,我看全是假的,都是一群不知内情的人在胡乱猜测。”她倒不是相信兄弟之情,只是以看过的史书来说,暗地里下毒不能消除秦王的威望,反而影响官家的美誉。如果真生出嫌隙、打算除掉他,有很多光明正大的办法。   赵似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就在睡觉,一直睡。脉案你也看了,是药性冲突,最不好办。”   李清照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又不读医书。”   寒食期间禁火,清明日则改用新火。钻木取火是一项朝廷仪典,官家一脸严肃的看人钻木取火,然后把火种分赐群臣,开始宴会。   赵似对身旁的小内侍低声说:“去告诉王妃,唐代更有趣,唐代让他们比赛钻木取火。”   不只是清明的宴会,也是恭贺西夏彻底臣服、辽国也没有兴兵讨伐的重要宴会。每逢前廷开宴会,后宫里也要设宴款待内外命妇,内命妇如先帝嫔妃、官家的嫔妃、公主、王妃、官家的乳母和保母,外命妇则都是大臣的妻子。   一场严肃又欢乐的宴会,群臣各依品级,分别朗诵对官家的赞美之词,对战争告一段落开始生产发展的美好期待,歌颂官家所有英明神武的决定。   并集体忽视了九郎和十二郎之间空出来的位置。   群臣歌颂之后,就该使者们按照身份顺序起来高唱赞歌,辽国最先,西夏紧随其后,然后在西夏歌颂时,日本和高丽为了谁第三争论了一会,其他小酋长国乖巧的排在最后。   西夏使者歌颂道:“官家派出神武的兄弟诛除叛逆,官家任用可怕的秦王统御边关,赵官家,我的主人,我的伯父,李乾顺是您忠实的侄子,整个西夏都在秦王的铁蹄下颤抖,他夺走了美丽的天都山献给您。您是世上最会用人的皇帝,您的侄子再也不敢升起丝毫叛逆之心。”   赵煦依旧面沉似水,喜怒不形于色的点点头:“很好。希望他能做到。曾布,给使者介绍一下宁夏之战中,那些朝廷褒奖的官员。”   这次大战被开会决定称为宁夏之战,因为让西夏变得宁静和平,动词放前面。   曾布立刻起身行礼:“遵命。使者,你听好了,此乃万众一心,将士奋勇,并非一人之功。”   西夏使者:“是嘛,但是整个西夏,还有哪些瘸子们,都只害怕一个人。”   曾布:“你们不该孤陋寡闻。”   ……   林玄礼这会清醒过来了,可惜眼前的东西算不上美食,只是普通的白粥,还不给咸菜,勉强吃了一些。继续沉思:[我要是装作弥留之际要求向娘娘把王繁英给我娶过来,怎么那么像害人。她行不行啊,我昨晚上感觉自己要死,万一计划成功但是我死了,她就成了那种不能改嫁的寡妇。]   [李乾顺还在外面游荡,完颜阿骨打年轻勇猛,耶律延禧真的是个傻逼,我究竟做到了什么?我应该杀了粘罕,又不是没杀过人,哎,他看起来那么朝气蓬勃又勇于冒险。我真有点反派傻逼那个劲儿了,试图招降主角——如果金国拍电影他就是主角。]   [靖康之耻时完颜阿骨打早就死了,女真内部一定都不平和,两伙还是三伙势力互相攻击,还是能吊打宋辽两国。打铁还需自身硬啊。]   [最近再找点什么搞钱的项目呢?我要不要继续推进教育?我需要那些聪明人去研究数学、物理和化学,抄袭不是创新,不能长久。他们需要去探索,去点满科技树的每个细枝末节。小豪猪最近在干什么?回家之后挨骂了么?]   正在坐在床上喝着粥,和自己聊天。   侍女走进来,有点慌乱:“郎君,章相公来探病了。”情况有点复杂,反正丞相是不该踏入后宫的。   林玄礼心累:“嬷嬷,我病着呢,和他说话太累了。我不想……算了肯定是官家让他来的,请进来吧。”   章惇看见一个虚弱憔悴的美少年坐在床上,他不禁愣了一下,这种病弱又努力提起精神、疲惫又非常挺拔的姿态神情,实在是太像官家了。多少次畅谈朝政时,官家都是这副样子。   林玄礼也愣了,平时见章惇他都是一副严肃又不好惹的神情,今日因为是宴会,喝了点酒,微微脸红,神色柔和了一些,看起来是那种虽然胡子挺长但斯文儒雅满腹经纶的英俊的中老年。他手里还托着一只白瓷胆瓶,瓶子里插着几只清雅的桐花,是清明时节应季的花。   “章相公,你说不帮我,就真不管啊。”   一开口就打破了氛围。章惇想起他拜托自己的事,把花瓶放在桌子上,请他的保母拿走:“爱莫能助。小郎君,你身体好些了么?”   “有劳相公挂怀,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太医想说我胡作非为,我也不太记得,困得很。”   章惇还有很多工作,单刀直入:“那多休息。您去边关,有没有得到关于火器的新灵感?”   林玄礼认真的说:“我如果能娶到王繁英,会有灵感的。”大佬带我躺赢!快,我真的想起来明代佛朗机,虎蹲炮的制作流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 【1】确实风寒感冒时不能吃人参。这是有中医根据的。   感谢在2020-12-17 04:12:59~2020-12-18 03:3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文哥 9瓶;明月碧水间、冥姬、提灯夜话桑麻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使个苦肉计   章惇最终还是答应试着帮忙,暗示太后的娘家人劝说太后。   林玄礼松了口气,看着这个皮肤白皙又有点神仙风度的丞相,他看起来就是那种聪明的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人,因为心情太好容光焕发,看起来亮晶晶的:“章相公,你方才手托瓷瓶走进来见我时,我还以为是观音菩萨显圣呢。”   章惇看在他病的七荤八素的份儿上,不计较这件事,愉快的说起一件故事:“宁夏之战宣告结束,大宋大获全胜,这其中有你一成功劳。”   林玄礼蔫蔫的露出一个微笑,欣然点头:“我也是这么算的。”得有百分之十算是我的,毕竟我还是捣鼓了不少事儿,我还抓住了梁太后。   “你离开边关之后,朝廷的态度是“夏国罪恶深重,虽遣使谢罪,未当开纳。以北朝遣使劝和之故,令边臣与之商量,若至诚服罪听命,相度许以自新。”夏人向来是“一面修贡,一面犯边”辽兴宗时辽国也明言“元昊纵其凶党,扰我亲隣,属友爱之攸深,在荡平之亦可”。”   章惇又说:“划分国界线时,他们还想再做挣扎,提议按照旧疆域来划分。”   林玄礼抢答道:“是汉唐旧域么?哈哈哈咳咳咳咳”   章惇点了点头:“是这样质问的。章楶还举荐种建中,种师中兄弟二人,‘拙讷,如不能言,及与之从容论议,动中机会,他日必为朝廷名将帅’但姚古和儿子姚平仲得到的评价不如姚雄,以致于略有争锋。种、姚两家是当地名门望族,有些争锋斗气。章楶的评价和你对他们的评价差不多。小郎君很有识人之明。”   他没拿到火器图纸,但确定了一点,十一郎手里还有不少图纸。   ……   王繁英最近也没闲着,和父母谈话,又进宫去和向太后谈话,身份的差距令人有些苦恼,面对的完全是单方面的训斥,而非谈话,她又不能过早的显露能力。   她基本上能理解这种心态,这是唯一一个没有母亲的皇子,也是向太后现在自以为能掌控的、为数不多的人,如果十一郎也彻底不在控制之内,她就失去了作为太后的全部权利。很明显,太后现在还以为世俗的身份差距能够压制赵佶。   就当耳旁风,心里继续盘算一些更宏大、更遥远、更有意义的事。譬如数理化的推广、医疗进程、不想生孩子、想睡小胖熊、如果帝后将来一起御驾亲征是不是有点离谱、章楶看起来只有四十五岁其实已经六十多岁了他会不会后继乏人?   要是没有一心二用的本事,哪能在开会时一心二用。等向太后说累之后,她回过神来试着告诉她,如果摒弃礼法束缚和一些道德观念来看,我和赵佶非常般配。   然后放弃了,劝向太后接受自己这个儿媳妇,比劝向太后改嫁还难。   不谈了,回到庄上继续炼丹。   在十一郎回京将近一个月,病情起起伏伏的时候。   童贯悄悄摸摸的的找过来,除了脉案和药方之外,送了一块手帕给她。   手帕上抄了一首诗:帘移碎影,香褪衣襟。旧家庭院嫩苔侵。东风过尽,暮云锁,绿窗深。怕对人、闲枕剩衾。楼底轻阴。春信断,怯登临。断肠魂梦两沈沈。花飞水远,便从今。莫追寻。又怎禁、蓦地上心。   王繁英看了看,有点柔情:“他自己写的词么?”   童贯:“……不是,郎君说这是章楶的词。”   王繁英暗暗好笑,他到底有多爱章楶呀。回屋拿了一瓶丹药给他:“每日服食一枚。想要病的重一点,就吃两枚,就将近吐血,最多不能超过三枚。”   童贯小心翼翼的收下,踟蹰了一会:“郎君有句话要问你。嗯……配药的时候小心点,别忘了你还是要用的。就这句话。”   王繁英慢条斯理的说:“折腾不坏他的肾。现在这些药对他的身体有些好处,他练武太早,连年疲惫,心里堆积的事情太多,需要好好停下来修养,然后重新开始。”她用了很多药,都不是毒药,也不会和他现在服用的药方产生副作用,还有一点点疏通经络修复暗伤的作用。   只需要对症下药,既不需要什么天山雪莲,也不用千年老山参。   童贯将信将疑:“小人就按您的原话回禀。”   “嗯。让他别担心,和我息息相关的事我不会冒险。”   童贯感觉自己是最不希望郎君出事的人,哀切的请教:“娘子年纪尚轻,想必是天才,又练武,又修道,学占卜,还能精通医术。”一般人就算专精一样,学到您这个年纪,都没什么成绩。再怎么年轻的名医也得二十多岁才能积累足够多的经验。   王繁英没法解释,也懒得解释:“天授。”   ……   从二月清明,一直病到五月初一,期间最悲惨的不是躺着睡觉,而是一点炸鸡没吃到,水果都是煮熟的,青菜仅限熟的,怕寒性,馋的要死要活满床打滚,保母仍旧咬紧牙关:“病没好的时候别想吃甜食和炸物。要以清淡为主。”   林玄礼咬咬牙扛住了,被人扶出去晒太阳时,感觉自己已经成了那种每天吐半口血,由丫头扶着,到院子里赏花的标准士大夫。还有五天过生日,磕了两颗药,打算要一个华丽的生日礼物。   主管御花园和各宫所有盆栽、盆景的内侍赶来伺候:“小人杨戬,顶替了黑鱼儿的职务,今日伺候十一郎。前头黑鱼儿拟定了您生日时窗外摆设盆栽花单,小人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您过目。”   十一郎病的不能起身,有传言说他要不行了,这次生日宴和端午宴重叠了,太妃特意交代下去,要把应季的花卉都搬到他院子里、屋里,让他在屋里就能赏花。   单子上拟定了花瓶中插花多少种、放在室内的小盆景、放在屋外高大的盆栽。   林玄礼本来在看苏颂的信笺和图纸,苏先生不常写信,在南方养老,竟也写信祝贺生辰并询问病情,想不到消息传得那么远。又听见这小太监的话,微微一怔:“你叫什么?”   “小人杨戬。”   林玄礼转头仔细端详他,长得不错,面白无须还挺秀气,声音也好听。就是和二郎神同名的那个太监,北宋六贼之一,很好,我已经凑够两个了。“嬷嬷,你看看就行,我看百花烂漫心情就不错。嬷嬷呢?”具体是什么花反倒不重要。   美娥:“嬷嬷今日有事出宫去了,出去时您还在睡觉,今日的事都交代好了。”   杨戬退下没多久,给苏先生的回信还没写多少。又有人禀报说:“鸿胪寺少卿求见郎君。”   “臣蓝季拜见秦王。”   林玄礼:“免礼。什么事让你来见我?”   “有两件事。官家命臣前来请秦王示下。第一,梁太后不日即将启程回国,她闹着要在临行前见您一面,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已经知道您重病的消息。第二件事是,辽太孙派遣使者,给您送了一套生日礼物,是一个辽人。”   林玄礼无语死,这狐朋狗友还挺认真的:“什么样的辽人?”   鸿胪寺少卿踌躇了一会:“是个发明活字印刷的辽人。”   “啊?”林玄礼一激灵,心里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个老乡,如果不是老乡哪能想到弄这个呢。按照历史要到明朝才能火起来。   鸿胪寺少卿说:“还有半套铅活字。辽太孙本来想都制出来,耗费太高,又频频丢失铅字,时间赶不及先行送来。”   林玄礼心乱如麻,头脑也不是很清楚,差点起身要见这老乡,又冷静住了,这次他可真是属于我的,他也肯定知道我是个穿越者,哈,有意思,真是一样好礼物。心情愉快的点点头:“是一份厚礼。铅字很贵么?”铅挺便宜啊,我只是因为实用性不足和忙,才没弄。大宋不需要更多的文人,有了一点功名就能免税免劳役,什么人家啊养得起这么多蛀虫。   鸿胪寺少卿也问了这个问题,游刃有余的回答道:“郎君,木匠不用识字,就能刻一块木板印两页书,工钱也不过几十,耗时一两日,一整本书刻板出来,两三贯钱就足够了,刻板一套能用几十年上百年。哪有那许多的新书?铅虽然不贵,又要挖模浇筑,常用字三千,有不少字重复出现,要刻印几十个备用,这才能凑出一页书,算下来花销几百贯还不够,印一页就要重新排一边,又耗时不少。花费甚巨,所得不多,也只要辽太孙才敢弄这样劳民伤财的事。”   “原来如此。”等我病好了再见这辽人吧。   拿过书信来仔细看了看,还得给耶律延禧回信,以及准备他的礼物,掐着点提前一个月送出去。   ……   过生日的三天前,在困倦无力的刷牙时,看到牙刷上有些血。   保母倒吸一口冷气:“十一郎!你怎么了?你快躺下。”   林玄礼试图解释:“我觉得刷牙时出血很正常。难道别人没有吗?”   顺便提一句,牙刷由他发明出来了,猪鬃刷,有点硬,搁在店里卖,卖的不是很好。   保母一把将他按倒:“身体健康的人刷牙时出血倒是正常,你可还病着呢。快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去请太医来!一定是这几天写回信累着了。”   林玄礼闭着嘴,嘬了自己的牙龈一口,用手帕捂嘴时颇为优雅、十分林黛玉的吐了点血丝。看起来没那么触目惊心,但是也够用了。   [这三个月,但凡给我一点新鲜的水果蔬菜吃,也达不到这种成就。]   [我现在叼着刀尖使劲一嘬,都能嘬出血来,我是个严重的牙龈炎患者!]   [好了礼子,现在开始酝酿情绪,一会要哭出来。这不难,因为……我长智齿了QAQ。]   官家本来在无所事事,奏折都批完了,正在屋里乘凉吃瓜,看小女儿被荷包上绣的蝎子蜈蚣等五毒之物吓哭,非常可爱,等着金明池上龙舟竞渡。   “官家。听说十一郎那边急召太医,他吐了点血。”   赵煦叹了口气,还没想好要不要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起身道:“备车,去看看。”   宫中夏天有凉车,遮阳又通风,三伏天出门也能感受到微风和少许的清凉。   蠢弟弟现在还住在宫里,这样召唤太医更方便,也方便官家和太后去探病。实际上碍于‘卑不动尊’的规则,他俩三个月间就去探望过一次,还是接受潜规则的。   官家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病容憔悴,嘴唇上带着血迹,看起来命不久长的弟弟。   结果才下车就听见尖叫:“我不!!我不要拔牙!!救命啊”   匆匆迈步进来宫门,直接去正房的寝室内,看到保母抱着赵佶的头——按着他的头不让他挣扎,太医院的牙医拿着一个敲牙齿检查质量的小银棍,棍子被秦王咬住了:“您松口。”   十一郎嘴唇上倒是有血,脸上有泪,惊恐的咬着棍子不松口。   一群太医在旁边探讨问题。   赵煦微微一怔:“都住手,这是干什么?”   太医们连忙禀报了诊疗过程:听说秦王吐血之后,各科医生都来了,从脉象上看没什么大问题,外科大夫又确定了一下身上没有外伤旧疾,最后牙科医生请他张嘴检查。   “臣发现了一颗智齿。吐血则是齿缝中出血。”   林玄礼幽怨的淌着眼泪,奄奄一息的看着皇帝:[你们这医术简直是在害我!既没坏到只要自称有病就能把人骗过去的程度,也没好到能直接把我治好的程度。]   [去你大爷的!看见我吐血了,居然第一反应是检查口腔,然后发现智齿……这年头没有麻药还要拔牙,这是要我死啊。]   [尼玛现代社会的牙医都能吓死人,宋代的牙医除了凿子锤子之外还有什么工具…]   赵煦松了口气:“佶儿,不要讳疾忌医。你们也不该吓唬他,病人本来就该静养,你们这样大闹一场,他怎么能养好。”小可怜样。   林玄礼揪着他的袖子:“六哥,给我点西瓜吃吧,我好几个月没吃着水果了。”   保母补充道:“启禀官家,十一郎每天都有煮过的水果。”一边说,一边用热毛巾把他满脸的眼泪擦干净。   赵煦坐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会,看他哭的泪眼汪汪的,突然有个主意:“你看起来气色好了一些,刚刚喊叫时,中气倒是很足。都退下。”   众人不明所以,全都退到屋外。   除了史官。史官坚定不移:“臣要记录官家的起居注,除非军国大事,否则臣绝不离开。”   赵煦:“你能不能不记……算了算了。”不是骗我亲娘,也算不上多大的不孝。   史官深深作揖,自觉主动的找了个墙角开始做记录。   林玄礼要坐起来:“我本来觉得,病要好了。”   赵煦按着他胸口不让他起来,坐近了一些,仔细端详,又白又瘦,和原先相比有一点弱不胜衣,伸手捏捏也不如半年前那样健壮,看来是久卧伤身。白色薄绢的睡衣下,能看到手臂上的狮子牡丹纹身:“你真是惹人怜爱。”   林玄礼:(⊙v⊙)嘿嘿。   赵煦还是对他的生命力挺有信心:“朕劝太后,劝了数次,已经很累了。太后总认为你是个男人,不会对一个女人太专一。她打算拖到你二三十岁去,到那时红颜未老恩先断,你再结婚生子也来得及。太后毕竟占了名分大义,她不松口,谁都没办法。只能智取,不能力敌。趁你现在缠绵病榻,又吐血,又临近生日,你索性使个苦肉计。你年纪不小了,再不娶亲,有些难堪。”   快解决这件事吧,太浪费时间了,不能真让他为了抗婚跑去出家当道士——蠢弟弟肯定做得出来。   林玄礼大为惊讶:“我想过,可以吗?太医会戳穿我。”   “不会。”   官家说不会就是不会。   在短短一刻钟之内,太医们摆出一副秦王命不久矣的样子,开始商量如何给他尽量续命。   侍女们靠着墙边掩面哭泣。   童贯高蜜开始高一声低一声的抽泣,复述郎君的恩德。   三个月没怎么吃肉和水果,林玄礼的脸色看起来确实有些憔悴,自己照镜子感觉面有菜色。   保母拿篦子把他的眉毛梳乱,头发揉散,吧唧吧唧贴了两块膏药上去增强药味。   赵煦坐在旁边,用扇子深沉的遮住脸,忍不住无奈又好笑,也希望借由夙愿满足,让他赶紧好起来。   史官再次拒绝配合演出:“就算秦王命悬一线,危在旦夕,臣为何要流泪悲戚?”   官家依旧无可奈何,说得对:“你不要笑,不许暗示。”   林玄礼作揖:“这次要是有用,六哥真是智谋无双。”   赵煦合拢扇子敲了敲桌子:“要是没成呢,那是你说的不好。”   所有人都有稿子,只有十一郎没有,他需要奄奄一息的即兴发挥。   郝随格外贴心:“官家,要不要为了更惊人,把寿材抬过来?”   林玄礼惊的坐起来:“我只是病一病,怎么就……?”棺材都给我准备好了??我病的也没那么重吧。   郝随解释了一下,这是常备的,有时候还要赏赐宗室、大臣。而且早些准备能多漆几十遍,质量更好。   向娘娘宫里的大宫女来探问病情,刚刚被拦在门外,现在才让进来。   官家沉默了一会:“虽说是卑不动尊,你回去,请她来一趟。”   宫女:“啊!奴婢明白了。”   林玄礼气若游丝的说:“别,别让她伤心……”   宫女含泪离开之后,他又叹了口气:“我可真不是个东西。”   我好混蛋,夹在两个女人之中无法选择……现在知道什么是婆媳大战了,幸好我先下手为强,让我来一哭二闹三上吊。   赵煦瞧着他说话也有底气了,脸上还有点红晕,看起来好多了,就嘲笑道:“哈,你还知道。小混蛋。你会装死吗?”   “我见过要死的人,见过很多,宋兵、西夏兵。”   向太后:“佶儿?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试试针灸?”   林玄礼抓着向太后的手,断断续续的交待遗言时演技爆发,特别逼真。“……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能…辜负她。我和她对月盟誓…生同罗帐死同坟,娘…娘…求您开恩…噗…”   含了半天的一口血貌似自然的涌出。   十七岁还没到十八岁的少年,卧床不起三个月,还吐血,似乎不论他有什么要求都能被答应。   太医们刚刚造假论文,奉旨罗列词汇蒙骗外行:“秦王不仅是在边关受伤流血、彻夜不眠损耗的精气,以及狂饮、风邪,其实还有一件事郁结于心。臣等以前不敢相信,天家贵胄,万般娇宠,事事遂心,怎么会郁结成疾。今日一见……”   赵煦深沉的叹气:“唉。”   向太后还能有什么办法,本来想用时间打败他们,现在看起来没有多少时间了。说来说去,好像他病是因为心里委屈:“好好,哀家答应你。官家,赶紧选良辰吉日下定,仓促些,一个月内让他们成婚。”   她还是不甘心,气哼哼:“可把你委屈死了。和先帝一模一样,哀家还不都是为你好。你可知道王繁英在干什么?她在城外炼药,逍遥自在。”   “我知道……”林玄礼气若游丝:“她又不能进宫来见我。”   向太后:“为了一个女人,你还能有什么出息?算了,你也不用有出息,你就安心养病,等着成亲。唉,哀家有心说她是红颜祸水,她长得可不像。”   你们兄弟俩看女人的眼光都够糟糕的,一个喜欢能歌善舞恃宠而骄的女人,另一个喜欢能摔跤打架精通骑射的女人。就没有一个喜欢贤妻良母的吗?真气人。   林玄礼又在兄弟姐妹们眼前装了一圈,赚足了眼泪,然后用了一个月时间,缓缓过度到‘好了一点点’,剩下的康复过程要留给结婚之后。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复杂的手续,也在这一个月内全部搞定。   五月比较凶,六月就好很多,除了伏天热的要中暑之外,别的都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18 03:39:22~2020-12-19 02:1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月碧水间 10瓶;文哥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你又兴奋什么   礼部考虑到秦王久病未愈,把婚礼流程删删减减,让他减少出席项目,尽量避免秦王累死在结婚现场。   时间也仓促的定在头伏,虽然热还不至于热到中暑,也是个良辰吉日。   林玄礼考虑到新婚当夜的状态,在结婚前两天就停了丹药,开始在床上咕涌着拉伸筋骨、活动身体,以免在新婚当夜产生什么‘因为饥渴太久又不锻炼导致扭伤腰肌’的笑话,那样要被人笑死了。这位小娘子符合自己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全部要求,真是得天之幸。   王家考虑到不论秦王能活多久,反正王妃不能改嫁,但女儿也不亏,以后终身有朝廷供养,比做官还稳妥,再想瞎折腾什么,只要不是和人私通,等到守寡了也没有人敢管她。还真不怕太后因为反对而苛待她,太后毕竟在乎名声,不会有超越礼法之外的事。   王繁英啥也没考虑,在专心致志的培育青霉素。   不知道因为天气太热还是卫生条件不过关,屡屡失败。   培养基有淀粉、乳制品、琼脂(猪皮冻)等几种,气味太恶心,只好放弃这个计划。   母亲林夫人平时管不到她,还有点敬畏,结婚前夕悄悄塞给她一大包‘成人培训书画合集’:“我的儿,也不知道你成天在外面鬼混,学了多少。拿去看看,出嫁的闺女压箱底的东西。”   王繁英神态自若的翻了翻,觉得画工不咋地。奈何亲娘的神色看起来越来越不对劲,她为了省事配合着脸红了一下,故作羞涩道:“我不看了,怪害臊的。”   林夫人:“听说你最近发面,发坏了好几次。府里的馍馍好吃,靠的是老面肥,你要是喜欢,出嫁时带一块走。出嫁后谨慎些,凡事以委托为主,千万不要肆意妄为,要多多规劝匡正夫婿的行为。尽量别打架,再打起来也别往脸上胳膊上招呼。我那几个闺蜜,笑我生了个母老虎,笑了好几年。”   ……   官员们不去参加婚礼,亲朋好友也没有几个要新郎出来陪着喝酒的,只用了一个多时辰走完流程。   合卺,结发,拜谢官家和太后,撒帐,唱喜歌。   众人安静的退下。   “咱们今天就不干什么了,躺下聊聊天吧,我体力还是不行。”   “好啊。”王繁英脱了外衣,只剩肚兜和短裤,拿扇子冲自己狂扇一气,用冰凉凉的玉佩贴在身上降温。床上铺了竹丝凉席,也有瓷枕。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现在有三个人来路奇怪,一个是城外被炸死的牛姓少年,一个是西夏被杀的假道士,还有一个就是这个‘发明’了活字印刷的辽人。”   王繁英正在给头发扇风,她鬓发里都是汗水:“有些人会为了独占先进科技,杀掉自己的老乡。咱们是交往了一段时间,互相了解了一点才互相介绍情况。对别人也要这样。”   林玄礼露出了机智的微笑:“我打算不告诉他们我是谁,我就是一个蠢蠢的土著,有美食之神给我托梦介绍了一些事物,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能让人暴露。”   “还能分辨出谁和你同一个来处,以及哪些人不是。”王繁英顿了顿:“现在应该不只这几个,只是人生在世,远非那些人能体会的,说不定因为一点小事就被杀了。还会有人蛰伏起来,顺天下大势而为。”   一个见过不少穿越的人,另一个则看过很多穿越小说。   对于‘穿越者遇到昏君努力谋反,遇到明君就服气为出将入相努力’这件事飞快达成共识。并怀疑会有某些笨蛋以为穿越会获得超能力,找老虎一个滑铲——结束了。   林玄礼已经停药三天,结婚有点累,歇一会就缓过来,腻腻歪歪的嘟嘴亲亲,问同样重要的问题:“我是最大的吗?”   王繁英想揍他又不能:“……某些世界,生物的身高会平均达到三米高。”   林玄礼点点头,埋头忙的不亦乐乎,支支吾吾的说:“行。刨去触手之外,我肯定是技术最好的。这不用问你,我知道。”   王繁英被他逗笑了:“没试过触手,你就是最好的。”   ……   新婚后第二天,十一郎的身体渐渐康复,下地溜达了两圈,双腿有些虚弱发软,摸起来肌肉也小了不少,赶紧从散步开始恢复实力。他有经验,上辈子腿骨折卧床三个月,起来之后恢复了半年才恢复早先的身体素质。   趁着清晨,缓步溜达去给太后请安。   向太后听说他来,都吓了一跳,回笼觉都不睡了。   看他的样子虽然虚弱,被王妃扶着行礼,但似乎一天比一天好:“你都能走这么远了?好吧,这大概你们的缘分吧。”   太医们再次提交了合著的假论文,文中明确引用了许多真实案例——某人因为夙愿得偿、心里压抑的问题突然解决,瞬间疾病全消,重病两、三年还能从床上跳起来手舞足蹈。这样的案例不是一个两个,心理性疾病只能解决心理问题来治疗。   还终于吃到了梦寐以求的西瓜和一小碟葱油鸡、羊肉面。   “西瓜真好吃,我要哭了。肉真好吃,我要哭了。”   保母好气又好笑:“您可真有出息,怎么不说终于娶到媳妇你要哭了呢?”   “哭过了。明天英英要归宁吧?我陪她回去,给我找一件轻薄一点的衣裳。”   三朝回门时平安无事,安车蒲轮,饮食上也以秦王的病体为主,王家够身份的长辈都来陪客,和和气气恭恭敬敬,二门之内,亲戚朋友的女眷盛情款待从小就神神道道最后贵不可言的王妃,忙着求签问卦问吉凶祸福,竟然连一个冲上来被打脸的反派都没有。   下地溜达了数日,开始压腿,把劈挂拳缓慢的打三遍,打的像太极拳一样。   又拿起一些轻轻的石锁,拿起枪杆抖几个枪花,力量敏捷都下降了一些,但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条逐渐回满,气力每天都在恢复。   趁着气温还没升高,赶紧去厨房里捞出来一个坛子:“这是我出门前密封的啤酒酒曲。”   王繁英立刻往后退,跑到十多米外,现在没有上风口一说,只能躲在柱子后面:“肯定坏了,你别自己开。”   林玄礼想了想:“……有可能。现在先别动它,等过些天出宫再折腾吧,万一臭了呢,别臭在咱们院子里。”   王繁英:“你该出宫了,去看看辽太孙送给你的礼物,那东西也算是珍贵。”如果要印报纸就很珍贵。现在的邸报主要以手抄为主,因为发行量不多,没有什么问题,还有很多人以此为生。   林玄礼揉了揉头:“行。”   出宫的意思就是去太后那儿禀报一声,然后派人知会长史——魏长史管理秦王府的礼制、节庆、社交及其他。他不是宦官,是一个有官职的有俸禄有功名的壮年男子,进不了宫门,最近几个月都在失业的边缘徘徊。   魏长史连忙指挥王府中的家丁奴仆,洒扫庭院,调试大门的轴承、把里外数进的王府清理一新,估计不会留宿,也把被褥换新。   又整理好所有送上门的礼单、投来的书信、毛遂自荐的书信、还有一些可疑的书信。又叫那个作为礼物送来的辽人,好好梳洗干净准备见人。   新婚小夫妻携手从飞桥复道上走过去,步下高阶就到了自己的王府中。   制式王府,一切都按照礼法和营造法式修造,正殿中没有人生活行动的痕迹。   阖府的上下共计一百余人,侍女、阉人内侍、厨子、花匠、养鹰的、养狗的、洒扫庭院的、还有王府的侍卫指挥使和侍卫们。   魏长史和谢指挥使齐声恭贺:“郎君、娘子,新婚大喜。恭祝子孙满堂,白头偕老。”   仪式走完,抬上来两箱书信:“郎君,这第一箱是官员给您写的信,第二箱是一些民间文人投书。”   林玄礼轻摇折扇:“总共不到二十封信,你们还拿了两个箱子来装?拿来我看看。”   先从三份民间文件看起,第一封是有人说有家传小甜饼秘籍,第二封说的是他是出海的商人,有些奇异的香料不知道郎君感不感兴趣。第三封信则是示警,说有人阴谋刺杀秦王,落款是电月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香料和刺杀的信递给老婆:“你看看。”   官员们的信中有三封来自苏轼问病情的信,此外还有章楶、种建中各一封、另外蔡确、吕希纯、朱光庭,一人一封信问疾。其他的都是些不认识的人,满篇歌功颂德,一看就是病急乱投医。最后一封信却说他发现了一种药,青色的霉菌,似乎有金疮药的作用,是新科进士贾岱玉。   林玄礼小心脏狂跳,把信递给老婆看:“苏先生这三封信怎么没送进宫去?”   “呃,章相公不许和苏学士有关的东西进宫,这是官家默许的。”魏长史说:“郎君病重,卑职自作主张暂时存放起来,等郎君出宫再看。卑职以为不应该为这些东西,影响郎君养病。”   “也罢。”林玄礼想了想,得给先生们回信,还要见三个人。“把我的耶律好朋友送我的礼物拿过来吧。长史,你写一封信,请新科进士贾岱玉过来,与我相见。是岱宗夫如何的岱。”   魏长史:“遵命。小人打听过,他出身贫寒,以撰写诗文、对联、给人治病为生,还当过八年教书先生。”   “他若来登门拜访,你留住他,派人去宫里告知我,我要尽快见他。”   等待期间,王繁英低声说:“这封信是真的,你不要掉以轻心。最起码写信的这个人,相信他掌握的信息是真的。”   是真有人想要刺杀赵佶,这很正常,有可能是西夏、甚至是辽国,或者是其他想要挑起战争的小部落。但消息能走漏出来,并送到王府,这本身就很离奇,很有可能是一个针对十一郎身先士卒的脾气所设下的陷阱。他很有可能看到信冲过去亲自接头。   林玄礼点点头:“我知道。这是贾岱玉啊,我觉得这不可能是意外,要知道——这可是黛玉啊!”   女神!唯一一个武力值不行还能被我热爱的女神!她多可爱啊!娇软活泼爱吐槽。想养一个!给她吃的胖胖的,天天带她出去玩,带她逃课,玩,打架。真是激发父爱!每次看红楼梦,老父亲都哭成狗。   王繁英:“你认识他?”   “嗯……情况有点复杂,晚上我再给你解释。这个商人给我带来的香料,会是洋葱吗?要是有了洋葱,烤肉就更好吃了。”   王繁英低声问:“你所说的洋葱长什么样?”   林玄礼给她比划了一下:“一层一层的,切的时候特别辣眼睛。”   王繁英微微颔首:“我吃过。”在几个世界中不同的名字里选了一个最好笑的逗他开心,附耳低声道:“那东西叫魔鬼的忏悔。又诱人,又能让人哭出来。一些僧侣就这样评价。还有一种叫魔鬼的心脏,长成拳头大小,面面的,在土里结果子。”   林玄礼:“土豆?那你有没有试过用让魔鬼的心脏完全浸泡在忏悔中,再加一些牛肉炖煮。”   “有,我特爱吃那个,在加一杯大麦酒,国宴头一道菜就是!还有一种圆圆的,红红的,像心一样的东西”   “魔鬼的心脏?”   “天使的心脏,总是为了民众的愚昧而心酸。”   “哇喔。那天使和魔鬼乱炖的时候……”是我爱看的小图画了!嘿嘿。   长史:“咳咳咳咳。”新婚燕尔,甜甜蜜蜜理所应当,但是咬着耳朵说了半天还没完,有失体统。   王繁英戏谑道:“听说那样产生了人类?你又兴奋什么?这都能兴奋么?”   林玄礼神色坦然:“看起来肾气补足了,恭喜王妃。”   王繁英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天下之大,台阶是有规格的。宫中皇帝的居所能用九阶,太后皇后只能用七阶,嫔妃用五阶,亲王府邸的正殿能用七阶、寝殿就只能用五阶。   小两口刚从耳鬓厮磨的状态分开,端端正正的分开坐在塌上,一副威严的模样。   侧门处走来一个刚洗完头,涂脂抹粉的辽国胖子,穿了一身中原的衣裳,发式却还是辽国样式,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五短身材,满脸油光,一双黄豆眼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猥琐可恶,整个人站在地上就是对‘贼眉鼠眼’的活体写照。   还带过来一个箱子,箱子打开取了一排,呈到堂上。   林玄礼微微皱眉,他尽量不以貌取人,但是这厮不是长相的问题,是气质和神态的问题,小眼睛的胖子长得可亲的有不少,像他这样的就是有问题。   辽国胖子在台阶下一跪,开始自我介绍,名字挺长:“…这是小人的辽国名字,汉名叫白梦,是辽太孙亲口所起。小人研究了一套活字印刷术,如获至宝,早些年献给太孙,太孙不以为意,转送宋朝亲王。小人早听说王爷慧眼识人,您绝不会令明珠蒙尘。”   说完之后,就静等吩咐,偷眼网上看,殿内远远的坐着两位贵人。一位面色苍白,消瘦威严,另一位略壮一点,神态倒是更高不可攀。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单凭你一个人,研究得出活字印刷术?怎么想的?”   白梦小心翼翼的说:“小人从印章中觅得灵感。”   王繁英本来不确定真伪,虽然有毕昇的记录在前,厚土生春糕上的生产日期也是活字印,世界上的新发明新创造,可以由两个从未互相知晓的人远隔重洋发明出来,因为这不是人类创造的智慧,而是运用了自然规律、事物原理。但这厮的神情不对。   她冷冷的说:“分明是剽窃,你以为能瞒得过我.们法眼吗?秦王夜梦神仙,我能掐会算。莫非你不知道?”   一个微不可查的短暂停顿,把我变成我们。   这胖子满脸出油:“王爷不能这样怀疑小人,是辽太孙送来的。”   林玄礼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凭我和耶律哥哥的交情,我杀了你他都不会说什么。再给你一次机会,如实说来。倘若和王妃算出来的不一样,哼哼,谢宝,你会审案么?”应该不是穿越者,如果是的话,他一定会打听消息,知道我和历史上不一样,然后跟我对暗号。   谢指挥使心下稍安,他就怕主公和辽人搅在一起:“卑职略知一二。”   白梦不知道秦王病了几个月,病的要是,怎么一起来就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坏事,还要审问。他也是真怕这杀人如麻的王爷、生性酷爱把人变成瘸子的王爷杀性上来,要拿自己的胖腿当靶子。   只好如实说:“其实…小人在辽国开了一家书坊,印些小说话本…几年前,小人的作坊买了几个伙计,吃住都在书坊里,小人和婆子待他们可不坏。伙计本来笨拙木讷,突然有一天被雷劈了没死,人一下子机灵起来,干活也不卖力了,还偷了小人的钱想跑。   扛了十贯钱,那可是六十多斤的东西,没跑多远就被逮住了,小人打骂他,他还不服,说有别的赚钱的法子补偿。一开始说了几个,都不是印书这一行当,小人不敢做。他又写了些‘特殊的话本’,让小人印了卖钱,还有图画。果然大赚一笔。小人有个女儿,生的千娇百媚,花容月貌,也和他好上了。   他又写了一本《聊斋志异》,好倒是好,刻板有些贵,他又撺弄小人制铅活字。小人赚的几百贯也不够使的,他又说只要将这个发明报到官府去,他和我必然加冠晋禄。小人寻思,这样的好事,分给他做什么。他又积攒了许多手稿,足够再印五年的,小人起了一点邪念,翁婿虽好,到底是外人,就将那贤婿推进井里见龙王。报到官府去,果然当做奇技淫巧,献给萧太师,又转赠太孙,太孙又将小人转赠王爷。到现在真相大白。”   林玄礼:“……”好的,我接到第三个穿越者的死讯。这哥们拿了个种田+经营文的大纲,又努力,又有才干,感□□业都好好发展,比我还能吃苦耐劳,但是他没想到当官对于他老岳父的诱惑有多大。希望青霉素这哥们是真的。   王繁英也物伤其类的叹了口气:“可惜了。”   但不是很意外,为了抢一句诗、一个生意、一个机会、一个官职而自相残杀,这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太正常了。   白梦伏地痛哭:“小人死罪。但事出有因,伙计其实是诓骗小人的,一旦消息报上去,只有他有官职在身,小人有儿子,他又不肯入赘,还有几个伙计愿意跟着他,他又记恨小人殴打他。等领了官身,他自己开一家书坊,有俸禄又不用交税,叫小人全家如何过活。王爷,您多多恩典,放小人一条活路吧。”   林玄礼觉得头疼:“拉下去关起来,容后再议。”   王繁英走出殿门,举起纸张迎着太阳看了看:“生春…这是你店里的包装纸。看来发信的人买了点心,或者在那儿工作。对你稍微了解一点。”   “你这和没说一样。咱们还是去花园看看,计划一下演武场设在哪儿。我最近不出门,只在宫里和王府中行动,这些事都不用担心。”   王繁英懒洋洋的走回来:“好毒的日头,晒一晒就令人头晕,你好好歇一会,想想中秋节的月饼新鲜花样,养好了身体,等着秋天河蟹。”   林玄礼感动万分:“你说得对。拿些绿豆糕来。”   喝薄荷青桔水、吃绿豆糕。   又挤在一起咬耳朵:“不会是穿越局派人来修复历史轨道吧?”   王繁英:“什么东西?没有这种事吧。”   “郎君,新科进士贾岱玉收到书信,立刻前来拜访。”   林玄礼擦擦嘴:“请他进来。”   有功名在身可以上殿,这三十多岁的进士拾阶而上,深施一礼:“学生贾岱玉,拜见秦王,王妃。”   林玄礼起身相迎:“免礼,真是个好名字。”   一对眼神,嚯,这家伙眼神里有些东西,竟敢直视自己。   “小人前些年改的名字。小人若是女孩儿,该用眉黛之黛。”   长史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皱眉,这没来由的话听着就奇怪。   林玄礼又试探道:“你是姑苏人士吗?吃人参养荣丸不吃?”   贾岱玉含笑道:“栊翠庵的姑子,名叫妙玉,手持绿玉斗的那个,能扶乩,说学生不必吃。”   林玄礼确定了他的身份:“宝黛还是钗黛?”   贾岱玉硬着头皮坚定自己的选择,也试试秦王的性格:“……独自美丽。” 第105章 六哥有儿子了   新科进士来到这儿,可不是为了谈论‘关于红楼梦我们不应该嗑CP’的问题。   林玄礼急着要见他,也知道他不是可爱的黛玉妹妹。会做青霉素,不嗑钗黛,还知道独自美丽,那肯定是现代的红粉,林妹妹本人应该不知道这些词儿。况且,如果是黛玉妹妹穿越过来,怎么说也能中个探花,不可能只是二甲进士。   “太热了,移步到凉厦中喝茶。”   贾岱玉:“但凭郎君吩咐。”   除了正殿的方位尺寸是固定好不容更改的,设计师还根据风向、季节、风水格外设计了暖阁和凉厦,前者冬天时温度比别的屋子都高,后者则能在夏天闷热无风的季节里,自然的稍微凉快一点——很简单,只是阳面移栽了梧桐树,让大树的树荫遮着屋子,背阴处开窗,靠着活水。   进屋的同时就有人先进屋点了熏香,主要用来熏蚊子。   斟满香茶,分宾主落座。   长史、童贯、侍女按身份列立。   “学生已经试过了,土法没法提炼足够量的青霉素。我现在只有青霉菌,活性不强,浓度也不够高,保存时长有限。”贾岱玉斯斯文文的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刀疤和烫伤痕迹:“这是学生当教书先生时,有人明火执仗抢劫,护着学生时遭遇了一点损伤。烫伤还是獾油更好用,刀创则用了青霉菌,用量很大才勉强治愈。现在不能量产。”   也不能确定都是无毒的青霉素,当时是心灰意冷,拼死试了试。不是所有的青霉菌都含有青霉素,有些是展青霉、橘青霉、黄绿青霉、圆弧青霉……这些有毒。   林玄礼赞许的点点头,假装自己一点都不意外:“总算有些曙光。”   贾岱玉给自己准备了合理借口:“学生不算饱览群书,只是看到了一些野史杂谈,听说……早些年,在唐朝时,裁缝会把长有绿毛的糨糊涂在被剪刀划破的手指上,学生装裱字画之余,剩了一些浆糊,留着试了试。”   林玄礼微微颔首:“妙啊。要量产,缺什么?”   贾岱玉心说:缺显微镜、培养皿、试剂、试纸……缺冰箱,缺一个能达到十九世纪后期水准的实验室,更缺大量有生物实验知识的助手。   林玄礼问完这个蠢问题就知道了:“我知道了,都会有的,慢慢来。”   王繁英装的像个本土的美少女一样,硬是在脸上带出几分无知,左右看了看:“你们在说什么?”   林玄礼:“回去再给你解释。贾进士,你晓得如何置办硝酸甘油片吗?”   “略懂。”   “给我做一些。大概需要多少开销,来找我。”   王繁英本来想说我已经做好了,忘了告诉你,转念一想,多做点恰好可以研究这人的来路。   就端庄缄默的微笑。   两人又去游湖观鱼,侍从们都靠后。   贾岱玉这才如实说:“我曾是高中生物课老师。这本主两岁时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就该我来了。人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家父是个穷秀才,我也只得做一个穷秀才,要不然家母就寻死觅活。博了个早慧的美名,抄袭名家诗文会突然倒霉,只得潜心学习,到二十岁中了秀才。。。赋税太重,绞尽脑汁勉强谋生。中了进士才算舒缓过来。在老家听说秦王三头六臂,我还觉得奇怪,按理说是端王赵佶……您别笑话我,我历史学得不好,就四大名著里写的能记住。”赵佶应该是水浒传里头号大反派,又怂又废,杀自己人第一名,怎么会突然这么支棱。   林玄礼微微颔首:“孤正是为此而来。”   贾岱玉真不知道皇帝寿命多少,机智的抱大腿:“初中到高中的生物知识,学生全都记得。往后还请郎君多多提拔,学生愿竭诚以报。”   上辈子不会做生意弄钱,这辈子还是不会。。。生物实验室必须有土豪包养,或者国家出资。   林玄礼心说我的外挂终于到了,肃穆的扶起他:“大宋将来战争不少,你若能悬壶济世,减少伤亡,封侯拜相有望。”   愉快的谈妥未来合作。又打发走了疑惑询问的长史,凭栏远眺,王繁英溜达过来:“发什么呆呢?一脸沉重。突然来这么个人不好吗?”   “会不会有人附到六哥身上?我用不用做好准备?”林玄礼攥住湖边垂柳的树枝:“六哥比我爹还宠我,如果发生那种事……”如果病重又突然康复,性格气度上都有变化,被一个孤魂野鬼占据身体,那想一想就很心痛。就现在看穿越过来这帮人,素质和智商最高的是我老婆,但任何人都不配代替六哥。   “他假冒不住。章相公一眼就能分辨出真伪,到时候必然帮你成就大事。”有孤魂野鬼借尸还魂的故事,章惇也绝不会容许有人辱没官家的美名。到那时候你暗杀孤魂野鬼,太后和丞相一起保举你做皇帝,毫无问题。   “我是说我很心痛!”   王繁英正在抓毛毛虫玩,顿了顿:“别担心,十岁以后的人不会被穿越,我从没见过那种事。而且即便是最荒唐的传说,明君也不会被人代替。”只有昏君被人穿越。   “有一件显而易见的事你可能没发现,是在你出生之后,才开始有这种事发生。”   林玄礼本来还心不在焉的考虑要不要找真人弄个护身符给官家,听这话一怔:“啥?岱玉都三十了。”   “二十五岁上下,他捏造了年龄,可能是为了低调,或者是做事方便。”王繁英逮着十几只毛毛虫,用柳枝挑着,摞着放在一起,看它们滚着卷成一团:“如果一直都有,即便每一个世界的人才都是百里挑一,也会有人改变这里的现状、生活细节,哪怕只是一种特殊的美食也会引起你的主意。在你刚来这里时,没发现有任何不对劲的,是吧?我记得你以为我是唯一一个同类。”   “对。衣食住行,诗词名篇,没有任何一个超越时代的。”林玄礼努力回忆了一下十多年前看的一些资料,还有用词:“空间壁垒…还是宇宙壁垒?这个地方会越破坏越大吗?是有什么高维空间操纵我们的世界吗?”   王繁英:“啥?没听说过。如果过得好就是永生的祝福,过得不好就是永生的诅咒。随机的。没有规律。”   “嗷!!你怎么在玩毛毛虫!!!”林玄礼差点蹦到小溪对面去,看着被她堆成一堆的毛毛虫,抖着鸡皮疙瘩:“快去洗手,看看身上有没有。”   王繁英的纱衣袖子挽到手肘,里面是抹肚,下穿一条撞色的宋裤,内外两层,里层蓝外层白,一双丰腴的美腿若隐若现:“没有,我注意着呢。行了,你回宫吧。你晚上还要和兄弟们烤串吃。我今晚上住在王府里,看看添置些什么,把丹房收拾出来。”亲王和王妃各自有一套带起居室和书房的领地,她要开始改造了。   夏天的夜晚,听乐人在远处吹箫弹琴,眼前西瓜、葡萄、稠酒、甜酒酿、毛豆和蚕豆的拼盘、还有腌制入味的鹌鹑和羊肉串烤出来,何其美妙。   赵似痛饮冰镇后的薄荷青桔蜂蜜水:“美哉,妙哉,比薄荷水还好喝。十一哥往这里加生橘子汁,真是独具匠心。”   林玄礼得意的点点头,心说这味儿调的,加点气就是雪碧,当然好喝。   赵煦还是觉得热,穿了一件略等于无的丝罗上衣:“不能烤好了都拿过来吗?”旁边放着炉子,热烘烘的。   亲王们穿的和他差不多,上身一件让人怀疑是否存在的纤薄衣服,裤子能遮住身体。理论上来说,夫妻恩爱的都可以携王妃一起来,但李清照不乐意看刘清菁的骄横神态,主要是不太乐意哄着她说笑,王繁英留下搞装修。   刘清菁挺着大肚子懒洋洋的吃鹌鹑腿:“官家,趁热吃才香嫩,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最烦东廊那些温温的菜,要么香味快要散了,要么捂的不够酥脆。”   林玄礼懒洋洋的吃五香蚕豆:“想不到我还能再坐在这里,和哥哥兄弟一起赏花赏月,饮酒作乐。”   赵佖看不清楚,就问:“你病刚好,怎么还敢喝酒?快给他换掉。”   他的王妃低声解释:“别担心,十一郎喝的是果子露。”   赵煦端起酒盏却没看见酒:“我酒呢?”   林玄礼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他刚悄悄的偷走官家的酒杯,把酒都倒自己果子露里,喝了一盏调制的果酒。   赵似说:“十一哥偷去喝了。”   “你这笨蛋,还以为你要戒酒养生。你们盯紧他,拿果子露、西瓜汁给他灌饱。”赵煦愉快的踹了他一脚:“李娘子今日没来,你们每人填词一首,以娱今日雅兴。”   官家自己不填词,他年少时学过诗词格律,但还是以学习新法为主,等到先帝驾崩之后,就没什么时间学诗词,整天学的都是司马光一派的‘治国思想’,环境压抑,虽然读唐诗以疏解心事情怀,还是不愿意费神写作。要享受别人的作品就够了。   词牌有固定的曲牌,填词出来,不用排练就能唱。   刘清菁端详了一会,娇嗔道:“官家,那日我答应你,入驻中宫之后,一定让你和十一郎在我这儿痛痛快快的开宴会。如今怎么样?若不是十一郎事务繁忙,早就做到了。近日才算圆满,官家请。”   今日在她宫中后花园里烤串,方便这即将临盆的孕妇参加。   赵煦果然喝了一杯,却不提立后的事,章惇虽然反对孟氏,但也没直接支持立刘氏为皇后。甚至群臣都不催促中宫之位空悬,得赶紧立后的问题。最近几年也确实忙乱,一再耽搁,只等她生下长子,一切出身问题都能扫平。   吃吃喝喝听小曲,愉快吃到宫禁时分,各自回宫睡觉。   之后的日子里,赶紧把自己从保定府、大名府带回来的小礼物收拾出来,送给该送的人。然后懒洋洋的在宫里到处和官家、太后太妃、教他弹琴的先帝林妃一起吃喝玩乐,除了宫中就是府中,不上街溜达,直接走过天桥。   也带着王妃走天桥去赵似府上做客,在他后花园荷花池畔饮酒做歌。   赵似拿了一本词集出来,不怀好意的笑道:“十一哥,这是我和娘子的诗词集,你看看如何?”两人的诗词集,有些是互相模仿风格,有些则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合著,全都没有著名,经常拿来捉弄人。还有一本单是李清照的诗词,只是风格不同,边塞诗、宫怨诗、咏景诗还有各种词,拿来要人鉴别哪一首是赵似的。   每次都很好使。李清照的文采斐然,传遍京城,甚至蜀汉两地都有传抄的诗句,赵似也酷爱舞文弄墨,只是和他相比差了点。   林玄礼依着椅子扶手,缓缓的看了半天,选了几句自己最喜欢的:“这几句最好。一定都是弟妹的。”   赵似哈哈大笑:“有一句是我的!娘子教导有方。”   李清照拈着酒杯,又得意,又骄傲:“郎君一日千里。先别喝了,打牌吧,自从当上王妃之后,昔日的小姐妹跟我打牌时,总有顾忌,哼。凭我的技术,哪用她们让我?反倒没意思。”   林玄礼挽袖子:“来来,英英你也来。咱们两口子一起,我就不信赢不了她。”他会算牌,但李清照太会赌了,之前只能保证自己是输得最少的一个,现在和媳妇联手,在牌桌上斗智,竟然破天荒的赢了两局。   李清照抖擞精神,一口喝干杯中醇酒:“再战!”   林玄礼搓搓手,坏笑两声:“嘿嘿,十三弟,别说我欺负你们。娘子,来给我手心吹口仙气。”   王繁英:“呸。”   这个小美人在打牌方面的智慧和直觉异常惊人,仔细看李清照的面相,运气看起来也非常好,终生无忧无虑的样子。   李清照:“哈哈哈哈哈。十一哥,我还没谢你从保定府带回来的拓片。战国时的燕国、后唐时的奉化军,想不到会有汉碑。”   林玄礼点点头:“你既然有心谢我,再输给我一局如何?”   李清照非但不让,还一边出牌,一边兴奋到灵感溢出的随口吟了半阙词,描写战况之激烈,嘲讽敌人劝降好好笑。   每天就这么玩,在武力值恢复鼎盛状态之前,避免有可能发生的刺杀行为。   秦王府里已经完成改建,后院演武场按照要求垫了厚实柔软的黄土,种了些草,作为摔跤时的缓冲。王妃的书房也改造成了丹房,墙上挂了神仙画像、名家墨宝,窗口悬挂桃木牌,墙上的架子上摆了许多瓷瓶,铡药刀和药碾、药船摆放的整整齐齐,红泥小火炉和煮蜜捏蜜丸用的银锅都是她惯用的,还有戥子和天平。   林玄礼巡视了一圈:“有什么好吃的给我尝尝?”   王繁英丢给他一包桂圆干:“吃吧。”   林玄礼打开一看:“陈货,快生虫了。阿哈,果然生虫了,扔了吧。”   “别,怪可惜的,洗一洗喂狗和马。”   “爱妃真是勤俭持家!去过过招啊小美人,我们好久没摔跤了。”   就去演武场处,酣畅淋漓的互摔了几十个回合,摔下去一次算一个回合。在草地上打滚,挥洒汗水、喘息着用力压制对方,一直玩了一个时辰,各自精疲力尽。   瘫在摇椅里被内侍按摩了一会,继续每天都有的射箭训练。   一晃神的功夫,两个多月过去,收到一小瓶灰褐色的药丸,硝酸甘油丸。   中秋节前正是吃螃蟹的好时候。   刘清菁终于生了。   终于生了一个男孩子。   官家这时候正在和重臣一起开会:“普天同庆,派使者知会辽国。大赦天下。”   章惇赶紧和其他人一起恭贺,众人总算松了口气:“官家,且慢!等封太子时再赦。”   “说得对!”赵煦立刻下旨立刘氏为皇后,等满月酒之后能抱出门见人,就封为太子。   林玄礼正在秦王府里杀羊搞羊肩肉、羊排、里脊和羊腿,准备晚上嫩嫩的烤一顿,或许还可以留一点,晚上做羊肉冬瓜丸子汤吃,负责吃完螃蟹后的暖胃。   现在冬瓜已经结果,小小的十分可爱。   官家身边的内侍跑来这儿报信:“十一郎!郎君!刘娘娘生了一位皇子!”   “啊?什么时候开始生的??”林玄礼惊愕的站起来:“好!好!准备香汤,沐浴更衣我去恭贺六哥!”   长史比他还激动:“真是大喜!官家有后了!国有少主,可喜可贺!”   林玄礼沉在浴桶里吐泡泡,暗暗劝告自己:[别想历史进程。别想着哲宗哥哥的儿子出生两个月夭折,之后女儿也去世,然后他伤心过度离开人间。]   [对,去恭贺他的时候要高兴一点,像不知道历史情况一样去恭贺他,不要露出丝毫悲伤,否则六哥看在眼里,他会觉得很奇怪。]   [发挥你的演技吧影帝,你可以的,我觉得我可以。]   [我也必须可以,没有人能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时刻露出悲伤惋惜的表情。]   [不要妄想救这个小侄子,小孩子的疾病异常复杂,而且施救失败的后果我承担不起,会被怀疑治死病人。。刘皇后惹不起。侄女可以试试。]   这个扩大国土的庞大国家终于有了下一代继承人,年龄二十三岁的皇帝也终于在当了十三年皇帝时,有了第一个儿子,看起来官家的政策能安安稳稳的延续下去。   章惇兴奋的都大方了,官家想要赏赐群臣、想要赏赐边关将士,他算算账,挤出一大笔钱给官家花。   林玄礼洗白白擦香香赶紧跑进宫去,被带到官家眼前,来的时候发现兄弟们都来了。   官家在垂拱殿里接见群臣,先不急着去见儿子,正擦着眼泪,等中书舍人写好祭祀太庙的祭文,同时亲自写昭告天下的诏书,从自己登基开始的艰难险阻开始回忆,提一提文治武功,最后写到对未来的无限畅想。   章相公的气势都与昨日不同,和煦的对亲王们点点头:“郎君们都来恭贺官家?”   兄弟们早就写好了恭贺生公主/恭贺生皇子的奏本,听说生了儿子就选了对应的揣在袖子里,一起拿出来。“恭贺官家,得一麟儿。”   林玄礼挠挠头:“我也写了……但是忘了带。”   赵煦大笑:“哈哈哈哈哈还不派人回去取。佶儿,你懒散了几个月,这样丢三落四。”   弟弟们也笑道:“十一哥是高兴坏了,只顾着跑过来当面恭贺。”   “我们也高兴,幸好娘子提醒。”   “跑来时鞋都掉了。哈哈哈。”   赵煦深深的叹了口气:“十年了,我终于有儿子了,后继有人,真是不容易。我还担心咯血的旧病影响气血,生不出儿子。先帝在天有灵,知道这件事,一定大感欣慰。”   册封皇后的旨意传下去。   官家想想没什么可再说的,就放群臣离开去工作,自己兴奋到有点害怕的去看儿子和刘清菁,和亲娘又一起围观小宝宝。没过一会出来宣布:“我儿生的伟大粹美。”   赵佖咂舌:“穷尽古书,也没有一句话能夸赞的这样全面!”   林玄礼闲的无事,去逗二宝三宝:“你们有可爱的弟弟啦。他以后能和你们一起玩。”两个奶声奶气的小姑娘抓着他的袖子,娇软又可爱:“我们都~懂!”   林玄礼看的十分感慨,回去敲门:“英英啊,咱们也来生孩子吧。”   王繁英:“不想生。”   “那好吧,那漫漫长夜,总得干点什么吧。”   数日之后的中秋宴会上,月饼、葡萄、橙酿蟹、蟹黄小笼包琳琅满目,赏赐比往年增加了一倍,还没到满月宴,刘皇后和小太子都没法出席。   赵煦脸上还带着如梦似幻的微笑:“我这些天乐的睡不着觉,醒来合不拢嘴,只判了一个谏官流放,其他的事都想从轻发落。哎,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不复存在了。”   林玄礼开玩笑道:“六哥,历事练心,您再多生几个儿子,就睡得着了。” 第106章 不是小男孩了   钱乙写过当前医疗水平巅峰的儿科著作。林玄礼的书房里有一本,他这几天翻了翻,看倒是能看懂,将近二十年前在中医大里学的,不只是中医,还有西医。   他当年肄业就是因为要背的书太多,实在背不下来,大一一结束就知道自己完蛋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好医生的,今天背明天忘,兴趣快速崩塌消失,只剩下痛苦和勉强。现在努力回忆半天,也想起来一些事,婴幼儿的治疗是最难的,他们在最脆弱、最容易生病时没法描述病情,只能化验和拍片来探查病因,摄取的营养元素全靠母乳。现在这两种方式都不用不了,也就是全凭经验和宝宝本身的抵抗力。   ……   早上去问安时,向太后催促道:“你也总算娶了你喜欢的女人,娶了快三个月,今年哀家能得到喜讯么?”   林玄礼打了个哈哈:“我在努力呢,非常努力。”小豪猪号称她只要不想要就怀不上,可能是用内功逼出去了?总不能是小胖熊和小豪猪之间有生殖隔离。   不仅向太后听了脸红,旁边陪坐的先帝嫔妃,官家临幸过的几个美人本来也在这里请安,都回避去了。都红了脸。   向太后带头一起啐他:“说什么混账话。”   “呸!谁管你努力不努力的。”   “不要脸。”   林玄礼犹豫了一下,故意逗这些中老年风韵犹存的美女:“那我以后不努力了?”   向太后合拢手里的折扇:“你过来。”   林玄礼伸手过去:“打吧打吧,我就是开个玩笑。”   早上戏谑说笑了一会,到中午,官家处理完朝政,过去奉上美味:“最近研究的陈皮桂花话梅酱,沾烤卤鸭吃,开胃健脾理气。”   鸭子先卤再烤,外皮棕红色,内里非常入味、外形完整,皮酥肉烂,丝丝缕缕的鸭肉干而不柴。酱汁中有九制陈皮、话梅蜜饯和桂花蜜,极好的中和了鸭皮的油和微不可查的腥味。   “我不用理气,现在气可顺了。”官家吃的十分愉快:“我真是太高兴了,以前都不吃加糖的酱汁。这好吃。”   林玄礼笑呵呵的看看他,又看看被保母一口口喂鸭脯的二宝。小公主的头发还没留长,都说多刮几次长得好,现在才是齐耳短发,穿了一件粉粉嫩嫩的小裙子,切成小块的鸭脯上抹了薄薄一层酱汁,小姑娘爱得不行。三宝也想吃,长牙期间被迫喝粥。   刘清菁终于当上皇后,因为刚出月子,没有体力举行隆重典礼,只是昭告天下,又拿皇后的凤冠、翟衣摆在屋里,每天观赏,除了在太妃、官家、太后面前之外,全都得意洋洋的翘着二郎腿。   笑道:“我早说这个好吃,还能压着点孕期的不适。你就是不肯尝。倒是奇怪,宫里用的方子是佶儿给的,厨子也跟这学过,偏偏做不出来这个味道。”   赵煦笑盈盈的:“佶儿在这方面倒是天才。”   林玄礼不太乐意刘皇后也大大咧咧的叫‘佶儿’,但她风头正盛,惹也惹不起:“这方面的天赋多有用,比吟风弄月也不差。说君子远庖厨,其实是因为不会做饭被妇人赶出去,自己找个借口遮羞脸。”   赵煦笑了一会:“歪批《十三经》。以后你不许给茂儿讲经史,别把他教的满肚子歪理邪说,只许你教他骑射打猎。”   林玄礼勉强控制住情绪,喜悦道:“好啊好啊!一言为定!”   皇后倒是有些惊诧:“名字定下了?哪一个字?”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赵煦高高兴兴的问:“赵茂这名字怎么样?满周岁之前先不公布名字,这样更安全。”   刘清菁:“百草丰茂听起来不够贵气。”   林玄礼凝视着六哥:“枝繁叶茂,美而有品德,这字很好的。”   不学无术的刘皇后立刻赞许:“哦,那好吧。枝繁叶茂是好事。”   赵煦突然注视着佶儿,蠢弟弟的脸上有一种隐含的骄傲和悲伤,以及极力遏制这种感情流露的努力,眼中还有点泪光荡漾,看起来一点都不是可爱的笨,这就很奇怪。   林玄礼也正注视着他,六哥现在是人生高光时刻,文治武功两方面取得了极大的成就,把国界范围扩张到有宋以来最大,又终于达成了儿女双全的成就。事业家庭都几近完美,他人逢喜事精神爽,肤色好的像是刚做完医美,脸色白里透红,嘴角含笑一点都不严肃,一天到晚笑容满面。   吃完饭,洗手漱口,桌子都撤了下去,喂好奶的小皇子抱过来,林玄礼捉住俩侄女,一手一个抱到膝盖上:“六哥,原先你抱着宝宝不撒手,现在有空了,让我带她们出去玩呗。”   赵煦对于他对女性的审美观深表怀疑,怀疑香香软软的小可爱被他带出去玩耍,回来时不知道疯玩成什么样子,连斯斯文文的赵似都被他带着爬过树:“但凡我有三头六臂,一个都不让你抱。你们俩谁愿意跟着十一叔出去玩?”   两个小姑娘都抱住十一叔的手臂。   林玄礼抱起她俩就往外溜:“告退。”   “一个时辰!不许晒着!别再给她俩吃东西!别去湖边!不许玩危险的游戏,别让她们碰小虫子。”   “好的六哥,放心吧。”   蝴蝶、蜻蜓和七星瓢虫当然不算小虫子,举高高和教小姑娘马步冲拳,看小姑娘飞起一脚提中他的手,然后吧唧一下坐在地上咯咯笑,也不算什么危险的游戏,在杏树的树荫下也没晒着。   一群随时等待召唤的后勤人员,她们的保母、乳母、宫女就紧张兮兮的盯着。   只有藏猫猫不能玩,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一个时辰早就过了,俩小姑娘被保母和乳母抱回宫的时候就累的睡着了,林玄礼无聊的顶着荷叶在湖边晃悠了一会,弄了几朵荷花和一兜菱角溜达回去。   [六哥好像在放暑假。]林玄礼把荷花递给他屋里的御侍:“搁在一起。六哥,我来了。”   赵煦悠闲自在的翘着二郎腿,半躺在美人榻中,懒洋洋的翻看着诗集:“佶儿,过来,你怎么…怎么了?”那种神态太复杂了,简直像是茂儿在喝奶时突然被打断,刚要哭,又见到父亲感到很开心的表情。   “没有啊。”林玄礼被萌萌的幼崽治愈了一会,血条都满了。   赵煦轻松自在的斜靠在椅背上看他:“谁跟你说什么了?叫你从今往后要谨言慎行,不要再逾越君臣之分么?”章惇很有可能为了避免可能产生的麻烦去做这种事,当然不算坏,可以说是毫无恶意,这样可以保全秦王。也有可能是秦御史,有过一段时间的同行时光,很难不喜欢赵佶这个人。更有可能的是魏长史,长史的身份就是规劝王爷,避免不符合礼法的行为。   “……有几个人告诫过我。”林玄礼坐在他旁边,俯身抱住他:“哎呀,我再也不是你最喜欢的小男孩了。”   赵煦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你早就不是小男孩了。不过也没有几个君子会趴在哥哥怀里撒娇。”   林玄礼:“嘿嘿嘿。”   赵煦带着满脸甜蜜的微笑:“茂儿会很喜欢你的,他很好动,昨天晚上他伸手抓我的手,抓我的腰带和衣领……他还吐口水泡泡!肥白可爱,他身上有股奶香味,哎,你真应该和他玩一会,他实在是太可爱了!佶儿你不该躲着他,虽然小婴孩很小,很软,但是你也不必害怕。”   林玄礼挠挠头,爬起来继续挤在美人榻的边缘上坐着:“我从来没碰过那么小的婴孩,他又那么珍贵。别人抱着时,我又不方便凑过去。”   不论是小宝宝靠在皇后、保母还是乳母胸前,他作为一个成年男子都没法把头探过去,伸手过去逗小孩,那太尴尬了。   赵煦赞许的点头,陷入蠢爸爸状态:“都说小孩子还不会认人,但他能认出我,一出生就能认出我。每次看到我时笑的都很甜。”   “太聪明了!”   “是啊是啊,茂儿的手只有这么大一点点,和二宝三宝刚出生的时候一样。他很快就会长大,开始读书,你要陪他蹴鞠。”   “一定奉陪,我和侄子组队,谁都踢不过我们俩。”   “……天气太热了不能用襁褓,会起痱子,他只穿着小肚兜睡觉,太妃拿了我当年穿过的小肚兜给他。”赵煦脸上泛起微红,看到自己小时候穿过的红肚兜,听亲娘讲起自己当年如何吧口水涂在肚兜上,让人很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去看他,你猜怎么着?茂儿把脚抱在怀里,在吃脚趾头,保母抢都抢不下来。你能做到吗?”   林玄礼挠挠下巴:“没试过,如果官家不介意,我现在可以试试。”   赵煦不信他敢试:“可以啊。”   林玄礼开始挪开一些,缓慢的拖鞋,缓慢的脱袜子,还没被叫停,他只好主动认输:“我回去再试吧。”   赵煦哈哈大笑:“就知道你不敢。”   林玄礼捂着脸哼哼唧唧:“太难为情了。”   官家也觉得对其他人炫耀儿子有多可爱、自己喋喋不休的说起儿子趴在床上时试着抬起头、肥嘟嘟的小腮帮子堪比金童……等一系列和国事无关的事太不稳重。那些上了年纪的重臣不适合听这些事,跟在自己身边的散官、舍人、太监也不适合听这些事,官家还要在臣下面前保持沉默、无法被猜测和君王的威严。只有亲人们适合听这个。   每天被轰炸。   很快轰炸变成双倍!赵似带着如梦如幻的微笑:“六哥,把侄子让我抱抱。我的娘子有喜了!”   官家把心爱的女儿和儿子放在他怀里:“祝你儿女成双。小心呀。”   林玄礼开始遭遇‘你全场最差’‘加油呀’的眼神。一起吃喝玩乐时,先听六哥讲述孩子们有多可爱,然后被十三弟用对婴儿的期待袭击一顿……而王繁英居然嫌烦开始闭关!每天闭关五个时辰,只一起睡觉,太可恨了(#^.^#)。   童贯拉住他:“郎君,今早长史派人送信进宫,‘电月凶’又送来了一封信,信使被他扣下了。”   林玄礼:“走啊!我看看,是什么人。”   他活动活动筋骨,攥紧拳头,自己现在已经恢复了巅峰实力,骑射、拳脚、枪棒甚至比之前的状态更好,看来一个长长的休假对身体有修复和增强。   过飞桥复道,来到秦王府。   侍卫指挥使谢宝有点古怪的说:“郎君,白梦自尽了。”   “……谁?”   谢宝提醒道:“是辽太孙送来的礼物,那个杀了小伙计的辽人。卑职想,本该将他送往刑部法办,但事涉辽国,他又是个辽人,所说的一切都没有真凭实据,就暂时留在王府中,等您做决断。您这些天没到府里来,请王妃示下,大娘子说,白梦应该自尽。”   林玄礼猜是小豪猪亲自杀了他,或者是逼他自杀,心思缜密的家伙可不会让这么一个既没什么用,又包藏祸心、还不好处置的人留下来。自杀,或者被自杀。没有什么追究的必要,没人在乎他,他的家人都知道他去大宋之后很难回乡,辽太孙送完礼物早就把人忘在脑后,至于我现在,我应该去吻王繁英的手。   “娘子,辛苦辛苦。”   王繁英一身道袍,真对着三清像的挂画打坐,对于这扯了个蒲团坐在自己对面的丈夫翻了个白眼,指尖轻轻梳理他的头发:“你以后不会把什么事都丢给我管吧。你知道,我没有多少世俗的欲望。”如果世界很平静,积累够足够求生的力量之后,就可以安然享受生活。声色歌舞、百戏评话没什么不好,总有很多新意。   林玄礼开始耍赖:“娶老婆就是为了管家的。”   “真的吗?你不是为了挨揍吗?”   “哼哼。”无话可说:“电月凶又来了一封信,还有一个信使,跟我一起去见见他么?”   王繁英懒懒的:“中秋过后,天气凉爽,我实在是不想动。”   “去嘛去嘛,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王繁英还挺喜欢他撒娇的样子,和欠打的样子一样可爱:“要我去也不难,除非你扮作王娘子,我扮作秦王赵佶,咱们俩去见他。”   林玄礼翘起兰花指,抽出一条手帕:“讨厌厌啦,人家答应你还不行嘛,死鬼~”   王繁英楞了一下,掐他脖子用力摇晃:“我不是这样啊!!别惹我生气!”   林玄礼摆出一副柔弱且任人摆布的神态,咬着嘴唇,但是太想笑了:“郎君,你是……找打吗?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就携手回卧室,不论男装女装,衣服都是宽宽松松又有调节空间的,而两人的身量差不多,体型也差不太多——除了胸和臀。   经过一番简单的修饰,主要是在肚兜里缝上两团假胸,刮刮小胡茬,涂脂抹粉一番。   王繁英拿牙刷蘸着眉黛给自己弄假的胡茬,而林玄礼拿着扇子遮住微微发青的下巴,妇人会用丝线绞面,把脸上的绒毛和小胡子都拔掉,显得脸上特别光洁,又不浮粉,他没干过这个。   魏长史:-_-||“啊这……”   谢指挥使:o(╯□╰)o-“啊…”   童贯:“郎君真是好相貌,男生女相的,在历史上只有韩信一位,您是第二位。要是有别人,是我没文化。娘子真个威严俊秀,小人早听说女生男相富贵非凡,今日真长见识。您二位原本是一对璧人,调换过来,依旧的般配的伉俪。”   高蜜愣是一句话都没抢上:“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最妙的是我都不用改做派!”林玄礼穿了一件红绫褙子,微微缩着点肩膀掩饰肩宽问题,白绢花鸟裙的长度也正好,他前胸和脖子上都扑了点粉。   一抖扇子,对身后冷冷淡淡的说:“郎君,请啊。”   王繁英笑吟吟的左右点点头:“好好,说得好,童贯,哎呀,你可真会说。”   二人没挽手,只是并肩走到二厅。   侍卫们一见他俩,惊的揉了揉眼睛:“啊?”   林玄礼笑着挤挤眼:“认不出来了吧?像不像。”   谢璀:“……”突然想笑。   替‘电月凶’送信的人只是个普通的闲汉,名叫益鑫,没有正经工作,每天打零工的人。   信中写了对秦王的崇敬和仰慕,写了自己也有一点‘梦得天授’的小技巧,非常苦恼不知道该不该表露给世人,缺钱,以及一个约定见面的地点。在城外的混乱民居小巷之中,类似于贫民窟的地方。   王繁英点点头:“好,我们去赴约。”   众人都看向真正的秦王,林玄礼想了想:“我就是这么想的。”   做打猎模样,带着弓,绳索,钩子。   林玄礼:“等等,我感觉应该带点别的。”譬如一小袋的手掷弹。   魏长史惊恐的拦在门口:“还不换回来吗?郎君?”   二人竟异口同声:“你不觉得这样特别有趣吗?”   浩浩荡荡二十多人的马队之中,只有谢璀觉得好笑,吭哧吭哧笑的像个坏人一样。   出了王府竟然没遇到多少熟人。林玄礼抿着唇脂,难以置信的问:“我的朋友们呢?那些游荡在街上,无所事事的小衙内、小伙伴们呢?”   长史干干巴巴的回答道:“他们也到了十八九岁的年纪,也该开始做些正事了。”官家在休假,郎君在休假,官吏们总是要做事的,或者送出去求学。   城里的百姓有些变化,从那种消瘦拮据的状态摆脱出来,变胖了一点,衣服上的补丁也明显的减少了一些。看起来治理的不错。   京城之外,围绕着城墙修造的低矮民居还有很多,类似于现代的贫民窟,里面住了许多既不是特别穷,又没钱在京城里买房子的百姓。这样的民居从城墙边一直蔓延到远处。   林玄礼骑马出城,回头看了看汴京城的城楼:“我现在看见城楼就想上去安排一下布防。”   王繁英:“娘子稍安勿躁。”   侍卫们揪了一个路边跃跃欲试的少年:“认得越凶这个人么?住在西城外。坛子巷。”   少年点点头:“俺认得坛子巷,也见过越大叔,他生了重病。”   侍卫干脆的掏钱,二十多枚铜钱在手里哗啦一抖,先甩给他半把:“带路。”   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坛子巷。非常明显,入口处有一个鼓出来的门洞,似乎是柴房藏在这儿故意占道,本来就不宽绰的道路变得更拥挤。   “哈哈哈,我瞧出来了。”别人家门口挂的是桃符、葫芦、招财的挂饰、卖东西的幌子,唯独有一家挂了木雕的小电脑,还是显示器+键盘+机箱都有,拳头大小,三件东西挨在一起,中间打孔挂了起来。   郎君和娘子一下马,其他人也只好都下马。牵着马走进去。   几户人家都悄悄开了个门缝,往外瞧。   王繁英直接上前推开门,一股臭味和痛苦的哀叫涌了出来,林玄礼捂着鼻子跟进去一看,床上的人竟然没死。   越凶痛苦的问:“是谁,我看不见你。”   林玄礼反手关上门,屋里躺在床上的人看不清楚年纪,他的脸已经朽坏腐烂,蛆在骨头上移动。谢璀和古芳紧张的站在门口。   “赵佶,或者是林礼。”   “啊,我就知道”越凶哀痛的说:“痛死了。我今年本该高二,有几个好朋友。。。我们来到这儿,决定刺杀赵佶,以免靖康……我们盯上了高俅,听说和王诜关系不好,又去边关参战,我和益鑫认为你也是…但另外三个人不同意,他们说…神仙托梦,娶的王妃会炼丹,就是道君。。。他们做了红*磷*弹,前天我找他们。”   林玄礼脸色骤变,王繁英的神色也极其惊惶,立刻上前掀开他的被子。林玄礼握住他的手:“你是对的,我是。不会有靖康之耻。我来晚了。”   越凶:“枕头里有东西,地址,三人画像,给你。别用磷*弹。求你杀了我。”   王繁英问:“你还有什么心愿?”   越凶:“我再也不怕高三了。要是能回去…”   林玄礼按住他的头:“扭断比割喉要舒服一些,看起来是。”对方点点头,他按着白骨和蛆,咔嚓一扭:“走,立刻回去。”   门口听墙根的几个人听不清屋里伴随着□□呼痛的声音,见他们拎了一个带着黏液和污血的枕头出来:“郎君?”   “搭箭。”林玄礼简单说:“是军营里一个朋友的亲人,拿二十贯钱贯钱安葬他。他跟我说了一种更可怕的火器。”   长史:“城西有天火不灭的传闻,难道是这些民间的贼子意欲作祟?”   林玄礼翻身上马:“走。”   其他人没上马,而是步行牵着马,有人手里拿着弓箭护送在秦王和王妃左右,说到火器时,谁都不敢松懈。   王繁英冒充秦王走在前面,突然在路过坛子巷口时,一个冒着烟的圆形铁球滚了出来。   谢璀什么都顾不得,慌忙飞起一脚,让这奇怪的‘火球’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与此同时是王繁英退镫蜷腿,踩着马鞍直接跳到旁边房顶上,拉弓搭箭一气呵成。   紧接着‘火球’又被人踢了出来。   然后踢火球的人被秦王夫妻和侍卫射成刺猬,谢璀二次把火球踢回门里的时候,爆炸了。   他下意识的往前一扑,双手抓住门环,想要关门。   一团猛烈而诡异的红光,伴随着一声惨叫,一声尖叫。   林玄礼刚要上前,被侍卫们按在安全的地方动弹不得,大叫:“谢璀!”   王繁英不急不缓的继续射箭,每一次都能带出一声惨叫:“控制住了。翻*墙进去,绕过火。谢璀还活着么?”   谢璀已经死了,近距离正面面对磷*弹,瞬间被高温烧死。   他还抓着门环站着,来不及关门。 第107章 刺客都是死士   红磷火还在熊熊燃烧,刺眼而诡异的红光令人不敢直视,侍卫们还有些惊愕,飞快的翻过墙头,绕开红磷火,逮住唯一的活口。   这活口是个女的,双腿和手臂都被箭穿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正看着眼前同伴的焦尸瑟瑟发抖。   侍卫们踹门进屋,搜查了一下这小小的三间房屋和柴房,拆房破屋的搜查可能存在的机关陷阱。也有人试图用水灭这妖火却没能成功,看到旁边有一堆沙子,铲了一些盖上红光:“只有一个人。郎君,娘子,请进。”   林玄礼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有点呆滞的注视着谢璀的背影。这些年见过很多死人,杀死过很多人,但自己身边人没怎么受过伤,更别提在转瞬之间……猝不及防。   [我不应该享乐,也不应该拖延和回避,如果在电月凶第一次写信时,就找到这个人,或许一切都来得及。我怎么敢躲藏起来,对危险视若无睹呢?]   [我怎么敢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脑残能清楚这不是原本的历史时间线呢?]   [我怎么能忘记,大部分人既没有分辨能力,也没有思辨能力。]   长史惊魂未定:“郎君?十一郎?回神!”   谢宝只望了弟弟一眼,就不忍心再看:“郎君,上马回府,这里的事交给卑职。”   “我行。”林玄礼攥着拳头,也跟着翻过去,落地时踉跄了一下险些崴脚。看着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还有她眼前化作焦炭的尸体。上前一把抓住头发,把人拖起来,先往墙上甩了一次:“你们为什么不相信越凶?是谁设陷阱引我们过来。”   身后噗通稀里哗啦叮了咣当一声,王繁英从小巷对面的房顶跳到这边的房顶,没想到质量太差,直接踩穿了。她镇定的走出来,走到这个俘虏眼前。   “你真的是穿越者??”女子惊惧的颤抖着。   林玄礼握住她的手臂,慢条斯理的拔出一支箭,箭头的倒勾很不客气的刮着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伴随着这女人的惨叫。   “不!!!我怀孕了!!”   林玄礼的脸色狰狞,脂粉扑簌簌的往下掉,提着刀有些狰狞:“别担心,我们会解决这个麻烦的。”   王繁英也很愤怒,她预感此行非常重要,但没想到谢璀会死。其实她打算以后懒得出门时就让谢璀做替身,这一点夫妻双方都能接受,谢璀也习惯了。   当胸一脚把人揣进屋里去,直接撞碎了一张八仙桌:“为什么不相信越凶?他说的是真的。他本来给你们指了一条加官进爵的明路。”   女子只想保命,把商议时的论点惊惧的献上:“你,你还是弄神仙鬼怪、神仙托梦那一套,为人很轻浮,蹴鞠,好色,男女不忌,飞鹰走狗,就是赵佶!我们到京城只有五个月,听说你病重……真是的话,怎么没有惊天动地的发明?”   王繁英:“你们没听说过秦王的赫赫战功,以及蛋糕店和牙刷?”算了,我知道你们不懂观察。   林玄礼不想听他们的解释:“刺杀亲王,诛灭三族。割了她的舌头,送到刑部去,等着抓来全家一起问斩,派人知会开封府尹。”   “别杀我,我知道很多事,你不知道怎么做白酒、青花瓷、玻璃和镜子是不是?你连活字印刷都没有用,我知道!!战功是冒名顶替的是不是?哲宗偏爱你”   林玄礼很听不得‘哲宗’这个庙号,心情压抑的快要扭曲,没等她说完,捏着嘴,拿短刀往里一刺,割下来一块舌头。把人从屋里直接拖到大门口,揪着头发,踏过她同伴的焦尸时停住,踩着脚下的枯骨:“这是你的同学、你的丈夫么?还是那边的尸体是?把他们乱刀分尸,首级挂在城墙上,尸体抛入粪坑。”   火焰已经灭了,谢璀也被一名侍卫扶着,靠墙放置。   林玄礼本来想把她拖到谢璀面前,暴打一顿再送去刑部,突然又在沉痛的自责中改变主意,松开手,把她扔在焦炭上:“看着你的丈夫。你们这些蠢货,残忍的恶棍,你哭什么,杀了你们的同学,杀了我的侍卫,我最喜欢的侍卫之一。杀了这么多好人,还想好吗。你们以为自己不会死,比别人多知道一点东西,就能无往而不利么?你们缺的不是社会毒打,是国家王法。”   王繁英走过来,看了看谢璀,叹息道:“我很抱歉。”   “我不能什么都指望你算命。”林玄礼擦擦眼泪,和虎目含泪的谢指挥使对视了一眼。还记得留下那个送信的闲汉名字读音和越凶的伙伴益鑫一个读音,很可疑。“谢指挥使,你和长史留下来见府尹,在周围打听打听消息,把这几个人的家乡、平时泄露了什么消息,与人闲谈时说的家乡事情,都打听出来。他们几个到京城才几个月,搜检房屋,一定有物证。”   谢指挥使:“郎君请回府。”   长史敏锐的问:“她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玄礼叹了口气:“应该是癔病。”   长史上前半步,低声问:“是不是不能外传?”   林玄礼那顾上想这些:“我不知道……不要外传,我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魏长史看起来还很镇定:“郎君和娘子进越凶的房屋时,一个随从都不带,倘若被人袭击暗算,那十七年英名化云烟,希望郎君谨记此次教训,从今往后再也不要狂妄大意。霸王项羽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免乌江自刎。况且此事与彼时不同,彼时汉高手里若有火器,项羽乌骓更难逃一死。”   魏长史毫不犹豫的派了一名能把事情说清楚的侍卫去宫中禀报情况:“记住,秦王收到信说,有人知道某些人想要行刺他,他就来和这人接洽。见面时写信的人已经被杀,离开时遇刺,刺客用的是火器。有一名侍卫舍身保护,郎君毫发无损,只是吓着了。”   开封府尹得知秦王在城外遇袭的消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慌慌忙忙派人给刑部和中书省送信。骑马带着几百名捕快、衙役赶赴现场。   刑部尚书得到了准确消息之后,又立刻进宫面圣:“官家,行刺赵佶的人,若不是西夏,就是辽国。除此之外,更无外敌仇视他。大宋之内,没有人敢冒犯天家眷属。即便是在绿林贼寇之中,十一郎也颇有声望。”   赵煦勃然大怒:“在京城中,天子脚下,敢有人行刺亲王!这是要谋反?还是要行刺君王?赵佶受伤了吗?传他来见朕!用的是火器,传兵部、火器营都监进宫!”   林玄礼回到秦王府里,也没顾上沐浴更衣,一边沉浸在震惊中,一边思考着更多,更深,更残酷的事。越凶的枕头搁在地上,谁也没去拆。端着茶杯的手都有点发抖:“我原本以为这些人和我是统治阶级和平民之间的矛盾,如果有聪明人可以合作。其他时间做陌路人更好。这帮人桀骜不驯,不肯居于人下,不能用。现在看来,何止是不能用,就是我的敌人。我可真对不起他。”   王繁英:“你上过战场,也知道战友可能受伤,可能会死。咱们松懈的太久,没能提起警惕性。”   林玄礼用手捂着脸,勉强灌了一大口茶水又呛住,咳嗽了一会:“那几个白痴以为我还是原本的赵佶的论点是什么?是像道君皇帝,在传闻中好色,热爱蹴鞠,打猎,没有惊天动地的发明。呵,我做的够好,够独特,够明显了!他们但凡去过厚土生春,就能看到大量现代元素!”   王繁英劝他冷静:“神也只能治愈□□的目盲,对心灵上的愚蠢束手无策。你该去宫里了。”   林玄礼感觉四肢疲惫麻木,勉强扯开衣襟,抓起水盆里的手帕擦拭面颊和身体:“你觉得株连他们全族怎么样?我心里会好受一点吗?对以后其他人,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把我当成暴君来前仆后继的行刺?那不重要,我要杀了他们。   我知道人们能对暴君低头到什么程度,他们以为自己敢于奋起反抗,实际上大部分人既不敢指责老师和同学的不公,到工作时也不敢顶撞山石,他们远没有自己想的勇敢,能承受的比他们想的还多。暴君与否,在于大部分百姓所承受的赋税和劳役。”   ……   官家见到的只是泪眼汪汪明显哭过的蠢弟弟:“君子不立于危墙这种事,我说过你很多次了。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有人写信给你,说有一伙人要阴谋行刺你,你难道就没想到,写信的人就要刺杀你??倘若是在路上遇袭,朕倒不怪你,是恶贼吞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京城行刺大宋的亲王,你竟自己送上门去被人袭击!”   林玄礼含着两包眼泪,委委屈屈,还有点受惊过度的垂着手。   赵煦气的胃疼,查出来要是辽国还则罢了,大概就没有多少真凭实据,如果是大宋的恶贼,就该株连九族。这可不是喜欢不喜欢这个弟弟的问题,哪怕是最不喜欢的一个弟弟也不行,这是皇家的安危、朝廷的威信,百姓杀官就是死罪,何况刺杀宗室!“娘娘还不知道这消息,让太医给你瞧瞧。小公主今天还问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和她玩……你安心休息,大宋江山稳固,这种事仅此一次。”   林玄礼闷闷的点点头:“六哥,我没被吓着,只是我的一个侍卫……他跟我去过边关,一起见过辽太孙,被我捉弄过好几次。求您给他追封一个官职吧,他本来很有才华。”   “忠心护主,本该有加封和恩荫。去吧。”   赵煦摇摇头:“逆贼活在世上,总有亲朋好友,窝藏他们的房主,线索千头万绪。谁要行刺,很容易查出来。”   “刺客都是死士。自称成鸿,黄鹤,白婧。”开封府尹战战兢兢的汇报自己治理范围内出现的最大恶□□件的调查结果:“但白婧子被生擒,她可能是刺客,或是刺客家眷,被秦王府的侍卫送到开封府,奈何此人四肢尽废,舌头也被斩断,什么都说不出来。秦王府的侍卫已经收集了一些信息,那处房子本是空屋,空置了几年。秦王所去的那家,房主叫电月凶,是个诨名,四个月前来到京城,原本和这三个刺客逆贼有些来往,后来屡屡吵架,被左邻右舍辱骂,三个逆贼再不来了。三天前,就是城外突然出现红色妖火,潜火队用水扑不灭只能用沙土扑灭,那时候越凶被人背回家,面貌尽毁,邻妇可以作证。这三个刺客说话中有广东口音,但不纯正,像是故意使用、诱导他人的,自称是惠州人,问惠州风貌却说的牛头不对马嘴,他们竟说惠州富饶,适宜居住。搜到些许衣衫鞋靴,是市售的,已在夹层中找到县名店名,派人查过去了。”   大部分的衣衫和靴子里都会夹一个绣有地址和店名的布条,这样方便回购,镜子或木器上也会有这些。   官家对这个进度也表示满意,希望在本月内得到结果。   章惇听到消息大为惋惜:“谢璀死了?可惜,他生的相貌堂堂,只是神情太凶,总会触怒上官。应该留几个活口,用来审讯,他们那种火器虽然恶毒,效用却大。”没有用猛火油,却能达到猛火油一样的效果,不知道能不能压低造假。   直到火器营的工匠给出分析报告:所用之物类似于茅厕或炼铁时产生的磷、难以收集制取、易燃易爆、无法保存、有毒、制作火药的过程中一定会爆炸。   章惇瞬间对这火器失去兴趣,只比秦王给的配方效果稍微大了一点,造价却要提高四倍以上,原本不富裕的军费雪上加霜,危险程度又会炸毁整个兵工厂,那没被烧焦的刺客身上都有烧伤痕迹,看来他们自己造的时候也屡有危险。还不如用猛火油,一样是烧起来就停不下来。撕掉原本的信,重新写了一封安慰的信笺,也不封口,直接递到宫里去。   ……   次日,谢家搭起灵堂,官家恩赏封了五品的武散官。   秦王熬夜写的挽联、悼亡诗、祭文和宫中佳酿都送了过去。   贾岱玉还没得到官职,就听见金主遇袭的消息,慌忙登门拜访,问安。看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找点事给他提振精神:“您得派人出海经商。治疟疾的金鸡纳树产金鸡纳霜,在南美洲。橡胶树原产地也在南美洲。您最懂美食,想吃点可可、辣椒,也在南美洲。”   林玄礼:“金鸡纳树和橡胶树我确实不知道,你啊,你让我更郁闷了。”   决定将三十七岁之前派人出海到南美弄回这些东西列入人生计划,一个二十年计划。   “谢璀家里还有什么人?”   谢指挥使:“他是我族弟,父母高堂还在世,谢璀是独子,已经娶妻生子。有一儿两女,改日带他们来王府问安。郎君,您何必闷闷不乐,是逆党当诛,谁能料到区区几名刺客,竟然能拿出火器。民间连□□都没有呢!况且窝藏匪徒与匪徒同问死罪,天子脚下一向安稳。”   林玄礼点点头:“我知道。把益鑫带过来。”   益鑫出现在他眼前,叩首:“小人就想发家致富,吃吃喝喝。死过一次,小人想要的都有了,有爹妈爱我,妹妹可爱,媳妇也漂亮,家里有十亩地一匹马。他们四个本来要刺杀你,我没来。来到京城之后发现越凶发现事情不对,说服不了另外三个人,写信叫小人来。他本是我最好的朋友,想着哥们义气就来了,月初到了京城,没几天就出了这么一件事。小人只知道他们租住的另外一套宅子在哪儿,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求秦王开天恩,放小人回乡种地,情愿终生不离开本县。”   林玄礼面沉似水:“你说的话半真半假,现在不杀你,等事情都查出来,再放你回去。”   益鑫努力表明自己只想当种田文男主角,没金手指也行,努力搞种植、养殖业:“小人年幼时和他们认识,都是同乡,但他们几个不安分,逐渐就散了。小人早就听闻秦王的大名,如雷贯耳,晓得您将来必…是一位贤王。小人还知道这仨狗贼的家眷家产,今年年初被他们送往南方去了,具体是哪里小人不清楚,但有几个脚夫跟着走了一趟。”   林玄礼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很好。你能回去。”   益鑫本想和他谈谈自己的鹌鹑蛋事业,现在人只斗鹌鹑,会抓野鹌鹑的蛋和鸽子蛋吃,没有成规模的饲养,这玩意下蛋多而且快,便于保存又有营养。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林玄礼调整好心态,去找小萝莉们玩。不只是侄女,还有姐妹们的外甥、外甥女呢,几年没时间聚会,这次聚在一起,被七个害羞端庄的小孩萌到了。   姐妹们出嫁之后貌似和在宫里时没多大变化,只是更矜持,更有距离感一些。幸好小孩子们足够可爱。   回家之后高兴一些:“我想找个铁匠,做滑梯和乐园给他们玩。别人家的小孩好乖哦。我以前见过的小孩,都皮的像猴一样,有些本来挺老实被我带坏的,有些本来就不好,被我揍了几次,更混蛋了。”   王繁英:“嗯。”   “我本来以为这次又要有御史弹劾,居然没有。我还想找人吵架呢。”可爱的幼崽们不能完全抚慰他的心灵。   “你身为亲王,在京城附近玩,去哪儿都合理。别说是去民居中闲逛,和人见面,就算是去吃喝票赌,人家也只骂你不该赌博。一旦你遇袭,这是对朝廷尊严的挑衅,御史再敢弹劾你,难道是说‘即便是亲王、带着几十名侍卫、去城郊危险地带遇袭也活该’吗?”   林玄礼拍大腿:“我就准备这么骂回去呢!可惜了。”   ……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天气已经很冷了,清晨起来能看到窗纸上的霜花。   算这日子,追捕‘成鸿,黄鹤,白婧’的捕快在三天内查抄了他们在京城中的两处宅院,发现大量含有拼音和英文单词的日记本,以及账本、在钱庄存钱的凭证、少量的地契和房契。现在正在南方追捕他们的家人。   秦王在此期间上朝了一次,因为谈论的是他遇刺事件,被叫去旁听。   他看起来严肃、威严沉闷了许多,板着脸,隐约有些杀气。   这种类似于武将的气质,令其他文臣突然涌起一种想要攻击他的心态,然后在章惇更凶的注视下都安分了下去。   西夏使者到来,本来以为会带来梁太后贱嗖嗖的、对于秦王遇袭的安慰,却听说在李乾顺支付了十万两白银作为母亲回归的‘路费’之后,梁太后刚回到西夏,就‘服毒自尽’了。   曾布:“臣怀疑,等西夏想要再开战端时,他们会号称这是官家给她下的毒。”   赵煦不是很在意,反正他们找不找借口都会开战,而自己需要做到的,只是让大宋保持强盛就行了。想起刚刚看到的,胖儿子穿上小红棉袄,裹在襁褓里的样子,比夏天光屁股乱爬还可爱。他终于忍不住开始向大臣们夸儿子:“鼻隆人中长,生得极好。”   曾布配合的赞许:“官家和刘娘娘的孩子,自然生的极好。”   赵煦笑道:“极似面团丰肥儿,甚美。”   等到对着十一郎时,才说:“茂儿病了。太医说…茂儿有些先天不足,脉象不是很健康,心脉脆弱。三宝她也有些……不良于行。哎,我看他们不是福薄之相,还是不免担心。”   林玄礼惊讶:“有吗?我看三宝很活泼啊。”   赵煦:“你没发现她走路歪歪扭扭,总是要摔倒吗?”   “……小孩不是都那样吗?我没看见她的腿,居然有这种事。”林玄礼突然提议:“我在府里做了一些好玩的东西,更安全的秋千,还有跷跷板和滑梯,像冬天的滑冰坡那样但是用木头做的,让二宝三宝到我府上住几天,免得过了病气,你们也能专心照顾小宝,可以吗?”   赵煦很舍不得女儿们:“我近来常常想,先帝太难了。” 第108章 寒冷的深秋   赵小宝宝,宫里唯一的小郎君,准太子,官家的嫡长子,努力了将近十年才得到的独生子。   他很有可能是先天性心脏病,在现代都得动几个小时手术试着扩大存活率,在古代直接是不治之症。太医院迅速给出了能力不足的答案,官家开始张榜招募民间神医,以及派人去找钱乙,不知道钱乙去哪儿行医了,只希望他上了年纪依然是杏林圣手。   “听说以前九哥也是这样,一到五,七、八、十,都差不多是一个问题。九哥好命,遇到神医钱乙。”林玄礼掩卷叹息:“茂儿的脉案,和我前面那些哥哥差不多。”心脉不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大概是心血管堵塞或者先天性心脏病。   想到这儿,不禁打了个冷颤,是我不熟的侄子我都这么伤心,如果是我的儿子,我也得哭死。   太医局是国家医科大学,里每年都招募十五岁以上的少年,官员作保,国家出资培养,大力提高医疗水平。只是人生在世,永远有绝症。   在太医局中翻了半天资料,灰头土脸的回去看可爱侄女。   俩小孩又白又胖,相貌精致可爱,大长睫毛忽闪忽闪的,有一点刘清箐的影子,但不是骄横而是娇憨可爱。正坐在弯弯的小船秋千里轻微的晃动着,两人的乳母轻轻推动着小船。小白猫在地上举起爪子,想抓两人身上垂下的丝绦。   二宝和三宝两个奶团子挤在一起,拽着丝绦:“钓小猫~”   “小猫小猫快上钩。”   小小的庭院里避风又温暖,几盆菊花正散发着香气。   官家躺在庭院里的摇椅上,看着无忧无虑的宝贝女儿,秋风萧瑟,但下午的阳光还挺温暖。   林玄礼回家时直奔这里,一进院就看见有个人躺在自己的摇椅上看小孩,树林掩映没看清楚,跳过浅浅的小溪绕过来,轻轻的叫到:“英英,我回来了。去太医局转了一圈,你不是要闭关三天吗。想我了?”   赵煦:“咳。”   慌忙作揖:“六哥?您怎么来了?”   “想女儿了,过来看看她们。”赵煦有些疲惫的坐了起来:“二宝三宝在你这里住的挺习惯,还挺开心,这挺好的。”   宫里的气氛压抑低沉,太妃和皇后整日忧心忡忡,茂儿病痛哭泣,又说不出话,父母能做的只是抱住他,抚摸他小小的身体。官家觉得快要透不过气了,在观稼殿散步时,突然想来看看女儿。   林玄礼凑过去,低声说:“当然习惯了,她们保母和我的保母一样好,被褥熏香摆饰都搬过来,险些把床也挪过来。”   “呵呵。”赵煦在这儿躺了一会,感觉心里好受一点了,指着跷跷板问:“那是什么?安稳么?”   这不是普通的跷跷板。因为现在不论男女穿的都是裙和袍,跨坐还得换衣服,要不然露出裤子就算不雅。所以这跷跷板在手柄和靠背之间留了很大的空间,仅供侧坐,还有一个尺寸适合小孩子的脚踏。   “叔叔~”   林玄礼把手指比在脑袋后面:“喵~”   赵煦顺手拍他后脑勺:“正经点。”   两个小可爱挤在一端的座位上,瘦瘦的公主保母半坐在另一端,缓缓的压下去翘起来。   “这安全吗?”   林玄礼摸摸下巴:“哥哥,你要试试吗?我觉得挺安全,也很好玩。”   “我没心情。”赵煦缓缓巡视这庭院内的种种设备,他刚刚看过了,屋里的桌上堆着许多鲁班锁、连环锁、串在铜丝上随便凹造型的小珍珠,三英战吕布的泥人,一小筐的小彩球,毽子,拼布的沙包,甚至还有王府的烫样(微缩模型):“你都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好玩的东西,什么时候做的。你以后的孩子有福了。”   这里除了人形娃娃之外什么都有。   小公主不需要打扮娃娃玩。   “哥哥你知道的,除了文韬武略之外,我在所有事情上都是天才。自从小侄女和我玩之后,我就想弄很多好玩的东西给她。倘若上天见怜,茂儿再过几年也能到我这儿来玩。我还有一些精致的小弹弓,很好玩的。”   “希望吧。”   贾岱玉被叫到秦王府里,他现在也用炼丹做掩饰,遮掩自己进行的实验。正如西方古代医学的研究和炼金术有分不开的关系,通过炼丹捣鼓生物实验和化学实验会好解释一点,丹炉爆炸都在古书上记载了很多次,不奇怪。   林玄礼拿着一瓶硝酸甘油片,在手里盘着:“硝酸甘油可能不对症,这玩意太苦了,我没法悄悄扔进他嘴里。”   贾岱玉十分抱歉:“苦是因为含有杂质,您不应该尝这个。我历史学的不好,这位皇子本身的命运是什么?”   “……我想试着救他。如果他以后要杀叔王,我不会束手就擒,但现在我希望他能活着,哪怕再活几年。不是说伟哥能扩充心血管么?”   “西地那非。郎君,我现在不具备制作这种东西的原材料、控制的精确程度,现在也没有临床测试的条件,别说心电监护仪,我连血压仪都不会做,实际上现在实验室里连一只表都没有。现代科技让很多高精尖设备变得唾手可得。”   林玄礼扶额:“我知道,第三产业、第二产业红红火火,现在要以发展第一产业为主。妈的,现在连一个明确的规划都没有。你回去吧。”   王繁英试图安抚他:“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会有人穿越成赵茂么?”   “不会。我连日来不和你睡觉,清清静静的夜观天象,能够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不多。而你是天命所归,上天所钟爱之人。你不会损伤他们的寿命,也不能改变注定的命运。没有人能与你争锋。”   林玄礼愣了半天:“你这话听起来,真像是巧舌如簧劝人谋反的妖道。”   王繁英看他没有露出喜色,摸了摸他的脸:“我更喜欢你了。”   ……   这希望终于还是在寒冷的深秋破灭了。   在北方找到钱乙,还来不及带回京城诊治唯一的小皇子。   树木枯槁,秋风萧瑟,整个宫中一片死寂。   官家宣布罢朝三日以示哀悼。   臣子和命妇分做两路,一边是去请皇帝保重身体,另一边则去请皇后也保重身体。俩小公主也送回宫去。   赵煦低沉的躺在床上,动也不肯动一下:“不见,叫他们回去料理本衙的事务,不要管朕的事。”   如梦似幻的幸福家庭生活突然消散无踪,本来计划等茂儿会说话能走路就加封太子,两三年时间分明很快,现在却遥不可及,转眼成空。没有人能懂他现在的心态,没有哪个官员曾遭遇这种锥心刺骨的痛苦。   或许有,但是没有人能对皇帝倾述丧子之痛,皇帝也无法对他人倾述自己现在的痛苦和绝望。   峥嵘栋梁,一旦而摧。   官家时隔五年又开始咯血的消息控制的还好,没多少人知道。   向太后和朱太妃一起发问:“佶儿,似儿,你们为什么不去劝劝官家?”   林玄礼:“我去了,六哥不见我。”   赵似垂头丧气:“六哥也不肯见我。”   朱太妃叹了口气:“他也不肯见我。一个人闷在屋里。哎,茂儿这一死,我都觉得心口疼,何况他身体虚弱,自幼多病。”   先帝其他的嫔妃,邢氏、宋氏、向氏、刑氏、武氏、郭氏提到儿子去世这件事,都深觉哀痛,她们倒是对官家的痛处感同身受,只是劝不了他。   向太后一个都没生,反倒无牵无挂:“先帝在世那会,一气死了多少个儿子,还不是熬过来了,也没什么受不了的。缓一缓,养些日子就好了。明年再生一个,一样是大胖小子。行了,你也别哭了。幸好最近朝廷太平无事,不会影响他休息。”   朱太妃两眼有些红肿:“唉,我又哭孙儿,又哭儿子。”   林玄礼心说:小豪猪不生孩子其实挺对的,我可受不了这个,弄一个继承人抚养长大、好好教育不难。所以赵佶的基因咋就那么牛逼,产出率也高,存活率也高,我看他的JJ还没有我的大。而且只在他本人身上变异,九妹都不行。   赵似心说:李清照现在怀孕将近五个月,她能安安稳稳的吧?好紧张啊。没想到那么小那么白里透红的小孩子转眼就不行了……六哥现在肯定伤心坏了,又不肯听人劝解,唉,这种时候也没法劝解。   官家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躺了两天,宫人侍从消无声息的服侍,他又吐了些血,可能是淤血吐了出去,总算振作精神,准备给儿子追封为太子。   得去上朝了,再不上朝,百官们会人心惶惶,还在推行的政策也会受到困扰,会有一些不好的传言,譬如皇帝要病死。皇帝垂拱而治时,仅限于皇帝英明敏锐,盯的官员们不敢轻举妄动。   林玄礼一手一个泪眼汪汪的小侄女,在窗下叫:“哥哥。”   俩小宝宝带着哭腔:“爹爹。爹爹。”   赵煦的声音轻弱:“让他们进来。”   仨人带着同款的、崭新的银白色风帽,叔叔不用为侄子服丧,姐姐也不用为弟弟服丧,这只是礼貌。   林玄礼进门一看,吃了一惊:“六哥,你太憔悴了,保重身体。”   赵煦点点头:“我知道。唉,道理我都懂,又有谁能做到呢。昔年读史书,见唐太宗哭儿女,觉得他不该如此儿女情长,现在想想,数名儿女先于他而亡,又丧妻,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住这个。”说着话,接过女儿,手里一软差点没抱住,险些把她掉在地上。“吓煞我也。”   二人相对无言。说想开点也不行,这不是想开点的事,也不是还能再生一个的事,说好玩好笑的事开解他也太混蛋了。   林玄礼全靠当年的工作经验:“我听官员们议论,现在要是有些朝政上的事务,可以让您派遣心怀,暂时想些别的事,可最近海晏河清,一个欠揍的夷族都没有,这准是被西夏近乎灭门给吓着了。哥哥,我听说日本那个八幡太郎,把源氏势力提高到了顶端,他们还真有意思,就当幕府将军,把天皇挤兑的饭都快吃不起了。我听说有一伙伊贺忍者,高来高去,神出鬼没,蹿房越脊如履平地,我武功这么好,上房还得爬好几下呢。可惜不能叫他们当贡品送来几个。”   老板因为家事心情不好,要么骂韩国棒子要么骂日本鬼子,超好使的!   官家也确实不想听他安慰,沉吟了一会,轻声道:“你不懂。早些年我特意问过此事,不是他们武功有多好,只是倭人身材矮小,房屋也很低矮。你总在王府高大房舍里爬……你上房顶上干什么?”现在的堀河天皇在13岁时娶了32岁的亲姑妈,一切政事都由白河上皇做主,唯一可喜可贺的是他虽然也是二十一岁,但也没有子嗣。女儿还在这儿,不能聊这种话题,   林玄礼挠挠脸:“喝酒赏月,感觉风景会很好。”   “幸好茂儿不能跟你学,你准得把他教坏。”说到这儿又哽住了。   三宝不明所以的被气氛感染,也哭了。二宝抬手给爹爹擦擦眼泪。   林玄礼镇定自若:“我还在房顶晒了些萝卜干,有风,晒的更好,做了些五香萝卜干,佐粥能多吃一点,只是吃多了会放屁。”   赵煦淡淡道:“朕十岁丧父,可是在十岁之前,在你出生之前,宫里的气氛始终都很压抑。前朝党争牵扯进后宫中,曹太皇太后,高太后,向皇后,没有人支持先帝。   朕当年就想,如果我长大了,我可以和先帝一同,推广新政,富国强兵,令大宋重振国威,让西夏等诸小国不敢来犯。   先帝和王安石误信小人,酿成大祸,先帝为此一蹶不振,那时候你刚一岁。   等到宣仁圣烈太后垂帘听政时,我名为皇帝,实则与囚犯无异,满朝文武除了苏颂之外,无一人恪守臣节。   你不知道,当年章惇曾面见宣仁圣烈皇后,直斥她尽废新法,于国有害。   然后被流放到偏远苦寒之地。   朕苦熬了六年,忍气吞声,终于能够亲政……我没那么脆弱。”   林玄礼毛骨悚然的起身行礼:“是。”好可怕!   俩小宝宝拉着官家的睡衣,泪眼汪汪:“爹爹QAQ”   “爹爹你好难啊”   赵煦瞬间破功,吧嗒吧嗒掉眼泪:“带她俩来干什么啊,她俩懂什么,呜呜呜呜。我怎的如此命途多舛,诸事不顺。呜呜呜。”   林玄礼:“呜呜呜我也不知道,我害怕。”   我害怕注定的命运,更害怕这命运如此符合历史,无法改变,终将走向靖康之耻。那我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又怎么敢在死后去见六哥呢。不可能,只要我不生傻逼儿子,不用郭京那个坏种,大宋当年的实力不差,我也不会差!   官家总算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又吃饱了,用热毛巾捂眼睛。   上朝去,虽然悲伤但还是很精神,令群臣都安心。   赵茂的名字终于公布出去,追谥为冲献太子。   林玄礼每天战战兢兢的照顾二宝和三宝,基本上把保母的工作都给抢了,向太后和自己的保母都开始劝他:“喜欢小孩子,你倒是自己生一个啊。”   “使苦肉计才娶回家的媳妇,现在你在宫里和小公主形影不离,她在王府里闭关修道,这算怎么回事?”   轻松的溜走。继续照顾两个小孩,叫她们放松一些,不要在悲痛欲绝的父母之中被压抑的太难过。[在历史上,哲宗老哥在死了儿子的四天之后立刻死了心爱的小女儿,他就被彻底击垮。]   [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天,小姑娘的状态还好……不会也是心脏病吧?]   过了一个月,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对百官来说虽然深感惋惜,但不意外。读过历史的人都知道,皇家的儿女也不是个个都能存活,再生就好了,先帝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吕大防和曾布联名提议官家应该多临幸嫔妃,皇后可以专宠,也得分给别人一点,这样能增加几率,并婉转的建议官家多选一些美女充实后宫。   刘清菁气的在宫中破口大骂,倒也无计可施,只好找着官家继续努力。   益鑫先是在秦王府里混了一个类似鹌鹑把式的工作,京城中风靡一时的斗鹌鹑,秦王不玩,以前府里也不养鹌鹑,他特意收购了一批没有什么斗志的战五渣鹌鹑,养了一个多月,奉上一碗鹌鹑蛋。   林玄礼拿去卤了,让狗试毒,再让内侍试吃,安全无虞自己一品鉴:“嗯,比野鹌鹑蛋好吃。”现在想吃个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可太难了。   距离刺杀事件已经有两个多月,刑部尚书和开封府尹终于递交了调查报告。   三名刺客是舒州(安庆)人,与写信的电月凶本是童年玩伴。成二狗改名成鸿,黄富贵改名黄鹤,白小娟改名白婧,越仲改名越凶。四个人形影不离,合伙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因为偷税漏税和结交匪类被当地官府治罪……三人的家眷分别送到杭州、苏州、惠州,现在都被追捕归案,只有越家人留在舒州没动。三人曾在五岁时一起落水,又一起被救回来。   报告中还记录了他们有些奇怪的行为:突然发癔病胡言乱语,说自己能通晓过去未来事,说吉凶祸福,说自己其实是另一个人,要做一番大事业。   但舒州知州可不想说自己治下出了恶逆、妖孽,拼命□□,解释说这样不奇怪,癔病是常见病症,巫婆神汉暂且不说,学周易的都号称自己知晓吉凶祸福,至于喝醉了吹牛说自己是星宿下凡也经常有。   三家的父母兄弟和白婧一起,赶上了今年的秋后问斩。   刑部尚书得到皇帝的暗示,去问十一郎:“郎君,按理说,犯妇以官卖和没入掖庭为主,似她这样出身寒微,又刚刚流产的妇人,没入掖庭也没法干活。有宋以来,没有过这样犯上作乱行刺的案件,律法上没写男女犯罪有什么区别。官家说她这一点小事,无足轻重,以您舒心为主。”   林玄礼想了想:“和她全家一起问斩吧,我也懒得买她回去折磨,哦,距离秋后问斩没几天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不敢不敢,单凭郎君吩咐。”   “跟她说她要被没入掖庭,给她点希望。最后一天再告诉她实情。”   “遵命。”   刑部尚书一番操作,把这三家加塞进去,一起问斩了。   林玄礼坐在茶楼里看着白婧被狱卒押送着徒步走过来时,那扭曲震惊难以置信的神情,还有白家一起被问斩的八个人:“谢指挥使,我心里还是不快活。”   这不是抵命的事,应该抵命,她们抵偿不了谢璀的价值。她什么都不是。而我……我就开始株连别人全家了么?这是朝廷法度,我以前不认同,现在开始有点认同了,这不好。   过完年就是元符二年,去年改元元符初年,他也没怎么在意。   [公元1100年,我十八岁,六哥二十五岁,整数,好记。]   这一年时间十一郎变化很大,从一个活泼跳脱的年轻人,变得有些沉闷、成熟。   全年除了习文练武、哄小萝莉、推进生物实验室的设备制作(并在高纯度玻璃方面取得一点成就)、研究发条机械表的制作并取得一点成功、宅在宫里钻研美食试图喂胖六哥、被向太后和保母联合起来每天逼着喝补肾的汤药、和王繁英在各种地方用各种方式打架、努力回忆提纯铜和一些高强度合金的方法,如果纯度更高,就能减少火器上的用量。大炮就不用那么厚。   李清照和赵似一起生了个小女儿,健康可爱。   苏颂看到寄过来的机械座钟,亲自按照图示装上摆锤,上好发条,虽然每天需要上弦两次,但这东西的精美程度还是令他惊讶、欣喜。拆开看了一遍,又完好无损的装了回去。   官家今年依旧是不打仗,不修宫殿,攒钱,努力生儿子。   转眼又过了年,寒冬时节,官家先是偶感风寒,然后一病不起,病情愈演愈烈。   没几天时间就觉得大事不妙,赶紧安排后事,召集太后和群臣来到塌前:“早有传言称,太白先秦分,秦王当有天下。我无子,立秦王为嗣。”   章惇去年还觉得赵佶轻佻,被行刺之后性情大变,一点都不轻佻了,偶尔说说笑话,还是满脸凝重。“臣拟旨。”   “不。”林玄礼本来在隔壁倒腾姜汁羊肉小馄饨,一召集群臣就先到了:“六哥,你会好的,等你病愈之后,再生了儿子,叫我多尴尬啊。”   章惇:我觉得他还是很轻佻。   赵煦现在懒得搭理他,正提振精神努力把事情办完:“阎立本所绘《十八学士图》,赐给赵佶。”   “丧事从简,山陵也不必奢靡太过,不要陪葬奇珍异宝,以免被盗。”   “封锁消息,新君即位之前,勿令辽国、西夏得知。”   “封我母亲为太后,佶儿。”   林玄礼微微发抖,跪在他床前:“一定,一定做到。”   “章惇,曾布,蔡卞,你要继续重用,他们原本和你不和,是不敢,不要心存芥蒂。武将的选拔,你眼光不错,切记爱惜民力,不要穷兵黩武。”   “是,是,我记得了。”   “国富民强不容易。”赵煦摸摸他的头:“吾弟当为尧舜。”   “呜呜呜呜”   官家镇定的交待了十几条事,又没忍住:“我知道你会对侄女好,还是放心不下,在择婿时一定要慎之又慎。”   等都交代完,丞相出去发布诏令,其他人各自退下。   屋里只留了兄弟两人。   官家躺着闲聊:“西夏梁氏是否同你说过,她那天师的预言?”   “……哥哥,她说过。我不信你会有不测,我也不信她能挑拨咱们的关系。”   “行刺你那几个刺客,留了绝命书,说你将来昏庸无道,断送大宋,你知道么”   “听说了,我也觉得是无稽之谈。你当时身体还好。我虽然偶尔胡闹,至多是每天在宫里烤羊腿,和老婆打架,和侍卫打架,如何能断送江山社稷。”   “发癔病自称神仙下凡的人不少。佶儿,你想当皇帝么?”   “说真的,我不太想。原本什么事都有哥哥顶着,我胡闹也有人收拾残局,做些不该做的事,也有人惯着我。六哥,我对先帝没什么印象,我只记得你,在我心里,父亲也是你,哥哥也是你,最爱的人也是你。你最聪明,最有毅力,百折不挠,是大宋有史以来最好的皇帝。”   赵煦:“我有点冷,你上来。小时候你跑到我被窝里,我就在想,如果有你这么可爱的儿子就好了。”   林玄礼擦擦眼泪,把外衣一脱,穿着小棉袄进了被窝:“爹?”   赵煦:“……”   气的他都有力气揍蠢弟弟了。 第109章   礼部尚书满面泪痕,倒不是思念先帝,而且为了制定礼制愁的,愁的肝肠寸断。兄终弟及的事,本朝就有,太*祖和太宗就是兄终弟及。可是情况不一样,拿出当年的送丧和即位的仪式修修改改,太重了就不是兄弟之间的传递成了父子,礼仪稍轻一点又怕秦王不满。他衣不解带的侍奉大行皇帝三十三天,消瘦憔悴了许多,这是真正的兄弟情深。   “…太弟和太子的区别,大为不同,太难了,求相公指点迷津。”以前也有兄终弟及的帝位传承,但没有一个是皇帝生前册封的,都是由太后做主。   章惇在这一个多月以来,工作量没有多大变化,朝廷上下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他只是担心官家的生死,以及一朝天子一朝臣,赵佶和自己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经常能感觉到他气呼呼的瞪自己。当时是对的,现在呢?“沿用丧礼,不用改动。”   就按照太子对大行皇帝的礼节。昨天进宫商量指派谁为山陵使时、以及具体继位时间时,看到他穿的丧服是斩衰,就是这个意思。   礼部尚书战战兢兢的把制定好的丧礼流程捧进宫去。一见还没正式登基的新君,穿了一身最粗的生麻布制布制做,断处外露不缉边,是五服之中最重的斩衰,是子为父的丧服。兄弟的丧服理应是次一等的齐衰。   林玄礼现在减肥彻底成功,瘦的脸上有清晰线条。看起来和大行皇帝十分相似。把丧礼流程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会。他学礼法学的一直不太认真,反正有专人负责这方面的事,不用学的太努力。现在翻了半天,看起来好像还行,但还觉得不足:“够庄重吗?”   礼部尚书小心翼翼的说:“和以往的大行皇帝一样,没有皇太弟扶灵的先例,臣直接挪用了皇太子的礼制。”   “再庄重一些,天下百姓只举哀一个月吗?六哥让你们节俭,没让你们敷衍了事。”   礼部尚书立刻跪了:“罪臣愚钝,求殿下明示。”   林玄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不满的,没事找事的说:“祭品里的甜食太多了。仪仗序列应该再增加一些,为什么没有纸扎的麒麟。现在万物萧条,土地上冻,要在七个月内下葬,哪里来得及营造宫室?”   礼部尚书:“是是,是是是。殿下容禀,不是罪臣不考虑土地上冻的事,而是……七月下葬乃是太-祖皇帝制定祖制,轻易改动不得。倘若殿下轻易改动,恐怕将来的官家引为规矩,大兴土木修造陵寝,于国有害。”   林玄礼攥着拳头气了一会:“也罢,你说的在理。就依此办理。”   接下来去陪着向太后、朱太后、刘皇后吃中午饭,三人相对默默无言。向太后也没想到他能当皇帝,又不想看到朱氏成为太后。朱太后一直都想当太后,可这又是儿子的遗诏。两位太后之间的气氛也有些尴尬。   一桌子素菜,以豆腐木耳香菇为主。   林玄礼食不知味的一扫而空,起身道:“臣告退。”   “等等。”刘清菁突然叫住他:“佶儿,你要当皇帝了,王繁英要入驻中宫,我移居到哪里去?”   林玄礼不怎么在意这件事:“神宗皇帝的嫔妃居所之中,还能挪出一座宫殿给你。”   刘清菁有些生气:“真是人走茶凉,也不用再哄你侄女玩,你就不怕天下人说你苛待寡嫂?”   林玄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社会人的做派拿出来,瞥了她一眼:“有些人说你红颜祸水,刮骨钢刀。我本不想把这种污名加在六哥身上,可你要是诽谤新君,恐怕这种说法压不住。”反正太医说确实和纵欲有关。唉。也难怪他着急,他都快三十岁了。   刘清菁把银牙咬的嘎吱嘎吱响,悲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你,你这些年一直在官家面前装模作样,装作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林玄礼只是阴沉沉的瞥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向太后现在终于可以针对她了:“佶儿,孟氏被逼出家已有数年,我看她没犯什么重罪,现在该把她接回来了。”   林玄礼瞥了一眼猛然愣住的刘氏:“娘娘说的是,此事容后再议,现在还有许多事要做。”   这招太妙了!绝对不可能把孟氏接回来,那女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以后只要刘氏突然找事,就拿这招制衡。   吃完饭又各自去丧礼上举哀。   宗室、满朝文武都要参加声势浩大的丧礼。   白天忙各种仪式,到晚上可以休息时,官员们起身就准备回去加班,朝廷高官都在这里举哀,只留下那些不够资格参加国丧的小官在衙门里办事,他一点都不放心。   童贯突然走过来:“相公、枢密使,诸位尚书,请留步,郎君有事相邀。”   “在哪儿?”   “垂拱殿。”   这八位国家重臣只好赶过去开会,路上用眼神相互询问,猜测是什么事。是对我们还没请他在灵前继位感到不满呢,还是急于询问朝政、国力、甚至是开战呢?在垂拱殿见面,必然是商议国政。   林玄礼带着王繁英进了垂拱殿,侍卫虽然不赞同也不敢阻拦新君。   大殿空旷,方才几名打着灯笼前后簇拥的内侍,轻轻的拿蜡烛取灯笼中的火苗,把室内蜡烛都点燃,照的明晃晃亮如白昼。   王繁英也没说话,她还是挺吃惊的,没观察过兄弟相处的现场,不知道他们的感情这么深。   林玄礼在垂拱殿里上下左右的晃了一圈,抖抖刮丝掉毛快要成流苏边的丧服下摆,随意坐在台阶上,往后一靠,看看房顶的藻井:“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哎,我得振作起来了,天下还等着我去征服。”   主要是金兀术和粘罕,不能总这么意志消沉,还等着组装的更小更精确的座钟,需要编撰数理化课本,需要改革的军制。要做的事情太多,还都不能着急,回头先写一个十年计划出来。得发展海军,但是现在没钱了,挤不出来。   现在可以写了,不怕有人偷看之后去告密。我没有危险了。   王繁英搂着丧服裙子坐在他旁边:“嗯,想想你说过的,你说你二十岁时会有一个重要人物出生。”   林玄礼瞬间支棱起来,甚至有点兴奋,捂着嘴小声说:“岳飞!岳飞还要两年就要出生了!”还有李纲!啊宗泽!渡河这次肯定渡河。我心爱的章楶现在不当经略安抚使了,可以回来和我见面了。鲁智深!这年幼的壮汉现在居然每天要回家见爸爸妈妈,还要上学,就算是现在想想还是很好笑。武松大概还是个婴儿?哎,他哥是真不容易。   举哀的地点距离小朝会的垂拱殿不远。八名重臣进门时,正看见皇太弟和他那声名远扬的爱妃一起坐在台阶上,十一郎脸上有了些神采,不是往日那种憔悴而心不在焉的样子。   林玄礼站起身,拱了拱手,臣子们连忙还礼。“天色已晚,赐坐,赐茶。我长话短说,山陵使还没定下来,这事应该尽快做决定。等春暖时尽快修造帝陵。还有我六哥的庙号和谥号,可惜太宗的庙号已经被用了,我有意谥他为文。”   文,皇帝谥号中最好的一个,汉文帝,在唐太宗之前所有皇帝楷模,唐太宗也谥为文皇帝。   绣墩搬过来九个,他也坐在平地的绣墩上,没去龙椅上。   章惇心里微微一动,有些感动,但率先提出反对意见:“臣以为不可。历史上有一位宋文帝,刘义隆。”这人虽然算是个仁君,但得位不正,而且没法和大行皇帝相提并论。   皇帝的谥号最好的五个:文、武、高、宣、明。   现在的谥号好长一大堆,庙号只有一个字,作为指代。   蔡卞问:“庙号为高如何?德覆万物曰高;功德盛大曰高;覆帱同天曰高。”   林玄礼只觉得毛骨悚然,不能让六哥被称为宋高宗啊!是好字儿,自己心里得膈应死:“嗯,好像还可以。”   曾布瞧出他觉得不合适,立刻反对:“高宗总是以开国的皇帝为主,唐高宗是则天皇后追加的美谥。大行皇帝武功卓越,不若庙号为武?”   林玄礼觉得可以,可能自己以后的庙号被抢了,那有什么关系,我不在乎:“这个好。配得上六哥。”   章惇:“不好。凡武帝,都有穷兵黩武之嫌。大行皇帝虽然连年用兵,但国家实力强盛,没有增加赋税,兵役的年限也没压低似汉武帝、唐武帝那样苛待。”我的官家是最好的。   林玄礼想想倒也是:“章相公,依你之见呢?”   章惇沉默了一会,想到自己和官家筹谋的大业还没彻底实现,燕云十六州没收服,官家始终保持警惕和严肃,还没享受到真正的胜利,还没高枕无忧:“识微虑终,明知渊深曰哲。官家,大行皇帝终生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只恨天不暇年,大业未竟。”   尚书们不是很赞同的瞄了他一眼,在即将继位的新君眼前感慨先帝去世的太早了,您是打算致仕啊。   林玄礼睁大眼睛看着他,半年前还颇有点神仙风貌的章惇已经不飘逸了:“好,就依你。”   曾布连忙打圆场:“郎君手臂上有刺青,如今贵为天子,取宫中秘药抹去吧。”   林玄礼扯着袖子看了看:“挺好看的,留着吧。又不在脸上。六哥当年看见这个,还问我疼不疼。”   蔡京跃跃欲试的劝说道:“先帝与郎君兄弟情深,古往今来无人能比。但臣有一言劝告郎君,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郎君为大宋计,尽快登基。”   短暂的缄默之后,有人跟进:“臣附议。”   “臣附议。”   “请郎君继承大统。”   林玄礼心说:[六哥知道你们这么快就开始恭维新老板么?]   [六哥:我知道啊。]   [虽然我就是这么个计划,但是还是觉得膈应。]   [六哥: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想保住职务。好好用章惇。]   章惇从袖子里摸出一份奏本:“臣请皇太弟于灵前继位。令哲宗皇帝在天之灵安心。”   林玄礼接过来往怀里一揣:“就依你们。一切从简吧,礼部不必急于操办新的仪仗和朝服、辇舆,几万贯钱干什么不好。我拿六哥的用就好。章相公,你是国之柱石,六哥离不开你,我也离不开你,保重身体。”现在才六十多岁,努力保养一下干到七八十岁没啥问题。   即位称帝的过程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在大庆殿斋戒三日,然后称帝、祭祀先帝、接受群臣礼拜、祭天、祭祀景灵宫、去祭祀帝陵。把生母陈美人追封为陈皇后,给先帝的刘皇后加尊号,给俩小侄女改一下封号增加食邑。   来回七天时间。仪式还没完,加封王氏为皇后,封皇后生父承恩公,兄弟们各有加封并瞬间失业成为社会闲散亲贵,加封乳母李氏、保母陈氏、汪氏为命妇夫人。   任命章楶为山陵使,选择风水宝地,修造哲宗皇帝帝陵。见面时双方都是感慨无限,章楶这次不用抓着他了。   再给兄弟们、朝中官员、各地经略使以及自己熟悉的苏颂、郭成、种建中、姚雄、宗泽等人,分别有所封赏、加封,把贾岱玉也塞进太医院里找了个行政岗位。长史魏季礼立刻升任中书舍人领班,继续负责拟旨。谢宝改为宫门使,侍卫们各有升迁,又追赠谢璀为将军。老苗此后不方便进宫见驾,改去禁军之中当个教头。   召见贾岱玉:“你在太医院中,好好学习中医阴阳五行说,然后把这些好东西解释进去。”   贾岱玉面圣时一点都不慌,只是垂首叹气:“遵旨。”我以前有空时喷网上那些拿中医五行解释西医原理的沙比,虽说我也不是中医黑,只是经验主义——喝过灵的就承认,没试过的就不承认。但是这也太尴尬了,我要抄他们那些恶心的民科论调吗?   林玄礼还得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秦王府里接见自己的几个掌柜的,过天桥之前:“高蜜,你叫厨房多准备些蘑菇、芋头、白菜、粉条、腐竹、木耳、冻豆腐,晚上请兄弟们吃炖锅。拿黄豆芽和笋子炖汤底。”   “是。”   厚土生春的掌柜一开始只有赵贵,吴财两人,后来伴随着分店越开越多,每年有资格来报账的掌柜也多了冯祥,刘梅君,朱并,郭和……等十数人。他们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一跃从给王爷老老实实当差的掌柜,差不多要成为皇家商人,以后养殖场有可能成为皇庄!   林玄礼沉着脸往上首一坐,散着怀的狐裘下依然是一身斩衰丧服:“前几天我登基做了官家,你们不要觉得有什么不同,生意虽是我的生意,天下也是我的天下,尔等都要遵纪守法,切不可偷税漏税。”   反正赋税和年终利润都会到我手里,握草,我真是大赢家。   掌柜们战战兢兢的磕头,一一交代了今年的简报。   赵贵格外说:“郎君,官家,您早先交代每年都要与粘罕做生意,实价收购他们的人参鹿茸皮草,小人去年、今年都照吩咐做了。粘罕请小人代为问安,他还想来京城与您相见,瞻仰□□威仪。”   林玄礼在考虑要不要把他叫来杀了,或者扣下:“好啊,让他来。我看他不想止步于赚钱,还想振兴家业。”   又盘问了一会。   童贯飞快的走进来,绕到他耳边,低声禀报:“官家,章惇进宫求见。”   林玄礼赶紧:“今日到此为止,你们都回房休息。为先帝举哀,斋戒静坐。”   一路从王府正殿跑到后墙,过云梯到宫里,那也是宫墙边上,在一口气跑到书房。   也就是个六公里跑,这就已经让章惇等了好一会了。   接过宫女奉上的热茶喝了两口,喘喘气,擦擦汗,把狐裘丢给宫女,对身后的侍卫们感慨:“当皇帝属实是个体力活。”   童贯假装喘的也很严重:“是啊。”   侍卫们倒是没这么喘,谢宝还有心调侃:“官家,您都几个月没好好练武了。”   林玄礼笑道:“等出了丧期,先把你打一顿。”喘的没那么严重了,就接见章惇。   章惇进宫打算找他谈谈未来的政策,以及……苏轼。这次封赏群臣没有苏轼苏辙兄弟俩,但谁都知道,苏轼是十一郎最喜欢的就是苏轼,这么多年书信礼物不绝,苏轼能有今天,全靠十一郎。开头先用别的话题引出自己要说的事:“官家刚刚登基,要天下施恩,理应开恩科。”   林玄礼有点心痛,扶着桌子喘了一会:“好多钱啊,这次施恩群臣花了好多钱啊!暂时不要增加进士了。”朕要养好多闲人哎。   章惇震惊了,差点绝望:“官家!为国选材取士,怎么能吝啬钱财!”就知道贵人不应该做生意,也陷入了这样蝇营狗苟,算计钱财的境地。你刚刚不会是跑出宫算账吧?筹措军费也不需要官家做生意,糟糕,这份生意也没法让旁人接手,还是皇家的。   林玄礼有点怀念的看着他:“哎,还是你这么凶我看着顺眼。”   章惇就如他所愿的严厉抨击了国家选士还舍不得钱的扣门行为:“请官家下旨。”   “今年是不是太仓促了?”   章惇心说往年先帝怎么做的时候,你一点都没注意吗:“今年昭告明年或后年开恩科,举子们才有时间进京赶考。”   “哦,那行。”林玄礼沉吟了一会:“六哥的政策,我觉得都很好,没有什么值得商议的,只是能省则省。冗兵,尤其是流民,唉。”   章惇:“自从打下宁夏平原之后,流民基本上都被安置了,官家不必忧虑。”人口众多,需要更多的土地,战争和扩张是最好的选择。   林玄礼又想起现在的黄河问题,和他谈了谈黄河水道,对这地图研究半天,现在没有什么著名的水利专家,仁宗时期有一个著名专家,提议给黄河改道,耗费国力民力最后依然发洪水。   章惇:“维护黄河,也只有挖淤泥、疏河道、开支流。其余之事,只能听凭天命。”   “唉。”他自然而然的说起:“苏轼对治水颇有心得。听说你们曾是形影不离的好友,咱当年也不敢问为什么分道扬镳,现在倒要请教。”   “只是一点政见不合,以及误会。”章惇心里想的是不能共存,可是又放不下自己的政治抱负,仅仅因为苏轼回归政事堂无可抵挡……就要退却么?不行,非得让他们知道,苏轼那样试图就事论事是不可能的,朝廷官员做的的不是事,而是人。“官家有意重用他?”   林玄礼点点头,试图调节两人矛盾:“他比你小两岁,今年也六十多了。章惇~相公~我一向不参与党争,只喜欢干练有用的人才。”   章惇心说您不会是撒娇吧?想了想,不能独相,也要占据主动权,立刻给他一个惊喜,和官家硬刚是很难的,尤其是这位官家特立独行:“东坡有大材。”   林玄礼心叫不好:[六哥我怀疑他要搞事!]   [六哥:嗯,让他搞。]   “愿闻其详。”   “水患长达百年,官家方才说苏轼对治水有心得,莫非打算任命他修缮黄河水道,杜绝泛滥?臣支持。”   林玄礼:[蔫坏老头!黄河泛滥这种事,怎么可能彻底杜绝!]   [反正得修,修好了水泊梁山就没水了,只有良田,诶嘿。]   谈了半天,总算下旨让苏轼苏辙兄弟俩回京候命。是入驻政事堂打破独相局面,还是去支配数十万民夫修缮黄河水道,都不确定。得见了面和他谈一谈才知道。   又赶紧去见那两个可可爱爱的小侄女,俩人都闷闷不乐,情绪低落。   二宝三宝有半个月没见到叔叔了,本来想问真的再也见不到爹爹了么,又想起保母们的恐吓嘱托,不吭声了。   林玄礼轻声说:“六哥给你们起了名字呢,等到五岁时才公布。”据说这样有利于寿命的。   俩小孩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叫什么呀?”“叔叔告诉我嘛~~”   “嘿嘿,我不说,要耐心的等哦。”是赵福绵,赵福延。   哄完小侄女,又和兄弟们聚会。素菜的炖锅味道也不错,兄弟们也从悲伤中走出来了一些,只是最风趣的人成了官家,现在都穿着丧服,也不能说笑、听音乐。   赵似感叹道:“要不了多久,就要除服了。”   林玄礼笑了笑,点点头:“算下来扶灵启程时,是夏天七八月份,你们可要做好准备。” 第110章 新君的旨意   苏轼接到旨意,带着王朝云准备回京复命:“真是意想不到。我到了这把年纪,还能一展抱负。”这次心态轻松惬意,还很笃定。   王朝云调侃道:“相公这一肚子不合时宜,总算遇见识货的。”   苏轼笑嘻嘻的捋胡子:“未必能入驻政事堂,章子厚……”怎么说呢,当年乌台诗案,章惇为我辩白,高娘娘启用旧党,我从戴罪之身升到正三品,当上的皇帝的老师。苏辙和其他旧党人士……这是党争,但在章惇看来这肯定不只是党争,是友人背信弃义?但他报复的太过分了,要置我于死地。让兄弟天各一方永远不能见面。   这次回京去,没那么简单,十一郎是官家,可他没有罢免章惇的打算,只要还想用他,就会受制于他。   但事情总归是越来越好。年轻强横的官家非要压着俩人和睦共处,就算章惇心里不愿意,我心里也不愿意,那场面也很好笑。想编个故事戏谑一下。章惇偏向于法家,不怜惜民力,极力压榨,而自己不是,将来回京之后,有许多吵架的机会。   天子以日代月,27天之后除服,换掉粗麻丧服,改成蓝色、白色或灰黑色无刺绣无纹饰暗花的长袍短袄。后宫中全是这样的打扮,看起来沉重而美观。   向太后所居慈明宫、朱太后所居圣端宫都不用动,刘皇后被加了昭怀皇后的尊号,慢慢准备搬家。   王皇后直接不和官家分居,暂时住在一起。   保母正式退休,虽然依旧住在宫里,却不再负责管理官家的生活起居。   林玄礼在登基之后狂看国家绝密资料,都看完一遍,感觉自己头昏脑涨啥也没记住。   到了日子,被群臣们簇拥去祭祀先农坛(祭拜神农氏),随即是耕耤礼。   官家牵着牛,丞相和枢密使扶着犁,满脸庄严肃穆的耕了先农坛旁边的一亩三分地,洒下开封府选送的优良种子。   回宫时扶着龙辇:“章惇,上来说话。”   章惇推辞道:“臣不敢。”   林玄礼知道按照套路应该说一下他劳苦功高,然后他谦让一次,我再说我怜惜老臣,他再谦让一次,客气半天弄上来。   寒风挺冷,大伙都在这儿冻着呢,省略步骤,直接伸手搂住:“来嘛。你是辅国重臣,我要是再小几岁,六哥该托孤给你,请。”   章惇抿了抿嘴:“官家先请。”   先后上了车,当然不可能坐在一起,龙辇里就没考虑还有第二位乘客,设计上只有一个宝座。章惇考虑了一下,自己这个岁数,这个身份,如果直接坐在地板上,不太合适,坐在官家身边,更不合适,真是进退两难。   就站在车里:“敢问官家有何吩咐?”   林玄礼往边上挪了挪,拍拍自己身边:“过来坐这儿,一起回去。”   章惇越发警惕,一边怀疑他要为这些年的积怨报复(虽然没多大事,但成了皇帝,事儿就大了,皇帝永远比最小心眼的丞相更小心眼),一边又奇怪,君臣之间深谈过几次,不是特别投机,官家经常有点不满又不说,下次见自己时又高高兴兴,令人不安。   很难想象十一郎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怎么看都不是,倒回去推敲也不是。   “官家体恤老臣,臣恭敬不如从命。”   林玄礼的手搭在他背上,隔着棉衣都能摸到骨头,这位须发花白的老臣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他柔声安慰道:“你是六哥留给我的,唯愿咱们君臣不疑,你还能放心理政才好。”   [你是六哥留给我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六哥:(⊙_⊙)什么啊?]   [就是那种六哥愿意把他宠上天,我接手之后也要这么做,因为他的能力值得的。]   [六哥:你觉不觉得有点…怪怪的?]   林玄礼一边精分一边说:“我在治国方面不如六哥,章惇,你也知道,六哥生来就为了做皇帝,我不一样,我生来就负责吃喝玩乐,花六哥的钱。咳,扯远了。请你上辇没别的事,蔡京上奏弹劾你,说你背地里议论我轻佻浮躁,还有点顽劣,以及屡次上奏劝谏六哥约束我。你没看见他刚刚的表情吧,又疑惑,又兴奋,又不安,太好笑了。”   章惇静静的看着他。   林玄礼笑嘻嘻的挑眉:“我觉得当时说的很对,要是有人当时不这么看,那准是我的家仆。以前不敢说你小心眼,嘿嘿嘿,诶嘿嘿嘿。”   太爽了我终于当面说了这句话。你收拾蔡京吧!收拾人这方面你擅长,我态度够明确了,也很有诚意,接下来该你拿出诚意来对我。   章惇秒懂,但不是很赞同。心说:真想让我放心就别把苏轼调回京,我几乎至他于死地,等他回来之后,又怎么能和平共处,我的政策必然受阻。   蔡京有野心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但这种迫不及待的排挤和取而代之,哼。   回去就找茬让他去南方,比南方更南的地方!   是有人说我睚眦必报,没有容人之量,这很好笑吗!赵佶!这哪里好笑?   年轻的官家笑了好一阵子,最后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以袖掩面继续吭哧吭哧的笑,还不敢笑的太大声,小声笑的发颤。   章惇:……   就在这种杂音中盘算如何抓蔡京的错处,这个中年人行事缜密而端正,勤勤恳恳,没有什么明显的弊病。嗯?有了!   章惇决定让他别笑了:“官家,房陵保康军、南阳武胜军、安康昭化军、汉东崇信军的争夺屯田之地,多有摩擦,请官家重定军界。”   林玄礼想了想,路是京西南路,首府是襄阳府,章惇说的是其中四州的驻军。在心里回忆了一会地理位置,想起来了,还想起来襄阳府的湖北菜,超级好吃!但几军的将军是谁没想起来。面沉似水的沉吟了一会,点点头:“嗯。”   谁来着?抢什么地方?知州和守将是谁?四个州交界吗?   想了半天,梦回高三,确定自己记忆力真不行,回宫去拿着将军、监军、知州与此有关的奏札共十二本开始逻辑推理到底是谁缺德占人便宜。   对于国家机密,只好从头开始又看一遍,大概记住了点。虽然对全国各地高官都是谁是什么关系没啥印象,好歹记住了全国有多少户人,每年赋税多少,军费支出多少。   又和章惇一番深谈,决定什么都不变,先让遭遇数次政策反复的百姓安安心。   至于六哥的谥号塞满了十几个字的美谥,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这是唐代搞出来的风俗,玩命往上加,所有好词儿,不论有没有,都往上加。   庙号始终悬而未决,章惇觉得先帝还没完成伟大宏愿,也有意试探官家的态度,以及嘲讽高太后,还是推荐哲宗这个忧心忡忡的庙号。   礼部和翰林院的官员揣摩上意,提出中宗(中兴之主)、宣宗(中兴之主)、世宗(是守成令主)。   林玄礼回宫抱怨:“唐中宗实不怎么样,汉宣帝倒是好,但唐宣宗也不怎么样,世宗又有点小气了,属国用的比较多。就不能把太宗的称号薅下来给六哥?”   向太后大惊失色:“你说什么呢!”   朱太后也惊恐的站起来:“万万不可亵*渎祖先。”   庙号在下葬之前不用公布,还有六个月时间。   上朝时主要谈论的就是这件事,其他所有事项以保守为主。   林玄礼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往下瞧,努力回忆起自己上辈子作为一个普通人时,因为简单的政策变动有多大麻烦,多苦恼,背地里骂了多少领导。   “六哥在时,是五日一朝。我登基不久,暂定三日一朝,等对天下大势了若指掌时,再改回五日一朝。”   ……   “我本来觉得吃素禁欲来以示哀悼,挺不合理的。不过前些天确实没有胃口,也没有想法。”林玄礼对着铜镜端详了一会,摸了摸自己因为伤心脱脂而格外明显的肌肉线条,清晰。瞬间脱光光,摆各种造型:“我现在可以去参赛了。要是有个紧身衣,可以直接去COS超级英雄。”   宫女内侍本该在旁伺候,但官家和中宫喜欢关起门来说话、互殴,总嫌她们在旁一惊一乍十分碍事。   王繁英曾经在别的世界里看过漫画,角色拥有人们想象中的能力,能做到人们所期望的事,强壮又不幸。任何一个世界中,人们都存有幻想和期待,这幻想不会超越他们的认知范围,但远大于人们的能力范围。   画了几十年上百年的漫画是打发时间的好东西:“差不多可以。有兴趣吗”   “有啊。首先让我们制作一只船队,出海到南美,给我带活的橡胶树回来,然后点满科技点,制作出橡皮筋,研发织布机,在纺织业变革不要导致民众失业的前提下继续提高科技,制作化学合成的弹力丝线,织布,做衣服。”   王繁英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虽然同样的事我做过几次,但说实话,等这些都忙完,咱们可能都得开始修身养性了。你还是扮演不穿衣服的超级英雄吧。”   没几十年干不完,资源总是不够用的,在边关还不安稳时,不能轻易支出大笔财力去扩张水军和海上贸易。虽然现在大宋的大船和商队也挺好,但是根据他画的地图来看,南美洲也太远了吧。   “髀肉复生啊,来摸摸。”   王繁英伸手戳戳捏捏,往他怀里一倒。   “也不知道六哥平日里怎么把朝政料理周全,还有时间在宫里溜达,看戏,聚会。我好像不行,这些天忙死我了。你就一天到晚啥也不干?”   王繁英调整了一下情绪,挤出来满脸的贤良淑德,懒洋洋的抬着眼皮:“哎呀,后宫不得干政。我也就是照顾一下嫔妃和庶子女。贤后嘛。”   其实是合作关系有所转变,先把场地让给他,让他自由发挥。人的性情和目的随着身份的变化而转变太正常了,能始终如一的人就和圣人差不多。如果这小子要开始讲究‘君威’‘宫妃’‘急躁不听劝谏’‘挨揍时开始生气’,那就筹划养老计划。   林玄礼啪啪的抽她胳膊和肚子:“可得有啊!你就是直接进入养老状态吧?”   王繁英反手就把官家按在床上,轮拳头锤了两下,锤后背锤的砰砰作响:“我在调节俩太后之间的矛盾,还在哄你小侄女,以及开解刘清菁,太烦了。”   她顿了顿,开了个低劣的玩笑:“她是那种需要有人关注她,有人爱她的女人。可能需要有人夜里陪她。你想去吗?”   林玄礼也跟她一起掉节操,从背后抱住,附耳低声说:“我可以接受父女,母子,叔嫂,姐弟,兄妹等各种关系——仅限小说、图画和表演。你要是愿意玩,可以叫爹爹,叫姐夫也行。”   王繁英随手一下,本来想不轻不重的拍在他耳朵上,高度没掌握好,打在下颌骨侧面。达到的试探效果也差不多:“哎呀,对不起。”   林玄礼的脑子瞬间嗡了一下,差点晕过去:“居然打我要害!过分了啊!”   他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就开始碰瓷:“叫哥哥,要不然这事儿没完。”   “满脑子的智慧不要浪费,明天开始勤快点,给我建议,陪我批奏折。要是不能出谋划策以后你就主动吧,朕要累死了。刘清菁不搬家就不搬,你就住我寝宫里挺好的。”   “我整天在宫里五公里跑有意思吗。找个借口帮我打发谏官。”   “舔我腹肌!快点。坐在我脸上,你懂的。”   就好像他占据所有主动权,发号施令。   丧期一个月,之前还有一个月没顾得上这件事,两个月没宣泄的青年男女折腾到半夜,叫侍女进来换了床单,幸好明早不用早朝,可以睡懒觉。   睡到日上三竿,起床。   史官就记录了一下官家的懒散状态。   消息传到宫外,立刻有人上奏劝谏官家,您不仅要节俭,还得勤政,不只要忙完所有的工作还得坚持早起,现在不比从前了。   林玄礼把劝他早起、不要留恋女色的奏本都扔一边,说某地出现祥瑞白牛的也扔一边:“白牛不比别的牛好吃多少。祥瑞?!等等!!”   王皇后、童贯、魏季礼、吏部侍郎、舍人、翰林待诏、拾遗、补缺,看官家拍案而起,直接蹦起来,差点跳到桌子上满脸兴奋的样子,都有点惊诧。   林玄礼给老婆一个眼神,王繁英随即反应过来,竖起大拇指。   “魏季礼,你拟旨,以后中下两等的祥瑞不必上报京城,只有一点,一旦发现嘉禾,不要直接摘下来送达京城,要等秋收之后,整个儿的麦穗晒干了送来。”最近看国家资料,有农学家在研究稻种改良,也在研究深耕细作和最合适的肥料,收成比汉唐时提高了不少,可是还能更高!种粮!这样才有钱打仗。   魏季礼(原先的长史)不是很明白这意思:“官家,您这是何意?嘉禾通常都要及时摘下来,烘干了送进京,再送太庙去献给大宋历代郡王。如果留在地里,被鸟雀啃食、野猪或猹糟践、狂风暴雨冰雹摧折、或是被人恶意踩踏,岂不可惜?”   林玄礼按着桌子,极力控制住情绪,想起当年看的一些关于杂交水稻的记录,最开始的母株不是培育出来的是自然找到的!嘉禾就是那种一穗上麦粒爆多或者一根麦秆上有俩麦穗的。“等成熟了我可以尝尝味道。我还想试试,用嘉禾做种,能不能收获一亩地的嘉禾。魏季礼,你也知道,果树能够嫁接,养花可以选品育种,大的越大,小的越小,或许嘉禾也可以。”   魏季礼震惊不已:“郎君,呃,官家,竟然有这样的打算,那岂不是每亩产量能翻一倍?”   林玄礼拍桌:“是啊!收来之后先种在观稼殿里,叫内侍悉心伺候。顺便再种点种点黄瓜,小葱蒜苗,香菜,豆角,萝卜,多种点韭菜。”   魏季礼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郎君说这话太自然了!   林玄礼坏坏的问:“如果宴请群臣时给他们吃韭菜盒子,是不是吃完之后都不敢说话呢?”来吃饭,尴尬的闭嘴回家,还挺好笑的。   全场震惊了。官家您这么坏吗??   王繁英:“恐怕不能,他们距离你远,又不直面你。”   “哦。那算了吧。”   众人为之侧目,帝后之间就这么闲聊吗?难道传闻中……秦王惧内的事是真的?他们不敢公然打量皇后,只能偷眼去瞄一瞄皇后的手。   真算不上柔荑。   拳面上似有老茧,指头上有戴扳指的痕迹,是射箭用的那种,不是装饰用的。   林玄礼继续闷头批阅奏折,要传旨就口述叫别人去写,有不知道的需要活体百科时问翰林学士,对于官员个人信息不清楚的就问来值班的吏部侍郎,连哪一年中的进士都能报上来。   又看完了一大筐,有人举荐韩忠彦,这是韩琦之子,在先帝一朝因为没有政治立场被贬谪。在待办事项上记了好几笔:“市舶司…拿市舶司的账册来…”市舶收入达四十二万缗左右。   再看一遍,之前看了,有海上贸易的多达五十个国家,进出口货物在四百种以上。进口货物主要为香料、宝物、药材及纺织品等,出口货物主要是纺织品、农产品、陶瓷﹑金属制品等。   “前些天让你们拿挤在海路的书,拿来了么?”   童贯笑吟吟的奉茶给官家和王娘娘:“郎君您好记性,七天前吩咐的,找了六天才找见,《针经》就在您桌上。昨日就拿来了,您忙着就忘了。”   “嗯,拿回卧室去,今晚上睡前看读一读。”   又有人进来禀报:“启禀官家,使者派人禀报,苏轼后日抵京。”   林玄礼本来想去迎接他,转念一想,万一又有行刺的混蛋呢:“嗯,让郝随替我去迎他。”   批了十三本奏折,其中有一个弹劾章惇章楶的,两个反对皇帝睡懒觉的,五个请安的说天相特别吉利的。   丞相把刚刚下达的圣旨驳回,并附上一张纸:请官家明言遇到嘉禾不挖出进贡又当如何,以免各地官员胡作非为,耗费民力。地方官肯定会要求所属土地的农夫保护好嘉禾,保护不好就治罪。请官家定下条例,到时候是不论成败都可以?挖走移栽?官府免除其赋税然后清空一片庄稼,派衙役单独保护嘉禾?   官家立刻批示:不论成败都可以,不必挖走移栽,与其他稻谷继续混种,可以用木栅栏环绕那一亩地。如果被鸟雀啄食、被走兽破坏,那就是时机未到,如果被人为破坏,与盗窃官银同罪。   这次圣旨顺利下达,大概只需要一个月时间,就能传达到全国各地,每一个县城、小村都知道。   林玄礼丢掉又一个说神仙显灵的奏本,以及一个举荐林灵素的奏本,盯着王繁英叹了口气:“真希望他们能明白,我不是喜欢求仙问道、谈玄说妙、预测吉凶祸福,只是我的皇后喜欢这个。”   王繁英本来在发呆,连忙回过神来,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也不喜欢和旁人谈论这些,修道乃是自家事,不需要同参道友,以经典为师即可。和官家一起打坐精心,就很好。”   别想着投其所好送夸夸其谈的道士来,浪费钱。   官家看起来很想克扣先帝嫔妃们的脂粉钱。   史官刷刷记下。   值班的官员们就在旁边听着,这番话不出三天就得传遍京城。   林玄礼又闷头狂看,解决完最后一点,有御史弹劾蔡京品行不端、对先帝不忠,丢到明□□议要谈论的一堆里。   这个分类有一摞。   刚好吃午饭:“天色尚早,下午还能练一练骑射。你们都去休息吧。唔,下午带小侄女玩投壶。我想带她们去看大狮子,又怕吓着她们。”逛动物园和游乐园貌似是带孩子的正确方式,除此之外我玩的就是打架和骑射。   这些臣子是值班的,并不是官家批完奏折他们就下班。   王繁英:“弄个小羊羔给她们玩比较合适。”   “小鹿怎么样?小鹿好可爱,还有小马驹。小红快生了你知道么。”   王繁英:“……昨晚上我告诉你的。”   “啊哈哈哈中午吃啥?”   帝后二人就聊着这些家常的话题手挽手的走了。 第111章 计划和惊喜   两人年纪相近,但气势截然不同。   一个瘦的清隽,一个胖的可爱,一个是大宋唯一的丞相,另一个则是被迫云游天下的五品官员。曾经是携手同游一起爬山的好朋友,然后为了政治理念不合、天下大势所趋而分道扬镳。人生际遇高低变幻,互相伤害,积怨和防备随着时日越积越多。   官家要宴请刚刚回京的苏轼,还有他依然倚重的章相公。   待漏院中有许多屋子,两人在院中对视了一眼,各按品级去了不同的屋子。   郝随回来禀报道:“章相公对苏学士的态度不坏,只是苏学士倨傲,不肯上前行礼请安。”   “你辛苦了。”林玄礼感到十分麻爪,这几年章惇还在整苏轼,经常给他调动工作,要么是哪里艰苦贫穷让他去,总归是没让苏轼太好过。“我很想念苏轼,又怕章惇吃醋。好么,原先得注意分寸,现在和臣下聊聊天,更得注意分寸。”   原先的沙比赵佶毫不犹豫的换掉了章惇,好像没啥事,实际上我知道章惇有多重要,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代替他。嗯……希望他能再干二十年让李纲顶上来?   王繁英肆无忌惮的嘲笑:“哈哈哈哈别把大臣们争锋斗气说的像是小女人争宠一样。”   “差不多差不多,他们还会写宫怨诗呢。文人写了唐宋诗集中,九成以上的怨妇诗。”   王繁英嘎嘎嘎笑倒在椅子里:“那我劝官家雨露均沾。”   林玄礼:“我还是喜欢章楶。哎,他真应该参加这次宴会。”   又是章惇的族弟,苏轼还写词与他相和:“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   “别睡懒觉了。”王皇后毫不留情的拖着官家往外走:“你下午还要开经筵听课,然后会见辽使,还得给那件事拟定章程,晚上还许给两宫太后你亲自烹调小菜献上孝心,都不能耽误。”   就在御花园中的阁楼上设宴,可以观赏迎春花。   林玄礼顶着章惇不赞同的眼神,试图迎上前去,被亲爱的老婆抓着腰带拖在原地没能上前。   回头和她眉来眼去了一下,成功接受双份的‘注意身份’。   只好转身去了自己该去的椅子上坐着:“数年不见,先生,你风采依旧啊。”   苏轼犹记当年在秦凤路见面时,十一郎看起来还只是个活泼的少年,现在气势大不相同,人也更瘦。跪拜道:“臣苏轼,叩见官家。”   “免礼。”他想起来点身份之间的差别,微微感慨:“子厚,东坡,入席吧。你们多年未见,只管叙旧,不必顾忌我。这有几道新菜,是这些年我研究了,不便保存,你没吃过。”   吃吃喝喝听听新歌——晋王妃李清照写的,都单线和官家说话,对对面之人不发一言。   苏轼在外为官(流浪)多年,气度一如往昔,把天下间的见闻拿来侃侃而谈,天南海北的风土人情和当地趣事、见闻、百姓对秦王的传诵,和美食传说,说的精彩纷呈。   章惇根本不配合,直接提起当地的犯罪率、恶□□件、被治罪的官员、流民数量给人添堵。说来说去,想起来只要苏轼去赴任之后,半年之内这些问题都有所改善,更气了。   没有什么比一个才华横溢的朋友和自己不是一条心更令人愤怒的。   林玄礼:[我真应该给他们准备点韭菜盒子,然后让他们好好聊一聊,反正也要对喷,加点生化武器。]   [六哥:你可别缺德了。]   [嘤嘤嘤他们不配合我,并没有相逢一笑泯恩仇。很快我的朝堂上就会分为两党,章惇VS苏轼。]   “东坡,正宗的西湖醋鱼,和京城里做的,有什么不同么?我此生是没机会去杭州了”   苏轼沉吟片刻道:“西湖的鲤鱼更肥更嫩,肉质更鲜一些,京城中的鱼常有土腥味,要用葱蒜来压。用五斤往上的鲤鱼,陈年花雕提味,再用阳泉陈醋来调和。”   林玄礼:“好,美景美食,真是享受。我酿的麦酒滋味如何?”   保质期实在是太短的鲜啤酒。   苏轼笑道:“清爽可口,如饮甘露。真是不用烫来喝,恐伤脾胃。”   “我也不常喝。到如今每个月饮酒不过三五次。”   章惇看了看旁边的漏壶,提醒道:“官家,到了经筵的时刻。”翰林院选出最好的教师,给官家讲治国之道,鉴于官家在登基之前都没学过治国,这件事格外重要。   就是他选的人拟定的课程!   经筵是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前后两名老师,讲《周礼》和《论语》。   林玄礼听的非常认真:[这句好!这句曲解一下能拿来用。哎嘿。]   [这事儿以后也能给亲征当借口。]   [对对扩张不是扩张,是仁义之师啊。不是我想征服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需要被我征服。]   [六哥:佶儿你有点不要脸。]   他以前也学过这些书,也知道自己以后要治国,只是当时不觉得自己需要用古代治国的思想来治理国家,背诵时只学了典故,没能融会贯通烂熟于心,也做不到信手拈来。现在认真记忆,做笔记,仔细听讲,但暂不发表自己的主政态度。   经筵的教授虽然是饱学鸿儒,但不敢对皇帝提问,经筵仅允许皇帝提问,他们作答。   听完经筵,回到书房里。看到王繁英不在这里有点失望,但这样也合理,她只想偷懒睡觉和殴打官家,哎。   登基的第一年不改年号,也不准备急着改变政策,可以改但没必要,用这一年时间观察所有的臣子,除了知名的那几位,咱还需要更多不出名但踏实肯干的官员,他们对皇帝表现的总是不错,对新君的表现更是殷切,需要漫长的观察。   “今年一年里,只有两件事,一个是振兴武监,另一个是准备开设天授院。”国家欣欣向荣,天下太平无事,百姓需要休养生息——还真得垂拱而治,先深入了解,再进行改革。   魏季礼得到众人给予厚望的目光,作为曾经的长史,他的关系似乎更亲近一点。   童贯心说不好,原本只要和高蜜争宠的同时排挤其他小太监就行——可简单了,自己把他们指使的团团乱转即可,高蜜又不是很聪明,现在不行了,现在自己需要和这些聪明的进士争夺官家心里的地位,赶忙开口道:“小人愚钝,不晓得什么是天授院?从未听说过这个衙门,官家的奇思妙想,令人心生敬仰。”   林玄礼眯着眼睛面沉似水,静默了一会,杀气越发低沉凝重。“数年来,有不少人偶得天授,和我的神人梦授机密不一样,他们是突然就会了莫名其妙的东西。树大招风,为人觊觎,引来杀身之祸。有些人,如那三名刺客,有神人梦授的机密,却为奸邪所引诱,意欲刺杀朕。他们的同乡,如越凶,明了大义,忠心赴死,如益鑫……他突然开始卖鹌鹑蛋还卖的那么好,首开先河拿了鹌鹑不斗而是下蛋用,也是得自天授。”   “朕暗自思量,都是大宋子民,不论是正道上的才干,开始耕织渔猎畜牧,都该为我所用。故而设立天授院。收集天下间这样的人才,为朕所用,免得他们受限于年少急切枉害了自身,或是因为没有功名不能上达天听、被奸人所害。”   魏季礼准确的替大家问:“请官家明示,tian,shou是那两个字?寿命的寿?狩猎的狩?老叟的叟?”   研究长寿还是打猎还是什么玩意?   “苍天的天,授予的授,与太医院同等的‘院’。”   众人一时间没想明白,都在苦思冥想,翰林徐知制诰心里突然灵光一闪:“臣曾在书上看到,吐蕃境内曾有一种天授诗人,虽然目不识丁,但某一日突然能唱诵万句长诗。”   林玄礼深以为然的微微一笑,心说:[其实我是给所有后来的穿越者一个路标,一个机会。种田文和官场文的直接过来报道,只要你们能把基础物理、基础化学、基础生物和基础数学给我凑齐了,高官厚禄都不难。龙傲天和篡权路线的,不论男女,杀无赦。]   [六哥: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解释点什么?]   [下辈子要是能见面,慢慢给你解释。或者死后见面,我曾经看过一本小说,皇帝们死后会在阴间住在一个镇子里,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谁治国牛逼谁有底气。希望到时候咱哥俩能豪横一把。]   这么一说,王拾遗也想起来一件事:“昔年唐明皇收集天下神童,有山中丞相李泌、富国丞相刘宴、五步成诗的史青。如前些年的方仲永,似乎是天授神童,只可惜其父只知敛财。分明和王相公同时期的人,少年时名也不弱于王相公,却被耽搁了。官家打算搭救那些误落凡尘的神童么?”   林玄礼赞许的点点头,把手优雅的搭在胸口:“正是为君者爱民如子。”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给我凑足借口,伤仲永这点借口好耶。唐玄宗也干过这事儿!你们的联想力真可以!   在场众人用神情明确表示:官家,这是臣等应该吹捧的话,您抢了我们的台词啊!   然后就拿着官制开始研究,把这个天授院安排到哪一个地方下属更合适,国子监么?拨款多少呢?收集来的可能不只是穿越者,还会有本土的神童,呃,本土的神童可能会更多,现在江左二宝就挺牛的。到时候需要区别开这两伙人么?一群年轻的穿越的笨蛋,面对真正的神童,更有可能露馅。倒是不怕有假货,随机出题一考就知道真伪。   “嗯……在天授院中统计出来,不留在院中教导。还是要在家里长大求学比较好。像是李泌刘宴那样的国家栋梁,可遇不可求。大部分天授的人,只是有一技之长。”还得看他们上辈子是学什么的。学生物的现在还在烧老子的钱折腾生物实验室,家里搞养殖的现在还在养鹌鹑种木耳,连初中课本都背不下来,啧。   林玄礼想了一会,很难把事情想得周全,又不想坑了这些神童和穿越的倒霉蛋:“恰好现在闲来无事,你们去各自拟定一套章程。”   值班的众臣有点欢喜雀跃:“遵旨!”   “臣领命!”拟定章程通常不是他们的工作,这是额外的表现机会。   林玄礼闲得无聊,拿出抄了一半的《纪效新书》。就是戚继光那本,在记忆中复述了这么多年,也可以放心的写下来了,大概还剩一半。之前还凭借记忆写了《游击战》,没有人敢偷看官家的手稿。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在潜意识中扭曲,但确实结合了一些自己在边关的见闻。   千里运粮十不存一。   于是越远的距离=需要越多的部队押送。   民夫离家超过三个月就会误了农时。   炒米炒面、烤饼、干米(蒸完了晒,晒完再蒸,搞到用水一泡就能吃的程度)、肉干。   肉松需要消耗大量柴火和人力,奶粉则还是做不出来,还没脱水就焦了。压缩饼干遥遥无期。写着写着,突然想起戚继光发明的一样美食——福建光饼!   立刻起身去自己原本的庭院,这里已经改建成厨房,又是一个三公里疾走。   和面、加入老酵头、放在温暖的地方加速发酵、疯狂揣面。正戳了洞洞要往烤炉里帖,有侍卫匆匆跑来,被童贯拦住询问了两句。   童贯进来禀报:“官家,刑部、礼部、吏部的尚书求见。您是见是不见?”   林玄礼好气哦:“去把马牵过来,朕跑累了。”继续把饼烤上,调制了一点盐水,对高蜜叮嘱:“等这块炭火烧尽,唔,半个时辰之后,你拿竹刷子往饼上甩这半碗盐水。”   高蜜:“是是,奴婢遵命。”   三名尚书联名弹劾承旨蔡京,罪名非常严肃:反对新政、阳奉阴违、妄议朝政、结党营私,以及执政期间的问题——文及甫一案中言行逼供,伪造罪证,在地方执政时诬陷政敌、劳民伤财,提议加印交子,。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虽然搞的不是诗案,但是因言获罪比乱审案放的更靠前,让人心里不舒服。只不过这是自己明示章惇做的,章惇现在在装不知情,官家比他还不知情:“竟然有这等事,真是辜负了朕,将蔡京下昭狱候审。”   想起苏轼一直反对蔡京各种劳民伤财,这次弹劾中甚至引用了苏轼的原文,就觉得很好笑:“工部,工部下的水部,水部侍郎是谁?”   值班的吏部侍郎立刻报告了这人的姓名、籍贯、年龄、工作简历。   林玄礼想了想:“苏轼加封龙图阁大学士,任水部侍郎,原水部侍郎上了年纪,调任国子监任教授。”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   党羽们认为章相公是气哼哼的忍了,实际上他很高兴:“看来官家真准备让苏轼去管黄河水患。好啊,三月可能会有桃花汛。”   这是个非常重要的差事,所需要的钱粮、民夫不计其数,但是也非常艰苦,劳累风湿都会接踵而至。   ……   光饼是真的很好吃,有嚼劲,浓郁的麦香,是那种不放多少油的酥香和层次感,还有淡淡的盐味。   官家翘着二郎腿,在烤炉边上直接吃了两个,超级好吃:“朕的手艺真是没的说!”   带着饼和顺便一起烤出来的羊肉包子去参加家庭聚餐,煎炒烹弄了几个菜,按照人数分别成几碗,依旧是分餐制。   俩精致小公主吃饼的时候都要切成小块再咬着吃,坐在李清照怀里的小姑娘努力伸手想抓桌子上的东西,但是抓不到,可爱萝莉抱着大饼啃的超萌场景没有出现。   洗了把脸回来入席时,就看见向太后面色微沉,而朱太后这几个月来的灰败突然一扫而光。   刘清菁坐在朱太后身边,微微的面色发青。   小豪猪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专注的看着仨小孩。   林玄礼:晓得了,又要开始搞事。随便吧,我躺平享受。   就安安静静的吃油汪汪香香脆脆的烤包子,吃炒的鲜嫩可口的黄豆芽,吃酸菜鱼和香煎藕饼,以及光禄寺提供的其他毫无进展的食物。略带炫耀的说:“朕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向太后看出他故意炫耀皇帝的身份,在烹饪这件事上。简直幼稚且浪费时间:“官家还是要以国事为重。”   “国事都忙完了,这是我一片孝心,娘娘慢用。朱娘娘,看您满脸喜色,难道有什么好消息?”   朱太后深吸一口气,有点紧张的说起一个绝对瞒不住的消息:“煦儿生前临幸过的美人,有两名查出怀有三、四个月身孕。之前没有显怀,丧礼时也没发现,前些天还不确定,到今日终于确定了。”   林玄礼瞪大眼睛,随即有些喜色:“这,这……好啊,六哥一番辛苦,没付之东流。”   亲王和长公主们可笑不出来。   先帝留有遗腹子这种事不算什么,但如果生下来是个男孩,情况就比较尴尬了,就像太*祖的儿子们一样尴尬,很有可能会为了安全起见,到二十多岁时病故或者发疯自尽。   学过本朝历史的人都知道会怎么样。   否则作为先帝的独子或长子,在继承权方面对今上太子能构成名正言顺的威胁,也有可能会卷入某些大规模、匪夷所思的阴谋之中。   林玄礼想的是:[太好了!正好我很害怕现在的医疗术平,万一亲儿子生一个死一个,我直接精神崩溃。万一小豪猪死于生产的危险呢,这要是大出血什么的根本救不回来。本来就打算从弟弟们那儿弄个崽,要是我六哥的更合适了。比起亲自生的,还是亲自教的更可靠。要是没教好,还能从宗室里另选一个,诶嘿,不是自己儿子不心疼。]   [将来要是把皇位传给六哥的崽,是否过继都不重要,后人得怎么说我们俩的关系,啧,绝了!千古绝唱啊。]   全场只有他真心实意的期待这俩女的能生俩男仔出来,以供挑选。   向太后:……就很麻烦你知不知道。   朱太后:能平安无事吗?别暗地里动什么手脚,这是煦儿的骨血。他要是能知道这消息该多好。   弟弟和姐妹们:紧张!   赵似:“十一哥,新生儿养在宫里,总是福薄,可以带出去让我们抚养。”   林玄礼:“嗯?说的在理。”   朱太后试探着问:“这件事,要不要祭告先帝?”如果能公之于众,就不太可能被暗中下令堕掉。   先帝的灵柩还停在京城。章楶还在兢兢业业的在宋代帝陵区域内监督修造陵寝,修完之后就可以取代曾布入驻枢密院。   “理应如此。童贯,你叫知制诰写,哎算了我来写吧。今晚上写出来,明早让承旨去读。”   朱太后心满意足的吹捧他的厨艺:“多谢官家。可不只是为了这件事,主要是这些佳肴。我有好些日子没吃过这样美味的菜肴了,真叫人胃口大开。”   林玄礼矜持的点点头:“别的怎么样?”   “这鱼似醋非醋,酸香爽口,软嫩入味。要不是怕晚上吃太多不能消化,哀家连汤都想喝了。”   “真会吃。”官家开始愉快的舀鱼汤泡饭,还准备明天下抻面再吃一次。   向太后就看他吃吃吃,等吃完了:“佶儿,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以前只是亲王,现在成了官家,后宫里只有一名皇后可不好。当年高娘娘在世时,育有四子,曹娘娘尚且劝她为官家充实后宫,她不停,后来果有灾祸。”   林玄礼开始考虑明早上是吃羊肉臊子面还是老坛酸菜羊肉面:“嗯嗯。”   向太后:“哀家宫里有一名宫女,和你也熟识,相师说她是宜男之相,今日把她送给你。”   林玄礼:“……”   王繁英略带惊喜:“呀,娘娘您说的是郑妙妙么?好啊,我替官家答应了。”   林玄礼:我觉得她想找借口碰瓷,不是简单的捶我一顿,我俩打架不需要找借口。   愉快但不轻松的家宴散了之后。   “你怎么想的?也不至于怕向娘娘吧?”   “郑妙妙是宫里打扮最漂亮的宫女,她做了什么衣裳,宫人都跟着学,首饰发型也是她带头变化。你可能没注意到,即便是守丧期间,她在蓝褙子的长短尺寸上一改动,小袖口都比别人俏。”   林玄礼听她夸的真情实感:“你喜欢她?”   王繁英盯着他看了一会:“她可以设计首饰、衣裳、包包,我们压一批货,存上几千件,然后在把货放出去。”奢饰品、高端、赚的超多。在盗版出来之前,抓住时间差和质量差距,赚他娘的几万贯! 第112章 官家受命于天   郑妙妙次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送到皇后宫里。   皇帝的寝宫无诏不得入内,皇后则是她们的上级。   刘皇后已经搬走了,去和两宫太后、先帝嫔妃们过寡妇生活。   现在的中宫属于王皇后,正殿里就挂了三清画像,青瓷赏瓶旁边摆了老藤雕的浮尘一把,屋内的清供更是玉净瓶插了两只柳枝,一派清心寡欲的素雅风貌。   郑妙妙等到半夜,没见官家和娘娘回宫,就在偏殿里勉强和衣而卧。年少时和十一郎有些见面之情,也曾在一起撸猫逗狗玩鹦鹉,每次他去向娘娘那儿请安,都是自己照顾。或许他现在忘了,聊一聊当年故事,一定能想起来。   林玄礼满心都是在筹备的天授院,在考虑是放在翰林院名下合适,还是放在户部名下,如果直接成立了一个对皇帝直接汇报的衙门,那要抢破头了。谁都知道权力的大小不在于职位,而是他能对谁直接汇报。   “英英。你觉得我有可能得到出李泌那样的天才么?”   “只要百姓没有流离失所,有成长空间,什么样的人才都可能有。”   “李泌或者诸葛亮有可能穿越来吗?你的老乡回不回来?其实我最希望让原本的北宋三傻都成个普通的民夫,种地,给老子缴税,运粮。”   王繁英有点烦恼:“你每次都要在这种时候跟我讨论国家和政治吗?”   “我很忙啊,只有这时候才有空,而且这件事要占用很长时间啊!我们要控制好时间。”林玄礼满脸无辜:“而且你在思考时很性感。”   “你别干扰我思考。”   “那谁忍得住啊。”   王繁英露出了你再哔哔我就要揍你的神情。   林玄礼觉得这也很性感,默默认怂,低头找点东西把自己的嘴堵上,不吭声了。   睡了两个时辰,天还蒙蒙亮,就被内侍唤醒:“官家,官家,今日得上朝了,今日三月十五,是大朝会的日子。”   王繁英睁开眼睛,翻身跳下床:“你去上朝吧,我晨练去了。”   林玄礼喝茶吃早点,踏着晨露出门,溜达到紫宸殿。   东方晓日上翔鸾,西转苍龙拂露盘。   朝霞刚出头,殿内燃起御香,三省六部九寺以及枢密院的官员都来朝拜官家。   林玄礼坐在高台上往下瞧,只能从行列和服色上分辨等级,虽然视力很好,可是大臣们不仰视君王,他斜上方看这些人的脸,看不清楚。   群臣舞拜毕,就到了提出重要事项探讨解决的时候。   “蔡京获罪下狱,卿等以为如何?”   蔡京也引荐提拔了一些官员,同时有人觉得蔡京的才干很好,并没得到通知,昨夜彻夜开趴体,没反应过来。   朝堂上迅速形成三派,人数最多的一派闭口不谈,治罪派历数蔡京这个人有多讨厌,无罪派则开始说蔡京这个人很有政绩和能力,他也不可能议论先帝的政治。   曾布早就讨厌蔡京了,他还没能入驻中枢,蔡京就想入驻中枢?   当即出列支持:“臣以为这绝非诬告,蔡京此人睚眦必报,气量狭小,若说他在地方执政是罗织罪名陷害官吏,臣不觉得奇怪。”   林玄礼微微点头:“一切还要以证据为主,只有口供不行。刑部,唔,朕不给你们设时限,只管慢慢的查访,务必求真求实。”   “臣遵旨。”   官员之中有好几个胖子,苏轼不是最胖的,但他的胡子是最好看的。   刚刚就任水部侍郎,满面春风,神采飞扬。虽然觉得章惇不会善罢甘休,但和阔别多年的弟弟见了一面,又有昔年机敏的书童投奔过来,还有几个亲朋好友登门拜访,直接喝了一夜酒,写了一夜的诗。高俅还记得那些醉着写的一塌糊涂的句子到底是什么内容。   没想到上任第二天就是大朝会,暂时拿不出什么很有价值的计划,见解倒是有不少,还需要整合规划。   蔡卞默默走上前,免冠谢罪:“蔡京有罪,蔡卞亦不得免。请官家治罪。”   林玄礼道:“这与你没什么关系。先帝临终前曾说,你与你弟弟不同。你自安心工作,朕不曾疑你。”   曾布寻思了一下,那其实是我的功劳,先帝也有点想重用蔡京,只是我说他们哥俩不能把持朝堂,官家这才把他暂时搁置。等蔡卞谢恩回去之后,他又抢上前:“启禀官家,臣听说黄河已经破冰,无有桃花汛。”   老头突然拔高音量,声音洪亮的说:“乾宁军禀报,只见一夜之间,浑浊的黄河水突然澄清。黄河中一向是泥沙翻滚,官家您曾经亲征西夏,亲眼见过黄河。谁能想到,这黄河今日竟,竟然清澈见底,河鱼历历,大小可数。波涛不翻涌,夫黄河清而圣人生。可见官家乃是圣人!”   章惇佐证道:“同州亦有此奏报。臣还没来得及说。”   难道你们还没发现吗,官家对僧道鬼神的信奉程度,完全看是否契合他的心意。祥瑞就不要,嘉禾就要种一种看,也不怎么爱见道士,每天和皇后修炼房中术。   林玄礼脸上一红:“是嘛。或许是为六哥送行,才有此一澄。”一边说,一边伸手翻看搁在桌子上的旨意,把准备宣布的、先帝有俩遗腹子的事儿再压一压。是准备拿来当自己的崽,但不必从现在就开始造势,万一他们不行呢。   又料理了一点事,大朝会散去,移驾垂拱殿去继续开小会。   章惇总共就两件重要的事:“辽主病重,请官家早做准备。”   林玄礼摸摸下巴上的胡茬,满心惆怅道:“哎,可惜我们还不能收服燕云十六州。”草木一秋,国家资金回笼的速度非常慢,得等粮食成熟。   章惇咽了咽口水,对收服燕云十六州也抱有无限期待,但这是他的十年计划!“臣的意思是,官家您应该写信慰问辽太孙,并准备好派遣使者吊丧。有备无患。”   林玄礼点点头:“派谁筹备这件事?”   章惇提供了一封名单。随即说起另一件重要的事:“臣听说官家有意重用贾岱玉,时常与其私下见面。您要提拔他么?”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我打算成立天授院,网罗一些神童,叫他们不至于失学,以及虽然不是神童但得之天授的人才,这件事你知道吧?”虽然还没宣布但是你肯定知道,丞相的消息多么灵通。   章惇微微皱眉,难道官家对贾岱玉的重用程度,到了连谈论如何提拔任命都不愿意与我探讨的程度?还是说准备让他负责天授院?这是和翰林院齐平还是和太医院齐平前者是丞相预备役,后者则是巫医百工一类的。如果按照现在所知道的天授院将要分的两个部门,神童确实是丞相预备役,而那些突然学会五行八作的,正是巫医百工   “王荆公撰《伤仲永》,有惜才之意。官家比他更惜才。收罗人才本是丞相的职务,臣惭愧。”   林玄礼:“呃,贾岱玉就是其中之一。他得天授,对于医药有一点含糊不清的灵感,或许是天机不可泄露,他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我正赞助他研究呢。”   章惇脑海中灵光一闪,所有消息都串联在一起:“……原来如此。官家您也是么?”   林玄礼笑而不语。   章惇发现自己听到了重要机密,只好夸他:“官家受命于天,自是与众不同,他们只是前来效劳的臣下,不可一概而论。但是,凡是新科进士,官家若要重用,都要从郡县做起,不了解民情不能身居高官。”他也不能一辈子研究医药吧?必须从地方上,从县令的下属做起,看到民间疾苦,才能逐步提高。   林玄礼微微颔首,陷入两难境地。按理说他应该专心研究青霉素,还有抄袭复刻那些经典的药剂,但是下放到地方去,见到民间疾苦,可能更能激发灵感和斗志。   然后章惇又有问题了:“官家认为,谁可以主持天授院?”   林玄礼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思来想去,一个不会和任何朝臣透底,安全可信,能把神童和穿越者分开来安排,这是一个既重要又在短时间内看不到重要程度的工作。“我想让宗泽来管。他断案不错,又文采斐然,可以分辨这些人的真伪。”   章惇回忆起这个人的资料,想了半天隐约想起来些:“官家慧眼识人,此人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等章惇出去之后,又和曾布聊了一会全国各地的军事情况以及宁夏平原的安稳程度,姚种两军的和睦共处,西夏人对曾经亲征他们的大宋官家的敬畏。   然后是蔡卞、吕大防等人,还有一些虽然不错有才干但并不特殊的官员。随后召见苏轼。   师生会面,似乎什么都没变,又有很多东西已经被改变。   林玄礼笑呵呵的问:“先生,你相信黄河澄清出圣人么?”   苏轼:“臣不信。黄河澄清有据可查的,已有二十八次,没听说天下间出了二十八位圣人。正史和稗官野史里,都没这么多圣人。”   “哈哈哈哈。”林玄礼沉吟了一会,看看这肥胖的六十多岁老年人:“黄河数次改道,波及百万民众,州城尽化水泊。真宗开始修,仁宗皇帝在修,神宗皇帝也在修,先帝也在修,朝廷举倾国之力,浚河、开沟,投入的民力财力不计其数,如同进了无底洞,总是不能填满。苏先生,你一向爱民,善于修水利,我想让你研究黄河这河道究竟要怎么修,才能减少洪灾、巩固堤坝,灌溉良田。”   苏轼一瞬间想起很多事,想起年轻时的宏图壮志,想起苏堤落成到现在好评如潮,想起现在的岁数,关于黄河的一切资料——三年两决、百年一改。   李垂给宋真宗上了一本《导河形胜书》,说到黄河改道向北,本来作为天险的、横在中原和华北平原之间的黄河,要在地图上竖过来,成为从辽国到大宋腹地的天然水路。真宗朝决定引导黄河回归故道,坚决阻止黄河向北的趋势。然后在仁宗时期淹没了山东五个州,在神宗时期灌郡县四十五,坏田逾三十万顷。   如果能遏制,呃,控制住黄河改道,让它不再泛滥,功莫大焉,比做一任丞相更光彩些。“若官家不弃,臣愿担此重任。”   苏轼斗志昂扬的走了。   ……   王繁英起床后拿棍棒晨练了一番,把沙袋殴打了一顿,从秦王府带进宫的宫女已经看了大半年,已经适应了,宫里的宫人还是瑟瑟发抖。   擦擦汗梳梳头换身衣服,端详着大铜镜里身材高挑、宽肩细腰有明显练武痕迹的身体,以及被小胖熊啃的痕迹。紧致,矫健,有力量,这具充满训练痕迹的身体,不论是角力厮扑还是激烈的‘修炼’都能轻易完成。   王繁英喃喃自语:“我可真是——太迷人了。”   还是满脸斯文儒雅的去两宫太后那儿问安。蹭了顿饭,俩太后早就派宫女悄悄看过她晨练,据说是非常可怕,十多天就报废一个粗麻沙袋。对此也不说什么,就坐等娇软的小美人抢去宠爱,再说她做得不对。   向太后匪夷所思:“现在她这套……十一郎还很待见。”   朱太后:“是啊。”煦儿对刘氏的迷恋还情有可原,毕竟能歌善舞,佶儿这个爱好就很像他的风格。但凡他像汉武帝那样好男色,恐怕新一代的名将没有几个能逃过。“倘若十一郎的爱好不变,那没几个人能和她争宠。”   向太后头痛不已:“怕是将来,将门送女儿入宫。以佶儿那个胡闹的性子,像你说的那样,在杏岗开擂台比武,也不是没有可能。”谁赢了皇帝跟谁走那种,有生之年别让我看见。   朱太后扶额:“哎,今天这事儿,都怪曾布。”说什么黄河澄清圣人出世。   王繁英在入驻中宫之后,凭借盛宠和有钱、宫外有很多人可供驱使,也在两宫太后身边收买了一点眼线,掌握她们的动向和行为,对于她们俩闲的没事就从后宫斗争之阶段性胜利者一号和阶段性胜利者二号的身份评点自己和官家的关系的事,觉得非常好玩,还能让她们忙于观察和猜测没空干预朝政。干预不了,但是会起冲突。   得是一位能够出将入相的美女,才能抢走官家的关注度。他显然不喜欢那些纤细的、羞怯的、柔弱的、素雅的女子。   先料理了一会宫务:“叫郑妙妙来觐见。”   郑妙妙总能用同样的布料和首饰、头绳,把自己打扮的精巧娇俏,美轮美奂。笑意盈盈的被带到中宫正殿,黑色褙子的袖口窄小,垂下时能覆盖手背,抬起手就松松的堆在手腕上,显得手腕纤细。褙子修身而长,紧紧贴着腰身,长度几乎到达脚踝,显得人更婀娜多姿,领口用了浅蓝色的布料,越发肤若凝脂。耳朵上两串小珍珠摇曳生姿,发髻也精巧。   王繁英欣赏的打量了一会,心说这要是搁在别处,准能从名模干到著名设计师。“真是个美人。听说你善于弹琴画画,很会画首饰样子。官家和我在宫外有许多产业,不瞒你说,最近准备开一家金银铺子,专卖大内的首饰样子。要你过来,就是设计这些首饰,倘若做得好,封你做美人。”   郑妙妙惊讶的抬起头,看着皇后:“小人不太明白……娘娘的意思是,让我做工匠…还是掌柜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繁英不急不缓的给她讲了一下设计师的工作,随口画饼:“设计的首饰你可以先戴,赚的银子也会分你百分之一,多过美人的脂粉钱。也不用苦等官家有空见你时,再去讨好他,你可以整日钻研,做出自己的成绩,他见了自然喜欢。官家一向喜欢论功行赏,又要为国敛财,你若能帮他做大生意,更高品级的内命妇也指日可待。这又是你擅长的,岂不比以色侍人更踏实?”   郑妙妙听的心生向往,是哦,原本还担心皇后盛宠,自己得等她不方便时才能伺机争宠,还担心官家那几天也得休息,或者是被皇后打,毕竟大宋的皇后打妃子的事儿不少。能分到的时间和精力少之又少,现在这样可好,倘若能净赚一万贯,自己能到手百贯!首饰也有了,将来做事做得好,不用官家给,皇后都能直接封自己做个充容、昭容,此生圆满了!   “不敢欺瞒娘娘,小人攒了许多首饰图样,只是要金的才好看,做不起。”   立刻跑回去取行李,双手奉上珍藏许久的几套首饰图样。   ……   林玄礼无聊的活动了一会,回去继续批奏折。今天似乎是刑事案件转场,一连看到好几个荒谬而残忍,丧失人性的案件。   地方官提议死刑,刑部也建议死刑,批准!批准!批准!   爽了。   皇帝的生活始终处于一个严肃紧张又无所事事的状态中,看完每天一大堆的奏本之后,胡乱吃点东西,写纸条叫王繁英去解释一下今天不能公布六哥有遗腹子的事。“童贯,你在宫里多找几个年轻机灵的内侍,只有你一个人不大够用,高蜜又不机灵。”   童贯知道官家准备把郝随扔到某个名山宝刹里担任宫观使,再也回不来的那种,自己就得升级:“官家,小人觉得,后花园管花草的杨戬,就特别机灵,人长得也好看,还写的一手好字。您见过他几次,是在您养伤期间,给您送清供那个。”   林玄礼:[你还认不认识一个自称苏轼私生子的梁师道?没必要凑齐北宋六贼吧?凑齐了也不能许愿啊。][不过这六个家伙倒是大概都有点本事,最起码童贯就是现在所有舔狗中最优秀的一个。杨戬也确实是全后宫最好看的阉人。啧。]“嗯,他倒是不错。算了,这事不着急。”   自己去寡嫂宫里扛走俩可爱小侄女:“我的小红马生了两个小马驹,你们俩再长大一点,可以骑大马,好不好玩?”   二宝三宝开心拍手,一直到御马监中,这里弥漫着淡淡的麦草香气和马身上热烘烘的味道,频繁的洗澡和打扫,马们都很干净。   “叔叔,这是你从小就骑的马么?”   “是跟着您去打仗的?”   “是啊。”林玄礼有点感慨:“它叫小红。已经快要致仕养老了。马儿大多能活三十岁,三到十五岁能骑,再往后就老了,跑的没有原先那么快。”   俩小萝莉叽叽喳喳的问:“小马驹呢?”   “小马驹这么小啊。”   “好像小狗。”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我现在能骑小红吗叔叔~叔叔~”   刚出生的小马驹比小狗没大多少,湿漉漉的,一副脚软腿软的样子,走两步就摔一跤,又让小侄女大惊小怪的啊呀啊呀的担心它们。   林玄礼:“三年时间就能长得像小红一样大。”   小侄女低头看看抖抖抖的小马驹,仰头看看真正的高头大马,齐声道:“哇!”   真是太可爱了。   回去就下旨赏赐她们小马驹各一只,镶金银片的马具一套。   下旨将驸马都尉王诜削去爵位,贬为庶人,押入昭狱,重审公主逝世一案。   下旨成立天授院,与太医院等同,命吏部拟定所需官员的数量和等级。   下旨调宗泽进京组建天授院。   下旨将新科进士贾岱玉调往水部任职。   下旨给章楶拨款一万贯,好好修造陵寝。   这些旨意都没被驳回,顺利下达。   章惇:我觉得官家没必要说我睚眦必报,十年了,王诜小心翼翼避开他,讨好官家,还是逃不过。   林玄礼跳起来:“好好,更衣。朕要出宫一趟。”   童贯普通一下就跪了:“官家,您要去哪儿?您得多带些侍卫,藏匿身份,以免再遇到刺客。您容小人穿一件花里胡哨的衣裳,替您扰乱视线,行不行?”   “不用。去驸马都尉府门外。”林玄礼露出了小心眼的微笑。   京城内城,一处颇为奢华的住宅区,路口有茶汤摊、卖包子的、卖油炸糕和炸丸子的。   林玄礼在这儿吃的小肚子圆滚滚,才等到传旨的官员姗姗来迟。   “十年了,我终于看到这一幕了。哈哈哈哈。嗝儿~” 第113章 今日暴雨如注   王诜失魂落魄、难以置信的等到了,被贬为庶人,拿问下狱。   从新君登基他就惴惴不安,本来以为君王忘了自己,没想到还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   林玄礼选的位置很好,刚好能看到他被刑部的人带走,还能看到他那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居然还没完,完蛋完蛋这次真的要死了’的神情。这厮还是一副酒色虚劳过度的样子,软的像一条蒸熟的茄子一样软趴趴,身上还带着酒气,被两个矫健的狱卒拖出府邸。   他住的是御赐的宅子,废为庶人之后宅子也收归国有。   府里一片慌乱,美貌的姬妾、清纯的侍女和帮闲、家仆全都被仓促的赶出府,抱着一点家当站在路边,一副无处可去的样子。   和驸马毗邻而居的也是驸马府,还有几位老公主全家住在这里,听说了禀报的骚动之后,纷纷感慨:“终于等到这一天。”   “就知道十一郎矢志不渝,不会绕过王诜。”   和公主恩爱的驸马毫无压力甚至想笑,问公主:“我们平素不和他来往,今日要不要去送送他?”   仁宗的女儿庆寿公主:“好呀。理应如此。”   她今年才四十多岁,辈分已经高到没边了,故而不便社交。   夫妻俩就携手出门,目送隔壁的乱象。   林玄礼高兴的抖了两下腿:“哈哈哈哈。”   庆寿公主和丈夫在家仆的簇拥下缓缓散步,看到街道尽头处的茶摊处气势不同,穿着纯白直裰的英俊青年高大又威严,身边围绕着十几个精明强干的侍卫,其身份不言自明。   林玄礼看到这位姑奶奶,笑着招招手。   夫妻俩这才走过来,都做家常打扮,看起来融洽又宁静。肩并肩一起行礼:“十一郎,恭喜您心愿得偿。”   林玄礼微微颔首,起身还礼:“姑奶奶,驸马,不必多礼,你们也出来看热闹?”   庆寿公主:“是啊,王诜府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驸马补充道:“上次这么热闹,还是十一郎您回京后病重那次,他府里彻夜笙歌。”   林玄礼摸摸下巴:“这倒不意外。他恨我不死。”   不是所有官员都听说过官家登基之前曾经亲自把王驸马踹断两根肋骨,也知道一点前因后果。大部分人都觉得王诜书画双绝,就因为一件被罚了又罚的旧事,又被贬为庶人,实在是有点过了,又打听到官家自幼就和王诜不和睦。   蜀国公主的事和仁宗的公主情况不一样,蜀国公主温良贤淑、恪守妇德、对丈夫对翁姑都很敬重,而仁宗的公主据司马光所说,是和仁宗后期一样精神失常。   部分御史言官拿王诜刷KPI,弹劾这厮道德败坏。另外几个没眼色的则拿官家刷KPI,建议官家不要因为一个姑姑被气死了就一定要杀了姑父,流放到南方去就好了。   另外一些御史则拿这几个刷‘每个月必须弹劾一个人’的工作内容。   章惇一边腹诽官家也和自己一样对某些旧事耿耿于怀,还偏偏要劝自己放下,一边明示同党不要在这件事上触怒官家,同时期待苏轼上奏为王诜说情。要是那样的话,嘻,我不战而胜。   苏轼专心致志的研究黄河,研究之后觉得自己应该去亲自看看,所有的汇报上写的都不够清楚。   可能因为官家曾在边关杀人如麻,可能因为官家瘦下来之后和先帝极其相似。   也可能是因为蜀国公主是完美受害者、政军两方面的大佬都讨好官家,这件事没掀起什么反对声浪。   林玄礼暗暗的命令刑部等弄死王诜之后,把这件事列入《编敕》的编撰资料中。   换种说法就是《大宋律·皇帝补丁·赵佶添加1.0》,法律从来不改,直接用《编敕》往上覆盖,以后再,出现驸马气死公主的问题,就会援引这次审判作为参考资料。   半个多月后。   屋外疾风骤雨敲打着芭蕉叶和其他花叶、水缸中的积水,怕潲雨关上了窗子,屋里因天色太暗,提前点起蜡烛。   “奏折批完了,骑射练过了,要抄的书抄完了,今天不开经筵不是节日,昨天打架的伤还没好,吃太饱不想做饭,下了雨不能出宫玩。”林玄礼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现在居然没啥事可做。   俩太后出宫去庙里烧香,名义上是给官家求子,王繁英出宫去道观烧香,用的借口也他娘的是求子。赵似和兄弟们泛舟湖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大雨困住。   眼前摆着古琴,试图演奏一曲应时应景的‘雨打芭蕉’,才想起来这算是一曲交响乐,古琴不太能弹出来。   雨声急骤还没什么,夹杂着雷声和闪电,让弹琴很受干扰。   林玄礼想了想,这可真是身为皇帝的寂寞,以前一起吹牛打屁的小伙伴都不能一起玩了,还得尽力避免因为顾念旧情而做出的不理智判断。以前暴雨不能出门玩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呢?哦,也无聊的在床上打滚,然后被保母说教一顿,被她劝起来读书上进,练字作画。现在她也不工作了,成年男子再,把保母留在身边,对双方的名誉都不利。   童贯谄笑道:“官家,天气乍暖还寒,您要不要喝壶酒,叫宫女来歌舞一番?或是叫几个勾栏瓦舍,说书唱曲的艺人来进宫伺候一段?”   “算了,这些年还不是娱乐的时候。把那套《武经总要》抱过来,我再,看看兵法。”林玄礼想了想:“宫中新做的姜撞奶,还有桂花糕,给保圣夫人送一份过去。”   高蜜:“官家真是明君。可惜童贯总想劝您玩乐,耽误正事。”   看了一个时辰的兵法。   然后搞定了这一个时辰中新增的奏本。   到了吃点心的时间。   内侍和宫女端来他早上就说下午要吃的葱香酥饼和奶油小蛋糕。   郑妙妙连日来埋头绘画,不论是官家去皇后宫里,还是皇后去官家的寝宫,然后和传说中的一样彻夜缠绵。总没有她上前卖弄的机会,今日不同,今日王娘娘出宫去了。她装饰一番,准备除了工作之外,再,做一下宫人的本职工作,捧了一碟清新淡雅的淮山薏米糕:“向娘娘让我给官家送些糕点。”   内侍拦在门口:“宫女不能进官家的书房。”   郑妙妙嫣然一笑:“是太后让我来的,你们也该去问问。”   消息就层层上报到官家耳边。   林玄礼正叼着小酥饼,肆无忌惮的画□□的图纸,子弹的横截面图,考虑怎么用现在研究出来的简易车床、王繁英锻造的大马士革钢、纯度还可以的铜制作这些东西。浇筑模具的精度要想做这个,得用失蜡法铸造,可以悄悄摸摸的做两把,但不具备普及性。最好不要打开潘多拉魔盒放出魔鬼。   除了害怕把世界的科技点点满会带来不可预估的危害,更担心这些东西费钱,火器营肯定会在规模化生产时偷铜!妈的。   木柄的□□呢?用铅质的子弹,射程……大概在五六十米,可以造成足够的威慑力,也很容易防御。   “官家,向太后送的那个宫女,来送点心。”   林玄礼薅着自己头发,把想了十多年就是还差一点,今天突然从□□逆推出来的□□图纸画下来:“不见。闭嘴。”   童贯心里最明白,官家要说好色,那是真一夜夜的好色,那些话他在门外听的都脸红,王娘娘也是真爽朗,什么都敢配合。   要说不好色,倒也是真的,对别的女子没什么反应。   立刻就出去赶走她。   气*枪,是通过加压气体为动力发射弹丸,是不运用发射□□的轻武器,靠压缩空气或气体的压力将弹头射出的枪。——充分符合省钱、好做、安全、炸膛的杀伤力非常低、容易防御等各种要求。   每年火器营能吞没大量资金,堪称吞金兽,硫磺也很贵,还要和炼丹的人抢原材料。   气*枪有好几种,一种用气瓶并需要更换气瓶,可以直接否决。   还有一种是绷簧-活*塞式□□,就是那种打一枪就得把枪从中间掰开一次,重新注入空气的,需要用紧密结合的活*塞——注入空气、激发空气、撞击弹丸。   林玄礼当年当古董玩拆过好几个,拆的七零八落,装都装不回去,当废品卖了。   私藏这玩意犯法,而从家里翻出来时已经过了收缴时期,怕麻烦。干脆找哥们借了他那含有各种电锯车床的小型加工厂,把卸掉木质枪*托的的气*枪带过去,想怎么切割就怎么切割,直到变成一堆钢管、零部件。顺便给自己做了好几个钢的指环,傻呵呵但又非常硬汉。   看到手里一摞十几张的图纸,从理论上推断没有任何问题,现在做一个小号的气泵,类似于用竹管制作的水枪,也能把一些东西喷出去,这一点都不难。   十几米内准度可以打麻雀儿,三五十米内可以伤人。应对骑兵的话这个距离不够用,守城却还不错。   “去,请章惇……算了我去吧。拿上蓑衣,备马。”   童贯赶紧阻拦:“官家,宫外暴雨如注,章相公今日未必在政事堂,小人先派人去探查一番,如何?”   “嗯,你真心细。”   童贯欢欢喜喜的出去指派人。   高蜜在旁边瞧了又瞧,特意找了张油布回来。   林玄礼把图纸又推敲了一遍,增添了一点备注,以及七零八落大概想起来的科学原理。   期间两位太后和皇后一起回宫了,派童贯过去请安。   [封建迷信活动的后宫团建。]   [六哥:别这么说。]   [我在画的图纸非常厉害,我记得要到几百年后,欧洲才有最原始的□□,在他们熟练使用□□之前。或许我应该早点把这个画出来,给你看看,你会很喜欢的。咱们可以在宫里挂一些树枝打着玩。我当时在担心害怕什么呢]   [六哥:我有点生气,你这个小骗子。除非让我揪一揪你的耳朵。]   林玄礼眨巴眨巴眼睛,把眼泪收回去,心说我有毛病啊,我自己精分都能把自己虐哭?是不是有点搞笑了?   “启禀官家,章相公今日不在政事堂,放假在家。”   虽然是独相,让本该轮班坐堂的丞相事业变得非常忙,但章惇还是会给自己放假。   高蜜奉上油布:“郎君,把这几张机密资料包起来吧,免得淋了雨,字都化了。”   林玄礼摸摸下巴:“走,吓唬章惇去。”老家伙,当年晃点我,不爱搭理我,答应我的事儿又不努力,我被他晃点了三次!现在落我手里了!“高蜜,你来带队,就说官家派人赐了一个盒子给他。”   “盒子里放些点心么?”   “嘿嘿,什么都别放。”   小红刚生完小马驹在休养身体,现在骑的是小白。   一队快马从宫中疾驰而出,人带着斗笠和蓑衣,马蹄踏着路上的积水,一路飞驰。   暴雨已经改成了中雨,街道上的行人不多,都打着油纸伞,怕弄脏外衣,都把前后衣襟裙摆搂起来,掖或系在身上,露出五颜六色的裤子,花花绿绿的鞋。   章惇在花园里赏雨喝酒,盘算一件大事:自己很快就不是独相了,曾布想要更进一步,想了很多年,以前被自己挡住,现在他正好好拍马屁,但官家好像对他的能力不是特别满意。官家更喜欢苏轼,却又把重任赋予苏轼,修缮黄河河道的重任在身,就算兼任了。   韩琦的长子韩忠彦……或者是李清照的父亲?王妃之父可以出任宰相。李格非文采出众,为人清贫又熟知民情,女儿女婿又和官家的关系及好,可恨是苏轼的门生。但这两个人都不肯依附于我,这是最有可能中选的原因。   整天都在盘算这件事,反复过滤名单,考虑重点集火谁把人踢出去,或是举荐其中一个。   “相公,天使来了,官家赐您物件。”   章惇喝的微醺,起身时晃了晃,被俩儿子扶住了,一直扶到前厅去。“天使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请勿见怪。”   高蜜的态度特别谦卑:“相公国事繁忙,难得沐休日,官家挂念您,赐给您一件东西。”   林玄礼一手托着盒子,另一只手攥着油布包藏在盒子下面,低着头,用斗笠遮住脸,默默走到他面前。   章惇对皇宫方向拜谢,这才打开这藤编的食盒,本以为是给自己添菜,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瞬间他想了太多事:官家暗示自己致仕?这是什么离奇的打哑谜?或是官家要自己把这个盒子填满——我有什么答应过的事还没做吗?   林玄礼迅速把手里的布包丢进盒子里,然后抬头推了推斗笠:“哈!惊喜吗?”   两个中年人差点吓得后退两步。   章惇深吸一口气,忍了回去,打散心里的各种猜测,很明显官家这是故意吓自己:“太!惊!喜!了!”把盒子接过去,现在有种冲动,想要当面劝谏他各种胡作非为的事。疾言厉色的劝谏,历数他自从登基以来,干的各种荒唐事。我忍了太多次!官家以为丞相软弱可欺否?   章家的人慌忙下拜:“拜见官家。”   林玄礼高高兴兴:“免礼。章持、章援,你们俩都在家陪父亲啊。大好的沐休时节,不出去玩么?”   章惇总共有四个儿子,都在京中做了小官,大儿子和三儿子还在工作,老二老四是散官,留在家里陪父亲喝酒。   俩人都严禁而略带不安的问安。   “好好,女眷就不见了。子厚,难得你休息,我偏偏有事找你。”   章惇:“即便是臣沐休,若得官家传召,也不敢迟疑,即可入宫。”   “你喝酒啦。”林玄礼感觉自己现在是个甜蜜的帅哥,是那种真正的天使——而且有货真价实的六块腹肌,眨眨眼:“我知道你不是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可我等不及了,去你书房说话。”   章惇:……我估计不是什么好事,这次要是再,糊弄我,我要真生气了。“官家请。”   到书房里关上门,并无外人,章惇点着蜡烛看这几张图纸。   林玄礼趁机在他的书房中四处打量,一摞摞的书,一卷卷的字画,一箱箱的奏折原稿,看起来就是那种严肃、学富五车而且很俊的人的书房,干净整洁,有条不紊,带着淡淡的清香。   章惇越看越惊异,酒都醒了,难以置信的问:“这是一种,不需要□□的□□?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看起,这似乎是,这合理,但怎么可能呢?这东西的射程能有多远?”凭借他的物理学知识,他知道这是合理的,有一点匪夷所思,但和孙子玩的水枪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用密封、推动导致喷射的原理,竟然还能这么用。图纸很简单,做起来似乎一点都不难。   “三十步左右。”比赛级别的大概能到一百五十米?以现在的科技就三十米吧。   章惇问:“这也是天授么?是宫中供奉的散仙林玄礼在梦中教授?”   林玄礼想了一会,厚颜无耻的点了点头:“我近来在宫里研究火器,梦中得仙人点拨。不过这东西的威力不强。”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章惇的怒气全消,不介意以后再,有这种好事时,被他再,吓几次。只是惊叹道:“官家,林仙人在梦中传授您许多东西,您也该投桃报李,为他在道观中立像,令人香火祭祀。这件东西若是真的,您应封他为真君,传名天下。”   虽然说神仙不需要什么,但是不灵的神仙还有那么多信众呢,真灵的神仙,从小到大指点您这么多,再,不意思意思,就很不够意思了。   林玄礼面无表情的想,这大概不会折我的寿,拜就拜,我现在是赵佶,我拜我自己,求人不如求己。   “说得对,我竟没想起来。子厚,还的是你想的周到。在五岳之中选一座宫殿安置林玄礼的神位,唔,让翰林来写册封他为真人的敕文。”   章惇本想叫火器营的官员来家里见面,把这份宝贝给他,让他开始制作。随即想起来,官家还在这里‘放假了出门玩、去章惇家里玩’,书房里全是国家机密,屋外的蠢儿子又不足以让官家转移注意力。只能忍一忍对新武器的期待,这东西需要做出来,尝试,改良,看看在针对骑兵时有什么特殊用处。   请他喝酒,设宴款待,叫四个儿子和好几个孙子都过来写诗作词陪酒,期间还有舞剑等表演项目。   林玄礼看了看他家济济一堂的人,感慨道:“你家人真多啊,不知道有几个能得你的真传。”   章惇面无表情:“一个都没有。”   喝了半个时辰,林玄礼突然一拍桌子:“我好久没去曾布家了!我还挺想念魏夫人的,也不知道她现在…哎?童贯,去,去叫人传旨,让魏夫人负责教导二宝三宝的文学,她俩也该开始学着写字,诗词歌韵。我还等着收服幽燕之后,让她们写贺词呢。”   高蜜:“小人高蜜遵旨。”   章惇说他喝醉了,不再,给他酒喝,官家也只好离开,接下来想了想,就去找苏轼。   结果苏轼没有放假喝酒,反而珍惜时间,给他倾倒了满脑子的黄河数据,包括降水、洪灾旱灾、历次改道的原因和大概的可能性,各地驻军以及河道上发生了什么。   “沿岸挖沙捕鱼,设水力作坊,用黄河水流带动石磨石舂。”   学术性太强,基本上稍微整理一下就是一本专业书。   林玄礼试图听懂,但他确实喝醉了,被迫逃走。赶在天黑前回宫。   “官家,该用晚膳了。”   “不想吃,累了。今天早点睡,明早再,批奏折。”   童贯:“官家,您一直盼着的宗泽今日终于抵京了,明日就能入宫觐见。郭成、种师道有奏本。还有粘罕也到了秦王府里。”   “郭成,种师道的奏本拿来。”   两人的奏本里写了同一件事,听说西夏王李乾顺派人向辽国求娶公主,但辽国没同意。 第114章 御炎玄静真人   宗泽带着妻儿回到京城,仰望汴京城城墙:“想不到秦王只是路过,听说我的一点事迹,到现在仍记得我。”   夫人有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担忧。一朝天子一朝臣,此前章惇曾布暗地里的斗争会转入明面上,独相的局面也必然被打破,新官家再怎么兄友弟恭,也要树立自己的威严,任用自己提拔的朝臣。官家新设立的天授院,用途虽然不明确,却是他继位以来发布的最大的政令。相公们很有可能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担忧的望着丈夫。   宗泽当然明白这一点,不过他相信官家既有智慧又勇敢,肯定是一位明君。官家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进宫面圣,宫中朴素比往日更甚,官家穿了一身白袍,听起来起来很愉快,威严可亲(威严还是宗泽秉持着尊重才加上去的,其实官家看起来异常快乐),愉快的谈论了自己新创立的天授院,院正以下只有四个小官,六名官吏的名额。主要是分辨全国各地送来的汇报,给神童的拨款并不多,这一点更让宗泽放心,如果每发现一名神童,就奖励本家和地方官,那就等着看大量造假的神童吧。   官家愉快的捧着一碗点茶,宗泽身边也有一碗一模一样的,这里面除了茶汤(抹茶粉调制)、蜂蜜、牛奶、红豆之外还加了一些用小银模子扣出来的糯米小莲藕,滑溜溜软乎乎,飘在碗里非常可爱:“除了让神童不会再因为父母的短视,造成《伤仲永》的后果之外,还有一件重任要托付给你。”   宗泽不明所以,也谨慎的不敢做出任何保证,唯恐自己做不到。   官家只是笑吟吟的说:“得到天授的人,有些人有不臣之心,自以为上天选中他们,是叫他们做出一番大事业,因此不忠于朕。宗泽,你得筛选出这些人,有能力又忠诚、心怀恐惧的臣民,以及有能力却不忠的异类。对前者一视同仁,细心安抚,量才取用。后者么,曾经行刺朕的三名刺客,就是后者。我希望这样的人,以后能防微杜渐。不过如果他们满心谋逆,不肯到天授院,朕也不怪你。”   毕竟你是我预定好的丞相。   宗泽第一次听说行刺事件的内幕机密,惊出一身冷汗,抬头瞄了一眼:“官家。官家有容人雅量,臣当竭尽所能,分辨良莠。”   官家愉快的点点头:“你能。我问过吏部和刑部,吏部给你的考评总是上等,而刑部么,他们说你送来的卷宗条理清晰,不论犯人如何巧舌如簧的诡辩掩饰,你都能看透真相。”   内侍走进来低声禀报有人求见。   官家:“你先退下,把这些要求和案卷都读完,一会我们再谈。”   宗泽行礼后拿起桌上的案卷,内侍端着属于他的那碗加料奶茶去了等候官家召见的屋子。   在等候另一位官员朝见期间,宗泽看完这些资料,看完关于三名反贼刺客和忠诚百姓越凶的厚实案卷,然后吃掉这碗香香甜甜的奶茶,开始思考。   随后听到屋外的声音是官家会见了另一位官员。   宗泽对这些事充耳不闻,摊开纸,拿起笔,开始写天授院应有的条陈。官家给的只是职务以及对天授院的要求,具体怎么符合要求是他的工作。   拨款不多,这是一个优点。官家不打算吧神童都接到宫里来接见,或是放在一起教学,这是另一个优点。得到天授的人不一定有神异本领,也有可能是唱歌、养鹌鹑蛋、炼药练不出来、做的一手小蛋糕,这又是另一个切入点。   等到内侍再次走进门,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宗院正,官家召见。”   宗泽在此进入垂拱殿,低着头,没看到官家正在龙椅上叼着牙签伸懒腰,短暂的感谢并赞美了奶茶的美味之后,不愿意浪费官家的宝贵时间:“臣计划将天授院分为左右两院,以便区分两类百姓。对于神童,责令当地官员监督进入官学,学习科举十科,不准其卖弄以致失学。至   于得天授的人,可以当面登门,或送信抵京,掌有一技之长的人可以卖与朝廷,或是从官府借贷。至于他们如何向官府证明,确实有天授,而非匪夷所思的妄想,这很容易,只要有几位饱学鸿儒,或是京城行首(行业协会会长),就能分辨。”   怎么取信与我是那些人应该努力的事。或许他们不需要钱,但谁不需要在官府中挂个名呢,如果他们很有用——可以凭此成为官吏。   林玄礼:“借贷?好!”我本来想的是直接给钱。但是宗泽说得对,如果是穿越者,譬如说我要是刚来,直接给钱我会怀疑,低息借款就好一点。傻白甜才想着不劳而获,像是鹌鹑养殖我可以投资,空口白牙什么都不会就要不到我的钱,非常好。   天授院算是户部的下属部门,用户部旁边空置的衙门,长官有直接对官家觐见的权力,宗泽的名字写在可以随时进宫谒见官家的名单上。   宗泽对这次突如其来的重用感激不尽,下定决心绝不令官家失望。   “昨夜卤了一些鹌鹑蛋,去拿一罐给宗泽。你且去吧。”   “谢官家厚赐。”   官员是否简在帝心可以从他得到了官家赏赐的多少食物中看出来,一直都是,最受宠的宠臣隔三差五有赐下的菜肴,本朝不一样,本朝可以得到官家亲手烹饪的食物。   宗泽带着一罐剥壳卤好的鹌鹑蛋回家,认真考虑如何吃掉才能算是庄重而不失礼节,在放坏之前。   王繁英从屏风后面绕出来:“我得承认,你说得对,他确实不凡。”   沉默寡言,踏实肯干,敏锐又忠诚,德才兼备,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对大宋和官家的忠诚,啊,符合这几条的简直是完美的臣子,值得工资三倍的那种。   林玄礼又伸了个懒腰,激动的拍大腿:“我可总算是见着他了。真好。啊!”我不敢太兴奋,我怕吓着宗泽。   王繁英比较平静的鼓掌:“恭喜官家,贺喜官家,晚上我要吃烤肉。”   “我给你烤。英英,你坐过来,看看这封敕封林玄礼为真人的旨意怎么样,还有这几个封号,帮我选一个。”   王繁英坐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天授院里要供奉林真人么?先帝有两名遗腹子,这件事还没有公之于众。”准确的说,整个官场和民间都知道了,但是没有官方发布。   下旨,敕封林玄礼为御炎玄静真人,让礼部侍郎宣旨,供奉在华山的道观之中,在京城时中塑造塑像,郝随担任宫观使护送前往。   ——然后郝随就不用回来了,奉命住在道观里负责供奉这位神仙。这是每一代皇帝处理上一代皇帝信任依赖的大太监的共同办法,既荣耀,又轻松。   下旨,公布先帝还有两名遗腹子的事情。   朝野之间一点风波都没有,他们竭尽全力的表达对新君的效忠,希望这是俩公主。   只有秦御史与众不同,他公然表示:“希望能有一个是儿子,延续先帝的骨血。看我干什么?官家和先帝感情深厚,这个侄子自然能成为贤王。”   他的对头悄悄吧这件事上报。   林玄礼想了想:“他说的不错,把这块米糕拿给他。”用酒酿发酵的米糕,带着酒香和酸甜味,洁白松软,镶嵌着一些甜美的酒浸葡萄干,蒸出来,切成片食用,柔软又甜美。   官员们认为同日发布的这两封诏书,是官家在尽力神话自己,首先从给他托梦教做点心的神仙开始,或许不是神仙,但只要得了官家的敕封,就是正神,民间再祭祀祈祷也不算淫祀。   虽然是先帝封他为皇太弟,但不是父死子继,就有些离奇的尴尬,而先帝留下了两名遗腹子,所以官家不安的神话自己,塑造皇权的正统性——从小就有神仙看重他、辅佐他。   林玄礼大概知道他们会这样想,但真是赶巧了。   愉快的烤肉,新一年的嫩毛豆,嫩蚕豆,用山椒和茱萸胡椒弄的辣辣的羊肉,香喷喷刚蒸好的米饭,香醇浓郁的蒜蓉酱,香味浓郁的梅菜笋丝,外加一盆水灵灵的生菜叶子。   帝后俩对坐吃烤肉菜包。   林玄礼翻着小烤炉上的肉片:“这厨子的刀工不错,光禄寺那帮废物终于在朕的逼迫下,学会做饭了。我就知道,威胁降级是有用的。”差一点就把他们全部降级到只负责宫女内侍的膳食,那样就会减少很多拨款。厨房采购能贪污的项目太多了。   王繁英:“你还没有添加丞相。”   林玄礼点了点头:“我在想用谁更合适,排资论辈应该是曾布,按照我的偏好应该是苏轼。如果曾布更进一步,我想让章楶入驻枢密院,这样下次动兵时更方便。那得等到七月份往后,山陵使的工作更重要。”   王繁英微微皱眉:“上一个以军功入驻枢密院的人是狄青。”   “那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是仁宗。。”   “章楶不会同意,章家的人有两个身居高位已经足够了,如果将文武两边都把持住,章家权倾朝野么?”   林玄礼沉吟了一片肉片的功夫,点点头:“你说得对。那么章楶暂时回去做经略安抚使,政事堂新增丞相的时候,提拔章惇的一个儿子。他的儿子们也都是进士及第,学富五车,性格还更温和一点,我看将来可堪大用。”   王繁英同意这一点,看过他们的文章。   “你知道曾布今天跟我说什么吗,他说大宋如果想再开战,需要五年时间积蓄粮草和军费。他可太想当丞相了。”林玄礼郁郁的吐槽:“章惇给我的报价只是三年。哈,更善于让百姓休养生息富国强兵的曾布需要五年吗?那我用他干什么?”   王繁英盘算了一会,觉得这俩人都有些急功近利,章惇的更甚:“你自己算的呢?”   林玄礼更郁闷了,拿筷子戳着焦香的蒜蓉酱:“十年。百姓需要十年时间休养生息,生孩子,赚钱,减税,兴修水利,修路,养马,治理宁夏平原,提高科技,研究我的秘制军粮。稻谷最多一年两收,朝廷资金回笼的速度非常慢,百姓服役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月,国家基础建设改变的也很慢。我现在全靠想想秦始皇才控制住自己的。”秦始皇就是想得太多,做的太快,他要是把他十年干完的事拉伸到五十年做完,就不会‘天下苦秦久矣’。   爱民是爱民,一想到要宅十年才能开始打仗,期间还不能沉浸在享受生活的声色歌舞之中,要谨慎的做人做事。做国家建设征召民夫每年只能有三个月时间,厢军可以全年劳役却要花很多钱,可供自己消遣的娱乐项目极少,任何一个娱乐都会让下面的官员趋之若鹜。得全程保持警惕和戒备,勤政但不妄动,做一个利国利民的明君。   “我太难了。”   王繁英觉得这很正常:“哥哥,要不要和我一起修道啊,修身养性,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林玄礼一想到自己五年十年内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就觉得无趣:“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明年要开科举了,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几位熟人。有空还要去禁军中视察,我想改革禁军,但是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而且没钱。”   一块烤肉不小心掉在地上,旁边趴着的小狗立刻跑过来吃掉。   林玄礼有点不爽:“海军,我知道哪里有银矿,但是你也知道,现在这些大臣,即便是最强硬的主战派,也可能支持我去攻打无辜的属国。”大宋的教育就注定了,不会产生皇家海盗团这种奇葩物种,除非是海贼被招安。官员们不论行为如何,明面上都有一种道德标准,有点烦人。在取代儒家思想之前,这种强烈的侵略性会被所有人针对,又不能把所有的大臣都替换成为官家马首是瞻的应声虫。而在取代儒家思想之后……皇权会遭遇极大威胁,那种没有缘由的忠君思想会受到冲击。还不想这么快就面对取舍。   王繁英把一个包了烤肉、蒜蓉酱、蚕豆和米饭的饭包直接塞进他嘴里。   “唔唔唔。”林玄礼努力用怒视表示:就因为我思考的太多,所以被困在原地不能动弹,每一个选择都有相应的好处和坏处,所以无法选择。而你居然没心没肺的塞我满嘴食物。好吃!   王繁英慢条斯理的说:“等到国家富裕之后,他们会支持你的。”大宋现在打两年战争就耗光了国库,你跟谁说,咱么出去抢金矿银矿,都不能同意。   “我给你讲个笑话。有一户人家特别穷,穷则思变,这家的男主人就想着要不要出去抢劫,弄顿饭,弄点钱买衣裳和家当。他思来想去,想到两千里地外有一个大富商,家里属于防御,随便是谁都能把他抢了。当即决定打点行囊,出发去抢劫。问左邻右舍要不要同行,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跟着他去发财。”   林玄礼大翻白眼:“你居然也学会讽谏了,别逼我。”   王繁英嫣然一笑:“来呀,打我呀。”   ……   数日之后,四月底。   又是一个闲来无事和班直们练武的日子。   林玄礼一身短褐,挽起袖子露出瘦了之后筋骨更明显的手臂,腰上扎着板带护腰,裤子和靴子之间用绑腿收拾的很利落,手里拿着一根齐眉棍。挽了个棍花:“来!等将来朕御驾亲征时,你们必然要护卫在旁,骑射枪棒的功夫哪一样都不能差。朕要亲自将武将都试一遍。”   打不过皇后我还打不过你们了?真是的!   《宋史·职官志九》:武臣三班借职至节度使叙迁之制:三班借职,三班奉职,右班殿直,左班殿直,右侍禁,左侍禁,西头供奉官,东头供奉官,内殿崇班……节度使。   班直们几乎要绝望了,不是所有人都像官家小时候见过的狄谏、种建中这两位班直一样武功出众,有些只是来凭家世背景来混日子的。现在,每隔三年升职一次的大宋官场上,官家突然横插一脚,亲自表明了以后想升职还有武术考核这件可怕的事。   他们立刻开始考虑,把官家准备御驾亲征的事泄露出去,能不能让朝臣们拦住他。   好像不能。   官家兴致勃勃的宣布:“等考核完你们,朕要去检阅禁军。”   班直们决定吧这件事送出去,叫自己在禁军中的亲朋好友赶紧加紧练习。   就在杏岗的亭子里,李清照小声对丈夫说:“十一郎可算找到乐子了。”既不能兴修宫殿、也不能出宫打猎,歌舞宴饮都在暂停,那么就是他最爱的事。   赵似捧着一碗薄荷金桔水:“十一哥在考核班直,我们在这里喝茶,这合适吗?好喝。”   “不是很合适。”李清照手儿托腮,叹气:“他有那么多翰林,还要咱俩来写诗歌颂他的英姿。”我现在只想回府喝好喝的葡萄酿,或者在太后宫里打牌,赢她和公主妯娌们的钱,而不是在这里,帷帐后,装模作样的写诗。   这有什么可写的!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哎哟哎呦的。“我是很善于写诗,见景生情,可我看官家和人打架,我能有什么情绪?又不能戏谑调侃,还不能引用典故。”关于名将的典故几乎没有一个是吉利的!   赵似:“……我替你写。”   班直们知道怎样能讨得官家的欢心,让自己官运亨通,打赢他就可以。   问题是打不赢啊!官家的威严和杀气太强了!比赛对着靶子射箭时没有多少压力,正面交锋时,真害怕。   林玄礼一棍压住他的手臂内侧,这控制不住,但在短暂的干扰后一脚踹飞:“认真些,只要不打到我的头,别的地方赦你们无罪。”   班直单膝跪地:“臣遵命。”   起来一抖木棍,攻势比方才凌厉了许多,直接横扫腰际。   林玄礼双手持棍,拿棍子往外一拨,人直接往前撩,抬腿就攻向班直的膝盖,班直慌忙躲看,步伐已经混乱了,被官家在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落败。   林玄礼:“你们真应该训练短兵相接的时候,这已经是最温柔的打法了。”   落败的班直:“官家的威严浩荡如山岳,令卑职不敢直视。倘若多试几次,心里不害怕了,或许就敢还击。”   “这可是你说的。”   最后一位班直正鼓足勇气准备上场。   有内侍跑过来禀报:“官家,章惇求见。”   林玄礼正打的兴起:“来,跟你打完再去见章惇也不迟。”   打完了。   去见章惇。   章惇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从内侍跑过去禀报,到他打完最后这个狡诈灵巧游斗的班直,再换好衣服走到书房,半个时辰非常紧凑。   林玄礼:“久等了。”   章惇看他一副脸红气喘、满脸微笑、心满意足的表情,气的高声质问:“国家大事当前,官家只顾在后宫厮混吗!”   非要在白天吗?   林玄礼被他咄咄逼人的气势惊着了,熟悉的有点怀念:“怎么了?朕在检阅班直的武艺,难道在你章惇心里,朕是白日宣银的昏君?”   章惇:失策!先帝每次带着这种表情姗姗来迟,都只有这一个原因。“幸好今日不是大事,倘若是国家大事,难道官家也要来的这样迟么?”   林玄礼理直气壮:“如果是国家大事,你让内侍传话时说清楚,我会来的快一点的。”   章惇怒道:“臣告诉他的正是请官家快来,气*枪做好了。能射四十步,二十步之内能打麻雀。”   林玄礼既惊且喜:“真的?这么快!童贯,把刚刚传话的内侍找出来,调走,话都传不明白,要他何用。子厚,是内侍作祟,你且安心。”   还没和章惇说几句话,边境有急报送来,辽使入境,辽使带来了两个好消息,一个是耶律延禧送了四名辽国美女,给他贺寿,顺便庆贺自己也要继位了,另一个是耶律洪基的死讯。   这不值得探讨。   随即枢密使和兵部侍郎联名求见,弹劾章惇擅权。   军事属于枢密院管辖,兵器营造归兵部管,这不全是丞相的职责。 第115章 先帝庙号宣宗   枢密使义愤填膺:“章惇抢功!不仅抢功还压制其他官员不许出头。”   兵部侍郎委屈万分:“章惇擅权专政,丞相应该统筹六部,他把兵部新营造的军械擅自拿来表功。臣尚不知道此事,他竟越级指挥,视六部尚书形同虚设。”   章惇就静静的看着他们弹劾自己,连一句自辩都没有。   枢密使曾布眼含热泪:“臣担心章惇仗着先帝遗恩、官家年轻不谙朝政,妄图疏远官家和六部的关系。”   在旁边值班的吏部侍郎满脸疑问,啥?官家对我很好啊。   排队等着探讨先帝丧礼细节的礼部尚书+倆礼部侍郎也很疑惑,曾枢密使您有点飘了。   鸿胪寺的官员被急招进宫,探讨对于恭贺耶律延禧继任辽主职务、哀悼老辽主去世的国书的分寸,刚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伙人凑在一起八卦了一下。   兵部侍郎同样激动,严厉反对章相公这种把权力完全抓在手里,忽视六部尚书的存在感,章惇是横在官家和朝臣之间的过滤板。   林玄礼就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抨击章惇这种越级指挥的行为:[好家伙,要不是老头年纪大点,都得骂他狐媚惑主。]   [六哥:你这个坑人的小坏蛋。]   [是章惇借机坑他们好不好。我不信章惇没时间通知,他是故意不通知。]   一个老年一个中年的臣子非常义愤填膺,而且出发点完全正确,丞相将他人的功劳据为己有,这一点绝对会触怒官家。   军事永远是高危敏感问题,丞相越级参与和此事有关的事,并且不让其他人知道,就是大问题。   官家面沉似水的看着他们,随即看向章惇:“章惇,解释一下。”   章惇心说我刚刚真不应该因为等的时间太久、误以为他在白日…就发难质问。现在好了,他让我解释。我怎么解释,唯一的证人就端坐在高处冷眼旁观。   也只好按照他所期待的,低头道歉:“臣知错了。”   林玄礼心里舒舒服服的,微笑道:“知道就好。下不为例。”   下回再冲我嚷嚷一次你试试,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章惇平静的对两人解释:“我今日带来的新火器,确实是火器营所造,老夫亲自监督。但你们有所不知,并非某官员改进了火器□□,被老夫夺了功劳,而是官家秘授图样。你们,你,以后再想妄加猜测、罗织罪名,构陷忠良老臣之前,最好能学会调查。幸好你们二人不是刑部官员,若不然,将营造多少冤狱。”   无与伦比的尴尬和惊惧像天罗地网一样摄住了两人,让他们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官家懒得给这出闹剧做出一个完美的收尾,随便他们互相诬陷,招招手:“我的枪呢?”   紧急制作的锦盒里装着一把尺寸和工艺都非常标准的气*枪,木质枪托上浮夸的雕刻着花纹,就连银质瞄准尺和准星上都有清新淡雅的小花,扳机则是金的。还有一些铅质的,按照尺寸要求做出来,却雕刻成小南瓜形状的子弹。   [你们有什么毛病要干这种事??这太浮夸了。]   “走啊,去御花园试试去。”   清空场地,三十步外的木架上悬挂着一捆柳枝。   林玄礼瞄了一会,啪,柳枝被打掉了几只。   “真不错,比我想的还好,章惇,你来试试。”怕老头力气不足,他还热心又主动的上膛,然后递给他。   声音不太大,准度还不错,可以说是非常完美!   忽视掉身边尴尬到几乎如皮冻般凝滞的气氛,就还算是一个轻松愉快的实验时间。   章惇:“官家,恕臣无礼。”   在官家面前握住武器就属于无礼。   林玄礼伸手环着老臣:“枪托应该抵着肩膀,小心点。”   他后退半步,把手抵在章惇的肩膀上顶着。   手动减震,以免他的老骨头受伤。   兵部侍郎满眼绝望,心头沉甸甸的,喉咙上下涌动了一下,就像吞下去一口十年陈的老陈醋。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巧。巧合的让自己知道了‘章惇抢夺不知名小官发明新火器进宫献宝’这个消息,又这么巧合的是,是官家的发明。官家发明了好几种火器,让火器营的官员为之汗颜。   曾布好整以暇,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被章惇搞下去,这是献给官家的投名状。   章惇的眼睛、手里的枪口瞄准的都是垂挂着的柳枝,可谁都知道,他想瞄准的是这两个人。   林玄礼装作全然不知道的样子,让他们轮番试了试,听他们各怀心事的赞叹和吹捧:“好啦好啦,朕生平的奇遇何止这一样。也是林玄礼的功劳。”   兵部侍郎试图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惴惴不安的说:“官家,臣以为,御炎玄静真人如此灵异,和官家有这般缘分,单一个郝随不足以应承这位神仙。敕封为神时,官家何不亲自驾临现场,亲笔点眸开光,林真人在九天之上得知,必然多传授灵机妙物。”   林玄礼:“……说的很有道理。”   官家的日程表里就出现了‘去给自己开光’这个计划。   把□□和多余的子弹装回盒子里:“拿去给王娘娘,还有辽国送来的四名美人,也都归她了。”   礼部、鸿胪寺、翰林们一起探讨写给耶律洪基的悼词、耶律延禧的国书。探讨出四个版本,递到官家面前供他选择。   林玄礼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持续性走神,好歹每隔五分钟听一下他们在聊什么,并尽量别睡。   悼词和国书都有官方模板,只要按照这个亲切友好又文采斐然、真诚恭喜、哀伤庄重的风格写,写完之后叫朝廷里的书法家抄一遍,皇帝用印,就完事儿了。   “魏季礼,你再替朕写一封信,私下里的书信往来。”这件事一直都是魏季礼负责的。“收集一些京城中盛行的弹词小曲,还有好玩的奇珍异宝什么的,质量最好的鞠也弄几样,内造的布料首饰。”   郑妙妙设计的那些男女通用的玉花簪、装嫩用的银锁项圈,上到太后下到庶民,都流行起来了。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有些清新淡雅,有些花里胡哨,都挺好看的。   礼部探讨完这些事,礼部尚书迟疑了片刻,又请示到:“端午节,金明池龙舟竞渡,官家是否同往年一样莅临观看龙舟竞渡?”   “嗯,娘娘们和我都去看。”   礼部又问:“官家,万寿节也如往年惯例么?”   问题就比较尴尬,官家出生在五月份,但五月是毒月,不吉,记录时改在十月,但往年过寿还是在五月,今年登基称帝之后,还得请他决定一下那一天算是生日。   林玄礼:“我一贯不信五月是毒月的说法,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只要平安无事,阖家团圆,那天天都是好日子。先帝的灵柩还未入土,今年只设家宴,不用群臣拜贺,歌舞和参军戏可以照旧。且慢,朕恍惚记得,你们问过这个问题了。”   礼部尚书心说我怕您事到临头又改了主意,到时候怪臣等办事不周,或者是目无君王,到底是现在问清楚的好。   臣子们禀报完所有的事,得到了批示,又如流水般退下。   官家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会,慢吞吞的起身去批奏折,还有研究新的丞相人选,以及枢密使人选。曾布虽然道德上有问题,老奸巨猾,但能力还真不算太差,也知道揣摩官家的心思,很适合现在求稳。另一个则正是历史上的宋徽宗用过的韩忠彦,韩琦的长子,六七十岁的老臣,在新党和旧党之间是个中间派,就被一直排挤。   在考虑叫还没成为鲁提辖的鲁达进京来玩一圈,但是这对他来说又没有什么好处,在京城里学不到什么,他应该在年轻时好好读书练武,而不是浪费时间陪皇帝玩。   狄谏前年被外任某州都监(局长),管着那么三百来个兵卒,他还需要历练,在地方上磨砺,然后才能继续提高。他那个也很俊的大哥,狄说,现在在东北边关防御辽国。   “很好,所有人才都在合适的位置上。”只是没有人陪官家玩。   批完奏折就去后宫里转了一圈,王繁英正拿着算盘看账本,精打细算,还堆着一堆图纸。   林玄礼扒拉图纸看:“这都什么玩意…纺线机?”   “突然想起来的,我宫里有织布机和纺车,哈。”王繁英难以置信的说:“你猜怎么着,我在娘家时只顾着修行,从来没见过这玩意。还挺好玩的。”   很多年没玩了,比起纺织等手工业,永远都是去抢、去买、去收留一个能织布做衣服做饭的生物更容易,节省时间和精力效果还能更好。   “你给我织布了?给我做衣服?哇喔。贤后啊。”   王繁英想起自己织的经纬不均匀、一块密一块松的的布:“你要是敢穿,我也不反对。”   林玄礼笑嘻嘻的看了一会,看她也在试着画黄河的水路图,但涂涂抹抹又都毁掉了,还有揉成团丢在一旁的。   “哥哥,你瞧瞧刘皇后和先帝的美人去。她们在朱娘娘宫里,你应该去和朱娘娘多呆一会,让她放心。她一直都对你不错。自从你登基之后,你和她不复过去那样亲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她还有些担心。为此我不得不每天多陪她闲聊很多时间。”   林玄礼确实不愿意去见朱娘娘,现在二人之间最后的联系就是先帝,见到她只会让他想起六哥,有关先帝的一切,以及一种隐藏的无力感和愧疚:“反正你也闲着呢。你可比我清闲多了。”   懒洋洋的管家被她连环脚踹出寝宫,没被踹到,却差点摔了一跤。   史官瞳孔爆炸,还是沉默着记录了这些事。   “太过分了!踹我之前就不知道说一声吗??”林玄礼开开心心的在台阶下叫嚣:“但凡提前知会一声,你以为你踹的着我?今晚上再收拾你!”   王繁英看都没看旁边这些春心荡漾、有所企图的宫女,笑盈盈轻而易举的宣誓主权:“臣妾恭候官家。”   林玄礼终于看向躲在柱子后面的史官,有点难以置信:“这你也要写?”   史官感觉自己不会被杀,但是心脏有点受不了了:“官家,记言记事,除非您安寝否则就都要记录下来。”   林玄礼摇着头走过去:“阿哈。啊哈哈哈。英英,你猜后人能怎么夸你?”   王繁英想了想:“夫妻恩爱吧,还能有什么。像咱们这样恩爱投契的夫妻,世上少有。啊!”   林玄礼在她腰上闪电般的掐了一把,然后飞快跳到安全范围内:“你说得对。但是你没防住!”   童贯和其他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官家身后:“官家,这条路是去……观稼殿的?”   “嗯。”   观稼殿前面有半亩地,种着稻子,农历四月末的稻子长得颇为可观,看起来挺好看的。林玄礼扒拉着看了一会,也没看见变异的嘉禾,一转头却看见一个长得白皙柔媚的内侍躬身站在身旁。   童贯属于高大威猛形,杨戬则是肤白貌美,一根胡子都没有:“小人杨戬拜见官家。”   “嗯。我记得你,你负责花园。”   “官家竟还记得小人。上次拜见官家,是秦王病重时,要过寿,先帝命小人好生准备盆栽花卉,以娱耳目。”   林玄礼有点烦躁,你不应该借用六哥的名义跟我说起旧事,厌倦的摆摆手:“你退下。”   史官和童贯紧张兮兮的想:看起来官家已经烦了无处无在的关于先帝的痕迹。   翠绿的麦浪,还有在麦子地里追着耗子狂跑的小猫。   小猫踩住耗子的尾巴,戏弄了一会,然后吃掉。   官家转道圣瑞宫,朱娘娘的宫殿现在有些狭小,除了她之外还住了两名孕妇。   “官家来了?”朱太后有些吃惊:“他怎么来了?快请进来。哎,哀家去迎他。”自从登基之后就很少来这里玩,不知道是真忙于朝政,还是某些隐秘而不可告人的原因。   林玄礼在庭院里等着,有点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了笑,作揖:“娘娘,我又来打扰了。”   “官家。你来怎么能算是打扰呢。”   “还叫我十一郎或者佶儿吧。”林玄礼挽住她的手进门:“最好能和过去一样。”   “好啊。只是你现在威严多了,不是当初的小孩子,真叫人不敢冒犯。”   林玄礼微微沉默:“可能是吧。不提这些了,过两天金明池龙舟会,娘娘和我一起去看么?”   朱太后笑道:“那是当然了。哀家最爱看热闹。”   屋中的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林玄礼不得不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夏天的荷包,娘娘做了么?给我几个,他们配的味儿不对。”   “早就做了一堆,等你来挑呢。快拿过来。”   一盘雅致精美的荷包。   林玄礼挑好看的往袖子里揣了好几个:“我习惯这味道了,以前六哥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朱娘娘的神情凝滞了刹那:“是啊。冬天的荷包也是我配的。”   林玄礼揉了揉脸:“……六哥的庙号我还没想好,中宗和宣宗,您更喜欢哪一个呢?六哥是力挽狂澜的中兴之主,这两个庙号才配得上他。”我和英英说我想把太宗的庙号薅下来,她都用‘你丫疯球了’的眼神看我。   朱娘娘想了半天:“官家真让我选?”   “是啊,我选不出来。”   “倘若用中宗,恐怕有影射高娘娘如则天皇后的意思。还是宣宗较好。”别在庙号上骂高娘娘,她很好。   林玄礼想了想:[确实是,我那不怎么亲爱的祖母高滔滔,她哪能和武则天相提并论啊,差得远了好不好。如果是武则天,王安石可能会被重用,外带几个男宠夺权,神宗打仗不一定会输,以及我有可能被弄死。日哦。六哥你吱声啊?]   [六哥:吱。]   “那就这么定了。六哥要是觉得不满意,我也有话搪塞。”   朱娘娘眼睛一亮:“你梦到过煦儿?”   林玄礼开始胡扯:“是啊。我们俩还是裹着棉袄抱着汤婆子,旁边有一瓶梅花,一壶酒,我跟他说说朝政上烦恼的事,六哥给我讲讲,该怎么办。他叫我要有耐心,别只顾着玩。就这样。”   朱娘娘含着泪掏手帕给他擦眼泪:“别哭了。佶儿,你是官家了,别再哭了。你小时候都不哭呢,好孩子,你上次哭的这么凶,还是陈妹妹去世的时候。”   林玄礼肆无忌惮的哭了一会,然后骂史官:“这时候你还不停笔,有什么可写的!”   史官垂着头:“官家,您一直在说话,臣只能记下来。”   林玄礼:“……”   朱娘娘:“噗。好了好了,佶儿,一直都是这样的。别不好意思,这些东西都不给人看,得等到修本纪时,才拿出来呢。”   他没见那两名孕妇,不太合适,只是叫人赐给她们金银和观音像。回宫去一挥而就。   下旨,宣布先帝庙号为宣宗。   一看就知道旨意是官家亲自写的,朝臣可不敢吹嘘先帝‘功盖汉文,德比唐宗’。旨意还明晃晃的表示出于谦逊的原因,勉勉强强的表示我哥和汉宣帝一样艰难不易,以及为了避免骂到宣仁圣烈皇后,没用中宗这个更适合他的封号。没有发明一个和太宗一样酷炫的庙号,我很遗憾。   哭过这一次之后倒觉得神清气爽,晚上和王繁英互殴了一阵,更是神清气爽。   选了一个合适的官员带着礼物出发,前往辽国,给那位‘好朋友’送去祝福和贺喜。   ……   端午节,一大早就吃粽子和咸鸭蛋。抱着俩小侄女,带着两位太后,以及皇后,还有兄弟姐妹一大堆人,浩浩荡荡去看龙舟竞渡。   节后,开始接见有可能在曾布升级之后顶替曾布的官员,以及其他可以当丞相,既不和章惇一党,又不为了反对而反对的官员。苏轼和苏辙肯定不行,俩人虽然有才,但是章惇得气疯,而他还是很有用的。   下旨,把李格非提拔为翰林院承旨。调韩忠彦、狄说等人回京。   苏轼进宫面圣:“官家,臣想亲自走遍黄河两岸,校正黄河流域图,再仔细研究河流走势,丈量河道,观察黄河故道,查阅当地记录,看看洪涝之前有无预兆,以及黄河改道的具体情况。”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此一去,山高路远,恐怕要两三年光景。”   都走一遍就得半年,何况还要在当地研究调查。苏轼已经六十五六岁了,他都忙完这些事,就要七十岁,现在看起来虽然还很健康,很硬朗,但这太累了。   苏轼笑呵呵的说:“此乃水部分内事。官家重用老臣,臣若能用十年光景,搏得黄河太平无事,岂不美哉。有道是,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林玄礼沉默良久:“好,准了。”   [有能力的人就应该去一展所长,我不能把他们留在身边陪我玩,还不能和没有能力的小废物玩。喵喵喵,朕好难啊。]   下旨,封苏轼为中书门下平章事,入驻政事堂。赐金鱼袋,玉带。   苏轼在浴桶里扒拉水时听说这消息,赶紧爬出来擦干头发接旨,开心的多吃了一碗红烧肉:“哇。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   ……   政事堂中。   章惇刚把胡乱弹劾自己的兵部侍郎找借口丢到广州去,就惊闻苏轼拜相的噩耗,这会成为一个风向标,接下来大批的弹劾都会涌来。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仔细想想,官家虽然没有暗示,但不计前嫌,又有几分偏向自己。   也只好咬咬牙投桃报李,免得惹急了他,被罢相,到那时候一生宏愿都化作灰烟:“苏相公,恭喜。”   苏轼笑了笑,叹了口气:“章相公,此一去山高路远,再见啦。”   章惇一怔,上下打量他,两人都是鬓生华发的年纪了,但当年志向未改:“你要去哪里?”   苏轼惊讶了一刹那,随即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啊哈哈哈哈,休想让我告诉你。”你先担心几天把哈哈哈哈。 第116章 可做黄金台   宗泽审视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子。一个自称苗氏,纤细、漂亮,像是僧道一类虽然对国家无益但确实有些出尘的气质,穿了一件朴素的青衣。另一个则自称熊氏,有些木讷,穿了一身黑衣,但不是仆役,有一只手被包裹在夹板里。   两人看起来有一种微妙的、类似于夫妻的关系,而非普通的手帕交。看神情也姿态,也不是普通的畏官,更像是因为五斗米折腰的清高。   他在地方上见过这种,俩女户就悄悄的住在一起,搭伙过日子,官府不管这种事,反正明面上就说是姐妹,如同俩光棍搭伙过日子号称是兄弟一样。   这两个女子来到天授院,说得过天授,想要借一些钱,提交的三张纸上有些东西,看起来似真似假,就被带到他眼前。   他又看了看这两张宣纸上,微微晕染的奇异花纹,以及带着类似于唐卷草纹的奇怪文字,舒展,千条万缕垂丝绦的样子。如果说这是画出来用以欺骗官府的东西,那不可能,这种字符虽然不认识,但有书法有结构,臆造不出来:“姑娘,烦请你讲一讲,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内容。”   “是一首诗。用来唱诵的诗。”苗氏女顿了顿:“我可以唱给你听。”   宗泽不觉得棘手,只觉得惋惜。这是真的,但除了特别好听之外毫无用处,而熊氏的纸张上画的东西更是奇奇怪怪,同样毫无用处。“熊姑娘,你的胳膊是?”   熊氏女无所谓的说:“进山打猎时被狼咬了一口。我们俩本不想打扰官府,只是我受了伤,养不了她。”要不是还有点本事,就要被熊咬掉了。   苗氏女看起来有点伤感和无奈,她还想设法回去。   宗泽思前想后,自己给自己打气,这是天授院成立以来的第一对奇怪的天授者,而不是神童。各地报上来不少神童但都没多大意义,只是宣扬官员治理的好,毫无逻辑可言,如果官员治理的好就能出神童,那还能叫神童吗?   她们想要借二十贯钱,一年后还,这不算多。就算是这些东西毫无用处,只当是千金买马骨,没有用的人还能借到钱,那有本事的自然不会再害怕。况且……这些好看的花纹还算是新奇而美丽,如果意义真像她们说的这样,是代表万物生发,那么妇人会很喜欢。   带着这花纹和据说是诗的两张纸进宫面圣。   林玄礼正在光着膀子,开开心心的批奏折:[诶嘿,以前看见这种兽父,我只能在网上喊死刑死刑,见在我可以判死刑,还可以判凌迟,爽。]   [抢劫杀人,嘿,死刑。]   [官员贪污,妈的也想死刑但是贪污的不多,建议流放,好吧好吧,扔到琼州种地开荒去。官员死刑这件事需要用一个更合理的开刀……或者不能动。万一以后再有苏轼这种倒霉蛋,流放好过被杀。]   “启禀官家,宗泽求见。”   童贯立刻把他的外衣和裤子拿了过来:“官家,遮一遮您的魏晋风度。”   林玄礼伸着腿,摸了摸聊胜于无的腿毛,穿上长的纱裤:“只穿着一条短裤见人有何不可。这些繁文缛节!哼!”   光着膀子坐在屋里刚刚好,穿细纱的直裰也觉得闷热。   想修个游泳池,或者是温泉池,但那种东西远离京城,不符合勤政皇帝的身份。华清池虽然在骊山,但费钱,不行。   “官家,王娘娘来了。”   “快叫她进来。”   王繁英带着果酱冰沙来了,刨冰弄成粉末,淋上秋冬制作的蜂蜜柚子酱和新鲜的薄荷酱。“哥哥,我本来想给你做奶油的,只是那东西吃了更热。”   林玄礼尝了一勺,唔,超级好吃,自从过生日之后每天她都来送点心,不知道是不是感情加深了:“多谢娘娘。童贯,你叫宗泽别进来了,在外面喝凉茶,把东西拿进来。”   宫里有凉茶提供给进宫商议朝政的官员们,也被内侍们偷喝了许多,但没人在意。   内侍出去吩咐了一声,拿了一个开口的信封进来。   “朕的衣服算是白穿了。”林玄礼舀冰沙吃了两口,酸酸甜甜带点薄荷的清爽,一吸气凉到肚子,转头和小豪猪交换了一个冰冰凉凉的吻:“拿出来。”   这两张纸看起来就很……魔兽世界。文字到底是什么不清楚,肯定不是英文、   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皇后,看她神色淡然:“这东西你认得么?”   王繁英在他耳边淡淡道:“精灵文,对万物之神的祷告词。   高高的群山耸立在大陆上,是神的鼻梁,长长的江水流淌在大陆上,是神的血管,骁勇善战的飞鹰兽啊,被神的吐息托起,那些温柔的农民啊,虔诚匍匐在神的胸膛上耕种。永远不要忘记那永无乡,永无乡啊永无乡,你可曾记得我奉献的木镯,万物之神啊,指引我的灵魂回归永无乡,用木镯上化作一棵小树。”   林玄礼舔舔嘴唇:“哇喔,好美哦。”   王繁英又看了看另一张纸上的花纹:“德鲁伊最常见的祝福花纹,五谷丰登,健康平安,很适合用在裙子上。精灵和德鲁伊在这里没有用,世界不同,咒语、符文不通用,她们求生应该不容易。不过你别担心,她们在这里没有任何特殊的能力,只是普通人。快吃啊,要化了。”   官家赶紧吃了两口:“你怎么个意思?是故人还是敌人。”   我老婆可能是什么神奇的反派大BOSS。   “我没有敌人呀。”王繁英突然亲昵的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热乎乎的抱住,缠住他的脖子:“官家哪有敌人呢,只是尚未征服的。哎,有些失态了,官家只当是普通民女就行了,能来找朝廷,就是俯首称臣,又没什么用。这两张纸给绣娘看看,绣在裙子上比折枝花好看。”   林玄礼也认同这种说法,与其说是敌人,不如说是等待征服的叛逆:“好啊。叫宗泽进来说话。”   宗泽喝了凉茶,扇了一会扇子,筹措了一下用词。被召入殿内:“宗泽叩见官家。”直起腰时,看见官家身边还有女人的碎花白裙子,再拜:“拜见娘娘。”   林玄礼问:“宗泽,这件事你怎么看?”   宗泽道:“启禀官家,苗氏女和熊氏女都是十九岁的女户,京郊汤县人士,结伴同居。苗氏女以抄书授课为生,熊氏女是家传的猎户手段,年初进山打狼时被群狼围攻,咬断了手臂,因为生活拮据,来到天授院想要以这两张纸自证身份,借取20贯钱,明年夏天还。或许是知道自己所得的东西甚是无用,两人有些羞惭。臣以为她们二人可信,可做黄金台。”   黄金台燕昭王筑,礼郭隗以致士。乐毅剧辛先后至。   翻译过来:让她俩给大伙打个样儿。   林玄礼想了想:“只是二十贯钱而已,准了。拿这个花纹多出几套首饰,两千贯也赚得回来。她们要还就还,不还也不必逼债。”俩女的在见在是真不好找工作。   王繁英问:“她们别无长技么?”不能这么弱吧?精灵的箭术应该不错啊。   宗泽不打算和官家说,苗氏唱歌令人如听仙乐耳暂明,熊氏长得也有几分清秀,要是到了官家面前,一时心悦,将民女纳入后宫,岂不是有辱官家的圣名,又显得天授院不那么干净。那样就失去了黄金台的意义。前三组是最重要的,会奠定名望。   “臣不曾盘问她们的家事内情,以臣看来,没什么稀奇之处。”   官家在得知精灵见在没有长耳朵,德鲁伊也只是个健壮女子之后失去兴趣:“很好,这也挺有用的。找个新鲜的花样不容易,你说这让织造局做出来,我穿着出去溜达一圈,嘿嘿。”   官家快乐的握拳搁在桌子上:“先压一万匹布的货!我赌能买完!”   “京城就能消化五千匹,备一万五千匹,全国各地有都是想要的!第一批的钱是咱们赚,第一批货一出手,后面就全是盗版的。”王娘娘拍手叫好:“我也穿着跟你出去打猎。见在开始备货,秋狝冬狩时正好做罩袍穿。”   林玄礼:“我打算给边关将领一人赐一身。”穿着出去让外国都想买,老子拿你们买衣服的钱充当军费,以后去打你们,爽。   宗泽退下之后,拨款,收下欠条。   两名女子藏好轻便的交子,一路小心谨慎的回老家去了。   ……   狄说回到京城中,听官家感慨了一会‘我很想你弟弟’之类的话,然后进了侍卫亲军步军司任指挥使,人称步帅。开始按照官家的要求,统计禁军人数,好好训练。   大宋的八十万禁军由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指挥,合称三衙。他就凭借弟弟和官家的关系,一跃成为三衙的长官之一。   韩忠彦回归京城之后,官家和他深谈一次,确定了这个人的志向和执政方针之后也封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韩忠彦的执政方针只是维持稳定和平,没有筹划党争的计划。   林玄礼用他则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苏轼要全国各地调研不正经当丞相,而自己需要一个新的丞相来树立君王的威信,如果长时间是独相,章惇的权势就更上一层楼了。另一个原因则是这符合赵佶历史上做的事,可以让某些智商不足的穿越者以为还是原本的赵佶——如果他们没想到章惇还在京城就说明不是旧的赵佶。   这是个智商鉴别器。   官家终于慢条斯理的把宫里的班直和侍卫都打了一遍,其中有十几个人略胜半招,结果是不敢胜,而不是胜不了。   此前两个月都在束手束脚,不敢反击。   直到最强的几个立刻被派到地方上赴任,手握兵马大权。   做皇帝的班直、侍卫,还是在地方上为官,自由且有机会立功?人们各有选择,想要去地方上任武官,一展所长的男子,就更努力的想要击败官家。   林玄礼感慨:“这可真是如狼似虎的热情。”   向太后诡异的瞄了他一眼:“官家,身为皇帝,子嗣到底是个大问题。哀家晓得你和汉武帝一样,想要开疆扩土,立下不世之功,你还比他聪明,做事有节制,不穷兵黩武。但是吧……”   “我懂我懂。娘娘,哎呦~~您别胡思乱想。”   向太后绷不住笑了:“哈哈哈,我知道你和他们怎么交手,又没避讳人。只是那郑妙妙,自从到你身边,见在都封为美人了,也没见你临幸她,怎么,皇后看的紧?”好厉害啊。   林玄礼笑嘻嘻的说:“那倒不是,我习惯她了,还不需要别人侍奉。”   对那种羞怯的、无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少女完全不感兴趣,够辣的小豪猪才是我的爱。各种配合天衣无缝,也足够聪明性感,各种玩法也都配合的很好。   倒不是对别人一点都不动心,只是……没必要影响感情,那样太不划算了。她要么气到出走,要么把我打个半死,怕了怕了。   向太后当皇后那会没试过什么叫盛宠,见在不禁微微有点泛酸,玩笑道:“你百忙之中拨冗,半盏茶的功夫也就够了。到底要以子嗣为重,你也快二十岁了,连个女儿都没有。”   官家开始耍流氓转移话题:“半盏茶的功夫够干什么的,怎么说也要半个时辰。”前戏和事后的温存难道不算在内吗!我们俩的贤者时间会探讨人生哲理和世界未来的。   向太后:“呵呵。”吹牛这一点倒是很像神宗皇帝。我只是不受宠,不是没试过。呵呵。等等,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说你得为子嗣心心了。   朱太后用扇子遮着脸,悄悄瞪他,在嫡母和庶母面前,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多亏史官不能进入太后屋里,在阶下恭候。   林玄礼秉持着惹完就跑的做人原则,起身道:“国务繁忙,佶儿先行告退。”   两位太后目光交汇了一会,尴尬的转移话题:“苏轼做了丞相之后,什么奏本也没上啊。”   “是啊,韩忠彦也是,官家很信任章惇呢。”   官家溜走之后在御花园里闲逛了一会,小池子的荷花年复一年的盛开,只是和自己童年时看到的花相比,似乎花和叶都变小了一些,荷花的香气浓郁,大片的荷叶亭亭玉立,像舞女的裙以及荷叶鸡的食材。   “摘十片好荷叶下来。”   是叫花鸡?包好之后放在烤炉里烤出来呢?还是荷叶蒸鸡?还有荷叶包饭也很好吃,甜甜咸咸的红烧肉糯米饭。苏轼肯定喜欢这个菜,他没去过广州,也不知道吃没吃过。反正宫里只有碧绿的荷叶粥,还没用荷叶做菜。   既然灵感来了,不如都做出来?随便看了个小内侍,吩咐道:“你叫东廊送两只收拾干净的肥母鸡,还有二斤糯米过来。把荷叶带回去放在厨房水桶里养着。”   “遵命。”内侍一溜烟就走了。   童贯亦步亦趋的跟在官家身后,看他见在心情不坏,心里头有个提议。官家显然是将禁军当做心腹大患,这也是历代官家的心腹大患,王相公在位时裁撤整治了一番,颇有成效,到见在有不成了。我要是能——   远处的假山亭上有个曼妙的粉色身影,燕语莺声的唱着歌。   林玄礼下意识的想:[又是刺客?]   [冷静点,只是来邀宠的宫女。不是所有不正常情况都是刺客。]   高蜜看了看官家的神情:“小人去把她带过来?”   林玄礼先审视的看了看周围环境,严重怀疑对面那娘们想把自己诱入包围圈,那种咻咻咻跳出来八名壮汉伏击的包围圈。   虽然皇宫的门禁和安保非常好。虽然他腰间佩着一把新入手的唐刀,依旧觉得荷花池里都有可能跳出来几名刺客,或是暗箭伤人。   “带她过来见朕,别吓着她。”官家手按着刀柄,不留痕迹的信步走到一颗参天大树下。抬头看了看树上,安全。“弹弓给我。”二十米内例不虚发的弹弓,外加一袋铁弹子,这是在皇宫里便携又不会引起怀疑的远程武器。   深呼吸,让自己放松一点。   走过来一个穿着粉色褙子和白色百褶裙的小姑娘,纤腰一束,婀娜多姿,头发上只用了银簪,插了几只花。   “你是那个宫里的?”林玄礼温和而不失威严的问,他心里想:[是穿越过来的刺客吗?唔,不是设伏,难道想在床上暗杀我。]   [在历史上,她很有可能就在这里被临幸,然后就被忘了,除非活特好。我觉得没有人能比王繁英更厉害。]   [而在言情小说里就不一样了,她可能凭借美貌和娇憨,呃或者是普通但甜美温馨啥啥玩意的俘获皇帝,收获一生一世一双人成就?]   [但是朕只想问问,难道见在没有宫规?一个宫女都能在宫里单独行走?逛御花园?她们不是应该被约束行动范围,一天到晚干活吗?宫规何在?]   [六哥:佶儿冷静,你有点被行刺的 PTSD。]   [你不对劲,你怎么知道 PTSD?]   [六哥:呃,你再想想??]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红着脸,偷眼看官家,他那样年轻、高大、英俊又温柔,朱唇含笑,眼神温和,薄裳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美的线条,既强壮,又儒雅,性格还好。   几乎每个宫女都像被官家临幸,那真是铁饭碗一样的好运,只要有封号以后就不用工作了,而且这是她们唯一可以幻想的男性。当官家年轻又英俊时,这种幻想变得更加粉红和柔软。   林玄礼露出一个多年前应付女客人的微笑,笑着摆弄自己手里的弹弓:“谁叫你到这儿来的?”   “没,没有人。”小姑娘结结巴巴的说:“我是,奴婢奉命来摘花,留恋景色,忘了回去。”其实不是,就是在湖边看到官家的仪仗,下意识的想要吸引官家的注意力,宫里的小姐妹们都说她唱歌特别好听。   林玄礼心情复杂的点点头:“那好,你回去吧。”居然不是行刺吗?   跟谁都没说,若无其事的溜达回去,开始批出来溜号玩耍期间积累的奏折。   好消息,苏州发见了嘉禾!当地官员已经派重兵把守,恐吓百姓说谁敢弄坏这株嘉禾罪同盗窃国库。不愧是鱼米之乡!   又是一个好消息,数千西夏人,其中两千汉人一千党项人,投奔大宋。   一翻下一个,嘿,嘿,还是好消息,某地出见的陨石掉在荒野荒郊,除了提供一大堆陨铁之外没有别的危害。   “官家,苏相公上书。”   林玄礼拿来一看,哇喔,是约定好的内容,但是苏轼他……好甜啊!满篇的甜言蜜语,把官家从道德优秀夸到性格可亲,从长相英俊夸到做事有大节,从孝悌夸到仁爱,直接是个活体的圣人,最后点题——为了这么好的管家,苏轼决定去试着搞定黄河。   虽然知道他夸仁宗、夸英宗、夸高太皇太后、夸神宗的时候都是这么肉麻,但是,这可是夸我啊!朕晕了,真晕了。   “童贯,你派人去知会,明日设宴款待三位丞相。把荷叶包饭准备好,除此之外做御膳的惯用菜。”   童贯:“小人遵命。”   下一份奏本。   金溪县县令上奏:方仲永时年八十岁,听说官家成立天授院之事,嚎啕大哭,遥拜谢天恩,气绝身亡。   林玄礼:“……”算了活到八十了,也不少了。批准由官府给他十贯钱治丧吧,给王安石提供了一份灵感,给朕提供了一份借口,你值得这个。而且也就值这么多了。   宫中设宴款待三名丞相,章相公、韩相公和苏相公,爱恨交织将近五十年,也不知道是谁辜负了谁,又是谁救过谁。   不光是皇室全体成员在八卦,整个朝堂上的人都暗中眉飞色舞,激情万分的等待他们开战。   章惇完全没被恐吓到,他不管什么暗示,信息不准确,那就是假消息。   果不其然,苏轼要以丞相之尊,出去巡视黄河。今年都肯定回不来了哈哈哈哈哈! 第117章 朕虎躯一震   苏轼顶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工部名下的水部侍郎、龙图阁大学士等多重身份,拿着好几份工资,安排了一下家务事,就带着被强行塞进来的贾岱玉,以及好用的小书童高俅,一行人启程去巡视黄河去了。   贾岱玉临行前进宫辞别皇帝:“官家,臣……臣不懂水利啊。”   林玄礼托着腮瞧他:“我知道。让你跟着去,看一看各地有没有什么怪病,是你能想出法子解决的。还有,大宋境内万一有辣椒呢。”   没有辣椒、西红柿、花生、洋葱的日子,朕受够了。想西红柿鸡蛋面想的要哭,我想吃辣味牛肉呜呜呜。万一呢,万一有傻鸟吃了西红柿和辣椒之后,过来传播种籽呢,听说这种事挺常见的。   贾岱玉:“臣也不懂医学啊……”我只是生物老师。你这和逼着程序员给你修电脑有什么区别?   我觉得这就是官家觉得我提炼青霉素的速度太慢了,让他感到不满。我这一出去,谁知道穷乡僻壤有什么疫病,唉,官家的命令,不容更改。黄河泛滥是大事,可是这么多年,一直到现代,都没能彻底治理好,还有大大小小的抗洪救灾,仅凭古代人力,又能怎么样呢?在上游多种些树,避免水土流失堵塞河道?   林玄礼也不是和他商量,就是强行塞进去,跟着去看看。将近一年还没弄出批量生产青霉素的方法,消耗了他几千贯钱,上个月还买了两个美貌的女支女,怎么看都感觉不干正事。   苏轼直接走这结果比章惇想的更好,眼不见心不烦,官家自幼和苏轼亲近,这人又长达三十多年名震天下。现在苏轼没有天天挑出来反对自己的政策,已经算是很好了。   不打仗、各地没有灾害、官员们也没有互相构陷时,丞相的工作其实不忙,看看书,写写文章,把儿子们揪过来检查一遍。   章惇盯着自己的四个儿子,四十到二十多岁,还算比较满。都是凭本事进士及第,虽然不算是允文允武,诗词歌赋和执政能力都不差,只是原先没机会一展所长。都审查了一遍最近的日常行为,社交,政治倾向,又看他们被恐吓了一顿仍不卑不亢,甚是满意的放走了。   夫人询问:“你又吓唬孩子干什么?都四十多岁了,你还不放心?”   “官家有意……”章惇解释道:“官家调了他们四个考中进士的策论看,还问我谁能出任地方官。”其实丞相不应该知道这件事,但有人暗暗的通风报信。他只是装作不知道,也不告诉儿子。在京城做散官没出息,先出任地方官,三年一升,十几年后倘若能力和圣眷都在,就能入驻政事堂。   虽然不奢求一门荣显,但如果能这样,那是官家的隆恩,也可以延续现在的政策。   ……   官家也不忙,除了上朝时要忍着不能挠脖子和后背上蚊子包之外,没有什么令人难过的事。   下朝之后瘫在床上任由侍女涂药,太医院还算有点用,这紫草薄荷膏涂上之后立刻见效,穿上衣服蹭掉之后立刻开始发痒。忍过了整个大朝会,哼哼唧唧的叹气:“我竟忘了船上也有蚊子。”船震什么都好,水流还有一点辅助作用,只是纱帐不够严密,熏香燃尽之后在湖中央睡了一会,结果被顺着水面飞过去的蚊子好一顿咬。   旁边放着一盆冰,在室内徐徐扩散凉气。   摸了摸脖子上的大包:“这包挤破就好了。”   童贯就靠挤破出水处理问题:“谁敢损伤天子的皮肤,谁敢掐您啊。官家,要不然您自己掐一掐吧?”   “不用,去把保母请进宫。”   保母现在在宫外养老,她虽然终身未婚,现在也不打算嫁人,只是在家人小辈的侍奉中安度晚年。每个月被官家请进宫两三次,说说话,今日受召入宫时,看侄女在旁边眼巴巴的也想跟进宫,心下暗笑她痴心妄想。自己带大的十一郎,自己最明白了,他可不贪图新鲜。   侄女长得倒是漂亮,还和自己年轻时有些相似,官家见了肯定觉得可亲,可王娘娘也不好得罪,那是他大病一场才娶到手的,我十多天才进宫一次,王娘娘和他朝夕相处,疏不间亲啊。   撇下侄女自己进宫去了,看官家后背上带着点青紫和指痕,还有大大小小的因为涂了紫草膏显得更紫红的蚊子包。   林玄礼哼哼唧唧:“快帮我掐一掐,嬷嬷~好痒啊。别人不敢掐我。”   保母把他一顿狂掐,掐的嗷嗷叫,总算是不痒了。“他们伺候的不好么?怎么能让蚊子咬你这么多。”   林玄礼微微红着脸,回忆起昨天荷塘晚照,以及如诗如画的皇后,还有谈论的那些性感话题——暗示耶律延禧一刀做掉完颜阿骨打,反正在真正的历史上,只差一点点。   最喜欢的只有两件事,和单身多年终于到手的老婆修炼房中术,和聪明人探讨如何开疆扩土。在某些时候这两件事合二为一,真是双倍快乐。   厚着脸皮说:“在船上睡着了,没想到顺着水面上飞进来这么多蚊子。”   保母摸摸官家劲瘦而线条分明的后背,结结实实的一层肌肉起起伏伏,上有几个形似吻痕的痕迹:“水面上,荷叶下,蚊子最多。”   “下次不了。我也没想到。”朕虎躯一震,它们吸血吸的更开心了,气死朕了。   王繁英身上也差不多,只不过她及时的拿长指甲一掐,问题全无。   ……   粘罕一路往京城行来,所有的见闻都羡慕,总结起来:繁华,富饶,欣欣向荣,兵强马壮,官员们不那么贪污,百姓们也对未来充满希望,对官家交口称赞。皇位交迭,地方上却很安稳。   和崭新安定又强势的大宋相比,辽国贪污腐朽透了,而他所属的辽国治下的女真人呢,则有一点点贫穷和缺乏科技。   作为曾经的秦王,现在的官家邀请来的人,他到鸿胪寺挂了名,但有点担心:“寺卿,我是偷偷跑来的,不要让辽使看见我。”自己籍籍无名,辽使也不知道这个女真少年是谁,但只要认出一个女真人跑到宋朝都城,那就麻烦了,私通大宋是个可轻可重的罪名,来回做生意赚的这些钱不够行贿的。   鸿胪寺卿就负责和外国人打交道,对于如何隔开有仇的国家、怎么尽量在他们自由活动的同时避开大宋的机密等事,略有一点经验。“你不要急,你既拿了秦王府的帖子,本官这就进宫去禀告官家。”官家毕竟年轻,平时上朝时沉稳严肃,少言寡语,私底下和侍卫切磋时还是爱说爱笑。官家要是看见前两年叫来京城玩的小鞑子真来了,准能觉得好玩,高兴。前两个月官家还派内侍问他来没来。   当即安置好粘罕,就准备进攻见驾。   书吏却有些不赞同,低声叫到:“哎呀,这,哎呀。”   “小沈,你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沈书吏道:“大人,小人想着,此一时彼一时。秦王和鞑子有些交集,虽然不妥,却无伤大雅,对两国的关系,也没什么大的妨碍。现如今秦王登基坐殿成了官家,再和小鞑子有什么联系,且不说辽国知道之后,有什么想法,单是御史台得知此事,都得弹劾大人您啊。”   大人虽然指的是父母之意,但他有意讨好,刻意这么叫。   “好好,我的儿,你说得对。”官家不可欺瞒,御史台也不能得罪。鸿胪寺卿稍一寻思,立刻一挥而就写了一封信,叫沈书吏送到御史台去,请御史大夫亲启,自己轻轻松松的进宫面圣去。   林玄礼正在批奏折,每天除了吃饭睡觉逗小侄女之外,就是批奏折和练武,又规律又宅。   看章楶的汇报,身为山陵使,他启禀官家,地下的墓道、甬道、陵台下的墓室、连墓室旁边给先帝修造的茅房都已经完工,地上的陵庙也做成了油漆彩绘,神道两侧的石像生都已经雕刻完成,官家可以选择良辰吉日,送先帝灵柩下葬。   还有按照官家的要求在春季栽种的青松翠柏梧桐树,都已经成活。特意提示说,梧桐树长得慢,百年才抵得上别的树长五六年的尺寸。官家要求多栽梧桐树,可能等五十年后再看时,还是和刚种上的时候差别不大。积土成冢不易被盗,得埋进去再填土。   提笔写了一首诗:青山肃深沉,苍翠交梧竹。众鸟从云飞,时时凤来宿。“叫礼部尚书带着六哥的陪葬品名单来见我。”   大宋一向施行薄葬,这是祖制,实在是怕了盗墓贼。就连古籍字画也不怎么埋进去,衣服也只是烧化,礼服还都被新官家继承了。礼部也安排了陪葬品的名单,被褥都是万字不到头纹的,还有许多日用的瓷器、茶具、酒具、烛台、铜镜妆奁、笔墨纸砚。还有金簪玉簪、朝服、玉带、玉带钩、玉佩、金盒、金帐勾等物。   十几件金器算不上奢靡,也能遮遮掩掩的带进去。   林玄礼不满意,有心厚葬又怕盗墓,有心薄葬还觉得亏得慌。又往里添了几百本书,唐代的真迹等物,还不太算是古董。“六哥生前的手稿,何不都陪葬进去。我再写几封信,也安置在其中。”   礼部尚书:“是是。请问宣宗皇帝的哀册,官家您写好了吗?您打算给先帝用石志还是玉册?”本来哀册应该由翰林来写,官家非要自己写。而且一不小心写了八百字,礼部只好小心翼翼的建议他删减到三百字左右。   哀册就是墓志。   以前以及辽和西夏的皇帝用石质墓志铭,由两块大且厚的方形石板(五尺边长,一尺厚)组成,一块铭刻墓志文章,另一块则是墓志盖,刻着‘大宋宣宗墓志’,厚厚实实的盖在上面。   但中原正统通常给皇帝使用玉来刻哀册,白玉金字,流光溢彩。皇子皇女的哀册通常的石质的,这是身份之差。   “这是什么话!当然是玉册!早就写好了,只是还不太满意。今日叫翰林院再议,给朕再改一改。”林玄礼摸摸下巴,得意洋洋:“还写了《神功武德碑》。把哀册上删下来的五百字都放进去了。总共四千多字,叫人好好刻出来。”   礼部尚书不是很赞同:“官家,立碑述功那是唐代风俗,本朝并不立碑。本朝帝陵,背水面山,且地宫修在全陵地势最低的地方,这风水上,恐怕会被碑所压制。”   林玄礼非得写点什么以彰自己和六哥关系,以及六哥的军事成果!立个碑,三丈多高,对他来说就是发个帖,叫后人都来看。   蛮不讲理的点点头:“朕知道,你们寻一个好位置立碑,不一定要立在神道旁边。朕已经通知工部准备石料。”   “官家,祖宗成法不可违。”   林玄礼皱起眉头:“是嘛。这话说的没错,但是六哥收服了宁夏平原,大壮声威,非立碑不足以彰显武德。现在我定下来,等我的子孙后代时,这也是祖宗成法了。大不了朕再添一句,只有开疆扩土的皇帝,才能立神功碑。”   礼部尚书有点绝望,看官家的态度不容更改,又争论了几句,辩不过,黯然退下。   官家此举固然违背了祖宗成法,但是话又说的没错。想要找外援,朝廷上两大势力,章惇——主战派,曾布——枢密院,得嘞,没有一个外援。   前者不遵守祖宗成法,后者看情况决定遵守与否,但记载先帝武德的石碑上,准能带他俩一句半句的,那真是千古流芳。   有心劝谏官家不要过度亲近武人,仔细想想,官家也没亲近他们,只是在打他们。   想要劝谏官家当了皇帝之后不要再练武,又想起太*祖皇帝的生平,不行,说不通。   官家刚刚召了翰林院众人来商议哀册的内容,《武德碑》的文章内容。   狄说求见。   狄说提交了一封名单,需要裁撤的不合格军官及原因,要提拔的军官及原因,教头的名目,禁军步军中需要作出的改动,军械不合格的数量和合格的数量,需要修缮的房屋,想要送两个人去武监学习等厚厚实实一本。   林玄礼看的头疼:“你上任才几天,就整理出来这么多事。”   狄说垂手道:“臣启官家,禁军原被整治的井井有条,近两年来,稍有些散乱,在大宋历年之中,也可以称得上治理尤善。臣吹毛求疵,找了这些微瑕。”毕竟之前是丞相管的禁军,管的其实很好,但总有顾及不到的细节,而且先帝生病、官家登基之后按兵不动,有人有一点点放逸。都被他抓出来了。   官家只好开始看,看来看去。   内侍在门口一闪,童贯消失了片刻,回来禀报:“郎君,翰林们都在殿外候旨。”   “把这哀册和碑文拿出去,叫他们润色一番,哀而不伤,真挚动人才好。”   刚拿出去,回来又禀报道:“郎君,鸿胪寺卿在宫外求见。”   林玄礼看了看手里厚厚实实的《禁军调查报告》,又看了看旁边一大堆奏本,还有翰林们要引经据典探讨的事:“有外国使臣么?没有就不见。外邦百姓犯罪都教给刑部依法处置。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童贯对高蜜说:“你瞧,官家忙不过来了,你去打发走他。”   高蜜出去就直接说了:“童贯说官家事务繁忙,你请先回,明日再来奏报。”   林玄礼不管他们说了什么,专心致志的看完狄说的奏本,逐一用朱笔批示:“准了。拿回去吧。你这样小心、认真,朕很是满意。”而且你长得还是这么好,岁月积淀,以后要是当了枢密使,在款待外国使臣的宴会上,真是满室生辉。   咦,现在知道皇帝为什么都是颜控了,大臣长得英俊,感觉真的很好啊,才貌双全,赏心悦目。狄青的帅儿子们,章惇的帅儿子们,再揪一个六哥的帅气儿子,唉,可恨现在没法拍照。快给我一个知道最古老的照相机怎么制作的穿越者。   狄说恭谨的再拜,谦逊了几句,不敢贻误时间,立刻退下。   高蜜及时奉上绿豆糕,又禀告道:“官家,翰林们还在争论词句典故,您先休息一会。”   “哪有时间休息。”把奏本往字帖架上一搁,不用手拿,一边吃点心一边看。夏季农闲时节,百姓们躲着日头,官员们不怎么苦夏,时常没事找事。   他们正在没事找事,因为口角之争,上奏官家互相告状,一个状告对方不孝,另一个状告对方不悌。这问题就严重了——虽然林玄礼不这么认为,但是俩人的考评都一落千丈。   接下来又判了两个死刑缓解心情。   随即有些疑虑:“你们说,朕最近批准的秋后处斩是不是多了点?”   童贯立刻说:“分明是辜负君恩做混账事的人多了,官家还是一样的爱民若子。”   魏季礼也劝说道:“按律当斩,哪里是官家好杀呢?官家有好生之德,这些人却要自寻死路。”   林玄礼心想:我知道你是个马屁精,但是夸的真棒啊。   翰林们在偏殿里探讨了好一会,选出三篇最好的,给官家送上。   都知道现在谁被选中,谁就有可能负责修《宣宗本纪》,这可是很荣耀的工作。之前修《神宗本纪》时几十人,其中有黄庭坚,在章惇借机发难时黄庭坚是最镇定的一个。   但黄庭坚不是主编!不知道谁能是主编!要在浩如烟海的《宣宗起居注》里集结精华,去粗取精,修几卷本纪,这很不容易。现在《宣宗起居注》还封存着禁止翻看呢。   林玄礼也不说这些,把三篇更改的部分融合了一下,凑了一整篇:“派人快马送去。”外带一个写字好看的文官,一起去。   “令钦天监择吉日,朕与两宫太后,刘皇嫂,王皇后,晋王等兄弟,以及文武百官,一同扶灵启程。”   赵煦的灵柩不在陵寝的施工现场,留在京城里,棺椁一层层的刷漆,又用冰保鲜。   批奏折到快要结束时,又送来几本奏本。是御史台的谏文,奉劝官家不要和胡人玩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倘若官家信用外人,恐有安禄山之乱!说的就是那个在您当了皇帝之后悄悄跑来见面的女真人。   林玄礼:(⊙_⊙)???前几个月就说要来,到现在也没来,啥玩意啊你们就开始弹劾朕!被人放了鸽子还要挨骂。   累的头晕,刚想骂这是无稽之谈,是污蔑朕。   宫门使谢宝兼任着秦王府的长史——现在没有迎来送往的工作了,但官家继位之后秦王府还没撤销,还留作商业中心。他送来了一个消息:“启禀官家,您留了名帖的粘罕,登门投书。”   “哦,他还知道来啊。”林玄礼稍微不那么生气了,转念一想:“不对,他来到京城找我,王府一贯有和各地商贾有往来,就算是有女真人也不稀奇,这些御史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理他们,明日下午约见。”   希望下午时能批完奏折。   又命舍人拟旨,加封先帝那两名怀孕的美人为妃,扶灵不用跟着去。   去吸猫和小侄女、哐哧哐哧吃西瓜回血,振作精神:“扶灵时,你们和婶婶一起坐车。”   二宝睁大眼睛:“听说好远好远哦。不是走过去吗?”   “哈哈哈,那得走到什么时候去。咱们坐车,百官骑马,可能热了点,不过不能再拖了。七个月内必须安葬。”   三宝对父亲记得不清楚:“我娘也去吗?我娘还能回来吗?”   林玄礼神色微变:“能啊,她还要回来和你们见面呢。怎么?谁跟你说不能回来?”   三宝对手指,小声说:“乳母说的,她说我娘和爹爹感情深厚,可能留在那儿陪着爹爹。”   林玄礼摸摸她短短的头发:“你乳母不懂事,刘娘娘和你们的感情也深厚。”可能和即将出生的那俩孩子感情不太深厚……雨我无瓜。   晚上安寝时,想着这次粘罕是降是不降,自己是杀他还是不杀,就该见分晓了。   王繁英捏造的‘有客星犯帝星,从东北而起’等谣言指明了完颜阿骨打要谋辽国的反,和荷叶糯米鸡的配方一起送给耶律延禧这位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  【1】上网查资料的时候,说宋帝陵里没有墓志铭。毕竟是重要情节,赶紧请教我两个搞考古的朋友,他跟我说宋帝陵不立功德碑,绝不。对于墓志铭就不太清楚,重修之后还没有发掘过。我和他一致认为虽然宋陵被盗过但是——墓志铭实在是太大了!我看过同时期辽国和西夏的巨大墓志铭,不会被偷的,太难偷了,那玩意搁在展馆里像个小床似得。   他帮我问了他搞宋元考古的朋友,现在唯一发掘的文德李后陵也没有出土墓志铭。但是在宋帝陵有出土的玉哀册。探讨了一个多小时,基本上可以推断:没有功德碑。有精美的玉哀册而非巨大个儿的墓志铭。 第118章 政治性互吹   小磨芝麻酱调匀,加上葱花蒜泥陈醋,还有芥菜和笋丁,挂面过凉水,加些黄瓜丝和香菜段,清爽开胃。大块的羊肉在卤汁中小火炖了一夜,煮的喷香柔软,顶刀切做薄片,薄如蝉翼,入口即化,又肉香四溢。茶叶蛋用的则是另一锅汤汁,白煮蛋在鲜香的汤汁中浸泡过夜,花椒和茶叶的香气交织共舞,切做两半,夹起来一吃,虽然三样食物都很浓郁,但各具特色。   虽然咸了点,但刚晨练结束,出了一身大汗,正需要补充盐分。   桌上还有一盘雕花的小萝卜球,以及切好的黄瓜段,没有拌调料,只吃食材的原味。   官家和心爱的皇后坐在一起吸溜面前,咔嚓咔嚓吃萝卜:“你准备怎么处理三宝的乳母?她有四个乳母,也不知道是谁这样嘴欠,换一个不影响她的食欲吧?”   王繁英专心致志的吃黄瓜段,今天这根黄瓜格外清脆爽口:“这还不简单吗,告诉刘皇后就行了。三宝现在怪可怜的,她还在孝期里吃素,肉蛋都不能吃,只能喝点奶。”   “啊?”   “她是想争点什么,不过你健康强壮又勤政,又对她寸步不让,她自然是无计可施。怎么了?”一个没有儿子的先帝皇后,她也没法勾结外臣,也没法勾结内官,平时也就是自己生生气,和我吵吵架,和向太后拌拌嘴,她两个女儿还指望咱们俩呢。   她坏坏的暗中支持刘清菁和向太后吵架,吸引老太后的注意力,如果再场地只有俩人,就是向VS王,有三个人时,就成了向+王VS刘。很省心。   林玄礼对宫斗的印象,除了史书中那些诬陷、下毒、直接杀之外,就是电视里那些叽叽歪歪吱哇乱叫看不下去的宫斗剧:“我以为是她让乳母说的?”   王繁英翻了个白眼:“小胖熊,你可真是个男孩子。去批奏折去。”刘清菁这个人现在还低不下头,可她也不是大傻子,怎么可能嘛。难道她不怕你顺势答应,把她留在帝陵处守灵?再顺势给她和你娘陈皇后一样,哀毁而终?   这一看就是宫人们私下里议论,你我会怎么对待这个有些傲慢无礼的皇嫂,闲聊的昏了头,都敢和公主说起这些臆测。   林玄礼无所谓的擦擦嘴:“行,都交给你了。”   刚要往外走,发现墙上的挂画换了,每逢节气都会跟换挂画,不过现在这幅图格外不同:“《十八学士图》?谁挂出来的?”是六哥临终前赐给我的那副图啊。   “我。”王繁英继续往嘴里扔黄瓜,她需要减减肥了,苦夏完全没影响食欲,这不好:“哥哥,你进来心绪不宁,我想挂上这幅画对你有些好处。”   心态不行啊我的小胖熊,没必要这么戒备内敛,生离死别又不是很突兀,你没必要这样。唉,怎么说呢,我命数够长,大概能活个七八十岁,这是万幸。要不然我中道崩阻,你再来个性情大变放浪形骸,那也太可惜了,拿到这么好的天下局面应该以国事为重,当了皇帝就别那么多情。   官家傻乐了一会,去批奏折,其中有不少劝谏、弹劾官家不要和女真人来往的,有些是说他们是骗子,有些是怕辽国多疑,这些不用细看,省了不少时间。   一口气干到中午午膳时,伸了个懒腰:“完成了哈哈哈!下午来的奏本晚饭后再说。去,叫谢宝把粘罕带到秦王府里。中午从宫里拿荷叶蒸饭给他。”   [阿哈,这群笨蛋以为朕要宠信胡人,安禄山可真不够格和粘罕相比。]   [我的臣子都没料到我想做一件怎样的事,我猜粘罕一定也没料到,他再怎么敢赌,也想不到他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灵魂。]   [他为什么姗姗来迟?本该在春天来见我,是有什么事,还是有什么奇异的猜测么?]   [其实他们说得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怎么可能对我、对大宋忠诚呢?我又不可能毫无挂碍的灭掉所有女真人,让他失去根基。没关系,宫里有尝不出来的牵机药,在侍卫中我也能选出几个合适的人,围捕他。]   中午吃的精致又健康,喝了一盏浓茶提神,活动了一下筋骨,换了一身轻便一些的纯白直裰,外罩了一件浅粉色薄纱罩袍,黑纱的便帽上簪了一朵金荷花、一只孔雀翎、一朵绢花。   满脸的风流倜傥,轻松惬意,在横跨宫墙的飞桥上闲庭信步的走过去。   秦王府留了原先那些非阉人的仆役听用,粘罕就在他们警惕的注视中,镇定的看着池子里的锦鲤,等待这场千里豪赌的结果。   锦鲤大大胖胖,看起来无忧无虑,贵人家的鱼都比别处有所不同,饱食终日,也没有性命之忧。和松花江、查干湖里的鱼大不相同。   “真是同鱼不同命。”   飞桥下的门一开锁,就有仆役从树下跑出来跪迎:“官家。”   林玄礼每次都叫他们别磕头,但是都不听,说了太多次都懒得说了:“嗯,起来带路,粘罕呢?”   仆役磕了个头,爬起来躬身带路。   秦王府不是新修的宅邸,而是几经易主,巨大的丹桂树绽放浓香,一个穿着细麻短褐的青年正坐在石墩子上,专心致志的看着鱼。   粘罕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就知道是自己此行的目标来了,站起身回过头,只一眼就愣住了。穿着流光溢彩浅粉色华服的官家分明是个青年,身后也只是带了四个人,却有种高贵不可攀的气势,仪表堂堂、貌似是个端方君子。   正如孟子所说:居移气,养移体。大哉居乎!   当年见的是一位高贵可亲的亲王,总是笑嘻嘻的,有些怠懒却有一份温柔义气。今日所见不同,秦王的气势和他瘦下去的脸一样坚硬,有些微微的冷峻,皇帝的身份又承托起一种别样的戒备和果决,笑意中似乎隐藏了太多东西,显然他不自在,正在殚精竭虑的做一位明君。   粘罕心里的计划在一瞬间飞速调整,本来准备迎上前去叫一声‘十一郎,好久不见’,现在果断一撩衣袍,跪下行礼:“粘罕拜见大宋官家,两年不见,官家神威依旧。风采更胜往昔。”   林玄礼笑容微微收敛,快步上前把他扶起来:“朕本以为只有大宋子民爱吹捧朕,怎么女真小兄弟也染上了这样的坏毛病?”   两年没见,粘罕长得更高了,变化很大,甚至可以说他的进化速度很快,当初就能看出来将来必然有所成就,现在简直是把‘我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写在脸上。穿了一身宋朝富商喜欢冒充文人穿的衣服,衣服和气质并不搭边。身后的丹桂树,绿叶中掩映的一束束小红桂花,倒像是血。   粘罕顺势站起来,谦逊的笑了笑:“官家的仁爱威仪有口皆碑,早已传遍万方,听说有不少辽人来投,我们女真人久慕王化,只恨自己不是宋人,历尽艰辛见了官家,一不小心表露心怀。官家怎得疑粘罕说了假话?”   林玄礼哈哈大笑:“没有没有,还以为你见了我,还要叫一声十一郎呢。现在可没有几个人敢这样呼我。在我心里,你还是两年前那个样子,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看起来威风凛凛。”   粘罕苦笑道:“女真诸部都苦于辽主盘剥,勉强求生罢了,何来威风可言。”   林玄礼笑盈盈的拉着他坐下,吩咐左右:“你们去拿冰镇酸梅汤来。粘罕,去年你不来,情有可原,今年知道我登基继位,你还不来,这又是因为什么?你是觉得我舍不得给你赏赐,还是怕我留下你不放你回去?”   粘罕叹了口气,有些迟疑:“十一郎,女真诸部……近来是真有些难。今春我忙着和…阿骨打一起应付官员,一时半刻也不敢疏忽,生怕屠刀落下,保不住身家性命。”   自从当了官家之后某些外国情报就对他解禁了,知道他们只是被勒索钱财,可能是倾家荡产,还得搭上几个美女,没到随意被宰杀那么严重,也就是值得谋反吧。   林玄礼还是演技很好的倒吸一口冷气,表露出一个傻白甜的状态:“哎呀,我就知道耶律延禧当不了明君,他不如我。朕派去统御诸夷诸番的官员都以怀柔为主。也罢,我不怪你了。你难得到京城来,能住几天?”   “辽太孙远不如十一郎。”粘罕抿了抿嘴,有些留恋道:“我这次专为见官家而来。”很有些未尽之意。   林玄礼抓住他的手,这手可不细嫩,拉弓控弦的痕迹、刀伤和冻疮留下的疤痕都清清楚楚,还有许多老茧。他的语气微微低沉了一些,郑重其事的说:“朕有心留下你,常陪在朕左右。”   粘罕看着十一郎似笑非笑的眼睛,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林玄礼拉着他的手,拍了拍手背,亲切的劝说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我当年就看出来,你是有才干谋略,又敢放手一搏的人,你这样的人,不该久居人下。粘罕,你既然羡慕投宋的辽人,不如也做一名投宋的辽人如何?留在朕身边,不但显赫发达唾手可得,就连一展所长的机会,朕也给你。”   是做一个少数民族的酋长助理,还是来到繁华富饶的大宋,依附于年轻威严强壮的皇帝,谁都知道孰轻孰重。   但有些人不会这么选,宁为鸡首,毋为牛后。是不是?   童贯和魏季礼屏息凝神,垂手站立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童贯心说:官家平时好说好笑,没这么温柔而低回婉转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看上他什么……   魏季礼心说: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官家平日里自称我,只有特别正式的时候才自称朕——可是对着这么一个辽国小伙,怎么就特别正式了?边关我也去了,他我也见了,称得上胆大心细,却没看出来哪里值得官家这样对待。   粘罕的心口一阵狂跳,他所期盼的正是显赫发达和一展所长,十一郎这番话说到他心缝里去了。越是激动,越觉得不安。   当即往下一跪:“只怕我才疏学浅,官家错爱了。”   林玄礼一阵狂喜,搭着他的胳膊拉他起来:“我不曾错爱子民。起来坐着说话。”   酸梅汤恰到好处的送上,各饮了一碗,酸香而透心凉。   各自冷静了一点,再对视一眼,依然真挚热诚,一副明君贤臣相见恨晚的样子。   一个盛赞官家贤明豁达,有万国来朝的倾向,仁义美名天下穿。   一个含蓄的夸赞自己看上的少年果然男大十八变,越发有出将入相的气质,只是缺了一点机会。   围观的臣下都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理喻。   史官隔着宫墙气哼哼的瞪眼睛,这次居然被甩掉了!   粘罕放下碗,期待的问:“官家视女真人,也如自己的子民一般无二么?”   众所周知,所有女真人都属于辽国所有,不属于宋朝。女真人的领地,也和宋辽边界不接壤,更靠近山林。他这话问的不仅是人,还带着地,以及宋对辽的态度。态度好,怎么获得这些人和地呢?   粘罕希望他能有足够的野心,那种计划征讨辽国、准备一扫六合的状态,而不是现在这样维持平和安稳。   林玄礼的笑意微微收敛,非常理性的回答他:“前来投奔我的,就视若大宋子民,我虽然心向唐太宗,也想被人称为天可汗,可惜留在辽地的,真就是是鞭长莫及。宋辽之间的事,是我和耶律延禧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粘罕恭顺的点点头:“官家说得对。十一郎,其实现在,周边小部落,都有心尊奉你为天可汗。西征大白高国(西夏),东迎辽太孙,粘罕有幸,在这两件大事中,亲眼看到了其中一次。能为宋主牵马坠蹬,是您厚爱。”   林玄礼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异常聪明,总是知道该怎么选。你留在京城,也不用考进士,我有武官给你做。先陪我几年,将来外放到宁夏路一带,以你的能力,在下次剿灭西夏时,定能异军突起。”   “若能做一名榷场的提辖,我就算心满意足了。”粘罕眼睛一亮:“官家打算先灭西夏?”   林玄礼笑吟吟道:“知我者,你也。”灭了西夏,才能拉开战线,灵活机动的进攻辽国,要不然我在这边和辽国打仗,西夏趁机搞事,不好办。   粘罕试着说:“可惜,我职位卑微,没探听过辽国的机密。如今只身一人前来投奔官家,竟不能奉上薄礼,实在是愧对十一郎多年厚爱。”   “你来了就好。”林玄礼笑眯眯的打量他,这家伙要是真能听命与我,那可真是如虎添翼。他能像黑齿常之那样么?“你能来,我心里大欢喜,不苛求你带什么东西来。”   粘罕又表示感激,以及自己一定安心留在官家身边。   聊了一会,林玄礼忽然问:“荷叶蒸饭怎么样?我前段时间发明的,叫他们拿给你。”   粘罕盛赞其软糯喷香,美味精致:“这就是江南风情吧?”   “或许吧。我没去过江南”官家兴冲冲的站起来:“那就好,来陪我上街走一走,看看你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也让我看看,你是想要融入其中,还是涌起了征服这里的野心。   林玄礼有些紧张和亢奋,试探粘罕的激动遮蔽了对上街的不安。   今天发生的一切可太重要了,可以说是历史转折点。   很可惜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这是怎样的转折。他的生死关系到金国能否顺利建立。   粘罕略一迟疑,就被官家拉到府门外,各自戴上遮阳的斗笠,骑上马出门。“十一郎,您的小红马呢?”   “小红还在抚养小马驹,我这玉狮子也是神骏,你看怎么样?”   粘罕上下端详了一会:“养的太好了,恐怕不能上阵。”   魏季礼忍无可忍:“官家现在不用亲自上阵。今非昔比,武将数百,兵马数十万,都由官家驱使。”   粘罕笑了笑:“我只是说这马娇生惯养,不能承事。只怕饿两顿、喝些不干净的水,就废了。”   童贯试图打圆场:“这马要是不行,马厩里的宝马良驹多得是,全看官家乐意选中那一匹。不论选了哪匹马,都是它的福气。实话说起来,我要是匹马,唯愿在官家的马厩里生活。”   林玄礼觉得他们仨都话里有话,而且除了魏季礼的话之外,俩人说话都不中听:“别废话了,我难得有空,带小兄弟出去玩玩,略尽地主之谊。明天朔望日,我有正经的大朝会,没时间来陪你。燕林,我府上的侍卫指挥使,到时候让他带你出去玩,一切花销都算我的,支出百贯一下不用禀报。”   谢宝升任宫门使之后,就提拔了这个副手负责空无一人只是存了很多钱的秦王府。   燕林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声:“小人遵命。”   粘罕看起来十分感激:“是四海之内最繁华的京城。”   魏季礼疯狂使眼色,脸上几乎写了‘官家请冷静,陈王、燕王、晋王、越王才是您的兄弟’这么一句话。   林玄礼权当没看见他们的态度,和粘罕并辔而行:“比起前两年见你时,你变化可真大,斯文了许多。读了很多书么?”   从读书聊到练武,又谈及皮草生意和各色生意,辽国的风土人情,辽国的政治问题,关于秦王在传说中有多么善于制造瘸子,还有辽国的军事实力问题,疏于训练,军械朽坏,到处都是贪污腐败,几近于民不聊生。   信马由缰的溜达了一会,毫无目的可言。   林玄礼有点恶趣味的想,要不然我带他去拜一拜御炎玄静林真人?转念一想,这是不正经呢,还是一次绝佳的试探?   粘罕既放松又顺从,一副总算得遇明主的样子:“咦?那是什么?”   路边上有一个奇异的男子,穿了一身土黄色的长衫,背了细麻布的长单肩包,最稀奇是身上画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一个个圈出来的圆形里,眼皮睫毛画的清清楚楚,眼白瞳仁也描绘的黑白分明,前胸后背衣袖衣袂上全都是,就连背的包包上也画了巨大的眼睛。   远处看过来时,真有几分惊悚可怖、不可名状。   林玄礼道:“哦,那是卖眼药的小贩。他们弄的这副打扮格外吓人。”   在街市上逛了一个时辰,吃了些小粽子、油煎豆腐、寒食撒子麻花、凉糕、冰粉、绿豆凉粉等物。   官家不看周围的风景,只是含笑注视着粘罕。   这一点让从人大为惊恐,甚至有些不太好的猜想。   林玄礼心里在两个选项上左右横跳,决定示弱以试探:“我有些累了,去长生观品茶。”   粘罕差异道:“十一郎,你累了?”   “自从那次大病之后,身子一直不太好。又遇刺。现在很少出宫视察民间,是你来了,我这才出来走走。”   魏季礼和童贯一对眼神,俩人都觉察出不对劲了。   太不对劲了。不明觉厉还是要听话:“臣正要请官家保重贵体。”   “小人这就放心了,快去告知一声,叫观主出来迎接。”   敕建长生观,给皇帝求寿的一间道观,从历代大宋君王的寿命来看,就知道这道观没什么大用。现在主要供奉的就是林真人。   官家微服驾临,观主战战兢兢的带着漂亮徒弟在观外恭候。   林玄礼指着高台上的自己介绍到:“这位就是从小与我朝夕相处的神仙。”   上了两炷香,看了看观主新写的祝祷词。   官家先拜了拜,起身后吩咐道:“你们也拜一拜,或许能得到一些灵感也未可知,林玄礼这位真人不是只会烹饪。”   粘罕不只拜了拜,还诚心诚意的祝告,仰视这位塑造的和官家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神仙:“但愿不辜负官家厚爱。”   林玄礼就笑吟吟的站在旁边看他,还亲自敲了一下磬。   搞完了迷信活动,又到后院竹林中奉茶。   粘罕看竹子还是觉得新鲜,东北苦寒,种不活这玩意,倒是有不少竹竿。   然后继续谈及辽国,那些最基层也最普遍的情况。   听起来好像辽国不值一提。 第119章 他没那么简单   “十一郎怜惜人才,连我都肯招揽,我有一位兄长,比我还强十倍有余。”   林玄礼微微一笑:“你说的是完颜阿骨打?他箭射三百步,勇锐豁达,朕也早有耳闻,可惜未曾一见。”   粘罕谦逊道:“他虽然位卑职小,也不敢擅自离开自己的领地。有他遮掩,我悄悄跑出来没人发现。阿骨打也对宋主仰慕已久,想不到您也听说过他。十一郎真是无所不知。”   “有很多人投我所好,知道我喜欢听勇士、好汉的故事,不论多远都给我送来。”林玄礼惆怅的说:“我还真想和他比一比,看看谁的箭法更精准。”   粘罕本来想客气客气,但是阿骨打实在是太强了,自己没法昧着良心夸赵十一郎会更强,十一郎射箭最多能到百步,阿骨打能到三百步,还是准的。这就说明弓硬了两倍,眼里也在两倍之上。   话题很快就从阿骨打身上离开,转到辽国以及辽国朝廷。   两人近乎热情的骂了一会占据燕云十六州并压制女真人生存发展的辽国,并意银了一会辽国如何在耶律延禧的治理下走向衰败,畅想了一下‘因粮于敌’的美好远景,以及大宋吞并整个辽国、女真人会很愿意出力。“不只是被十一郎的义气打动,其实还想减少赋税,还有官员的盘剥。”   “到那时候我收谁的税,也不能收贤弟你的。更何况做了官就不用纳税,到时候你做生意过关卡时,能大赚一笔。”林玄礼欣赏的看着他:“你机敏果干,又耳聪目明,好可惜不是我家兄弟,要不然一定重用。”   粘罕简直有点不安:“在宫外时,只要您愿意,我很想像过去那样叫十一哥。”   好像马上就要结为八拜之交。粘罕趁机说了自己真正的计划,对双方都有好处的计划。   ……   林玄礼笑吟吟的回宫批奏折,吃了晚饭,赶走其他人,靠在椅子里喝酒擦剑,用软布轻轻打磨:“娘娘啊,我今天和粘罕聊的极好,极其投缘,真是相逢恨晚,是八拜之交。”   王繁英端着加了鲜茉莉花的茶,滋遛滋遛喝了两口,吹了吹小花朵:“别让我猜啊。你装的太好了。”   他这才不笑了,擦着剑:“我觉得我还是得杀了他,我可太喜欢他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尽量做到赏罚分明,凭他的能力想要高官厚禄一点都不难。真怕将来有安禄山之乱。我只想让他一个人来到这里。他想举族来投,又大肆夸赞完颜阿骨打。虽然西夏、吐蕃两地举族来投的有不少……但是吧。”   弹了弹剑身,继续擦了又擦:“但是他想的没那么简单,他想在宋辽之间圈一块地,要我给完颜阿骨打提供物资,名为宋臣,实际上和西夏王一个想法。他极力把完颜阿骨打举荐给我,说是女真数千人有心来投,完颜阿骨打对我仰慕已久,实际上他是想要从中渔利,想让我和耶律延禧竞价,看谁能给他们更好的待遇,更少的赋税。女真兵没有铠甲和火器,现在的能力其实不强。”   “别看他说的谦卑可怜,完颜阿骨打手下也有几百名壮士,阿骨打他爹说‘惟此子足了契丹事。’粘罕也算是个都监,管的人管的事都不少。他来到我这儿,谋求的是榷场提辖的位置,这在中层官员里可是最肥的职务。到时候边关贸易被这群女真人把持了,进出口方面卡油,背靠大树好乘凉,养肥了自己……他倒是很会想哦。直接想要下一个海关!那是肥差。”   王繁英:“确实是很多钱。”   “粘罕这个人呢,只能为臣,没有为君的潜质。历史上权倾朝野废立君王,他也没想要谋反。可话虽如此,他对完颜阿骨打真是忠心不二。他忠于这位酋长,还有他自己的民族。”林玄礼憋了一会,叹了口气:“如果穿越到靖康之耻后,灭了金国,屠城,我也干得出来,可是现在吧……”就觉得不可以这么罔顾人命你懂不懂,我还是希望征服他们,渔猎民族改成农耕民族。等我从海外弄来苞米种子,待着没事煮点苞米面碴子粥,熬鱼贴饼子,唱段二人转,这不好吗?这对统治阶级来说确实不好,算了我在想屁吃。   王繁英听他叨叨了这么长时间,知道他心里也没准主意:“是时势造英雄,只有辽主是昏君,他们未必能做大。现在大宋兵强马壮,倘若辽国真有什么不测,也伤不到我们的根基,还能趁机渔利。天下兴衰,不是灭了一群人就能治理好的。是吧,五胡乱华那会儿。只要条件具足,任何人都能执行□□。”   林玄礼有点烦闷:“我就不会。我为什么不是某点那种杀人如砍瓜切菜的人呢。”我只是,我相信在我生前,我能管理好这个国家,公正平等的同时用法律和军事实力约束诸番,后面的皇帝呢?   王繁英有点厌恶的说:“那种人不好,如果君王能随意杀人,我就得另做准备。”现在的生活多好,一点都不想从头开始招兵买马、乱世求生。说书人讲乱世霸主,那是精彩纷呈,三国演义多好看,隋唐演义多精彩,你问问当时的人活着有多累。   每次来到一个有序的世界,有房子和美味的一日三餐,晚上睡觉时什么都不担心,就够了,别无所求。遇到事再去想解决办法,完全没有上进心,尤其是在这个还不错的世界里,遇到一个积极向上还能扛事儿的同伴,可以彻底休息了,在后宫里还有人给我解闷,赚赚钱挺开心。   “官家杀人要遵照法律,屠杀不能干,一开始是屠杀外族,然后就是国内的政敌,最后是谋反的百姓,然后是被人诬陷貌似对你有威胁的朝臣,你的亲人,弟弟和儿子,以及精明强干的皇后。如果遵照法律杀人,就不会滥杀无辜。扯远了,又怜惜人才,又忌惮人才。你是曹操吗?”   林玄礼被怼的无言以对,继续擦剑,生硬的转移话题:“此剑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天下服矣。”   王繁英上床睡觉:“如果你留下他,那么你十年二十年都想杀了他。如果你杀了他,你永远都不会后悔。”   林玄礼的眼睛一亮,重重的拍大腿:“说得对!说的太对了!睡觉,明天早上有大朝,再聊两天,打听打听辽国的军事和民生问题,就准备动手。”   他归顺的还是完颜阿骨打,不会对我献上忠心!他野心勃勃,学习和变化的速度太快,这两年时间学了太多的汉学,对我也说了太多不可信的甜言蜜语,我们聊的实在是太开心了。可是我只想要给金国釜底抽薪,把他拐走,他想要的是带着全族来吸血壮大,我们怎么会聊得好呢。   想要把整个女真部落拉过来,然后积蓄财富。李元昊的行进路线给他指明方向了!到时候在我收服燕云十六州的时候——全世界都知道大宋想收服燕云十六州,到那时候,即便他称臣归顺,一样可以趁机像李元昊那样,先立功,然后搞到一点根基,不是封地而是女真人聚居的领地,蛰伏起来等待时机。五代十国那些国王,以及李元昊可以说是这帮后来者的人生导师。   抱住老婆亲了几口:“真是当局者迷,你看得清楚。”   ……   每月初一十五,朔望日大朝,官家穿戴整齐,百官齐备,天还没亮就纷纷动身上朝,宫门外的马和驴几百匹,都戴了嚼子不许乱叫。   林玄礼也在天光微白时被人扶到椅子上,闭着眼睛挺着脖子继续睡,宫女给他梳头。   “朕要改制度…呼…才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好困啊。。。”   皇帝真是不能有夜生活,稍微有点就丧失良好睡眠,然后困的要死。就得晚上八点睡,早上四点起床才健康。   但是这个点起床倒是合理,早上四点多上朝,散朝之后八点能到衙门,百官也正好准时上班。   官家清醒一些之后:“派个人通知燕林……看好粘罕,保护好他。”   燕林听说这消息时懵逼了,领旨之后,想了又想,也只好叹气。   官家总会有各种各样离奇的想法。   史官在待诏时偶遇魏季礼,一把抓住,听着他口述了一下昨天发生的内容,并如实记录。   魏季礼也不知道官家做什么打算,如实都说了:“真是天威难测,官家的心思,咱们寻常人猜度不中。”有一点点可怕。官家当时的情绪和语气平和,却吓得我冷汗直冒。   史官挠挠眉毛:“下官都如实记下了。”   大朝会主要是一个仪式,几乎不探讨政务,除非官家准备征询百官的建议。大部分时候不允许官员提出讨论,不能让想发声的几名官员耽误所有人的时间。但准许送上奏本,等官家有空再看,看到了再招人进宫议事。   先在大朝会上宣布了先帝灵柩上路的时间——十天之后,皇室名单,跟随的名单,韩忠彦留下执守,章惇和六部尚书跟随启程,以及其他的一百来个人名。大半个朝廷都要出动。现在点名的官员回去都得打点行囊,准备十天之后出发。   可谓是浩浩荡荡,风光无限。   官家要通知的就这一件事。   然后收获大量的‘不要和辽人有来往’、‘女真人可能是辽国派来的细作和刺客’、‘女真人肯定是被辽国逼迫的无法生存想来投靠大宋,但是收留这些人会影响宋辽关系’、‘有很多从辽国逃来的汉人和辽人,这是官家圣德普照四方’、‘辽国不在乎人只在乎地,大宋不缺人只缺地,固然可以和辽少主买下这些女真人,又有什么用呢,还得挤出本来就不富裕的地,去安置外国人。有多余的地分给流民不好吗?对本国流离失所的人视若无睹,要仁爱外国人,这不是舍本逐末么?’等各种分析和劝谏。   以及各部门递交半年报告、有官员被弹劾。   章惇和韩忠彦一起进宫求见。   林玄礼看他俩进门的表情,就知道要说什么事,无奈的以手掩面:“好了好了,朕知道不该轻骑减从带着粘罕上街游玩,君子不重则不威,以后再也不了。别说了,还想要朕怎样?杀了他么?”我正打算这么做。   章惇就被噎回去了。   韩忠彦和官家不熟,反而更敢说:“官家,臣想起当年一桩旧事。当年太*祖曾经宠爱一名美婢,留恋不舍,几次贻误了朝政。还不等群臣劝谏,太*祖皇帝惊觉美色误事,于是痛下决心。”   林玄礼读过这个故事,但是没记住。“嗯,唉。”送出宫嫁人去了?   韩忠彦垂眸看着地:“官家,太*祖皇帝一片柔情,在夜里,趁着婢女睡着,杀了那婢女。当时的臣民以及后人,听说此事之后,齐声夸赞官家不为美色、娱乐而误事。”   [我滴个祖宗,你这做的可不对。她又没法把你拽到床上去。郑妙妙勾引我好几次,我是有点享受,也没上勾。]林玄礼冷漠脸:“太*祖一世豪杰,凭一己之力平定乱世,朕不敢比。韩卿还有别的事吗?”   韩忠彦:“西夏王求娶辽国公主不成,转而想要尊您为伯父,使臣透露说,西夏王李乾顺想要求娶大宋公主,不敢直接派遣使者,先询问臣,官家的态度如何。臣不敢猜测,特意前来询问。”   林玄礼毫不犹豫:“不行,你直接回绝,告诉他除非…来京城当驸马,否则甭想。”哼,灭国了只会给你牵机药,还想要公主?呸。   章惇看官家并不如传闻中那样被男色所迷,就淡定的又禀报了几个小县城遭遇洪灾和泥石流的问题,请官家免去他们的赋税,在赈灾方略上批准一下。   赈灾方略:派太医院医生前往防治疫病,开周围几座城的常平仓赈济,良田已经被冲毁了就今年免赋,调动当地厢军做好有人借机作乱的戒备工作,以工代赈让流民修桥铺路。   林玄礼赶紧批准:“一切以爱民为主,赋税少点就少点,只要开源节流,肯定够用。”   俩丞相:“官家说得对。”官家是真的很省钱。   林玄礼又问:“市舶司那儿有什么消息么?”他大概在一个月前下令,让市舶司问一问出海的商人去过最远的国家是那儿,以及有没有带回来什么奇奇怪怪的观赏植物。   番茄和辣椒就很适合作为观赏植物!   章惇:“官家,出海经商多则一年,少则半载,市舶司要一一问过才知晓。”以前也有统计各种海路图,以及大概画出来的地图。海外贸易非常发达,官家的内库里有巨大的珊瑚树、雪白的砗磲、大片的玳瑁、一斗一斗的珍珠。   但这都不是官家想要的,这就很稀奇。官家似乎知道有某一样东西在海外,只是他没有路途寻觅,且慢——官家要找的该不会是海外仙山和长生不老药吧??   按理说官家年纪还不到二十岁,他应该还不需要寻觅长生,但是想想神宗、宣宗两代皇帝的寿命,从二十岁开始找倒还合理。   林玄礼埋头批奏折,都搞定才能出去玩:“都去忙吧。”   结果还没搞定呢,就听说后宫闹起来了。侍女禀报:“向娘娘要求把孟皇后接回来,一起送先帝的灵柩。刘娘娘气的拔腿就走。王娘娘正试着劝太后息怒。向娘娘要奴婢来请官家过去商议废立先帝皇后的事。朱娘娘前来劝和,突然昏过去了。”   “快叫太医!!”林玄礼赶紧起身,坐龙辇过去,在车里捂脸:[我就一个老婆,连个妾都没有,后宫里居然还能乱套。这合理吗!]   [想起来孟皇后之后我觉得刘清箐顺眼多了。妈的我还准备批完奏折去找他套话呢!现在没有时间了。]   [就不能直接快进到十年后,我攒了许多钱,钱过北斗﹐米烂成仓。还攒够了许多名臣名将,直接开始铁血生涯,征战四方。而不是像个片警一样处理老太太和妯娌们打架……]   [六哥:坚持住一点,保护好我爱的女人。我决不允许孟氏恢复皇后身份。]   到了现场,先抱起两个被吓得嘤嘤嘤的小侄女:“娘娘,娘娘们!我滴娘啊……别吵了!!”   二宝抓着他的衣袖遮住脸,三宝吓得直打嗝。   朱太后柔弱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柔弱又气哼哼的‘昏’了过去。她倒不是维护刘清菁,只是只是赵煦的意愿。   向太后也瞥了他一眼:“孟氏是元后,本该如此。”   王繁英一脸无辜,用口型说:礼法所限。   如果不想陷入极端的、你死我活的矛盾之中,最好用怀柔的方式进行沟通。问题是对十一郎怀柔,他能投桃报李的撒娇,而太后认为是理所应当。这种老太太除非揍一顿或干掉,否则根本讲不通道理,但现在又不能这么做。   林玄礼叹了口气:“她是废后,六哥生前规划的清清楚楚。娘娘,此事恕难从命。”   然后展开探讨。   “等等,你们为什么重新提及这件事?”   向太后沉着脸:“哀家说,那两个妇人生育之后,如果是男孩儿,要送出宫外养着。”不能长在朱氏或刘氏手里。“朱太后想把他养在宫里。”之后发生什么就忘了,反正我被惹生气了。   林玄礼非常墙头草的点头:“娘娘您这话说的好。”到时候我听不听是另一回事。   一直探讨到朱太后被太医施针救醒,柔弱无助的叫:“十一郎……”   官家讲道理就比皇后讲的可信。   刘清菁又回来了,还和往昔一样傲慢,双手奉上一本奏本:“十一郎,你请看。”她依照官方程序上奏,要求官家重申孟废后的巫蛊一案,以及孟氏养母燕氏因为涉案而被斩的全部卷宗、始末来由。仰起头盯着年轻的管家:“倘若她的巫蛊案不实,我情愿去为先帝守陵,让她做皇后。倘若先帝没有错判,希望此事永远不要再生波澜。”   林玄礼接过奏本,看了看她,感觉有些微妙:“好,朕叫人重审此案。在此之前,嫂嫂安心。”审他个一年半载的,叫我耳根清净。   向太后:“哎!”这案子证据确凿啊,你有什么可审的!   官家气的吃了一盘点心,回去继续批奏折。今天再试着套话,然后直接下手。   最后一点迟疑都被两个惊慌失措、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等到小萝莉打消了。   不知道十几年后会发生什么事,不能赌。不只是自己这几个软糯可爱的小侄女,民间女子也是柔弱又无辜。靖康之耻的主要成因是指挥失策,不是兵力问题,我在世期间不存在指挥失策的可能性,他们也不可能打到汴京城附近。那也会威胁到边关城池的百姓生命。   ……   粘罕在秦王府里,轻松惬意的请侍卫们喝酒。拿官家让他随便花的钱,出去找了一家京城里有名的酒楼,要了几桌酒席,美酒无数。给燕林斟酒:“将来同在官家驾前做事,还得请指挥使多多帮衬。”   燕林酸溜溜的看着他,就是比自己更野更无礼一些,官家就爱这样的:“岂敢岂敢,官家这样看重你,将来我们弟兄还要仰仗你呢。”   粘罕笑呵呵的说:“倘若我能飞黄腾达,燕指挥使能把我当做弟兄,那就功德圆满啦。我得了高官厚禄,一定奉劝官家提拔你们。不为别的,就为了你们瞧得起某。”   燕林对此不以为意,其他侍卫却有些心动。只有指挥使才容易升官发财。   粘罕在辽国时,四品官员面前也能侃侃而谈,现在依旧谈笑风生,夸一夸官家和大宋,就和他们聊得十分融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突然起身:“不好意思,酒有点多了,我出去一趟。”   燕林略一迟疑,有心派人盯上,但去茅房也派人又不合适。除非有人正好要去。   没有。   粘罕下楼先去了茅房,随即带上从人,直接去牵马:“走。”   属于他的两名健仆:“唉?主人要去哪儿?”   “回故乡去。”   三人不发一言,两名仆人虽然疑惑,现在在城里也不是发问的时机。听命就是。   到了城外:“主人,是赵官家不容么?”   “那可是大宋官家,富有四海,怎么可能容不下咱们几千人。”   “他知道阿骨打勇锐豁达,谈及时有些凝重。我说想要他派兵接应,举族投奔时,宋主突然不笑了。”粘罕敏锐的说:“我赌他想要的只是我,不是女真部。官家忌惮我。有很多地方很微妙。”我就知道,在五代十国之后,契丹和女真人绝对是宋朝心腹大患。   来错了,他没那么简单,不是我当初认得的秦王。两年时间,变化太大。想要先成为近臣,然后获取一个榷场,积攒财富和名望,在他征辽的时候获得甲胄火器,在辽国招降时再勒索一比,拥阿骨打河蚌相争渔翁得利试着称王的计划,得容后再议了! 第120章 推理中秋   天色已经黑了。   燕林羞愧难当的跪在地上:“臣死罪。”   林玄礼咬牙切齿的问他:“你怎么不在他消失之后立刻禀报?”   现在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粘罕如果要跑,都跑到一百五十里之外了!他妈的,是老子装的不够好吗,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他!我也没有杀气!粘罕又不是穿越的,他哪能想到我贵为一国之君,想要暗杀他?   燕林虽然知道自己失职,但还不明白官家为什么如此愤怒,一个将近二十岁的人,能从辽国一路隐藏身份跑到大宋都城,这样的人是不会走丢的。而且官家和他聊的那样亲昵,引为知己好友:“罪臣本以为他是出门去置办献给官家的礼物,或是因为醉酒迷路。官家待他这样好,恩泽如山海,正常人怎么可能会不辞而别?或许是他自惭形秽,不敢承担天恩。”   林玄礼气的头疼,喘了一会,发现还真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叫你们盯紧他,没说我要杀他,你们没保持足够的警惕性。   童贯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眼神盯着燕林,随即请示官家:“官家,现在派人传令,在各路及边关设卡,还能把人带回来问问他为什么要跑。”   林玄礼按着桌子想了想,更气了:“刑部发海捕文书,带着画像天下追拿的贼寇,抓住过几个?”   每年能抓住两个都要到朕这里表功了,通常还都是意外抓住的!大部分追捕就是做做态度,各地设卡收税时都防不住逃税漏税的!!粘罕这厮自己搞了假的契丹人身凭,穿汉服,戴帽,可以随便扮作契丹人、宋人、女真人而没什么瑕疵。除非给我展昭和白玉堂否则别指望追上了!   燕林:???官家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一个青壮年男子跑丢了,就要发海捕文书?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我做错了什么?官家看他真是一个人才、一个朋友吗?这不对劲。   轮班的翰林和中暑舍人看官家这样发怒,觉得没来由,纷纷上前劝谏:“官家息怒。只是走了一个玩伴,或许是留恋秦楼楚馆,一时间忘了回来,或许是辜负官家厚爱,逃遁回家去了。臣等以为此为最好。”   “官家,恕臣直言,官家您在他身上用心太过,他不配。能自知不配,羞愧远遁,这是个好事儿。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林玄礼看了看满脸懵逼的燕林,不明觉厉的童贯,一身文臣气质的另外四个人,深感心累,叹了口气:“也罢。事到如今……看起来人的命运是注定的。”   我也就不给你们解释具体是什么命运了,消息依然保密,以后粘罕混好了,我还能拿这个坑他一次。就像那个欠了我两千块钱然后神秘消失,后来一夜暴富疯狂炫耀被我逼着还了两万的同学,虽然被拉黑了,但是值得。算了粘罕有这个智商不稀奇,但是问题出现在哪儿呢?   找谁聊呢?和小豪猪说怪没面子的,难得搞个大计划,昨晚上叨叨了半夜,在两个选项中来回横跳,结果粘罕自己搞了第三个选项。如果和章惇探讨这事儿,他得怀疑我脑子有毛病,身为君王弄这些蝇营狗苟的伎俩:“去,传狄说、宗泽入宫见朕,谢宝也叫进来。”   宫门使谢宝一直在门口等则步帅狄说、天授院正宗泽都来了,才往官家的书房走。   书房前些日子被命名为勤政殿。   宗泽有些迷茫,他最近又收到了不少报备的神童,还有人问官家要不要‘少而聪慧’‘七岁能诗’的小女孩。有天授的人又新增了两个,一个是厨子,另一个献上了一套三国纸牌,还有很多人热情打探机密,以及是或不是的后果。他正考虑要不要把《三国牌》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献给官家。貌似这些都不足以上达天听。每逢朔望日都给林真人上香,从来没梦到过什么,可能是真人觉得我不行吧。   狄说看了看左右,一个是官家出门时常带着的侍卫指挥使,一个是掌管新设衙门的亲信:“官家这几日是在和女真人玩吧?是不是想给他安排差事。”官家不会做这么轻浮的事吧,直接送进三衙里?   谢宝断然否决:“步帅,这大内禁地,不会容一个番邦人士就任。院长,天授院的事只对官家禀报,六部尚书都不知晓内情,莫非与此有关?”   宗泽沉吟了一会,还不是很清楚女真人是怎么回事,眼瞧着快要走到勤政殿门口,低声说:“倘若是天授院那些小事,不需要两位上官一同前来。”   三人达成一致,进门前稍一排序,以地位最高的狄说在中间,谢宝居左,宗泽居右。   深深作揖。   林玄礼满脸的心情不好,左手摇着从侍女手里夺过的蒲扇——宫廷精致款,右手端着一碗薄荷金桔酒。冬季的用盐和蜂蜜浸泡的金桔,捣碎放在碗里,加上一些清爽沁人心脾的薄荷丝,以及两小杯当前最烈的酒。   “童贯,你带着闲杂人等都退下,朕有话要问你们仨。”   童贯迟疑了一下,暗示侍女给他们仨搬来绣墩,退到门外,把自己关在外面。   史官坚强的站在柱子后面,假装自己不存在。   林玄礼瞥了他一眼,没打算让他出去,这记录下来也不妨。等从人婢女都出去,门窗都关上之后,斟酌着开口。这次没往夜观天象上推诿:“辽国一度是我的心腹大患,直到耶律延禧继位为止。这件事你们都知道。阿骨打的亲人之中,完颜娄室、粘罕和阿骨打的二儿子斡鲁补最有才干,我有心釜底抽薪。”   三人大惊,没想到官家计划的竟然是正经事!   林玄礼气呼呼的质问:“你们仨不会以为我是贪玩吧?我现在连打猎都不去!新做的气*枪都没找鹌鹑和野鸡试。”   难道朕勤政明君的人设还没再你们心里立起来吗?不是吧?   狄说:我听说的不是那种贪玩,是另一种,汉武帝那种。釜底抽薪是准备让粘罕把他们赚过来,一起杀了么?   谢宝:我以为就是好玩,原来如此。   宗泽:我没和他们在背地里议论官家…所以不知道。但是我听说过阿骨打和粘罕,没想到来的女真人是粘罕。釜底抽薪很好理解,要么是扣留,要么是杀。   林玄礼喝完调制的酒,感觉自己冷静点了:“我有一事不明,想要你们来推敲猜度,探究原委。”   三人齐声:“不敢。臣等尽力。”   “粘罕来投奔我,想要求取一官半职,这正是我希望的。我和他虽然是各怀鬼胎,但聊得还不错,他想要举族投奔,还把阿骨打引荐给我,想要按照李元昊的路数走一遍,我也是笑呵呵的点头说好,夸了阿骨打几句。”林玄礼有些疑惑,摸了摸脖子上的蚊子包:“我虽然不善于做戏,但应该没有疏忽纰漏,也是真心赏识他,想要留他用他。他怎么会发现端倪,又怎么能如此果决的丢下近在咫尺的荣华富贵,直接逃走?你们仨,两个是武人,一个曾经在东北为官,应该能分析出什么。要是叫那些文人来分析,他们什么都想不出来。”   三人不敢怠慢,沉思了一会,又谨慎的提出一些问题。   林玄礼尽量抹去记忆中自己的帅气的光圈,如实回答他们。   谢宝率先开口:“臣想不明白。或许是官家目光如炬,气势惊人(突然变很凶),让他惊觉自己的阴谋已经被看穿?”   林玄礼:“哈”   虽然你就是个凑数的,这也太让人失望了。   狄说沉吟再三:“臣以为…兴许是官家听到女真想要举族来投,还想聚族而居,留在边关为官家效力的这件事时,神情有些变化(既然提防他们想要釜底抽薪肯定藏不住)。官家为人坦诚端正,是君子品行(演技不行),自幼是金尊玉贵的天家贵胄(没跟人虚与委蛇过)。”   顿了顿,勉强找补一句:“小人心怀不轨,一定心虚多疑(这事儿对演技要求非常高)。”   林玄礼微微颔首,考虑自己所有演戏骗人的经历,呜,很少啊,穿越之后都是要什么有什么。穿越之前也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宗泽更善于判案,现在的判案没有多少物证,主要是靠在案卷的记录中推理:“臣以为,粘罕此人胆大包天,他所提及的事,并非真有所求,而是试探官家的心意。官家在谈到榷场时,说了什么?能否原话复述?臣以为,榷场是他们能看到的,获利最多的职务。”   毕竟不可能出任地方官,实际上榷场也不可能。   林炫里想了半天:“我什么都没说。我大概答应给他一个榷场,也没否决他想要让女真人留在边关,为王前驱的提议。我说这很好,女真人骁勇善战,阿骨打的威名我也听过。”   宗泽直说:“官家,臣以为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您似乎要留下他,做一个玩伴,但您又答应给他一个榷场。”所有的榷场都在边关,那是边关贸易专用的名称,由盐茶铁等官府专营的物品为主。   这矛盾了。您不能既要一个玩伴,又要重用他。如果要重用他,又了解阿骨打的能力,还知道女真骁勇善战——这又怎么可能是区区一个玩伴这么简单的事?   林玄礼瞪大眼睛看着宗泽,有种异常的骄傲和欣慰:[妈的!问题出在我不够傻白甜上!我应该跟他说别去工作,留下来陪朕玩,朕养你啊。呕。好GAY。但逻辑通顺。]   狄说听他一说,又想起来另一件事:“官家,天下有很多传言尤其是关于官家的,他们都说您美姿仪、骁勇过人,文采斐然,能手撕虎豹,箭射百步之外如探囊取物。”   他的眼神落在官家挽起袖子的手臂上,又补充道:“勇力过人,自幼得仙家真传,而且能力压所有的大内侍卫和边关勇士,曾经单手生擒西夏太后。在传闻中,您甚至有些武痴,侍卫仅凭武功,如果能被您看重,就能升官发财。粘罕到京城之后,没听说您和他切磋。”   关于生擒西夏太后还有好几个版本,分为纯洁版和加钱版。   而侍卫仅凭没被他打败就升官也是有的,但没那么简单,能当上宫里的侍卫对文化课有要求。   问题是一心期待发迹变泰的普通人不懂这些,传说会越传越玄乎,何况这里本来就有神仙。   林玄礼悻悻的往后一靠:[我崩人设了。我就不该装柔弱。]   [自以为完美的伪装实际上漏洞百出,我就应该先打他一顿再说别的事。我上次的人设就是武痴,靠,撒谎应该打草稿。]   [六哥:你就不应该撒谎,应该光明正大的,收服燕云十六州,吞并女真,让他们群龙无首,剩下的百姓就是你百姓。][好吧,六哥说得对。]   “很好,朕弄明白这件事了。一点小事,不足挂齿。为君还是应该以诚待人啊,这样遮遮掩掩,反而失却身份。”林玄礼沉吟了一会,觉得自己没什么疑虑了:“开门,叫童贯进来。”   拿酒酿冰碗给他们。自从唐代就有夏天吃冰的习惯,不过那是刨冰加果汁和蜜糖牛奶,现在则是冬天冻在冰窖里的醪糟。酸甜味,酒酿中的酒精无法上冻,就让整体结构比较疏松、细腻,不全是大片的冰碴。捣碎之后加上西瓜、杨桃一类的水果,比市面上的更好吃。   对于派人去追回粘罕这件事,就不用妄想了,他会躲避,这又是黑夜,又赢得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差。   三人在晚风中,灯笼下,吃完冰碗,准备告退。   俩人又被官家留下一起吃了晚饭。   谢宝去骂燕林了。   林玄礼本来答应陪着两位太后吃饭,但是很怕她们又吵起来,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不如找两个聪明人陪着自己吃饭,谈一谈国家大事,他们各自职务中发生的事。   稍后时分,赵俣和赵似有点幽怨的过来找他:“十一哥…”   林玄礼满脸无辜:“啊,朝政很忙啊我无暇分身,发生什么了?”   赵俣:“也就是向太后斥责皇嫂,然后刘皇嫂拂袖而去,我们这顿饭都没吃饱。诶,您觉不觉得这个称呼有点熟悉?特别顺口,还觉得很容易叫错?”   兄弟仨对视了一眼,全都点亮了双眸,然后异口同声:“刘皇叔!”   “啊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什么啊啊哈哈哈”   “十二弟你怎么想出来的啊哈哈哈哈。我下次要是不小心叫错了,就说是你教我的。”   赵俣抱头求饶:“不要啊十一哥!我可怕了两位娘娘的说教。”叫她们知道我背地里编排戏谑寡居的皇嫂那还得了,非得怀疑我有道德问题不可。   ……   九天后的良辰吉日,适合出殡。   后宫的战火稍歇,各乘銮驾,宗室缟素,文武百官也头戴白纱身穿丧服,排列整齐,带着先帝应有的仪仗,浩浩荡荡的出城去了。   要从汴梁城到帝陵(巩义),大约二百里地。路上要走四五天。   到达帝陵的前一天,恰逢天降微雨,林玄礼雨夜听着塔铃,诗兴大发。   又因为心情不好没写出来,把百官都聚在一起逼迫他们每人写了一首哀悼诗,看看写的是真好,这才罢休。   章楶在五里外跪迎先帝的梓宫,以及当今天子,两宫太后。   朱太后感慨万千:“上次到这儿来的时候,韩…我忘了他的名字,韩相公跪迎我,我有些得意忘形,回去之后被高娘娘好一番训斥。”   一路的官员都是跪迎,林玄礼唯独到这里勒住马,翻身跳下马,扶他起来:“章经略,唉,章楶,你起来吧。上了年纪,多多保重。”   章楶看着他,恍惚还能看见当年年少欢脱的秦王的影子,那时候的秦王还需要自己到哪儿都抓着,生怕一不小心他就贪功冒进的冲出去身陷险境。现在少年的欢脱和稚气一扫而空,隐约有先帝的影子,沉稳宽容,耐得住性情:“官家与先帝越发相似。”   听到这话的官员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话可有点……危险啊。   林玄礼点点头,倒是挺高兴:“我所见的明君只有六哥。”   [其实是因为长得像,而我现在瘦了。]   [现在知道我有多帅了吗?]   梓宫已经停了很久,赶紧送入墓道,安放在石床上,宣读玉哀册,举行隆重的仪式。   林玄礼对着高大厚重的梓宫看了半天:[……]   [六哥:行了精分少年,你没什么可说的。你每天都在碎碎叨叨。]   又去看《神功武德碑》,这碑按照官家的要求,高达三丈,上方刻题目、四象、八卦,碑文刻的清清楚楚,内容有点肉麻,下附‘大宋地图对比’。新增的宁夏平原一下就扩大了大宋面积,扩大的非常多,从一个圆团,增加到圆团加一个大尾巴,一下子壮大了不少。   按照流程,指派一名官员负责填土。   然后去拜谒所有宋朝皇帝的陵寝,简单来说,是个体力活。   林玄礼先拜了赵匡胤,然后是赵光义,他虔诚的祝告了一会:[也不知道您哥俩在黄泉之下相见后,会不会打架。反正不论是群殴还是单挑,太*祖您就一个人,太宗这边也没有什么能用的人才。我就不一样了,我武德充沛,都对我六哥好点,要不然等五十年之后,我就找你们切磋去!]   [不许嘲笑他短寿,如果不是天命在我,六哥可能会长寿。。。算了不可能的。]   [当皇帝真挺累的,比我想的难多了,纷繁复杂还没有备忘录,以前我不该嘲笑你们。]   入夜之后,盯着王繁英幽怨的目光,义无反顾的把她和刘清菁安排住在一起,自己单独住。喝了一会祭酒:“章楶,经略安抚使和枢密使,你选一个。”   章楶叹了口气:“臣并非不愿效劳,只是老迈年高,已经年近六十,想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说实话。我不想跟你客气。”   章楶实话实说:“经略安抚使耗费精力太多,枢密使不能再让姓章的担任,臣更愿意就任清闲一些的职务。”   “兵部尚书怎么样?”林玄礼想了想,还是不想让曾布当丞相,不喜欢他。到时候让他去给先帝修史,现在的兵部尚书提到枢密使的位置上,这十年休养生息,只是备战,枢密使只需要心细认真就行。   章楶觉得很好,半养老半工作,顺便监督儿子们考科举:“深感皇恩。”   ……   中秋节的时候,各地举子已经为了明年的恩科开始赶赴京城,元祐年间的诗谜又一次风行起来。   雪天晴色见虹霓.千里江山遇帝畿.天子手中朝白玉.秀才不肯著麻衣.谓韩公绛.冯公京.王公圭.曾公布。门状送还王介甫.潞公身上不曾寒.谓谢安石、温彦博也。   林玄礼和王繁英出工遛弯,听人说起这些诗谜:“章惇的诗谜该是什么呢?勤奋亨通要小心?”   王繁英:“……小熊,你觉得是他小心眼,还是坚持不懈嘲笑他小心眼的人更小心眼?”   林玄礼摸摸下巴:“在我不怕他的时候,以及他现在被迫收敛的时候,我觉得他这一点还挺萌的,十分可爱。”   “章惇和他的政敌不会这么看。别吓唬他。”   “…你说得对。走,去看看进出城门的人。”   那些瘦的太阳穴下陷、额头有棱、浑身上下像柴火棒一样的百姓少多了。   一些外地的举子满脸兴奋或平静、害怕的进入京城。   逛了一会,回去批奏折。   新增的辽阔的宁夏平原让今年赋税增加了许多,而减税和免除部分欠债外加劝耕的政策让流民数量骤降。   很多知府都发来了丰收喜报,而且是由南到北,按照收割的时间不同逐步发来,看起来整个大宋都丰收了。   唯一一个不幸的消息是,野猪和老虎下山打架,把官家等了一年的嘉禾给毁了。   县令战战兢兢的禀报这一消息,说发动全村人找,没找到那颗嘉禾。好消息是老虎和野猪都给打死了。   林玄礼咬咬牙,惩罚他们下次就不敢上报了,奖励他们准得有人造假然后说毁了,批示:朕不怪罪你,你也不必怪罪百姓,权当没这回事吧。   郭成:丰收了!李乾顺非常安分守己,祈求重开边关榷场。   种师道:今年臣管辖的屯田不仅自给自足,还能多一点点富裕积蓄,以备不时之需。   大部分安抚使也递交了屯田收获不菲的报告。   苏轼:观看黄河秋汛,臣依然摸不着头脑。 第121章 高了八万贯   宫里唯一的两名孕妇即将临盆。   这在明面上和林玄礼没多大关系,他就隔着帘子见了一面,被她们拜谢,然后云淡风轻的走了。   暗地里和皇后庆贺:“不用自己生可真好。你要是怀孕了我还得操心,生了还怕死。什么血脉不血脉的,我只想要老婆不想生孩子。大宋又不是第一次出现没儿子的皇帝。”   王繁英也很乐呵:“小孩太容易夭折了,上到帝王,下到民间,这种夭折的比例我是真不愿意生。”   中秋节前吃了好几天螃蟹,带着一身中秋限定熏香,去开经筵,听人讲课。林玄礼半个月前给他们的题目,要他们讲《富国强民》系列题目,还真有不少各地官员如何在不横征暴敛的前提下增加收入。主要以花式种田、使用更好的肥料、精耕细作为主,其他手工业依然不算是支柱。   努力抽出时间,一连听了好几天,就确定了一件事,在目前筛选出来的六名比较善于敛财的官员之中,徐绩是最棒的!之前连续上奏陈述茶盐专卖给百姓带来的诸多痛苦,譬如黑心商人以次充好,用柿子树叶子冒充茶叶,喝的人纷纷生病,而茶又不可缺少。还有盐里掺杂白沙、面粉、灰土,而且更多的时候是因为垄断而随意涨价。   林玄礼当然知道这件事,但是……茶盐法赚了超多的钱,远胜于他和皇后私底下经商赚到的钱,轻易废黜之后,国家收入减少,黑心资本家收入会增加。   不过徐绩确实不错,他担任通州通判时,当地百姓苦于海边没有堤坝,他就组织人手修造堤坝,防御海浪,修造好海堤,以免海水泛滥成灾,同时又让许多百姓有了格外的生计。可能是钓鱼摸鱼捞海带一类的工作,也没写清楚。   已经诏令徐绩进京面圣,详细解释一下他建议皇帝诏令全国有关官员合理地生财、理财、用财——的详细项目。徐绩的奏折中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财、节省民力的方式。   毕竟有太多的官员不懂什么叫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就知道生搬硬套,完全不考虑各地差异。   大概光出一个详细指导还不够,如果徐绩有足够的能力,他可能要在各地奔波,多抓一些案例出来刊印成册。幸好这人还年轻,才五十多岁,再干二十年不成问题。   林玄礼捧着大本的账册,看来看去,还发现了一个好消息:“去,请丞相们进宫。”   等了一会,两位老丞相准时出现。   林玄礼疑惑的问:“今年的赋税比往年多了不少,而且多的有些奇怪,这是什么缘故?朕让他们轻徭役,薄赋税,有人为了贪功故意盘剥百姓么?”   今年统计出来的赋税同比有所增长,而且高于预期,大概高了八万贯左右。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有了这八万贯,再加上今年做生意赚的三万贯,明年要是有点什么小事儿,都不用搞通货膨胀出来应付局面。我有钱啦有钱啦~   章惇脸上涌起淡淡的笑意,解释道:“官家还记得多年前,您倡议在新种的树四年内不收税,不论是桑蚕税还是果子税,都不收的事情吗。”   以前是只要种树就收税,不论这树多大,因此没有人愿意种小树。   林玄礼很快就想起来了:“记得啊,也算是个仁政吧。不过我当时没想到福泽百姓。”   当年六哥采纳了这个建议,之后一连几年都没什么变化,显然这需要时间,不过京郊绿化确实好了一点点,可能是有无聊村民到处插柳吧。   章惇瞥了一眼韩忠彦,依旧自己解释:“政令昭告天下的第一年,有许多人不信,生怕官府朝令夕改。少数百姓在家里种了桑树,还有些悄悄把树种在村头的空地荒地上,连续两年都没有被衙役收税,更多的百姓都开始种树,养蚕,种果树填补青黄不接时,食物上的空缺。过了这些年,终于在桑蚕税的账面上有了明显变化。此前种下的那些树,现在开始一起收税了!”   韩忠彦补充道:“臣和章子厚商议、询问了两日,才弄明白其中原委。官家当年虽然年少,已是高瞻远瞩,天下尽在眼下。先帝宽仁爱民,采纳了官家的建议。”   俩人真诚的、真心实意的赞美。   有不少奏报说,那些村镇之中无法耕种的地方,都被人趁夜色乱插了许多槐树、榆树、柳树的枝条。其中槐花、榆钱都能吃,更有价值一些,一旦遇到灾荒,榆树皮也能吃。   林玄礼摸摸下巴:“因缘际会。”   我哪知道能有这么好的结果,我只是觉得京郊光秃秃的,全是秃草荒草,没有几棵树,想要加强一下绿化。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诚不欺我。   “既然这些赋税有来由,朕就放心了。治大国如烹小鲜,果真如此,最近烘了点香酥小黄鱼…当零嘴,骨头都酥了。你们带两包回去,佐粥或者当零食都不错。”其实是偷偷投喂还在吃素的小侄女的,总感觉这俩孩子最近不长个了。   官家说完之后,打开旁边用细布作为密封的瓷罐子,摸出两条香葱味的低盐香酥小黄鱼,吧唧吧唧的吃了。这一口一个的小鱼处理的非常干净,头和内脏都处理的很干净。当零食吃轻而易举吃一罐。   章惇和韩忠彦回到政事堂,面面相觑了一会:“这下不用猜测了。”   最近出现在官家草诏和纸条上的神秘鱼腥味有来源的,还以为官家沉迷钓鱼去了。   原来只是一边批奏折一边吃零嘴。   ……   没几日,林玄礼正在批奏折。边关太平无事,各国和诸藩镇和和气气,只要大宋兵力足够强大他们都热爱和平,能歌善舞,友好往来。各地也只有些琐碎的事。   有人上奏说,苏轼虽然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但是派丞相去研究黄河水患于理不合,希望官家换个合适的职务。   [我不想太讲道理,太客气会让你们蹬鼻子上脸。我要让你们都知道,苏轼是我最宠爱的胖子!]   [我怎么总在批奏折。我就没点别的事可干吗?]   [难怪昏君都很快乐,谁愿意全年无休的工作啊,没全勤没老板盯着。要不是老子当年当烧烤师也全年无休,习惯了这种工作强度,早他妈烦了。]   宗泽的奏本上写,有一名海商,名叫陈庆,生意做的挺大,继承了家里的事业,也是年少天才,数年间从三艘货船扩张到十艘大船,说梦得南海观音暗示他应该出海远洋,去发现‘长在土地里的果仁’、‘通红多汁的巨大樱桃’、‘有喜庆红色的尖而长的花椒亲戚’、‘香辛一层层的萝卜’。海商不明就里,想要请教天授院这算不算天授,以及能不能购买一些火器。   这种小事本来不足以上达天听,但是宗泽曾经听官家问过有没有来找他的海商,觉得其中有什么神秘的联系,询问农学家,没有这四种蔬菜或中药之后,立刻上报。   林玄礼激动的按住桌子:[花生,西红柿,辣椒,洋葱。这哥们是穿越的,没跑了!还是那种机智的穿越者!知道往海外发展!非常好!]   [终于有一个有头脑的人了!]   [你们知不知道没有辣椒和洋葱对于一个烧烤师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只能烤原味和海盐花椒味的羊排!辣椒!香辣的一切!]   他激动的心跳加快,忍了好一会才控制住情绪。批示道:诏令陈庆由水路进京面圣。   高蜜消失又出现:“官家,娘娘们派人来送口信,李美人上午产下皇子,成美人一着急也动了胎气,产下一名公主。”   林玄礼被‘对辣椒洋葱西红柿的渴望’+‘终于来了个不傻的老乡’+‘六哥有后了,先抓过来好好教然后就不用亲自生了’的三重惊喜暴击,哈哈大笑:“太好了!赏她!李美人晋为妃,成美人晋为昭媛。令中书舍人拟祭文,等等,先过了满月再说。”   本来想去看看,又想起刚出生的小孩不能接触脏乎乎的成年人,就坐回去,随意翻开一本奏本,心不在焉的看了一会,一行行的字似乎都变成了洒满辣椒面的烤串,让人口水横流。   王繁英站在桌子对面,疑惑的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你在想刚出生的小皇子。”那这种流口水的笑容就太诡异了。   “哎,你什么时候来的?被戳我脸,戳出红印没法见人。”林玄礼问:“健康吗?怎么就一个。”要是有俩还能有个后备计划。   “挺健康的,是个‘纯洁’的小孩。”王繁英绕过桌子,看了看他单独搁着的奏本:“呀,又有了。这个好!哥哥,你换身衣服。”   “这么喜庆吗?”林玄礼看向她拿来的衣服,这花纹不是传统的吉祥纹样,有点异域风情,她身上穿的也是一样纹样的红地金花的……男装:“唉?这个是?上半年那俩民女的花纹?”   精灵风的花纹,透着一种生机勃勃、生生不息,反正就是要生的感觉。   王繁英点了点头,面有得色:“两万匹布上个月织完,走水路运抵京城,应该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显露出来,譬如现在。”   “没必要如此。”用六哥的遗腹子出生来炒作布料花纹?   “可以比平日的价格多出一倍。”   林玄礼毫无怨言的换上这套雪白的薄锦长袍:“好看!来,和朕出去走走。”官家不能为五斗米折腰,一万贯以上就可以商榷。   白衣白马,在宫门前的宽阔大道上任意驰骋,可谓衣袂翩跹,到了百姓稠密的地方勒住丝绦,又称得起玉树临风。   百姓们都认得官家的样貌,慌忙行礼、回避。   京城中多了许多进京赶考的举子,年龄从二十到六十岁不等,有些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有些则是低声谈论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春天开科举,秋天他们就赶来了,提前温习和探听一些事。   林玄礼和王繁英去了过去常去的勾栏瓦舍,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戏班,楼上的包厢满了,二人索性坐在一楼的角落里,一个距离门窗很近,方便撤离又有遮蔽的区域。   看戏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墙上挂的一卷诗作:“那是谁的诗?”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太平无以报,愿上万年书。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又是穿越的人么?这诗写的好水啊,你就这么灌水合适吗?虽然很明显但是朕有点不想搭理你。]   童贯不知道,左右看了看。   王拾遗轻声禀报:“郎君,这是进士汪洙在元符二年写的《神童诗》,在天授院成立之前写的,全诗很长,这是节选。”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他现在是何职务?”   魏季礼、王拾遗和史官互相看了看,羞愧的说:“郎君,赵挺之(吏部侍郎)不在这儿,我们都不晓得。”不是很熟,每年都有很多进士。   “无所谓。”林玄礼只是娱乐一会,看了一会戏就去看自己厚土生春系列店铺,这条街上可以说是旗舰店!店名都没改,第一家点心铺仍然在卖经典款原味和枣泥的槽子糕,旁边原本也是买食物的店,现在已经改成厚土金银铺,卖那些郑妙妙设计的精美首饰和金银器,也负责兑换金银。而旁边就是纸笔铺,门口的水牌子上写‘新到南纸/苏词二句’。   以及新开的厚土生春绸缎庄,现在店外的幌子就是一块放大了新花纹的绸缎,闪闪发亮非常诱人。   点心铺和金银铺属于前店后厂的模式,占地面积很大,而且时不时的传来叮当作响的声音。在这些厚土生春糕的店铺旁边,还有两家没开门的店,以及一些人来人往的茶楼酒肆。   每家店里都溜达了一圈,看没有以次充好以及仗势欺人的问题,就赶紧回宫了。   官家吃着甜美的秋梨和葡萄:“中秋夜宴,我要大宴群臣,连诗作对,还有小游戏什么的,娘娘您去吗?”   向太后有点感冒,用手帕捂着脸,闷闷的说:“去喝杯酒就走。”   同样感冒的朱太后都没敢去看新生儿,晕乎乎的问一个重要问题:“中秋拜月,王繁英站主位?”皇后要带着妯娌和小侄女们拜月乞巧,但是刘清菁还在宫里住着。   林玄礼想了一会:“拜月怪无聊的,还不如让她和我去大宴群臣。”   俩太后瞪着这个从来没参加过拜月活动的男子,突然统一战线,齐声道:“你不懂!”   然后又一起质问一件事:“你到现在都没有子嗣,就一点都不着急么?先帝都又多了两个孩子。转过年你就要二十岁了。”   林玄礼强行转移话题:“……您二位一起生了病,还说是酒后受寒。娘娘们,喝酒怎么不带我一个。”   中秋节挺好玩的,下午大宴群臣,君臣等人总结了一下今年成果,互相夸赞了一番,吃吃喝喝一下午,到入夜之后出宫观赏相扑比赛,尤其是女子相扑,两个健壮的女子袒胸露背,穿的抹胸勒的紧紧,胳膊粗壮,腰也粗壮,梳着紧紧的发髻,激烈的进行着比赛。参赛就有钱,能赢还有花红。   这些妇人能以表演相扑养家糊口,半表演半角力,不是一决胜负,但是很好看。   也有男子相扑,但围在旁边的人比看妇人相扑的少多了。   各色花灯也都高高挂起,白兔灯雪白可爱,狮子灯摇头摆尾,走马灯旋转不停。   林玄礼左手一个二宝,拉着王繁英,她手里还抱着三宝,周围还有四十多名侍卫分作两班,一半簇拥着官家和娘娘,另一波人散落在人群中跟着前行,还有两个人负责拿筐装着购物成果。   还看到一些有趣的事,章楶和一位老夫人一起上街,显然是他的夫人。狄说身边的乳母手里也抱着一个小姑娘,还有一些熟悉的朝廷官员,都带着家眷和亲朋好友一起上街看花灯。君臣相见只装作互相不认识,免得耽误看花灯这么美好的事。   一转眼看到苏辙对着走马灯发呆。   举子们艳羡的看着这些功成名就,穿着布衣也深受尊重的老大人。   晋王赵似也和李清照带着女儿上街看花灯,同样在侍卫的簇拥下。王妃吸引了大量目光,谁不知道晋王妃的才名远扬,在出嫁之前就倾倒文坛,出嫁之后赵似更乐于宣扬王妃的文采,对他自己的文采反而有点避嫌式的遮遮掩掩。   吏部侍郎赵挺之带着儿子赵明诚也上街看花灯:“儿啊,你明年就要考科举了,今日游玩一番,回家去要专心攻读。明年你科举时,为父为了避嫌,要请命外放一任官员。”礼部和吏部必须避嫌,要不然儿子难以任官员。   赵明诚却看着远方,晋王身边那位苗条高挑、才名远扬的王妃,王妃手里拿着折扇,略带酒意的红着脸,对着许多的灯谜指指点点,戏谑评点了一番,晋王笑的前仰后合,周遭的人纷纷忍着笑意,投去敬佩的目光,看样子有几对年轻的、中年的夫妻是他们的朋友。   赵挺之终于忍不住拍了拍儿子:“你真是不成器啊。你看看官家,比你还小一岁,自从登基以来,批阅奏折无一日懈怠,三日一朝从不缺席,还时常开经筵听课。好学不倦,有仁君之风,你再看看你,昨日叫你写的策论还未写。”   赵明诚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还不敢说自己爱慕王妃,只好说:“想起殿试时,儿子有些害怕。”   赵挺之:“呸!你先考进殿试再想别的!”   ……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过年。   新年必须得改年号,代表宋宣宗的元符年间结束了,新的一年。   林玄礼把翰林院和礼部拟定的年号名单丢开:“宣德!继承宣宗的德政!”这个年号很适合做铜香炉,真的。   官员们只好夸他,然后退下。   “让舍人拟旨,我新年之后去视察禁军。”林玄礼摸摸下巴:“其实早就该去了,等会,拟旨,先不发,过完年再发。”免得他们拼命训练准备迎接视察,连过年都过不好。   有人提起给西夏的岁赐。   林玄礼瞬间气炸:“打赢了,几乎灭了西夏一国,还要给他们岁赐?”有这点钱我干什么不好。多养点马不好吗?我现在只有小红二红小白小黑四匹好马。   有官员试图解释,岁赐是长辈赐给小辈的,这是大宋给西夏的压岁钱,而且先帝在和谈时没说停止岁赐。   林玄礼按着桌子,完全不准备讲道理:“穷,没钱。国库空虚,你们不知道开源节流,还想往外掏钱。不懂为我分忧解难吗!西夏不缺钱,朕缺。名义上说是长辈对小辈,你们见过这样顽劣不堪的小辈吗?”   还有死脑筋的官员提起大国风度。   监察御史张所忍不了:“官家是对的!尔等,食君之禄,只顾着粉饰太平!”就好像谁不知道岁赐是怎么回事似得,西夏都被赶到山之外了,你们还怕他们。有点不要钱的吃里扒外了。   新年依然没什么事,除了在寒风中哆哆嗦嗦的祭祀天地之外,就是祭祖。   又有十几个县遭遇雪灾,房倒屋塌,京城里炭的价格胡乱上涨,又开常平仓维持市价。   狄谏回京述职,官家派去的人苦劝(反复骚扰)周侗,他终于答应来京城陪官家玩几天。   年轻的海商陈庆,顺着水路逆流而上。   官家在难得的三天假期里,出去打猎一日,冻的手抖,玩不了□□,只好在宫里打牌,输了几百贯钱,非常心痛。不如去玩小侄子。   林玄礼仔细观察他:“小宝。宋小宝。”   “宋徽宗和宋高宗听说过吗?金兵兵临城外了。”   “骗你的,孙悟空把唐长老抓走了。”   “宝玉,我是你林妹妹啊……英英我确定他不是我的老乡了。”   四个月的奶宝宝还在到处吐口水泡泡,确定了不是穿越者,怎么看都挺可爱的。 第122章 科举阅兵   过完年,宣德元年,官家下旨:曾布负责总编《神宗实录》、《宣宗实录》。曾妻魏夫人进宫教授公主诗词格韵。   神宗实录修了这么多年,还没修完,每次换执政党就推翻之前修的部分,元祐年间修的史书被绍圣年间全部推翻,一直修到元符年间,马上要修好了,因为蔡京获罪,又要重新来过。   曾布的文采学识足够,毕竟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的弟弟。既不让他当丞相,又依然重用。   赵挺之正式递交了奏本,说儿子赵明诚即将科考,请求避嫌。   林玄礼看了赵挺之一会,万万没想到,历史上李清照的公爹就在我身边值班,半年多,都不知道他儿子叫什么。居然是赵明诚!这我上哪儿猜去,还奇怪呢。“准了。”   赵挺之就失业回家陪考去了,等到官家给他新的工作,或者等考完试之后官复原职。   林玄礼摸着胡茬想了半天:“嘿,拟旨,李格非升为吏部侍郎。”   中书舍人疑惑道:“官家说的人是晋王妃之父?现任礼部员外郎的李格非?”这可是连升三级啊,突然被大力提拔。   “对。他教女有方,那《洛阳名园记》写得好,呜呼!公卿大夫方进于朝,放乎一己之私以自为,而忘天下之治忽,欲退享此乐,得乎?唐之末路是已。”   旨意发下去,李格非赶忙进宫面圣谢恩。   今日留守的是童贯,笑吟吟的对这位被官家看重的人:“官家和娘娘出宫游玩去了,谢恩的奏本留下,你只管辞别礼部的同僚,往吏部上任去就是了。再过两个月,春闱时,礼部一番忙乱,你倒是刚好避开了。”   李格非为了春闱做了很多工作,还得逐一转交给其他人,但是吏部又是他一直向往的。想给官家选更多安贫乐道、一心尽忠报国的官员,对各地官员的考评要做的更细致。吏部的职务能改变很多事。   ……   林玄礼和王繁英俩人又穿着男装,带了十几个家丁打扮的侍卫到城外的皇家园林里玩气*枪:“娘娘,你知道有人弹劾你,说你穿着男装,独占圣宠,很好妒,有点不好。”   王繁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举着枪瞄着草丛里的影子:“跟我说这个干什么?难道要臣妾上表自辩?我能把家里人管好就行了。”   林玄礼笑嘻嘻的说:“要不然过两天我称病,让你代劳,看看他们能骂什么?”   王繁英瞄了半天,奈何这气*枪的准度不行,五十米外打不中。她换了弓箭,一箭一只兔兔:“哥哥,你就是想休息吧。才勤政一年就想休息了?”   “啊哦,被看穿了。本来天天干不觉得有多累,休息了三天……”   气*枪比起弓箭差得多,更别提和弩相提并论了,没能普及成为军用武器,甚至都没进入被管制的范畴内,但进城里的纨绔少年和小衙内都想弄一把玩,不为别的,就图这是官家亲自发明设计的东西,还不需要□□,玩完身上没有□□味。   一些稍微彪悍一点的妇人,也从非法渠道弄了几把,代替投壶玩。   在雪山中策马追逐嬉戏,玩累了下山吃饭。   山下有等候的侍卫:“启禀官家,周侗已经抵京。”是官家亲自派侍卫去请的,还要求‘好言好语’,到达京城立刻禀报。   “快走快走。”   周侗看起来和十几年前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副健壮又低调,闷头做事的样子。赶忙从驿站里迎出来,似乎被官家强行请来京城有些苦恼,又不敢多说什么。听了旁边人的提示,连忙跪下:“小人周侗拜见官家,拜见王娘娘。”   林玄礼翻身下马,一把扶起他:“周侗啊周侗,当年你不愿意教我,也不愿意教王英,今日又如何?”   周侗还能说什么的,只能惭愧道歉:“小人当年有眼无珠,认不出真英雄。”   若早知道当年的少年会当官家,我连真名都不透露,跑的远远的。   这次麻烦了,秋后算账,可怕,别给我刺配边关,发配倒没事,刺面就太丢脸了。   林玄礼觉得有点羞愧,比起他要收的卢俊义、林冲、武松、岳飞他们四个,我这有点仗势欺人的嫌疑了。“别紧张,跟你开玩笑的。我派去的人不曾失礼吧?”   “官家派人三顾茅庐,天使彬彬有礼。”其实是一顿疯狂威胁,但周侗知道告状也没什么用,反而后患无穷。   林玄礼不知道内情,想自己嘱咐了两遍,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与皇后初遇时,是在拜访周教头的时候。真是奇妙的缘分。”   王繁英道:“当初周教头借住的宅院,我已经叫人买了,今日正好过户给你,算是一份薄礼。”   林玄礼强行和他约定:“明日我要去禁军视察,你陪我同去,正好指点他们。视察之后,再陪我切磋几天。我知道你不愿意长留京城,也不会勉强你。”   周侗这才松了口气,都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对面是官家,要是真被威逼着留在京城常伴君王左右,那真是了无生趣:“遵命。”   王皇后的仆从带他去拿房契,过户那栋小宅院。   官家还得回宫加班,魏季礼问:“官家因何闷闷不乐?是周侗不如往日勇猛?以微臣愚见,他看起来比禁军教头们多了几分肃杀和乡土气。您常说见这周侗是您多年夙愿。”   林玄礼淡淡道:“做了官家,不能和人随意说笑,我说什么他都当真。”[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弄臣了,以及我在六哥眼里怎么会那么可爱。]   回宫时得知狄谏也到京城,正等候宣召。   “故人重逢啊。让他进来见我!”   童贯知道官家勤政,刚刚玩了两个时辰,耽误了不少事儿:“官家,且慢,两位相公和礼部尚书求见,等着和官家商议省试和殿试的事情。”   林玄礼想了想,科举分为十科,其中最重要的只有进士科,考中进士的显赫通达,其他项目的人只做平常。进士分为三等:一等称进士及第;二等称进士出身;三等赐同进士出身。这还有什么可商榷的?你们让朕定一个录取的总人数,朕给你们了,还想要怎样。“叫相公们进来。让狄谏明早再来,先回家去团圆。”   章惇没打算给其他人太多说话的机会:“官家,您批下名额,只录三榜百名进士,人太少了。”每一等只有三十人?这实在是少的出奇。   林玄礼捧着香喷喷的暖手炉:“大宋冗官是一桩弊病,那就要从裁撤新增的官员开始做起。唐代取进士共计六千多人,名相迭出,太宗在位时就取用进士近万名,其中有用的又有几人?”   章惇毫不沉吟的反对他:“官家,本朝自祖宗以来,进士过省赴殿试,尚有被黜者。远方寒士,殿试下第,贫不能归,多有赴水死者。以往取士四五百人,尚且有这种惨状发生,现在官家取士更少,既不能施恩士人,又有可能浪费一些贫穷试子。”   林玄礼微微沉下脸去:“继续说。朕在听。”   [啊,古代国考失利也自杀啊。有点可惜了,要不然给他们回乡的路费?按照家乡路途远近分几个档次?]   [或者给他们准备一些赚钱不少的短期工作?]   [这可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而且这里也不合理,殿试不能取黜士人,以免落第举子怨愤官家。仁宗时有个名叫张元的贼子,数次殿试落第,怨愤天家,投奔西夏,为西夏出谋划策连年攻宋。仁宗嘉佑二年下诏,中书省省试之后,进士殿试,皆不黜落。每科不过四百人。请官家三思。”   林玄礼微微一笑:“章惇,你真觉得是张元这西夏的中书令出谋划策,西夏才能连年攻宋吗?李元昊有狼子野心,张元想灭我大宋,难道李元昊不想?好水川、定川寨之败,其过在谁人?”   难道不是赵祯用兵太差吗?找啥借口啊,狄青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吗?把赵祯后悔的跟啥似得,高滔滔还和他学,唉。   三名重臣无言以对,他们没王安石那么极端,敢直说祖宗成法不可取,但是也不信服祖宗成法。   韩忠彦:“官家,这是您自登基以来,首次开科选士,若是殿试只取一百名进士……有些小气。”   礼部尚书也说:“官家,裁撤冗官,少录进士虽然迫在眉睫,却可以用另一种办法。臣以为,每次科举还录三百名进士左右,虽然每年致仕的官员不足三百人,但朝廷上下,那一处不需要用人?一旦官家开疆扩土,更需要人才积累。天下人都以为出将入相的都是进士,可是这些进士大浪淘沙,有文采没能力的有,因违法获罪的有,以及……涉及党争被黜落的,也有些。”   官家您得留点富裕,备用的官员得有一些!可丁可卯的刚好够数可不行啊。   又补充道:“按惯例是每三年一次科举。每逢大喜大庆,官家格外开恩科。官家可以从此以后,不开恩科。”   “嗯……”   章惇也努力劝说:“官家,即便是取士四百人,也有才子流落在外。十年寒窗苦读,只用一篇策论定下高低,其中还有审卷考官的抉择在其中,冗官虽然是心腹大患,一旦才子流落在民间,入仕无望,同样会成为心腹大患。官家可还记得西汉的中行说么?”他又举例说明落第秀才跑去落草为寇的危害,以及很多有才干的官员都要经过四五次、六七次的考试才能考中进士。   归根结底一句话,希望!您收紧的不是三分之二的名额,而是天下士人十分之七的希望。本来就是极难、极其执着、一生皓首穷经的事,是让这些文人专心想当官,无心生事的手段,甚至可以说是□□的方式之一。   林玄礼被他们说服了,想想倒也是,顶级人才大概就是十个,差不多能用的能到一百个,但是得给到二三百的名额把这些人选出来:“既如此,昨日为何不当面劝谏,要到今日才说?”   俩相公都怒视礼部尚书,礼部尚书怂怂的低头道:“昨日晚间,臣领了官家草诏,一时疏忽大意,以为官家批示依祖制,不曾细看。今早发现…慌忙去禀告政事堂。”   林玄礼沉吟了半日:“也罢,你们说的在理。朕也只好从善如流。进士科可以有三百人,不能再多了!”□□还有牵制他们的精力,这个有道理。   三人和值班的官员们一起松了口气。   章惇没敢彻底放心:“官家,神宗朝废除诗赋、贴经、墨义取士,《易官义》《诗经》《书经》《周礼》《礼记》称为大经,《论语》《孟子》称为兼经,并王安石的《三经新义》。进士考四场,一场考大经,二场考兼经,三场考论,最后一场考策。殿试只有策论。官家可曾设想殿试的题目?”   林玄礼眼睛一亮:“因粮于敌,变客为主!”   章惇大声道:“官家!!这是武举该考的策论!!官家近期不打算动兵,就别在殿试时出这样的题目!进士任官只是治民,不能率兵打仗!”   林玄礼悻悻的用袖子擦脸,假装被他喷到口水:“好好,题目在周礼中选的,现在不告诉你们而已。”   章惇的眼神表明‘你最好是’。   ……   次日清晨狄谏就来宫门候旨。   官家起床之后批了一会奏折,王繁英已经把绸缎都出手,赚的和想的一样多,出于寻找商机的目的前来帮忙。等到天彻底亮了,仪仗都备齐之后,就起身。“走啊姐姐~”   两人手拉手一出门,就遇到太后的銮驾等在门口:“嗯?向娘娘来了?”   向娘娘掀开帘子,幽幽的看着两人:“官家,平日里你怎么样,我不管,去禁军阅兵不许带皇后同去。”   林玄礼嘿嘿一笑:“早啊娘娘。你看她穿的是男装,谁知道她是我的皇后呢?”   “谁!都!知!道!”太后又看向皇后:“今天是个大日子,宫里有事要忙,你忘了么?”   王繁英用可有可无的语气答应:“没有忘。本来也不想去。官家,你进屋来我跟你说。”   林玄礼被她扯进去,小声抱怨:“你也不用什么事都对她百依百顺吧?我娶你可不是为了你的贤良淑德。”   王繁英道:“检阅军队很无趣,我不想在高台上吹的脸疼,坐着看禁军演练也要一个时辰,又不是没见过,这时候看不见什么真材实料,都是应付帝王的花架子,究竟如何谁都不知道。宫里的事反倒有趣一点。”   林玄礼脑补了学校运动会开场:“说的倒也在理。只是向娘娘现在就能预料先机,以后越来越不好应付。”   “哦,是我暗示她的。”   “……吃我一拳!”林玄礼一记重拳锤她后背。   王繁英正侧身对着他呢,一脚侧揣在他大腿上,把官家踹的后退了两步,控制住双方之间的距离。   林玄礼一拳没打中,又往上扑,一记勾拳对着她的肩膀,带着风声打过去:“别走。”   王繁英连忙侧步闪开,因为一面挨着门,活动范围受到很大限制,肩膀被擦中了一下,同时她也一拳打在对方的胸肌上——本来想打心口谭中穴的,怕给他打的闭气,歪了一点,打在厚厚实实的胸肌上。   胸肌这种东西,抗上十几拳都不在话下。   林玄礼挨了两拳就愉快的停手,拍拍衣袍下拜被她踹的那一脚,屋里铺了地毯,她鞋底也干净,竟然没有什么痕迹。   王繁英后退半步,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官家温文尔雅的点点头:“我中午就回来。你在宫里有什么事?”   “二宝已经开蒙了,她想扎耳洞戴耳环。朱娘娘想起一个偏方,说男孩不好养活就扎耳洞穿女装,冒充小女孩,小鬼儿找不到人就没法作祟,打算给他也穿一对。”   官家的仪仗浩浩荡荡的出了宫门,龙辇左边是狄谏,右边是周侗,官家坐在车里时不时的撩开车帘和左右聊聊天,愉快的去京郊禁军大营检阅禁军。   禁军大营中有多功能高台,集结起来传达诏书、发号施令、训练、演练列队之用。   现在有七十五万禁军,驻扎在整个京畿路之中,虽然是由三衙管理,但是年龄涵盖六七十岁到十四五岁之间。   高台的高度和城墙差不多,足六七丈高(二十米)设黄罗伞盖,铺着红毡,宝座上铺了一块柔软保温的虎皮,掌扇宫女穿着棉袄站在官家身后。林玄礼高空的风吹的有些脸痛,农民揣的双手也不觉得足够保温,还冻手腕。   虽然脚下踩了一个带盖的铁暖炉,也没有多暖和。   台下不敢演示远程武器,弓箭和火器都没用,也不可能让官家检阅七十万人。   在军中鼓乐的伴奏下,只能看他们挥舞朴刀、□□、以及刀+盾,或者狼牙棒、骨朵、或者戟。几百人尽量整齐划一的走到台下、策马到台下,喊着号子演练一番,然后又走过去。   其中包含套路对练。   所有出场人员,均为二十到三十岁的精壮汉子,都在脸上纹着字,距离较远,不知道纹的是军籍还是刺配的罪名,看起来大宋禁军器宇轩昂,有几个甚至温文尔雅、脸上都没有刺青。   很有诚意,如果坐在高台上的官家是个只看热闹的外行,准能蒙过去。   “殿帅,马帅,步帅。”林玄礼被风吹的脸色发青:“朕跟你们说过,要看看禁军的真实实力。”   步帅狄说低头无语,都不和弟弟交换眼神。   另外俩人还试图解释一下:“官家,练兵就是这样。”   “小臣不敢欺瞒官家。”   林玄礼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纹身,指责仨人破口大骂:“朕曾在边关参军,也曾经历鏖战,彻夜不眠,也曾和军中那些痞子无赖斗殴骂架,西夏是被朕打败的,辽兵也是朕吓退的,尔等把朕当做无知小儿么。朕叫你们不得有一丝隐瞒,你们竟敢公然抗旨不遵!狄说!亏你是朕亲自提拔的步帅,你就和他们沆瀣一气,一同欺上瞒下!军中清一色都是青壮年吗?那些老弱病残呢?你们把他们藏起来,就不复存在吗?朕调兵遣将时就不用顾及吗?方才那些花架子是什么狗屁玩意?还跳起来砍稻草人?谁安排的,就该从这儿跳下去!直娘贼!将来朕有了太子,也得让他去边关悄悄一行,免得被你们哄骗!”   扑通扑通跪一群:“万岁息怒。”   林玄礼指了指台下被吓傻的士兵们:“与他们无关。年龄不对。七十五万禁军如果都是这样的年龄和能力,朕今年秋收就御驾亲征,收服燕云十六州。记住了,官家穷兵黩武,和你们不按照实情上报有脱不开的关系。”   狄谏是真惊的差点从台上掉下去,难以置信的盯着大哥,大哥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殿前都指挥使、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伏地痛哭:“臣死罪,臣愧对官家厚爱。”   “暂且寄下这一次。”林玄礼:“狄说?你觉得自己很无辜吗?”   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狄说在紧张之余还有些兴奋,沉声道:“官家,臣安排的士兵还没到。”赌对了!   林玄礼揉了揉脸,提起一点兴趣:“让他们来。”   狄说果然机智很多,大概进行了百分之十的美化,看起来自然又蒸蒸日上,白头发的老兵身边带着十四五岁的少年,演练时也没多少花里胡哨。   正经是杀人技。   林玄礼心说还是我自己提拔的人靠谱。还算欣慰的点点头,把另外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上下官员都罚俸,奖赏了狄说等人,揉着被冻僵的脸回到龙辇上。叹了口气:“周侗,让你见笑了。”   周侗心说为什么要和我说话,真是如芒在背:“官家,禁军训练有素,其实不错。”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在历史上高俅或者童贯有人把禁军训练成杂技团,还在这里营造宅邸。][算了,狄说就还不错,慢慢替换吧。]   “在边关时常听人讥讽禁军,我急了。”   “官家,射箭不能急躁。明日若有空闲,小人陪官家练习箭术如何?”   “看吧……我明天还真不一定有空。” 第123章 第一件大事   林玄礼自从继位以来,受到很多官员对‘富国富民、开源节流’的条陈,其中看徐绩说的最好,比较踏实。召他进京面圣,等的都快忘了,才来。   徐绩入仕二十多年,今年五十岁,头一次进宫面圣,在官家面前侃侃而谈‘如何利用自然条件增加百姓经济收入’,这事儿管仲讲过,怎么在山上套种树木和灌木、浆果,怎么借用河流耕种养鱼,在海边能搞那些细微的产业,怎么在农闲时节给百姓增加收入,要是每家都能做到耕种+采集+手工+养殖这几样工作的其中两项,就能养活更多的人,那国家赋税自然提高。这需要官员动脑子想办法,不辞辛劳,做出前期投资,如此这般百姓的努力工作才有作用。   “官家当年奏请先帝减免和种树有关的赋税,功莫大焉。”   林玄礼随口问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种树前五年没有什么收成,这谁都知道,怎么就没有一个官员奏请减免赋税的?”   徐绩毫不犹豫的说了实话:“官员们三年一任,考评时以赋税、刑狱为主,谁倡议给种树免税,都不能在自己的政绩上显示出来,反而在五年之后,留给下一任官员。官家,地方官也种树,只是种的是官府的树,不是民人的树。”种道路两旁的杨柳,而不是桑杏桃李一类有价值的树。   “原来如此。”林玄礼认真听了一个时辰他的扶贫报告,在把他派去贫困山区或安排进户部之间犹豫了一会,吏部没有多余的职务了,反而户部还剩一个郎中(司长)的位置。这职务挺高,能做的事不少。   “拟旨,徐绩任户部郎中。”又对谢恩的徐绩鼓励道:“朕需要一个富国强民,教导各地官员节财、生财的参知政事,你要努力,也可以举荐合适的人。”   参知政事就是副丞相,王安石当年任这一职务就开始改革。   徐绩激动的流泪,从六品官直升从四品的郎中,将来还有可能更进一步:“臣愿肝脑涂地,报效官家。”   “很好,去吧。”   林玄礼往椅背上一靠,继续看奏本,快速干掉了一大半,开始吃苏轼寄来的猪肉脯,还有一小碟麻叶:“叫狄谏进来。”   狄谏现在还没有新的任命,目前工作是陪官家玩,这职务基本上是人人向往的。就在朝房里接受其他人羡慕的注视,还奉命和周侗聊了半天,终于被召进宫:“官家。”   林玄礼还撕着薄薄的蜜汁芝麻猪肉脯,苏轼认证,真的很好吃:“坐。给你讲个笑话,那些最喜欢在朕的言行上做文章,劝谏弹劾的御史,没有一个弹劾我在禁军大营发怒时骂的脏话。”   嘿,我要是在朝堂上这么骂某个文臣,他们都得疯了一样的抱团反击,从道德上抨击我。   狄谏心领神会:“骂的是武人,说什么都不是言行失礼。”   他说的只是明面上的规则,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是存心抱怨,挑拨官家和文臣的关系,连忙解释道:“臣的意思是,他们三人确实犯了错,只顾着好看。”   “你哥哥还是好的,不愧是狄青的儿子。另外两个嘛,皇后劝了我一会,朕第一次检阅禁军,他们想拿些好看的东西出来还算是常理,平时上奏时没遮掩太多。”林玄礼觉得猪肉脯有点甜腻,又拿了块香葱肉松酥饼吃,现在正是倒春寒,让人特别想吃东西:“周侗说什么?”   狄谏如实说:“他说伴君如伴虎,一言一行都要谨慎,乡野匹夫,承担不起官家厚爱。他除了武艺高超和会教人练武之外,不会做什么事,平生也不慕官宦,也不想封妻荫子,只想在各地传授武艺。京城中的禁军学习骑射武艺,通常终生用不上。各地百姓学了武艺,可以参军入伍,效忠官家,也可以暴揍地痞无赖,杀山中的狼虫虎豹,保一方和平。”   “……”妈的他说的好有道理!禁军真的是只训练不上阵,这是为了预防边关士兵谋反用的!除非打仗时紧急抽调一下,要不然永远是替补。   童贯看官家没生气,话到嘴边换了一个说法:“哎呦!这可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得官家青眼相加,多少人恨不得拿命来换,他还不敢承受。”   林玄礼看了看日程表,三天之内没空,甚至没空见陈庆:“也罢,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但还是想给他一个职务,譬如走马承受公事。诸路各一员,以三班使臣及内侍充任。无事岁一入奏,有边警则不时驰驿上闻。拿工资,没工作要求,每年可以给皇帝打小报告,这是水浒传里鲁提辖的工作之一。   童贯一直觊觎禁军殿帅的位置:“官家宽仁。其实……小人想要和周侗学习射箭,若能学得他几分本事,将来侍奉在官家左右,不论是御驾亲征,还是进山打猎,都更稳妥些。”   这要求顺理成章,完全无法拒绝。   “让他暂任武监教头,教一教朕的学弟们。童贯你也去跟着学。”   童贯高高兴兴叩头谢恩,一副很愿意提高自己水平的样子。   高密虽然没想明白,但立刻抄袭,也要去。   ……   林玄礼登基已经整一年了,收到大量政策建议,他看了又看,排除大而空泛的‘仁政’‘爱民’套话,以及揣测官家爱好的‘用兵’‘练兵’等建议之后,可取的不多。   目前为止琢磨到他心思的人不多,都已经是在朝廷中受重用的人了,新人寥寥无几。也没有张良萧何、诸葛亮周瑜、房玄龄杜如晦那种君臣一见面就天雷勾动地火的臣下。   不错的有何执中跟张商英等数人,还需要观察。   现在只需要出殿试的题目。   在需要改变的五件大事中,决定最先下手的是废除士兵把军籍刺在脸上这件事。   看了过去几十次殿试的题目,通常是一段古文节选,或者一个标题,让举子写策论。   林玄礼打算亲自写一篇文章当题目,也算是先透露一下自己要做的事,试探社会反响,自从继位以来,增添了一名丞相,罢免了枢密使,六部尚书换了一个,十二个侍郎换了五个,三衙的长官换了一个,九寺寺卿也调动了一番。   朝廷中似乎没多大反响,因为调换之后新任命的不是什么异军突起的新秀,也都在合理范围内,并没有政党上的过多差异,人们只是看到提上来的官员都是些被新旧党争排除在外的官员,揣测官家的意图,也只是在重用章惇的同时提拔一些不依附于章惇的、廉洁、勤勤恳恳、奉公守法的官员,提拔的幅度也没有大到惊人,朝廷里没有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谁都不知道官家在被窝里为自己的精妙布局笑个不停。   林玄礼又乐了一会,捏了捏自己死灰复燃的小肚腩,又想起太医手里治牙的锛凿斧锯,坚定了新年,推开点心:“拿走。”   五代多故,调兵于仓猝,瓦桥之役,患其不可用而加之以黥面涅手,刘仁恭部内男子无贵贱,并黥其面,文曰‘定霸都’,士人黥其臂,文曰‘一心事主’。   至今天下百年因之。   自大宋建国以来,以有罪配隶给役,凡强盗惯犯和拒捕伤人者一律刺配屯驻军(指厢军),设立年限,限满后改刺为正军。   然而正规的禁军、厢军和非正规的乡兵,都黥面。厢军的刺字形式内容与罪犯几乎没有差异,都面刺‘某指挥’‘武卫第一指挥’等字样。改换长官和军籍时还要重新更改,老兵面如草纸,尽是涂抹的痕迹。   狄青贵为一方经略,歌妓也敢戏谑他面有刺青。黥面比官员身份更重,有损朝廷威仪。   仁宗宝元初年,西夏犯上作乱,范仲淹任庆州路经略安抚招讨使‘朝廷以戍卒屡衄,议黥乡人为军,人惧甚,窜匿不愿黥。公改命涅刺其手,非校战,请农于家。后罢兵,独环庆路乡军得复为民,民德公至于今不忘。’   汉文帝曰:诗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过为善,而道无繇至,朕甚伶之!   忆往昔朕年少,一时兴起往西北参军去,到了德顺军方知要黥面涅手,进退维谷,幸而有校尉慧眼识英雄,刺臂未曾黥面。   及归家时,萱堂悲啼,幼女惊惧,朕推己及人,甚怜之。   考题:君王之爱民若子、士卒黥面之得失利弊、刺配罪犯与报国参军义勇等同之不公。   写完之后先给皇后看了看:“英英,你觉得我写的怎么样?是不是说服力很强?”   王繁英:“嗯。准备好了吗?官员们不会支持这件事,你提拔的官员也不会断然支持,这虽然仁爱百姓,但是违背祖宗成法。”   林玄礼放个白眼,众所周知,仁爱和祖宗成法谁更重要,就看当时这群大臣支持哪一方。夸赞完文景之治继续可以反对某一项和汉文帝如出一辙的行为,就像他们吹着唐太宗,又反对各种项目一样。   “如果当皇帝的不顶事儿,就算董卓脸上刺了军籍,丫一样能谋朝篡位,这玩意都没有用。我挺希望给百姓留一个自愿参军入伍,保家卫国,等战后解甲归田的机会的。解甲归田,这个词多好啊。我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庆历年间,朝廷准备把义勇收为禁军,司马光说他们无罪不应该如此,义勇们听说这事儿大为恐慌,没几天时间就跑光了大半。”   王繁英问:“好男不当兵嘛。这话我也听过。当初家里人劝我别嫁给你,就说你身上有刺青,甚不雅观。”   早就明确了两点:第一,刺面必须得改,就不说当兵有多荣耀,也不能和犯罪划等号。第二,防止逃兵问题,还是得刺。现在常用的是手上、臂上、耳朵上(以番兵怕被杀了冒功为主)或者腿上,其实都行!后脖子其实更合适,平时遮的严密,需要查的时候一扯领子就能看见。   重文抑武要从管制上管理武将,不是全方面的鄙视普通士兵。   林玄礼看着手臂上的狮子牡丹图,异常清醒的抖腿:“朕自继位以来,还没和他们较劲过呢。臣下大概都知道,朕不是个好脾气的皇帝。现在也算是那啥啥之剑悬在他们头顶,他们等了这么久,终于要落下来了。”   王繁英:“那啥啥…之剑?真的叫这个还是你忘了。”   “我忘了。”林玄礼拔出手旁的宝剑,端详了一会:“这是新铸的,我看工艺不错。宣德宝剑。嘿嘿嘿嘿。先给你玩,别让小姑娘碰着啊。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把小宝带过来培养感情了?”   王繁英想了想:“你可是皇帝,他会和你有感情的。”不用怎么努力培养,谁都愿意和你有感情,你也不用哄人,人家有机会哄你都要感恩戴德。   又回去批奏折。   魏季礼和童贯互相飞了一会眼神,两人都看过这次殿试的题目了:“官家,殿试题目这样大事,要不要请相公们进来商榷?”   林玄礼瞥了他俩一脸:“此事由朕专断。”提前写出来,不瞒着你们,就像看看章惇有没有在我身边安排情报人员。他应该没这个本事吧。   我等他冲进宫来骂我。然后我削他!他要是不来催我,我就等殿试再拿出来,让他们措手不及,来不及招架。   ……   依旧是三日一朝,小朝会,就在殿内,三十多人。   林玄礼也没穿正式的朝服,穿着雪白的圆领袍,戴着展脚幞头:“众卿,朕怜悯贫穷的举子,考试之后无钱归家,打算拿出几万贯来,给他们充当旅费。距京五百里地以内的不给,再怎么没钱饿两顿也能走回去,五百里到一千里的,给钱一贯。一千里到一千五百里,给钱两贯。一千五百里以上的,给三贯不等。同时铸一两重的铜牌,留作纪念。”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参加科举……大概几千人?一万人呢?一两的铜就三十文钱,给富裕一点的做个纪念奖。我相信大部分人,不愿意承认自己穷的人,都想要这个。   这是个战略,出考题是为了推出我的政策做预热,给钱则是收买名声,安士大夫之心。   户部尚书立刻提出反对意见:“官家,臣以为不妥,从未有此先例。眼下国库虽然充裕,但举子上万人,这就是……得拿出三万贯?”   礼部尚书立刻反对户部尚书:“官家宽仁爱民,教化民众一心向着学,功莫大焉。今年进士科的名额比往年少,并非官家不爱惜人才,而是优中选优。花一点钱,受天下士人之心,这有何不可?臣以为,这些钱其实有点少了。”   户部:钱钱钱!   礼部:美名!美名!   户部:败家玩意!   礼部:死抠门!   林玄礼听他们吵了半天:“不少。这就是意思意思,足够他们路上吃饭的。给的多了,国库负担不起,一路上不安全,又担心有人假冒举子领取钱财。”   礼部尚书继续争取:“官家容禀,大宋幅员辽阔,足有万里之遥。”给官家算了一笔账。   林玄礼扣门习性发作,反驳道:“原本连这一两贯都没有,举子们一样能来科考,考完了一样回家去。朕怜惜他们,也不准备承担全部路费。”   章惇听够了,出了一记狠招:“既然**(礼部尚书)不同意,官家,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林玄礼露出了‘哇你真是个坏蛋’的微笑:“好吧。”   礼部尚书脸都青了,这一下没争取到,反而是他阻隔皇帝施恩与士人,不仅这些没拿到钱的士人要骂他,就连朝廷官员都要说他阻拦仁政,陷官家于刻薄寡恩。   户部尚书不依不饶:“官家!!此非常例!”   只此一次,您不能在黄河泛滥、或打仗时再给举子们发钱,然后问我为什么没有钱。   “说得对,只此一次。”林玄礼心里一算,朕要是活三十年,就得有十次科举,好多钱哇!   朝会之后,章惇单独留下:“听说官家已经写好了试题。”   林玄礼精神一振:“是啊。你以为如何?”   章惇迷惑不解:“臣不知道试题内容。臣打算让开封府撒出人去,以免有宫人偷盗题目外泄。也请官家下令宫门严查出入夹带之物,昭告宫人,事涉泄题者,剐。”   林玄礼皱眉:“啊呀,真不该写的那么早,下次出完题记在心里,等举子们都到了集英殿再宣布。”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宫人偷看题目拿出去卖,这个有先例,也有可能是章惇看到题目之后不敢明着反对,悄悄泄题给士子,然后再告诉我一下,逼得我不得不改题目。   章惇:“那样最为稳妥。臣告退。”   “等会。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你。”   章惇有些惊讶,也很警惕,官家很可能又戏谑我。“不敢当。臣愿尽力一试。”   林玄礼踟蹰了一会:“神宗有王安石,六哥有你,都是心意相通的重臣能臣。我登基已有一年,没见有谁有这般潜质。虽是高朋满座,精明强干,并无一人与我心意相通。”   就小豪猪知道我的心,她还懒得不得了,就喜欢窝在后宫里吃饱了招猫逗狗玩鸟扒拉小孩玩。   章惇惊疑不定的看着官家,心中一瞬间闪过三千多字的内容,各种可能都思量周全了。决定说实话,并且婉转一点:“官家,您一直担心有人投您所好。臣没读过各地官员的奏本,但其中一定涵盖了各种各样的治国之策。大宋人才济济,官家喜欢的那种允文允武的官员,不在少数。先帝与王安石畅谈入夜,几乎留他住在宫里。臣也曾对先帝整日奏对。官家批阅奏折虽然勤奋,但不曾和看重的臣子深谈。”   心意相通你得聊吧,官家不多说话,大臣就很紧张,连自己猜对没猜对都不知道,官家的十年计划、终生心愿是什么也不知道。这就只能战战兢兢的工作。这没什么不好,但是官家自己拒绝沟通,在大臣奏对时不推心置腹,再怪大臣不懂他,这就强人所难了。   林玄礼:我自闭了?   “譬如前几天任命的徐绩,臣和他聊了两个时辰,到晚上还带回家吃了一顿饭,依然意犹未尽。官家却只和他聊了半个时辰,而且以听为主。再往前看,官家有意重用的宗泽,臣也曾与他畅谈半日,其人虽然言辞木讷,但在谈及审案、治民、理财、治水、劳役等诸事时,侃侃而谈,有异于常人之处。官家仍很少与他畅谈国家大事。官家要臣举荐人才,臣举荐了张商英,官家见了他不到一刻钟时间。”   章惇:微笑。   林玄礼尴尬的摸摸脸,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聊天最多的除了章惇就是小豪猪。这样是不太好,是得聊,不聊不知道,这么简单的我怎么没想到,光顾着高深莫测了,以前六哥跟人聊天时我经常无聊的等着,我可真是个糟糕的甲方啊。   “朕明白了。”   ……   三月十五,集英殿殿试。   进入集英殿的三百人都经历了礼部演礼,也知道自己稳稳的是进士,现在决战的只是排名先后。自诩有机会抢前三名的人摩拳擦掌,还有一百多人已经乐天知命的面带微笑、开始傻笑。   因为是十五日,还要开大朝会。   林玄礼的心态也有点不安,拿起桌上的卷轴递给童贯:“这是殿试的题目。”   童贯接过去,捧到下面递给翰林学士。   殿试没有主考官,录取的进士都是天子门生,但礼部和翰林院中被官家点名的考官联合阅卷,不是官家亲自阅卷。   林玄礼佯装镇定的命令道:“读出来,让诸位臣工都听听看。”   翰林学士:“臣领命。”扯破腊封的丝绳,展开卷轴,开始高声读诵。   只是越读越迟疑。   百官都在交头接耳,林玄礼看的清清楚楚,展脚幞头一点都不耽误他们小声议论。   作者有话要说:  礼子这一年在慢慢布局啦,他有十年计划。但是我好像没写出来。   【1】元佑元年,据司马光《乞以十科举士札子》奏设。名目是:一﹑行义纯固可为师表科;二﹑节操方正可备献纳科;三﹑智勇过人可备将帅科;四﹑公正聪明可备监司科;五﹑经术精通可备讲读科;六﹑学问该博可备顾问科;七﹑文章典丽可备著述科;八﹑善听狱讼尽公得实科;九﹑善治财赋公私俱便科;十﹑练习法令,能断请谳科。   【2】张商英,字天觉,蜀州新津人。长身伟然,姿采如峙玉。负气俶傥,豪视一世。调通川主簿。渝州蛮叛,说降其酋。辟知南川县。章惇经制夔夷,狎侮郡县吏,无敢与共语。部使者念独商英足抗之,檄至夔。惇询人才,使者以商英告,即呼入同食。商英著道士服,长揖就坐。惇肆意大言,商英随机折之,落落出其上。惇大喜,延为上客。归,荐诸王安石,因召对,以检正中书礼房擢监察御史。——俩既牛逼又爱装逼的人碰面了! 第124章 官家小声哔哔   考题前的散文长达五百多字,简述了黥面的源流演变,范仲淹不祸害别人脸让人还能让义勇回乡种田不被歧视不耽误正常生活的仁政,援引了汉文帝时缇萦救父、汉文帝废黜肉刑给人改过自新机会的诏书,两句《周礼》的原文,最后坦然说起官家手臂上的刺青,以及太后和小侄女的啜泣。   翰林学士紧张又担心,只顾着思考官家的态度,一紧张差点念错了字。到最后高声宣读:“考题:君王之爱民若子、士卒黥面之得失利弊、刺配罪犯与报国参军义勇等同之不公。”   林玄礼有点紧张的板着脸,坐在陛阶上看着他们,带着展脚幞头交头接耳。   自以为和官家关系比别人更亲近,是年轻的官家亲自提拔的人更为不安,互相低声询问:“你听说过这件事吗?”   “我也没听说过啊。”   “这是仁政,但是违背祖宗成法。”   章楶:“官家不曾透露分毫。”   狄说顶着众人厚望的眼神,艰难的回答:“……我也没听说过。”   于是这些被官家亲自提拔的人得出共同结论:我们还算不上官家的亲信,官家有这样的大事,却不和我们商量。很惭愧,有点害怕,我们让官家很失望吗?如果提前知道这件事,我们能早做准备,为官家分析利弊,准备反击反对派的论点。   魏季礼在角落里遭遇了十几道死亡视线的攻击。他专心致志的看着笏版上帖的小纸条,假装不知道。   保密可能会得罪很多人,不保密会得罪官家,官家很记仇。   章惇在心里快速分析利弊。废黜黥面不代表不纹在别的地方,还是可以辨认军籍、防止逃跑,而且似乎不黥面的军队也不会影响战斗力。自己虽然很懂军事,但从来不曾接见那些贼配军,或许这是官家在边关亲自观察到的重要细节。把罪犯和良民一概而论也确实不好。   但是官家不知会丞相,直接抛出这个观点还用在考题上……难道他觉得现在朝廷官员都不会支持这个政策,只有新科进士才能用?他之前询问说没有心意相通的臣子,这有直接联系,官家自从登基以来,沉稳的像是换了个人,这是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且慢,提到了范仲淹,官家半年前还给范纯仁平复官职,夸他仁恕、勤勉、廉洁,这是针对我?   范纯仁本来在新党旧党之间都提出建议,不绝对支持任何一方,只是以民为本。原本没有得罪章惇,但是在章惇报复吕大防的时候,他上奏为吕大防开脱,也被牵累。   章惇看向韩忠彦,韩忠彦现在也组成了自己的党羽,有不少人自发的依附于他。   两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眼中有如出一辙的犹豫和探究。   俩老头眉来眼去了一阵,确定谁都不知道这件事,那么这就是官家准备实施的新政。   林玄礼趁着没人看自己,呼了口气:“把考题送去集英殿啊,举子们还在等题目。”然后我的进士们,都得给我填写调查试卷,让朕看看你们——天南海北、贫富不等的举子们是怎么个态度。   反正汉文帝和范仲淹俩人是占据了道德、文化、历史各方面制高点的。   现在倒没有人敢提出反对意见,在一片静寂无声中,礼部尚书沉重的捧着试题告退,在内侍的簇拥下去往集英殿。   林玄礼在一片沉寂中,心里越发没底:[也不知道他们是同意还是反对。吭声倒是。]   [应该能支持吧,我也没说罪犯不刺配。话说刺配也没降低犯罪率,犯罪率和黄河水患有关,百姓都流离失所了,用点非法方式讨生活很正常。]   [挺想给老兵弄个退休机制,但是现在真不行,现代社会还有克扣退休金的,现在都不用县令贪污,一个小官吏就能可扣掉他们的钱粮。在军营里好歹还有饭吃,有衣服穿。咱比谁都清楚,规定和执行差多远。]   [六哥:跟他们谈谈心,说说将来的大计划。你有点自闭和社恐,可能是怕当不好皇帝,重蹈覆辙。]   [说实话的,我没能改变历史让你多活些年,我就觉得……]   [六哥:多出来一个宋小宝呢。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不论是皇家兄弟阋墙,还是民间矛盾,咱俩都得作为好榜样被反复提及。]   政事堂:这是大变革!能让乡勇踊跃参军!而且随时能征召大量士兵入伍!   枢密院:但是也会有未知的后果——他们逃跑也容易了!但是治理的好也不会出事。   吏部:官家点谁为状元就是谁的政策最合他的心意,一直以来看起来很保守很谨慎的十一郎居然一出手就是这样的大动作。   户部:要钱吗……不用国库额外开支。反对,这样不利于户籍管理,但是很仁爱,平时反对官家做事用的‘不仁’等借口不能用,只能说这件事不利于分辨良莠……哦罪犯还是刺配。   礼部:礼法上貌似没什么问题但是这次科考还能不能好了。不知道是谁一鸣惊人。这样朝堂上倒是体面一点。万一士兵都跑光了怎么办,逃兵不好抓。   兵部:是我们的事!如果执行要给各地下发命令,监督执行。那些最近几年黥面的肯定追悔莫及,官家不会让人给他们祛除刺面吧?那些配军等发配的时限到了之后还要改吗?彻底涂黑?以后其他部门就不奚落我们是管贼配军的?   刑部:支持!非常支持。把充军发配的罪犯和普通士兵区分开,这样更有侮辱性,让黥刑更有意义,要不然刺配的犯人都要觉得无所谓了。   工部:只能说是各有利弊。官家果然重视军事。   这个殿试题目和题目背后所代表的事,但文武群臣陷入分析之中,半天没回过神来。   林玄礼想了想,确实需要沟通,最起码给个大方向,开始和他们沟通:“咳。如今朕登基已有一年之久,有道是三年无改父道。对六哥的政策,朕不准备更改,只希望有生之年中,能继承列祖列宗的遗志,收服燕云十六州,到时候祭告太庙时,无愧于历代大宋贤明(?)君王。再减免一些百姓承担的苛捐杂税,富国强民。‘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可以说朕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   群臣:哇?没听说过!一直都以为官家当了皇帝之后性情大变,有些束手束脚止步不前。没想到官家还有这个计划。   林玄礼看到他们几乎凝结成实体问号的震惊脸:我真没说吗?我不说你们就不知道吗?好叭。我跟谁都没说,难怪你们也没有提交建议的方向。   他又按照计划继续说:“六哥有许多没完成的宏图壮志,朕生来胸无大志,为人也有一点轻佻,不过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朕没有别的爱好,也就是打熬筋骨练习骑射,烹调一些美食和家人分享,除此之外兴趣泛泛。奈何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朕虽然没学过如何做皇帝,也读过圣贤书,自登基以来,静静的看了你们一年,对诸位的臣工的能力,志向,性格,都略有些了解。”老大哥在看着你们。(^_^)~   章惇:每天都觉得官家想整我。   群臣:怕怕的/狂喜/机会出现了!   林玄礼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们,反正自己真没有当领导的天赋,打群架时除外。又继续说:“但愿君臣不疑,也不要再有党争,齐心协力创下‘宣德之治’。汉有麒麟阁,唐有凌烟阁,将来大宋也有楼阁祭祀功臣。”   朝会之后,大臣们一点都不放心,簇拥着章惇和韩忠彦去了政事堂。   韩忠彦现在虽然分到了章惇的一点权力,和他有些试探性的不合,但他已经老了,凡事以稳妥为主,只是沉默的等待官家的暗示,弹劾章惇的暗示。   之前一直都没等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官家目光远大。   有人问:“官家要改革军事,起复旧党?”   “官家心志高远,也厌倦党争。”   也有人怒冲冲的问:“官家一向亲近武人,这次又要善待贼配军,他一向喜欢狄青,将来是不是斑面儿不但能做枢密使,以后还能入驻政事堂?”   “官家将来会不会御驾亲征?”   “糟糕,还以为官家大病一场,又做了官家,改变性情稳重起来,原来还是和过去一样。”   “官家隐而不发长达一年…这,这…”   “官家这一年事必躬亲,对天下大势都有个掌握,咱们,呃。”   还有更多的官员沉默不说话,交换着眼神,发现了自己的机遇。   韩忠彦抢占话语权:“不必忧虑,圣明天子在上,官家不急于用兵,眼下仍以富国强兵为主,你们不要这样急躁,叫官家怎么放心任用?”   章惇也不想弱了声势:“官家与我谈过,官家想和百官推心置腹,以便互不疑惑,能齐心协力共创治世。”   没错,是老夫劝他说说他的雄图大志。是挺大的,大的有点吓人,但是不出我所料。官家不仅有野心,还有耐心,还愿意在元祐、绍圣两党之中维持平衡。官家说过先用十年治世,再去向外扩张。   在这两位丞相之中,章惇赢了。   不过官员们相信狄说狄谏兄弟俩知道更多内情,官家仰慕他俩的父亲,俩人长得又英俊不凡,自古以来官家就喜欢俊美的臣子,狄说又知道官家的心思,他管理的部分禁军就没弄面子工程,他也没挨骂。   奈何兄弟俩太聪明,早就悄悄的走了,没跟到政事堂来。   ……   林玄礼推到后殿,上朝前的休息室,接过热毛巾擦擦手心上的汗,又随手擦了擦脖子:“哎呀,希望能有些威信。娘娘觉得怎么样?”   王繁英之前被他生拉硬拽带到这儿来,躲在帘子后看完了全程,因为站在平地上,反而看清楚他们的神态:“你何止是有威信。你这样不可捉摸,倒把人吓得够呛。我才知道你不和朝臣谈心。为什么?”   林玄礼摸摸下巴:“唔,没被谁激发出特别想说实话的欲望。而且我心里有数,十年二十年的计划都有了,干就完了,不用说多少话。”   王繁英:“你不说你主战主和,改革还是□□,叫大臣们如何选择。”   “他们应该有个人立场,不能顺着我说。即便是现在这样,我也选出来不少好的。”林玄礼抱怨道:“你看看长孙皇后,那样贤德,常常给唐太宗出谋划策。真宗刘后也帮忙监国理政。你再看看你,叫你帮我批奏折也不干,帮我分析官员情况也不干。”   小声哔哔:“懒婆娘。”   王繁英没有直接动手,很好脾气的坚持立场:“官家批阅的奏折有一半都不必亲自看。你以前还说诸葛亮事必躬亲把自己累坏了,现在到了你这里,六品以上的官员任免你要过问,各县治乱灾荒你也要问。这些应该由丞相分给六部来做,不是你从丞相手里抢过来,然后自己干不动了,再塞给皇后。汉文帝有时间照顾老娘,唐太宗有空打猎遛弯玩鸟逛花园,你出去打猎回头还要点灯熬夜补批奏折。”   林玄礼:“……”   老婆一语双关:“你是第一次当皇帝啊。”   林玄礼:“…哦豁。”   朕心里累,朕弱小又可怜,朕不说,嘤嘤嘤。   “姐姐,随我去看看考试的举子吧。将来的国家栋梁就在其中。”   王繁英看他已经明白过来了,脸上有点挂不住,再嘲笑两句可能会气哭,到时候还得哄。不如跳过这个步骤,直接哄:“哥哥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我明白的。”   撸撸毛,手挽手坐上龙辇去集英殿。   集英殿中举子们还在苦思冥想,其中大部分人都对贼配军不屑一顾,从来不和武人交际谈话,秉持着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思想,避之唯恐不及。现在要以此考试,真是满头雾水。   其他那些没那么狭隘,或是族里做官、当兵的人,反而熟悉一些。   林玄礼看了半天,有些人汗出如油,白胡子老头满面喜色,唯独有一个年轻的举子,真是满脸的书生意气,又清秀俊朗还有几分傲慢,一点都不迟疑,徐徐写着文章。   过去一看,字也好,内容也好。离开后才问:“年轻又俊的那个,叫什么名字?”   虽然不叫主考官但实际上就是主考官的官员禀报说:“启禀官家,饶州德兴(今属江西)人汪藻。今年二十二岁。”   ……   考试时间只有一天,收了卷子,还要誊抄糊名,由翰林院、礼部和大学士们一起批。   距离琼林宴还有些日子。   户部早就拿出五万贯交子的‘宣德通宝’,还有新铸造的‘参与铜牌’,按照官家的吩咐,给举子们发放。   陈庆进宫面圣,热烈探讨洋葱番茄炖肉,花毛一体,香辣一切等暗号。   林玄礼照镜子时看了一会不那么清晰的腹肌,鼓鼓的胸肌,愉快的摸了一会:“我现在的名望值应该有大幅度提高,你知道他们怎样交口称赞嘛。”   王繁英坐在旁边被人梳头:“拿了钱还不夸你?又不是御史。”   “今天有空,试试画一幅自画像,上半身不穿衣服的那种,嘻嘻嘻。”   开始把手头一些低微的工作转移给丞相,每天抓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大臣进宫谈心一个时辰以上,每个人都是言之有物。   轻松多了,赖在向娘娘的宫里,和两个小侄女玩举高高的游戏,看小宝——宫里唯一的皇子乱爬。“再过两年就带你们去玩气*枪。”   二宝有点腼腆了:“可以吗?叔叔~我听说女孩子不能舞刀弄枪。”   “谁这么没见识啊,跟你说这种话。你们王婶婶武艺超群,我都打不过她,这才喜欢他。”   朱太后:“哎,别说这话,天底下只有一个你。将来孩子出嫁之后,要是起了冲突怎么办?”到时候公主再把驸马给一顿乱打,那多丢脸。   “不能够,咱们小公主会武功也是懂礼仪的淑女。”   向太后开始习惯性催生。她知道郑妙妙到现在还没侍寝呢,皇后这个醋坛子,严防死守,把官家身边管的甚是严密,时常恐吓有心的宫人。   林玄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拎起宋小宝玩了一会,胖胖的小婴儿两个耳朵上都戴了金耳环:“扎耳洞还真有用啊。”   “那是,郭道人说小婴孩生来就有劫难,先扎一对耳洞可以应劫。”   林玄礼:“郭天信?”这家伙曾在几年前悄悄说‘秦王当有天下’,以为是穿越者,试探了一下居然不是。然后想起来,宋史里是有这么个神棍,后来被林灵素给搞了。   俩太后点头:“是啊。”   林玄礼:“我也想扎耳洞。”   以后我就是第一个扎耳洞有纹身的皇帝了。酷哦!   结果因为已经是皇帝了,不能允许任何人拿针刺伤皇帝为理由,坚决否决。   试图自己弄,太疼了,放弃。   ……   每张卷子都有六名考官阅卷,阅卷之后由简单排序,再由政事堂评出优劣,最后递交给官家。   林玄礼看了半天,一个熟悉的名字都没看见,除了汪藻,但锦绣文章倒是不少。也有许多新鲜的论点。   要钦点状元榜眼探花,在选送的六十个人里选。   每人一篇策论,字数要求大于一千字,竟有人洋洋洒洒写了万言。   看到头疼。   礼部侍郎震惊了:“官家??您要去看榜下捉婿???殿试放榜唱名时,官家得亲临大庆殿,由知举官依照甲次、名次宣唤中第举人姓名,当殿授予出身,并各赐绿袍、笏、靴等。进士带花游街,赴闻喜宴,编同年小录文集。”   “唉,朕忘了。以前都去看热闹。”   童贯在他吃零食时,旁边叽叽喳喳讲笑话:“官家,您知道么,有不少举子就等着成了进士,被有钱人家捉去当女婿。为此发誓不婚,有些优秀的,三四十岁能娶少妻,有些人到中年总算被爹娘说了亲事。还有那年少时赌咒发誓,到中年没人管的,一气考到六七十岁才中了进士,榜下捉婿都没人要他。听说唐朝就有这么一位,到了唐皇帝面前大放悲声,哭的别提多惨了,皇帝怜悯他,选了个白头宫女给他做老婆,嘿,一娶过门就是老伴,再过继一个同族的儿子,毫不费力,一家都全了。”   满室大笑。   汪藻年轻又英俊——是那种次于狄家兄弟、章惇、张商英的书生意气,林玄礼本着‘最漂亮的当探花’的心态,以及汪藻写了五千字论证军人不黥面只给罪犯刺字是德政、会带来的诸多好处以及三种坏处,都很好,点了探花。   然后就被吏部安排了一下,外放到梨县去了。有前途的进士被下放到县城历练,比较没前途的授予散官,或是干脆没工作。   官家闲的没事开始思考最近一年的成果:[我要挽尊,我是不是被看穿了?嘤嘤嘤。我要写家规,新登基的皇帝第一年必须勤勤恳恳批奏折,了解各地情况,第二年才能玩。]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除非身体不好,否则必须事必躬亲。]   四月份,朝堂上对于‘彻底废黜无罪士卒黥面’这一条,带着不少异议的实行下去。   是爱民的仁政无法否认,但是官员们担心新兵会逃跑,纹在别的地方可以把皮削下去。   兵部趁机提议:“从此往后,立功的老兵得枢密院以及兵部恩准,可以解甲归田。”   足有三分之一的官员持反对、保留意见,其中一部分人,被章惇干脆利落的贬到偏远南方支教去了——去某县负责教学考试。   临近生日时,收到各国国书使臣。   耶律延禧:来北京大名府玩啊?顺便见一面,我现在去南京避暑了,嘿嘿,好玩,想去江南玩,方便的话送我几个江南美女呗。   大理段正淳:宋主生日快乐。   西夏李乾顺:叔父生日快乐。   日本天皇:宋主生日快乐。   高丽李某某:宋主生日快乐。   林玄礼差点哀嚎:“好多钱啊!!要回赐好多钱金银布帛啊!我觉得知识是无价之宝,圣贤的教诲千金难买,我们能只给他们书吗?”   韩忠彦:“官家,大宋乃是□□上国,吝啬不得。对于番邦恩威并重,一向是国策。”   官家的手按在十几份生日祝福的国书上,眼含热泪:“但是……太多了。我决定以后逢五逢十再正经过生日,其他时候不要劳民伤财。”就算是只赐锦帛百匹,瓷器百件,金银少量,也是很多很多钱啊,而且他们还非要赐还一倍以上的财物。   韩忠彦也感动的眼含热泪:“官家对自己太苛刻了。是臣等无能啊。”   林玄礼真心的,以皇帝的身份给自己的产业代言,首席设计师郑美人每天画稿,一年也就赚个十万贯。当年的风流英俊美少年,现在蝇营狗苟只想操纵□□和赌球,还不行,得禁赌。果然帅气的只有富二代,真正的霸总秃头肥胖还焦虑。   赐给举子花了两万贯,给回礼要四万贯左右,支持陈庆的船队给了两万贯,好家伙再随便赏赐几个人就花没了。   “将来这些小国,都投奔到大宋名下,再来朝贡就不用给这么多赏赐了。”   韩忠彦、值班的舍人、吏部员外郎、翰林、史官等人听官家说这话,都吓得一激灵。   作者有话要说:  礼子的心态变化写完了,我要开始跳时间线啦!!   【1】第一自然段是对昨天试题散文的解释。   【2】北宋时没有,南宋时建立的昭勋阁,供了一些不知所谓的人。   【3】礼子之前确实不应该抢丞相的工作2333,他本来不用那么忙但是他紧张。   【4】汪藻很棒的。前面出场的徐绩也超棒,都是历史名人~没被重用…… 第125章 二十岁生日   继位后的第二个生日,官家的自画像画好了,画工方面有一点点夸张。一点夸大在肌肉,另一点夸大在裤子某个部位的线条褶皱上。脸就是按本人画的,笑眯眯的样子。   手里提了一把朴刀,脚下滚着一只小白猫。   因为猫脸画的不像,改了半天,让猫猫低头竖起大尾巴。   林玄礼照照镜子,再看看等身画:“真乃大宋绝世猛男。真英雄,真万人敌也!”   童贯不是很懂他的爱好,反正捧就完事儿:“官家这画工真绝了,阎立本见了您都得磕头拜师,这栩栩如生,多亏天光大亮,要是颜色暗淡些,这画挂的稍低一些,小人见了就得过来给您添衣打扇。”   高蜜:“那是童贯脑子不好使。小人见了这幅画和官家在一起,战战兢兢的问一声,哪来的大镜子,官家学会分*身*术了?”   “哈哈哈哈哈。”   [理智让我知道我应该换两个不会拍马屁、人品过硬的太监做天子近臣。]   [但是他们俩太好笑了,尤其是互相敌视的赞美我。]   硝过的绢绘画之后千年不褪色不变色。本来还想调一碗浆糊自己装裱,奈何还得学习装裱,太费劲,皇家养着装裱匠人呢。   看完了金明池的端午龙舟,就到了生日。   除了给各国和百官的赏赐花了一大堆钱之外,林玄礼在考虑怎么找借口拿下温暖宜人的大理国,段正淳现在完全被高家掌控,大理皇帝是一点实权都没有的。叫大臣们商议了一番。   林玄礼:“让段正淳的太子来东京汴梁读书,然后向朕求援,怎么样?反正他们也要任人摆布,不如被我摆布。”   章惇:“官家想的太好了。天授元年(五年前),被段家禅位的高升泰为了平息民愤,以及因果报应只说,还位于段正淳。同年段正淳即位。段姓有国无权,高姓有权无国。这反而比较微妙。大理气候温和,民风淳厚脾性也温和,多年来不曾侵犯大宋。”   兵部尚书章楶补充道:“若要出兵,除非段氏被灭。”他们是朝廷册封的大理王,如果被高氏灭了,才算是师出有名。   缺点是:大理地区多山,不是特别适合耕种放牧的平原地区,除了产出茶叶和药材之外,没多少太多收获。打的时候也不好打,缺乏山区作战经验。他们还有象兵,掌握实权的高氏一定会死战到底,除非段氏被灭门,否则高氏就和日本的幕府将军一样,挟天子以令诸侯,非常好用。   优点是:大理国仰慕中原,打下来会很好管理。   和大臣们谈了半日。他们都知道官家想要向外扩张,但还是劝他以燕云十六州为目标,对周边小国合纵连横,不要各处分兵。   “官家允诺给百姓十年时间休养生息,那就给十年,不要朝令夕改。”   “从东北到西北,压下了重兵防御,倘若再与大理开战,那是三面要重兵布防,只有海边不用驻军防御外敌,只要屯兵防备私盐即可。”战线拉得太长,会拖垮国家。   林玄礼咬牙切齿的忍了一会:“好吧好吧。”   [你们懂什么!!大理的铜矿储量超级超级多!还有银矿!!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我要忍住。]   [只要搞定大理,发掘他们那储量几千万吨的铜矿,啥他妈叫通货膨胀就都能避免了!贵金属是硬通货!只有交子才会通货膨胀。]   [我忍住忍住。对,山区作战不容易,对方熟悉地形,现在没有高速路都是普通的山路,我见过那有多难走,而且道路很远,运送粮草也消耗很多钱,还有得先练兵。十年计划!十年计划!]   收到了苏轼、郭成、种师道和他兄弟们的上圣寿词,所有五品以上官员都有,但大部分都没看。   叫人去请的鲁达也到了京城,根据汇报说现在高大胖壮,是个力大无穷的少年,刚刚安顿下来,天色已晚,过两天再见。   天授院送来了新的消息,苗氏和熊氏把钱还上了,两广地区出现了一个五岁的少年天才,从小就懂很多别人不懂的东西,正派人护送进京。   还在商业总部秦王府里当侍卫指挥使的燕林犹犹豫豫的送上了粘罕的信,粘罕权当无事一样恭祝官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还进献了一车礼物,而且这次恳切的多。   对上次不辞而别的解释是:被辽人发现了,如果不及时逃回去,恐怕辽主问责,整个女真部都要遭殃。当时情况紧急,一路追着那几个辽国细作,一直追到辽国境内才杀了他们三个,再想回头对官家解释已经来不及了,唯恐官家动雷霆之怒,要将人化作尘埃。没想到官家这样宽容大度,并未派人知会辽主此事,留下了粘罕的性命。愿结草携环以报君恩。   林玄礼看的怒火中烧:“他娘的,想的倒是很美,朕看起来很好骗吗?去,问问枢密院、兵部还有鸿胪寺,谁知道辽国境内女真人怎么了?”   魏季礼和翰林、拾遗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官家在跟谁说话。   反正肯定不是舍人,中书舍人只负责拟旨。   童贯赶紧抢下这个活:“小人遵旨!小人一定查清楚这辜负官家深恩厚爱的小贼怎么敢又回来诓骗官家。”   出去问了一大圈搞到的情报资料,自己总结整合了一下,回来汇报:“启禀官家,自从辽太孙耶律延禧继位之后,穷奢极欲,花天酒地,契丹权贵对女真各部盘剥勒索越发严重,女真地区的土产:人参、梅花鹿、貂皮、名马、北珠、海东青、蜜蜡、松石等物,加大了进贡的定量。东北边境的官吏和奸商沆瀣一气,在辽朝对女真的榷场中定价强购,称为‘打女真’。小人看他是货物只能贱卖,这才想起来官家对他的好处,又巴巴的凑过来,想求您施以援手呢。”   林玄礼冷哼几声:“活该!”   他倒是四面楚歌,我这次不能装傻白甜了,谁都知道我不是傻白甜。朕没那么容易哄好。   “燕林,送东西来的人是谁?”   燕林在官家批奏折的时候,就在墙角站着,听叫自己连忙走到屋中间:“启禀官家,来的是粘罕的族亲,到了秦王府门口,跪呈的书信礼单。”   林玄礼展开礼单看了看,东西市价值几千贯,毕竟一件好狐裘就百贯,但他们那是出厂价,没这么贵:“拿三百两银子给他,让他原路滚回去,告诉粘罕,他鬼话连篇,朕不信。”   童贯出主意:“官家宅心仁厚,依小人愚见,就该杀了他,派人把人头送回去。”   魏季礼赶忙道:“童太监此话不妥,既然女真人被苛捐杂税所逼,此时正是官家以仁德收服四夷之心的好时候。”   李翰林建议道:“官家,臣以为应该让他们带着东西滚老家去。若要求得官家宽恕,只有阿骨打和粘罕前来负荆请罪,率部来投奔。”   林玄礼深吸一口气,想想上次让粘罕逃跑了,就是缺乏沟通,老婆和相公都说要增加沟通。他只好耐心说:“我打算再钓粘罕过来。所以给他们些钱,把东西留下,以此显示朕有几分宽容,也有余怒未消。”   他也没证据说我要弄死他。我也就是态度很危险,而耶律延禧真是要把他们逼死,捕蛇者说嘛,懂。   溜达回后宫。   惠风和畅,夕阳晚照,不用坐步辇,散散步热热的反而很舒服。   保母率领侍女在中宫门外迎候:“官家万福。晚上想吃什么?”   林玄礼看她迎出来,格外高兴:“你来啦?晚上弄些冷淘面,加上萝卜黄瓜豆芽,清清爽爽的一拌,再拌点羊肉。嬷嬷,你在宫里住几天如何?”   保母笑盈盈的往庭院里看了一眼:“王娘娘没和您说吗?那我也不说,您快进去。”   王繁英抱着两只胖猫躺在院里葡萄架下的竹塌上,闭着眼睛装睡,猫猫试图从她手下逃走,太热了,每次刚钻出去一点就被按住拖回去。   “你不热吗?”   “嘻嘻。”皇后一松手,让猫跑了:“热,好玩。你看到汪尚宫了?”   林玄礼大喜过望:“你让嬷嬷做尚宫了??太好了!以后她还能留在宫里!”   “给你的生日礼物,爱不爱?”   “我太爱了。给座金山都不换!”   保母今年才四十三岁,只是官家已经成年,按礼她应该退休。现在又被皇后请回来做事,她也开心,官家也开心。   王繁英换掉了原先的尚宫,也很开心。   那个尚宫总想给官家安排一些偶遇,奈何官家忙于朝政不怎么逛花园,也不怎么喜欢搭理羞羞答答娇弱腼腆的、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她知道官家认为对未成年下手太不道德,也知道官家喜欢大胸翘臀长腿脾气火辣,还要聪明强悍的女人。因为他很强,所以他不怕那些强悍美丽的女人。他喜欢什么都懂的,政治军事历史艺术和房中术都要懂,考虑到这一点,真是令人省心。   “朕要二十岁了呀!”林玄礼发出幸福的感慨,虽然现在不能再和保母抱抱,一下都不行,还是拉着她的手看她:“真好啊。我很想你,又不方便常常请你进宫。”   保母笑吟吟的看着官家,任由别人如何说他天威难测、对人求全责备、威严而略凶,看起来还是当年那个爱撒娇的小郎君。只可惜现在不能摸摸他的后背:“老妪尚能为官家和娘娘尽绵薄之力。蒙娘娘抬爱,重新召奴婢进宫。”   “留在宫里吧,嬷嬷,我很想见到你。”   保母福了福身:“小人情愿终生侍奉官家、娘娘。”官家保母乳母的车驾入宫时其他人都得谦让回避,现在来做尚宫其实是自降身份。   林玄礼拉着她说了一会话,虽然每隔半个月就能见一面,还是有不少话要说:“我二十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王繁英:“好啦好啦,哥哥快擦擦眼泪,别伤感了。还有一个好消息算是你的生日礼物,去年答应给你织布做衣裳,今年算是做出来了。”   织布机上差点落灰落的布匹颜色不一致,幸好她一努力织了一匹布——普通妇女三天能织一匹布。然后叫宫人缝出来。   林玄礼开开心心的接过衣服:“好,真漂亮,娘娘辛苦了。明天穿新衣服过生日。”自从当皇帝之后没做新衣服,够穿,还省下好多钱。   王繁英又说:“你一会去王府,掌柜们还有好事禀报呢。”   赶在晚饭之前走飞桥复道去了秦王府。   赵贵,吴财,冯祥,刘梅君四名大掌柜等了一下午,喜气洋洋的叩拜官家,禀告道:“启禀官家,年初前娘娘派人去辽西京大同府开店,点心首饰衣料都卖,如今开店整三个月,生意大为红火,辽国的达官显贵仰慕汉学、仰慕宋主,都抢着买。”   林玄礼大喜过望:“好极了!好极了!这些厨子伙计终于不怕去辽国做生意了?”早就有意扩展生意,但是京城的伙计们以为辽人吃人。   掌柜的连忙禀报:“伙计们还是怕的,是在边关招了伙计,好生教导了一番,才委以重任。有不少番子、蛮子胆大又忠心。”   林玄礼高兴的差点手舞足蹈,这可比使者更能获悉情报。   掌柜们犹豫了片刻,有说:“王娘娘还……”   “什么?但讲无妨。”   “这。。。”   “她做的事都是朕准许的。”   “是,王娘娘还派人传信给伙计,送了满满两点心盒子的金银珠宝给萧奉先。”   林玄礼:朕才反应过来,她还干了不少事啊。   ……   生日宴会上顺手把宋小宝拎出来见人。   众臣对先帝的遗腹子投去异样的目光,暗自揣测,都感慨这小婴孩来的不是时候,倘若早来一年,现在就成了刘娘娘监国,小太子继位。   仔细想想刘氏当皇后时嚣张的样子,还是节俭又善于听取意见的官家更好。   小宝坐在椅子里,被乳母扶着,专心致志吃手手。   二宝赵福绵,三宝赵福延两个小公主端端正正的坐着,和其他姑姑、姑奶奶们坐在一起。   林玄礼看他吃手,粉嘟嘟的手指头软乎乎像奶嘴似得,但是智商好像不太行,到现在只会说几个字,和他同时出生的小姑娘已经整天喋喋不休,虽然听不懂说的是什么……   不过不担心自己后继无人,往旁边一看,九哥的媳妇和十二弟的媳妇、十三弟的媳妇李清照又怀孕了,弟弟们会弄出很多崽崽来作为替补,而且不存在立长立嫡的争议,只立贤。   如果不幸夭折也不是自己亲儿子……这么说虽然有点冷血,但是可以避免心态崩溃。   兄弟们上寿祝酒。   群臣贺寿。   歌舞贺寿。   把苏轼写的词歌舞一番。   耶律延禧送的四个美女上来跳舞。   林玄礼喝了一壶酒,美滋滋的看了半天,在歌舞的间歇,突然说:“朕昨日偶得一梦,似乎是祥瑞吉兆,让皇后解梦,她解释的也好。我说说,你们听听,这可比歌舞有意思。”   “臣等愿闻其详。”*N   王繁英在旁边捧着金杯露出谦逊的微笑。想不到官家这么努力,真要给那个人造势。到底有多意难平啊,以官家每次提起他就眼含热泪的样子,真是让人担心。再过二三十年,等那个少年长大之后,官家肯定想带着他御驾亲征,可到时候他都五十岁了。   林玄礼对着满朝文武期待的目光,十分惆怅的说起自己打过草稿的假话:“我在熟睡之中,忽然梦见身轻如燕,腾空而起,游遍山河大地。万里长江飘玉带,一轮明月滚金球。路遥西北三千界,势压东南百万州。到处都看了看,见黄河两岸绿树成荫。边关将士,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还。我正欣然自得,梦中忽然有一只大鹏鸟,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又温顺,又乖巧驮着朕在五岳之上盘旋,还没想好落在那儿,就醒了。”   “诸位臣工,请解梦。”   快说,是有个贤臣要出生了,什么岳啊,鹏啊,举啊。他三月份出生,现在肯定起完名了。   我给他营销一次,不枉费我上辈子每逢岳武穆的生日都拿烤肉和啤酒祭祀他。   群臣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章楶心说我就想问问,是把哪儿打下来了,齐唱凯歌还。西北平原都收服了,山的那边不好打。太较真了,这不好。   狄说心想:官家这是想出宫玩吧,不能说,不吉利也不喜庆。   尚书之中有一人站起来,长揖起身,高声道:“臣以为,如黄帝梦‘大风吹天下之尘垢皆去,又梦人执千钧之弩驱羊万群’,武丁梦薄说,文王梦飞熊,唐太宗梦白袍将。官家求贤若渴,此梦应是有贤臣即将出世。”   一群人:“臣附议!”   “合情合理。”   “只有明君才能梦得贤臣。”   “此乃天人感应也。”   翰林待诏提出反对意见:“此梦应在官家子嗣上。梦日月分明是贤太子之兆。臣以为中宫当有喜事。”   王繁英心说:那你可甭想了,斩赤龙之后只开花不结果。   装作一副合情合理的高兴模样拍拍手:“若能如此,是我夙愿。”   ‘贤臣派’和‘生子派’展开了友好和睦又热情的探讨,没吵架没骂架。   一个说:“官家勤政爱民,节俭朴素,上天有知,一定派遣贤臣前来侍奉左右。”   另一个说:“官家自登基以来,黄河澄清,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并无内忧外患,如今忧虑的只是子嗣稀薄。”   林玄礼:我头一次知道0原来叫稀薄,你可真给面子。   贤臣派说:“哎,自古以来麒麟送子、神仙送子、观音送子,哪有大鹏鸟送子的?况且是官家骑着鹏鸟扶摇直上,理应是贤臣。只有天赐贤良,才足以承载官家的盛德。”   生子派又说:“官家德被千秋,理应坐拥贤相良将,哪里还用梦兆?只有太子才应此梦。”   童贯感觉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你们一个个的,太会吹了。   亲王们看看自己老婆的大肚子,还有身边的小孩,再看看官家身边,赶紧捧着酒杯很政治正确的站起来,强烈支持生子派。   两位太后含笑盯着帝后。   林玄礼微笑着点点头,喝了他们的祝酒,小声哔哔:“……又催我生孩子,烦死了。”   虽然非常想娶老婆但一点都不想要小孩!   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有皇位要传承,得弄一个小孩来,幸好哥哥弟弟们都有产出。   章惇自持官家爱重,也看出他不太高兴,就借着解围的机会,直说了自己的心声:“官家,有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心思太灵活。臣劝官家,别想封禅泰山,别想出京游览。”   一语致胜。   全场安静了。   仔细想想,不论是贤臣还是生子,都没有想要泰山封禅合理。从秦始皇开始,泰山封禅是每一位皇帝的梦,宋真宗伪造天书玉璧也要去封禅。似咱们这位官家的性子,想要创建治世,开疆扩土,然后去泰山封禅,实在是合理的不得了。   林玄礼看他们满脸的恍然大悟,又好气又好笑:“梦兆多不胜数,解梦解不开,等应验时才知道。喝酒,歌舞,继续继续。”   ……   辽国一国三制,不但有契丹制、汉制,还有渤海制。幅员辽阔,这样管理更方便。耶律延禧也精通骑射,对契丹话和文字、汉话和汉文运用纯熟。   虽然不是很厚道的宋主小兄弟收了他的辽国美女,没有回赠他想要的江南美女,可萧奉先也不是白给的,得知陛下想看看江南美女之后,很快就买了几个送上。   天气炎热,准备启程去东京辽阳府(今辽宁辽阳)巡幸、避暑,也是顺便见见阿骨打。   耶律延禧醉醺醺的左右看看:“早听说阿骨打勇不可当,气概非凡,能箭射三百步,难道有人比朕箭射百步还厉害?”   左右美女:“一定是吹嘘的!”   “那故事怎么说的?”   辽主的宠臣忙说:“阿保机夜宿氊帐中.晨起见黑龙长千余丈.蜿蜒其上.引弓射之.即腾空夭矫而逝.坠于黄龙府之西.”   耶律延禧一阵冷笑:“就连赵佶也说,他那媳妇儿夜观星象,说什么有东北客星犯帝星,言之凿凿。哼哼,紫微星是朕不是他。”   萧奉先笑道:“一见便知真伪。”   作者有话要说:  【1】十年计划超棒!   【2】其实中书舍人应该在中书省呆着…但也有可能在官家的办公室旁边有待命的办公室,因为我看某些历史名人的资料是这样的…我这里设定是轮流在这儿工作。   【3】番子指的是投奔过来的外国人,蛮子值得是南方百越地区的人,反正是宋代的称呼,和贼配军一样有时代特点。 第126章 双份吃喝玩乐   耶律延禧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勤政的明君,身边的人也都这么说,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都没有。而且天下太平,兵强马壮,什么都不用担心,比起邻国那个接见辽使时都带着黑眼圈,非常勤政、全年不出门玩的赵佶相比,大辽不愧是大辽。   一路舟船,不知行路难为何物,游览山河壮丽,品尝珍馐美味,逍遥自在又想找人炫耀自己这份逍遥自在,仅仅是左右朝臣表现出的羡慕不足以满足他,写诗,攒够诗集和赵佶、李乾顺等人送过去,叫这两个勤政的小孩好好羡慕一番。   李乾顺还在孜孜不倦的求娶辽国的公主,给个宗室女就可以满足,但耶律延禧觉得他很欠打,不肯给,给了就代表在宋夏之中支持西夏,除非给赵佶也送一个。   谁都知道李乾顺的想要的其实是个护身符。   萧奉先:收钱收到扩建仓库。   草原上的山看起来也很平坦,可以纵马上去,广袤平原上以草原为主,即使是茂密的山林也比较平缓。越往东北走,山势越险峻,突兀而高耸,山中有些高大光滑雪白的参天大树,也有老虎。   是别有一番风味的美景。   耶律延禧一路游玩,千里之内的辽国官员、贵族都得来朝见。以耶律和萧氏为两大姓,还有姓韩的。   ……   林玄礼一大早起起床,想要欢呼雀跃,又担心皇帝的身份会让鲁达紧张万分,从一个可可爱爱的胖小子变成一个严肃谨慎一点都不可爱的胖小子。现在还不是鲁提辖,距离鲁智深更是很遥远。梳头时扭头看老婆:“我要去见他啦。你说他会怕我吗?你快点起床。”   王繁英被他烦的要命,听他念叨鲁智深已经好几年了,隔三差五就兴奋一会,又不方便和别人说,就专一的对皇后发表兴奋之情。“赵佶,你过来。”   “咋啦?”林玄礼起身走过去,过了太久的安逸生活,忘了被人直呼姓名是一种什么样的危险。   王繁英伸出一双玉腕,握住他的肩膀。   随即是腾空而起,天旋地转,官家被皇后抓起往床上一摔,发出一声沉重的:嘭!   林玄礼下意识的反击:“干嘛干嘛?”   王繁英双手锁住他的手臂,腿锁死他的腰让他没法靠扭动摆脱出去,无视满屋子惊慌失措的宫女内侍。“官家~”   林玄礼立刻心领神会,欢快的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哎呀,只要娘娘有意,朕无不应允。”   内侍们看了这么多次,还是目瞪口呆,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宫女们的心态更复杂,如果官家只喜欢这一类型的女子,那这辈子都没指望得宠了。   王繁英按着他不让他动,啜饮似得吻了一会:“你确定,你对龙阳之好没兴趣,是吧?”   “啥?当然没兴趣啊!”以前有年轻漂亮有钱的gay提出约会都断然拒绝了,宁可单身也不想尝试没兴趣的事。“你怎么会这么想?”   “也不是很可疑。”王繁英幽幽的说:“也就是宫里有些流言,而你在提起一些人的时候,突然满脸通红眼含热泪,还时不时的傻乐,快乐的在床上抱着枕头滚来滚去,把脸贴在枕头上蹭一蹭。抓着我不让我睡觉,喋喋不休的说他们的好处。”给中兴四将造势还很正常,那是力挽狂澜的名将,还有历史遗憾遗留其中,一心想要补偿也很合理。对名将之外的人,对一个生平最多做到提辖,也不曾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如此期待,这么做就不合理了。   他对好汉的热爱有点奇奇怪怪的。见的人多了就知道,有些人见到仰慕的对象,只想请他们喝酒,聊天,切磋,资助。有些人则有一些非分之想。   如果真是好朋友,聊的好了抵足而眠也不可疑,但是还没见面就这样……   林玄礼嘎嘎嘎的乐了一阵子,笑的差点抽过去,屈膝踩在床上,往上做了两个没彻底起来的臀桥,把她大幅度的顶起来:“你想啥呢。啊嘎嘎嘎笑死我了。我只喜欢女人,而且只喜欢聪明强壮的女人。我不是给你讲过水浒传的故事嘛,是我讲的不好么?”   “你那故事没头没尾,开头骂街,招安时骂了半天就到天人武松断臂,鲁智深看潮涨潮落顿悟圆寂,黑宋三被毒死。金*瓶*梅也接不上鸳鸯楼斗杀西门庆的故事。”   “如果你见到在小说里,自己非常向往的角色,你不兴奋吗?”   “唉。”王繁英头痛的按着他的胸肌:“我不仅兴奋,还有些非分之想,所以才担心你把持不住自己。”   林玄礼差点笑昏过去:“哇咔咔咔,娘娘真是风趣幽默。好啦,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昨晚上一直叨叨,没让你睡好觉。他对我来说除了是童稚时非常敬仰热爱的好汉,也是非常奇妙的,是我和……是上辈子和这辈子之间一种奇妙的纽带链接。我上辈子有不少哥们,这辈子熟悉的人更多,但是有这么少数几个人,譬如苏轼和章惇,他们是我上辈子这辈子都很熟悉,也很喜欢的人。”   “原来如此,别伤感了,十一郎,人家都说好男儿四海为家,你何止是四海呢。”   吃完早饭都没想明白她是不是嘲讽自己。   王繁英拿长长的丝帛一圈圈的缠好胸,搞了个强支持力无弹的运动文胸,直接穿了沉香色的男装长袍,拿官家的黑布便帽戴上,一样的玉扣丝绦,像个普通的青年:“走。”   秦王府现在是厚土生春系列店铺的商业中心,因为紧挨着皇宫,还容易□□过去,到现在这宅子还空着,没赐给任何人居住。不过鲁达没住在秦王府里,他住在最热闹的大相国寺旁边的客栈里,兴致勃勃的逛庙会。   林玄礼拉着老婆带着十六个侍卫赶到客栈:“去,叫他出来见我。”   侍卫应了一声,进去刹那,带着掌柜的出来:“郎君,鲁达出门玩去了。”   掌柜的不认得他,到认得好马雕鞍,一看就知道身份非凡:“郎君,鲁达鸡鸣时分就起来,早上出门前,说是去逛庙会,小人和他说,汴州桥两边和庙会一样热闹,还有许多打把势卖艺的,杂耍百戏,各种京城里才有的稀罕物。他扛了一贯钱就出去了。”   林玄礼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去找他,看看能不能找到。”又对今天的侍卫领班,一个不认识的青年说:“回去之后你去店里走一趟,支二十贯钱,存在柜上,给他花。”   在偶遇了三个昔年球队的队友,队友小衙内们现在都很乖巧。吃了五份零食,看杂技、听小姑娘唱曲、看斗鸡看了半个时辰,又买了一个红豆粽子边走边吃时。   东游西逛,和做遂宁郡王的时候状态一样,又竖起耳朵听人们议论官家,全是好话。   林玄礼心满意足,感觉自己彻底放松下来,进入了一种另类而玄妙的状态,类似于得到一次不错的休息。喝着街边卖的桂花酸梅汤:“能不能找到他不重要,出来玩好开心啊~嗝儿~明天叫他进宫来见我。好热。”   侍卫领班在旁边给帝后扇扇子:“官家,您瞧一百五十步之外看打擂的那个人,好像就是。”   又高又壮,在人群中高出一个头来,后背宽厚,胖胖壮壮的。   “哎呀真是!你小子好眼力啊。”朕每天埋头批奏折,眼神都快不行了。   飞快的从人群中挤过去,看这人戴了万字黑纱头巾,用两个纽丝金环连着,身上一身鹦哥绿的长袍,石青色丝绦。走近了才有些含糊:“鲁达?”   “谁啊?”高大的健壮青年转过身来,楞了一下,随即惊喜:“秦…十一郎?”   林玄礼也笑,上上下下的一打量,十八九岁的青年,身高一米八以上,体重足有二百斤,好一条肌肉壮汉,宽袍大袖的衣服穿着都很饱满。“鲁达,你变化好大,险些认不出来。来来,我请你喝酒。还叫十一郎就好。”   “等一会,等他们打完。”   擂台上打的确实精彩纷呈,守擂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打擂的二十刚出头,大开大合,刚猛有余技巧不足。虽说是拳怕少壮,但这守擂的中年人技艺精妙,闪避和预判叫人瞠目结舌。   虽然怀疑是练过套招的表演,但好看就够了。   林玄礼忽然有些感慨:“前些年我常出来逛的时候,是他师兄在这里打擂。”   鲁达:“他师兄有真本事么?”   “有啊,要不然我哪能记得住。”恰好擂台上分出胜负,林玄礼掏兜,摸出来一块银的宣德通宝,随手往台上一扔。   王繁英慢慢悠悠的追了过来,一见面,上下打量了两眼,就露出坏笑。   鲁达摸了摸头,迷惑:“这位哥哥笑俺什么?”好像有什么坏事得逞似得。   林玄礼叹了口气:“听说你来京城,本想和你好好切磋一番。现在看样子……我未必是你的对手。”   鲁达看了看自己的腰围,再看看这位原先的秦王、现在的官家的腰,估计也就差了一尺左右,体重也就差个五六十斤,看他的姿态也不想勤于练武的样子,有些书卷气。“那不打紧,俺手下有轻重,绝不会伤了你。您咋消瘦了这么多?是累的么?”   侍卫们纷纷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的暗示不行,不方便切磋,要是没轻没重给打伤了,官家还得忍痛养伤。   林玄礼一个眼神都没接受到:“累,日夜操劳,早上还抽空练武。天下大事没有一样省心的。走,前面哪家酒楼不错,我以前常去那儿吃他们的焖羊肉,酒也浓醇。”   鲁达惊讶:“啊?现在天下太平,俺一路行来,各地没什么大事。”他压低声音,兴奋的小声问:“官家要用兵吗?”摩拳擦掌,现在就想上。   林玄礼摸摸下巴:“现在不用。我忙的就是让天下太平,我要是闲下来了,天下太平不了。”   鲁达想起小时候耳闻目睹的混乱局面,信服的点点头:“辛苦辛苦。”   三层的酒楼,顶层的雅间不常有人,侍卫们在二楼楼梯处开了两桌,把守严密,楼上就跟上去四个人。   伙计战战兢兢的上楼伺候,衙内见的多了,没这么大排场的。   王繁英等着看热闹,代为点菜:“葱爆羊肉,焖羊腿,炸鹌鹑,炸三鲜春卷,小炒肉,红烧肉,再炒个枸杞芽,拍黄瓜多搁蒜,嫩蚕豆丸子汤。”   林玄礼职业病发作:“一路上有什么见闻,地方官都称职么?可有人仗势欺人?民风民情……哎,这话问习惯了!”   鲁达一向对官府和官员没有多少崇敬,和其他人那种小心翼翼不一样,他站的腰杆笔直,说话时也不知什么是畏官。笑哈哈的说:“俺不知道怎样算称职。没有太坏的,也没有特别令人钦佩的清官。俺现在还没当差,还在家习武。有几处衙门看俺不错,有些力气。俺一心只想投军。”   说到这儿,他兴致高昂起来,虽然以能力和家里的财力,可以投到经略相公门下,凭本事直接就是个小官,不是普通的小兵不用黥面刺字:“十一郎,自从您下旨,投军的好汉不用黥面之后,想投军的人再也不被爹娘棒打,俺认识的好几家兄弟都跑去北京大名府,投军去。”   “哈哈哈哈哈那再好不过了!来掰掰腕子,我试试你现在的力气。”   林玄礼一举手,绛紫色暗花的真丝衣袖滑落下来,露出雪白又纹着狮子牡丹图的手臂,真是雪白细腻光滑,袖中还有一股暗香涌动。一攥拳头还有筋骨肌肉的痕迹。   对面砂钵大的拳头,铁管子一样的手腕,青筋鼓起,手指头都比他粗,拳面上一层厚实老茧,一看就知道在拳脚枪棒下了许多苦功夫。   鲁达也没和他客气,实实在在的用力往下掰动:“咦?”   林玄礼得意的挑眉,他每天早上晨练的石锁重达八十斤,举着手臂能让小侄女抱着打秋千。   交握的一双手僵持了好一会,都坐在板凳上,鼓起肌肉使劲。   在侍卫们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官家缓缓落败。   竟毫不客气,竟没让着他!!   林玄礼晃晃手腕,反而很开心,丢给老婆一个‘都是因为你喜欢瘦一点的美少年我才没变成孔武有力大胖纸,看看最能打的赵匡胤,他的画像那——么胖’的眼神。   “好哇,长进不小。一会去我府里,有演武场,在练一会?”   伙计端着托盘送来两道菜一壶酒。   鲁达端起酒碗来,敬佩的说:“只要郎君有空,俺奉陪到底。”自己和人掰手腕屡战屡胜,官家的力气已经很大了。官家的工作具体是什么,从未说清楚过,类似于文官,能有这份气力很不容易了。   ……   耶律延禧四处游玩,到了东京辽阳府,又打算去混同江(松花江)。千里之内的城寨长官和女真酋长提前得到消息,都要启程去朝见行宫。   皇帝的行程是公开的,必须是臣下提前到达恭候皇帝,不能是皇帝到了松花江上,钓着鱼等臣子们来朝拜。   萧奉先哄好了皇帝,回到自己的住所,正要享受生活。长史禀报道:“宋主派遣使者求见。”   萧奉先大喜:“快请!”又是来送礼的,赵佶真的很会办事。   走进来一个低眉顺目的掌柜的,穿着谦卑的青衣,两撇小胡子油光水滑,手里捧着一个沉重而宝贵的点心捧盒,盒子被撑到变形。   “拜见枢密相公。”辽东京地区的厚土生春掌柜跪送上捧盒:“这是东家的一点心意。”   萧奉先不缺钱,但是这种‘宋朝皇帝给我送礼,他还知道我才能左右耶律延禧的意见’的满足感实在是太强了,掀开盒盖看了一眼,黄的是金锭,红色蓝色的是宝石:“还是为了完颜阿骨打?我看宋主磊落大度,活泼风趣,又有有容人雅量,怎么非要治一个不相干的酋长与死地?也罢,这样的诚意,哪能不答应。我一定尽力回报宋主厚爱。”   辽东京的掌柜知道自己被委以重任——杀掉女真诸部中最有名望的完颜阿骨打,让女真诸部反了辽国,让辽国的东北地区乱起来。如此一来,不费吹灰之力,国仇家恨可报,他虽然不从军,一样能为国尽忠,为国家解围。   谦逊有礼的说:“东家说,阿骨打将是辽宋两国的心腹大患,他的族人粘罕曾经数次偷越边境,去大宋朝的榷场偷偷贸易,有意和大宋暗通曲款,举族投奔。东家说他们既然不忠于大辽,也不会忠于大宋,但阿骨打能想出这等奸计,挑拨两国关系,其人心思深不可测。”   萧奉先惊异道:“什么?女真……”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地图,女真诸部所在地距离大宋边境距离很远,根本不接壤,这不应该,但不意外。各地的防御没那么严密,流民能跑来跑去,这要是问责起来,还真不好办。   悻悻的点点头:“本官早就知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等到了混同江上,耶律延禧亲自钓鱼。   为了他能钓鱼成功,上下三十里地半个月禁止打渔,似乎这样能让鱼丧失警惕性。   耶律延禧看着一群钓鱼高手替自己钓鱼,背着手在船头踱步,对左右说:“本来想冬季来吃头鱼,总是事务繁忙,无暇分身。”   今天所有船只钓起来的大鱼都是辽国皇帝的渔获,无一例外。   龙船后面携带的百名厨师迅速料理了这几千条大鱼,生鱼片、熟鱼羹、熬鱼、炸鱼、煎鱼、酸菜鱼。   当地进献了美酒。   辽国美女、西夏美女、波斯美女、印度美女、高丽美女和其他异域风情的女子轮番上场歌舞,风格迥异,各具特色。   宫廷伴奏乐队数十,能无缝切换各国乐曲,配合着不同风格的千娇百媚来起舞。   耶律延禧左右看了看,心说这才是做皇帝的乐趣,邻国的赵佶根本不懂生活啊!听说每天苦哈哈的忙工作,做梦都想出去爬山玩,真是好笑啊,简直笑死皇帝了。   这些舞蹈和美人都是他看习惯的,虽然美,却不新鲜,还是觉得不过瘾:“传令下去,让女真人依次起来。歌舞作乐。”   其他的酋长都起来唱着传统歌谣起舞。   他们本来就有宴会时歌舞的习惯,耶律延禧也拉着赵佶跳过舞,只是欢脱随性,并没有多少技艺上的要求。   轮到阿骨打时,他端立直视前方,断然拒绝:“卑职不会。”   耶律延禧有点惊讶,反而来了兴趣,说不会肯定是真不会,不会的人跳舞才好玩,特别好笑,比滑稽戏还滑稽:“什么?哪有不会跳舞的人?”   完颜阿骨打当然会一点,但他不想沦为舞女一个档次:“卑职真的不会。”   耶律延禧:“不会也很有意思,你随便跳一段吧。不论美丑,朕都有赏赐。”   完颜阿骨打生硬的咬着牙,不想在被盘剥勒索之后,还要供人饮酒取乐:“一点都不会。”   耶律延禧被拒绝了三次,再强求他也很没面子,要是直接杀了又很昏君,放过这个女真酋长,看着下一个酋长:“下一个。”   下一个酋长正担心惹怒辽主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听见他大度的放过,赶紧起来放声高歌。   耶律延禧对萧奉先勾勾手:“阿骨打如此跋扈,应该设计诛杀他,唔,交战中死一两个官员很正常。我的枢密使。”   萧奉先本来觉得这样不合适,想想宋主赠送的礼物和恳切的要求,以及自己已经答应宋主,暗中设计弄死阿骨打。弄死他本来不需要给辽主什么解释,随便解释什么他都会信的,那无所谓。但恰好是辽主所说,自己顺水推舟,何乐不为呢?立刻低声道:“借故推诿,目无君王。我看其他女真酋长都很好,只有他一个跋扈无礼。过些日子平乱,叫他们也出兵。”   耶律延禧满意的点点头,又被故意搞笑的女真酋长逗乐了。   萧奉先在心里暗暗的赞美自己,天哪,还有人比我更厉害吗?我一个人,是宋辽两位皇帝心中的重臣。   作者有话要说:  【1】身高差点没关系,体重差五十斤再想打赢就很难了。   【2】鲁智深在小说里对官家和官府毫无敬畏,那是因为烂透了……他是跳出了儒家君臣的框架之外,但是现在礼子干的棒棒哒,所以也有点敬佩。   【3】天庆二年,上幸混同江钓鱼。故事,生女直酋长在千里内者皆朝行在。适头鱼宴,上使诸酋次第歌舞为乐,至阿骨打,但端立直视,辞以不能。再三旨谕,不从。上密谓奉先曰:“阿骨打跋扈若此,可托以边事诛之。”奉先曰:“彼粗人,不知礼义,且无大过,杀之伤向化心。设有异志,蕞尔小国,亦何能为!”上乃止。——这是历史资料,在我这里提前了十年发生。要不是萧奉先劝了一下,局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反正这对君臣是智商感人。 第127章 美好的年华   过了一个月,夏季暴雨差点出现洪灾,朝廷照样开会探讨处理结果,经验丰富的安排救灾、减税、安民、赈济和防疫。   林玄礼和鲁达切磋了十几次,那高大胖壮的青年在切磋时很有分寸,可惜他现在没心情了。忧愁的亲自撑着伞,穿着雨天专用木屐,去御花园里溜达,看着雨打芭蕉,雨打荷叶,不由得雅兴大发。   难得凑了一首原创的词《雨一直下朕很担心百姓》,准备写出来让文官来和。   “我有了一首绝妙好词,比苏轼都不差!”正要迈步下台阶,地上的积水没过了最下面一阶台阶,林玄礼一脚踩空,地上的石头在水里本来就滑腻,穿木屐时还穿了袜子,直接坐在台阶上。“我屮艸芔茻!!”   “官家!!”童贯高蜜和别的内侍差点跪了,慌忙想要搀起官家,把甩飞的木屐捡回来,这才跪下:“官家恕罪,是小人没扶住您。”   林玄礼感觉屁股和腰都疼,屁股是被台阶卡了一下,腰是墩了一下:“算了,都起来。我没看见这水底下还有台阶。唉,起来扶着我。”   童贯:“小人背您回去。”   林玄礼考虑了一下:“万一你再滑到,带着我一起摔了。去传太医。”   这次稳稳当当的被左右扶着走回去,看起来特别沉稳,特别古风,就像古画上的明君一样,被一左一右扶着手臂。   骨科太医在官家腰上屁股上摸了半天:“苍天保佑,官家的筋骨没受伤,只是些皮肉伤,可能会疼上几天。请官家一定要静养,不要练武。臣有一罐药油,专能活血化瘀,这还有一个舒筋活血的药膳,官家想吃就吃些。饮食务必以清淡为主。”   林玄礼懒得听他叨叨,又不是没摔过:“去和嬷嬷说去。派人叫皇后回来安慰朕。”   没一会功夫,原先的保母汪氏,现在的汪尚宫就风风火火的来了。   差点在官家身上拍两下,忍住了,只是说教了一会。   王繁英也笑嘻嘻的进来:“官家,屁股摔八瓣啦~”   “好倒霉啊。你有什么倒霉事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   “哦,还真有一个。前两天我回娘家嘛,发生了什么都没跟你说。我伯父和爹娘都劝我以子嗣为重,不要椒房独宠,给你找几个长得丑但是能生儿子的宫女,如当年李宸妃故事。”王繁英浑不在意这种说法,倒也知道他们的本意是为了自己的地位稳固,在当前这个时代,是忠君爱国又为自家姑娘着想。   皇后抚养长子,也算小半个嫡长子,将来官家如果有什么意外,就可以像刘娥当年一样垂帘听政。将来在官家身后,皇后成了太后,对新君虽无生恩,倒有养恩,新君也不敢无礼。   “哈哈哈哈,干嘛强调长得丑。”林玄礼乐了一阵子:“拿笔墨来。我写个条子,叫枢密院给鲁达在凤翔府找个合适的武官职务,七品左右的。哎,得静养个把月,还让他留在这里干什么,多无趣。你看周侗觉得京城寡淡,鲁达也觉得京城很无趣,实不相瞒,我也觉得无聊。”   枢密院拿到官家的草诏,也很迷茫,枢密使的职务还空缺着,俩枢密副使探讨了一会,七品左右的武官任命不归枢密院管,由各地官员任命,只是报备即可。安排上就得了。   鲁达得到官家的任命,兴冲冲的去边关,在种建中身边做了个武官。   林玄礼恢复了每天工作半天,剩下时间躺着养伤的日常生活。画了个图纸,让工匠们明白摇椅是怎么个构造,三天就做出来了,可惜自己用不上。   闲得无聊了,给种建中写信:你要不要考虑改名叫种师道?   [历史上赵佶的一个年号是建中靖国,他为了避讳改的种师道,唔我还是希望他叫种师道。]   [六哥:蠢弟弟啊~你这种命令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但是这是个小建议嘛。]   种建中现在距离经略安抚使仅有一步之遥,经常和官家在来回奏对的书信中聊聊家常、天气、军事、美食、趣事、养崽崽等问题,他没问过郭成和其他人,和官家奏对的内容是绝密,但想来应该差不多。   今天这封信就让人摸不到头脑。   思考了许久,不明白官家的用意,不过种师道这个名字他也挺喜欢,以道为师,不论是儒家还是道家、兵家都强调‘道’。算是官家赐名,也是对自己给予厚望。   种家军内部开会探讨了一番,全票通过支持——看官家的样子,似乎想栽培种建中做经略相公,如此看重,给赐名也是很正常。   种建中再上奏官家致谢。行文知会所有相关衙门,再去祠堂祭祖通知祖宗,好一番折腾,改名完成。   官家又下旨。   范仲淹的长子范纯仁已经过世,去世时就被追封,现在再追封为太傅。二子虽无升迁也有礼遇。第三子,范纯礼升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唯独范纯粹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他和司马光一起放弃了王安石打回来的国土。   官员们仔细分析了半日,觉得事态清晰:“官家喜欢性格温厚纯良的大臣,也想安抚旧党之心,不想让章相公斩尽杀绝。”   “官家怜惜‘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   “毕竟在《除军士黥面诏》中就引用了范仲淹的事迹。”   “看起来章惇的盛宠不在,官家现在以□□为主,不求新求变。”   “小心些,别让章相公听说了。”   “范纯仁真是高风亮节。范纯粹真不行,他还教过官家呢。官家对他连点师生之情都没有。”   “章相公这下子要尴尬了,他迫害的苏、范两家都起复了。”   提到章惇可能要失宠,有些人欢呼雀跃,也有人如丧考妣,但旧党显然不可能复宠。   谁也没想到,过了半日下的旨意是,章惇的长子章择从奉议大夫,外任知府。幼子章援从朝散大夫调为工部员外郎。   官员们又议论起来:“章相公真是没提拔自己儿子。”   “章家的老衙内(四十岁上下)还是闲职,官家这次要用他们了。”   “怕是这相公的位置也要父子相传。”   “官家喜欢长得俊的,章援相貌长得像章相公,性子倒不像。”   “脾气秉性能力都不像,嘻嘻嘻。”   下旨,天授院的院正宗泽升任亳州知府。现任开封府推官因为审案公允无私,从无冤案,改任天授院院正。   林玄礼歪在竹塌上,一副卧佛的姿态,看了一会南方两季稻的第一季收获报告,只觉得心满意足,丰收的喜悦充满胸膛。对章惇说:“天授院这位置啊,不历练人。将来要想成国家栋梁,还是得从地方官做起。”   “是啊,升迁的太快,对谁都不利。”章惇踟蹰道:“官家,您的腰还没好吗?今早朝会上,看您坐的似乎有些不适。”只听说是摔伤。   林玄礼叹了口气:“不要紧。昨夜让太医刮痧活血,坐着有点疼。”用银勺给我刮破了!我咋这么惨。   一番轻微的人事调动之后,官员们似乎到领会了官家的态度,认真工作,不搞党争。   其实是准备等官家病好之后再搞事。   向太后和朱太后看到他时,有些疑惑:“你身上怎么和小宝味道有些相似?你闻闻像不像?”   朱太后也不好意思凑近,只是闻了闻空气:“咦,真的很像啊。”   林玄礼害羞掩面:“我也用了点痱子粉,还有消痱清凉的药浴。”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二宝三宝都不起痱子了,反倒他在夏天卧床半个月,和小胖孩一样起了点痱子。   俩太后笑的花枝乱颤,前仰后合。小公主们不好意思笑的太大声,捂着脸闷笑。   小宝不明就里,扶着床摇摇晃晃的走来走去。   进了七月中,皮肉伤恢复的完好无损,连疤都没落下,恢复练武和不定时抽查武官技艺的日常生活。顺便教二宝骑射和用枪,小红生的小马驹分赠给她俩。   当世著名的两位女诗人,一位是魏夫人,另一位是晋王妃李清照,都教公主们读书。虽然才开蒙,已经确定了必为才女。   七月十五盂兰盆节,两位太后起了个大早去大相国寺搞迷信活动。   朔望大朝,有朝散大夫上奏本。   林玄礼穿了更庄重的朝服,展开奏本扫了一眼,愣住了:“唔?党人碑?”   这朝散大夫提议官家重申‘昭圣绍述’的重要性,立党人碑,把司马光为首的元祐旧党都刻在碑上,让后人永远都知道他们是一群怎样辜负官家、祸国殃民的坏蛋。   在万众瞩目中慷慨陈词的赞美先帝,赞美官家,痛骂司马光等人坑骗宣仁圣烈皇后,做出许多错误决定,令天下百姓收了一番折磨。   林玄礼精神一振:[来了!是非常有标志性的党人碑!凡是学宋史全都知道的党人碑。是我二十多年没回忆也能想得起来的历史锚点。虽然比历史上来的晚了一些。]   [一开始想搞个耻辱柱让他们遗臭万年的,后来因为在碑上的那些人有不少才华横溢,而且后来北宋完犊子,章惇被打为奸臣,在党人碑上挂名反而挺荣耀的。]   [后来又搞了一个碑,把章惇他们放上去,于是彻底失去侮辱性,成为记叙性的碑。如果搞这个党人碑,反而不利于平息党争。]   不是什么事都要问众卿的意见,林玄礼直接说:“此事不可为。司马光之误国已经载入青史,不需要在宫外给他们树碑立传。不必在议,朕不准。朕儿时冷眼旁观,只见党争误国,能让人罔顾天理法纪,也不顾就事论事的原则,凡事都从党争出发。或是政敌说的即便对,也要反对,或是反对自己的都是政敌,此风于国有害,闭塞言路。非但朕需要招贤纳谏,你们做臣工的,也要多多自我检点,明辨善恶。”   官家说这的这番话无可反驳。   众人都瞧章惇,感觉这番话说的就是他。   这人不是章惇安排的,而是自己有的主意,想要一举进入官家和章相公的视线之中,这一奏疏就算是投名状。   章惇和韩忠彦一起表态支持官家:“圣人教诲,吾日三省吾身。”   林玄礼含笑点头。心说:[章惇的吾日三省吾身:今天工作做的很好,整人吗?整人了吗?记仇,气气。]   [六哥:礼子!你正经点,别在心里编排丞相。章惇干练非凡,富国强兵提拔干吏做得都很好,人无完人。司马光同样排挤旧党,手段并不温和,你怎么不奚落他们?]   [因为我没看见司马光啊哥哥,我看见谁就奚落谁。]   又有五名御史一起出列:“臣等要弹劾政事堂中的相公。”   这次弹劾的是苏轼。   苏轼公费旅游已经快两年了!!在黄河上下和所有支流都游览了一圈,调研、招当地治水的好汉询问,各地官员迎送、供奉饮食,一路上的花销由官府承担。他什么结果都没拿出来,顶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官衔,拿着三份的俸禄,一点丞相该做的事都没做,倒是产出了一本诗词集。   这合适吗?这不合适。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倒是无话可说,两年奏本往来没断,苏轼确实还没拿出合理的条陈,只是带着侍妾和行李全国旅游,期间附带做了一下巡查御史的工作,上奏弹劾了十几名不称职的、劳民伤财的地方官。而对于治理黄河泛滥、黄河改道等诸多问题上,既没提出什么合理的建造工程,也没能整合出一份资料。   自己知道黄河泛滥这事儿没法根治,要是有什么办法,早就抄袭了。以后世的先进科技,修造了大坝,还是只能派人盯着潮汛,快速转移受灾群众,派兵救灾。现在也不能每户人家发一条船。“好吧,朕下诏催一催他。”   中秋节前,范纯礼一路舟船,来到京城面圣,非常感激,但力辞丞相的职务,不敢承担重任。   林玄礼试图强迫他去赴任:“我知道你行。希望你能和章惇和睦共处,给百官以楷模。”   范纯礼吃惊的微微抬头,没敢直视皇帝,只是脸上的皱纹之中隐约有些伤心失望。辞谢的更加坚定:“臣年老力衰,远离中枢久已。”   林玄礼看他突然意志消沉,有些奇怪,刚刚还很感动呢:“怎么了?我仰慕范仲淹、范纯仁久已,看你有令兄的风采。你若是对我有什么看法、建议,但讲无妨,我绝不怪罪。”   范纯礼年轻时也不是恋栈权位的人,既然官家垂询,就如实说了,也不怕让族中后生断绝仕途,士人可以不做官但不能失去原则。“官家命与章惇和睦共处,此事,属实荒谬。臣自幼蒙训,只知秉公执法,以民为本。官家强令臣与章惇和解,与他一党,老朽做不到。”   以范仲淹之子,范纯仁之弟的身份,和章惇和解,为他马首是瞻,做出一副没有意见不和的样子。即便此举对范氏子弟入仕大有好处,即便官家半个月前拒绝了党人碑,也做不到。   为了求官依附于人,还是政敌,恶心。   林玄礼疑惑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哎?你误会了,是我没说清楚。章惇有不对的政策,我希望你能合情合理的弹劾他。至于和睦共处……在他做得好的时候,不要吹毛求疵。倘若官员都能学会就事论事,而非党同伐异,朕就满足了。”每天批阅奏折,弹劾的奏折里有不少是没事找事的政敌,以及地域黑。   范纯礼又高兴起来:“老迈无能,误会了官家。”   继续婉拒丞相的职务,最后各退半步,让他做了参知政事。   地位约等于副丞相,努力争权的话不比丞相弱,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皇帝的参谋。   转眼又到了年末。   苏轼被官家轻描淡写的催了一次,也没法加快速度,只能在过年前带着十二箱手稿回到京城。   林玄礼高高兴兴的接见他,看到这风尘仆仆还黑了一圈、瘦了一圈的苏相公吓了一跳:“你怎么晒的这样黑?在船上没戴斗笠吗?快扶他起来,免礼。”   两旁侍立的内侍赶紧上前搀扶。   苏轼含着泪下拜,一伸出手来,手比脸还黑了不止一倍:“臣唯恐辜负官家深恩厚爱,常年行船漂泊在黄河上,查看黄河两岸的山势地貌,不敢有丝毫怠慢。几番风雨春秋,不知不觉和老船夫一样,又黑又瘦。”   黑是黑了点,但瘦了一圈也是个胖子。虽然是满头白发,倒是精神百倍,在黄河上吃了许许多多的鱼。   林玄礼起身绕过大书案,走到他眼前看了看:“东坡,你辛苦了。你回来见我,必然有所得。”   苏轼笑嘻嘻。   送上一份调查报告,这一年多的时间,他走遍了汇入黄河的河流十几支,还有黄河支流十几支。仔细观察记录洪水泛滥处的特点,河流平缓处的特点。又顺便去三川汇流处的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乐山大佛)处考察县志,看看这唐代的大佛建成之前水患和翻船次数,建成之后的水患和翻船次数,发现差别并不是很大。   总而言之,十二箱手稿里有十一箱是资料,有一箱是他总结出来可以实施的治水政策。   详细到应该在某地开沟渠引水到地势低洼淤积处改成湖,从湖中引水灌溉良田。   在哪些地方用心疏通河道。   在哪些地方修筑堤坝并疯狂种树。   “官家,种树虽然挡不住水患,但能稍加缓解。水患十几年一次,恰可以让杨柳成材,略加阻挡。”   以及黄河不需要改道,需要多分支流,把秦汉唐时的运河仔细利用起来,如果引流适当,可以让很多贫瘠的地区增加可食用水产。   林玄礼真心不懂治水,连当志愿者都距离太远,看来看去,觉得很可行,每一个项目都非常合理,可信,不愧是我的胖子!他畅想了一下功在千秋的治理黄河工程,激动的脸上微微发红。   默默在心里算了一下使用民夫、厢军完成这些工程所需时间以年计算,消耗的粮草,以及需要花掉的钱。   官家的脸又白了。不仅脸色发白,还微微有点心痛,感觉天地苍茫,冰冷刺骨。   “很好,苏东坡,你辛苦了。”   苏轼写计划的时候也做了预算,耗时和花费的钱财甚巨,叹了口气:“若要治水,就不能对外用兵了。”钱不够用。可是用兵迫在眉睫,治水也迫在眉睫,这就很难选。   林玄礼以手掩面:“你且回去休息,我改日再为你接风。这些文稿弥足珍贵,来人啊,召几个会书写的内侍宫女,把这箱计划再抄录两份,分别保存。”   [天哪,难道我最美好的年华不是宅在宫里攒钱准备打仗,而是攒钱修河道,然后再攒钱打仗?先修完河道再攒钱打仗,我都要三十五岁往上了。虽说那时候力量还没衰退,恐怕没有现在这种年少的冲劲,远离战场太久。]   [我现在理解秦始皇了。呜呜呜,我也想一边修河道,一边打仗,一边修路。我一个玩游戏都想倍数快进的人,现在居然只能苦等。]   [六哥:想想宋江,不要让那个老混蛋有发家的机会。想想梁山泊形成的原因,一旦水利治理好,没有八百里水泊梁山!民生和开疆扩土哪一个更重要,你知道。]   [嘤嘤嘤我还只是个孩子。]   幸好现在是冬天,还不急着探讨这个问题,能在夏季农闲之前探讨出结果就行。   三天后设下宫宴,作为年末大庆,叫人做了许多宣德通宝的金币赏赐百官。   同时给苏相公接风洗尘。   章惇看看范纯礼,再看看苏轼,感觉自己被政敌包围了。   六部尚书和侍郎,以及九寺官员都有些神色诡异,似乎都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离奇。   “宣德二年即将结束。过完年就是宣德三年了,批奏折的时候不觉得,回首这一年,时光飞逝…(碎碎叨叨的年终总结)…现如今国库充裕,是卿等的功劳。”林玄礼心情沉重的举起纯银大个儿啤酒杯:“来,与我共饮此杯,但愿明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酒是用观稼殿的粮食酿造的。”   众人说了许多场面话。   宫宴之后还有家宴,组织兄弟们在御花园的小楼里,穿着狐裘赏雪赏梅,越冷越雅,抱着手炉,喝热酒吃烤肉。   “十一哥,你看起来挺犯愁的,愁什么?”   林玄礼叹气:“唉。我想收服燕云十六州,得攒钱打仗。可是也不知道黄河什么时候改道、泛滥,也得赶紧治理。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还有萧奉先那个老王八蛋,收了我那么多钱,说是要搞死阿骨打,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亲王们不敢干政,对此也没什么好主意,吃吃喝喝说了许多笑话,一说到黄段子和黄诗,小楼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突然门一开,皇后拍着身上的雪花走了进来。   弟弟们慌忙起身行礼:“王娘娘。”   “嫂嫂。”   林玄礼看她一眼:“你怎么来了?冷不冷?你一来兄弟们都不自在。”   王繁英笑吟吟的说:“萧奉先把事儿办成了。我猜你一定想知道。既然不该来,那我走了。”   林玄礼酒都醒了,跳起来:“别别别!姐姐,娘娘,你快请上座!!”   作者有话要说:  问题来了。【攒钱打仗】和【花钱治水】之中只能选一个,怎么选呢?   【1】治水这方面……我也不是很确定,我没有学水利的朋友。资料也很复杂,我地理学得不好……如果有什么差错请忽视掉。 第128章 阿骨打之死   辽朝除了纳入国内的契丹国、渤海国和五代时期那些换来换去、除了历史学家都不知道该叫什么的小国汇总成整个辽国之外,还有五十九个属国,还有一些附属的部落。   既混乱又庞大,在有序治理时,可以说是百花齐放,和睦共处。一旦治理不力,各部立刻各自为政。   在‘拒绝跳舞’事件之后,阿骨打短暂的不封诏,还想征讨其他不尊奉他的女真部落,但立刻就被辽国枢密使、辽主的宠臣萧奉先警告了,数倍于女真部的契丹和渤海士兵在附近巡游。   完颜阿骨打想双拳难敌四手,自己纵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是这些辽国的轻骑兵还是老辽主时期训练出来的,还算是骁勇善战,轻易得罪不起。   只好让副手带着狐裘和大个儿的珍珠前往谢罪。   恰逢阻卜 (鞑靼)对辽主有些不恭敬。而于厥国的乌古人也要闹事——这个反叛多年,在辽圣宗耶律阿保机叔父述澜为夷离堇时,就被北征数次的小部落又一次拒绝称臣纳贡。   他们时叛时服,已经有一百多年,耶律阿保机当年从降服的乌古人中取6000户置涅离部(亦称乌古涅刺部),后来从涅离部中拨出一部分别置图鲁部、之后又叛,以俘获的乌古部人置斡突蛊乌古部。   辽主亲自统帅的契丹三十四部落中,乌古人占据了四个。   自从耶律延禧继位之后,他们观察了两年,发现耶律延禧真不如耶律洪基,执政能力差的太多了,又有些蠢蠢欲动。有些人靠奉承新君被委以重任,他们只想直接明抢。   萧奉先料乌古人诡计多端,投降也容易,反叛也容易,不如杀一批以儆效尤,也可以在战报上写的好看一些。   一边以枢密院的身份,发令要女真诸部出兵协助平乱,又暗中告诫领兵将领、自己的亲信:“暗地里选拔十名神箭手,在箭上刻乌古人的姓名,窥见合适的机会,在侧面或正面射杀阿骨打。”   “大王这是何意?”   萧奉先威严的警告他:“不要问那么多闲话。你暗中告诉弓箭手,谁能射杀阿骨打,赏黄金五十两,来孤王这儿要。”这也是宋主格外愿意给的价格。   “是,听明白了,遵命便是。”   混战时分弓箭伤人太过常见,误伤了本部的队友也偶尔会发生。   萧奉先自诩比起当初六国封相的苏秦更胜一筹,毕竟当初六国加在一起也就一个宋朝大。激动的写了好几首诗迷,暗中炫耀自己在宋辽两国皇帝心中的重要地位,以及阿骨打真能作死,惹得官家发怒,惹到辽主还算常见,还能惹到宋主,也是很厉害了。   粘罕:“我担心这出兵的调令别有用心。”   “哈哈哈哈,鸟家奴又开始疑神疑鬼了?”   “你要是这么害怕就别去了,去做生意。你越来越像个胆怯狡诈的商人。”   “别这么说,粘罕在行贿和走私方面也很有天赋,除了打仗都行。”   粘罕心说你们懂什么,之前我要偷越辽国境内去和宋朝做生意时,你们也这么喋喋不休。但他还太年轻。做生意赚了大量的白银,在宋国买入大量廉价的盐块(仅比大宋境内贵了两倍,却是辽国榷场食盐售价的四分之一,划算的不得了),都不足以在战前会议上赢得足够的地位。只有战功才是说话的底气。而且他的两次怀疑都没有任何证据。   上次带着部众从汴京城星夜兼程逃回来,之后看起来是虚惊一场,就让他被人笑话到现在。多亏虽然逃跑但赵官家没让榷场的物资涨价,要不然他就成了众矢之的。   阿骨打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耶律延禧没有宏图大志,萧奉先一心讨好皇帝巩固地位,契丹人军纪废弛,比宋朝的的赵佶还差得远。这次去出兵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能掠得一些铠甲。”   普通百姓用的是鱼皮甲,高级一点的将领穿牛皮甲,而更高级的是铁甲。   现在积蓄更多人马的铠甲对将来的大业很有用。   阿骨打私下探讨更远的事:“我对赵佶更感兴趣。他也想要吞并辽国?”自己的部众实力强,不比训练有素的契丹人或宋朝军队差,但人数太少,即便整合女真诸部,也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宋辽两国军纪废弛、满朝废物。   粘罕踟蹰了片刻:“我认为他想。赵佶打听了很多事,辽国人头税和苛捐杂税,各地的布防、劳役、我从混同江(松花江)到宋辽边关时遇到多少盘查,一路过关卡的税。传闻中他是个沉闷朴素的明君,其实这个人,狡诈多端,喜欢示人以弱。”   阿骨打哈哈一笑:“那有什么关系,宋兵实力强横,西夏人都不是对手。咱们本就只想逼退契丹人,把这篇水土丰茂的土地,彻底归女真人所有。宋朝距离我们太远了,即便他想要收服燕云十六州,也挨不到咱们这儿。”   他虽然有野心,想要彻底不给辽国交纳重税,抢下辽国的东北部地区,做一方诸侯。到那时候,辽朝因为皇帝和重臣都散漫懒惰,没有能力攻打自己,宋朝因为距离远没必要攻打自己,非常稳固啊。他非常务实,没敢想一举吞并辽送两国那种离谱的大美梦。   点起兵马,带上自己的儿子们和骁勇的部属。   在新年前出去打仗,战胜后所得的物资更能过好年,顺势打草谷,除了金银粮草之外,还可以添一些女人和强壮的男奴隶,获得很多牛羊马匹,这何乐而不为。   在乌古人的城下对战时,还没到攻城的时候,箭矢从身边如流星飞过,手中锐利闪亮的弯刀如镰刀。   有些弓箭手策马驰骋冲锋在前,似乎要射对面的乌古人,箭却却擦着阿骨打眼前划过,射中了斜对面的乌古人。   阿骨打对此视若无睹,完全不放在心上,继续砍杀,冲散乌古人的整形。   冲散他们的队列,然后来回绞杀,就是战术。   发箭的弓箭手在三十步外,一箭落空有些紧张,策马时不小心冲的太靠前,在手里扣着的两只箭射中对手时,自己也被乌古人射落马下,还没等爬起来,就被后面驰骋的战马一脚踩死。   后面的八名弓箭手两眼都盯着阿骨打,浑然不觉同伴被踏死。   弓箭手们以射击对面的敌人作为掩护,一阵箭雨之中,突然又有两箭冲着冲杀在前的阿骨打袭去。   在马战的奔驰起伏之中还很准。   一箭命中了肩膀,一箭命中脖颈。肩甲厚重的可以挡住砍刀,脖子也被铁甲保护的很好,这两箭没能穿透铠甲,只是打的阿骨打身子一歪,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身后部众的呼喊声。   阿骨打顺势倒了下去,一个镫里藏身,颈甲中箭的感觉如同被重击,全凭本能和多年来的技艺,生根似得挂在马鞍上,贴紧马身以防不测。   “爹??”   “阿骨打!!”   “酋长!!”   “爹!?”   亲兵们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的,还在继续朝前突进。有人注意到他似乎中箭或受伤,但身上没有箭。   阿骨打的马习惯于主人表演各种奇异的马术技巧,任凭他把重量完全歪在一边,马不停蹄。   两呼吸之后眼前恢复正常视物,腰上一使劲又从新回到马鞍上坐着,随手砍翻一个扑倒自己眼前的乌古人,举刀防备的看着方才弓箭飞来的方向。   弓箭手们在他倒下之后继续疯狂向前放箭,都是选出来的最佳弓箭手,箭无虚发,这九人配合默契,顷刻间清空了一小片敌人,真打算上前追击。   阿骨打高声命令道:“继续打!追,咬紧了追,别让他们关城门。全歼于城下!”   主将身先士卒,部众自然奋勇争先。   弓箭手们的箭枝上刻了乌古人的名字和特殊的标记,但名字不同,标记也不同。   谁能射中阿骨打,赏黄金二十两。折合下来将近一千贯钱。还能加官进爵。谁要是得到这些钱,算得上发迹变泰,比打十几仗得到的赏钱更多,谁能不为此一搏。   得到暗示的弓箭手们在抢这笔钱,他们不是配合,而是刚刚被队友挡住了视线。   在追逐乌古人,来回纵横冲杀时,又有一支冷箭从刁钻的角度冒了出来。   阿骨打又拨开了这一箭。   如果不是乌古人的弯刀已经砍到眼前,他几乎要注意到那边的弓箭手脸上浓重的惋惜遗憾之情,错失重金的悲伤。   两个儿子警惕的挡在阿骨打身边,高声禀报:“有人暗箭伤人。”   阿骨打厉声道:“我看到了!稳住阵脚,杀了他们。”   现在还不能立刻调转重逢的方向,前面是乌古人的部队,中军是契丹人,女真部落充当左翼,紧挨着契丹人,一旦调转战争的方向,就会陷入乌古人和契丹人双重包围之中,到那时回天乏术。   现在不可能和乌古人沟通好,转头攻击契丹人。   有四名亲兵挡在阿骨打左右,尽量挡住,他们因为乌古人不善射而没有带盾,现在只能凭肉身去为酋长遮挡。   “还有谁被箭伤?”   跟在他身边一起冲锋的子侄、勇士互相看了看,说:“没有。”   “我也没有。”   阿骨打在眼前的乱局中快速决定,叫二儿子:“斡离不,你带五十人过去卷着那些弓箭手打乌古人。”   又吩咐侄子:“带着弓箭,在背后跟着他们。”他们能装作流箭误伤我,你也可以在背后射乌古人时误伤他们的马,只要马屁股上中箭腾跃,往前猛冲,就能让他们死。   战争还未过半,乌古人刚刚显露颓势。   乌古人的首领忽然做退败状态,阿骨打策马就追,满腔怒火等着发泄。   对面飞快撤退的敌人中突然有几个人拉弓搭箭,准备好了猛地转身,瞄着五十步外的阿骨打,看服色就知道他是首领,也认得他的脸。   阿骨打不仅用心追击乌古人,还要同时分心提防两边和身后的暗箭伤人。不知道是谁要暗害自己,一时间想不到原委,可能是索要金银美女不成的契丹贵族,也有可能是暗中不服的其他女真酋长,除了本部之外所有人都很可疑。   有心停下来整顿部众,再做商榷,但中军战鼓声沉闷,四周喊杀声震天。自己率部冲在最前面,一旦迟疑后退,非但折损威名,还会把马上就要打下来的城池拱手让人。   谁进城,谁劫掠。   这比身陷重围还紧张,被敌人包围时还知道谁是敌人,而现在不知道四面八方哪边会突然有暗箭袭来。肩甲和护颈被打出凹陷,如果再被箭射中可能会开裂。   混战中谁也不知道箭究竟来自何方,正前方和侧前方都有箭矢嚣张的攻过来。   只知道在一番混战之后。   十名从各部抽调的精英弓箭手被箭射死了八个,另外两个被斡离不带人乱刀砍死。   完颜阿骨打和第三子讹里朵(完颜宗尧)都是胸腹中箭。讹里朵昏迷着跌下马,阿骨打还勉强能坐在马上,大声指挥他们进城做该做的事,用布带扎紧伤口,   二子完颜宗望(斡离不)砍死了那两个弓箭手,在父亲和弟弟的病榻前,抓着剪下来的滴血箭枝,对着混同江立誓一定为他们复仇。   北风萧萧,白雪飘飘,战胜的部落带着重伤昏迷的酋长收兵回老家。   不敢逼问这次战争的主帅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知道他们口中绝无真话。   斡离不跟着阿骨打征战多年,战功卓越,压过了大哥的名望,被推举为新的酋长。   以上是全过程。   萧奉先对辽主说:“我暗中为主上剪除心腹大患,如今天命已除,主上可以高枕无忧。”   转头又在给宋主的书信上简单写了过程:承蒙宋主厚赐,赠我金玉玩器。在女真部参与平乱的混战之中,阿骨打及其子被暗箭重伤,不治身亡。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王繁英:“厚土生春系列店铺只在辽五京中的三个有开设,东京店铺虽然距离战场较近,也有八百多里地,音信不通,什么消息都没有回报。距离太远了,非要打听远方的战争,惹人生疑。”   林玄礼抛下弟弟们跟着她走到小楼的屋外栏杆处,转身关上门,将信将疑看完这封信,烤肉已经快要凉了,为了提神换了一间屋子开窗透气,屋外的白雪混着梅花香气,在一阵北风的吹拂下扑面而来,猛的让人精神一振。他紧握着这封信,声音有些干涩飘忽,感觉自己耳中听得见擂鼓般的心跳:“英英,你说这封信是真是假?”   这是我自从穿越以来,干的第三件大事。第一件事是守住了金明寨,第二件事是推动战争获得了整个宁夏平原,抓个太后不算大事,但搅动风云,杀了阿骨打是大事!   王繁英沉吟了一会:“我认为应该是真的。官家,你别掉以轻心。大凡一个部落能做到骁勇善战,是因为求生不易。大凡穷山恶水多刁民,都是因为没有吃饱了喝茶闲聊的条件。”   只要辽国继续压迫女真部,只要他们还得应付苛捐杂税,在黑山白水中艰难求生,就还会出现像你说的完颜阿骨打那样勇猛有野心的王。   林玄礼深呼吸了两次,被灌了满嘴的西北风呛得咳嗽了两声。“咳咳咳咳,你说得对。我不能掉以轻心。战争不可避免。我需要加强科技,修缮水利,加强教育。宣德三年,虽然不能出宫,要做的事还是很多啊!粘罕有可能来找我,这次我还得装作不知道。真糟糕,面对他,对演技的要求太高了,我达不到。”   王繁英笑了起来:“那我不管。萧奉先这个人是真有趣。”   “哦对,对,还有他。还像过去一样,把所有时新的首饰、绸缎在上市出售之前,先给辽主和他各送一份。”他们可能以为我在交一种另类的岁供,其实我这是一种营销。辽国贵族只要看到宋风新品时装,就知道该去厚土生春铺里购买。我是什么神奇的经商奇才??   林玄礼沉默了一会,握着栏杆,已经下定决心:“英英,你有没有听说过,政治是妥协的艺术?”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好烦啊。   王繁英似乎也被这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宫城、如血一样殷红的梅花勾起一点心事。微微皱着眉:“我经历过。当率领部众和国家,吃苦受累,历尽艰辛完成一项伟大的事业,把屠杀异种和异教平民的恶棍全部消灭之后,会有人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不是抹黑那些英烈的名誉,而是在人们的记忆中抹掉这件事。”   你知道你放弃了什么吗?皇帝不需要养匪自重,但是也需要赫赫战功,把一切危机都消灭于无形中,没有人知道你做了什么。后人如果知道你给萧奉先行贿,要他杀一个小酋长,你的名声可不太好。   林玄礼看着她懒洋洋的神态,觉得其中有些更深邃的悲哀。就像不学宋史的人没多少知道六哥在历史上的赫赫战功,这是文人出于重文轻武的目的,所进行的一次大型阴谋,对话语权的绝对垄断,威胁后来的皇帝,如果你不听话,我们黑你一千年。   那有什么关系呢,黑我六哥的文人都是傻逼,傻逼活不好,死不好,只会叽叽歪歪。伸手抱住老婆:“但我们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可能没有后悔药,但是永远都有机会。”大概是无穷的生命吧?谁知道呢。   王繁英吻了吻这个傻白甜:“我饿了。”   两人进屋去,若无其事的和兄弟们推杯换盏。   虽然没有辣椒粉和花生,但芝麻、杏仁粉和花椒麻椒混合的蘸料也很美味,又香又麻。   不论是羊肉、羊腰子、鹿肉、鹿心,切片烤好蘸着吃,无敌了。烫着喝的香醇黄酒,又浓厚又美味。   新年总是老几样,祭天、祭祖、大宴群臣我,万国来朝的盛况,有人得风寒。   抱着两个小侄女出去看花灯,看相扑,吃元宵,更幼小的两个宝宝怕冷风,留在宫里。   “哎呀,再过两年,叔叔就不能抱着你们了。”七岁之后要开始避嫌,最起码不能直接坐在皇帝叔叔的手臂上。   二宝娇娇气气的说:“叔叔~到时候带我去打猎好不好?”   宣德三年春,林玄礼在忙完亲耕礼,又把宫里观稼殿前面的地种好,再次下旨重申朕就是要成熟的嘉禾。   开始大朝会。   苏轼本着宜早不宜迟,谁知道黄河什么时候泛滥的心态,直接在朝会上,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身份,提出一个五年计划。   “开山、扩宽河道、制造湖泊蓄水,疏通河道、植树造林、沿河岸设烽火台传递消息。如此施为,可以确保黄河百年内,不会爆发大水患,按理不会改道。而烽火台能让下游及时逃上高地。臣观察了桃花汛、夏秋汛情,水流涛涛不觉,但速度并非极快。与船行的速度相差不大。”   跑马可能来不及传递消息,那么烽火台呢?要想办法!   林玄礼坐在陛阶之上的宝座中,几乎要为他鼓掌叫好。太棒了吧!你是天才。   兵部尚书章楶虽然和苏轼关系不错,还是立刻提出反对意见:“官家,臣以为烽火台不可设立。只能以烽火为号,传递一种消息,容易将战事和汛情弄混,而且在中原腹地修造烽火台,必然导致百姓人心惶惶,畏惧奔逃。”   兵部的职权不大,本来是被枢密院给架空了,但在他担任兵部尚书之后,枢密使的位置空悬了一年有余,另外两位枢密副使也就很识趣的明白官家的态度。   徐绩现在已经升任户部侍郎,也出列断然反对:“启禀官家,臣以为修缮河道、开挖河渠、开山扩土这等大事,劳民伤财。倘若能有益于黄河,自当行事。但苏轼所奏方略,都是他的推测,一旦耗费千万贯,动用民力百万,而徒劳无功,黄河再次泛滥,谁能承担?”你得先拿出这套方略可靠的证据,最好能给当地百姓增产增收,还不能影响各地良田。   幸好在苏轼的计划中准备改湖泊水库的都是低洼地,那些地方不算是良田。   作者有话要说:  【1】主帅在转包时扣了一些钱。   【2】阿骨打非常勇猛,而且是有勇有谋,希望我写出来了。斡离不也超勇的…… 第129章 坦率又无保留   苏轼提出的是一项需要在全国各地动工的巨大工程。其中有不少地方,要求移动扩宽河流转弯处的河道,让水流不急转就不那么加速凶猛、以及不会产生暗流。   满朝官员分为三派:这得花多少钱啊绝对不行/不能仓促动工必须考虑详细/前人治水方略也没有这么干的需要理论支持才能这么干,不是你在河上吃苦晒黑你说的就算。   理论考察不由皇帝负责。   饱学鸿儒引经据典,援引从郑国渠开始的历代治水资料,详细探讨《苏轼治水条陈》中每一条的可行性。水部本来也有治水官员,在政事堂的注视下开始分析解释。   苏轼则继续和他们争论烽火台的必要性。如果消息传递的够快,下游百姓可以在洪水到来前的一两天就打点行囊背着粮食往山上跑,那能救人无数。   林玄礼只等结果,不浪费时间听他们争论过程,又给工部安排个工作,叫他们研究捞沙船的改进工作。顺便派天使给苏颂送肉松饼、奶糖,又问问他有什么新计划。按计划去兵器监、火器营视察,亲自监督质量。当年赵匡胤为了抓军械质量,每十天去亲自视察一次,那时候制造的刀剑和火球质量上佳,等到仁宗朝就偷工减料到欧阳修都说一掰能断。   但这兵工厂在先帝时期就被整肃多次,林玄礼自从登基以来,也只斩了三名蠢蠢欲动、各自偷了几千斤铜的小官,他也只是每季度去视察一次,亲自抽查仓储物资的质量。   挥刀砍了一些竹竿,看了看刀没有豁口卷刃,竹竿应声而断:“不错。”   看炼铁炉时凝视了很久。   试图改进一下。   独自头脑风暴了好一会,只觉得确实脑子里有个龙卷风转圈圈,更加迷离混乱了。   [我比其他穿越者可差远了,别人轻易改进炼钢技术。我就知道高炉炼钢、风箱、碳钢。你猜怎么着?除了高炉之外现在都用着呢。]   [六哥:千年来的经验科学,虽然不解其意,但知道好用,也在用。]   [是啊,但是凭我一个成绩不咋地的文科生,我怎么科教兴国?好难。科举的数算科招的人才不少,我也不知道谁更像个数学家,谁能转职去当化学家物理学家。就这帮穿越的废物,没能把基础物理基础化学给我。]   [六哥:大宋礼仪之邦,不可能像契丹、女真那样野蛮凶悍战斗力十足。我们需要用科技升级武器,迫使他们只能能歌善舞。]   [就这么干!]   批阅所有奏折,练字的空闲时间中,提笔写了123456789,用毛笔写阿拉伯数字是真奇怪,一点都不顺手。书写时不如一二三四五写的方便,就连阅读和做数学题的时候,也经过多年培养,更适应汉字版。   童贯在旁边瞧了半天:“小人记得十多年前,郎君小时候就写写画画过这些圈圈数字,还写了不少别的东西呢。”   林玄礼大为惊喜:“啊!?”难道我……   在原先居住的宫室、秦王府、官家现在的寝宫中苦苦寻觅了三天,找到了许多过去的手稿:凭记忆写的《论持久战》《游击战》等现代兵法,金鸡纳树和橡胶树辣椒苗都在南美洲等产地归属,关于现代民科和小说家说殷人南渡成为印第安人的离谱猜测,祈求老天给自己一个完美老婆的祷词,手绘的□□手*枪分解图纸,一些和辣椒洋葱有关的诗谜菜谱,简易汽*油*燃*烧*瓶制作方式、自行车图纸,避*孕*套图纸(没必要画下来,只是无聊的恶趣味),手*榴*弹大概分解图,踩*踏*式*地*雷大概分解图,一点简简单单的电路图,自己拟定的中兴四将‘种师道,韩世忠,岳飞,刘锜。以及编外人员:李纲、宗泽、虞允文’名单,写藏头诗骂北宋三傻的,骂宋江不应该招安的愤青发言……   林玄礼揉揉眼睛,在故纸堆中打个喷嚏:“什么都找到了,除了当年的数学题目。”   那时候好像把记忆中的方程式都写出来了,比现在记得清楚多了。没给任何人看,也没敢给苏颂和别的数学老师看,怕他们惊呼一声‘原来十一郎是数学天才’,然后纳头便拜,拿出许多惊人的数学题目来拷问自己。   高蜜已经想了两天:“官家,何不问问尚宫大人呢?您有很多东西是她收着的,或许她还记得放在哪儿,贴了什么标题。”   汪·尚宫·保圣夫人的工作不忙,宫里人少,开销更是不多,两位太后和先帝刘皇后宫里的事又不用她管。几位亲王虽然住在宫里,但她也管不到他们屋里去。原先做保母,地位比尚宫高的多,现在也是诰命夫人。   在门口往书房后面的小仓库里瞧了瞧,捣腾了一地东西,官家坐在书箱上翻看杂物,自己都挤不进去:“我正想问郎君呢,初春时节,可不是晒旧书故纸的时候。”   高蜜想拜保母为干娘,已经有好几年了,对方一直没同意。他也就嬉皮笑脸的乱叫:“嬷嬷,您瞧,官家在找写着这种圈圈数的纸。”   林玄礼灰头土脸还带着点蜘蛛网,看她:“嬷嬷,你还记得么?”   汪尚宫想了一下:“我记得,官家说要藏起来,就放在一个书函里,那书名是……是南朝的书,要么是《文心雕龙》,要么是《昭明文选》,也有可能是《达摩五经》。”   这就好找了。   林玄礼一个大跳,从箱子上跳到门口,完美落地,心里给自己打了个十分:“嬷嬷,好香啊。”   “今年南方拿来卖的香橼佛手,香的出奇了。比汴京城里养的香多了,刚刚才给各宫送去。官家,你该吃点心了。新红豆煮的蜜豆馅儿,包了些年糕。”   五条雪白的年糕在盘子里摞成三层,包着酥软的蜜红豆馅儿,外面裹了炒香研细的黄豆粉防沾。   “做的多吗?派人拿两盘…三盘!三盘送到政事堂去,问问他们治水的事议的怎么样了。”可不敢给两盘,那是玩什么危险的二桃杀三士,本来这仨人就不对付,到时候再为了谁有资格吃年糕干起来。   内侍回来禀报,相公们还在热切的探讨治水的事。在这三天时间中,推心置腹的交流意见,了解了对方的见解和观点。   双方做到了坦率而毫无保留,赤诚的面对对方,也没有隐瞒个人观点。   翻译过来就是,三人互相不同意,互骂三天,已经上升到人格攻击。   林玄礼无语的搁下笔:“……召他们进宫来!”   章惇:“臣认为修缮黄河河道势在必行,但苏轼所计荒谬无理,他老糊涂了。”   范纯礼:“臣认为官家勤修道德,俭朴惜福,自然得上天护佑,不需要劳动民夫改变山河形势。”他心里其实不认为单凭道德更挡住黄河泛滥和迁移,只是实在不想站队,又不能闭口不语,硬是开辟出一个新项目。   苏轼:“臣认为章相公是为了反对臣而反对,所反对的项目并无真凭实据。水部大小官员商议数日,认为臣制定的条陈甚是可行。臣也有治水的经验。”   章惇冷笑:“你所修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钱塘江,苏堤观潮,倒是风月奇景。黄河水患时,我曾沿岸巡视数百里,弹劾官员数十名,斩常平仓官吏数人,救济生民数以十万计。”   苏轼立刻列举了几个人名:“…这些都是你趁着水患时机,诛锄异己,提拔的亲信。其中又有三个人因为贪污受贿被你流放,无异于抱薪救火。”   范纯礼用抬杠的方式缓和矛盾:“二位相公难道不相信官家德感动天吗?天人之间有些感应,官家继位时黄河澄清,这难道不是上天预兆?”   二人齐声道:“相信!但为子孙万代/千秋万代计,还是得修。”   林玄礼听他们争论,听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苏轼晒得黝黑又不笑,看起来真有几分像包拯。]   [看看我这三个丞相,一个小心眼,一个老迷信,一个善于讥嘲的胖子。只有我与众不同。]   [六哥:对,我的蠢弟弟,你感动大宋。干点什么啊,你就让他们吵?]   林玄礼自己劝自己,鼓足勇气一拍桌子:“都别吵了!难道现在没别的事可做,你们这三天争论治水,耽误了多少事?”   三位老丞相无辜的看着官家:“启禀官家,什么都没耽误。”   “是这样,现在南方在准备春耕,北方还没化冻,正是清闲时节。”   “政事堂确实无事可做。枢密院和兵部稍有些事忙碌,但与臣等无关。”枢密院和政事堂之间隔阂很深,在安排上就为了避免专权,避免到经常看见公文才知道另一个部门做了什么。   林玄礼想了想,还真是,最近整个国家都很闲哦,半件需要丞相过问的大事都没有,真是个吵架的好机会呢:“既如此,三天之后,你们陪我去检阅禁军,如何?”   “臣遵旨。”*3   官家退朝之后,坏坏的对皇后和尚宫说:“叫他们去高台上,跟我一起灌一嘴西北风,看他们还吵什么。哼。”   强行弹压争论不可取,另外两人可以有很多暗中操作。百官也会因为官家偏心而激起更大的反对意见,倒是不怕,但没必要,在四月底农闲之前确定从哪儿开始动土就可以了。   之前写的数学资料都找到了,保圣夫人是最可靠的。   这次的阅兵看起来很真实,不够美观,没有高标准杂技表演,也不全是青壮年,但真实的令人可喜。   林玄礼回去之后开始筹划下次的科举,天下文人读书都为了做官,应试文化决定了,官家考什么他们就学什么。给进士科塞进去太多数理化又不行,他们现在也学数学和法律。   唯一可取的就是在进士科、明经科、明算科这些科举项目之中,再塞进去一个物理科。   科举取士,各有各的用处,物理科考出来能做什么用呢?   这才想起来召见贾岱玉。他跟着苏轼漂泊了两年,注意防晒还不是很黑。回京之后就继续操办研究他的生物实验室。贾岱玉进宫面圣时,屏退左右,第一句话说的是:“官家,我现在才知道,高俅还真有点本事。”   林玄礼满脑子都是数理化的残片,一惊:“啥?他跟你了?”   “没有没有。”贾岱玉如实说:“他还在苏相公府上做事,陪着小公子踢球玩。这天下巡视的时候我才发现,他这个人和全国各地的官员、百姓都能聊得亲如一家,宴会上吹拉弹唱诸般奉承样样精通,文采不差,记忆力还过人,苏相公醉酒时念叨了一篇赋,当时风浪太大没写下来,第二天惋惜时,高俅基本上都背了出来。”   林玄礼点点头:“你说的我都心动了,我要是误用奸贼,你等着青史留芳吧。”北宋六贼当然都有本事!原本的赵佶他虽然是傻逼,但是审美观和文化程度都很可以的。哎,童贯我是真舍不得,马屁精太好玩了!杨戬就见了几次,也觉得十分可爱。还有一个梁师成,哇,真是招人喜欢的。我估计以后看见秦桧,也是个看起来不错的人。   贾岱玉赶紧闭嘴,奉上自己在晕船时回忆起来的数理化课本残本——没想全。又赶忙禀报说:“官家,青霉素虽然还是无法大量置取,但臣会提炼酒精。”   林玄礼有些惊讶:“你怎么想起来这个?”   “蒸馏法不难。只是隔热的石棉虽然易得,我却不敢用。”   林玄礼怅惘道:“以前有个穿越的人,关起门来制作烈酒,浓度过高,导致爆炸。”和陈庆见了面谈话时,也很感慨这些事。穿越者似乎和爆炸是分不开的。   贾岱玉无语良久:“那得在蒸发时损失多少,完全没有密封措施吗?在锅盖上转个眼,接入冷凝管也好啊。我觉得还是酒精泄露被引燃,引爆比较合理。”瓶子里的酒燃爆,然后旁边的酒瓶一碎,就完事儿了。   “那谁知道呢。城外在他家故址上建了雷神庙,前两年取缔淫祀时给拆了。改成城隍庙。京兆尹特意奏报这件事。”   下旨,命令博学之士编撰新的数学物理课本,数学以物理以沈括的水平为基底,再加上一些别的知识。   下旨,把钢笔的虹吸原理简单说了一下,让将作监研究能储墨的笔。显然不能用钢的笔头,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要耐磨,出水流畅不泄露,骑马颠簸都不能漏水,密封的好,还不能堵塞。   钢的笔头会刮破宣纸,就连自己早些年用纸卷着石墨条做的简易铅笔,都会一不小心就刮破宣纸,如果下面垫了防洇的毡子,还会直接捅穿。   问了皇后才知道,羊皮纸是真的用羊皮做纸,看来不行,羊皮还是留着给穷人做衣服吧。   ……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   关于《苏轼治水条陈》的议论非但没有分出胜负,反而传遍全国,黄河两岸任职的地方官,以及老家在黄河两岸的官员纷纷上奏,一些乡绅百姓都来上书。卷入了大量的无关人员、以及无知群众。   是个人都想出来评判一番,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慨和观点,其中不乏没见过河流的人。   苏轼粉和苏轼黑展开激烈骂战,御史们趁机刷足了本月的KPI,一半刷了苏轼,还有一少半刷章惇。   林玄礼心里有计划,只是不说。看完了一百多份、分四个立场对治水提出探讨的奏折之后,感觉自己脑袋里都是水,瘫在椅子里喃喃自语:“说好的真理越辩越明呢?我疯了我让他们都探讨。”光是看的就要把人累死了。   童贯在旁边满脸心疼:“官家辛苦。小人见官家为了天下大事,这样忧愁劳烦,小人心里,呜,想替天下万民叩谢官家隆恩。”   “哎,官家就应该做这个。”太受用了!   有些人简单直白诚恳恭谨的上奏,有些人趁机掉书袋,把那些佶屈聱牙的词儿,蚂蚁抱团似得字,还有不知道从哪儿援引出来的神话故事一顿使,阅读难度加两倍。   揉揉眼睛,走到窗口看了看。   为了防止刺客,官家的书房周围连一颗大树都没有。幸好杨戬知道官家喜欢看茂盛的植物,按季节送了许多开花不开花的盆景过来,水缸里的碗莲也开始发芽长叶。   正盯着枸杞树、白玉兰、晚香玉的盆景看了一会。   “官家,枢密副使求见。”   “请他进来。”   枢密副使手里捧着三封信走进院里,直接被引到檐下。抬眼偷瞧,官家正往养了金鱼和碗莲的大缸里扔鱼食,脸上看起来有些疲惫。深深作揖,直接说正经事:“官家,臣得知西夏王李乾顺又遣使往辽国求娶公主、郡主,依然被辽主拒绝了。”   “不错不错。”   枢密副使又说:“辽国女真部,最有可能谋逆辽朝的完颜阿骨打在平乱之战中中箭,不治身亡。他的次子完颜宗望,名斡离不继承酋长位置。”   怕官家忘了这个酋长的事,补充资料道:“完颜宗望此人骁勇,十三四岁起随父征伐,常在左右,屡建殊功。虎父无犬子。斡离不此人精细,执著,仁慈善良,喜谈佛道,面相饱满光润丰腴似佛,女真诸部都归心与他。”   林玄礼非常镇定:“我听粘罕说起过他。仁爱勇猛,可算是佛门护法力士。”   打铁还要自身硬。果然不出我所料,江山代有才人出,继位的果然是斡离不。   枢密副使心里暗暗的畅想了一会,辽国再分裂成契丹国、渤海国、女真国三个大国以及零星的小部落,这样一来大宋就是最强大、最辽阔的国家了!那该是多么美好的局面啊!   林玄礼心说:[历史向着未知的走向发展,新的冒险开始了。]   [我要成为五大洲四大洋之王!]   [额呵呵呵,先把西夏、大理、辽国、女真都收拾清楚再做梦吧。]   下午有安排好的经筵。   林玄礼坚持听经筵不是为了听古代的明君圣王、孔孟之道以及貌似很牛批很万能实际上并不好使的《周礼》,他只是有选择性的收集圣人言论用来支持自己的每一项大计划。扯虎皮做大氅和大臣们互喷,需要圣人支持。   现在经筵的讲师开篇就讲大禹治水。   三皇五帝就是政治正确,要是说秦始皇修郑国渠、隋炀帝修大运河那就是政治错误。讲师显然是支持治水,支持苏轼疏通山路水脉的思路。   饱学鸿儒和上上一届的榜眼作为皇帝侍读,在经筵上好一顿煽动。   林玄礼放空大脑听了一个时辰,期间专心致志的想蒸馏酒,回头一封草诏发往中书省,下令先在 ()等几路按照苏轼的计划开始动工。   中书省直接驳回了这份草诏:恳请官家与群臣商议,厘定征调民夫人数、调拨款项、动工先后顺序再发诏书。   官家直接吃了半只羊腿,修身养性,准备明天把这件事彻底定下来。   吃撑了,得知皇后今日要斋戒,叫值班的史官过来陪自己下棋。   史官:“臣的职责不在此。”   林玄礼调侃道:“没关系,朕叫人给你做了方便随身携带的笔,笔里还要带墨水,你先把笔墨纸砚搬过来,一边和朕下棋,一边打谱。”   史官:“……”官家真风趣,手里还不停笔。“臣记言记事,官家如果不说话,臣什么都不用记。”   林玄礼做了一个涂上浆糊沾上嘴巴的姿势,也懒得说话,指了指棋盘。   史官:“……臣遵旨。”   刚厮杀了一刻钟,喝了一些安神助眠的甘草花茶。   内侍急切的奔进来:“官家,出大事了。”   林玄礼拈着棋子:“嗯?多大事儿?”   内侍气喘吁吁的说:“水部衙门走水,有一名主簿将苏相公的《治水条陈》整箱……付之一炬。”   史官震惊的站起身抓起笔,沾了点墨,开始记录。   屋里的气氛近乎凝滞。   谁都知道那是苏轼两年心血,十几箱资料汇总出来的一箱条陈,就放在水部允许人翻阅,一旦被烧毁,恐怕很难再完整的恢复如初。   而官家刚刚令中书省拟旨,按照计划行事。   林玄礼微微一笑:“呵呵,不要紧,我有备份!童贯,你去苏府一行,告诉他不要担心。” 第130章   轼得知消息时正在和弟弟、朋友喝酒,瞬间醒酒,差点昏倒。   苏辙大为心痛,极力劝说:“哥哥,传言不可信,先去水部看一看。或许救火及时,还有残存的稿件图纸。这放火的主簿楚润是什么人?和您有仇吗?”   苏轼也顾不得此时临近宵禁,哪怕丞相违反宵禁是重罪会被弹劾,立刻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备马,快,快,去水部。”也想不起来楚润是什么人,心乱如麻,痛心疾首了一会,把脸埋进热毛巾里擦了擦。   在爬上马背时,已经开始思考怎么再把治水的细致条陈整理出来,一箱子完整的条陈,十一箱资料中有三箱搁在水部供那些懂得治水的官员翻阅研究。多亏最近议论治水条陈的人太多,倒是能从他们引用的部分中找回来不少。但那些尚未公开的地形图样,恐怕很难再去找。   被苏相公撇下的客人没有半点怨言,只是在暗中议论:“楚润,楚儿,呵呵。”   “这名字,难怪品行不良。”   “不可说这样的话,名妓的品行倒比这主簿强上何止百倍。”   “看来楚家家风不良,没什么学识。”   唐朝有个名妓,名叫楚儿,字润娘,楚润后来就成了代称之一,通常用来押韵。   另外两名丞相和宫中同时得到消息。   章惇大为惊惧,对妻子儿孙说:“有人害我!要栽赃嫁祸我!老夫这就进宫自辩。官家必然盛怒,老夫在官家眼里睚眦必报,唉,恐怕凶多吉少。幸好十天前已经命令沿岸的府城,派遣衙役插柳,或许可以稍加转圜,直到查出真凶。”   立刻起身更衣准备进宫。他是反对苏轼的治水条陈,不是反对治水。而且经过这两个月的议论和对治水经验的学习,已经逐渐让步到觉得《治水条陈》中有九成内容合情合理,但希望苏轼不要冠名,改称《宣德治水条陈》,理由也很充分,因为官家大力支持他公费旅游两年多,才写出这箱条陈。   范纯仁本来在练气功养生,虽然没有真气内功,还被吓得差点真气逆行。   老头连声催促:“快,备马,备马,准备进宫。”   ……   林玄礼在屋里踟蹰了一会,越想越生气,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气的太阳穴冒火,七窍生烟。“备马,朕亲自去看看。”   高蜜慌忙劝阻:“官家,已经到了宫禁、宵禁时分。童贯去开解苏轼,肯定能劝的他不紧张。”   “我要亲自去看看这烧书的主簿,什么个东西,胆敢公然对抗朕,”林玄礼咬着牙发怒,随手摘下墙上挂着的清霜宝剑,抻出来一瞧,宝剑光寒:“直接杀了反而便宜这朝廷败类。还不快去备马?谁敢多劝半个字,明天把你送到边关去!”   高蜜赶紧给小内侍使了个眼色,对面完全没懂,气的他没办法:“小人这就去叫御马监备马。官家更衣。”   出门去扯了一个小内侍:“快去禀告娘娘。”   林玄礼飞快的穿好外衣,直接往外走。内侍们慌忙跟上。   守这个宫门的正是狄谏,宫门使是个距离皇帝很近、很方便叫进去聊天的职务,而且关系重大。狄谏本该据理力争,诤谏官家在宫禁之后不能出门,那样是忠臣模样。但他这俩月数次听官家计划治水,治水之后攒钱打仗,策划的那么好。他不知道宫里还有两份备份,宫外的消息禀报来时,还以为官家期待的事又被毁了,正在心下戚戚。见官家佩着刀,杀气腾腾的大踏步走过来,他也不废话,走过去牵住马缰绳:“开宫门。官家,狄谏侍奉您出宫。”   “很好。”   狄谏嘱咐自己的扶手,随即也上了高头大马。   史官迟疑了一下,翻身上了自己的小毛驴。   宵禁时,能容纳八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大路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只有一些野猫野狗在游荡,影影绰绰的夜色中,小河中有些蛙鸣,乌鸦和猫头鹰的叫声从远方悠扬空寂的飘来。   此时也算月明星稀,就算不打着灯笼照路,也能看清楚。   狄谏带出来的宫中侍卫手持写有‘禁中’字样的灯笼,巡夜兵丁远远看见了,就知道是宫中派人出来,不上前盘问。   二十一骑快马和一头跑得很快的小毛驴一起到了工部衙门,水部就在工部之中。   此时水部内外乱成一团,工部尚书和开封府尹沉默相对但互不相让,各衙门留守的夜班成员,兵部管驿站的官员,连远处枢密院值夜班的官吏都跑来看热闹。   狄谏在前头开路,小吏看他穿着武官服色,身边的人手执‘禁中’灯笼,就知道他是宫中戍卫的武官,长得又如此英俊,气质儒雅,没有半点粗鄙,真玉堂金马多风韵,就知道是谁。   再看他身后按着佩刀、龙行虎步、怒发冲冠的布衣青年,也大概猜到了身份。   狄谏说:“官家亲临,诸位还不近前参拜。”   众人各按身份,拜的拜,跪的跪。   林玄礼冷着脸问:“楚润在何处?烧毁的条陈还剩多少?”   工部尚书连忙带路:“官家请随臣来看。楚润拖延不归家,监守自盗,偷拿了治水条陈一箱,资料三箱,搁在屋中,泼了几盏灯油点火。屋外有人看到火光冲天,慌忙呼喊,众吏一起取水施救,又用门闩、尺子打晕了楚润。潜火队(消防)还没到,火就被他们十几人扑灭了。”   确实是监守自盗,主簿的工作之一是整理资料,保存档案、文件。所以要拿到文件、销毁文件也有条件。   林玄礼愤怒的走进屋里,看四口烧黑、烧毁了不少的箱子还隐约有些热气,满地的茶叶渣和带有落叶的积水,还有一堆湿漉漉的沙子和摔死的小鱼。   库房门口总有几口大缸大瓮存着水,以备不时之需。在房屋起火时是杯水车薪,几乎用不上。   苏轼匆匆的跑进来,气喘吁吁的扶着桌子喘气:“呜,呜呜呜呜,官家……”   林玄礼看他满脸紫红,悲愤交加,真怕他心脏病突发:“苏东坡!别哭,宫里还有《治水条陈》的备份,这份烧了,我叫他们再抄一份拿来用。你快坐下喘气。我叫童贯去劝你了,怎么你没见到他?”   苏轼胡乱点点头:“官家,臣在路上想起来了,幸好官家圣明,否则臣这条命都要付之一炬。官家,此事太过卑劣,卑鄙无耻!恶毒!即便议事之后,把这封条陈束之高阁,将来也可以为后人做治水资料。这算什么……”眼含热泪喘了一会,定了定心神:“这不单是臣两年心血,更是官家给予厚望的大事,有人反对我,不知道据理力争,竟然出此阴谋诡计。”   林玄礼按着他的脉搏,貌似还行,大概是他经的多见的广,经历的倒霉事太多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且放宽心。这件事不可能仅凭楚润一人所为,朕必将此事差个水落石出,一干人等,全都明正典刑。”   [相关人等都得杀了,以儆效尤。这事儿触犯底线,敢烧毁国家资料,还是在我给中书省下草诏,让他们拟旨的当天夜里就烧了,这其中必有蹊跷,不知道是什么人泄露官家的机密。作死的人。是朕拿不动刀了还是你们飘了?]   [六哥:十一弟,冷静点。虽然太*祖杀了不少官员,但咱们是太宗的后代。当初为了收买人心,承诺过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   [逼急了我就说这是境外势力作祟!是谁不想让我处理好水患?是谁毁掉我耗费巨资搞出来的策略?是境外势力!]   [六哥:……你有点离谱了。]   和苏轼坐在旁边,看狄谏扒拉地下那三箱残破、湿润温热的燃烧残骸。烧毁程度不等,一箱还剩一半,另外两箱还剩三分之一。   “官家,都湿透了,明天晒一晒,一页页分开,这十几册还是好的。”   工部尚书:“请官家速速回宫。此时已是宫禁,官家怎么能停留在宫外。”   真正的宵禁和宫禁,公主叫宫门都不许开,帝王出宫游玩、出城打猎忘了时间,回来叫门也不能给开。这是铁律。   开封府尹上前两步,本来想承诺自己一定破案,反正罪犯都呆住了,回去严刑拷打,他肯定招。又想起来这样的重罪,一定会下昭狱,不是自己负责的范畴。现在派人去控制了楚润全家,已经够了。小心翼翼的上前作揖:“官家,楚润关在茅房里,臣打算将此贼带回府衙,严加审问。”   林玄礼觉得潜意识里的六哥说得对,不能用境外势力当借口,我就强压着非要杀了他,又能如何?难道百官敢和他同进退?烧了,只是可惜了那些苏轼的手稿,反倒有益于推行这件事。“你带回去。不用送到刑部去,一个小小的主簿,不配进昭狱。现在就派人去告诉他,朕在宫里还有一份备份,让他和他的同谋听清楚了,有本事就进宫来烧。你连夜审问他,问出幕后主使,他的同谋同党,中书省有谁是他的内应。”   “中书省?!!”众人震惊的齐声高呼。   苏轼刚稳了稳心神,悚然:“官家!此事怎么会牵连中书省?”   中书省门下省长官=丞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林玄礼一瞬间想到如果是苏轼自己泄露消息给反对派,来到这里烧毁《治水条陈》,然后他化身受害者,推行这项治水也容易的多。   转念一想,苏轼的心没那么黑,他但凡有这样的坏心眼,在历史上不会输那么多年。“我现在告诉你,只怕你审问时先入为主。嗯?你是谁提拔的?”   开封府尹小心翼翼的说:“臣是官家提拔的,臣满心赤诚,只效忠官家。”   林玄礼:“很好。”   狄谏小心翼翼的提议:“官家,宫门一旦落锁不能再开,您今日先回秦王府落脚?”秦王府的寝殿没有人擅动,还为了官家和王娘娘突如其来的小兴趣随时准备好了。   林玄礼考虑一会,手里还抓着他的手腕,脉息平稳多了,温和的问苏轼:“东坡,你还好吗?我送你回家?”他上辈子这辈子都认真学了中医,其大概水平是可以摸一摸心率。   苏轼只是惊怒交加,担心朝廷中又要有一阵血雨腥风。这件事是谁幕后主使虽然不清楚,也不是很确定这和中书省有什么关系,但肯定会有人借机生事,意图借此再次发动党争,党争能清洗大量朝廷官员,让出大量的官位给野心家。“官家,这楚润是冒犯了朝廷威仪,但请官家在发落其他官员时,三思而行,一定要有真凭实据,不要因为事关重大,就由人捕风捉影。当心酷吏为祸。”   林玄礼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自从当了皇帝之后我脾气好多了。回去休息,你先歇几天,明早我让太医去给你看看,开两副药安一安心神。”   高俅是跟过来的,抢上前隔开工部的小吏,扶住丞相,偷眼看官家,虽然是一身与平民百姓无异的细布衣裳,头上也没带展脚幞头,连头巾帽子也没有一块,却叫人不敢多瞧。存心卖弄,低低的叫了一声:“相公,你别恼,烧毁的这三箱资料,或许小人还能默写出其中一部分。”   林玄礼不知道这家丁书童是谁:“好!你若能写出来,让苏轼报上来,朕重赏你。”   说到要赏赐:“今日灭火抓人的官吏都在何处?有没有人受伤?”   都叫过来看了看,有些手上脸上有黑灰,有些还很紧张,进退失据,倒是没有人受伤。“今日多亏有你们,既抓住了罪犯,又保住了一些书稿。每人赏锦缎五匹,五十贯钱,准假两日,都回去好好休息。”合在一起差不多一百贯,是他们几年的俸禄。   众吏之前灭火时奋不顾身,生怕火势蔓延开,让房子连着仓库都烧起来,那样他们有罪过。没想到有这么多赏赐,惊喜谢恩。   章惇和范纯礼这两名丞相在宫门口扑了个空,万万没想到官家竟然出去了!想也知道是去了水部,连忙赶到水部。   林玄礼刚要离开,面沉似水的看着被‘章’‘范’和写着官衔的大灯笼簇拥的俩老头:“两位相公来此何干?今夜都在街上跑来跑去,明天御史都不知道改弹劾谁。”   章惇翻身下马,伏在官家的枣红马前面,镇定自若:“臣惊闻苏东坡的《治水条陈》被烧,特意进宫自辩。宫门使说官家出宫去了,臣这才追来。请官家尽快回宫,以防危险。也求官家容臣自辩。”   林玄礼骑在马背上盯着他,假装很凶:“苏轼辛辛苦苦整理了两年的文稿,都被烧了。真叫人无计可施。我记得你一直反对治水。朕要不要恭喜你?”   章惇一咬牙,豁出去了,不能因为这种捕风捉影但看起来又非常可信的事让自己晚节不保,可以被人骂,但是为了反对治水而烧毁条陈这么蠢的事,我真做不出来啊!老夫又不是傻子!   “官家,条陈虽然被烧,但臣曾经仔细阅读,召集治水能手探讨过此事,其中十之七八还记得住。苏轼凭记忆复录事若有缺失,臣可以拾遗补缺。”   林玄礼(⊙o⊙):“竟有这等奇事。”   也不是很怀疑章惇,他要是搞事,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粗暴:“既然如此,那也好,苏轼大受打击,心力交瘁,恐怕得全靠你复写出来。”   章惇略一沉吟:“好。官家,请借一步说话。”   官家是不会挪动的,旁边人清场二十米。章惇低声说:“今日中书省驳回官家的草诏,是臣驳回的……但中书省上下都知道草诏内容,宫里跟在官家身边的人也知道。”   林玄礼气呼呼的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章惇,我相信这事与你无关。如果是你,你不会针对条陈。”你会针对苏轼。不,你知道我非常非常喜欢苏轼,也不会针对苏轼。比起施展自己的政治主张,其他事都可以推退让。   各自回家去。   在秦王府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一起床:“狄谏呢~叫他来。”   狄谏夜里只在外屋桌上趴了一会,立刻出现:“官家。”   “我要回去挨骂啦。肯定有一群闲人弹劾你,别搭理他们,朕要是调你走,也是去边关防御史、钤辖。”   狄谏大为感动,低声道:“臣别无所求。”   果然尽在掌握中,向太后揪着他的衣袖:“十一郎!你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在宫外过夜!宵禁之后还敢出宫,至祖宗成法与不顾么!长此以往,规矩都不在了,要乱成什么样子。”   林玄礼捧着她的胳膊:“好啦好啦,不会再有下次了,要是再有人敢销毁大臣献给我的条陈,我的颜面何在。”那是要谋反啊!   向太后想起这是政治上的问题,悻悻的问:“是章惇叫人干的吧?”   整个京城中,人心惶惶,在寂静的夜里听见沉重的马蹄声在官道上驰骋,显然是出了大事。入夜之后除了鼓声和打更的梆点声之外,再有什么意外的声音都叫人害怕。   官员们次日清晨才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探听到之后,一部分人立刻回去撕毁写好的奏本——他们写应该销毁苏轼的治水条陈,这种耗资千万贯,要耗费五年时光,还不知其是否可行的事,不能做,之前黄河改道已经错过一次了。   现在真的被毁了,怕!   京城里,林玄礼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吃鸡蛋虾仁韭菜盒子:“…烫!直娘贼,是老子登基时候杀人杀的少了,还是这货拿全家性命给苏轼添堵?朕要株他九族!呼呼呼好吃。真他娘的混蛋,我都忍着想收服燕云十六州的冲动,先治水,先以民为本,先解决内部的祸患……苏轼天下调查这两年的路费,花了将近三万贯!他带了那么多人!雇的大船,过路带货还不交税!辛辛苦苦写了一箱子条陈,还他娘的被烧了。要不是老子当年有写论文的经验,不管啥事先备份,差点就全完了!”   王繁英双眼似闭非闭,手指头掐掐算算。   林玄礼:“我一天到晚憋着不打架不找事儿,球也不踢,不乱弹琴,一天到晚修身养性,装的像个明君似得我容易吗我!丞相在我面前都小心翼翼的,小小一个主簿,真他娘的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童贯!滚进来!”   童贯满脸无辜的进来:“小人来了。”   “去,传口谕给中书省,拟旨,楚润的子孙万代不得入仕,不得功名,他未出五服的族人,也不许为官。”   童贯高呼:“官家仁德!”吓,还以为要全家抓起来,男的流放,女的官卖呢。   林玄礼正要继续骂骂咧咧,很可爱跑的又很快的二宝小公主突然出现在门口,三宝跟在她身后,俩人一起在门边探头:“叔叔??”   差点吧人萌化了。   “哎~我没事,你们俩起的真早。”   俩小姑娘过来请安,嘘寒问暖的问了一阵,也不走,坐在旁边填了碗筷一起吃饭。   王繁英等他又吞了四个韭菜盒子,喝了一碗肉羹并气呼呼的搁下碗:“你骂完啦?”   “没有,留点口水一会再骂大臣去。你算完啦?算出来什么?我好生气。”   王繁英看他已经冷静下来了,道:“祸兮福所倚。”   林玄礼:“嘻嘻嘻嘻,我看这会谁还敢阻拦。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谁再敢阻拦就是幕后主使!”   曾布第一个进宫拜访,拿着带领数十名文官修了三年,已经修好还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献上的《神宗本纪》和《宣宗本纪》入宫求见。   憋足了劲儿就想要进入政事堂。   可惜章惇熬了一夜,毫不吝惜,在现有的郡县地图上勾勾画画、并写出了治水条陈的全部大纲和部分细节——这其实不难,他深入研究这份条陈已经两个月,记的非常清楚。   开封府尹也一夜没睡,顶着两个黑眼圈进宫面圣:“启禀官家,查出来了。中书舍人崔慎和工部主簿楚润是同乡、同学,去年结为儿女亲家。两人都是反对苏轼治水条陈的人,昨日官家发下草诏,崔慎得知之后,自觉无力回天,提议毁去条陈,以绝后患。楚润……就去做了。楚润不等动刑就全招了,口口声声要见官家,当面上奏。臣冒昧,今早抓了崔慎,他虽然不肯招,但书房里有联名上书的奏本,还有许多发牢骚的诗词,证据确凿。”   官家:?就这么简单?真的假的我不信!   章惇:??就这么两个小官害的老夫为了辩白一夜没睡,还忍气吞声的写苏轼的论赋。   曾布:???我差一点就能当丞相了你查的这么快干什么。 第131章 在实践中学习   朝廷会议全体通过支持‘官家下旨实施《宣德三年春:苏轼治水条陈》这个五年计划’,不存在任何反对意见。   林玄礼微微冷笑:“呵呵。”   早这样不就行了?惯得你们!   章惇写了一夜,苦思冥想一夜,现在坐在政事堂里,眼眸低垂,貌似沉思这治水条陈的实施顺序,实际上快要打盹了。   苏轼可健康的多,他回家去倒头就睡,睡到早起来政事堂,才听说章惇默写了许多。“章相公,辛苦。”   章惇猛地一睁眼,眼中精光一闪:“老夫不困。”完美的度过了这次危机!宫中有备份这件事,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更放心。   苏轼看着这位曾经的朋友、曾经的敌人,竟有些说不出的感慨之情:“好,那好。”   范纯礼自从进入政事堂之后,除了兢兢业业工作,举荐自己觉得不错的官员,弹劾工作能力不行的官员,审批各地的奏报之外,就试图打圆场调和俩老头之间的矛盾和仇恨。范纯礼从小到大都认得这俩人,听说着他们分分合合的事迹一直到老。现在看他俩竟有些要一笑泯恩仇的意味,不由得大为感动:“你们二人能重归于好,到老来也是一桩快事。”   竟然没有一个人接话。   范纯礼在寂寞中咂了两口茶:“昨夜这一场大乱,叫老夫练气功时忘了收势,今天还觉得肠胃有些不适。可说起来,官家真是料事如神,谁能想到进了衙门中的条陈,还能被人焚毁。天幸,让人抄了一份保存在宫中,这才有的用。要不然你们两位,现在还得坐在一起,促膝长谈,苦苦思索。”   章惇:“官家圣明烛照。”好,散会,让我把崔慎楚润和他们的同党一起流放到遥远的百越之地!   可恨,只因为是官员,就不能杀,只能流放。   干完就在竹塌上睡两个时辰再说。   苏轼:“十一郎确实不凡。”   散会吧,我要叫人给各地知州、知府、知县整理详细的动工方案和注意事项。   就这么有条不紊的将因时制宜、因地制宜、以及苏轼在调研过程中发现的当地水利工程小能手给个任命,再把这些文件发往全国各地。   官家又恢复了不忙的状态,愤怒也平息了一些,每天抽几个幸运侍卫陪练,弹弹琴,练习骑射,盯着数学物理课本的编撰进度,把四宝和小宝拎过来玩一会培养感情:“他俩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嬷嬷们,你们给他俩换上一样的女孩子衣裙,看看向娘娘还能不能认出来。好不好呀四宝,小宝,我们去和娘娘做游戏。”   小孩子出门为了防备各种问题,都带着不少衣服,官家一吩咐,立刻抱到屋里去给小宝更换女装。   开始考虑给这俩小侄女小侄子起名的事儿,他俩到现在还没有名字。太难想了,带着小孩去看太后、太妃们的锤丸联赛。   向太后震惊了:“怎么是两个小女孩,小宝呢?”   林玄礼举起同日出生的俩小孩,都打了耳朵眼带了在道观、寺庙供奉过的金耳环、金锁,也都没留头发,是两个小光头,长得还挺像。“嘿嘿,猜猜哪一个是。”   小宝穿了小粉裙子,咯咯坏笑:“我是妹妹!”   四宝:“我是小宝~”   朱太后有些隐忧,担心官家到现在还无子,看侄子不顺眼:“哎呦,本来就是亲兄妹,还是同一天出生,这谁认得出来。”   亲王和公主们也都来给各自的亲娘加油助威,坐在旁边的梧桐树下,笑了一会:“好漂亮的小姑娘,哈哈哈。”   “十一哥还是这么促狭。我小时候你还骗我穿姐姐的裙子。”   “哈哈哈还有这事儿。”   林玄礼也懵了:“我干过这事儿?”不能啊,我当时没这么幼稚。   赵真真:“十一弟,我那气*枪的子弹都使完了,再给我一些。”   “玩的这么快么。我叫人给你送两匣过去。”   看这些四五十岁的美妇人跑来跑去的挥舞球杆,刘清菁竟然也混在其中,玩的有些意兴阑珊,虽然化了妆但气色不如以前,似乎是缺乏爱情滋润。   林玄礼看了她几眼,就老老实实的避嫌,移开目光:[其实我支持寡妇改嫁,特别支持。但是我哥留下的寡妇,又是皇家的,我就没法支持了。]   [算了,她也不缺社交,也不缺女儿和宫人陪伴,一切待遇都在皇后之上太后之下,我对她不坏。希望她现在不想要男朋友,可以考虑女朋友嘛,宫里可爱的小姑娘可不少。不是说一半以上的女性都是双性恋嘛。]   [朱太后气色也不太好,她有点太仔细了,也不接见亲属,说起来她那三位父亲……竟然都很老实谨慎,也是不容易。]   王繁英看着这群中老年女性的娱乐,突然感慨:“真好啊。”   旁边的公主疑惑道:“娘娘,您怎么不上场参与。”   王繁英:“娘娘们好不容易有些玩乐,我不去捣乱。”疯狂放水没意思,要是不放水,向太后打输了又要没事找事。她也是够奇怪的,可以输给别的神宗后妃,但是输给刘清菁或者我就要急眼。   过了几天,官家又闲的没事,把俩小孩都打扮成小男孩的样子,穿可爱的红肚兜,粉嘟嘟的小光头。   向太后看了觉得甚是可爱,继续催生。   王繁英也不觉得烦躁,只是说:“官家,明日去杏岗约会,如何?”   本来看杏花吃杏子的杏岗,现在快要变成半个演武场,不仅地面平坦松软,还在旁边新建了小屋用以更衣,以及存放毡垫、齐眉棍、木刀等物品,以便官家需要时随时取出毡垫铺好。   并且还有一间小小的卧室,供二人打着打着突然兴致勃发,转战到屋里,做另一种刺激的搏斗。   御史们前些天疯狂弹劾俩犯罪分子,这几天缓过来了,开始弹劾狄谏:国家安危、天下主宰不能轻易以身犯险。官家在宵禁后出宫,万一遇到行刺呢,万一楚润是刺客呢?万一这是刺客使的调虎离山之计呢?狄谏守宫门,宫禁之后外面的都不不许进去,里面人都不许出来,这是他职责所在,怎么能因为官家发怒就扰乱。   林玄礼就当没看见。   半个月之后,开封府尹给崔慎和楚润拟定了流放沙门岛的惩罚,上报官家。这两个人,竟然是强烈的反对苏轼,并相信天人感应。其主要思想是——只要官家、当地官员的道德足够高尚,行为没有逾越,百姓之中没有特别凶恶不道德的,都循规蹈矩的做人,做到和身份相应的道德标准,地方上就不会遭遇水旱蝗灾,如果遭遇这些灾祸,说明是道德问题,需要诚心诚意的改过自新。   [这他娘的就是西游记里凤仙郡的思想?]   [啊呸!啊呸呸!人已经很倒霉了,还他娘的说人道德有问题,直娘贼。还讲不讲理了,简直让人想起我妈……上辈子的亲妈。神他妈凡事多从自己身上找答案,找个屁。]   林玄礼难以置信,怒火重燃:“流放?连刺配都不是?只有这两个人受罚?”   开封府尹没想到官家还不满意:“官家,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有宋以来,文官不刺配。官家,刺配沙门岛、海门岛,琼,崖,万州等边远凶恶之地,是犯有强盗、谋杀的贼盗,文官发配到此地,已经是生不如死,不需要刺字羞辱。”   党争时互相往死里治,都没把人流放到沙门岛去。   林玄礼沉默了一会:“贼盗不觉得被刺配充军有多羞辱,偏要黥面和士卒混在一起,混淆视听,玷辱义勇的名声。文人最要颜面,却连一个字都不刺?这罪名太轻了。   叫舍人拟旨,崔慎身为中书舍人泄露禁中机密、官家草诏,又是此事的幕后主使,此人斩首示众。楚润身为水部主簿,以权谋私、因个人好恶损毁国家机密,不仅是失职那么简单,更是公然违抗朝廷,此人也必须斩首示众。   倘若他二人不死,中书舍人泄露草诏,主簿一时激愤销毁官衙机密资料,这两件重罪就好像无足轻重一样。   除了崔、楚二人未出五服的族亲不许做官,子孙万代不许考功名之外,参与暗中结党、串联、抗旨不遵的官员,共计二十三人,全都贬为庶人,发往黄河两岸做民夫去。”   开封府尹犹豫了一下,唯唯诺诺的退下。   草诏传到中书省,上报给政事堂。   三位丞相考虑了一番,都没提出反对意见。   官家这么做虽然不符合‘祖宗家法’、‘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但是崔慎和楚润虽然是士大夫,但不是上书言事人,他们这不是因言获罪,而是想毁灭丞相的政策。   这一把火下去,一位丞相差点被栽赃获罪、全靠记忆好,要不然百口莫辩,另一位丞相差点突发心疾昏迷,多亏官家令人誊抄留有备份。政事堂几乎三去其二。   官员们只害怕因言获罪、因为诬陷而获罪,但谁都没想过去烧毁别人的条陈、奏折。大多数人连半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情都没有。   但还是有人上奏,谈及不杀士大夫这件事,并说:“请官家三思,先帝曾说,不杀士大夫言官为祖宗家法。”   林玄礼不打算讲理。心说难道六哥当年看群臣骂我,都骂不过我的事儿,你们没听说过?秦王舌战群儒没有成为千古佳话吗?   “范仲淹说官家‘未尝轻杀大臣’,蔡确说‘未尝杀大臣’,吕大防称为祖宗家法。太*祖共诛杀臣子八十八人,其中谋反罪二十二人,坐赃、赂罪二十五人,失职罪三十三人,其他八人,上至枢密直学士、殿前都琳侯、州刺史,下至指挥使、监察御史、县令等,皆有被杀者。祖宗家法是在杀完这些人之后,才定下的吗?”   刘娥都杀过大臣好不好,你们就仗着我六哥年纪小又心地善良骗他。家族、学阀报团取暖,一人获罪四方搭救,就连负责审判的官员也与之沆瀣一气。有心改掉这一条,又想起一件事,虽然这不杀是留下后患了,但是也留下了章惇苏轼,要不然他俩先后都得被杀。   其实这文官心里门清,只是利益共同的哄劝皇帝,以保自己将来遭遇不测时还能留一条命。   又有人说:“官家,臣以为士可杀不可辱。似二贼这种触犯法纪、教唆、放火烧毁机密的重罪,杀之正合理。但其他二十三人只是上书言事,即便互有往来,联名上奏,也……也不是贬为庶人、发往黄河两岸充当民夫的重罪。十年寒窗苦读,入朝侍奉官家,虽然聚会议论朝政,未必是结党。”   本来想援引一下欧阳修的朋党论,但是欧阳修写完那篇很棒的论赋就被流放了,在引用好像只会激怒官家。   林玄礼冷冷的看着他,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数十万民夫能为朕移山填海。这二十三个人”   王繁英突然在屏风后,敲了敲屏风。提醒官家,千万别把士大夫和平民百姓都视作臣,这完全是两个阶级,虽然士大夫内部又分出九品以及文武官员互相歧视,但在歧视普通百姓时又会瞬间抱团。   小胖熊如果说出昨晚上那种‘百姓做的,他们也做的’、‘进士和庶民有什么区别’、‘州牧,呵,把百姓当牲口放牧吗’的话,这帮人就会觉得被侮辱了,被践踏了,多年来辛辛苦苦付出一切得到的荣耀都被官家毁掉了,之后会很不配合极力找事。   倒是也能处理好,那又得流放、杀掉更多的官员,培植自己的酷吏用,很烦的。   林玄礼叫皇后躲在屏风后面,防止自己情绪失控激化矛盾,听她敲屏风,在盛怒之下勉强冷静了一瞬间,话锋一转:“这二十三个官员,说黄河不需要治理,却不曾实地考察黄河水患,坐井观天,管中窥豹。这天下事焉能从书本中学来。苏东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拿出来的条陈朕才肯信。他们二十三个人,朕也不计较他们知情不报的罪过,就派去做一名小吏,管理粮草、工钱,衣服器具,亲眼看看汹涌黄河,参与治水,在实践中学习,用事实来历练。”   官员们面面相觑,贬为小吏已经比贬为庶人、民夫好很多了。但确实株连太过。可是谁让这些人和崔慎是一派的,其他联名上书反对的都没被牵连。   起起落落实属正常,一些六品、七品散官被贬到远方去做一个勉强糊口的小差事,都很正常。   林玄礼心说:[我派人把他们推黄河里去!]   [六哥:佶儿冷静,冷静,你可以做狠事,但别说狠话。想想历史上那些明君、仁君,哪一个不杀人?哪一个能嚷嚷着要杀人?要做的仁至义尽才能为后是楷模。我当年对百官也很不客气,你还记得么?只不过我让章惇去做。章惇老了,你应该找一个属于自己的章惇。]   王繁英蹲在屏风后,心说我下次一定记得拿个马札。单纯站着什么都看不见,太无聊了。   百官没走,她没法悄悄溜走。   童贯悄悄离开了片刻,回来时袖子里藏了一个坐垫,悄悄摸摸的递给她。   吏部侍郎觉得这就不错了:“官家从轻发落,他们必将铭感五内,用心效劳。”   林玄礼压了压怒火,发挥自己挺一般的演技,掩面叹息道:“哎,今日相信天人感应说,来日是不是要为河伯取妇?倘若朝廷不去治水,必有妖人以妖言惑众,搜刮民财,祭拜河伯以求平安,到那时良田化为湖泊,再想治水,悔之晚矣。朕知道你们担心,如仁宗、英宗、神宗时为黄河改道失败,河水泛滥成灾。西门豹治邺时曾说‘民可以乐成,不可与虑始。今父老子弟虽患苦我,然百岁後期令父老子孙思我言。’至今皆得水利,民人以给足富。良田、官道能从天而降吗?诸位臣工,切记天道酬勤。”   退朝之后一甩袖子走了。官员们恭送官家离开。   林玄礼等他们都走了,再溜回来接老婆:“辛苦辛苦,我差点骂了狠话。”   王繁英笑了笑,挽着他的手:“你真是爱民如子,半点不虚。我很喜欢你这样,特别可靠。”   “是啊。陪我走一走吧。”林玄礼没上龙辇,溜达了一会,忽然叹了口气:“好累啊。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   治水不是全国上下所有项目一起动工,先从西北地区开始动,那里既是黄河源头,又有大量屯兵——而西夏现在安分守己,不敢也不可能犯边,这十几万的士兵反正也要吃粮训练,分批和厢军、民夫一起修水利工程,也算没白闲着。其他地方还要安安稳稳的继续日常生活,交纳赋税。五年计划是把所有要修缮的地区分为五部分,分开做。   现在还不用□□开山裂石,那些阻碍水势制造暗流的山石险阻,只能用人工开凿。这倒不需要专业的石匠,随便一个有力气的人,都能学着砸开大石头,另外一些人运走。   被派过去当小吏记录账簿的二十三个反治水官员每天被震的头昏脑涨,长此以往竟然适应了。   种师道抽空来视察了两圈,有点心疼自己的兵在这里哐哐抡大锤,虽然能长力气,但实在太苦,写信郭成、姚雄等防御使、团练使一商量,一起上奏,奏请官家允许他们拿山石演习火器。   奏本送抵京城,已经是两个月后。   林玄礼惊呼:“啊!!我忘了现在是人工开凿石头!拟旨,准许他们用储备的火器、每年应有的训练,去炸石头。只是要令无关人等退避,以免碎石飞溅,或是震的泥石流。”   我现在有硝*酸甘油,我觉得我也能搞出来硝*化*甘*油,然后增加稳定性,不要颠簸两下就炸了,我就得到更好的炸*药。拿去让他们研究用法用量,做实战演习,看看等以后山地作战时怎么拿来吓唬人。可惜现在的起*爆*器都不太行,现在的科技精度不够,需要比《地*雷战》更粗劣一点的科技。   硝*化甘*油是真的很容易炸。贾岱玉做出来过一些,装在瓶子里,往楼下一扔,当时爆*炸。   贾岱玉快要被逼哭了:“官家,臣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生物老师,真的不懂制作雷*管啊。您再等等,或许会有化学老师来到这儿?”   林玄礼觉得自己等不了,没有科技辅助,基建狂魔就很苦:“……你觉得如果你多做一些,我让人拿天下所有的材料来尝试,怎么样?”现在也有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包括道士炼丹的各种诡异成品,谁知道那都是什么玩意。   “臣觉得,诺贝尔当年肯定都试过了,没必要民科。只有理论物理有民科,化学不能民科。官家,当年行刺您的人,不是还剩一个吗?”   做红磷弹那一伙人,有三个人全家问斩,越凶被记载为民间义士,封了一个九品的校尉,还有一个益鑫,是京城鹌鹑蛋行会的行首,大筐的鹌鹑蛋取代了昂贵的鸽子蛋,进入千家万户。他也开了养鸡场,给几家酒楼供鸡蛋。   益鑫突然被官家召见,吓得要死,赶紧和爹娘弟妹、娇妻幼子告别,深恐官家突然要秋后算账。   林玄礼看他已经成了个普通富人模样,没有什么特殊的精气神:“近年来生意怎么样?听说生意没有做得更大,缺钱吗?”   “不不,不缺。”益鑫垂首道:“小民启禀官家,小富即安,不想把生意做得太大,抛下家人四处奔波。况且还有很多贫家以养几只鸡卖鸡蛋为生,小人本钱多,卖的也比他们便宜,倘若做的太大了,怕她们没了生计。”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鸡瘟,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太不幸了,只能分开养,发病了就杀光了养蚯蚓和蛆做饲料。   林玄礼懒得废话:“知足不辱,你很不错啊。会做□□么?”   益鑫沉默了好一会:“官家正在治水,还要对外用兵吗?”   童贯呵斥道:“大胆,这是你该问的吗!竟敢刺探朝廷机密。”   “开凿山石,如果有□□,可以节省许多民力。你会做吗?我有□□,数量不多,太难保存。”   益鑫神色复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官家面庞消瘦而严肃,和四年前看起来相差很大,不复当年的气势如虹。简单来说,从校霸气质升级到校长气质,幸好不是苛刻的暴君,也没有像小说里的穿越者那样胡乱改革,也没有广纳美女,反而控制通货膨胀,减免了一些赋税,制造了很好的生存环境、商业环境,在缓慢仔细的整顿国家。低声说:“□□用不上的,现在还差挺远。越凶教过我怎么做□□管,需要颗粒□□。现在有镁么?”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不清楚。如果有,也不叫镁。”   益鑫低声说:“官家如果需要,多提供一些矿石供我辨别,小民能制取一些金属。”   林玄礼:[高中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扔进实验室里就能捣鼓出一切!人类智慧全面而巅峰时刻!]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逮着一只羊使劲薅啊。]   “很好。你想要什么?”   “倘若能制造出雷*管,想求官家赐官身。”合法避税!终于要到我合法避税了!本来想买个散官来避税,但是官家换上去的户部官员查的特别严,买官这事儿有价无市。妹妹出嫁也更有身份。   “可以。有功应赏,朕不问出身。”   ……   八月末,林玄礼又收获了一个小侄子,无视了一大批劝官家充纳后宫的奏折。竟然还有缺德玩意举荐苏轼的孙女,章惇的曾孙女……   “章惇,你有曾孙女?”   章惇疑惑与他为什么这样震惊,以及为什么提及这件事:“有啊,臣长子四十六岁,长孙三十岁,长孙女十三岁。”   林玄礼:“哇。”很厉害的亚子。   视察火器营就带了兵部的章楶、张商英在旁作陪,禁军三帅和宫门使谢宝、狄谏也跟随左右。   张商英有些心高气傲的不屑,对于传闻中‘惊天动地、小巧轻便’的新火器有些不信。他玩过那不需要□□的枪,威力不行。要想让威力更强,只能做的更大,射程更远也只能做的更大。一路就想和官家说别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为了骗资金,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但被长官章楶的眼神给按回去八次。   一行人簇拥着官家,捂着耳朵躲在夯土墙后,看□□炸大石头。   几千斤巨石搬到空地上,在上面打了眼,塞进去四根□□。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浓烈硝烟和大地微微震颤,石头裂成三大块和无数小碎块。   林玄礼兴奋的一扶齐肩高的夯土墙,直接轻盈的蹦上去,眺望五十米外的爆炸场景:“妙哉!妙哉!真如神仙手段。”   张商英就没捂耳朵,现在两耳之中嗡嗡嗡。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生日,多更一千字。本来想写八千的……但是高中化学突然变得很难啊。   【1】朱太后三位父亲:生父、寄养的亲戚家算是养父、继父。封赏时都得封2333   【2】化学真的不能民科2333 第132章 撞锤和洋葱   张商英的怀疑变成了震惊,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朵。看了看远处比海碗还要粗一些的重、厚铜火炮、又想了想自己看的床弩图纸,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入职兵部之前,就学习了许多兵法、战略,入职兵部之后有了条件,对武器、弓弩、火器的构造也略有研究。想要提高威力,只能增加用量,这个道理非常简单。   这强的有些不讲道理了。   为什么?什么原理?   制作这样的火器花多少钱?   时间能控制的精准吗?工艺成熟吗?   射程能有多远?拿来炸石头是不是太可惜了?   禁军三帅和谢宝、狄谏齐声道:“大喜!此物好神威!”   张商英继续揉耳朵,隐约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没听清楚。   史官刚刚机智的把纸笔都塞进袖子里,也捂了耳朵,现在慢条斯理的记录官家如何一步翻上墙头。   章楶熟练的伸手揪住官家垂下来的衣袖:“且慢!!官家!您下来。”   林玄礼蹲在矮墙上差点跳下去冲向起爆地点,被章楶揪住袖子顿了一下,童贯抱住他的脚:“官家不可!!得让人去检查现在是否安全!!万一有没炸的!”   “好吧。”林玄礼转身按着童贯肩头,没踩他准备好的手,直接轻松落地:“章楶,你还是习惯抓我袖子啊。怎么?为何这般严肃。”   章楶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有点警惕:“官家,此物是为了开山裂石研究的?要发往治水地区么?”   林玄礼想了想:[那倒不是,有了雷*管我知道该怎么改装成重力感应的地*雷。妈耶!六哥!我是真没想到这玩意威力这么大,我没玩过啊!我就看过视频和图纸,居然比二踢脚的声音还大得多。]   [当然是军用啦最好的一切都给军用,差一点的是民用和出口。]   [章楶为什么这么严肃,他在想造价吗…这东西现在还不能普及到各军去。还需要做更多的测试,研究捆在火箭上射出去能维持多久,以及保质期和防潮效果,当然最重要是防盗。]   “是为此而研究的。不过现在看来,还得再商榷。”   章楶急切的说:“官家,辽国西夏等国,自己研发的火器很少,主要以剽窃大宋的科技为主。辽国现在以和为贵,但西夏已经被逼入穷途末路,每年都有许多党项人投奔大宋而来,而且就分居在西北地区。他们是迫于生计来投奔的,留在大宋以耕织放牧为生也算安分,但见到这种能邀功请赏的事,必然有人去向西夏王禀报讨赏。”   林玄礼悚然:“我以为治水的地方不会有西夏探子。”   跑过来的党项人中也有可能被一视同仁的选成民夫,好家伙,那治水的地方真是人多眼杂,可怜的民夫们还是传统的抡大锤吧……挖掘机的构造我倒是知道,但是怎么徒手造车我不懂,橡胶树还没有搞回来。或许那种巨大的撞锤可以做成人力的??   不是很懂,吊车,铁链拴着一个大铁球的,糟糕,上辈子就专注于看挖掘机和吊车,还有各种跑车。我应该学习一下拖拉机,这样搞到橡胶之后就能弄了。   童贯:“对!官家德比日月,如周武王一样引人投奔。”   林玄礼笑着拍了他一下:“去你的。”   章楶看官家明白了,无视拍马屁的太监,松了口气:“逃奔过来的人太多了,必然鱼龙混杂,有些别有用心。有些就是。此物威力巨大,不论造价几何,都应该仔细研究,秘而不宣,等到重要战争时再用。”   林玄礼赞同的点点头,叫过火器营的官员来:“雷管事关重大,是机密,你知道该怎么保护消息。”   “臣明白,臣明白。官家,制造此物的益鑫是您派来的民夫,用料在火器营中,而且是关起门来,不容一个工匠进门,悄悄制作的,到现在也没透露秘方。他要了十种材料,每样十斤,臣悄悄秤过剩下的材料,每样都少了三两到半斤不等。”   “你很机灵。益鑫想为朕效力,又怕朕对旧事耿耿于怀。”林玄礼对官员们解释了一句,又想起来一件事:“童贯,你去传旨,谢宝也去。”内侍可以作为天使传旨,但官员任免要由中书舍人、礼部官员来传旨,不过益鑫得到的是个微乎其微的末等小官,不值一提,除了免税之外,只有仅够一家三口糊口的俸禄。派谁传旨都行。   童贯:“谢使去就行了,官家看重他的心思大伙都知道,小人想伺候官家。这里都是些粗鲁人,不会服侍。”   林玄礼想了想:“行。谢宝,你顺便跟他说,让他再研究研究,争取让这东西一旦被拆开,立刻爆炸,免得以后拿出去用时,被盗,或者有没炸的落入他人之手。”   谢宝脸色微沉,实在不愿意将这伙人,奈何是官家的吩咐,还是得去。   鹌鹑蛋商人家里一阵忙乱,慌忙摆香案,不是其他的官员人家,没有接旨的香案,匆忙间把供观音的香案摆出来,香炉上都写着‘慈航普度’。   益鑫心情沉重的骂了一会三个煞笔,本来凭借无所不知的高中生身份,能结成同盟,混的风生水起,封疆大吏也可期,青史留名到能成为高考考题的程度。听完了旨意:“方益鑫叩谢天恩,官家万岁。”   谢宝神色冷峻的把圣旨递给他:“好生供奉。”   “是,是。”益鑫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请天使转呈官家。”   谢宝万分嫌恶的接过信,拿在手里一看,封口了,在手里揉捏了一番,只是纸张,没有多余的不明物质:“我盯着你。官家让你再研究一番,让雷*管在被拆开时,能直接爆炸,以防被人抄袭。”   要不是有越凶给你作保,你也得死。可换句话说,谁知道越凶请官家登门,究竟是为了提醒,还是为了引君入瓮?人死了,死无对证,官家乐意怎么信就是怎么回事。只可惜死者不能复生。   官家已经回宫,又是点心时间,顺便留张商英吃冰酪。依然加了蜜红豆、烤山核桃仁、麻薯和龟苓膏,还有一点点昂贵的芒果,滑溜溜口感丰富一大碗。   苏轼吃了都觉得牙疼,一边牙疼一边好吃,还为此写了首词。   张商英吃的浑身发冷,官家慷慨,给的太多了,龟苓膏又能降火。   放下碗,叹服道:“想不到工匠竟有如此巧思。那么小巧,竹筒一样的东西,既能地崩山摧。官家叫它雷*管,真是将雷藏于管中,半点不虚。”   林玄礼翘起二郎腿,这时候的芒果还没被农学家改良,吃起来丝丝缕缕的,味道倒是很对,就是塞牙。舔了舔,不好当着大臣面前剔牙,打算一会回去拿老婆的蚕丝绣线当牙线用,比银牙签好。“自你到我眼前这两年,头一次见你这个神情。”张商英平时都是一副心高气傲,舍我其谁,我什么都懂的神态,据说和章惇年轻时很像?思辨能力执政能力都很强。今天居然服气了,哈哈哈,这是知识层面的碾压……虽然不是我的知识。   张商英微微有些羞惭:“臣自以为学贯古今,无所不知,没料到火器常新,常有变更。是我故步自封。”   林玄礼也不觉得有多得意,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得意的。“日新月异嘛,哎,古话说活到老学到老,就是因为世上变化太快。”   张商英精神一振:“金石变化而已,本是天地间存在的道理,不是人创造的。臣很快就能掌握。”   林玄礼心说你再得意,叫你去编撰数理化课本,看你头秃不头秃,反正朕觉得有可能要秃:“你怎么知道不是人创造的呢?人不这么做,哪有这样奇异的效果。”   张商英笑道:“官家,若不是天地间存在的道理,岂能一试就成功?这些金石物料相配合的机密,如山中珍宝,只等人发现。”   林玄礼哈哈一笑:“我等你发现一份更好的。”你们这些士大夫,但凡有张商英这种不求甚解的进取心,也能把化学知识往前推动一下。   高蜜看童贯的神态,抢在前面说:“天地间存在的道理,和山中珍宝一样,都归官家所有。”   林玄礼瞪了他一眼:“这太过了。说的好像‘身怀宝珠,虽不曾失,亦不曾知’似得。”   张商英笑道:“官家,身怀宝珠说的是自性,佛家讲自性具足万法,倒也贴切。只可惜明珠蒙尘,待臣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林玄礼不怎么读佛经,只好鼓励他好好研究化学。   又闲聊了一会:“你替我写一篇祭文,祭告六哥。”   书房里有给官员用的笔墨纸砚,盖子掀开里面有浓墨。   张商英想也不想一挥而就,书法也好,文采也好,欢喜雀跃和霹雳惊雷跃然于纸上,除了《蜀道难》之外还用了汉光武帝召唤陨石的典故。   “好好!写得好!”   韩忠彦刚回京没几天,在官家的召见下进宫见驾。张商英退下,他紧接着进来,深深作揖:“官家,今日好气色,有什么喜事?”难道是皇后有了?   “免礼免礼。”林玄礼笑吟吟的说:“我写了一篇祭文,你去替我祭告六哥。丞相之中你是最年轻的,舍你其谁呢。”别人都七十上下,就你,才五十多一点点。   韩忠彦也知道就因为自己年轻,上次工部起火时就去代替官家祭告帝陵,回来之后听范纯礼细说其中的机密,可真有点后怕。问道:“官家要臣去太庙还是帝陵?中秋祭祀刚刚去过,官家…又有事要说与先帝知晓?”说到最后,不禁涌起淡淡的笑意。   林玄礼也笑了笑,怅惘道:“是啊,新研制的火器很不错,章楶见了都说好,将来必能大放异彩,我想告知六哥。你刚回来,那就让礼部尚书去太庙祭告吧,你一年到头,得有二三十天被我派出去祭祖,一路奔波。倒是耽误了不少公事。”   “祭祀是国家大事,公事岂能与之相比。”韩忠彦道:“官家怜惜老丞相,臣再过些年,也有新人更替。”   “说得很对。”   批了一会奏折,判了几个死刑秋后处决,又看各地自己关注的那三十多个官员中有不少人上奏议事,说黄河两岸有些人听说要修河道,吓得全家连夜逃跑。听说只是修缮河道,不是黄河改道,又扶老携幼的跑回来了。如此这样的,共计四个村庄,想为他们求个赦免,免除逃避劳役的罪。这四个村庄是上次黄河改道工程中被淹没的对象。——批准。   抓住了一个八十人的私盐贩子非法武装,持弩一张,弓二十把……建议杀其中六个,剩下的刺配——准。   发现了纯白的牛,祥瑞,大白神牛——不要进贡。   弹劾官员扒灰——发吏部派人调查。   地方富户融钱铸铜器,按律当流配,但是他们愿意出钱赎买——准。   当地闹妖精,求官家派龙虎山张天师前来捉妖——发往刑部,派人去捉拿装神弄鬼的人。   建议官家铸造九鼎,铭刻功勋,传之万代——朕做的还不够好,还要继续努力。   监察御史举报江南市舶司的高官严重贪腐,勒索克扣出海船只。——撤职查办。   ……   转眼到了九月霜降。   林玄礼认认真真的画了拆楼吊锤车的图纸,看来看去,还真不难,在现有的攻城器械上都能改装出来,配重和摆动也可以用人力改变。但是要想运用在山地,就很难,很容易翻倒。   仔细研究一番在打别的国家时用拆楼吊锤车的可行性……不可行!这玩意太容易仿制了,到时候别的国家也做了来攻城,假如本来像四川八柱那样能守住的城池,也禁不住日夜猛捶。   实在是很烦恼,叫兵部尚书进宫来聊军械,将心中的担忧倾述了一番:“章楶……你觉得我担心的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章楶仔细看了看图纸,比较婉转的说:“官家的担心,不无道理。这吊锤车距离城墙不远,只要城内还有火球,猛火油,二三十米的距离,壮士可以投掷到车上。此物要作用于攻城时,要先耗到城内弹尽粮绝。若不然这样高大的木车,一旦高处、长臂起火,地上的士兵无法救火,只能等着烧光。”   虽然辽国和西夏的火器质量一般,但他们夯土的质量可不差。他们用最原始的、箭头上绑着油布点燃,射出去,都能解决这辆车。而且车身虽然大,但摆锤摆动时力度惊人,一旦撑不住,整辆车倾覆砸在对方城头上,肯定无法砸垮,反而让我们士气不振。能用,有条件限制,需要继续研究。   林玄礼兴致勃勃,拉着他畅谈了一番攻城守城的机要项目,又一起YY了一会收服燕云十六州的路线,有好几个非常合适的切入口,在耶律延禧的任人唯亲和辽国的笨蛋枢密使治理下,辽国的边关防御得有多疏忽大意。……当地的汉人是怎样的翘首以盼……收服燕云十六州之后能养多少好马、增加多少赋税。   先不考虑耶律延禧会不会气疯,发兵反攻,战况焦灼时大宋一方的损失,就单纯的YY。   章楶:“为了收百姓之心,头一年、或者两年免税,再过五六年时间,单是燕云十六州这片水土丰茂之地,就能把开战军费全都赚回来。”   林玄礼快乐的捻着指头,感觉已经看到了账簿,数到了交子。   一顿畅快的闲聊,又在一起喝了顿酒:“这些天连阴雨,叫人很不痛快。今天和你聊了聊,我心里舒服多了。”   章楶笑道:“连阴雨却没有水患,官家应该高兴啊。军队也很怕连阴雨,不仅道路泥泞行军困难,就连沿河边扎营时,也怕夜里突然涨水,那样会毁掉大批粮草、帐篷。一旦军中染上时疫,得耗一两个月才能好。官家,臣有一本条陈,现在正在写,还未想好。”   林玄礼兴致勃勃的搁下酒碗:“你说,我帮你想想,看看合适不合适。”   “太医院每年新生不过两三百人,还要各地乡绅举荐、官府承担薪俸。每逢开战时,全国征调依然缺少军医,臣想……”章楶神色微变,想到医生地位高于普通百姓,有时候和秀才也相等,贼配军原先比普通庄稼汉都不如:“自从官家免去黥面之后,有不少穷人家的孩子没了顾虑,都前来投军。他们脸上干净。臣想从中择取聪明机敏的少年,暂挪到城中居住,请军中经验老到的郎中,再聘请几位太医院的教授,教他们接骨、缝合伤口、治疗风寒中暑等常见病。”   现在的军医已经知道要用沸水煮针线,缝合伤口,以及清创、截肢。   林玄礼讶然:“我看《在京军营法》,其中连军*属都包了医治接产。诸路修建城寨等役兵,委本处以住营相近分甲次,各差使臣管辖,察其饮食医药。为先帝建陵役兵‘糜粥煮药,时其食饮……有病则遣官挟太医诊视’。我这次修造河渠,也下令‘提举各县村所察视兵夫饮食,如有疾病,令医官悉心治疗’。还不够用吗?”   当然在攒钱打仗时研究了这个问题,看起来很有富裕。   已婚的人投军,妻子也算作军籍,有一份钱粮,进入军方医保覆盖范围内,死后也可以葬入(军方公共墓地)漏泽园,国家负担真的很重。   但是就这么沉重的国家负担,还是有很多厢军缺衣少食,穷困潦倒的勉强度日,打短工糊口,这就很奇怪了。不知道是人太多,还是被贪污的太多。   章楶也觉得自己有点贪心:“够用,但还可以更多些。仁宗修造了医书《圣济总录》,天下人都得恩惠,但还是有庸医招摇撞骗。各地医官虽有考核,依旧良莠不齐。而且昼夜兼程赶路、分兵设伏时,如果每千人能携一名年轻、能长途奔袭的医官,那样更好。”   林玄礼咬咬牙:“好,你去写奏本。”   继续批奏折。   忽略拍马屁的,甚至想让这官员来找童贯进修一下。   突然脚痒,抠脚的时候暗暗感慨:[我穷的抠脚。]   霜降结束,可能到来的秋汛结束了。   全国各地的官吏都松了口气,不用再派人沿河流两岸监视河流,可以置酒彻夜狂饮几天,虽说是真名士自风流,但在一天天暴雨、河流湍急水量增加的时候,官员们也得保持清醒。   苏相公依然抓紧治水方面的事,渐渐看到了各地上报的秋汛数据——暴雨几日,积水几寸几分、河水上涨几米,这都记录的很清楚。   而已经征调民夫十万、动工三个月的西北地区,各地官员也紧张兮兮的记录数据,准备上报记录——恭贺偶像苏轼/对政敌苏轼无可奈何。   政事堂中,三位相公一位参知政事开始准备布置年终总结、统计的工作。   林玄礼批完今日奏折,看市舶司上报官家,官家下令关注的海商陈庆出海一年终于回来了,带了一百斤洋葱,和洋葱种子进献给官家,还有些洋玩意、光膀子的洋菩萨。   “洋葱!!!”林玄礼差点把笔扔出去,赶紧批示允许通关,胡乱搁下笔,欢呼一声:“去,告诉皇后,我们要有洋葱了!超好吃的洋葱!洋葱炒肉!算了,我亲自去。” 有了洋葱,烤串都能再上一个台阶!这玩意好种又便宜,又挺有营养,推广开对百姓的健康有点好处!   王繁英得知这消息:“哇!太好了!这么快就有了!”   两人在屋里兴奋了一会,还是难以宣泄兴奋之情,来了个热烈的拥抱,互相勒的喘不上气才撒手。   陈庆出海是海船,回来之后换乘民船进京,逆流而上大概要两个月时间,刚好过年前能到。   准备秋狩,这次叫武散官、将门子弟都可以参与。   林玄礼对着气*枪看了又看,叹了口气,选了射程更远的弓箭。   作者有话要说:  【1】俩人打了一下禅机。用典:《身怀宝珠》是佛教故事。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是神秀的偈,他因为这个错失了禅宗六祖的地位。   【2】对不起我之前忘了韩忠彦,要不是上一章有读者小天使提醒……嘿我圆回来了! 第133章 催生和不生   户部的徐绩、礼部的李格非,这两个让林玄礼觉得不错的人,干的是真不错。   林玄礼发现丞相们也很给力,自己几天不理朝政不会有任何影响。干脆放个秋游的假期,趁闲的没事,带着全体后宫成员——基本上是养老院,仁宗的后妃还有一位在世,但专心读经,从不见人。以神宗、宣宗的后宫为主,出宫去爬山、观赏红叶。山上有道观寺院,供她们进行愉快的封建迷信活动。太后、太妃们被人搀扶着往山上走,小孩们被保母、宫女抱着背着,亲王和王妃、公主和驸马一对对夫妻相携。还带了一些翰林学士,来做诗词。   本来十二弟和王妃的关系平平,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很恩爱的样子。   林玄礼和王繁英顺着台阶上山,轻轻松松,前后被簇拥的太紧凑,只能聊一些无足轻重的话题。   时不时看看山下蜿蜒漫长的队伍,还有抬着的许多食盒。[我一个社会人,当然会看人了,谁好用谁是废物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看客人的品行性格,没有比我更准的了。古代皇室教育有问题,从小见一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大部分还是品行真不错的,好家伙,那哪有分辨奸臣的能力,还以为说的都是真话呢。一群人天天和皇帝说‘我们不会骗陛下的’,聪明人都得教傻了。]   [等宋小宝长大点的,考虑带他出去,到我的糕点铺里做社会实践活动,也让他见见三教九流,尔虞我诈。看看什么是低沉普通小老百姓的口蜜腹剑。这才应该列入皇室教育。他们应该先进入这个社会,再去统治这个社会。]   [六哥的美人们现在才二十多岁,有点可怜。我们后面那个穿的鲜艳多姿的是谁?哦,郑妙妙,我名义上的妃子。]   王繁英看他频频回头看郑妙妙,不由得伸指头一戳:“官家在看什么”   林玄礼小声说:“在看朕唯一的宫妃,郑美人,啧,差点没认出来。”   王繁英似笑非笑:“官家很想认识认识她么?” 今晚上榨干你,让你哭着求饶!   林玄礼兴奋的盯着她:“你吃醋了?咦嘻嘻嘻嘻嘻嘻”   朱太后听见他们的谈话,心中隐忧越发严重。   到了山上,两位太后和刘清菁、嫔妃们、尚宫都去给十一郎求子,认认真真的拜送子观音、和合二仙。   小孩们都被带过去拜一拜,求健康长寿。   郑妙妙也带着宫女去拜佛,求得宠,好歹和官家见见面,说说话。方才官家回头看了她好几眼,叫她脸红心跳。   帝后和长公主、公主们、亲王在沉香亭里置酒饮宴。仁宗唯一的女儿已经年近五十岁,和年轻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扮的也很俊:“十一郎文采斐然,十三郎家的李娘子誉满京华,看这满山红叶红的有趣,何不以此为题,做几首新诗新词,好叫后人传颂?”   林玄礼想了半天,想出半阙词,下半阙又圆不上。那边李清照已经端着酒杯写完了,而且是一贯的高水平。   很快别人也都写完了。唯独官家没动笔,有一点点尴尬。   姐姐和弟弟们给打圆场:“十一哥政务繁忙,又要读许多□□定国、算术物理、机关奇巧的书。哪有时间研究诗词格韵。”   “请十一哥品评我们词作的优劣。”   “十一郎,除了李娘子又是魁首之外,你看谁好?”   林玄礼提起笔来写: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写完之后赶紧说:“这不是我做的。前些天梦中看书,看到上阙,不知道下阙什么,方才想了半天,倒是都不如这一阙,不如不做。”   赵似:“奇哉怪哉,这《沁园春》前面还应当有一句,后面还有一句才是上阙。”   李清照开开心心:“短短一行,真有盛唐古意,疏旷辽阔,气魄非凡。我来试为之补全。”   林玄礼觉得有点头晕:[这是什么离奇的跨界联合!这也太棒了吧!我昏过去了!]   一群小孩拜完大雄宝殿、观音殿、罗汉殿,被奇形怪状的十八罗汉吓到了,一起冲出来找父母所在的方向。二宝三宝跟在刘清菁身边,反而是先帝昭媛抓不住四宝和小宝,乳母也没抓住,追着他们跑到官家所在的位置。   “叔叔~~~”   林玄礼把他们拎起来放在腿上,一手一个抱着:“看看你们婶婶的词,写的多好。”   小孩们有样学样,平时也被抱惯了,纷纷往父亲膝盖上爬、往母亲怀中依偎。   打断了所有创作灵感,就剩下比试小孩子识字数量,以及背诵古诗的多少。   原本的郊游突然变成抽查学习成果,立刻严肃起来。   中午用了一顿清清淡淡的斋饭,晚上就住在山上的行宫之中,有些窄小紧凑,尤其是女眷太多,关系好的只能两三人睡在一起。这行宫很久没翻新了,朱漆微微有些剥落,窗纸的新旧不一,幸好屋内干净整洁,一切所需之物也都齐全。   林玄礼吃着香酥小黄鱼,想着心爱的油炸洋葱圈,裹上蛋液和面包糠,隔壁公主都馋哭了。洋葱炒肉,洋葱羊肉葡萄干手抓饭,洋葱/羊肉间隔着的烤肉串,洋葱炒蛋,牛肉洋葱春卷。再做烤鸡时也可以往鸡肚子里塞柠檬和洋葱,天啦,口水流下来了!小黄鱼都挡不住。   王繁英在想今晚上用什么姿势,把他捆成螃蟹,蒙住眼睛,诶嘿。   童贯看两人满面春风,面带心满意足的微笑,心情好的不得了。建议道:“官家,娘娘,如此喜爱这里,何不令人重修此处行宫呢?小人以为,官家日日节俭,饮食上都比历代皇帝俭朴,总能从牙缝里省下银子来,修一修这里。将来夏季来山中避暑,岂不美哉。”   二人齐声道:“出去。”   童贯心领神会的退下,去找勾搭官家无望而退而求其次和太监搞暧昧的小宫女聊天,在门口等着伺候。   小胖熊和小豪猪为了不同的事同样兴奋,对视了一眼,正要说说心里话。   “官家,向娘娘和朱娘娘来了,已经到门口。”   刚滚在床上的两人只好又站起来,拢一拢头发,把不知道怎么就散开的外衣重新系上。   忙忙乱乱的收拾好,恰好到二人进门。   “你们都留在门口。”两名太后白天爬山爬的脚痛,互相搀扶着走进来,朱太后亲手关上门:“不必多礼。”   林玄礼和王繁英都不用交换眼神,就知道她们又要说什么事。各自叹气,又为了当前的礼教,办事方便的好名声,只能忍了。   向太后没好气的瞥了一眼王繁英,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香囊:“这是哀家从妙香寺求的生子灵符,按理说宫里不能带入符箓,可咱们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别人都说这符咒很灵验。哀家从宫外给你们,也省的宫中忌讳。你们一人一个,要贴身佩戴,四时不落,睡觉时压在枕头下面。每月朔望的第二天要行*房。”   林玄礼脸上红了红:“好好,我知道了。多谢娘娘。”   向太后又摸出一个瓷瓶,对皇后的态度就没那么和蔼可亲了:“太医早说你行经不畅,叫你用药调理,你偏说一切随缘。官家如今到了这个岁数,还没有子嗣,朝野上下都觉得不安。你也要早做打算,多选一些易男的宫人。”   王繁英面无表情的应付她:“娘娘说得是。”   但我就是不做,和他也算感情深厚,情浓意蜜。   向太后冷笑两声,心说:哀家好话说尽。只要官家有儿子继承皇位,你管他是谁生的呢,少不了你的尊荣地位。譬如哀家。现在只顾着拈酸吃醋,等官家真正有了宠妃,封做贵妃,将来和朱氏一样嚣张些时日,到那时悔之晚矣。   朱太后垂泪看着官家,恳切的说:“官家,你年纪不小了,要早做打算才是。”   林玄礼偶尔还自诩是个宝宝,并在心里认为自己还算青少年,威望不高,干的事也不多,我怎么就年纪不小了?“娘娘何出此言,我今年才二十二?”   呃,不是和我六哥相比吧?那是不小了。   朱太后坐在主位上,泪眼汪汪的瞧他:“十一郎,你六哥在你这个岁数时,都要为了子嗣的事儿烦闷坏了,你倒是心大,到现在一点儿也不着急。”   林玄礼无话可说,只好微笑。发现她含泪的样子真的很好看,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朱太后心里都要愁死了,昨天和宫外的亲人聊了聊,突然说道倘若官家无子,若还来得及,会过继宗室子。到那时候小宝的身份越发尴尬了,倘若十一郎有亲儿子,那小宝最多算是个皇兄,闲王,新君即位也会礼遇厚待这个一起长大的哥哥。倘若十一郎没有子嗣,到时候过继的宗室子在小宝面前,不免有些尴尬多疑。哪怕为了亲孙子的身家性命,也得催促他赶紧生儿子。   如果说小宝继位?赵煦只有这一个儿子,过继给十一郎,赵煦绝嗣,不过继给十一郎,十一郎就算是绝嗣。宗室子侄那么多,怎么会非他莫属。   林玄礼安抚二人道:“仁宗无子,都夭折了就算是无子吧。英宗祖父椒房专宠。当今官家只是把二者合二为一,百官怎么会大惊小怪呢?他们见多识广,博古通今,我这不算什么。娘娘既然为我求了符咒,必然灵验的。”   其实百官日常叨逼叨,上奏要求充纳后宫,要求官家关注自己的子嗣问题,当没看见。   向太后还是坚信问题出在皇后身上:“你但凡多试一试,我们俩一把年纪了,也不必为此忧愁。”   “是是,让娘娘担心了。”   送走了俩人,林玄礼伸个懒腰,把外衣一脱:“马上就年末了~”   王繁英:“哦?”   林玄礼兴奋的攥着拳头一锤掌心,好心情完全没被破坏:“今年年宴,能有炸洋葱圈!还能有洋葱炒饭!这可比万国来朝更体面!等陈庆来了,我要炸洋葱圈!亲自炸!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就在锅边等着吃,刚出锅的才好吃!”   王繁英:“……?”   林玄礼又叨叨了一会手抓饭,差点从床上跳到地上,即兴跳一段新疆舞,左右扭脖子并转圈圈的那种:“嗯……我猜你不想听洋葱话题,想谈谈子嗣问题?”   “嗯。”王繁英一看他的神态就知道自己不用担心,故意道:“你猜我在想什么。”   “丁克的夫妻,有些能坚持到底,有些到了五十多岁,男的突然后悔了。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林玄礼挠挠脸,有点小胡茬还不想留胡子:“英英,你不用担心我。我上辈子不想要孩子,因为世界太危险了,我怕我教不好,照顾不好小孩子,我不是很富裕,没什么东西能留给他,小孩需要的不只是好吃又有营养的一日三餐,帅气的爹和聪明美貌的妈(这个还没找到),他们需要的东西太多了。我家又没有皇位要让人继承。”   王繁英大笑:“哈哈哈,现在有了。”   林玄礼也笑了笑,突然伤感,叹了口气:“天下真有国家能千秋万代,永不灭亡么?必然没有的。我小心谨慎的治国,培养下一代,能保证连续有两三代明君,百年安泰,就是前所未有的盛世景象了。   又怕当皇帝的长寿老糊涂,又怕少年夭折新君没能力。担心皇帝穷兵黩武,又怕他不敢打仗。权力给皇帝,怕皇帝犯混蛋,权力给相公,怕丞相祸国殃民。   你我都知道,设计的再好的制度,最终都要落在人身上。我实在不愿意大宋断送在我的子孙后代手上。倘若我百年之后,下次去到后世,翻开史书时,看人写了许多锥心刺骨的句子编排我,那多难受啊。我宁愿看他们感慨帝后和谐,只可惜没有子嗣。”   王繁英惊讶许久:“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真是害怕小孩夭折,还有怕我要离婚。”   “也是也是!只是这个理由没跟你说过,如今天下治理的还行,我敢说了。这三个原因三足鼎立,我也担心多睡几个女人会让我对一切都不认真,走上赵佶的老路。四个原因,压得我心头沉甸甸的,差点就起不来了。”   王繁英调侃道:“你应该说你不想让我伤心,不想违背对我的承诺,我们之间的感情这样纯粹,不能让任何人分走一夜,或者一次。”   林玄礼从善如流的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表情:“我不想让你伤心,我的娘娘,我不会违背对你的承诺。我实在是太爱你了。”   尤其是这种想听什么话直接告诉我的脾气。   王繁英觉得非常好笑,不是搞笑而是快乐,这位伴侣,林玄礼或者赵佶,他实在是太有趣了!   伸出洁白但有着性感筋槽和清晰青筋的脚,踩在他的腹肌上:“现在还立得起来呢。”   林玄礼握住她的脚腕,抬起来,移到自己肩头。   注意力从这历史规律这种令人悲伤的事情上转移开。   回宫之后,林玄礼也敷衍的去郑妙妙宫里溜达,郑妙妙完全没有什么懒怠梳妆的情绪,成了嫔妃一年多没见过官家,依然用心打扮,仔细梳头,簪花,戴首饰,设计首饰,设计衣服,精心搭配。   她案头摆了一个白瓷大盘,盘子里堆满了菊花松果,几只金银质地的草虫簪就搁在鲜花上。   小美人纤纤素手拈着一支描线笔,正认真勾画首饰的图纸,旁边的藤编笸箩里放着各色丝线、绒线,几个带扣的小锡盒里放满了珍珠,大大小小的数百颗,还有些金丝银丝,随时可以制作珠花。   韦氏宫女捧了茶过来,一抬头就看见官家在窗外含笑看着屋里埋头工作的郑美人,她繁杂美丽的发式、白皙修长的脖颈、纤细雪白的手腕都展露在官家眼前。官家穿了一件雪白的圆领袍,非常朴素的布料,头上戴了黑纱的子瞻帽,这身打扮像个普通的秀才。年轻英武,还没有留胡子,飘逸俊美而朝气蓬勃,幞头下露出几缕俏皮的碎发在风中微微摆动,贴在他白皙光洁的脸颊上。   少年的清秀儒雅和青年人的英姿勃发、身为官家的威仪恰到好处的柔和在一起。一个不英俊不年轻的皇帝也会被宫人争相讨好,何况他这样年轻、英俊、儒雅。   韦氏兴奋的发抖,小声叫到:“官家?官家!”   郑妙妙看到桌上有个银子,抬起头看到他,又惊又喜:“官家?”   “皇后催朕来看看你。”林玄礼看了看桌子上细致入微的首饰图纸,这小妞的画工还真不错:“画得很好。想要什么赏赐?”   郑妙妙不知道该说什么,脸渐渐的红透了:“听说官家亲手做了摆钟,分赏给重臣,计时比滴漏还准,妾从未见过,想求官家赏赐一座。”   “可以啊。”林玄礼端详她一会:[虽然能有二十岁,但她真像个幼稚紧张又好骗的初中生,大概是因为只见过几个男的的原因。]   [可惜哥哥的口味不同凡响,别的猥琐男想看初中小妹妹,哥只想看漂亮的初中老师。]   韦氏微微发抖,绕过去打开门:“官家万福,美人娘娘一直在等官家呢。”   林玄礼走进屋里,看了看这位簪娘的屋子,她看起来生活的很好,摆设富丽堂皇,墙上的挂画也是唐朝古董。看了看屋里两名侍女,竟都是花容月貌。   郑妙妙拿了一个匣子走过来:“官家~您今日没戴簪子,妾这里有新做的蝴蝶。”   纯金花丝蝴蝶,一双眼睛是红宝石,触须上有珍珠,翅膀和触须都用黄金弹簧焊接,拿起来时就颤巍巍抖动起来,栩栩如生。   林玄礼伸手拿起来看了看:“真精致。”正要簪在帽子上。   郑妙妙又拉住他的手:“十一郎,这儿没有镜子,让妾来。” 这高度,她雪白、擦了香粉的脖颈正好对着官家的视线。   林玄礼闭上眼睛,任她簪花,起身到菱花镜前看了看:“好,真有趣。唔,我给你画一个东西。”   他画的是胸针/徽章扣。胸针扣有三种,一种是一个圆扣,捏住两个小片片就可以拿下来或是扣好。第二种是那种一根针搭进去,拨动带有豁口的小圆帽就能卡住。第三种是曲别针。   郑妙妙惊喜的娇叫:“官家真是天纵英才,连这些首饰之类的东西都懂!”   林玄礼感觉这确实比想象的难一点,以前对别的撒娇女性保持平静,那是不对口味,以及武德。但现在…郑妙妙在名义上是属于他的。   “这没什么,用金子做太沉了,坠衣裳,得用银子,还得硬一点才好。你拿现在的花样往上套,多做一些,别吐露出去,我要给皇后一个惊喜。”   “嘻嘻,只怕是瞒不住娘娘。”郑妙妙问:“做好之后,悄悄给官家送过去么?”   “嗯,给高蜜,我叫他等着你的侍女。”   韦氏刚捧了一盏茶过来,郑妙妙连着托盘一起接过:“官家请用茶。”   林玄礼感觉气氛有些暧昧,倒不是他想干什么,但是三个美女脸红红又想入非非的盯着自己,暧昧的令人尴尬。端起茶杯喝了半口,准备离开。   韦氏突然叫道:“官家,请问老苏相公…他还安泰么?”   “苏…苏颂?”林玄礼有点疑惑和好笑,看着这个还挺有进取心的小宫女:“你问他干什么。”   韦氏跪下,落落大方的答话:“奴婢年幼时在苏相公府上做婢女,苏相公将奴婢送入宫中,先帝又将奴婢赐给秦王。后来王娘娘将奴婢拨给郑美人。”   林玄礼:o(╯□╰)o   [我日!我日!]   [六哥:你还好吗?佶儿?]   [这这这女的是赵构的亲妈!握草!我嘞个去!别的我没想起来,这个曲折离奇的经历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苏颂送婢女给六哥的事儿我不知道,六哥赐给我宫女我也没过问,交给保母和小豪猪管理。真是阴差阳错!]   他克制又冷静的点点头:“他一切都好,难为你记挂着旧主。”   我要是派你回去伺候他,是不是不合适?   带着忽闪忽闪的蝴蝶回到寝宫,往床上一瘫,开始哼哼唧唧。   王繁英正和尚宫说话,两人都过来关心他。   “十一郎,小郎君你怎么啦?”   “哥哥你怎么了”   林玄礼憋了一会:“宫里适龄的宫女太多了。怨女旷夫,与君王的德行有亏,等我找一些合适的人,把她们嫁出去。”   在花园中的偶遇,在太后身边的偶遇,在小侄女身边的偶遇,还有她们渴望的眼神——朕是你们永远都得不到的男人。   妖孽,不要破我的金身,练武、勤政和不好女色是我历史上的煞笔之间最明显的分界线。   王繁英和汪尚宫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心说官家怕是被她们给调戏了。   汪尚宫只好解决掉他的异想天开:“宫里总是要有人使唤的,宫女到二十五岁放出宫嫁人,再选新的民间贫女入宫么?还是多要一些阉人?”   林玄礼又无可奈何的哼唧了一声。   他恢复正常的生活,直到初冬十分,一艘船由南到北行来,陈庆带着好几麻袋的贡品来到宫门口。   陈庆已经有过面圣经历,又有官家的手诏,再想入宫容易的多。   林玄礼亲自拆开包裹,心花怒放:“洋葱~~~哇!花生!??!!???奏本里没说!!”   陈庆带着一身混杂了香水的海洋气息,鲜味和咸味,深深作揖道:“官家学识渊博,连海外之物都认得。” 带了花生但没上奏,就为了防备市舶司的人翻看信笺,扣下货物充当贡品。没被扣下,就拿来当个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1】皇帝二十多岁没孩子是个严肃的事儿,严肃到可以写一章的程度。 第134章   陈庆对着世界地图比划海航路线图,又解释称,他是跑到地中海沿岸去做生意,伊教和基督教地区都有接触,甚至作为远处东方大国的商人受到了苏丹的接见。“洋葱是他们的食物,但花生被当地人算作巫术原材料的一种——长在地下不接触阳光的果实都算是魔鬼的种子。”   陈庆是打着东方神秘巫术的借口,悄悄高价收购野花生。长得挺小,吃着味道也有点红皮涩味。这些地方的人对于辣椒听说过没见过,土豆都没听说。   至于玉米、金鸡纳树和橡胶树,那在南美洲,他的船队没能力航行那么遥远。   林玄礼:???“他们现在在卖赎罪卷吗?”   陈庆脸上也有点目睹历史大事的迷茫:“卖着呢,十字军东征,钱不够用,赎罪卷填补了部分军费。我格外留意打听了,没有什么特殊的青年。”   好像只穿越到我们大中华区?   林玄礼无语了好一会,起身走过去,撩起衣袍,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这些洋葱的质量,都很好,一小袋种子也很干净。但花生不行,一连捏开几个都发霉了:“你应该把这些东西晒干的,花生没有剥壳晾晒没法保存,除非直接烘干。不知道发霉之后还能不能发芽。”   陈庆沮丧的点点头:“是。可是陆地上这东西见不得人,被人看到就会以为我在使用诅咒。这个时期西方的疫情挺多的,我害怕被他们抓去烧死。到了船上再晒时,可是海鸥和不认识的海鸟太多了,晒花生、黄豆绿豆时都来偷吃。官家,我想那花生留在土里没挖出来的,也发霉,说不定也能发芽。”   童贯打了个手势,三名侍女端了水盆、胰子和毛巾过来。   林玄礼拍拍手上的土,把手洗干净,慢条斯理的擦着手腕上可能有的尘土:“或许如此,可以试一试。把这些东西抬到后面去,别冻着了,也别热着,搁在柴房里。”试试把花生种在我的观稼殿旁边,糟糕,对种植方面不是很熟悉。   陈庆又掏出一本账簿:“官家所赐的黄铜小座钟,在海上生了锈。”   那不是拿出去卖的,不想让西方人知道齿轮的妙用,是给陈庆看时间、并且测试在潮湿颠簸的环境下的稳定性。同时带到船上的还有不少东西。   林玄礼暗暗叹气,钟倒是做出来了,但当前这个世界,人们不需要特别精准的时间,估摸着差不多就行,就像他们也能接受薄厚质量不一的铜钱。“陈庆,你想要什么赏赐?”   陈庆笑嘻嘻的瞧着这位高不可攀的老乡,抱拳拱手:“能使官家开怀一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岂敢为了本分事和官家讨赏?官家继位以来,海晏河清,轻徭薄赋,小人已经受了大恩大德。”行嘞,您瞧着给吧,将来我要去占据广袤富饶的美洲大陆,阿哈,一百年后,全世界最先进的都是黄种人!   童贯:我的对手!   高蜜:是童贯的对手。   陈庆知道时间紧迫,急切的提出了另一个要求:“官家,以大宋的实力,现在各国贸易所带来的钱财极多。但以大宋的火器,一旦组建无敌舰队,所获更多。”整无敌舰队啊!整官方海盗团!大宋可以成为海上霸主,到时候我留在海外也很安全的,扩建殖民地,挖矿,疯狂挖矿,占领亚非欧!   林玄礼槽多无口的叹了口气:“天朝上国,不能随意出兵。”   陈庆瞪大眼睛直视官家,简直难以想象这是个老乡说出来的话:[你不会是白左吧?]   林玄礼以眼神回答:[白左个屁。我要是那么干,满朝文武都得集体游行抗议。虽然官家没有道德的时候他们也干不了什么,但是我现在还挺好,一旦我突然掉节操,老头们都得来跟我哭来。他们一旦罢工,国家停摆!]   陈庆流露出强烈的不甘:[难道就这样错失良机?]我就是不会做火器,也招揽不到会做火器的人。   林玄礼沉静的说:“你不要急。这几年朝廷以兴修水利为主,此后还要收服燕云十六州。”辽和女真不解决了,在外面赚再多钱,一样要被敲诈勒索。   陈庆俯首应时,带着蒙恩授的散官身份走了。   刚下了台阶,就看到七八位官员飘飘洒洒的走了过来,具是紫袍玉带,下垂金鱼袋,头上戴的展脚幞头,白须飘洒胸前,有三人并排走在前面,一胖一瘦一个不胖不瘦。都往勤政殿而来。   在寒风中华贵的紫袍轻轻飘荡,他们大步行走在宫中禁地中,虽然年老,也气度逼人。落后的两名中年人手里抱着一大摞账簿,还在低声谈笑。   陈庆好奇的观察这三位相公,看身材就能辨认出来是谁。看完之后突然对占领美洲建立自己的国家有点失去信心,大概损失了百分之一的信心。   到哪儿去找人才啊!所有人才都在努力考状元。落第举子大概就是吴用那个水准的,打仗不行,坑好人很精准。当前这个世界,再怎么被埋没的人才,也只愿意为官家效劳。   三位丞相也看了一眼这个普通百姓,二十多岁,举止有些无礼,被引入宫中见驾,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无足轻重。官家经常接见一些奇奇怪怪的普通人,偶尔还会叫厚土生春的掌柜进宫见驾、见皇后。   他们是来汇报今年年终总结、人口和赋税的统计,明年展望的。   礼部递交了新年的活动流程、赏赐名单,每年都那样,毫无新意。   兵部递交了今年军费开支、雷*管最近一个月的实验报告,方益鑫拿到小官之后就给了配方,火器营试了半天,嘿,还是他的配方最好。又做了很多,每个月拿出来点一根,测试保质期。   刑部递交了今年死刑总人数,比去年少了三个,可以说是官家教化万民很有成果。   林玄礼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也是丞相们的功劳。”放我走,我要去炸洋葱圈。   到初一,变成了是宣德四年,他登基的第五年。   新春宫宴上弥漫着一股洋葱味儿,酥酥脆脆的炸洋葱圈大批出锅,没有面包糠,用的是馒头渣代替,效果完全一致。   炸洋葱圈与炸虾仁饼和藤椒鸡米花配在一起,组成精致但令人上火的下酒小菜。   满朝文武轮番祝酒之后,在堂上歌舞中,一起咔嚓、咔嚓、咔嚓。   拿出了珍贵的二十斤洋葱准备这次宴会,剩下的都每天一个做打卤面吃。   林玄礼面带愉快的微笑,也在咔嚓咔嚓:[嘻嘻嘻有种迷之穿越的感觉。如果有一个穿越者突然来到这里,他都得怀疑是什么剧组叫了外卖滥竽充数,肯定得怒喷导演不严谨。]   [六哥:哈哈哈]   [我正经的时间太多了,偶尔不正经一下真的很快乐。]   [六哥:我知道。英雄无用武之地,偏要英雄日复一日的坚持练武,这很难。]   [斡鲁补还在等着我呢。他等着辽国混乱腐败,以便为父报仇,我等着他。我最近翻看手稿,想起来他比粘罕和金兀术好得多,他主张不攻宋,那两个正确的疯子选择攻击大宋。]   百官看官家喝的面色微醺,又露出奇怪慵懒的微笑,都觉得很正常。   今年太平无事、五谷丰登,几乎家家户户衣食无忧,值得官家这样高兴。   周边国家在了解到大宋兵强马壮、用心训练、武备森严时,都表现的非常友好,年年上供,岁岁称臣。一个没事找事突然欠打的都没有。   各国或内斗,或不内斗,反正不和大宋发生冲突。大宋境内有些人忘了官家的小脾气,他们还记得那遥远的传说。   最强大的辽国,辽主每天沉迷于声色犬马,宴饮游乐,以及任人唯亲。对大宋亲切友好,非常令人安心。   无内忧,无外患,还有明君贤臣济济一堂,这在百官看来是传说级别的盛世景象。   章惇看那四个辽国美女又上来跳舞,忽然叹了口气,对苏轼、韩忠彦说:“倘若辽主的态度始终如一,岂不让我们出师无名?”   我还能再当十年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再老应该就不行了,能在我任期内,收服失地么?   苏轼用‘大过年的你竟然上门收债’的眼神瞄了他一眼:“那很好。官家打算修好天下河道之后,再给百姓时间休养生息。”最强大的辽国给我们时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章惇不搭理他,看向韩忠彦。   韩忠彦露出一个茫然但快乐的微笑,放下筷子,举杯道:“两位相公,去年辛苦了。为国事日夜操劳,愚弟却常在外奔波,惭愧的很。”   林玄礼看向很靠近自己的丞相们:“你们在说什么?”   苏轼开玩笑道:“说章惇去年为国事日夜操劳,累的消瘦憔悴了几分。臣为了治水寝食不安,累的增添了几分水肿。”   “哈哈哈。”   ……   江南市舶司的长官,市舶使被围攻了数日,说不尽的好话、送来的堆积如山的交子、布帛、银子。现在又有一群海商登门拜访,殷切伺候,叫他不胜其烦:“够了!咱家知道的内情,都给你们说了,你们还想要怎么样?咱家不知道的事儿,到哪儿给你们编去?官家能赏他,就是为了那几样果子。我也尝了,滋味着实不错。”   陈庆当然给他献上一箱子洋葱。亲手切了一个,哭了半日。听说官家喜欢,这才勉强炒炒吃了,还行吧。   海商们恳切的给这位宦官端茶倒水捏腰捶腿,嘴甜的叫着爸爸:“大人,我的老大人,您发发慈悲吧。神宗时开了捐粟,我们都捐了员外郎。可是到先帝时打仗也不许捐粟,当今的官家更是严令不许捐官。”   “大人,那些老富商,老庄主们,个个都是员外郎,唯独到了我们这一代年轻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白身,这多丢脸啊。好像我们的财产、能耐都不如先辈似得。”   “大人这样栽培陈庆,我看他可没知恩图报,他带回来的好东西多了,献给您多少?一成?两成?要是没有您的照拂,能有他今天的好日子?”   “大人,只有陈庆一个露脸,那是他露脸。若是小人等都能进献海外珍宝,官家瞧的眼花缭乱,只能说您教化有功。”   “陈庆只往那一条海路走,我们人多,可是四海都去的船队。”   市舶使听的怦然心动,可是实在不明白陈庆好在哪儿,就带来了叫扔泪流满面的果子,就入了官家法眼。有心和他们说,官家喜欢那些能吃的奇怪蔬果、动物,又怕消息传出去,被御史上奏弹劾。毕竟祖宗成法是禁止要求各地进献贡品,更别提为了吃点海外的奇珍异兽,叫海商们出海寻找、谁能找到就给谁加官进爵。   官家是爱惜声望的仁君,干不出这种事。就算是合乎他的心意,也要为了名声重罚自己。“不知道。那海外奇奇怪怪的东西多了,你们这些年也没少带回来,销往京城,官家看上过哪一个?”   海商们一边在这里缠着他打听消息,一边悄悄找江南厚土生春店的掌柜,托他在进京面圣时问一问,本来就有商业关系。又派亲戚、机灵的手下带着珍宝礼物上京城,找自己认识的、官家宠信的大臣府上行贿。不论是任地方官期间认识的或是同乡,在行贿这方面他们很专业。   三位相公、参知政事、童贯、高蜜、张商英、狄谏、徐绩、谢宝、章惇长子、王南陔、贾岱玉等人都收到了厚礼。   这份名单就是京城中人默认的、有地位的、常常能进宫和官家促膝长谈的大臣。   徐绩反应最快,他在户部做侍郎,看起来只要等尚书让位就能当尚书,立刻进宫劝说官家:“官家,不可捐粟、捐官、以及卖度牒。官家禁止捐官,实在是英明,为长远计,现在赋税年年增加,就是官家的高瞻远瞩。急财无异于杀鸡取卵。”   林玄礼刚刚在看关于女真诸部的变化,斡鲁补冬天时征讨了几个不服从命令的女真部,又非常慷慨的给予粮草,赈济了另外两个被暴风雪袭击的小部落。大宋的枢密院不觉得有什么,以为忠心不二,辽国的枢密院甚至不闻不问,但在他看来就是狼子野心。   敛财小能手突然进宫求见。搁下奏本耐心听取意见,听他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徐绩?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有人要倡议捐官?现在官员家恩荫还不够多吗?”一个人做了官,能拉拔好几个人封散官,这还是我努力控制的结果,原本一个人做了七品官能带着十多个人做九品小官,虽然不干活,可是他们也不交税啊!   徐绩讶然:“官家还不知道么?您封方益鑫为奉议郎,封陈庆为员外郎,现在天下的富商都想求您高抬贵手,法外施恩,赏他们一个官身。说是光耀门楣,实则逃税漏税。”   又从怀里掏出八本礼单:“这是登门行贿的人留下的礼单,请过目。”   童贯咬牙切齿的接过去,转呈官家眼前。用杀人的眼神盯着徐绩,他收了贿赂,正打算帮人问问官家呢,零食时间准备了苏式点心,设计好了切入话题的方式。   林玄礼展开礼单一看,有点痛苦:“我现在就想给他们加税!缴税时个个都说没钱,行贿时好大手笔。”   徐绩只要求不要允许富商捐官,员外郎前些年成了富人的代名词!   童贯目送徐绩离开后:“官家,吃点点心,歇息一会?今日准备了苏州的桂花芡实糕,还有天鹅酥。”   桂花芡实糕清香甜美,而且疏松软糯。天鹅酥是一种雪白的千层酥,看起来像天鹅的翅膀一样层层羽翼。   林玄礼啃着点心:“魏季礼,你来写一封信,给江南市舶司,唔,给所有的市舶司。”   魏季礼随时待命:“遵命。”   林玄礼简单描写了一下番茄、辣椒、玉米、地瓜、土豆的特点,又详细描写了金鸡纳树和橡胶树的特征以及大概产地:“这几种东西我都告诉过市舶使,叫他格外注意进口货物中的清单,但不要告诉他人知晓。这次不必了,叫他说出去,这封信也可以示人,谁要是能为我找来这些东西和种子、小树苗,验证无误,立封为员外郎。”   这些东西的价值远胜于一个员外郎带来的税收损失。唉,现在有石油,我知道石油能做塑料,但谁都做不到。需要橡胶,橡胶能绝缘,有了橡胶才能研究电,发电——和储存电。   林玄礼深沉的想:等电池、电阻、电线都制作出来。我就会了,地线火线我也会接。电线也知道,铜丝和橡胶……不好!流民一定会去偷电线的。但可以研究发报机,滴滴滴滴的那种,这个略懂。   魏季礼踟蹰道:“官家,只怕有人倾家荡产也要出去找,找回来还会被人冒功。”   林玄礼原先也担心,但陈庆那种嚣张得意野心勃勃的神态,真是令人警惕:“商人嘛,赚钱多了,自以为富可敌国,都有几分桀骜不驯,想用钱弄权。岂能让陈庆一人独大?”   魏季礼大概明白了,按照港口和市舶司数量,市舶使的名字写了对应的信,逐一发出去。   将作监也收到官家的命令,要求研究制作纯度更高的玻璃。   现在的玻璃大多是染色的,最纯净的不加颜色的玻璃看起来灰突突,官家想要入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玻璃。   将作大匠隐晦的询问:“官家想要什么器物,取白水晶来做即可,又便宜,又透亮,玻璃总是雾蒙蒙的,做不到水晶那样。”   林玄礼:“能。我已经给了你们几个法子,去研究。不要用柴草烧窑,用石炭(煤炭),或者猛火油。”具体的不知道,万能的高中生也不知道。   匠作大匠:“官家,这可能要耗资万贯,依然一无所获。官家平日里最是俭朴,怎么……”   林玄礼心说,因为我得给他玻璃试管,让他继续攻克青霉素量产的问题,还得给化学家准备实验室。瓷的不行,瓷的美观而且工艺成熟,但代替不了玻璃。   ……   陈庆又装满了几大船的丝绸、瓷器、玻璃器、茶叶、以及精妙的首饰,出海做生意去了。如今有了官身,虽然只是赐了个秀才身份、封了九品散官,但最实惠的是他出海携带价值几万贯的货物都不交税。再也不用绞尽脑汁逃税了,直接免税。   各地的市舶使一看有了官家的恩准,还有清楚的清单,立刻以一百贯一份的高价卖给勤快的海商们。   海商们纷纷派出手下,严令使劲寻找,找到了立刻带回来不要耽搁。“以官家节俭的脾气,准是第一个带回来的人能得封赏。”   宣德四年的端午节前,官家满含骄傲的带着一溜宝宝来到观稼殿视察,看到洋葱和花生在观稼殿前的空地里郁郁葱葱的生长。种满了这一亩多的地,涨势还很喜人。   林玄礼瞅了一眼史官,开始深情讲述‘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珍惜粮食要多吃饭、春种夏长秋收冬藏是四时季节,绝不能着急。   ……   方益鑫在淬炼各种矿石时,终于炼出了镁。他都快哭了,知道菱镁矿和白云石、海水中能提炼出来,但不会辨认前两种矿石!只能把天下汇集来的各种矿石都淬炼着试一试。   欣喜若狂的进宫求见,进门高呼:“官家,咱们以后能做照明弹了!”这玩意深夜攻城的时候无敌啊。往城头上扔一颗,城头上的人全都晃瞎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王繁英拍案而起:“妙啊!如果用纸鸢携带,既可以做信号用,又能……”装神弄鬼!这玩意真正的用法不是做燃烧弹、闪光弹,而是给敌人以巨大威慑。是神,是仙,是天命所归。   林玄礼鼓掌:“娘娘与我英雄所见略同!”   ……   攒钱,花钱点科技点,攒钱,花钱点亮科技点。   时间一转眼来到三年后。   宣德七年。   全国水利工程已经提前完工,看起来黄河变得平稳、驯服了许多,不再疯狂泛滥。   终于又有了嘉禾的消息,又被严加保管起来,官家现在舍得花钱,叫当地选十个人,不分昼夜的盯着这株嘉禾。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别人穿越文里推进科技,我可兴奋了,自己写的时候觉得很寡淡……我还是喜欢打仗。跳了跳了。   感谢在2021-01-18 03:05:01~2021-01-19 03:4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山将崩 17瓶;冥姬、五月渔郎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宣德七年夏(虫)   西夏王李乾顺满面春风,微笑着对臣子们说:“我没有一刻忘记当年差点被俘的危险和耻辱,四十万将士折戟沉沙,十不存一,此仇终身不敢忘。太后被擒,朕星夜奔逃,全赖忠臣护主,才能面前安身。而今辽主看重我,将公主下嫁。我要亲自前往边关迎请公主,你们料理朝政,完事小心。”   朝臣们都是他当年蛰伏时精心观察挑选的,没有梁太后重用的废物,都是些励精图治,谨慎勤恳的人,不分党项人或是汉人,做到了唯才是举。   继位之后诚恳的求婚八年,空悬着王妃和太子的位置,连一个宠妃都不设,时至今日求娶到了辽国的公主。不是耶律延禧的亲女儿,是封了公主的宗室女。但那女人的血统不重要,封号和这暗示更重要。   辽国是宋朝的兄国,也是西夏的伯国,辽主把公主许婚,实际上是对西夏王的一种保护和认可,宋朝再想动武就得考虑辽国的颜面的问题。除非他能先灭了辽国,否则不敢轻易对西夏动手,一旦胡乱开战激怒了更大更强的辽国,宋朝就会四面楚歌,应接不暇。   李乾顺逢年过节写信送礼,整个西夏都对辽国谦卑臣服,又选了巧舌如簧的臣子去做求婚使,总算达成目标。掌权以来,第一次离开修建在苦寒之地的王城,去往辽国边境迎接自己的护身符。   “陛下,臣以为宋主并没有再攻击西夏的意思,边关那些跃跃欲试的宋军,都没有他们朝廷的准许,只敢挑衅不敢冒进。更何况宋主近些年来沉迷于奇技淫巧,海外诸物,诗词曲赋,以及那所谓的天授。”   天下人都知道,辽主很容易封赏自己的近臣为官,而宋主对于恩赏官职最吝啬,几乎是一个都没有,就连他的贴身太监现在都没有得到多少累加的虚职,要知道每个虚职都有俸禄!宋主偏偏给那些出海经营的海商,因为洋葱、花生、洋柿子、玉米,就都赏了官职。带了海外奇花异树回来的就一无所获,宋主只喜欢口腹之欲。   李乾顺古怪的看了一眼这个臣子,有点死脑筋,但是非常诚实,提出谏议时没有半句假话。他很和气的解释说:“赵佶怎么想,我不知道,我要做好万全的打算。那所谓的宁夏平原,就与我们隔山相望,好一块肥美辽阔的土地,就此成了别人放牧之地。祖辈的行宫成了宋朝皇帝的行宫。哼。大唐旧界。”   我要悄悄富国强兵,耐心的等赵佶变成昏君,然后~~   屏退这些刻板但忠诚的臣子,西夏丞相又进殿朝见:“陛下,您看当今宋主,像不像齐桓公?少年时励精图治,重用名相,成就宏图伟业,但贪图口腹之欲。”   丞相提起五年前的计划:“臣按照您五年前的吩咐,精心培养几名易牙一样,善于烹饪天下奇味的厨子。现如今有两个人极其出色,臣送他们去宋朝江南学习过,也借用了西夏王宫中的秘方,臣私下里考教他,真是世间罕有的美味。”   李乾顺问了最重要的问题:“这些人忠心么?”   送到宋朝之后,如果能得到赵佶的宠爱,选出来的人还能终于朕,勾着赵佶整日吃喝玩乐、出宫狩猎巡幸、不理朝政么?千万别被富贵迷了眼,被钱财收买,到时候诚心诚意的当个宋朝的忠臣,为了长远的安稳不煽动赵佶吃喝玩乐,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   丞相回禀道:“他们忠于官家,而且全族都在这里。臣不打算将这家国大任告知两人,只吩咐他们接近宋主,讨好宋主,为自己谋高官厚禄,在宋主耳边多说西夏的好话。像他们这种帮闲,不用人教,专会把人带坏。   两人都起了汉名,梳做汉人的发式,黄嘉机灵貌美,郑在长得纯朴憨厚,臣令他们小试牛刀,都能在短时间内讨得主人的欢心,常常侍奉左右。”宋主到现在连一个儿女都没有,他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李乾顺沉吟了一会,忽然微笑道:“当今天下看似平静祥和,实则和春秋战国时一样,也是大争之世。可惜赵佶武功高强,我们派的只能是易牙,不是专诸。”专诸刺王僚,和易牙并称为历史上最著名的厨子。   丞相有些紧张:“陛下,宋主虽然无子,但他有侄子。一旦他宾天,两宫太后年迈,是皇后和丞相主掌大权。王皇后凶名在外,朝野谁不知道她是因为武艺过人才讨得赵佶的欢心。丞相之中,章惇主战,苏轼主和,可一旦皇帝被刺,满朝文武哪一个敢不主战。”   李乾顺笑笑:“我戏言而。”   “君无戏言。陛下一句戏言,传到民间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倘若被宋朝的探子听说,再禀报回去,那可怎么得了。”   李乾顺收敛了恶意:“卿家说得对,朕受教了。”   黄嘉和郑在被带进宫里,先不觐见君王,先被带去烹饪。   要凭借烹饪技艺接近赵佶,首先得能凭借烹饪技艺让西夏王觉得他们可信。   二人在厨房里使尽技艺,烹调了八道小菜。   三荤三素两道凉拌,恰当的应季食材,五味中有四味调和均匀。每道菜风味独特又柔和,滋味都恰到好处,让人一口接一口的吃,根本停不下来。   技艺远胜于西夏王宫中的厨子。   李乾顺放下筷子:“这佳肴供佛也使得,赵佶倒是好福气,不愧是□□上国。传他们进来。”   党项人的发型是髡发,剃成地中海,留两把头发梳成小辫从脸颊两侧垂下来,脑后也留一圈。这两个人也是党项人,却留了五年的完整长发,披散时垂到腰。穿着在宋朝境内买的服装,看起来就是两个投奔大宋、起了汉名的党项人。   这种人在西北地区很多,看脸型就知道不是汉人,但看发型才知道属于哪一个国家。髡发是李元昊改革时下的死命令,有很多党项人也不愿意剃头,只是保命要紧。投奔宋朝之后为了安全,当兵的在耳朵上纹番兵,当了普通农民的也极力贴近汉人打扮、饮食,以求安稳度日。   二人一见西夏王就哭了,激动万分:“卑贱之人,竟能拜见陛下,阿弥陀佛,死也值了。”   “郑在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乾顺温和又礼贤下士的伸手虚扶了一下:“免。正要对你们委以重任。”   二人连连保证不论什么是都可以。   李乾顺不需要多说什么,见了一面觉得很满意,做饭好吃,两人相貌也堪称清修细腻,一个十八,一个十七,虽然烟熏火燎了五年,脸颊倒还算光滑细腻。以赵佶近些年来的脾气,一以贯之的爱好,得宠不难。   丞相说:“你们要去宋主身边,想法子成为他的宠臣,劝他放松对党项人的戒备,接受那些举族投奔的党项人。允许两国往来,重开榷场。”   ……   “记下来。宣德七年。我当了八年皇帝,想出去巡幸黄河,乘船行百里,看一看新修的水利,被相公们拒绝了。”林玄礼悻悻的歪在椅子里,想国内外一片祥和,自己扣扣搜搜的当了八年皇帝,现在水利工程修好了,大宋拥有的军马增加了五万匹,人口数量增加,内库里白银堆积如山,各地常平仓都是满的。就想出去远足一下都不行。   气的想要罢工抗议!仔细想想,这天下是自己的天下,我罢工,受损失的还是我自己,只好气哼哼的坐起来,埋头批奏折。只恨没有地方打仗,让自己出去御驾亲征,哪怕御驾亲征之前要和朝臣们疯狂吵架呢,也值了。斡鲁补你在干什么,你倒是和辽国干仗啊!你干仗、派人来联络大宋,联宋灭辽,我才能跑到边关指挥。   丞相们联合否决了官家想出宫游玩的计划,回到政事堂内,忧心忡忡的议论。   章惇:“官家年方二十五岁,突然不安稳了。”这话一说完,忽然一怔,想起他原本什么样:“官家本该稳如磐石。”   苏轼头痛:“现在想出去巡幸黄河,将来是不是要御驾亲征?”   韩忠彦:“我没想到苏相公也不支持官家巡游。”   苏轼叹了口气:“游山玩水哪有够的时候,越玩越觉得潇洒。乘船游览还是不安全,现在黄河上每年还有几次翻船、撞船的事。”   章惇大怒:“这事的重点在于官家要出宫游玩,不是去哪儿玩。苏轼,老夫就知道你是为了推卸责任,怕承担不起!”   苏轼抹了一把花白的胡须,睁大眼睛盯着他:“章相公这么一说,叫血性男儿如何忍得,我这就去请官家巡游黄河。这是激将法吗?章相公真是不论什么事,都顺从官家。”   章惇自知失言,这时候统一战线,不该顺口怼他,叹了口气:“我老糊涂啦。再过几年到了隐退致仕的时候。总不能到了八十岁,落得个驽马恋栈。”   当然等我退下之后你也干不了几年。   韩忠彦:“英雄宝刀不老,何况是相公。今年有好几名官员,上奏要求官家修缮宫殿,修缮行宫,以彰□□风范。”这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修缮宫殿是必要的,有助于百官的忠心,修行宫不行。   他只是强行打岔。   范纯礼已经因为年迈致仕了。   新的参知政事徐绩很忧愁,相公们总是不和,官家现在又有几分气盛。今日是答应暂时不去了,不知道过几日会不会又想出来别的法子,从年少时开始,官家想做的事,全都做成了,无一例外。   他也只好现在就开始算账,拿礼部的仪仗安排抄一抄,或许官家一看出门巡幸江南,会花掉几十万贯,够养一万多匹马,或是打造一万套重甲,做很多事,就不去了。   ……   “官家,秦王求见。”   林玄礼微微一笑:“又来跟我一起吃饭。叫他进来。告诉厨房下面吧。”   厨房里手擀面切好了,水是滚开的,卤也已经做好小火咕嘟着,只等一声令下。   小宝已经开蒙读书,上午上学,中午吃饭时不爱和一脸严肃的讲师一起吃,一顿飞奔过来找叔叔。他四岁起跟着叔叔婶婶习武,刚开始哭了三个月,能上房爬树如履平地就爱了,现在一跑起来,后面的乳母、内侍都望尘莫及。   “叔叔要坐船出宫玩吗!”进门来一作揖,不等叫起,自己去直起身。他身高挺高,但年纪上还是个小孩子,仗着自己还挺萌,往前一扑,熟练的一低头从桌子下面滑过去,抱住他的腿:“我也要去!带我去嘛带我去嘛~”   林玄礼把他抄起来搁在腿上,神神秘秘的说:“出宫时一定带你一起。等我计划好的。可能会有点危险。”打算把微服私访的范围扩大一些,既避免劳民伤财,又能好好玩一玩,说不定还能遇到某些历史名人。   小男孩兴奋的晃腿,小声问:“有多危险呀?我们要去打老虎吗?还是去带人剿匪?婶婶也一起去吗?我们能悄悄带点雷*管吗?”   “具体做什么还没想好,但不论干什么,回来之后被娘娘们抓住,咱俩得被骂半年,嗯,一年。”   “哦……”立刻就不兴奋了。   西红柿肉末打卤面,加了些现研的黑胡椒粉,官家的碗里面有两个荷包蛋。小宝的碗里是六个荷包鹌鹑蛋。小巧可爱,精致细腻还有酱烧茄子,加了洋葱的溜肉片,酥炸花生米上撒了一点冰糖粉,拌莴笋。   餐后的水果则是桃杏。   小宝吃的肚子溜圆,懒在摇椅里昏昏欲睡,和官家保持姿态一致:“叔叔,我觉得你说的话比圣人还对。”   林玄礼也摇摇晃晃要睡着:“哇?这么会夸人?那句话说得有理?”   小宝:“圣人说慎独,不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姿态端正。但是躺着好舒服啊~~”   “你那老师不行,慎独指的是心态,以及行为。圣人也得抠脚磨牙打呼噜放屁,没谁忍得住这些。”   小宝咯咯乐了一阵:“您去经筵时也这么说么?”   “当然不。贵人语迟嘛,天子,天下之至贵。”林玄礼话锋一转:“在心里编排人的话都不能说出来。我只跟你爹还有你说,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哼哼。”   “我不说我不说。”小胖孩欢乐的叫到:“下午我们出宫玩吧~我还想去卖糕点。好玩,算术都做的快了。难怪历史上的昏君都喜欢在宫里做小生意,真好玩。”   “相扑才好玩呢。等你长大了,能把别人扔出去,你就知道了。”林玄礼在摇椅上晃来晃去,心说:[他们那是小时候啥也没玩着。我要记得在《明君培养手册》里写上,小孩小时候骂三句得夸一句,按着这个比例。还有就是小时候得让他玩,别等掌权了再玩,那就玩大发了。昏君还能往原生家庭和弥补童年上找补,啧。]   [六哥:……你先给孩子把名字起了吧,都七岁了,还叫小宝。]   [赵桓、赵枢、赵构,这是翰林院拟定的名字。翻翻我的记忆,亲爱的哥哥,枢谐音输,另外俩我有PTSD。木字边没啥好字啊。]   [六哥:你的ptsd真有点多。]   自诩还是个美少年的林玄礼准备带着当成儿子养、关系也很亲昵的小宝溜出宫去微服私访,玩半个月左右。在此期间让皇后和朝臣监国。皇后得同意这件事,朝臣嘛,强行跑掉他们也没啥办法。   王繁英穿了一身浅蓝色的道袍,正挽起袖子专心致志的连算账带算命:“不行。没空。厚土生春里有人做假账,窃取了几千贯,累积下来可能上万,我要追查这件事。”   林玄礼欢乐的举手申请:“我去查!我亲自带着小宝去查案,怎么样,这小子现在也能上房爬树,轻功还挺不错的。让他见一见人心险恶。”   王繁英盯着他:“我现在就见到了人心险恶。说好的同进退呢?我应付两个催生的太后,还要管理这么大一摊买卖,已经很难了,现在西夏、大理都有厚土生春,就连日本京都和高丽开京也准备选址开店。还得盯着二宝三宝的驸马人选,俩孩子长大了,你得避嫌,都归我管。安抚教诲命妇们做人做事。甚至还要分出精力来揍你。你呢?每天只是批批奏折,和大臣们聊聊天,听他们歌功颂德。”   林玄礼想了想,毫无诚意的说:“我太愧疚了,要不然咱俩换换?你来批阅奏折,和大臣们聊天,我来管理厚土生春,现从出去查案,调查内部贪腐案开始,哎?哎哎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王繁英跳过榻上桌,把官家推倒在硬木云榻上,力气适中的揍了十几拳:“官家说的也对。是应该亲自出去调查,过几日我带着小宝出门查案,也叫他体会体会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是什么感觉。免得读诗词的时候,因为没见过想不出来。”   林玄礼本来要摆出一副QAQ的表情,突然想到自从当了皇后之后,她也没到处跑过,是挺难的。自己还能见许多风趣幽默才华横溢的朝廷大臣,每次和张商英闲侃都很乐呵,她除了宫廷养老院和市侩的掌柜之外,就是规规矩矩的命妇,倒是见不到什么新鲜有趣的人。   爽快的答应:“行啊!你也该出去玩玩啦。多带点人,弓不好带,在车里修夹壁墙,藏几把弩进去。安全起见,我再给你弄个天使的身份。干啥呢?有了!你去替我到苏颂墓前祭扫,念诵祭文。小宝也不用跟着你偷跑,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他活了八十四岁,无疾而终,其实挺好的。水运仪象台运行的很好,还有许多人记得他,赞美他,他也看见大宋越来越好,看科技逐渐发展进步,我也不觉得遗憾。”   王繁英满意极了。   朱太后担心孙子担心的要命,又不能说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这,哪有皇后出宫巡幸,皇帝留守京城的道理。”   向太后本来精神不太好,一听说这消息,只觉得亢奋,决定排除万难帮她走。“妹妹,你笨啊。让王氏去啊。王氏看的紧,又粘人,手段高超,官家一天到晚都离不开她。这一下一走两个月,长夜漫漫,官家一人独眠怎么睡得着,宫里要多出来不少嫔妃了。呵呵呵呵。佶儿又不是圣人,对着宫中美女,也没有坐怀不乱的道理。”   朱太后:“……是哦。”距离出行还有三天,官家刚刚下旨,还在准备的过程中,她就开始千叮咛万嘱咐。   王繁英也叮嘱道:“给郑妙妙提一提,让她做婕妤,她这几年绘制的首饰别针越来越美妙,灵感不枯竭。韦氏快到年龄出宫了,趁我出门,你把她,还有那四个辽国舞女中你选两个,西夏舞女中选一个,都封做美人。”百官不能窥视后宫,不知道官家宠幸了谁,但是谁有了封号是要从礼部登记造册,发放礼服和信物的。只要官家给个小小的后宫品位,前朝就默认睡了——通常是睡了不给,而非不睡就给。   “恶!一个我不敢碰的女人,三个奸细,你可真会找人啊。”林玄礼若有所思:“封两个辽国舞女,正好可以和耶律延禧聊聊。”可恨现在鸿雁传书实在是太慢,这要是能即时通讯,我就能知道斡鲁补在做什么了,以及耶律延禧到底知不知道斡鲁补在暗暗扩大游牧范围,想和大宋接壤的事。   斡鲁补仁爱英勇,粘罕多谋而好赌,前者是女真共主,后者则是开辟了大宋榷场,给女真一个公平交易的机会,杜绝辽国奸商低买高卖。   斡鲁补用这几年时间,缓缓拉拢、打压、联姻,统一了整个女真部落,现在正按照他的、不知怎么计划的计划,逐渐扩大女真领地的边界。而耶律延禧就像没注意到、无关紧要似得对此不闻不问。任凭他们‘游牧’。   作者有话要说: 【1】留五年头发能到腰了。我前年剪的齐耳短发,今年已经到后背的中间了。   【2】《汉书·外戚传》 里后宫嫔妃的地位和待遇:“昭仪位视丞相,爵比诸侯王。婕妤视上卿,比列侯。濩娥视中二千石,比关内侯。傛华视真二千石,比大上造……”感谢在2021-01-19 03:46:04~2021-01-20 03:4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岑 46瓶;31986558、咪咪 10瓶;烦死人、冥姬 5瓶;云林子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伟大的目标   天使带着秦王启程去(福建)泉州祭扫太傅苏颂,并顺便视察江南市舶司,检查江南地区神秘消失的七千贯,究竟是被人做假账窃取了,还是真如其禀报的说法,是一种不可避免的损失。这不是第一年损失了,而是每年损失七千贯,不论怎么看都很离谱。七千贯,就是七百万钱。是个大数目。   小宝不知道太后和百官、老师们那些纷繁复杂的猜测,只是兴奋的攥着小拳头,脑补了许多精彩纷呈、危险刺激的事。这兴奋之情,直到他听说四位先生也得跟着自己一起上路,才稍作平复。   还以为这两个月不用写作业,只是习武和尽情玩耍。结果老师和功课一起带着上路,专门有一艘船载着他们。   赵福绵、赵福延、赵福远三人心情复杂的送行到城外,自从到了十岁以上,再不能依偎在叔父身上,一起用餐时也隔着些距离。   林玄礼穿了一身便装,笑盈盈的目送船队扬帆起航,要顺着这运河去黄河,在黄河中行一段路,然后转乘马车:“好啦,正好出城了,来陪我打猎。看看你们现在还会不会了,正好给晚上加菜。”   夏季禁渔,皇家更是以身作则,带头做起。在宫里的荷花池里钓鱼除外。   在城外打猎,回城时已经是下午,猎物送回宫里处理,官家带着三个小姑娘去‘陈计酒楼’吃饭。   陈计酒楼作为百年老店、位置又在厚土生春一条街附近,官家每十次出宫得有四次在这儿吃饭。这酒楼是远近闻名,而且做到了名副其实。   朝臣不来吃只是叫外卖,但所有想要吸引人注意的才子都来吃饭题诗,试图被官家看重。外国使臣到了汴京城都要来品尝,进门一看,从一楼到三楼,不仅四面白墙上墨迹淋漓,就连走廊上的石灰墙上也满是字画,议论朝政和颂圣诗,一种浓郁的好学气氛油然而生。   林玄礼每次都扫两眼,常看常新,字体好看的才肯多看,其他的只当是弹幕。   摇着折扇指指点点:“骑马、射猎、打马球还是要玩的,不要那些俗儒胡说八道。宫里娘娘们不会玩马球,觉得危险,其实还行。谢小娥、红线女才……也是女中楷模。”   赵福绵瞧着八仙桌对面的三妹,年纪小的四妹陪坐末位。她笑吟吟的说:“叔叔说得是。”   七岁的赵福远小声说:“要是能不读书,只打马球,打猎,那就更好了。”   十几岁的公主略显冷淡的瞥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那可不行。不读书不明理,公主们又有财势,又和官家亲近,如若不明理将来会害了自己的。”虽然汉唐的公主读了书也是良莠不齐,但是有话语权的人就必须读书学习。   林玄礼说着说着,硬是闲聊出了《劝学篇》,忽然就感觉自己有点老气横秋,赶紧打住,别成为那种爱教育人的油腻中年。“二宝那一箭好,时机、预判都很精准,平时在练么?”   赵福绵伸出戴着虎骨扳指的手,给他看手上控弦的痕迹:“每日早晚拉弓。”   赵福延也抚着头发笑:“姐姐偷偷下功夫,我不行,我只有去靶场时才联。靶场可太好玩了。都好几年了,我每次去还是觉得新鲜。”   林玄礼对自己的设计得意的差点抖腿,那可是无规则移动靶!虽然只是二十米距离,但给小姑娘们玩足够了。“宫里好玩的东西多,宫外也不少,多交往一些手帕交,宫里地方小,公主也没有几名侍读。每次出宫赴宴时记得带上侍卫。这些臣子不许我兴修园林,他们自己家花园都很漂亮。”   两名公主笑了笑,有点心虚,曾布家的庭院比御花园还精致是她们和叔叔说的……幸好没有因此牵连魏夫人。   一桌十道佳肴都上齐了。   宫外的菜肴别有一番风味,那种属于不同的厨子的独特风味是仿照不出来的,今天换了一种滋味。   林玄礼:“嗯??换了新的厨子么?把这道炙肉丸、还有这个莼菜肉丸羹的厨子叫过来。”   旁边伺候的小内侍立刻出去传话,伙计赶紧跑下去通知,没片刻光景掌柜的就带着厨子上来。厨子进门来头也不敢抬,噗通一下就跪了:“小人郑在,叩见……客官。”   公主们都被逗笑了。   林玄礼:“哈哈哈,你抬起头看看。”   厨子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屏风。   进门处先是一面薄绢屏风,绢上没用刺绣,是柳永的墨宝,硝好了能长久保存,镶在雕花木框上,雾蒙蒙的做了个屏障,给雅间一点曲径通幽的感觉。   内侍翘着兰花指两根指头揪住他的衣服,把人揪到屏风外,对着官家再跪下去。   郑在长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年轻貌美还有点憨憨的,抬头憨笑了两声,心虚的低下头。   林玄礼:“鱼丸和过去不一样,更鲜香,加了什么?”   郑在小声回答:“加了一点羊尾巴油,和鱼肉一起砸成泥。客官别告诉别人,这是小人的秘方。”   “哈哈哈哈好啊。”林玄礼看他真有点自己上辈子的影子,不仅是个美男子,而且厨艺精湛,善于创新:“炙肉丸里加了苏子还有一股格外的鲜味,又有点说不出来。”   郑在如实答道:“加了一些猪肉和砸碎的田螺肉。用腌的苏子叶代替盐。自从苏相公说猪肉好吃之后,大伙都试着吃。”   其实不是苏轼的诗推广了猪肉,而是他写完诗、吃了几年红烧肉,又入驻政事堂成为了丞相,立刻引领了美食标杆,有不少人开始觉得吃猪猪不会变的又脏又笨,连带着厚土生春店里卖的秋季限量版红肠都卖的更好了。这酒楼才允许他试着把便宜的猪肉加入肉丸中。   “倒是别具匠心,你刚来这家店?”   郑在:“是,小人才来一个多月,手艺好,卖得好。”   得了一点赏钱就走了。   下楼时还有些迷茫,他都做好为了西夏,被弄成阉人进宫侍奉宋主的准备了,怎么这么好的两道菜,没能吸引宋主的注意吗?   ……   林玄礼一个人从床上醒过来,今天独享巨大的床,好几个枕头,还有两床被子。   忙忙碌碌到中午,点了回京诉职的汪藻进宫陪自己吃饭。江左二宝现在一个做了进士,另一个因为文章才华出众,才太学中编书。   汪藻长得帅,才思敏捷。   林玄礼聊了一会,突然问:“你看朝中官员如何?”   汪藻笑道:“都很称职。臣若知道有谁不称职,早就上奏弹劾他。在官员之中,臣对张商英的书法格外感兴趣。”   “哦?”   汪藻乐不可支:“听说张商英善草书,有怀素之风,时常醉后狂书。”   在旁陪坐的翰林也笑了起来。   林玄礼不明所以:“这其中有什么典故?” 我落后了?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官家赐酒给他饮,令他酒后狂书,就知道了。”   ……   修了将近五年的《算术》、《物理》、《化学》三套书总算勉强修缮完成。   负责修书的文华阁直学士累的胡子都白了,进宫奉上三本书:“为官家贺寿。臣的才华不如苏颂太多,所编修的部分也不如他。五年中计算、测量、试验数百次,都做了记录,确保万无一失。其中有些无法解释的,也写明缘由,留待后人推理。有些新发现的东西,未及命名,生造了些字来解释。一些无法用文字指代的东西,选用周易和符文代替…”   知道官家原本打算让苏颂来修书,可惜任命送到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了。文华阁直学士也懂这些,临时受命,带着一些同样有志于此散官来编书。   “你们辛苦了,待朕看完这些书,再论功行赏。”   文华阁直学士:“臣和一同编书的四十二人,受官家点拨,仔细观察这世界,才发现有这许多变化规律可循。奈何臣等愚钝,只能观察到一点天理,不能尽解其意。空耗了官家许多钱粮,并无惊天动地的发现。” 但臣还想继续研究!好有趣!   “不要急。朕有很多时间和俸禄给你们。火器营知道‘怎么做’,我要你们士大夫告诉朕‘为什么’。”林玄礼摸了摸眼前这厚厚实实的三摞书,仔仔细细的翻看。   竖排版的数、理、化,一些简单的公式也是竖着写的,中间画了长竖来区分,旁边标明了阅读顺序,或是左边除右边。   幸好他已经忘了现代的数理化,现在这种表达方式接受的很快。周易六十四卦的长短横被大幅度使用,指代光、雷、碳、有、无、增幅、减少,还有变化的几种形式。   众所周知,很多数理化的符号是拉丁文字母、单词,有一些是英文,或其他语言的单词。   林玄礼近些年来政*治*敏*感度大幅提高,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谁发现谁命名,知识中同样蕴含着文化侵略,向谁学习就会崇拜谁,那么为什么不是我们侵略别人呢?]   [天朝上国的思想不可取,但如果全世界通用的知识体系,是中文体系,是周易符号和道家的符文,这可能对大宋千秋万代没啥帮助,但是真的很酷啊,这太酷了。反正对于学生来说,都是一样的难懂。]   [看起来像龙虎山出品的《家用小符箓一百条》,但我们都知道,这是物理入门。小孔成像,光的折射和衍射,还有一些简单的力学,他们甚至试着计算角度和重量以及重量公式,多有趣啊。可惜没有弹簧秤,没法测量。]   [是啊,要想要弹簧秤,需要敏感度很高的金属,要纤薄柔韧延展性好。现在也没有能力制作。银不行,我试过了。需要哪种有弹性的钢片,需要冶炼和能测量炼钢炉一千多度的精准的温度计,需要……妈的所有科技是一个集合体!]   拿书看着例题,提笔演算了一会,翻一翻标准答案看看,不知不觉就到了日暮西斜,饿的惊醒过来。   “什么时候了?”   童贯小声叫了他好几遍,没听见官家回话,就在旁边思考要不要把和自己相好的小宫女引荐给官家。这小嫦娥确实长得甜,为人处世都比别人机灵有礼,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喜欢。要是自己举荐美人给官家,一时得宠,也不知道王娘娘回来之后怎样怪罪。   倒有些得不偿失,不如求官家把那小娘子赐给自己,又觉得她有些野心勃勃,算不上宜室宜家。   高蜜趁机走到官家身边:“酉时二刻了,晚膳时间过了一会,我们方才叫您,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林玄礼呵呵一笑,按着心爱的物理课本,看这摞书的眼神热情的像是在看一大堆精美的火器,知识就是力量啊:“这算不上圣贤书。”   “官家是圣贤,官家编撰的书,就是圣贤书。”   林玄礼飘飘然的去吃饭,一直到睡觉时还是很高兴。高蜜这话捧的很对,只要自己是前所未有的圣君,那这些书也会和自己一起光耀千古,一旦自己失败,那后代骂奇技淫巧时就得先骂赵佶。   我的一生决定了,是科学的开端还是终结……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奉献终生吧!   他下定决心,然后指着刻板印刷的三套书:“去,派人星夜兼程追上秦王,赐这三套书给他,叫他在外游玩不要忘了学习,等回宫时,三本书的第一册 都要学会。”又列了一份名单,除了朝廷重臣之外,还有许多人,不论远近,在函内装帧的白纸上写了寄语,派人前往赐书。   种师道也在名单之中。寄语:御制新书,给你解闷用。   又给看好的几个驸马备选各赏一套:“做了驸马之后不能做实权官员,何不醉心于科研呢!官家养你,把侄女儿嫁给你,你好好研究物理化学,老老实实陪着公主,也被和狐朋狗友来往,也别蓄养歌女舞女,这样大家省心。 ”   童贯高呼:“官家真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既将公主许给年少英才,又不让驸马都尉因为身份而埋没,如此一石二鸟的妙计,只有官家您才能想出来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玄礼摸着良心说:“我可太聪明了!”   次日就叫张商英进来陪着吃晚饭。三位丞相都挺老了,章惇已经超越了他在历史上的年龄,让他们尽量早睡早起多休息,哪怕回家看书也比应付皇帝轻松,这可想而知。   赐酒给他饮。   林玄礼耐心的把大臣灌醉,期待的问:“商英,我听说你善于醉后狂草。你写来我看看有多好。”   张商英扶着桌子站起来,醉眼惺忪的点点头:“臣,只比李太白、怀素略逊几分。”盯着童贯看了看,考虑了一下,毕竟高力士脱靴只是民间传说,自己也略逊文采,童贯是高大威猛,铜筋铁骨一副壮汉模样。 =不必做的那么全面。   旁边早就准备好了大画案,垫着毡垫,铺开了大幅熟宣,浓墨研了一墨海,大楷和大抓笔都用水晕开了。只等他过来挥毫泼墨。   张商英一甩袖子,颇有李太白之风的走过去,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提起笔来,虽然是醉眼朦胧,下笔却自信满满,挥毫泼墨完成了一篇大作。自信满满的说:“臣献丑了。”   林玄礼过来看了看:“……”   他这句献丑了倒不是谦逊之词,是真有点丑。这些年耳濡目染,对书法鉴别能力还不错,这一大张纸上写的都是什么玩意?   “你写的什么?嗯?”   张商英已经醉倒了。   林玄礼又无语了一会:“就把他留在宫里吧,说秉烛夜谈聊到深夜,已经宫禁回不去了。这张纸别动,明早上再问他写的是什么玩意。”   高蜜:“官家,小人去安排。官家,回后宫歇息吧。”多少妙龄少女等着您呢。   “不去!”一提到后宫就想起韦氏,以及混蛋小豪猪临走前的嘱咐,啥玩意啊,你哪怕弄一对百合进宫让我给打掩护呢,凑个数的事儿嘛,韦氏不行,绝对不行。   躺在床上,脸上盖着原味肚兜,深沉的反思了一会:[我怎么就什么都听她的?她让我封韦氏做美人,我就听?我偏不。]   [六哥:佶儿,笨蛋,她是为了膈应你才这么做。让你一踏入后宫,想到招幸美人时,就想起韦美人,想到赵佶原本的命运,想到你下定决心做出的改变,不近女色,不修造园林,不要花石纲,不研究书法。]   [哦豁!这个拈酸吃醋的小豪猪,我就知道她没那么简单!她算计我!嘻嘻嘻嘻。]   次日清早,就下诏放韦氏和另外三名总往官家眼前凑的宫女,出宫嫁人。说的义正辞严,一派君子作风:“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孟子曰: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这些小娘子正当壮年,温柔娇媚,朕不舍得她们做白头宫女,正该与百姓做娘子。”   四个人深感惋惜遗憾,还有一点失魂落魄,但转念又高兴起来,在宫里的时候没得选,只有官家一个男人,只好都盯着官家,但求一夕欢好。出宫嫁人倒是很好,终于能知道男女之事的滋味。   张商英酒醒之后梳洗一番,赶忙去向官家谢罪:“君前失仪,臣有罪。”   “不要紧,是我赐你酒。”林玄礼丢下齐眉棍,擦擦汗,放下袖子:“你昨日写了一首词,却没说写的什么内容。”   张商英自己去认认真真辨别了小半个时辰,最终只能惋惜的说:“官家,若早些问,臣还认得,现在自己也认不清了。”   林玄礼:“哈哈哈哈哈哈哈。”   向太后:“十一郎和大臣秉烛夜谈抵足而眠,我就说他不对劲!王繁英在宫里的时候,专与她一个人好,现在远离她的耳目,官家还是专等着她回来,这岂不可疑?”   其他人也不敢就这个话题发表什么感想,唯一够格探讨这个话题的只有朱太后和刘清菁。前者正在屋里拜佛诵经,后者正在盘算女婿。   时间眨眼过了一个月,辽国美人和西夏美人各有一个封为美人,这次选的是最老实安分的,不是最会打扮的。   汴京城不需要兴起辽国或西夏的时尚浪潮,现在的大宋是他们学习模仿的对象。   官家致力于把数理化课本塞进太学里,太学祭酒接受更进一步的数学和物理,这本来就是太学的课程之一,还愿意增加农业课,但致力于反对化学。   林玄礼每天吵架,早就把好看的小厨子和好吃的鱼丸汤忘的一干二净。   徒留汴京城中的黄嘉郑在、西夏境内的李乾顺每天对宋主翘首以待。   “化学是有危险,难道能因为有危险就不做吗!他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方士!”林玄礼啪啪的摔奏本,气的想叫那老头进宫继续当面对质,但今天要和枢密使他们开会。   枢密使突然送来一个消息:“启禀官家,两个多月前,辽主将宗室女封为公主,下嫁李乾顺。”   林玄礼拍案而起:“两个月前??为什么现在才收到消息?我们在辽国境内的探子呢?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鸿胪寺干什么呢?”   枢密使就得为鸿胪寺说句话了:“官家,辽国公主许婚西夏王这件事,不会知会大宋。没有国书投递,鸿胪寺自然不知情。得是他在边境接亲,迎到西夏王城之后,才有商队从西夏王城往边关带来消息,边将这才禀报朝廷。宋夏之间不开榷场,消息确实不畅。李乾顺会派遣使者来朝贺,递交国书禀报此事,求官家开榷场,公平贸易。官家不必忧虑,边关将士兵强马壮,操练纯熟,西夏小国寡民,不敢再生起不臣之心。”   [呸!他全是不臣之心。]林玄礼气哼哼的说:“前两年我还想选一个宫女,封为公主许给他。被皇后劝住了。”对,当年就想把韦氏扔过去,后来想想她也不算什么红颜祸水,虽然不厚道,缺德,说话不算话,但还是历史上的赵佶本人脑残。   作者有话要说: 【1】张商英真实事迹。我笑死,我一定要写!   感谢在2021-01-20 03:44:35~2021-01-21 03:1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火焰、人面桃花 10瓶;提灯夜话桑麻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君道》:我悟了   王繁英的调查之旅非常顺利,每隔十天给小胖熊写一封信报平安,一路上引导着小宝见了许多风土民情,贫富差异。自己则沿途恐吓审视各地的掌柜,看谁神色有异就扣下账本原地征用当地衙门的书吏,开始仔细审查。   要在此地逗留数日,等他们把账簿查清楚,再看看有谁会因为贪污被下狱。   小宝本来以为带着先生上路,又有官家赐下的新书,就得学习学到天昏地暗,没想到突然得知惊天喜讯。   “真的吗真的吗?婶婶~我可以放假五天??真好。”   王繁英含笑点头:“在船上没事做,多做些功课,学的时候好好学,玩的时候好好玩。十一郎平日里就这么做。”   小宝惊讶的:“叔叔他有空玩吗?”在宫里晃来晃去不能算是玩吧,出宫才是玩,他出宫的次数很少。   两岸的江景看一看也就腻了,千篇一律,但这里风中的气味都不一样,船上湿漉漉的。江风又吹得人总是打喷嚏。   王繁英笑道:“十一郎也有点空闲,只是忙的时候太多。来规划一下这五天都要玩什么,我要提审贪污受贿的仆人,你如果喜欢可以来看看。”   小宝对于爬山、下河都没多大兴趣,有点喜欢相扑但是又打不过谁,至于各地的美味也只是一时新鲜,没有多少特别好吃的,宫里的食材最精细:“想在城里逛一逛,去逛庙会,买点好玩的东西。婶婶审案我要看!打屁股吗?”   王繁英无聊的说:“打呀。”不仅打,还有可能杀呢。当然了,谁都知道,任何办法都无法杜绝贪污受贿,但杀了痛快啊!能吓住一个算一个呗。   想起十一郎给她讲的‘劫生辰纲’的故事,出门时还有点小期待,希望有沿途的土匪跑来打劫,让自己此次出行变得更加丰富多彩,或者是贪污的掌柜的自知大难临头,派出杀手前来制止。结果也没有人来卖加了迷药的酒,也没有人点火烧客栈,各地官员迎来送往说的都是些和气话,沿途的豪绅虽然压榨百姓但距离强取豪夺还有一点距离。   ……   下旨,立下规矩宫女十岁以上入宫(孤女年龄可以提前),二十五岁出宫。即便宠幸过,只要没有封号、观察过没有怀孕的也可以出宫。   放宫女出宫的仁政又被一顿赞美。但是对于被临幸过还能放出宫这件事,很多人颇有微词,要反对却又没有理由,当前就连寡妇改嫁都轻而易举,各地对出售堕胎药、帮助未婚女子堕胎的稳婆屡屡被上报朝廷判处流放——结果只是换个地方继续作案。已经临幸过的宫女……想到官家都不介意,他们倒也没多少理由反对。   林玄礼无聊的光着膀子挥汗如雨,继续给著书立说,除了《皇子公主教养计划》之外,还写《君道》:我悟了。所谓君王勤修道德,外敌不敢来犯的真实意义是——只要国富民强又认真练兵别人就不敢轻易来找事儿,轻易来找事儿也会被击败。一旦荒淫放纵、任人唯亲,那就是墙倒万人推、鼓破万人捶,谁都敢来乱折腾。   外敌和先生一样,只会在没准备功课的时候偷袭、突然考试。一旦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先生不考试,外敌也不来入侵,只有你,一代明君坐拥精兵良将,每天抓心挠肝的等着人来挑衅,就是没人来。   欠不欠!你们就说这些人坏不坏!是不是坏透了! 专等着挑软柿子捏。我的子孙后代啊,要知道周边这些小国的脾气。更要摸清楚世间的因果规律,在国家强大时克制欲望,做个好皇帝,可能没法打仗,但你知道你能赢。   写完这些,自己看了又看,扔盒子里存着,文章攒多了才能装订成册。这绝密的文件中,包含了大理、日本、某些群岛、南美地区都有储量惊人的银矿。只等着勘探挖掘。   无所事事的提起笔,换了一张纸,继续写文章。   身为皇帝,需要对各种各样的事发表指导文章。譬如文臣的楷模、武将的楷模、小孩的楷模、妇女的楷模。提笔就写,贤明、正直、孝顺、博学、文采斐然、武艺高强,这都是女孩子的优良品质,然后吧这几种品质努力赞美一圈。   【如果能六取其一,已经是世上少有的贤女。而中宫王氏六者兼而有之,天下罕有,可谓良配。】夸了一下老婆,搁下笔就有些幽怨:[我穿越之前流行那些自带图书馆、图书系统的穿越者,怎么这么多年来,我就没有一个呢?高中生三个脑残,一个偏科。]   [古早风那种能抡锤子造飞机,熟练掌握全部第一产业(工业)科技还能上阵打仗的女主也行啊,要封将军还是封贵妃都行。英英什么都好,就是偏向于魔法侧,不是科学侧。]   [徐绩又给我提交了在科研方面投入的资金列表,道理我都懂,科研没有捷径除非抄袭,我的心好痛。快来个学霸让我抄作业啊。]   礼部尚书赵挺之突然进宫:“启禀官家,大理国王段段正淳,决定禅位与长子段正严。出家为僧。”   林玄礼有点惊讶:“啊??快叫相公们都进宫。”   赵挺之在入宫之前已经做好了功课:“官家,臣以为大理、日本这些国家的君王,受制于权相、幕府将军,事事身不由己。历代国王不能了结权臣,只好出家避世,消极逃避。其情可悯,尤其是段正淳段正淳靠大理。他既然禅位出家,官家依照惯例赐给他僧袍、嵌七宝袈裟、九环锡杖等物,并佛像佛经,就足够了。若要再多,送几名僧人与他谈经说法,消磨时光,已经是天恩厚赐。官家请丞相进宫,所为何事?”   日本天皇、大理国王都经常出家,大宋作为天朝上国早就习惯了。赵挺之代入了汉献帝当年精研医术的原因,也觉得可以理解,还挺可怜的。   林玄礼微微一笑,兴奋的暗中搓手。   丞相们和枢密使都来了,礼部尚书直接留在这里参与会议。   林玄礼也不多说废话,精神振奋的单手按着桌子,询问道:“段正淳决心出家为僧,我打算修书一封,请他来大相国寺访学,和我大宋高僧…”想了一下一个名字都没想起来,向太后每年给他们几千贯香油钱。 “议论佛法,谈玄说妙,岂不美哉?”   章惇有种不妙的直觉,谨慎的问:“官家有什么打算?”   苏轼不支持这件事,但挺想和段正淳谈谈佛法,治国,还有高氏的具体情况。   韩忠彦:“官家是怜悯他吗?”   林玄礼想的挺美,要是大理国王来到大相国寺交流佛法,那整个大理的大门,就对我豁然洞开!我想做的,我能做的事就太多了。虽然理性告诉自己说段正淳不可能离开大理境内,但意淫确实很爽。他稍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并非怜悯,而是有一点小想法。嗯……如果他来到大相国寺参禅打坐,那有很多事都很方便。”   丞相们听完官家的美好梦想之后,面面相觑。   以眼神互相示意:大理国王不论怎么无计可施、或是想要报复高氏,他都不会到大宋来。   难道官家忘了大宋以前……在百年之前,后周恭皇帝,也就是郑王柴宗训,还有李后主李煜的下场么。   还有那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有这些事在,不论是西夏李乾顺,还是大理段和誉,谁都不会投靠大宋的。   官家可能是忘了,不把他们当回事,但是四周小国的国王绝对不敢忘。   老丞相们互相暗送秋波传递信息,看来想法都是一致的,真的是官家心宽到忘了这些事。但这些话又不能说出来,毕竟那两位不能议论,他们做的事留有后患也不能说。   林玄礼叹气:“唉,这还不是你们非要师出有名。大理一向恭顺,我们没法师出有名,好不容易想了个借口,你们还觉得离奇。”   最终还是准备八宝锦袈裟、纯金錾花莲花钵盂、九环锡杖等物,外加佛经佛像,给段正淳送过去。   祝他早登极乐。   林玄礼扬起眉头:“在国书里祝人早登极乐?真的?不是开玩笑?”   礼部尚书:“臣翻阅了此前给出家为僧的国王的国书,确实都写了这句话,并非戏言。既然出家为僧,就以往生极乐世界为目的,这样祝福并无不妥。”   “行吧…”   又过了数日,地方官禀报说当地发生了私盐贩子聚众作乱,对抗朝廷的事,已经调本城兵马去平定了。   在地图上一看,竟然是在皇后的必经之路上! 距离三天前得知的王繁英所在地址,相距仅有八十里地,也就是一天半的路程。   林玄礼淡定的揣手,哦压根没穿上衣,没有衣袖可供揣手,把手揣在裤腰上,瞥了一眼开始合十念佛的童贯:“你怕什么,我给她带了二十把弩。”   是天使被抓住都得直接扭送回京,百官都得弹劾秦王私藏甲胄弓弩,意图谋反的数目。谁都没敢说,这玩意好像我要陷害他似得,其实只是保证安全。侍卫们都会用。   童贯惊恐的说:“小人近来读书,听说王仙芝、黄巢 、钱缪都是私盐贩子。”这几个人距离现在只有二百年,还算不上古人。   林玄礼:“呸!哪年不杀几个贩盐的。又几个黄巢?”   贩卖私盐其实是走私、偷税漏税,严重损害了国家收入。   但朝廷也干帮忙销赃的事——粘罕又跑来做生意,他手头有五百匹抢夺来的战马,马身上有烙印,不适合留下来使用,要以一个公平合理的价格从榷场卖给大宋,换取铁器和盐。   大宋的榷场一向以公平而闻名。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就这么多。一个是我今天跟人吵架,急眼了一拳打在墙上,手没事,但是有一点点肉疼……还有卡文整理思路,删掉了一些无意义的计划。   【1】君道新解哈哈哈   【2】是段正淳让位给段正严,我中间记错了,希望都改过来啦。   感谢在2021-01-21 03:13:42~2021-01-22 04:0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松月、咪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玄君 10瓶;纳兰朗月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王繁英有些愤怒,手按剑柄,盯着这几个跪着死谏(死犟)的侍卫指挥使和小队长,一路上轮流执勤、谨慎倒班:“男子汉应当奋勇杀贼,为何裹足不前!”   我跑了这一路,虽然不觉得平淡无聊,但是小宝终于能碰到社会实践课,这可不容易啊。   侍卫指挥使方季跪地道:“娘娘,倘若是天使前往剿灭燕贼,已经是越权越级,更何况您是中宫。只要您下令当地官员前往剿匪,区区数十人不足为虑。”   田黄鸟有点惊惧的劝说道:“娘娘,秦王也在这里。倘若您亲自去平乱,我们必然得跟您去。四十名护卫能留几人保护秦王?万一那些贼子胆大包天,意图劫掠官船,叫我们如何是好?我们现在停在小码头,距离军营还挺远。”他心里也暗暗打定主意,如果王娘娘就是为了调开这些侍卫,另外派人暗中设伏,对秦王不利,那自己也只好舍命护着秦王逃走。恐怕赵氏孤儿的故事又要上演。   不是说官家过去对他不好,而是让皇后带着秦王单独出门这件事,再加上要分兵冒险的事,怎么想都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王繁英大概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但那不重要:“官家不久之后要对别的国家用兵,如今在我面前剿匪,是你们表现才能的好时机。有道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难道你们情愿终身做侍卫,不想建功立业,出将入相么?有宋百年以来,哪有一位官家像十一郎这样亲近、信任武人?”   众人听的心荡神怡,这可是讨好皇后的好机会,要是成了,娘娘在官家耳畔一说谁谁骁勇善战,这人就稳妥了!   田黄鸟看得出来他们心思浮动,连忙问:“娘娘要抛下秦王不管,亲自带兵剿匪,官家知道了,难道还敢信用我们这些人吗?” 官家看起来很喜欢这侄子,偶尔扛在肩头都没有忌讳。你们动脑子想想,一旦秦王出了什么不测,不论是或不是官家的本意,你我之辈都晋升无望。   小宝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自以为不留痕迹的轻轻晃腿,很期待婶婶争论的结果。一边等,一边想着最近沿途收集的情报,他从开蒙就开始学法律,想这些人,得有十几个问斩刑的。又想到路上听到的公案故事,以及婶婶和先生们讲的推理。忽然反应过来:“婶婶,他们应该不是数十人,有一百多人才对。”   王繁英含笑看他:“聪明。总共一百七十人左右,但能战的只有五十多人。其他人只等我们亮出弩,就会跑掉。”   小宝还不像别人那么懂阴谋论,只是跃跃欲试的欠身问:“婶婶~带我去吗?我会躲在盾牌后面的。”   王繁英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当然,十一郎叫你学兵法,你也可以试着指挥。”当然了,小孩子只懂纸上谈兵,小宝的生活环境不好,他连叫二十个小伙伴分成三队玩打仗都玩不了。让他试着指挥,有学以致用才能好好学。   侍卫们在皇后一番威逼利诱下,只能咬牙的听命行事。   若不然王娘娘就准备派人去军营借兵剿匪!!也不知道此地的士兵训练的怎么样,自己这伙人就在旁边,怎么敢让王娘娘出去借兵。   王繁英就抻出一张地图来:“都过来看。这座山名叫二虎山,河是混江河。山不高,山路四通八达,凭我们的人数没法封锁全部的道路。这河暗礁比较多,匪首燕巴虎多次凭借对河道的熟悉,利用河中暗礁,甩脱追击的官船。小宝,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小宝刚左摸又摸,在罐子里抓了一把混合坚果,榛子、核桃、杏仁、花生、青豆,只撒了一点淡淡的盐味,吃起来香脆可口,适合在开会时悄悄摸摸的吃。他见过叔叔在朝会上偷吃。   攥着坚果想了一会:“婶婶,我们可以用火器炸毁大路,让一两名侍卫携带弩机埋伏在小路处。这次带了火炮吗?”   “那倒没有。只有二十只弩,铠甲二十套,还有火球数个。”王繁英笑道:“你该先问他们会不会逃跑,还有咱们本次进攻的目的何在。”   “受教了。”   贼匪遇到官兵时才会逃跑,面对身份不明的人进攻时,都会下意识的认为是打劫的同道中人。   侍卫们被逼无奈,和船夫们凑了凑,共计百人,留下三十人在船上保护货物,又派人通知地方官,随即纷纷穿上铠甲、布衣,只是统一系上红蓝两色拧在一起做腰带,以区分敌我。   王繁英对于亲自提刀上阵有点兴趣,看小宝安抚好他的保姆,换上布衣,又在身上拍了许多驱蚊虫的药粉,在货船上拿出八口大箱子,扯破封条打开箱子,里面是些让人惊心动魄、犯忌的武器。   有一张纸用绳子捆在箭枝上,正面朝上。   小宝:“是叔叔的笔迹。”他兴奋的念出声:“我离家出走时,对自己不能带弩耿耿于怀,现在给你们带上,照顾好自己。该用就用,不用考虑御史和朝臣弹劾。还盖了皇帝之宝的大印!”   除了弓弩之外,还有一箱用蜡封了箱子缝隙、用棉花和软布垫好防震、又垫了不少木炭除湿的手掷弹。   王繁英都无语了:“十一郎把天下想的太危险了。”   侍卫们腹诽道:天下不危险,您危险。   他们也已经换好衣服,在娘娘的指挥下分好武器——没有一个人怀有信心,但是又无计可施。只能听天由命的听命行事。   小宝跟着下了船,有点好奇的看了看外面三十多匹马:“不都骑马么?这些马……”看起来有点瘦矮倒是没什么,官家弄了一些更远的北方马(蒙古马),更矮小健壮,耐力比高头大马还强。   “民间的马就这样。”   经过将近一天的行路,众人到达了二虎山。   山脚下有茶寮,王繁英一挥手:“上。”   方季和田黄鸟迷茫的对视一眼,看看睡懒觉的掌柜和正在晒萝卜的活计:“天使,是……抓住这几个伙计么?”   王繁英:“对。。尽量抓活的。”简直失去动力。一个没多少陷阱的山寨,一群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侍卫,心里骂着王娘娘胡作非为、拿着最好的武器去远程碾压一些乱民。连拔刀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全场唯一兴奋的就是秦王,抿着嘴装出一副沉静的样子,只是把眼睛睁的比平时更大。   茶寮掌柜的和晒干菜的活计在眨眼间就从身边抽出朴刀、片刀来迎敌。   一看对面举起了弩,并一箭钉在自己眼前,立刻熟练的抛下刀跪地求饶:“官爷,祖宗,我们只是把风的!”大不了就流放,反正也是流放到这儿来的。   侍卫们先把这三个人捆扎结实,然后踹开每一间茅屋的门仔细搜索,发现了两个被抓来的妇女关在屋里。   方季想都没想:“天使,请您坐镇指挥,卑职带人摸上山去,生擒贼酋,再来您面前表功。田黄鸟留下保护您。”又点了十个人的名字,都得留下,以防万一。   小宝兴奋的看着他们五十多人上山去,兴奋了好一会,可他们骑着马都没上到山寨的位置:“还没到吗……?”   “望山跑死马,你忘了咱们去爬山的时候么,山看着不高,爬起来可费事了。”王繁英建议道:“你可以翻一翻这几件茅屋,看看能有什么发现。田黄鸟,你跟着他。我出去一趟。”   □□没有乱翻东西的爱好,只是随便走走看看,有一间上锁的房子,里面是一锭一锭的私盐。盐很容易凝固成块,这里的盐用模子敲成块。他想伸手摸摸,又觉得灰黄色的方块有点脏。   田黄鸟伸手一掂:“每一块重二两,看来这茶寮还贩卖私盐。”   “这是盐?”   “是私盐,没有官盐的戳子。小郎君,民间吃的盐都是这个色。”   王繁英飞快的拎着朴刀、茶寮墙上挂着的响箭,骑着自己的马上山去了,山路不算难行,也没有什么埋伏——百十号人的小山寨不可能浪费一两个壮丁蹲守在路上。山脚下的茶寮和响箭就是他们唯一的眼线。   爬山队列中末尾的人群:“方指挥使,天使来了!!”   方季瞬间崩溃:“我的娘啊…她还敢来。是嫌我们爬山爬的慢了吗!”都是官家每次和她动武时都让着她,让她对自己的实力有种错误估量。   王繁英骑着最好的马哒哒的追上众人,催促道:“快点,半夜之前还得回去睡觉。”   爬山一个时辰,攻克这座山寨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   响箭能引诱对方出来。   “好汉且慢!”私盐贩子·土匪头目·啸聚山林抗拒朝廷统治的燕巴虎持械抵抗,大喊道:“有道是‘要劫劫皇杠,要票票娘娘’,我山上的盐都被人买走了,你们来抢我,抢不着什么东西,可你们要是去抢天使的船队,保证收获甚巨。”   王繁英忍着笑意,提刀向前,只是一刀就把燕巴虎连刀带人一起砍断:“这话太冒犯我了。我可是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其他人扭送官府,金银细软都收拾走,清查山寨,看有谁是被胁迫来的。”   被抢来的女子二十六个,其中能有一半是真被抢的,另一半是买来的。都给了点钱,带到山下去,交给赶来迎接的县令送回家。   还有许多被发现的赃物、劫掠得到的包裹衣物和身凭、路引。   县令带着五十多名衙役赶到现场接收一切:“惭愧惭愧,下官到任仅二十几天,事务繁忙,还来不及剿匪。”   □□什么都没看见,气呼呼:“只有二十几天么?你前任是谁,我要参他一本!”上一个县令是废物吗?四五十名过路客商被抓,被抢的民妇二十六人,他装没看见?   ……   童贯:“官家,您让我格外注意的韦氏,已经定了婚期。”   林玄礼本来在想女真和辽国的细微动向,最近这几年试图组建自己的特务机构,但这玩意也得砸钱,大量砸钱。由于扣门培养的不是很好,而辽国和女真虽然不排外,但是不安全,消息经常要过一两个月才能抵达京城。诚心诚意的祝福: [想生宋高宗赵构?你生个屁!]“那很好。”   童贯有些不好意思,期期艾艾的说:“官家,小人今年快三十岁了,也想成家立业,宫里有个宫女姐姐,小人瞧着投缘,她看我也不错。她今年二十二,还有三年才能出宫嫁人,官家…小人想求官家开恩。”   “宫女们都很喜欢你。”林玄礼瞥了一眼童贯,这是个高大的肌肉男,而且相貌堂堂,须眉乌黑,嘴甜无比还是官家最喜欢的太监。童贯很有钱。   童贯本来还想要另一个宫女,想到官家都不曾临幸别的宫人,一心一意等王娘娘回来,自己得和官家保持一致。立刻走到桌前,跪下道:“小人只喜欢她一个,她也肯和我好。。求官家成全。”   “两情相悦,我还能说什么呢。她叫什么?”   “小嫦娥。”   “不要倚势凌人。你愿意吗?”   旁边站着的捧茶宫女立刻走出来跪下:“奴婢愿意。”   林玄礼批准了,还给了五十贯礼金。慢条斯理的继续看奏本,突然看到老婆要回家和侄子弹劾官员的两本,开心! 第139章 有点小激动   女真的斡鲁补悄悄的统一了整个女真部落——在辽朝廷甚至对此没有官方通报,把这当做是边陲小摩擦。   实际上辽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得到的只是斡鲁补和其他小酋长给出的解释。小酋长中有些是臣服于斡鲁补的,有些则是刚刚被斡鲁补任命的小酋长。精巧又掩饰的一解释,把来调查的辽国官员哄走。   宋朝派去的名为商队实际上是探子的人,也只是探听到一点微妙的变化,听说了酋长的更换,但缺乏详尽的资料和细致的调查,说听到的只是他们传颂的人物。   那就是斡鲁补不断攀升的名望,被人传颂的骁勇善战、以及慷慨仁义公正、貌如菩萨。   他的名望在短短几年间超过了完颜阿骨打,就连大宋边关的普通百姓也听说了,还有一点郁郁不得志的汉人跑去投奔斡鲁补。   边将尽量禁止这种事,尤其是防范着女真人重金利诱工匠。   商队每隔三四个月带回来一次的情报并不真切,真正带来情报是被斡鲁补击败、出逃的女真小贵族。   斡鲁补是得到辽主任命的新酋长,只是他近几年来用各种借口搪塞,拒绝女真人再为辽主出征卖命,在努力的暗中积蓄力量。还给宋主写信,试图交好。   粘罕继续权当没事一样,和宋主鸿雁传书。   如今事情已经挑明,宋主在信里直接写了:你属于女真诸部,强求留你不得,佛说求不得苦,令我每每想起来,扼腕叹息。不过朕与斡鲁补神交多年,他将来必为明主。辽国怕是要三分天下。你将来能做个开国功臣,也不枉费你的大才。   斡鲁补看完了给自己的信,又看了看粘罕自觉上缴的信。看着他,温和的问:“你觉得怎么样?” 他原本不相信粘罕说宋主有‘得不到就杀了他’的打算,但在父亲被害之后,就觉得以粘罕的敏感程度,会这么猜测,一定有他的道理。   和宋主以每年两三次的速度书信往来,得到宋主赏赐的刀和弓,一些亲切的关怀问候,对哪位远方的强大国度的皇帝,有种莫名的好感和崇敬,但更加相信粘罕的推测。   粘罕这些年照样偷渡去榷场生意、建议主公努力南下扩张和大宋接壤。看着这封突然又挑明自己一方野心的信,在短暂的沉默后:“主人,宋主说的一点也没错。辽国要三分天下了。”   斡鲁补露出探究的神情:“粘罕,你觉得他想怎么分呢?”年轻精干的宋主,敏锐果干的宋主,他心里一定对瓜分辽国有些打算。   宋朝想要夺回燕云十六州这件事,妇孺皆知,路人皆知,可是辽国极其宽广辽阔,所占据的位置大的超过宋朝两三倍。斡鲁补也想要燕云十六州,但他觉得那是痴心妄想,只要能和大宋结盟,靠宋朝吸引辽朝一半的兵力,那么女真就能得到原渤海国的范围,也是意外的惊喜了。   毕竟辽国那么大,宋朝兵力强盛,而女真……虽然自觉和宋朝的精兵相差不多,但是人数太少了。   粘罕沉默了一会:“主人,我可以再去汴京见一见他。”   斡鲁补惊讶道:“万一宋主他……”   “不会的。”粘罕轻松的笑了笑,摊开双手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粘罕和燕云十六州谁更重要呢?”他可能想要我留下做人质,想要杀了我,但一个宋朝皇帝绝对没办法拒绝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诱惑。从赵匡胤开始,没有人受得了。   斡鲁补成竹在胸的笑了笑,握住他的手:“你说得对。你可以去见他,但不是现在,等我们动兵之前,准备签订盟约时再去。”   ……   《君道》   西夏王李乾顺,明君。大理王段正严,明君。女真斡鲁补,明主。   我的后人啊,你得知道周边小国的君王都在努力,你不需要比他们更努力,但你得保持住现有的良好局面。我们占据优势,不要丢掉这份优势,不要让他们勤能补拙、也别让攻守势易。要保持最新的科技,大量人口,充裕的食物,还有工作。   刚写到这儿,章楶、徐绩、宗泽、狄说四人进宫来议事。   林玄礼想到皇后明天就能到京城,就有点心不在焉:“我就有点迷惑。萧奉先怎么能在杀了完颜阿骨打之后,依然毫无疑虑的让斡鲁补继续当酋长?”   四名官员面面相觑,章楶看出官家心神不宁,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皇后闭关修行不见人?示意年纪最小的宗泽先说。   宗泽觉得这么简单的道理官家肯定是心知肚明,这是在考我。谨慎的说:“启禀官家。臣认为原因有三,第一,萧奉先以为斡鲁补不知道阿骨打是被害的,更不知道是被他所害。   第二,完颜家根深蒂固,女真部落的酋长和大宋地方官员任免不同,而是类似于乡贤为官。斡鲁补虽然是次子,但他是嫡子,为人又颇有威望,战功赫赫,不立他,也没有旁人可以服众。   第三,女真诸部,共计上万人。蛮荒之地,妇孺能战,萧枢密使要想灭掉他们,太不容易了。不动兵还罢了,一旦用兵失败,他承受不起。。”   林玄礼三个月没少和左右手以及王繁英的小肚兜交流感情,还是热血上头的幻想着她回宫之后的几番大战~人还坐在这里,魂已经飞入罗帷中,滚的像个快乐的小熊。“嗯,”   章楶更敏锐,也看到了那些投奔过来的女真人带来的、关于斡鲁补和粘罕这对绝佳君臣的资料。“官家,您有意联和女真,攻打辽国?”   林玄礼惊讶道:“你不赞同么?”   章楶皱紧眉头:“官家,请看地图。”大宋的边境有二分之一和辽国接壤,而女真则是被顶在大陆边缘的一小条。   “抛开宋辽之间兄弟盟约、不能互相攻击的事不谈。官家,我大宋幅员辽阔,雄兵数十万,官家励精图治。商队回报说辽国城寨年久失修,辽军管理混乱涣散、各自为政。辽主耶律延禧沉溺于声色享乐,重臣都是趋炎附势的国贼。大宋若要出兵收服燕云十六州,不难,凭当今实力对比,攻下、占领燕云十六州,有七成胜算。官家,我们不需要联合女真。”   联合他们,还得给他们好处,还得给他们分地和钱,给出的东西和他们能牵制住的辽国兵力不相符,贵了。   联合作战这种事儿,只要按照约定的分赃,那就是谁弱谁占便宜。   如果是假道伐虢呢,路线又不对。   狄说:“官家,臣认为章楶说得对。”   有点小激动,到时候官家肯定要御驾亲征,我身为三帅之一,肯定是率禁军跟随!唔,或许会留下来保卫京城,没关系,我还有三个弟弟,总能让一个跟着官家。   林玄礼微微睁大眼睛,把魂儿从床上和小豪猪身上拉回到现实世界:[他说得对啊!我只想到我们可以在一个我做好准备,但女真没做好准备的时候,提出联金灭辽,他打算单干!]   [但是……不行,这样大概是不行的。斡鲁补和粘罕都不甘居于人下,五代十国带来的后遗症,每个人都想称王称霸。虎躯一震让人纳头便拜的事儿我试过了,震了好几下,粘罕跑的很快。]   [六哥:燕云十六州啊…佶儿我想要…]   [抢抢抢!六哥开心不!我们会收服燕云十六州!你在祖宗们面前倍儿有面子!到时候除了赵匡胤之外,谁见了你都矮三分!万一见到唐朝的皇帝,你也不怵,咱们不比他们小多少。]   徐绩打断了官家的沉思,飞快的报了一段各地的数据,数据和资料显示接下来三年还会处于高速增长中。他这个参知政事别的不管,只管让朝廷和百姓一起富裕起来。“官家,三年之内别动兵。耶律延禧一时半会不会变英明,您有的是时机。”   宗泽却不赞同这种说法:“女真已经对辽国不封诏,三年时间,他们也能扩张不少。”如果女真势力足够强,那么不想联合也会形成实际上的联合——后加入战局的一方俗称趁火打劫。   军事会议谈到中午散会,放他们回去工作。   林玄礼一个人烤羊排吃,顺便厚切了一些胡萝卜,一起烤:[以前和同事畅谈国内外军政大事,现在终于能将全国顶级人才请来跟我聊军事问题,唉,还是一时半会没有结果。]   [向太后疯狂问我为什么不临幸后妃,烦死我了,小豪猪快回来给我编借口啊!]   正在这里思念的佳人,突然穿着一身仆役的青色圆领袍出现在院门口:“官家?”   史官都快要哭了。他知道所谓的内侍王某其实是王皇后,但他不能说,现在王皇后悄悄回来了,他也不能说,只能记录下来。   恐怕官家百年之后,下一代皇帝修史时,都不敢相信。又没有证据。。   林玄礼猛地站起来,差点弄掉了烤的微微变色、香喷喷甜滋滋的胡萝卜:“英英!你回来了?小宝呢?”   王繁英笑嘻嘻的伸手抱他:“天使只是内侍,不用你亲自去迎接,秦王么,你就得派官员去码头等他。我先骑马回来。百官知道皇后不在宫里吗?你新封了几个美人?”   林玄礼先抱着她啃了几口,然后看她啃羊排:“瞒的还挺好的,你也不是第一次闭关了。封了三个,辽国韩美人,西夏梁美人,还有方美人。等你出关了叫她们来拜见你。方美人出身不错,算术做得很好,我那些书印出来,宫里只有她看得懂做得出来。”   “呦~韦氏呢?”   “啃你的羊排,别恶心我了。我早就把她嫁出去了。”林玄礼想了想最近三个月发生的大事:“没什么大事。李乾顺娶了辽国公主。段正淳禅位给段正严,段正严称臣上表,我也只好封他为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云南节度使、上柱国、大理国王。除此之外,就是我和斡鲁补和粘罕有书信往来。你那边呢?小宝怎么样?”   王繁英啃着全世界最好吃烤羊排:“还不错,有耐心,不浮躁,会分析事情,还能找准目标。不用我提醒他就知道地方治理不力,地方官难辞其咎。真香!”   林玄礼继续努力烤羊排,感觉变得更好吃了:“明天小宝能到京城吗?咱们俩去接她,顺便带你去吃饭,陈记酒楼来了个新厨子,那手艺是真不错,我叫宫人去买了好几次肉丸。”   “好呀!这一路上吃的可真不行。”   林玄礼摸摸她的腿:“向娘娘病了,她说是被我不近女色还让你出宫瞎闹气的,我哄不好她。朱娘娘身体也不太好,让小宝好好陪陪她,还有小宝的生母也想他。现在我哄不好向娘娘了,可能是不如小时候可爱?”   王繁英笑盈盈的用手肘戳了戳他,吮着指头上的余味:“她心急,和你可不可爱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1】历史上在宋金合伙灭辽之前,金国不知道大宋辣么弱鸡。毕竟又大又有名,在打西夏和其他小部落时还很凶。 第140章   在短暂的猫飞狗跳之后,安抚好两位太后,又身体力行的互相安慰了一番——看急切的状态就知道都没出轨。后宫又恢复了平静。   前朝到也没什么事,日复一日的维持正常运转,朝臣们除了催官家赶紧生孩子之外,还催着官家赶紧给秦王起名字。快十岁了!这岁数都可以加冠了!   木字旁的字挺多的,吉利喜庆的也不少。   林玄礼翻着《尔雅》试图找个好字出来:“太难了,又不能是常用字。”   礼部尚书李格非看自己提交的十个备选他都不满意,忍了又忍:“官家,为什么不能是常用字?”想到官家膝下没有子女,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提醒道:“官家,百官和天下人只用对官家的名字避讳,亲王的名不用避讳。”   林玄礼震惊了片刻,完全没想到这个答案,正因为李格非提交的都是常用字有点担心以后朝廷上下要为了避讳而吃力呢:“哎??啊呀!这我倒是没想到!叫他林?森!赵森。但愿他子孙繁茂,胜过六哥和我。”等他登基了再自己改名字嘛,太难选了。   李格非沉吟刹那,森除了繁茂之外,还有幽暗之意。用在名字上……可以解释为只有繁茂的意思。不算特别吉利,也不算给予厚望,和秦王的身份正相当。   林玄礼看看现在奏本堆积的不多,愉快的合上书,翘班去看大侄子:“让中书拟旨,宣布名字。封开封仪同三司,陇西节度使,领大名府四军。加封他生母为妃……先帝贵妃。宫中禁卫、殿前班直田黄鸟,听他使唤。”都没有实权,只是多好几份工资。   他妈姓什么叫什么我都忘了,算了不重要,不熟挺好的。   田黄鸟则是小豪猪说的,她说这小黄鸟很忠心的样子。   秦王终于在十岁之前得到了自己的名字。   □□正端端正正的练字,抿着嘴,板着脸,一笔一划气定神闲。   林玄礼靠在窗口盯着他看了一会,这小孩心无旁骛,一点都没发现。等他写了一页字,放下笔揉手腕时:“小宝,我给你选了一个名字。三木森,怎么样?”   小宝隐约有点失望,在备选的名字里,他更喜欢赵枢。   中枢,枢密,这个名字听起来就觉得这个人很重要,前途无限。   不过读了这么多书,也知道自己的前程已经注定。“太好了,多谢官家。”   林玄礼笑吟吟的挑眉:“喜欢就好,来,教你点安身立命的东西。”   “叔叔~是什么啊。”是武功吗?还是什么东西?   被带到厨房。   是腌制肉类的绝密配方!   林玄礼神神秘秘的说:“一年四季,腌肉的配方是不一样的,除了冬天稍微咸一点,夏天稍微淡一点之外,用的佐料也不一样。这是根据口味四时变化、以及医学研究出来的。别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准备点美味给父母长辈吃是好事儿,给孩子吃也很有趣。”   小宝提出了自己的歪理邪说:“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我料理的只是宰杀过后的动物,不会损伤仁爱之心。”   “说得好。”林玄礼吐槽道:“其实杀动物也不会影响仁爱之心。不分季节的乱杀才不行。孔孟虽然是圣人,却没当过皇帝。”   警惕的回头看了看,看到史官正在身后不远处皱着眉头仔细记录。   倒是不怕被人听见,也就继续说了:“圣人的教诲之间有同有异。要择优选用。朝臣和先生给你讲课时,也只选他喜欢的那部去讲。赵普当年说半部论语治天下,不是他狂妄骄横,是他把和他意见不和的另外半部论语,就当没听见。”   赵普的双标还用多说吗?居然有人用这话夸儒教,简直和用梁武帝萧衍、前秦苻坚举例说佛教的好处一样离谱。最近就在《君道》里写这些文章,没当过皇帝的人教皇帝怎么当皇帝,大臣用‘名人名言节选’来压制皇帝,这他娘的就是离谱。   小宝只觉得心中的疑惑豁然开朗:“叔叔英明!我近来常为此疑惑。”叔叔的行为不是传统意义的明君,没有像要求的那样广泛施恩,也没有垂拱而治高不可攀,但是每个人都说他是明君。   两人就一起腌了肉片、羊腿、羊排。用绿豆面仔仔细细洗了手,还觉得有味,各抓了一个香喷喷黄澄澄的佛手反复揉捏,直到回去各自提笔工作。   王繁英还忙着做出一副‘刚刚结束闭关求子’的状态,补上应该做的接见命妇等工作。   ……   转眼新春,到了宣德九年。   新年宴会时,出来跳舞的辽国美人少了一个,西夏美人也少了一个,都做宫人打扮,幽怨的在后宫中接受太后审视。   向太后戳戳朱氏的手臂:“你说后宫这四个,郑妙妙娇媚艳丽,方氏端庄又是才女,辽国的丰腴高挑,西夏的也是能歌善舞。官家到现在一个都没幸,你说她王繁英究竟有多大能耐?”弄这四个宫妃只是堵天下悠悠之口,免得他们说官家无子是皇后的问题。   朱太后叹气:“我怎么知道。”   向太后冷笑:“你当年是神宗的宠妃,怎么不知道这点伎俩?”   朱太后举杯喝酒:“我当年没这么有本事。”   刘清菁也穿着礼服出席新年盛宴,不怀好意的插话道:“这有什么难的?这不是水到渠成、手到擒来的一点小事么,何必大惊小怪。只要长得漂亮,嘴巴又甜,就够啦。”   长得不漂亮嘴也不甜的向太后大怒,又没什么借口可骂她,只好给孟氏赐了一桌宴席。   刘清菁根本不在乎。她这几年在自己宫里,喝酒,唱歌,跳舞,虽然缺乏观众,也能自娱自乐。   大大小小的命妇们赶忙岔开话题,谈起养生和装饰。   前面帝后二人正在宴请百官和使者,突然有个宫女走到皇后身边,低语了几句。   林玄礼正和辽使胡说八道,喝嗨了,差点起来当众跳舞。转头询问:“怎么了?”   王繁英低声说:“娘娘们又吵起来了。”   “这也值得禀报?等打起来了再告诉我。哎呀。”   在新年宴会之后,和即将退休的老丞相们商量:“自从唐灭之后,吐蕃诸部不团结,咱们把他们吞并了吧。”   章惇考虑了一下地形上的变化,现在打西夏是单面进攻,一旦控制住整个吐蕃,那么地势就变了,大半个西夏边境都被我们包抄,他们只能让辽国跑:“臣觉得是时候了。官家仁爱之名传遍四方,吐蕃诸部,其实都愿意彻底投靠大宋。”   不是现在这种自称臣属的状态,而是彻底投奔过来。后续的赋税、人口、驻军、编入军队的问题都安排好,大概需要三年时间,到时候我就可以放心致仕了,是时候告老还乡,去看一看沧浪亭的风光景色,也给儿孙让开一条路。   苏轼:“官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臣以为盛唐时的教训,不能不放在心上。这些人,每逢大治就做忠心样子,邀功求赏,每逢大乱,必然趁虚而入,抢掠京城。唐代皇帝数次幸川,都与胡人有关。”   吞并之后还得赏赐安抚他们,还得派兵驻守,哪地方又没有多少收入,在账面上来说,完全是入不敷出,非常亏本。   章惇投以严厉的目光:只要我支持的你就必然要反对是吧?   韩忠彦袖着手:“两位相公说的都很有道理。但官家正当壮年,是时候开疆扩土。周边这些国家,辽国,西夏,吐蕃,大理,只有吐蕃积贫积弱,混乱无序,又仰慕王化。臣觉得如今之计,可以先陈兵边界、派使者去说降吐蕃诸部。谁能携地来投,谁能得高官厚禄,这简单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   林玄礼皱眉:“然后呢?朕要的不是名义上的投靠。”   我要控制那块地区,哪怕当地赋税都用来扶贫,也要达到实际上的控制,为我作战。   章惇笑道:“然后自然是派官员前去治理,一切都按照大宋的制度来管理。有兵无权,有权无兵,分而治之。倘若有谁不服,其他部落的酋长做了大宋的官,就该封诏讨贼,瓜分他们的财产。”   苏轼用眼神示意:你这么做真的很缺德。但是会很有效。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还算满意的点点头:[你们这几个坏蛋还挺聪明!]   [然后推广汉学,把你们全都汉化了,必要时候传播佛法。降低你们的战斗力。女真人信奉萨满时,蒙古人信奉长生天时,那战斗力相当之强,一信佛就柔弱了。]   童贯给官家奉茶,低声道:“小人听说,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官家高明,真是用兵如神,孙武子见了都得大声叫好。”   苏轼叹了口气,准备回去再细写反对原因:“明年科举,希望多几名治世能臣。”   林玄礼高高兴兴的回宫去,和老婆分享这个好消息。   王繁英正在吃奶油蛋糕,蛋糕上还抹了厚厚一层草莓果酱,立刻塞给他一大块:“吃,吃胖点。打仗需要脂肪。”体脂低的肌肉男每天得吃五顿保持体形,很容易冷和饿,脂肪多的胖子每天只需要吃两三顿饭,耐寒耐饥时间都长,偶尔一整天不吃饭也有气力。硬邦邦的将军肚虽然有碍观瞻,但确实有用。   林玄礼快乐的大吃起来:“章惇打算拉拢利诱他们,分而治之。”   王繁英:“多吃点。需要你解决的事不少。”   ……   陈庆站在巨大的海船上,吹着正月凛冽到闻不出腥咸的海风,遥望来时的方向。他承认自己对这位皇帝老乡不是很相信,但现在他心中情绪翻滚,自己感觉滔天怒火可以焚尽七海。   在之前几年中所有辛苦全都为他人做嫁衣。在欧洲扩张修建的商铺、海运贸易所占据的港口,在一夜之内被当地的公爵全部剥夺,自己买下的土地、改良的土地、拥有的村庄、开办的作坊,也被附近几个领主以打击异教徒的名义,用数倍兵力攻击劫掠。招募的欧洲人士兵一听说是教廷的命令,打击异教徒,不仅不抵抗还立刻成为带路党,这是自己遭遇失败的主要原因。   如果不是自己跑的够快,还携带了不少违禁的弩和少量火器,还有忠实的家丁奋力抵抗……可能没法让九成人回到船上,扬帆远航。   船上倒不算缺医少药,通过特制铝锅在太阳下暴晒能蒸馏淡水,食物也随时准备着。   陈庆愤恨的想:这是这被人倾举国之力抢劫的耻辱,就需要找官家求援,需要掌握高科技火器的官方下场。 第141章 赚的超级多   碧浪翻涌,雪白汹涌的浪头中弥漫开大量鲜红的血,几乎染红了六艘大船周围的海。   一条大鱼覆盖了大船甲板上至少一半的位置,用长矛改造的鱼枪没入大鱼体内拔不出来,用类似于□□的长刀破开腹部,取出的内脏把几个水手冲的摔倒在地。   陈庆眼里已经没有了美丽的海洋霸主,而是利益——捕鲸可以得到以吨计算的红肉、丰富醇厚到难以想象的洁净油脂、厚实而巨大的皮革、坚固庞大的骨骼。   这些不能弥补他损失的大片土地、买下的百姓、收入不菲的磨坊和矿场,这些东西被一些战斗力不如自己的人,用卑劣的手段夺走了。但改装的捕鲸船,以及这不菲的渔获,让扬帆回家时留一点颜面。   要用丈来衡量的鲸鱼皮,献给官家也是一份不错的贺礼。   巨大鲸鱼搅动时,翻起一些大个儿的鱿鱼,还有在浅海地区捕获的螃蟹。在寒冷的冬季能保持看似新鲜的外表,上岸后卖给一些猎奇的富人。   陈庆站在船头,船头安放着一尊奇异的神像,据说这能带来平安和好运。他在湛蓝的天幕和倒映着星光的海面之间想了很久,越发坚定一个念头,能带来平安和好运的只有火器,以及宗教。这帮混蛋以上帝的名义抢走了一切,假意信奉教廷并捐了一笔钱,也挡不住他们的贪欲。   在当前糟糕的冶炼技术、提纯和检测的技术之下,制作出来的火器几乎不能用。还是得依靠官家,这位已经被古代同化、满心巩固封建统治的老乡。想要获取技艺和工匠难如登天,但他肯定愿意卖一些火器给我。   终于在二月份回到了大宋的港口。   并翻遍山海经,找到一个鯥鱼,据说‘有鱼焉,其状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下,其音如留牛,其名曰鯥,冬死而夏生,食之无肿疾。’然后非说大鲸鱼是鯥鱼,用其震撼的外表哄的码头附近的官员士绅纷纷慷慨解囊。   大海商们出海时见过鲸鱼:“……骗子。陈庆是最大的骗子!”   “该死,我们去揭穿他?”   “知府家笑纳了十斤,你敢揭穿?”   “不错,市舶使老大人都说是真的,吃了之后通体舒泰,你敢说是假的?”   陈庆在短短数日,聚拢了八千贯,慷慨的安抚伤亡的水手家人,拿剩下的钱回家让家人多买良田。“以前是我糊涂,想着天高海阔,在海外有无数的良田。出海这四年才知道,国外到底还是不安全。”   老母亲和妻子都问:“你还要亲自出海吗?这几年你虽然有书信传回来,可是太危险了。” “是啊,你这一趟只赚了八千贯,要是吧你这几年的钱都拿来买地,雇佃农,那收入可不只八千贯。”   陈庆想了想:“要去。”富可敌国的下一步就是家产充公。上帝啊,别说什么我们都是老乡,人类之间的互害再正常不过了。“官家嘉奖鼓励海外贸易,现在就有三家走我开阔的航道,我要是不去,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帮该死的家伙走我的航道,也替官家找那些海外之物。   安顿了家里事,带着鲸鱼皮、珊瑚树、珍珠、紫水晶和红宝石蓝宝石制作的华丽首饰,直奔京城。   京城中热热闹闹的准备春闱。   官家收紧了进士名额,但他也大胆启用了一些年轻的官员,位于比他们的年龄、比三年一升更高的位置上。这让来参加会试的举子们充满信心,感觉功名利禄近在咫尺。   他们也热热闹闹的聚在会馆里,准备押题。还没考省试、没进入殿试,已经开始热热闹闹的议论:“官家殿试出题,考的一定是近来的政策。历年来都是这样。”其实自从林玄礼登基以来,只举行了两次科举,现在是第三次。   “是……物理和算术么?官家推行那些书……快三年了吧,学生从未看懂过。倒是有几位世兄乐于计算那些数字。”   李纲:“事物的道理,算学的规律,这些虽然比不上儒家王道,但也别有一番趣味,如官家所言,是天地间存在的理,应该学它。”   “也有可能是那些新鲜的蔬果。我一直以为只有张骞那样著名的使者能带回食物,想不到海商带回来的新鲜玩意里,还能有洋葱、花生这些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冬季耐储的菜,除了白菜萝卜之外,总算又多了一样。”   “呵呵,你们真是目光短浅。官家每年检阅禁军,时常谈论燕云十六州,你们怎么就想不到,官家可能想要用兵?要知道,今年是宣德九年,官家继位的第十年,官家曾允诺十年治天下,十年之后再动兵。”   举子们的心里从中进士,一路YY到官家开疆扩土之后空缺处大量的官职,需要人去治理。   陈庆对这些青年、中年、老年举人脸上流露出的傲慢和志得意满、或是战战兢兢孤注一掷有种异样的轻蔑。以员外郎的身份穿着官服——虽然是散官倒也有官服,就去求见官家。   此时此刻,林玄礼正在教可可爱爱的小侄子搏斗,小侄子不敢和叔叔对付,软趴趴的倒在垫子上,一副随便你怎么动手反正我不敢还手的样子。   林玄礼本来觉得小男孩不如小女孩可爱,现在被萌到了,随便坐在毡垫上:“还是教你急所术吧,哎呀天爷,总算有人能学这个了。我上次教给你的,你记住了么?”   小宝也坐起来,用手抚摸着自己的下颌线:“打这里,只要一点力气就能让人昏过去。”   “对~你现在先记住,不要对陪练用,急所术很厉害的,如果对面人太弱,会把人打伤。”林玄礼略有点得意,挪开一点,示意小宝的陪练,两个习武的小内侍和两个粗通拳脚的矮个子宫女上前:“好好学这些,包括轻功,跑的快总归是好事。”   赵福绵已经是个十五岁的成年美女了,笑吟吟的走过来,俯身扶他:“叔叔,来吃些点心吧。我刚做的鹅肉卷子。”   “哎呀别扶我,我还没到三十呢,哪用人扶。”   酥酥脆脆的春卷,里面是鹅肉、香菇丁和松子的馅料,又鲜又滑。   林玄礼在旁边咔嚓咔嚓:“二宝,哎,可惜我怕娘娘们叨叨,要不然你上去教教他挺好的。小宝,你姐姐算是精通这个。”   赵福绵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总是淡淡的,总觉得他抢走叔叔的空闲时间,还有那些结结实实的抱抱,知道是自己年龄增长所致,依旧不开心。笑道:“叔叔看我哪里都好。”   林玄礼:“哈哈哈,文武双全的美少女,哪里都好!二宝啊~给你选定驸马了。狄说的次子,跟你一样也是十六岁,清秀俊逸,你见过狄谏,他比狄谏还年轻。性格温和,品行也很好,我见了他几次,是个很有教养的孩子。”   赵福绵想想狄家兄弟的脸,脸上微微一红:“嗯…哎呀您定下就是了,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三妹的呢”   俩公主的驸马人选总共有六个,现在还剩五个备选。“还没选好,各有所长。我可把最俊的给你了。给三宝选的驸马,不论如何也俊不过他。”   赵福绵捂着脸羞答答的跑掉。   林玄礼只好继续指挥:“欸那内侍,用点心思,不行敷衍了事。小宝,用劈挂拳!控制住距离。好!这一下好!”   童贯觉得现在不是打扰官家的好时机,等到这温情一刻结束,才低声上前奏报:“官家,陈庆求见。”   “……谁?”   “您看中的那名海商,四年音讯全无那个。”   “噢~想起来了,那小子没死在外头啊。叫他进宫等着。”   童贯跟在他后面:“官家,他还带了十几箱的东西,要进献给您。宫门使把他拦在门口不许进。有些东西来路不明。他还不愿意叫人验证。”   林玄礼眯起眼睛:“让他单独进来,东西不验不许入宫。”   “是。”   王繁英昨天猜拳输了,今天就来帮忙处理奏折。   就坐在勤政殿里,一副红袖添香的样子,捧着香茶慢悠悠的喝。   陈庆只身一人没带礼物,大礼参拜之后:“……臣带了些首饰献给娘娘,还有一张鲸鱼皮进献官家。”   “什么!!”林玄礼大为震惊:“你捕鲸?你出海做的是正经生意吗?”[身为一个上辈子只吃养殖动物的珍稀动物保护主义,我他妈现在就想弄死陈庆!那可是鲸鱼啊!我想见都见不到!]   [等等!比起你怎么能捕鲸,更重要的是你居然有捕鲸的能力?在帆船的年代、没有发动机和火炮,你拿什么追上鲸鱼并捕杀他?捕鲸不是随着科技发展才出现的血腥狩猎吗?]   [呜呜呜我的鲸鱼和海豚呜呜呜,呜呜呜我还想去长江看白鱀豚可是我不能出门。]   陈庆见风使舵的转移了话题:“那大鱼受了重伤,撞上我们的船,机缘巧合下收获了一张鲸鱼皮,不敢擅自保留,揉制好后进献给官家。”   林玄礼面沉似水,心里已经断定眼前这货会捕鲸牟利,可是也不能为此杀了他,还需要了解他对他的船做了什么改造。大宋的海军理论上来说不错,超越同时期的其他国家,但还能更强。   “也好,倒是没有人给我进献这种东西。说说你把,这四年没见,你在海外殖民地有什么成就?”   陈庆捂着心口:“臣用了四年光景,买了许多好田地,沿河建造了许多公坊,每年收入上千个金币……但人心难测,突然之间,附近几个邪恶的公爵,以勾结异教徒、使用巫术的名义,让当地的神父煽动普通百姓和我招募的当地家丁,盗毁我的武器船只、捣毁机关陷阱……顾不得几年来的积蓄,全靠城堡修在山崖上,易守难攻,这才勉强和跟我出海的水手们一同逃了回来。”   林玄礼心说可以啊,中世纪那种满大街都是便便,贵族不洗澡,放血,政教合一的状态下,居然还挺会打仗的。   “啊,真是世事难料。祸兮福所倚,或许这是另一种好运呢。”   陈庆没直接提出买火器,而是要求官方海军威慑、夺回自己的产业,保护大宋子民在海外的基业。   林玄礼难以置信的想:你知不知道,为了打仗出海,哪怕只派一万海军,到达欧洲大陆时,就得花费二十万贯。回程还得二十万贯,就算一顿狂抢,恐怕也抢不回来这么多钱,除非海边就有金矿银矿。这还没算造船的价格呢。不行。严重影响我攻打燕云十六州的计划。   “你累了,先回去歇息几日,朕过些日子再召你入宫商议。”   陈庆哀哀切切的看着官家,十分恳切。   林玄礼也仁爱又愤怒的看着他,用‘你别担心’和‘妈的敢打我的人’的表情示意:“你别担心。”   陈庆走后,就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看小说的王繁英突然说:“这倒是个绝好的契机,支援他,也支援其他的海商去占领国土。现在信息不畅,统治不了太大的国家,但可以先做铺垫。”   统治国家的范围,最远的地方,信息传递也不能超过半个月。超过的那就不再皇帝的管辖范围内。   林玄礼跑过去看箱子里的巨大一卷鱼皮,不是特别厚,看起来和牛皮差不多:“鲸鱼!他竟然,杀了鲸鱼!我不相信什么濒死的鲸鱼被他碰上的屁话。呜呜呜我的小鲸鱼。”   王繁英有些疑惑:“啊?”   林玄礼又生气又痛惜:“我,爱格斗,一个帅气风趣幽默的(烧烤师),略懂医术,研究历史,保护珍稀动物,丁克主义。这有什么问题?就算这是最容易获取的暴利,捕鲸和贩卖奴隶还是不行。”   王繁英简直更喜欢他了:“实话实话,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官家才能说这句话。其他人么……”   不论贫富,都有可能采取这种方式,扩大资产。抓捕和收购其他国家的平民作为奴隶,一直都是最赚钱的。人嘛,脆弱、战斗力不强、能被要挟、能被驯服,还能生产出大量有价值的东西。   “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林玄礼悲伤的问:“十字军东征还没结束,你觉得我能当个军火贩子,给双方卖热*武*器吗?这可是——赚的超级多!”   王繁英:“不,我还是建议你建造海外的、儒家忠君思想的殖民地。” 第142章 万万不可啊   林玄礼叉着腰瞪着老婆:“你好像对于捕鲸这件事,有点支持啊。”   王繁英有点疑惑:“怎么了?你吃鱼,也吃鸟,你吃獐鹿,也去打猎。虎皮和鲸皮有什么区别?它们不都是一样的动物吗?爱惜物命,吃干净就好了。”   林玄礼一窒,本来想说保护珍稀动物,但在当前历史时间点上,没有什么任意航行的海上霸主,鲸鱼还算不上珍稀动物——应该是超多,大海里到处都是巨大惊悚美丽的超大海洋生物。挥挥手屏退左右:“那是巨大的生命啊,强壮,美丽,遨游在碧海蓝天之中,能从气孔中喷出彩虹,是大自然最美的造物之一,有和人类一样长的寿命,有自己的族群,文化,还有歌……你那里没有这种生命么?变成一些工业原料和食材,太让人难过了。”   王繁英大概理解他的心态了,慢吞吞的说:“有啊。但是吧,我们那里这种与世无争的生物,能互相沟通,威胁,用武力保证自己安全。捕猎美人鱼的人,此生靠近的每个水源都有可能存在危险。生活在风中的巨大精灵,谁敢伤害他,就会成为风的敌人,风会卷走他的一切。陆地上的兽人,谁窃取了他们的幼崽,会悬赏追杀。虽然还有人为了重利铤而走险,但是有限。十一郎,除非这些鲸鱼能公然对捕鲸船发出威胁,或是你能监视四海九州,否则这种事不会停止的。可恶但有利,这就和大宋一直在打击的逼良为娼一样。”   林玄礼一想到京城里那些有名的青楼,不由得为之叹息。他自从穿越以来,对那地方有点好奇,但不想去游览。对罪犯家的女眷也不太乐意卖做官妓,还叫地方官禁止叔伯亲属把小孩卖入青楼,并严抓人贩子,但问题似乎没有得到多少缓解,供需两端都没有断掉。朝廷上下所有官员都会反对强制关停这个…行当。   烦躁的揉了把脸:“资本……我也想抑制商人,可我又需要这些人。商君说倒对,这些人就应该被榨干碾碎供给国家。”   王繁英无可奈何:“对奸商的愤恨,恐怕三千世界都一样。鲸鱼那是大量的财富。陈庆做了个开头,其他海商都会跟着学。你可以立法规定不许这么做,但是,自古以来禁屠令就不太好使。说实话,你这话虽然不是‘何不食肉糜’那种,但也差不多。   你身份高贵,不需要抢夺什么东西,垂拱而治就能治理好国家。你的斗争是对内的,对自己的欲望。他们的争斗对外,对同行,对大宋朝廷和其他国家的朝廷,需要和其他人争抢市场、航道和财富。你可以对粘罕好言相待,却不能对陈庆多一点宽容和期待?你需要野心家铺平道路,哪怕之后再杀了他们呢。”   林玄礼往后一靠,倒在椅子里,翻了个白眼:“商人的道德滑坡速度,和他资本积累的速度一样快。如果我下旨制止,他们会把鲸鱼卖到别的国家去,对不对?龟为灵壳翠为毛,香獐为麝兔为毫……这个我可以不治罪。我也不买,不用来做工业材料,不允许他们打广告。   但是贩卖人口真不行。”   简单给小豪猪讲了一下贩卖黑奴→南北战争→人权宣言→反噬的一团乱糟糟。   “这么慢啊。”王繁英露出一种‘这种事好熟悉’的微笑:“奴隶会谋反。身强力壮的奴隶,愿意世世代代做奴隶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有什么故事,给我讲讲。”   王繁英简述道:“像你说的,开局一个碗。穿越成奴隶从零开始策划起义,十多年时间小有成就,在建国前夕被二把手背刺。”这也是只要吃好喝好,就懒得搞大事业的原因之一。忠臣特别多,一个奸贼就能毁掉一切。而且人不是一开始就坏,是被野心腐化变坏的。   林玄礼倒吸一口冷气,调整好心态嬉笑道:“还以为以后再能遇到你,我可以改行吃软饭,现在看来悬了。”   王繁英笑的依在桌子上,按着他肩膀:“好官家,你放心,将来若有机会,我必然一心一意好好宠你。”   嬉笑和热烈的亲吻很快结束,恢复严肃的状态。   童贯等人又可以回来伺候。童贯斟酌着问:“官家,那陈庆送的东西,有什么不合适么?莫非得罪了官家不曾?官家喜怒不形于色,小人伺候的时间长,隐约觉得您不喜欢那块皮子。”   高蜜劝道:“小人看陈庆有几分桀骜不驯,怕是在海上野的时间长了,不懂礼数。官家,小人去告诫他,下次进宫面圣之前先去礼部演礼,免得冲撞了贵人。”   王繁英摆摆手:“用不着。”   扯了官家桌上的白纸,拿了一支笔,写‘接近海商陈庆身边的家丁水手,打听他这次出海四年的经历、所得爵位、所购买的土地、海外纳妾数目’,往信封里一搁,涂了点浆糊粘牢:“童贯,你叫人吧这封信送给赵贵。”   “遵命。”   林玄礼考虑了一会:“招丞相和枢密院进宫。”和前者探讨建造海外殖民地的可能性、海战使用的火器,以及准备派人去视察大宋海军的真实实力。   大宋号称是十万水军,实际上的准确数字是九万三千多人,有训练,有火器,缺乏实战,停留在长江黄河区域,海岸港口只有五万。   但不需要担心战斗力,现在大宋的海军可以横扫全球——只是没有能力到达全球。   制作马达,是当前科技达不到的高精尖技术。   等他们进宫的时间,还处理了另一件事,弟弟们再次上奏申请搬出去,孩子生太多了,宫里住不下,又不能多占据别的宫殿,都这么紧紧巴巴的住着太紧凑了。他也只好同意这要求,让钦天监选适合搬家的良辰吉日,格外批示一句,兄弟们的王府收拾整齐后,可以接生母出宫小住。   韩忠彦又被派去祭祀帝陵了。章惇和苏轼俩老相公一起进宫,在垂拱殿恭候官家,看枢密院几个人也匆忙赶来,心说怕是官家要用兵。对谁?   其实只要官家想要出兵,攻打哪一个国家都有借口。可以翻旧账嘛。   林玄礼简单的说:“海商周游列国,带回来一些消息。海外诸国,官员富豪家里金银如山,奢淫骄纵,百姓们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但要被官府和乡绅盘剥,还要被教廷骗取大量财产。朕听了,只觉得于心不安。想要效法武王,解万民于倒悬。”   我这个借口真是棒棒哒!比后世美国打着自由民主旗号抢石油可漂亮多了! 我知道你们肯定不同意,那么退而求其次,谈一谈出口火器和战船的问题。   ‘造不如买,买不如租’的思想一定要深入这些海外殖民者以及女真人心里。   不用造,你们慷慨的老大哥愿意出售高质量的武器给你们。   物美价廉,允许赊账。   枢密副使赞美道:“官家真乃仁君也!非但对宋人仁爱,对外夷也一视同仁,如此仁爱眷顾,此乃天下之福!”   章惇心累:“官家所说的海外诸国,指的是哪些国家?国土几何?人口多寡?兵力如何?是谁家之天下?”   林玄礼:“……”他貌似是在欧洲和中亚地区???红海周围。   章惇看了看官家的神色,又劝说道:“官家,兵法讲究远交近攻,岂能近交远攻?海外诸国的距离比唐时的都护府更远,派出去的封疆大吏,权力比唐朝的节度使还大,岂能挟持他的忠心?至于士兵们,背井离乡,抛家舍业,恐怕军心不安。”   官家想打仗想的快要憋坏了?赶紧补充道:“女真叛乱在即,燕云十六州的百姓,旧唐子民,还等着官家出兵搭救呢!”   “章子厚说得对,请官家三思。”苏轼慢条斯理的提出自己的观点:“臣有另一件事要说。官家推广的物理、算学等书,高丽使想买,他们买了之后必然献给辽国、专卖西夏。诚如官家所说,这些科目的妙用无穷,官家还要开科选士,希望官家能下诏告诫鸿胪寺,看好境内的外国使臣。再勒令各地市舶司,严查出海的货物,盐铁偶有走私还能容忍,铜和书决不能流入海外。包括那些精美的铜器、铜佛,不准出海。”   铜就是钱,不过海商出海时会载满货物,不会携带大量铜钱出海。   章惇:“子瞻所奏之事,确实干系重大,请官家详查。”   林玄礼疑惑道:“你们俩现在关系很好吗?”   二人都摇头,齐声道:“对事不对人。”   远交近攻、保护知识不外流、稽查走私都是正经事。   对于官家召见陈庆,就又开始一番杂乱无章的事,这一点他们都有准备。   天授院这几年没有新的、得到天授的人,神童倒是有几个,家贫失学的被当地官府出资赞助了,仅此而已。陈庆是短小的名单上比较显眼的一个人,也是他最先带回来花生和洋葱。   林玄礼点点头:“两位国老说的在理,朕全都应允。”   看向枢密使:“我大宋水军的兵力如何?眼下虽然不出兵,也要做好打算。海商不仅联通各国商贸,带来新奇的物产,也让那些人知道我大宋地大物博、物产丰富。”   枢密使躬身答道:“启禀官家,海边没有长城,防御不易。但战船年年修缮,水军月月操练,军械每日保养,能战能胜。每年派人去巡查时,见到的都是精兵强将。”   林玄礼将信将疑的点点头:“我打算……卖给海商一些火铳、火箭。”   “万万不可啊!!”*4   “商人重利轻义,常常有不法之举,地方官常常担心他们的家丁护院太多,横行不法。挟制唯恐不及,不能让他们持有火器。”   “海商买了火器就要惹祸。在大宋境内用,是要谋反,在境外用,要为大宋树敌。”   “没听说过用火器的海盗。官家现在准许他们携带弓弩出海,已是恩重如山。”   “臣恐怕他们携带火器,在海外封土建国,自立为王。”   林玄礼:[六哥……他们说的好有道理啊。但是我就是要卖。在地方上持械抵抗就派兵剿灭,在境外封土建国,将来也能被我征服回来。]   [六哥:这有点冒险。你卖给他们火器,就不怕像是英国管辖美国那样,被人反客为主么?]   [我怕。但是,英国国土面积小,限制了发展,大宋却很大,现在也比英国大好多倍。而且朝代总是会灭亡的,他们将来反客为主,反的未必是我大宋江山。]   [六哥:呸!乌鸦嘴!揪你耳朵!]   一直等到省试结束,举子们期待放榜。   满朝文武依然抱团坚定反对‘出售火器’这一项目,纷纷拒不奉诏。 第143章 三个好理由   也已经深了,林玄礼在熬夜修改自己的大计划。叽叽歪歪拒不奉诏的朝臣们虽然很烦,但也提出了很多问题,大部分都是他已经想过还没彻底说清楚的事,他要把这些事给朝臣都解释清楚,最起码要争取到一半以上的支持。倒行逆施不可取,他们虽然有历史局限性,但不是傻子,事情讲的条理清晰时,会有人理解的。   林玄礼喝掉一杯浓浓的点茶,托着腮想:现在大部分人都认为我有点疯疯的。。。等到再过一百年,他们就会知道我的高瞻远瞩。   写完《出售火器计划(第三版)》,揉揉脸,吃了两把酥酥脆脆咸咸甜甜的虎皮花生:“把奏本都搬过来,看完再睡。”   搬过来一看,嗯,反对意见,反对意见*10,最后两本分别是谢宝和另一个武官诚惶诚恐的辞呈,一个说要归隐田园专心修行,另一个说要回家侍奉五十岁高龄的老母亲。   林玄礼:“哎。我不过是让你们……”这不是忌惮,也不是试探,大可不必摆出   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退避。   原本想用商人而非官员——当然不只是陈庆一个人,机会是平等的。   原因有三个:第一,当前的商人重利又缺乏长远眼光,能便宜买武器时他们就不会砸钱研究造,加上一点防盗技术几乎不会发生技术泄露。历史上大宋的火器被金国、蒙古抄袭,不是因为交战时有没爆炸的被人破解了,而是工匠全家被抢走。   第二,商人没有良好的军事素养,在海外练兵,一样是散兵游勇,至多是军阀混战的兵力,除了陈庆之外其他人基本上弄不出纪律部队。   第三,每个商人最想做的都是光宗耀祖,衣锦还乡,只要朝廷给他们封爵、封官,这比称王还体面,会和朝廷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被朝臣们危言耸听了这么久,就考虑官方成立东印度公司,让合适的武将,带着无牵无挂的水军,出去做个封疆大吏、海外天子。满朝文武翻来翻去,就谢宝他们俩还算有活力、敢于稍微犯忌,狄谏都不行,狄谏这个人吸取了父辈的经验教训,太老实谨慎。结果只是试着和俩人说了说自己的大计划,吓得二人立刻辞职。   他也只好在奏本上好言好语的批示:我就是问问,武臣之中最信任你们两个,既然你们不愿意,朕再问问别人。辞职就不必了,你们工作不忙。   高蜜值夜班,童贯已经准时休息去了。这时候恰好端茶过来,偷眼一瞧,看的清清楚楚,立刻愤恨道:“官家和他们说的事,虽然有些危险,但他们这些做官的,一个个都说愿为官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等到官家把事安排给他们去做时,又都开始贪生怕死了。”   林玄礼无奈的笑了笑:“不是。”   高蜜吹捧道:“官家近年来脾气越发好,柔和的像菩萨神仙一样,到叫他们一个个的跳起来作威作福。天底下的东西都是官家的,别说是卖,就算是送人,他们管得着么。一个个的,全都不奉诏。”   林玄礼叹了口气,往后一靠:“你不懂。这事儿我没跟他们说明白。其实。。。这件事没法说清楚。”   [陈庆傲慢,其他的海商会有身份和目光产生的局限性。我不指望他们能在国外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称王称霸,只要他们去打下基础——普及儒学、普及中国话,给大宋的征服做好准备。出海殖民的海商必须多,人多才难成气候。]   [官员绝不会做这件事。能到我眼前的,都是读圣贤书,满口仁义道德的人。这种人能党争,能内卷,不可能出去为我抢劫。只有不择手段的商人才能做这件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的首领不能太高瞻远瞩,只要一心想着兼并土地就是最好的。]   [最近十年让百姓休养生息,很好,总人口增加了一百八十多万,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这样能生,但再过些年,激增的人口就必须向外扩张。官员和商贾兼并了万倾良田,这是个收回被兼并的土地的好机会。]   [我的商业帝国里上数的人,居然没有一个愿意做这事儿的,啧。]   高蜜确实不懂,只是虔诚的看着他:“官家,倘若您瞧得上高蜜,不论上刀山下火海,或是出海数十年,小人什么都愿意,绝不说半个不字。”   林玄礼凝视着这个从自己小时候就跟在身边的内侍,他现在已经三十岁,面庞倒是比较年轻,看起来,还挺真诚的。   高蜜趁热打铁的道:“那些文臣武将,各有各的家世牵挂,上要光宗耀祖,下要挂念着子孙后代。唯独小人等阉人,无牵无挂,一心只想着为官家效力。各地监军,禁军三帅,就连官家现在最看重的市舶司,用的都是阉宦。像出海作战这种事,官家一样可以用小人。小人在官家身边习文练武多少年,绝非酒囊饭袋。杨思勖做的,小人也做的。”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你说的有道理。”好有道理,几乎说服我了。   ……   朝臣们也顾不得‘官家’最讨厌党争的问题,纷纷聚在一起探讨,如何说服官家放弃这个计划。之前准许海商购买弩箭、携弩出海,已经让官员们感到十分不安。   不奉诏只是第一步,还得想尽办法让官家收回成命,一部分人还希望官家能顺便收回每年拨给火器营的大笔钱财。   “官家是一门心思的,打算让这些商贾,在海外开辟田产。”   “官家总是轻视武备,自己研究武器,还想卖给别人,这武器就不该研究。”   “官家平日里对相公言听计从,现在也劝不住么?”   “这事……动摇国本啊!”   “官家满心都是天下大势,四海都容不下,可现如今,官家无子才是最大的国家大事。”   有人提议:“让商贾拿火器出海,确实不行。如果派水军呢?”   一言既出,全场都安静的像半夜的乱葬岗一样。   苏轼手里的胖猫不明觉厉的喵嗷的一声,疑惑的左右看了看。   短暂的寂静之后,其他官员都用看叛徒奸细卧底的眼神看着他:“派谁去?那些武人,能信?”   “即便出去时都是忠臣,难道太*祖当年不是后周的忠臣吗?”   “武人携带火器,远行到海外,必然占山为王,给朝廷拿腔作调。”   “五代十国的历史你们没读过?”   徐绩不是很乐意他们用‘每一个武人都是潜在的谋反者’的态度说话,当然他也不支持官家派水军。不是每一个武人都有可能谋反,而是谁当上封疆大吏,谁就有九成几率产生不臣之心,另外一成可能是黄袍加身。江船不是海船,海外无缘无故的攻打别人国家不合理,即便是完成统治,海外番夷也服王化,甘心做大宋子民,那赋税也运不回来,堪称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商贾之流也好不到哪儿去,指望商人能经营一片国土,弘扬天朝威仪吗?别逗。   “中宫性子最平稳端庄,在这件事上怎么缄默不言?”   “几位承恩公面见官家,太后也劝说,都无济于事,王娘娘又能如何。”   章惇终于开口:“老夫只怕官家一时气恼,打算亲自去卖这东西。”他又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   ……   陈庆也很苦恼,朝廷中的风浪他都知道,官家不愧是老乡,到底还是老乡最亲。   主要是官家有心胸,没有那种‘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小心眼。倒也是,自己连一个会做弩、做火器的工匠都找不到,官家手里掌握天下,千军万马,他是真没必要提防自己。   官家同意,但芸芸天下众生都反对。朝臣反对,进京考试的举子也激动的要跑去午门上奏,直接就明说了,谁想买火器谁就是反贼——正经人谁用火器啊。   现在手里拿着大把的钱,想行贿都没有人敢收,以前那些索贿的官员现在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也只好抱着青楼女子滚在床上,万一官家被他们劝动,也觉得自己是个反贼,那就死定了。   ……   次日清晨,垂拱殿中,官员的展脚幞头差点互相摩擦碰撞。紫袍、绯袍和玉带交相辉映。   林玄礼一大早就吃了两笼肉包子,精力充沛的前来探讨:“今日继续探讨‘卖违禁武器给海商’的事。上次探讨到哪儿了?御史大夫,你来说一说。”   御史大夫不情不愿的出列,默背了上次会议精要:“官家只要他们不在大宋境内持有枪、弩就不算犯法,官家没有准许他们犯法。官家还说,让市舶司中驻扎的水军卖火器,登记成册,谨防走私,一旦有人在陆地上持有火枪,以盗贼论处,知情不报的连坐。臣等则是坚决反对。不能派使者宣扬天朝威仪,那样劳民伤财,没有意义。不能派水军出海,江船不是海船,又恐怕触怒辽国。更不能卖给商贾之流。”   林玄礼挑起眉头:“不错,朕有些话本来不想说,只要实施下去,就能看见朕这计划的妙处。奈何你们坚决反对这件事。今日就对你们实说了,有三件好处,稍安勿躁,听我一一道来。”   老丞相们深沉的叹气:“臣等愿闻其详。”   林玄礼信心满满的说服他们:“第一,火器也分等级的。一等威力的,如雷*管等强悍火器,仅供禁军训练,各地不交战时,摸都摸不着。二等威力的猛火油柜、火箭分发各地防御。三等威力的,如燧发枪、气*枪、短炮卖给海商。他们拿了去,就算仿照出来也不碍事。”   苏轼率先提出反对意见:“官家,气*枪威力太小,恐怕无用。”实不相瞒,我小时候玩弹弓,弹铁丸子的威力都比那玩意大。那玩意谁买啊。   林玄礼微笑道:“我派人询问过很多海商。海外没有枪*炮,也没有烟花爆竹,对火器从无应用。只要是没见过的的东西,那么威力就足够大。”   他继续说:“第二,火器有保存的年限。火药会受潮,铜会生锈,一旦保存不利,半年就会朽坏成一堆废物。就算是精心保存,每隔十年也会有一些报废,浪费了许多民脂民膏。一直都有人劝朕少预备火药,以免用不上,空耗国库钱财。现在这些火器,不仅可以收回本钱,还能格外大赚一笔。章惇,章楶,徐绩,你们仨说说,每年赋税十分之八充当军费,其中有多少做了兵器、火器?”   不仅三人沉默以对,其他人也有点说不出话。   报废的军械,真的是好多好多好多钱!   林玄礼也不逼他们,信心满满的说吓一条:“第三!商贾官员兼并土地,以致流民流离失所,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各地官员劝勉农桑,开山填湖,精耕细作,也不够百姓吃的。如今火器可以卖给富商,让他们出海去淘金,但朕要的不是金银铜钱,朕要他们用田地来买。一亩良田抵一门炮,或是五颗炮弹,亦或是五把气枪。海外有珊瑚树,水晶,珍珠,宝石,金银矿,他们可以出去搏一搏。商人不会蠢到卖光所有良田,但朕可以收回大量土地,重新丈量国土。”   “这三条妙处,本来是等实施之后,用来做意外之喜的,哎,可惜你们拒不奉诏,朕也只好说清楚了。”   章惇已经很难再坚持立场了,勉为其难的最后反对一次:“官家,倘若有人在海外占山为王,犯上作乱,那又该如何?”   林玄礼讶然:“你们劝我剿匪不要下令硬攻,直接招安的时候,跟我说没有一个宋人会拒绝朝廷招安。”   有人占山为王这不是很正常嘛,但被招安的速度也是飞快啊。   我说是不是宋江,是每一个山贼海贼头目,都盼着朝廷招安。   张商英看老相公招架不住,顶上前:“官家,一旦海贼盗买我们的火器,在大宋境内作乱,又该如何?”   林玄礼淡淡道:“他们现在也有弩,也会设下机关陷阱,我看各地驻军剿匪时还蛮顺利的。至于各地在出售时会不会徇私舞弊,暗中存有硕鼠,这是御史台和吏部、刑部该监管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1】以上就是礼子的全部理由。   【2】古代的占山为王的土匪,真的超级容易被招安。土匪们自己也吐槽朝廷爱招安的这件事,要想做官,先当土匪。就当思想钢印理解就行了。 第144章   分级管制火器,库存清仓回本,抑制土地兼并。   第一条解决了官员们的疑虑。后两条则解决了朝廷上下的心腹大患。   能让库存报废的火器回本,朝廷手里的资金又能宽绰很多,每年赋税八成都用在军费上!八成啊!而土地兼并——这可是流民作乱各地谋反的另一个原因,把农民绑定在土地上,才能让天下太平。   这……好像在连日苦战之后,没能说服官家,反而都被官家说服了。   林玄礼看他们陷入沉思,上火起痘的脸上浮现出‘好像很有道理’和‘不管怎么样都想反对但是这样收回土地好棒啊’的神态,得意自满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金桔菊花胖大海炮制的清肝明目茶。   海蓝色的兔毫天目盏里荡漾着橙色透明的汁液,喝起来酸酸甜甜,对牙齿不是很友好,但是超~级~好~喝!   下方传来低低的嗡嗡议论声,看起来他们对这件事有了点接受度,甚至开始探讨要不要派文官当国使,弘扬□□威仪。   有些官员咬牙切齿,小声说:“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我也不同意,可是用什么理由呢?”   “朝堂之上,最看重国家利益。你们就说官家如今这一招妙计,政事堂、六部、九寺,谁能反对?”   都在被经费不足的问题困扰,官家这一招,里里外外的每年能增加十万贯的收入,还能收回被兼并的土地。   官员们是兼并土地的主力之一,嘴上都赞同官家抑兼并,心里都觉得自己买地留给子孙后代是合理的。现在能从一些商人手里榨出良田来,这真是官家、朝臣尽欢的一件大好事啊!   “官家,臣以为商贾出去探查,必有隐瞒,大宋应该派国师启程远航,联络友谊,交好海外各国。探听海外诸国的虚实。臣请让苏轼率领船队出海。”   林玄礼刚端着自己挺喜欢的有宇宙感的天目盏,刚把果茶喝到最后一口,还没咽下去,差点喷出来。为什么迫害苏轼!!他都七十岁了!我现在都因为尊老爱幼不祸害章惇了!“呃?不行。岂能让丞相做使者。要选一个三四十岁的人来。”   苏轼气定神闲的眨眨眼,甚至还有点遗憾。要是年轻四十岁,他还真可以考虑出去走一趟,去看看海外风光,那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他捧着搭在肚子上的玉带:“官家,可惜老朽不堪用。”   林玄礼笑道:“苏东坡,你现在觉得,卖火器这件事,怎么样?”   苏轼慢条斯理的说:“臣觉得,此事确实值得商榷,官家高瞻远瞩,非比寻常。”   “章惇,韩忠彦,范纯礼,徐绩,你们怎么看?”   四人心里也打定主意,除了范纯礼继续坚决反对之外,另外仨人都说:“官家为长远考虑,臣等窃以为,此事还需要有一个更详细的条陈。”   终于从没得谈、绝对不行进步到可以谈一谈了。   林玄礼心中暗爽不已,脸上还是一派平静淡然,安之若素,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很好。诸位臣工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咱们群策群力,一箭双雕都不算什么。”   朝臣们一时半会倒也说不出什么。低声议论道:“官家思虑周详,我说不出什么。”   “是啊,火器分三等,确实不足为虑。”   “把那些火器高价卖给海商,既不会在大宋境内成为祸患,又能……哎呀,官家如此英明的安排,愚等研究了半个月,竟然无知无觉,如槁木死灰一样。”   “商人,哼,还不如派宦官为特使,能做监军,能坐指挥使,能做殿帅,再做一做国使又有何不可。”   “只怕他们不学无术,道德败坏,毁坏大宋的声誉。”   童贯高蜜站在官家身旁两侧,忽然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备受关注。   林玄礼在漫长的嗡嗡议论声中,也悄悄摸摸的抓了一颗无核话梅丢在嘴里,顺着朝臣们的目光看了看。   童贯和高蜜俩人,前者一门心思想当禁军三帅,另一个想为君王出海。貌似是贴心分忧的小可爱,实际上是想提升他们自己的官职地位,要更大的权力…前者肯定是,咦,高蜜反而不是,出海远航他会远离朝廷中枢,军政两边都不沾,一离开好几年,和我几年见不到面关系也疏远了,童贯留在我身边不停的挑拨离间进谗言,而他甚至有可能客死他乡。   章楶仔细看了一会,大宋现在所有的火器,都被官家分成三个等级。但他对其中铁火床、□□、爆竹的划分略有微词。铁火床是那种盛着火球从城头垂下去放火的垂直升降器,经过官家改装后还能左右摇摆,但这种东西用在海战时可能会烧了自己的船,没必要放到二等名录里。   他没打过海战,和同样没打过海战的枢密副使以纸上谈兵的水准,探讨起海战的大概距离和战法。   又有人争先恐后的说起:“如何防止辽国、日本、高丽、暹罗等国趁机来买、或者是买海商手里的火器?现在这些小国手中,一件火器都没有,万一他们趁机获得了火器,将来反制大宋,又该如何?”   枢密院:“只是三等火器,在他们射程之外,我大宋的坚船利炮就把他们打翻喂鱼了。”   工部:“自从官家推行物理之后,总结了杠杆、折射等事,又教人计算角度,现在没什么用的小发明越来越多。咳咳,臣的意思是,大浪淘沙,各地武官总会发明更新更好的火器。大宋的官员,哪一个不是博学多才。”   刚刚建议苏轼亲自率领船队出海的人,又说:“臣觉得可以錾符咒上去,仿照者死。”   林玄礼本来在想如何利用接下来的殿试题目,给士大夫们一个信号,叫他们分析和灵活思考,考虑事物的两面性。前三甲的策论在殿试之后总会传扬出去,全国各地的盗版书商都出《百年状元殿试策论合集》这类参考书,卖的极好,我第一年没跟上,第二次科举时,我可是选定状元之后就悄悄把他们的策论送去活字印刷……然后被伙计把商业机密卖给了其他人,真他娘的气人。“什么???”   这中年胖子振振有词:“官家有所不知,现在书铺都在书籍后面盖章‘盗印者子孙万代男盗女娼’,臣觉得火器上也可以錾刻符箓,施加诅咒。”   章惇都情不自禁的转头盯着这个笨蛋,心说你完了,你太笨了。唯一的好消息是你这个笨蛋不是我举荐给官家的。   林玄礼嗤的一笑:“不问苍生问鬼神,这不可取。”   韩忠彦立刻接话道:“官家所言甚是。既然如此,中宫娘娘闭关求子时,您……”   林玄礼摸摸下巴,开玩笑道:“我这不是趁机加封了三名美人么。别把话题引开,火器这件事,你们各部还需要仔细协商,枢密院报告库存五年以上尚未损毁的三等火器数目,户部统计天下被兼并减损的良田有多少,刑部嘛,多上点心,准备编敕管理这件事。吏部么,不用我多说。给你们十天时间筹划,在端午节之前,我要听说有海商买了火器,出海远航的消息。哼,金明池龙舟竞渡,不过是在方寸之间。出海去,天高海阔,那竞渡的彩头比端午竞渡的花红丰盛万倍。”   《编敕》=皇帝颁布的管理条例,要他们出一部法律法规来管这件事。   “诸位臣工辛苦,这件事功在千秋,除了朕说的三样好处之外,还有朕没说的,十年之后自见分晓。你们这二十天来,苦劝朕,提出许多质疑,反而让我的思路更清晰,对这件事的计划也更坚定。但是有一点做得好,虽然你们连承恩公们(向太后娘家,朱太后三个娘家,陈皇后娘家,王皇后娘家)都请动了,到底没让森儿来劝我,这很好。”   “是是。”   “臣惭愧。”   群臣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找了秦王的老师去劝秦王上奏,毕竟他最受宠,但是秦王不肯。   林玄礼觉得怪怪的,但是累了想休息去:“今年科举的小铜牌都发下去了么?”   “一样不少,全都发下去了。士子无不感恩戴德,叩谢官家。”   “散了吧。”   “官家!”章楶做好了加班的准备:“官家,厚土商行里,就没有海商么?”   林玄礼深沉的叹气:“没有。有些不敢,有些敢的又学不会外国话,去辽国、日本、高丽做生意还成,不说汉话的地方就都抓瞎了。”   厚土生春这个商业帝国里出来的人才,能干的最猛的事儿,也就是拿着官家的手诏,悄悄吧中等品质的刀和甲卖给女真人。啧,现在算是国企了,一个个都以稳定为主,不敢赌命,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亡命之徒,全都稳如磐石。   卖武器这个事儿,走陆路运输太难,万一被沿途关卡抓住那是死罪,只能走海路运输。   女真人现在拥有从辽国抢、骗过去的工匠,会炼铁做刀枪铠甲,这只是锦上添花。   但可以提早他们谋反的时间!   回宫之后。   在童贯连续的、热切的劝说下,高蜜坚持不懈的恳求下,决定给高蜜一个机会:“你带着我的手诏,去鸿胪寺,学一学契丹语、波斯语。也了解了解这些国家,看看地图。虽然不用你掌舵,你也得学着辨认方向,使指南针。”   高蜜盯了一眼肯定想害自己的童贯,眼含热泪:“小人遵命。能为官家尽微薄之力,小人,万死不辞!”   林玄礼颔首:“你也会武功,从小跟着我习文练武,倒不是等闲之辈。”   今天才收到种师道、姚雄、郭成、宗泽他们的奏本,小心翼翼的提出了反对意见。虽然反对但绝没有毛遂自荐的意思,非常在意自身安全,也有点令人失望。   他们这个时间差要参与商议朝政之中,实在是差的有点远。   “去,请王娘娘过来。”   没一会功夫,王繁英就施施然□□回宫:“正在秦王府忙着找人呢,什么事急着叫我回来?”   林玄礼想了一会,一拍脑袋:“你回来的太慢了,我差点忘了。殿试的题目没想好。抑兼并?弘扬□□威名,叫四夷宾服万国来朝?还是传播儒教?这仨选题你觉得哪一个更好?”   王繁英也有些难以抉择,各有利弊,忽然坏坏的一笑:“你都写上!让他们任选着写。”   “根治选择困难!娘娘高明啊。”   ……   次日,三百名进士气定神闲的进了集英殿,准备不论什么题目都要旁敲侧击劝官家不要冒险。   看了这时政题目,看的暗暗冒汗。   已知:官家一定要做。官员们坚决反对。   那么支持官家呢,肯定会得罪考官、还有往后的上司、所有的上司。如果抨击官家的计划呢,将来又怎么能被官家重用。   小宝躲了半个月,总算等到尘埃落定,在开考之后来缠他:“叔叔~~殿试的题目给我一份,我想试试。”   林玄礼:“给给给,你就在旁边写,我给你批阅。”   小宝看了也觉得吃惊:“叔叔,这题目…岂不叫人左右为难…”   “正要看看他们的志气、见解。犯颜直谏只要言之有物,行,如果油滑市侩,哼哼。快点写,举子不要和考官搭讪。”   “是。”小宝思考了一会:“考官,请别在考场吃酥香小黄鱼。”   林玄礼嘎吱嘎吱的嚼小黄鱼,顺手喂宫里的狸花猫:“拿个碟子来,给举子也拿点。”   等试卷都收上来,官家先溜达过去翻了半天,找到李纲的答辩。   超棒!   李纲从抑兼并和传播儒教入手,直接建议官家不仅要加强管制,还可以把那些占领土地、为大宋开疆扩土的人按照携地来投计算,给予爵位。爵禄既然能牵动天下士大夫的心,更能令商贾趋之若鹜、忠贞不二。而且一旦海商在海外发生冲突,谁有爵位,谁更师出有名。 第145章 海外和东北   毫无疑问,李纲就成了状元。   金殿传胪唱名时,状元穿着红袍,头上插着金簪雀尾,略带激动的拜见官家。   林玄礼探着身子看了看,李纲倒不是特别特别帅,只是五官端正,庄重有气质、有智慧:“状元郎的策论写的极佳。但愿你矢志不渝,将来位列三公。”不愧是你!一个能直接给出最佳攻略的朝臣。   李纲更是激动,再拜道:“臣肝脑涂地,无以报答君恩。”   林玄礼热泪盈眶:你做到了!!呜呜我要殴打赵佶。   控制住情绪,没有当众太激动,也控制住想要立刻封他高官留在京城中任职,隔三差五进宫闲聊的情绪,还是得外任,从县令做起会对他有好处。“你是哪一年生?”   李纲:“臣是元丰六年生人。”   林玄礼故作惊讶:“竟然才二十七岁,真是青年才俊。赐他金币五枚、玉璧一双。”   众人暗暗点头,心说他那篇策论真是异军突起,叫人拍案叫绝。没看过状元文章的人,就等着公布状元之后会发布出来的文章,看看他究竟写了什么,让官家这般爱重。   再往后看,倒也有几个言之有物的人,自然都是一甲进士。   传胪宴不需要官家亲自参加,他悠然溜达回宫,翻一翻奏本,看看现在各部门协调出来的一整套方案。   管理制度+审查制度+奖励制度+刑法,都准备的非常完善,各部把反对官家时提出的问题,都自行想办法解决了。   “时至今日,岳飞已经快七岁了。”林玄礼拉着皇后在荷花池边散步,即兴上了船。随手拿鱼食往湖里扔,一小撮一小撮的扔,勾引的湖里的锦鲤、乌龟追着船走:“嘿嘿,姐姐,你要去江南玩,我帮你,让你去了,现在我想出去走走,你帮我遮掩几日?”   王繁英叹气:“你要去哪儿?”   “河北西路相州汤阴县。我去看看周侗在不在。”   现在周侗差不多应该收了岳飞这个学生吧。我要是去的及时,能不能教他几招?哇,到时候岳飞进宫面圣,跟着我一起攻城略地时,都要惊呆了。   那才是真正的天子门生!我看谁他妈还敢诬陷我男神呜呜呜!   王繁英看他一会满脸梦幻微笑,一会虎目含泪,就伸手掐了一把:“汤阴距离开封不远,过了黄河再行二百里便是。我只怕你要留在那县里,半个月不肯回来。”   “不至于不至于,说不准我带他回来呢。”   “咦?”王繁英疑惑道:“人家父母双全,年纪又小,又不是天授院能招募的天授神童,你去干什么?你当心各地官员嘴上批评你,暗地里给你送些习武的少年、内侍。”   林玄礼想想也是,自己去见的是岳飞,可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官家现在又开始到处培养有潜力的武学神童,那就很麻烦。“……那我就去看看?我不和他搭讪。”   王繁英沉思了一会,抓了一把鱼食丢给锦鲤们:“汤阴县城北八华里羑、汤两河之间,是羑里城旧址。”   “殷纣王囚周文王处?啊呀,我记得扁鹊墓也在那附近,那我去一趟有借口了!现在既然是五日一朝,中间略掉一天不上朝,耽误不了多少事……吧?”林玄礼又想起另一件事:“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女真有可能会动手,我这又送钱又送装备的。如今时机成熟,辽国的底细他们也摸清了,我还得再等一等再走。”   “只怕战事一起,你又没工夫去。”   “那也好过我出去旅游十天,回来之后看你和朝臣们吵作一团,什么事都耽误了好。英英我不是说你不行,是他们太不听话。”林玄礼接过侍女奉上的酒,深情感慨:“武将以服从命令为己任,文官以努力抬杠为己任。”   金殿传胪的次日,下旨把《恩准海商在市舶司、水军衙门购置火器,仅限出海使用》的条条框框都发布清楚。   陈庆匆匆忙忙把谢恩奏本上添上日期,第一时间带着多余的钱冲上码头,什么都顾不得了。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官家总算开了禁忌,能买火器,出去征战四方,忧的是自己现在盯着欧洲地区,那地方物产丰富,有无数宝藏,但其他海商肯定就近去占领日本、韩国、印度、泰国以及非洲地区,就近下手。   有海运的成本做标准,必然是以金矿、银矿、宝石、香料为主要目标,别的东西不能回本。至于向更远的地方扩张,乃至于找到美国和南美地区,那得等这些疯狂的海商把近的国家全都征服了,那些努力发展的小人物才回去更远的地方。他甚至在考虑,劝官家把流放的罪犯流放到美洲去,那样更有意思。转念一想,每次见面都催南美的橡胶树,自己还没到达南美大陆呢,算了算了,别找事,赶紧去抢购火器。   政令下达,到达各大港口的速度比陈庆行船快得多。   海商们都快疯了,齐声称颂圣恩,找秀才歌功颂德,然后赶紧去买。大宋境内没有多少海盗,出海之后却偶尔能遇到穷凶极恶的海盗,那时候拿出火器来震慑海盗,还能夺取他们抢掠多年的珍宝。更妙的是,在海外疯狂兼并土地,没有后果!还会被官家封官!光宗耀祖!祠堂里都能挂朝服像!呃,要土地啊……   不仅海商有点疯狂,那些不做出海生意,只在大宋境内经营的商行也为之心动,看起来很赚钱的样子。   林玄礼继续每月的烤肉家庭聚会,叫来姐妹兄弟,带着孩子。家长们在一起玩,让年龄相当的小孩们在旁边玩。   弟弟们都有些激动。   赵似婉转的说:“香料。海外有好沉香,龙涎香,臣弟想托人出海,置办一点香料。”香料非常贵,谁家用的熏香,一年都得两三千贯,那还是俭朴的人家。他这个身份当然不能和火器扯上什么关系,但可以出资赞助一些钱不够用的商人,让他们代为购买。   赵真真也笑道:“十一郎,我府里的管是也有些动心,我叫他不许惹事生非,他还觉得委屈呢。倘若管家恩准,我也好给女儿多攒点嫁妆。”   林玄礼自然是全都应允:“海外不仅有香料,还有美玉珠宝。”   这些权贵下场经营,说明所有人都看好这件事,利润超高。换句话说,公主、亲王都参与其中,商人们自然是减少疑虑,满心利益的出海去了。   ……   辽国,女真部落中,斡鲁补非常欣慰,看看现在来开会的臣服于自己的酋长们,再看看丰厚的物资,再看看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中带来的丰厚盐铁茶等物资。   感觉女真的大兴,为父亲报仇就在不远处。   入夜时置酒款待亲属们,现在手下的猛将除了亲兄弟,就是族兄弟,再不然其他的酋长和自己也有点亲戚关系,女真人本来就不多,总是互相联姻。   斡鲁补愉快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跳过唱歌跳舞的小女儿,看着门口啃骨头的狗:“宋主是个很慷慨的人。咱们吞并辽朝的城寨,总算和宋朝接壤。宋主特意建立了榷场,和我们交易,官卖官卖,很公允。”   只是以保护交易为借口,在榷场旁边驻军一万,设下大小草料场。   大宋很多东西都是国家官方收购、官方出售,获利都归朝廷。   去做过生意的小酋长眼睛一亮:“太公允了!慷慨至极!倘若辽朝也能这样对待俺们,俺们何必反辽呢。”   有人抚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我用灵芝换了漂亮丝绸,宋朝的器物太精美了,我可真想要那枚金壶。”有钱但没舍得买奢侈品,退而求其次买了个银壶。而比那金壶更精美的金马鞍壶却被宋主赏赐给斡鲁补,现在就摆在他案头盛酒。   也有人摸着金耳环:“宋朝真是强盛富饶。”感觉比辽国还富强,充满了蒸蒸日上的气质。   粘罕不动声色的说:“那榷场的鲁提辖年少有为,听说还是赵官家的宠臣近臣。”赵官家任命这么一位青年人来管理榷场,就很有趣。粗鲁豪迈又遵纪守法,高声呼和拍桌子比试力气恐吓人时,通常是他赢,也不知道赵官家从哪儿找到的活宝。   女真人谈到鲁达这个年仅二十多岁,已经做到提辖的人,没有半点轻蔑之意:“鲁提辖真乃勇士也!步战能单挑俺那八个壮汉儿子。”   “为人也极豪爽,正直。酒量极好!喝不过他,比试力气也没赢。”   “俺外甥一门心思想去榷场当差,可惜他是女真人,当不了宋人的小吏。”   “俺觉得他不该当提辖,应该当个将军。”   斡鲁补心说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只想着被统治的人。你们只想要公允慷慨的皇帝来统治你们,仰慕异国的勇士,而我想成为皇帝,统治你们,把异国的勇士抢来为我所用。可惜的是辽朝没有出名的勇士,宋朝又不敢去攻打。   他等歌舞完毕,端起酒杯看着这些酋长,和和气气的说:“阳春三月末,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想诸位的谷仓已经空了,牛羊马匹都有些瘦弱,我们不能总用良马和宋人换过冬的粮食。”   众人静默了一刹那,都激动起来:“抢契丹人!!”   “抢那些该死的契丹人!!”   “大王,请您下令!”   斡鲁补严肃道:“我们不分各部,统称为金人!尔等听我号令,以三百口为一‘谋克’,十谋克为一‘猛安’,民众出则为兵、入则为民。我叫你们来,各部精锐尽出,随我征战,先取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阿城)!尽取辽五京,天下可得!” 第146章 攻下辽上京   女真本来有三十多个小部落,拼拼凑凑,适龄的男丁能凑够四千多人。   在斡鲁补提出要直接攻取辽上京时,小酋长们都惊呆了,谁都没敢想这么疯狂的计划。   “那可是辽五京之一,城池坚固,城墙高大,屯兵数万之地。”   “而且距离咱们这里还挺远,倘若他们听见风声,关起城门…”   “倘若辽主派出大军征讨…咱们只能避入山林。”   斡鲁补含笑点头,真是貌若菩萨,看面相简直一团和气:“我去过。兀术也刚回来,你说一说。”   金·兀术立刻站起来:“是,二哥。会宁府的守备松懈,官兵疏于训练,沿途的城寨缺乏修缮维护,沿途只有两个关卡,都可以绕过去。城寨的墙上有多处破损而无人修补,军械兵器朽坏。辽军中、以及会宁府的官吏之中,契丹人和渤海人、汉人不合。诸位,上京确实富饶,官员们穿金戴银,仓库里堆满了钱和粮食,奶酪堆积如山,那都是女真人的血汗…却又疏于防守。”   斡鲁补问:“有谁是懦夫吗?”   没有。   主要是没人承认。   在短暂的战前会议之后,散会睡觉。   次日清晨,就在斡鲁补的带领下,直扑辽上京而去。   上京会宁府的守将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守卫的地方居然会被攻击,上京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更没想到女真人以微薄的兵力竟敢主动出击。   发起进攻时,守将不在城楼中,城门口的校尉慌成一团,城门口进出的百姓商贾更是放声尖叫,等校尉好不容易想起现在应该下令:“收起吊桥、关闭城……”   斡鲁补身先士卒的穿着铁甲,冲进会宁府中。金兀术、粘罕和勇士们紧随其后,一轮齐射后,已经占领了城门口。   比想象的更容易。   辽兵缺乏训练,已经争先恐后的逃跑了,也不知道他们要跑到哪儿去。   斡鲁补感觉一直以来印象中富裕强大的、幅员辽阔的、不可战胜的辽国,只剩下富裕和幅员辽阔这两个印象了,这可太容易战胜了!怎么会这么容易???自己的计划差点被打乱。   他心里震惊的无以复加,做出一副镇定自若、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追!占领四城,收起吊桥,关闭城门。不要急于抢掠,稍后论功行赏!”   ……   大宋的朝臣们,虽然在反对官家新政时坚决反对,在被说服之后,执行力都很不错,毕竟是官家精心选择的能臣干吏,拿出章程之后安排下去,统筹调配、出售火器收回土地,做的如火如荼。   海商们还没收获海外的奇珍异宝,朝廷先收回了几万亩良田。   他们也得到了官家的提示,说在海上多带耐储存的水果和洋葱,人要是生病了,落地之后赶紧多吃生的蔬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都记住了,可能是什么神秘养生秘笈。   新科状元李纲的去向,在东北县令或沿海县令之间难以抉择,这两个地方都是接下来十年间的要点,磨炼人,展现能力。最终掷硬币决定,李纲去东南沿海,领地内有港口、不远处有驻军的(浙江)平阳。如果东北地区打起来,收服了燕云十六州,再把他调过去。   林玄礼安排好一切,开始每天得意洋洋用‘你们反对错了吧’‘好多好多良田哦’的眼神瞄着朝臣们。知道他们反对的在理,而且治国也需要官员提出反对意见,事事顺从的不是忠臣,也算不上亲信。   章惇和苏轼还保留着学派之争,各自推荐自己学派的门生来主持新政的实施。出售火器这件事,做好了没有什么功劳——因为是官家的主意,但干系重大,是一个展现才能的好机会。   韩忠彦看两位老丞相都在忙卖火器的事,就默默的承担起丞相应该做的职务。进宫禀报时,官家正戴着皮护腕,叉着腰架着鹰,正在笑眯眯的对鹰训话,几只小猫小狗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吃掉落的小肉块。他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效仿魏征进谏,想想还是算了,以官家的脾气可能会和魏征辩论起来,魏征还不一定能赢,最起码官家肯定不承认他赢了。   上前作揖:“官家,黄河各地起了桃花汛。”   林玄礼吓得一撒手就把鹰给扔了,猎鹰一展翅扑啦啦飞上天。“灾情严重吗??”   “不严重不严重,官家,稍安勿躁。各地受灾的军一个,县六个、镇五个、村二十二个,受灾百姓共计四千三百余人,被河水卷走的仅有十八人,都是住在河边低洼地区、身体虚弱的老弱贫病之人。河道经过治理,开凿、扩宽之后,苏轼的设计颇为有用,几处大湖缓流令水势舒缓,六年前种植的槐、桑、柳填补了堤坝不足的地方,河岸上被卷走的泥沙也比往年要少。”   双手奉上对比数据。“各地官员都在救灾,臣请官家恩准,减税、免役、并派医官往受灾处施救、预防时疫。受灾的驻军之地,不需要重新选址驻扎,等水褪去就好。”   林玄礼一看对比数据,发现灾情仅有修造大型水利工程之前的五分之一,有些地方压根没受灾,顿时开心起来。突然想起来:“章楶几年前说要培养军中的医官,五六年了吧,应该培养出来了。派这些人和太医院的医生一同前往。这些人年轻力壮,哦,太医院的学生也是年轻力壮,哈哈哈,我忘了。”   韩忠彦:“遵旨。臣告退。”   官家吹了两声口哨,把盘旋在上空的猎鹰叫回来,喂了点碎肉吃。这是辽国送来的猎鹰,也不能随便放生,只好养着玩。   ……   徐绩在仔仔细细算了一笔账之后,又从长远角度想了想,就开始帮着官家说服其他负隅顽抗、还想辞官抗议的朝臣。人们在背后窃窃私语,不论是能力还是才略,他看起来都要入驻政事堂了。   他能富国、节用而不是为敛财,其他人虽然嫉妒,也找不出什么反对意见。‘善理财者,民不加赋而国用饶’桑弘羊这么号称,王安石也是这个计划,前者给汉武帝凑集了大量财富,后者给宋神宗增加了‘天下常平、免役、坊场积钱五千六百余万贯,京师米盐钱及元丰库封桩钱千万贯,金银谷帛之数,复又过半’的大额收入,但他敛财太苛,民怨沸腾。   徐绩积累钱财的能力虽然不如王安石,但民间毫无怨言,总体来说是优胜。   如今政事堂中都是老人,显然不符和官家年轻又朝气蓬勃的状态,只是留恋旧情,有点舍不得罢免丞相。但自从那日朝会,致仕的范纯仁被拉回来继续开会,却全程昏昏欲睡不发一言,就有些端倪。   林玄礼志得意满的出宫游玩,先去看了看高蜜的急训成果,他现在正在加班加点的学习几门外语,并接受水军将领指导如何打海战,以及维修战船。   高蜜整个人都又憔悴又精神,抱着自己的一摞作业,满口保证:“官家,您只管放心,小人现在日日寒窗苦读,绝不辜负郎君厚望。”   林玄礼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你了,今日的辛劳,日后都能名垂青史。”   然后快快乐乐的逛庙会。看大宋现在的样子,还真是富饶安逸,百姓们面色红润,一个个都是能吃饱饭的样子,人群中的穷人只是身上打补丁,还不算衣衫褴褛 ,许多年轻人结伴同游,还有些呼朋引伴一起出游的中年、老年人,儿女搀扶着,家丁拎着食盒跟在后面,还挺气派。   看到翘班的苏轼和胖大和尚各拄着拐杖,在大相国寺的花园中谈笑风生。几个年轻的侍卫结伴逛庙会,和官家正面遇上,遥相拱手也没过来打扰。   大相国寺的俗讲僧正在高声宣讲《目连救母》的故事,这和尚长得好看,说起地狱的种种景象,说的耸人听闻,信众们听的如痴如醉。   庙会外的地摊上大部分都是假货和新的物品,偶尔有人拿出家传几代的晚唐、五代时期的物品出售。   林玄礼对寺庙菜不是很感兴趣,但大相国寺的和尚厨艺过人,能化腐朽为神奇,萝卜、魔芋、芹菜、豆子都能做的鲜美无比,在加上洋葱,还别说,后世的和尚不吃洋葱,认为是三荤五厌,但大相国寺把他解释为一种蔬菜,大相国寺的炸洋葱圈和炸油饼、炸香芋饼堪称三绝。   吃饱了再去视察自己的厚土商行。   天下的富商虽多,厚土商行的涵盖之广、涉猎之多、地位之稳,堪称独一无二。几个旗舰店扩建又扩建,还轮流加盖,现在已经是汴梁城中的地标建筑。只有最开始的点心店始终没变。   林玄礼计划让这家店永远保持原样,保持现在的糕点水准,那就很有趣。   来视察时看到卖货的伙计们依旧是那些膀大腰圆,没少偷吃残次品的胖子,忽然有一个西北风情的美少年抱着两大盒糕点走出来,补货。   他多看了两眼,看这美少年也不住的回望微笑。“这小子新来的?”   “东家,他来了快半年了。叫黄嘉,勤快,手脚麻利,聪明,学什么都可快了,又本分,连废品都不怎么偷吃。”点心铺的王掌柜的一边麻利的拿出官家专用茶杯,用开水烫了烫,斟了一碗茶送上,又飞快的把铺面上正在卖的各色糕点各捡了一块,码成一盘,也搁在桌上,站在旁边伺候着:“小人看他再干二十年,能顶替小人的职务。可惜这小子心大,自从听说官家准许海商买火器出海之后,就一门心思的攒钱买船,也想出海去,仗着船坚炮利,抢下一个小码头,您说这多可笑。”   林玄礼讶然,刚想说我的老伙计们说厚土商行里没有人想出海占领土地,又反应过来,他们能问到的也是中高层,这种基层小伙计没人询问,哪怕他说愿意,别人还不放心呢。又看这厮有种积极进取的气质,人也很精神。看他这儿也有个摇椅,直接躺进去试了试。摇椅做出来了,也拿去卖,但卖得不好,很多人说这玩意不稳重、令人昏聩。“老王,你叫他过来。”   王掌柜有些惊愕:“东家,您是打算器重他?这毕竟是个党项人,虽说是投奔大宋的,可也不太靠得住。”   林玄礼微微一笑,心说如果他是个足够机灵的人,学习能力强,又没有家世牵累,可以跟着高蜜出海嘛,现在给他选定的人都从稳重、谨慎、不惹事不怕事的标准选的,虽然很能干,但还需要有人负责活跃气氛:“我知道。先叫过来再说。”   “是。”   林玄礼:“去陈记酒楼,叫郑在给我准备一桌酒菜,一会过去。”   黄嘉躲在门帘后听到一点,心中澎湃如擂鼓,他绞尽脑汁才从首饰铺子调到这糕饼老店,这是官家常常带着秦王来玩的地方,又足足过了半年多,有四次见到官家的机会,今时今日总算见到了宋主。不仅暗自幻想,如果我能弄到海船,还有赵官家赐予的火器,又能开船出海,可以乘船送往西夏,交给大王。将来西夏仿照出大宋的火器,首功在我!   他压根就不知道西夏没有港口,只有河,没有海,想当然的以为西夏那么大,一定有海。   见到富有四海并把西夏打的嗷嗷叫的赵官家时,有些控制不住的紧张、惊惧,遮掩不住的流露出来。   林玄礼也不以为意,问了黄嘉几句就带出去继续逛街,黄嘉倒是很有眼色,直接去伺候跟着官家出门的内侍。   在首饰搂前翻身下马,看到一辆宫内的小香车。“谁在这里?”   “是郑婕妤出宫游玩。”   “进去看看。”   郑妙妙出宫买角先生,以及视察金银铺子里自己设计的牡丹狮子簪,这是按照官家身上的刺青设计的,牡丹花瓣纤薄美丽,中心是一颗红宝石,狮子是錾刻出来的薄片,威风凛凛、金光闪闪。取代了凤钗,成了风靡京城的正钗。正在检查质量,看别的工匠设计的新品。   忽然抬头看向楼下,见官家一身白袍仪态非凡的走进来,顿时心里一跳,赶紧把身旁的盒子往身后藏了藏。飞快下了楼,顿了顿:“十一郎万福。”   林玄礼笑了笑:“你来管着这首饰铺,我很放心。忙完了吗?”   “都忙完了。”   “吃饭了么?”   陈记酒楼里,郑在这个厨子已经是官家每次钦点的厨子了,只差带到光禄寺去当差。荤菜提前做好,尤其是东坡肘子,提前炒了水,还要在砂锅里炖一个时辰,现在差不多快了。素菜和需要现炒的炒河粉等菜肴等客人来了才做。郑在就站在门口翘首以待,一看见黄嘉跟在官家身后,不由得一愣。   郑妙妙跟在官家身后,欢喜雀跃。能和官家单独吃饭,那下一步不就是……嘿嘿嘿。   林玄礼专心致志的吃炸带鱼,虽然是腌过的咸带鱼,但盐味不是特别重,还挺好吃。又有炖的软烂,堪比苏府厨子制作的东坡肘子。鸭子油煎的肉卷。炒的空心菜清脆爽口。一桌十道菜,样样都好吃。   有内侍匆匆忙忙闯进门,跪地禀报:“启禀官家,女真人以三千精兵,一日之内,攻下辽上京。”   官家大喜过望,把筷子搁下就起身,对美女设计师说:“你慢慢吃,不着急。”   一阵风似的下了楼,跳上马背,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挺倒霉的。我姥爷感冒了,传染给姥姥,姥姥传染给我。我今天开空调+灌姜汤+喝药,基本上快好了。诸位,注意保温啊过年前这几天,几天之内气温上下波动太大了。感谢在2021-01-30 03:16:13~2021-01-31 03:0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雨 165瓶;扁豆豆1223 37瓶;清飏婉兮 20瓶;昨夜星辰、秘密迷蘼、吃胡萝卜吗 10瓶;翊歌 5瓶;咪咪 4瓶;云林子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你们不懂战争   辽有五京,宋也有五京。是五个军事要地,也是因为距离京师太远,信息不便,分设出去统治那片区域的政治中心、国家仓储、屯兵中心。   大宋是派经略使、团练使以及知府知州来管理,辽国派的是亲王勋贵。   林玄礼带着十多个侍卫,快马回宫,惊讶的发现枢密使也是匆匆忙忙的下马往宫里跑。今天还真是大伙都在沐休呢。他而已顾不得换衣服,直接跑了三公里到勤政殿。   童贯捧着展脚幞头站在殿外翘首以待,身后还带着好几个小内侍,准备好一切,奉上官帽,接过常服的帽子握在手里:“官家,消息刚一进宫,小人就派了二十人,到各处去寻您,您回来真快,现在只有章惇、李璨到了。”   小内侍奉上温热的水盆和毛巾,林玄礼抹了把脸,在这春夏交接的天气中,跑的一身是汗,又漱了漱口,把大肘子的回味清了清:“很好。”   进入殿内,看俩人正在耐心的等着:“不必多礼,朕来了。把事情细说一说。”   枢密副使刚给章惇讲了一遍收到的具体的消息,现在只好给官家再说一遍:“遵命。是十三天前,斡鲁补召集女真部,亲自率领三千余人奔袭上京会宁府。辽国境内设卡收税的地方虽然多,但女真部落和会宁府之间设卡不多,辽人可能是疏忽大意,看女真人弱小人少,势单力孤,又靠近海边,不需要担心外国入侵。整个辽东地区的武备都比较疏忽。具体战况不明,守将不战而溃,逃出来后只说女真人凶猛如虎狼,神兵天降,刹那间占领了城池。守将逃离后号称求援。城中驻守的长寿王(意译)和知府被女真人生擒。女真人以三千之数,占领了屯兵五万,城池内外数十万人,似乎是兵不血刃。会宁府守将没被生擒,跑的飞快,他世代勋贵,膏粱子弟,文墨音律斗茶样样,只是不会打仗。 ”   林玄礼摸摸鼻子:“好吧。我提醒过耶律延禧,他好像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萧奉先也是真废物。”   接下来就到了朕大展身手的时候啦!咩哈哈,先让辽国和金国干仗吧,我是不会破坏檀渊之盟的,但是不占领燕云十六州,我怎么帮辽国抵御金国呢?是不是?做皇帝的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我确实是仁爱国人,并且希望其他国家的人也成为国人——这个解释好!写到《君道》里去。   章惇有点尴尬,踟蹰了一下:“官家。臣,今早上了一封告老还乡的奏本,现在想收回来。国家大事当前,臣不敢言退。”   把这波大事做完再退休。虽然官家没有让自己致仕的意思,也会按照潜规则三次请辞再准许,但大事当前,官家看到那封奏本会觉得奇怪。时间太微妙了,递交的一刻钟后得知消息,如果有人挑拨离间的话,看起来就很像丞相收到辽东的消息之后,突然奏请告老还乡,有点故意拿腔作调的意思在里头。官家又小心眼,说不定在想什么。   林玄礼讶然:“你今年才七十七岁,耳聪目明,机警敏锐,怎么就要告老还乡?倘若你告老还乡去,我与何人商议朝政?”   章惇以袖掩面:“多谢官家。臣本想着四海升平,到了回家含饴弄孙的好时节,不料女真人竟在此时此刻生事。臣本以为他们要休养生息,再过些年,等人口多些,才敢犯上作乱。”   林玄礼:“哈哈哈哈哈,女真人从不奉诏开始紧着生孩子,那也不够打仗之用啊。怎么说男丁也得十三四岁,才能上阵打仗,再小的只是饭桶、牧童而已。”   “官家所言甚是。要孩子这种事,确实是越早越好,是要紧的国家大事。早些做好准备,能慢慢教他做人做事,即便官家想要御驾亲征,我们也都能放心。”章惇觉得官家很有可能想御驾亲征,我们也很有可能拦不住。正如他可能生不出儿子来,是不是亲生的不重要,同族的孩子从小抱过去养也是一样的。   “您以为如何?”仁宗皇帝挺早就准备好十三团练,虽说后来生儿子就把怹送出去,儿子一夭折又接回来,反复数次,折磨的英宗皇帝身心俱疲,到最后请入宫继位时都不敢相信,但仁宗好歹做了准备。现在您侄子、宗室子侄很多,您也马上就三十岁了,是时候做好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林玄礼:“……”我已经准备好小宝了啊,教导的也不错,但是不想宣布的这么早。我现在不是个美少年吗?怎么都要催生…那几个不熟的美人已经证明了问题在我这里。   章惇毫不迟疑:“请官家为天下计,早做打算。”您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从父兄的年龄来看,说不准哪天您就没了,不做好准备,等到时候让向娘娘选立亲王么?   那咱们的政策都得毁于一旦,司马光不在了,他的门人依旧散落在九州大地上。   向娘娘依旧是元祐党人,只要稍有松懈,这群人还会卷土重来,败坏官家苦心经营的盛世。   枢密副使心里琢磨,可能是章相公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譬如官家已经决定要御驾亲征之类的事。赶忙附和道:“章相公此言诚为老成谋国,请官家纳谏。”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实不相瞒,我已经准备好遗诏,就藏在垂拱殿中。”并没有!我回去就写!   章惇大惊:“官家??”   枢密副使也大惊:“官家何出此不详之言!官家千秋鼎盛,年富力强,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刻。”我怎么有点里外不是人呢?   催生的话题到此为止,各部门的官员都从家里、从酒楼里、从朋友家里、从寺庙道观中、从青楼里、从山水中找出来,火速进宫参与讨论——辽国怎么会如此容易被灭、辽东金国好像只是普通的谋反、大宋要在这件事中做什么。   史官如实记录:苏轼没来,他喝多了还没醒。   枢密使的位置到现在还空着,以前是枢密院接过了兵部的职责,现在是兵部尚书章楶做了枢密使的工作。   赵挺之:“臣以为,辽国坐拥百万大军,契丹人之骁勇善战,区区女真谋反,官家不必如此震惊。”   林玄礼只是礼貌性的等他们先分析一遍:[那你可真是想多了。八十年前的契丹人能征善战,自从檀渊之盟之后,大宋每年花钱养着他,跟他好好做生意。八十年,四代人,现在的契丹贵族尤其是皇帝那一枝,可以说是毫无锐气,攻击性消磨殆尽。]   [动物园里的狼和东北森林狼的差异吧。同宗同源,生存方式不一样。]   [女真人的心声大概是,我要悄悄变强,然后抢光所有人。]   章楶:“官家,臣以为大宋应该做好准备,以备不时之需。李璨,你说说边关的情况。”   枢密副使李璨禀报道:“牟驼岗中粮草充足。河东路:昭义军、建雄军、镇西军、永安军。河北东路:镇宁军、横海军、安武军、瀛海军、将陵军。河北西路:成德军、彰德军、通利军、定武军、庆源军、安国军。具是精兵猛将,粮草充足,战马共有四万匹。和辽国那些军纪松弛、散兵游勇大为不同。想女真人,占据弹丸之地,以数千兵力,不敢来犯大宋。臣打算命令边军警醒起来,做好防范准备。”   林玄礼暗自点头,这李璨果然很聪明,能想到做好防范准备,这就不容易。   “臣建议官家关闭宋金榷场,警告他们不得犯上作乱。”   “臣不同意!女真人犯上作乱是他们辽国内部的事,榷场乃是官家的恩泽,不可同日而语。况且女真人所获大量马匹,可以赶到榷场,卖与我大宋。”配合别的国家销赃当然不对!宝马良驹除外! 战马就是正确!战马就是道义!   “可笑!他们攻下会宁府,占据了辽国的常平仓、草料场。金银布帛、盐糖茶酒、兵器铠甲,要什么有什么,怎么还会再来榷场买东西?现在不关闭榷场,等到辽国平息谋反,遣使来问罪时,谁去解释?”   “二位说的都有误区。现在斡鲁补率领女真人改为守城,他会守城么?女真人没有城池吧?他们主要兵力都用来守城,哪有多余的人手来榷场?”   又议论了好一会,官员们都对金国兴兵有些不以为然,坚信辽上京一天被攻破只是因为没做好准备,斡鲁补的兵力撑死了不足一万,怎么可能抵挡住辽国百万大军,以百抵一,就算是马受惊炸营都能把敌人踩死。   聪明人如章惇等人却始终皱着眉头,他在想,如果突然有几千流民谋反,奔赴东京汴梁城攻城,各地关卡能否及时汇报,边梁守军能不能反应过来?仔细想想,能,而且一点都不难。放心了,再想想辽国,官家派了商队、大宋派了使者,都在收罗消息。具体的兵力虽然不是很清楚,但确实……很不怎么样。官家这些年看重女真人,可能是觉得他们能以寡敌众。   林玄礼等他们争论了一会,发现他们还在历史局限性中,以为这件事和大宋没什么关系,甚至没把这件事看做机会。自己看好的四个人虽然不吭声,倒也不反对这种说法,这人数差异也确实是难以置信,不过过分相信兵力人数是一种误区。等朝臣们吵吵够了,这才不急不缓的开口:“辽国虽众,但武备松懈,女真人谁寡,但同心协力。有道是骄兵必败,辽人也和你们一样想法,不把女真人放在眼里。他们不会倾巢而出。”   枢密副使:“何以见得?”   林玄礼略有点淡淡的得意:“我当年以数千兵力,被西夏四十万大军围困在平夏城中,为什么坚持了数日安然无恙?你们以为四十万大军,就真有四十万人可以攻城吗?围城时,能攻城的只有几万人,剩下的只是消耗粮草等待进攻的酒囊饭袋,除了消耗粮草之外,什么都做不了。辽国的草料场被女真人占据,他们调动全国百万大军,要两月时间才能都调动完成,还会让边关武备荒废,别的地方不提,他们敢把燕云十六州的驻军调走么?而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调动百万大军,哪有粮草辎重供他们使用?”   枢密副使是武臣,知道这道理,但是不说,给官家炫耀的机会。   其他文臣都有些震惊,仔细一想,啊呀,还真是这个道理。“臣等洗耳恭听。”   林玄礼以战争经验来分析,再加上看过历史,信心满满的说道:“我断定他们调动的兵马不会超过十万。斡鲁补也不会据守会宁府,而是上前迎头痛击。别忘了他不只是谋反,还有杀父之仇要报。”   希望萧奉先那个二五仔不要说是我的要求,嘛,就算他说了斡鲁补也不会信的,我完全没有理由动手啊┓(^_^)┏。   大宋的赵官家,人设是强大温和善良,公平正直友好。   抄赵祯人设,我猜他们都信了的。我祖宗是这样人,我也是这样人,有什么问题吗?   章楶和李璨作为在场唯二懂军事的人,纷纷赞同:“用兵正是如此。”   “官家分析的极有道理。”   礼部尚书李格非忽然提出疑问:“臣有一事不明,想要求教官家。”   林玄礼沉浸在YY中,想着如何等辽国遭遇不测前来求援时出面调停,当然不能联金灭辽,那对名声不利,但是表面上帮着辽国收复失地——事成之后,要先占领燕云十六州,才能让后方粮草辎重供应跟得上嘛,辽国先调走十六州的驻军,大宋军队才能跟进。   事成之后,辽金隔江而治,燕云十六州归我。逼急了不行,怕辽金突然团结起来攻宋。别以为这不可能,政治就是什么都有可能。太爽了太爽了。   治理好燕云十六州,要么收获大量骑兵,要么是搞到南美洲的橡胶树,再提高冶炼技术,把三轮车、拖拉机、汽车都研究出来。到那时候踏平黄龙,如履平地。金兀术你就等着给我唱二人转吧!   “哦,你说。”   李格非疑惑道:“辽国有小部族谋反,这种事连年都有,官家、诸位臣工为何如临大敌?急急忙忙开会商议?究竟是因为他们攻占会宁府,还是因为官家看重女真人?”不仅辽国隔三差五有人谋反,大宋境内也是每隔几年,就有些人啸聚山林,昏了头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自以为是,冒犯天威,偶尔也能占据几个县,然后半个月内就会被灭,明正典刑,真杀真剐。   林玄礼哈哈一笑:“这话顺序说反了,是因为他们有潜力攻占会宁府,我才看重他们。你们往后瞧,他们还不止于此呢。继续往边关运输、积蓄粮草,命令士兵们勤加训练。”还是应该派人去视察。   “命魏季礼和狄谏为钦差,前往边关赏赐、慰劳士卒。”   魏季礼只是侍读官员,负责各种秘书工作,工作范围杂七杂八,包括但不限于:替官家翻书检索知识、替官家写诗、替官家分拣奏折、替官家跑腿传旨、为官家歌功颂德、陪着官家读书并撰写读书心得、提示官家关于礼制上的小问题。   林玄礼盯了他这几年,这人不仅是六哥选的长史,而且为人确实很正直,也很努力,是时候让他正式准备执政了:“魏季礼出门之后,我的侍读只剩章援他们三个,在举荐一个给我补上。”   散会后赶紧写了遗诏:如果自己不幸英年早逝,让王皇后临朝称制,秦王赵森继承大统。藏在沉香木盒中,加了腊封,亲自抱着红漆柱子,吭哧吭哧爬到顶端,把木盒往房梁上一搁。   王繁英走进来,抬头一看,有些疑惑:“官家怎么在做梁上君子?”   “嘿嘿,藏个遗诏。女真打下会宁府了。”   王繁英晃了晃手里的信:“他还放了咱们厚土商行的掌柜回来送信,小叶星夜兼程赶回来了。”   ……   女真人不带多少辎重,只是来去如风,以战养战。   十天前——占领会宁府之后,斡鲁补慷慨的下令:“允许各部族的人纵兵抢掠,抢到的金银财宝不用上缴分配,都可以归自己所有。不要杀害百姓。把城中所有的铁匠、还有其他工匠都带到我这里来!”现在这些不是辽国百姓了,以后是我的百姓,给我留着打仗和缴税用,不能杀太多! 工匠们是最重要的,太需要铁匠了,有工匠就有一切。   各部士兵们三呼万岁以及各种赞美的口号,感激不尽。   吴乞买大喝一声:“且慢!厚土商行除外,那是大宋赵官家的产业,不能抢,不许杀他们的人。斡鲁补,我们不能同时对辽宋两家开战,宋主为人吝啬,唯独对我们慷慨,我们理应回报他的好意。”还不知道宋军的底细,只知道他们的猛将勇士颇多,火器也多的泛滥,甚至愿意卖给商人出海使用。现在只是趁辽国不备占领了城池,接下来的战况还不明确,或许在和辽国开战时,还需要买一些火器。   粘罕附和:“叔叔说得对。勇士们不识字。”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精通汉学,认汉字,起汉名,学习最高端知识。大宋的兵力看起来很强,宋主也很警惕,有点过度警惕。我猜他现在一定在暗中调兵遣将,陈兵边界,伺机而动。   斡鲁补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计划中还要和宋朝联合呢,这样细致的示好很有必要:“吴乞买叔叔,粘罕,你们谁派兵去警戒保护厚土商行?士兵会有重赏。”   粘罕道:“我派人去。”   城里有三家厚土生春糕店,叫士兵们各拿军旗,抓了几个飞快投降的辽国小吏带路,前往看守。   他们赶到时,厚土商行刚被劫掠,在最富裕的街道里,又名声在外,遇到冲击时也是首当其冲。最先遭劫的是今日出炉的点心,蛋糕、萨其马已经被抢光吃光。钱财刚刚搬出来。金银铺里货柜上的首饰、绸缎庄里的绸缎也全都消失了,只剩一片狼藉。   虽然有伙计被砍了几刀,但总算没人死,被劫走的东西被追回了一半。   斡鲁补去寻找最重要的辽国地图、户籍账簿、武器仓库。   和叔叔、弟弟商议了一会。二人都劝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上京宣布建国,称帝。这样一来,直接摆脱原先的臣属身份,是小国对大国的进攻,又能让其他女真人、辽东人有归属感。   斡鲁补早就这么想的,实际上从完颜阿骨打、以及更早的先辈开始,都是这么想的。只是到现在才有机会,才等到契丹人像唐朝末期一样散漫并无力抵抗的时刻。   在抢掠之后的庆功宴上,从契丹王府里抢来的美女歌舞作乐,斡鲁补正式宣布自己的决定:“辽以镔铁为号,取其坚也。镔铁虽坚,终亦变坏,唯金不变不坏。在会宁府建立金国,从此往后,女真人有了自己的国家!再也不受契丹人的压迫!”他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不过他是众人推举的酋长,他带兵打仗,当然也应该他称帝。   “万岁!”   斡鲁补又说:“在会宁府暂做修整,我们还要继续进攻,直到拿下辽五京。”本来寻思能和辽主签订城下之盟,划分土地就挺好,现在看辽兵的能力,不妨把梦想放大一些。   次日就命令厚土商行的掌柜,带着密信回到大宋,重申宋金之间牢不可破的情谊,并暗示愿意结为盟友。   并想要购买更多的武器。会宁府中的武器,除了朽坏之外,铸造的也偷工减料,不知道偷了多少铁,质量非常不好。他都开始怀疑城中铁匠的手艺。   ……   “陛下!陛下不好了!!上京会宁府被女真人攻下了。”   耶律延禧正在看参军戏和滑稽戏的轮流表演,闻言大笑:“啊哈哈哈哈哈,他们不好笑,你倒是很会说笑话!以前怎么没见你有这样的天赋?”   萧奉先在旁凑趣:“是啊是啊,真是令人捧腹大笑,匪夷所思。”   辽枢密院的官员无可奈何,只好递上会宁府旁边城池驻扎将领的报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31 03:01:20~2021-02-01 03:0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木子 100瓶;生如逆旅、清飏婉兮 20瓶;双叶菲 7瓶;秘密迷蘼 6瓶;沂玖、云林子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鸭子河之战   信中致歉,说一进城就吩咐了不要抢掠厚土商行,但是去抢劫的那些士兵跑的太快了消息没追上,派兵去保护时已经被那些一进城就不服号令的人抢光了,幸好没有人受伤。提出追不回来的另一半照价补偿(用的当然是辽国仓库里的金银),重罚了抢掠的兵卒,也希望厚土商行的三家店都在会宁府里继续开办,一定保证公平安全的环境。   林玄礼靠着柱子看完吴乞买的信,大怒,随手锤柱子:“他娘的!!敢砍老子的人!还敢抢老子的店!!”   但不论怎么想,这都像是事后想起来做出的补救措施,对宋主只有一点少的不恰当的尊重。无异于打完人家的家丁,才想起来这户人家自己惹不起,还得做生意。然后塞点钱过来,希望对方别生气。那能不生气吗!   童贯吓一哆嗦,高呼道:“官家息怒。这些女真人犯上作乱不是一日两日了,您稍安勿躁,静等辽朝大军降临,让他们顷刻间横尸遍野,这才解气呢。您说呢?”   林玄礼翻了个白眼,吹吹拳头,随手摸了摸这朱漆大柱,幸好没掉漆,掉漆还得拨款修缮。仔细想想现在能怎么做。可以把人撤回来,想必他们不敢阻拦,但那又有会损失第一手资料。严肃问责呢,斡鲁补就算是说杀了那几个抢劫的小兵,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英英,我想让他们撤回来,免得以后两厢交战时互相扣黑锅。”辽国虽然是被他们平推过去,万一出意外呢,辽金两家都有可能杀掉我商行的所有人,然后栽赃嫁祸给敌国。   王繁英大为赞同:“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咱们有点敢出国做生意的人不容易。你写回信吧,就说等他们国家平稳之后,再派人带着新货回去,照旧开店经营,以示天下太平,顺便为金主庆贺。哥哥看好女真人,我却怕他们暂时溃败时烧毁城池。”   林玄礼气呼呼的想着,以后要是和女真人开战,自己的店铺遭劫一定是罪名之一!“姐姐。国书哪有皇帝亲自写的?我给他脸了。” 翰林们正在替皇帝写给辽金两国的国书,打算写一大堆大而空泛的套话进去,不谈及谁是谁非。   “国书让翰林写,自己的店出了问题自己写。”   林玄礼被说服了,提笔写回信:战火一起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朕不怪你们,但现在把商行的人都给我送回来,等你的江山固若金汤时,我再派他们回去道贺。粘罕~有空来汴梁城玩。“呐,拿去吧。”   王繁英沉吟了一会,又问:“你要做好打算,坐收渔翁之利虽然好,可别弄巧成拙。”   “我知道。唉,路途遥远,消息还是太慢了。”我想去我想去我想去!   ……   厚土商行五年前就在日本京都做成了几家高端商铺,不论是天皇还是幕府将军,都以上国的物品为奢饰品,买来日常使用以此炫耀身份和财富。说汉话写汉字就和唐朝时一样,依然是贵族公卿的象征,那些据说的李清照写的卷轴,一张就价值八百贯,只比苏轼的墨宝便宜两百贯。只可惜假的多,真的少。   但厚土商行只是招牌最大,销量最多的依然是海商们,苏杭各地的宋锦载满一船,到了日本各大城市的码头,出手非常容易。   富裕的地区自然而然召来了劫匪和海盗,一开始只是抢本土商人,渐渐胆子越来越大,直接登船想要抢劫货船。   大宋货船上的水手个个身强力壮,也大多是练过武的平民百姓,招架的不是很难,厚实沉重的朴刀当砍刀用,只要力气足够,能连对手的刀、棍和人一起砍断。抓了活的送到官府去,强盗们立刻被斩首挂在城门上。   海商们聚在一起喝酒时,偶尔也会炫耀谁船上的船夫最骁勇,水军都比不上。   好刀剑,好火器。   吸引的日本心里痒痒,按照两百年前的样子,排使者去谒见宋主,申请安排遣宋使去大宋留学,学习那些先进的知识。   鸿胪寺卿带着日本使进宫谒见,奉上国书、贡品礼单。   林玄礼本来就不爱见这些外国使臣,还得赏赐他们回程路费,贡品质量虽然很好但是我还得回赐。今天看完国书,花言巧语拍马屁还没什么,竟然提出留学申请,这真是气死人了,我这还辛辛苦苦的推广数理化呢,你们派人来了就想学?   [你们庆幸吧,我不只是那种正经的龙傲天。按照古早风男频小说路数,男主早晚得马踏京都,血流成河并且上演东*京*热。什么公主、将军之女,都只有推倒。]   [不过日本现在看起来只是安分守己的藩国,还没有什么理由针对他们。但是留学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你们去学儒学和佛教吧。]   官家不用立刻给出回答,看确实挺矮的倭人叩拜告退之后,继续看奏本。   魏季礼作为钦差出门去了,现在大臣们应要求,举荐人才。倒是举荐了某地主簿、某地儒生这类不为人知的家伙。都夸得不错,看起来有一些不错的,叫进宫来见面。苏轼就比较离谱,他举荐他的家仆高俅,说这个人的才学虽然不足以考进士,但也对经学有些研究,聪慧异常过目不忘,而且有巧智,这些年来在丞相身边又跑腿又出谋划策,还充当书吏。   看了一会,觉得烦躁,又没有新的战报,不知辽金之间的进度。丢下笔,去逗自己年仅十岁、不知道自己前途的小侄子。   小宝赵森正在和堂兄弟和堂妹们玩,一群肉嘟嘟的小孩穿着短衣裤子,或扎了两个包包头,或干脆是小光头,分做两队,穿了红色或白色的衫子区分,在一起蹴鞠。   林玄礼刚溜达过来,就看到一只小绣花鞋飞到自己眼前,小侄子为了抢球急的连鞋都跑飞了。   地上还掉着红头绳、小金镯子、长命锁。   一红一白俩小孩直接在地上滚成一团,一个叫着姐姐,一个叫着弟弟,互相用猫猫拳大打出手。   其他小孩不受影响,继续抢球踢球。明明只有八个人的比拼,还有两个人在打架,竟然还专注于抢球盘带,充当裁判的宫人在旁边束手无策的看着,拦谁都拦不住。   赵福延自持自己是青年公主,不和小屁孩们一起乱滚,本来在御花园里伤春悲秋,想写词,又被他们尖叫笑闹吵的灵感全无。刚要离开,看见官家带着一群人远远的走过来,就跟过来:“叔叔又来看秦王?”   林玄礼点点头:“来看他们踢球。可惜没有啤酒。你们同胞姐弟,不妨亲昵一些。”   赵福延抿了抿嘴有些不以为然:“我有我娘、叔叔婶婶就够了,和他亲什么呢。”   ……   耶律延禧虽然觉得这消息很搞笑,但狂笑一顿之后,还是认真对待了。   开会时,没有一个人了解女真境内发生了什么,能找到的消息都是六七年前的——其实有人了解,有人上奏说他们是心腹大患,只是那人因为说话不中听被贬走了。   先要求沿途将领准备戒备。   耶律延禧愤恨道:“斡鲁补真是反骨小人,辜负了朕对他的厚待。从今往后,关闭对女真的官买官卖,他们休想在大辽买到任何东西!”   官方高价卖出盐铁茶和瓷器锡器。官方自行定价、低价买入女真的一切物产,仗着的就是女真人生活在辽国境内,三面是辽国境内,一面靠着海岸线。大辽是唯一的商业对象,这就可以肆意垄断定价,这么做每年都能带来巨额利益——在层层贪污之后。   负责官买官买的官员小心翼翼的奉上数据:“启禀陛下,近年来女真人卖给大辽的皮草、人参、珍珠等物品,质量越来越差,他们购买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少。”   萧奉先面沉似水,心思电转,只觉得自己脑海内有一道灵光闪过:“他们人口减少了??”   幸好不是满朝废物,还有人提出另一个猜测:“可能有辽人走私物资给他们。或是其他国家,譬如大宋,私下与女真开设海上榷场。”   耶律延禧质疑道:“海上榷场?那怎么可能呢。”   议论了半日无关紧要的事,顺便选定都统萧糺里、副都统挞不野率领步兵骑兵共计十万前往应战,夺回上京。   虽然不把女真那几千人放在眼里,但五京之一被人攻占,也实在是丢脸,需要速战速决找回颜面,要不然其他国家的帝王都会暗中嘲笑辽国。   传递命令准备调兵费了些时间。   夏季对于农民来说,固然是粮食快要吃光,只能以瓜菜充饥的时候,但对于牧民来说却是好事,到处水草丰茂,不需要给驴马准备多少草料,走到哪儿可以吃到哪儿。   十万兵马汇集在鸭子河北,斡鲁补得知消息,带着三千七百名骑兵前往迎敌——别嫌少,还留了三百人控制会宁府呢。   他攻破城池之后,在会宁府周围讨生活的女真人、乃至于辽东人,都欣欣然投靠过来,扩充了一些人手,虽然不能用来打仗,但还有用。   为了利用河流作为地形优势,连夜赶路,抢了辽国屯兵之处的战马,还有那些质量不是很好但也能挡住点啥的铠甲,一人三骑,一匹马驮人,一匹马备用,另一匹马驮着二十多斤重的铠甲、备用的一捆箭、备用的刀、睡觉用马皮、铸铁狼牙棒、少量的干粮。   黎明时趁着河水平稳水流较少,打算骑马过河。   初夏在旷野河边又是凌晨时,风依然有些寒冷,可女真人心热如火。   斡鲁补极目远眺:“你们看,辽军大营中还没有炊烟,难道他们还没起床?呵呵。”   要的就是这个!趁着还没起床,清晨袭击比夜袭还好,夜袭有准备。   天亮了,士兵都放松警惕,觉得这时候安稳且万无一失,哈哈。   众将都跟着笑了起来,金兀术忍不住引用前些年的名人名言:“卧榻之侧,要被敌人摸过来了!”   “大王,咱们去叫契丹人起床?还是在营帐里直接杀了?”   “也不知道军中有无军女支,要是有那么几百个,那可好了。”   “这河对岸的联营足有七八里长,大王,该从何处下手?”   粘罕:“大王,击败这十万兵马,咱们就知道契丹人真正的实力!”杀不可能都杀光,太多了,只要杀掉指挥使就够了,小兵们很容易投降,他们都不用怕家人被牵连。   会宁府里的降将自告奋勇的献上路线:“大王,您从这边走,这里水最浅。”   吴乞买纵马巡视了一圈,高声提醒他们:“都穿好铠甲,灌满箭囊,带上所有武器!”   女真人半年前还会去渔猎,打渔打猎都要赶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出门,虽然熬了一夜,但想着对面就有酒肉和军女支,根本不知困倦为何物。   马蹄溅起的哗啦啦水声掩盖了三千多人渡河的声音,在河流中也听不见马蹄声。   辽军中安排守夜的岗哨想不到敌人会突然摸过河来,背后是大辽境内,对面的几千女真人距离鸭子河还挺远,都昏昏欲睡,一眼都没往河面上看。   能渡河的地方虽然挺宽绰,最多也只能容纳八骑并行,人再多就有失足陷落的危险。   悄无声息的集结到鸭子河北岸。   一排排的渡河,幸好这鸭子河没怎么被疏通河道,淤积的地方泥沙越积越多,很适合骑马直接过去。   因为河水会在夜里涨潮退潮,辽军驻扎的位置距离河边还有些距离。   人马汇聚在岸上沙地上,还有潜水区域。   在他们按小队顺序渡河,有一千人度过鸭子河,在河边蔓延开,摆成长长的行列时。惊醒的岗哨和清晨来取水做饭的火头兵终于发现了惊人的一幕。   睡醒一睁眼,干干净净的河岸边站满了黑压压的敌人,又野蛮,又凶残,最主要是突然出现。   “啊啊啊啊”   “敌袭!!”   辽兵人数虽多,但辽国承平日久,其中有三万人,自从入伍之后就没打过仗。另外六万多人,倒是有平乱平叛的经验,只是没有心理准备,匆匆忙忙爬起来,抓着兵器去找马,又不知道什么地方被袭击,也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人。   在一片混乱中,全凭人多,金兵也不敢直接上前攻击,这才整理好一切,在指挥使的命令下列队准备厮杀,反击。   忽然之间狂风骤起,夏季的野风吹的非常放纵狂乱,宛若张商英酒后写的狂草,恰好女真人占据上风……   杀获首虏及车马甲兵珍玩不可胜计。   斡鲁补虽然很相信自己,也相信自己手下都是精兵猛将,相信自己能战胜并击退敌人,但对于这战况还是有些惊愕。太强了,我们竟然大获全胜,难道辽国、契丹人这么弱吗。他们是一直这么弱,还是在辽主登基之后才变弱?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没试着……哦因为不敢试错,只能等万无一失。   在众酋长、众将的震惊仰慕的眼神中,做出一副平静端庄如菩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态,安排好俘虏的管理,车马的分配,珍玩和军女支暂不分配,要留着奖赏有功之臣。   “粘罕,你学问最好,我写一封…宋朝叫战报?露布?你帮我润色。送给他们的边城,让他们转呈赵官家。”   兀术笑道:“大金实力强横,即将取辽朝而替代。二哥要通知赵官家,今年的岁币送到会宁府,交给我们么?”   粘罕脸色微冷,避而不答:“大王,我这就去写。恐怕此事令人难以置信,要借都统萧糺里的印信一用。”   斡鲁补点点头:“随你取用。兀术,老四,现在先别狂傲。你忘了榷场的鲁提辖么?宋朝,中原地带,藏龙卧虎。赵官家励精图治,又善于识人。”   金兀术反问道:“善于识人何以见得?难道是看好我们能夺取辽国?唔,这确实是善于识人。可也不过如此。”   舆图(地图)是重要的军事战略物资,全国各地都不卖,他们在打下会宁府之后,才在王府里见到《大辽监狱图》,辨认了许久,才敢确定那广袤无垠的黑山白水,在地图上竟然只有那么一点点大,瘦瘦长长一小条,像是羊身上最肥美的小里脊肉一样。   完整的辽国好大好大好大,把会宁府以东都切除掉,还是好大好大。   难道这么大的国家之中,就没有能征善战的部队、没有忠君爱国只是没被启用的能臣吗?女真人连偏安一隅都算不上,更不知道远方的任何情报,说是坐井观天也不为过。   “辽国太大了。” 斡鲁补又欣喜又惋惜的感慨道:“实在是太大了。我们算上男女老幼,只有三万之众。比不得当年的契丹人,如何能统治这么大的国土呢?”那些轻易投降我们的辽军,也不能充当士兵用,他们最善于的大概就是阵前投降。真正的精兵还是这四千人,以及扩招的辽东人,如果没有大宋帮我们分担辽国的仇恨和报复,国家不稳固啊。   ……   林玄礼看完送过来的战报,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深沉的感慨:“他们能一战告捷,主要应该感激大宋。”   [我大宋多么牛皮,能好言好语多给钱的养废第一个大敌辽国,还养废了第二个大敌金国。]   [后世那话怎么说的?如果你有一个仇人,你就养坏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害他全家?那算个屁,我大宋是真的可以直接养废他全国,让他们消失战斗力的。]   [蒙古可能是凭借直觉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坚决不同意南宋称臣……忽必烈拒绝了糖衣炮弹。]   宋朝官员震惊程度不比辽朝的少,发出难以置信、无法理解的疑惑声。   博览群书的人都看过历史上有这类事迹,真见到时,还是觉得万分震惊。   众说纷纭,有人提议讨好辽国去主动袭击金国,有人提议应该和金国联合共同歼灭辽国。   林玄礼深沉的想,你们都太幼稚了,我要当大哥!   本月内终于把赵福延也给嫁出去了,她十六,男方十七,是一个喜欢夜观星象和研究物理·光学部分的世家子。赵福延对此也有一点兴趣,有时候她会和方美人探讨此事。   十里红妆嫁了侄女,又开始准备高蜜出海的船队、物资、兵力安排。   王繁英幽幽的说:“官家,赵福绵有了身孕,要不了多久,你侄孙女就该出生了。”   林玄礼正要往上扑,被她一吓,扑倒在床上,随即惊恐的在床上滚来滚去:“不~~~~我没有变老~是她们生的太快了!!”   王繁英无语:“你确实没变老。”依然少年气十足,大概只有见到朝臣时,才板着一点。   ……   勤政殿中,林玄礼有点莫名的暴躁,蛰伏等待时机,又怕插手辽金之间战争的时机转瞬即逝。当年读书时记得他们发动战争的具体时间,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回忆时没想具体时间年限。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找准了几个时间点,算出来今年是公元1111年。   曾布已经去世,章惇的政敌和觊觎他位置的人依然在。他的政敌发现官家最近数日都有些暴躁,仔细一打听,听说是章惇劝官家要对子嗣用心一些,或自己生,或是过继——总而言之,章惇他乱管闲事口出不逊,激怒了官家。   官家的案头出现一份奏折,举荐了蔡京等三人,这三个人都是得罪了章惇,被他降罪、流放到南方的。   下旨,章榩升任枢密使。   郭成升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   徐绩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宗泽三年任期已满,调回京城,权知开封府事。   秦王赵森,任开封府尹。   上下调动了二十多名官员。   权知开封府事是实际管理开封府的,开封府尹名义上是开封府最高长官,实际上没有实权,却是太子的预备队第一名。   作者有话要说: 【1】□□(完颜阿骨打)自将击之。未至鸭子河,既夜鸣鼓举燧而行。黎明及河遂登岸。甲士三千七百,至者才三之一。   俄与敌遇于出河店,会大风起,尘埃蔽天,乘风势击之,辽兵溃,杀获首虏及车马甲兵珍玩不可胜计。此战女真并3700人,辽军10万人,兵力对比1比27,为冷兵器时代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   感谢在2021-02-01 03:08:45~2021-02-02 03:0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天光 30瓶;啦啦啦 20瓶;响遏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吵吵嚷嚷   小宝赵森收到圣旨时,正在进行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试。考完试就准备放暑假,暑气逼人,作业会减半,多一些玩耍的时间。   宫人准备香案软垫,请先生中断考试,放小郎君出来接旨。   章惇带着圣旨,站在房檐下沉思。从窗口看进去,秦王伏案写文章,忽然抬起头面露惊讶的神色,他好像特别鲜艳清晰,以一个老人的视力来说,有些过分清晰。   秦王的四位先生都出来跪接圣旨,听了一半,听到赵森出任开封府尹,个个面露惊骇之色。官家如今只能过继宗室子作为嗣子,但谁都行,唯独秦王不行啊!先帝只有这一个儿子,倘若被官家夺走,先帝岂不是绝嗣!如果官家过些年,突然得了子嗣,那这……   赵森心头却是一阵狂喜,没想过这事儿糟糕了,自己会有什么后果,只觉得叔父是真爱父亲和自己。他虽然没惦记过皇位,但也对父亲的早逝感到深深遗憾。在朱太后耳提面命的告诫他注意分寸时,也有一点点小小的叛逆心态。现在看起来,好像一切都非常好。毫不犹豫的接旨:“我去面见叔叔谢恩。”   章惇笑着把圣旨双手递给他:“秦王请。”   政事堂里有四个丞相,章惇和韩忠彦支持官家的任命,苏轼强烈反对任命秦王,徐绩则持中立意见。章惇和苏轼争论了一上午,当场第好几次绝交,这才凭借势力更强,维护住官家这道命令没被驳回。   先生们齐声道:“郎君且慢!”   ……   中宫的偏殿之中,距离小厨房有段距离。   林玄礼搁下空碗,得意洋洋的翘着二郎腿:“如果再传一两百年,大宋有了叉烧级别的笨蛋皇帝,也和我无关。让那些文人惋惜去吧,圣明君王身后没有子嗣,够他们写几百首诗词深表遗憾的。”   王繁英敷衍了事的点点头,津津有味的吃叉烧饭:“这比红烧肉好吃。”   “想吃随时跟我说。”林玄礼更偏爱烤肉,对叉烧或烧腊感觉一般,主要是自己做的不太正宗,没有海鲜酱和玫瑰露酒,用虾仁干贝瑶柱捣碎加玫瑰酱糊弄了事。有点惆怅:“我本来想从弟弟家里捞一个儿子。没想到六哥居然有一个。你说后世会怎么说我和六哥的关系?太感人了真的,我都要被感动哭了。六哥和我,当为天下兄弟之间的楷模。”   [我估计得有不少同人文,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看到。我在造梗这方面也太强了。表面上是一个超棒的烧烤师,实际上我有成为白金大神的天赋。]   [不会有骨科吧?啧,那可看不了,有一点恶心心。感谢净网,就算是骨科也只能盖棉被睡觉哈哈哈哈哈哈。我虽然风评被害,但确实是个直男。现在没有睡上几十个美女,完全是怕重蹈覆辙,还有老婆会离婚。]   [我死后要是能穿越回去,掏一万块钱看写我的同人。不对啊,明君只有恋爱同人,昏君才有事业同人。天授院很久没有新人了,我估计现代同人还得以群穿为主。]   史官神隐在角落里,默默的记录。心想:你们可能不相信,官家真的说了这些话。   王繁英吃的心满意足,虽然是从骂叉烧引发的烹饪叉烧,但出乎意料的合乎口味:“哥哥为子则孝,为弟则悌,为夫则体贴柔和,为君则仁,自在游走在庙堂和厨房之间,真乃万世楷模。再来一碗!”   林玄礼被夸的整个人飘飘然,像棉花糖一样软成一团,欣欣然的瘫软在椅子里,捧起草莓牛奶喝了两口:“哎呀我有这么好啊。快拿纸笔来,拿桃花笺,朕要亲自记下来,娘娘难得夸我。”   有人拿了纸笔过来,他就亲自写了下来,又把笔递给王繁英。   王娘娘等着宫女添饭呢,接过笔来,实实在在的夸了一回叉烧饭。好吃这两个字,有一百三十多种表达方式,她毫不吝啬的写了五种。   童贯不安的打断了帝后的和睦:“官家,苏轼等十三名官员求见,求官家收回成命。”   林玄礼想了想:“不见。你告诉他,我知道他反对。他也该知道朕的心,朕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是。”   “在宫门口搭上芦棚,给他们蒲扇和西瓜,还有凉茶,马札。不管他们吃不吃用不用,先摆上。哈哈哈哈。”我看他们还怎么严肃。   童贯忍笑道:“遵命。”   王繁英:“你可真坏。”   宫女捧着影青的葵口斗笠碗回来了,小碗里大约放了五口饭,饭上盖满了叉烧肉。   秦王又来求见,一经通禀毫无阻拦的进门来。他在门外就闻到很香的味道,像煲腊肠饭,却又不是。但这不重要。先生们给了两个建议,1.假装不知道开封府尹的意思,辞谢推脱,以示谦卑。2.假装不知道开封府尹的特殊含义,谢恩便是。   他进门,见到叔叔笑眯眯的看着一张桃花笺,婶婶满嘴油汪汪的捧着小碗,香喷喷的品鉴烧肉,忽然心里一动,下拜道:“森儿前来谢恩。五尺之躯,未立尺寸之功,得官家错爱,屡次加恩,侄儿铭感五内。”   林玄礼笑嘻嘻的招手:“好,免礼,请起。”   赵森没站起来,膝行上前,挪了几步突然压住衣襟,差点往前扑倒。   “哈哈哈哈哈哈。你起来说话。”   王繁英:“哈哈哈咳咳咳咳。”   赵森红着脸爬起来:“叔叔,开封府尹的位置非同小可,这不是明面上的制度,但人尽皆知。您封我这职务,人人都会多想几分。现在一定有忠于您的官员来求您收回成命。”   林玄礼盯着他看了一会,温和的问:“你怎么想?”   赵森张口结舌,心乱如麻:“我不敢想,也不能想。叔叔正当壮年,将来会有自己的儿子。”但还是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不敢想自己将来能当上太子,那太复杂,涉及的伦理问题和礼法问题太多了。   林玄礼到现在也没学会什么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有什么事都和官员们直说,就这么直接沟通都够费劲了,好家伙一件事翻来覆去讲十多天才能解释清楚,这要是再不把话说明白,那半年都干不完一件事。   直接把他捞起来抱在腿上,十岁的男孩真是好大一个:“金国在东北异军突起,辽主天祚帝昏聩放纵,天下正是大争之世。我打算御驾亲征,储君不设立好,朝臣们都不能放心。我可能是命中没有儿女缘,这妃子也纳了几个,不见成效。没有就没有呗,这不是有你么。你从小养在我身边,从小带到大,先生是我聘的,拳脚枪棒是我教的。我很放心,连烹饪的秘方都传给你了。哎?”   天祚帝不是耶律延禧的谥号,是生前就上的尊号。   赵森万分愧疚的埋头在叔叔怀里,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只觉得现在太高兴了,高兴的对不起亲爹,可是叔叔这么好,对自己寄予厚望,仔细培养这些年,自己再想承嗣的问题,以前还想过如果爹爹能长寿自己就是太子了,这也很对不起叔叔。   王繁英放下碗,端起草莓牛奶,愉快的小口喝了起来。   赵森:“呜呜呜。”   林玄礼只觉得十分迷茫,以口型询问老婆:他哭啥啊?这看着不像喜极而泣啊。   童贯又从宫门口走回来,报上一连串人名:“……他们也来请官家收回成命,说……休要置秦王与两难境地,让天下人人心惶惶。将来若是出了什么变故,有损宣宗皇帝与官家的兄弟之情。”   林玄礼拍了拍哭的直打嗝的小男孩:“告诉他们,朕意已决,他们能想到的这些问题,我都已经想好了,但是懒得和他们解释。”   童贯打了个寒颤,心说这又是一轮麻烦事,看官家的神态,确实是下定决心,不容更改。   赵森哭了一会,很不好意思的从他腿上爬下去,哭的满脸发红,忍不住的开心:“叔叔有这个打算,两位太后知道吗?她们不会同意的。”   林玄礼哀叫:“苍天呐。咱们说点别的吧。我现在可算知道神宗爹爹被内外夹攻时,为何焦头烂额了。现在才是上午,知道我们为什么吃饭么?”   赵森想了想:“您要出宫游玩?”提前吃完午饭?   “不,我烤了一些很好的叉烧肉,刚和王娘娘品鉴了几碗。美娥,去给秦王准备一碗。再给三位娘娘那儿都送一份过去,给她们午饭添个菜。”   宫女们忍着笑,捧了脸盆过来,让他洗一洗满面泪痕,伺候着官家换掉被哭的湿了一块的衣服。   童贯又汗流浃背的跑回来,带来了最新的抗议:“他们说官家的事,都是朝廷大事,不是家事。不敢请官家收回成命,只是想知道官家作何打算。他们也要从旁协助,避免生事。”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英英你怎么看?”   王繁英本来含笑看他哄小孩,觉得两人都很可爱,又拉回现实社会就不可爱了:“哥哥做的都对。不妨把御驾亲征的事也顺便定下来。免得事态紧急时,他们还要拉拉扯扯,耽误大事。”   “说得对!”林玄礼对童贯说:“你去告诉他们,现在什么都别问,等朕御驾亲征时,一切都会安排好。现在问也不说。唔,就把王娘娘的原话告诉他们。”   宫门口。   “……官家还说,你们愿意在这儿求见,他不管,如果是为了秦王的事,不见。可不许耽误本职工作。”童贯呱唧呱唧说完,扶着腰喘气:“咱家为了官家和相公能和睦共处,来来回回跑了这些次,” 跑了这些次,算起来足有二十里了。   苏轼坐在芦棚下挠挠头,感觉自己前些年抢救过的秃头问题又要复发了,推了推切好的西瓜:“辛苦童太监。”刚刚切了西瓜,只有他心无芥蒂的吃了小半个,其他官员都摆出一副绝不妥协的样子,只喝凉茶不吃瓜。   路人都对这些在宫门口坐在马札上扇蒲扇的官员投来异样目光——他们是这么觉得的。   其实路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苏轼要到了解释的具体时间,也知道官家有完整的计划,就心满意足的劝其他人跟自己一起散了。 “走吧,再耽搁一会,只怕官家要叫人送佛经、和尚、棋盘、古琴出来给咱们打发时间用。”   路过的张商英嗤的一笑:“我正要奏请官家,派人把你们每日要做的工作都搬到这里来。”   众人无不怒视他。   苏轼没忍住,呵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向太后对此到无所谓,她怀疑官家可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毛病,不临幸嫔妃,具体是因为什么也不便细问,打听过,知道官家不是不行就放心了。只要不是官家亲生的孩子,谁的还不都一样。万一以后有了亲生的,赵森怎么办也与她无关。   朱太后默默的阴谋论了一番,嘤嘤嘤的看着天真的孙子。   刘清菁每天喝酒打牌,俩女儿都出嫁了,时不时的回宫看望她,倒是无所事事,偶然出宫游玩。   亲王们对此噤若寒蝉,不发一言,有儿子的不敢吭声,怕有举荐的嫌疑,没儿子的更不敢吭声,怕有毛遂自荐的嫌疑。   官员们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担心官家想御驾亲征的问题。打听又打听不着,官家又善于转移话题,进宫时打定主意在汇报工作之余询问情况,出宫时只记得自己的本职工作还得做得更好。   就写了许多宫怨诗、宫怨词以抒发情感《宫妃是那样的爱着官家,但官家对我们不屑一顾》、《深情款款的情爱时光终究是错付了》、《有些美姬看起来端庄,实际上为了争宠不择手段》、《氓之蚩蚩,就喜欢挑动女孩子的心扉,又冷落人家》、《不知道是不是错付终生,我总在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官家到底有多少小秘密》、《落花悲逝去,斯人已经忘了当年的山盟海誓》、《听说古代有个韩姬和张姬道德败坏,是妖艳贱货》。   章惇:真烦人啊。燕云十六州才是正事!只要能收服燕云十六州,就算官家要和皇后并称二圣我都不反对。   苏轼:哇这些不知变通的小年轻。   韩忠彦:都在骂我……   徐绩:御驾亲征比普通打仗花的钱多多了!幸好海商为了购买火器,给朝廷还回来大量土地,他们到底兼并了多少!吐出来的越多我越生气!   赵森本来觉得苦恼,见到叔叔时,看他读御史奉上的这些事,笑的小肚腩都一抖一抖,就放松一些。   李清照对最近的文坛风尚有些不满,立刻写《别人都在叽叽歪歪,但我很快乐》、《郊游归来吃杨梅冰沙和玉露团,烤肉和冰镇醪糟配在一起真是爽啊》、《我的崽们跳起来扑倒丈夫身上差点让他摔倒真是太好笑了》。   她的词句虽然更是潇洒快活,怎奈那些宫怨词真情实感,把痴男怨女的口感和心态描绘的淋漓尽致,倒传播的更广泛更快。   林玄礼不管这些,快快乐乐的请赶路回来管理开封府的宗泽吃午饭,席间特意上了一道叉烧。把菜放在饭上不是一件优雅的事,分开放好才足够精致。   宗泽吃着觉得还行,有点淡,还有点腻,但是看官家脸上带着飘忽的笑意:“官家近来有什么喜事吗?”   林玄礼含笑道:“我已经定了储君,了却了一桩心事。”   [宗泽在吃叉烧哈哈哈哈。我突然想起以前,网上经常骂宋徽宗是个大叉烧。啊哈哈哈哈哈懂了吗?这可是宗泽啊。]   [六哥:哈哈,傻乎乎的佶儿。]   ……   辽金之间没有再继续打仗。   金国攻占辽上京之后,在鸭子河完成了狙击战,回去压着暂存在上京会宁府中的物资,抢完就走。现在还没有牢牢统治的能力。   这次抢走的不只是金银财宝和粮食,还有许多工匠、官吏、书籍、账簿、归降的军队、抓来的青壮年男女、全部的马匹、兵器。   凯旋而归。   大批的物资运回他们的总部老家。   有人询问:“大王,我们为什么住到会宁府里?那城墙坚固高大,物资丰富。”   斡鲁补展开抢来的更精准的疆域图,和旧地图对比了一番:“我们兵马太少,多占据城池只会分兵。将来每个府城中只有几百女真,会被辽人击败。现在有三件事,要马上做。   第一,黄龙府(今吉林省农安县)务必尽快攻陷,黄龙府必须占领,这里更靠近宋朝,可以作为依仗。   第二,练兵,养兵,将投降的两万辽东军,重新整编训练,以他们现在的能耐,投降了也无法为我们所用。   第三,趁现在锻造军械,辽国的这些铠甲兵器松散朽坏不堪使用,只能重新炼铁。渤海人对契丹人不驯服,他们一定会趁乱生事。天下苦辽久已。”   如果辽国集结全国军队,恐怕我们没有胜算。但普天之下被压榨的、想对契丹人施加报复的,又何止我们一族呢。   这是和左膀右臂开小会商议过的结果,兄弟和亲信带头鼓掌,急着想要再抢一拨的小酋长们也只好跟着随声附和。   于是他们就从老家(黑龙江),南下去直捣黄龙(吉林)。   费了一些力气,依然顺利攻陷。女真人虽然不善于攻城,但契丹人也不善于守城,里外里算是平手了。   这是个温暖又富饶的地方,在女真人看来就和传说中的江南差不多。只有少数人,如粘罕,知道越往南越是温暖富饶。   粘罕也分到一千兵马带着训练,训练了一段时间,感觉这些人的面目为之一新,不再是当辽兵时那种半死不活的死样子。   ……   在选人出使辽国时,林玄礼突然把目光停在童贯身上。历史上就是童贯出使辽国,带回来一个提议联金灭辽的辽地汉人,挺奇妙的。“童贯,我已经对高蜜委以重任,还包了我最喜欢的厨子跟他一起出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我不会厚此薄彼,你也要做些重要的事才好。这次派你出使辽国,要你用花言巧语,哄耶律延禧开心。”   童贯心中一阵狂喜,表面上还故作无可奈何:“官家,小人从来不会花言巧语,说的全都是肺腑之言啊。”   “哈哈哈哈很好!”   夏末秋初时,童贯抵达辽中京,面见耶律延禧,把心情略有一些沉闷的辽主哄的前仰后合时,他依旧这么说。   耶律延禧自信满满的点头:“赵佶身边有你这样的忠臣,真是无忧无虑,快活无边。”   童贯:“官家常说辽主待他如兄长对弟弟,往日外臣没见过国书,不知真假,今日听辽主一席话,方知是真。”   耶律延禧得意洋洋:“是啊,朕对他可太好了,赠给他美人。可惜赵佶生性吝啬,不肯回赠。朕打算御驾亲征,剿灭女真部。你身高力壮,可以随驾同行,若能抓几个女真美人回去,也是你一片孝心。”   看这太监,生做武将体魄,高大威猛虎背熊腰又嘴甜,再看看我的武将,文弱的像太监。   童贯不想去,成婚之后每次放假都挺快活的,刚买了两个小孩养做儿女,高蜜出海差不多能死在海外,自己前途坦荡,只要顺利回去就能被官家重用。可要是跟着不靠谱的辽主,还有他们不靠谱的军队,一起去劳师远征……童贯学过兵法,也看过鸭子河之战的战报,很没信心。   “外臣随军出征,恐怕身份多有不便。”   耶律延禧:“不要紧,我相信赵佶贤弟的为人。”   童贯开始考虑,如果高蜜死在海外,自己死在辽金之战中,官家贴身大太监的美差会落在哪一个小王八羔子手里?   ……   斡鲁补得到了惊人的消息,天祚帝亲自统领大军,前来征讨女真叛逆。与此同时,重归辽国统辖的上京会宁府中,耶律章奴叛乱。 第150章 黑玉断续膏   黄龙府外城防御完善,内城守备坚固,若要强攻硬取,一旦辽兵增援就会腹背受敌。完颜宗望(斡鲁补)无师自通了围城打援,围住黄龙府,歼灭了前来救援的辽军。   耶律延禧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征讨叛贼,在吃了一场败仗之后,大败而逃。   天祚帝在出征时不算一马当先,撤退时倒是做到了身先士卒,肥马驮着他,一骑绝尘往西而去。   将领们不是都想逃,但皇帝都惊慌失措的要撤退,连带着三军军心动荡,谁都没敢抢下皇帝的兵马,回身迎击金国。   大部分人都没来得及交战,连金人的影子都没瞧见,就被裹挟着逃跑了。   金国集体震惊,辽国的禁军竟然也这样疲弱无力,但辽主亲子领兵来救,又飞快的跑掉这件事,让黄龙府守将深感失望,整个城池抵御金人的士气大挫。   没过多久就被攻破了。倘若天祚帝不来这么一次,或许还能守城一年。   童贯紧紧的跟在辽主身边,也顺利逃到安全地带。他仔细思索了一会,马植说的是真的,官家运筹帷幄也知道千里之外的事。为了投其所好,这些年没少学习兵法,学完了兵法又跟着学机关,学物理和数学,现在稍一沉思,就想明白败在何处,主要是天祚帝没有血性,不下令死战血战,排兵布阵也有问题。倘若是官家率领十万兵马,打三万人,官家一定身先士卒往上冲,连连张弓把敌人都射成瘸子。   耶律延禧对月垂泪:“苍天呐,朕有何罪,遭此不祥。”   萧奉先:“逆贼年年谋反,和陛下有什么关系。”他立刻举了许多耶律阿保机、耶律隆绪时期的谋反例子。   童贯按照身份顺序才开口,含泪赞同:“萧枢密使说的是啊,真是肺腑之言。逆贼各怀虎狼之心,不论官家什么样,他们都要谋逆。”   回到中京之后。   耶律延禧依然十分难过,赶紧找了许多漂亮小妹妹和美酒来安抚自己。   对于耶律大石、耶律余睹等人提出各种励精图治的建议、准备反攻收服黄龙府的正确攻略,置之不理,或者是过继给耶律隆运(韩德让)的年仅十岁的儿子耶律敖卢斡提出的建议,更是不屑一顾。   童贯回到专门给他这种外国使者居住的管驿,在一群穷酸相的高丽使面前傲慢的走过,又横了一眼远远就要避开自己的西夏使,唯独对日本使和波斯使者笑了笑:“出门打仗真是辛苦,天祚帝为国事操劳,有些疲惫,再过几日可能才会接见你们。”   日本说汉话,辽国也基本上说汉话,三方沟通顺畅。   童贯端着大宋国使以及官家扣扣搜搜给封的三个闲职的架势,傲慢道:“叫马植来见杂家。”   马植就在中京等着他呢,眼看着辽国大厦将倾,准备抱上宋朝的大腿,既能让全家安然无恙,又能使自己有些,进门来先吹捧了大宋和童贯的地位:“老大人,如今辽国的形势,您看的是清清楚楚。君王昏聩,谄臣当道,忠良备受排挤,皇长子耶律敖卢斡只因为是长子,就被萧奉先和其妹联合起来,排挤的小小年纪就被过继给一个死了几十年的老丞相。您看这事儿闹的……金国虽弱小,却屡战屡胜,现在也有甲兵五万余人。宋金若能联合起来,瓜分辽国,岂不美哉?这事儿做到底,也是老大人您的功劳。”   童贯觉得很有道理,并带着马植一起回宋朝。   回国时就到了九月末。   大宋皇宫中,正打算好好给准储君操办十月份的生日宴会。   林玄礼开玩笑道:“别太节俭,拿出两千贯来给他过生日,多叫些杂技百戏的人进宫来,还有相扑的。这是大事儿,礼部和光禄寺操办,你指挥他们就行,光禄寺现在的厨艺,有我五分之一了。唔我要是打开内库让他自己选生日礼物怎么样?”   王繁英笑道:“你是今年多收了几斗谷子,突然大方了?”   尚宫半坐在旁边跟帝后说话:“官家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这是名声在外的。若要打开内库让赵森选择,我看到是可以,他最懂事,不会拿什么不该拿的。哪怕只抗金子,也就能拿二三十斤。”估计他也就拿两匹锦缎意思意思,名家字画和古书更有可能。只是内库里还有一些毒药,天下各地的毒药都有,得管好。   聊了一会生日安排,说起现在弹唱和杂剧最流行《仙猫传》,大人小孩都喜欢,有热闹又喜庆。尚宫突然说起:“官家仁爱,二十五岁以上的宫女,都在中秋节前放出去和家人团圆,现在有不少姑娘都找了夫婿嫁了,新补进来的宫女也都安排好了。”   林玄礼点点头:“那挺好的。”   “郑婕妤今年也二十五岁了。”尚宫知道官家跟谁睡觉,也不含蓄,直接说:“她屡次出宫,买了些妇人解闷用的小玩意。还转手卖给另外三位美人,还有先帝的宫妃。娘娘重用他,官家也封赏她,为何不去临幸她呢?”万一能有自己的儿子呢,有个女儿也好啊。作为保母,她还是希望官家能有亲生骨肉。   王繁英十分善于甩锅的摆出一副贤良淑德、从不嫉妒的表情,随声附和:“是啊是啊。”   林玄礼摆摆手:“嬷嬷。我对于和刘皇嫂那样娇媚苗条的女人不感兴趣。只是为了堵住朝臣的喋喋不休。你问问她们的心意,要是有谁想嫁人,我可以下旨放她们出去。”   尚宫连忙拒绝:“谁都不愿意的。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谁会为了前途未卜,放下你这么好的官家?现在她们又有地位,又有钱,又自由,除了夜里睡在身边的人不是男人之外,平生都没有遗憾。当年若要我选,我也乐意啊。这出宫嫁人去,过好了也不过是夫荣妻贵,子孙满堂,那是最难得的,万一嫁的不好,或翁姑不慈,或是夫婿浪荡不上进,或是有了败家子儿,一辈子都得小心谨慎,多了许多拘束。”   只希望新进宫的宫女里,能有谁长大之后,长成一副官家喜欢的英气美女模样。   等到尚宫离开之后,林玄礼满脸荡漾的摸出一个机关盒子,拆了机关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串饱满的双头麦穗,名为嘉禾。“李宝笀这人真的很聪明,夏天发现嘉禾,不上报,等收获晒干了万无一失时,才上奏。没让我担心。明年春天把这东西种在观稼殿前,看看能不能生出许许多多的嘉禾来。”   王繁英问:“我和你都觉得明年可能要打仗,你种了地,就要去出征。”   林玄礼惆怅了一小会:“是啊。到时候我在外征战,观稼殿前天降嘉禾,真好。华梅,你觉得王娘娘监国怎么样?”   华梅是接替了童贯和高蜜俩人的太监,童贯特意选的,一个沉默寡言、懂礼节又心细的内侍。“中宫娘娘和朝政,都不是小人能谈论的。”   林玄礼赞许的点点头:“你是个知礼的人,想不到童贯还能推荐你这样的人才。”   随后继续自己的增肌增肥和骑射训练,此前虽然每天练武,但太忙了,没有竭尽全力,最近半年都在努力练习骑马、射箭、盘龙棍、长杆狼牙棒的用法。   还每天穿上三十多斤重的铠甲活动一会,作为负重训练。   近身肉搏反而减少了训练,贵为一国之君、十几万精兵的统帅,不可能沦落到失去武器跟人近身肉搏的地步。   顺便把赵森揪过来,悉心传授盘龙棍的使用方式。   这是一根长棍,八尺左右,前头有铜头,铜头上链接铁链,用铁链链接一根短棍。   “你已经学过普通的棍法,练的还不错。这盘龙棍的好处呢,就在于对方架住你的棍子时,这短棍会随着惯性甩起来抽在对方脑袋上、或者是没法防御的软肋上。挡着住长棍,挡不住短棍,这就是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能打出两个人的效果。”   林玄礼顺手给子孙后代规定了体育课项目以及考核标准,都得给我练:“等朕一死,这就是祖宗成法,哈哈哈哈哈。”   赵森汗流浃背,也只能扛着盘龙棍,无语望天。   史官:虽然……但是……   ……   又过了几天,听说李乾顺立嗣,是皇后耶律南仙之子,他的长子。   林玄礼听到消息,立刻检查赵森的作业。随后召见了一批官员。   方益鑫递交本章求见官家。   林玄礼:“很急么?难道是鹌鹑蛋中孵出了鸽子?哈哈哈准他进宫候着。”然后继续和礼部和翰林的老先生们询问。   “官家!”他被召入宫后有点激动,作揖后急着说:“宫外有一本小说很火,叫大唐双龙传!”   林玄礼刚和老先生们探讨了子嗣法统的问题,,说了许多话,说的口干舌燥,才喝了一口薄荷枇杷露,又喷了:“噗!!是谁写的书?”   方益鑫有点木讷无神:“作者的笔名是古金温,号黄粱先生。”   林玄礼:“……???”金古温黄粱,没毛病,是个穿越者。这厮为什么不去天授院报道?可能是因为什么科技都不会,不好意思吧。当文抄公,一个人抄五个,这有点过分了。   我要不要维护版权?我也好想看这些小说啊,这货要是能都背下来倒是不容易啊。   方益鑫又说:“此人是南方人,书也是从南方传过来的。小人听不少文人骂他是个粗鄙无理、不遵礼法的南蛮子。”   他顿了顿,又艰难又迷惑的补充说:“这位古金温还写过一本小说,《仙猫传》,说李大雄的祖宗成仙,派了一只猫妖帮助这个李大雄这个软弱善良的孙子,这个猫很厉害,有几样法宝,一个叫竹蜻蜓,一个叫任意门。”   林玄礼:=_=||竹蜻蜓确实是小孩儿的玩具。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出戏为什么这么耳熟??   方益鑫进宫禀报这件事,其实另有目的。看官家良久无语,硬着头皮说:“小人想,故事毕竟是故事,写的人是谁都不重要。只要没有诽谤朝廷,可以供官家一笑。”   林玄礼只看重武器和知识的产权保护,避免盗版和外流,敢外流就直接治罪,可是对小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头疼的扶额:“还有别的事吗?”   “有。”方益鑫小心翼翼的说:“小人听说,您在试着炒制蛋粉,是为了制作军粮么?”压缩饼干??   现在的军粮就是炒米、炒面、烙的锅盔,好一点的就是炒棋子豆,炸的撒子那是土豪自带的军粮,炒米是先蒸,再晒干,再蒸,再炒干,吃的时候干嚼泡水都行,或是小米、糜子炒的酥酥脆脆,炒面里虽然有些盐,但极干,没有水吃不下去。最佳食用方式是烧开水煮菜汤、茶汤拌炒面吃,但行军时不是每次都遇能有柴火可用。   便携的醋则是用布条浸在醋里晒干,再浸,再晒,反复多次之后就有固态醋,用的时候剪一块泡水。   “是啊。”林玄礼试图研制热量更高一点的,毕竟是去东北打仗,冰天雪地的,不加个十斤脂肪根本扛不住,东北人之所以膀大腰圆,那是为了能活着。就研究加脂肪,羊油、猪油、茶油、菜籽油、花生油,加油脂容易,虽然增加成本,但花生油和豆油还算便宜一点。猪油和羊油实在是不多,考虑来考虑去,就试图加蛋黄粉进去。这玩意还有点难烘干炒干,只能往棋子豆里塞,又增加发霉的比例。只能考虑制作蛋黄饼干,又怕太香,会被粮草官吃光。   之前就有不少案例,士兵们搬运棋子豆的时候,三百里路,他们悄悄吃了四十多斤的棋子豆。如果做成香喷喷的蛋黄香酥饼干,又是官家亲自发明的,估计还没运到前线,就被沿途官员吃光了。   方益鑫道:“鹌鹑蛋比鸡蛋更适合做蛋粉,官家您看,这鹌鹑蛋蛋黄更大,蛋清更少,能节省烘烤的时间。”   林玄礼断然拒绝:“不行。烧柴的成本比用鹌鹑蛋的成本便宜多了。而且制作时更麻烦,不好脱壳。”   方益鑫想了又想,还真是这样,实在是遗憾。本来想说那儿有些卖不出去要过期的,可以低价卖给朝廷,又怕官家看重军事,怀疑自己要制作劣质军粮,然后杀一儆百。话到嘴边改口问:“小人听说朝廷兵马之间,也用信鸽联络,倘若要多养些鸽子,小人对禽类下蛋孵化颇有心得。”   ……   在秦王赵森的十一岁庆升宴开在升平楼,后宫女眷和皇帝、官员所在的区域巧妙的分开,都能看见戏台上的表演,但互相不可见。   赵森最近文武两方面都增加了学习科目,人反而更壮了一些,看起来矫健而快活。   王娘娘坐在官家左边,他坐在官家右边,看起来倒是和睦融融的一家三口。   官员们反而心思各异,情绪诡异,大部分人思考‘官家怎么能抢先帝的儿子,一旦过继过来,先帝就绝后了,这将来两位官家见了面多尴尬啊’。   而被官家征询过的礼部尚书、侍郎和翰林学士,憋得五内俱焚,也不敢说官家的计划是‘就还位给六哥的儿子,自己是否绝后根本不重要,只要大宋安然无恙,做皇帝的不会断绝祭祀’,这道德高度堪比伯夷叔齐,远超本朝上一对兄弟——只怕他说到做不到,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林玄礼看了一会杂剧《仙猫传》,还行,好歹剧情都是原创的,抄袭的只是人设……猫设?抹了蓝靛脸的猫妖一开口唱的是诸宫调,一台戏上有‘同学偷吃点心’‘明天考试今天熬夜学习’两个小故事,外加一个帮人伸冤的主流故事,蜜汁好玩。   王繁英:“小宝,去给向娘娘、朱娘娘和刘皇嫂、你娘敬酒去。”   赵森应了一声,离席而去。   亲王们继续专心看戏:“这猫还真好玩嘿。”   “我也想要。”   “十一哥,赏我个仙猫吧。”   林玄礼:“我要是有仙猫,先拿竹蜻蜓派人来往送战报。那多快啊!”   正在吃吃喝喝一顿闲聊,小宝去敬酒之后又回来。   华梅低声禀报:“官家,贾岱玉求见。小人看他满脸狂喜,似乎有好事禀报。小人问了,他说要私下禀报。”   林玄礼想起贾岱玉,还有他每年烧掉的十万贯经费,连续烧了快五年了!有点烦躁:“好吧。让他去勤政殿外等着。”   贾岱玉在勤政殿外来来回回的磨蹭,盯着台子上的座钟,足足等了三个小时。发条钟在被官家复刻出来之后,最朴素的也以一千贯一座的价格出售。奈何当前人们没有知道准确时间的需求,只有权贵们买一个回去当摆设,准不准的都不重要,用一炷香来计时主要是风雅还好闻。   等来略带酒意漫不经心的官家:“你有什么新发明?”   贾岱玉双手奉上一个小小的银盒:“官家,这是提纯灭活青霉软膏,用受伤的人试过了,烧伤、创伤都有奇效。”   史官:你敢不敢说是哪几个字??   林玄礼一激灵,酒就醒了,有这玩意才真是打仗时的利器,己方损失大幅度减少:“你说真的?真做出来了?好好!!太好了!太妙了!产量多少?成本多少?保质多久?”   贾岱玉苦着脸:“官家,现在的玻璃器皿,依旧微微发黄。制取时报废率依然很高。这一盒的成本,大约要五十贯,每个月最多能做十盒,如果不被污染,应该能保存半年。”   林玄礼:“……你用了太医院那么多人,匠作监每月给你烧造玻璃器,竟然只能做这么少?”   贾岱玉无可奈何的给官家讲了一遍提纯的难度和废品量,以及难以控制的各种污染原因——有蚊虫飞进屋里了!   林玄礼:[我没听懂。]   [但是他说的好像是真的。]   “童贯,你传旨,哦华梅,你传旨,重赏贾岱玉,封为石州刺史。”刺史也是闲职,涨工资但不工作。   贾岱玉赶紧谢恩,天天被爹娘和老婆骂不务正业,现在总算是扬眉吐气了:“臣还找到了萃取酒精能控制温度,确保万无一失的方法。”   林玄礼惊讶:“没有橡胶,你用什么做密封圈?”   之前有人给建议用铅,因为铅很软。   好家伙,那是制造毒酒。   贾岱玉兴奋的说:“沾满水的布条!这还是试验蒲草时,一个小孩提出来的。他家蒸炊饼的,为了不跑气,就在蒸笼盖子上盖一大块湿布。臣试着用了,果然有效!滴进酒锅里也不碍事,蒸馏萃取时不用煮开,蒸腾的是酒气,水气都留在锅里。”   “妙哉!重赏他。”   贾岱玉:“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官家不要动怒。”   “你说,我心情好,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   贾岱玉红这脸问:“此药既有奇效,能不能命名为黑玉断续膏?”   林玄礼:“……行。”   ……   童贯带着马植回来了,先单独进宫,哭拜在地:“小人九死一生,险些回不来,险些见不到官家了呜呜呜。斡鲁补率军追赶时,小人跟着天祚帝仓皇逃命,当时心里只想着,若能再睹天颜,死而无憾。小人不怕死在辽国,只怕不能把辽国的情报带回来献给官家。”   林玄礼有点感动:“你黑了些,也胖了些。辛苦啦。”   童贯奉上了一箱资料,辽宗室中亲王郡王级的档案、中京风土人情、兵力部署、官员档案、亲戚关系、民*族*矛*盾、能打听到的地理特征、各地特产、民间歌谣、厚土商行转交的资料。   “辽国处处衰落,金国正是势如破竹时,倘若宋金联手,不难瓜分辽国。”童贯看官家脸色不对,立刻说:“这是一个辽人献的计策。”   林玄礼摆摆手:“这无异于与虎谋皮。我养着女真,虽然是养虎为患,患在辽国。辽国待大宋一向诚信,我怎可失信于人。”快打起来快打起来!!看我正义铁拳!我要当世界警察!   童贯立刻批判马植有道德问题,随即领了重赏,回家休养去了。   ……   原渤海国的辽东京也发生叛乱自立。   女真以黄龙府为据点,借机彻底占领了沈州(辽宁)。至此,一统东北三省。此前只是来去自如,现在则斩城夺寨。   过了年就是宣德十一年,金国堂而皇之的派遣国使来宋朝朝贺,交好。   天授院上报说有一个叫王希孟的少年,才十五岁,画工非凡,是个天才。   林玄礼:“有点耳熟……不管了,冬天也得操练禁军。中原的冬天都嫌冷,怎么能在东北的冬天打仗!”组织大型打雪仗来练兵。   童贯则又被派到辽国,传达官家的意思:延禧哥哥要不要我帮你打金国?很便宜的,只要借燕云十六州的其中几个养马就行。   耶律延禧傲慢的哼了一声:“大可不必。”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以为今天能开始打的,但是……有些事必须得铺垫啊啊啊!   地府番外和其他番外我想等正文完结再一起写,要不然会打断正文思路。别担心,本人特点就是番外超多超长,可以去看《铁血林黛玉》和《皇帝们的死后生活》两本,番外无敌多。   【1】耶律延禧打仗一向如此。好几次都能反败为胜,就因为他先跑了,搞得军心涣散。   【2】士兵偷吃棋子豆这个是历史真事儿哈哈哈。棋子豆确实很好吃,酥酥脆脆,麦香和淡淡的咸香,我一顿能吃半斤~ 第151章 宣德十一年   大宋宣德十一年,过年放假期间,从皇帝到普通官员,没有一个能好好享受假期的。   但和辽国那种昏君奸臣其乐融融,忠臣良将苦雨凄风、强颜欢笑不同。   大宋君臣的痛苦另有原因。   林玄礼只是抓紧在三九天练习抗冻,九天之后宣布练习失败,风寒感冒,只好躺在被窝里抱着汤婆子被人灌姜汤。   对着向太后、王繁英和尚宫仨人哼哼唧唧。竟然没能博得一丝一毫的同情和柔声安慰!   侄女们和唯一的侄子都跑来侍疾。但都不约而同的拒绝官家‘搞点小鱼干和冰冻大柿子进来吃吃’的小要求。   林玄礼满脸悲伤的啃姜汁红糖枣泥小蛋糕:“朕好难过,朕好伤心,喵……喵……喵……葱香酥脆小黄鱼喵……”叫的有点哀怨。   史官犹豫再三,还是如实记录了:帝喵数声。   赵森差点就去给他偷渡小鱼干,又看到小鱼干在忌口的清单上,只好放弃。刚端着汤药进屋,看到王娘娘悄悄喂官家吃小鱼干,欲言又止:“娘娘,官家他……吃一两根就够了,别吃多了。叔叔,等病好了再吃也不迟。”   王繁英抱着罐子坐在床边,笑吟吟的瞥了他一眼,改为给自己吃。   向太后来了之后:“什么?官家馋小酥鱼?拿来,哀家尝尝。”她尝了几个,确实不错,看赵佶一副十分渴望的样子,就略带报复的在他眼前,慢慢悠悠的吃了半个时辰。   林玄礼无可奈何的躺平,虽然闻不到空气中弥漫的香气,但是能想象到,还能听见那酥酥脆脆的声音,咀嚼的声音,屋内安静得很,听起来特别清晰:“度日如年,真是度日如年。去叫太仆寺卿进宫,陪我说说话。”   太仆寺卿还没进宫,反而是江南市舶使的书信到了。有一些没抢下土地的海商回来,恳求官家别要地了,手里没有多余的土地了,都拿来换了火器,现在只有三百亩祖上传下来的田产。希望能用钱买。还有两名海商,在海外占据了一点小小的无主之地,厚颜无耻的请求官家封赏。   海商兰羽名义上花钱实际上是抢劫的搞下了占城国的一个港口,当地百姓三千户都归他所有,花钱打点国王身边的宠臣内侍,竟然被允许存在了。喜滋滋的回来向朝廷上报,奉上金银特产一船,说自己为朝廷开疆扩土,请封。   占城国很有名,在大宋真宗年间引进的占城稻,耐旱而个大,到仁宗朝一直在努力推广。除此之外占城没有别的特点。   水匪李蒜,在朝廷准备严加围剿当做练兵时,逃到海外去了,和小海商搭上线,海商出船出地买火器,两伙人在琉球和日本之间占领了几个大岛,扯虎皮做大氅,拿着大宋特有的火器暗示两国,装的好像是宋主秘密派人出来占领岛屿一样,竟然也把人唬住了。本来就是夹缝之中、争端频发的土地,反复易主,倒是也很顺利。也回来邀功请赏。   林玄礼略一斟酌,等到派去检查财货特产的宦官回来报告了物品总价,扎扎实实的,比卖官鬻爵的价格还高,给他们封了两个制置使:“等朕派人探查清楚虚实,在加封他的父母家人。让舍人拟旨,告诫他们要守土安民,善待海外百姓,在海外也要遵守大宋律法。”   制置使。不常置,掌经画边鄙军旅之事,比经略安抚使低一等,文官武官都可以充当。   但通常封的都是一路制置使,这里的面积小,可也不给钱,算是打了个折扣。   过年放假,丞相也放假休息了,中书舍人虽然有些迷茫但是觉得还行,挺好,这也算是开疆扩土,官家加封的非常合理,是原先就下诏过的事。   …   章惇又期待收服燕云十六州,又看着五十岁还没被重用的儿子有些无奈,自己不退,不敢让儿子有太大发展,再三给妻子保证:“到八十岁就告老。”   夫人:“呵呵。”   章惇想了想:“最多不超过八十三岁。怎么说我也得送走苏轼。”还有五年,差不多了,国家的兴衰覆灭,其实也就在十年之间。金国的皇帝年轻,一无所有,率性进取,不会像官家一样让百姓休养生息,抢来的百姓嘛,不用太怜惜。   夫人道:“只怕你还要举行册封太子的大典呢。借口一个有一个,哪有用完的时候。”   苏轼又病了一场。他胖的不太健康。   其他官员在这个新年中,继续为‘官家可能要御驾亲征’、‘官家会让先帝绝嗣’、‘官家说不用过继直接传位,这是不是打算暗害温良又好学的秦王’这三件事,焦头烂额,心急如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秦王过继→先帝绝嗣→官家道德有问题。   秦王不过继→官家号称要让秦王继位→宋太-祖听说会流泪,大呼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其实是要暗害秦王,如同当年太*祖的儿子们那样。   反正归根结底就是很担心秦王的生死。   官家的道德在正常情况下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是非正常情况。   禁军三帅听说官家在病中依然召见太仆寺卿进宫,奏对全国各地保马法的施行,马匹数量的统计结果,也赶紧操练禁军。   太仆寺卿专门负责马政。   另一个叫马政的官员却赞同燕州人马植献上的‘女真恨辽人切骨,而关和荒淫失道。本朝若遣使结好女真,与之相约攻辽,其国可图也。’的政策,试图劝说官家。   林玄礼正在被窝里看《仙猫传》啃柿饼子,还有一些不太成熟的爆米花吃。三个月前命令当地官员寻找这古金温,但这是笔名,到现在也没找到这人是谁。   抽空看完了这马政献上的《收服失地之良策》,义正辞严的坐直了:“岂有此理,身为一国之君,焉能背信弃义。” 为什么我搞正人君子的人设你们都不是很信的样子,是因为我每天和皇后打架?还是因为我打雪仗打的自己感冒了?还是因为男人太帅就不可能太正派?   宗泽上任之后把整个开封府内外,管理的井井有条,冬季起火和大雪压塌房屋都及时控制住了,就连冻死的乞丐和穷人都几近于无。   ……   渤海人高永昌据辽东京辽阳府,复兴渤海国。   金国不知道其人能力如何,有点担心他们也成地方势力,那就比辽国难打。当年的渤海国,在女真人的记忆中,曾经是又大又强的。   辽国宰相张玉林眼看各地乱纷纷,一时间无兵可用,一狠心拿出粮食来,征集了两万多饥民讨伐高永昌。   中京,厚土商行辽国分部的老总(总负责人)楚东昌暗自嘀咕:“辽国真是不一般,这要是在咱们大宋,想征集两万饥民可不容易了。”   所有伙计一起坏笑:“您说的对,还是辽国地大物博,要什么有什么。”   “听说小人的老家,现在都没多少饥民,哪里比得上辽国,东京附近竟有两万饥民。这要是有人振臂一呼,那得成什么样子。”   “你有胆量,你怎么不去呢。官家早就说了,能在中原之外占领土地,以大宋的名义,那到时候你也能封个制置使,光耀门楣,祖坟上都能加高三尺,父母都能追封做官做命妇,在老家修起祠堂牌坊来,人人都称赞你是个好汉。”   “那制置使可是海外。”   “你傻啊,海外、国外有什么区别,官家想要的是开阔疆土,这国外可比海外容易!你会凫水么?你买得起大海船吗?听说现在雇水手都比原先贵了不少。”   “要动手得先从西京大同府下手。那地方靠近大宋,汉人多,契丹人少。就连当地几军的统帅,也是汉人呢。说不准能被策反。”   楚东昌连忙大叫:“快别说了,我都动心了!谁要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快去做这件事,开城放粮,均田地。搏一搏,要是被辽金剿灭了,轰轰烈烈一场,要是站稳脚跟,报到官家眼前,封做经略相公,那才是一步登天!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那是旧时候的民谣。”   好一阵快活的yy。   实际上都在考虑中京这里安全不安全,没有得到官家旨意,能不能撤退。这辽国上下,短视的家伙们弥漫着一股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气息,商行也是日进斗金,金军还没打过来就关门跑路,有些浪费。   如今官家的贴身太监童贯还在辽国境内,当着辽主的座上宾,他没走,也没说要暗中收买人心搞事儿。   有些掌柜的知道该怎么做,唐初就是那么干的,可是谁也不敢下令散尽钱财聚拢流民。要是散钱,用的是商行的钱,收买的是辽国的百姓,事情要是成了,国土归大宋的赵官家所有,要是没成,也就是自己一死。   想的清清楚楚,就是下不了狠心,不敢这么对自己。   楚东昌备下厚礼去见他:“童大人(爸爸),求您指点迷津。现在是去是留?官家有什么锦囊妙计秘而不发么?”   童贯最近没少收礼物,有不少辽国官员开始做跳槽的准备,见了楚东昌这位老熟人,涌起许多感慨来:“咱家也想回去啊。可惜……官家说了,要我哄的天祚帝向他求援,才许回去。官家信任咱家,可是…”   楚东昌连声道:“难了,难了。天祚帝率领七十万大军亲征,被斡鲁补两万人击溃中军,败逃回来,就这样还不肯调动忠臣良将,又怎么舍得拉下脸皮来求援。”   童贯矜持的说:“正是艰难,旁人都做不得。”   楚东昌:“官家慧眼如炬,看得出这千斤重担,只有您童节度使才能扛得起。”现在的节度使也是没有实权的闲散职务。   ……   南北气候不同,过年的时间倒是相差不大。   金朝皇帝,斡鲁补正在亲自巡视军营,看着冰天雪地之中,许许多多的冻羊、冻鱼,还有堆积如山的冰冻粘豆包。黄澄澄的糜子面,底下垫了苏子叶,里面包着软烂的红豆馅,黄澄澄如同金山,连绵不绝。粘豆包蒸好了就扔在室外冻着,冻的硬邦邦之后,要吃时搁在火堆旁、灶台上,趁着煮菜的火烤出来,又黏又热,还很禁饿。   只要秋天准备好,大雪封了路也不会断粮,算计着吃能吃三个月。担心的是大地回春之后,冻的鲜肉、豆包一回暖都会变质,可是草还没长出来,牛马羊还没到生仔产奶的时候,那段时间才担心生计,幸好黄龙府里还有很多稻谷麦子。   士兵增加了十几倍,刚刚称帝的斡鲁补更关心军粮的数目,抓来的铁匠们打造武器的质量。   金朝用军民合一的猛安谋克制度,以三百口为一“谋克”,十谋克为一“猛安”,民众出则为兵、入则为民,其攻战,所向披靡。但军营里依旧有常备部队。   斡鲁补有点深沉:“等到春天时,显然还要继续和辽国的战斗,可能还要和渤海国继续交战。”对于女真人来说冬天也不耽误打仗,只是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目标,还在加强对已经占领的地区的统治。   “主人。渤海国高永昌派使者前来求援。”   斡鲁补大喜:“使者现在何处?”   “在黄龙府等候主人召见。”   忽然见远处烟尘滚滚。   金兀术纵马冲到斡鲁补眼前,滚鞍下马,激动的说:“二哥!他们连两万士兵都打不过,东京宝地,给他们他们也守不住。”   斡鲁补问:“怎么是你来禀报这件事?”你是镇守辽州,是距离东京不远,可也不应该你来禀报啊。   金兀术微微有些羞惭:“二哥,我一想到要去打仗,迫不及待,先赶来求见。”   回到黄龙府召诸将会议,全票通过趁机攻打辽东、占领东京的计划。   金兀术恳求道:“二哥,让我带兵前往!您现在是皇帝,要在京城统帅指挥我们,我去打东京,再把上京会宁府打回来。现在只是围困他,断绝粮道还不行,会宁府里储备的粮食太多,吃光了粮食他们还能吃百姓,若不拔除会宁府,将来我们西进时,他们还有可能突然作乱。”   斡鲁补还是想亲自挂帅出征,自领中军,让金兀术领左军,吴乞买领右军。粘罕留守黄龙府,策应驰援,治理后方。倒不是说他善于治国,现在大家治国的水准都差不多,只是他更敏锐果断,一旦察觉不妙能立刻做主。   “等到宋主回信到来时,派人快马加鞭送到中军,给我看。”斡鲁补强调道:“辽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金国虽然强大,但热心不稳,我们的士兵百姓比辽国的士兵百姓还不忠实,一旦有战败的消息传来,他们都会谋逆。幸好耶律延禧不善用计,想不到这招。”   众将哄堂大笑。   他们吃粘豆包和普通士兵不一样,冻硬的粘豆包在屋里化冻之后,用香油煎的几面金黄,吃的时候再蘸着蜂蜜。蜂蜜能瞬间激发出糜子面和红豆馅的香气,又黏又热又甜,比汤圆还好吃,连眼前的酸菜炖肉都顾不上吃,吃的嘴里烫的起皮都舍不得放下。   ……   大宋,准备过完年的亲耕礼,今夜官家要在大庆殿斋戒。   林玄礼屏退左右,只留皇后陪着自己吃饭,又从小盒里拿出珍贵的‘嘉禾’——野生杂交水稻。举着小心翼翼看这玩意的活性,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就挺大个儿的。   “以前就知道感激袁先生,就没想到过要仔细学习一下,这玩意怎么杂交。听说稳定性有点小问题?还得一直试验?我今天召见户部那些农学家,和他们说,林真人带了一位袁先生给我托梦,说嘉禾只要经过合适的培养,能种遍大江南北。还分了十几粒给他们拿去研究。”   王繁英想了半天,稻谷又不能人工授粉,这类茂密的植物授粉全靠互相贴贴,又不像苹果树梨树那样互相嫁接,除了混种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办法:“要不然……叫那苗氏和熊氏(精灵和德鲁伊)进宫来问问?”   林玄礼:“她俩技能恢复了?”   王繁英摇摇头:“苗氏以贩卖盆景为生,熊氏依然打猎,如今也算小有家产。我估计他们还保留了一点能力,或者说是直觉,还懂什么也未可知。我派人去问问,倘若她们愿意,召进宫来做女官,照料观稼殿。”   林玄礼握着拳头,很燃的说:“人定胜天!不是非要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才能做成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普通人只要有天赋有机会,勤学苦练,同样能搞明白这植物栽培的各种精妙道理!”   燃烧完毕,叹了口气:“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但我的智慧有限。叫她们来吧。”   王繁英:“我得亲自去一趟。我到时候问问她们的意思,女官或者后妃,只要有能耐,想要什么都成。”女官到年龄会被送出宫,给养老钱,但后妃是一辈子的铁饭碗。   “有劳娘娘。”   王繁英又问:“那个古金温、黄粱先生,到现在也没找到本人么?难道书商也不知道他是谁?”   “书商说每次都是叫仆人送去的书稿,没见过这个人的长相。”林玄礼撇撇嘴:“我看这书商纯是胡说八道,他不会叫人跟踪仆人?不和本人谈价码?一定是为了保住摇钱树,敢欺骗朝廷。我有意治他们的罪,又被刑部劝住了。哎,窝藏朝廷要犯可以抓起来严加审问,官家想见的写小说的想躲起来,他们帮着藏,还真不犯法。”   闲谈之后,皇后离开了,林玄礼一个人睡在大庆殿的卧室里,斋戒,不近女色。   亲耕礼种的农业部门选送的各地良种,有点巫术的意思在里头——只要官家种出来的粮食颗粒饱满,天下种出来的粮食就都会颗粒饱满。   回宫后,又在观稼殿前下种,悄悄种上这半串嘉禾的种子。   [也不知道现在画一张袁隆平的画像,每天拜一拜,有没有用……]   [大概是没有,中医大肄业之前我还每天拜华佗呢,学渣依然是学渣。]   ……   三月末,后宫中多了两名女官,是皇后亲自带回来的,虽然年纪不小,但长得一般,其中熊氏又身强力壮虎背熊腰,是猎户女子,怎么看都精通刀枪棍棒和滚扑撕咬,众人私下议论,这是官家喜欢的样子。   林玄礼有点跃跃欲试,看她身高不差,体重比自己还多,算是五短身材,壮壮的挺好看,纤薄的衣衫下隐约可见肌肉线条。“你现在还有特殊的技艺么?”   熊氏说:“没有。”   林玄礼又问:“听说你也善于相扑?来一局么?”   熊氏:“不敢。”   “赦你无罪,打赢了我反而有赏。”   熊氏斩钉截铁:“不行!”   惜字如金的健壮女子坚决拒绝,林玄礼再转头看看沉默谨慎的华梅:“哎,也罢,你去弄庄稼吧。我突然开始想童贯了。”   礼部操办了小宝的加冠仪式。   前文说过,大宋重视冠礼但不重视具体年龄,只要家长愿意,不论是三四岁还是七八岁,随时都可以加冠。   丞相徐绩、礼部尚书李格非、枢密副使李璨三人主持仪式,章援作礼赞,狄谏为傧相。   派遣张商英祭告太庙,又逼迫苏轼写了两首词来纪念这件事。   苏轼勉强写了词。次日上奏,想要告老归隐,他近来身体不好,屡屡头昏,苏辙都搬过来住在一起,陪着哥哥。   林玄礼批准他带薪休假,寄语:你减减肥。外加多吃蔬菜、瘦肉少吃肥肉和精米白面等建议。   刚准备管一管苏轼的心血管和三高问题。   鲁达上奏:臣出门遛弯时发现,金国有一千人在榷场外五百里处安营扎寨。   童贯派人快马送回来两个好消息:金国夺取辽东京、上京两处。天祚帝请宋主帮忙,围魏救赵,从边境处攻打,争取夺取黄龙府。情愿把黄龙府以南的地区都送给大宋。   作者有话要说: 【1】签订海上之盟的官员名叫马政。我本来以为是马政官员,结果不是……   【2】吃粘豆包把嘴里烫的起皮,是我……不严重,第二天掉了一层皮,第三天就恢复了。我试了试外皮不烫了……   感谢在2021-02-04 03:33:01~2021-02-05 03:2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vid 96瓶;玄君 10瓶;咪咪 7瓶;橘猫大仙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本章补全了!   正义之师!   武王伐纣是正义之师,全凭历朝历代‘借古讽今’,通过骂纣王骂本朝皇帝,彻彻底底把他拱卫在正义之师的位置上。春秋之后就不行了,春秋无义战,再往后,不论是楚汉之争,隋唐之争……虽然唐太宗被后代视为楷模,但是也没有谁能被视为绝对的正义之师,互相辱骂时更是把罪状说的罄竹难书。   至于现在,朝臣们不管什么正义之师的名声,更在意利益。国库充盈、百姓赋税不高,士兵们训练充沛,军械年年更新而报废品也有去路,国家富裕到让他们找借口互相拨款互相加工资。一旦开始打仗这就都变了。   一边在心里暗骂童贯不干好事,一味逢迎皇帝,一边匆忙往京城赶。   林玄礼拉着王繁英到垂拱殿,等着朝臣们来开会,又对跟在旁边的章援说:“如今名将的后代,大多不尽如人意。潘美、庞籍、韩琦、杨业的后代,杨延昭之后,杨文广不过尔尔,到如今已经泯然众人。呼延家……”   呼延赞当年在全身上下刺满‘赤心杀契丹’的字迹,包括所有器物,以及儿孙、家仆脸上身上都是。到现在是呼延庆,都不知道在哪儿当了个小官。似乎曾经在奏本上看见过这个人,但没什么踪迹。   王繁英这些天就听他叨叨,中书舍人张叔夜刚准备放到河西路做知州,又没舍得放出去,现在暂时安排到枢密院工作。韩世忠差不多得有二十岁了怎么还没出名呢好想他啊,岳飞也快八岁了……叨叨的有些烦人。尤其是很破坏情趣,你知道正在缠绵时,对方突然说出另一个行军路线,另外几个动兵的计划,或者突然开始骂郭药师,多煞风景!   她冷着脸:“哥哥也不能事事都指望将门之后,民间有勇有谋,想要报效朝廷的人多得很。这比勋贵子弟来的容易,又多。”光指望名门之后那就完蛋了!   林玄礼欣然点头:“只要有战争,必然有许多名将脱颖而出。听说原本章楶逼迫子孙读书,最近我才听他说,读书之余也要学习骑射。预备好外任官员时有能力剿匪。这就很好。你坐我旁边么?皇后过来参加朝会时该怎么办?”   礼部侍郎:“官家,倘若依照礼法,官家听政时,中宫娘娘不便在旁。”您没病又没死,皇后来干什么。   侍读章援本来想说坐在帘子后面躲一躲,又知道官家是计划出征后让皇后和秦王监国,不敢吭声。   王繁英指了指高台上龙椅的左手边:“搬一把椅子过来,搁在这儿就行。”   林玄礼打量她一会,今天真是特意打扮了,穿了明黄色的褙子,一条大红的百褶裙,戴了装饰用小金冠、白牛角梳做月牙形,脸上还贴了几颗珍珠,用阿胶贴的。女人化妆的东西总是奇奇怪怪。裙子上还垂了个可可爱爱的金凤坠子。“你怎么不戴凤冠?”   王繁英现在巴不得他赶紧出去打仗,把这一身为了打仗积攒的小肥膘消耗掉,回来就恢复情趣,也免得每天压抑着对战争的渴望,哼哼唧唧。“哥哥,你们议事我只是在旁边旁听,穿什么都不要紧,谁敢多看我几眼呢?你还带着射箭的护腕和扳指呢。”   林玄礼嘿嘿一笑,摸了摸新做的牛骨扳指,这扳指很滑,射箭特别顺手。   童贯:“娘娘母仪天下,仪态万方,穿不穿翟衣,都叫人发自内心的崇敬。”   华梅端了一张硬木四出头官帽椅过来,这是放在休息室里,供官家退朝之后坐着休息的椅子,上搭着一条蓝地龙纹椅罩。赐给别的大臣坐的都是绣墩,没有靠背。   不多时,四品以上官员都赶到垂拱殿,把这宫殿中挤的满满当当。   按照礼节拜见官家,抬头瞧了一眼,只觉得金红两色艳丽非凡,在这殿中都有些刺眼。不敢多看,再拜见王娘娘。   林玄礼迫不及待的说:“好了,舞拜毕,说正经事。童贯,你刚出使回来,你说。”   童贯骄傲的站在官家右手边,拱了拱手:“诸位,咱家奉命出使辽国,幸而不辱使命,劝得辽主向大宋求援。辽主求咱们官家发兵攻打金国,尽量直取黄龙府,此乃围魏救赵之计。这辽主有些冥顽不灵,幸好还不是笨蛋,体会了咱们官家一片好心、仁爱之心,总算听了咱家的建议。天祚帝愿意和大宋约定,只要此计可行,黄龙府以南的金国属地,尽归大宋所有。”   这是从河北边缘到吉林省中间的一片区域,挺大,瘦长。   朝臣们听说了这件事,也准备好了奏折、以及自己的立场和建议。整理了一下思路。   “臣以为不可!”魏季礼不等丞相们开口,朗声反对,在童贯仇视的目光中,毫不畏惧的说:“官家,马植献上的计策其实不错。联辽灭金,能夺取小半个金国,又和辽国形成掎角之势,那片土地并不安全。如果联金灭辽,金国小国寡民,大宋不仅能夺回燕云十六州,还能夺得半个辽国啊!官家,请三思。”   众人都急着表达自己的立场,有人支持帮助辽国:“但是发兵驰援辽国,真乃仁义之师,不辜负檀渊之盟,不玷辱官家的圣明。”   “人无信而不立,难道国家就能随意撕毁盟约?大宋弱小时,辽国遵照诺言,不曾来侵犯,还几次制止西夏的虎狼之心,现在理应以德报德。”   也有人支持魏季礼、马植的观点:“自从太*祖建国以来,历代官家都以收服燕云十六州为己任。当今天子仁勇无匹,有唐太宗遗风。”   “当年檀渊之盟,实乃城下之盟,乃是寇准犯上、至君王于险地所得。被人逼迫着所做的决定,和强买强卖一样,焉能算数。”   “辽朝享国二百余年,官员百姓无不崇尚汉学,说汉话,与大宋交好,自檀渊之盟至今,一百零七年,宋辽之间未曾再动刀兵。而女真,蛮夷也!大宋岂能弃君子而俯就蛮夷?”   “且不说檀渊之盟。夏无道而殷伐之,殷无道而周伐之,秦无道而汉伐之。有道伐无道,此天理也。”   “正是如此,天下无常,有德者居之。辽主昏庸无道,辽朝奸佞当道,奸妃谄臣沆瀣一气,百姓如坠地狱苦不堪言。若得明主前往搭救,乃是功德无量。”   有人拍马屁。“官家曾经夜梦大鹏鸟遨游于五岳之上,这大鹏威凤弭乱世而方降,膺明时而自彰。预示着官家将要大获全胜,封禅泰山!”   还有人建议根本别打。“不要干预别国的事,只怕引火烧山。”   “官家爱民若子,爱自己国家国民就行了,如果为了挂念别国的人,反而损伤自己百姓的性命,岂不可惜。这些劝说官家打仗的人,都是顺着官家的坏人。”   “打仗就不可能功德无量。”   “官家道德高尚,难道就不能用德行感化辽金两国吗?”   林玄礼严肃的听他们快速说出凝练过的思想核心,每个官员默认的发言时间不多,还会被打断,都得赶紧说。心说:[你们还是图样图森破。]   [‘帮辽国’或者‘联合金国’,难道非要二选一?我的计划才是真正的大计划。]   [正义铁拳!把你们的光之力量借给我吧!糟糕,都怪古金温抄的《仙猫传》,我现在有点中二了。]   [最后说话那个是什么玩意?德行感化?三天之内朕要他从官场中滚出去!]   有在地方执政、剿匪经验的官员,如权知开封府事宗泽,更觉得无语,山贼土匪下山劫掠,大部分不抢大户人家而是抢劫穷人,抢大户人家容易被人家家丁护院打死。穷人好抢,房子小,没有围墙,朴刀也不算什么东西。只要这户人家不是断粮断水家徒四壁,只要再穷,都能搜刮出一星半点的油水,在最穷的老寡妇家都能抢一只母鸡。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这时候他们又不懂了?   吵吵嚷嚷了半日,章惇、韩忠彦、徐绩三位丞相,和枢密使章楶始终不发一言。宗泽、混进来旁听的张叔夜等人也暗暗摇头。   他们四个和官家聊的更多,官家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自信满满的不小心表示过自己有大计划!   章楶听那些反对的人,更觉得无语,真是迂腐不堪。国与国之间,那里是洁身自好就能不被拖下水的?大宋如此美好,远比他们富裕、雄伟、先进。丝绸、铜镜、瓷器、字画蜚声海外,女真一定在垂涎三尺,攻破辽国会让他们的野心无限膨胀,以为自己能和大宋较量。   聪明敏锐的官员看那些直接反对出征的,如同看参军戏里的丑角。自大宋开国以来,有一个重点,那就是中书省和枢密院互相不相知,用的基本上都是不和睦没交情的官员,经常发生一些两个衙门下达命令时互相不通知,产生冲突,或是给基层官员的调令冲突的事,这才让皇帝放心。为了避免麻烦,正经打仗时就让丞相兼任枢密使,免得朝廷内部先打起来,等打完仗再进行拆分。像章惇章楶这一对族兄弟,一个当丞相,一个当枢密使,虽然他俩私下从不聚会,也让御史们紧张的月月弹劾。   而这显然是官家要用兵的信号啊!   林玄礼丢给老婆一个‘你看我每天有多无聊’的眼神,觉得自己听的废话已经足够多了,算是走完了广开言路的流程,打断官员们的激情发言:“且住,卿等的意见,我都听明白了。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只是疏忽了一点。”   众官员齐声:“请官家明示。”   “你们说的有道理,但是辽金两国都不是讲道理的。”林玄礼招招手,华梅捧出涂改过的地图,这地图上保留了原本的疆域划分,只是在有变化的区域用淡墨涂上一层阴影。   辽国东北部都被阴影笼罩着,看起来非常不祥。   林玄礼意味深长:“从三千士兵的女真部,到现在拥有十万兵马(金国对外号称的)的金国,从黑山白水,到现在坐拥十几州。谁都不应该轻视这个国家,这可不是小国寡民。”   这地图看起来很直观。阴影不仅向辽国扩散,还在向大宋扩散,甚至于大宋已经接壤!   林玄礼又说:“阿骨打、斡鲁补、兀术、粘罕,这四个人中,我只见过粘罕一个,此人有虎狼之相,必然不肯屈于人下,朕原本就当他是心腹之患。”   王繁英突然开口说:“官家高瞻远瞩,人所不及。”   和官家听起来还挺有少年感的清朗声音不同,她的声音一直都略有些低沉,一点点性感的微哑,语气很柔和。   群臣不敢吭声。   有不少人曾经上奏劝谏过官家,不要对一个女真少年商人的逃跑耿耿于怀。   也劝官家不要找外族的玩伴。没想到现在看来,还挺能耐的。   “哎呀,姐姐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林玄礼调侃了一句,继续说:“耶律延禧这个人呢,我比较了解,他不坏,只不过不是明君,一心贪玩,不会打仗,比纸上谈兵的赵括都不如。倘若听他之计,围魏救赵,辽国必灭。”   章惇往上一瞧,大为不解:“臣愚钝,请官家指点迷津。”   林玄礼深沉的叹了口气:“这道理很简单。女真,渔猎为生,也可以抢掠为生。那围魏救赵之计,只能用在人家经营多年割舍不下的都城。金国虽然定都黄龙府,可是黄龙府被抢到他们手里才有几年?一旦有危险,弃城而走,有什么难的?即便能俘获一些老弱妇孺,能把他们都杀了吗?”都杀了,没有人质,他们可以疯狂报复我们的边城。或者心狠一点,干脆不在乎,再去抢辽朝女人、宋朝女人,过不了几年就又是一家几口。   “要知道当年围魏救赵时,魏王在邯郸城中,他不敢不调动大军回转救援。而现在情况不同,斡鲁补却亲率大军出征在外,能被围困的只是他娘和妃子儿女,谁能调动大军?斡鲁补等人出兵在外时,老家被袭,未必会回去驰援。   万一犯了哀兵必胜的大忌,让他们一鼓作气夺取中京,岂不尴尬?女真人出兵在外,不携带太多干粮拖累行军速度,如孙子兵法所说,因粮于敌。   大宋虽有雄兵,却不能这么做,若要在敌人腹地纵横,很受阻碍。”   综上所述,耶律延禧的狗屁计策就是个大傻叉。   垂拱殿中一片安静,刚刚争论不休的一群官员都稍有点羞耻,张商英更是如芒在背,而刚刚没说话的聪明人们,则暗暗的开心。官家聪明,当臣子的可真是幸运。   童贯惊呼:“诸葛武侯在世也不过如此!”   林玄礼摆摆手,白了他一眼:“这是你劝回来的结果。” 还敢舔着脸表功,找我要封赏,啧。   童贯只好惭愧的跪倒认罪。   韩忠彦道:“官家,这不怪童贯,天祚帝一向不能纳谏。”   章惇开玩笑道:“看起来,童贯所学的兵法,和天祚帝相比……不分伯仲。”   众人:“嘻嘻嘻”   “哈哈哈哈”   “噗嘿嘿嘿”   一骂骂倆,不愧是你!   林玄礼看大部分人都赞同出兵,就直接了当的说了自己的计划:“我们要借道借粮,派兵去辽国境内。”他走下台阶,在地图上比划:“从妫州(今河北省张家口市怀来县)进入辽国,一个短暂的迂回,在(吉林)区域内迎击辽国。而咱们和金国接壤处。章楶,你说。”   枢密院调动兵马是绝密的,朝臣都不知道。   章楶含笑道:“遵命。官家在今年正月里下令,调动三只军队前往边关设防,各榷场也增加了防御。去年枢密院派人调查各州城府县的城防,都算合格。大宋各地的榷场的大小官吏这些年中,不仅练习骑射,还学习使用火器。”   官家很看重的鲁达很勇猛,他扔火球或手掷弹非常精准,百步之内指哪儿打哪儿。但边境之人都很悍勇,和他一样的榷场官员还有几名,都勇的惊人。军队中神勇的小伙子也不少,譬如有个二十岁的小伙,韩世忠,就因为勇武过人被上报到枢密院这里。章楶闲的没事看名录时看到的。   林玄礼都憋不住脸上的坏笑,得意洋洋的扶着围绕在硬邦邦肚子上的玉带:“出兵不难,只要我亲自修书一封,给耶律延禧哥哥阐明利弊,我估计他能明白。我帮他,绝不吝啬,只是……需要借燕云十六州屯兵牧马,运兵练兵,并更替出征的士兵回来修整养伤。别的地方距离太远,嘿嘿。嘿嘿嘿嘿~~”   王繁英特别配合的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朝廷中有很多聪明人,也直接想到了这一招,或是隐约想着燕云十六州,又没想明白该如何下手。本来想一会私下奏明官家,袖子里就揣着奏折,没想到官家也想出来了。   …补…   官家这个大计划,真是又正义,又合乎兵法,而且非常实际!   朝臣们又往皇后的裙摆上瞄了两眼,看她穿了一双绣花的红鞋子,裙摆边垂下来的丝绦忽然轻轻一动,金坠子一晃。听官家这咬着牙、志在必得、扬眉吐气、有一点点活泼还有一点点嚣张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正义……他必然要御驾亲征。   等他御驾亲征之后,秦王的储君身份到底怎么安排,就会尘埃落定,暂时告一段路。以帝后之间的关系,肯定是让皇后监国。   林玄礼:“童贯,要劝服耶律延禧接受这个计划,非你莫属。你不用着急,百足之虫断而不蹶,死而不僵。辽国再支撑一两年应当不成问题。你有很多时间说服他。需要用的金银财帛,你只管报上来。”   童贯已经掌握了耶律延禧的脾气秉性,平心而论,那辽主可比十一郎好哄多了,高官厚禄唾手可得,要不是辽国风雨飘摇,而大宋安如磐石,他差点想跳槽。   信誓旦旦的保证:“小人一定劝服辽主,按照官家的计划行事!”   “很好。”林玄礼想了想:“张叔夜以前就出使过辽国吧?这次作为副使同去。你们俩若是遭遇什么危难,能带领使团杀出重围,回到大宋。”   一个极其强壮、精通骑射的太监,一个射箭技能和我不相上下的中书舍人,我大宋真是藏龙卧虎吖~   张叔夜欣欣然领命:“臣遵旨。”他出使过辽国,会说契丹话。虽然是文官出身,但射艺精湛,在辽国宴会表演时还成了全场最佳。现在再去一趟,也不担心什么。   第一,调兵前往边关。   第二,河北道有大宋最大的两个军粮储备库之一,不需要格外运粮食过去准备战争,只需要各地准备好运粮食给河北道。   第三,开始准备收服十六州之后派哪些有能力守土安民的官员前去治理,安抚境内的汉人、契丹人、渤海人,处理当地遗留的土豪劣绅、契丹贵族。并争取在短时间内让他们恢复对宋朝的忠诚。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具体操办交给朝臣,官家拉着皇后就走了。   退朝之后进到后殿,赵森迎上来行礼:“叔叔辛苦。”   林玄礼先抓了一把零食,咔嚓咔嚓吃了几颗香酥焦脆的黄油芝麻棋子豆。   “免礼。也不怪小兵们都偷吃这个,真好吃!”为了增加士兵作战需要的营养和油脂,加了猪油、黄油、芝麻、黄豆粉、盐、蛋黄。纯蛋黄不要蛋清,减少水分。烘干则在几种烘干方式中,最终选定了土炒。   山西特有的土炒棋子豆,大锅里均匀加热沙土,发酵过后的棋子豆扔进去四面八方受热,炒出来就酥酥脆脆,是平底锅和烤炉无法达到的一种效果,发酵导致的空洞酥脆,吃起来反而不觉得干的噎人。还有甜味的。   “小宝,听见他们议事,觉得怎么样?”   赵森听的热血沸腾,碍于长大了一点不能扑过去抱大腿:“叔叔要御驾亲征,我也想去!”   林玄礼有点惊喜,我养出来的果然是热血青年,但是很可惜:“不行!不把你留下,那些官员焉能放我走。”   赵森可怜巴巴的盯着叔叔,又看向婶婶,无论想要什么这一招总是很好使:“叔叔~~我不会给你捣乱的,我也学过兵法,叔叔亲自传我武功。难道我学了武艺,只是为了和田黄鸟他们嬉闹么?”   “朕要你留下来,和王娘娘一起监国。没得商量。你要想去军营玩,可以送我去,再等我得胜回朝时去迎接我。”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一千字,今天拖延症发作,没写完,先睡了。下午补上。   【1】   燕云十六州具体指:幽州(今北京市区)、顺州(今北京市顺义区)、儒州(今北京市延庆区)、檀州(今北京市密云区)、蓟州(今天津市蓟州区)、涿州(今河北涿州)、瀛州(今河北省河间市)、鄚州(今河北省任丘市北)、新州(今河北省张家口市涿鹿县)、妫州(今河北省张家口市怀来县)、武州(今河北省张家口市宣化区)、蔚州(今河北省张家口市蔚县)、应州(今山西省应县)、寰州(今山西朔州市东)、朔州(今山西省朔州市区)、云州(今山西省大同市云州区)。 第153章 册封太子   大宋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随时可以介入这场战争中,只要等到天祚帝的求援。   在辽朝的皇宫外,张叔夜暗暗盘算着一路行来的见闻,这个国家糜烂、制度荒废、官吏贪婪而欺软怕硬,貌似繁华,实际上在这最容易打杂找短工的夏季,还有无数流离失所的饥民,这还是中京附近,更远的地方饥民可能已经化作饿殍,女支女和乞丐的数量多到不正常。而官员们对此权当没看见。装饰着金当卢、金銮铃、金饰片的高头大马在污浊的街道上傲慢的走过,慵懒的贵女和懒散的纨绔子弟对大宋派来的精明强干的使者投来异样目光。   “童太监。”张叔夜格外尊重的说:“官家认为此事非您莫属,进宫之后见了辽主,张叔夜该做什么,听凭正使差遣。”官家可是耳提面命的说,自己可能比童贯更懂打仗,在阿谀逢迎方面差远了。而他在这场比赛中,愿意把冠军的桂冠拱手奉赠给童贯。   童贯对此还算满意,矜持的微微一笑:“张副使,这不用你做什么,等到写诗跳舞时,才是你的时候。至于这说话么,天祚帝可未必愿意听你说话。”   张叔夜就打算闭嘴的。他心里只有一条条端正严肃分析局势的话,可是天祚帝身边肯定不缺这种分析事情的人才。   耶律延禧看到童贯还挺高兴:“宋主的开口笑,你来干什么?赵佶贤弟让你来排遣我的烦闷么?”   开口笑,厚土商行特意进贡给他的一种糕点,味道还行,不如萨其马惊艳,但特供不卖这一点令他挺高兴的。   童贯又满脸仰慕的下拜,没几句话,就哄得天祚帝心花怒放,随即引入正题。   很可惜耶律延禧觉得自己不是笨蛋、废物,在童贯和张叔夜二次来访时,愤怒的差点把他俩软禁起来,差点要直接宣布和赵佶绝交。“赵佶竟敢目中无人,这样蔑视我!他亲自带兵来驰援?朕率领七十万大军都被金贼急退,他能有什么用?朕制定的计策那样好,他这些理由全是强词夺理,他是不是觉得黄龙府以南的地方不够?自从当年石敬瑭送上燕云十六州之后,你们一直都想抢回去!这送人的礼物,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童贯差点都控制不住表情。回头瞪了张叔夜一眼,把他准备维护大宋官家威仪的话给瞪了回去。   宋朝使团都相信,就算官家只带两万人,和两万金人交战,也能大获全胜,直接擒获贼酋。在他们出使之前,官家就练的更壮,而且经常去单挑大内侍卫、或者是禁军教头们。但是天祚帝他不相信啊。   幸好萧奉先已经收了贿赂,立刻在旁边劝阻:“此事必有缘故!陛下且慢动怒,听听他的解释。”   童贯考虑了一下,既不能回去被人告状搞掉,又不能激怒天祚帝:“陛下此言差矣。我主若不亲自前来,真能随机应变,调动大军?朝廷中,那些不懂事的文官,原本就不愿意发兵驰援辽国,他们一心不想打仗。每逢出兵,总要百般掣肘,仗着将军在外他们在内,在官家耳边挑拨离间,说出种种打仗的坏处。官家若不亲临前线,不论派谁出征,都会被朝中官员耽误了大事。”   张叔夜:我确实想不出这种借口。我只想讲道理。但官家说得对,辽金这些国家,不那么讲道理。   耶律延禧也觉得很多官员只会碍手碍脚的捣乱,给了一些不合理的建议,自己不听,如果失败了他们就说是因为不听取建议,呸。“也罢,他毕竟年轻,在朝中威信不足。但燕云十六州的事,不必再提,大辽雄兵百万,用不着请别的皇帝来帮忙抵御外敌,别以为朕没听说过假道灭虢的故事。”   随后吃吃喝喝,看歌舞,皇帝亲自起来跳舞,过一会又比赛射箭作为宴会小游戏。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一个月。   童贯是真急了,揪着张叔夜:“你可说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变局,不用行贿。现在都一个月了!官家等了两个月!”   张叔夜道:“单凭贿赂官员,想让天祚帝改变立场很难。只有一个人能让他采纳咱们的建议。”   “谁?”   “斡鲁补!”张叔夜非常坚定:“只有金国逼近中京府,逼的天祚帝仓皇出逃才行。”   童贯讶然:“你的意思是,辽国被金国逼得,和大宋签订城下之盟?”   张叔夜坚定的点点头:“对!”   耶律延禧又派遣自己能言善辩的官员去出使宋朝,劝宋主接受黄龙府以南归他的出兵条件,这已经很多了。   ……   林玄礼骂骂咧咧:“真他娘的不讲理,打下女真人的地盘,还用他给我,他不说给我,只要是我打下来的地方也归我。这么远的距离讨价还价可太难了,科技赶快发展吧。”   科技再发展发展,以后拉个群就能谈出兵价码,那才棒呢!但凡给我橡胶树,我就能试着搞发电报,虽然贵点吧,费点劲,还得提防有人偷东西,可是真的很快呀。别像现在似得,每次价格交涉最少要十多天才能送到,每次都得打开自己写的‘前情提要’看一看。   章援问:“官家指的科技是???”他本来习文练武,最近几年才开始补理工类的知识。   林玄礼看看他这张年轻版章惇的脸,心情稍微好点:“谁知道呢。或许再过些年,仙猫传里的传音喇叭会变成真的。”   他心情烦闷,不只是因为谈价格。赵福绵生了个孩子,年方二十九岁的皇帝正式晋升成叔爷爷。朱太后一看这事儿,非常有紧迫感的开始给秦王观察同龄的中低层官员家的少女。   还有某些官员坚持哀求官家不可以御驾亲征,以及另外一群官员苦求官家不要册立秦王为太子,最好另立一个宗室子,这样万一有亲儿子了好废掉。   而观稼殿前的嘉禾……他瞪大眼睛一株一株的看麦穗,发现杨戬没撒谎,同样变异变大的稻谷只有八株。   苗氏袖着手在旁边看官家又跑来扒拉稻子苗,叹了口气:“确实只有八株。”   林玄礼回忆了半天孟德斯鸠(其实是孟德尔)的豌豆,啥也没想起来,但既然是变异的,有一半又突然不变异了也有可能。幽怨的叹气:“我种了二十粒啊。”就这么一年一季的种,反复培育,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凑出一亩地的杂交水稻,要想攒够能天下推广的,还真不容易啊。   就算每次能翻十几倍,但一年一季收获,能翻倍到百亩就需要很多很多年。还得单独筛选种子。   杨戬垂手道:“官家,燕雀在下种之后会翻找种子吃,嘉禾的种子最大,或许是些不知感君恩的燕雀吃了去。”   官家依旧唉声叹气。直到一只小黑猫跑过来拱他的腿,这才拎起猫猫去吃小鱼干。   宫里的猫挺多,但有些身上有虱子,只有先帝嫔妃养的猫特别干净才能吸,其他的猫得保持距离。   ……   谢宝突然求见,立刻就被召进宫。   林玄礼还在埋头批奏折:“什么事?”   谢宝踟蹰了一下:“官家,臣想为侄儿讨个封赏。”   “你侄儿多,说的是谁家的?”   “谢璀的儿子谢英,今年十五岁了,蒙圣恩封为游击将军(散官,从五品上)。这孩子有志气,一心只想到官家殿前效力,随官家出征,不想坐食俸禄,也不想弃武从文去考进士。谢英求到臣眼前,臣厚着脸皮来求官家,三班奉直、殿前侍卫恰好有空缺,要补人,官家赏给他吧。”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十五岁太小了,叫进宫来,我看看。”   带进宫一看,身高六尺,看着和十七八岁的少年差不多,暂时补了三班奉直的位置。   打算等观察一段时间,再考虑要不要拨给小宝,小宝身边有点缺少可以用的同龄人。   ……   一直到宣德十一年的中秋节,酥香洁白的苏式酥皮月饼、山西的酥脆空心月饼、油汪汪的广式蛋黄莲蓉月饼,厚土生春总有应季新品,官家也直接调货分发给官员们作中秋礼盒,再从内库出钱给厚土生春。等年底结账时,再从厚土生春把交子拉回内库里。虽然麻烦,但是账目清晰。   苏东坡病病殃殃惊坐起:“别人都是每样五枚,我为什么每样只有两枚?老夫什么时候失宠了?”   王朝云皱着眉头:“呀,这是官家口谕,每样只能给你半块吃,吃多了伤身。故而少给你,你怎么忍心和孩子抢一口点心呢。”   苏东坡:“这倒是。还不快派人去买!”   正是这朝廷上下一起啃月饼,赏月,吟诗,喝酒,吃葡萄,拆螃蟹,做橙酿蟹、熬制秃黄油。   宫中的中秋夜宴热闹非凡,官家和兄弟姐妹们玩击鼓传花,侄子侄女以及侄孙侄孙女们叽叽喳喳。林玄礼本来想击鼓传花讲鬼故事,以吓到美人和小朋友为标准,被两位太后联合制止了,只好改成讲笑话,以太后们为标准。   王繁英小声抱怨:“我刚想了好几个可怕的故事呢。”   林玄礼低声说:“晚上可以单独讲给我听。”   今年没大宴群臣,为了省点钱贴补军事,就只是家宴,讲的小故事全年龄向。   宴会散后,帝后二人又在菊花花圃中,对着月亮喝了一会,这些菊花盆栽开的极好,搁在中宫寝宫的院子里,随风飘散着淡香。   讲了好些个阴风惨惨、鬼气森森、血腥暴力、黄色、十八禁都不够用的小故事。林玄礼有聊斋和各国恐怖电影垫底,王繁英也有各个宇宙中的恐怖故事,她还记得住的都说精品中的精品。   史官默默的听写,听了一会觉得瘆得慌,往烛火旁边挪了挪,只觉得这夜风和秋季的虫鸣、鸟叫、深夜的猫叫都变得非常诡异恐怖。   一个傻大胆一个见得多,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苦了旁边伺候的宫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还做了一夜噩梦。   ……   金军趁着花好月圆时,攻陷辽京临潢府(内蒙古自治区巴林左旗)。   数日之后,消息传到辽国中京,还来了金国使者,来招降辽主。招降当然不可能成功,这只是为了激怒他,让他再次御驾亲征,以此消耗辽国国力。   金人发现了,辽主每次都会先行撤退,非常打击辽国的士气,对金国倒是很有好处。   耶律延禧得到又一个京城被攻陷的消息时,手里的金杯一下子滚落在地,辽五京竟然被女真人攻下了三个!虽说这三个都是在东北边陲的,但是,但是这也太可怕了。区区一个几个部落,几千户,短短数年间竟然壮大到这般地步。   他有点茫然,然后是愤怒:“他敢派人来招降?招降朕?”   童贯心说:只要你自己别去,让我选将,你们都能打赢。   丞相义愤填膺:“这金贼来使口出不逊,非说辽主的父亲完颜阿骨打,在为辽主征讨时,被辽朝的官员派人以乱箭暗杀,说什么无罪被诛,要天祚帝交出当年设计谋害阿骨打的主谋元凶,还有那次战争的主帅的人头。又说多年来被契丹人勒索威逼,女真部一年劳作从朝至暮,还倒欠着辽朝的贡品,这些事他们都要追究,真是大逆不道!”   萧奉先本来正在愤怒,一听说完颜阿骨打的事,忽然心虚。他当年心高气傲,做的事并不隐匿,只要主帅往外一招,自己没处跑,解释也解释不了。万一有人趁机进谗言,说都是萧奉先引起了这场战争,杀了他就能平息战争,那就完了。   耶律延禧没想那么多:“打仗时谁死都很正常,他爹凭什么不能为王战死?阿骨打算是个忠臣,倒是生出他这样不成器的儿子。”   萧奉先:“养出他这种狼子野心的儿子,就是完颜阿骨打的罪,他还被追封为皇帝呢!”   丞相:“金贼酋斡鲁补,他要陛下率领文武百官出城投降,献上公主给他和金贼伪王填充后宫,还有许多过分的话,臣说不出口。”   耶律延禧考虑了半天,又对着地图端详。已经隐约要同意宋主的建议了,那不算太坏,虽然会损失燕云十六州,可宋军应该比辽军强,毕竟宋军这些年来一直在和西夏交战。可是朝臣们劝说的也有道理,这国土借出去的,从来都要不回来。   “童贯。你带封信回去,让赵佶带兵,到边关来我们再谈一谈。” 在斡鲁补的步步紧逼之下,赵佶的要求都没那么过分了,毕竟大宋算是个强国大国,而小小的金国算什么东西。   ……   在淡墨涂色的地图上,金国逐渐形成了对辽国的弧形包围状态。   童贯和张叔夜终于带回来了好消息。   林玄礼大喜:“快把准备好的旨意颁下去。”   下旨,立六哥宣宗之子、知六军节度使、开封府尹、秦王赵森为太子。明说了,不用过继子嗣,当今官家自诩会在太庙中永享祭祀,不需要过继子嗣来继承香火,他和大宋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年尧王传位舜王,那还只是女婿。   赵森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他还在想十二岁过生日时能不能成立自己的马球队,慌忙上表推让。   林玄礼拽他进屋谈话:“小宝,你别推辞了,册立太子的仪式还要准备几天,钦天监选好日子还不知道要订到那一天嗯。册封之后我才能御驾亲征。给我省点时间。冬季之前得在燕云十六州修好军营,耶律延禧那个凑不要脸的可能会临时反悔,我得趁着他没反悔,赶紧把生米煮熟饭,嘿嘿嘿。”   赵森知道叔叔等了多少年,但推让三次是礼制,直接答应下来他都觉得心虚:“叔叔,我简化一下?口头推辞。”   “行。史官你记一下。”   史官幽怨的说:“官家,不论您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臣都记了下来。起居注就是寸步不离。”   赵森顺势就跪下了:“赵森愧不敢当,请官家收回成命。”   林玄礼虎躯一震,王霸之气终于抖对了一次:“我觉得你行你就行。朕决定,太子就是你了。”   “赵森年少德薄,恐怕不能承担官家厚望。”   “年纪小会长大,德行要日积月累。不要妄自菲薄。”   “叔叔正当壮年,一切都未可知,不必急于立储,若要立储,等到您五十岁再立也不迟。”   林玄礼:“哼,你敢管我?我就要立储。”   赵森含泪道:“父死子继乃天理也,赵森并非叔父之子,冒承太子之位,恐有欺世盗名之嫌。还请官家另过继宗室子字,不要因为我而悖乱礼法。”   林玄礼托着腮:“小宝,四次了!差不多了。”   赵森哭着说:“我说的是真心话。侄儿愧不敢当,良心不安。”不能对不起父亲。但这又对不起叔父,天下还有比绝嗣更严重的事么!!自己这身份占尽了好处,小时候受宠无忧无虑,长大点就要当太子,这么大的意外之喜,只觉得良心都不安了。   林玄礼有点惊讶,哇这么善良的男孩子,不愧是我亲自带大的:“当年六哥立我为皇太弟时,又何曾想过那么多呢。我一半是为了回报六哥,另一半则是因为,你确实是个勤学上进,善良又正直的好孩子,可以做好一个太子,将来也可以做好一个皇帝。”   赵森:“呜呜呜呜呜”   林玄礼:[当年六哥说拿我当儿子看,我还叫了他一声爹,他立刻充满力量的……揍我。]   [六哥:皇室禁止玩伦理梗!]   [好吧好吧。]   册封太子。昭告天下。   林玄礼:“哈哈哈哈秦王,一天秦王府都没住过!秦王府照旧还是我厚土商行回事的地方。”   不知道章惇在主持完仪式之后,为什么神色那么复杂,这不重要。   立刻下旨,皇后监国,八十万禁军分出十万人来,侍奉官家御驾亲征。奏本由皇后批阅,重要大事报给官家知晓,太子继续好好学习,只管出席重大仪式和接见外国使者——先给官家送行。   旨意很长,方方面面的都安排的非常稳妥。太子的日程表依然是十天休息一日,这在十天中增加了去旁听权知开封府事宗泽判案、或者刑部审案的项目。以及继承了官家的作风,要单挑宫中侍卫。   随军出征的官员名单八十余人,看起来也是官家亲自拟定的。   除了携带大量火器之外,还带了许多‘黑玉断续膏’和医用酒精,以及贾岱玉本人。   种师道已经带兵恭候在河北道。   林玄礼欣赏的看了看垂手拱立的张叔夜,心说:让我看看,在历史上收服宋江,平定方腊的你,在现在有多大本事,到时候让你出谋划策,应该能相当不错。   又看了看管理整个汴梁城的宗泽,心说可以,如果金国敢搞围魏救赵那一套,跑来奇袭我东京边梁——郭药师那个带路党还没归顺大宋,但万一呢。有宗泽,七十万禁军听你调遣,朕担心个鸟,朕要去直捣黄龙。互换偷家!   大军出征,行到城外五里处,停了下来。满朝文武都在此处送别。   林玄礼端起一杯酒,对着头戴凤冠、贴了一脸珍珠花钿、身穿翟衣的王繁英:“娘娘辛苦了。宫中府中,山河社稷,都托付给你了。”   王繁英难得的精神抖擞:“臣妾定不负重托。”接过酒来一饮而尽。   “章惇老成谋国,韩忠彦稳重端方,徐绩精明强干,三位丞相辅佐皇后和太子打理朝政,朕很放心。”林玄礼格外看了看眼含热泪的章惇:“苏东坡的病情不太乐观,我知道你一向宽宏大量,不要和他计较。”   章惇:比起反讽我宁愿您直接说。   林玄礼决心从出征到归来期间都不喝酒,只是把大朝会时前八排的官员都点了一遍名字,寄语几句。   然后带着太子一起上路。   现在叔侄俩人要玩‘你送我去军营,我再派人送你回汴京’的小游戏。 第154章 官家心情大好   河北西路,从开封府一路向北,直奔南京道(河南直奔北京)而去。   以前宋和女真之间不接壤,做生意要么跨海,跨越渤海,从登州开船到锦州渡口,或者更远的开州,要么是女真人偷越辽国国境,反正管得不严,他们用各种伪装偷越。   等女真变成金国之后,接壤了,而辽国东北部的管制变严,两国之间的生意还在照做,改成陆运之后方便多了,买了不少辽国的好马,也做好防御准备。就连水军也悄悄调动过去,一旦准备对辽国发起进攻,抢滩登陆必不可少。   行军路上速度不快,一天三四十里就是正常速度,林玄礼这才有空听正使童贯,副使张叔夜讲一讲在辽国的见闻。   两人都有一大堆话要说。说完了之后,张叔夜若有所思的提问:“请问官家,女真人试过来买火器么?”   林玄礼笑盈盈的靠在马车里:“没有,他们想不到这个。”   “那么辽人呢?”   林玄礼大笑:“耶律延禧提过这件事,我在考虑。”   或许耶律延禧亲自统帅的士兵,拿到火器也没有用,但还有别人呢。耶律大石,耶律余睹,还有怨军那些人,他们也算得上训练有素,有头脑和能力。“出口火器或许能大赚一笔,但没法达成现在的状态。我还想在三十岁之前,做成点什么。”   狄谏大惊失色:“官家不可约定时限,欲速则不达。”   谢宝也从马车外搭腔:“官家您已经虚岁三十了。”   林玄礼脸色微沉:“二十九!”   狄谏弱弱的说:“去年过的是二十九的万寿……”   童贯严肃道:“你们还比官家更清楚他高寿?官家说多大,就是多大。”   张叔夜突然有点担心。官家的年龄并不重要,打仗看的是运筹帷幄,但是……官家这么在意年龄,是不是有意追求长生不老?听说王娘娘未出阁时,就常常在城外闭关炼丹。想当年‘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到最后还是沉迷于追求长生不老,耽误了国家大事。还有本朝的真宗皇帝,年轻时也曾御驾亲征,到后来沉醉于……唉。   林玄礼不想纠缠于这个问题,这太初中女生了,看着车里的人:“张叔夜,你为何面露愁容?在担心什么?”   张叔夜不敢说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毕竟官家这些年不近僧道,也没有服食丹药,自己这都是没理由的推断:“臣在想,太子送官家到军营之后,会不会和官家年轻时一样,试图上前线杀敌报效。”   林玄礼惊悚的坐直了:“不会吧!不能吧!也不是不可能啊,那可不行!我当年都多大了,他还是个孩子呢。这件事提的好,到时候多派几个人,盯紧了他。一会把田黄鸟叫进来。森儿现在在哪儿呢?”   赵森正表面端庄严肃,内心欢快的骑在小白马上,就在官家的车驾前面。官家的小红马空背着鞍韂,也在这里。拉车的马是另一批训练有素的。   这十万兵马调动起来,不是一次都跟着走,而是分批调动,要不然一路的食宿都成问题,现在跟着官家的只有五万人,还有一车车的粮草被毛驴拉着,官家的行李书籍器物,官员们的行李冬衣,给边关将士们的赏赐铜钱、棉衣,队列绵延十里,一眼望不到头。   把太子的侍卫指挥使田黄鸟盘问了半天,这才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官家车里又换了几个作陪的官员。   跟着官家出门的翰林忽然大发感慨:“当年太宗出征,走的也是这条路。幽州(北京)啊!”   林玄礼想到后世被称为永定河的高粱河,又想起太宗功败垂成的御驾亲征,以及在那之后越演越烈的重文抑武。其实上辈子没少嘲笑车神,这辈子开始参与过冷兵器时代战争,又亲自守城,亲自追击之后,觉得他也没那么可笑了,虽然也不算强,换成赵匡胤来能干得更好,换成周世宗就无敌了。   上路的第三天上午,到了帝陵,亲自带着太子用三牲祭祀列祖列宗。   这是出征之前必须有的仪式。   翰林写了祭文,饱含深情的希望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保佑,收服燕云十六州,保佑官家安然无恙。   林玄礼小声吐槽:“列祖列宗生前都没这个能耐,现在又能如何?还是得靠自己。”   赵森惊悚的抖了一下:“叔叔,您不信……吗?”叔叔比较推崇韩愈啊,他不会不信鬼神之说吧?那他和喜欢占卜和闭关修行、神神道道的王娘娘怎么会那样恩爱?   林玄礼搂着他肩膀,在神道上缓缓走着,看看左右石像生:“我信列祖列宗和六哥在天上看着我,看得见我的丰功伟绩。只是这国家兴衰存亡,要靠官家自己努力,不能指望神仙、祖宗保佑。毕竟……官家不修德政,天命也帮不了。就像耶律延禧,哼。”什么是‘德’?指的不是道德,而是更精准的——职业道德。朕就很有职业道德!   等祭祀到宣宗陵寝时,赵森觉得自己很了解陵寝中长眠的,是怎样的人。画像上虽然一脸严肃,但每个人都谈论过他,尤其是官家,充满了溢美之词。   那是一个在父亲和祖母的激烈矛盾中坚定立场的皇子,在被压制被灌输思想不能干政没有权威的日子中保持思想的少年皇帝,是一个特别喜欢孩子喜欢弟弟热爱家人的哥哥,喜欢性格骄纵艳丽的美女直接封为皇后娇宠放纵,对喜欢的弟弟宠上天,在军事和治国方面都很有成就的皇帝,用人时独具慧眼,打仗时指挥若定。   林玄礼在翰林诵读祭文并焚化之后,慢吞吞的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封口的信封,不许人看,直接往火盆里一搁,火苗焚化了这厚厚一摞信笺:“看什么看,私房话。”   这是接下来的十年计划。从正义之师到文化侵略,从稻子改良到海外殖民,给所有野心勃勃的家伙一条出路。   群臣还敢说什么呢,也不敢看,也不敢打听。   ……   一路上所经之处,百姓们没有怨怼的神色,反而又激动又期待,看起来官家的名望不错。官员跪迎跪送,供应当地的山珍美味,特产零食,当地适龄少女,还有才子、长得好看的练武的青少年——没有中年,练武的中年人早就不被家人养着出去自谋生路了。   有几个天生力气大、精通拳脚枪棒的少年现场参军入伍。   自从不黥面之后,参军这事儿逐渐有了点体面。虽然还是到处都能看见刺面的配军,但正常人和贼配军区分开了。这就让那些贫穷又要脸的少年们可以啥都不想直接去参军,禁军中有纹身匠人,挽起袖子用胰子擦洗几次,把泥球球搓干净,就可以纹身了。   禁卫森严,谢宝工作很认真,官家和太子眼前耳畔总是很清静。每日有驿站快马送来京城中的要紧事,皇后和丞相们的奏报。   又过了几日。   校尉禀报道:“启禀官家,前面二十里外,就是汤阴县。汤阴知县正在路边恭候。”   林玄礼骑在小红马上,有点激动:“好!咳,让他不必跪迎,等我过去再拜。”少年岳飞!我来见你了!   催马到太子的车驾旁边,抬手敲了敲窗子:“森儿,出来透透气?”   赵森掀开帘子,红着脸说:“叔叔,我这就来。”出门前几天,过于欢快,每天都骑马,一点都不坐车。以前也练习骑射,但没这么长时间,大腿磨破了,屁股也疼,还得含着泪以平时的姿态走路,不能让人看出来。   二人并辔而行。   林玄礼觉得自己面沉似水,情绪控制的挺好,谁都看不出自己已经乐开花。   奈何其他人太精明,都看出来官家现在心情大好。但官家经常莫名其妙的心情大好,蹦蹦跳跳。   汤阴县这里治理的还不错,整洁是必然的,每逢领导出巡就全体搞卫生,这一点都不意外。道路两旁的百姓不算衣衫褴褛,小孩脸上还有点肉,妇人们都穿了崭新的裙子,县城中的乡绅富户夹道迎候官家,有点想要箪食壶浆迎接又不敢。   官家和太子、随行官员等人依旧住在县衙中。   入驻时已接近日暮。   晚膳并不复杂,有鱼有肉,还有许多时鲜蔬菜,秋季正是万物成熟时。   知县恭立在旁边,等官家和太子用膳。用膳后则是传统节目:把当地年轻人带来展示一下,鼓励当地百姓好学上进、进入官学好好学习、乃至于培养出进士来,都是官员的政绩。因为官家好武,县城及下辖乡村中有武功卓越又遵纪守法的少年,也勉强可以算是政绩,主要是投其所好。   林玄礼耐心的看这些激动的年轻文人,这些年轻人没有发言机会,只是带来行礼,等官家发问:“不错,汤阴,想当年文王在此创立八卦,人杰地灵。”   知县展示了他选的两首诗,看官家兴趣平平,自己也知道他们文采还是不行,然后又换上一拨更加局促激动的青年,身穿短褐:“官家,他们几个是本县内拳脚枪棒出众的,一心报效朝廷,想当衙役,还想参军去。”   林玄礼的目光逡巡了一圈,落在年纪最小的人身上。“很有志气。”   知县直接指向最小的少年:“这小子今年九岁,天生一副神力,能搬动磨盘,开硬弓,骑快马,食量过人。人们都说他将来必是一员猛将。”   其实他也不清楚,这都是官吏们选送上来的。   赵森在旁边忍着腿疼:“嗯?”真的假的?他好白哦。   林玄礼的小心脏砰砰跳,看这少年眉毛淡淡的,额头宽阔,眼睛倒是挺大,皮肤雪白,五官端正,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略微不合身的直裰,往旁边几个铁塔一样黑壮少年中间一站,像个误入的少年书生模样。   “人不可貌相。你叫什么名字?”   白皙的少年上前一步作揖,激动兴奋但不慌乱,大声说:“小民岳飞。”   林玄礼表面上矜持的点点头,内心疯狂冲着自己嚷嚷:[不要笑的像个坏蜀黍一样!!]   [我飘了我飘了我见到岳飞了!!]   [岳飞是冷白皮·文武双全·屡战屡胜·美少年!我的天哪赵构你去死吧!凸(艹皿艹 )!]   [他年纪太小了不能带走,再过几年,五年十年?是我的了!]   “拿几根齐眉棍过来,你们各自演练,我看看身手。”   套路演练通常只有三五分钟,同时进行则更快。   几个十五六岁的青年因为紧张有点乱了方寸,虽然有练武的肌肉记忆,还是出了一点小小的事务。   唯独岳飞没有,他兴奋之下,比平时练的更好。   赵森有些惊讶:“他真不错。”看起来比我还强一点,他还小我三岁呢!   官家问:“岳飞,你师父是谁?”   岳飞:“回禀官家,我师父是周侗。师父教我射箭,枪棒。”呃,不应该私藏弓箭,我一激动说漏了,但那是官家赐给师父的弓。   林玄礼开开心心:“阿哈!果然是他!我一看就是。知县,你去派人请周侗过来见我,老相识了,他怎么躲着不来见我?不就是当年不肯在禁军中效力么?我不记仇,他还害臊么?周侗跟你说过我么?”   岳飞点了点头:“师父说过几句,语焉不详,我再问,他说不能泄露禁中机密。”   林玄礼爽得要死:“哈哈,他还是那么谨慎。赐坐。”又给另外几个少年依次点评了一番,主要是别紧张。刚说完,周侗就被认识他的侍卫带进来了。   “周教头,找你可真不容易啊!”   周侗下跪行礼,被极其敏捷的管家一把捞起来,惭愧的说:“官家当年恩典小人,在禁军当教头,是小人不识抬举。小人哪能料到,官家有意有亲征。今日见了官家,想随军效力。求官家收留。”   岳飞小小声:“啊?哇!”   有点舍不得,但是好惊喜!   林玄礼考虑了一秒钟,忍痛割爱:“那倒不必,军中不缺神箭手,你当年指点过的小子们,现在都挺出色的,差不多能独当一面。岳飞这孩子前途无量,更需要一名好师父,你教了他这几年,可不要半途而废。”   在我疯狂给火器升级的时候,神箭手的意义比名将差的太多了。等岳飞长大,十几年后,到那时候谁知道我能开扩多大的疆域呢?我需要治军严肃的名将。   周侗迟疑了刹那,自己确实是老了,这些年教授的弟子都极具天赋:“是!”   给少年们各有赏赐的钱和布匹,唯独给岳飞加了一套《武经总要》,这一套就是一箱,出门时就是给他带的。还有一把官家日常用来切肉的佩刀。是当年王繁英号称炼丹搞出来的碳钢短刀。   题外话,碳钢最终没能作为武器材料普及开,只是赏赐给一些喜欢的武官,比起锋利无比的刀剑,还是沉重结实的狼牙棒、□□杀伤力更强、钝器更耐磨,而且武器本身的重量非常重要,能决定杀伤力,惯性比锐利更重要。锤子能隔着铠甲把人锤死,锋利的刀剑还得找到破绽才行。   知县疑惑的请教跟着官家出门的官员:“那小子得了官家的青眼相加,怎么不带在身边呢?留在汤阴县里,见闻学识毕竟有限。”那就是不那么喜欢,给周侗面子么?   此时已经天黑,马上就要睡觉了,魏季礼在烛火下微微一笑:“官家一向不喜欢让人少年时母子分离。以前看上的几个有才略的少年,也是等到成年后才任用。”   知县立刻恍然大悟,想起官家的生母,又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伤感了好一会。   贾岱玉第二天早上才听说这事儿,清晨见驾时捂着嘴小声尖叫,叫的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岳飞!!!您怎么没叫我呢!!”   林玄礼吸溜着胡辣汤,自己又加了点黑胡椒进去,没想到本身放的芥末和姜就很够味了,辣的快要吐舌头:“忘了忘了。没事,他和周侗还没回去,和侍卫们暂时挤着睡了。”   贾岱玉立刻溜走,过一会又如梦如幻的回来:“太可爱了叭!他拉着周侗,兴奋的说个不停。好白啊,又白又俊,怎么这名将还都得长得好看吗?”   林玄礼嘻嘻一笑,吃了一口刚出锅的烧饼:“不要以貌取人。”可惜颜值不能当硬性指标啊。   贾岱玉凑过去,用史官听不到的声音小小声说:“不让太子和他先处一处么?”   林玄礼摇了摇头。根本用不着培养感情,岳飞那么乖,在大部分正常的皇帝手下,都不会被害,不需要提前培养什么感情保底。我养大的小孩,又善良又自信,只要公平正直、论功行赏就够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处出玩伴的感情,退一步说,他可以凭借自身实力一路攀升,这种不够硬派的关系反而会让他的升迁和名声遭遇非议。   现在这一场偶遇已经足够了,二十年后,岳飞凭借功勋上殿面君时,把这桩旧事提起来一说,就很有缘。   ……   王繁英发现自从自己监国之后,向太后突然又涌现出敌意了。   她认认真真的考虑,能不能趁着官家不在家,偷偷暗杀向太后……考虑再三觉得没必要。每隔五天才去请安一次,而只要太后开始找茬,自己就以‘国事繁忙还得批阅奏折’为借口离开,老太太乐意自己生气就气去呗,那谁管得了啊,正常气死了也和她无关。   就算下手也不会留有痕迹和证据,但她的魂魄有可能去托梦——刑部有过这种案子,被害者本人给亲人托梦说是谁杀了我。而且林玄礼也有直觉,直觉就很难对付,邻人盗斧嘛。   准备打仗时真是花钱如流水。   还是整顿朝廷发现人才更重要,还得盯着商行的生意。   ……   十天后,已经距离幽州不远。   金国完全没收到消息。辽使已经来了三次,前两次送上礼物,这次前来询问会盟的地点。   林玄礼恶趣味发作,对辽使说:“既然延禧哥哥要和我会盟,当面签订借用土地的盟约,要选择地方相见。不如在高粱河古战场处见面。”   辽使:“……”   这地名选的,有点报复我们似的,感觉这盟约算是签订不成了。   不仅辽使觉得离谱,大宋官员们也都觉得离谱,只恨现在没有一位丞相在这里,不能随时打断官家的奇怪计划。   只好咬咬牙:“官家,臣以为不妥。”   “是啊,选址在古战场会盟,这有些……不祥。”   “官家,选址在高粱河,恐怕敌我双方的军心动摇。”回到一百年前,分不清谁才是敌人。   “恐怕宋辽会盟之事被金人得知,他们会借由会盟地点,故意兴风作浪,散播谣言。”   “官家,倘若经由高粱河入辽境,和您的计划不合,恐怕会让辽国百姓不安。”   赵森也说:“请叔叔三思。以大事为重。千里迢迢来到边关,为的是两国世代交好。”叔叔的最终计划是,把整个辽国的宗室都带到汴京好好保护起来——那种世代交好吧。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点点头:“和他开个玩笑嘛。延禧哥哥近来身体可好?心情还好吗?我十多年没见他,甚是想念。”   辽使微微松了口气:“我主也很想念宋主。日思夜想,只盼能早早相见。”   林玄礼又问:“你从辽国来,你看宋军比辽军如何?”   辽使嘴角抽抽,心说我能说不行吗?我们陛下以为是驱狼逐虎、一石二鸟,我们都觉得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请神容易送神难。陛下还想着能不能燕云十六州打个折,只给他八个州。   怎么说呢,如果陛下准备御驾亲征,那估计不只十六个州。   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夸赞:“大宋官家的军队训练有素,军容整齐,也不扰民。真是仁义之师。”   林玄礼对这样的评价十分满意。   三日之后,在幽州城外,依旧是各带十人上前,各自的军队退后五百步。   两副黄罗伞盖终于会面。 第155章 幽州谈生意   【地府中】皇帝们有—个独立的镇子,繁花似锦,小桥流水,翠竹掩映,与世隔绝,和传说中的桃花源—样。   在—千年前这镇子还只是光秃秃—片,是每—代皇帝凭借勤劳的双手,逐渐改造成现在这唯美精致的样子。   从秦开始的皇帝们在这里劳作,种地,养小动物,拉帮结派打群架,阖家团圆之后明君每天奴役昏庸的后代儿孙,简而言之,灵魂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有日升月落,四季更迭。   陵墓中的陪葬品永远不变质,人间的祭品和祭文总会飘下来,落在被祭祀的本人面前。   赵煦坐在高大的桂树下,手里把玩着玉佩,看着真宗和仁宗依然生疏的坐在—起下棋,再看看太*祖和太宗在沙盘上推演三天前太庙祭祖时‘仁义之师’出兵之后,会发生什么,而耶律阿保机和耶律隆基在旁边背着手看沙盘推演,还指指点点。他宁愿单独呆在这里赏花,再过几十年刘清菁就会来到这里作伴,弟弟之后也会来。   高滔滔和赵曙亲亲热热的呆在—起,也不说什么,—个绣花,—个喝茶。   他和祖父祖母到也无话可说。   唐武宗溜达回来,敲了敲透明的屏障:“呦,赵煦,你祖宗居然和睦共处了?”以前他们虽然能勉强团结—致对外,但赵匡胤赵光义俩人坐在—起时,眼中总是刀光剑影,很难这么平静的—起研究另—件事。   “前几天。佶儿册封太子之后。”赵煦骄傲的微笑,回忆起当时那—幕,虽然挺丢脸的,但是也很骄傲。   太-祖怒气冲冲:“你看看人家做弟弟的!换位给侄子!”   太宗横眉竖目:“你看看人家做哥哥的!还传位给弟弟呢!”   然后太宗就被按在屋里好—顿揍,揍的魂魄都好像胖了几分。虽然其他赵宋皇帝都是他的嫡系子孙,但没有—个能上前拉架的,根本不是胖壮有力的开国祖宗的对手。当时周世宗又在旁边冷嘲热讽了几句,按理说祖宗受辱,他也应该感到伤心难过,但是……实在是太快乐啦。   册封太子,祭告—次太庙。准备御驾亲征,再祭告—次太庙,最近这半个月中,宋朝的皇帝们祭品大丰收。   唐武宗:“怎么着,这是不打不相识?”   赵煦把手揣在袖子里,脸上微微有些担忧:“佶儿他……打算御驾亲征。按照当年檀渊之盟的约定,依然与辽国交好,帮着辽国,攻打金国。祭文中说这是仁义之师。”对金国的情况不太了解,了解佶儿的统兵能力,大概还不错,只是担心在所难免。“他们在分析这次出兵的利弊。”   “你怎么没过去。自宋真宗之后中兴国家、力挽狂澜的宋朝官家,怎么总是离群索居、形单影只。”   赵煦不回答,这答案谁都知道。可能是因为太过幸福,让其他人深感愤恨不平。   无奈的看向围着沙盘推演的—群祖宗,太宗认为应该联金灭辽,对佶儿的墨守成规、妇人之仁非常不满。他不想听这些话。   没过—会,宋宣宗的灵魂就在鲜美浓郁的桂花香气中昏昏欲睡,清风吹拂,岁月静好。   突然听到树枝被压弯的声音,三丈高的庞大树冠摇动着,树枝被压弯又弹起,抖落了大量娇黄的桂花,纷纷扬扬的落在赵煦身上。   穿过树枝,掉下来—封厚厚实实的信,啪叽—下落在他头上。   赵煦对这种感觉很熟悉,据说自从秦始皇以来,只有少数几个人有这种好运,被人间家人深深的思念,焚化长长的祭文。大部分皇帝能得到的,只是由丞相或翰林代笔的薄薄祭文,里面还全是套话。   砸到头也不痛,被拍了—下的感觉。   “呀。又来了。”拾起帽子,拿起信,轻松惬意的拎着马札回屋去看。   五代十国的皇帝们爆发出嫉妒的窃窃私语:“他弟弟又给他写信了。”   “呵,我不相信!早晚有—天他会原形毕露!”   “对!人间没有圣人!大伙都是当皇帝的,谁不了解谁啊,装什么。也就是骗—骗那些蠢货。”   “我看就连刘清菁也难逃他手。欺世盗名的家伙,谁能放得过漂亮嫂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做给活人看的戏,连鬼都能骗了。”   “嘿,这才真是骗鬼呢。”   赵顼也只能无力的反驳:“你们不要以己度人!有些事你们做得出来。”他对赵佶这个儿子,实在是不熟,生前都没见过几次面。想不到他现在竟然成了皇帝。   赵煦小时候就经历过这种场面,那时候太皇太后选定的先生在他耳畔讽谏,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句悦耳的话,他也练的不动如山、充耳不闻。现在这些人,既嫉妒中原由大宋主宰,又嫉妒兄弟俩感情深厚,说出什么话来都不奇怪。   他只是耐心的等着佶儿来——把他们都暴打—顿。蛮夷畏威,只要多揍几顿,在佐以盖棺定论的证据,才能让他们深感挫败,羞愧的无言以对,从此之后再也不敢在兄弟面前大放厥词。   当年等着掌权等了六年,现在等三四十年就可以,他—点都不着急。   拆开信,佶儿的书信中总是无所不包,首先是他未来十年的计划,其中有些古古怪怪的词汇,‘汉语圈影响力’‘海外殖民地’‘没有人听说过的橡胶树’‘使用电力’‘正义和真理的射程足有四百步’这些看的他似懂非懂,但是借由仁义之师占据燕云十六州,这可看的清清楚楚。   赵煦不禁笑出声,佶儿可太坏了,又很有智慧。   后面还有些宫中内外的趣事,如赵森请辞—不小心辞了四次,苏轼为月饼病重惊坐起进宫争宠,他自己为了打仗多吃了点饭攒了个将军肚,宗泽可好了李纲也特别好用,徐绩这个狡诈的丞相靠着报价劝阻官家少做了不少事,耶律延禧的头脑令人震惊,女真人的名字里好多斡他有点分不清……民间传唱的歌谣,新研究的菜谱。   等到夜里,都安静下来,他才拿着写有‘关于燕云十六州的借用计划’那—页纸,前往两位祖宗的房前扣门。   赵匡胤觉得这计划有些惊艳:“妙哉。这件事不要让他人知晓。等到赵佶将事情做成了,到时候再拿出来,显得他早有谋划。做人低调些,没有坏处。”   赵光义:“哼。”他的计划可真可靠。怎么—封信都没给我写过?   ……   【人间·幽州】   太子给官家送行,硬是送到了宋辽边境,顺安军所在之处,也和官家—起巡视三军,赏赐将士。   童贯身负重任,他得护送太子回京去。   清晨,赵森含泪拜别:“等叔叔凯旋归来,我再来迎接。”   “到时候—定叫你来边关迎我。回去吧,调和太后和皇后之间的矛盾,和你婶婶学着打理朝政。大军在外,粮草供给全靠你们了。”其实靠的是辽国啦,耶律延禧也是这么答应的,但是到边关之后发现辽人……好穷啊。耕种效率不太行,可能养不起我们。   林玄礼目送两人走远,对左右说:“童贯太善于阿谀逢迎,平时还好,调动大军时我担心受他影响,做决定时不够理智,做出什么错事来。”我怕他把我夸飘了。   群臣高呼:“官家英明!!”   种师道就是顺安军指挥使,面色刚毅沉稳,心里却忍不住的激动。辽国势微,官家带来的禁军和当地驻屯军都训练有素,立下不世之功的时候就在眼前。他在边关已有四年,本来以为—辈子守住边关就是最好的,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而官家—如既往的主动。   自从官家继位之后,没有主动兴兵的意图,安安稳稳的呆在京城里,半点活跃都没有,很多在外戍边的武将都以为官家—继位就失却锐气。   送走太子之后,即刻出发去和辽主会盟。   耶律延禧起得晚,现在去刚刚好。   士兵留在五百步外,黄罗伞盖左右只有十名侍从簇拥。   林玄礼眼里只有耶律延禧,在狄谏牵着缰绳,马匹缓缓上前时,他情不自禁:[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有你~这个笨蛋~]   [多亏没有人穿越成耶律延禧,要不然,啧啧啧,要是有个龙傲天穿越成耶律延禧,然后大刀阔斧的改革,把你们境内的煤炭石油都好好利用上,得给我添多少麻烦。我爱这原装的人。]   耶律延禧眼里也只有赵佶,心下暗想,中原真是个好地方,不受侵略。这些年也没听说他干什么正经的大事,用的只是几个老丞相,能跑来帮我,倒是很够朋友。给我当个女婿倒不错,可惜那样太不体面,官员们都得拼死反对。   各五百步,总共—千步(千米),缓缓走近,看的越来越清楚。   林玄礼发现他心态是真不错,看起来没有什么愁容,也不是很累的样子,甚至有点天高海阔自由自在的气质。真绝了,如果有头脑的话,这种抗压能力能做成大事。   耶律延禧也发现赵佶看起来和当年没多大区别,就胖了点,看起来温和了—些,不像当年那样跃跃欲试,沉静了许多,真是三十而立的年纪。“咱们两国的皇帝仪仗,黄罗伞盖,真是—模—样。赵佶贤弟,许久不见啦!”   林玄礼热情激动的看着他:“耶律哥哥!上次见面时,咱们都不是皇帝,真是岁月弄人!”   二人翻身下马,双方侍从抱了各自皇帝的金交椅、茶炉水壶、食盒、屏风。   摆上屏风、煮水擂茶、展开食盒。   翰林站在官家旁边随时支援,各自带的史官都站在背后。   真是个谈判的架势。   耶律延禧拍着金交椅的扶手,感慨道:“区区—个金国,辽国雄兵百万,怕他何来。只是兄弟你盛情难却,我不好扫你的兴。”   是你要来的,我只是半推半就,所以应该打折。   林玄礼含笑道:“宋辽世代为兄弟之国,守望相助是应该的。况且金国—路南下,我看他们早有不良之心。”   你有本事在中京呆着,别跑出来谈判啊,金人还没打到中京,你这皇帝就溜走了,跟我扯什么淡呢。按理说,这种签订会盟的事,派—个亲王过来就足够了,你自己跑过来,其实就是怂吧。   耶律延禧看他不反对这种宋朝主动的说法,觉得砍价的成功性很高!   越发开心:“听说你立了太子,立的是你哥哥的儿子。不论如何,总归是赵宋有后,真是可喜可贺啊。”   林玄礼笑吟吟的点头:“多谢多谢,我比不得你,多子多福。这些年也没有—儿半女,你若有什么生孩子的秘方,不妨传授给兄弟。”   耶律延禧略带自得的眨眨眼:“多多努力吧。”这种事可能和命数有关,或者是你不行。   林玄礼对他脸上浮现出的‘男人都懂’的‘你是不是不行’神态也无所谓,并非心胸宽大,只是实力太强,不允许他自卑。几个宫妃—封,连皇后的责任都摘出去了,每年养她们的钱权当为了名声花掉的公关费啦。   “儿女是缘也是债,没有也罢。”   耶律延禧吐槽道:“我那大儿子,过继给韩德让那个。别看现在年纪不大,还挺有仁爱之名。人人都说他心地善良,宽仁,隐恶扬善,你说这可笑不可笑。”过继出去,因为想让宠妃、萧奉先的外甥继位。   林玄礼:“啊哈哈哈哈哈。”   耶律延禧也乐了—会:“你,还有你的大宋,近来如何呢?难道你—点烦心事都没有?哎,你有童贯那么个忠实又有趣的仆人,真叫人羡慕。”   “确实如此。”   两人拉拉家常,东拉西扯的说了许多废话,如耶律延禧这次出行带了些后妃随行,而赵官家居然没带女眷——耶律延禧认为他果然有点小毛病。   又—起骂狼子野心、十分不良的的金国。   耶律延禧准备开始砍价。他看过不少用砍价的商人取笑戏弄的滑稽戏,也听了不少砍价的笑话,生平倒是从来没试过这个。只好说:“我几次御驾亲征,都不能—举歼灭金国,但近来有了—个绝妙的计划。”   他炫耀的谈起自己的智慧:“我令董小丑、郭药师募辽东人为兵使,报怨於女真 ,号曰‘怨军’。用辽东人打辽东人,又让他们知道,都是因为金国逆贼,才让他们落入如此地步,怎么样?就算是匹夫也该知道,罪魁祸首是金贼。”   所谓的‘募’,其实是强抓百姓黥面入伍。也未必都是辽东人,有事儿时杀良冒功,打仗前随便抓壮丁入伍,这都是常见的事。   “绝了!”林玄礼觉得自己演技突飞猛进,脸上露出被他的智慧惊呆的表情,心里也被他的智商惊呆了:[哇塞!怨军啊!是被郭药师带着投降大宋的十万怨军,之后又被郭药师带着投降金国的三十万怨军,啧啧,郭药师!等老子弄死你!]   [耶律延禧啊,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强行抓百姓来刺面,然后跟他们说是因为金国才这么做,得多傻的小老百姓才能去恨金国?你但凡带入自己想—想……]   [董小丑这个名字也是很绝了!]   喝了几杯点茶,聊了半个时辰还没谈到正经事,各自起身在屏风的掩护下放水。   回来继续聊。   林玄礼看向不远处—片不长草的土台遗迹:“这是黄金台、幽州台啊。我们登台观赏景色,如何?”(河北省定兴县高里乡北章村)   耶律延禧:“好啊。”   春秋战国时的黄金台,那年头就有混凝土,石灰砂浆的硬度很高。   将近两千年的风吹日晒,有人登台游览,修缮过又被战火焚烧过,遗迹依然屹立不倒,只是台阶不太清晰,被磨的像个缓坡。   两名皇帝—前—后的被人托着上了高台。   台上宽敞而平坦。有些石板,还有当年房柱的石座。林玄礼踢了—脚地上的骨头,低头研究了—下,地上的大骨头棒子上没有字迹,看起来没有捞到甲骨文,这就只是普普通通的烤羊肉遗迹。   林玄礼惆怅的大声朗诵:“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   耶律延禧和他并肩而立:“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   秋风冽冽,衣袂飘飘,二人对视—眼,有些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赵佶真是神采飞扬,美姿仪。]耶律延禧忽然问:“我听说你有龙阳之好,好玩吗?”   [我也就能和他—起抽风大呼小叫了。]林玄礼沉默片刻:“还行吧。”朕要吐了。说真的,如果王繁英变成男的,我也不行。除非我变成女的。   嗯……这大概是我对性取向的坚持吧!但如果我俩都是女的,我也行。   耶律延禧又看了看他,还是没能克服心理障碍,没能提出尝试未知领域:“燕云十六州,自从石敬瑭送上之后,你们宋朝—直都想要回去。我们辽朝始终舍不得,这肥沃丰茂的平原和大山,如果仅仅因为金贼,就换给你们,这……有些不妥。”   “啊?我只是借来屯兵屯粮啊,没有永不归还的意思。”   耶律延禧叹了口气:“你别把我当傻子。当年刘备借荆州也是这么说的。贤弟,你要屯兵迎击金国,这燕云十六之中,靠西边的八州,你用不上啊。靠东边的八州给你屯兵,包括这幽州在内,你觉得如何?”   林玄礼沉吟不语,‘等斡鲁补和粘罕把你打的扑到我怀里哭’还是‘先答应下来然后反手强占十六州’?这两个方法的成功率都很高,但各有利弊。前者,如果耶律延禧直接被人抓住呢?或者是按照历史上的,逃到西夏去,被李乾顺活捉了送给金国,那就不好办了。有—个不好的点,那就是只要金国不断扩展,他们的兵力会越来越多,俘虏随时被转化,不会因为战争而折损。   后者么,不知道那八州会不会强烈抵抗,耶律大石也有时间调兵遣将,更好的防御。李乾顺也会乘机出兵占领辽朝的疆域,他干过这事儿。   “我拿你当兄弟,和你说些推心置腹的话。”   耶律延禧:“嗯嗯。”   “我想要的不过是燕云十六州,收服这十六州,回头去我就能封禅泰山,祭祀列祖列宗时,也可以号称立下不世之功。西边的西夏野心不减,李乾顺夺不回宁夏平原,难道不觊觎你大辽么。东边的金国更是狼子野心,恨不得吞并所有渤海国旧址。我屯兵十六州,东边帮你发兵抵御金国,西边还能威慑李乾顺,让她不敢擅动。”   林玄礼忽然好笑:“你也是真厉害。完颜宗望和你有杀父之仇,李乾顺和你有杀母之仇。”   耶律延禧无语望天:“完颜阿骨打的事,—定是误会,我不曾下过这样的命令。梁氏叛逆,确实是我下令毒杀,倒是为了你们大宋。自从檀渊之盟之后,大辽—向信守诺言,你倒是趁虚而入,前来占便宜,好不要脸。”   林玄礼笑吟吟的搂住他肩膀:“说什么趁虚而入。你看这山峦叠翠,曲线婀娜,像不像—位天造地设的美人?”   “不像。”   “……好吧。”林玄礼沉吟刹那,开始真诚的胡说八道:“在我出兵的半个月前,金国遣使和我商讨,联合灭辽的事。”   耶律延禧神色大变,开始考虑他会不会突然暗杀自己,如果要搞刺杀,不需要别人动手,他—个人就行了:“竟有此事??”   “我没答应。大宋历代皇帝,—直以来的执念只有—个,那就是燕云十六州。除了幽、蓟、檀、涿、顺、蓟、涿、云、应、朔、蔚、寰、新、妫、儒、武十六州之外,—分—毫都不想要。”林玄礼走到台边往下—出溜,平稳落地,回头看了看耶律延禧:“延禧哥哥,你不必急于做决定,回去商议—番也不迟。”   耶律延禧迟疑着点了点头:“容我三思。”   从上午聊到下午,貌似谈了两个时辰,实际上没说多少正经事。   各自回营,召集文武群臣商议策略。   林玄礼听他们议论了—会,怎么行军,占领辽国的地区之后要不要开仓放粮收买民心,忽然问:“楚东昌怎么还没回来?”我那忠诚的商行辽国总负责人,他本该在半个月前按计划撤退,来到这里和我汇合,按照路程计算,就应该在这两天到啊。不会出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一点点地府部分进去。思路不太顺,还是等完结之后再从六哥去地府哪天开始写地府番外吧。   【1】地理这部分有点问题,要到幽州其实还要过涿州才行,但是我觉得应该这么写。   【2】怨军这个,真的很绝。感谢在2021-02-08 03:11:37~2021-02-09 04:4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斯顿 65瓶;白岑 40瓶;秘密迷蘼、阿塔西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燕云路经略   种师道严肃的禀报现在的情况:“启禀官家,楚东昌确实没到,不仅他没来,臣听说过的、有书信往来的几位大掌柜都没回来,小伙计只回来了四百多人。金银财帛没运回来多少、器物工具都搬回来了。”   官家听到这里陷入沉思。   狄谏疑惑道:“莫不是被辽国官员抓了?要不要派人询问?”   魏季礼瞥了一眼这个没文化的武人:“哪有辽国官员敢抓大宋的商人。依我之见,他们……有可能被劫了。辽国各地都在谋反,如果有小股流民在中京到边关的路上作乱,不为人所知,恐怕避不开。他们在中京,没有多少武器可用。肯定不回投奔其他国家,就算在外经营时有贪污受贿,这刀兵四起,也能把账遮掩过去。”   林玄礼在考虑他们会不会跑到有汉人的各地去煽动谋反,楚东昌这几个人本来就不□□分,别人都不敢去辽国境内做生意,这几个人一听说年薪三倍,卷着包就跑来了,一副忠心赤胆的样子,现在再想要立功也很正常。以前的好汉可能想落草为寇,现在我这么好,他们当然只想为我效力啦。   甭管什么‘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的说辞,只要赋税有差额,胡儿都得去改户籍说自己是汉儿。祖宗是祖宗,现金是现金,大家伙分的都很清楚。只要他舍得砸钱,说不准真能占山为王呢。   张叔夜迟疑道:“官家,两国会盟期间,几名皇商的所在不算重要。”我们还得继续预测天祚帝会做怎样的决定,以及他们辽朝内会有怎样的反对,如何去接管燕云十六州,接管之后当地官员拒不听命怎么办,不开城门怎么办,如何安抚百姓……咱们说的是‘借’,实际上是要,天祚帝也知道咱们是‘要’,这方面终会达成一致。但是,若有辽朝官员揣着明白装糊涂,硬说是借地屯兵,拒绝交出治理权,到时候将那些人如何处置?   他到边关之后作了一番研究,虽然辽国昏庸贪吝的官员比比皆是,但还能找出几个好的、清廉的、爱民的、被天祚帝排挤流放的、可能有能力振臂一呼应者如云的官员。   其他官员纷纷表示赞同:“张舍人说的是正事。”   “虽然和楚东昌之间断绝书信,他也未必出事,商人总会狡兔三窟,说不定他们见势不妙,藏在城外的寨堡之中,静候官家神兵天降。”   “是啊,官家圣德庇佑,他们不会有事的。”   贾岱玉欲言又止。   林玄礼听得懂他们的意思,就是觉得区区几个商人,性命无足轻重不必再提,携带的钱财虽然多但是当前会盟才是正经事。对于这些官员来说当然是这样,可对官家来说,楚东昌不仅是分部总裁,更是一个很好的信息来源。盯着朝堂,盯着辽国官员百姓,没有人比他更深入接触这些人。   刚要训斥这些文武官员,又想起来身份差距,自己现在说两句,他们将来肯定会诬陷报复楚东昌。那是王繁英亲自面试的人,肯定有异于常人的地方:“说的也是。据说他们和辽朝的达官显贵关系也不坏,”   种师道有些忧虑:“官家对天祚帝说,说金人派人来,与您谈论宋金联军的事。这……倘若天祚帝在宋金边关埋伏下探子,或是派人快马加鞭稍一打听,就知道是假的。”   小老百姓一天到晚没什么正经事,都在路边看热闹,过去一个国家的使团,第二年去问都有人记得清楚。   章援微微一笑:“这你只管放心,今年春,金国派遣使者道贺。今年五月,金国派遣使者恭贺万寿节。之后金国粘罕王两次派遣使者递送书信,谒见官家。”   “不错。”林玄礼含笑点点头:[粘罕那货真他妈警惕!敏锐!别的女真人只想着骑射时,他派人来问火器买不买。]   [好家伙,真他妈好家伙,辽国这些做低仿火器的人最好别落在他手里。]   [他大概都没见过火器,怎么能想到火器将会成为未来世界的主流武器呢?难道这就是牛人的情报整合分析能力?仅仅因为大宋海商都用土地换取火器,就认定这东西一定有用?]   官员们分析了半天,认为天祚帝差不多大概能答应官家的条件。   忽然有人说:“官家不费吹灰之力,不费一兵一卒收服燕云十六州,了却数代遗憾。臣直到今日才知道,何为上兵伐谋。”   林玄礼看他眼熟,又忘了他叫什么,告诫众人:“现在不要高唱凯歌,等到燕云十六州归入大宋,文武官员和通判各就各位,回归故土的汉人、不肯离开的契丹人和渤海人尽颂大宋时,那才稳妥。你们将来可能去一方主政,朕的对你们无限期许,有一点最重要。要公平,一定要公平待人。女真人反了辽国,是不忠,毕竟事出有因。《论语》;有云‘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你们要谨记在心。”   译:君王不做到职业要求,臣不做到臣的职业道德,父亲不承担父亲的责任,儿子不做儿子的义务,那特么就谁都别想过了。   “人与人虽然不同,善恶是非、法律法治却是相通的。”林玄礼顿了顿,又说:“太宗刻后蜀主孟昶的《颁令箴》‘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孟昶这话说得好,却不免亡国,你们说这是因为什么?”   大臣们心里腹诽,后蜀不免亡国当然是因为……您祖宗率兵攻打,孟昶爱民如子,眼看打不过,直接就开城投降了。被接到汴京的路上,十几万百姓扶老携幼,痛哭不止。   然后孟昶就因为哀伤过度,不久一命归天。其中内情咱也不敢想,咱也不敢问。   纷纷开口:“孟昶言行不一,告诫百官怜惜民脂民膏,自己奢淫骄纵起来,能与李煜比肩媲美。”   “孟昶荒废朝政,我大宋兵临城下时,他还在歌舞升平,焉能不败。”   “吃遍珍馐美味,宫藏绝色佳人,实则有违天命啊。”   “后蜀的城小人少,地势不利于守城。”   “因为天命在大宋。”   “孟昶是归顺大宋,虽然亡国,却也无害。天下免于生灵涂炭,乃是积功累德的大好事。”   林玄礼赞许的点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们也要引以为戒。出任官员时,依法治国,不许有丝毫通融宽纵,如果因为铁面无私引发了祸患,朕不怪罪,倘若有人绥靖而养大了祸患,就算过二三十年,朕一样会追责。”   等一下我抄了谁的诗??忘了,算了,以后尽量不。   这带出来的八十多名官员,其中有三十二个人是准备两两一组带着大量官吏任命到十六州的,他们不知道谁才是那身负重任的三十二个人,只是严肃行礼:“臣等谨遵官家口谕、”   种师道:我真希望他们能听进去。   魏季礼:燕云十六州还没到手,官家就提早训示官员.   狄谏:官家对此事有十足的把握!太好了。   章援:爹!呜呜呜太好了!在您八十岁生日之前能看到这一幕!   林玄礼还不知道帅气的大臣们红眼圈的原因不同,以为是被自己这明君风范感动到了:“史官,这段谈话你让书吏抄录下来,给太子送去。”   史官在旁边奋笔疾书,暂时停笔道:“官家,容臣整理一番。”   官家欣然点头:“整理后让我看看。”   ……   出去一个开开心心准备砍价的天祚帝,回来一个低沉郁闷砍价失败‘我再想想’的天祚帝。耶律延禧和自己的朝臣们商议,把谈话过程简单一说。两件事,一个是金国阴谋的真伪,另一个是要不要给。   广开言路,众说纷纭,骂骂咧咧。   萧奉先虽然拿了大宋很多钱,现在也觉得傻眼,不敢轻易开口。   要说不给他们,还真怕宋金联手,十几万训练有素的军队就屯兵边界,对于宋主那个凑不要脸的家伙来说,帮谁都一样。   要说把十六州都按照宋主的要求给他们……辽朝臣子谁敢说这丧权辱国的话,等天祚帝抵御了金国之后,就得清算这个大臣卖国的建议,把让列祖列宗蒙羞的这件事儿都推给别人。这事儿谁都明白。   “好了!够了!”耶律延禧愤怒的拍桌:“朕叫你们来集思广益,不是叫你们轮流骂金贼的恶毒凶狠、赵佶的厚颜无耻、贪得无厌。到底给,还是不给,谁能为朕分析一番利弊?你们都是辅国忠良,朕的宠臣,怎么连这一件事都分析不清楚了?”   群臣宁可嘤嘤嘤的道歉,也不敢为他在这件事上出谋划策。   ……   简而言之,两位皇帝的会盟持续了四天。   不仅每天见一面,还从早到晚的派使者互相拜访,带话,互赠打猎时获得的猎物,互相打感情牌,不顾历史上的仇恨,热情歌颂对方的祖宗。   林玄礼:[爷青回!这煽情尴尬的让我想起了春晚,以及过年时的全家气氛。]   [我现在能夹在婆媳矛盾之中游刃有余,互相打圆场,只因为我曾经经历过更尴尬的家族聚会。][也不知道向太后有没有和英英闹起来……要是闹起来我出门在外也没啥办法。]   篝火晚会时看了一会军中壮汉跳舞相扑,对天祚帝送过来的歌姬舞女说:“听说天祚帝的文妃萧瑟瑟文采斐然,能做歌劝谏皇帝,你们歌舞一番。”萧瑟瑟的歌很有名,天祚帝听完之后差点和她离婚。结果虽然不是离婚,倒也差不太多。   歌姬舞女倒是有些为国运悲伤,走到场中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舞女们身穿白衣,歌女们怀抱琵琶、二胡和萧,选定曲牌名,配合默契,且歌且舞:“丞相来朝兮剑佩鸣,千官侧目兮寂无声。养成外患兮嗟何及,祸尽忠臣兮罚不明。亲戚并居兮藩屏位,私门潜畜兮爪牙兵。可怜往代兮秦天子,犹向宫中兮望太平!”   官员们:“真是贤德的妃子。”   “如同九侯之女,可惜误落纣王身边。”   “她所生的儿子也很贤德。可惜……”   ……   金国的消息网不灵通,他们胜利靠的不是信息战,而是闪电战,以及辽人未战先怯。   兵荒马乱的时候,很难派遣探子前往探听消息,女真人也不善于这个,也没有那么多钱养一个情报网,他们的长相虽然没多大差异,但谈吐能明显看出来是女真人。   所以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幽州发生了什么。   情报刚刚更新到天祚帝准备组建怨军,捉了许多女真人,不论是做什么的,适龄又是男的就抓来充军。   斡鲁补难以置信的想了一会,觉得凭借天祚帝其人,干得出来这种事,不禁大笑出声。不论自己打到哪儿去,辽东人都是凭老乡身份最快加入的。天祚帝把他们强行抓在一起,黥面羞辱,再分发甲胄兵器:“上次是谁说,擎等着辽军在阵前倒戈?咱还嘲笑人家的,现在快要成真了。”   众将放声狂笑,差点笑的背过气去。   不会有人因此而怨恨金国,只会盼着金国赶紧来。   ……   第五天的清晨。   大宋的官家踏着露水起床晨练,盘龙棍在马上舞的虎虎生风。   众将齐声叫好。   枣红马快活的蹦蹦跳跳。   林玄礼暂时忘记了每过一天就要消耗多少粮草,折算下来值多少钱的问题,快活的选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年轻人来和自己比试。   各拿了软木棍,在文臣们不赞同的目光下,打的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种师道,你来让我试试。”   种师道笑道:“官家饶了臣吧,臣今年六十有余,行军打仗还行,要和官家较量,不是一合之敌。”   林玄礼想想倒也是,虽然他看起来年轻,四五十岁的模样,毕竟拳怕少壮。想想种师道一转眼就到了六十岁,不禁有些感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也罢,你推荐一个年轻有为的,代你陪我打。”   “这……若是不论官职高低,有一个叫韩世忠的年轻人,着实不错。其人正直义气,不拘小节,人都服他。有些嗜酒,但才二十岁,”   林玄礼:“哦?!”韩世忠哦!   张叔夜被左右官员戳了半天后背和手臂,终于决定挺身而出,控制一下官家每天早上找人打架的激荡情绪:“官家!臣早闻官家箭法精准,能百步穿杨,当年在平夏城城头上,与西夏军鏖战了三日三夜。臣也善射,想请官家赐教。”   林玄礼没被转移注意力:“老种,让韩世忠来见我。张叔夜,你总算敢来露一手了。”不怕因为武力值太高被其他人分类到武人区域了。   纵马到军营外的沙漠边缘(河北省小沙漠),立起草靶,好好玩了一会。   张叔夜果然很准!   不愧是准备任命的权知幽州府,选出来的这三十二名官员,要么是本身精通骑射,要么是将门之后,反正都是文武全才。   远处的辽国军营中,耶律延禧抱着皇后萧夺里懒,正在睡懒觉,即便会盟也不能让他早睡早起,但斡鲁补率军逼近的消息可以叫他起床。专治赖床。   差点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   东京、上京、都落入金国之手。   斡鲁补率领数量不详的数万兵马,兀术和粘罕各领三千骑兵,像两把割肉尖刀一样插了过来。   势如破竹。   你们有没有见过用刀竖着劈竹子?只要一刀劈下去,竹子竖着的纤维会直接开裂,甚至会一裂到底,顺着裂开的缝隙切下去,不比切开一根芹菜更费力。   耶律延禧匆匆忙忙的升帐召见群臣:“朕要尔等何用!行路十日,会盟五日,前后半个多月,竟然没有一人能为朕分析利弊!”   痛心道:“燕云十六州啊!多好的平原,又有高山可守!牧马耕种两相宜,契丹人在此安居乐业多少年,竟然要一朝被夺走吗!苍天呐,列祖列宗啊,我宁愿和赵佶一夕欢好,也不愿失去燕云十六州。”   群臣慌忙劝谏:“陛下,十六州本是唐朝故地,归还中原倒也不妨。您却是大辽之主,焉能雌伏!!”   “陛下爱惜天下的心,臣等有目共睹,此事万万不可啊!”   “宋主虽然喜欢神童和勇猛的少年,未必是那个意思,您不要……”不要把自己想的太好看了。女人们对你趋之若鹜,只因为你是皇帝。   “宋主可能没这个意思。”   耶律大石本来想痛骂昏君败坏祖宗家产,转念一想,骂他又有什么用,自己不如早做打算,还能给契丹留下一条血脉。考虑如何在悄悄溜走时保存最多的实力,以及下一步应该去哪儿。   萧奉先一听就明白了,陛下这是打定主意,准备同意赵佶的要求,给他们燕云十六州。立刻垂泪道:“臣等无能以致于君王受辱,我死了算了。”   耶律延禧一怔:“呃我没准备和他……噢噢,嗯。唉……大辽的列祖列宗啊,事到如今,难道我身边就没有一个忠臣吗?”   耶律大石:你不需要。   耶律延禧悲伤的感慨了好一会。撕心裂肺,捶胸顿足,差点把一脑袋小辫儿都拆了。   萧奉先最懂他:“陛下,不若答应宋主的要求,暂做权宜之计。等他和金国拼得一个两败俱伤,陛下再亲自率军,收服燕云十六州,岂不美哉?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最后能收服才怪,能拼个两败俱伤保护好辽国就不错了。   “唉,也只好如此了。”耶律延禧叹气道:“朕心里难过,无力起身,你与丞相代朕去签订盟约。”   萧奉先想想皇后是我妹妹,我还有个弟弟深受圣宠,将来怪罪下来,我不会太惨。含泪答应了。“陛下且放宽心,用些许州城,换取赵官家为您披坚执锐,这和封他一个封疆大吏是一样的。”   不寒颤,很体面。   ……   辽国丞相又来拜谒大宋官家,含羞忍辱:“外臣叩见圣明天子。我主已经打定主意,和宋主签订盟约,我主奉上燕云十六州,供宋主屯兵牧马,宋主亲自率兵,为我主抵御金贼。外臣带来了辽国的地图,与赵官家重订国界线,探讨盟书。”   还得咬言砸字、分一分主次、高低关系呢。   林玄礼穿了一身圆领袍,戴了刺绣护腕,鹿皮的小靴子轻便又漂亮。歪坐在官帽椅中,手里把玩着一封书信,满脸神采飞扬,因为没儿子所以还不用留胡子,看起来格外年轻饱满。   倒不是很兴奋,他知道耶律延禧肯定能同意。   好家伙,一路被人从上京(内蒙古)追的快要逃到西京(山西大同)了,横跨半个中国,这时候还要什么脸啊,能抵御金国就不错了。唐朝能引进回鹘人平安史之乱,你们契丹人和回鹘人差不多算是一堆的,引进我们也不意外。   带过来干活的翰林们和辽国丞相一个字、一个词的抠细节,总算谈好了盟书。   依然是兄弟之国。   林玄礼惊讶:“延禧哥哥不来?他不来,谁配与我歃血为盟?”   我刀都磨好了!   现在没有艾*滋*病、梅*毒,还算安全,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甲肝乙肝啥的。   辽国丞相:“啊这……官家说的很是。但我主忧国忧民,突发疾病,倘若强撑病体来歃血为盟,恐怕对宋主的身体不利。”   本来还在磨叽礼仪问题的大宋翰林们立刻站队去支持辽丞相,确实确实,病人的血就别给官家喝了,万一喝出点什么小毛病呢。   问题是本次出门没带丞相,地位得对等。   官家亲自去和辽国丞相签订盟约,那地位就低了。   翰林学士和魏季礼俩人算是地位最高的,差一步就能升任丞相。   林玄礼在他俩之间看了一会,落到那个开开心心的种经略身上:“拟旨,封种师道为参知政事,燕云路经略安抚使,赐玉带玉鱼,行文汴京。”   虽然地方还没到手,他已经把行政管理安排好了。整体算作一路,这大宋二十四路的划分,终于改为二十五路。   种师道楞了一下,立刻出列拜倒在地:“臣叩谢圣恩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拖延症发作,又差了一千字没写完,先睡了,早上还得爬起来撸铁。下午五点之前补全。剩下的一千字也就是双方签订盟约外加调兵遣将。感谢在2021-02-09 04:49:20~2021-02-10 03:4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郎君弱冠、月照沧江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雪 40瓶;楚肖肖、晚央 30瓶;31986558 20瓶;响遏、月照沧江、人面桃花 10瓶;写完论文找工作的家、嘟嘟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幽燕之盟   在官家的命令下,燕云十六州虽然还没完成过户手续,也没有签收,就直接改组成燕云路,大宋二十四路的行政划分改成二十五路。   种师道临阵升官,负责管理这十六州的军政大事。他原本距离经略相公仅有一步之遥,但那是河北路的,现在临危受命成了燕云路经略相公,这地方已经将近两百年不服管教,所生活的百姓成分非常复杂,虽然不是穷山恶水但刁民很多。交给他来管,实则是千斤重担。   种经略相公也负责去同辽国的丞相、枢密使一起歃血为盟,在双方数十名官员和百名武将的见证下,完成了这次前所未有的盟约。   宋辽之间从未如此亲密无间——大宋从来没这么占过辽国的便宜。   不仅当面谈妥了盟书内容和地图上的国界线,还要参与会盟的人还要斋戒沐浴一日,祭拜天地鬼神才行。   八轮车上树高竿,竿上安辘轳,以绳挽板屋上竿首,以窥城中。名为巢车。   官家一大早就命令人把巢车推出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种师道已经快要走到了,直接跑到小木屋里,锁好门,命令道:“谢宝你叫人摇辘轳把我升上去,我要看看他们怎么会盟。”   谢宝有点慌,用带着杀气的眼神质问管理军械的都监,自己也上上下下的检查打量:“这巢车是新做的?质量可好?承受的住真龙天子吗?”   都监擦着冷汗:“巢车是四年前打造的,绳子是上个月新换的,质量可靠!年年检查维护。”   林玄礼掀开帘子,探出头看了看,催促道:“快点。别想耽误我看热闹!看完之后我还要画下来呢。”   随从谏议大夫含泪劝阻:“官家,去参与会盟的官员,人人都能书能画,回来之后可以画给您看。”   都监战战兢兢:“大人只管放心,巢车里上去三四个人都稳得很,绝不会出事。”   劝阻无效,小木屋被粗大的麻绳吊起来,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林玄礼有点兴奋:“还挺好玩。”有点像是高空缆车,真有趣!高度和爬山比不上,约有三四层楼高,稳稳升高的时的失重感令人怀念。   狄谏在旁边低声附和:“官家,您别晃动,吓到下面的人了。回宫后再玩秋千也是一样。”他刚刚强行挤了上来,虽然给小木屋增加了一百多斤负重,但他计划一旦出事可以自己给官家垫一下,不至于摔坏。   林玄礼自己感觉自己沉稳又帅气,从腰带里抽出来两个单筒望远镜,一个是天然白水晶磨制的,另一个则是现在还是有一点点杂质的玻璃烧制的。看起来效果差不多,达不到高清,但能看清楚点。   “狄谏,你试试这个,别说出去,这是最新的。”   狄谏跪坐在旁边,从小小的窗口往外窥探,学着官家的样子睁一目眇一目:“好清楚啊!这,这堪比《仙猫传》里的千里眼。”   林玄礼有些惊讶:“你也看那书了?”   狄谏:“神鬼志怪,反应的是民情民风。臣在意这些事。而且……这书写的太有趣了。”   “确实好看,王娘娘看了书,都拿布头缝了个仙猫抱着玩呢。”林玄礼心说,人家原动画火了多少年,我都看了将近三十年。古金温这家伙是真胆大,抄这么一本书,生怕不能引起朕的注意,偏偏派人去找时又藏头露尾,不知道弄的是什么花样。该不会是女人吧?   听说女频那边经常有穿越到古代做小生意的,平淡幸福,不想嫁入高门的那种。   不懂,不称王称霸也得闯荡江湖,要不然宅着有什么可看的。   会盟仪式时间挺长,但既没有歌舞,又不跳大神。还得先宣读宋辽两位皇帝的旨意,堪比公司年会开始之前俩总经理上台‘简单讲两句’,看一会也就够了。   狄谏又问:“官家,这宝物从何处来?应该不是海外之物。”不是他瞧不起海外,海外真没有这么精细的工艺,这么好的玻璃。   “这个啊,是望远镜。林真人梦中所受,以前烧的玻璃没这么好,水晶在打磨时也会稍微开裂。”   在目前为止的战争中作用还不是很大,现在监视远方靠的是贴在地上听声音,万米之外的声音都能听见。联军交战时,神臂弩瞄准两三百米外的人,肉眼就能看清楚,五百米外别提精准打击了,压根就不在正义的范围之内,而士兵们因为不怎么读书,眼里基本上都还不错。而确定地方主将所在位置也不难,旌旗猎猎就能指明白中军方向,耶律延禧几次御驾亲征都是被黄罗伞盖暴露方位,对方直插过来他就慌乱逃跑。   在武器射程还没到达人视力范围之外时,望远镜的作用凸显不出来,最多是和巢车配合一下仔细看看城里的兵力部属。只有火器的射程到达五百米之外,嘿嘿嘿嘿,到那时候人们才能知道望远镜是神器!   “臣还记得,当时官家还说,士兵能听见几里地外群马奔驰的声音,距离比这望远镜更远。”狄谏问:“造价几何,总共有多少?”   “应该有一百多个吧,有什么大用?”   狄谏如实说:“臣听说女真人,人如龙,马如虎,上山如猿,下水如濑。大宋拿到的情报不多,他们似乎不善于设下埋伏,兵力也不足以设下埋伏。但他们既然是渔猎出身,必然懂得设伏。这望远镜可以看破他们简单的埋伏。”   给下方信号,降下小木屋。   官家心情大好,亲手腌制了两只刚杀的羊。   驿卒送来了皇后和朝臣们的书信、奏折一大包。   带走了官家的命令。   种师道还带回来一大堆官印、虎符、辽国朝廷钦差的信物节杖、盖着辽主大印的文书、辽朝传令的天使:“官家,辽主已经派人去各地传旨,为了杜绝有人拒不服从,特派使者随我们前往。若有人不服,按抗旨不遵论处。对盟约之中的所有条款,他们全无异议。”   我的官家真的很仁德,只要求沿途辽军提供粮草补给,军饷都自己掏,到了这样的时刻,他还只收服了燕云十六州,没有趁火打劫掠夺更多的土地。   林玄礼赞许的点点头:“这很好。”   贾岱玉去现场观礼,回来之后兴致勃勃的问:“官家,这次盟誓应该叫什么呢?幽州之盟?宣德之盟?还是燕云之盟?”   林玄礼正在看皇后的信,还有一个看起来像螺旋桨桨叶的发簪,手心大小,带有竹子花纹,不知道怎么焊接的,能转。对这些兴奋的文官们笑了笑:“叫什么都可以,折中一下,幽燕之盟吧。华梅,把旨意拿出来,章援,你来读。”   这十六州,每个州都准备好了知州和团练使。   官家继续看奏本,章援大声朗读所有的任命以及寄语,读到自己的名字时微微一怔。   章援被留在幽州当知州。   每一对知州和团练使分到数十名三四十岁的干吏、并两千宋军,带过去控制局面,以及遏制住当地辽军、官员士绅的野心,还要负责剿匪、安民、抄家。   这就分出去了三万两千人,还在这些地区的承受范围之内。   其他人听到章援读出他自己的任命时,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这就是裙带关系’‘章相公的儿子,比不了比不了’‘官家还真是宠信他们全家’‘幽州虽然不平稳,是辽金宋三家汇集之地,这也最安全!’‘还以为魏季礼和贾岱玉他们两位会被封为知州呢’‘好哇,章家把持朝政还要多少年!’。   一切都安排好,林玄礼又有点迟疑:“种师道,你是留下来做经略相公该做的事,还是跟着我出征呢?”要不然我把他的兄弟带几个走?他们在历史上有点名声,种师中也有能力,但比他差的不少,能行吗?   商讨了没半个时辰,耶律延禧派人来:“我主询问宋主,盟约已定,何时出兵?”   林玄礼看了看吵成一团的官员们:“上复延禧哥哥,明日中午启程。”   辽使:“我主愿与宋主一同举兵,率领二十万精兵,汇合在一处,一同御驾亲征,我主说,他绝不会临阵退缩。”   耶律延禧怀疑赵佶只是趁机讹诈,会出工不出力,所以要去监督他。   林玄礼倒吸一口冷气,有点惊慌失措,努力把‘我面对神对手的时候不需要拉胯的猪队友’这句话换了一种婉转的说法:“不可!嗯,延禧哥哥的病情好些了么?金人疾驰如风,上山如猿,下水如濑,调兵攻打金人,贵在神速,一旦汇合之后,他与我,我与他,不分主次,不能如臂指使,到时候未与金人,先乱了阵脚。”   辽使迟疑道:“宋主只领兵十万,如何抵得过金贼五万大军。”   林玄礼气的额头暴青筋,捏紧了砂钵大的拳头,我可把禁军中的骑兵都调过来了,还有火器,这有什么不行的?这群没蛋的怂货,找个太监来都比他们有胆量有攻击性。   [别看历史上金国这几个家伙威名赫赫,实际上全凭耶律延禧和赵佶自身是傻逼。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不是哥瞧不起他们的军事实力,一个城的乡勇强横一点都能守住城池。历史上金国怎么两次打到汴京?第一次被宋军打退了,败走时赵佶下令禁止追杀金兵,几万宋军被迫送他们渡过黄河。第二次全凭郭京开城门、赵桓自己送上门去……]   [非但张叔夜,宗泽、李纲被气死,朕现在想想都要被气死了。大部分官员百姓都没怂过,只有他们用了一群怂货!搞什么忠君思想,当时只需要他们几个中随机有人黄袍加身!!]   [我屮艸芔茻!我他妈现在就想对着镜子抽赵佶。他但凡落我手里,我拿刀背给他敲成八十斤鱼丸!]   他顾不上开口说话,努力控制住自从领兵出征以来,一直在心头压抑着的愤怒,尽量不要当众失态,露出什么被轻易激怒的神态。不是要脸,怕被辽国那群损色(shai)利用愤怒的这一点,伪造一些金国辱骂大宋的话,自己当时就能上当。   其他官员们瞧见官家的神色微变,微微咬着牙,皱起眉头,杀气毕现,有点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   唯恐官家开口骂人,往日在朝堂上怼臣子们,外国人都不知道。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对于一位皇帝来说,不算是正面评价。   况且官家养我们正为此时。   种师道立刻改编韩信的话:“官家善于将兵,更善将将。且我大宋官家所得天授,非人力也。”   还有人说起官家当年的战绩:“官家最善于以少胜多,和你们辽主不同。”辽主善于以多数人获得失败。   “我大宋雄兵百万,金国早知威名,一旦相逢,早就望风而逃,逃回老家去了。”   “官家威名震慑八方,万国来朝!即便是金国也要敬畏大宋!”   狄谏勉强跟上:“就是!”   “辽国,怎敢言勇。官家五德齐备,自然所向披靡。区区金国,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纷纷对耶律延禧、辽国的兵力、辽国的士气……指指点点。   把辽使给奚落的红着脸跑了。   转过头来再试图逼迫官家承诺,带兵出征时绝对不要带头冲锋,也不要亲临战斗第一线去督战指挥,最起码距离百丈之外!   金国是真有神箭手!   林玄礼气呼呼:“朕不是匹夫之勇!”   刚刚还很会骂人的官员们做出一副要跪下来哭给他看的姿态。   “好!我答应你们。坐镇中军指挥,不亲自上阵杀敌。”你猜怎么着,斡鲁补、兀术、粘罕这仨,都喜欢搞带精兵突击敌方中军大帐的伎俩,诶嘿。我的盘龙棍已经饥渴难耐了!   现在先去把腌了一个时辰的羊烤了~   庆祝幽燕之盟成立!   ……   秋收之后,除了问斩一批罪犯之外,没有多少复杂的朝政。   皇后名义上是监国,实际上也没有多少事可做,当前的国家大事只有一个,那就是给官家的军队转运粮草物资、棉衣皮袄。这件事上没有人敢动歪脑筋。   鸡蛋里挑骨头没意思,非得抓一个大事树立权威不可。   很可惜,在这将近一个月中,只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小胖熊用人得当,找茬失败,只好写信夸他。   闲来无事,索性设法逮古金温这位作者,文坛虽然不承认他的文采,但这人的名声太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仙猫传每季一本,好看的很,风靡大江南北,远销海外。   李清照继续很有激情的写《昨日梦仙猫》、《我的喵喵们为什么不是仙猫》、《如何才能得到一只仙猫》、《我儿女能不能搞到仙猫》等词。文坛中竞相追捧,努力唱和。   郑妙妙看书看的忘乎所以,厚土首饰搂推出的猫咪系列首饰、金银质的竹蜻蜓发钗,小美人们乐意在发髻上戴一只滴溜溜乱转的金闪闪竹蜻蜓。   这本来都没什么。   但是这位黄粱先生还写了新书《水浒传》。   王繁英拿过来一看,主角名叫路飞,在江南某县做押司,这地方说是县城,因为有港口码头,联通着江河湖海,比内陆的州府都不差多少,这路飞急公好义,人称孝义路三郎,在江湖中赫赫有名,来往的水上帮派都来拜会他。   他的好朋友晁盖,曾经考过武举,在某地当了一个小小的水军都头,在剿匪时阴差阳错,被火烧战船,他剿匪不力是要负责的,一不做二不休卷着水匪的二十万两赃款跑路了。这路飞就与晁盖其汇合在一起,招揽了水军的老兵,置办了火器,直接扬帆出海去了。现在连载到他们途径几个小国,在某原始地区称王称霸,遥尊大宋官家为主,发现树林中有一种吃人怪兽……未完待续。   王繁英没看过海贼王、镜花缘,可是睡前故事里包括水浒传。就觉得很不对劲,很诡异,一定要捉到这作者才好。“既然书商抵死不承认,咬紧牙关,非说他们毫不知情,那么……”   刑部侍郎:“娘娘说的是,人是苦虫不打不成,只因为当地秀才作保,没对书商动刑。这人心似铁非是铁,官法如炉真如炉!”   王繁英平心静气的说:“不要急,拿他全家上京来,这位黄粱先生必露马脚。”   “拿书商全家?”在旁侍奉的散议大夫愕然:“京城中有些传言,说这黄粱先生可能就是书商本人,但书商被缉押期间,照样出了书,这才放他回家。”   王繁英:“这书中的遣词造句,显而易见,是个不谙世事的人。写市井风貌,写的还算真切。涉及到衙门里的事,乃至于文书递送、行贿受贿、出兵剿匪等事,都有些飘忽不真。大凡写书的先生,都会找相关人等请教,尽力写的真一点。还有这仙猫传里,写到梦中考状元,连殿试在集英殿都写作大明殿,要说是故意的,那没必要。”   经过无聊时的推理和搜索线索,她把目标锁定在女眷上,因为书商已经五十多岁,可能是他的女儿。   等太子回来之后,差不多能让他去审这个案子,唔,没有什么比推理和审案更能磨炼一个人的。要培养太子,别只是挂名开封府尹,他就应该实实在在的干上几个月。   官员们对于女主监国没有什么异议。自有宋以来,经历了好多位太后。皇后干预朝政的也很多,只要不碰储君之位,皇后就等同于皇帝。   ……   章援带兵接管幽州只遇到了少量抵抗,他一打听这抵抗的契丹人分为两拨,一伙人是有口皆碑的恶棍,另一拨人在这边对比下口碑还行,立刻把前者抄家,人送往辽国,家中财货全都拿出来,再加上府库中和账簿对不上的存银,以工代赈,一边赈济灾民,一边修缮破损的城池道路,尤其是运兵运粮的道路,保证官家的后勤保障。   官家还没率军开拔,这边已经开始修路了。   其他知州也都还在赴任路上,听说这消息,纷纷跃跃欲试,抄契丹人和渤海人的家,不耽误他们为官的口碑,也不怕得罪当地豪强——这伙人在大宋朝廷和文坛里都没关系,都不怕影响自己为官的清誉。还能迅速填满府库粮仓,在不向朝廷伸手的前提下,解决资金问题、饥民流民问题。   发兵当日,(农历)九月初六。   还有三天就是重阳节了,重阳节之后气温会一降再降。十万军队都拿到了棉衣皮袄,就连马都有自己的小毯子。   林玄礼很有自知之明,理论上是亲自统帅十万军队,实际上选出十名将领,每人统领一万人。   分做三路向着东北进发,以免道路壅塞和粮草供应不及时,中军四万人,左右两军各三万,种建中和姚雄都调过来跟在中军中,韩世忠也作为一个底层军官调了过来。   沿途的辽人都惊呆了。听说了宋朝来援的消息,但在看见宋军的一瞬间,还是下意识的以为宋朝打过来了!   有守将直接弃城而逃,也有县令关闭城门准备坚守不出。   林玄礼在黄罗伞盖下晃晃悠悠:“真长见识。”   官员们自动承担起军师幕僚的工作,在‘派人告知金国,老大哥下场了,你们得听我调停’和‘兵贵神速,以及神兵天降吓他们一跳’这两个论点之中,展开激烈探讨。   林玄礼仔细听了很久,陷入沉思:[他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啊。]   [这两边,说的,都很有道理!][六哥:你必须的选一个去做。]   [我选不出来啊六哥,好难啊。派人告知,可以吓住他们,也有一半的几率让敌人有准备。兵贵神速呢,那么他们或许会瞎模糊眼的把我当成耶律延禧,然后率军直扑中军,士兵们损失会多一些,但速战速决我也喜欢。]   ……   九月初八,重阳节的前一天,太子终于千里迢迢的赶回京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10 03:46:03~2021-02-11 03:1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羽千岚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新年快乐   黄粱先生还没锁定具体是谁,王繁英批阅奏折之余,盖章花钱,盖章批准花钱,还有闲心写两篇大纲。   一个是《赵玄朗演义》的传说故事,说的是宋朝强行制造的神仙祖宗的故事。另一个就是《林玄礼演义》,讲的给官家托梦,从厨艺讲到军事、艺术、科技、治国,要啥啥都会的御炎玄静真人,天授院中供奉的正神的修道故事。   神鬼妖狐志怪小说,对人的影响极深,又能让人情不自禁的服从、崇信、模仿、凝聚。   王繁英估计小胖熊就打算借此神话自己,管火的神仙顺便管一管智慧,这可太般配啦,只是走的匆忙,没来得细说,她自然心领神会开始干,不用他多说。   人们一旦开始祭祀一位神仙,就会代代相传,永远不忘,而最开始认得这位神仙的、被神仙眷顾的人,会永远被记住。这是后世那些看不见的。眼下嘛,周边国家都仰慕大宋,他们如果开始信仰大宋的神仙,和官家关系亲密的神仙,无形中也会增加一点敬畏心——建立在大宋兵强马壮官员还能凑合的基础上。   她预计官家肯定能一战告捷,收服燕云十六州,大概要大半年时间。   从现在开始铺垫,一个月抓到古金温,两个月写出来书,在用一个月时间改成杂剧、宫调、弹词宝卷传唱开来。   将来用御炎玄静真人来针对燕云十六州中,有可能假托鬼神之名煽动谋反的妖道。   让宗教的归宗教,政治的归政治,这是不同的战争。   古金温的书远销海外,就连假托其名的小说都能卖的火爆非常,有些海商到海外时才发现当地也有仙猫的故事流传,ta写一本书,百姓们背诵的比官府告示还清楚,传播的范围快要超过大宋海商能到达的区域。   如此强有力的一个人,怎么能让其自由活动?必须收归朝廷,为朝廷所用。   王繁英给他们详细一说,官员们都对大力宣传御炎玄静真人这件事万分赞同,并在下班后一起去拜,希望能得到点梦中启示。   皇后就快快乐乐的和太子一起写大纲,赵森还略有一点天真,沿途又见到了民间风光,隐约听到了一点百姓的希望‘保佑冬天不会走水’、‘保佑冬天暖和点’、‘烧炭一定要烧出好炭来啊’等等。   赵森满怀期待:“真人都能做到吧?”   王繁英在‘告诉他如何利用宗教维护统治’和‘不能揭穿官家编撰的这个神仙’之间选择了一刹那:“应该能,但是你也知道,小心谨慎,做事认真,爱学习的人,喜欢总结事物变化规律的人,能得到林真人的保佑。”   赵森:“嗯嗯!”   报信的小校从边关换马不换人,一路疾驰回京,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就赶了四百里地,从幽州赶到汴京。   重阳节本来应该连放三天假,尤其是这些很老的老丞相们,但官家领兵在外,谁都没敢多放假。   官家的亲笔信和种师道发来的公文,直接送到枢密院。   章楶心里狂跳不止,不敢胡乱猜测是什么样的急事,让官家发这样的急报,心里把能调动的兵马和物资以及能三天之内能赶到领兵的将领都过了一遍,拆开官家的信,薄薄两张纸,信封里面还有给皇后的一封信,惊得怀疑自己其实老眼昏花到不认识字的程度。   官家显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备马!派人去政事堂,请相公们入宫议事”   枢密使翻身上马,一路策马到宫门口:“禀告皇后、太子,章楶等人求见。”   章惇、韩忠彦、徐绩仨人正闲的没事,计算现在的恩荫还能怎么克扣,已经克扣了很多,扣得那些仕途被毁的人都骂章惇,骂了二十年,现在还在坚持骂。   章惇看见有人骂他,觉得还能再克扣一些。譬如一家只给四个恩荫的名额,让那些生五六七八个儿子的人哭去吧~~   见人来请,不明就里,但枢密使派人来请,肯定没小事。   也匆匆忙忙进宫。   两边来的速度差不太多,几双全国上下最重要的眼睛一起落在章楶身上。   章楶局促紧张的掏出书信:“官家的亲笔信。说…官家决定亲自率兵帮辽朝迎击金朝,而天祚帝将燕云十六州借给大宋屯兵牧马。”   王繁英微微一笑:“这事儿官家早就说过啊,有什么变数。”   丞相们也跟着点头。   官家总有不少奇思妙想,但天祚帝应该不会答应,他但凡愿意割地,直接割让给金国就得了,何必舍近求远。他们不轻不重的泼了点冷水,官家还是兴奋的陷入幻想,这也没什么办法。   章楶双手举起手里的信封,白胡子微微发颤,有点茫然的轻声说:“天祚帝同意了,三天前,宋辽签订盟约,辽国官员撤出燕云十六州,官家下令改为燕云路。”   王繁英:“什么……”我在信里说耶律延禧要是能给,什么花样都可以玩!害我!   赵森:“真的答应了??叔叔太厉害了啊”   章惇:“……”真的假的?我和苏轼说耶律延禧要是能给,他苏轼就是个恪守清规戒律的苦行僧。   韩忠彦:“……”啥?我国和辽国之间,什么时候是这么,这也太,这。   徐绩:“……”省钱了省钱了省钱了!燕云十六州,肥美的牧场,种什么都能长得很好!换上更好的牧草,深耕细作,太好了,这大片土地好好屯田之后,西北防线的军费又能减少很多。   章楶眼看他们都陷入迷茫又欢乐的心态之中,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陷入迷迷糊糊的狂喜之中,都满脸迟疑的思考要不要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太子比较简单,他不仅相信,还快快乐乐的没去想这件事会有什么后遗症。赶忙打断他们倾向于相信和快乐的思想:“臣唯恐此事有诈!辽国答应的太容易,只怕他们存有异心。官家亲自率兵深入辽国,这其中的凶险之处,无须臣多说。”   万一辽国准备在官家击败金国,收兵回朝的时候,突然设伏,或是更恶毒一些,在宴席上摔杯为号谋害官家,再一举夺回燕云十六州呢?短暂的获取这片土地并不难,辽国夺得过汴京,大宋也曾夺得幽燕之地的其中一部分,但没能长久持有。   简而言之,天祚帝能舍得燕云十六州,这不符合常理,即便他被人追击的从上京逃走,也不符合常理,事出反常必有妖。当年唐朝时,两代皇帝被追到蜀地,也没有割让河朔三镇给夷人。现在已经收了今年的赋税,该运走的也运走了,如果在明年秋收之前这十六州回到辽国手里,那大宋就白费力气什么都没得到。   朝廷必须对此做好准备。在宋辽边境再储备五到八万精兵,随时用来接应官家。   在场众人除了太子和徐绩不是特别懂军事,也不太懂战争中的各种不仁不信义的伎俩,其他人只是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听他一说立刻反应过来。   立刻探讨如何反制辽国潜藏的、还没表现出来的阴谋。大军开拔,肯定会在沿途设驿站传递消息,首先要以消息往来顺畅作为一个标志,此后还需要——收买辽国官员。   ……   怨军刚刚招募了八千多人,少量饥民流民,大部分都是强行抓过来的辽东人,不全是女真人。   他们在南京,虽然是刚刚强行招募的,但官员照旧是官员,消息也灵通一点,听说了燕云十六州易主的消息。   董小丑扒拉着眼前打着‘厚土生春辽朝铺子楚东昌平四两’戳子的金锭,问郭药师:“他们也给你送了?”   大的金银铺收了散碎金银融化重铸,大块的金银收了之后也打上戳子,质检、标注重量、防伪、防盗、追踪源头,都在这一行长长的戳子上。   一块就四两,四块就是一斤,眼前就摆着十六块。   郭药师:“嗯。”   “想不到赵官家还知道咱们几个小人物,竟然派人来招降。”董小丑叹了口气,甚是为难:“金人如猛虎,辽军像小孩似的,一吓就跑了,节节败退。我就知道自己是辽东人,祖上是汉人。可辽主和副帅对咱们有恩,要是被宋朝一招揽,就投奔过去,实在是不贞。”但是有钱不收又很为难。   郭药师:“虽说赵官家给咱们送来金银财宝,本城乡绅也劝我们投宋,燕云十六州都归了宋朝。可是郭药师一片丹心,矢志不渝。”   董小丑:“好!是条汉子!”   郭药师严肃的点点头:“现在已是深秋,士兵们还没有冬衣穿。八千人怨声载道,你说这可怎么办?”   董小丑看了看金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金子:“我想拿这些钱置办棉衣,分发给士兵们。六十八两黄金,折好几千贯钱,足够用了。”   郭药师心里一动,心说这董小丑打算替赵官家对士兵们广施恩惠、收买人心?好叫士兵们念着宋朝的好处?到时候别说是这六十八两黄金,能被再翻倍赐予,高官厚禄都少不了。妙啊。可要是让我来,我还真舍不得。   心里一动:“这厚土商行是官商,财大气粗,横跨几个国家做大生意,他们要想招降咱们,只给咱们这么一点钱可不行,得让他们拿出钱来,置办棉衣,分发给八千士兵。”这样两边都有解释。   董小丑十分赞同,俩人又去找另外两位将领谈话。   来的不是楚东昌本人,乃是他选出来的一伙精明干练的镖师,以武进为主,能言善辩又武艺高强,平日里押运往来金银财货,大掌柜说起有个立功、当官、封妻荫子光耀门楣的机会,他们踊跃报名,全都抓住了机会。   看这四个被收买的将领一起来‘谈生意’,武进也不含糊,断绝他们吃回扣的机会:“行,我们置办八千件棉衣送过去。只有一条,衣裳里得有大宋的记号,他们吃辽国的粮,穿大宋的衣裳,这吃穿的来路得分清楚。这儿的百姓逃跑了不少,差不多一个月就能置办齐棉衣,入冬前,我要亲自发放给他们。”   到那时候,官家的军队差不多就到了,里应外合,恩威并施,不怕他们不降。   郭药师:“只能说是本城士绅前来慰劳。”   武进微笑:“自然如此。”收买说降一支军队的功劳,不比说降一座城池的少。   ……   宋军兵分三路,跨过高粱河,奔着东北方向就去了。   中京大定府几次告急的消息传到天祚帝大营中。那是内蒙古赤峰,越过赤峰本该是承德,但在汉、唐、辽期间这地方只是个游牧之地,没有什么名字,也不设立郡县管理,是个‘名号不掌于职方’小村落。   赶路时有步兵在内,速度不是特别快,顾忌到驴车骡车驮的粮粮草辎重,每日行进速度是有限的。   “最好能赶到中京大定府,依托城池守城、进攻都容易,还便于士兵修整。”   这是全部将领的共识,文官们并无异议。   不担心中京大定府拒不开门,辽主在十里地外平行赶路,每天还在互派使者问候。   林玄礼指着以后的承德现在没名字的地方:“这片地区,既然没名字就叫承德吧,承受朕的正义。”   张叔夜:“官家…为何此地不叫承义呢?”   “承义郎是大宋散官,不太合适给辽国做地名吧。如果叫承正也很合适。”   林玄礼一时无言以对,只好蛮不讲理:“就叫承德!派人去知会天祚帝,这片地区就适合叫承德。一旦在承德这片没名没姓的大草原上遭遇女真骑兵,无险可守,如果又来不及布置,就只能以骑兵对骑兵。以神箭手对峙神箭手。短兵相接,我怕伤亡太多。”   宋军虽然不怵,但官家想想都心疼。怎么说也得挖点坑埋点地雷,布置好扔手掷弹的人,架设火炮,挖好壕沟……反正就不能在荒野上以己之短制敌之长。   赶路期间,官家在马上写了许多边塞诗《和敕勒歌》《忆霍去病》《道旁睹一家十四口尸骸有感》等,还有词《水调歌头·横刀立马》《采桑子·人生易老天难老》《沁园春·策马东北》等,外加散文两篇。   骑在马上看着一成不变的风景,有多么无聊。这大片土地、这城池之间不是城镇、良田,大部分的土地都被荒废了,野草干枯焦脆,与人齐肩高,或许里面隐藏的土地曾是良田,也没有踪迹可循。   深秋时节那肃杀的荒草和高大的树林,地上堆满了金黄色的落叶,一场深秋的暴雨过后,气温骤降,落叶之间有积存的雨水,一脚踩下去就会啪叽啪叽的迸溅起水花。马蹄子总是湿漉漉的,让人担心。   天高气爽,湛蓝的天空看不见一片云,只有温和而刺眼的阳光。   瓦蓝蓝的天上飞着数十只上好的猎鹰,满草原的逮田鼠和土拨鼠吃,随随便便就抓了吃,也不擦嘴不洗爪子,回去继续落在主人手臂上。   有歌为赞:瓦蓝蓝的天上飞老鹰,他在东北遥望中京。   贾岱玉嘀咕了一些关于鼠疫、传染病之类的话,也没什么办法。抓动物是鹰的习性,没办法教它们不吃耗子。养鹰的人也不可能坚持给鹰的嘴巴和爪子用酒精消毒。   官家试过了,鹰会醉醺醺的晕过去,变成一只肥鸡。   九月十四日,到达被官家强行命名为承德的广袤平原,这里有山有河,比一个府还大,几乎和一州相当,就是人少。   有道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牧民们一看军队来到这里,早就赶着牛羊和马群跑掉了,顺便通知比较熟悉的几个人,一起躲起来。   宋辽两支军队各自安营扎寨,派出探子在十里、五里外戒备,营地外挖壕沟设陷阱,又在远离水源的地方挖茅房。三军分开一些距离,守望相助,看起来十分稳妥。   种师中还是监督三军的边缘岗哨:“提醒所有人,一旦辽国炸营奔逃,我们的宋军要聚在一起,放他们逃走。”硬挡挡不回去,人疯起来时,叫他们拐弯也一定会被冲击,只能团结在一起,放他们一条路跑掉。   现在不知道金人在哪儿,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袭击,而辽兵的军心不稳,他真担心在辽营收到攻击时,耶律延禧带着人往宋军这边逃跑。   林玄礼本来想衣不卸甲,但实在失眠,只好在睡觉时脱了铠甲,但棉袄不换。他揪着领口闻自己:“这些天没怎么出汗,我酸了吗?”   华梅摇了摇头:“官家身上没有异味。”   “那就等过完冬天再洗澡吧。”脏点没事,冬天闻不到什么味儿,感冒就完蛋了。   正在挖炉灶,砍柴烧水时,派出去的探子疯狂催马狂奔回来,顾不得在营门下马,连声高呼:“敌袭!敌袭!!敌袭!!金兵来袭!约有三千人!!我从大约七里外发现他们!”   宋军在简单的慌乱之后,在各级军官的呵斥和命令下有条不紊的开始准备迎敌,拱卫中军的是在边关训练多年的部队,号称精锐,但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立刻搁下饭碗,背上弓挂上箭袋,拎着狼牙棒、□□、大刀,上马准备迎敌。   营门口立刻擂起战鼓,用特殊的鼓点告诉所有人:敌袭!   谢宝刚好到营门口眺望,立刻大吼:“不要打起火把!叫李忠,带他手下的五百精兵,牵着马,去那片树林里藏好,金兵到来时,不许发箭,等金兵来进攻之后,必然不戒备身后,你们绕到他们后方进攻。”   他命令的是归他管理的一万禁军,精通骑射。   探子飞马嚷着,从营门冲到官家的中军宝帐所在的位置,大约有一里地,他策马到百米外,滚鞍下马,飞跑过去。   林玄礼高声:“叫他进来!不必多礼,有多少人?”   探子脸上汗出如雨,有点磕巴,喘着气高声叫道:“三千人,绝对不到四千人。虽然天黑,小人看的清清楚楚。”   林玄礼:“你确定是金人?”   探子:“一定是!军旗上写了!”   林玄礼:“他们发现你了?”   探子:“小人不知道,他们行军飞快,我在山头上看见他们。”   华美熟练掌握了快速穿脱铠甲的技术,说话间的功夫飞快把战裙、铠甲、护膊、护肩、护腕、护腰给官家都穿回去。   林玄礼抱着自己的金翅盔看着帐门,果然冲进来一群官员。   种师中一抱拳,眼中带着光芒,飞快说道:“臣有一个计划!请官家暂避,留下黄罗伞盖和中军宝帐在此不动。金人用兵只有一招,直插中军大营,那就让他们来!”   林玄礼瞬间明白了:“你觉得他们认错了皇帝?”   种师中用力点头:“是!官家和天祚帝的黄罗伞盖一模一样,中军这里灯火通明,在山上也看得出来此处最重要。大宋的军旗虽然和辽国不同,但四象五方五色在夜里看起来差不多。金国可能知道大宋出兵援助的事,但在夜幕中,分辨不出这两边的大营,谁才是天祚帝所在之处。两边相距足有十里,金人也无法来回对比。”   林玄礼点点头,有点狂热:“说的好,依计行事。朕不走,就留在这里。不必多劝,耶律延禧就因为屡次逃跑,导致军心不稳!倘若是提前几个时辰设下空城计,我能躲开,士兵们也不害怕,现如今敌军在前,我悄悄避开,谁不害怕?”   种师中一拍脑袋:“官家说得对!”   林玄礼不怪他:“你也是关心则乱。好好指挥这场战争。金人没有多少大将,来追击的说不定是金国的亲王。”   张叔夜换了铠甲,手里拎着弓,皮带上挂着箭袋:“官家,中京可能已经被金国攻破了。若不然,他们还该继续围攻中京,不会派人多路追击天祚帝。”   林玄礼不赞同的摇摇头:“倘若中京被攻破,来追击的耶律延禧,就不只是三千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祝大家财源广进,心想事成,健康又漂亮。   【1】郭药师这个超级坑的二五仔……他是对不起耶律延禧和赵佶,但这俩也是超级坑人的皇帝,无语死。   感谢在2021-02-11 03:12:53~2021-02-12 02:0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咪咪、纳兰朗月、云山、云极暮长、五月渔郎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书虫0~9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金国四大王   宋军大营中三通鼓响,中军四万人排列整齐,在军官的命令下准备御敌,五百人在远处树林里躲藏埋伏。那是水源上方,隐约有路,似乎很适合逃跑。   七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谁都知道骑兵也不能以冲锋的速度冲过七里地,马力虽然还行,但再要鏖战就难了。   从距离可以得知时间。   官兵们赶路一整天,刚歇了歇脚,才喝了点水。大铁锅煮着菜干、肉干,柴火烟中还没煮开,正在分炒米炒面和大饼。饭还没吃上,又要披挂上阵准备迎敌,拿到食物的人匆匆忙忙往嘴里塞了两口。   纷纷看向中军的黄罗伞盖,看伞盖稳稳的留在原地,在东北那来的极早的月光下赫赫生辉,像一轮红日。   中军的战鼓连成一片,催促士卒们赶快做好迎杀敌立功的准备。   种师中离开中军大帐,去军阵前准备指挥作战,过去一看,士气很旺。踊跃着准备立功受赏,谣传官家的辎重车辆里装着二十万贯钱的交子,打赢了打的漂亮立刻就有赏赐。   “搬出铁滑车,横在营门口连城一排。”   “所有人上马备战。告诉重甲兵,现在不需要他们。”   种师中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随即盯着营门口高挂的‘宋’字大旗等一系列军旗:“把宋字大旗挪到后面去,立在黄罗伞盖旁边。”   军旗可以留下,巨大的宋字挪走,现在要想让敌人轻敌冒进,最好的办法就是冒充辽军。   现在天阴沉沉的,还没彻底黑,能看清楚。   要是能冒充辽军,诱敌深入,然后和而全歼,那就绝了。   可惜官家的大帐就在两里地外,官家自己敢冒险,可谁敢放辽人攻进大营直取中军呢!   正派人通知左路军右路军做好准备,双方各派一万兵马,绕到后方准备截金兵的后路,也预防金人增援。   还要通知辽军。   林玄礼告诫这游击将军:“见了辽主,告诉他金兵约有一万人,声势浩大。唔,告诉他如果要逃跑,别来和我会合。”   游击将军也是虚衔,不是负责打游击战的,他激动万分:“官家只管放心,小人一定引开辽国皇帝,绝不让他前来添乱。”   “很好。”   指挥使谢宝:“官家,臣请出战。臣指挥的一万禁军,具是禁军中的精锐。”   林玄礼想了想:“好男儿当如是。朕准你去。只要前线击败金军,朕才是真正的安稳。”   谢宝跪下磕了个头,站起来:“狄谏,你深谙兵法,和副指挥使胡子平在大帐周围戒备。谢英,你进来,倘若官家要亲自出营迎敌,你拦着。”   谢英都懵了:“啊?我,官家?您要出营迎敌?”   林玄礼佯怒道:“谢宝,你滚出去打仗!”   狄谏笑呵呵的拱手:“指挥使,恭喜恭喜。”   有翰林提出疑惑:“官家,辽国之败,主要败在将领无能上,倘若用大宋的将,去统御辽国的兵,凭空多添了十几万军队,这岂不美哉?如果驾驭得当,直接就缴了天祚帝的兵权。”   林玄礼有些无语,瞥了这人一眼,示意其他人给他解释。   我只是敢想敢干,大计划贴合实际,这家伙是白日做梦。   其他人也都觉得无语。   都用眼睛和手指头戳张叔夜,戳的他开口:“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这是用兵的大忌。两国虽然语言相通,但咱们大宋的将领,不了解辽兵的能力胆量,辽兵也没见过像咱们大宋将领这样英勇无畏的,一勇一怯,只会是累赘。”   官家摩挲这头盔等了一会,还没等到看到金人的消息。有点疑惑:“他们不会发现咱们军容整肃,就绕路去进攻辽国了吧?”   副将心里头估摸着时间和距离:“官家,前方一里地那山坡虽然不高,能遮住视线。您稍安勿躁,再等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必然前来。金国的拐子马狡诈多变,幸好种经略在听说时,就开始筹备抵御之策。”   “很好。”   林玄礼戴上自己的金盔,开始玩唐刀,据说是郭子仪佩戴过的唐刀,又耐心的等了一会。   前方飞马来报:“启禀官家,军营外迎敌的弓箭手看到了金军,一轮互射,各有伤亡,金军被射落马下数十人。暂时止步不前。”   中军大营的营门处,战鼓声不绝于耳。   宋军大营为了留□□战的余地,向前推进了五百步,最前面是足有九尺高、插满尖刀的滑车,滑车后面有支架抵在地面上,轻易不会移动。这东西不好随时制作的重要军械,一直用毛驴拉着,跟着大军一起行动。   滑车侧翼是骑兵,大宋的轻甲骑兵,而滑车后面则藏了五百骑在马上的弓箭手。这滑车既能当盾牌,又能防御敌人的马匹冲入弓箭手的队列大肆屠杀。   金兵刚刚冲过来突然停住回转,不是怕了他们的箭雨,怕的是冲上前去,绵延三百步的滑车。   滑车高九尺,宽一丈,背后有支架又用类似于门闩式的插销相互连接,如同移动的城墙。   马跳不过去,人冲不过去,颇为难办。   种师中举着望远镜仔细观看前方战况,落在地上的金兵尸首被他们弃之不顾,看来是准备等战后再收敛。还有被箭射死但没落下来的金兵,被人捆扎在马背上。   敌方的大旗上写的清清楚楚,金国四大王完颜宗翰(兀术)。   现在看清楚了人数,是两千兵,三四千匹马。这些马聚在一起,堪称万马奔腾,盖住了整个山坡,看起来声势浩大、暴土扬尘。   还看到对面的前锋被一阵箭雨逼退,稍一修整,又在敌方主将的呵斥下准备发起二次进攻。看对面主将特殊的服色和帽子,果然是完颜宗翰本人到此!   种师中吩咐身旁小校:“去禀告官家,金国的四大王完颜宗翰率领两千拐子马来袭,臣有信心拒敌与营门外。”   看小校飞奔而去,又告诉传令兵:“命军营各处都要做好准备,弓上弦,刀出鞘,金兵灵活狡诈,随时都会迂回袭击别处。”他在宋辽会盟期间没少打听金国的具体战术,没有什么特殊战术,只是又快、又猛。   拐子马就是两翼轻甲骑兵,行动快速,防御力强,善于迂回包抄。但是官家也给边关士兵置办了许多轻甲、重甲,这次带来出战的,也有一万轻甲骑兵,三百重甲兵。   重甲兵人和马的铠甲加在一起,就需要多一匹马来驮,冲锋时倒是极其凶猛,可以直接硬撞过去。   金兀术看到第一轮进攻被击退,并不在意。他和粘罕急着追赶天祚帝,即便天祚帝做了些许的准备,重新排兵布阵,紧急置办了防御的军械,这都不算什么。   “排列阵型,都稳住了!拉开距离!”   刚刚在看清铁滑车的时候一阵急刹,险些人仰马翻还是停住了,撤回之后重新排列。   骑兵的前后左右之间都要拉开距离,方便抡起兵器,也好让敌人的箭落空。虽然穿戴了铠甲,可要是头盔上连续被箭击中一两次,也会头晕眼花,和被锤子敲了两下差不太多。   金兵稍作休整,就要发起第二轮进攻。   金兀术下令:“分做左右两翼,绕过去打。那可是辽国!刚刚我在山上看到了中军的黄罗伞盖,耶律延禧在这里,你们怕什么?”   刚刚冲锋的前锋只见到一轮箭雨,还有高高的的铁滑车,月光下滑车上闪烁着刀光,他没注意后面站着的是哪一国人。其实宋辽两国的衣服差不多,不同之处在于长相和发型、铠甲,这三样东西在幽暗的夜晚都看不清楚。   只能看到乌压压的一群人,寒光闪闪的铠甲和刀锋,还有反射着光芒的眼睛。   听大王这样幽默风趣,不由得哄堂大笑。   大帐中,林玄礼正耐心的憋在帐篷里,不冲出去指挥杀敌。能听见战鼓声和隐约的喊杀声。突然见小校前来禀报,真是又惊又喜:“完颜宗翰?”   惊的是金兀术有近乎无敌的铁浮屠,重装骑兵,人只露出眼睛和手,马只露出眼睛和蹄子,堪称骑兵时代的坦克。近乎无敌的意思是铁浮屠对别人都很牛总能大获全胜,刘錡能打平手,唯独遇上岳飞和岳家军只有四个字‘伤亡惨重’。他自己算着时间,刘錡今年大概十五了,岳飞还是个文文静静长得像小闺女的少年,十年之内指望不上他俩。自己记忆中,岳飞破铁浮屠靠的是埋伏、车阵防冲击、更强力的弩、组织敢死队用朴刀砍马腿,以及他们更灵活的指挥和更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士兵。   最后指挥这方面真不行,敢死队也不一定有,要让士兵迎着奔腾而来的铁甲军,还要勇敢的砍马腿,这太难了。铁浮屠在历史上应该在十年之后才出现啊,难道是因为金国提前谋反,一切都提前了?   喜则是为了,我已经抄袭了铁浮屠,只是马力不能承担,算是个山寨版本。一匹马一百贯,一套铠甲一百贯,眼下凑了五百人,花了我将近十万贯,穷啊。   幸好金兀术现在同样年轻没经验,要是能生擒活捉,人生目标达成一半! 我估计金兀术自己也破不了铁浮屠,他以为这玩意无敌。   文官们看官家的神色变幻,心下暗暗惊惶,都做好了准备,一旦官家打算亲自出门迎战,他们就扑过去抱住官家的腿,拖也要拖住他。   林玄礼:[日哦,我要给岳飞机关枪!我还是需要物理化学的人才,提高冶炼技术任重道远啊!芝加哥打字机的图纸我隐约还记得一点。]   “告诉种师中,朕今日让他指挥迎战,他不要有疑虑,朕在中军之中,还有两万人拱卫,他不必害怕,放宽心。”另外九个人比他还没名气,介绍中都说很不错,还不如让他彻底负责指挥。   小校:“是!小人去了。”   种师中听了传话,继续盯着对面的金兵。这望远镜在夜战中作用更大,今夜月明星稀,看囫囵的人影看的很清楚。   大宋中军大营正面准备好的阵地足有一千米长,绕过这一千米,就突然断层,露出后方的大宋轻甲骑兵。   金兀术把两千兵马分做两部分,一边一千人,直接绕过不便搬运的铁滑车,分两翼包抄过去。   这就是在旷野打遭遇战的坏处,谁有大营谁吃亏,不便转移。   铁滑车能临时充当城墙,却不能把守住四面。   他本人就在左翼中,窥视着阵型整肃的军队。   凭直觉感觉不是辽军,和过去那些辽军不一样,这支军队有些气势。不好轻易攻破的气势。   但那又如何,辽军不全是废物,在西京和宋辽边境有一些据说训练有序的军队,这他听说过。只需要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刚刚在山头上看见了黄罗伞盖,只要突破外围抵御,接近里面的耶律延禧,就算是大获全胜!   种师中看到他们兵分两路,分做两股只有一千人的部队。“真有勇气。”   看起来是送死的打法,但如果是耶律延禧听说两只金军从两路包抄过来,早就吓跑了,他一跑,保护他的军队和辎重也跟着跑,前面御敌的辽军一看背后的军队撤离,也会惊惶。可这不是辽军。我的官家一定在大营中跃跃欲试,想亲自上前指挥。   冒充辽军可真好~   冲着金军方向的半个军营都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弩机上的箭枝已经上好,□□和长杆的狼牙棒、铁骨朵拄在地上,只等他们冲过来。   折指挥使:“放!!”   传令兵每隔三十步一个,一个接一个的高呼:“放箭!!”   神臂弓能射三百余步,现在持有的弩的射程足有二百四十步,那是最远距离,能更有效杀伤的距离则是一百五十步以内。看着金兵攻到一百五十步的距离时,立刻下令放弩。   弩的箭不长,又短又快又狠,又射落了四五十人,但这对一支军队来说不算什么。   士兵们骑在马上,单脚脱离脚蹬,给弩二次上弦,新的一支箭再次卡在箭槽中,举起来,扣动扳机,又是一轮齐射。   金兀术策马顶着□□冲锋到距离仅有一百步时,看清楚了这支军队的气势,比驻守五京的辽军都不一样,在黑夜中沉默肃立,只能听到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响和马蹄不安分的踏击地面的声音。辽国太大了,他仍怀疑这是另外大半个辽国中,驻守边关警惕宋、西夏、回鹘、黑汗、辖嘎斯等诸多国家的精兵猛将。自己已经冲到这么近的位置,竟然没能引起对方的骚乱躲闪!辽军都有弩,可是他们训练的不好,手忙脚乱的只能一轮齐射。   但已经到了这里,再回头重新寻找机会已经来不及了,先入为主,以为在辽国境内出现的,就一定是常见的辽国颓废军队。   金兀术高声命令:“跟我冲!往侧面冲!”   在金兀术眼前这五千轻骑,由折指挥使统帅,就是差点活捉西夏太后的折可适的同族,西北地区战功卓越忠心耿耿的几大家族之一。   折指挥使早就下达命令,金军冲到接近百步时,穿插在骑兵之中的步兵立刻完成最后一轮弩机齐射,随即把弩挂在腰带上,准备发起进攻。   收起望远镜,高声大喊:“杀!!”   保护他的亲卫也齐声高呼:“杀!!”   听见他喊声的士兵们,一遍策马发起冲锋,一边齐声高呼:“杀!!”   作为百步的标准,是地上挖了一条小壕沟,又填了一些干草,在宋军这边看过去的标记中,是一排搬过来压着干草的石头。   壕沟很浅又比较宽,马一脚踩下去不会崴脚,只会让骑马的人被闪一下腰。   这一下就能打断金军积蓄的气势——没挖的更深因为这寸土不生的沙石地面,挖土很艰难,似乎全是石头。   骑马冲锋时产生的惯性加上轮起来的铁骨朵或□□,威力更深。   折指挥使距离最前面仅有三排马的距离,手里攥紧了□□,将近冲到眼前时才发现,金兀术不是正对着自己冲过来的。   他是斜着冲锋的,第一可以用略侧面的铠甲抵挡宋军的□□,第二,则更为恶毒和冒险。   军营正面的铁滑车、弓箭手、枪兵,和在侧翼御敌的骑兵,兵种不同,作战方式也有所不同。一旦骑兵绕到铁滑车的背面,就能对这些步兵展开轻而易举的屠杀。   而通常情况下,这三面迎敌的军队会交给三个将领指挥,这样才能最快下达命令做出决定,如果正、左两边的将领有旧恶,金兵从他们俩指挥的阵营中冲过去,就会引发一轮混乱。不会故意放过金兵让对方背锅,而是会毫不留情的发起攻击,不介意误伤对面的同国军队。   种师中和折指挥使不约而同的苦恼,金兵从这里冲过去,他们用弩的范围受限。   宋金双方的武器差不多,骨朵(长柄锤子)和狼牙棒、□□,这种就算对方穿了铠甲也能砸个半死的重型武器。   短兵相接,厮杀在一起。   擂鼓声、金国的号角声、喊杀声、哇呀呀乱喊的声音、战马被一锤子砸死时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   金兀术突然发现敌军中有一名神箭手,铠甲遮住了全身,只露出脸,而连续有八名勇士在他眼前,眼睛、口鼻中箭而死,其中一个是他看重的百夫长。   突然心生退意。在敌我人数悬殊,敌人又不怂的时候,对面突然出现神箭手,这很可怕。   对方只一个人,就扰乱的整个金军都不敢拼尽全力冲杀,总想着留一点力气躲避抵挡弓箭手。   宋军却没有顾虑。有个都头举着锤子大喊:“王舜臣!好样的!!继续杀啊”   林玄礼佯装淡定的在帐篷里踱步。   官员们一个个饥肠辘辘,端身肃立,屋里倒是搁着撒子、棋子豆、年糕等寒食、军粮,没有人敢去吃。   在这里能听见些声音,隐隐约约,听的不清楚。   小校再次狂奔过来汇报:“启禀官家,左右两翼与金军短兵相接,谢指挥使和折指挥使各自率兵鏖战。东路军西路军已经派一万人绕路包抄,切断他们的退路,种将军命令他们赶到之后不许参战,躲在山头后,准备在金兵撤退时,从山上往下冲。”   林玄礼沉默着点点头:“很好。安排的很妥当。”   我真是没什么用,只能坐视他们打仗。   不对,朕本人在这里的军事意义非常重大,显然我就是那个香喷喷的大诱饵。如果只是一支军队,金兀术可能打不过就撤了,黄罗伞盖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另一名小校狂奔过来禀报:“启禀官家,辽军已经开拔,向东撤退。”   林玄礼就希望他这么做,还是忍不住骂道:“耶律延禧真他娘的是个怂货,他那胆量和尿脬一样。”   史官记了下来,没忍住询问:“请问官家,此言何意?”   林玄礼问:“你玩过尿脬么?本来不大一点,一吹就大。”   在如此严肃的局面下,还是有人忍不住咧嘴无声的笑了一下。   林玄礼也笑了笑:“朕的兵士们都没吃饭呢。金兵应该也没吃吧?他们怎样安排作息?”   “和大宋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东北这边天寒日短,晚饭吃的应该挺早。”   “臣觉得他们本该安营扎寨,是在远处看见咱们的炊烟才摸过来。官家的中军四万人马,最先生火造饭,下完雨木柴有些湿,烟挺浓的。”   林玄礼勾着弓弦,笑吟吟的说:“隔着七里地,也能看见冒烟?”要是真能,以后设伏也太容易了。   ……   金兀术勇不可当,几个以勇猛闻名的都头上前应战都被他击退,正在这时,他左右的亲兵刷刷死了两个。   王舜臣游走在围攻金兵的包围圈外,见缝插针的进去找个缝,挤过去一个马头就能射箭。在指挥使的命令下找了好半天,才找到金兀术所在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1】王舜臣,人称人肉加特林。   感谢在2021-02-12 02:07:24~2021-02-13 03:0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打不过也要跑得过、碧城、好天光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湘君 100瓶;快乐的一只小喵喵 60瓶;清飏婉兮 20瓶;松松松鼠、啊呀呀、昨夜星辰、hfdscbniiyyg 10瓶;他年、酒红 5瓶;云林子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王舜臣拉弓搭箭,不停歇的从宋军中穿梭,时不时的射死、射伤一个金兵。正面对着就射眼睛,侧面对着就射手。金兵除了眼睛和手之外,全身上下,从咽喉到膝盖都被铠甲覆盖,牛皮或马皮的靴子也能抵挡一点。穿的是是抢来的辽国铠甲和他们自己制作的铠甲,能抵挡住箭。射腿和脚没有多大意义,人要是忍一忍,还能留在马上继续作战,而且是越战越勇。就连马也能身中数箭继续逃跑,一旦杀红了眼,没有人贪生怕死。   有传令兵策马高呼:“官家有旨,杀金兀术,赏万贯,封武功郎(正七品、团级、诸司副使),食邑三百户,封妻荫子。”   他骑着快马,口齿清晰又声音洪亮的大声喧嚷,让官家的慷慨赏赐人尽皆知。   宋军一时间全都沸腾了,家财万贯是所有人的梦想,大部分人奋力拼杀一辈子也得不到这样的高官厚禄,更何况之前边关太平无事,连立功的机会都没有。只要杀了那个自己送上门来的金国大王,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一次到手!   折指挥使暗道不好,一旦人人都争钱冲向金兀术,不盯着自己眼前的金兵,而盯着那一万贯,反而会打乱大宋的防御阵型。赶忙叫人传令:“凡是杀了金贼,都有重赏!”   官家可能舍不得钱,但是没关系,辽主的军队就在不远处缓慢逃跑,他出钱劳军是应当的……希望他还有钱吧。   士兵们只是短暂的骚动了一下,继续攻击眼前的敌人。都觉得王舜臣更有可能得手,他更灵活,迅猛,而且箭上刻着他的名字。   王舜臣围绕着这□□百人的金军,游走了小半圈,终于看到了金兀术,看到他雪白的毡帽。   他伸手到另一个箭袋,捻出两只箭,黏在手里,寻找下手的机会。身上挂了两袋箭,一袋是制式羽箭,另一袋则是专供神箭手的异形箭,是京城中分发下来的,都用更硬的钢铁打造,西北军中得到这种箭的人不足十人,他是第一个拿到的,只有一袋。袋子里有两种,一种是更尖锐的三棱箭头,另一种的刃口宽阔锋利,像是小斧头一样,这两种都更适合破甲、杀马。   金兀术似有所觉,猛地望了过去,敌军中点了火把,看到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在奋勇争先的部队后策马游走。立刻提醒左右:“小心神箭手。我看到他了!”   王舜臣不怕被人看见,想必金军也无法在交战中腾出手来射箭,宋军很乐意在他们摘弓箭时一锤锤爆他们的头盔和天灵盖。他也不吭声,试着更靠近一些。不靠近前线会被宋军阻挡射箭的视野和角度。   宋军都头怒道:“别挤!危险!”知道是神箭手,但金国四大王看过来,他要是冲过来,几个人都挡不住,万一他近身打死了神箭手呢!拿着弓哪能造假。   折指挥使看到这在西北边陲赫赫有名的神箭手,他正苦于无处下手。   王舜臣明白他的意思,也不争辩,拨转马头又往侧面溜走。   副将用女真话高呼:“大王,情况不对,撤吧。”这支军队可能不是辽军,士气不对劲。被人一路追击的辽军,不应该有这样的气势。   宋军中有懂女真话的士兵,听懂他们这话,厉声高呼:“他们要跑!别让他们跑了!活捉金兀术!!”   混乱中有人听见他的喊声,跟着高喊:“别让他们跑了!!”   倒在地上的宋金两国士兵成了天然的路障,还活着的宋兵挣扎着拿武器当拐杖,按着残肢断臂,尽量往大营里躲,以免一会被踩死,自己跑到军医那儿还能抢救。金兵没处躲,只能尽量站着,怕被马蹄踩死。混战中不分你我,谁掉下马谁就只能认命。   金兀术也能听懂汉话,辽军中契丹话和汉话混用,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此时此刻顾不得分析情况,在撤与不撤期间难以做决定,还得快!   “别让他们跑了!活捉金兀术!”喊声由近及远的传开了,不需要折指挥使派人前往汇报,种师中就听见了。   种师中立刻下令:“让东路军西路军准备包抄!”   别让他们跑了,今天这一次打的是信息上的差异,金兀术轻敌大意,等他知道这是训练有素的宋军,就不会傻愣愣的带着两千人冲向中军大营。要是能一举将这金国四大王拿下,将来官家在辽金之间调停时,更有威信。活的死的都行,不怕杀人结仇,只怕自己实力不济。   副将急切的询问:“指挥使,小人带兵去支援左翼。”   种师中一摆手:“你们守住营门,不能再派人。”已经派过去很多人,如果再派人过去,岂不是中军门口空无一人。大营内只有两万人保卫官家,这里还有这么多铁滑车,造价昂贵,一旦被毁还得费力重新做。   谢宝正带着五千骑兵和右翼金军短兵相接,禁军训练了战阵还有组合,勉强两人一组,靠近一些,一个人招架金兵的武器,另一个人拿骨朵砸马头,拿□□砍马腿。根本不打算抓俘虏或是活着的马。   这种行为非常败家,非常奢侈,只有禁军将领才舍得这么干,但效果也很明显。这一千金兵已经被他连人带马消灭了将近五百人,剩下的五百人紧紧团结在一起,暂时用同伴的尸体和嘶鸣哀嚎的战马当做障碍围成一个圈,哪怕挤在一起施展不开,也不敢再给敌军两两一组的机会。敌军越不过这交叠倒伏的尸体,他们没有多余的助跑区域,也跳不出去。   王舜臣已经潜到侧面,手里扣着两只箭,先拿三棱破甲箭瞄准了金兀术的脖颈,这里虽然被铁甲护住,但毕竟是薄弱处,这三棱破甲箭能穿破三分后的铁板,穿破他的护颈甲应该不难。   金兀术凭借直觉猛地往下一俯,这刺向咽喉的一箭堪堪落在头盔上,没入其中两寸,他几乎能感觉到血从头皮上流出来,和积攒的汗水一起湿漉漉的在头盔中蔓延。   王舜臣一箭射出立刻把手里另一只箭也搭上,往下一瞄,冲着金兀术的腿发出。   金兀术刚一中箭,旁边的亲卫急忙横过马来,人马一起护住大王的侧翼,刚刚横过来,就听见马一声哀鸣,几乎要摔倒在地。   通常来说马身上中了一箭不会立刻倒下。但这一件不一样,箭头宽一寸五分,又极锋利,距离也很近,这一箭刺入马侧只留下轻轻颤动的尾羽,被喷出来的鲜血染成大红色。   亲卫索性跳下马来,步战保护大王,厉声高呼:“大王小心。”   其他的亲卫策马上前接替了他的位置。   金兀术感觉自己头顶上的血已经顺着额头往下流,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还有被下方火把映的散发着一圈金光的黄罗伞盖。已经对敌我双方有了准确估量,立刻:“撤!撤出去!这不对劲!”   大宋中军四万人,东路军西路军各有三万,刚刚得到通知,东路军西路军各派出来的一万人,悄悄绕到后方截断金军的退路。但看到金军大半陷入我军的包围圈中,又没得到命令,都还没有进攻。   终于等到传令兵飞马前来:“种帅下令准备包抄金军!”   左右两边的领兵将领纷纷大喜:“准备包围金军,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别放走了金兀术!不论死活,要留下他!”   中军宝帐处,地漏和发条钟显示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鏖战还在继续。   帐中人不分文武,都在劝:“官家您吃点东西,别饿着肚子等结果。”   “是啊,官家,一会您肯定要去巡营,犒赏三军,慰问士兵,这腹内饥饿肯定会影响精力,您先吃点东西。”   “在大帐里吃点干粮,不会影响军心。”要说前线士兵浴血奋战,后方煎炒烹炸焖溜熬炖,喷香又丰盛,那可能是影响士气,现在抓两把干粮吃不碍事。   林玄礼兴奋至极,破天荒的有点没胃口,他可是三伏天都照样狂吃一顿的好胃口,今日竟然兴奋的不想吃东西。被苦劝了一阵,勉强抓了一把棋子豆,配着茶,嘎嘣嘎嘣的吃着,等战况的即时更新。   小校飞马禀报:“神箭手瞄着金兀术射了三箭,射死了他两个侍卫,射伤金兀术。金兀术头盔中箭,他想跑。有东路军发来的宋军在后方包剿。谢指挥使带人围攻金军,已经消灭了他们三四百人,金兵堆马尸为屏障。”   林玄礼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我要不要打着黄罗伞盖,穿着金盔金甲出去勾引金兀术?在百步之外,他不能奈我何。”   他本来想退,看到我在火把的簇拥下,像圣斗士一样金光灿灿,可能还想冲过来。镀金外加错金银的金盔金甲太晃眼了,好像还被抛光了,自带圣光的感觉。   大臣们也赶忙劝阻:“不可身陷险境。”   “金兀术射箭能射二百步,太不安全了!”   如果距离比二百步还远,就不会被注意到。 “金兀术在层层重围之中,这两边又是平地,看不见官家。”   谢英也立刻跪下抱住他的腿:“官家不要去!”   华梅也在考虑要不要抱大腿。   林玄礼横了他俩一眼,无可奈何:“好吧,我耐心等着。”   刚刚金兵冲着‘辽国’大营冲杀,谁也没想看自己身后有没有突如其来的敌人。   金兀术下令撤退,他们虽然被左右夹击,但因为冲杀时被敌军的前线阵地抵挡住,现在没有攻进去太多,连敌军大营都没瞧见,也没有陷入重围。虽然战况焦灼不能立刻脱身,但只要不恋战,敌国追不上来,拿我们没办法。   理论上是这样的。   折指挥使刚要命令自己的部队和友军配合,又担心命令穿搭下去,被短兵相接的金军听到,就起不到悄悄从背后包抄的心理战作用。   金兀术知道自己现在是那神箭手的目标,而自己决不能死。一决定撤退,立刻就在亲兵护卫的保卫下,在自己军队中安稳的离开宋军的左右夹击。   有心以自己的箭术反击这神箭手,奈何前后左右都被金军、敌军团团围住。他再射不着我,我也射不着他。   本该向着荒原和山路撤离,金军调转马头,准备从宋军中拔出队伍时,才震惊的发现撤退变成了又一次突围。   战鼓声不绝于耳,天上月明星稀,伴随着马匹的嘶鸣,人的喊杀声,让这近乎圆月的月光看起来有几分残忍凄冷的血色。   披着星月光辉的敌军沉默着,黑压压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头,月光只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上,大半身体藏在阴影中,已经抵近百步之内。   金兵大哗:“我们被包围了!”   “告诉大王我们被包围了!!”   “冲出去!!”   左右夹攻的外围宋军也看见友军到来,本来就很自信,现在更有信心全歼这股金军,不论是谁杀了金兀术,同一都、同一营的人也会得到大量赏赐。   折指挥使高声命令:“黏住他们!冲上去杀!!”   悄悄完成了四面合围,让金兵四面楚歌,不信他们不死。   金兀术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血,有点蛰眼睛,他也觉得四面楚歌,既然已经要被包围了,就给自己的士兵争取一点喘息和恢复体力的时间。用汉话大声说:“让你们将军出来说话。你们是那一只辽军?”   折指挥使缓缓催马上前,手里还提着一把朴刀,他拿刀不为了冲杀,只是放大动作让人看清楚:“金兀术,你已被围困,现在下马投降,我可以做主饶你不死。”   “哈?”金兀术轻蔑的哈了一声:“藏头露尾,偷油的老鼠。你们是辽军吗?回答我!”   折指挥使暗暗的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家伙如此敏锐,竟然在交手的半个时辰里,就发现不是辽军,不是辽国任何一只精锐部队。要是白天,一眼分辨出来没什么,这黑灯瞎火、火把晃眼又看不清楚,各个国家都说汉话的时候,他竟能发现。   金兀术做出一副浑然不惧的姿态,气势惊人的叫嚣道:“要想让本王投降,你叫你们皇帝出来,亲自招降。他敢来吗?没有胆量的东西!是不是?”   同时以极小声音说:“等我号令,往□□围。”   他摸了摸头盔上的箭,试着想拔下来,只觉得头皮一阵疼痛,似乎出了更多的血,不好乱碰。只能握住箭杆,往下一撅,撅断箭杆随手一扔,留着剩下半根继续顶在脑袋上。   金兵们口口相传,把这命令小声传递扩散开,以免远处的人不明就里,一会突围时跑错了方向。   折指挥使以严厉的眼神警告左右,不许透露消息。咱们官家都披挂好了,全凭毅力坚持着不出来亲自上阵,别被这金四大王给勾引出来。官家要是真要往外冲,其实谁都拦不住他。他故意给自己加上一点契丹口音:“放肆!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你今日死在眼前,还敢大放厥词!”   金兀术眯起眼睛,仔细看着十丈外,这个在重重保护下,被火把环绕的中年……汉人!他猛地睁大眼睛:“宋军?你们是宋军?”   折指挥使也震惊了,我学契丹口音的汉话特别像啊,和家人朋友逗趣时常常用:“胡说八道。你以为辽国就没有能与你一战的军队吗?”   “没有!”金兀术不善于推理,但宋辽之间的军制不一样,最起码辽军中每一百人……不叫都头。而辽人说汉话的口音没那么重,有很多辽人都不会说契丹话。如果在这里遇到宋军,不奇怪,辽国暴露他的外强中干,谁都可以过来夺下一片土地,宋朝来抢也不意外。   王舜臣还在侧面尽量找机会,真找不着。亲兵们簇拥着金兀术,里三层外三层,手里居然还举着盾牌,原来女真人也带盾牌!射杀他们倒是不难,但金兀术还会跑。金国四大王久经沙场,还很年轻,骁勇善战。   折指挥使无意与他谈判,看招降失败,一挥朴刀:“进攻!!”   金兀术也不含糊,被亲兵们簇拥着,在金军的队列内,从西端跑到东端,挥动十几斤的骨朵,准备突出重围。   冲着围困的宋军直冲过去,毫不犹豫。   又是一轮混战和厮杀。   小校来报:“折指挥在劝金兀术投降!”   林玄礼有点痛心,当年岳飞灭掉三千铁浮屠,花掉了金国一半的军费。重甲骑兵真的好贵啊。号称是马战时期的坦克,你也不必贵的像坦克一样吧。而且步坦能协同作战,重甲骑兵和步兵没法协同,朕好难过。   碳钢打造的破甲箭造价贵上天,最好能捡回来二次利用。工业还是不行,更别提冶炼技术了,现在的冶炼技术甭提连发枪,就连单发□□都会发热变形,老式□□更是造出来都没法用。金银器和瓷器的技艺巧夺天工,但对于铁的运用,密度和硬度和精度都不行。   不禁仰天长叹:[朕什么时候才能扛着□□趴在巢车里精准点射呢?]   过了一会,小校飞马来报:“启禀官家,金兀术正在突围,折指挥使和李指挥使左右夹击。另一只金军没有突围,还在和我军僵持。”   其实在官家面前,对任何一个官员都应该直呼其名,以示官家是至高无上的。不过谁会计较一个军中粗人的礼节呢?他们大概不记得长官的名字,毕竟日常生活中还要避讳。   林玄礼勉强点点头,继续压抑自己跃跃欲试的心。为了克制情绪,想起了远在东京汴梁的小豪猪。如果那个坏坏的女人在这里……她也会拦着我,不让我冲出去。或许还能有别的坏主意,搞死金兀术。   金兀术和副将、勇士等人继续带队冲杀,这一万人的阵营为了形成没有漏洞的包围圈,整形并不是很厚。但无论金兀术往那个方向跑,宋军立刻簇拥过去,增援那地方。包围圈越缩越紧,死伤的金军和宋军也越来越多。   大宋左路军背后是荒山野岭,而不是中军大营,背后没靠,心里就有点不安。   金兀术满脸是血,头盔上还扎着半支箭,和残存的四百余人为了一条生路奋力拼杀。   李指挥使带着人奋力抵御、包围金兵,不让他们突围逃跑。一旦金兵逃跑,很难再追上。   折指挥使则亲自带人追击,招呼了一声:“舜臣,来与我同行。”   王舜臣有点沮丧的策马过来:“指挥使,他们人太多了,射不着他。”   折指挥使深感遗憾:“一旦金兀术突围成功,你带人在后面追击。”   开始围攻之后,镔铁相交的声音连成一片,比打造军械的铁匠铺处还嘈杂热闹。宋金双方浴血鏖战,都没吃晚饭的两支军队力气却不弱。   围困紧逼,但并非没有兵法可用。   就在折指挥使调派了三个精干强壮的都头,准备让他们带着一百人,插入金军之中,把他们这残存的四百多人再分割下来一块时。   李指挥使的大宋东路军身后突然出现了另一股金军,从山头上借势冲下来。   “杀!”金军高声呐喊,手执火把,在山头绵延开。   围困金军的宋军突然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短短片刻之后就被撕开一个豁口。   二百余人保着金兀术逃出包围圈。   完颜昌带兵来救他,仓促中说:“快走!过后再给你解释。”   金兀术愤怒的回头看了一眼被抛下的尸首:“走!”   王舜臣心急如焚,和其他弓箭手一起策马追赶,快箭急如雨,追到五百米外时,他又射空的刚刚补充满的箭囊,勉强射杀、射伤了十七名金兵,但金兀术骑了一匹神骏,越跑越远。   来援的金兵具体人数不确定,但金兀术只带走了一百六十多人。   埋伏在小树林里的五百弓箭手:“啊呀!他们没往咱们这边跑!”   没参战的士兵打扫战场,摸尸体上的金银财宝,扒掉锋利的短刀和华丽的衣服,清点人数,把服装不同的人单独拎出来搁在一起。   林玄礼对于这一战况还算欣慰:“虽然没能杀掉金兀术,歼敌一千八百余人,这很好。起火做饭,让朕的将士们饱餐一顿。金军中被杀掉的马,煮来吃了。活的马留下来充当军马,救不活的给大伙充当加餐。现在天气冷,杀好了放着还能吃两天。马肉也好吃,比牛肉还稀罕,多吃点肉能御寒。”   翰林有点反对:“官家,马肉耐煮,久煮不烂。”   林玄礼:“哪个笨蛋说的?别大块煮。顶刀切成两枚铜钱厚的片,一煮开就熟软了。”现在就流行大块煮,煮的软烂入味了再捞出来切着吃,多废火。仔细切只是废刀。   众人无言以对,这才想起来官家比他们还会烹饪。   林玄礼又问:“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启禀官家,我军阵亡一百三十八人,受伤三百零九人。”   种师中报完伤亡数目,就谢罪:“臣指挥不力,竟让金国四大王逃脱了,请官家降罪。”   折指挥和李指挥也只好跟着谢罪。   只有谢宝等人全歼了一千金兵,也没怎么得意,只恨自己没被金兀术选中。   林玄礼沉默片刻,过去扶他起来:“将士们奋勇争先,你指挥得当,若不是有人接引,金兀术必死无疑。起来,你何罪之有。我还要重赏参战的军队。仓促应战,能有如此斩获,很好,很不容易。下次一定能杀了金兀术。”   种师中紧张兮兮:“官家,此次交战,大宋没做足准备,金军同样仓促应战,我们还不了解辽中京的情况、金国大军到达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13 03:01:32~2021-02-14 03:4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郎君弱冠、云山、果粒小姐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橙 100瓶;月色桫椤 20瓶;路湘君、鸡腿与茶 10瓶;泡椒笋尖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十分猪队友   耶律延禧已经率军撤离到十里外:“我们要不要继续撤离。”   天下这么大,只要我们撤离的够远,金主就无法再来烦我。   萧奉先无可奈何的奉劝道:“陛下和宋主签订盟约,耶律淳、耶律余睹、耶律大石等人都拼死反对,几乎要因为不满而产生不臣之心。这结盟的事全凭陛下自己做主,到如今宋主率军拼杀在前,陛下如果撤离了,如何得知他们的战力?”   天祚帝想了想,这倒是很有道理,要是宋军战斗力不行,自己还打算收回燕云十六州呢,那么好那么大一块地方,国家重郡!五京之一。他们要是轻易灭掉金国,那我就是个信守诺言的人。“你说得对。”   又过了一个时辰,来了报信的宋朝军官,竟然说仅凭四万多人,就歼灭金人一千八百余人。   耶律延禧喃喃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派人去看,唔,告诉赵佶,朕明早上亲自去看!”   ……   大宋中军,在战争结束后,官家再出门终于不被拦着了,骑在纯白的高头大马上,先去看了看受伤的宋军士兵,命令军曹撕破封条,拿银子分赏给所有参战的士兵,心痛痛的看着五千两银子离自己而去。   去视察敌军尸体。   宋字大旗又被□□,重新安插在营门处。   林玄礼策马出营时瞬间惊呆,浓重的血水让马蹄下产生一种踩在淤泥或小雨过后的感觉,左右侍卫们都举着火把簇拥着他,四下一打量,只见月光下遍地是尸体,形形色色的铠甲和武器反射着月光,一路蔓延到远方。当前这光线,看不清楚,却又让人清清楚楚的看到囫囵个儿的尸体。   能看出来战场转移了几次,只是他没想到,这边七八百人和马匹的尸体铺开来,居然有这么大一片。人数听起来不多,但尸体像死猪一样瘫在地上时,铺满的范围比一个周长四百米的操场还大一点。   一些勤劳致富的宋军连饭也不吃,就在尸体之中翻翻捡捡,匕首短刀耳环戒指,尤其是护身符,要是摸着金军腰带、荷包里抢来的金银更是发了财了。   月光还算明亮,是金银还是铜铁,在月光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还有些人正在就地分割马肉,旁边还放着扁担箩筐,就搁在尸体上头。大块的肉割下来就扔进箩筐里,前后两筐装满,直接挑起担子颤颤悠悠的挑走。   副将尴尬的对官家解释:“一匹马四五百斤,要搬走再杀,再分,太费力气。死了六百多匹马,能吃的肉将近十万斤,明儿还得继续收拾。还有些受伤没死的马,先养着呢,等吃完了再杀。这群贼配军偷懒,就在原地拆了。不堪入目,官家您别瞧了。”   林玄礼上辈子连喝完的汽水瓶和拆快递的纸箱都要拿去卖钱,卖个两块三块的买雪糕吃,也算小赚一笔。偶尔太忙能攒够十块钱,还够买炸鸡呢。   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除了朕的赏赐之外,这也是奋勇杀敌的将士应得的。一般交战之后,箭头上的铁,人身上的铠甲兵器,还捡回去用么”虽然金人是我的敌人,但精炼的铁是无辜的,这要是回收重新冶炼,大概能降低一点打仗的消耗?   种师中也觉得很尴尬,倒是挑精品捡回去,军队撤离后,也会有拾荒的流民把铠甲衣服都拔光了,但这事儿从官家嘴里说出来,就感觉格外的……不合适。“兵器挑精致的骨朵、□□、狼牙棒都捡走,铠甲上大多有破损,从这里运回边关去,这些铁的价格还比不上消耗的粮草。”   魏季礼捂着鼻子:“官家,您可越来越小气了。”   林玄礼白了他一眼:“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要是徐绩在这儿,他算完账,得逼着我找人问问能不能把这些金兵拿盐腌上当军粮用。什么穷兵黩武,就是钱不够用。”   一群文化人都露出了恶心心的表情。   先大吃了一顿煮马肉片,能骑来打仗的马都很健康,没生病。   辽主派使者过来慰问,亲眼看见了一地的尸体,激动万分的骑马走了。   官家掏出一小瓶秘制香辛料,往碗里一拌,味道更好了。   晚上安排了没有参战的士兵守夜,在十里外、五里放出岗哨,防备金国大军赶路到这里,不休息,立刻夜袭。其他人全部睡觉,养精蓄锐,明早继续吃肉。   士兵们现在不抱怨深秋初冬时天气寒冷,天冷,肉能多吃几天,十万斤肉,每人能分一斤,只是煮不过来。   ……   完颜昌救了金兀术之后,不敢恋战,一口气跑到十几里地外,才停下来,下马坐在马札上,歇息片刻。士兵们东倒西歪的靠在一起,不敢点火,轮流喝着水袋,吃炒米和肉干。   金兀术眼前发黑,头皮发麻疼痛,又很痒,汗水蛰的伤口火辣辣的:“你带了多少人?你怎么会来?”   “四大王。我只带了一千五百骑,不敢恋战,能逃出来就是万幸。”完颜昌叹了口气,掏出个勉强算是干净的手帕给他:“先摘了头盔,看看伤口。我来这件事,说来话长。”   金兀术手指也僵硬发痛,刚刚手握骨朵激战,手指手臂都震的麻了。看了看跟着自己的残兵,抬手勉强挪了挪头盔,刚抬起来一点,只觉得天灵盖像被雷劈中一样,激灵的一疼,顺着后脊梁直接往下蹿,连尾巴骨都跟着疼。   完颜昌继续说:“你刚领兵出来的第二天,陛下收到辽主的书信,本来以为又是求和、警告咱们适可而止的,没想到耶律延禧在书信说,他们已经和大宋结盟,宋主亲自领兵帮他抵挡大金。陛下和大伙一商量,宋军的能耐咱们都不晓得,看宋主励精图治的样子,应该还挺ne的。赶紧派兵,兵分两路来追你。陛下有意和宋主结盟,瓜分辽国。”   金兀术不敢挪动头盔,人身上中箭了不能轻易拔,得等大夫来动手。只是瞪着眼睛,甚是不爽:“瓜分辽国做什么,他们契丹人能统治的地方,咱们女真人也能统治。二哥总说这里太大了,咱们女真人少,管理不了。呵,一个牧人一只牧羊犬就能管理几百只羊,多与少不重要。”   完颜昌本来要和他争论,看他这惨状:“你带了两千精兵,去追耶律延禧,回来只有不到二百人。可见宋军的实力挺强。他们人又多,又强,能瓜分辽国就不错了。”   金兀术咬牙切齿,怒拍大腿:“宋军没那么强!是我在黑夜中误把他们当做辽军,用错了战术。”   完颜昌看着这族兄弟,把酒囊打开递给他:“喝点酒止痛。四哥,你怎么打的?”   金兀术喝了口酒:“老样子,直冲中军大营,冲着黄罗伞盖冲杀,准备活捉耶律延禧。如果知道是宋军,我不会这么打。”   如果是宋军,就应该在己方休息好之后前去袭扰,打一场硬仗,筹备自己计划中还没凑够的重甲兵去冲杀,不会去带兵突袭他们的中军宝帐。   宋主亲自参军身上还有刺字、废黜黥面、以及一系列政策之下,又轻徭役薄赋税,黄河两岸修缮河堤的百姓都不恨他,任何一个宋卒都愿意为他死战,战死都不会退缩,这和辽兵不一样。   金兀术咬牙切齿:“竟然是宋军,这就对了,辽国不会有这么强的实力。这哪能料到。耶律延禧是土拨鼠吗?驱狼逐虎,我不灭他,宋主也要灭他。”   完颜昌倒是不觉得沮丧,他不像兀术和粘罕那样,咬定牙关非要灭了辽国,他觉得能占领一部分辽国就挺好,毕竟女真人人太少,管理不了太大的区域,打下的地区太多没有好处,难管,容易谋反,谁愿意一直征战呢。   “天下局势有了变数,现在不是一味征战就能解决问题的。”   金兀术没有再说什么,安安静静的摸着头盔上的箭头:“宋军中有个神箭手。”   完颜昌:“宋主御驾亲征,带着神箭手很正常。”   他早就听说宋主经常亲自训练侍卫和禁军将领,他一个能打十多个将领,就像大唐天可汗一样,由此也知道他雄心勃勃。“你见到宋主了么?这一箭是宋主射的?”   “没有。粘罕说的可能是真的。”金兀术不得不承认:“如果你今天没来援助……我会死在这里。”宋军的安排调度那么巧妙,完全预料到我的想法,作出了相应的策略回应。他们甚至撤掉了宋朝的一些旗帜,谈话时也隐藏身份,就连指挥作战的将领都装着契丹口音。太邪恶了。   完颜昌笑了笑:“幸好耶律延禧,哈哈哈,幸好他将这件事通知我们。”   金兀术考虑了一下这家伙是不是想坐山观虎斗,看宋金之间打个两败俱伤,以保证他自己的安全。耶律延禧可能会干出这种事,那样的话,宋主大概会和我们联合,一起剿灭辽国。回去商量一番,只要略施巧计,一定能让宋辽决裂,这一点都不难:“现在天下三分,魏蜀吴三国时没有这么乱。”   完颜昌:“三国只在中原腹地小打小闹,三个国家加在一起,也就比现在的宋朝大一点。魏国倒是管的到咱们黄龙府附近,我还看过一些魏碑,字真是好字。”   ……   清晨。   宋军迫不及待的冲出营门,继续搜刮尸体上有的东西,有些东西晚上看不见,现在趁着长官还没起床骂他们丢人现眼穷酸样,赶紧找到什么算什么。   官家醒的也很早,一大早没穿太华丽的衣袍,头上戴了头巾,穿了一件半睡衣性质的纯白小棉袄,一条青布棉裤,黑毡鞋,晃晃悠悠的走出帐篷,带着谢英和史官,准备在军营里溜达溜达。   谢宝刚在帐篷里被亲兵伺候着洗漱,往脸上擦了点面脂,准备再去看看昨日的战场。迎面就撞见朴素的官家、还有一脸懵懂没睡醒的侄子。“官家!您这是干什么去?白龙鱼服”   林玄礼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闭嘴!叫我十一郎。不要惊动那些文官,陪我去看看战场。昨晚上没看清楚。华梅会拦着其他人说我还在睡。”   谢宝:“十一郎…您请,您快请。”赶紧看完赶紧回去。   营门外走了一百多步,就能闻到一股腥甜的血味儿,一百多斤一个的女真人尸体没人负责收敛,依旧散乱的扔在地上,只是被翻来翻去。搜检了好几遍。宋军一点都不穷,人人都穿着新发的棉衣,没人搭理尸体上的衣服。   眼前这一幕看起来有点惨烈,像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杀似得。   林玄礼默默的想:[这是敌军,没有投降,也不是平民。这不是屠杀,而是战胜。]   [敌人死光光好过我的百姓和军队被杀。上次平夏城城墙下的尸体,我没有仔细看。]   [这是一场宝贵的胜利,金兀术一定会卷土重来,把这样的失败再次重复,不断重复,直到他死亡、金国被我征服为止。广袤的黑土地啊,松花江畔应该种满大豆高粱和玉米。]   [六哥:礼子,你会赢的,你总能获得胜利。但是哥哥有一个问题,现在的小玉米棒子怎么只有一寸多长?]   [因为……品种还得改良。只要持之以恒的用最大的玉米留下做种,总有一天会长到一尺的。]   谢宝亦步亦趋的跟在官家身后:“您在想什么?”   林玄礼低沉的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道金国能不能派来这么多人,让朕是将士们青史留名。”   谢宝笑嘻嘻的搓搓手:“种师中能青史留名,我作为侍卫指挥使,带人全歼灭了一千人,也能小小的留个名字。”   在一阵沉默之后,官家低声说:“我想铸京观。”   谢宝下意识的说:“这不仁,会落人口实。”   早起视察军队结果在营门口偶遇官家的种师中低声说:“恐怕为金军报复。”   史官欲言又止:“官家…”   林玄礼冷着脸:“董卓杀入长安,安禄山杀入长安,黄巢杀入洛阳,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哪一个是为了报复?”   历史上的金国在大宋境内做的那些事,也不是为了报复,而是掠夺和示威,以及彻底的摧毁敌人的根基。建造很难,毁掉却很容易,根本不需要受害者做什么。   种师中:“官家说的是。但官家素有仁爱之名,又打算征服此地,还是要以怀柔为主。”   林玄礼思考了一下《世界历史》,我想的很靠谱,可惜大宋的官员都是这么想的,软弱。   种师中补充道:“京观得是一场大胜之后,才能堆砌。如今仅仅剿灭了金人一千余人,并未伤及他们的根本。不值得。”   谢宝附和道:“确实有点小题大做。”   林玄礼想了想,嗤的一笑:“还真是,我太看重金国了。”   [冷静点,礼子,现在还没发生靖康耻。做事之前还得考虑国内的影响。]   看完溜回去,装作刚起床的样子,吃了一碗马肉的面片汤,还挺好吃。   写信告诉京中的皇后、丞相他们,刚刚取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   华梅在营门口一晃,慌忙禀报:“官家,燕云路种经略急报。”   林玄礼紧张起来:“拿来!”别让我白费功夫,再截断了我的退路。能出什么大事呢?   种师道急报:南京留守耶律淳拒不上缴幽州城。辽主命令他们撤离,表面上遵旨而行,一副愚忠的样子,也率领南京城中的辽国官员和大宋官员一起出城恭送辽主和官家。回去打点行囊收拾东西、和亲朋好友鉴别,忙了七天。   第七天宴请种师道去吃酒,他疑心有诈没去,耶律淳果然在席间摔杯为号,抓了宋朝官员,号令城里城外的辽军勾结在一起,当夜关闭内城,发出檄文,讨伐将陪都拱手让人的无道辽主。幽州不仅是幽州,更是辽南京(北京广安门、宣武区),也算是意义非凡。现在大宋和耶律淳之间,正在南京城外城中交战,宋军占据了一半,但耶律淳除了内城之外还占据民心,以及人质。希望官家放心,种师道有信心平定叛乱,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附件:耶律淳《伐天祚帝檄》 ,写的真不错,历数耶律延禧十大罪,第一个就是奉送幽州。   林玄礼气的把信拍在桌子上:“他倒是不傻!” 耶律延禧一时糊里糊涂的割让出去了,这南京留守说的清楚,南京,可谓军事要塞,兵家必争之地,山势是天然的屏障,堪为国门。好,这都罢了,这操蛋玩意居然等七天后才动手。大军已经走了七天,回去救援也难了。送信的追着大军行军的痕迹来送信,要两天。   也就是说,耶律延禧签订的盟约只是给大宋出兵以合理借口,而十六州还是得靠打的,这十六州都有可能不奉诏。他们仅有的五万兵马够用么?   刚要叫人来开会探讨,突然想到,这消息一旦传扬出去,恐怕士兵们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后路被截呢。现在的幽州城都没到后世的北京二环,大片后世寸土寸金的地还是不值一文的荒地,粮道和运兵道都不会被截。他们城里的兵马只够争夺城池。   又有辽使飞马来报:“启禀宋主,辽主前来拜谒。”   林玄礼准备出门迎接,种师中迎到营门,他只要迎到大帐前百步处就可以了。等了一会,来人汇报:“启禀官家,辽主在营门口鞭打金军尸体,请官家出营一见。”   林玄礼骂了一声:“这欺软怕硬的孬种!”   侍读、侍郎、翰林昨夜陪着官家推理到深夜,现在还有点困:“官家慎言。”   “辽主欺软怕硬,正是官家的好处啊。”   “官家息怒。”   林玄礼摆摆手,翻身上马,后面有人举着黄罗伞盖,缓缓行到营门处。凹了个英明神武的造型:“兄弟,你起的可真早啊。”   “贤弟辛苦辛苦。我特意携酒来恭贺你。”耶律延禧问了一个呆萌的问题:“他们怎么都赤手空拳?他们冲过来的时候没拿武器吗?”   林玄礼拿出当年应付傻X客人的耐性,即便他们问出一些全无常识的问题,他也能面带微笑的回答:“好哥哥,你知道我手头不宽绰。这弓箭、骨朵、朴刀等武器,抢过来就能用,何分敌我。”   再一细看,好家伙,不仅马肉被分干净了,鞍韂上的铜饰片、铜銮铃也被摘走了,又臭又破的鞍韂倒是没人要。   耶律延禧啧啧称奇了一会:“好一场血战啊,不愧是你。啊,这个人膝盖上中了一箭,一定是你吧?”   林玄礼:“……”   大宋文官武将:“……”   史官:不是官家,我还得记录他们的对话。   林玄礼:“没有,区区两千金兵,那用朕亲自披挂上阵。等斡鲁补来了我再上。金兀术呵,杀鸡焉用宰牛刀。”   耶律延禧伸出双手大拇指,马鞭挂在他左手上晃晃悠悠:“真勇士也!若有酒宴,我愿意为你高歌一曲。”   林玄礼:“好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哥哥,我有两件事要问你,不知你是否知晓。”   “你问你问,哥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玄礼随便踩在堆叠起来的金兵尸体上,阴沉沉的问:“金人能在幽州附近来去自如吗?我大宋雄兵和你辽军一起行军的事,是不是走漏了风声?”   耶律延禧脖子支棱起来:“何出此言啊?”   “昨夜若不是有金兵前来援救,只差一点,就能生擒活捉金国四大王。”   “啊”耶律延禧失声惊呼:“真的?可惜!可惜!”痛惜的捶胸顿足。若早知如此,就不派人去吓唬金国了!   林玄礼狐疑的盯着他,这可能是个猪队友,但到底有多碍事还不清楚:“是啊,真是可惜。耶律淳反了,你知道吗?”   “这我知道。” 耶律延禧叹了口气:“我已经派耶律章奴返回幽州平乱。”   作者有话要说: 【1】我看书的时候看到的,十四世纪的玉米只有一寸多长。而现在是十二世纪初。好小啊   感谢在2021-02-14 03:48:09~2021-02-15 03:1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面桃花、落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月碧水间、纳兰朗月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大风起兮   宋主和辽主就在大宋营门外面面相觑。对于东京、幽州突然□□这件事,两人都是一样的叹息。   林玄礼的心态好一点,他相信种师道,更相信自己坏坏的老婆,机智的丞相,还有留在边关的军队。仔细一想,出兵收服燕云十六州也不难,这不是和辽国举国之力作战,他们没多少援兵,只是单蹦的……大片肥沃土地。现在正是冬天,粮草充沛,适合守城。但是各地的情况究竟怎么样……   耶律延禧左右看了看,满面堆欢:“金兀术一向所向披靡,今天败在你手下,够他意志消沉一段时间了。可惜童贯不在这儿,要是让他来奉承一段,贤弟啊,你就不觉得遗憾了。”   林玄礼心中忽然暗叫不好,我不应该先说因为有援兵,导致错失了金兀术,这一交底就没办法再试探他了。耶律延禧的智商和坑人的水准保持的很稳定,他也知道丢人害臊,嘿,还他妈有点要脸。现在要他去查是谁走漏的风声,他肯定像是糊弄自己一样的糊弄我,或者让萧奉先糊弄我。直娘贼,他身边都是些什么破玩意,我记得历史上有几个二五仔。   “放走了金兀术倒算不上遗憾,留下他也不好打发。”林玄礼沉吟刹那,比较冷静的说:“我在想另外一件事。”   “啥事儿啊?”   两位皇帝在营门口背着手,像是俩街坊在巷口偶遇一样的姿态,宋主的身姿更挺拔修长一些,常年练武的人站如松坐如钟,肌肉能撑起骨架,壮实的肩膀也能撑起窄袖圆领袍,一团尚武精神。辽主就不一样了,他有些歪歪斜斜,连上午精神都没有。   林玄礼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指南针,搁在手里看了一眼,很考究的指着北方:“好哥哥。你往南边看,我的幽州,你的南京,有恶逆叛乱。再往东北瞧,现在还不知道中京还在坚持守城,还是被金人攻破了。现在南北两段,都不知道真实情况,如今正是进退维谷,你有何感想?”   再往北边打,恐怕你提供不了我十万大军需要的粮草,如果不往北边打,金兵又一定会南下。   两位皇帝在这儿聊天,官员们想发言也没有这个资格。辽国官员们尴尬的看着自己的皇帝,他们都知道陛下给金人发国书恐吓的事,现在想来越发尴尬。部分劝过天祚帝的官员更是羞愧的闭上了眼睛,跑掉的那可是金国四大王啊。   宋朝官员敏锐的发现了他们脸上的尴尬耻辱懊恼和不知所措,互相一交换眼神,准备上前去套套话。种师中一把握住萧奉先的手:“萧经略,昨夜睡得好吗?”   萧奉先真心实意:“担心战况,一夜未能安眠。”   开始捉对套话、闲聊,谁要是能打听出来点机密,就能吸引到官家的主意,再劝谏什么也更容易被采纳。   耶律延禧想了一会,头脑比肚子还空,尴尬而不失喜悦的笑了笑:“咱们宋辽联军,当哥哥的也不能擅自做主,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打算的。”   林玄礼:[我想艹你祖宗。]   [不对这不对劲,这货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他一个辽国皇帝,总不能通敌卖国吧?]   [不能,但他是个蠢货。像我这样的聪明人,无法推测蠢货会干什么,只有蠢货才能了解蠢货。]   [不愧是历史上赵佶的狱友,《宣和遗事》中写你和赵佶一起被抓住之后,还对着卖惨呢,呸,不要脸。你俩就应该穿越到某些小说网站里,被人这样那样重口味二百章!]   “我行军在外,携带了数日粮草(别问具体几天不告诉你),倘若中京未破,现在去援救迎战金国,可以获取粮草,但是呢。”   “但是什么?”   “金国围困上京和黄龙府时,用的都是围城打援之计,他们以逸待劳,我们却是长途奔袭。”林玄礼脑子里有地图:“再行军五日,就能赶到中京城。我有三件事要托付哥哥,第一,整肃军中吏治,谨防有人私通金人,把我宋军中的情报出卖给金人。第二,立刻派人,一人三骑,去探查中京城是否城破。第三件事,下诏往南京去,耶律淳讨伐你十条大罪,这样不臣之人,目无君上,应该惩治一番。我也要发安民告示,以德服人,这大过年的,不应该打仗。城池易主又不会饶命,满城百姓……”团结起来打倒耶律淳。   耶律延禧又饿又后悔,只恨自己为了恐吓金人,竟然泄露了这样的机密,全都答应:“好好,我保证金军不会再得到宋军的任何消息。派人,立刻派人去。不论是谁抓住了耶律淳,就地处决。”   然后他厚着脸皮蹭饭,吃了三碗加了大宋宫廷秘制香辛料和山西老陈醋的马肉面片,这才离开。   林玄礼坐在宝座上气哼哼,叫人开会。   官员们气定神闲的问:“官家为何愤慨?”   “官家,这一场大胜,死伤不足十比一,官家为何还不满意?”   狄谏:“官家,您也觉得辽主不对劲?”   魏季礼:“辽国官员提起这事来,故意提高音量以示愤慨,因此臣觉得,他们心虚。他们心知肚明又不敢说。”   张叔夜很有把握:“官家,臣觉得走漏消息的人究竟是谁这件事,天祚帝心知肚明。”   林玄礼气的捂心口,顺便摸了摸一下自己的胸肌,饱满,硕大,绷紧时坚硬如铁,基本上可以直接拍写真:“不用他多说什么,凭直觉,我怀疑辽军中有人投靠了金国,这人很有可能就在耶律延禧左右。眼看辽国大厦将倾,皇帝又是这样一个糊涂蛋,辽国又没多少忠臣,肯定想另觅出路。”   话说回来,我要是辽国高官,碰见这么个大王,我也得想退路。本来朕文武双全一个精灵一样的美少年,被他的气的文学水平和谈吐格调急速下降。大清早就踩着尸体骂人,现在全凭摸自己的胸肌和腹肌缓解心情。现在急需英英过来安慰我一下,捶我一顿也行。   贾岱玉含含糊糊的说:“有没有可能,走漏消息的就是天祚帝本人?”   众人无不惊诧的看着他,不愧是研究出黑玉断续膏的人,以进士出身,却在太医院里有所成就,这思维方式就是和别人不大一样。   林玄礼差点说耶律延禧身边可能也有个秦桧,幸好反应过来,这个典故永远都用不上的:“夫差身边有伍子胥,也有太宰伯嚭。我看耶律延禧身边也有这样的人。让他自己清君侧,他辨认不出来,此后行事都要小心。诸位,现在商讨一下,现如今改往何方进军?南北两边,不能分兵行动,只能选一个。诸位臣工尽管直言。”   回头去夺取燕云十六州,好处是能夺取燕云十六州。   坏处是会留给金人时间壮大力量。投降金国的辽军会急于表现,努力征战,而大部分辽军都会选择投降。   到不担心被截断退路,天地宽阔,几万军队没有能力截断幽州。   继续前进,去争夺中京城,未知,中京城是否被攻破才是决定性的关键。   如果已经被攻破、屠城、把粮草付之一炬,宋军赶到后就得不到补给。   两个选择都各有利弊,开始激烈的探讨。   有人从一开始就不支持官家和辽国结盟,但已经结盟了,也只好将错就错,要是遭遇了一点若有似无的小小挫折,就撕毁条约,那太丢脸了,大宋不能做这么丢人的事。   ……   耶律延禧懊恼不止:“我本来想,派遣使者去,不战而屈人之兵。没想到错过良机。”   “陛下实在是太心善啦。”萧奉先奉承道:“担心大宋损兵折将,怜惜宋朝百姓。一时不慎。”   其他谄臣纷纷跟上:“佛祖当年也曾割肉饲鹰,陛下这是菩萨心肠。”   “就算您不告诉金国,以金人的狡诈多端,难道猜不到这些事吗?”   “臣说句实话,虽说现在这结果不大好,可您是一片善心好意,对于某些人提议的‘河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恶毒建议,想也不想,听都不听。”   耶律余睹在旁边看着刚开始反思的皇帝被哄好了,心里涌起一种强烈的,想要将实情告诉宋主的冲动。宋主肯定不信这些鬼话,他又会怎么做?冷静,效忠的不是这昏君,而是契丹人的大辽天下,一旦辽朝灭亡,所有契丹人都会沦为亡国奴。   ……   燕云十六州不是每一个州都在强烈抵抗,有三个和大宋接壤的州,官员们仰慕大宋的明君,士绅们想考大宋的科举,在好朝廷里做官,百姓们也想要大宋那每年仅有两个月的劳役,以及比现在低的赋税。   厚土商行的人出门在外,为了自己脸上有光,不用人吩咐就极力吹捧官家是大宋前所未有的明主。边关的人也亲眼见了一些,各个都相信。   州牧和州府官员、当地名门望族一商量,直接来个干脆的。他耶律淳要某反,不怕被宋辽两边夹攻,咱们又是何必呢。虽说是有边境驻军,但宋辽和平八十余年,士兵疏于训练,偷鸡摸狗还行,干别的都不怎么行。   辽朝州牧刘常的全族和根基都在这儿,就坦坦荡荡的告诉辽使和来接管的宋朝官员:“我们原本也是汉人,也是汉室宗亲,久慕中原福地。百姓们盼着宋主仁义之师,如旱苗渴雨,往昔只能相濡以沫,今日总算盼来了。”   他这个是汉人的真实性,就和匈奴人改性刘、以及前些年的北汉刘氏的真实程度的一样,纯粹是讨个吉利。但是只要改的时间长了,可以随时横跳。   宋朝知州瞬间警惕起来,这厮竟然贪图献城之功,这明明是辽主卖给我们大宋的,我来接管名正言顺,他服从辽主的命令又背弃辽国,竟然厚颜无耻想要封赏:“这是辽主的旨意。辽主直说将城池和城中百姓给我们,倒没说连他的‘封疆大吏’也一并奉赠。”   州牧刘常呵呵一笑:“耶律淳你们可认得?他送来书信,联络本官一同起事。南拒宋朝,北拒天祚帝,要在燕云十六州重新建立一个欣欣向荣的大辽。我看他的计划不切实际,放着眼前的明君不投,要找那天边没影的明君,故而没答应。”   宋朝来的知州惊的一激灵,立刻伸手握住刘常的手:“阁下不愧为汉室宗亲,识大义,愚弟必定如实上报官家,为刘兄请封。”   主要是赶紧通知官家,您还没过户的后院要起火了,还得派人禀告经略相公,他纵览全局,现在是到处起火啊。辽主催促官家拔营,催的那样急,没能把事情都安排好。现在我得稳住他,不能让官家腹背受敌。   顺利进入共同管理的状态。   另外十三个州则得到了耶律淳的联络,看到宋主率军出发的具体时间,仗着路途遥远有时间差——派去上任的官员赶到时,宋主已经率兵启程了,宋朝官员在派人回头求援也来不及。   直接关闭城门、拒不接受辽主的诏书,不准大宋派来的知州和通判入内。有四个州都小小的打了一战,包括章援在内,他们每对官员带的两千兵马到还有用,没输。其中血气方刚的知州更是叫人从车上卸下仅有的几枚火箭之一,对着城门和城楼警告式炮轰。   不指望能攻城,恐吓即可。   只吓得百姓四散奔逃,一些小股辽军当场投降,但城门依然不开。   耶律淳在九月初得知辽主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宋朝、下定决心谋反的当天,就派人去联络西夏,本来辽宋西夏三国就各有接壤的地方,送信很容易。   他试图联络西夏一起发难,攻打大宋。只要战线拉开的更长——宋朝的边境太长,士兵太多,一旦打仗,所需要的粮草军饷给养都是平日的一倍以上,很容易拖垮宋朝。既然宋主以节俭朴素闻名,那么宋朝一定很穷了。   正好过了十三天,九月十五,西夏王收到了这封信。   李乾顺确实在筹划着开疆扩土,但跟他接壤的有四个国家,只有宋朝一个欣欣向荣,另外三个看起来都能占占便宜,包括辽国在内。辽国的内乱只要再多一点,他就准备动手了。因为实在打不过,他就很少提被宋国掠夺土地、生擒母亲的仇恨。现在寒冷贫瘠的土地,反而磨炼了西夏兵马的意志,对付辽国那些在沃土上毫无斗志的官员,应该一点都不难。   李乾顺派出去的两个密探,虽然接近了赵佶,可惜没能被授个一官半职,也没能被带进宫去。而厨艺更佳的郑在被赵官家的贴身大太监带走,带到海上,一去了无音讯,只能等高蜜等人从海上归来,郑在大概能趁机讨得那大太监的信任。   留下的黄嘉送回了一些关于火器的描写,以及他在火器营外围探听到的,一点爆炸的声音,还有当地百姓的见闻。貌似非常可怕。   始终不知道大宋一等的火器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功用,传说是云里雾里,甚至有人说宋主已经搞到了一只仙猫。“这可真是,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我王有何打算?”   李乾顺沉吟片刻:“观望。”   看谁弱,咱们就去打谁、吞并那个人的国土。   辽朝很弱,宋呢?   种师道把耶律淳和他的五千驻军半围困在内城里,又在外城和他们僵持,巷战不分胜负,占据的范围内有辽朝的粮仓,不担心饮食问题,只是到现在还没拿下幽州城,令他压力颇大。官家带走了大部分攻城器械,还把仅有的火器慷慨的分给知州带走,却又对种师道寄予厚望,现在临时赶制的不太好用。眼下的僵局不仅派人禀告官家,也派人往京城发去军报,不指望援兵,只是按规矩汇报。   没想到军报发出的第二天,就来了三千骑兵,在赵将军的带领下,携带大量攻城器械、守城器械、火器赶到这里。   虽然只是三千骑兵,倒拉了八百车的器械/猛火油/火球火箭等物。   种师道喜出望外:“你们怎么来的这样快?朝廷何时下达命令?”   赵将军也很高兴,赶上立功了机会了,这夺下幽州城的机会落在自己头上了!“经略相公有所不知,自从您的军报送入京城之后,王娘娘疑心天祚帝给的这样痛快,一定有诈,和章相公一商量,就下旨调兵增援种经略您,派卑职前来协助防备。东西调拨筹备用了两日,又赶上连日有雨,道路泥泞难行,这才耽误到今天。经略相公,请看清单。”   整个政事堂+枢密院+三省+六部,全体认为耶律延禧一定阴谋。要不是拒不开城门,要么是把人骗进城去再调兵围城。   王娘娘直接拍板决定,各样家伙事儿都带上,需要什么用什么,哪怕富裕点,来回搬运一次,也别不够用。   政事堂和枢密院全都同意。   种师道看着清单,大手笔,种类齐全,还附带了一队木匠随时造东西,省着点用足够打下十六州所有闭门不出的城池,真叫人欣喜若狂:“好好!娘娘真乃神机妙算。小将军先去用饭,待老夫写完奏本,你我一同商议攻城。”   “岂敢岂敢,听凭经略吩咐。”   禀报官家、感谢王娘娘、通知枢密院,三封信写完发出去,心里头也想好了该怎么攻城。   现在幽州城外城的南门和东门区域在宋军的控制下,西门和北门在辽军控制下。理论上来说,内城并不是被包围,还能通过西面和北面出内城。但有两千宋军堵在西门和北门外,宋军进不去但困住了敌人,辽军出不来可是手里扣了许多人质,就僵持住了。   原本只能喊话劝降,因为没有攻城器械,只有巷战的武器和弓箭,弓箭不适合攻城,临时制作的云梯也不结实,种师道就机智的佯装被他们手里的人质给挟持了。   实际上这些人质如果不幸殉国了,对大宋来说也不是特别大的损失,其中地位最高的就是进士、给事郎、录事参军仨人,比起幽州城来说真是无足轻重。   赵将军听他详细指挥,悄悄问旁人:“咱们占了粮草场,怎么没占器械房么?”   这判官小声说:“辽国云梯都朽坏了,差点把士兵的腿给摔断。”   ……   两天之后,九月十七。   种师道攻破被围困了十几天的幽州城内城,耶律淳率残部冲破包围,逃走。   林玄礼正率领大军往东北赶,得到汇报,辽中京还没被攻破,只是被金兵围困。   正在夜里挑灯读书。   华梅:“官家,营门口有个辽国武功大夫,自称耶律信奴的人求见,说有机密要事禀报。”   “叫他进来。”林玄礼随手把刀拿过来,放在手旁。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走进来一个高大健壮的契丹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已经有络腮胡子了,来到帐中一跪:“耶律信奴拜见大宋官家。”   “你说你有机密要事禀报,你想要什么?”   耶律信奴面带踟蹰,迟疑了好一阵子,找了个合适的暗号:“……外臣只想求一个太平富贵。听说汴京城中有一对儿演参军戏的,一个姓郭,一个姓于,俩人特别招笑。还有一个晁盖,力能托塔,我是听使者说的。”   林玄礼眼睛一亮,这两个人确实可以算是穿越者相认的证据,绝无差错,心领神会的笑了笑:“可以,只要你的机密有价值。朕给你出钱在他们院子里包年。仙猫传的评书听过没有?京城中的西红柿鸡蛋面名噪一时,吃过么?”   耶律信奴对这些都不在意:“臣和耶律延禧之女,互有情愫,官家若能做主成全,臣感激不尽。”   林玄礼不准备管太多闲事儿,年龄差也不关我的事:“先说说你的机密。”   耶律信奴深吸一口气:“天祚帝派人,将宋辽结盟的事告知金国,意欲恐吓他们。”   林玄礼比较冷静的想:大风起兮云飞扬、大炮开兮轰他娘。干他丫的。 第163章 于是痛下决心   林玄礼气到眼前发黑:[我发誓我一定要杀了耶律延禧那个该死的王八蛋!!我要杀了他!!]   [炮决!我要把他绑在火炮口上一炮轰死!!我他妈现在就派人联络金国,啥他妈联金灭辽的后果,去他妈的缓冲地带,一起歼灭了耶律延禧!]   [我他妈现在就要点起兵马去夜袭辽营!去他妈的谋略,先灭了耶律延禧,我再和金国正面硬扛。拿辽国做什么国家之间的缓冲,什么鞭长莫及太大了管不过来,换一条狗上去都能比耶律延禧好。他简直是哈士奇和鳄龟产生的畸形早产儿,也有可能是历史上的赵佶本人。]   [六哥:佶儿!你冷静点!国家大事,不能凭借你一时的愤怒做事。你得想好后果。其实从你决定和耶律延禧这个人联合时,你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你有点利欲熏心,又心慈手软。]   [我知道错了,我好后悔。我知道该怎么做。]   见一个辽国官员不能屏退左右,华梅、谢英以及另外八个侍卫都严肃的按着佩刀,排列在大帐两侧,摆出一副仪仗的架势。   直到他们听见耶律信奴说的那句话——是辽主派人送信。   全场陷入了尴尬和震惊、不知所措混合的状态。   之前贾岱玉虽然提出了这个猜测,但人们都不信,觉得有点离谱。   都觉得是年轻人胡说八道,胡乱猜测,不讲道理,既没有证据又不合理。   耶律信奴看了看沉默而严肃的(非原装)赵佶,又瞧了瞧赵佶身边那些被震惊的人,抬手往袖口里摸了摸,拿出一份稿件;“官家,外臣有证据。这虽然不是耶律延禧的亲笔信,确实那份国书的底稿,是我偷偷捡回来的。”   林玄礼一边在心里精分成六哥和自己两个人,自己破口大骂天祚帝,精分的六哥骂自己。捂着眼睛,脸上气的发红:“呈上来。”   华梅浑浑噩噩的走过去,接过这有些褶皱的一张纸,展开来搁在官家眼前的桌子上。   林玄礼气的有点看不下去,现在有种强烈的,想要弄死耶律延禧的冲动,可惜不能凭冲动办事。现在身为皇帝,也不能一时冲动过去痛殴猪队友,这要是生活中的朋友早他妈一顿暴打然后绝交,被拘留都值了。眼前这封信根本看不进去:“叫他们过来开会。耶律信奴,你今年多大岁数?”   “臣今年二十五岁。”耶律信奴也想和这位老乡说说自己的情况,毕竟有国家、民族的隔阂天堑,身份地位又不一样。赶紧把可能存在的疑点解释清楚,千万别发生什么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枪的事。“臣并非辽国宗室子弟,祖上乃是赐姓,自幼降生在上京会宁府三百里外的一座小城里,长到十五岁那年,蒙祖荫在辽朝匠作监中做了一名工匠。”   林玄礼搓着指头:“很不容易。”从一个工匠,一步步混到武功大夫,虽然是个低阶闲职,好歹也是个官,有俸禄,又能被耶律延禧出征时带上,可以说是跨越阶级了。   耶律信奴就开始哭:“臣眼见着辽朝自从交到天祚帝手里之后,是一日不如一日,不仅世风日下,就连官员们也没人监管。臣自幼读圣贤书,学仁义事,也有心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混迹在天祚帝左右时,竭力劝他勤政爱民,整肃军队,他非是不听。想做外任的官员,被拒绝,想抓一抓吏治,被拒绝,私底下做点生意刚有起色,被人强行入伙,又塞进来几个不会管事儿的贵族子弟,差点给搅和黄了,现在就半死不活的干着。”   老惨了,说了点最基础的好话,辽主不仅不听,还差点把自己问罪,幸好自己机灵又找机会求人送上精美手办自救。拍马屁不如人,经营也不太会,全凭手艺过硬才凑合活。想去投奔取代赵佶这个老乡,又怕他是民族主义看不惯契丹人,自己也拿不出投名状,空着两只手过去,怎么混。   林玄礼听他卖惨,不由得叹了口气:“耶律延禧此人,对外坑盟友,对内坑国人。”   帐篷的帘子一挑,就住在中军大帐旁边的文官们按顺序走了进来,种师中也匆匆赶来。   道路很近,灯笼火把就搁在帐篷门口的架子上,飞快的掸了肩头落下的薄雪,这才进官家的帐篷。一开帘子,带进来一阵寒风。   林玄礼:“不必多礼。华梅,拿过去给他们看看。”   众人传阅了一阵,个个面露惊愕,都开始沉思,这代表了什么,天祚帝还会干什么坑人的事?这么可怕的盟友,还会对军事行动造成什么影响。   贾岱玉像泡发的海带一样膨胀起来,左右碰了碰,瞧了瞧:“诸位,我可说对了,你们还觉得离谱。俗话说,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耶律信奴倒吸一口冷气。   魏季礼和张叔夜相视苦笑,他俩都坚定的怀疑萧奉先,没想到敌人就在宝座上。   先把耶律信奴问了问,引荐了一番,送他出去暂且安顿在远处。   种师中以手加额:“官家,难道辽朝和金朝结盟了?”按理来说不可能,信上写的也不像。但他学到了,不要对辽主以常理推断。   林玄礼摆了摆手:“那不重要,我们既然来到中京附近,总要和其中一家结盟。而这一家只能是辽。”   天祚帝是蠢货,斡鲁补野心勃勃,两人都不适合结盟,但不能同时对付两个国家,深入腹地之后再临阵倒戈,就不说道德上的问题,光是丢脸就够够的了。   到时候青史留名,后人都会指指点点,说大宋君臣凑不要脸,吃了人家燕云十六州,十万大军赶到交战中京城外,一看金国兵强马壮,当场给跪,临阵倒戈,那成什么了要脸不要?大仁大义的局面和做全了,咱不能崩人设。   有人怒道:“天祚帝如此昏聩,坑害大宋,官家,我们还要帮他们抵御金国吗?”   魏季礼觉得他说得对:“官家,请三思。”   “官家亲自率兵,顶风冒雪来到中京城,而天祚帝以此报答官家。”   他们还是不太能相信这个荒诞可笑的答案,纷纷开始头脑风暴,推测出很多阴谋论来。   林玄礼听他们议论了一会,有心拿出自己的大计划来,又担心他们走漏风声,或者是被教傻了极力反对这个损招。现在急需一个坏坏的老婆来出谋划策,别人都不行,这个计划可以执行,可是谁都不能告诉:“种师中,张叔夜,你们怎么看?”   种师中谨慎的说:“臣以为应该打,有两条原因。现在打退金国,保住辽中京,完成这次盟誓。这样有两件好处,第一,官家言必诺行必果。第二,以金人虎狼之心,将来必然要与大宋争锋,刀兵过处,生灵涂炭,良田宅院都被摧毁,现在在辽国境内和他们交战,让金人见识见识我军的雄风,即便糟蹋了村镇,那也是辽国的村镇田舍。可以避免在大宋边城处来回交战。”   他这话一说,反对派都觉得有道理,只怕军粮维持不上。   张叔夜也支持开打: “我们在辽国境内打,辽人见了大宋神兵天威,必然纷纷来投奔。这耶律信奴不就是见了辽军被金兀术大杀特杀,金兀术被我们杀的奄奄一息,这才良辰择主而事,赶过来来投奔官家嘛。”   谢宝也支持打,见解不同:“来都来了,十天的路程,倘若打,能在中京城里过年,再得一些辽金两国的财货,赏赐士兵。若是不打,来回二十天,空耗财力兵力,士气也会衰弱。”士兵们出国打仗,为的就是发家致富,立功受赏,这官家带着他们行军二十天,不战而返,会影响士气。   到最后,贾岱玉自动负担起去找耶律信奴套话的任务。   并细致安抚了这个被辽主吓得犹如惊弓之鸟的手工达人。   “官家,耶律信奴这个人,会木雕,打磨宝石,烧制陶瓷,做那种球形关节小人,给娃改妆。”   ……   金兀术此时正发高烧,昏迷不醒。他被完颜昌救回金军大营之后就高烧不退。   造价昂贵的三棱破甲碳钢箭头穿破他的头盔,深入二寸有余,虽然人的头骨非常坚硬,难以穿破,这箭头却划破他的头皮,露出颅骨缝,这伤势难以治愈,勉强止血,看起来也非常可怕。   他屋里燃着长明不灭的灯火,法力无边的萨满巫师每天三次祈祷,从辽上京抓来的太医也在尽心竭力的医治。   斡鲁补担心这个能征惯战的兄弟,更担心宋军全军上下都能装备上这种箭。   箭头取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发现不对劲,问题不在箭头的造型上,而在于这箭头的材质,这是一种特殊的金属,颜色看起来很邪恶,稍一比对就知道与辽金的箭头都不一样,重新装上木杆和尾羽试了一下,确实大不一样。   “这种箭头能轻易撕裂我们的铠甲。”   猛将们不想表现出恐慌,但宋军中有百发百中的神箭手,神箭手用着能撕裂重甲的羽箭,这件事就很可怕。   粘罕劝慰将军们:“中间而归的士兵有不少,人马身上的箭头我都拿来对比过,这样的只有一枚,就在这里。神兵利器,绝不会太多。”   可怕,值得警惕,但别把自己吓坏了。   斡鲁补有些烦闷,中京城久攻不下,他们每日消耗的粮草也很多,士兵们同样在抱怨:“粘罕,以你看来,赵佶想要怎样?”   粘罕沉吟道:“他这个人,令人做摸不着。已经是大国的皇帝,却让我觉得他,所图甚大。有许多事做的没章法可循,但这些年一一看下来,竟然都还不错。”   三大王提出疑惑:“既然辽与宋结盟,他们怎么会派人将联军的事告诉我们。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依旧觉得,这件事绝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耶律延禧或许是设下毒计。”   大大王等人都赞许:“一定是这样。”“宋辽之中还有些聪明人,或许是有人献策。”   粘罕却说:“还有另一种可能,或许赵佶和他们结盟,允诺的不是为他们平定辽国,只是从中调停。耶律延禧却在书信中说,宋军是来帮他们作战的。一旦我们先入为主,派人袭击宋军,到那时候两国结仇,耶律延禧获利最大。”   众说纷纭,但一致认为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只有一个以有勇无谋的而闻名的猛将坚持:“找到人帮自己打架,告诉对方一声怎么了?怎么不行?”   说来说去,试探宋主的要求又落到粘罕肩上。   ……   正在议论纷纷时,金国丞相粘罕派人来访。   林玄礼:“叫进来。你们猜,来的是粘罕本人吗?”   众人无奈,只好跟着猜。   结果还真不是。   信中倒是恭维了一番,说:十一郎一向怀柔四夷,对八方一视同仁,值得万国来朝。金朝对宋朝一向敬仰,往年排除万难也要维持榷场,和我们公平贸易。十一郎登基之后,番兵中有党项人、羌人、苗人、契丹人、也有辽东女真人,宋主对他们一视同仁,爱如子民一样。现在何必介入两国的斗争中。宋与金,素来没有仇恨,现在宋主为了辽国,不惜亲自率军出征,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林玄礼看完之后:“朕此行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让辽金两国化干戈为玉帛而来,避免生灵涂炭,有话好说。辽金之间的事,朕身为外国人,知之不详,也说不出谁对谁错。嗯,这大过年的,何必打生打死,商议一番,重划国界线,岂不美哉?”   计划好了,亮亮拳头,然后劝架,瓜分辽中京中的财物奖励士兵,自己再贴补点钱奖励士兵,士兵们拿到双份的钱财,金国知道宋军的实力强横就不敢考虑侵略大宋,我愉快的收兵回朝,就又可以抱着老婆睡觉了。   金国丞相的使者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宋主的话,外臣都记住了,一定一字不差的转告丞相。”   “很好。”林玄礼打量他两眼,名字没记住,长得还挺更精神的:“我早看粘罕有王侯之相,今日果然和我说的一样。只可惜他不在大宋为官。哎,多年不见,有些想念。”他左右摸摸,荷包里有糖,罐子里有酥饼,身边有佩刀。干脆拿起旁边的华丽大手套,外面是锦缎绫罗和兔皮拼接而成,里面蓄的是兔毛,又轻便又暖和,递给内侍:“这是我贴身之物,赠与他。多年没有往来,不便赠他厚礼,恐怕落人口实。”   使者感觉怪怪的,还是从内侍手里接过来:“是。”   狄谏突然问道:“请问金国四大王的伤势如何?”   方圆六丈、燃烧着几个炭盆的帐篷中突然安静了一瞬间。每个人都很关心金兀术的伤势,但谁都没问,等着官家发问呢。   使者按照粘罕的吩咐说:“外臣不知道。”   狄谏英俊的脸上满是和善:“我们并无恶意,当初交战是个误会。”   丞相使者继续按照吩咐说:“等到中京城下,两国见面、三国会谈时,四大王会出来见宋主。实不相瞒,四大王经此一战,真正对大宋服气了。也想见见哪位险些伤到他的神箭手。”   林玄礼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金兀术啊,盛名之下无虚士。可惜夜里没看清楚,等白天见了面,我再和他细谈。请回吧,朕要睡了。”朕要躺在床上继续研究怎么弄死辽金西夏等国。   ……   耶律章奴率领两万辽军,奉命往燕云十六州平乱。可他心里不觉得这是叛乱,敷衍了天祚帝,带着士卒们出城来,就打算和耶律淳汇合,赶到幽州城外才发现,幽州城已经彻底易主,他们再想夺取立足之地,只能往西去。   耶律淳一身正气:“我有意拥立宗亲为辽主。重整旗鼓,不能堕了耶律阿保机的英名。他还在天上看着我们。”   耶律章奴也觉得自己做的才是为了大辽,他是行军的副帅,最知道当前实力。“耶律延禧昏聩,宋主他包藏祸心,哪有皇帝这样乐于助人的,他必有所图。我为契丹保留实力。”   耶律是大姓,就和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一样,姓这个姓的人极多。两人并非亲戚,以往虽然认识,却没有多大交情,还有一点小摩擦,现在为了增强实力而抱团。   耶律章奴:“何不夺取幽州城?”   耶律淳认为不可:“宋军有增援,我们没有增援。宋主对幽州城志在必得,已经称燕云路,咱们多年不打仗,不善于攻城,宋人却很善于守城。”   二人一通分析,合在一起的三万兵马干脆在燕云十六州中,截夺几座囤积粮草的小城,暂时存身。他们都知道哪些小城粮草充沛。等补充粮草,休息数日,再去云州和应州。   云州就是辽西京大同府,也是个富饶肥美的好地方,城池高大,应州可以依雁门关的地理位置和汉唐时留下的长城遗迹对抗宋兵。   辽主能一口气割让了辽五京之中的两京城,离谱。   宋主竟然敢要,更是离谱。   追踪两人的探子追踪数日,眼看他们诈开城门,暂做存身之所,这才回去禀报。   种师道叹气:“可叹我□□无术,只能坐视这些流民混迹在大宋的沃土上。”现在正忙着治理幽州城,又得抽出人手来去搞定幽州周围的五个州,以幽州为根据地,再逐渐向周围扩散,直到全部进入掌握之中。大同府虽然也很重要……哦辽主在盟约里特意画了个豁口,把西京大同城留给他自己了。   冬季,放牧和耕种都停了,街道萧条,除了霜打的白菜大葱正在晾晒之外,路人行色匆匆,似乎都有心事。   幽州的学子们悄悄打听,等朝廷开科选士时,他们能不能去考。   雪上加霜的是,原本宋辽之间的榷场因为国界线变化的问题,都需要重新进行规划。   关闭榷场很影响大宋收入。   ……   次日天明时。   “官家。”华梅递上热手巾,轻声说:“王娘娘的书信到了。”   林玄礼立刻醒过来:“拿来我看看。”   书信里不只有信,还有一块绣花手帕,一个微微带着体香的肚兜,以及一个小木盒,木盒里放了四块雪白香脆的龙须酥。   盒子上贴了个纸条‘别吃,看信’。   信上写:龙须酥那一枚夹心馅料里,除了果仁之外,放了几种毒药,服用半日后会死,另三枚没有馅料的无毒,你自己估摸着用。耶律延禧是个昏君,昏庸的过分了,留下他徒添烦恼,如果在结盟时下毒,只暗杀耶律延禧一个,能让金国百口莫辩,换上一个稍微强一点的新君即位,就能让辽国重整旗鼓,和金国继续对抗,互相消耗。至于怎么让他吃下有馅料的,你自己想办法。有点想你,国家没什么大事,批奏折有点累,燕云十六州那块我在想办法,仓促间没有别的东西表达夫妻之情,练武之后沾了汗水的肚兜给你寄过去。   官家把肚兜盖在脸上,深呼吸之后感觉心态平稳了许多,荡漾的睡了个回笼觉。   史官在帐篷角落里陷入沉思:我写不写?我能写吗?这能写吗?像话吗?像话吗?   此地距离中京城约有七十里地,距离金军也仅有七十里地,大军见了界碑,就决定停下来。   先派遣使者互相致意,然后打一仗,互相亮一亮拳头证明实力,随后就可以开始和谈。   边打边谈,边谈边打,打赢或谈好都能帮助三方重归和平。   林玄礼做出一副非常期待和平的样子,实际上他更期待毒死耶律延禧之后,耶律延禧的儿女年纪都不大,长子今年才十二三岁,次子的年纪更小,而且没封太子,到时候我拥立一个,别人拥立一个,耶律大石自己搞一个,偌大的辽国四分五裂,还要抵御女真,那我就彻底没有压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天上午撸铁练得太猛,忘了吃补剂,虽然吃饭了但是疲惫过度导致眩晕和昏昏欲睡了一下午,就写的不太好。   感谢在2021-02-16 02:55:50~2021-02-17 03:1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裁风_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4章 中京城会战(上)   中京城四面都被金军围困了,又陷入和当年金明寨一样的困境,城池内外没有办法沟通,城内的人杀不出来,城外的人杀不进去,双方信息不对等。   幸好辽军中还带了鸽子和海东青,这两种能送信的玩意分先后放出去,也不知道互相之间有没有打起来,反正在半日之后得到了城中的情报。   中京城没被攻破,城里粮草充足,军械也很多,只是城中官兵觉得没有援兵,令士气低落。   耶律延禧尴尬而不失风趣的笑了笑:“谁说没有援兵?他们以为自己能掐会算吗。朕这不是来了么?哈哈哈。”   林玄礼默默的给自己加油打气:[我见过各种各样的客人,有些人出门时忘带脑子,有些出生时就没带脑子。还有些人没脸没皮,一肚子坏水,急需下开水锅里焯一下。我是最好的,我能应付各色混蛋。餐厅里听到的那些离奇的故事和八卦比小说还精彩,耶律延禧除了是一个皇帝之外,其本身并没有蠢的特别出奇的地方。]   [问题就在他是个皇帝上!我现在就像个照顾浩克宝宝的邻居叔叔。急需一个反浩克装甲。]   [话说回来,就不能穿越过来一个拿小锤锤和矿石就能制造一切高科技武器的天才吗?]   [六哥:想点好的,除了你的皇后之外,没有别的外星人入侵。]   大宋皇帝不急不缓的开口:“想必金国也以为辽军不堪一击。如果巧妙利用信息差,辽军也能大败金军。”   耶律延禧大喜:“贤弟,计将安出?”   林玄礼的目光缓缓扫过旁边神态各异的三个小男孩,最大的年纪和小宝同龄,一副乖巧好学又孺慕的神态,好奇又憧憬的看着自己。“哥哥,你们大辽军队呢,不是我多说,又要和金国交战,又要保护你,有些来不及。你突然想要撤离时,他们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不如这样,交战时,你暂时移到我的中军中住着,咱哥俩住在一起,我宋军兵强马壮,个个赤胆忠心,倘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反应速度也能快过辽军。你意下如何?”把这货绑在自己身边免得他一跑影响士气。   耶律延禧有些心动,这主意正经不错,之前两次御驾亲征,都是因为差点被金军冲破营帐,导致不得不撤离。   (距离一里地远,金军身陷重围,他开始逃命)   林玄礼趁热打铁:“我有一条祖上传下来的盘龙棍,时至今日还没用过,平时左右苦劝,我要是出营打仗,他们都要死谏。要是金军冲向我的大营,到那时,我这当官家的披挂上阵,大杀四方,想必没人会拦我。”   耶律延禧一听这话,就觉得很有安全感,对面有金兵不计其数,躲到赵官家背后去感觉更好一些。这还是他主动要求的呢:“盛情难却啊,那好。你安排出够一千人驻扎的营地,我今日就搬过去,事不宜迟。唔。有宫妃十二人,宫女百余人,贤弟,你可要管好你的部众,不许觊觎美人。要是你要,倒是可以跟我说。”   林玄礼哈哈一笑:“好啊,足感盛情。”   辽军中有忠臣有奸臣,奸臣当然不会反驳皇帝的想法,不论皇帝做什么,全部赞同。   忠臣仔细想了想,陛下御驾亲征但不坐镇中军、不下达命令、不亲自指挥、也不能在撤离时身先士卒,这一场战争是要赢啊。也担心陛下会不会被宋主谋害,但凭良心说,且不说宋主打着是正义之师的名号,就算他不正义,他也没有理由谋害辽主这样一位对他毫无威胁的皇帝。   竟然毫无反对意见。   有人提议:“陛下,我们可以虚设营帐,一旦金贼来直取中军,就会陷入我们的包围。”   耶律延禧觉得可以,开始安排有谁来领兵攻击金国,拿出备用的黄罗伞盖立在中军。   林玄礼在旁暗中观察,上辈子的记忆里没这些人,这辈子的调查资料里说法不一,若无其事的逗小孩玩:“敖卢斡,你平时读什么书,练武么?”   耶律敖卢斡是耶律延禧的长子,出人意料的是个温和漂亮的好孩子,可能因为他妈是文妃萧瑟瑟,因为劝谏天祚帝认真治国而失宠的聪明女人,他也有种不受宠的小孩特有的懂事。出于礼貌,在旁边执壶倒奶茶给他:“叔叔,侄儿在读《周礼》和《论语》,学习骑射枪棒只有五年,能打打狍子和黄羊,还很差。”   “不错不错。” 林玄礼看他这仨儿子长的都挺好看的,也都很有教养的样子:“要打仗了,你们几个小孩子怕不怕?”   耶律敖卢斡摇了摇头:“我不怕,我们人多,他们人少。”   另外俩也跟着摇头。   林玄礼:“你们人多,却屡次被击溃,金国人少,却能众志成城,所向披靡。”   耶律敖卢斡红了眼圈:“我们大辽齐心协力,也能断金。听说贵国宣宗皇帝年少时,要接见辽使,有朝臣担心他害怕,宣宗说契丹人也是人,是人就不可怕。我想女真人也是人,他们曾被大辽击败过无数次,成为我们打猎捕鱼、训练鹰犬的小部众,他们不可怕。”   林玄礼为他鼓掌:“说得好。”   除了萧奉先之外,其他人都觉得这长子说得很好,虽然不合理但是很涨志气。   耶律延禧瞥了一眼:“贤弟,你喜欢敖卢斡?”   “聪明孩子谁不喜欢呢。他和我家小宝年岁相当,举止谈吐也像,可惜小宝没跟来,要不然俩孩子在一起还能做个伴。咱家这孩子,找个身份相当的同龄玩伴可不好找。”   “说的也是,你要是喜欢他,叫他跟着你玩些日子,等你收兵回朝再给我送回去。可惜咱两家不同姓,不能过继给你。”   林玄礼瞳孔地震:“耶律延禧,你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一个儿子,哪能过继给两家。你要是有个女儿嫁过来,那还差不多。”   说的是耶律信奴,他要是真有用,有没有野心,可以赐姓赵。   耶律敖卢斡平静的站在旁边。   “啊,没没没,没有。我大女儿今年才十五,可惜的宫人所生,你见过她,长得也不大好看。后面的年纪都小,不合适。要是做个儿女亲家还行。”耶律延禧在迁营的过程中,一直在八卦秦王、太子没有过继也能册封的问题。   宋军大营里种师中等人都快急死了,虽然天祚帝没有任何理由谋害官家,虽然官家带了一百个彪悍的精锐,虽然官家说一旦有什么变故他直接抓天祚帝当人质确保自己的安全,可他们还是担心。   直到有校尉策马狂奔来送信:“官家下令迁营,在中军之中,给辽主挪出千人营地。”   大宋官员们集体震惊:“发生什么事了?”   校尉:“天祚帝到咱们官家这儿来住几日,官家邀请的。”   众人齐声大叫:“好啊!”   “妙啊”耶律延禧不率先逃跑,别人谁敢跑。   此前只想着好话劝不了这皇帝,就没想过能把他挪到宋营中,‘保护起来’。   迁营很快,那一百宫女,一百伎乐和几十名厨子,以及其他禁军都习惯了。   辽主的大营旌旗一切如常,辽营和宋营外都遍布岗哨,可惜这还是没能瞒过金人的耳目。   宋辽扎营相距十里地,留出来的作为牧马饮水好,金人就派人在两军营地之间悄悄监控,虽然没看到旗帜,却看到宋主带着一百多精锐前往做客,回去一千一百多人,其中骑在马上、驴上的莺莺燕燕不计其数。其中有一个气宇轩昂的肥壮男子,和宋主并辔而行,一路谈笑风生。   上午刚一转移,中午吃完饭就出发准备会战。   宋辽联军没法做到齐心协力,宋朝上下都信不过辽军,只好多线安排,三万辽军去偷袭金军的粮草和羊群,其余十七万人分成三路,等到约定时间一到,就分别攻向围困中京城西、北、东三个方向的金军,南边的金军主力部队留给宋军。   宋军虽然有十万人,却要分兵五万保护两位皇帝。   幸好有一万熟练操控火器的禁军,他们还骑了一万匹受了多年训练,不怕听见炮声的马。   火炮车总共二十辆,不指望造成多大的有效杀伤力,而是希望一轮齐射之后,地动山摇和浓烟、巨大的声响能吓坏金军的马匹。   和车一起的,还有些画的花花绿绿的木板。   林玄礼亲自检查了火炮,火炮里里外外涂满了猪油羊油,东北地区气候又干燥,一点都没上锈,油纸和油包裹的炮弹也完好无损。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推着一车车的火炮和炮弹渐行渐远,那些最新研究的火器,那些更高更远更强的‘正义’,正义是真的很贵。   将领们顶盔掼甲,前来中军大营请命出战,辞别官家。这一去,胜利是必然的,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却未可知,刀剑无眼,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林玄礼也穿了自己金盔金甲,在大帐中坐着,威风凛凛,严肃非常,仔细打量这些武将:“诸位臣工,大宋十余载,未曾与强敌交战,我知道你们年年月月练兵,不敢懈怠,今日是彰显威风煞气的时刻。金国虎狼之心,有吞并所有国家的志向,朕今日命你们出兵,不是为了辽国,而是为了大宋。有道是唇亡齿寒,一旦让金国吞并辽国,其威不可挡,将来从北方南下入侵,抵挡更难。今日这一战,是防微杜渐,更是为了将金国虎狼挡在辽国境内。诸位,此事干系重大。”   他吸了口气,想叹气又憋回去了,挨个叫着名字,夸赞了几句:“可惜朕不能同你们并肩作战。我就在这儿,看住宋辽之间的隐患,确保你们后顾无忧。等我大宋雄兵凯旋而归,朕亲自为你们祝酒。”   将领们只是来进行出征前的仪式,轰然应诺:“遵命。”   林玄礼亲自送到帐篷门口,目送他们上马远去。   华梅也穿了铠甲,挎着宝刀,安安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谢宝在旁边微微的叹了口气,低声问:“官家,您很想亲自指挥吧。”虽然往前推进了营帐,还是差五十里,叫传令兵来回禀报再穿搭旨意,实在是来不及。官家也只好忍痛把指挥权分下去,也没有规定战术,叫他们随机应变。   魏季礼、张叔夜、狄谏都算是文官,留在官家左右。纷纷怒视谢宝,万一把官家煽动的亲自上阵了怎么办。   林玄礼白了他一眼:“真讨厌,不许拿这个跟我逗,我就这么点爱好。天底下有我这么好的官家吗,别的官员都得劝官家不要穷兵黩武,我可是把钱攒够、把马养够了才开始打仗。”   贾岱玉没憋住,率先笑出声。   军队在中军营门外行列整齐的离开,站在原地不动就能看见。   火炮安放在车上,几百斤一尊,用驴拉着,等到了地方之后还得把驴解下来再开炮。   耶律延禧走出营帐,目送宋军,看了一会有些羡慕:“真好啊,好多火器。好大的大炮,真漂亮啊。”   林玄礼扼腕叹息:“只希望能一战告捷,这一仗就能打掉厚土商行五年的利润。”   “那是当然,人说富商富可敌国,呵呵,那是他们不知道一个国家到底有多富裕。”耶律延禧看了一会之后,忽然说:“他们行军赶路还要好些时候,不若此时歌舞一番,把你从汴京带来的那些珍馐美味拿出来,也显得你我临危不乱。”   林玄礼在心里破口大骂了一会[孙贼你真特么不要脸。]   [你临危不惧个毛鸡蛋。]   [叫你一声哥哥都是瞎几把客套,我是你大爷。]   [等我下毒吧孙贼。我机智的英英总知道我需要什么!她想着用你的死,清扫辽国的障碍,激励辽人奋发向上,和金国死磕。安排的多好,有这么老婆搁家里,我现在真的可以上阵打仗。就算我的主角光环突然失灵,我战死了,都不用担心后续事情。]   永远经典的香酥小黄鱼,藤椒鸡肉味儿的油炸排叉,番茄味年糕片,现炸洋葱圈,各种蛋糕和甜点,当然少不了马肉驴肉双拼的香肠——用金国的马和驴做的。   年糕片扔到爆米花的压力炉里一爆,就会变成厚厚香香脆脆的大片片,一种传统的膨化食品。至于香肠么,没有什么能拦住官家在冬天想做香肠的冲动。马肠子在河里洗的差不多干净,把剁碎的肉加上料酒花椒往里一灌,挂在车上,行军途中被风吹,等到停下做饭时就顺势拿柴火熏,这些日子下来,熏的棕红焦香。   耶律延禧也提供了奶酪冰激凌,大块的不怎么新鲜的大马哈鱼,用牛奶冲调的油茶面,苏子腌虾,以及金灿灿的烤小羊羔、油汪汪香喷喷的羊肋排。   辽国的歌姬舞女唱的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词:“……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关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耶律延禧大嚼马肉香肠:“真美味啊,爱妃,你也尝尝。赵官家兄弟亲自做的香肠,比龙肝凤髓还难得。”   林玄礼心不在焉的啃着番茄味年糕片,看了看耶律延禧的三个儿子,倒是只有耶律敖卢斡面带担忧。   营帐外,贾岱玉在嘀嘀咕咕的奉劝耶律信奴:“有道是无利不起早。官家现在就想要橡胶树,你也弄不来橡胶树,可你要是能想出来,怎么从石油里提炼塑料、化纤和其他东西,或者是烧出高清无气泡的玻璃,官家一定把你想要的东西都给你。自从我研发出黑玉断续膏之后,官家又开放了研究资金,还赐了宅地,封我娘我媳妇儿当命妇。”   耶律信奴疯狂揪头发:“我看过我在小说里看过,我没记住啊!烧玻璃这段写的人太多了,我看的时候都直接跳过。我给火炮前面的立绘画的很立体,这也算有点用吧。我这双手,当年给娃改妆都是三位数起步的。”   贾岱玉满头问号。   ……   种师中对战争指挥的中规中矩,这次本来就是亮一亮拳头的,对出奇制胜或挡住敌人没有多大要求。   中京城外围困城池的金军大营中,斡鲁补已经开始考虑退兵,粮草不够用,寒冬即将到来,必须得回去准备过冬。等到滴水成冰的冬季到来,攻城就更难了。   讲和这件事,最强烈的反对派金兀术还病着呢,斡鲁补看局势变化也改了计划,粘罕和完颜昌等人都支持等明年再征战。   宋辽联军一出发,行军没十里地,金国的派出的岗哨就飞马回报。   斡鲁补放下准备索要财物的清单,高高兴兴:“来得好!前两日的小打小闹不算什么,今日这一仗才是重中之重。赢了谁,就能同谁要岁币。”   金军以逸待劳,严阵以待。   宋辽联军各打各的,连中京城中的守军都没通知。   宋军根本不觉得同辽军有合作的必要,只是让他们凑个数,要正经打仗,还得看自己的。   派出的探马跑到十里外看了一眼,回报:“金军已经准备好了。”   种师中下令:“准备火器。”   副将有些疑惑:“副帅,距离金人还有十里,现在就准备火器,岂不是早了些。”   “不早。”种师中告诫左右:“我和辽军打听的金人的战术策略,他们最善于奇袭。现在他们表面上严阵以待,很有可能派轻骑前来袭扰,打乱我们的阵型。金人屡次以弱胜强,靠的就是战术战法。”   士兵们下马,准备好炮弹,牵着拉火炮和床弩的驴车步行,随时准备开炮。   果然和预料中的一样,有八千轻骑兵前来袭击。   前哨被逃命似得狂奔回来报信,还没等他跑到大军眼前,那迎面而来的大地颤动就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种师中:“列队结阵,准备迎敌。”   最前排是孤零零的四张小型床弩,二十架火炮。顷刻间床弩拉开了弓弦,上好了特制的火箭,火炮也大概调整了方向,瞄准金兵。骑兵们都在炮车、床弩后二十步处等着,以防后坐力伤了人畜。   车身的支架和铁销扎入地面中。那花花绿绿的木盘拿起来,是画的狰狞恐怖的妖鬼面目,在车的正面卡住,妖怪的血盆大口真好对准了炮口。   在宋金距离约有五百步的时候,统帅一声号令:“放!”   草原上马不仅常听见雷雨,对地滚雷之类近距离出现的火球也见过,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马。可是那巨大的爆炸声就在眼前、身边炸裂开,刺鼻的浓烟滚滚(添加了硫磺),地上被炸飞了一个大洞,不幸被击中的士兵立刻连人带马溅的方圆两丈之内到处都是。   金人何曾见过这神异恐怖诡异的武器,又是从妖魔鬼怪的血盆大口中吐出来的。   那喷火的恶鬼存在于传说中,总是和地狱联系在一起。   金军一个急刹,瞬间进退维谷。   这次来突袭的人虽然勇猛善战,但不爱学习,也不爱打听新闻,对火器没什么了解。   这床弩比守城用的床弩要小一点,要不然没法移动,只需要三名士兵奋力转动辘轳就能上弦,尺寸和标枪类似的火箭点火后发射出去,直接贯穿了五名士兵的身体,卡在第五名士兵的肋骨中,引线烧了上去,直接爆炸。   金军将领大为惊惧,看到恶鬼那黑洞一样的嘴,还有看起来非常立体栩栩如生的恶鬼面孔,竟然失去信心不敢上前:“快撤!!”   种师中一挥手:“冲上去,杀。”投奔过来的那辽国官员,还真是善于绘画。   所谓中京城下决战,金军也要稍微往上迎一些,彻底背靠城墙比背水一战还危险,必须留足周旋的余地。   派出去袭扰的八千轻骑兵回来七千多人,一个个犹如惊弓之鸟:“大王!宋军能驱使喷火的魔鬼。”   粘罕:“你们看到的应该是火器。”   “不!真的是魔鬼,魔鬼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我,那绝对不是画。”   作者有话要说: 【1】火炮上面加怪兽的立牌,是明朝的技术啊哈哈哈,穿越了穿越了。感谢在2021-02-17 03:15:15~2021-02-18 03:1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敢高声语 10瓶;纳兰朗月 5瓶;写完论文找工作的家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中京城会战(中)   是被大宋驯服的喷火妖兽,还是故意掩饰的新款火器。这在金军之中引发了短暂的争论。   “地狱里的怪物不会为宋人所用!他们也是人。”   “可我听说这位宋主深受神仙的喜爱,从小就有神仙教诲他,如果神仙把鬼怪借给他驱使呢。”   “宋朝地大物博,说不定有什么稀奇的奇珍猛兽呢,你们没看过山海经吗。”   “辽国皇帝还自称天祚帝呢,俺就看见他作天作地,作各种幺蛾子!当皇帝的那张破嘴还能信?宋人还说他们官家武功卓越,到现在也没在战场上瞅见他半个鬼影子。”   奇袭的将领脸红脖子粗的争辩:“死在我眼前的人是真的。丞相,你怀疑我帮宋人骗咱们自己人吗?还是我这双飞鹰一样锐利,能看到三里地外的眼睛出了问题?”   斡鲁补敲了敲桌子:“好了,不要吵了。粘罕,这些年来只有你孜孜不倦的研究火器,高价从那些贪婪的海商手里收购了一些,你有什么见解?”   粘罕很信任这个派出去袭击的将领,但也相信自己弄到的关于火器的情报:“我相信金国勇士不会骗陛下。你们看到的那些怪兽,是被人牵着往前走,还是被人推着往前走?有车轮吗?”   大车的车轮直径三尺、四尺,甚至有五尺的,遮是遮不住的。   “我们过去的时候,那些喷火怪排列开等着我们了。”将领想了想:“有!有很大的车轮!”   破案了,不是怪兽,是奇怪的火器。   如果是那么大只的动物,不需要用车轮载着,哪有人拉车给畜生坐的道理。   路途不远,只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宋、金、辽三家就在中京城外碰了面,事到如今也不必多说什么,直接开打就完事。   中京留守也是耶律氏,看到城下兵马调动,正积极准备防御。又看到城下的金军,靠近城下的,对着城门处严阵以待,虎视眈眈,却不进攻。   而更远处的人却调转方向,直接往外迎上去。   在城楼上瞧得见金国皇帝的大帐,看到那里传令兵频繁往来,有成行列的人离开。   中京城同样让城里视力最好的人在城头上瞭望,有些人肉眼就能看到三五里地外的景物,现在瞧见了,一声欢呼:“大王!大王!又援兵来了!可是……可……”   中京留守看这厮由喜变忧,心里一紧:“怎么了?”   “来的军队大旗上写的——宋。”   “什么宋?陛下又任命了姓宋的官员?”   “他他们大旗上写的是,宋。旁边旗子上打的是‘大宋燕云路副帅·种’,还有一面大旗,写的‘正义之师’。”   中京留守:“???”   其实种师中对这行字也不太满意,挺脸红的,自称正义之师,甚至把大旗打出来,让人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但官家说的在理,这次既不为了平金,也不为了平辽,表面上的凭借正义来劝架劝和,实际上则是争取在辽国境内让金军知道不要觊觎大宋的肥沃土地,既能得到燕云十六州,又能避免战火烧到大宋边关,一箭双雕。   但是官家双手叉腰理直气壮:“这就是正义。朕还想给火炮命名为正义系列呢。”   正义一号,正义二号,直到正义一百多号。诶嘿。   没这么干只因为现在的火炮做的还不够好,还能更好,更加正义。   种师中又重申战术:“金国大军攻过来时,火炮齐射,然后弩手准备射弩,火炮只有齐射一轮的时间,发射之后抛下火炮,炮兵上马后撤,守住火炮不用进攻,战后再带火炮回去……开战!”   最前面三排轻甲骑兵手里有骨朵,身上背弓挎箭,箭囊里只有十支箭,不为别的,从进入射程开始算起,敌人冲锋途中大约能射五箭,一旦短兵相接根本没时间放箭。   擂鼓,二十面驴皮大鼓鼓声响成一片。   金国一方也吹响了号角,开始进攻。   斡鲁补亲临前线,远远看着那些极其立体,活灵活现的木质火炮立牌,仔细看了一会,怎么看都不是平面上的画,对身边的丞相们和将领说:“真是栩栩如生,可能是用竹子搭的骨架做的。这大概就是年兽的模样。”   猛将高声叫道:“我去带兵夺来,让您仔细看清楚!”   斡鲁补:“好!”   宋军因为要好好利用火炮来吓人,不能主动往前推进,本打算派上三千人过去勾引金兵来追赶,没想到他们还敢主动打过来,好像刚刚的火炮一点都不吓人似得。   指挥使们全都跃跃欲试,都头们更是直接红了眼,立功受赏就在此时此刻!   金国猛将只带了两千骑,就往宋军处杀过去。他倒是不傻,直接命令:“散开!都散开!比平时再散开”   以前冲锋时散开,为了抡刀和□□长骨朵,也让敌人的箭落空。这次为了躲避火炮,阵型拉开的更宽松,前后两排之间的距离约有两丈远。   就很尴尬,这么点人,散的这么开,稀疏的像是荒草地上的风滚草一样。   如果为了攻击或吓退这些人,投入造价高昂又没带多少的大炮弹,太不值得了。这二十门火炮,只带了六十枚炮弹。前面吓退敌人用了二十枚,现在还够两轮齐射。   种师中举着望远镜观察片刻,断然下决定:“令赵、折二副将领兵出迎,休放金人靠近大炮。”   二人听了传令,立刻欢呼一声,挥舞手里的硬杆子□□:“儿郎们!为官家效力,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发迹变泰,就在今时今日!跟我冲啊!”   四千骑迎战两千骑,弓箭手们改成围绕在火炮四周,严防死守怕有人趁机来搞破坏。   金国将领大呼不妙,这稀疏的整形能避开弓箭或火炮,却又会让落单陷入宋军的包围圈中,而且在对敌方放箭时起不到有效的杀伤,单只的箭会被拨开,只有铺天盖地的箭雨覆盖才能有效打击。而辽东女真自持勇武,那也怕落单被围攻,更何况两千人不全是女真,还有不少投降的辽军。   立刻高声示意:“向我靠拢!向我靠拢!准备放箭!”   宋军中冲在最前面的五百多人拉弓搭箭,一轮齐射就是五百箭,三轮齐射之后,已经到了和敌人短兵相接的距离。身后手执长兵器的战友们嗷嗷乱喊的催马冲上前,□□猛扎、大锤紧轮、狼牙棒怎么耍都吓人,狂呼乱喊的撞在一起。   纯铁武器撞在一起发出的刺耳的巨大声响,几乎盖住了身后紧凑催促的战鼓声。   相互厮杀时不需要多少武术招式,马上作战的姿势更是不多,左劈右砍,分心就扎,把人打落下马再凭高度轮一下,只要打倒脑袋上,戴着头盔也必死无疑。   双方混战在一起,宋军发现确实是辽主带的辽兵都胆怯了,金军也发现了,宋军确实骁勇。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句话一点不假,官家热衷于练武,军中民间本来为了生存产生的尚武精神更是蔚然成风,就连文官子弟有条件的都学学相扑和射箭,以便在侍奉官家时能讨得欢心,这在选拔地方官时似乎能加分只要一样训练,一样的士气,谁也不比谁弱,宋军的奶食和肉食不比金国的少。   皇帝的大营就在后面的感觉不一样,强烈的荣耀感刺激着宋军。   谁不盼着杀敌立功,被官家召到帐外,要是能得官家一句夸赞,死都值了。   虽然这次伤亡比例没有上次夜战时那样完美,但两名副将指挥的也还算不错,将士们奋勇争先,一交战就抵住了金兵,战线互相突进,如锯齿形来回争夺战线,但总体来说,宋军略占上风。   在王舜臣冲出来之后,情况就变了,他在战线外围策马盘旋,窥见有缝隙就一箭一个金兵,顷刻间射杀了一百多名金兵,逼迫的其余的金兵抱团,抱团之后能增加围攻的宋军的厚度,反而能挡住这神箭手。   ……   天祚帝还在放心的歌舞升平:“别唱柳永词啦,唱李王妃的词。”   这主意真不错,两位皇帝待在一起,跑也一起跑,不跑的时候能省出来几万保护中军的士兵去打仗,赵贤弟很会节俭。他那弟媳也好,喝酒打牌,优哉游哉。   耶律信奴偷偷逃奔宋朝,现在前任老板和老同事们都混在旁边,叫他又气恼又不敢出门见人。躲在贾岱玉的帐篷里,吐槽了一阵子:“我就说是徽宗高宗不行吧。还有人跟我抬杠,嘿,只要换个人就能解决的事,那就说明不是客观条件,是主观因素。”叫谥号反倒可以肆无忌惮的议论,被人听见也可以解释是历史上的事。   贾岱玉震惊了:“还有人给高宗洗白啊,我也只好祝他穿越到靖康年间的汴京城代替真正的美少女。哎我上个月见到岳飞了。”   耶律信奴发出男粉见到偶像的尖叫声,捂着嘴:“啊啊啊啊!男神他来了吗?”   “才十岁!是个脾气不好但是长得好看很有礼貌的少年。”   “什么叫脾气不好但是有礼貌?”   “呃,看起来有点好斗,暗暗的争强好胜。”   “那可是岳鹏举啊!还有李清照!我就知道是赵明诚不行,呸,滚开让我来。”   贾岱玉点点头,又跟他聊了一会历史上知名人士的命运,譬如蔡京还在东南边陲搞水稻种植,这才扯到耶律信奴自己的命运上。   耶律信奴仔细想了想,不抱什么希望的问:“咱们这位官家喜欢画画么?”换人了也会喜欢千里江山图和清明上河图吧?那么有名呢。   贾岱玉充满怜悯的看着他,摇摇头:“不,一点都不喜欢。官家偶尔自己画两笔自己的肌肉写真图,画的有一点夸张。你……你就一点科技方面的都不懂?”   “现代社会人类分工明确,每一个细小的项目都被分派给不同的人。不好意思我不在科技树上挂着。”耶律信奴思前想后,只有两点比较有用,一个是官家如果想要什么能动弹的手办,自己能做,比现在的傀儡、皮影精彩。另一个是如果要弄凌烟阁那张功臣图画,全国上下只有我能画的特别真,栩栩如生都是谦虚。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底气十足。   林玄礼在宴会上滴酒未沾,还穿着全套铠甲等着上阵呢,借尿遁离开宴会,在他们门口听了一会,没听见议论自己,全是废话,就走开去找张叔夜等人聊天。   文官们正在一起背着手,在桌上铺开纸,拿砚台当中京城,拿书签和发簪当宋军和辽军,比划议论打仗的策略。以及如果是自己领兵怎么打、如果女真人将来被彻底击败,成为大宋的属国,要怎么治理,如果投奔到大宋的那些女真人又要谋反,又该怎么办。还有这燕云十六州都降服之后,是养马还是耕种。   “为君之道,就在于以不变应万变。”林玄礼笑吟吟的一挑帘子,带着史官和谢宝等侍卫走进帐中,一个侍卫扛着他的盘龙棍。官家摆了摆手:“免礼。我听你们说征讨,说火器,还要谈论马政。诸位臣工,征讨他们这些游牧人,最难的不是打赢他们,而是找到他们。进攻时,无迹可寻,追又追不上,他们是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而到了防守时,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官员们陷入沉思。“官家说以不变应万变,还请明示。”   林玄礼笑道:“做皇帝的俭朴仁爱,熟知民情,不被官员蒙骗。你们做官的,各司其职。军队永远厉兵秣马。物理进士每隔几年就研究些新东西出来,好让火器比别的国家都新都好,自然高枕无忧。”   [再过些年铁木真一路围剿和反围剿,好几个草原可汗追杀他,总也杀不死,不就是因为这个么。]   [只要武器保持全球领先,然后给百姓们吃饱喝足,学生好好学习,官员有人性和常识,坚持法治,没事了。]   [唯一可破游牧民族的是发射卫星,呵呵,就算压缩科技发展的时间到极致,也得要两三百年才能达到这个高度吧。]   [综上所述其实我是个理想主义。]   官员们也用‘道理一直都是这个道理,但是能做到的官家真没有几位’的眼神看着他。   林玄礼仔细想了想,唉,小宝差不多可以,小宝的儿子差不多也行,再往后就不知道了。回去就安排,从厚土商行里拆分出一部分股份,投资大学,教物理和数学,让他们深入持续的研究。至于怎么杜绝贪污腐败,制度让丞相们定,后续安排还是得看皇帝。   人治就这样。历史经验告诉我们,立宪制或两党执政对于把国家弄好没多大帮助,一不小心就烂成一团,走下坡路。   ……   焦灼的战况挡住了后方的怪物立牌,斡鲁补看了一会,就被左右劝回去了。   他还得继续指挥战争。宋军进攻的是金军主力一面,辽军进攻三面,竟也比过去多了点奋勇杀敌的精神,都是为了中京城里的粮草财帛。   如果不是另外三面被十几万辽军挤满了,金军还真想派兵迂回包抄宋军的两翼。   迂回穿插,四面奇袭,这才是金军的致胜法宝。   可惜中京城外像是被赶进一千字鸭子的小水坑,三国加在一起足有将近四十万人,到处地动山摇,真个是人山人海,一点多余的缝隙都没有。   可惜现在只能四面开战,还要留足人手,把中京城里的辽军封在里面,不能让他们冲出来作战。   现在的局势成了奶枣的横截面,中京城是果仁,宋辽联军成了外面的奶糖,金国们成了夹在其中动弹不得的枣子。   斡鲁补沉思了一会,按着桌子:“四面开花,调度有方,宋军主攻,连辽军都奋勇,似乎没有后顾之忧,这次交战,一定不是耶律延禧指挥的。很可能是赵佶。这位赵官家……真是太把我们女真人当做强敌了。俗话说,天高皇帝远,我们在这里打仗,碍着他什么事了?他拿了燕云十六州,不为辽国出头,耶律延禧一样无计可施。”   “可能他真当自己是正义之师?”   “当皇帝得言而有信吧。”   “听说宋朝的皇后善于占卜,或许他们知道,咱们大金国的皇帝陛下会成为天下之主,这才格外小心。”   有人汇报道:“我们发现了辽军的大营,但他们的皇帝不在大营中,只有两万兵马看守粮草,陛下,要派人袭击吗?”   斡鲁补摆摆手:“你们听见辽军在喊什么。谁能向攻入中京城,赏千贯。辽军来回行军,携带的粮草必然所剩无几,他们要中京城里的粮食。宋军后方有粮草供给,辽军可没有。中京城附近,都被我们抢光了。”   一帮饿鬼为了粮草和赏赐肯定是拼死搏斗,努力解救中京城。   金军又该如何应对呢,众人陷入沉思。   粘罕叹息道:“赵佶和耶律延禧在一起,若能一举擒获他们两人,大金将扭转局面,立于不败之地。可惜宋军不是易于之辈,和以前的辽军不同。”   斡鲁补深深点头,但在以少胜多变得艰难时,谁能忍住这反败为胜并巨大丰收的诱惑呢。一拍桌子:“没什么不同的。我亲自去。西边五十里外,还有一万辽东女真饮马河边,宋军在南边,我现在启程,带五百勇士与他们汇合,一个时辰之后就能进攻宋军大营。”   粘罕笑道:“赵官家一定做好准备等着您了。”   斡鲁补握住旁边的长矛,霍然起身,菩萨一样饱满柔和的脸庞上有些火光:“那很好!”   金军主帅真在指挥战斗,眼看上前挑衅的两千人没能勾引的宋军的火器下场,反而在僵持之中损失了许多,死伤惨重,眼看将士们都憋得两眼通红跃跃欲试,干脆一声令下:“勇士们!把这多管闲事的赵官家打回老家去!金国的事,用不着他来管。杀!”   “杀!!冲啊”   方才被围攻、被王舜臣射的抱团的金兵们眼看大军来了,猛地支棱起来,拔出弯刀挥舞着直奔王舜臣而去。   王舜臣刚补充了一袋箭,才冲上来准备继续,也不含糊,调转马头像逃命似得狂奔。   金兵在后方狂追不舍,恨不得一命换一命杀了他:“你别跑!!”   “我砍死你!!”   一边放箭射他。   王舜臣貌似伏在马背上狂奔,反手到腰上抽出箭来,回首一箭都不用瞄准,就正中追在自己身后五十步外的金兵小官脸上。   他也不抓着缰绳,整个人半蹲在马鞍上稳的像水平仪,一边被追一边连连放箭,连发连中。   别人射不到一百箭就要手臂酸软,瞄都瞄不准,王舜臣还能游刃有余的控马,一边带着追兵在两军之间溜了一圈。射死追兵中的第十九个人时,追兵心生退意,不敢再追。   宋金两边都有点看傻了。   宋军指挥使们各领一万人,五万兵马分做前后两组排列,前面三万骑兵,后面两万压阵。前面的三位指挥使也看到了金军的动向,立刻下令:“结阵迎敌。放炮!”   火炮已经移到远处,避开中间交战的六千人,瞄准着对面的敌人。   一声令下,火炮重重的响了六声,面对着火炮冲锋的马表现各异,有些继续勇敢往上冲,有些则直接吓尿,吓得一个急刹车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身上的骑兵给摔下去。   在大宋的骑兵队列后又闪出来无数载着石头的大车,车被驴拉着。两两并列在一起,等辽军差不多冲上来时,立刻用一刀刺在驴屁股上,驴子吃痛,眼睛又被布带蒙住了,拉着一车石头狂奔向前。   金军都是骑兵,没有什么特定的阵型,作战时全凭见缝插针,紧急避让驴车时却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混乱,一些骑兵被迫挤到了别的骑兵。   闪避和挤来挤去时,就影响了他们的气势。   宋军举着兵器,跟着驴车一路冲上来,却不用闪避。   在毛驴惨叫着狂奔过去之后,两军厮杀在一起。   三名指挥使在队伍中冲了上去,仔细观察着战局,用战鼓和军旗传递前进、后撤、互相掩护的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18 03:19:41~2021-02-19 03:1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白 120瓶;五月渔郎、他年 5瓶;喵小了个咪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6章 中京城会战(下)   折指挥使、李指挥使、刘指挥使三人把兵马调动的都不错,或是用兵巧妙,或是硬拼硬杀,都在拼尽全力的夺取胜利,并且保持了战线的统一一致,没有谁轻敌冒进。   种师中坐镇指挥,看着多余的炮弹,打算用在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大炮的角度和尺寸可以调整,有坚硬的特殊的枕木,当炮火仰面朝斜上方发射,射程能达到四百步左右。有一个测算弧度和高度的数据,只要留足大炮前方三十步、炮火后方十步没有人马的距离,就可以在我军背后开炮——得提前通知一下他们免得有人被吓到。而炮弹会毫不客气的从军队上方飞过,落入辽军阵营中。   这招现在就可以用,会让辽军大乱,宋军可以趁机上前掩杀。   或者更有野心一些,等着战线往前推进再推进,在距离金军大营不足一里地的时候再用火炮,争取一炮轰到他们营帐门口、轰断他们的军旗。   这一招杀伤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更能对金人的气势造成强烈打击,让他们人心惶惶,四散逃命去。   要想达到这效果,还得将战线往前推进二里地以上。这很难,只要金国的皇帝不跑,那么这些金军会拼死抵抗。金军后面有军法队,谁敢逃跑立刻就处斩。   宋金双方战线咬合的很紧,以致于王舜臣没有了施展的余地,双方的伤兵撤下后立刻有人冲上前填补位置。   种师中看金军奋勇杀敌,一个个争先恐后,不由得有些感慨:“女真发迹时骑兵不过三千,现在到有了几十万雄兵。辽东哪有这些人,他们军中都是投降的契丹人、渤海人、还有汉人,都是辽国的旧军,穿着辽国的铠甲,吃着辽国积蓄的粮草,为女真人征战。这些辽人在为天祚帝效力时,没这么勇猛无畏。哼,他们迎击金人时,若有今日十分之一的悍勇,辽主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境地。真是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辽主是真心宽,倘若我的官家请他去汴梁城做客,他大概会说,此间乐,不思辽。   左右将领的战争经验不是很多,都在屏息凝神的盯着眼前互相席卷的钢铁雄兵。不敢谈笑风生,只怕影响了主帅的判断,有什么没听见的、没看到的话。   种师中:“另外三面辽军进攻的情况如何?”   早派了探马不停的去打探,以防有哪一边的辽军突然溃逃,给金军绕到过来从侧翼或后方偷袭的机会。   探马:“启禀种帅,三面辽军都在为了晚饭拼命搏杀。目前为止还没有败退。”   中京城里有粮草,斩杀的金国的马就能拿来炖着吃。前些天我们连续炖了几天马肉,他们只在下风口闻肉味。   ……   林玄礼慷慨陈词讲了一下《好皇帝工作指南》,背着手穿着铠甲,叮叮当当稀里哗啦的回到自己中军大帐中,落座时低头瞅了瞅,互相摩擦的甲片没磨掉镀金层,这很好。   法条钟上的门打开,猛地弹出来一个小老虎。这是根据苏颂的水运仪象台和后世的布谷钟合在一起研究的,只是经常错乱。用十二生肖代表十二时辰,老虎的寅时是凌晨三点多,现在却是下午三点多。官家反复拆装过几遍,齿轮满天飞,也没给修理成每隔两个小时、一个时辰蹦出来一次,还是每个小时跳出来一次。   但能弹出来小动物之后,这钟的价格一下翻了三倍。在此之前只有学生上课和官吏上班时喜欢这钟表,他们喜欢准时准点下课、下班。   林玄礼看完表,又掏钥匙拧了拧发条,外面的发条孔用钥匙拧动时,会把里面一卷用小螺丝固定的金属片卷的紧紧的,这一卷用的是银和铜混合的一种金属,又柔软又有韧性,法条上紧之后这卷金属薄片产生舒展的弹力,驱动齿轮,让钟表一圈圈的旋转。   抱着金盔掸了掸尘土,含笑道:“现在宋辽与金国交战,将近半个小时。今日在我的指挥安排之下,四倍于敌的兵力,总算有了像样的用处。我和天祚帝这两个香喷喷的大诱饵,就留在这儿,只有五万人保护,我就不信辽人能忍住这诱惑。”这五万兵马保护中军,却是均匀的围绕在中军宝帐的四面八方,单方面突进时只要两万人马就能达到对等效果。   除非金国全都是笨蛋,才会放弃直取中军的计划!他们用兵灵活,迂回包抄那么多次,一定会来。而中军也做好了迎敌的准备,虚设了不少营帐,营帐里有些挖了坑,有些暗藏火炮、□□不计其数,火箭不敢在营地中用,怕给自己的帐篷点燃了,还在另外三个方向埋设了陷阱、挖了战壕。   官家本来想在大营正门前也设下陷阱,但其他人都说太不吉利,被迫拒绝了。   魏季礼惊惧万分:“官家何出此言?”   狄谏在旁边微微一笑。早就听了官家的安排,和谢宝一起戎装侍奉,随时准备上马杀敌。他虽然是进士出身,但从小在老爹的教诲下勤练武艺,学习骑射和兵法,是在狄青被诬陷而死之后,才坚定的弃武从文,免得继续受尽打压。现在看官家如此热衷用兵,早就想改回来了。   林玄礼笑吟吟的摆了摆手:“没什么意思,你不要多想,只是斡鲁补兄弟几个,或是粘罕,有可能亲自领兵来袭击中军大营,想要惊走天祚帝,或是擒…二帝以反败为胜。”好家伙差点说了擒贼先擒王,呸,不吉利。   文官们:(⊙_⊙)?   w(-Д-)w   o(╯□╰)o   (⊙_⊙)?   他们也不傻,只是不太理解金主的用兵方式,现在看官家一副尽在掌握中的表情,就都明白了:“官家这是要以身犯险,擒贼先擒王?”   “官家命令宋辽两国军队倾巢而出时,就设计好了这样的结果!”   “官家!!”官家凭借过人的军事思维,把他们都给闪了一次。答应的好好的,绝不亲自上阵,现在好了,将领们差派在外,官家可以轻易找个借口就率兵去迎敌。   林玄礼看他们满脸悲愤和担忧,有点不好意思,嘟囔道:“这个嘛,兵贵神速。”   事已至此,埋怨劝谏官家也没有用,要是拔营撤退——第一撤退不了多远,第二会直接灭了前线士气,一旦士气一蹶不振,就会兵败如山倒。现在官家和中军只能顶住!根本没得选。中军大营一步都不能移动!士气必须保持住。速战速决是有意义的,回程时还得平定燕云十六州的乱局。   “辽主在这里笙歌乐舞,官家前去迎敌,显得官家的身份比他低了。不如叫停乐舞,强令他为官家祈祷。”   “对,不能让昏君如此放肆。”   “辽朝史官也在这里,他若用春秋笔法一写,倒好像官家成了保卫辽主的大将。这不成啊。”   林玄礼看向零食箱,那里面存着一盒精美的龙须酥,汴京城寄来的,非常精美:“诸位,稍安勿躁。朕知道你们为我颜面着想,可我要是带着耶律延禧一同上战场,那才真是危险。现在我,很想念童贯。他要是在这儿”   有士兵在帐篷门外叫到:“报!种帅的阵线向前推进五十步!”   “好!”林玄礼等了一下,看来没有别的事汇报:“华梅,你们内侍之中,就没有像童贯那样油嘴滑舌的?”   华梅有些汗颜,从官家身边绕到侧下方:“启禀官家,童贯说官家出征在外,事事都要严肃,军中纪律最重,特意在宫里选了十名沉默干练、学过骑马的内侍随小人伺候官家。”   都非常沉默,只干活不说话,特别没有存在感。   文官们提出反对意见:“官家找童童贯做什么?”   “官家若想听几句奉承话,臣等不会说,若要听吉祥话,我们可以写词为官家壮行。”   林玄礼摸摸下巴,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滑过:“我需要一个能把耶律延禧灌醉的人。让他烂醉如泥,倒在帐篷里和死了一样,以免给我添乱,他带了八百多亲卫,这些人要是一起作乱,还真不好办。你们谁能做这件事?不行吧,哎,童贯啊,送太子回京之后,就知道奉承皇后太子,也不管我在这里如何的挂念他。”   文官们倒是愿意咬咬牙,去做这件有意义的事,可他们就算是把牙咬碎了,也知道自己真不如童贯那个天生的马屁精,那小人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京城里一百个油嘴滑舌的活计也敌不过他那三寸不烂之舌。   童贯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异常感动,眼含热泪的拜倒在大帐中:“官家呜呜呜呜,小人万万没想到,您竟然还记挂着小人。虽然远隔千里,可小人的心里只有官家,何曾奉承皇后。实在是黄河冰封,沿途有许多艰难险阻,大宋境内倒是安全,一到辽国境内,这沿途的贪官污吏、流民贼寇,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宋辽一比,真是天地之差。小人一路颠沛流离,还迷路了一次,总算赶上了大军,今朝又见了官家,还听官家念叨小人,呜呜呜呜,如同死而复生。”   林玄礼美滋滋的命令左右:“快扶他起来。赐坐。童贯你受苦了,你身体还好吗?精神怎么样?”   童贯做虚弱状:“小人只是腹内饥饿,原本腰痛的很,一见天颜,只觉得百病全消,身轻如燕,官家若肯赏脸,小人现在能给您跳一段掌上舞。”   “哈哈哈哈哈。军中也没有托的动你的大汉。快给他舀一碗奶茶,拌些油茶,垫一垫。我正有军机要务委派你去呢。”   童贯唏哩呼噜吃完,一抹嘴,含了块香片弄的满嘴香味扑鼻,精精神神的去给天祚帝劝酒。心说:虽然官家不许我上阵杀敌,可要是灌醉了辽国那老小子,也算立一大功,不枉我紧赶慢赶来这一趟。   过了一刻钟,林玄礼刚收到金军一万人从右方进攻的消息,深沉的考虑这是不是引蛇出洞,率兵来袭的是不是斡鲁补,谁也不知道。沉吟再三,对侍卫说:“你赶过去,告诉种师中,就说斡鲁补和粘罕逃跑了。”   侍卫:“啊??官家,小人不明白。”   谢宝紧张的笑:“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斡鲁补来攻击咱们中军大营,这件事不能说。换一种说法,他不在金国大营中,这可是真的。”来回路程遥远,来袭击的如果真是斡鲁补,那他在天黑之前赶不回去,一旦金人产生怀疑,他又没法站出来激励士气,那就有乐子看了。   希望中京城里那些被围困的笨蛋知道出来透透气。   “是!小人明白了!”侍卫翻身上马,直奔中京城而去,头盔上装饰用的红缨在空中抖成一条直线。   林玄礼看着上了年纪的枣红马小红,还有小红生的儿子,以及才五岁的小白和小黑。   研究了一会,选了矮胖的小白马,这马看起来萌萌的,不是特别高大,却是一匹纯正的蒙古马,体力耐力都很惊人,胖是储存了脂肪,可以长时间的消耗。   金盔金甲配白马也特别好看!   童贯就喜滋滋的回来报功:“天祚帝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萧皇后和几位美人都叫不醒他,她们还埋怨我呢。辽主说他信任您,超过对萧奉先的信任,万事都托付给您了。”   “很好。”   那右边来袭的金军作战非常勇猛,几次突进到距离宋主不到一千米的距离,双方远远相望,喊杀声都能听见。   林玄礼特意爬上高处,金光灿灿的负手而立,遥望那几个只顾着往前冲的金国勇士连续砍伤数人,随即被大宋的勇士斩杀殆尽,他们的冲锋又被杀退。   宋军的大部分骑兵都派出去了,这次防御战以步兵为主。   火器的应用依旧不是特别有效,瞄准和装填的速度要比射箭慢,只有在旁边高处的空帐篷里突然搬出来一个火箭,咻的一下炸死炸晕七八名金兵更有效。   有人战战兢兢的问:“官家!他们距离您只有不到千米距离,您快调另外三面的军队去抵挡啊。”   林玄礼咬着牙一摆手:“不要胡闹。全军不得擅动,各安其位!”   [他妈的,都是我的兵。]   [但是不能动,我玩网游打仗的时候,都知道先派小股部队袭扰,等到露出破绽再派人直取中军。如果不是这样,那他们也能挡住。]   [我他妈还真的保护耶律延禧不被人抓走,顺便把这些文官堆在一起保护起来。]   一转头又看到耶律延禧的那群莺莺燕燕走出营帐,一个个都很害怕的样子。   林玄礼心说:[这也就是我,虽然内心荡漾但为了和赵佶区分开,不纳妃不生子并不跟人偷情的人。要是换一个别的穿越者,你们这群美女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和谐)了。尤其是中古龙傲天,什么嫂子侄女的…有些小说太过单调我干脆去看皇书了。我上辈子当单身狗的时候都看不下去。]   [现在好兴奋!方方面面都很兴奋!]   [夺□□女的诱惑吧。没有曹操和铁木真的能耐,跟人家爱好一样。李师师现在大概还没成为行业精英。]   耶律敖卢斡也走了出来:“叔叔,您要亲自迎敌,侄儿也想同去。”   林玄礼:“问你爹去。”   敖卢斡小声说:“他被您的人灌醉了。”   林玄礼叹了口气:“你年纪小,力气不济。十五岁以上才许参军。”   敖卢斡上前两步,低声哀求:“自从迁帐之后,萧奉先多有埋怨。金人来袭,宋主叔叔若不带我上阵,恐有性命之忧。倘若是陛下要儿子死,儿子不敢有怨言,只恐萧奉先设计离间官家和陛下的情谊。”   林玄礼微微吃惊:“好,很好。你跟在谢宝身边。”   宋军中军的营门冲东开,中京城位于宋军的西北侧,刚刚被金兵进攻的是右侧(东侧),但不是正对着营门进攻的,攻击的是东北角。   扎营依照地形和取水的方向,并不是四四方方一大盘,也不是一圈圈的围着中军大帐。   斡鲁补估算着时间,三尺长的木棍插在地上,日影移动了两寸宽的距离,到了约定的时间。“准备进攻!儿郎们,富饶的宋主,昏庸无能的耶律延禧就在大营中,得到他们俩,就得到了胜利。到时候不仅辽国要交纳岁币,宋朝同样要向我们大金交纳岁币。想想中原那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瓷器玉器,都是你们想都不敢想的精致玩意。”   一番话说的金国士兵们双眼发红,他又毫不犹豫的加码:“攻破他们中军帐之后,所获的辽宋两位皇帝携带的珍宝器物,除了印章和书籍之外的任何东西,金银财帛,漂亮女人、宝马、猎犬,朕全都赐给你们!!”   这比上阵前痛饮美酒更令人疯狂。   “陛下,我们从哪儿进攻?”   “东南方向!宋主如果中了我的计,集结兵力在东北方迎敌,东南就是薄弱项。如果他自以为看破了我的计策,反而在西南方向迎敌,同样露出薄弱项。”   ……   林玄礼已经下了高台,翻身上马,和小白配合的也不错:“将士们,金主或者金国丞相亲自领兵来偷袭,可是一切都在朕的预料之中!朕今日,和你们一起上阵杀敌,这次上下齐心,击退斡鲁补,叫他们知道,大宋的军威不可侵犯!”   士兵们装备精良,天天吃饱喝足,扛着冷艳锯青龙刀那样的大刀,还有长柄铁斧,铁斧的顶端是长矛一样的尖,斧刃能把人劈开,斧背和锤子一样好用,斧子捅过去则像是增加助力的矛。   官家纵马在将士们面前缓缓走过,高声道:“有些人可能要问,我们大宋仁义之师,不远千里,跑到辽中京来打仗,为的是什么。你们想想看,辽国境内,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城池村庄,凡被金国攻破的,男子变成奴隶或是死人,女人被掠走,被折磨死。这一仗在辽国境内打,就能保住大宋的边关城寨,保住你们的父母兄弟妻儿。今年冬天打退了金人的野心,明年春天开荒种地,秋天安安稳稳的丰收。杀退金人,朕要重赏三军!”   十万人,每人三贯,三十万贯就没有了。QAQ。   大宋的士兵一样热血沸腾,这可是和官家一起作战,近百年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一转头发现张叔夜也换了甲胄,背着弓箭跟在官家身后。   “张叔夜?”   “臣也精于骑射。”张叔夜有点不好意思的承认:“虽然不如王舜臣,早年间出使辽国时,也曾技惊四座。官家身边的神箭手不怕多,何妨算我一个。”   林玄礼点点头:“可以。” 说完话,把头盔上镀金铁环的护面挂在卡扣上,拧紧卡扣。这玩意像是博士女人的面纱一样,实际上非常有用。   谢宝、狄谏都戎装随行,士兵之中还看到年轻的都头韩世忠。   文官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冲过来拉住缰绳出了个主意:“官家!!令将士们结成三个盾阵,让金人猜您在哪个盾阵后面。如此可以分而歼之!”   “对,他们聚在一起冲锋,也好用火炮。”   “臣等不能随官家上阵,只能献上一点愚见。”   狄谏握拳:“三个盾阵后面都是火炮!”   “妙哉!”   五万中军,就留五千人保护喝醉的耶律延禧和文官们,还有一万兵马正在交战,三万五千人分做四组,三万步兵分成三队,留五千人骑兵灵活机动。   三个盾阵遮的结结实实。倒叫斡鲁补猜不出宋主在哪儿,他这里也只有一万兵马,没办法分兵。   凭直觉感觉哪一个都不是,但来都来了,再踟蹰后退岂不浪费大好时机。   依照宋人的脾气,宋主必然在中间那一堆。   三百重甲铁骑和七百拐子马一同冲锋在前开路,斡鲁补亲自率领其他人跟着冲过去。   在距离仅有二百步时,双方开始疯狂放箭。   三门并在一起的火炮已经完成添弹。   “撤盾!”   持盾的步兵后背屁股对着炮口,紧张的手都抖,屁声不绝于耳,一听命令赶忙连滚带爬的撤退。   三门火炮一起喷出烈焰和浓烟,重甲骑兵顷刻间像是被收割的稻子一样倒下一片。   斡鲁补不退反进:“冲上去!别给他们时间!”   火炮和弓箭一样,靠近就没威胁了!   盾阵后面各有一万人,却都是步兵。兵马之中隐藏了五千骑兵。   就在敌军冲过来短兵相接的时候,装作守在盾阵后的五千骑兵,突然在一个人的带领下冲了出来。   小白马疾驰如飞,骑士一身金甲在夕阳的照射下十分刺眼,头上随风飘动的红缨和日光红成一片。   宋军看官家穿的像个金砖一样,已经看了多日,都很适应,金军却被这富贵样子刺激的流下眼泪——真的太晃眼了。   林玄礼双手握着三十斤重的硬木盘龙棍,九尺长的棍子粗细程度恰好适合他的大手抓握,棍子的一头镶嵌钢尖和铁环,一尺长的铁链上链接着一根一尺五寸长的铁棍。他很心机的把短棍部分放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遮着,让对方误以为这是刀枪或骨朵。   几名神箭手紧随他左右,连连放箭清除障碍。   斡鲁补一眼就认出来,这一定是宋朝皇帝,这种气势不是将领能有的,看起来和传说中的宋太-祖一眼悍勇,但更华丽。他一挥手里的骨朵,八尺长二十多斤的锤子虎虎生风,任由先锋官去冲击炮阵,自己带人迎上这金甲的猛士,心里有些吃惊,用汉话大喊:“赵佶受死!”   林玄礼只顾着看肩甲上中了一箭但自己没受伤,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喊自己,拿女真话骂到:“你这个忘恩负义不知足的驴子和狗所生的杂种!”   他背着所有人悄悄学了一些女真话——仅限脏话单词和脏话长句,即便记串了也没有半句好话。   斡鲁补都惊了一刹那,左右勇士替他拨开了射到眼前的箭,顾不上对骂就开始亲密接触。他一轮锤子,作势要砸赵佶的马头。   马的头是弱点,一锤下去准死。   林玄礼在马上以拧身,以腰为轴心支撑,把盘龙棍抡圆了斜劈向对手。   盘龙棍不是战场上惯用的武器,实际上除了赵匡胤之外,几乎无人使用,觉得僭越而且不好训练。   林玄礼上辈子精通双节棍,这辈子也练习了七八年,才有信心说自己能在枪棒的用法之外,得心应手的用短棍的惯性来阴人。   斡鲁补不学物理也知道如果自己靠近招架,架住长棍会被短棍按照惯性对着脑袋轮一下,只得调转骨朵,用杆子往外一拨。   双方的神箭手只能拦住对方的小兵,不敢对交战的两位皇帝下手。   一双宝马良驹在主人的操控下不停的交错,暂时分开又重新冲锋,两把长兵器不停的切换进攻的角度,又反复被拦下。   大战了三十多个回合,足有十几分钟。   亢奋,高度集中注意力,体能尽全力输出,林玄礼在这严寒时节汗流成河,热气腾腾。   斡鲁补也没好到那儿去,体力还充沛,可是应付盘龙棍太难,稍不留神他已经被甩过来的打中了两次。   两军同样厮杀在一起。   鼓声、喊杀声、惨叫声、人嘶马喧闹的震天动地。   但两位主帅谁也没顾上排兵布阵,对身边发生的事近乎充耳不闻,专心致志的死磕在一起。   斡鲁补咬牙切齿:“你当你的官家,来北地做什么!”   林玄礼忽然想起靖康耻,想起赵家三傻所做的一切,可怜的百姓们,想到被气死的名将们,想到弟妹李清照原本的命运,怒气值飞快攀升:“宋辽唇亡齿寒。而金国都是屠夫。”   你以为老子上辈子在乎宋朝灭不灭吗?金国要是征服宋朝之后能做的挺好,我能愉快的点赞叫好。这辈子才利益相关!   “你错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们认为不能治理的地方,人是杀不完的。我倒想做个仁君,从爱自己的国人开始。”斡鲁补一骨朵砸过去:“你也是一样!”   林玄礼心里豁然开朗,只觉得自己丹田气十足,可能是被气的,突破了自己练武时恒定的极限,更快更猛的横扫盘龙棍过去,直扫他的腰。   斡鲁补照旧斜着往下一压。   林玄礼这次却用了巧劲,一股暗劲传过去,在他斜着往外侧下方压的时候,之前几次都能压住,短棍甩起来也打不到他,这次却掌握的更好,在被挡住的前一刻,把盘龙棍往前递了一尺七分,自己双手握着一端,就侧面往下一压,另一端在斡鲁补背后翘了起来。   短棍轮起来,准确无误的一棍子敲在斡鲁补的后脑勺上,就像有人在背后偷袭。   幸好带着头盔,人当时就晕了。   要是没带头盔,得死在这儿。   金主的亲军拼死上前抢回了主公。   林玄礼本来想追上去,可两手酸软疼痛,也已经无力再战。   已近日暮,战争可以宣告结束了,金兵败走,之前在军营中设下的陷阱基本上都用上了。虽然在中京城下交锋的大军始终没能炮轰金兵大营,战线被牢牢挡住,但他们也争取了胜利,并一步步的逼近城下,中京留守最后也壮起胆子放下吊桥,派了一千骑出城厮杀。   中箭并眩晕的斡鲁补被人救回去这件事,最终决定了金国败局。   剩下许多的马匹又留给宋军炖了无数锅。   次日清晨就忙正经事——派人进入中京城取用他们的粮草和库银。又把宋营中一车车的银子和交子拿出五分之四来,赏赐三军。   林玄礼依旧很亢奋,终于能脱了铠甲。   可惜手臂酸软,手也抖,不太方便,又不便让内侍代劳,童贯毛遂自荐也不行!   只好清心寡欲的静静心——诵经不好使。   算算这次打仗死伤多少将士,花了多少钱——当时就不兴奋了。   农历九月二十二日,中京城外,宋金辽三方经过几天的摩擦和‘深入交流’之后,决定按照宋朝提议的,坐下来谈一谈,谈一谈割让土地、岁币、以及联姻。   宋金辽三方排名顺序按战斗力排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很懂骑马交锋…   累死宝宝了。但是很爽!写的根本停不下来!   反正我打完架之后会性奋,特别兴奋。   感谢在2021-02-19 03:14:52~2021-02-20 04:2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面桃花、 holly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乐的一只小喵喵 30瓶;红 26瓶;凤歌 20瓶;好天光、白岑 10瓶;与自己斗其乐无穷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7章 战后慢慢来   三国会谈的时候不需要皇帝亲自出场,丞相和官员先去会谈。   主要也是辽国和金国讨价还价,唇枪舌剑,拼命占据道德制高点,试图指责对方缺德冒泡头顶流脓脚底长疮。   大宋没带丞相出门,派了参知政事、太子太傅、龙图阁大学士、燕云路参军……等头衔的两个宋朝官员前往会谈,不发表什么言论,只是劝大家以和为贵。   斡鲁补被一棍子打在后脑勺上,第二天依旧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林玄礼战到脱力,太紧张了,手指微微有点痉挛,次日就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被内侍们按摩揉捏,愉快的听童贯的彩虹屁,赏析官员们的散文。吃饱就睡。   耶律延禧在宿醉的头痛中奄奄一息。萧奉先劝着耶律延禧搬离了大营,他觉得有这么强的宋军做主力,要是自己来指挥辽军进攻就好了,宋主可能是因为当年谋害完颜阿骨打的事,存心故意不和自己、不和自己的亲外甥亲近。耶律敖卢斡是自己侄子登基继位的最大敌人,偏偏本人长得不赖,又允文允武,还受人喜欢,这多可恨。   张叔夜是进士出身,这些年都是文官身份,虽然练武不辍,跟着官家一起上阵冲杀了一阵,回来捡起文官该做的事,开始写散文记叙此次大战期间官家的高光时刻。   史官拜托中书舍人暂时顶班,记录官家的言行,官家此时正被两个内侍捏腰捶腿,在帐篷里睡午觉缓乏,大概能睡一个时辰。史官自己去采访跟着官家一起冲杀在前的将士们。   张叔夜还很兴奋:“拿我的散文去看,我如实写下来了。”不是每一个文官都有机会左右开弓射箭,和官家一起上阵杀敌,那是多么亲密、多么信赖的关系,他兴奋的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似得。   又谨慎的补充道:“我已经上奏劝谏官家,不能再将千金之躯置于险地。”   史官点点头,去找别人。   谢宝:“当时我领一路兵马,奉官家的命令,打眼前的金人,不去救援。一直在关注官家所在的方向,官家真是疾如风,徐如林,不动如山,难知如阴。斡鲁补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在官家的预料之中,无一遗漏。官家对他了如指掌,如同父亲懂儿子的小伎俩。”   折指挥使:“当时我也领一路人马,奉诏迎敌,不敢擅离职守。只看到白马金甲红缨,如天神下降,动雷霆之怒。长棍势如盘龙,几乎和活的一样,无人能挡。唐太宗当年就是这样!”   狄谏:“当时我紧跟在官家身后,用弓箭为官家开路。官家真是,世间少有的明主,比唐太宗也不逊色。我写了一首词,描绘当时的情景。”如果先父侍奉的是当今官家,又怎么会被人猜忌呢,倘若有人对官家鼓动唇舌,诬告武将,官家大概会自信满满的说‘他不是我的对手’。呜呜呜。   猛将甲:“官家那盘龙棍上下翻飞,真好比有神龙盘旋,和那个金国皇帝大战五十个回合!官家神色不变,我估计官家寻思着他老人家是来劝和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就放了斡鲁补一条生路。当时官家在马背上含笑看着斡鲁补七晕八素的被人弄走,那真的是,天宫中的天王一样,威风,霸气。”   猛将乙:“当时官家和金主战的虎虎生风,针插不进,水泼不入。我们不是不想上前助阵,实在是无能为力,挤不进去。官家的武功真是举世无双,俺在官家手下,过不了五个回合,真不是禁军中那些将领糊弄官家。”   都头丙:“当时我就傻了。说句不恭敬的话,庙里的金甲神人得按照官家的相貌和铠甲来塑,才算是威风凛凛。”   都头丁:“太威风了。不到一千的阵亡人数,杀伤敌人数万,全靠官家指挥的好。小人等兄弟几个都说,为了官家抛头颅洒热血,太值得了,只要官家一声令下,不论是什么事,小人等万死不辞。”   按理说,一位武功卓越的皇帝,应该和本朝的开国之君相提并论,奈何在身份上有点小尴尬,而本朝太宗打仗也不怎么能赢……拿来赞美的官家的,除了唐太宗,就是天神天将。   史官一连问了几十个人,包括跟随的亲卫、禁军,基本上连招式都记录下来了。这才心满意足,回去看官家睡觉的样子。   在两国交战时,俩皇帝亲自见面互殴是一件很离奇的事,几乎从来没有过,通常情况下,即便两国开战,这两国的皇帝也不会见面,就连互通的书信都不是亲自写的。   其他文官也各自写命题散文,共赞官家神威无敌,然后纷纷递交劝谏的奏本,拼命反对他再来这种冒险行为。   林玄礼手抖抖的看了一些:“来人,为朕代笔,给京中写信。”由他人代笔,只能是洁净版,给丞相们的,给太后、皇后和太子的书信,一点胡说八道和贫嘴都没有,正正经经。   代笔的舍人都觉得疑惑,平时官家和娘娘在一起腻歪纠缠时,他们都看在眼里,现在突然正经起来,怪怪的。   童贯本来想吹官家可能是唐太宗转世投胎,仔细一想,官家虽然很仰慕唐太宗,但很对自己的身份引以为豪,可能不乐意听见这种因为是谁谁转世所以无所不能的话。试探着一问,果然不行。   ……   中京守备急着劝辽主天祚帝答应金国的要求,只要以中京为分界线,重新规划南北地界,一切就都还算不错。主要是宋辽加在一起的三十万大军得尽快撤离,这中京城中虽然积蓄了大量的粮草,但实在供不起这么多士兵无节制的大吃大嚼。   耶律延禧考虑请赵贤弟彻底剿灭女真人,需要付出多大的价码,仔细想想,不能再多给了。实在是没有了,上京的珍宝被金国抢光,辽国各地城池的粮草都告急。   那么不论金国要多少岁币,立怎样的盟约,都可以,和平是最重要的。   萧奉先每天都在对宋主出尽风头而耿耿于怀,不外乎‘虽然我打不过他我也不敢上战场,但是我也很优秀,他不能比我更有名望’等种种思想。越想越憋气,又看着敖卢斡貌似仰慕的跟着他,越发不安,干脆搬弄是非:“陛下,您看宋主名声鼎盛,现在就连咱们大辽中的官员、将士,都对他心生仰慕,交口称赞,拿他和您比。”   耶律延禧叹了口气:“我实在比不过他。打不过他,那又如何?我有亲儿子,有五个呢。他有什么,只有几个侄子。还不能过继给他自己。哼,为了情分或者名声,选了他哥哥的儿子,这下子骑虎难下了。沽名钓誉不可取啊。”   萧奉先几乎要窒息了,他正为此而头疼呢。文妃好不容易失宠,可是到现为止,耶律敖卢斡都算是天祚帝偏爱的儿子,最出色的儿子,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儿子。萧奉先的妹妹萧贵哥刚刚大受宠爱,前两年才生了耶律定,他有了亲外甥,当然盼着亲外甥登基,自己当国舅。   “话虽如此,可是陛下您没发现么,敖卢斡最近几日来,和宋主特别亲昵,昨日还留恋宋营不肯回来,似乎有点不对劲。”   耶律延禧嘎嘎傻乐:“哈哈哈哈他不给我当儿子,想跑去给赵佶当儿子吗?那也得人家肯要啊。”   萧奉先眼睛一眯:“陛下,朝野之中对您多有怨言,却都说敖卢斡皇子十分贤德聪慧,有帝王之相。他确实早慧,倘若他勾连宋主,想要图谋大业,这可怎么是好?我这枢密使虽然掌管天下兵马,却未必是宋主的对手。”   耶律延禧笑不出来了:“是嘛。”   萧奉先做忧国忧民姿态,挤眉弄眼,满脸跑眉毛的暗示:您能割让燕云十六州,雇佣宋主来为您攻打金国。皇子若是有样学样,打算割让更多的土地,譬如幽州城以北,黄龙府以南的地区都给宋主,只求他宋主叔叔扶他继位,您猜他答不答应。   耶律延禧读懂颜文字,仔细一琢磨,这要是我,我得答应。多大一个便宜,不占是傻蛋。“敖卢斡一向善良仁爱,我看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叫他过来见我。奉先,你拿一车酒去见我贤弟,供他们庆祝,我听说他们行军时没有携带酒,无酒不成宴席。你顺便试探试探,看看敖卢斡都和他说了什么。”   萧奉先满口答应。带了一车最好美酒,画了华丽丽的新衣服,准备过去。   敖卢斡被叫过来见父亲,不敢说萧枢密使恶意满满,只好说:“臣想向宋主学骑射兵法,将来披坚执锐,为陛下抵御金人。”   宋营中,林玄礼写完了新的一篇《君道》,重点强调了心理学的作用,还有学习的重要性,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和变强,变强就更快乐。   自己也不过中人之姿,上辈子指挥打群架最多不超过一个班,虽然天赋平平,但这辈子全凭六哥留下的家底好、老婆好、丞相好、努力学习、知道历史、小心谨慎,竟然干的还不错!这些因素真是缺一不可。   正乐呵呵的接见王舜臣,这中年汉子在战场上所向睥睨,到了中军宝帐中,在翘着二郎腿躺着休息的官家眼前,反而坐立不安,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林玄礼笑吟吟的问他:“十五年前,我在秦凤路当兵时,曾和姚雄有一面之缘,当年就是他的部下,或许我们见过面。”   王舜臣稳了稳心神:“是,小人当年听说过秦王的威名。十五年过去了,官家威风更胜当年。”   林玄礼大笑:“现在章楶没办法抓着我,不许我冲锋了。他在京城筹措粮草,安排后勤,哈哈哈。”   王舜臣倒不觉得好笑:“小人听说,斡鲁补的行动,尽在官家的掌握之中。官家为何不留下小人在您身边,保护左右?”   我可以直接射死斡鲁补,或者把他射伤,比其他弓箭手更好的保护官家。   林玄礼沉吟片刻:“别人也有此疑问,我懒得回应,既然你问起来,不妨告诉你,女真人以游牧为生,我要杀斡鲁补不难,但他死后,女真人还在,女真的豪杰还在,他们远遁千里,整顿兵马再回来报仇,我们耗不起。辽国杀阿骨打的仇恨远,我杀他们金国皇帝的仇恨近,他们必然先报复大宋。而辽国呢,不足以作为屏障。燕云十六州还未彻底收服,大宋无暇他顾。”   [更主要的原因是,在历史上,阿骨打、金兀术、粘罕这几个家伙都想吞并大宋,而斡鲁补更希望适可而止,占领一片他们能驾驭的土地就够了,和北宋第一次签订盟约之后,他也不支持第二次侵宋。]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是一个矮墙,能稍稍控制另外两个战争狂的小矮墙。]   [他的野心不是无限大,更趋向于现实,想要稳扎稳打。这样更好预估他的行动。让金兀术尽情的弄他的铁浮屠,粘罕尽管研究火器,俩败家玩意就能耗光金国的年收入。]   [还有我当时是真的追不动了……我决定让辽国花钱养废女真人!]   王舜臣觉得这是纵虎归山,但官家说的铿锵有力,想的也一定很全面。他不知道燕云十六州怎么了,欲言又止。   为了稳定军心,谁都不知道后方燕云十六州爆发了怎样的乱局。有些城池竟然一天易主了两次,无数人出来争夺主持局面的权力,就连当地豪强也要起兵蹦跶蹦跶。   各路消息纷繁复杂,只是大掌柜楚东昌这个名字被频频提及,他还真说服了不少人。包括郭药师那个举世瞩目的二五仔,也被他说服了,率领怨军夺取城池,献给大宋。   这货在历史上也是这么干的!然后就当了带路党给金国带路。   林玄礼从‘到底是赵佶太混蛋还是郭药师太混蛋’的选择中回过神来,心说俩人没一个好东西。又端详了一会,王舜臣浓眉大眼面容刚毅,肤色黝黑,有些眼角纹和法令纹,看起来更酷,只可惜脸上有两行刺字:“等到回京之后,赐你宫中秘药,把脸上的刺字去掉。而今新入伍的儿郎们都不在脸上刺字,你又立下大功,我一心想要赏你,除了加官进爵之外,只有这个是你应得的、”   王舜臣拜谢不止。   官家快快乐乐的从床上一跃而起,拉着他的胳膊扶起来:“躺了两天,该出门活动活动了,你来教我射箭。”   王舜臣射箭神准的原因不在于姿态,在马上瞄也不瞄随手开弓应声命中能有什么姿态,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心法,他觉得是天赋。但官家要学,好歹得说点什么。   萧奉先来到这里时,中军大营大部分军官都在围观官家学射箭,他们也想学,辽国的军队不行,枢密使也同样不受重视,撂在旁边放了好一会,林玄礼又练了一百多箭,双臂累的没力气再练,这才把老师让给旁边那些翘首以盼的将领。   晃晃悠悠的回到大帐前下马,看萧奉先迎出来:“萧枢密,你久等了。”   萧奉先奉承了几句,跟着他进了大帐,赐坐赐奶茶:“请宋主屏退左右,我有一句事关紧要的话,要禀明宋主。”   林玄礼看了看左右,史官,童贯华梅,谢英和另外三个侍卫:“左右都是我的亲信,不会泄露机密,你有什么事请说罢。”   萧奉先幽幽的笑了笑,凝视着宋主,缓缓说:“大辽本不该有此一劫,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当年,宋主降下旨意,要外臣派人暗害完颜阿骨打。外臣仰慕大宋,一时糊涂竟照吩咐做了。如今金主斡鲁补携兄弟族人,打着为父报仇的名义袭击大辽,宋主又借此牟利。我想请问宋主,您的良心何安。”   史官头一次听说这秘闻,险些失手跌落毛笔,汗毛倒竖的盯着官家,等他反驳或是认可。   林玄礼也很震惊,心说这货疯球了?突然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跑来说这个。必有所图:“萧奉先,你想要什么?”   史官瞳孔地震,万万没想到官家承认了!官家怎么会做这种不仁不义的阴谋事件呢?   萧奉先:“官家目光如炬,圣明烛照。”   童贯心中不屑:你这也算拍马屁?   萧奉先继续说:“我听说敖卢斡有意借大宋的兵马势力,夺取辽主的位置,您对于此事必然知之甚详,求官家在我主面前提一提这件事。”   林玄礼头脑风暴想着怎么反威胁回去,轻松的说:“一句话的事而已,不难。看你这样严肃,还以为是天塌地陷的大事呢。”   想出来怎么反驳了!往后一靠,含笑道:“倘若延禧哥哥知道,你有机会了结这女真祸害,可是你只杀了阿骨打,没能斩草除根,到今日养成大祸。这是你养匪自重呢?要是让金国知道,逼迫延禧哥哥交出你,才肯议和,又当如何?”威胁我?我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什么良心不良心的,这可是国与国之间的斗争。   萧奉先目瞪口呆,没想到最危险的反而是自己。   林玄礼也有点迷惑,这国最高军事长官,亲自跑过来威胁人,怎么跟玩似得。你应该在强有力一点,最起码给我点压力。懒怠的摆摆手:“算啦,你回去仔细想想,尽快促成结盟,朕还等着收兵回朝,去见皇后和太子呢。”   京城送来一包信笺,看了半天,大大小小有不少政务,都被他们安排的很妥当。王皇后处事公平合理,威望与日俱增。宫里的老太太们,宫外的老头们轮流生病,倒也没多大事。   刚看完,军中法曹进来汇报有人扰乱法纪,为了战争中获得的镶宝石的短刀打起来了,还有人赌博,送上处理结果。   贾岱玉带着一群医生辛辛苦苦加班,顶着黑眼圈前来汇报:“官家,青霉…黑玉断续膏都用光了,军医说确实救了一些人的性命。冬季活性保持的不错,要是在夏天也能保持这么久活性就好了。对黑玉断续膏过敏的人不多,大约是千分之四。”   林玄礼:“不错,救下的将士多一些,对你会有重赏。”   军中的粮草数目每天都做统计上报,棋子豆神秘失踪了四车半,少了两千多斤,不知道是多少人一起偷吃的结果,调查结果是无人承认,那就有可能全军上下一人抓了一把。   林玄礼觉得还挺可爱:“法不责众,也只好罢了。告诉他们不许再偷吃,等回到大宋境内,有多余的好吃的干粮,都给他们分了。”   耶律信奴又来卖惨求官家封赏。   林玄礼扶额:“已经赏了官爵,还想要什么呢?难道你想让朕成立画院么?唔。你不该姓耶律,不若赐你姓赵。你改名赵信,此后在大宋境内,无人拿你做外人看待。”   “官家天恩浩荡,臣感激不尽。”耶律信奴——赵信小心翼翼的问:“那天祚帝的长女……”   林玄礼挥挥手:“三国定盟之后才好为你提亲。我还要见见这公主,问问她的意思。”   这就忙到了日暮时分,去洽谈的参知政事回来:“启禀官家,现在辽对金的岁币已经谈妥,只在称呼上还有争端。辽国还想托大,和阿骨打算作平辈,金国不愿意,要和宋辽并称兄弟之国,愿意奉您为兄长,称辽为弟。哦,官家格外要求的,由皇帝…们亲自歃血为盟,同吃一盒点心,同喝一碗酒,辽金两国都同意。”   皇帝从来都不论‘们’‘复数’。   “嘿嘿,好好好,好极了。”   参知政事迟疑了一下,又说:“金军并未发丧,但臣隐约听说,金国四大王兀术似乎是重伤不治,已经薨了。”   林玄礼瞪大眼睛看着他:“哇~哎?嗯……”   参知政事继续说:“臣担心金主兄弟情深,会在会盟时暴起伤人,他们都是些不读圣贤书的粗鲁莽夫,分不清轻重缓急。听说官家习得摔跤,但……”但您是连皇后都打不过,而女真人从小就拿摔跤当游戏。   林玄礼现在有王牌打发他们的好意:“不要紧,到时候让王舜臣跟在仪仗中。”   官员立刻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20 04:21:48~2021-02-21 02:3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一期一会、快乐的一只小喵喵、月照沧江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糖麻花 227瓶;海盐、橄榄和牛肝菌 20瓶;嘟嘟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小豪猪朕可怕   东京汴梁给官家寄来了二十名能力还不错的官员,外加两个御史,皇后亲自选的。还有冬季的衣物靴帽,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计其数。   官员们的年纪都在三四十岁,都是可以治理一方的文官,骑马赶路这么远,也不见有什么疲态,一副随时可以投入工作的状态。都在军营中安顿下来,等候安排。   林玄礼捧着信看,眉飞色舞了好一会,突然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英英太厉害了!!我的妈呀笑死我了。”   在旁边拟旨的中书舍人吓了一跳,一笔写错,整张全废,只好从头再来:“官家?”不敢问,怕是闺房密语。   林玄礼乐于炫耀王繁英有多聪明,不管别人爱听不爱听:“合乎标准也可以调过来使的,足有四十六个人,个个都觉得自己能够担当大任。你猜王娘娘干了什么?”   中书舍人做侧耳倾听状。   林玄礼:“哈哈哈哈哈她考核官员们的骑射和兵法,说边关凶险,一旦事有蹊跷他们或据守城池等待救援,或是率兵逃回国内求援,得上马能战。哈哈哈哈笑煞我也。谁能想到,在考中进士,做了官之后,竟然还要考武举哈哈哈哈。”   这年头抨击鄙视做轿子的行为,官员们都会骑马,但骑术有优劣之分,射箭也基本上都会,准不准的同样有区别。对于兵法是全凭只学。   三个项目一考,选择了平均分最高的二十人。我的皇后也太机智了吧。   难怪有十几份弹劾皇后的奏疏送到我这儿来,说皇后选拔官员的标准令斯文扫地、对官员过于苛刻、不重德而重才。   王繁英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还在信里建议官家把这个纳入边关官员考核的硬性标准里。   [废话这么多,真应该跟你们要邮费。]   [从河南寄到内蒙古,啧啧,可惜了,我这边收邮费,你们那边就能出政策报销。钱财账目一倒手还得被贪污。]   童贯喜气洋洋的跑进来:“官家,您真是能掐会算。是林真人说了什么吗?”   林玄礼迷茫的放下刑部送来的《今秋死刑名单及案卷简介》,挺厚一本,转卖火器的剐了,强盗抢劫杀人的剐了,偷情杀人事件的狗男女问斩,开旅店的店老板(男)见财起意杀了七个客人,被第八个逃脱了送到官府,地方官别出心裁,要让店老板手足钉在木*驴上,游街示众三日再问斩,以儆效尤,刑部批准了。   一年全国各地绞刑和问斩的将近千人。虽然宋朝的皇帝都是慎重刑狱、重视人命,但现在能死刑的罪名足有三百多条:“又出什么事了?”   “小人听说辎重里有两车烟花,刚刚过去一瞧,还真有,一点没受潮。官家一定是早就料到三国结盟,这样前所未见、张我国威的大场面,特意带了来,叫他们辽金两国的土包子看看,咱们大宋对火器的运用如火纯情,瞧他们怕不怕。”   林玄礼含笑点点头:“正有此意。”   带了两车烟花准备庆祝拿下燕云十六州,在签订幽燕之盟时本打算燃放,因为遍地是荒草,又是秋季,怕起火,没放。然后一直急着赶路,到中京城下想当打仗的信号弹用,结果距离两里地外就看不清楚,用不上。到现在打完仗,倒是被翻出来了。   这计划刚一下达下去,就来了好几个官员反对。   “官家,臣一向不学无术,昨日看了个成语,叫惊弓之鸟。这弓弦虚放时,鸟怎么会被吓到呢?臣百思不得其解,特来求教。”   林玄礼摸摸下巴上的胡子,因为出门在外打仗,有点胡子显得威严,备战期间没空,也不用担心扎到英英的小脸,一懒惰已经是一周不刮胡子了。干脆准备留到回家,不是上辈子那种络腮胡子的形状,有点遗憾:“你们现在进谏都开始和战国策、管子、晏子学了么?啊呀我也不知道,我从来不放空弦,怕伤了弓。”   “臣以为,辽金分辨不出火器的差异。各国都喜欢灯火通明,都有灯会,都放爆竹、唯独大宋研制了烟花。他们没见过这个。”   “此时此刻,辽国连吃败仗,金国刚刚一场大败。臣以为他们两国正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时。”   “官家提议三位皇帝同饮一杯酒,同食一盒酥,也是为了增加信任。倘若使用这烟花,就算是请二帝观赏,到夜幕时分,火器之声远远的传来,一定令人害怕。”   “请官家再斟酌斟酌。”   众人一句接一句的说,都很有道理。   林玄礼立刻就被说服了,很有可能吓到辽金的人,他们不像我这样沉稳大气:“很有道理,那这些烟花就等会盟之后,我们自己设庆功宴庆祝时,都放了,给全军将士看着玩,热闹一番。好啦,你们去吧。”   他继续看死刑名单以及原委,这死刑犯由各地提刑司和官员上报给刑部,刑部汇总到秋季上报,请官家勾绝,那时候自己已经带兵启程了,就都由皇后勾绝,她把好几个人由斩改为剐。本来心情有点不好,多看了一会这些案卷,嘿,心情更不好了。   [毒死耶律延禧这件事,没法和别人商议。一时间竟然又回到了原先那种,孤独一人,无人可以倾述的状态。这些文武官员要是知道我打算干这个事儿,大概会觉得偶像失格,形象破灭吧。都会劝我要做个君子。]   [斡鲁补说他想当个仁君,那话不完全是放屁,把外国人的财物妇女抢过来,分给本国人,基本上会被本国人称为明君仁君。他现在名声也很好,因为分战利品分的很均匀。]   [如果六哥泉下有知,知道我做了这么一件事,却不知道前因后果,他又会怎么想呢?]   [六哥: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小坏蛋。但是你赢了,我很高兴呀。]   [为我骄傲吧,等我回京路上去祭奠你,。还有更多让你骄傲的事呢。耶律大石已经领兵西去,和耶律延禧分道扬镳,他将要建立西辽,耶律淳耶律章奴也会各自占据一片土地自封国王。等我毒死耶律延禧,我准备立他的长子,聪明仁爱的耶律敖卢斡为帝。   原因有三个,第一,不能让萧奉先掌权,那和耶律延禧继续当皇帝没区别,还是会全部输给金国,壮大金国势力。萧奉先想威胁我,我必杀之,这个位高权重的笨蛋不可预料,不可捉摸。   第二,诸子之中他年纪最长最贤,也不到十五岁,而斡鲁补和粘罕他们今年也不过三十岁而已,正当年富力强,需要有一个把仇恨放在心里、文武双全的年轻人积蓄力量,坚持抵御金国,他母亲也是个懂得治国的贤德后妃。敖卢斡所有的精力都会用在抵御金国上,哪怕这一批金国贵胄老了死了,接下来的完颜亮也是一个战争天才。足够他死磕一辈子。   第三,一个不幸的消息是,还有五十年左右,等我八十岁的时候,一代天骄孛儿只斤·铁木真就要出生了,除非他也被人穿越了,否则他肯定能再次一统蒙古。我需要辽金两国保持敌对的活力,此消彼长,不要互相养废,为我抵挡蒙古铁骑。四川八柱的故事真的很感人,如果能挪到别的国家发生就更好了。]   [六哥:可怜的佶儿。你要想的事太多了。]   ……   辽国每年给金的岁币已经订好了,五十万贯/缗,和前几年宋给辽的岁币一个数目。   现在不用再给了,大宋的参知政事在官家的强令下,在会谈时顺便砍掉了宋给辽的岁币——之前宋辽没开战,每年的岁币还得给。   林玄礼靠着鸵鸟精神扛了十年,现在可算扬眉吐气了。虽然付出的只是全国年收入的百分之一,比打仗便宜多了,但丢人。每年年底查账时,总觉得颜面无光,没能血洗前耻。   从现在开始,辽国里外里每年损失一百万贯,但对于他们每年的总收入来说,也不算太多,只是有些拿不出来。   当年辽和西夏知道大宋的一两银子理论上等于一贯钱,实际上等于三贯成色不错的铜钱,等于四、五贯还多一点的交子,岁币岁赐只要白银和绢帛。金国也很聪明,有样学样,只要黄金、白银和绢帛才算,不承认别的付款方式。   辽国还能说什么呢?   耶律延禧:“给。”   金国在商榷好岁币和两国的兄弟身份之后,突然又在会盟仪式的前一天,新增了一条要求。   粘罕:“我主要求,辽主设祭坛,向东北方向遥祭大金高祖完颜阿骨打,要天祚帝拈香祭酒,深表哀悼。”当年设下陷阱那些人,大多都在战争中被抓被杀了,还供出了萧奉先,至于萧奉先的上线——想当然的认为是耶律延禧。名单上的人还剩了几个逃遁在外,金国内部一商量,留着当下次发兵的借口,就连萧奉先都没提。   洽谈的辽国丞相略一迟疑:“这……得回去请示。”   耶律延禧:“拈香祭酒,深表遗憾这都可以,但不要想让朕下拜。是吧贤弟。”   林玄礼自从出兵之后就戒了酒,现在酒摆在眼前,被美人纤纤玉手捧着往嘴边递,也不喝,只是心猿意马的看着这辽国美女。确实漂亮,北方女性骨架大身量也高,大胸细腰长腿样样俱全。还有金发碧眼的胡姬,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水汪汪的蓝眼睛不住的暗送秋波。“什么事?我现在哪顾得上你们那些事。”   [天祚帝啊天祚帝,我这哪里是赴宴商讨,分明是误入盘丝洞。走开你们这些香喷喷的女妖精!其实揉揉胸捏捏屁股不会传到老婆耳朵里…也有好几种不常见的方式能避孕…]   [靠。想想搞出来一个崽的超级糟糕的后果,把睡过的女人带回去可能会产生血统不纯的皇帝亲生儿子,影响我的大计划,对所有人际关系和储位的继承、死后的名声,都造成毁灭性打击!想想未知的传染病,没有套的年代不能乱约,金发碧眼俄国妞挨着欧洲,有各种病毒!]   [想想小豪猪黑化后能做到的事,那些穿越前平平无奇的人穿越后能谋朝篡位,那是扯淡,但小豪猪不平凡,她对改朝换代的经验丰富!再想想历史上的赵佶,我绝不能和他有相似之处。]   [兄弟,冷静点,皇帝的龙爪比这些来路不明的女人高贵多了。草泥马别蹭老子。]   宋主费尽力气给自己讲道理,克制欲念,不仅没睡,连轻薄的行为都没有,硬生生做了个柳下惠,冷淡的推开黏在身上的几个大美女。酒过三巡,催促道:“辽国向大宋供给粮草有些吃力,你们自家士兵还不够吃呢。而且燕云十六州还有许多遗留的问题,急待解决,我得尽快回去。要说起这燕云十六州,他们可不遵号令。”   耶律延禧嘟嘟囔囔:“不遵号令的多了,现在给了你,也没听你的,怪我干什么。”   林玄礼扒拉开这些女人:“听说你长女也在这儿,叫出来我见见。”   耶律延禧警惕起来:“你想纳我女儿做妃子么?年纪上到是般配,但不能这么轻易给你。”你得叫人来提亲,隆重的仪式才行。吩咐人:“叫她过来拜见宋主。”   林玄礼无语了一阵子。   走过来一个不是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说呢,长得像耶律延禧,胖乎乎的,穿着冬季的裘袍显得更胖,眼睛不大,只能说是温柔害羞。福了福身,说话声小的被音乐声压住。   林玄礼按照和耶律信奴商量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蓝色木雕穿着肚兜的小猫咪:“好孩子,有福相。给你个仙猫拿去玩吧。”   公主一眼就认出这是男友的手工,惊喜又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宋主,大声说:“多谢叔叔!”   林玄礼勉强听见了,点点头,心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啊。   耶律延禧送走他之后,悄悄的八卦:“美人们,他行么?”   美女们掩面而笑:“比您可不差。”   “很行呢。”其实各方面都更强一点,但不敢说。   耶律延禧颇为感慨:“看来是儿女缘没到时候啊。再不然就是,他那些女人都不行。”   棉袄和铠甲是好东西,一路上谁都没发现官家的小困扰,只有他自己知道。   九月二十六日。   漫山遍野都是逮土拨鼠和田鼠、麻雀吃的士兵。   三位皇帝吃饱穿暖,精神又体面的在中京城外的旷野上会盟。   每家八百人的军队在一里地外严阵以待,一旦发生不测立刻杀过去。本来可以搭个帐篷,但为了三方军队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顶着狂风见面。   摆着高大的屏风,被两个侍卫抵住,这屏风才没被冬天的狂风吹倒。屏风前摆着香案、长几。   皇帝们没穿铠甲,也没佩刀剑,只穿了礼服。只带了两名携带东西的内侍,一个抱着酒瓶拿着酒碗,另一个捧着一盒糕点。还有一人一个的史官,一个牵着马的亲卫,四个扛着军旗的亲卫。   盟书已经签完了,现在是进行仪式。   盘旋的狂风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冥冥之中,有鬼神敬重远离眼前这一幕。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林玄礼忽然笑出声:“自春秋战国之后,秦始皇首创皇帝之后,再也没有君王会盟的时候了。你我三人,颇有古风古韵。”   斡鲁补的脑震荡基本上恢复了,笑道:“真是如此。英雄不打不相识,宋主,我一会要敬你三杯。”   “哎,你我地位相当,同为天子,何不以兄弟相称。”   金主做激动状,抱拳:“赵仁兄!这几日多有得罪,还请宽恕。”   等我灭了辽国,再去真正得罪你。   宋主也做激动状:“完颜贤弟!自古英雄惜英雄,你我也是各为其国。你这么说,到叫我这多管闲事的人,有些无地自容。”   没有下次了。等我给你换个有脑子的对手,没有猪对手我看你怎么所向披靡,哼哼。   耶律延禧打断俩人深情对视:“阿嚏!快些立誓,以便饮酒取暖。”   他先对着东北方向,拈香,念了长达九十八个字的祭文,很不走心的祭酒。   三人各带本国产的金酒碗,工艺风格截然不同,宋的精美繁琐华丽,辽的也不差,金的在对比下略显粗糙。   每个人拿着一壶酒,分别在这三个碗里倒了一点——以此代替歃血为盟的出血。   林玄礼:[要是我们仨都中毒那就绝了。幸好现在的毒药没有解药,喝了就死。]   [等我回去催吐。]   宋的甜蜜金华黄酒,辽的葡萄酒,以及金的奶酒混合在一起。   贼难喝。   又各自说了一番‘三国和平,遵照盟书,永罢干戈,谁要是背信弃义,不遵守今日的约定,人神共弃’之类的话。   打开点心盒子。雪白细腻龙须酥、精美辽朝蜜饯、类似于的萨其马的。   林玄礼把龙须酥推给耶律延禧:“哥哥,你先选。”   耶律延禧叹了口气,当仁不让的夹起最大还加了馅儿的,一口吃进嘴里:“嗯!”   斡鲁补看看剩下三块没馅的:“仁兄何故厚此薄彼?”   林玄礼眨眨眼,先拿金著夹了一块萨其马:“军营中只有军粮,没有点心,我虽然会做,也不能在军营里烤点心嘛。这是汴京中寄来的新鲜玩意,我也不知道。”   斡鲁补:“原来如此,是我多心了。”   吃了一圈,以示互相信任,见面会结束。   只有耶律延禧觉得从此以后可以花钱买平安,从此高枕无忧。   斡鲁补打算休养生息,增强力量,再过几年,卷土重来。宋主不可能每次都亲自率兵来援,换一个人领军,没那么强的威望和士气,会败。他对辽国,志在必得。   林玄礼在屋里抠嗓子眼,戳了自己半天,终于成功:“呕……”   ……   时间回到二十天前——王繁英通过接连的报告确定了,得开始准备东西。她决定从麻黄中提取的麻*黄*碱+一斤茶叶中提纯的茶碱和咖啡*因。   发汗解表,宣肺平喘,利水消肿的麻黄——所有发汗利水的草药中都有利尿剂、兴奋剂的成分,少量有益无害,用量过大就会让人有性命之忧。虽然各个世界的药物名称不同,但药理大差不差,她也翻过书房里的医书。   毒*死人这种事嘛,直接给人嘴里塞半斤盐,一样能致人死亡,只是没法用在投*毒上。   提纯不难,首先烹煮一壶浓茶,绿茶都被煮成深棕色,一锅的茶汤像菜汤一样丰盛。然后榨干所有的超浓茶汤,用丝绵反复过滤,直到获取接近于澄清的液体。取一小盅饮用,不是特别苦,也没有多少茶的风味可言。   王繁英按着自己的脉息,平心静气的控制心跳,心率还是提升许多,也精神的像喝了一碗浓浓的点茶一样。确定了溶液中的那种提神的因素没少多少。就开始文火慢煎,小火收干。   分了四个小锅,让侍女轮流看着,用小火煎了一天两夜,得到了一点白色的霜状物。   用小拇指蘸着,小心翼翼的尝了一点,果然和预料的一样没有什么味道。   王繁英亢奋了一整天,处理了所有的朝政,又去指导太子的功课,和向太后吵了一架,下午打爆了两个麻布沙袋,到夜里都难得的失眠了。所有能提神又不能过量饮用的东西,都能萃取出其中的物资。   把这些白霜取了适量,亲自和糖和在一起,加了一颗花生一颗榛子,还有一小包之前制备的麻*黄*碱,捣碎做成了馅料,叫人做了龙须酥,包上这块馅料。加上另外三块正常无污染的,贴上封条,寄给官家。   这些药不是毒*药,吃了之后不会立刻毙命,只会兴奋、亢奋、失眠、疯狂饮水饮酒解渴、汗出如油。   中医讲盗汗乃是虚劳所致,等到服毒之人最终死了,看起来也只是因为数日失眠、多年来的肾虚和这次立下盟约过于兴奋导致的失眠。   不会有鹤顶红或是牵机药导致的痛苦扭曲、脸色发青和指甲出血。   作者有话要说: 【1】木*驴在历史上就是钉人手足并且游街用的,使用次数极少而且主要给男的用…而且就是宋代出现的…没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刑具功能。   【2】是的,在此之前,礼子还得给辽国交岁币。他一般都但没看见。   【3】这个药肯定好使。   感谢在2021-02-21 02:39:03~2021-02-22 03:1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盐、橄榄和牛肝菌、云极暮长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敢高声语 39瓶;路湘君 20瓶;与自己斗其乐无穷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9章 臣子们的推测   中京大定府有些特产,酸甜口味的大枣,肉厚核小的酸枣,还有香酥可口、软硬适中、麦香浓郁的(赤峰)特产吊炉烧饼。   百姓虽然跑了许多,但炉灶仍在,背井离乡躲到山里去的百姓有胆大的跑回来,回到自己家,重新开了作坊,打制烧饼到军营附近去卖。都知道辽军穷,宋军富裕,在穷军门口卖东西可能被抢,在富裕军队门口卖就没事。   辽国和女真的商人(部分是士兵临时改行)已经机智的带着货物和宝马,跑到宋军军营外摆摊。士兵们很快就把到手的赏钱花光,换成皮草、珍珠或者马匹。   各个心满意足,感觉不虚此行,不让二道贩子赚差价。   宋军大营中,三军都炖肉吃,肉干和菜干肥美的炖—大锅,加上炒面和大饼——用以庆祝三国签订盟约,可以收拾东西准备回国了。   中军大帐外就摆着—大筐烧饼,还有现炸的油饼和粘豆包,烧饼两面都是芝麻,色泽金黄焦脆。不远处的几口大锅里炖着切开收拾干净的—整只羊,小火始终保持着煮开,让这羊肉慢慢熟烂入味,现在没有新鲜的葱,干脆不放了。   御厨正在小心翼翼的辨别韭菜花酱的质量,好像还行。   林玄礼施施然挎着刀,穿着宽宽松松的棉袍,还有—件辽国送的羊毛毡制作的大氅。   现在棉袍用的不是棉花,而是真丝制的丝绵,轻薄柔软保暖效果很好,只是造价比较昂贵。   羊毛毡的大氅雪白,滚镶着—些丝绸和染色的羊毛毡,挡风御寒的效果很好,只是有点蒙古风情,他穿上这大氅就想COS—下成吉思汗。   心不在焉的视察—会庆功宴的准备,这冬季只有白菜萝卜,还都不多,都是本地的,蔬菜不算在粮草范围内,性价比太低,这儿居然没有洋葱,幸好肉食足够,也算是丰盛可口。   只是不知道耶律延禧吃了那有毒的龙须酥,现在感觉怎么样。“牵马过来,我们到处走走,看看普通将士们吃的怎么样。咱们有肉吃,他们也要有些肉汤,能吃饱才好。”   要是人少点可以打猎,可惜这地方金军已经屯兵一段时间,能抓的小动物基本都被抓干净了,只有放飞猎鹰时能抓着兔子。   过了半个时辰,和种师中在东路军最靠边的—万人的大营的粮仓处不期而遇。   “官家?您来视察三军?”   林玄礼微微一笑:“你也来检查粮草。账目怎么样?”   “账目很好,和储备都对应的上。越往回走,咱们运粮就越是容易。”种师中顿了顿:“官家,臣有—眼,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   “官家请,臣的话有些多,回到大营再说。”很快回到中军大营,召集群臣开会。   种师中看了看左右:“这件事并非臣一人所想,乃是诸位同僚群策群力,商讨出来的结果。上京会宁府本为辽国首都,现在为金人所占,城郭废弛,无力防御,又被彻底割让给金。天祚帝只能将都城南迁,这迁都的城郭,必然不会是中京城,中京城夹在辽金之间,是兵家必争之地。他要么迁都南京幽州府,与大宋为邻,要么迁都西京大同府,依旧靠近大宋,还靠近西夏—些。似天祚帝这样欲壑难填、不务正业的皇帝,与官家为邻之后,或许会产生许多麻烦,请官家早做准备。”   其他官员立刻提交了可能会产生的各种摩擦、各种越境、各种‘虽然不是挑衅就是过来打猎,嘿我进去了,我出来了,我又进去了,你能怎样’的预测。   “天祚帝现在是‘实则逃难念作巡幸’,将来彻底迁都,会带去—大批受宠的戏子优伶、谄臣权臣、纨绔子弟,外戚勋贵。这些人连辽国的法律都不遵守,焉能遵守大宋的法律?到时候偷越国境,无恶不作,来到大宋行围射猎、欺压良善,到时候……怎么办?是杀是罚?要不要考虑天祚帝的面子? ”   “辽国迁都之后,大宋在边关屯兵、调兵、练兵都容易引发辽国的疑虑。”   “两国国都之间的距离比原先缩减了—半,—旦辽国再被征讨,大宋还要不要出兵?官家不能每次都亲自领兵。”   “天祚帝不会因为吃了十几次败仗、被人夺走小半个江山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现在就还是一副昏君模样,到将来安定下来……远的不说,必然要在南京或西京重建宫室,耗费民脂民膏,盘剥百姓,再加上贪官污吏中饱私囊,百姓们的日子很难过。可是呢,官家的仁爱之名传遍四方,有口皆碑,辽国百姓也会知道咱们官家兵强马壮、爱民如子,必然拖家带口越过国境前来投奔。要是一家两家,—村两村倒还罢了,只怕是成千上万……”   他们又开始按照逻辑推断后续发展,耶律延禧肯定不乐意百姓跑了,百姓也不乐意继续为昏君效力,官家肯定也不乐意为了天祚帝的面子而拒绝辽国百姓入境,—直以来外国百姓来投都是仁政的特征之—,很长脸的。辽国肯定不乐意啊,将来会发生很多摩擦。   “请官家早做打算,尽量防患于未然。燕云路经略立足未稳,治理的日子太短,—旦辽国从中作梗,恐怕会有不测。”   林玄礼耐心的听他们说这些合理的推断,倒是真的合乎逻辑,是事态自然发生发展的规律。但是你猜怎么着,我不打算让事态自然发展,我打算用强有力的手段介入这件事,用不光彩的方式终结—个昏君的生命。   但这件事不用告诉他们,他们都很在意道德,私德方面也确实做得很好,也不跟人勾心斗角、不结党营私,更想不出什么害人的毒计,就专—的忠君爱国、尽忠职守。我要是说这个,岂不是把他们给教坏了?话说回来,就算大宋党争最凶的时候,是诬告和文字狱,没有搞过直接下毒这种事,这要是让后人知道有这种查不出来的毒药,再党争的时候,那还得了?送—盒点心就永绝后患了!这要是给苏轼送,他肯定会吃啊!   林玄礼笑吟吟的喝了口茶:“想点好的,说不定耶律延禧活不到那时候嗯。”   群臣:“……(⊙_⊙)”   “官家您又说笑话。”   “眼下说的是正经事,您别玩笑。”   话题—转,又到了他们听说萧奉先要求官家支持他外甥的事,谁都没提阿骨打之死的新的可能性,只是探讨起耶律延禧这几个儿子,谁更适合继承皇位。   林玄礼表面上充满耐心,垂眸静听,广开言路就得多浪费点时间,忍住,不能剧透。他在心里已经和皇后大战三百回合,从练武场打到寝宫中,从桌上到床上,从床上打到书房里,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嘤,—直想在垂拱殿里来一次,她总是不同意还会拳脚相加。可惜盘龙棍在彻底施展开的时候不好控制,不能拿来对练。长棍能把握住分寸,短棍甩起来没有轻重,轮着就往死里打,斡鲁补的后脑勺现在看着还挺饱满的。   想了—会,瞄了—眼表,半个小时了:“嗯,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朕自有分寸。今日暂且放宽心,—会好好享受佳肴盛会,多写几首传世佳作,不枉边塞—行。唐代边塞诗最佳,可也没有几个能到外国境内作诗作词的。”   东北的夜晚到来的很早,军营中燃起几团大堆的篝火,算是精心准备的晚饭和送来的几车昂贵的糖——纯糖,减少运输成本。   华丽昂贵的烟花也以军(—万人)为单位分发下去,官家派了内侍去指导如何安放,这玩意长得像火器,实际上不用火炮或投石机,也不用掷出去。   四四方方一个箱子,搁在地上点燃火,躲开些看着天空,就能看热闹。   士兵们见识过火器的厉害,紧张又兴奋的躲五十步外,挤成—大圈,等着看这超大个儿爆竹有什么不—样的。   有些机智的人还躲在盾牌后边,以免这观赏用的火器出现质量问题。   添加了不同的金属粉,在点燃后能变化出不同的颜色。这是火器营研制的结果,颜色变化不大,就是红、白、黄、绿四种,色彩的饱和度也不高,在夜空中看起来淡淡的,炸成杂乱无章的—大团,做的菊花或牡丹的花样看起来差距不是很大,隐隐约约有个形状而已。   可是此前只有爆竹,还有类似于仙女棒的小玩意,更多的则是搭上三丈高的木架、大棚框架,挂上无数元灯笼、花灯、狮子灯、白兔灯、锦鲤灯等数百种灯笼,灯笼中放油灯或蜡烛,也是又美又亮,如同火树—样,让人眼花缭乱,但都有依靠和支架不是凭空出现的。   像这样凭空出现的精彩烟花盛况,人们不分高低贵贱,都是闻所闻问,见所未见,个个惊呼出声:“神仙显灵吗?”   “天宫盛况,玉树琼花!”   “官家真的是神仙。”   “我好像看见仙女了。”   林玄礼戳了两筷子鲜鱼吃,鱼倒是挺好,煮的也不错。这烟花和上辈子在任何—个小县城见到的都没法比,可是很美。   他端着青瓷酒碗,碗中是京中送来的香醇美酒,终于忍不住诱惑喝上两口,仰头看着天上—朵两朵绽放的眼花,心中无限感慨:“火树银花不夜天。卿等以此句为题目,连下去。”   贾岱玉和赵信奴(耶律信奴)对视—眼,有种说不出的凄怆惨淡,竟抱头痛哭。   旁边的人:“贾院正好歹是进士及第,怎么听见写诗就哭的这般惨痛。”   俩人立刻就哭不下去了。   林玄礼恰好听见这句话,笑的差点泼自己—脸酒:“哈哈哈哈哈”   趁着别人还在筹措词句,童贯抢先说:“火树银花不夜天,气贯长空惊瑶池。金母惶惶问何事,遣下青女问端低。仙姬踏花何处去,来到中京朝天子。官家闲坐中军帐,威严圣德似明堂。大纛漫卷风沙定,战鼓催动鬼魂惊。仙姬献舞将台下,三军齐唱凯歌还。”   林玄礼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什么啊。可太好玩了。赏你—碗酒喝。”   不光是文官,连武将们也能写些诗词,写的还很好呢。   虽然每—个都比童贯好,但还真不如他好玩好笑。   林玄礼越喝越嗨皮,他们献上—首好词,就喝—大碗香醇甜美的黄酒,吃些切好的嫩羊肉,结果烟花还没放完呢,他已经醉倒了。   童贯:“官家有多少心事啊,快扶官家回去。”   狄谏和谢宝俩人抢上前,—左一右架着官家,—犹豫,童贯过来微微蹲身:“我背官家回去。你们继续吃喝,小点声,官家醉的快醒的也快,还没吃几口肉呢,过半个时辰,官家差不多能出来再吃—阵子,—会可不许劝酒了。”   酒宴就在宝帐前面举行,没走几步就送回帐篷中。   童贯背着他,过来俩内侍捧着腿,俩亲信武将又给官家挪到床上。   林玄礼不愿意躺下,醉醺醺的勾住狄谏的脖子,抓住了谢宝铠甲外的罩袍:“等会,我没醉。我跟你们说,耶律延禧他就要死啦!”   狄谏低声问:“官家得了神人启示吗?”   “嘻嘻嘻嘻。”林玄礼满脸通红,眯着眼睛晕晕乎乎的说:“才不是呢。我拿过去吃的那盒龙须酥里,加了点好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很厉害的哦!耶律延禧他活不过两天!皇后什么都懂!”   狄谏把好看的眼睛瞪圆了,谢宝的嘴张的圆圆的,都没敢出声打扰。   屏息凝神,等着官家继续说。   或者是干脆别说,最好是别再说了。   “耶律延禧如果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还算是个不错的狐朋狗友,我们要是普通人家的纨绔子弟,天天撸串喝酒,哪怕是宗室贵族,也能一起沉醉在勾栏瓦舍里。可惜啊,都是皇帝啊……他德不配位,掌管天下害人害己,将来必然要壮大金国,翻过来坑我害我。唉,他竟然告诉金国我来了,这是人干的事吗。—盒酥里只有—块有毒的,我料定他必然吃哪块!”   官家感慨了—阵子,摇摇头,惆怅道:“忍不了,实在是忍不了他。他不仁我不义,这军国大事,不是他送我几个女人就能打发的。为了天下计,他还是死了的好啊。要不然,我只怕每次调动兵马,他都会给金国、西夏通风报信。朕还指望经略使为朕经略天下呢!”   连童贯在内,所有人都惊呆了。   林玄礼挣扎着清醒了—点:“我刚刚说了什么??都不许说出去!这件事要是让百官知道,那还得了。”   “臣等不敢泄露半个字。”   随即悄悄退了出去。   史官大脑—片空白,全凭本能一句句的记了下来,心说等到下—任皇帝修缮《本纪》时,我肯定得被抓起来盘问。修神宗本纪的时候,黄庭坚记叙的那些真事儿,就在党争之中,被怀疑是抹黑神宗。现在我写的这些,虽然是真事,只怕没人敢信。   董小丑、郭药师煽动怨军谋反,占领燕州,献上府城的消息被送到军中,众官员—阵低低的欢呼声。   “等官家醒了,得知此事,—定快活。”   喝酒、写诗、奏乐。   玩了小半个时辰,官家醉醺醺的晃悠出来了:“好酒啊,真醉人!有点饿了,拿羊排过来。”   煮的香喷喷的羊排,—根根劈开,蘸料是芝麻盐和—点胡椒,每一根上的肉都恰到好处,愉快的啃着,听人唱刚写的曲子。   ……   耶律延禧签订盟约当天,兴奋的入夜难眠,心跳的飞快,口渴非常,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感觉现在给他—把刀,他就敢直接上马飞驰,趁夜偷袭金国大营,斩首而归。   不知为什么,浑身发热,在温暖的大帐中疯狂出汗,顷刻间衣服就湿了。   美貌侍女伺候他更换新的衣物。   “拿蜜水来!朕胸口发热,好渴啊。”   喝了许许多多的蜜水,又想吃冰碗,辽国的冰冻乳制品做的很精致,弄碎的羊奶冰上堆满了蜜饯果干和果酱,大口吃下去,冰凉的感觉能让胸口火热稍微衰减一点。   —连吃了三碗,还觉得不过瘾,不如第一碗好吃了,舌头冻的发麻,依然口渴。   “拿酒来!如今天下太平,就应该歌舞庆祝,卿等为何闷闷不乐?”   包括萧奉先在内的大臣们都哭丧着脸:“大辽建国二百零五年,自从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耶律阿保机)以来,石敬瑭献燕云十六州,后周、宋朝连续征战,全都败在大辽的铁骑之下。今日辽国威风扫地,抵御外敌要靠赵官家,被逼着和建州女真签订城下之盟,臣等怎能不哭。”   “青史留名,是臣等无能,不能辅佐霸业。”   萧奉先:“是我首当其冲啊…” 以后就是我挨骂。哎我已经尽力了。   耶律是大姓,也给功臣赐姓允许姓耶律,满朝文武大部分都姓耶律,其中—些是宗室。   宗室们也哭泣道:“祖宗传下的江山社稷,小儿辈守不住了。呜呜。”   “女真人狼子野心,焉能用钱买来太平。陛下想的太简单了。”   嫔妃和儿子们也呜呜哭泣。首都拱手让人,中京城也不能住,辽五京丢了—个废了—个,还有—个全靠宋朝厚道,才能维系住。   耶律延禧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只觉得此时此刻自信心大到无边无垠,过来一只老虎他都敢上去一个滑铲,给老虎开膛破肚。接连摆手:“你们不要灭自己的志气,长他人的威风。待朕回京之后重整旗鼓,再夺回失地。”   宗室们哭的更惨了:“现在就连祖陵也落入金国境内,臣等怎能不哭。”   “社稷宗庙啊!”   “将来如何祭祖呢!”   耶律延禧顿了顿,沉默良久,打了个饱嗝,拥着两个美人回寝帐去了。他现在头昏的厉害,只想睡一会,偏偏精神百倍,浑身热血沸腾,兴奋又混乱。   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中毒了,可是从结盟现场一回来,立刻设法催吐,吐掉了所有的食物,应该不会中毒。而且哪有—种毒药的效果是让人精力旺盛、有使不完的力气呢。随手抓起一枚玉雕的佛手:“去,把这个送给宋主,看看他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在他—连临幸了四个女人之后,侍从飞马回报:“启禀陛下,宋主酒醉方醒,正在吃羊肉。”   耶律延禧烦躁的挠着胸口:“朕也想醉的睡过去。他还说了什么?”   “宋主说他明日启程回府,有些思念敖卢斡王爷,希望陛下让敖卢斡先过去玩—夜,明日再送他到百里之外。”   “行行行。”   敖卢斡正为丧权辱国的盟约哭泣呢,担心父亲的身体,也心情不佳没兴趣参加宋朝的庆祝宴会,不想离开却没理由留下来。无奈的带着自己的仪仗,被禁卫护送到宋军大营去。   看到半醉半醒的赵官家,手里拿着厚厚—沓诗稿,正笑眯眯的看呢。   已是夜深人静时,除了值夜的官兵之外,其他人都睡了。   次日清晨,吃完早饭,林玄礼一点都不迟疑,催促他们按部就班的拔营启程。   英英说的肯定准,只要耶律延禧死了,我反手就拥立敖卢斡,不用距离多近。耶律延禧要是没死,我留下就是浪费粮草。   大军拔营凯旋,骑兵也得照顾步兵的速度,—上午徒步走了十几里地。   突然来了—群辽国的宗亲贵胄策马狂奔,追赶上大军:“我等外臣求见宋主!”   谢宝震惊又警惕,和狄谏对了—个眼神:“什么事?”   穿着华丽的宗亲们被颠的七荤八素,实话实说了:“快去禀报宋主与辽朝王爷,我主天祚帝今早驾崩了,枢密使萧奉先要拥立他的外甥继位,东路都统耶律余睹在灵前手刃奸贼,打算拥立他外甥、诸子之中年纪最长的敖卢斡践祚。”   作者有话要说: 大臣们不是笨蛋啦,也在私下下功夫,思考很多事。   【1】烟花这个……具体什么时候出现的记载不是很清楚,最早是宋孝宗(赵构的养子),诶嘿,所以没问题!   【2】童贯这个诗,我凑的……别计较啥押韵不押韵的,不押韵就是童贯的人设就是文化不行。   感谢在2021-02-22 03:18:02~2021-02-23 03:0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海盐、橄榄和牛肝菌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露露、白棠海妖 10瓶;疯狂的医学 5瓶;与自己斗其乐无穷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正道的光   林玄礼正在给敖卢斡讲大宋的风土人情,大相国寺的庙会有多好玩,勾栏瓦舍里的几十年前哪位红遍大江南北的张山人,还有诸宫调的杂剧小戏,叫人听了就停不下来。   “最热闹的除了金明池龙舟竞渡和七月十五盂兰盆节、元宵佳节之外,就是三年一次的开科选士,那金殿传胪的时候,有好多人榜下捉婿,可惜我只在小时候看见过,后来当了皇帝,就不许出去看热闹。”   敖卢斡津津有味的听着:“我听说叔叔您开放港口,申令各港口要严加审查,要那些海商出海寻找稀奇的食物和树木。”海外有什么好东西,能让富有四海的天子都动心。   日本就是最东边的国家吧?在日本之东,难道还有什么神奇的东西么?   “是啊。”林玄礼有点小得意,心说在我有生之年,他们一定会给我搞到金鸡纳树的!我相信这些贪财的亡命徒。“中原地大物博,海外也必有奇珍异宝。洋葱和番茄就很好吃嘛。”番指的就是外国来的。   敖卢斡吃到了一点番茄味的酥脆年糕片,那种酸酸的味道很新鲜,此前曾经享用过国礼中的洋葱,炒肉也好吃。虽然宋主一向喜欢口腹之欲,但敖卢斡总觉得,出海、用火器换土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必然有其深意。   难得能在宋朝明君身边与他谈话,偏偏身份上有隔阂,不便细问,要是让宋主觉得自己在打听他们朝廷机密就不好了,更不敢请教治国的道理,只好大而化之的聊些吃喝玩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正在此时,拦住那些辽国宗亲的侍卫指挥使带着人过来了。   狄谏和谢宝都是知道底细的人,昨日官家醉酒说的话,只有他俩和童贯,以及另外两个哑巴一样的内侍听到了。   现在绷着脸,不敢露出半点端倪,可不敢让敖卢斡起疑心,俩人神色凝重悲伤:“启禀官家,辽国出事了。他们四百余人,携皇帝的车驾前来。…等三位辽国亲王和郡王前来求见。”   林玄礼讶然:“哦?传令暂时停止前进。请辽国亲王过来说话。”   敖卢斡心里一紧。   辽国亲王往马车里一瞧,见赵官家缓带轻裘坐在车里,左手边坐着未来的辽主敖卢斡,地上坐着那巧舌如簧的大太监童贯。在二十步外翻身下马,胖脸一抖一抖的跑过来:“拜见宋主。”   他们见了宋主,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我们陛下昨日兴奋过度,纵酒狂饮,夜驭六女,尽欢而归天去了。”   林玄礼震惊了:“嚯!”   难道真的有那种春~药吗?   老婆提炼出蓝色小药丸了!说好的中医成分不能立刻见效呢?   敖卢斡瞬间泪流满面,他虽然深恨萧奉先这大奸臣把持朝政误国误民,但思想上和现在保持一致,相信皇帝是好的,只是被奸臣给骗了。至于六女什么的就当没听见。   老胖子继续说:“而今天祚帝驾崩,奸臣伏诛,诸子之中,敖卢斡虽然不是嫡子,但最长、最贤,耶律余睹与我等决定拥晋王登基。眼下先秘不发丧,等到金军撤兵安定下来,再昭告四方。宋主有言在先,辽宋两国唇亡齿寒,如今辽国朝堂动荡,还请宋主施以援手,扶助寡妇幼子稳定局势。”   另一个亲王一激灵,瞪了一眼这个说话的笨蛋,是请人家帮忙但你得圈定帮忙的范围啊,哪能上杆子要求邻国插手本国的朝政。   接过话头来继续说:“金国正在准备退兵,他们若不知此事,一定会按约定退兵。请宋主帮忙催促此事。”   “对。辽国国内的事,有贤德的文妃、年轻的晋王料理,只有金国虎视眈眈的,需要您帮忙。”   林玄礼深沉的点点头:“我与天祚帝交情颇深,而今他突然英年早逝,自当如此。想今年,他还不到四十岁。唉。”   [握草我以为是我负责立敖卢斡继承大统呢,我这昨晚上喝醉了好一顿YY,那叫一个帅。正道的光~照在大地上~。忘了忘了,耶律家没死绝,只是天祚帝他爷只生了一个太子,太子只剩下一个笨蛋儿子,实际上宗亲一大堆呢。不用我这个邻居帮忙。]   [好快哦,真的好快哦。药效发作的快很正常,英英出品就是质量保证,但是萧奉先居然这么快就被杀了。让我大叫三声活该!这笨蛋,竟敢用我干过的坏事威胁我,啧。]   [不知道小豪猪有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应该有吧。我也想到萧奉先会被杀了,我还寻思是我亲自动手呢。]   结果只是传令三军挪到水源边上,安营扎寨,开始准备午饭。   耶律余睹很快就率领一千余人,也来迎接大外甥,他有点紧张,并不进入宋营之内,只是在营门口迎接。   林玄礼没什么事可做:“这是我用过的弓,这是我的佩剑,这是我常看的《春秋》(用来COS关羽),这是我的妻子开坛设法祝告祈福的护身符,今日都赠与你,希望你能做明君,攘外安内,致国富民强。宋辽之间,再造百年友好。”   孩儿啊,你得先扛住金国那些猛人,第一代建国的人都能力非凡,而金国六分之五的土地和辽接壤,要想扩张不打你打谁呢,等你六十岁的时候铁木真就出生了,一定要教好你的儿子,替小宝的崽挡住他们、通过战争收集情报,大宋在我手里搞成货真价实的大宋,不畏战,但收集好情报再战才是重点。   耶律敖卢斡严肃的站在他眼前,微微仰头看着邻国的皇帝:“我不是太子,不曾学过如何做明君。请宋主赐教。”   林玄礼想了想,没给他背古书原文,背得下来,但现在可以说点实实在在的话,或许这小子缺乏父爱和类似于父亲的伟大形象呢。“把自己当人,别当做神仙,人就会有功过得失,有错就改善莫大焉。把百官当人,人有忠孝节烈,也有贪嗔痴慢,君子万中无一。把士兵和百姓当人,令其吃饱穿暖,有功者赏,有过则罚,平白无事时不要蒙受冤屈耻辱。这些事虽然很难,但渐渐走上正轨就轻松了。君子用来治国,小人用来娱乐。”   辽国的亲王纷纷点头:“赵官家真至诚之人。”   “宋主真正语重心长。”   “是啊是啊是啊。”   宋朝的臣子们也骄傲的点头,鼓掌微笑。   敖卢斡心说这就是您身边放着童贯的原因么,躬身施礼:“谨受教。此一去山高路远,再没机会见叔叔的天颜,希望宋主不吝笔墨,多多指教。”   “好贤侄,万事小心,有事写信。”   敖卢斡就在宗室们的簇拥下走了,这一去就要在灵前继位,以后成了皇帝,除非再搞联合打仗这种事,否则没机会再见面。   林玄礼一脸严肃的站在自己的大帐门口,目送他走远,和回头的少年对视了两眼,面沉似水,不怒自威。   [朕跑去辽朝朝廷装逼耍帅、舌战群儒、最后横刀决断的机会啊,就这么被别人抢走了。]   [萧奉先死透了吗我莫名其妙的有点担心呢。]   [看起来还不错的小孩,不会在继位之后突然神经病吧?压抑太久之后的反弹什么的。]   谢宝心惊胆战的问:“官家?辽朝新主已经离开了。您还在看什么?”官家该不会对这个辽朝新皇帝也不满意吧,这下毒这种事,偶尔为之还行,多来两次会被人发现的。影响非常不好!□□上国的威信将荡然无存。   林玄礼摆摆手:“看他小小年纪,要承担的事还真不少。也不知道耶律…他舅舅叫什么来着?罢了,不管他们。当年述律平皇后断腕执政,除了偏疼小儿子之外,是个干练的太后,萧瑟瑟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倒是省心。人的大起大落真是太离奇了,有多少古时候权倾朝野的奸臣权宦,一旦事变被杀,连三尺地都没有。”   童贯立刻赞美他超凡脱俗,悟透禅机,马上就要成佛了。   赵信奴奉命画《挥师中都图》、《力敌金主图》、《盘龙棍之官家无敌》等系列图,前面是类似于‘元宵行乐图’或者‘巡猎图/万寿图’一类将兵马列阵、大炮闪闪发亮、旌旗招展都画进去的超大型全景图,要精致到铠甲上的花纹、武器的器型、马身上的銮铃都没错的超细腻工笔画。后面的则在单人图画和漫画之间没想好,可以都画出来。   正在继续精修草稿时,惊闻了这消息,慌忙去拜见官家:“官家,辽朝大公主尚未婚配,这眼下又遇到丧期,请官家帮我。”   林玄礼回过神来:“哦?敖卢斡认出你了,只是没说。我和她谈了你的事,他愿意玉成此事,对你印象还不错。看来你当初劝人勤政还是有用嘛。”   赵信奴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差点坐在地上。   官家和皇后分居时间长了,有点酸他:“那公主我见了,倒也不算貌美,你若有意,我可以从京城里选个貌美如花的名门淑媛和你结婚,现在到了宋国境内,你非要娶辽国的公主,倒是对仕途没什么好处。”   赵信奴挠了一会头:“臣确实喜欢美女,可……对公主瞧时间长了,也割舍不下。至于仕途,那全凭本事,不能靠姻亲。”   走进来准备禀报事情的种师中没忍住说:“有志气。” 反正他也不用考虑封侯拜相的事,做四五品的官就顶天了,不碍事。   赵信奴:“不敢当,臣主要是没什么本事,娶谁家贤妇人,我也就这么点能耐。”   种师中:“……”   官家:“啊哈哈哈哈哈。”   今日就暂时在此地扎营,没派遣使者去吊唁,也不急着催促金国退兵。   种师中有些担忧:“官家,昨日已经派人知会京城和燕云路,说今日退兵。如今又要暂时留下来观察情况,是不是应该再派人告知一声?”   林玄礼想了想:“看看情况,如果三天内金国还没退兵,再知会他们。耽误两三天的路程没什么大事。”   金朝已经退兵三十里,也没派探子打听消息只知道辽朝突然戒严,具体的事情什么都打听不着。不知端低,猜测可能是发生兵变了,可无论是谁掌权,都会比耶律延禧更难对付。   想想现在已是损兵折将,又签订了和谐共存的盟约,现在得到大片土地还有每年的岁币,金国皇帝已是心满意足,准备好好经营现在占领的地区,先彻底收服、治理好了,抓获所有的流民,清理掉流寇,不在意百姓的忠诚与否,只要求他们按时按时交纳赋税、服役、修建朝廷的工程、应召入伍。如此治理好了,再继续打仗。   于是也退兵了。   ……   知情人其实都很好奇,官家难道就不怕皇后和他有了二心,如当年唐中宗故事?随手送上的点心里无解又查不出原委的毒药,那官家的贴身之物都是王皇后置办的,万一……官家对娘娘毫不怀疑啊。   他们只是不敢问,问了就是挑拨离间,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如果他们要问,官家会很生气的炫耀自己:天底下还有像我这样英俊、温柔、强壮、方方面面都很强(对,就是那方面)、充满生活情趣情趣、智慧深远、豪情万丈、厨艺高超的男子吗?娘娘不傻又不瞎,怎么可能放弃全世界最最最好的男人。我可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方方面面都能让她满足的。谁问这种问题,真是包藏祸心。   又暂留了一天,随即继续退兵。士兵们士气高涨,热情满满,没能在中京城里过年,回大宋境内过年更好,没能打破城池抢掠财物,但是也得到了官家丰厚的赏赐,伤亡又很少。   武将们都没拿到赏赐,正悄悄的猜测将领们会得到怎样的封赏,升任什么官职、加封什么闲职,还没彻底归顺的燕云十六州中,自己这些人还能有什么施展的机会。   行军时有些枯燥无聊,骑兵在马背上发呆,步兵盯着前面人的背影发呆,伤员和尸体搁在车上被驴拉着,麻木的走啊走。河流不多,幸好沿途不缺少水源。   遇到有山的地方,就在山间推车过缓坡,行在山路之间。   官家能有的娱乐也只是在车里看看书、弹弹琴,或是叫个官员过来陪自己下棋写诗。   北风寒冷刺骨,吹的人脸和手刺痛,沿途看见的人烟稀少,树木枯黄,只有枯枝落叶和光秃秃的田野山丘,百姓们或是枯瘦且面有菜色,穿着破破烂烂一年四季仅有一件的衣裳,惊恐的躲在残垣断壁后面。   林玄礼骑马出去遛弯时有点看不下去了:“他们这样惨吗?”   赵信奴如实答道:“好衣裳好食物都藏起来,只留破衣烂衫,粗粝的食物在外面,辽朝的军纪不好,百姓们都学会应付的法子。”   或是瘦且彪悍,背弓挎刀骑马,像是从事非正常职业,要投奔宋朝,要求被一起带走。   这些事才由官员们处理一下,或收留,或是不要。   无聊催生了诗人和哲人,林玄礼把三天前给耶律敖卢斡说的话删删改改扩充一下,给《君道》添了一篇文章。   十月初一,拿到了京城每三天一次送来的奏本和包裹,看书信奏本里的内容,这次回复的是宋金交战的消息,可把除了王繁英之外的所有人都吓着了,都不敢告诉太后,章惇看到官家披甲上阵都差点昏过去。包裹里面还有一小罐药,是祛除黥面用的。   贾岱玉闻讯,跑的比王舜臣还快。“官家,让我看看那药。”   “这可是宫中秘药。不要弄脏了。”林玄礼看着一小罐药也觉得神奇,现代祛纹身都得用激光打,药水洗完会留下痕迹,这个药膏涂上之后却能清理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难道说……这是纹身材质的区别?   贾岱玉:“我现在去刺青,官家您能给我一点试试么?”   “……行啊。你也是吃饱了撑的。”   贾岱玉振振有词:“臣这是实验精神,将来说不准能研制出一种去胎记、点痦子、去痣、祛痘于一体的神药。”   林玄礼毫不留情的翻个白眼:“别跟我夸夸其谈,你先把黑玉断续膏弄个工厂,能量产,在跟我说别的。现在半年的产量,都不够他们用几天!”吩咐内侍:“去叫王舜臣过来。贾岱玉啊,我打算让王舜臣升任都虞侯,格外给他权力,让他训练整个燕云路的弓箭手,不,不只是弓箭手,这地方既然是边关,人人都应该学射箭。至于你么。”   贾岱玉热血沸腾:“臣想调到枢密院去,筹备军事。”   “行啊,枢密院医官的长官年迈,是时候致仕了。”   王舜臣激动的来见官家时,就看到救人无数的太医院院正沮丧的离开。   俩人互相一抱拳,擦肩而过。   这十天在路上平安无事,粮草都如期运抵大军眼前,还因为两边距离不断缩短,运的更快一些。   燕云十六州中,已经在这一个多月的艰苦奋斗,以及辽国士绅、豪强的努力下全部回归大宋治理之下。种师道的奏折里虽未明说,也有一点‘人人都愿意锦上添花、依附于明主’的意思在内。   大宋兵强马壮胜过辽金两国,明眼人都知道应该依附于谁更有好处。献城投降、携地来投又能得到官家封赏。本来就打不过,这样又体面、又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军中随行的官员都来恭贺官家,却看到官家闷闷不乐。   魏季礼:“官家,燕云十六州已经是您囊中之物,因何愁眉不展?”   林玄礼惆怅道:“当地土地兼并的太严重了,又是富家田连阡陌。一个富户,坐拥几个村子的土地,所有村民都是佃农。若不把他们的天地抠出来,分给百姓,来年春天还是要有流民谋反。若要下手去整治…这些人献地有功,未免让人觉得朕刻薄寡恩。”   [是普通百姓没饭吃要打土豪分田地谋反,还是土豪不想被分田地而谋反呢?真的很难选。]   [也只有他们能献地有功。毕竟卖国求荣这种事,也得排资论辈,没钱没身份低微,嘿,还想当卖国贼,难了!给人带路都不知道往哪儿带。]   [六哥:你没事吧?突然这么刻薄。]   [我需要一个不怕挨骂的大臣,替我干这刻薄寡恩的事。]   臣子们看官家为此烦恼,立刻群策群力的提出许多怀柔合理但是能把土地搞回来的方法。重审辽朝统治时期的卷宗,把他们隐匿土地的证据查出来,在重审他们购买土地时的不合理手段,非法发放高利贷等事,派一个铁面无私的官员去,倒坐南衙允许百姓上告,很快就能压榨的当地人吐出大量天地。   宋军在当地的屯兵能保证谁都不敢说官家刻薄寡恩,这分明是天恩浩荡。   众人争先恐后的出主意。   张叔夜:“抑兼并不难,以前难以成功是因为盘根错节。”   童贯信心十足:“只要官家一声令下,谁敢不从。”   魏季礼开玩笑道:“现在这燕云十六州的名门望族,和大宋的官场还没攀上交情呢。”   林玄礼:“哈哈哈哈哈你竟敢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成了众矢之地么?”   魏季礼义正辞严:“臣说的句句是实。他们真没攀上关系,谁肯舍弃名誉,为他们求情?”   越往南走人口越多,百姓们的气色也好了一点点,看起来平原虽然人口密集,但确实养人。幽云地区的人确实是夺,辽朝的全国军队分为御帐亲军,宫卫骑军,大首领部族军,众部族军,五京乡丁和属国军,其中五京乡丁汉人充当,而幽云地区因汉人人口密集,又都在南京附近,充当辽国军队的人非常多。现在就准备就地改组、解散。   眼看还有两天、大概一百里地到达幽州时,种师道来到百里外恭迎:“恭迎官家凯旋而归。现在各府不安稳,知府不敢擅离职守,就由老臣代他们前来迎接。他们只是在城外十里处迎候。”   林玄礼大喜:“好好。我在中京城下一场大胜,你在这燕云路也是一场大胜。来来,随我进帐坐下说话。”   各自捧着一碗奶茶,官家肆无忌惮的加糖,摸摸小胡子:“朕打算先去幽州,然后取道雄州,去看看当年杨延昭镇守的雄州。”还有那超厉害的地下长城。现在好像被埋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23 03:03:36~2021-02-24 03:0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快乐的一只小喵喵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08米米8 45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北京幽州府   幽州城本来作为辽国的东京,在盟书上含含糊糊的,没说到底是否割让给宋,耶律延禧丢不起那个人,模棱两可的说‘宋辽以幽州为界’,这作为分界线的城池归属那一边,就没说,只是通知南京留守离开。   留守不离开,并准备谋反。   林玄礼默认幽州也给过来了,要不然算什么燕云十六州,连知府都安排给了章援。   种经略到百里之外迎接,一路上陪着官家并辔而行,报告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人口数目、留下来辽军数目和如何改组、赋税数目、田地数目、仓中有多少粮草与金银、当地的民风民俗等诸多事。谈笑风生,讲了讲这十六州、百余县的易主故事,并赞美举荐了许多表现优异的官员。   林玄礼听了半天:“别只夸赞别人,举荐的贤才够多了,说说你怎么攻下幽州城的,我就好奇这个。”   种师道在奏报里写的很清楚,没有半点遗漏,想了想:“当时他们占据内城,我们占据大半个外城,局势是这样……正在僵持时,王娘娘调派的三千步兵携攻城器械恰好赶到。百姓们原本惧怕辽朝,听说辽朝势颓,要保住中京城都得靠官家挥师北上,城中权贵也怕官家。火器一动,把他们都惊着了。辽朝的贵族,那诸多的耶律氏,他们只能牵黄架鹰在城外打猎,要说打仗,都不大敢和仁义之师为敌。臣封诏招降他们,大多都乐意投降。”   林玄礼大笑:“哈哈哈哈,这可是全靠天祚帝帮忙。他们做臣子的,虽然应该忠君爱国,也当择主而侍。”   童贯知道官家特别喜欢种师道,大概是因为小时候那一面之缘,官家总是留恋儿时的旧人,他也不敢争宠。   种师道笑着恭维官家:“但凡能选,古往今来遇到昏君的臣子,都盼着能遇明君。能投靠到官家身边,是他们的福气。”   林玄礼大为感动,拉住他的小臂,凝视着这个头发花白、风沙满面却也满面欢喜的官员,心里感慨了千言万语,说出来的也只是吐槽:“可惜历史上,诸国混战时,经常是一家昏君,一家暴君,一家贫乏无力,货比三家,一个好的都没有。”当了皇帝才知道建国的地点到底有多重要,占据蜀中的人很难往外发展。地大物博才是一个国家发展壮大的重要因素,甚至比执政的皇帝更重要,那些物资贫瘠的地方人活下去就很吃力了,别想发展什么文化和军事实力。   然后就是官家吐槽的时间,骂骂咧咧的说起天祚帝是个笨蛋,居然给金国通风报信,幸好现在纵欲死了。又骂辽朝不应该欺压女真人,只要不压迫他们,大部分女真人不会团结在完颜家左右。   次日,小校禀报道:“幽州知府率领满城文武官员幽州城外十里处恭候圣驾。”   林玄礼立刻穿上金灿灿的铠甲,叫人拿自己那件火红色的罩袍过来。罩袍斜穿在身上,半个身子遮住,斜着露出另外半边的金甲,拿小手靶镜看了看:“好看吧?金红色最配了。”这可是经典穿搭颜色   谢宝和狄谏都说:“好看。”   “大国气象。”   谏官本来想劝官家不要太专注于外貌,内心更重要,但这可是进入幽州城啊:“官家,臣觉得应该让画师画下官家领兵踏入幽州城的一幕。”   众人都赞同:“幽州城等着回归大宋治下,已经等的太久了。”   “画下画像来,供奉在太庙中,可以告慰列祖列宗。”   林玄礼虽然读了这么多年的诸子百家,对宗法文化还是没什么信赖,对祖宗们也没啥感受——上辈子骂的太多了:“是啊,六哥泉下有知,一定会觉得我很好。这可是燕云十六州啊,不用多说什么丰功伟绩,单是燕云十六州这几个字就足够了。”   御驾亲征的随从行列中,什么人都带了,就是没带画师。林玄礼扣门脾气发作,打算让文官们兼任一下,“你们谁来画这幅画,朕知道你们画画都不错,琴棋书画总是精通的。”   官员们却说:“官家,让耶律信奴来画,更意味深长。”“虽然他不算是辽国的宗室子弟,但他算是国姓,虽然是工匠一类的官员,却给天祚帝进谏过忠良之言,还因此被排挤,因为看天祚帝好不了了投奔到官家身边。”   “也是他为官家解答疑惑,说清楚天祚帝有多…糊涂。官家赐他国姓,委以重任。赵信奴就和这幽州城一样,虽然离开百年,总算回归圣明天子治下。”   林玄礼晕乎乎的点头赞同:“赵信奴,你以为如何?”   赵信奴非常感动,感觉自己没被排挤在外,宋朝的朝廷还挺开放的。但是这工作量太大了吧……官家昨天晚上才命令自己再用DC那美漫画风画一下中金城之战,气的他恨不能在官家胸口画个S,然后一路平推过去,四格漫画就取得胜利。   奈何这跨越千年的玩梗只有官家能看懂,让其他人看见了可能会有文字狱的变种,漫画狱,只能默默的用炭笔画分镜和草稿,斟酌画风,让官家看起来健壮潇洒又合乎逻辑。现在咬咬牙:“倘若官家不介意臣画的慢,臣可以试为之。”   童贯示意华梅拿抹脸的香膏过来:“说句不恰当的话,官家真是貌若牡丹,又俊,又华贵。”   香膏可以防止冷风把脸吹的皴裂,又能让小胡子更油亮,嘴唇上的胡子也可以做做造型,让它更翘一点。   看着还差三里地的时候,林玄礼骑上自己华丽的小白马,踏着宋宣德十一年/辽天庆二年/西夏贞观十二年的第一场雪,身后的黄罗伞盖在风雪中飘飘洋洋,以前只在皇宫中侍奉官家的三班奉直穿着正式的武官礼服,跟在官家两侧。   仪刀是一种专用的刀,又长又直,样子像是更大的□□或放大的直刀,拄在地上时剑柄能到成年男人胸口。   视觉冲击力很强,让人一见之下,肃然升起敬畏之情。   风雪满天,章援在城外的荒野中带头站着,感觉官帽都要被北风吹飞了,身后原本就在北方做官的文官武将更机智,直接戴的是厚实保暖遮住脸裹住脖子的风帽,让身后侍从捧着官帽。   先行来的是三千前锋,官员们远远的瞧见官黄罗伞盖,忙道:“官帽拿来。随知府、通判二位大人上前迎接官家。”   林玄礼看他们一下子就憔悴了不少,章楶更是黑了一圈,瘦了两圈,在京城里还挺饱满的一张脸上都出眼角纹了。实权更大的通判宗泽倒是神态自若,也兢兢业业做事,但他外放过全国各地,又做过权知开封府事,现在管理另一个京城,虽不是得心应手,也不怕什么。   “臣等不辜负官家重托。”   “好!前面带路,让朕好好瞧一瞧这座,自从周世宗开始,本朝七位皇帝,个个都魂牵梦绕的城池。”   身为辽南京/宋北京的幽州城挺大,城墙高耸,城楼上的牌匾都换了,有些残缺的地方看起来年代不短,还没被修补上,城门内外也已经戒严等候官家,但在路旁看热闹的大量百姓看起来不害怕,还伸着脖子一副非常好奇、非常仰慕的样子,夹道欢迎新的官家来到这座刚刚归他统治的城池,现在看起来民心安定。   城里依旧能看到一些战斗的痕迹,尤其是内城的城头上,被火炮轰平了一些城墙垛口,城里的夯土街道上也有一些被破坏的痕迹。   冬天到处都上冻了,不便修缮,要等土地和城墙都解冻了,才好修补。   宗泽催马上前禀报道:“官家,这城中的皇宫自从攻破之后,立刻封存了府库和账簿,宫中内侍宫女关押在另一个地方,恭候官家亲自前来查点。有些东西被耶律淳带走了,但他们行路匆忙,带走的东西不算太多。”   林玄礼疑惑道:“天祚帝又不住在这儿,怎么还有内侍?”   官员们沉默了一下,纷纷露出了‘官家真是太节俭了’‘节俭到不知道行宫里也要有人洒扫庭除照顾花草’‘谁给官家解释一下……’‘官家不会战胜之后志得意满,开始大兴土木吧?还是攒钱打仗的好’等诸多眼神。   种师道是年纪最大的,无奈答道:“是伺候房舍花草的内侍。宫女们年纪也不小了。”   林玄礼点点头:“原来如此。适龄的宫女如果愿意,可以放出去成婚,这宫里的打扫么,可以招募一些寡居的妇人和失估的女孩子来做。”   章援盛情邀请:“官家今日下榻在皇宫中,暂且歇息几日,各知府、通判都要赶来拜见官家,当面述职。您暂且在此处料理朝政,再回京城也不迟。”   又有人引荐董小丑和郭药师等降将上前拜见官家。   林玄礼看了看著名二五仔,忍着就当没事人一样,封赏他们。   这皇宫看起来和东京汴梁城的皇宫的大小差不多,宫内陈设华丽的程度稍强一点。点翠和螺钿镶嵌的装饰、珠宝镶嵌在黄金上的器物有许多,精工细作,颇为奢侈。点翠首饰在前些年是非常流行的,算是一种低调的华丽,看起来朴素,不是金珠宝石那种绚烂夺目的玩意,又昂贵、难得,能显得头发更黑更美,仁宗那时候就开始禁,屡禁不止,到了王繁英引领风尚时,她倒不介意把鸟毛插在头上,很多世界流行把漂亮的翎毛做成头饰,有点原始但确实漂亮,但她喜欢打扮的随时可以动手干架。   官家开开心心的翻了一会幽州皇宫的内库清单:“这次调动的十万兵马,禁军要跟我回京,其他地区调动的军队要回归本处,正好拿这些金银赏赐他们。你去瞧瞧和账目是否吻合。”   华梅领命而去。半个时辰之后,在官家选定正殿设庆功宴,正快快乐乐的命令他们杀牛(是辽国养着祭祀用的牛)宰羊,并安排怎么烹饪时,华梅回来禀告道:“启禀官家,仓库中的金银十不存一,和账目全然不符。”   林玄礼立刻命令道:“让通判来追查此事。”   宗泽就在旁边待命呢,立刻过来说:“启禀官家,您所见的十不存一,这一,其实是臣等在掌管宫城的官吏手中夺回来的,特意存放在另一间仓库里。”   林玄礼:“……”   宗泽:“官家,这件事臣等曾俱结上表,官家您还批示说,凡衰败的国家,必有败相。”   “啊想起来了!也罢,有田地又有百姓,财帛不算什么。”   晚上在接风宴上吃着香喷喷的卤牛肉,又被文武群臣好好赞美了一会,不是奉承,说的是真心话,也是真心希望他不要再冒险做这些事了,回去安心努力治国。   章援都收到父亲和叔父的信,其中凝重的托付他劝官家从此收心,三十岁的官家应该安稳下来,不想离开宫门半步,就在京城里修身养性即可。   杨延昭修造的地下长城,在雄州(今雄县)、霸州、文安、永清(永清县位于北京、天津和保定三个城市三角中心)内,东西长一百三十余里地,南北宽也有一百二十多里。真正把用兵做到了神出鬼没,在战争中可以不留痕迹的调兵、运兵、神奇的出现在敌人身边、身后各处,发起突袭。纵横交错的地道,地道战的最强表现形式,单凭人工挖掘并用砖头和混凝土加固的超大地下建筑。   林玄礼上辈子旅游的时候进去溜达了很多次,基本上把所有开放的区域都走遍了。凭借对武术、兵法以及历史的理解,对全甲格斗的练习经验,他每次都给同游的女同学详细讲解了迷魂洞如何把敌人关起来,藏兵洞算上吃喝拉撒等问题能储备多少奇兵,掩体和弓箭、□□在实战中的应用,嘿就扑哧一刀过去!就成啦!以及美妙的翻眼(小狙击位),这地方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易守难攻,射死他娘的一两百人和玩一样。顺便从宋辽檀渊之盟的历史资料一直讲到金国两次攻入大宋境内,并每次都要骂半个小时的赵佶大傻叉。   兴奋的青年带着两三个女生,在地下长城中暴走三四个小时,讲解一大堆血腥悲壮的故事,其中不乏举着手电筒四处寻找光源和出路的时间。基本上原本有点暧昧气氛的女生,在听完之后,就对他肃然起敬,敬而远之,之后觉得他是个没情趣的直男。反而是仅凭兴趣一起旅游的历史爱好者,能在地下长城中一起痛骂赵家三傻,纠正他记错的节点和人物关系,交换更专业的历史知识,出去之后大口撸串吃饼喝啤酒,十分舒爽。   林玄礼回忆完自己快乐的单身生活,以及单身原因。又想到自己看到了大量上辈子没见过的资料,在战火中丧失了多少宝贵的军事、政治资料原稿啊。端起酒碗来得意自满的大喝了一杯,对将领们询问:“我在汴京城中,看杨延昭指挥作战的记录,他镇守三关从无败绩,真是神出鬼没。他有什么秘诀?或是霸州、雄州的地势有什么特殊之处?”这事儿保密吗?   种师道微微一怔:“官家仅凭战报,就能推断出其中蹊跷之处?”另外几名将领也露出了怅惘和感慨良多的神情。   有些没去过雄州的官员听出这话的未尽之意:“种经略此话何意?”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机密吗?”   “莫非杨六郎精通法术?”   林玄礼笑出声:“这世上哪有缩地成寸的法术。你看小说看太多了。”   种师道徐徐的说:“启禀官家,此事不是机密。百余年前修造地道时,调动了数万人,并且上报官家,得了恩准和格外的拨款。藏兵数万,能神出鬼没的地道,在雄州霸州两地可谓人尽皆知,还有不少兵卒知道祖辈的秘密。臣的祖父曾经详细打听过这件事,可惜西夏和辽国不同,地势不同,御敌之策也不尽相同。官家您对此地下运兵道感兴趣吗?”   官家还没说话,煞风景的文官们开始喋喋不休的劝谏。   这都没用!   那可是修建时间才一百多年的啊!在历史长河中来说,还算是崭新的!   官家在接见完新上任的知府们,听了最近的汇报之后,就在回京路上拐道去看。新的镇守三关的将领不姓杨,但对杨延昭的事迹和丰功伟绩倒背如流,有老兵从前头带路,从熟悉的入口进入运兵道,在熟悉的道路中稍稍游览了一下,不到半个时辰就出去。   当夜宿在雄州的知州衙门中。   次日懒洋洋的醒过来,已是日上三竿,这时候官员们不敦促官家上朝,可以睡懒觉。依旧闭着眼睛赖床:“哎……回京之后还得早起上朝,真想天天睡懒觉啊。现在几时了?谁在旁边?”   “是我。”小宝坐在远处的椅子上,故意压着嗓子说话。   他一夜没睡,早上进城之后才眯了一会,又被童贯叫醒来制造惊喜。已经等了将近一刻钟,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看叔叔的脸比过去胖了一些,张开手脚躺在床上,棉被盖着肚子,脸上有些风霜和沧桑,留了胡子之后威严更胜。   林玄礼听这声音陌生,像是还在变声期,又故意怪声怪调。睁眼循声看过去,赶紧收回伸出去摸武器的手,假装是伸懒腰而不是摸刀:“小宝?哈?你怎么来了?哈哈哈快过来我看看。长高了,人也瘦了。”   小宝穿了一件秋香色的棉袍,腰横玉带,这颜色虽然老气,穿在小少年身上却显得有些活泼。   童贯安排的这一幕,看官家笑开花,立刻上前领功:“我就知道官家一觉睡醒见了太子,一定高兴。太子星夜兼程赶来迎接官家,何必在外面候着呢,官家知道必然要心疼的。”   林玄礼白了他一眼:“准是你安排的,混蛋童贯,滚出去。”   赵森这才走上前,走到床边深施一礼:“官家远征金国,换回燕云十六州,击败金国逼迫其结盟,奠定三国鼎立的局面,冒着风险亲自上阵和金主刀兵相见,真似唐太宗在世,娘娘们听说了战场上的事,都觉得心惊胆战,满朝文武无不担忧,王娘娘特许侄儿前来迎接。也要亲眼看见叔叔安然无恙,写信回去,给她们报个平安。”   林玄礼摸摸他的头:“哎呀,知道你们担心我。这迎接的也太远了,再迎接一点,都要迎到辽国境内去了。看你有些憔悴,没睡够么。”   小宝惭愧道:“赶路匆忙,这几天睡的不太好。”   “先吃饭,吃完饭再睡。”林玄礼顿了顿:“京城中的情况如何?英英选才任能考核武功,这饱受诟病,她的政令还算畅通么?”   小宝困哒哒的睁大眼睛:“都很畅通。枢密院的官员人人都会些骑射,他们私下里还比试呢,六十岁以上的文臣如果不是弓马娴熟,再派到边关也不合理。婶婶她说的有理有据,也不反对七十岁以上弱不禁风的文官在内地主政,官员们都不敢说什么。只是御史台在弹劾婶婶,说婶婶没和您商量不应该改动选官的标准,这选官的标准,比任免官员更重要。”   林玄礼赞许的点点头,又问:“那很好。两位的太后的身体可好?没因为担心我生病吗?”   小宝如实说:“只是天冷受了些风寒,姑姑们和姐姐们轮流进宫服侍她们,婶婶近来都不和向娘娘争论执政了。”   刚出锅的炸油饼,洒了些韭菜花的羊肉汤,烧饼,洋葱炒肉,雪里蕻炖油豆腐,拌白菜海带丝儿还加了点瑶柱,都摆在桌上,算是丰盛的早餐。   “你监国这段时间里,除了祭告太庙之外,还做了什么?”   太子说:“娘娘让我为她拾遗补缺,但她没什么遗漏,我只好在枢密院中,看兵马如何调动,粮草如何筹集,调离能征善战的西北军之后如何补上空缺,不被西夏人发现端倪,还有这燕云十六州不肯俯首帖耳的,如何征讨使其顺服。他们也真蠢,以往大宋不敢攻击,是怕他们身后的辽国,担忧的并非一城一池。他们狐假虎威惯了,倒以为自己坚不可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个综英美的同人哦,嘿嘿,在周更。审判长小姐,致力于给反派死刑。   【1】反对使用点翠。考虑到原始部落都喜欢用这个,就没说王繁英介意这个。 第172章 哲学家会武术   官员们难得沐休,之前这两个月的休息日在战争期间,都不敢放松休息,都得随时待诏。官家亲自挂帅出征在外,皇后不仅大权独揽还非常狠辣的清理了一些官员,谁也不敢落人口实。   现在好了,官家总算是回到大宋境内,安然无恙。官员们长长的松了口气,在衙门坐班时摸鱼写好劝谏他不能以身犯险的奏本,休息日洗白白擦香香,呼朋引伴享受美好假期。   章惇白天也忙于见下属官员,安排商榷了一大堆事,又警告他们不要在官家回来之后立刻说一大堆忠良的丧气话,要让官家乐呵一阵子再说,上奏这种事嘛,在天下太平时急不得。对皇后有什么意见,也要往后放一放,不要赶在人家小别胜新婚的时候去碍眼。   到晚上才有时间和儿孙们围炉夜话。一开口先教育他们习文练武,在这个最好的年代,最好的官家眼前,要努力做事:“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燕云十六州回归大宋。老夫可以放心的向官家告老辞官,从此以后游山玩水,不问政事。”而且和上一次回归不一样,上次没两年就被辽国抢回去了,这次看情形不会。   看到坐在身边的妻子笑了笑。   章惇老脸一红:“夫人不要取笑,老夫这次是认真的。燕云十六州已经回归正统,我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章老夫人徐徐说道:“相公每次都很认真。”可每次都没递上去,回头来就能找个借口。“这燕云十六州还没治理好呢。”   儿孙们不敢窃笑,只好低头藏起笑意。   章惇笑着摇头:“官家选贤任能,不差我一个人。”只是致仕之后也不想回原籍,并非不思念家乡,只是放不下京中的一切。京城中的消息四通八达,原籍家乡山清水秀,消息的畅通比不上。小儿子就任了幽州府的知府,这是军事要地,唐时是幽州都督府,现在新归附回来,需要耗费心力治理。一旦治理好了,可以作为将来进入政事堂的资历。   苏轼的精神稍好一些,和弟弟以及一群朋友一起在家赏雪观花,快快乐乐的烤梨子和烤肉吃,烤肉中已经纯熟的掺入洋葱,一起穿成串烤着。谈到官家如今的丰功伟业,人人都觉得震惊而梦幻。   苏辙如今算是得到重用,做着侍郎,打算等官家回来就致仕。   枢密院以及所有主战派的官员全都扬眉吐气,与有荣焉,官家这一场大胜,让他们这些支持官家御驾亲征的人,都能抬起头来做人,见了主和派的官员也不怕被人用寇准来讽刺。   官场上个个都期待新年假期,以往的惯例是放假整整一个月,供所有人走亲访友,但官家继位之后总喜欢提前勤政、折腾人,很少能休息满一个月。都估计这次差不多能过一个肥年。   汴京城中,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办年货,眼看就要到腊月了,柴米粮油储备起来。   许多商铺也趁机打折促销,营造出一派热闹景象。厚土商行特意推出一系列新品。   宫中也是一样热闹,甚至更热闹一些。   向太后的病好了一些,坐在罗汉床上,往左边瞧瞧王皇后,王繁英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箭袖圆领袍,头上戴了个纯白的镂空白砗磲冠,这冠做的像菩萨头上的宝髻,有一点尖,向下收拢时又很圆润。砗磲比较轻,雕刻这么大一个雪白闪亮的冠也不沉,脸上不施脂粉,满脸的得意骄横。往右边看刘清菁,她穿了一件紫红色八达锦的褙子,里面明黄色的抹胸,下身也是明黄色的裤子,脸上浓妆艳抹,竟还有几分妖艳。   向太后看她俩都觉得讨厌,碍眼。到现在为止,在这俩皇后的明争暗斗之中,她一直保持着中立,就是因为都太烦了。“太子今日该到幽州城吧?他去迎佶儿,去的太早了。即便是森儿自己的主意,你们也应该拦一拦。”   刘清菁斜觑着政敌:“可不是么,毕竟只是侄子,人家不心疼。”   王繁英气定神闲,懒得给她多余的眼神:“太后,太子他不是任人摆布,没出过远门的小孩。官家一向主张读万里书,行万里路,他自己也说这么做的。”   向太后直翻白眼:“快别提了,森儿要是什么都跟他学,难道将来也要亲自挂帅?领兵出征?唉,阿弥陀佛,等他回来再钻研烹饪,研制什么新鲜美味时,宫里宫外再也不许说他不务正业,那分明是垂拱而治。”   朱太后差点被藕粉羹呛着:“姐姐现在改口了?我看是晚了,说不准官家要南征北战呢。”   向太后现在满后宫看来看去,就只有这些太后太妃,还有小孩们看起来顺眼一些。叹了口气,捂着心口:“你别吓我,自他离京之后,哀家没有一夜能睡安稳。现在就盼着他赶快回京,别在路上耽搁,赶在元宵节前回来团圆。”   王繁英悠然往后一靠,拿了个佛手闻着玩,想官家现在只怕是个货真价实的小胖熊。又冷又累就容易多吃些东西,他胃口又好,吃的更多,在军中除了米面糖油之外就是肉,都是吃了令人发胖的。也不知道他除了毒死耶律延禧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神奇操作,有没有做不干不净的事。要是在军中偷偷临幸辽国女子,查很好查,但他也肯定有话可以搪塞解释。按理说不能,可是不按道理进行的事太多了。这燕云十六州拿下的容易,但投降的太容易了,没能彻底   聊了没一会,就起身告辞,今日朝中放假,依旧有各地送来的奏折可看。还要接见自己娘家的几个人,赋闲被荣养的只是父母,亲戚中还有几个可用可不用的。还有一些从外地调进京面圣的官员,看起来很有能力,得见了面仔细分辨才知道。即便是私下里推荐给官家的人,也得仔细甄别,以免那人给自己丢了脸,毁掉‘王繁英慧眼如炬、样样出色’的完美光环。   ……   林玄礼又带着侄子回到幽州城,在皇宫里住了一天,次日宣布给所有参与战争的武将的封赏,该升官的升官,追封父母,给夫人封诰命。名单很长,他只负责其中自己记得住的几个,全部名单当然是由枢密院副使和中书舍人、种师中等数人按照功劳簿上的记录一起拟定,上报给他。又下诏给阵亡的士兵以抚恤,给受伤的士兵封赏,受伤程度分了五个等级,安置的方式不同。   封赏之后就是饯别宴。跟着官家从京城来的官员,有一部分留在这里做官,三年之内回不去了。   官员们这次不分文武,轮番敬酒,对官家亲临前线、亲自披挂上阵的行为分做两种口径,一种是:“官家神勇无敌,有唐太宗,宋太*祖之风。”   另一种则是:“臣说句不中听的话,官家一定要珍重自身,不要再以身犯险,虽说是名将难求,但好官家更是百年难得一遇,倘若官家受了伤,天下万民到哪儿去找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官家?”   林玄礼看自己认识的官员出列赞美,也就反向夸赞回去,不认识的记不住的就笼统的夸一下。   投降的辽国官员也汗颜的上前:“圣明天子在上……”   西夏派来的使者也上前祝酒。   狄谏成为本场夸夸大赛的获胜者,他捧着酒出列:“官家亲自完成了六世天子的夙愿。想当年,神宗皇帝中道崩阻,幸而先帝宣宗圣明神武,可叹天不暇年,大宋危机之时,官家受命于先帝……张弛有度,治国有方,以致今日海内共欢。”不是官家一人之功。   林玄礼欣慰的点点头,醉醺醺的说:“你们都记得先帝,这很好。唉,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我又抄袭陆游了……]   [算了算了,他还没出生,等他出生在太平盛世时,他一定写不出那些哀哀戚戚的诗。]   这悲伤的诗引发了更加欢乐的情绪。   魏季礼喝的上头:“官家好诗!咱们索性以‘得见九州同’为题,和几首诗词,不拘曲牌,叫歌女们唱来助兴。”   赵森兴奋道:“好!我先来!”   百官才做了十几首诗,童贯在殿门口晃了一下,回身来惊喜的禀报:“官家,楚东昌携他的伙计们,在殿外恭候。”   楚东昌在从辽国撤回的这段时间里,基本上打点过所有州城府县的官员,对每一个人狂吹官家知人善任,大宋富饶美好。投降过来的官员中,以董小丑和郭药师为首的人中,有八成拿出了楚东昌的亲笔书信。他们这些掌柜的和伙计,是真活跃。封赏的名单中也有他们,只是不知道人跑哪儿去了。   林玄礼大喜:“好好!快叫他们进来。”   楚东昌就带着自己最悍不畏死的九名大伙计进殿,激动的参拜:“小人等擅自挪用厚土商行的钱财百万贯,买通官员,搜罗百姓,特来请罪。”   “你们做的事朕都知道。”林玄礼开开心心的虚扶了一下:“扶楚掌柜起来,你做的好事,朝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买通怨军,施恩与百姓,你看看,你说服的这些位辽朝官员,就在这儿坐着饮酒呢。朕赐你进士出身,官封燕云路参军,朝散大夫,奉议郎,往后你仍为朕经营。你手下这十二名大伙计,也各有封赏。唔?来了几个?喝多了眼花,数不清楚。”   “来了九个。”楚东昌叹息道:“启禀官家,林得,钱多,海叶三人行事不周,被人劫杀。”   林玄礼顿了顿:“种师道。”   种师道身为经略相公,起身表示一定彻查到底。   酒足饭饱之后被人扶着回到寝殿,官家懒洋洋的松了松玉带,摸了摸吃饱之后硬邦邦圆滚滚的肚子,将军肚是一种体能的表现形式,放松时摸起来也硬邦邦圆滚滚,里面不是肥肉而是腹内压,稍微一绷紧鼓足坚硬如铁,可以让人随便拳打脚踢,根本不觉得疼。   “这一次和种师道分别之后,真不知道还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我也不能总叫他去京城诉职。”   赵森觉得有些奇怪:“种经略的才略和为人确实出众,叔叔,我不明白,您为何对他如此偏爱?见不到的时候,在京城中思念万分,推崇备至,屡有厚赐。现在见了面,又是……爱不释手。这其中有什么侄儿不知道的内情么?”   林玄礼没法跟他说自己当年和种师道、宗泽、李纲、张叔夜他们四个结下了一起被赵佶气死的战斗友谊(虽然他们老四位不知道这事儿,而且我只是差点被气死,他们是真的被气死),沉吟了一下:“说来话长。当年我与种师道初遇时,是在扶神宗皇帝的灵柩下葬的路上,那年我才三四岁。突然失去父亲…种师道当年是殿前班直,奉命带我在山野之间走动散心。”   [不咋悲伤难过,不太熟,这没感情也就没什么印象。当时还为了一厢情愿爱着官家的陈美人焦头烂额呢。]   [妈耶!才想起来,我还有个爹呢!这些年我是一点都没想起来他啊。光给哥哥写祭文了,从来没想过给神宗写什么。尴尬尴尬。]   [谁等祭文谁尴尬。这个中书舍人代劳的祭文也可以了,只是没写过亲笔信。他大概在地底下骂我不孝顺吧。]   [啥孝顺不孝顺的,这是个伪命题,在我心里只有爱。我爱过陈美人,也爱尚宫和向太后,我爱六哥,很爱王繁英,爱可可爱爱的小侄子,也爱我的忠臣良将们。这种通过交集,我自己选择、给予并有所收获的感情,比宗法关系可靠多了。我就是大哲学家林玄礼。有谁不服的话,来单挑啊妈的!我看谁能打得过我!哲学家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赵森想了想当时的场景,联想到父亲、叔叔和自己两代三个人都是年幼丧父,他们所遭遇的局势更是艰难困苦,想起历史课上的党争,立刻红了眼圈。   林玄礼虽然不知道他为啥哭,还是抱住摸摸头:“哭完了擦点粉,别让人看出来。”   雪天路滑难行,带着七万禁军,还押运着那些一等的火器回京,速度不快,一路走了二十多天。虽说是归心似箭,却比出门时的速度慢多了。   十一月下旬,官家带着太子和随军的文武百官,在帝陵设祭。   …【地府】…   六位宋朝的皇帝为了这次御驾亲征而烦恼,就连邻居皇帝们也常常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赵光义和赵恒,毕竟这俩是现在赵佶的嫡系祖宗,俩人都曾御驾亲征辽国。   这战争时间不长,获胜的消息一传到京城,太子就在太庙中禀报列祖列宗,祭告之后才往边关赶路。   但先给地府带来消息的是耶律延禧——这人死了之后也糊里糊涂,还和萧奉先相对垂泪了一会。送到帝镇之后,被耶律阿保机等武功卓著的祖宗们一顿暴打,他口口声声也说的是宋朝一场大胜,打的金国落花流水。可是他太不靠谱,说出来的话人们也不太敢信。宋朝的官家大多体弱多病,要么短寿,要么寿命不太短但精神上有些小毛病,除了赵匡胤之外没有能披坚执锐上阵杀敌的,最多就是打猎,打几只温顺无害的鹌鹑。   赵匡胤本来性格不暴躁,在地府呆的时间长了,日渐暴躁:“皇帝还不亲自来祭奠?”   帝镇分两地,一大一小,大帝镇是从秦始皇开始疆域完整广袤的大国皇帝,他们不屑于把小国皇帝和自己同辈论处,在三国时期就强烈要求把他们分出去。   邻镇的刘彻将信将疑的饭后散步,走过来端详了一会赵匡胤,黑黑胖胖十分能打的样子:“阴间有些传闻,说赵佶是你转世投胎,我特意回来看看,你分明还在这儿。”   以毒舌而著称的刘欣在壁垒外笑道:“祖宗,您想啊,老赵能乐意投胎成赵二的子孙后代么?耶律阿保机乐意投胎成耶律延禧的儿子么?”   耶律阿保机拾起一块砖头颠了颠,准备扔过去砸他:“我乐意。”   刘欣:“是啦,你当然乐意啦,这毕竟也是你的血脉。”   赵光义在大哥发怒之前飞速转移话题:“看看他嫉妒的胡言乱语的这副德行!嫉妒成狂,真是可鄙啊。”   赵匡胤虽然暴躁,但不常动手打人,变成鬼之后不论被打还是被杀,人都不会死,很快就能恢复成魂魄的样子。   如果不能把人打死打伤,那动手打人还有什么意义?转头看向赵顼,赵煦父子所在的梅花树下。   父子俩人倒是比较和睦,赵顼在树下斟酌着写文章,赵煦悠然的看着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人新出的诗集,中间还夹了一篇王勃的新文章。他年少时喜欢唐诗,后来也喜欢,只是好看的都看完了,记在心里,再看没什么新意。死后则不同,年年有新诗,还有点评人间时事的诗,这些大诗人生前出名,死后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仰慕者,追捧他们,恳求他们写诗,集结出书。   长孙皇后穿了一件连珠柿子纹的袒领圆领袍,身上玉翠叮当,最显眼的是腰间佩刀。身旁艳丽健壮的媚娘也是同样打扮。两位女郎一样的丰盈高挑,脚步轻快。匆匆走到壁垒之外:“呀,诸位陛下都来了。那人间天子有新的祭文吗?二郎有俗事缠身,暂时回不来,我来替他问问。”   皇帝们都很敬重她,和和气气的问:“刚死的鬼魂没说什么吗?”   长孙皇后笑道:“说的和耶律延禧说的一样,宋军大胜,金军大败,辽军在天祚帝不在中军之后,士气大振。我们都想看看,赵佶怎么解释他这三次妙计。”   武则天隔着花墙寻找耶律延禧的身影,找了好半天:“我敢打赌,这耶律延禧死的很蹊跷,他死的实在太是时候了。”   赵煦这才抬起头,看了看这些纷纷扰扰的皇帝们:“则天皇后这话是何意?佶儿秉性纯良,他只喜欢堂堂正正的打败敌人,从来没学过阴险毒辣的诡计。”   武则天傲慢的抿了抿嘴,懒的多做解释。天祚帝糊里糊涂的死,宋宣宗坚信弟弟是个天真善良的好小伙,这多有意思啊。但整个唐朝都赞同她的观点,事件中充满了异样,包括耶律死前异常的兴奋。   赵顼:“则天皇后!我跟你赌!耶律延禧之死,和十一郎没有半点关系。”   宋真宗本来也要上前去赌,被刘娥一把拖了回去。鬼魂的身体轻盈,很容易拖拽。   刘彻大喜:“哈哈哈,好!我来做个见证!立字为据。不要着急,等他赵佶死下来,我们再仔细问他。”   秦汉唐的皇帝们早就搬出去住了,大帝镇中留下的房产天地只做仓库和别墅之用,只有等着人间的皇帝死下来有许多热闹时才回来,现在为了燕云十六州都掐着点回来了。   等了不到半天,才各自烧水煮茶时,就看天空中青烟袅袅,天边飘来丰盛的祭品还有祭文。   宋朝其他的皇帝只是移步到房屋中,等祭品酒肉落在眼前。   赵煦快步走回屋中,趁着祭品落下来之前,拿了个盾牌扔在房顶上,加固了一下歇山式房顶,免得砸坏了屋子。超大包的书信里如果带着沉重的思念,竟然是真的很沉。   按顺序是赵匡胤最先收到祭文,他快活的喝掉祭来的辽国美酒,吟诗道:“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下一个就是赵顼,他惊喜高呼:“是佶儿亲笔!”虽然只是薄薄一张纸,简单写了几句话【燕云十六州已经收服,西夏不足为虑,朝中没有党争,我干的很好,以前没啥事不写信,以后没啥事也不写信,你挺好的吧?】。可以前还没有呢。   赵煦眼前依然掉落了厚厚实实一包书信,这哪里是信,分明是半本书。里面事无巨细的讲了出征之后发生的事,包括金国夜袭、王舜臣百发百中、耶律延禧的女人们好骚啊差点就把持不住了、衣不卸甲真的太难受了根本睡不着、驴肉香肠和马肉香肠都很好吃特意祭祀了两挂,吃的时候蒸一下切片下酒炒饭两相宜、自己机智的把耶律延禧和辽军隔绝开增加了辽军的士气、耶律信奴投奔过来,给火炮画的立牌超恐怖(附耶律信奴的小图)、终于不用给岁币了可喜可贺咱又有钱啦……回京路上一下雪就减缓速度,每天和侄子坐在马车里晃来晃去睡的东倒西歪。   赵煦看着只觉得风趣幽默,和佶儿在眼前叨叨一样,在祖宗们羡慕、其他皇帝们嫉妒的目光中,快活的笑出声。   伴随着这一场大胜,宋朝皇帝的地位都在无形之中有所提高,当然提高最明显的是赵顼和赵煦父子。 第173章 终于回到京城   赵煦刚到地府时,性格还没这么温和,有点张扬,也试图在祖宗们吵起来、打起来的时候上前劝架。最近数年却把袖手旁观贯彻到底。   赵光义走过来要看他收到的书信,眼神中有一份羡慕、两分叹息、一分满意,两分感慨、两分恼羞成怒、两分不满。语气极为复杂,问:“你现在因何少言寡语,为什么?不矜不伐不是你的天性,刚来地府时你曾傲视众人。现在有什么顾虑?”   犹记得赵煦刚到地府时,每次劝架时,就貌似谦逊实则炫耀的说‘以克复西夏的尺寸之功’‘宁夏平原弹丸之地’,作为开头,谦逊的都有点欠打。现在赵佶的功勋越大,他越是低调。   赵煦笑而不语,那厚厚实实一大包书信被他分做两摞,私密的一部分收起来不给他们看,只有政事军事相关的部分给祖宗们过目。包括耶律信奴投靠过来之后说的,天祚帝为了在城池上讨价还价,差点选择以身抵债。   他心说:没必要让列祖列宗看到佶儿抱怨辽国女人蹭的他‘立起来’,又被沉甸甸的甲片‘压下去’,十分苦恼。佶儿,其实这件事也不必告诉六哥。   赵匡胤呵呵一笑,伸手接过分出来的一半信:“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六郎现在不张扬炫耀,可以免得将来后悔。当年唐太宗给儿子修造房舍,后来又亲自拆尽了,就是前车之鉴。”别看现在一团和气,圣人一样,一旦赵佶有了亲生儿子,一切都会不一样。倘若赵光义当年无子,也只能把皇位归还。   赵煦敷衍的点点头,显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是啊,凡事都等盖棺定论。”他当然懂阴谋论,只是现在一想起素未谋面的赵森,能想起来的形象也只是胖乎乎的弟弟。   想起自己临死前感慨无子,蠢弟弟立刻叫了一声爹。这事儿他没和别人说过,每次想起来,就暗暗的笑一会。现在在解释争论什么,徒废口舌之劳,要拿证据说话。想当年刘备来到地府时,说起托孤贤臣,那些有丞相谋反经验的人纷纷奚落指点,到最后诸葛亮也撑住了。   现在全都是煞风景的人,见不得别人好还说是提醒。我等盖棺定论,看你们还能再说什么——佶儿大概会和祖宗们打起来,带着他那骁勇的善于摔跤的皇后,打完之后再亲自下厨炒几个菜,他们能让这地府的生活丰富多彩。想到这里,赵煦忍俊不禁的起身,作揖就就走开了。   赵光义茫然不解:“他笑什么?”   赵匡胤冷冷的说:“有个好兄弟,他高兴。”   赵光义:“少时了了,大未必佳。”   赵匡胤道:“那他也快活过,还有捷报可看,总比我一来到地府,就等着‘阖家团圆’要好。”在地府阖家团圆不是什么好事。   赵光义无话可说的背着手,叹了口气。他知道大哥是怎样的态度,如果赵佶能做到终身不变节,大哥就要喋喋不休的说人家是兄弟你我也是兄弟,年纪也差了十几岁,你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咱们当初的关系比他们还亲近,你就这么报答哥哥。   如果赵佶有了亲生儿子,送赵森来父子团聚,大哥又有话要说了,果然是你的子孙后代,刻薄寡恩衣冠禽兽一脉相承。   反驳的话当然有很多,可自己打不过大哥,要么挨骂→结束,要么挨骂→顶嘴→挨揍→结束。   关于两位祖宗的恩怨,宋朝的皇帝们都秉持着装聋作哑的态度,只要没骂到自己就当没事儿。   花丛中,赵顼正和陈皇后(赵佶的生母、追封的皇后)一起赏花谈笑,陈美人的母凭子贵来得有些迟,在燕云十六州收服之后才真正开始。   赵煦惆怅的思念了一会刘清菁,听见身后衣袂声响。   耶律延禧沮丧的看着邻国的上一任官家:“赵佶给你的书信里,都写了什么?他写没写我的死因?”   赵煦讶然:“你相信武则天的话?她没有实证,也不了解宋辽之间的关系,只是臆测而已。她自己排除异己,就觉得佶儿也会这么做。”   耶律延禧前些天在被祖宗们痛殴+痛骂,这两天皇帝们和萧太后们才给他分析情况。可能死因蹊跷的原因有四:第一,宋朝毒死的别国皇帝不是一个两个了。   第二,天祚帝在战争前后碍事的程度太强,已经让赵佶不得不将他贴身监管的程度。   第三,金国肯定希望辽主昏庸,但宋主肯定希望辽主英明果敢,继续延续两国交好的局面,敖卢斡登基称帝时焚化的祭文中也有八个字简单提到宋主对他寄予厚望。   第四,耶律延禧真的没有夜驭六女的能力,三个就是他的极限了,对一个接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不要要求太高。事出反常必有妖。   耶律延禧想了一会:“我对他一片赤诚,有什么好处,都与他分享。等他将来到了地府,我们再问他。”   赵煦想起弟弟抱怨的香艳场景,心说你还真是过分赤诚。佶儿肯定不会在焚化给亡人的书信中撒谎,在到天祚帝的死因死讯时一笔带过。   现在耶律家已经怀疑天祚帝的死因,很有可能转变成小型的战争,唐朝和后周乐见宋辽两家打起来。或许要拿书信给他们看一看,幸好佶儿在上面写了编号,足以取信于人。只是他还写了耶律延禧的许多坏话……要看也是耶律阿保机、耶律德光、耶律隆绪,或是叙律平、萧绰等人有资格看,这些人想必不太在意。   隔壁大帝镇的汉武帝又笑吟吟的问:“你要不要搬过来?其实收服宁夏平原之后,你有资格搬到我们这边来,当初让你自己选,你选在这边。你弟弟真是大国天子。”   其他宋朝皇帝不行。皇帝们之间暗中攀比,比的就是国土面积、贤臣数量和坐拥的军队。   赵煦安家落户时拒绝远离家族住在大帝镇里,现在经过诸多考虑,依然拒绝,虽然这些祖宗的战斗力不强,但不必急于搬离这里,不仅对形象不好,还会落单。没必要贪慕这虚名,等佶儿下来再搬家就更安全,也更合理。   ……   腊月里,禁军依次回到驻扎的地方,官家也临近汴梁城。   王繁英在开会时说:“官家昨日已经到帝陵祭祖,还有三日抵达京城,我有意率领宗室亲王公主、后妃、以及文武百官,出城百里迎接官家。”   百官也觉得应该这么做,可是天太冷了。出城百里,赶路又吹风,还得穿着官服肃列的等着,接驾之后还要骑马回来,城外头比宫城中冷的多。来回在风雪中折腾两天,估计得集体风寒。   要是直说因为天太冷不想迎接官家,那也太那个啥了,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这个话,太大逆不道。   王繁英的目光逡巡了一圈,和和气气的说:“官家怜惜兄弟和老臣,有旨意回来,说出城五里迎接即可,官家等着你们诉职,他知道你们的心,不用在风雪中冻着表达忠心。六十岁以上的官员坐车去,体弱和大病初愈的也可以坐车。”   群臣集体表示赞同,服从官家的命令,官家说得对。   太后和刘皇后自然是留在宫里等他回来再见面。太后们是卑不动尊,不方便出去迎接,刘清菁则是因为同为皇后,跟出去容易喧宾夺主。   皇后冬季的銮驾是一辆很暖和的车,里面烧着炭盆,怀里抱着暖手炉。撩开帘子,移开车门往外看了看,看到大量衣着崭新华丽插戴着绢花的百姓,有男有女,一个个袖着手伸着脖子,都打算跟着銮驾往外走,去看大军凯旋归来的样子。问骑马跟在旁边的权知开封府事:“这些人是自发的么?”   “是啊娘娘,汴京城中百万之众,听说官家今日凯旋抵京,无不欢喜雀跃,跟着娘娘的銮驾出城迎接。”权知开封府笑吟吟的说:“自从官家率军出征之后,京中寺庙道观中香火都比往日兴盛了。”   王繁英心说,你以为他们是求官家能安然无恙吗?不,普通小老百姓想不到这个,他们还不够格给官家祈福,他们求得是跟着出征的禁军将士、他们的家人能安然无恙,立功回家。数据这种事儿嘛,主要就是用来蒙人的。   她脸上已经按照流行粘了一些珍珠做装饰品,现在流行粘珍珠,她粘了一粒又大又圆的红宝石。拾起桌上沉甸甸的大凤冠,捧在手里把玩了一会,看上面龙凤宝石点翠都精美,只是累脖子。顶的时间长了,怕是斜方肌都要练出来。每个世界最华丽的大礼服都超级沉,举行个仪式和披枷带锁似得,令人怀疑安排礼仪服饰的人心存恶意。   两个侍女坐在脚踏上,看起来都很激动。   有侍卫飞马来报:“启禀娘娘,官家已经行到五里外。官家差点要快马来见你,被太子殿下劝住了。”   “知道了。”王繁英这才伸了个懒腰,戴上凤冠,戴上耳环,在舒舒服服的箭袖棉袄外面穿上翟衣,还有冬礼服套装中穿在翟衣外面的明黄色礼服。   她还整理了明年官家应该做的所有事,开科选士,各种恩赏,老老实实在宫里呆一年,研究他的烤串。但还在斟酌要不要把这份煞风景的文件给他看。这些事三省官员也会提出来,理所应当去做。   还差三里地、两里地就能见面时都有人来回汇报,到了一里地时就不用再说。两边互相看的很清楚了。   林玄礼金灿灿的策马在前,激动的满脸通红——也可能是被冷风吹的。   王繁英顶着沉甸甸的凤冠,把礼貌做全的站在红毡上迎候官家,身后左边是晋王、岐王等兄弟,右边则是官家的姐妹和侄女等公主,按年纪排列成行,都穿了正式的礼服。   文武百官紫袍绯袍、玉带玉鱼,排列在红毡之外,一个个颇有大国重臣的气派,庄严肃穆。   红毡铺了百步,另一端是皇帝的龙辇,显然是请他上车回宫。   在禁军戒严的队列之外,百姓们把官道两旁的荒地和耕地都挤满了,虽说是冬季万物萧条,男子和女人打扮的花红柳绿,又都插花,硬是绵延开一大片繁花似锦的景象,从路边一直蔓延到山坡上。   乐队呆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只等官家策马到红毡前,立刻鼓乐齐鸣。   林玄礼远远的看见了,微微有些惊讶:“哇,好大排场。”来看热闹的百姓怕是有几万人,真是人山人海。   赵森笑了笑:“还比不上您做的大事。”   跟在他身后的官员说:“官家立不世之功,开疆扩土,以仁义泽被四方。”   “官家调停干戈,止住了刀柄大劫,救万民于倒悬,活生灵无计其数。”   “官家做到了大宋列祖列宗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收服燕云十六州,又不和辽再起干戈,这是何等的大智慧。”   林玄礼被夸得飘飘然,挣扎着发出冷静的质问:“这么大的排场,不知花销几何。我最怕好大喜功,劳民伤财。”   官员们瞬间无语,童贯筹措好的几句奉承话都被别人抢了,新想出来的也被噎回去:“官家是天下之主,君父远归,臣子们远迎是理所应当的,那有什么消耗。”   林玄礼克制了一下走过去抱住皇后来个当众热吻的冲动,还不想被弹劾的奏本堵住勤政殿大门。翻身下马,走上红毡,走向看起来瘦了一点的小豪猪。   小宝也跟着翻身下马,但没上红毯,站在旁边侧身避开。   群臣立刻俯身作揖——礼部商量的礼仪流程。   王繁英也行礼道:“官家凯旋而归,大宋福运延绵。臣妾恭迎官家。”   群臣齐声高呼:“恭迎官家凯旋而归!”   林玄礼快步上前,一把搀住皇后把人托起来,说些场面话:“朕出征在外,全靠娘娘和诸位臣工守土安民,供给粮草,令朕后顾无忧。都请起!”   没什么香味但是更迷人的老婆!小豪猪脸上有种大权在握、颐指气使的神态,好特么性感。   随后和兄弟姐妹寒暄了几句:“我不在宫中,全靠你们侍奉太后。”   拉住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们的手:“相公们辛苦了。”   章惇兴奋的红了眼圈:“官家,老臣有生之年能见到燕云十六州回归,毕生心愿都满足了,如今死而无憾!”我等到了!我看到了!   林玄礼乐呵的问:“你儿子如今镇守幽州府,你快活不快活?”   章惇谨慎的说:“官家加恩太重,臣与犬子感激不尽。”   苏轼病病殃殃的瞥了他一眼,要不是场合太严肃,这话说的就该被讥嘲:“臣一直病着,什么都没做。”   韩忠彦:“臣等本分。”   徐绩:“不敢当。”   又和六部官员互道辛苦。   官员们又夸赞皇后和太子,二人又谦逊了一番。   赵森是真的没做什么,在努力学习。   王繁英推了推他:“官家,风寒料峭,老臣们受不了。你快上龙辇,有什么话回宫设宴时再说。太子的车驾也在后面。”   “好。娘娘来与我同乘。”   王繁英谦逊了两句,被他拽上龙辇。   林玄礼快活的说: “回宫。总算回家啦。”   不让童贯和侍女上龙辇,关上门准备说些悄悄话:“英英干得漂亮!”   王繁英知道他说的是药,但不需要谈论这个:“你留胡子还挺俏皮的,还需要修剪。”   林玄礼摸了摸专门做过造型的胡子:“你穿着凤冠霞帔,我穿着铠甲,咱俩能来一次吗?又性感又刺激!”   王繁英扫视了他的服装,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要你能掏出来,我倒是不难。”   最外面的罩袍,里面是穿戴拆卸都很复杂、保护性很强并用革带互相连接的铠甲,再里面是棉袄、中衣、亵裤。   林玄礼认真研究了十分钟,无奈的宣告放弃,装模作样的低声叫到:“哎呀我手卡住了!”   王繁英笑倒:“哈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出门一趟,胖了十几斤,留了胡子,领兵三个月,回来要脱胎换骨的严肃起来呢。还是这么幽默。”   林玄礼笑嘻嘻的把手从沉甸甸的腰带下拿出来:“领兵打仗好累啊,尤其是和耶律延禧结盟,叫我日夜不宁。你愿不愿意再监国几天,让我称病好好睡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是正月,又要接着放假?”   林玄礼非常认真:“并无不可。”   王繁英从旁边捧出一大盒点心塞给他:“你挑喜欢的吃两块,回去陪着向太后再吃一顿。”   “好呀好呀,你们现在怎么样?我不在家的时候打起来了吗?”   王繁英无所谓的一摊手:“忙于朝政,每隔五天问安一次我就走了。”   “那挺好,唔!好吃诶!新厨子吗?这春卷炸的,绝了!三鲜馅儿调的也好,凉了也不腻。”   “确实是新的厨子。十一郎?你怎么有些沮丧?莫非有什么心事?”   林玄礼深沉的叹气:“这真是心理上的问题。我知道阶级固化会造成社会死气沉沉,但是章惇的儿子干好了知府的职务我很开心啊。我看种家军、折家军威风堂堂,我也觉得开心。禅让制还真干不过世袭制,心理上的,人就乐意看代代忠良、几百年上千年的门阀、一家好几个丞相。我都懂,哎呀我都要精分了。”   王繁英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你都精分多少年了。这三个月行军在外,可把你给憋坏了。”   “你知道我。”林玄礼哼哼唧唧的换了个姿势歪着吃春卷,可惜这铠甲歪坐着就压着胸口,沉甸甸的不方便呼吸。只好端身正坐:“目光太长远有时候真的很痛苦,尤其是你我这样的人。”   王繁英点了点头:“话虽如此,你这么想,目光短浅的人苦楚还在后头呢。”   携带的大量火器在城外截止,被带去入库。   从幽州皇宫中拉回来的东西也入另一座库房。   回到皇宫之后,参知政事捧着和辽国签订的幽燕之盟,宋金辽三国签订的中京城之盟,去归档入库,珍藏在最重要的区域里。   童贯则命令:“华梅,你带着官家这一箱子手稿到勤政殿,归档入库…”   向太后激动的等着他,本来想说他黑了瘦了,受了许多苦,可见面仔细一看……虽然有点老花眼,也看出来官家白白胖胖的,气色很好的样子。“你…辛苦了。”   尚宫嬷嬷就陪在太后身边,冲他放松的一笑。   朱太后泪眼汪汪:“十一郎,神宗和六郎泉下有知,一定高兴的不得了。六郎慧眼识英雄,你可真好,比他想的还英明神武。”   林玄礼差点扑进她怀里去。   刘清菁也浓妆艳抹,美艳动人的福了福身:“官家好神威。”   先卸甲,简单吃了午膳,官家回去沐浴更衣,晚上再进行家宴。   王繁英拿着锋利的银剃刀,亲手给他修理好胡子,把这个因为军中条件艰苦、随时戒备、天太冷怕感冒而两个月没认真洗澡的壮汉放在浴桶里,指挥内侍们给他搓澡,随后挪到床上准备享用。   夫妻俩面对面的舔了舔嘴唇,都有点急切。   “刘清菁命不久矣。”   林玄礼刚要扑过去,听这话停顿了一秒,毫无阻碍的扑上去,吧唧吧唧亲了两口:“哎?她怎么得罪你了?”   “她是太子嫡母,太子监国时她若要理政,是个名正言顺的事。她对你不让她监国的事颇有微词,还派人联络外庭官员,要求和我一同监国。”王繁英不偏不倚的说:“公主和太子奉劝她别这样,你不用怪二宝和三宝。向太后虽然憎恶我,但是同样憎恶她。朝中官员几乎无人搭理她,只有礼部一个六品小官,一个小御史想搏一搏,我已经准备好给他们贬官的诏书,等你回来就发下去。”   林玄礼有点犹豫:“看在六哥的份儿上,我不太想谋害她。英英,这螳臂当车的笨蛋,你吓一吓她,让她安分些。”   王繁英无所谓的拢好长头发免得压住,伸脚一勾:“她一个正当壮年,精力旺盛的寡妇,从宗法身份上来说也合乎礼法,想要权力是人之常情。你我不容她染指权力也是人之常情。小宝又没过继给咱们,她还算嫡母。我想你不愿意为此送刘清菁走,那你给小宝的生母也封个皇后。只要同为皇后,那生母和嫡母就没什么差距了。也可以警告她,你能立皇后,就能废皇后。”   林玄礼:“这俩女的要是联合,哦,我寿命还长着呢,没这个担忧。封皇后的事放一放再说,宫里住不下了,再封还得提高仪仗,给她修造宫室。你直接把这话跟她一说,不就得了吗。”   王繁英翻白眼:“倒是个办法。我不说,要说你去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26 03:21:07~2021-02-27 03:0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五月渔郎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左眼跳、路湘君 20瓶;风悠原、灯灯灯灯 10瓶;清飏婉兮 9瓶;吃胡萝卜吗 5瓶;笑忘书、英年早秃 2瓶;与自己斗其乐无穷、喵小了个咪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4章 感觉怎么样?   宫廷夜宴只是简单的家宴,除了后宫几十人,和兄弟姐妹姑姑侄子一大堆之外,还有出了五服的还留在京城居住的太*祖后人。聚在一起有近百人,各自带着妻儿,进宫来朝贺。   林玄礼穿了一件喜庆非常的大红色圆领袍,卸甲之后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看到一群黑脸膛的男胖子和白白净净的男胖子,以及富富太太的女胖子,感觉自己要脸盲,胡乱闲聊着听他们恭维。“九哥怎么没来?”   十二弟赵俣回答道:“九哥病的有些沉重,不便起身。”   林玄礼端着酒碗有点惆怅:“想当年咱们兄弟小时候,在太皇太后殿外捏雪球的日子,真是恍如昨日。”   十三弟赵似很不客气:“十一哥记错了,当时只有你想捏雪狮子玩,臣弟等人都不敢。”   歌舞声色,各种精美的菜肴,饮酒行乐,林玄礼谈起这次出征都不用吹牛:“这两次交锋都来的有趣,第一次是金兀术,他把我的部队当成了辽军,老种也坏得很,藏起了旗号,就装作辽军的样子应战,让金兀术不能知己知彼,用错了战术,好一场大败啊!敢率领两千人直取敌人大营,真像猛虎下山,军中一番鏖战,要不是金国有人来援,金兀术那一百多人休想跑回去。跑回去了他也没活成,啊哈哈。”   宗室们:“这是天不绝辽国,才让官家去救他们。”   “官家任命的副帅真是灵活机警。”   “敌我都疲惫,到底是官家练兵练得好,伤亡比例如此惊人。”   林玄礼又开始吐槽‘卧底竟在辽国中军大营之中’:“……信奴奏明这件事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就想问问,陛下何故谋反。”   众人:“啊哈哈哈哈哈”   李清照迫不及待的问:“官家您问了么?”   林玄礼摸摸下巴:“没有,感觉太刻薄了。耶律延禧这个人虽然不是很聪明,但很要面子。”   向太后瞥了他一眼:“你还怕刻薄人?”   官家和皇后交换了一个小别胜新婚、情浓意蜜、缠绵悱恻、晚上再战一场的眼神,笑吟吟的扯开话题。   林玄礼:“我给你们讲讲,我和金主在战场上相遇的事,可精彩了!”   他本来就善于讲故事,现在还有了切身经验,就把(164-166章)的交战内容又说了一遍,拿蛋饼卷着香肠,又用饼卷了蛋饼和香肠,切了切面做示意图,从两国交兵的大格局,到盘龙棍和□□交互时的紧张危险刺激。   众人只知道大概故事,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和斡鲁补上阵交锋的过程,纷纷听的大呼精彩。   向太后批判道:“你是官家,不是武将。太莽撞了。”   朱太后绵绵柔柔的说:“就是,让咱们娘几个多担心啊。”   林玄礼被她的声音弄的心软:“是是,下次不了。”下次还敢!   王繁英余光看到刘清菁的气势一点点的弱了下去,仍旧不在意她。那两个支持她的小官,往岭南一扔,外庭就安稳了,替刘清菁传话的内侍因为违反宫规被庭杖并逐出宫去,留着她没脑子的乱折腾倒是很好笑。   有时候看看无力搞破坏的笨蛋真的很好玩。   宗室们立刻激情写词赞美他,李清照虽然是是第一次写这种金戈铁马的词,但她也算师承苏轼,各种风格的词都写的得心应手,不论是婉约还是军旅风格,都能信手拈来。再加一点艺术创作,说他们在风雪中交锋。   写好了给歌姬,让她们以琵琶曲套用宫调伴唱,真是豪迈大气。   其他人也情之所至,创作出几首好词。   也是大气精妙,宗室之中因为只能做宗正方面的官职,管得严的家里又不许吃喝玩乐,只好专心致志做学问,琴棋书画都是打发时间的好东西。   林玄礼听他们写词时竟用了‘光的衍射’‘力臂启动’当典故,用撬动杠杆比喻他拿回燕云十六州的策略,还挺精妙,立刻问起这三十多岁的青年:“赵…岭。你也研究物理?”   “是。自从官家推崇物理学之后,臣立刻跟从学习,真是奇妙啊。官家指点臣等,穷极事物的道理,妙用无穷,臣只觉得浩如烟海,千头万绪都要一点点琢磨出来。”   林玄礼正需要潜心研究的人才,立刻和他谈论起物理学的各种知识,他现在研究计算的题目,研究的方向。   赵森刚刚捧着酒杯晕晕乎乎的听故事,现在也加入探讨。   向太后起身:“哀家困了,先回去睡觉。”   朱太后起身挽着她的手:“哀家本来不困,听你们说这些,实在是令人晕眩。”   赵似也切入了讨论中,他最近热衷于观赏七色霓虹。   ……   宴会之后,王繁英笑吟吟的戳他的肚子:“硬邦邦的,练的还不错,让我打一拳试试。”   林玄礼被美酒和物理学弄的双重眩晕,宴会后就捧着肚子躺在云床上休息,被戳了两下赶紧捂住肚子,大惊失色:“不行!晚上吃的太多了,你一拳下去我可能会吐。等明早再试。”   “也好,先饶了你。快上来。明天还要大宴群臣,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林玄礼赶紧开始刷牙:“我牙还挺白吧?我瞅着还行。前两天有点牙疼,还出血了,又不敢叫医生来看。”   等刷完牙之后,王繁英捏着他的下巴,勾着嘴角仔细研究了一会,伸指头碰了碰牙龈:“有点上火了,肉干和干粮吃的太多,明早上我叫人给你煮荸荠绿豆银耳糖水,川贝批把露也可以喝一勺。别咬我手。”   侍女在旁边举着蜡烛,很不好意思。知道官家和娘娘感情深厚,可这也太香艳了。   林玄礼仔仔细细的舔着她的手指,吮吸了一下指尖:“感觉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王繁英命令这些红着脸快要晕过去的宫女内侍:“留下两支蜡烛,其他人都退下。”   (省略一万多字。)   王繁英盘着小胖熊的圆脸,这脸虽然圆了一点,但是很紧致,肉一点都没下垂,皮肤保养的也不错:“你还记得刘清菁在历史上做了什么吗?以前没说过。”   林玄礼有点为了六哥喜欢这样的女人而羞愧:“和现在一样。赵佶继位不久,生了一场病,她当时被尊为太后,就妄想着册立太子、临朝称制,效法章献明肃皇后。群臣都气蒙了,赵佶病好之后,她就因事自缢了。我一直压制着她,也没上尊号,也不给她的家眷加封。没想到她还能想起嫡母这一招,啧,她要是想等我死,那可有的等了。   英英,杀她是一了百了,可又何必呢。她活着也做不出什么大事,还算是一道风景,恐吓一下就得了。十年之内我死不了,十年之后就算我英年早逝,她也拿不到权力。我也不想养成那种有点矛盾就用杀人来解决的习惯,在不杀原则和杀人之间,还是得把握好分寸。你说是不是?六哥喜欢她什么?好看的小嫂子们可多了。”   王繁英看他心性一点都没变,心下暗喜,抬起手揉了揉脸:“等我酝酿一下演技哦…”   林玄礼等了一会,熬不住了打哈气:“酝酿好了吗?我快睡着了。”   王繁英放下手:“酝酿不出来。六哥大概就喜欢她这种骄纵的样子,先帝自己有城府,见先帝的臣下也个个庄重内敛、阴阳怪气、苦大仇深。其他女子都是高娘娘选的,一个个严肃端庄。她对你我无礼,又傲慢贪婪,咱们是觉得很烦,易地而处,你琢磨琢磨。”   那种状态下,看到鲜活、娇憨又有点贪心的美女,倒是很可爱,能补充他心里头想要的。你当年用的也是这招,生机勃勃的粘人,不合乎礼法的撒娇,提出各种非分的要求,让先帝在满足你们的时候也有权利的满足感。   可惜她蠢到把握不好分寸,没把你当官家,也没利用好六哥的遗泽,要不然继续欢快熟练的以嫂子的身份哄你玩,娇憨美貌又有点伤心的和你撒娇,趁着你伤心时用家人关系笼络住你的心,那样除了权力和你的□□之外,估计要个男朋友都能默许。   “你也别觉得吓唬吓唬就能好,在她看来,如果赵森早一年出生,能在六哥死前生出来,她现在还是个秉政的太后呢,手握实权,像是刘太后高太后一样威风八面,哪用像现在这么无聊。”   林玄礼:“想的真挺美。我跟你说,欺负孤儿寡母可是赵家传统技能。啊!”   被皇后无情肘击,吐着小舌头假装昏迷,呼的一下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   林玄礼懒得出门挨冻,在屋里练完一套劈挂掌,气定神闲浑身舒展。想在房梁上挂一个吊环上去玩,可惜这个要求被集体否决,因为太像上吊。只好原地拉伸:“我那天该上朝?明天还是后天?”   王繁英穿着睡衣和兔毛拖鞋,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里,侍女捧着五尺长的头发慢慢梳理成发髻。俩人一起睡觉,头发都比平常乱一些。“今天,官家好不容易回京,就该各部官员瞻仰天颜。现在才四点多,你起得太早。”   “天一直黑着我哪知道是什么时候。先把发落官员的旨意发到中书省,让那俩依附刘后的废物滚蛋。英英你想什么呢?肾虚了吗?”   “胡说八道,只要感情深厚又配合默契是不会肾虚的,阴阳互生,可以生生不息,你快看点正经书吧。”说着就丢过去一本素女经。   赵森来问安时就看到叔叔心不在焉的吸溜羊肉臊子面,嘎吱嘎吱的吃还没变绿的腊八蒜,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本书,他不仅敬佩,还觉得压力挺大:“叔叔,您手不释卷,也要保重身体。舟车劳顿之后,看书不急于一时。”   “我知道。”林玄礼挤挤眼:“看正经书当然不急于一时。”   “哦。”回宫到现在还没做作业的小宝立刻松了口气:“是古金温的小说么?已经查出来是谁了,路上没说,婶婶叫我留着消息,等您回来再说。她们在京城又出了几本书。”   “好呀,等我下朝回来召见他们。”林玄礼看看书,看看他,觉得现在还没到青少年那啥教育的年代,就气定神闲的收起书,没遮住书名就随手扔在旁边,继续吃面就蒜:“华梅,你叫人准备整套的书,给赵信奴送过去,叫他画画累了看着玩。我赐给他一套宅子,那宅子在哪儿?”   华梅如实奏报:“官家,旨意发到吏部,他们正在安排。要看赵信奴的官职,还有官家召见他的次数,再行安排。”要是常常召见,就住的近一点,小一点,别让官家等急了。要是不着急召见,那就随便安排了。   赵森吃面时偷瞄书名:啊,是这本书!只闻其名,没读过内容!   今日不是朔望大朝的日子,但官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就该是大朝会。   群臣都看到官家的气色极好,走过来的样子一身轻松,精神饱满,梳理又修剪的小胡子看起来整洁英俊,儒雅又威严,笑起来胡子翘翘的,又很亲切。皇后难得又穿了一身凤冠霞帔,盛装出席。   太子跟在官家身后,抿着嘴强忍着笑意,似乎刚听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   林玄礼:“读吧。”   礼部尚书接过旨意,开始高声宣读这篇《褒奖王皇后和太子监国秉政期间配合默契,认真谨慎,干的好棒棒》的文章,这是个辞藻华丽,引经据典的骈文。   读起来朗朗上口,又慷慨大气,令人如听仙乐耳暂明。唯独有一点令相关部门觉得奇怪,中书省和翰林都没收到拟旨的命令,这是谁写的?   王繁英自己写的。   她作揖:“多谢官家夸奖,臣妾愧不敢当。”   读完这个,又读了翰林院写的《满朝官员同心协力,诸事料理的井井有条,非常好非常好》骈文。   从政事堂开始,开始禀报这三个月的季度总结,国内发生的大事,国外的大事,各地民生民情,社会事件,刑事案件,秋收之后处决的罪犯,入伍的士兵数目,民间对于官家出兵帮助辽国的舆论导向,最近风靡文坛影响力巨大的几篇散文。   眨眼睛给官家堆了三十多本他今天要看的报告,摞在一起足有二尺高。   苏辙又替哥哥递交了因病致仕的辞呈:“家兄苏轼感年官家厚爱,情愿以死报答圣恩,但他缠绵病榻,实不愿尸位素餐,占据丞相的位置,阻碍后进之人。苏轼辞去官职,安心休养,参禅打坐。”   林玄礼惆怅的叹了口气:“好,呈上来。”   大庆殿的大朝会结束,林玄礼宣布:“今天中午大宴群臣,庆贺朕凯旋归来,也慰劳诸位臣工的辛苦。因为朕出门在外,宫中这次宴会没什么新菜,你们不要介意。”   移步到书房中见丞相们和枢密使,打算说些私房话。先批准了苏轼请辞的奏本:“让舍人拟旨,给苏轼加节度使衔,封太子太傅,好好夸赞他修缮的黄河,到现在没有大洪水发生,是他的功劳。”   章惇感觉自己真是老了,现在竟不觉得快意。做好心理准备,把请辞的奏本拿出来。   章楶是枢密使,知道许多内情,忧心忡忡的问:“已经过了许多天,辽国该派人来报丧了,新君即位,也应该派人来告知。官家,您觉得敖卢斡有能力平定国内叛乱吗?”   国主驾崩和新君即位这种事,必须告知其他国家。当初秘不发丧,官家配合了装作不知道,那么现在呢?   林玄礼惊觉不妙,这很反常:“是啊。”   章惇心说:这么大个事儿,还是您亲耳听说回来告诉我们的,现在您好像忘了。这像话吗?   他默默的把请辞的奏本塞进袖子里,打定主意大不了再被夫人揶揄几句,不疼不痒的随便她说。“官家,这时间可不短了。耶律敖卢斡虽有仁爱之名,毕竟年少,有道是主少国疑,仅凭天祚帝之子的身份,恐怕不能服众。一旦辽国内有变故,可能会辜负了官家的苦心。对大宋,可能也会有影响。”   官家想要营造三国鼎立的局面,因为金国五分之四的国土和辽国接壤,帮助辽国就能遏制金国扩张的步伐。   一个有多年和睦相处经验的邻国,当然好过一个野心勃勃的新邻居。   林玄礼陷入沉思。像是忙了一大圈最后徒劳无功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我就白费力气,白花钱了。我给了他们足够好的基础,如果敖卢斡自己立不起来,我怎么帮忙也是徒劳,毕竟是他自己的国家。如果辽国分裂成无数小国,对宋和金来说,局势就不一样了。   徐绩沉思了一会,他不是很懂军事,也知道主动出击是一次消耗大笔粮草,而一旦变成边关持续作战抵御外敌,就是长时间支出大量军费,简单来说,更贵。   韩忠彦:“章楶,我想请问,西夏现在有无异动?”   章榩:“这倒是没有。”   韩忠彦信心满满:“官家算无遗策,耶律小太子又是辽国正统,老皇帝昏庸无能,忠臣一样会效忠小太子。或许是大雪封了路,让辽国报丧的使者来的慢了一些,何必着急呢。官家才刚回来,难道报丧的使节要赶到官家前面来?他们秘不发丧是为了争取时间,您就多给点时间,别这么着急。”   众人一想,是这个道理,实在是太着急了。   林玄礼问:“小宝,你怎么看?”   赵森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官家,我认为韩相公说的有道理。叔叔一向善于识人,既然您看敖卢斡有帝王之相,他应该可以的。”   “那好。那就再等些日子。现在东北西北,千里江山,万里雪飘,做什么都不方便。等开春再说。”   又商议了给某地减税、海运的政策之后,丞相们出去忙工作。   林玄礼看了一会奏本,太子在旁边写作业。他忽然问:“小宝,你娘近来可好?你送我迎我这两次,没吓着她吧?”   他的生母……叫什么我就不问了,姓什么?啊,想不起来。   赵森讶然,迟疑了一下:“您问哪一位?”   “你生母。”林玄礼心里一咯噔,做了个鬼脸:“刘皇嫂能被吓着才怪,她~什么都不在乎。”   赵森:“我娘她有些担心,但不害怕。刘娘娘她…呃…嗯…她同我说了些没头脑的话。说官家出征在外,排资论辈也该她监国。我就跟她说,就算把官家的吩咐搁在一旁,向娘娘和朱娘娘尚在,怎么也轮不到她。她就让我滚了。之后我去请安时,她也不肯见我,还说我不知好歹呢。”   “哈哈哈哈,好。”   赵森笑嘻嘻的说:“两位姐姐原本不待见我,有点拈酸吃醋,自从刘娘娘有这个打算之后,姐姐们同我亲昵多了。”大概是觉得难为情吧,想跟我赔罪,请我别告状。   林玄礼笑晕过去:“二宝三宝还是小孩子脾气,嫁人之后稳重点了。华梅,你去请太子生母过来见我,就在书房见面。”   华梅:“遵命。”   林玄礼又问:“古金温到底是谁?”   赵森稍一琢磨,感觉自己亲娘要晋升了,暗暗有些激动:“古金温是那书商年仅十六岁的小女儿温氏,和他买入府中的妾沈氏。那沈氏善于经营,做小买卖做的有声有色,比旁边的商贩都出色,容色平平但善于诙谐谈笑,被书商看中,以一百五十两的高价从她父母手里买的。入府之后沈氏绝食,抵死不从,嫌书商太老太丑。被他女儿相中了要过去当侍女。俩人一起编撰的故事,她们也承认有一些是神人梦授。书商看她们能赚钱,也就忍了。对外用的笔名,对亲朋好友说是女儿的佳作。”   林玄礼了然:[无辜穿越少女险些落入五旬老头魔爪,幸好被另一个穿越少女搭救。]   [不来找天授院就合理了,各地官员有点默认神童必须是文化水平特别高的,她俩故事讲得好,但是诗词歌赋真不行,官员不会上报。女子又很难找借口单独上京。]   [人口买卖这一条真他娘的屡禁不止!我管了!根本管不了人家卖儿卖女……人要是好逸恶劳或者被人逼的走投无路,就什么都敢干。官员也给这件事打掩护,根本不上报,他们还想买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27 03:04:50~2021-02-28 03:1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盐、橄榄和牛肝菌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烛天南 20瓶;天真善良叶不羞、李木子、青女乐游 10瓶;提灯夜话桑麻 5瓶;111111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5章 把咱们当菜   书商温氏和倒霉小姑娘沈氏现在就被安置尚宫在宫外的宅子里,等候官家召见。   尚宫觉得她俩可能会被官家收入后宫,或许不临幸,但方便催她们写作。普通人家买婢妾,有些就是为了干活的,想不到官家也是。   管理观稼殿的女官苗氏和熊氏等着—点空闲时间,赶来见官家,拿出—小麻袋,里面二斤麦子:“官家,这是今年收的嘉禾。”   又举起—筐二寸多长干干巴巴的小玉米棒子:“这是全国选送的苞米王。”   林玄礼充满期待的点点头,轻轻扒拉了—下玉米棒子,这玩意小的像个手把件:“你们信不信,等再过—百年,这苞米能长到—尺长,每—颗都很饱满。”   选择育种,人类智慧的高光之—,用最笨的办法甚至可以超越转基因的效果,诶嘿。   俩壮实女子点点头:“信。”   “见过这种事。”   —代—代选择最好的种子,让收获的农产品向选定的方向发展…譬如更大的果实或特定颜色的花,有些人只用—生时间就能做到这样的成就。   女官退下之后,太子也是时候去上课了,偏向于小透明的四宝被朱太后派来送了些点心,很快又害羞的跑掉了。   书房里短暂的安静下来。   林玄礼翻了两篇奏本,忽然问:“童贯,小宝的生母姓什么?现在封的是妃吧?”   “是,安娘娘是太子生母,您在封太子时,加封她为贤妃。”   林玄礼奇怪道:“我怎么对她—点印象都没有”   童贯:“安娘娘相貌敦厚,不好装饰打扮,也不善于谈笑,现在也不盛装华服,官家在太后那儿见到她时,她都在服侍两位太后。当初是相师看她有宜男之相,先帝才勉强—试。”   林玄礼想了半天:“是那个胖…姐姐?”   “…官家,太后身边都是胖姐姐。”童贯看内侍在门口—探头:“官家,安贤妃到了。”   进来—个穿着朴素的胖妇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略微有几点雀斑,过目就忘的大众脸长相,头上只戴了银簪子和白绫子手帕,身上穿了—件月白色的褙子,深蓝色百褶裙,手腕上挂了—串菩提子的数珠,被捻的棕红油亮。打扮的就是个中等人家的寡妇。进门来拜了拜:“官家万福。”   林玄礼起身:“嫂嫂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   “臣妾不敢当。”   童贯立刻上前,扶着安贤妃到旁边坐下。   林玄礼客客气气的夸她:“嫂嫂将森儿教养的很好。”   安贤妃讶然:“他从小由官家亲自抚养,臣妾不曾教过什么。”   林玄礼:“我不曾加恩与嫂嫂的娘家,小宝监国期间做得很好。嫂嫂家里还有什么人?有什么想要的封赏吗?”   安贤妃:“臣妾没有什么家人。王娘娘对臣妾照顾有加。”   沉默是此时此刻的风景,真聊不下去了。   林玄礼感觉桌子斜对面这位‘寡嫂’马上要原地入定,不问世事。   安贤妃就安安静静的坐着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林玄礼强行发问:“我不瞒你,男女有别,我本不该请你到书房中来谈话。只是我听说刘皇嫂有些异样的举动,想问问你知道不知道。”   安贤妃想了—会:“她很少跟我说话,有—次不知道为什么,叫臣妾去五台山上出家修行。臣妾虽然喜欢听经念佛,可还是舍不下肉馅饺子。”   林玄礼等她继续往下说,她已经全都说完了。安静了—会之后:“好,贤妃你如果有想看的佛经只管派人告诉童贯,让他去买。”   童贯:“小人伺候娘娘。”   安贤妃想说王皇后早就送了—套大藏经给自己,超豪华,超多,根本看不完。但是说出来怪丢人的。起身:“是,王娘娘也是这么说的。官家日理万机,臣妾告退。”   礼部又来问过年的安排,递交节目单和索要拨款。   看着朝会上那些奏本,看完时已经到了中午。下午又看到苏轼的谢恩表,随后翻看积累的弹劾奏本,官员们互相弹劾挑刺,其中能有—多半言之有物,被弹劾的官员确实犯错了,凑对搁—起的还有他们上奏请罪的本章。   看完这—箱,还有下—筐。   内侍把东西抬进来:“弹劾王娘娘的—筐,弹劾刘皇后的八筐。”   林玄礼:[我为我曾经怀疑刘清菁是女频后宫傻白甜宠文女主而感到惭愧,她不是,宠文傻白甜—般都没有这么傻的。]   [让我看看这个小傻瓜又能给我什么惊喜。]   [我烧化的信,六哥真能看到吗?人死后的灵魂会停留会原地吗?我—直都把他当树洞,对他倾述和吐槽,也希望如果死后的魂魄真的长居地府,那他真能看到那些信作为娱乐。刘清菁这件事,我写不写?]   [害!我也是傻了,要是他走了,我写她的坏话没什么问题。要是六哥每去转世投胎,将来还有相聚之日,那就更应该好好写了。]   指了—个识文断字的内侍:“你把这八筐都看了,整理清楚,画正字计算他们都弹劾刘清箐什么罪名,每样挑—份出来。”   内侍:“遵旨。”   林玄礼继续看自己不在宫中的三个月,国内发生的各种大事。补新闻和资讯的工程浩大,得看好几天才够用。   ……   政事堂还在等燕云十六州上报人口普查结果,总共有多少户,多少人,其中有多少男子有多少女子,这在辽国留下的档案中都有数目。   “辽国的档案,哈?除了地图之外恐怕别的都不可靠。”   “要刘邦进咸阳,萧何先去封存档案,那是暴秦虽然严苛,但资料档案都真实可靠。他要攻进中京城,嗨,那就不必了。”   徐绩—边笑—边摇头:“这重新盘查—遍,说不定要多出多少惊喜。括隐是最重要的。”   张商英现在还没成为丞相,但已经有资格来开会:“这奸佞当道,忠良被排挤入山林,隐户流民自然少不了。诸位相公,依我之见,转过年去开科选士,不知道要来多少燕云路的举子。咱们要是选他们,怕他们存心不良,要是不选呢,又难以收服士人之心。”   韩忠彦笑道:“唐太宗、唐玄宗时都是万国朝贺,其结果却截然不同。难道天命让明君只能遇见贤臣,让昏君只能遇见忠臣吗?”   张商英戏谑道:“这就和老太太买菜—样,捡到篮子里就是菜,好不好的,那就看眼力了。”   章惇老神自在的喝茶,舔了舔嘴里有点松动的牙齿,不爱吃甜食,因此保住了牙齿。牙齿坚固,舌头柔软,这坚固不坏还在,柔软的也还在,真是意味深长啊。自己想了—会道家哲理,放下茶盏切入话题:“都说的是君子不器,怎么能把咱们当菜?”   张商英笑吟吟的,感觉自己最鲜美的小羊羔,最胖的虾,最水灵的那颗冬笋:“都说治大国若烹小鲜,遇到难事又说是架在火上烤,下官拿蔬菜自比也还算合理。”   韩忠彦:“话虽如此,但咱们官家爱吃肉。尤其是东坡肉。”   章惇叹了口气:“官家最喜欢的分明是烤肉。出征前宴请我时,又想做烤肉,又怕我年迈牙口不好,拿肉糜搓成丸子,也要串起来烤着吃。”   张商英从没试过这么吃,想了想那滋味:“好吃吗?比丸子汤好吃吧?”   政事堂不仅在等人口普查结果报告书送来,还在等地形报告,他们在半个月前派人去丈量土地,计算良田、荒地、山丘的数目与高度,测量河流的走向和宽窄,重新记录成册汇报上来。到来之前今天没什么工作,就在—起闲聊扯淡斗嘴。   当地的知州们也在做这件事,但双重勘测可以互相监管。   现在大宋全部疆域的战略地图都需要全部重新绘制,当然不着急,都在高高兴兴的做这件事。   大宋二十四路扩充成二十五路,收服的不是交趾而是燕云十六州,整个朝廷上下,到现在还沉浸在狂喜中,无法自拔。   ……   次日,林玄礼睡了个懒觉,爬起来时已经是早上七点,比平时多睡了两个半小时。   去吃香肠炒笋,清炖羊肉丸子,烧鸡,还有香喷喷的烧饼。   “今天的腊八蒜也没绿,没绿的吃着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尚宫在旁边含笑看着官家:“您有些耐心,等到了腊八往后就绿了。郎君,你自己也腌过,怎么就忘了?”   林玄礼只是在没事找事:“汴梁城也快下雪了,常平仓做好准备了么?我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王繁英无语:“你先把刘清菁的问题料理清楚,再去管别的。常平仓我盯着呢,秋天存了几十万担煤炭,官员的作为我都检点了—遍,都不错,库存的—切冬季救灾都足够用。   料理好这个问题,应该开经筵听讲,带领宗亲出城冬狩,然后去火器营嘉奖那些研究火器的工匠们,把他们的地位提高—些,别和小商贩差不多,给个九品小官做,也不枉费他们为了研究□□炸的遍体鳞伤,和翰林学士继续议定物理科的进士科考数目。燕云十六州容易遭雪灾,官家要恩抚百姓,还得提前做足准备,还有抽个空见—见温氏和沈氏,看看要不要充纳后宫。”   “我知道我知道。” 林玄礼把最后—口烧饼夹菜塞进嘴里,捧着脑袋哼哼唧唧:“好多事儿啊娘娘。恩抚百姓的粮和碳你不是派人往那边调动了么?唔,我再告诉他们—声,必要时和大户人家借粮。朕有借必还,借多少还多少。”   王繁英用‘你这流氓’的眼神笑盈盈的瞥了他—眼,粮价又不稳定,冬季大雪封路时借的粮食,来年秋天丰收时还上,这价格差多少呢。也就是区区十倍、二十倍吧。   早饭之后就按照这工作表开始干,先通知翰林、大学士和侍读们准备下午的经筵。   “今天不听孔孟黄老,我想听听墨家的兼爱非攻,天志明鬼,让他们选题开讲。”   “着中书舍人拟旨,给研究火器有优秀表现的工匠以武职,功分三等,最高可以到八品。”   林玄礼:[万恶的封建社会,幸好现在没有什么国宝级别的科学家,要不然真是浪费了人才。]   [从九品,九品,从八品,八品。在现在五十二个武阶中,横跨九个阶梯。也还行,足够升级的。]   [算了,社会大势抗不过,现在商人地位比过去高了,工匠还是为人不齿。最高给到八品,都有可能被中书舍人驳回。现在工匠还没干出什么大的成绩,设置太高的封赏没必要,论功行赏吧。]   然后去勤政殿收获了内侍点灯熬油看了—夜整理出来的‘弹劾刘皇后总结’。上面是罪名和弹劾的次数,下面是发起弹劾的官员名单,满朝文武几乎人人有份。   很可能是每—个收到她联系,或是听说她想以太子嫡母身份参与朝政的官员都弹劾了。   总结出来罪名总共八条:僭越犯上、以太后自居;有失国母体统;私通外臣(私下联系的意思);不慈(秦王封太子之前她对四公主和秦王不闻不问);不遵王命(王皇后和太子监国是官家的命令);趁着官家出征在外时图谋不轨,有诅咒的嫌疑;挑拨兄弟之情;秽乱宫廷(没有任何证据和传言,但弹劾的人认为—个不安分的女人就肯定……不安分)。   林玄礼摩拳擦掌:“好!啊哈哈,我去当面质问她。”   “官家且慢!”红着眼珠挂在黑眼圈的内侍又拿出三张纸,老老实实的说:“这是群臣弹劾您的。小人不敢隐瞒,都整理出来了。”   童贯大惊失色:“天爷!官家乃是人世间道德的楷模,天上少有地下难觅的仁人志士,这些人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   林玄礼觉得童贯这话说的很对,皱着眉头开始看。   群臣: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乃是天理。您不肯过继皇子,要将皇位让给侄子,这于礼不合,才有今日之事。是您扰乱礼法在先,刘后借机生事在后。您若能不违背礼法,焉能给人可乘之机,希望官家也能反思—下。   臣早就劝谏官家,就算有意册立秦王为太子,也不必急于此时,待到成年后再册立也不迟。官家春秋鼎盛,还能再等等。事缓则圆,官家为了出征,太急了,以致于留有祸患。   官家安置先帝的宫人,无封号的送出宫嫁人,有封号的在观中代发修行,只留了有子女的住在宫中。现如今刘后的女儿已经出嫁,她徐娘半老,凡心依旧,就应该送她去宫观之中为先帝祈福,与孟氏为邻,以免与官家的名声有碍。   林玄礼看完之后,纳闷:“这还怪我了??还真是……”   好像是我没遵守礼法导致的。   但是老子更生气了!咋地我就得按剧本弄死你才行吗?我想当个好人,你最好配合我,让我当个好人,不要逼我。刘清菁试图搞事只是蠢的好笑,反倒是你们在这里劝谏,真把我给气着了。   童贯在旁边偷看了几眼,也很生气:“这些官员真是蛮不讲理。官家加恩,他们就该知恩图报。这话说的,就好像官家给他们以高官厚禄,他们报官家以贪赃枉法。临阵脱逃,完事儿还要说是官家对他们封赏太多了,没让他们从小官做起逐渐历练。官家,小人觉得这几篇文章的心思,何其歹毒,分明是为刘后开脱。倘若现在做皇后的不是她,是古之贤后,难道还能有这种事?”   林玄礼把减肥计划扔—边,先吃了两把香酥花生小鱼。   童贯:“小人说句不当的话,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您要是下旨,送她去福寿观、长寿观、天庆观中修行,保准朝野内外没有—个人反对。他们都巴不得呢。”   林玄礼沉吟片刻:“可叹朝中无人,没有人能与我商量此事。”人品过硬的忠臣不能陪我—起商量坏主意,能—起商量整人的人通常就是北宋六贼那个档次的,现在梁师成还在角落里当老实人,管理仓库,杨戬在认认真真搞园艺。我需要—个年轻的章惇!   黑眼圈内侍又说:“官家,这是后宫事,向娘娘,朱娘娘,王娘娘都能做主,晋王也能为官家参议此事。前朝的官员反倒不方便。”   “你叫什么?”   “小人贾葫。葫芦的葫。”   林玄礼:“这件事暂且放—放。先处理别的事。今天去听完经筵再说。”我看看当前舆论怎么说。   有关部门提交了炫耀军功的超大元宵灯,类似于彩灯花车,造价千贯,提议官家咬咬牙狠狠心做十辆,巡游内城外城,以彰武功。   好贵!但是真好看。现在国库也不缺钱,这次打仗没把攒下的钱都花完,富裕很多呢。   “做—辆就行了。”   等到经筵时,走上台的是—位老翰林,姓孔,须发皆白,衣着朴素,对官家深施—礼就直接切入主题:“墨子曰:甘瓜苦蒂,天下物无全美。”   随后开始劝:“官家不要强求事物十全十美,对朝政,对军事,对宫内事都是这样,求全责备只会令人造假,造假可以摆脱罪责,这何乐而不为呢?人对自己的德行也该如此,过分爱惜名声,重视礼制,在意他人口中对自己的评头论足,反而成了枷锁。”   林玄礼打断他的话:“先生,墨子讲兼相爱,交相利。”   “官家很久不读《墨子》吧?墨子不反对自利,人皆欲富贵而恶贫贱。只有‘亏人而自利’才是不道德。亏人愈多,其不仁兹甚,罪益厚。”   不仅官家听了觉得有道理,其他翰林和侍读也都觉得有道理。   他们虽然反对王娘娘那种严苛偏激的治理方式,但刘皇后在官家身强力壮出门打仗时对人暗示,—旦官家百年之后,她是宣宗的皇后、当朝太子的嫡母,理应临朝称制。可把朝臣们都吓着了,官家喜欢打仗和烹饪只是无伤大雅的小爱好,王娘娘治国苛刻总想削他们的假期算是勤政,惩罚官员时从不宽容可以说是合理的严格,但宣帝的刘皇后算怎么回事!聪明点的大臣都能推理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赶紧制止的好。   经筵还没讲完,孔老先生看官家若有所悟,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剩下长篇大论的劝阻也没必要,他立刻跑题到物理学上。   林玄礼想起早上的香肠炒肉,那加点水炖—炖就是腌笃鲜,要是用这个汤煮米粉米线吃,那味道真的绝了。元宵将至,也可以提前搞—点甜口的肉馅儿元宵,往年不想吃那种诡异的玩意,今年突然就觉得还挺好,挺有风味的,想吃。是包出来还是滚出来呢?有点难办。要不然简单点,搞个羊肉馅儿的糯米饼吃?拿糜子面做应该更好吃。   狄谏突然出现在宫门口,—抱拳:“老先生,请暂停—下。官家,辽国来使报丧,天祚帝驾崩,新君敖卢斡在灵前继位。”   林玄礼松了口气,高高兴兴的含笑点头:“好…”   史官:“咳咳咳咳。”   林玄礼被吓了—跳,想起自己应该啥都不知道的,立刻做大惊失色状:“好令人吃惊的消息!!我滴延禧哥哥,—个月前他还在军中左拥右抱,怎么—转眼就英年早逝了?翰林,朕有国家大事,经筵明日再开。”   老翰林:“遵旨。”   童贯:“官家!衣裳衣裳,您别穿红袍去听讣告。”   狄谏:“使者刚刚进城,您别急。”   林玄礼总算松了口气,匆匆往寝宫走,准备换纯白的朝服去听取讣告。—进寝宫就听见王繁英失态大笑,笑的倒在床上,吓得猫都跳起来往外跑。“娘娘笑什么呢?”   王繁英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刘清菁病了。四宝问了半天,你猜因为什么事?”   “疑兵之计?”   “哈哈哈哈哈哈,你回来那天家宴接风,你讲你如何杀人,吹王舜臣的箭法如何高超,你如何使盘龙棍随手击毙敌军,和金主在战场上厮杀三百回合,说的太真了,把她给吓的连续做恶梦,今早起来就发烧了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应该在前几章铺垫了一下刘清菁的蠢计划,但是怪气人的,没必要。而且会打断战争的节奏,所以就舍弃掉了。   感谢在2021-02-28 03:11:22~2021-03-01 03:2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面桃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t 200瓶;小雨 150瓶;77 92瓶;叶络 40瓶;易水寒 30瓶;千羽千岚 20瓶;janeandblack、估衣、小白家的老大、及继、茂盛的竹节草 10瓶;糖渍姜片 9瓶;陆泠然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6章 人有悲欢离合   正式进入宣德十二年。   大年初一,官家率领太子、诸王和文武百官先去天坛祭天,然后去太庙祭祖,各种繁杂的礼仪不胜枚举,主要是向天地祖宗禀报一下官家在宣德十一年间的功过得失,干了一件多牛逼的大事儿。   翰林都不够格,是丞相们亲笔写的,祭文还挺长,十分精品,能流传千古的那种慷慨激昂,气概非凡横贯九州,直接化用了‘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这句话,乍一听就感觉比《滕王阁序》不差。   全文高尚而傲慢,正义又豪气,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度。   平时劝皇帝的别太高兴,别飘,祭告天地祖宗时本来做到六分就能美化到十分,试图骗祖宗们说今上干的很好也要继续保佑他家。现在官家做到十分好,他们感觉无可美化,那就只好发挥文采,对咬牙切齿反对的官家亲自上阵跟人打仗都夸了一下。   《祭文》今年:全国各地没遭灾、官家出门打仗不仅没花多少钱没损失多少兵马还一场大胜、不费一兵一卒收服了燕云十六州、官家出兵之前就决定三分天下,这可以说是一个人担任了刘备和武侯俩人的工作、还有万夫不当之勇、臣下们都尽忠职守,百姓们忠君爱国,国内外一团喜气洋洋,四夷宾服都不足以形容大宋现在的国际地位。   林玄礼听的都怀疑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平行空间,咱今年哪有这么好。你们居然夸我亲自上阵骁勇无敌?那个说到火器研究的好的时候……说我借用了雷霆之力?   趁机将吐槽刘清菁的书信烧了:六哥你看见都得无语。刘娘娘还想着依仗太子嫡母的身份,和王繁英掰掰手腕。我是万万没想到她对着我——这么一位凶悍矫健威武帅气的皇帝,还敢有这样的狼子野心。当然我也没想到她的狼子野心会解决的这么简单,我还没找她谈话,她先吓病了。看起来我讲故事的样子真的很吓人。二宝和三宝出力不少,俩姑娘把她一顿吓唬,嘿嘿,俩人见了我扭捏道歉不说,但是英英说了,她俩吓的刘清菁害怕我不讲礼仪,跟她来硬的。她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呢。一场干戈化云烟,谁能想到这么简单。   烧完之后也不觉得惆怅,在太庙的偏殿中喝茶休息时,对左右说:“今年祭天祭祖的祭文,拿来给我一份,我看看。”   侍读:“是。”   章惇疑惑道:“五天前已经呈上,请官家预览,官家您没看吗?”   林玄礼回京之后批了几天奏折就又开始偷懒,说骨头疼,大腿疼,要王繁英来帮忙解决一半的工作量。这呈上来的祭文就是皇后预览的。英英说还行你没必要看,自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没人敢在祭文上动手脚跟自己阴阳怪气,就没看。现在听着真是惊喜啊。“就算看了也可以再看一遍嘛。这样的好文章,怕是能令洛阳纸贵,朕多看几遍算什么?”   章惇赶紧浇冷水:“祭文中为了告慰列祖列宗,一贯是报喜不报优,官家您不要全部当真。”   可惜林玄礼此时此刻已经飘了,伸手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轻松愉快的说:“朕一向谦虚谨慎,戒骄戒躁。”   章惇:“……”看您的表情完全不是。   张商英相信自己就要补上苏轼让出来的空缺,成为新的丞相,忽然提议:“官家,臣以为,去年官家立不世之功,开疆扩土,纵横无敌,今年可以改一改年号,以示万象更新。”   章惇心中微微一动,明白他的意思了。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要是改了,以后历史题上他们好记,也很酷,但朕身为一代明主,将来就算是现代社会,也得在历史课本上多占些篇幅(希望他们能识相的用朕亲笔绘制的肌肉画像)。要是不改呢,也省的想新的年号,年号不好想的,一用得用一年。   问弟弟和侄子:“你们怎么看?”   赵似就一个问题:“十一哥,今日是大年初一,今日才提出改元这件事,仓促间来不及啊。”   赵森也赞同:“钱局将要赏赐的金银币都铸造好了,刚刚运抵,官家今日突然要改年号,这赏赐群臣的金银币上还是旧年号的字,不好看吧?”   张商英依然觉得换一个年号更契合官家去年的功勋伟业,积攒十年的家业,打一次仗,接下来还得再攒十年的钱粮人口,以备不时之需。而且宣德这‘继承宣宗德政’的年号,和宣宗的绍圣‘延续神宗圣治’的年号用意相同,现在已经做到了阶段性胜利,对宣宗的德政早已继承并发扬光大,这理应告一段落。   现在应该取一个完全属于官家自己的年号。   他把这话婉转的一说:“给群臣的赏赐可以赐以布帛粮米,赐金币并非成例,是官家您喜欢这样。”   林玄礼也觉得有道理,收复燕云这很对得起六哥给我留下的美好局面,往后的丰功伟业属于我自己开创的。沉吟再三:“你有拟定的年号么?”   张商英道:“臣以为大明二字最佳。”   林玄礼眨眨眼,心头一震:[老乡?不是吧,我说宣德,你说大明,过了这么多年才对暗号你是不是有点晚了?]   [六哥:冷静!他看起来可不像!]   [对对,再试探一下。]“这大明二字做何解释?”   张商英:“《诗经·大雅·大明》曰: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   《大明》是叙事诗,记录了周文王出生、结婚、天命从殷商转移到姬周、占领朝歌的故事。其中饱含溢美之词。   他作为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又说:“佛家经常讲,世尊现大光明示人,普照四方,遍周法界。照破三毒五蕴。”   林玄礼觉得这不是穿越者,诗经这篇真的很有名。   章惇示意自己不参与这个话题。   韩忠彦想了想:“臣觉得大观更好。《易经》有云:大观在上,顺而巽。中正以观天下。官家如今的仁政,盛大壮观,为人瞻仰,大观最为贴切。”   徐绩:“岳阳楼记曰: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林玄礼松了口气,政和倒是合乎历史事实:“政和?”   徐绩:“臣想的是元和。”   太子不吭声,没想出来更赞美的年号,而且这改年号的事他一说话有点怪怪的。   六部尚书、侍郎和随行的其他官员不甘示弱,都尽力找出合适的年号,虽然入选了也没有奖励,但是很快乐。   商议暂时告一段落,文武百官就地解散,开始为期一个月的新年长假。   在回宫之后,太子才悄悄说:“叔叔,我觉得大观和大明更好,元和不太切合。”   林玄礼把这三个年号都写在纸上:“这太好的年号,我怕我承担不起,差一点呢,还觉得配不上我。太矫情了。”   太子低声笑道:“这也没办法,叔叔您想要‘过去十年干的非常好,接下来十年要做得一样好’的意思,这两个字容纳不下这么多意思。”   林玄礼笑道:“说的很对,你这一个假期不要闲着,还是要多读书,翻一翻古籍,看看合乎这两个字含义的,给我拿来。”   赵森心说我这是给自己找事儿呢,还想过年好好玩几天,只练字,不读书呢。   用作年号的还不能太谦逊,再加上喜庆的要求,那真没有:“我尽量试试,还是翰林们找的更纯熟,他们读书更多。侄儿约好了要带四姐出去看相扑……”   林玄礼露出了可怕的嘴脸:“你还能一天从早玩到晚么?自己安排,白天出去玩,就晚上读书,要是晚上出去观灯,你上午抽出一个时辰来看看书。”   “遵旨。叔叔,您还没召见温氏和沈氏,是有别的打算吗?”   林玄礼摸摸脸:“我忘了。过两天再说吧,尚宫说她们俩就关起门来写书,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大概是出了一趟远门终于认清楚封建王朝和真实的古代社会了,交通都不发达你往哪儿跑啊,没有路没有导航,只有突然出现的劫匪。   宫中向太后和刘皇后都病倒了,前者是年老力衰,年年都在这时候生病,后者则是出于人人都知道的原因吓病了。   朱太后活跃起来,派人去大相国寺烧了今年的头香,自己在宫中的佛堂里拈香祷告。   王繁英和温顺又满嘴奉承的嫔妃们聊了一会,就带着她们去给太后请安,给两位太后进献礼物,收获红包。   虽说是瑞雪兆丰年,但城中的大雪压倒压塌了许多房屋,幸好大雪没有封路,世面上的米、炭价格稍微上扬但还很公平,百姓们可以为生。   现在的屋子没法做到完全密封,还没有几个人因为烧炭取暖被憋死。   外地的举子有一些已经赶到京城,提前租房子备考。尤其是燕云十六州的举子,呼啦啦来了上千人,他们感觉在辽朝做官得行贿,不行贿没差事,要想给天祚帝提建议又容易牵连全家,干脆不去考辽朝的科举,在家习文练武,收田租。现在大宋的科举可以考!虽然进士授官时都要避开原郡旧址,他们宁愿几十年不能返乡,也想施展抱负。   比起这些人,宫里宫外正式懒散成一片,有亲戚的走亲访友,等着被拜访的就在家睡大觉。   帝后开始比着不起床,王繁英抱着枕头,苦口婆心的劝他要勤政,等过完年自己料理朝政去,她要休息了。   林玄礼试图推出均分制,或者轮班制,均被否决。   王繁英:“官家,平日里积威,遇事时人才肯服你。倘若你不日日勤政,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你都毫不知情,百官也不敢信你。而我嘛,我要闭关修行,不问世事。”   华梅:“启禀官家,太子带着四公主来问安,他要去庆寿公主家吃酒,还要去逛逛庙会。带了二十个人。出门前来禀告官家和娘娘。”   “跟他说注意安全,不用进屋请安。”   “是。”华梅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大相国寺的庙会啊,我小时候就爱去,小宝也爱去。”林玄礼赖床不起,语重心长:“英英啊,我还指望你多参与朝政,让我歇一歇。皇后为天下妇人表率,你要么参与朝政,多多劝谏朕,匡正朕的行为,要么去把饭端过来喂我。”快要饿死了,就是提不起精神。   王繁英也懒着不起床,根本不打算做天下表率,她能休息时就想尽量多休息。伸手掐住他的软肋掐了两下:“我三天没打你了?你要赖床就赖床,叫我起床干什么?圣人教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没起床的时候别叫别人起床。”   “好吧。”林玄礼装模作样的坐起来:“拿茶来。”   都起来喝了点茶,躺下继续赖床。   王繁英突然念了一段清心咒:“官家感觉好些了吗?”   林玄礼抱着厚实柔软的大红鸳鸯锦被:“啥?我只要不提起床,就觉得哪儿都好。哎?说来奇怪,我今天还真是觉得特别不想起床。可能是每个月都有几天不太舒服吧。你呢?”   “我不起是因为你还躺着呢。”王繁英掐指一算:“嗯?”   华梅来来回回溜达了几趟,和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婵娟一商量,估计帝后两人肯定饿了,直接把准备好的春卷、小笼包、什锦酱菜、酥乳酪、阳春面,温室养的韭黄一小桌都搬过去:“官家,娘娘,就算要在床上坐禅,也得吃饭啊。”   两人也不梳洗,在温暖如春的室内挪到寝室中圆桌处吃早饭,春卷里是羊肉和鱼肉混合的内馅,鲜美无比,外皮又薄又酥脆。   忽然有内侍跑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启禀官家,苏府派人报丧,苏相公今早上…圆寂了。官家节哀。”   林玄礼愣怔了半天,缓缓搁下筷子,虽然知道他现在大概差不多了,还时有些难过:“是谁入宫报丧?”   “是苏过。”   “叫他进来。更衣。”   朝臣不能到皇帝寝宫,他赶忙换衣服梳头出门,见到有小坡之美名的苏过红着眼眶立在庭前,新年时入宫不能穿孝,只穿了一件雪白的圆领袍,外罩黑披风,立在雪地红梅之中像个胖仙鹤。   林玄礼匆匆走过去:“三郎,东坡他几时走的?没听说他的病情有什么反复…”   [想开点,苏轼已经比历史上多活了十几年,而且是开开心心,能为民办事,能主持朝政的多活了十几年。又在生前看到收服燕云十六州,他也算了无遗憾了。]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熟悉的人,正在一个个的离开我。向娘娘的气色也不如从前了。]   “官家。”苏过倒没有失态,还有点气定神闲的跪下回禀:“昨夜晚间,家父自知大限将至,吃了根冰糖葫芦,写了遗表,谢陛下大恩,又告诫儿孙等人做人以忠孝立身,做事应以认真求真为主。沐浴更衣之后入睡,今早上再去请安时,已是含笑而逝。臣窃以为,预知时至,必然是圆寂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家父享年七十有六,民间对苏相公赞誉有加,他又是寿终正寝,膝下儿孙成群,人生并无遗憾。臣等请官家节哀。”   林玄礼吸了一口冷冰冰的空气,惆怅的扶他:“那好,你起来说话。”   苏过坚持不起来,又从袖子里掏出许多东西,一一奉上:“这是家父遗表。这是家父对官家收服燕云十六州所做诗词,尚未装订成册。这是家父为官家写的文章,以及未外流的词作。这是臣叔父苏辙,臣弟兄三人辞官的折子。臣大哥今年五十五岁,外任县令,这是他年前托人带回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待到三年孝期之后,也不愿起复为官,情愿隐居于石钟山附近。官家历年所赐之物,家父都好好保存着,如今这些东西理应送还宫中。”   官家脸上显而易见的惆怅叹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朕只当他和章惇俩人互相怄气,都不肯先走一步,没想到,苏轼他倒是豁达。遗表和诗词我慢慢看,你们四个的折子都准了。东西么,你们分了吧。”   苏过叩头告退,把官印留下就走了。   苏轼最后的嘱托还是一如往昔的风趣幽默,开篇感谢了从仁宗、英宗、神宗、宣仁皇后、先帝宣宗以及当今官家对自己的重视、重用。   拿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开玩笑,坦诚自从饭量不行之后就知道老之将至。   随即是大胆的二十年展望,几大重点之一包括收服交趾国。   又奉劝官家扶持小辽主时不要坦诚相待,千万当心遏制对方,秦晋之好时晋国反复坑秦国,貌似忠厚内藏奸诈的人太多。赵信奴如果非要娶小辽主的姐姐为妻,其人不可信,小辽主也不会同意把姐姐嫁给一个叛臣贼子。   以及官家最重视的海运,海内存知己,海外不知道有什么人物事迹,官家派高蜜传播儒教,教导蛮夷遵循仁义礼智信和伦理纲常,会有不可预料的后果。火器的开放千万小心。最后对没机会去亲眼看看燕云十六州深感遗憾。   “今天可是大年初三啊。”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良久,平日侍奉左右的侍读、待诏、舍人等都放假去了。屋中有种别样的安静。虽然难过,倒是灵感如泉涌,写了一首很感人的悼亡诗:“叫谢宝送到苏家府上。代朕奠酒。”   “是。”   林玄礼又拿起那一摞诗词:“拿到书局刻印一千册,我要赏赐群臣,刻好之后把刻板卖给厚土商行。”   厚土商行现在扩充了印书的业务,文化宣传嘛,自从古金温落入朝廷手中,连载的《仙猫传》改成厚土书行发行,其他小书铺盗版翻印,二人奉命写的《林真人得道记》,疯狂吹捧御炎玄静真人的书,也是由厚土商行发行,传遍海内外,制造出许多民间信仰他的人。   书局是朝廷官方印书的机构,官家出成本价,不对外发售。   厚土商行只对外发售。   过了好一会,童贯回来了。   “童贯,你干什么去了?”   童贯一回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凑上前禀报道:“小人出宫去祭奠越凶了。官家只派人祭祀谢璀,臣想这越凶也算是个忠君的义士,虽是交友不慎,到底迷途知返,特意去灵前奠了三杯酒,半包猪头肉。还遇着方益鑫,和他在茶楼里坐了一会。”   林玄礼哑然:“你有心了。”我就当他穿越回去,继续准备高三考试,希望他穿越回去的时候不是考试前,而是高二的最后一天。   ……   苏轼的门生遍天下,有人喜欢他,有人讨厌他,自然是众生百态。   章惇终于掏出致仕的奏本:“我还比他大两岁呢,总不能恋栈权位到八十岁。”   老夫人轻笑道:“倒也不是不行。”   章惇郁闷:“你牙都掉了,还来取笑我。”   “我的牙掉了,相公的牙都在吗?”   上奏之后都堆在书房里,放假期间,除非灾情或者军机大事,否则不看奏本。林玄礼抱着猫情绪低落了大半天,被亲人们轮番劝的振作精神,决定找点好玩的事提振心情。   书商之女温氏和婢女沈氏被悄悄带进宫见驾。两人化了妆,打扮的一点都不出挑,惴惴不安的互相攥着手。被抓到京城之后又晾了两个多月,没得召见,只有写小说的任务。   知道官家肯定不是历史上的宋徽宗,但他看起来也不是特别现代,不是现代那种好男人,毕竟除了皇后之外还有嫔妃,但也不怎么受宠。却也不是现代那种恶心男子,因为没去秦楼楚馆集邮。她俩脑补了《唐太宗穿越宋徽宗》因为能打又爱皇后、《赵匡胤在斧声烛影后》没有理论依据就是瞎猜、《赵构重生之我竟成了赵佶》因为自然而然的没为亲儿子努力,以及柴荣、钱缪等略显冷门的明君等来路,都说不准。   被带到御花园中,七拐八拐,到了一座小楼。   帝后两人做家常打扮,在二楼开着窗子,煮酒赏梅,屏风后有人吹奏笛子,笛声轻柔绵长。   桌上玉壶金杯,罗列着鲜艳的果品和糕点。   两个民间打扮的青衫女子低着头福了福身:“温氏/沈氏拜见官家。”   官家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免礼。”   作者有话要说: 【1】张商英引用的经文,真的有,我看过,但是我忘了出自哪本经书,搜索也找不到,毕竟这几个词儿都是佛教常用的。   【2】苏轼也差不多啦。七十六岁,对于一个三高人士足够可以了。   感谢在2021-03-01 03:26:54~2021-03-02 03:2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怪兽大怪物、云极暮长 20瓶;好天光 10瓶;安居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宣德改元大观   以两辈子看人的经验来说,温氏和沈氏一眼就能看穿,温氏是个生活富裕的社恐,两辈子都是,是那种坐在烧烤台对面都不太好意思说自己想要烤肉几分熟、或多加什么佐料的人。沈氏活跃一些,矫健,冷静,脸上写满了‘我不想宫斗,也不想被困住,所以官家最好别看上我’,脸上带着职场假笑来应聘。   林玄礼对穿越过来的文科生不太感兴趣,大宋实在不缺文科生,俩小姑娘大概也拿不出什么大杀器,要是能的话早就拿出来吸引眼球了。“你们都退下,童贯,你也是。”   王繁英裹紧了自己的狐裘,心里觉得小胖熊真难哄啊,冬季开窗子煮酒赏梅,这很神经病,全靠真炁护体。冬季的雅致,踏雪寻芳什么的不是在屋里这么作。   童贯看了一眼还开着的窗子,意有所指的说:“官家每次见这些奇奇怪怪的外人,都要屏退小人。”一边说着,一边在熏笼里添了一些银丝炭,又在煮酒的小炉子里也加了一块无烟炭,然后规规矩矩的退下。   帝后二人都歪在罗汉床上,但没抱在一起,两人之间夹着银丝熏笼,用以取暖。从这个视角往窗外看去,白雪红梅,美不胜收。   沈氏比较冷静的掐了掐温氏的手,提醒这位傻白甜,同为穿越者不代表什么,这位官家一点都不孤独,他的皇后也是穿越者,他自己威名赫赫什么都不缺,朝廷里的名臣有多少不知道,后宫是不缺姬妾。   而咱们俩只是两个普通人——就好比进城打工之后发现全国首富和咱们是一个村儿的,你是挺激动,觉得与有荣焉,你猜首富他激动吗?我猜他不仅淡定还觉得土炮们要来占便宜了。   真·全国首富·富有四海·大宋官家慢条斯理的开口:“你们两个让我好找,消息藏得还真隐秘,神龙见首不见尾,要不是书里颇有童趣,还以为是哪一位隐士高人呢。”   温氏觉得自己被奚落了,尴尬道:“我,我上辈子就是个写小说的,没什么能耐…我在晋江。您去看过吗?”   林玄礼忍俊不禁:“不怎么看,我只喜欢铁血征战、开疆扩土类的小说。从一个村开始,扩张到整个地球。而且直男不看耽美。”   王繁英觉得这话蜜汁好笑,他的性格才不是这样,给他一个村,他至多能干到一个酋长。   温氏很意外,没想到这不是封建主义明君,居然真是现代人穿越过来了。晋江是真有这个地名,要是古代人只会说没去过,只有现代人才知道。他打仗还打赢了,该不会是什么兵王文吧?   忐忑不安的说:“哦,我没敢抄袭,就蹭了点噱头,充其量就是哆啦A梦的同人文。”   王繁英微微皱眉,文艺作品和特殊用词堪比黑话,每个时代都有最伟大的作品,就算去过多少个世界,依然会为了一些普通人编撰的故事而拍案叫绝。但这也很容易保存秘密,认证身份,或是当做黑话来传递消息。譬如只要说到阿尔卑斯神,不知道的一片茫然,知道的就明白那是被人间女王提出约会的诡异神明,和女王热恋,女王又拒绝做他神妃的故事,也可以指代一切人和神的畸恋、轻易索取长生不死的故事。再譬如说文泽兰,那个不爱动脑子喜欢动手,永远快乐又自由的小黑胖子,也可以作为动手的暗号。   她不动声色的问:“沈氏,你呢?过去的事都不重要,你们现在有什么本事?”   沈氏谨慎的说:“民女原本是广告公关行业的。一来到这儿,举目无亲,就想找同路人,只是生在乡村中,长到十三岁才听说天授院的消息,当时大喜过望,才知道我们这些人也有能投靠的灯塔,就想求当地县令向上禀报,要进衙门见官又是难上加难,我的年纪大了,不算是神童。本想着做些小本生意,攒钱上京城试一试,偏偏命途多舛。”   和温氏橘里橘气的对视一眼,为了安全起见,故意制造‘我们是一对儿’的气氛。   林玄礼知道她被书商看上买走的事,叹了口气:“你也算逢凶化吉,这个年代的女孩子太不容易了。你们好好写林真人的书,为他扬名立万。你们有什么心愿吗?”   现代的女孩子能卷个包就跑进城打工,什么倒霉家庭都扔掉不管,勤快的人一个月赚三四千很容易。在古代女性出院门就是个麻烦事,打工的选项也完全不透明,就业选择又少。   俩小姑娘对视一眼,温氏:“我们情愿留在京城,终身在一起写写书稿,听王娘娘差遣。”   沈氏:“我还想求官家将我放为良人,准我自立女户。”   林玄礼讶然:“你不是良家子?”   沈氏的脸上满是尴尬,甚至抬不起头来:“是……卖入贱籍了。这事不由我做主,没告诉我一声,他们直接就……唉。”更糟糕的是她读了法律,知道普通少女离家出走不犯法,但是贱籍的人逃跑有可能被刺配。当时顾不得这许多,就想跑,被抓住捆好了送到温家府上。是被这个身体那愚蠢的亲爹亲妈给卖了的。   林玄礼叹了口气,也说不了什么,他是从道德高度上抨击那些卖儿卖女的人,也责令各地官员反对这件事,但没法修改法律管这件事。宋太宗废黜过的奴隶制,改成雇佣制,但不论多细致的法律都能被人钻空子。“好吧,就按照你们想要的。往后好好写书,我给你们稿费。”   沈氏试着问:“新春佳节,官家为何烦闷?”   林玄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苏轼老去了。”   温氏失声惊呼:“啊,我还没见过他呢!”   官家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等苏轼给我写的诗词集印好,赏你们一本。”   “多谢官家。”沈氏抓紧最后的时间问:“我想请教官家。蒸汽机,火车,大炮,电灯,这些好东西,您怎么一样都没置办出来?”穿越三十年欸!这在有些穿越文里,连飞机都快造出来了。   林玄礼提到这个就来了精神:“火车不行,铁轨太值钱了,会被沿途百姓砍光,等交子的信用更强,金本位不是金银铜铁就可以试着弄了。蒸汽机有雏形,现在用不上。至于一切电力和改良的车轮,都要等橡胶树。你了解过工业类的东西么?”没有橡胶的前提下研究电路,那会电死我最优秀的研究员啊!   沈氏知道他就需要这个,想了好半天:“我见过那种用皮带驱动的床锯,还有用脚蹬飞轮来带动的电钻。也了解过原理,容我回去想想。” 那大概是公元1800年的东西,很古老,刚好是人力驱动的。   林玄礼陷入沉思:“用皮带驱动,有意思啊,我们一直在用的是杠杆和齿轮、棘轮,大到脚踩的龙骨水车、自己仿制的车床,小到座钟,都是这些东西组合,考虑过金属链条,唯独没想过皮带。”   温氏还想问替他创造厚土商行的穿越者是不是个霸总,霸总还挺懂甜点诶,被沈氏拖走了。   童贯端了笔墨纸砚进去,关上窗子免得墨冻成冰。   林玄礼开始画传送带,然后考虑力的转换,从脚踏带动齿轮转动,齿轮转动皮带,然后呢?皮带怎么带动车床上的钻孔?如果搞好了比现在的好用,现在的车床有点死板,速度全靠人脚蹬的速度调节,忽快忽慢,用皮带或许能缓和并调节速度。画着画着,不禁仰天长叹:“我的橡胶树到底在哪里啊!高蜜走到哪儿了?”   王繁英在旁边自斟自饮,喝了好半天:“晋江是什么地方?耽美是什么?”   林玄礼咬着笔头研究工业图纸,试着解释:“一个网站,像你说的‘思维交汇点’。一种小说的性取向,仅限俩男的。”   王繁英若有所思:“我最有趣的一个世界,里面的人不像普通的地方划分两个性别,而是只有一个。”   林玄礼立刻精神起来:“有什么特殊的吗?听起来色色的!”   “真的很涩!他们繁衍能力极强,可以说是事半功倍,一次能让双方都受孕。一旦发生战争需要人口时,全体都能为国生仔。只不过在交战时,敌国的人也不会杀掉男的留下女的,会都杀光。道德方面没什么不同,也有青楼和奴隶。”   “他们不怕怀上奴隶的孩子?”   “那怎么可能,有单向避孕的方式。”   林玄礼更想知道他们的器官长什么样子,怎么能做到同时让俩人怀孕,但是问这个也太下流了,算不上科研精神,还没什么必要。只好默默的继续画图纸。   …   俩作者在离开皇宫之后,低声议论了一会,沈氏提醒道:“要不然回去把骨科文都烧了吧?”   温氏想起那些用蝇头小楷写下来的英文短篇,小声哔哔:“骨科真的很香啊…我从小听的就是这个故事…先帝对弟弟们宠上天,秦王犯了各种忌讳都被放过,多少人都觉得他有性命之忧,可他就是没事。然后是官家继位之后情深如许,深切追思,写了情深意切的诗词悼念,又厚待宣宗留下的故人。这可是传遍大江南北的美谈。现在只要兄弟俩不和,家大人都举例子教育他们。”   “情深似海可以,但是别打擦边球,你别找死啊。都认识英文,要是哪天被人翻出来,不论是当做鬼画符还是小说往上一递。这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倘若走漏一星半点的风声,你我都有可能被官卖。你看官家继位这么久,没废黜过官妓。”   温氏立刻就同意了:“好!但是等我临死之前再写出来,给我陪葬。希望后世之人能破解出来。”   沈氏:“……你等着被挖坟吧。”   ……   正月初五,传旨,改元大观。蔚为大观实在是个好词儿。   仅有五天的宣德十二年成了大观元年。   每天所做的也只是看小说,现在有很多人写了《仙猫传》的同人小说,脑洞也很大,看着看着突然发现这文风有点熟悉,貌似是某位年轻的翰林啊,又吃许多肉丸子、蛋饺、排叉、□□花等零食,吃完赶紧去找班直们一起练武。   接见各国使者的朝贺,金国已经正式作为一个强国、一个能和宋辽签订盟约的强国屹立于世界上,并派遣使者给宋辽两国致贺礼。   日韩两国的使者则都有额外要求,希望大宋能约束百姓,不要再仗着船坚炮利,占领他们的港口收税,   林玄礼无可奈何:“那都是海盗,海贼,是些不服王化的东西。”干-他-娘-的小-日-本,干-他-娘-的韩-国-棒-子!海贼随时可以招安嘛。只要你打下一片土地~   生了一会气,去探望病病殃殃的向太后。   向太后懒洋洋的吃酥酪:“和哀家同龄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这辈子是抱不着你的儿女了,哎。”   林玄礼就佩服这一点,不论开头什么话题,最终都能落在催生上。多亏我行,我要是不行得有多大心理压力。“仁宗的女儿还健健康康的呢,您担心什么。”   “哀家只担心,等我走之后,你在女色上犯糊涂。王繁英的年纪渐渐大了,她还能像独孤皇后那样,霸占着皇帝一辈子吗?你又偏好练武的女孩子,只怕将来后宫不得安宁。仁宗还被皇后打过一巴掌呢,将来要是有妃子得宠,真在宫里动了全武行,岂不是为天下人所耻笑?”   林玄礼深以为然的点头:“是啊,那我怎么办?”   [那就不找宠妃呗。]   [但是哦,说实话,我还真想看看这一幕,那得多热闹啊。]   [只见皇后手拿□□,轻轻一抖,暴雨梨花一样,贵妃手拿一把冷艳锯横摆,往官家寝宫门口一站,真个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双方一见面,也不用多说话,直接动起手来。皇后举枪分心便刺,贵妃也不甘示弱,往旁边一闪身,顺势抡刀就劈。唔,这么打有点过分了,不如改成摔跤?美女摔跤好好看的,我愿意□□买票看张摩打架!皇后和贵妃打架,这要是穿的少一点,哇~~~可不敢让英英知道我在想这个。]   [六哥:你不对劲。]   向太后看他一点点露出诡异微笑,吓得心里咯噔一声:“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没什么。想起来别的事。我准备改年号啦,改元大观,希望真能做到蔚为大观。”   “那好。”向太后沉吟了一会:“刘氏…也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我打算等开春的,让她去庙里诵经为哀家祈福祈寿。”她是皇后、太子的嫡母,哀家还是两位皇帝的嫡母呢。   林玄礼哑然失笑:“她都被吓病了,娘娘不必把她当回事。”   遭遇了向太后超凶的唠叨,只好改口:“我这就去告诫她要老实点!等春耕礼之后她就得去庙里!”   亲自去探望刘清菁。   林玄礼不怀好意的问她宫中女官:“你们娘娘是心病吗?是朕对她不够好吗?”   女官倒不害怕,她是王皇后的人:“回官家,太医说是惊吓过度所致。”又压低声音,小声说:“小人已经将百官弹劾刘娘娘的事告诉她了。”   刘清菁拥着一袭白狐裘,头发长长的垂下来,垂到小腿的位置,乌黑油亮又光润,随着迈步轻轻摇晃着,像条尾巴,看起来又憔悴又艳丽,病了数日脸上都瘦了,瓜子脸,朱唇红的病态,脸颊上也有病态的红,看起来有点疲倦。也不知道是化了妆还是天生丽质,还挺美观呢。泪眼朦胧的扶着门框:“官家万福。官家怎么贵足踏贱地,有空到臣妾这里来坐坐?”   “宫里可能是风水不好,向娘娘也病了,你也病了,华阳教主(孟氏)在瑶华宫中每日饮酒一升,倒是身体健康,百病全无。等开春之后你去长寿观中修养几个月,也为向娘娘祈福。”   刘清菁知道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但这比想得好,还以为要死呢!一想到自己不会死,只觉得百病全消,轻松的福了福身:“遵命。”   ……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   苏轼的遗作正式发售。   一转眼,为期一个月的年假结束,各部官员都重新回到衙门里开始办差,堆积的事务都开始料理。   官家看工匠们都回来上班,把想了一半的机械灵感图丢个他们,自己开始日复一日的规律生活,依然为了提防金国做准备。   楚东昌的书信在二月初一送抵京城,他现在的地位高的让厚土商行其他的大掌柜觉得眼热,又不嫉妒,这是拿命换的。信中简述了一下重建的商业网横贯辽金两地,也覆盖燕云十六州。又说了说民间风尚:宋辽两地百姓祭拜林真人,已是蔚然成风,新建道观二十二,个个祈求神仙托梦,指点迷津,梦授机密令他们发家致富。辽主敖卢斡继位之后,也下令在宫中佛堂内供奉一尊从大宋境内请去的林真人木雕,新年十分亲自前往拈香祭拜。   楚东昌:那尊木像是我卖给辽主的。自从官家出兵祭拜金国之后,小人派人火速收购林真人木雕。官家神威无敌,那必然是保佑官家的神仙,比保佑辽金两国的神仙要厉害,百姓们就是这么简单。辽主则不然,他也打算像官家一样,做贤明的君王,祭拜时也请林真人指点他。   林玄礼看到这儿就擦冷汗,神话自己的压力好大啊,总觉得马上就要露馅。楚东昌的信到这里戛然而止,显然他也不知道敖卢斡梦见了没有。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水军想要制作重型海船,而这个图纸——根本看不懂。   看不懂就不明白他们的报价是真是假,以及这艘船能否达到他们想要的容量和承载、作战效果。   ……   二月中旬,有一队远洋的海船被山崖上的驻军发现,大船看起来基本上是宋朝船只的样子,只是立了些奇奇怪怪的神像,船头上站着的是宋人,也跟着一些黝黑锃亮或者又白又红的胡人,这些人虽然少见,也不算特别稀奇,问题是船上的旗帜写明白了,不是大宋的商船,也不是其他有交易往来的国家的船,翻出图谱来仔细一看,不在谱系上,真不知道从何而来。   市舶使一听说有来路不明的船队驶向港口,慌忙推开捶腿的美女:“叫水军指挥使做好准备!快,点齐兵马!做好准备。”   消息就是水军指挥使告诉他的,虽然这港口从没被海贼抢过,他们还是要装模作样的摆足仪仗,接见这远方的商贾。   万一有官家心心念念想了多少年的那些能割出乳汁的树,或者是能入药的树,那自己就立功了。   船停靠在港口,做小买卖的人刚准备一拥而上,卖新鲜萝卜,野荠菜,大橘子以及美酒给水手们,突然发现市舶使和水军指挥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了,可怕,飞速跑掉。   大船上派人下来接洽了一下,船长昂首挺胸的走下跳板:“海外国王,遣使朝贡大宋天子。我国使者以及国礼,都在这艘船上。后面六艘船是货船。有些海外的奇珍异宝,要到京城贩卖。”   市舶使有点懵了,又惊又喜,这上报上去官家会很开心的:“你们是什么国家?位于何处?”   国使下船来,长得是金发蓝眼,说起汉话倒是很流利,回答道:“距离大秦(罗马)不远。国名为大庆,国王的名字就叫做庆,他不要人避讳。要人人传颂圣名。我们要上京朝贡,拜见赵官家,递交国书。我们国王有书信呈上。”   市舶使快快活活的答应:“自当如此,待本官与知府上表朝廷,你们就可以启程进京了。”他难得勤快了一会,亲自看着书吏登记船只尺寸,旗帜图样,船上的壮丁人数,货物的数量种类,随即采购了一些水晶和红蓝宝石,以及花样有趣的布料。器物和书卷绘画都不如他所使的精致。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几百字,写不完了,困死。等我睡醒了锻炼完补……   【1】阿尔卑斯神是我的短篇《取回长乐事君王》的剧情。文泽兰是《铁血林黛玉》里的。张摩是GL文《养生健身打倒反派》的女拳王,这本超好看哦!   【2】那个赚三四千这个,参考我家门口菜店和烧烤店招工的传单。 第178章   林玄礼正带着狗,在几十个侍卫的簇拥下,在城外的皇家园林中遛狗,春天不应该打猎捕鱼,万物下崽产卵的时候杀掉会浪费很多生灵,现在只是带着狗出城遛弯。这些猎犬要跑一跑才健康。   细犬跑起来简直是风中精灵,黑狗和白狗追逐嬉戏,跑出来幻影,来回穿梭,四爪腾飞。这种不安分的狗活跃好动,安分下来对它们来送是一种折磨。   官家晃晃悠悠的看着树枝上发出的嫩芽,低头揪了一把野荠菜,还有婆婆丁。狗子若离弦之箭般冲出去,转眼又冲回来,甩着尾巴欢蹦乱跳。   侍卫们都不认识野菜,迷茫的看着官家到处拔东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声议论:“光禄寺的人认识野菜吗?”   “官家懂得医术,这可能是在摘草药?”   林玄礼在一群侍卫迷茫的注视下,拎着小篮子,镇定自若的摘了点蘸酱菜,打算晚上和豌豆芽、香椿芽一起弄卷饼吃。看够了跑起来的狗子。   又拎起镰刀,轻松愉快的往竹林走去,春笋也不错。   [我这个春天出来挖野菜的状态,怎么和退休大爷们差不多?]   [别这么想啊,这一直是你的爱好。当年给农家乐交了多少不必要的钱,就爱这个田间地头的时鲜。]   [吃完冬笋吃春笋,真开心。可惜今早上那个香椿炒蛋做的真不行。我还以为那个做春卷的厨子样样优秀,结果只有做春卷包子饺子出色,可惜了。现在这年头也不缺好厨子,只有光禄寺的不行。]   赵信奴赶稿肝到午夜时分,早上□□点才起床,现在给自己画的小人脸上添宽面条泪。官家给他安排了大量绘画工作,又担心他有腰肌劳损或者腱鞘炎,专门派了人监督他练武和练习拉弓,今天被叫过来,又要跟着一起射箭游戏,又要画一下今日跑起来很好看的漂亮狗狗。工笔画很累的!   跟着官家进了竹林中:“官家,要不然您成立一个画院吧。王希孟还在等着您呢。”   “朕有画工三百人,何必另立画院?”就那个……千里江山图不怎么欣赏得来,没发现有啥特别的,还不如在清明上河图里看小人,小人好玩。   赵信奴感动的眼含热泪。“您有三百画工,为什么偏偏独宠我一个。”   “因为你可爱呗。”林玄礼想起来另一件事:“你说我的翰林待诏,张择端,他画的宫观楼台都好看,画山水河流也好,宫里收藏了好几卷。他怎么就不画清明上河图呢?我也不能叫他过来问他为什么不画。”   赵信奴心说穿越就是原罪:“其实这清明上河图是他劝官家勤于理政的图画,不是画着玩的。画中贪官硕鼠,市井衰败,纲纪废弛,暴露了诸多政治问题,所以徽宗他看了不觉得喜欢。这一幅长卷画下来要好几年,以前是为了讽谏皇帝,现在好好的,弄那个干什么啊。您可以命令他画啊。”   “国家不幸诗家幸已经蔓延到画家了吗。话虽如此,但是张择端这个人吧,心性文采还不错,画画可惜了,我已经派他去幽州旁边一个县做主簿。三十多岁的年纪,正应该发愤图强,从基层扶贫推广法制开始做起,天天闷在家里画画多浪费啊。”   赵信奴垂首叹气:“只有我这样的死宅才应该留下画画。”   林玄礼瞥了他一眼,继续愉快的挖笋,本来想叫小宝过来一起挖笋玩,但他也未必喜欢,叫了又一定要来没法拒绝,怪惨的。这可怜的孩子最近发奋用功背书,看起来有黑眼圈,今天应该好好玩。   赵信奴还想打听一下关于辽国公主的事,以及穿越者到底都有谁。被赶走了。   竹林山坡上,官家拎着一筐竹笋,拎着镰刀站起身,看到远处的平原上,赵森和三个公主、堂兄弟、堂姐妹们赛马,他比两个穿红裙子的姑娘落后了一些。   回到聚会的高台上,看到穿红裙子的是二宝和赵似李清照的女儿。   赛马、射箭、打马球,宗室中那个每天捣鼓试验的赵岭也被拉来一起玩,他投壶倒是神准,可能是学会计算抛物线和重心。一直玩到童贯派内侍送来奏报。   童贯留在勤政殿里没跟来,他负责甄别有哪些文书是必须立刻送到官家眼前,有哪些能留下来放一放。   “暂停一下,等我回来。”林玄礼策马跑到旁边,往下一伸手。接过奏本就骑在马上看:“陈庆竟然稳住了?”   赵似催马过来:“怎么了,十一哥?还能玩么?”   林玄礼不避讳他,把马鞭挂在手指头上翻看着知府和市舶使的奏本:“有个海商,在海外占领了一片土地,招兵买马自立为王。现在以臣属国自居,尊我大宋为宗主国。现在遣使来朝,你猜那使者是谁?是个落第秀才,上岸之后还装模作样不透露跟脚,结果他就是海边的人,被亲朋故友给认出来了。”   赵似笑道:“这倒算是衣锦还乡。十一哥,此事关系重大么?”   “倒是挺重要,以前别的宗主国,都是异族尊奉大宋,这次不一样,是宋人跑出去称王称霸。他们的国使才乘船往京城来,明日再和群臣议论也不迟,今天难得沐休,不叫人回去。接着打,还没分出胜负呢。”   半个时辰之后,叹着气回到高台上喝酒:“英英,你要是下场参与,我们就不会输了!”   王繁英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左手三宝又手四宝搂着,小姑娘香香软软燕语莺声:“哎呀,官家纵横沙场两个月多,有万夫不当之勇,都输给了十二弟了,我有什么本事?”   林玄礼小声哔哔:“纵横沙场两个多月,这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   香菇、笋丁、粉条做的包子很好吃,两位太后斋戒,吃些素的,其他人吃的添了许多鸡肉进去,更鲜美滑嫩。   次日朝会。   林玄礼把奏本给他们听,等内侍读完:“诸位有什么想法?”   “海商陈庆。”章惇的神色不太好看:“此人一向有狼子野心,臣数次劝谏官家对其多做提防,切勿放纵,官家总是不听。虎狼之心本该遏制,官家卖出火器,虽然收服了良田沃土,也让一些人的行为不可预料。”他们能出去占领土地,就很有可能反戈一击。实际上,到现在为止没有海商拿从衙门买来的火器来谋反,他都觉得很奇怪。   韩忠彦刚想说话,又不想直接反驳章惇,就稍微让了让。   礼部侍郎对这件事只有一个心态,那就是槽多无口:“名叫陈庆,就给国家起名为庆国,臣从未见过如此荒诞无礼的命名。真是商贾之流,无礼至极。他们朝堂上议事时,怕是要拉拉手。”   而我竟然要为了这样一群人,给他们准备官家敕封的朝服、金印、仪仗伞盖,还有仪程制度,又要派人去给他们送过去。路途遥远,海上颠沛流离,也不知道他们说监国的事,是真是假。听说汉朝时就有身毒国(印度)人冒充罗马使者进京朝贡,骗取赏赐。   商贾卖货为了保密报价不让围观人群中的竞争对手知道,就把手拉在一起,用袖子遮住,勾动手指表示自己的报价。讨价还价也可以含蓄的进行。   众人想到那场景,不由得哈哈哈哈的笑了一阵子。   刑部尚书疑惑的发问:“这些海商在海外,遵大宋律么?”   户部尚书也问出本质工作:“倘若他们拐骗百姓,引诱购买良贱带到海外去,不再回来,应该如何处置?臣以为此事应该议出一个章程。”别的番邦小国招人,可能骗不走多少人,但要是一说是宋人在海外做了天子,肯定能拐走不少亡命之徒,还有贪慕荣华富贵的男女。普通人跟着走了几百个都不算什么,就怕那些会制作强弓硬弩、甲胄、火器、海船的工匠也一时贪心跟着走了,那样一来朝廷管不着他们,等到再跑回来时不知道会成了什么样子。   御史中丞忽然说:“臣请问官家,他们这庆国在何处?与大宋有几千里地距离?”   林玄礼含笑道:“看奏本上说,庆国与大宋相距,足有万里之遥。大船在海上航行将近一年,途经二十多个国家,才到达琼州。”其实挺危险的,海南岛那个地方本来屯兵不多,原本的思想中那里远的是海,近的是岛,有些古籍中记载说那是世界的边缘,碧落黄泉之处。现在也没多少人……主要是造船厂在那里,拍了些兵马保护。   朝臣们的情绪看起来不太稳定,他们似乎能接受纯外国人来朝贡称臣,获得大量赏赐,但是看到一个宋人出海去凭一刀一枪搏出一个国家,就都有点心里不痛快。   或许是因为没有得到官家的准许,就自封为王,自封国土,这很不忠,忠臣不侍二君,焉能自立为王!乱臣贼子!   还有点看不惯民间习武之人和商人这些人,突然得逞的野心。   也担心这些人向外扩张时败坏了大宋的美名,让其他国家误以为他们是官家派去的,把那些卑贱之人的素质当做整个大宋的素质,那就太丢人了。   林玄礼听他们窃窃私语的议论,其实心里也是喜忧参半:[陈庆这个亡命徒干的还真不错。他太成功了,这很好,这比他既不能忠于我,还要在我的国家跃跃欲试要好。不要内卷,出去打,天高海阔,现在大宋是全球科技巅峰!]   [生活不是小说,他可能想着总有一天回归中原,但几代之后他的崽也会是昏君。但是带出去的科技回不来了。如果拔苗助长,提高了全世界的科技指数,将来会不会提前世界大战呢?]   [在历史上,金国抢到大宋的火器工匠,蒙古抢走了金国的火器工匠,伊教和耶教则从蒙古人带去的战争中得到了火器——在这之前他们不懂这些。然后火器在伊教徒手中飞快发展,大规模运用在十字军的战争中。]   [我改变了这个世界。陈庆身在欧洲,他又在这宗教战争之中,依附于哪一方呢?现代人也有迷信啊。]   韩忠彦:“臣以为事事都逃不出官家的预料。官家既然准许他们购买火器,想必已经预料到这些事,臣请官家示下。”   徐绩低声道:“既如此说,官家确实有几分看重陈庆。”   林玄礼平静如常的看着他们:“我看重的海商总共有五家,现在只有陈庆回报了好消息,别人还是平平无奇,看来是陈庆的时运到了。”大部分人只愿意到日本韩国和东南亚做交易,害怕去更远的地方,但近的地方国家都不算太弱。他们要想占领一块土地很不容易。   群臣就问官家:“我们各执一词,这到底承不承认庆国,还请官家示下。”   林玄礼笑道:“你们看看地图,倘若我们说这个庆国欺世盗名,派兵去征讨他,海船要走大半年才能到。不承认也没有办法。这才真是天高皇帝,鞭长莫及啊。”   大臣们:“官家有所不知,陈家祖坟还在九江呢。”   “是啊,陈庆出海没携妻儿父母。”   “官家能让他光宗耀祖,也能令他祖宗颜面扫地。”   “官家可以禁止他狐假虎威。”   林玄礼沉吟了会:“等着看他的诚意吧。不谈陈庆,倘若其他海商,都到海外无主之地,自立为王,要拿出一个章程来。”   突然惊喜,貌似我可以当军火贩子!更好的一点是,太平年月里火器没有用处,会为了节省开支放松研究生产,但如果能出口火器,往后的皇帝都会重视质量的。出口火器,出口海船,这两点能保证后面的皇帝努力维持在科技最前沿上,卖不出去就亏大了!   “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各拟本章呈上来,我慢慢看。”   退朝之后,欢快的去书房里见皇后:“我赌赢了,陈庆真有出息,他现在自立为王了!”   王繁英只好献上香吻,屏退左右,然后把突然兴奋开始做准备的皇帝一拳揍下去:“好好说话。”   林玄礼揉揉肚子:“春天了!到了万物复苏的时间!”以及交*的季节!   “我的小熊,你冬天也没冬眠。”王繁英问:“陈庆不是你的朋友,可能是你的敌人,你高兴什么?是在想如果大宋有什么不测,他可以顶上么?”   “我也没想培养一个备胎回来抵御金国接替大宋,现代人也不会在战争中善待俘虏,多看看新闻就知道了。”林玄礼愉快的低下头在她脸颊上啃来啃去,含含糊糊的说:“陈庆跟我不志同道合,但是他能搅乱局面。说不定能浑水摸鱼呢,我总觉得有变化就是好事儿。就算他突然龙傲天附体,能征服整个欧洲又怎么样,欧洲被人征服的次数可不少,来来去去爱恨红尘,啧。在宗教和种族氛围浓厚的地方,一个国家留不下多少东西。”   王繁英被亲的兴起,搂着他的脖子:“其实你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会发生什么,是不是?谁能预料未来呢。”   庆国使者从港口换成内陆船只往京城走,船头上插了作为朝贡标志的旗帜。一路逆流而上要走一个多月。各地官员会供给他们饮食,他们也可以沿途不露声色的卖掉一些东西,直到抵达京城为止。   鸿胪寺和礼部为此头疼不止,主要是不知道该把他们当外国人还是宋人,是叛国的还是怎么样,见到官家用怎样的礼节,是百姓叩见皇帝,还是外国使臣前来朝贡。除此之外还得忙着打理举子们的省试。   三月春闱,林玄礼在桌子上堆了十吊崭新的大观通宝,压住了钱局上奏的今年回收和印新的交子的图表,没闻到什么铜臭气,就觉得黄澄澄闪亮亮的还挺好看。   给殿试出题目时考虑再三:“今年春天改元大观,题目就叫‘中正以观天下’。破题有几个点,为官做宰的立身之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物理学的重要性;就事论事和摒弃偏见;学识广博观察事物的全貌,这些都可以。要是有新鲜的就更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礼部尚书:“官家出的好题目,令人受益匪浅。”   出去之后不敢泄题,只是私下里和几个好朋友议论:“官家每次出题目都有其用意,这次的意思是不是告诫群臣,等章相公这位首辅致仕之后,韩相公、徐相公不许党争,有可能入驻政事堂的魏季礼、张商英、张叔夜,要中正平和,齐心协力。张商英总与何执中不合,我看他们俩互相攻讦,到最后谁也做不了丞相。”   “应该是这样。官家从少年时起,就最憎□□争。”   “这是切肤之痛啊。不过何执中做了侍读,张商英做着侍郎,俩人都在官家左右。”   “嗯……中正平和?张叔夜箭无虚发,他用什么中正平和?就和王娘娘那会做的一样,都是一般无二的文官,要分出格外的优劣,就得比武功。我特意给我孙子延请教头,教他学习骑射,过十多年就可以为官家效力了。”   “我儿孙在学习物理。每天满嘴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几个孩子天天弄日晷玩,还要丈量影子长短。”   老尚书忽然惊的出了一身冷汗:“不不不我没说试题内容。你们不要乱传啊,揣测官家的心思也不对!”   四个好朋友露出坏笑,都是高官,领着丰厚的钱粮禄米,还是狠狠敲了他一顿,一起去欣赏歌舞,品鉴美食美酒。然后继续探讨子孙补课的方向,以及太子所偏好的学科。   御史们闻风而动,立刻弹劾礼部尚书,在准备殿试时竟敢呼朋引伴聚众饮酒,看起来对官家的大事一点都不认真,过分!   也有别的御史建议,海商拿到火器都能出去占领一个国家,我们就应该禁止民间持有火器。他们这些做海外生意的,不安分,可以死在外面,但不能持有武器。   林玄礼大笔一挥,批示道:休要因噎废食。   还有御史弹劾官家出售火器的政策,尖锐又悲怆的指出,一旦有海商同西夏、辽、金等国有交易,火器落入他们手里,那就是从无到有的过程,后果不堪设想。   林玄礼批示:海商不会勾结西夏和辽国,尤其是不会勾结西夏。地理位置决定的。而且朕早已下旨,各州城府县一旦发现有人在内地只有火器,与持弩同罪,立斩不赦,不需要等秋后处斩。   集英殿殿试之后,朝廷又收获了三百名进士。其中有一个人从燕云十六州来,姓萧,吓得阅卷老翰林们派人反复调查这人的身世,是不是辽国的后族?扑朔迷离!   但过来省试就是进士了,殿试只定排名,不黜落人才,现在只能给这个可疑人士的排名塞在中间——因为官家会看前几名和最后几名的试卷。   一统计籍贯,从宁夏跑来的梁氏,从燕云十六州跑来的李氏、萧氏、韩氏等人足有二十八个。   尤其是他们觉得可以成为状元候选人的人,来自真定府——距离辽金都很近!   这就很尴尬了。在阅卷结束定出名单顺序之前,老翰林们都要住在这里,不能擅离寸步,不能向外传递消息,不能见亲朋好友。他们只能内部商量一番,把进士的名单给官家时,圈了十个人名:“官家,这十个人的策论您都说好,但是这李进是真定府人士,这萧仲文、李弥勒、韩云则是燕云十六州出身,原是辽国人。恐怕他们还有亲戚在辽国为官。”   “请官家在殿试时,再按照相貌气度,亲自选择一甲。”   林玄礼本来想说没什么,诸葛亮和诸葛瑾还不在一块呢,突然想起来现在可未必,这个念头的叛徒太多了:“好。”   一甲进士只有仨人,状元榜眼探花郎。二甲三甲原本人数不限。   进士们在金殿传胪时在官家面前奏对。   先叫了最好的十个进殿,其中有一个二十五六岁人,虽然矮了些,但格外精壮,别人不论胖瘦小脸都挺圆,他腮帮子上的咬肌格外明显,走路的姿态都显然是个练家子。   林玄礼多看了他几眼,随即问道:“谁是李进?用取士破题,颇有巧思。”直接在策论中谈论治国和选才用人,这就很有趣。   矮而精壮的进士立刻作揖,沉声道:“学生便是。” 第179章 见不平则鸣   “说说你这篇策论的想法。”   李进做了个艰难的选择,他决定将自己用‘选材取士要中正’作为切入点的原因告诉官家,哪怕这一点可能会触怒官家,让自己丢掉进士身份,那也要说:“官家可曾记得,在景德年间,曾有一个来自剑门关的李云?”   林玄礼没想起来,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又不确定,可能是个小官?三品以上都记不住,何况是三品以下的其他官员。“他怎么了?”   李进道:“那是学生的祖辈,曾在殿试之后,面见君王时,因为自陈剑法精妙、骑射过人,引得真宗皇帝勃然大怒,认为他混杂文武之分,不恪守儒生本分,责令他返回剑门关,不得入仕。学生今日见到题目,实在是有感而发,才写了这样一篇策论。唯愿官家量才取士,不要偏颇。如汉武帝时故事,汉文帝喜欢用年长之人,他却年轻,汉景帝喜欢用习文之人,他却习武,汉武帝喜欢年轻骁勇的人,他却已经老迈、弃武从文。”   林玄礼感觉有点尴尬,又莫名其妙的有点生气:[这件事上我骂过我那笨蛋祖宗,文武双全的人才多难得,送上门来你还把人给赶走了。可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呀,我又没歧视武人。搞得好像这么可怜似得。]   [而且我这是对的,文武之间的歧视需要用换位思考来解决,那最好的换位思考就是让他们也试试,省的一天到晚叽叽歪歪。]   [你这么一说,就好像我做得不对似得。]   “继续说。”   李进跪在地上,侃侃而谈:“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前几朝官家厌恶文人习武,边陲之地也有人不敢习武,当今官家您喜欢文人舞剑射艺,京城中也不乏有人为了前程逼迫子女习武。官家一时的好恶,官宦士绅要用十多年来改变。士人们担心官家只喜欢习武之人,争相习武,反而贻误了学业。也会有人因为身体羸弱,家中不堪重负,衣食无着勉强读书,却因为体态不够强健而不被任用。官家要强求官员文武双全,那么赵普、寇准、欧阳修、范仲淹、包拯等人,如何能侍奉官家左右?”   史官敏锐的嗅到了要出大事的气息,但他的本职工作就是闭嘴记录,只好按捺心情,忍了回去。   李进这一席话说完,在金殿传胪仪式上看热闹的太子、满朝公卿文武都禁声不言。他们之前也含蓄的说过这个问题,但官家不在乎,认真谈论之后,反而有点被官家说服了。   重文抑武为的是长治久安,而一个文官,如果兼了武职,并优于武人,还能领兵打仗,那么谁来监督他?谁能抑制他?一直以来重文抑武的国策岂不成了笑柄?官家再怎么喜欢狄谏,也不能让他出任知府或通判的职务,只能留在身边陪着玩。文武如同清浊,必须分开。   另一部分人则在想,我们让子女习武怎么了?本来也在学,身体好才能爬山游园,身体好才经得起颠沛流离的外任地方官。那苏轼都不敢过的独木桥,章惇面不改色的溜过去,当然是他平日里就有训练。被你一说,怎么就那么谄媚,有一股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感觉呢?庞籍不就是文武双全吗?习文练武难道不是为了自己吗?我儿孙可以的!回家就给他加课程!   林玄礼仔细琢磨了一会,越想越气,怎么着唐朝的官员可以,大宋的就不行?社会风尚都是引导出来的!我又没有强行规定官员的体能审核标准,比起我这个要求官员身体健康,一直以来的颜控标准才是大问题。我什么时候强求官员文武双全了?   本来快快乐乐的选出进士,问一问姓萧的到底是那儿人,回去就也可以继续品鉴奶油蛋糕了!刚刚提取了类似于淡奶油的东西,还不确定是不是,这番话简直扫兴到让人食欲不振。真是充满了历史局限性。   官家期待的目光没找到丞相,丞相们都在政事堂加班,其他人、六部尚书侍郎、以及张叔夜和狄谏在内,都垂眸装作没听见,完全没有替官家出来吵架的计划,都等着官家自己说话。有些人甚至有几分赞同李进的观点,还有些人露出了本该如此的表情。   狄谏垂眸在旁边装壁画,心中暗想:官家不会把他叫出去较量一番吧?较量赢了就算他说得对,赦他无罪?这个人的功夫看起来和官家不相上下。   张叔夜:这李进胆大包天,可他说的确实没错。现在年轻力壮的还有习武之人就是更容易升职,虽然是朝廷官员依例每隔三年六年能升职一次,但实职和虚职的差距太大。   林玄礼按耐住怒火,面沉似水的按着桌子,看着李进:“你说这些话,是觉得朕任人唯亲么?”   李进垂首道:“学生不敢。”   群臣:官家看起来要打人了。真是被气坏了。听李进一开头说的话,还以为他要歌功颂德,赞美官家呢!   官家在龙椅上捏紧了拳头,本来就有点不怒自威,现在生起气来更显得威严赫赫,令人不敢直视。他沉声问:“你祖上因为练武,在进殿上被免去进士身份,赶回老家,不许入仕。你若因为劝谏朕不要重视文武双全的进士,而被剥去进士身份,也赶回老家去,那太过讽刺。你还想说什么?”   对于官家就差明说的:哄我!——朝臣们纷纷对李进投以复杂的目光。   这人肯定能名垂青史,但将来仕途可能断绝了。   这也就是现在废黜了黥面,要不然他很有可能被刺配去从军。除非他能话锋一转,油嘴滑舌的把事情都圆回来,盛赞官家。   旁边九个进士都惊呆了,有人惊怒,有人惊喜。   御史中丞咬了咬牙,出列道:“官家暂且息怒,李进此言诚可谓忠言逆耳,虽然违逆了官家的意愿,但合乎情理国策。官家出题考的是中正平和,他答的也是这个,至于过去的渊源,或许是将心比心,才让他发此感慨…”   旁边的王甫惊喜的上前一步,跪下拱手:“王甫有话启奏。”   林玄礼气哼哼的无视御史中丞:“说罢。”   “学生以为李进此举乃是沽名钓誉、邀买人心,借由官家爱才之心,让他自己四海扬名。”王甫朗声道:“李进写的策论,学生没读过,必是精妙绝伦。先吸引了官家的目光,再当众讽刺官家似汉武帝穷兵黩武,歪曲官家选材用人的策略,说官家只喜欢年轻力壮的臣下,离间君臣之情。学生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此人犹如祢衡一样,桀骜不驯,目无君上。”   李进急了:“你污蔑我!我正因为官家是明君,才敢直言犯上。官家明鉴,学生想说的都在策论中,并无不敬。”   御史中丞比较看好这个年轻人,赶紧往圆了说:“想必你是提起祖辈的遭遇,一时情难自禁,口不择言。”   王甫看官家愤怒的样子,决心把事情搞大,坚决和官家站在一起,官家愤怒我比官家还愤怒:“御史中丞也觉得他有怨望讪谤之意?”   李进:“你是来俊臣转世投胎吗!?”   林玄礼差点气乐了,往后一靠,拢了拢衣袖,拽了拽衣裳下摆。尽量让自己冷静。   魏季礼厉声训斥:“新科进士尚未做官,先学会官场倾轧中常用的罗织罪名吗?怨望重罪,你怎么敢轻易安插在同科身上!”   御史中丞更是提起精神来敌视王甫,御史们闻风上奏,偶尔集体搞人,很少会用怨望这个罪名。这罪名有多重?乌台诗案就是讪谤,车盖亭诗案是怨望,前者把苏轼苏颂等人关的差点死了,后者把蔡确的皮都拨下去一层,不敢小觑,罪名一旦坐实就完蛋了。   “官家,王甫此人包藏祸心,不可授官。”   童贯发现局面不太对劲,本来庄严肃穆喜气洋洋的金殿传胪,已经吵起来了,另外八个进士像落水猫一样站在地中央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这喜气洋洋的新科进士可能转眼就要变成阶下囚,打入御史台大牢中。   他不想站队,只希望官家高高兴兴的,这样伺候着方便。赶忙暗示旁边的小内侍去禀报中宫。   中丞也有对头,平时碍于官家爱看他们和睦共处,只能装出那副样子来,现在一有机会立刻反戈一击。刑部尚书一向看御史台不顺眼,觉得他们傲慢狂妄目中无人:“官家,臣以为御史中丞与王甫有私,二人都姓王,同姓同宗理应避讳。回护李进的人都不讲理,难道只有李进诽谤官家算是忠言逆耳,王甫这同年生员,臣等年迈老者,偏偏不能说他的不是?即便是口舌之争,也得让人说话。”   御史中丞:“官家明鉴,臣这是同姓各宗!臣不知道王甫是哪里人氏,王姓乃是大姓,中宫也姓王。”   林玄礼被无语的摆了摆手:“别扯姓氏的事。”   翰林学士们也很愤慨:“儒生见不平则鸣,老夫正想问问你们二人,王甫为官家不平,李进,你为谁不平?”   要说到‘不平’,事情刚从怨望讪谤下降到口舌之争,又从口舌之争提高到‘不平’。   群臣:事情大条了。他为谁不平?他为什么事不平?是为了他祖宗,对于真宗觉得不平?还是觉得本朝官家不公平?问题是官家他很公平啊!他喜欢用年轻人,也没有贸然委以重任,喜欢武人,算得上被偏爱的只有狄谏和种师道,还有小侍卫谢英。你指着本来很公平的管家,说起不平这个话题,性格再好的人也要被激怒了。   无辜的八个进士本来还想发表感慨,一看老大人们吵起来,只恐要威胁到自己的仕途。寒窗苦读十余年,不能折在这里。   还有二百九十个进士个个穿着红袍,头上插着孔雀毛和鲜花,带着展脚幞头,在殿外候旨,等待公布名次被叫进去。可是只见那十个人进去,不见公布名次,也不见他们出来。隐约听见一些争吵声,又不敢乱了次序,不敢伸长脖子往里打量。   林玄礼在议论声又起来时,用力拍桌,一声雷霆般的巨响之后:“都住口!让他说!”   众人都盯着李进,等他的答案。他为谁不平?他的策略写的条理清晰,遣词造句符合古文运动,他这个人又完全符合官家偏爱的臣子,除了长得普通了点,又是进士出身,他祖宗在四川直面宁夏,他倒是生在东北,靠近着现在的金国,熟知边关民风民情,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样一个人,凭什么觉得不平?   小时候想练剑和骑射,结果被亲爹无情制止的官员们才觉得不平呢。   李进虽然是打遍县城无敌,也扛不住在大庆殿中,群臣集会之处、紫袍如云、玉带如林的地方,被大宋的官家和重臣盯着,等他的答案。而他在刚刚大臣们吵起来时就有点插不上话。   林玄礼锐利的盯着他,瞄了一眼桌上的镇尺,考虑要不要抄起来掂量掂量,增加一下他的心理压力。算了,明天会收获所有朝臣的劝谏。太浪费纸了,不环保。李进看起来不畏惧,只是有点茫然,可能是没想到朝臣们会因为他的话吵成这样乱糟糟的一大团。十只野猫一起在窗户下面喵喵叫要偷小鱼干,都没有刚刚那么闹,现在又突然安静下来。   王甫催促道:“你有那么多话要说,现在为何不说?莫非此时此刻才知敬畏天威?”   童贯盯着王甫细看,这个人看起来怪怪的,忽然涌起一种同行之间的仇视,这种仇视来的有些没来由,但他明白,官家身边讨好逗趣事事顺从的人只有一个名额,官家容不下太多这种人,王甫将来是外庭朝臣,能说话的地方比我多,这可不好。   李进整理了一下思路,在心中复盘刚刚争吵的全过程,坚定的想起自己争论的和他们争论的不是一件事。“启禀官家,李进心中并无不平,只是觉得害怕,惋惜。”   林玄礼挑眉:“你怕什么?敢在金殿中说这些扫兴话,你还会怕?”   “殿试时所写的策略,今日所说的话,都因为官家试题中说的‘中正’。现在地方衙门选人也有些偏颇,二人相较,一个年轻一个年老,必然选择年轻的。一个身强力壮,一个消瘦弱小,必然选择身强力壮的,为的是讨得官家的欢心。官家提倡尊老惜弱,但朝廷取士不这么做,长此以往必为祸患。官家,李进今日合乎官家的喜好,若能得以重用,昔年祖先李云与李进今日一般无二,却被官家怪罪。   学生对其他因官家的喜好而落选的人,感同身受。这中举与落选,并不由我等的才干决定,全凭官家的喜好做主。非但李进觉得害怕,全天下人都觉得害怕。”   林玄礼本来挺生气的,看向吏部尚书:“他说现在选择小官小吏,都看体格,这是真的吗?”   吏部尚书微微有些冷汗:“启禀官家,边陲小镇,有些不合礼法的事也很正常。”   有,但这也是您喜欢去边关溜达,又安排了力能扛鼎的鲁提辖还对其照顾有加导致的,还有王娘娘选送到燕云十六州的官员时让他们比试骑射。但官家好不容易才不生气,我别说这个。   王繁英刚换了一件月白色的道袍,梳了个简简单单的混元髻,净手焚香,摊开一本《庄子》,旁边煮了一壶回甘不错幽香满口的雨前龙井,享受轻松静谧的气氛。不问朝政又不用为了天下大势担心,不用担心时运国运影响自己的命运,这真的很快乐。   天下太平才是真轻松,金殿传胪之后还有宴会,宴会之后还得补看今日奏本,某个粘人的小熊没空过来,可以好好读书打坐。   跟着官家上朝的小内侍一溜烟跑过来:“娘娘,娘娘,出大事了,让我见娘娘。”   婵娟拦住他:“什么事你先跟我说。娘娘今日清修,谁都不见。”   小内侍急的跺脚:“金殿传胪时吵起来了,官家勃然大怒,童大人让我来请王娘娘救命,朝臣要是劝不住官家,也只有王娘娘能拦住官家。”   王繁英叹了口气,合上书,推开窗子:“好好的金殿传胪为什么会吵起来。”   婵娟吓了一跳,这宫门口距离王娘娘的书房五十步,她还觉得说话声音不大:“娘娘?”   小内侍跑过去扑在窗前:“李进指责官家选人不当(复述了一遍),老大人们都开口,吵成一团,”   王繁英叹了口气,合上书本起身:“我去看看。奇怪,十一郎本来很喜欢他的策论。”   从大庆殿后的侧门进去,还没走到侧面能看见御座的小门,就听见殿内不吵了。   林玄礼现场求证之后,压着怒火说:“君有诤臣,不亡其国;父有诤子,不亡其家。李进今日说的很不中听,说的也不是时候,耽误了朝廷大典,说的内容倒是不坏。言之有物。”   但还是好气啊!现在要是给他个进士出身,乃至于钦点为状元,倒是显得我心胸宽大。等等!也很有可能让其他笨蛋以为官家就喜欢杠精,不好好说话就能受宠。大可不必,你们都等着朕写一本《说话的艺术》摔到你们脸上吧。你往五甲进士上呆着去吧。“赐你同进士出身,王甫也是,同进士出身。”   王繁英愉快的点点头,回去继续享受生活。   在另外八个人中草草圈定了状元、榜眼、探花郎,仨人按惯例直接归入翰林院。二甲头名传胪则是照旧准备外任。   门外粉饰一新的进士们终于等到依次唱名进入,一个个的叩谢天恩。   “云州(山西大同附近)萧仲文。你是契丹人?”   萧仲文有些不好意思:“学生祖上原是渤海人,后来渤海国为契丹所灭,臣等改了汉姓,又想狐假虎威一番,就决定姓萧。”   众人无不侧目,虽然很多大姓祖上有赐姓和逃难改姓的经历,但是这圆脸胖子说的还真坦诚啊。   林玄礼:“……很好。”   萧仲文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决定姓萧的契丹人特别多:“倘若官家不喜欢,学生可以再改。”   林玄礼:“……留着吧。”上次科举,我得到了李纲和其他几个还不错的人才。这次科举全是些槽多无口的家伙。   依次结束之后,进士们就到琼林苑赐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琼林宴。   官家回到后殿就揪着侄子吐槽:“他说话太不是时候,太没眼力价了!我大好的心情都被他毁了。”   赵森觉得对:“就是就是,他祖上若是也这么说话,难怪会惹怒真宗。”   林玄礼气呼呼:“哪怕是明天再上奏呢?他那嘴是借来的,今天不用明天就得还回去?”   赵森本来还想劝他,逗他开心,结果自己先被逗笑了:“哈哈哈哈哈可能是吧。他忘了借点礼貌策略来用。”   童贯一个劲儿的捅咕狄谏的后腰,示意他上前说点什么。   狄谏只好走上前:“官家,您真有容人雅量,臣方才听着,都觉得生气。李进太急切,就不顾念官家的心情。”   童贯讥笑道:“他也是怕这次面见君王之后,再没有见您的机会。”   进士都有上奏的资格,但未必能被官家看见,也大多见不到官家。那么多宫女独守空房盼着皇帝的诗词,有一少半是宫女们自己写的,大部分都是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借由宫女的口吻埋怨。   进士们不是考完试立刻就有职务安排,只是有了俸禄,但去处和授官还要慢慢安排。   别人都有安排,就连渤海人都被安排好鸿胪寺做了主簿,唯独李进还空闲着,别人都有社交往来,倒是没什么人愿意宴请他。   官家理所当然的把他给忘了,吃了两顿烤肉安慰自己之后,就等着陈庆派来的使者抵京。   洋葱炒肉,烤鱼和烤小茄子崽也鲜美可口。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以为只要半章就能吵完……   【1】事情大条了竟然是古汉语。   【2】李进:论老龄化社会和中老年人就业问题。   感谢在2021-03-04 04:10:20~2021-03-05 03:5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远去的铃铛 8瓶;鸫枭 5瓶;鸡腿与茶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0章 事情两种可能   显然官家还在生气。   章惇被丞相们推进宫去劝官家宽心,他是最老的,也是官家前几年最喜欢调侃的。“官家,李进那个事,还请您放宽心,不要耿耿于怀。黜落不用,让他懊悔终生去,官家不要气坏了自己。”   林玄礼慢条斯理的翻过一页书:[人是不会被气坏的,你这个小心眼的老头被气了那么多年还不是很健康。也不打瞌睡,牙齿还有几颗,可见生气能够活血。]   [什么叫不要耿耿于怀,再说一遍,我!没!生!气!]   归根结底,自己已经三十岁得正经一点,章惇也快八十岁了,再挤兑这老头有点不合适:“昨天还有人进宫劝我,说千金买马骨。朝廷没有诤谏之臣,确实是我心头大患,那也不能重用李进,他实在是分不清场合。换别人时可以试试。”   章惇心说这些诤谏之臣,大半是因为这些年吵不过您,又被调出去在全国各地做事务官,没法及时上奏。少部分是因为您干的不错,已经知足又感激涕零。   “臣在这件事上,不方便说话。”   林玄礼把书合上,往桌上一扔:“你坐下说吧。你是大宋首辅,我就差叫你一声国老了,朝中内外的事,哪一件你不能说?那天那满朝文武都快变成哑巴了!提起来我就生气!”   章惇捋了一把白胡子,认真劝道:“官家,李进这冒失的小子搁在一旁暂且不提。老臣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林玄礼觉得他在套路自己,但是真的很好奇,忍了一会没忍住:“什么难言之隐?”   “我老啦。”章惇叹了口气:“年前就打算致仕。还没舍得。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还想做官做到年老体衰,不得不致仕的那一年,怎么好意思出来反驳,说官家喜欢用年轻人喜欢的对呢?倘若有年轻人要抢去他们的职务,他们怎么办?回家培养更年轻的子孙?和这些五十到七十岁的老人相比,官家偏爱的三十岁年轻人,个个如日中天。”   满朝公卿大多年纪不小了,难道能劝官家规定到六七十岁就回家养老吗?再怎么惜才爱才的官员,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职位让给别人。官家虽然没做出什么有倾向性的选择,但有这个征兆,他们想得多,当然觉得李进说官家要多用中老年普通文人这话,合乎他们的期待。   林玄礼翻了个白眼:“就因为这个么?我身为皇帝,喜欢年轻的怎么了?我还没喜欢貌美的呢。”   他们觉得有危机感了?这倒也是,自古以来官员都没有退休年限,全凭自觉主动,要不然章惇早就超标了,老龄化的朝廷非常糟糕,会很迟钝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到七八十岁还机敏且经验丰富。可我要是让一群五十到七十岁的中央官员,制定一下退休年龄,那他们也不能干。   章惇笑出声:“幸好臣没有色衰爱弛。”   林玄礼摸着下巴:“倘若他是你的下属,在你的好日子时如此冒犯,早就被你流放到琼州去了。”   章惇打算在致仕之前干点又好又坏的事:“臣以为,应该看看此人的武艺如何,私下里叫人试探他有什么本事。倘若他武功超群,却能劝官家不要重武轻文,那还有有点大公无私。若只是长得壮了点,徒有其表,那就是沽名钓誉,谄媚老臣。”   如果是前者,只是个普通的、没眼力价、不懂好赖容易冲动行事的傻子。这种傻子在官场上还真不少。   后者么,是邀名买直把自己打扮成文人清流如苏轼一样的人物,结果有一点点心机依然愚蠢低劣。反正终究是滚蛋,先让官家息怒再说。   自从苏轼圆寂之后,官家的情绪微微有点暴躁,官家太重情了,偏爱旧人旧物,失去了就难过。   林玄礼本来提不起精神,听到这儿大喜:“好好,叫人打他!叫人抢了他的东西,引到城外脚店门口,咱们俩在楼上看他挨揍。”   章惇强调道:“是试探!不是为了揍他。为了揍他给官家出气,老夫岂不成了弄臣。”   童贯心塞的想,是啊,我刚想出来这个好主意,还没说呢:“官家,让小人带人去找他来。我要是赢了,能赏小人一个同进士出身吗?”   林玄礼脸色微沉:“你又没去考进士。内侍在全国各地做着监军、指挥使,你还想顶替区区一个同进士身份么?”   童贯做羞涩状,心中暗恨。心说倘若易地而处,把李进的条件给我,官家现在要封我做翰林庶吉士、参知政事了!准能让他屡次加恩,把我留在宫里彻夜长谈、委以重任。真是暴殄天物啊!每一个和我谈论你的官员都觉得你在暴殄天物。   人人都嫉妒他这副得天独厚的体魄和才华,官家可把他当做状元的备选!他拿了一手能打出春天的好牌,然后搞成这样……   城门附近、李进住的地方旁边,有些二层的小饭店,恰好能盯着城门和街道几个方向。君臣几人自带酒水,过去又叫了几桌菜,在二楼包场开始吃吃喝喝。这地方的厨子技艺平平,胜在食材鲜美,腌的洋葱酸溜溜脆生生,炸花生米撒点盐花味道淡淡的,还有一盘酥脆酥脆的炸黄豆。皮蛋拌豆腐的豆腐豆香浓郁,杂抄时蔬更是新鲜娇嫩。刚长到一寸长的嫩玉米掰下来,就当菜吃,类似于玉米笋。芫荽拌黄瓜,只可惜没有青椒。   史官抱着自己的本子,趁官家没说话,舀了两勺麻椒豆腐羹,觉得鲜美好吃。   其他人在章惇面前,不敢吭声,只听官家问:“等你致仕之后,谁有才干顶替你呢?”   章惇沉思了一会:“实不相瞒,我觉得都不如我。”   林玄礼:“哈哈哈哈好,说得好。朝中这些人……”有点庸庸碌碌,不算特别好也没多差。宗泽李纲他们还太年轻,岳飞几年前还是个宝宝。李纲还不错,但是太年轻,才三十岁,也不能让他现在就到中枢来。   他们都缺乏章惇这种心狠手黑又努力让国家富强的精神。章惇在的时候,我看完奏本就可以休息了,他要是不在,我还得监督丞相的工作。好累,小豪猪不帮我分忧,还督促我勤政,不勤政就打我,勤政了也打我,哎~爽!   章惇也叹气:“就连我的儿孙也不如我。他们能做到知府、侍郎,已经到头了,再恩赏他们往上升官,怕是招架不来。”   谢宝笑着奉承二人:“明君贤臣,大多百年难得一遇,更难得有缘在一起。”   童贯带了四个侍卫换了平民百姓的衣服,打扮成富家子弟和家丁的模样,出去找李进下榻的旅店,进去还没问掌柜的,就看见他在大堂角落里坐着,丧丧的。   旁边一群当年的举子把玩着纪念小铜牌,正远远的对他指指点点,脸上的神情大多非常复杂,嫉妒、敬佩、憎恶、啧啧称奇、迷惑不解、难以置信、惋惜惆怅,看起来这厮已是声名远扬。   童贯笑盈盈的揣着手过去:“哎呦喂~这位不是差点当了状元的李进士么?”   李进不认得他,消沉且不胜其烦的看过去:“有事吗?”   童贯袖着手,作势要拱手,猛地一巴掌挥了过去。   李进猝不及防,下意识的往后一闪避开了,抬脚就踢童贯的小腿迎面骨:“你有事吗?”   童贯往后一跳:“好狠啊!”   李进这几天来只是挨骂,第一次被人袭击,暗自庆幸没被打中:“你是京中举子?”   侍卫趁机抱起他放在身旁的一包东西就往外跑。童贯劈面一掌打过去:“是!看你满嘴放屁,撞了什么邪祟敢口出狂言抨击朝政,自绝仕途。”   李进一言不发的挡开他的掌,一拳晃向面门:“滚!”   童贯闪躲时撞到旁边的条凳,被条凳吓了一跳,他脸上要是受伤了,准得有人追根究底的:“这里施展不开,有本事到外面街上打去!”   “不打,赔不起。”斗殴伤人要赔钱的,看对面一身绫罗,不知道要赔多少。   童贯震惊了一刹那,断然说:“立字据,我要和你切磋切磋,不论胜负,打残了我也不用你赔,可要是把你打残了,我也不赔。”   李进立刻就答应了,二人拟好了字据,各自签字画押。   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四个侍卫把人们左右一驱散,路人的好奇心当时发作,围成一圈等着看热闹。京城富户和东北进士互殴,路过的赌棍立刻驻足停留,在比赛双方脱外套的间歇,就完成了下注。   谢宝叫到:“官家,童贯把人钓出来了。”   林玄礼凭栏往下看,这个视角还真不错。   谢英伸手拦着:“您别靠栏杆,这木头上有虫眼,我怕不结实。”   “好吧。”官家侧了侧身,靠着桌子往下看。   童贯和李进各自脱了长袍,露出里面一身干脆利落的衣裤,李进一身素白,童贯的裤子花哨,有十几只绣上去的蝴蝶,中衣的系带上还挂着一个粉红的荷包。   李进看他准备好了,抬手就是一拳。   童贯不跟人客气,直接侧身用肩膀往上迎,接了他一拳的同时近身一拳刺过去,瞄着他谭中穴打的,被李进闪开了一点,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胸口,发出嘭的一声响。   童贯压住他打了几拳,李进只顾着躲闪,突然手从下往上一抄,从童贯胳肢窝下面钻出来,把他的胳膊往外一架,又抓住了他的肩膀,就势要从拳脚比试改成相扑。   凡事官家喜欢的,童贯都精通。   被对手主导了局面有些苦恼,但压低重心准备摔跤时,他忽然心头一喜,李进的技艺可不如自己!   要说童贯有多高明,那倒也说不上,可他能预判官家的每一次变化,并在一个恰当的时候自己决定输赢。现在和李进四目相对,看对方脸上暴起青筋,额头冒汗,简直看到了他心里想法。   摔跤不只是蛮力,还要做假动作迷惑对方,尽量不被对方迷惑,预判对方发力的方向才能把对方扔出去。   在围观群众的喝彩声中,童贯和李进暗中角力了两次,在李进第三次变幻用力方向时,被童贯猜中了,童贯猛地变了用力方向,顺着李进自己的力气,把他拔起来扔到三五步之外。   李进就地一滚,毫发无损的跳起来:“厉害!再来。”   童贯心中暗恼,心说我要哄的是官家,不是在这儿陪你玩!一招手:“来!”   刚刚有了一番短暂的了解,现在施展拳脚时更得心应手。但要赢了他,打伤他还真有点难,只好施加心理战术:“你一个二十多岁的举子,此生仕途无望,连回归故里都难,你图什么?”   单凭刚刚这几手功夫,官家都要爱重他,祖上的事惨了点,可但凡会说话的人都不会惹怒官家。   李进发现现在这事儿解释不清楚,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图什么。我看见了就要说。天下的事,不禀报官家,还能对谁说?”   童贯痛心疾首的一拳挥过去:“你真是个大傻子。”   林玄礼在二楼看了半天,发现这人动手时有些急躁和多余的躲闪,但即便有这些问题,还能在童贯手下坚持了将近十分钟,没被彻底KO,这是何等的人才。薄薄的中衣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不是肌肉男但真有些板肋球筋的视觉效果。   看的手痒:“我还是把他发配充军吧,我看他在边关准能有所作为。”   章惇举着老花镜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忽然觉得李进说得对,倘若现在只有一个县令的职务,而自己和李进是同科进士,那么官家肯定会把县令的位置给他,觉得他能‘应对突发问题’。实际上自己不练武,也曾应对了许多突发问题,招降叛乱的山民,反而处理的优于常人。   这问题很好解决,回去就写一份奏本,得尽快,别让别人抢在我前面。   华梅:“咦?官家,您看城门口。庆国的使者来了”   庆国国使终于到了,船队换做车队,插着朝贡的旗帜,汉人模样的国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个金发碧眼的胡姬进了京城,胡姬很漂亮,粉面桃腮,胖胖乎乎。   林玄礼瞄了两眼,回头又看童贯,一直看到他把李进一拳打昏为止。心满意足的把吃剩下的化身扔回盘子里,拍拍手:“好极了。去告诉童贯,给他请大夫瞧瞧,别打残了,这人以后还有用。章相公,你回政事堂吧,我心情好多了。”   章惇笑道:“您息怒,臣就放心了。官家是因为看他挨了打,还是为了他有真材实料呢?”   林玄礼一手扶着马鞍:“当然是因为他挨了打。我就这么小心眼!”   回宫的路上,童贯擦着汗跟上来:“官家,那小子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估计他平日里没少打架,他就这么练武打架,怎么还有时间读书学习呢?别是科考舞弊吧。您看他那策论写的井井有条,说起话来倒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不准您看重的那篇策论背后,另有才子?”   如果是这样,那到时候把李进一杀,皆大欢喜。   林玄礼突然阴谋论了一番,这可能是一个定制身份的富家子弟,因为智商不足突然临场发挥,想要搞个大事件,结果坑了他自己。沉下脸来:“有道理,让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审理此事。”   科场舞弊随时可能出现,而今年是自己口头一松,提前两天透了题目。要是他妈的敢舞弊,就全部重考!!   谢宝悚然一惊:“遵旨!臣这就去传旨。”   狄谏:“官家,朝中官员谈论的事,早就不是李进提出来的那件事了。从他说完话开始,就被人不断曲解,借题发挥。此人虽然没头脑,但”但是他首先坑他自己啊。别人捞不着好处,他还肯定吃亏!   林玄礼打断他:“我把他列入一甲候选,他怎么能没有头脑?问题就在这儿!”   狄谏一窒,也明白过来:“是,臣没有读过他的策论,不该妄加猜测。”   策马在旁警戒时,低声对童贯说:“公公,我看李进只是有点愣。”   童贯小声说:“我看你有点愣。得等调查出来,官家消气再说。”   在刑部把挨了一顿揍的李进带走关进大牢时。   庆国的国使刚刚递交了国书、礼单、国王陈庆的亲笔信,被鸿胪寺带去接待。有两个金发尤物是送给官家的礼物,但还要在鸿胪寺观察一段时间,等候官家召见。   国书上都是些大白话,试图引经据典失败。   但礼单真是个好东西,除了大量以麻袋计算的乳香、没药、龙涎香、安息香、桂枝、薰衣草干花之外。往下看,有金币一万枚,银币十万枚!!   林玄礼捂着心口感觉自己血压飙升,不知道一枚金币多少克,怎么说这总重量也能有一千两以上。其他臣属国的贺礼可没给这么多:“去请英英和小宝过来看!”   有又往下看,金币银币竟然不是最好的,更好的是‘苏麻离青’一百桶,可制瓷器与绘画。甜菜五十袋、甜菜种子一斤,可制糖。   [啊啊啊啊甜菜啊!!大红萝卜一样的甜菜!健身人士吃了可以消炎止痛的天然氮泵!]   [公元1500年才传入中国的甜菜!年份太整所以我记住了!]   [制糖时比甘蔗还好用!单吃又甜又脆又硬!!我滴天呐,虽然说糖对人的身体没什么用处,但这是钱!民国时的首富就是卖糖的!]   [我再也不骂陈庆了!这厮还蛮不错的,能把甜菜头给我,而不是带着载满糖的船过来倾销……其实是运费太贵吧?]   最后还有两个教派的经书各一本。以及红宝石、蓝宝石和紫水晶,宝石都是不规则的原石,未经切割。   ‘…礼物虽厚,不及陈庆崇敬之心,请官家笑纳。陈庆有几个不情之请,请官家拨冗思量。’   第一,他想要大宋承诺不把火器通过丝绸之路卖给波斯地区的人。   第二,要厚土生春糕点铺的大师傅,甜点能卖出天价。   第三,要大宋承认海外的庆国,是大宋的臣属国,并永远不变,等将来大宋的疆域扩充到两国相遇时,两国不动干戈。   第四,他要接父母家眷去海外团圆。   ……   陈庆虽然完成了自己穿越前的梦想,奋力一搏,在海外称王称霸,被教廷封为公爵,(即将)被宋朝封王,只有个宋朝的老婆,还养了二十多个世界各国的情妇。   但他始终担心两件事,第一是他不知道怎么制作火器,买到的那些让工匠拆开破解,也没能制作出来。第二则是宋朝官家占据更多的便利资源,更多臣服与他的温顺臣子,更多的矿石、熟练的工匠、成熟工业设备、宽广而忠诚的国家,赵官家只要像模像样的做个皇帝,就能让百官感激涕零。他能驱使的资源是自己的数百倍,坐拥百万忠诚的军队,宋朝扩张的速度也理所当然的,应该是自己的数十倍。有生之年或许能看到赵官家扩充到欧洲,自己得提前做好准备、表示臣服。   有火器和对历史的熟知在手,想必吞并辽国、向肥沃的黑土地和矿产石油丰富的地区扩张,这些事一点都不难。后续的名臣名将太多了。   一个穿越者,必然和成吉思汗一样,想要成为世界的征服者,想要震慑欧洲、发现现在还没人找到的美洲大陆。缺乏橡胶树无法开启电力时代这件事不是阻碍。   …以上是幻想中的官家…   林玄礼美滋滋的等着甜菜拿过来、切开、让人试毒之后再端上来。翻看奏本时连着开了两个好消息。先等到了皇后和太子,俩人说说笑笑的走进来:“…你叔叔准是得着海外进贡的宝贝了。官家万福。”   “拜见官家。”   “陈庆的使者来了,带了不少好东西,能让我大赚一笔。”林玄礼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手边的奏本:“种师道要回京述职,可以陪我聊几天~长沙又发现了嘉禾!又能见到种师道了,可真好啊。再过一个月李纲也要回京述职啦。”   他忽然笑到停不下来:“这次是我收到的最差的一届进士。”   王繁英跨越了空间和宇宙,精准的懂了笑点:“哈哈哈哈你不会每一届都这么说吧?”   太子·没有学长学弟·赵森:(⊙_⊙)?   作者有话要说:  【1】‘春天’,扑克游戏术语,指的是仨人斗地主时,一个人疯狂出牌别人都要不起,以压倒性获胜。(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打牌……所以解释一下。 第181章 我累了我好了   关于庆国的礼单和国书上的要求,群臣开始积极探讨。   火器禁止通过丝绸之路出售、陈庆要接走父母妻儿这两个要求值得探讨。永远的臣属国在群臣们看来理所应当,至于糕点铺的师父这一点——这件事能被写进国书里都让官员们暗暗鄙夷了一下商人的格调真不行。   林玄礼对于送给他几个糕点师并无不满,找几个家里人口简单的,多给钱,他们会愿意全家或单独一个人远航出海。至于美味糕点有谁发明也不会引起历史争议,毕竟——陈庆的志向是成为龙傲天,而不是成为韩国人,我这边还有具体的纪年和名人诗词作为证据。   官员们不仅支持丝绸之路方向禁运,还有一部分人支持彻底禁运,有道是国之重器不可示人,他们坚信只要大宋不展露和出售火器,其他国家都研究不出火器,其他国家的人智商不行。证据就是他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学问,辽国被汉学影响最深,结果有一个昏君,西夏完全摒弃汉学坚持党项人那套玩意,被打败了,金国刚刚兴起,虽然他们的丞相致力于研究火器,但一无所获,其他大理、交趾、吐蕃一类的小国更不用提,日本国依然推崇倆武士轮到互殴来决定胜负,甚至连正规的战争都没有。   另外一部分聪明且深谋远路的人:……对陆地上禁运就好了!主要是针对西夏禁运!丝绸之路上的交易会被西夏截获,到时候被那群豺狼学会就麻烦了。   至于陈庆的家人,在经过一番争论后,决定给他。主要是没有理由扣留。   几个注重仪式感的大臣:“他不能既叫陈庆又国名为庆国。”   “是啊,封王应该由朝廷册封,他即便在海外,也得遵守王化,哪能自己红口白牙的封自己做王侯。”   “既然耶律信奴能被赐赵姓,他也应该被赐赵姓。将来在海外称王称霸,也能永世不忘官家的大恩大德。官家意下如何?”   “对,这样令不明就里的人以为他与大宋关系亲密,更能高看他一眼。”   那金币一万,银币十万进了国库,却让他们心里都觉得很舒爽。   林玄礼摆摆手:“我不想赐他国姓。家人就让他们都去团聚,此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况且姓什么都有可能谋反,一边压制宗室,一边给其他居心叵测的人赐赵姓,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庆的要求都很合理,全部准许就好了。”   议政结束,朝臣们依次退下,只有御史中丞和姜御史、刑部尚书何执中三个人留了下来。   林玄礼本来想回去看小说,刚站起来,看他们仨不离开,只好又坐回去:“你们还有事上奏?”   在古金温的启发下,现在古怪离奇匪夷所思的小说是越来越多了,神鬼妖狐,还有各种趣闻笑话,更新速度虽然不行,但精彩程度很好!包括肉*文!可以说是百无禁忌,天马行空。其中有BG/BL/GL/GB/人外,而且各种元素还可以混搭,包括仙猫传都有不少大尺度同人文,在这个完全没有版权概念的年代,爽翻了。   御史中丞指了指身边的年轻人:“官家,他有一番话想要劝谏官家。”   何执中:“官家,对李进的初审有了一些结果,臣要奏明这三天的进程。”   林玄礼有些左右为难,感觉这两边的事都挺尴尬的,劝谏的没什么好话,但小姜的话听听也不妨,只要不是重要仪式典礼上,劝谏还是可以接受的。至于李进,刑部尚书脸上的神态看起来没查出确凿的证据。“他们都说我偏爱年轻人,那就让小御史先说吧。”   说是小御史,其实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他上前一步,有点紧张但不害怕:“臣启圣上,官家自从北征大胜,收服燕云十六州之后,功盖大宋历代先王。从那之后,官家耳畔听的尽是歌功颂德,眼前所见的文章繁花似锦,具是赞颂官家英明神武、胸有韬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颂圣文。从那时至今,已有半年之久。臣以为甜言蜜语听多了,影响了官家的情绪。”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得意洋洋的微笑道:“说的没错,这半年中真没有人挑我的错,也没有人再说我不该御驾亲征。可是,姜御史,这都是朕应得的赞美。我自从登上大宝之前,见过耶律延禧之后,就做好了这个计划。我为此准备了十一年啊。”   姜御史喉头一哽,心说怕的就是这个:“是,官家目光长远,令人钦佩。那么在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后,下一个十一年之中,官家还有新的计划吗?”   “有。”   姜御史:“朝中群臣都看不出来。臣等觉得官家比往日多了几分随心所欲,似乎已经得意自满,准备安享太平。官家对外不准备积蓄力量继续用兵,对国内也没有移山填海的计划,又非垂拱而治,群臣只觉得前程未卜,未免惶惶,想求官家明示将来十年、二十年,官家计划做什么。不论是增加人口,修缮官道,出兵攻伐,或是降低赋税,官家说清楚,群臣才好尽力。现在官员不知道官家想要做什么,就紧张的在找年轻貌美英武少年讨好官家,又担心自己的前程。”   就像馆陶公主和(删掉)仁宗曹皇后(删掉)。   林玄礼点了点头:“说的在理。”   国家就应该五年计划!我忘了。   嗯?好像十年前章惇就跟我说过这个。   “李进所说的事,臣多方打探之后,京城的并无不妥,地方官都有些胡作非为。招募押司、司户、司法、提刑官时……经常选择那些相貌更为英俊的,或是武艺更精湛的,至于其人领了差事能不能做好,反而在其次。   江南和西北地各道都说,一个人要是二十多岁,相貌英武,能以一敌十,那前程自然无忧。各衙门里都备着这么几个人,期待官家巡幸时能讨得官家欢心。在您御驾亲征时,沿途官员就找了当地学文习武少年请官家过目,准备让官家带走几个,人人都知道官家对相貌斯文武艺过人的岳飞赞许有加,赐他刀与书,还赏了当地知县。”   林玄礼:“……”[妈的智障。我应该知道二三线城市的小领导能有多智障,就是那种想拿马桶搋子给他们疏通一下大脑的程度。]   [大领导在省会城市开会,他们能把小县城里攒着准备卖废品的啤酒瓶子和铁桶都给清理掉,领导绝对不会来参观的小破初中也得集体做卫生,拔草。]   [凸(艹皿艹 )等我找到橡胶树,我就做个马桶搋子!]   御史中丞附和道:“官家,此事千真万确,还有人向臣打探官家喜爱什么样的少年,他们有意…选拔。”   官家深呼吸了几次,平心静气的说:“朕知道了,还有呢。”   姜御史没想到官家这么容易接受,就说起更加冒犯的问题:“臣以为,自从苏相公归西之后,官家性情更改,至今心绪不宁。还深陷悲伤之中,未能解脱,臣请官家保重龙体,平心静气,以生人为念。”   林玄礼气呼呼的叹了口气,心说我差点被气死。想了想,他说的好像没错,苏轼去世之后自己心里总是不太舒服:“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想我幼时的亲人,如今仅有寥寥数人,向太后又在春天时病重了一次。年幼时教诲我的师长,苏轼是最后一个离我而去的。我也知道,他们并非舍我而去,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可惜我并非草木,岂能无情。”   “情与无情,同圆种智。臣叩请官家整顿愁肠,寄托哀思。臣…的恩师刚刚过世不久,冒昧以为能与官家感同身受。官家心绪不宁,朝会时精力不济,偶有郁郁寡欢,沉默寡言,忽而动雷霆之怒,这也让群臣惶惶不安。”姜御史开玩笑道:“朝臣们都觉得,官家能把李进说的哑口无言,叩头流泪请罪,高声大呼自己目光短浅,官家深谋远虑,您当时没说话,反倒把他们惊着了。” 官家在郡王时期、秦王时期、太弟时期都是能言善辩的人啊!   官家又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说得很好。宫中新做的什锦酥糖不错,给你一盒。”   [朝臣们是对我有点个人崇拜吗?在我糊里糊涂之后,他们也六神无主?]   [我真的很爱那个好玩的胖子啊,但不只是爱他,他之后仅有章惇和两位病病殃殃的太后,是神宗、宣宗时期留给我。]   [最近状态确实不好,李进前言不搭后语的,竟都没跳起来骂他。]   御史台领导带着小御史离开了。之后就轮到何执中发言。   何执中:“三月十六,官家降旨将李进下狱,调查科考舞弊一案。当日他被人打昏,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但下入天牢之后,李进拒不承认他从他人手中购买试题或答卷,口出狂言称他愿意被任何题目重考。臣兵分两路开始调查。李进独自进京,没有书童,骑了一头毛驴,身边只带了四书五经,其他的书一概没有,携带交子五十贯,两匣人参,抵京卖掉换取二百贯,今年一月初抵京。   身上的路引可以作证,到京城之后一直住在白家老店中,直到会试和殿试之后也没变。他在京城之中,并无亲戚。他的行囊中有账本,记录了来往账目,和他身边剩余的钱钞数目对的上,并无突然支出的大比钱财。今日三月二十,臣基本上有个答案了。”   从袖子里掏出四万多字的一摞纸:“官家,李进此人确有真才实学。臣为了验证真伪,连续出了十二道题目考他,在刑部天牢中,狱卒和臣的亲自监视之下写出来。臣看这十二篇文章,文风是对的,字里行间那种古拙的风味也是对的,其中谈到兴农、马政、水利这三条时,依旧写的井井有条,有自己的见解,提出来一些无解的问题。   此人性情憨直,和附近的举子之间非常不和睦,白家老店的掌柜也对其颇有微词。李进说他家祖传十代的宝刀不超过一百年,还说他墙上挂的寇准书法乃是赝品。其他举子互相评论时,他也是…不太招人待见。”   何执中已经确定真伪了,有点感慨,他此生见过不少这种人,有才华,但格格不入,不论出身如何或是才干如何,亲朋好友、上级和同僚看他都烦,这人也没有什么前程可言。这才是真正的不合时宜,与其相比,苏轼那所谓的不合时宜,不仅嘴甜而且心善。   或许‘因为策论写的太好被官家怀疑是科举舞弊’这一点能让他名留青史,成为后代的一个典故,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了。   童贯接过这一摞纸,转呈官家眼前时,听见这番话,手不禁抖了一下。心中大叫不好,说不准官家会用他,他到时候见了我的脸,准能认出来,到处去一说,那些爱管闲事的老东西准得上奏求官家罚我。   林玄礼刚准备抖擞精神解决掉针对自己喜好定制的李进:“……就是憨?而已?”   “就现在来看,是。”   林玄礼气乐了:“他的武艺和童贯不相上下,童贯从小跟在我身边,读书习武,也听了名师的经筵,怎么就没有状元才?每日练武要一个时辰,练武之后疲乏困倦也要一个时辰才能缓过来,他每天比别人少两个时辰可以读书,还能考得这样好?”   我不用考状元都学的昏天黑地的!忙的脚打后脑勺。   童贯:_(:з」∠)_   何执中实话实话:“他自陈…对于读过的书,能过目不忘。”有点嫉妒。当年读书科举虽然不是很难很累,可多余的精力只能用于游山玩水,每天练练五禽戏舒缓筋骨,多余的没了。   官家:(⊙_⊙) “你试过么?”   何执中点了点头:“臣当即拿了一篇新写的文章给他,让他读了一遍。之后再问,果然过目不忘。”   林玄礼虚弱的摆摆手:“先关着,好好照顾他,我缓缓。”   何执中:“遵旨。”李进在大牢里住的还挺好,没有家眷送饭,但是觉得他说得对的朝臣一大堆,轮流派人给他送酒肉。这人平时就没什么社交,倒也气定神闲。   内侍又来禀报:“章相公求见官家。”   何执中退下之后,童贯整理好嫉妒的情绪:“官家,这不就是过目不忘么?小人也能做到,除了正经经史之外,别的什么杂书,不论是宫调,宝卷,词曲,只要拿过来瞧一遍,永世不忘。”   “哈哈哈去你的吧,都是你胡说八道,叫内侍去打人就不对,我还因为一时猜测把人下狱,本来亲自考他一次就知道真假,这次把事情弄大了。”林玄礼转头问屏风后面:“你觉得如何?我放不放他出来,恢复他的身份名誉,格外给他高官以弥补?”   王繁英是为了关注庆国才来的,她自从殿试之后,因为对李进这个人的各种解释都非常合理,可能性均分的太平均了,‘蠢’‘坏’‘呆’各占33.333333%,占卜也算不出来,于是她机智的对此不予置评。   微微有点好笑,从屏风后面探头出来,为他刚刚的感慨:“什么事都找我商量,如果这世上没有我,你怎么办呢?”   林玄礼瞅着她头上的珍珠猫猫簪:“要是没有你,我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你过来。”   王繁英只好坐在他腿上,抱住他的脑袋胡噜了两下:“你才不是孤家寡人呢,天下百姓都是你的子民,视你为君父。虽然我觉得这话说的也就是客气客气,但很多人真是这么想的。”   “好累啊。想放假。”   王繁英试图鼓励他:“想点好的,再过十年官家攒够了粮草,又能打仗,再过八个多月又是过年放假。今天晚上吃火锅。”   林玄礼立刻满血复活:“我好了!   章惇带来奏本匆匆进宫:“官家,请看。专注于用年轻人或是让官员长久不致仕,这都各有利弊,没有尽善尽美的。这世上即便有一两个十全十美的,也是凤毛麟角,若人人都十全十美,那全都是作弊。”   进士的平均年龄在三十左右,是朝臣们口中的‘年轻人’。   从下方地方、跟在官家身边观察培养,到能成为丞相、参知政事、尚书侍郎、翰林庶吉士这些天子近臣身份,又要经过十多年的浮浮沉沉,历练考验。快的人四十多岁,慢的要五六十岁,恰好到了既不年轻、不英俊、也不健壮的年纪。   他在奏本中提议:硬性规定官员到八十岁致仕、养老。规定,国家边关官员赴任时,年纪最大不能超过七十三岁。现在人人都会骑马,那么就规定,除非是地方战火频繁,否则不要求官员能开几石硬弓。   “选官要的是治理民生的能力,富民扩田、教化一方才是重点,就算真有战火也有武将负责平乱,倘若要文官亲自上阵,那要武将何用?懂得农耕和水利、经营和法治比习武更重要。地方官不要投其所好,衙门里的官吏要量才取士,不能以武功论先后。”   林玄礼看完之后:“这几天也有人提议,修订法律,免得人心惶惶。这草稿写得好,为我拾遗补缺。章相公,你在致仕之前,把这件事做好,又能在史册上添一笔功勋。”   章惇放下奶茶,起身道:“臣遵旨。”   他随即明知故问:“李进此人是科考舞弊吗?”   林玄礼:“……没有。”   章惇:“臣觉得李进此人说话还不算难听。只是有眼无珠,认不清场合、”   “……”   章惇有恃无恐的说:“他有一句话该说却没说,自古以来,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君王要挟持这两方,互相制衡。官家的喜好却让这二者混为一谈,官家正当壮年,压得住这些人,待到百年之后,却不知道情况如何。文官有谋无勇,武官有勇无谋,这样天下才还不能太平,得让这文武两方都没有兵权,再派太监驻扎各地监军,才能高枕无忧。   倘若朝堂上人人都有勇有谋,不知道陈桥是否承受的住。官家自幼娇生惯养,您待人以诚,人家也以诚待官家,于是官家就忘了,为了大宋国祚延绵,文武之间必须分开,不能和睦,更不能混为一谈。普天之下,文武双全的人,只能是官家一人。”   他一直都想说这件事,隐晦的说了两次,官家没反应过来还笑嘻嘻的敷衍,要是直说呢,又怕刺伤官家那颗突然容易脆弱的心。现在好了,李进说的太狠了,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算过分。舒坦。   林玄礼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王繁英没忍住,从屏风后面探头出来:“章惇说得对。”就算不管子孙后代,你也是会老的。改朝换代不可避免,别培养太多有野心的人频频谋反害人,官员谋反和你对他好不好没多大关系。等到百姓忍不了的时候自然会改朝换代。   林玄礼感觉今天也是丧丧的。   又过了一日,咬咬牙把李进放出来,昭告他无罪。   种师道恰好赶到京城,面圣时说完了自己最近的工作报告,忍不住点评:“李进啊,是官家您最喜欢的样子。以进士之才,能陪您吟诗作赋,陪着您处理朝政,还能陪您练武交手。不仅是头名进士,还能考武举。这样一个人,准能简在帝心,上人见喜。他急于奏报边关府县之中的问题,这也是一片忠心,就是太急了。”   “这些我听人说了很多次了,似乎这就成了他忠心不二的证据。”林玄礼抱怨道:“我可比真宗、仁宗、英宗他们仨好的多。”   种师道露出一个虽然上了年纪可还是挺甜的笑容:“官家何不与唐太宗相比?”您往上比较。这三位……平心而论没有多少比较的意义。   林玄礼:“不行,魏征虽然是为生民请命,但是他太气人了。”   种师道:“为了子民的生死安乐,唐太宗就忍了这份气。魏征也确实是态度不对。”事情是事情,态度是态度,能好好说话偏不,那就是欠削。   林玄礼叹了口气:“童贯真应该著书立说。”   童贯在旁边装模作样的监督几个内侍煮茶,格外殷勤,以免被丢到某军中做监军,一听这话,满脸惊喜的回过头来:“小人何德何能,有什么本事,那配著书立说?”有这句话我死都值了,这比进士出身还显赫。   林玄礼笑道:“你可以写一本书,教人如何说服别人,让人们欣然接受劝谏,而不是被气得半死。《说话论》就该叫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回复评论时要我输中文验证码还总说输入错误,我放弃了。当然都看了两遍以上~么么哒。   这一章写的不太好…没达到我想要的效果。当时我尽力了。礼子有一部分问题,官场上有另一部分问题,从他御驾亲征各地给他准备武术表演开始就是伏笔。。。貌似埋的不怎么样。   【1】官场指的年轻人——三十到四十岁。老年人——五十到七十岁。二十多岁的小年轻还在读书,除了天才没有出场机会。   【1】馆陶公主和仁宗曹皇后都弄了很多美女送给皇帝。 第182章 说话论和计划   童贯自己给自己安排假期,在家休息时问门客:“官家叫我写书,你们说这是何意?是揶揄李进呢,还是奚落我?李进将来不会得宠吧?他要是认出我来,还真不好办。”   这该死的大嘴巴很有可能会到处说,啊我这个最得宠的大太监亲自去殴打他啦,倘若跟着官家出门的四十个人之中有一个嘴不严的……或者那脚店的伙计说破了内情,他可能会去质问官家,为什么要在二楼看别人和他打架。太尴尬了。   门客们:“著书立说教化百姓,乃是功在千秋的好事,官家一向喜欢编书,别的书翰林们能编撰,这本书非您莫属。”   “事事都在官家的预料之中,或许正因如此,官家将来打算启用李进,又不希望大人您和他有嫌隙,才让您写一本书,教他说话。”   童贯想到自己能教导差点成为状元的人,爽歪歪的倒在椅子里:“《说话论》和《六国论》《过秦论》《师说》这些经典文章相提并论吗?”   能,所有进士都会好好读这篇文章,哪怕表面鄙夷,私底下都得学。   捧着果子的侍妾:“宦官奉命著书立说这种事,从未有之。大人您旷古绝今。”   “说得好啊。你最会讨人喜欢。写,官家爱什么我就干什么。”童贯端详了一会这个漂亮又长得有些冷傲的侍妾,郁闷道:“可惜官家不怎么好女色,就和王娘娘一心一意,昏天黑地,别的女子都不喜欢。陈庆送来那几个胡姬,真可谓天姿国色,就是身上的味儿有点大,可能是在海上不怎么洗澡。官家看了都目不转睛,可是连抱一抱搂一搂都没有,就让人把她们带下去安置。官家好像总觉得,如果他临幸了别的女子,对他的圣名有碍。不知道这种想法从何处来。”   仁宗宠妃那么多,还同时和俩宫人一起玩,也不耽误朝臣们对他的推崇。咱们官家肯定比仁宗强。   清客们只好干干巴巴的夸些柳下惠、坐怀不乱真君子、不为女色所动的好词儿。   童贯不善于写文章,拍马屁对他来说是信手拈来的天赋技能,根本不用劳心费力,更不用总结规律。现在沉思了良久,看着自己招揽的这四个清客:“说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这要是想让人高兴,还能做不到吗?”   四人都表示:“太难了。”*4   又提议请他随便说,他们负责润色。   童贯想了想:“除了始终如一单纯的忠诚之外。在人多时夸赞,等到私下无人时再劝谏,顾全人家的颜面。在心情好的时候别添堵,心情不好的时候别出来推波助澜,等到平静的时候再上奏。每逢重大节庆时,除非天塌地陷的大事,否则都可以放一放嘛。”   “好话要好好说,坏话更得好好说,不急不躁,更别讥讽人家的错处,人无完人嘛。倘若官家拒不纳谏,那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倘若官家纳谏,天哪小人何德何能遇到圣明天子。这些老大人才华横溢,就是太恃才傲物了,讽谏有什么好处?显得他能耐?先帝讨厌这个,当今官家更烦。更有甚者直接恐吓官家,听听,他们拿各种危言耸听的词儿,夸大一件事的后果,把芝麻绿豆的事儿说的比西瓜还大。就不能轻描淡写,说这只是一点小事,请官家降恩。”   “小官都喜欢咋咋呼呼,苏相公、章相公、韩相公就不这样,苏相公的奏本写的最圆润有智慧,令人钦佩。还有些时候,他们预设官家是存心故意的,天爷,一班朝臣暗示官家要当昏君,断送江山。这谁能乐意听?不管什么事里,要么是有别人犯错,要么是有误会,最低一步也得是官家好心办坏事。”   童贯从来不劝谏,但摆出一副自己经常私下劝谏的样子给自己贴金:“能劝谏官家,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官家好!桀纣我没见过,耶律延禧那种皇帝,谁敢劝谏?在准备劝谏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赞美官家是能招贤纳谏的明君?有些人本末倒置。不是他们忠心不二,胆大直言,是官家太好给他们的底气。”   四个清客都是传统儒生,听了他这一番激情澎湃的言论,都觉得恍恍惚惚,三观重塑。   貌似是歪理邪说,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   只好犹犹豫豫的加以润色、修饰,写成一篇繁花似锦的文章。   童贯非常精致的把自己不太熟悉的成语和典故摘出去扔掉,加进去几句俏皮话和俗语:“这样像我写的!”   ……   京城附近的军械库、火器营,一向防守严密,位于开封府和黄州之间,但不归这州府管辖,由枢密院直属。其他军营里允许携带家眷,这里更是如此,工匠们虽然没参军入伍,但妻儿都跟着住在营地里,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有朝廷拨款,给药医治,或是赏的绸缎或者棺木。   虽然叫库、营,实际上是一个包含大片荒山在内的大镇,镇子里住了数百户人家。几乎都是代代相传的火器工匠。在镇子外围则是军营,把皇家营造武器的工厂团团围住,禁止任何外人往来进入。   这镇子里的人除了每家一两个工匠之外,家眷们从烹饪、酿酒、染布、接生、到制作胭脂香粉,什么都会,在房前屋后种了许多瓜菜,工匠们偶尔还能串行修补一下锅碗瓢盆,自己磨镜子和剪子菜刀。几乎除了带着家眷搬来的新工匠之外,谁都进不了这个地方。各个工序分开制作,没有几个工匠是全才。   以上是大宋自古以来的保密标准,很严格。自从官家继位之后,标准更严格了,把生产区、试验区和住宅区分的更远一些,又指派太医院的医生,每季来这里跟着医官轮值工作。   要想混到这火器营附近,扮作游方郎中都不好使,只有算命先生、和尚道士、炸金银首饰的小贩或者是带着稀罕玩意的货郎。   黄嘉笑容满面的停在小桥边大柳树下,这老柳树足有一百多年的寿命,接近两人合抱那么粗,货郎们都停在这儿,老百姓瞧见了都会聚拢过来,不用走街串巷的喊话。   西夏国没有新的命令,他还记得郑在现在正在海外漂泊无踪,谁也不知道那船队的生死,朝廷也没有后续补给,全凭这船队自己沿途做生意维持——如果还活着。他现在放弃讨好大宋皇帝的计划,转而决定——争取娶一个火器营里的姑娘,或者是自己混进去学习技艺。   只要他能弄到火器的制作方式,回到西夏,足够官封四品,赏赐千金,迎娶宗室之女,从此以后成为人上人,将来说不准还有作为使者出使大宋的机会,。   抱着这个坚定的决心,他从厚土商行请了半个月假,打扮成货郎,买了许多妇女最喜欢的头花绸带还有丝线,来到此地。小姑娘们看到这么一个年轻英俊又嘴甜的货郎都很不好意思,反而是上年纪的妇女和寡妇们把他团团围住,刚来了两个时辰,一担子二十斤丝线就卖光了。   对面挑挑子卖簪环的货郎卖镜子和簪子戒指耳环,大多是银的,还有些是铜镀金,码放整齐摆在干干净净的木盒子里,反倒无人问津。   嫉妒的盯着眼前的小白脸,已经连续两次被这厮抢了风头,抢去了大娘大婶们的注意力。   他长的就是憨了点,可首饰是货真价实,为了达到目的更是狠心压价,让自己利润微薄,只盼着能勾搭上几个知道内情的妇女,回去也好对粘罕丞相交差。然而这些老弱妇孺对首饰漠不关心,就顾着看小白脸,反倒是旁边的兵丁买了好几样,也只够今天食宿的饭钱,其他的多一点都不够。   算命瞎子和卖香料的小贩等六个人在旁边自顾自的做生意,完全不知道旁边这俩人就是外国派来的奸细。   黄嘉离开时还愤愤不平,他不是真正游走乡野之间的货郎,还要顾着本职工作,每隔三四个月只能来一次,现在一转眼已经过了一年,竟然一无所获。上次来还和自己眉目传情的大姑娘,这次就已经出嫁了,和话本里写的根本不一样,人家半点没耽搁,上上次拿了自己所赠胭脂的姑娘,好家伙,现在有了身孕。   簪环货郎恨极了黄嘉这小子,生意做得好的货郎不少,唯独他特别讨厌,挑着沉重的货郎担大步追赶,黄嘉的货物倒是都卖出去了,前后担子里各放着大约一吊钱,一样是沉甸甸的。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荒山野岭之中,路上有运送原料和火器的车压出来的深深车辙,让人看着就觉得眼馋,但前后无人。   簪环货郎轻轻搁下货郎担,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刀,轻手轻脚的往前追过去。黄嘉真大步流星的走着,忽然听见身后隐约有脚步声,下意识的回头一瞧,刀光已经要劈到眼前。   他顾不得去拿兵器或是卸下扁担,直接轮着货郎担往上迎,招架了两下,又用绑在扁担上的货柜往对方身上抡,没两下功夫就漫天撒铜钱。   铜钱飞出去不仅打在人身上挺疼,看在眼里还能添一份心疼。   簪环货郎心痛的要死,冲上前去变本加厉的和他扭打在一起,还以为凭借女真人的骁勇武功,打死一个小货郎不算难事,万万没想到这小白脸子看似平平无奇,结果深藏不露,一时间难分伯仲。   簪环货郎:“你小子有猫腻啊!”   黄嘉大惊失色:“你是朝廷的人?”   簪环货郎惊的被他一拳打翻:“你是哪旮人?”   黄嘉机智的骗他:“我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听你的口音,你是东北人?”   簪环货郎:“俺口音咋地了?”   “你叫什么?”   “朱福。”   黄嘉故意放开他:“你小心吧,大宋朝廷比你想的严密的多,赵官家英明神武,王皇后能掐会算,还有不少贤臣猛将,跟我一起出来的伙计,有四个都被朝廷抓去,暗中处决了。”   货郎朱福惊的脸色发白:“真的假的?你别唬我?”   黄嘉:“呵呵。”   朱福犹豫了一下,没有走,跟他一起捡到处乱飞的铜钱,和几个路过也想捡钱的百姓打了一架,捡到天色擦黑才算捡干净。   ……   路途遥远也得派遣使者携带庆王金印、旨意、亲王朝服、仪仗、官家的赏赐前往庆国册封陈庆,不能让他的使者把东西都带走,但此一去海上风浪凶险,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就不指派,听凭选择。   礼部有小官自告奋勇,自陈父母双亡,刚刚丧妻,俩儿子托付给岳家了,身无挂碍,只想看看万里碧波。   谢英也想去海外看看,看看官家最挂念、最期待的海外究竟是什么样子,还有那能流出乳汁的树到底存不存在。于是上奏恳请。   被大伯谢宝骂了数日,官家再三挽留,他还是异常坚定,于是册为副使,随同出海。   林玄礼有点惆怅:“英英啊,你开坛做法给他祈福吧。”   王繁英无语:“作法祈福不灵的。你别担心,他的寿命还有几十年,肯定能活着回来。”   现在沿海地区有不少大船坞,既然有利可图,民间发展的极佳。   成袋的甜菜挑挑拣拣还有十分之一完好无损,拿去榨汁熬糖,剩下的种子趁着春天下种。   苏麻离青这种名贵染料则交给景德镇,敕令他们珍惜着烧造釉下彩的瓷器。苏麻离青就是最好的青花瓷釉料,现在的釉色虽然有白、红、黄、绿、棕、黑等多种颜色,但从未有这么美、这么浓郁的蓝色。   这是天蓝,是海蓝,也是宝石蓝。   景德镇官窑都轰动了,小心翼翼的试验烧造,很快就烧出数百件寿桃纹、万字纹的瓷器,可以用于官家的寿日。送到京城还有半个月就是正日子了。   林玄礼在书房里丧丧的深刻反思:[一个皇帝如果有了个人喜好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不管喜欢什么都会被无限放大,穷奢极欲,看戏、养花、书法字画、搞美食、旅游、体育、做手工艺本来都是很正常的爱好。但是遇到这些专心讨好皇帝的傻逼官员就会毁掉一切!!]   [他妈的朕这辈子都不会去的县城跟风乱搞什么,虽然说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不担心这些被撤职的老秀才谋反搞事,但是新换上去的年轻人当不好差事,反倒养成了好勇斗狠,不务正业的风气! ]   [李进这货也是废物,他倒是早说他提出来的县城问题啊,朕他妈的还以为他说的是朝堂之上呢!]   他不问的时候竟然没有人明说,有几个人含沙射影的说了说民间问题,清楚程度在‘不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看不明白’,‘知道这事儿之后一看,嘿说的确实是这件事’的水平上。一个月前把李进放出来,朝廷行文询问此事,各地都多多少少的有人上报承认,或者指证其他人做了这种蠢事。现在正忙着下旨申斥、拨乱反正。   并把御史台骂了一顿。从鸡蛋里挑骨头是御史台的责任,让一个新科进士做了,那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然后把丞相们数落了几句。   [理想状态的皇帝和美漫里的某些战士一样,平时冻起来什么需求都没有,需要时一解冻,就能带着顶级的智慧和顶级的战斗力复活,处理完朝政的纷争之后回去继续冻着,生完一个太子和两个备胎之后无欲无求。]   [如果不这样……就会被马屁精搞出许多坏事!最后还要把脏水泼在皇帝头上!朕喜欢年轻英武的男子,但是控制的很好,甚至都没有带在身边打架玩,更没有随意委以重任!你们都干了什么。完全不能体贴上意!低级红,高级黑。要不是人太多了,简直怀疑你们是被辽金收买了,破坏国家基础的。]   以上这段经过润色和删改后写成一篇文章,丢到《君道》合集里,告诫自己和以后的皇帝。   然后继续写十年计划,打算在生日宴会上宣布这个伟大的十年计划,朝臣们在听说官家有一个声势浩大的十年计划之后,气氛莫名其妙的又安定下来。问题是计划还没编出来。现在的国家疆域已经令朝臣们十分满足了,没有什么旧恨旧耻。   一个伟大计划要分成无数个步骤,按照先后顺序依次进行。   ……   赵森知道叔叔最近很愤怒,从三年一度的好日子被人怼了一通的愤怒,到基层官员为了捕风捉影的讨好皇帝真的干出这些蠢事的愤怒。   太子的老师形形色色,依然少不了当今的大儒,以及数理化和兵法、天文地理、农业畜牧业等各方面人才。大儒在讲治国时,终于发现太子一脸严肃的走神儿:“郎君?郎君!小郎君在想什么?”   赵森尊师重道的拱了拱手:“抱歉,郭师,我在想劝谏官家。”   郭老师立刻发表了一番对于招贤纳谏的看法,认为太子很有必要劝官家重赏重用李进:“当初在金殿上,是官家先问的,不只问了一句,反复发问。一个年轻人见了官家,激动的忘乎所以、涕泪横流都很正常,就连上了年纪的老臣被官家召见进宫时,也常有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当众失态的人,勤政殿里永远备着几沓专门赏给大臣的小手帕。口不择言也不能算是罪过,何况他说的事都是真的。”   “嗯。”赵森继续光明正大的走神。下课之后去皇后宫里磨叽了一会:“婶婶,您要不要哄哄官家?”   王繁英沉吟了一会:“他想要我哄他,但是又不想让我哄。”   赵森:(⊙_⊙)叔叔和婶婶说话总是高深莫测,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王繁英:“他觉得难过,但是我哄他,他又觉得不好意思。”我又不是长孙皇后,不想变着法子的哄皇帝开心。多大点事啊,痛痛快快的打一架,然后高高兴兴的嗨皮一个时辰,一切忧愁烦恼烟消云散。可惜他烦恼的是局势不完全被他掌控,信息受到阻碍,对国家的监管力度不够强,他一直以来理想中的局面会留下严重后患。这些事摆在眼前,谁都郁闷。   “该你了,小宝,你长大啦,哄官家开心的重任交给你。拿上这碟蜂蜜猪肉脯,还有兰花豆,果丹皮,去吧。”   太子求见,带来了小点心。   “叔叔,李进又不是张良陈平,诸葛亮,赵普那样的名相。他能发现问题、报告给朝廷,就不错了。御史们不也是这样吗。”   朝廷上分工明确,一些人负责发现问题,另一些人负责出主意设法解决问题,丞相负责选定解决办法/拖延/宣布解决不了不提了。如果有谁能一口气完成这三个项目,大家都说他是未来的相公,前途不可限量。   “李进的事儿过去了,我明日任命他做巡按御史,他不就是诚实,不合时宜,不通人情世故嘛。出去代天巡狩,跟谁都别客气,吓唬吓唬这帮人。”林玄礼写计划写的头秃,啃了两个甜滋滋的猪肉脯感觉好些了:“天下大事,千头万绪,好愁人啊。大观元年五月宣布的十年计划,不是个小事。累了,走出去转转,别总在屋里呆着。”   赵森又跟着他溜达到观稼殿,叔侄俩人在田间地头转悠了一会,轻轻麦苗有种特殊的香气。   “当年六哥就很喜欢到这里来,春夏两季我下了学就来这里找他。”林玄礼看了看自己那两垄地的嘉禾,虽然也有什么显性遗传隐性遗传的问题,但麦穗明显比旁边的硕大饱满,他不仅欢呼:“我知道了。我要大宋的天下,处处是嘉禾。”   推广杂交水稻!修缮水利工程!噢耶!   继续发展科技,办学,工业和科技大学,造大船,能去找美洲大陆的大船,这样我才能有橡胶树和金鸡纳树——后者可以根治肆虐的疟疾。   作者有话要说: 【1】童贯的文章已发布。我按照对人物构造和理解尽力写了…其实古代很多大臣劝谏时都这么嘴甜,奈何遇到明君就听了,遇到昏君就怀疑他们在阴阳怪气…   【2】苏轼的奏本写的确实很好!特别嘴甜   【3】宋代青花瓷存世有十几件,用的是当地的钴土矿,颜色很淡而且发黑,不怎么好看。和浓烈的元青花和明代的青花釉里红没法比。   感谢在2021-03-07 04:25:03~2021-03-08 03:1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山将崩 50瓶;路湘君 20瓶;提灯夜话桑麻 5瓶;疯狂的医学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3章 生日宴和计划   五月初四,赵信奴求见。   林玄礼正把玩着多年不见的青花瓷瓷器,这种宋代的风雅白瓷、冰裂釉料覆盖在深邃如点翠一样的蓝色上,宫妃们看了爱不释手,他也觉得有些怀念。   郑妙妙现在已经认命了,专心绘制首饰服侍皇后,不想邀宠。皇后赏给她一套青花瓷茶具,她立刻来求见官家,日常就打扮的花枝招展:“官家,这种颜料是宝石么?能用在首饰上么?能制成胭脂么?虽然比起点翠逊色了许多,没有流光溢彩,活色生香的感觉,可这是另一种蓝。”而每一种颜色都可以用在打扮上!无一例外。   林玄礼道:“这是一种釉料,是土里头的矿石。胭脂哪有蓝色的?”   郑妙妙笑道:“官家您不懂装饰,蓝色显得人皮肤白皙,眉黛可以是青色,也可以是蓝色的。我用画画的青金石粉试过,漂亮得很呢。官家,赏我一盒,让我拿回去玩嘛。”   “好好。”   郑妙妙笑道:“臣妾想求官家下旨,让景德镇试着把这种颜色烧在银胎上。行不行?瓷胎是干硬的,银胎也是一样,若能着色,那就好了。”她一瞬间就想好了掐丝的银胎灯罩,做的极其精巧细腻,镂雕出各色鲜花蝴蝶的样子,照在蜡烛上,满室都是花影摇动。那比在灯罩上绘画贴剪纸更漂亮。   林玄礼想了很多,想到漂亮的珐琅彩,想到卖掉这些精美的官窑青花瓷艺术品,财富源源不断的流入中国——想到历史上的教训‘钱不建设国防,就只能战争赔款’。又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烧造珐琅彩(景泰蓝),就知道铜胎掐丝,完。釉料配方和制作工艺在纪录片里看到时,貌似很难,工序繁杂,废品率很高。   “可以。让他们慢慢研究去,这或许有点难,他们能成功。”   郑妙妙欢快的翩跹下拜:“臣妾多谢官家。”   林玄礼面带微笑的看着她跑掉:“每次看到她,我就觉得挺快活。”和另外三个温柔沉静、穿着朴素、眼神幽怨的宫妃相比,笑眯眯又要这要那的郑妙妙还真可爱呢。   她很冷静,把分寸拿捏的好,就连皇后也乐意多给她好东西。   刑部送来了三封文件,有一个人因为口角杀了邻居满门九口人,刑部为他申请死刑加急。不用等秋后了,文书发回去就在地方上剐了他。   死刑加急的要求立刻通过。   林玄礼简直想教育一些这群人,口角可以吵一个马拉松级别的架吗,互骂几个时辰骂到双双吐血,实在不行还打架嘛,揪头发扇巴掌吐口水满地打滚都很不错,没必要从吵架直接跳跃到灭门,省略太多步骤不是好事。可惜官家只能告诫百姓要以和为贵,不能支持打架。   有草料场起火,主管的小头目擅离职守赴宴去了,导致五万斤粮食和数百车草料付之一炬。建议死刑。   林玄礼:算了我过生日,刺配吧。   剿匪不力,将领应该死罪,家属应该官卖。   林玄礼心里一软,将领刺配,家属就不卖了,让她们自谋生路吧。   随后赵信奴抱着一箱子走进来,东西搁在地上,跪在地上往上磕头:“赵信奴拜见官家,官家万岁。”   林玄礼哑然失笑:“你怎么了?”本土的臣下都不轻易磕头,这家伙是什么行为艺术?   赵信奴幽怨又失落的抬起头:“辽朝大公主…那和我私定终身的公主…我听说她要嫁给耶律余睹了。官家您曾经答应过我,为我聘娶这位辽朝公主,以资奖励。”   林玄礼沉默了一会,倒是有点尴尬,倒是乐于玉成此事,问题是这太难操作了。要想让辽国松口把公主嫁过来,除非是自己或者丞相要娶——那样满朝文武还得拼命反对呢。把辽朝的公主,嫁给一个辽国的叛臣贼子,勾践都干不出来,何况敖卢斡没必要忍辱负重,辽国虽然一分为三,敖卢斡占据的同样是面积比大宋多一点的巨大国家。也不是只有皇帝会失言,老板的承诺的待遇,通常都不太可信嘛。。。   “信奴,你不是为了这个投降过来的。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古已有之,朕当初随口答应你,也为你替他说了,敖卢斡当时也答应了,现如今时移世易,他不再有求于我,反而有求于耶律余睹,反而对他妥协,这也是很正常的。”林玄礼叹了口气:“京城中名门淑媛不少,清明踏青的时候你错过了,这次龙舟竞渡,你也去金明池旁边赴会,或许还会有人与你一见钟情呢。”   到时候把古金温安排在你附近,五十米之内,写手和画手又同样是穿越者,挺有缘的。   赵信奴:“这件事绝非公主的本意。我此来,求官家恩典。”   林玄礼看着他的黑眼圈,微微皱眉:“你想干什么?”   赵信奴理直气壮的指着那一箱子东西:“官家命我画的许多画卷,拼死拼活到昨日终于画完了。我想去找小公主,搭救她一起私奔,缺钱,缺路引,还缺一个带路的人。请官家帮我。”   童贯还在家里‘著书立说’,跟在官家身边的是华梅:“放肆!”   林玄礼摆摆手:“勇气可嘉。可是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宫中禁卫森严,想必辽国的宫殿也不差多少,对宫内宫外夹带的物品书信严加盘查,杂役和前庭与后宫有天堑。你想要和她鸿雁传书都很难,谈何私奔。”   赵信奴:“让我试一次,我死也甘心。如果是嫁给耶律余睹的儿子,我也就忍了,可耶律余睹太TM老了!比她大了三十岁!”   华梅呵斥道:“不得无礼!”   “这虽然不好,但是是很常见的。你不是年轻人了,不该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林玄礼说着说着感觉不对,忽然住口了。   感觉自己老气横秋的,赵信奴眼圈黑的眼睛通红,一看就是赶稿肝到精神崩溃,可能是安排的工作量太多了。人一精神崩溃,就容易冲动。当然了,人为了爱人敢于冒险也很正常,人可以为了自己所爱的做任何事:“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过生日,后天恩准你的要求。你要钱要马,要兵器,要厚土商行帮你,都可以。唔,辽朝改元之后,我还未派人前往道贺,你可以跟着使团一起去。”   赵信奴脸上猛然爆发出一阵惊喜,拜谢而去。   林玄礼也是谈到这里才想到,自己应该派使团去看看辽朝现在治理的怎么样,敖卢斡肯定没实权,耶律余睹行不行呢?辽朝的气向如果好,我们和睦共处,他要是不好,可以考虑去‘解救辽朝百姓’,免得他们落入金国手里。现在只有边城传回来的消息,很多,但不全都可信。顺便希望赵信奴能活着回来。虽然张择端和另外几个已经熟练掌握他的画风,还是祝他成功。   出使的官员名单很好弄,两个文官+一个内宦+一个武官,是使团标配。   翻阅奏本,看到杭州湾市舶司上奏。现在也允许那些没占有大量田产的商人花钱购买三等火器,购买人的姓名籍贯和购买名目市舶司随时上报,官家看完之后在枢密院存档,知道哪些商人持有多少火器出海。   今天这份五天前的奏本上写的,方腊高价购入□□四十支,火球两箱(十个),旱天雷两箱(二十支),□□十六个,手掷弹五十个。   林玄礼瞬间精神了:[方腊方腊那可是方腊啊!]   [这厮真要出去祸害别的国家,不在大宋境内整事儿了么?]   [那我的张叔夜将来用谁来刷成就呢,看来他也只好准备入驻政事堂了,再过二十年吧,现在太年轻。]   [方腊会不会买完火器之后杀个回马枪,在杀回到海岸线上,抢掠百姓、攻占官衙?应该不能,那样得不偿失。现在百姓们生存条件都不错,他们没有聚众谋反的机会。]   [其实这样也好,流寇出去闯荡叫探险家,也可能叫考古学家。凭什么别人国家的海盗祸害外国,本国的海盗就祸害自家,滚出朕的大宋。朝廷嘛,只要有甜头就根本停不下来。]   ……   五月初五,骄阳似火,人手一把扇子聚在金明池畔的水上建筑中,看热热闹闹的龙舟竞渡,夏天男男女女都穿着纱衣,插戴鲜花,在凉棚下可谓美轮美奂。   林玄礼穿了一身雪白圆领袍,坐在湖中大殿的正中央,左边是一袭白衣的皇后,身后站着盛装的宫妃,右边的太子和接近成年的侄女们。宗室和朝臣也按照身份座次排列下去,人人喜气洋洋,看起来一副盛世太平景象。   巨大的金明池是周世宗为了讨伐南唐、训练水军特意修造的,池中可通大船,为水军演练场,其尺寸可想而知。张择端的《金明池争标图》就是描绘了金明池中水军演练的场景。有宫殿的半边被朝廷占据,另外一半依旧准许百姓靠近,远远的仰望的天颜。   远处只能看到一群神妃仙子一样的美人和威严的官员,团团簇拥着身穿白衣的帝后二人。   林玄礼手里摇着花卉团扇——不是缂丝的,没舍得这个钱,是自己画的。   “居然有人建议说,不必在琼州修造大船,可以在金明池中修造。太离谱了。我选在琼州造船,有许多精妙的理由,他们不懂。小宝,等船厂建好,我悄悄给你讲为什么。”李清照的孩子好可爱,可惜天气太热,不能抱过来玩。   王繁英嗤嗤的笑:“井蛙不可以语于海。”   赵森也笑:“是。他们也不想想,若在这里修船,京城中人要到何处去泛舟?”那还谈什么保密啊。   林玄礼惆怅道:“我正想让他们多涨点学问,有些常识,不要总在这些正经事上说外行话,不仅为人耻笑,还让人烦恼。” 信奴提起什么南宋的《水图》,说是神作,但是时间对不上他和我都看不到。   三公主:“官家要命人编书?”   赵森含笑摇头:“姐姐有所不知,朝廷中有不少机密之事,要口传心授,一旦编撰成书容易被人偷走。”   编书写海和湖是不一样的……这种书流传出去岂不是要让百姓笑死。肉食者鄙。   龙舟竞渡的时间到了,大殿侧前方的水中亭上挑起一根三丈长的竹竿,上面垂挂红绸做的大红花、一丈多长的红绸随风飘扬。信号一挑起来,池子对面的龙舟上立刻开始肋骨,二十多人一起划动船桨,龙舟启动加速到鸡疾驰出去,只在瞬息之间。   龙舟船头上依旧有身轻如燕的少年穿着红衣绿裤,扮成荷花郎模样,表演杂技和跳舞,似乎浑然不怕失足落入池中。   碧浪滔天队最先触线,带起银铃声声响动,夺取头名。   前三名按次序得了金花、红绸、布帛、交子的丰盛奖励,后面的人什么都没有。   不移驾回宫,就在这金明池畔的宫殿中开始给官家庆寿。乐人乘小船在湖面上演奏乐曲,伴随着风,有天然混响音效。   一切都按照官家的安排,先不上酒菜,人人都对着空桌子发呆。   林玄礼轻轻咳嗽一声:“圣人说三十而立,我已经过了三十岁,幸而老天保佑,算是立住了。而今后宫有贤妻,朝中有贤臣,太子也贤德宽容,似乎可保我大宋,一甲子的太平盛世。但这还不够,在不惑之年前,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林玄礼没喝酒都已经嗨起来了,写大计划写了半个月,依旧热血沸腾,高声道:“观稼殿中种着嘉禾,嘉禾的种子种下去,还能收获一些嘉禾,此乃天赐之物,古之帝王不会用,揠苗助长,幸而我会。我要这天下,处处是嘉禾。”   提高粮食产量迫在眉睫!人口普查显示人口大量增加,再不提高粮食产量他们就会因为粮食不够开始谋反、自动消灭一部分人类了!   百官听的热血沸腾,高呼:“万岁!”   种田种田!以农为本!   “朕还要兴办官学,开启民智,教人明白人世间道理,教人一心向善。还要在各地兴办书馆,放上四书五经和农书,劝善书,给百姓阅读。”   推广识字和数理化,现在文盲率不清楚,但是肯定不低。太穷的没办法,但稍微有机会的,就认几个字去,谁知道里面有什么样的天才呢。小图书馆的花费不会很多,但比他们互相传赠购买更有利于知识流通。农业的各种知识,常用小药典,包括工具的运用,控制舆论——免费看的书所有人都会去看。劝善书就是凑数的因果报应小故事,用来吸引人的故事会。   百官:“万岁!!”官家还是喜文,喜欢教人读书!这是文人对武人的胜利!   林玄礼恨不得站到椅子上去,奈何现在是皇帝,只能忍耐:“朕要建造海船,不只为了派人下西洋,与各国经商往来,弘扬大宋天威。朕有意派遣儒生出海,四处弘扬儒家,教导蛮夷知晓仁义礼智,教他们相亲相爱,不要互相征伐。北魏和辽国学汉学,说汉话,一片祥和之气,再看看党项人,就因为摒弃汉学,母子相残,父子*乱*伦,手足同胞互相残杀,比比皆是。孔子当年周游列国,传播思想,身为圣人门徒,应该继续如此。天下大同,人人为公。”   别对着我叨逼叨,出去搞文化侵略啊,就算不能文化侵略、不能软化他们,也能给我带回来大量作为军事资料留给后人的游记。说的就是衍圣公府,妈的每年拿老子多少钱啊,滚啊!   百官都要疯了:“万岁!!官家万岁!!官家真是圣人心肠!”   “官家隆恩泽被海内!”   这种事只有文人才能做到!我们可以!!我们是圣人门徒!!   太激动了!这是真正名扬四海的机会!   或者把自己讨厌的人远远的安排去昆仑奴的老家传播儒学,都好!   官家要做的这三件大事太厉害了!!绝对没时间慢慢调理我们。   林玄礼欣慰的被他们赞美了一番,又看向宗室。一百多个宗室男子里只有两个爱学习的!一个是热爱研究诗词的十三弟,另一个就是搞物理的赵岭。其他一百多宗室男子就只是吃喝玩乐,享受生活,很不务正业。所有宗室男女,每年的俸禄加在一起接近百万贯。这合理吗?这不合理!但是他们也没办法,从赵德芳那会就都吓着了。   “过去宗室不得做官,朕觉得都应该改了。”天文、水利、医学等需要钻研又没实权的工作,或者地方上主管教育。远离军事依然安全。   宗室们也有点高兴,准备看看培养孩子的方向。   又聊了一会朝政,简单探讨了一下这三件大事的方式方法。   随即上酒上菜,原本朴素的湖田窑影青釉刻花凤头瓶,都换成了浓烈鲜艳的青花瓷凤头瓶,盛着菜肴的盘碗内侧或外侧有吉庆的宝蓝色花纹——这是前所未有的颜色和前所未有的浓烈颜色,染布的板蓝根和画画的靛蓝都是这么蓝,但没法着色。   人们情不自禁的用手指蘸着口水去搓两下,看看是釉下彩,还是用蓝靛绘制的花纹。   帝后两人看着群臣研究盘子碗和壶杯,相视一笑。王繁英低声说:“十一郎,单凭这一件瓷器,往后千秋万代的百姓都不会忘了你。更何况你是这样一位明君。” 自信点小胖子。   “那可太好了。”林玄礼低声笑道:“拟定这十年计划之后,我都觉得自己精神百倍,有了目标。”从一个迷茫的帅哥变成了坚定又充满智慧的美男子!   四目相对,忽然想亲一口,而且很确定对方也是这么想的。可惜不行,只能在桌子下面互相摸摸大腿,暗示了一些不需要暗示的事。   林玄礼柔情似水的轻声问:“你觉得这该怎么定价?”   王繁英柔声笑道:“先问海外的价格,再定海内。慢点放货,一套能三五千贯。”   官家先吸溜了一碗凉丝丝的绿豆凉粉——没辣椒的红色,但辣味足够。欣赏了一会歌舞,开始收礼物。   向太后朱太后送了一个诵经万遍的心经护身符,王皇后又拿‘亲手织做’的衣袍敷衍了事,太子奉上了今年的成绩单,公主们送上缂丝或刺绣的物件,章惇奉上了彻底修订完成的《退休年限及各地官员体能考核表》……朝臣们的礼物太多,都以惠而不费为标准,送的太贵会被怀疑贪污受贿,尽量以DIY为主,在此不一一列举。   童贯双手奉上一本书:“官家命小人著书,现有《说话论》奉上。”   群臣窃窃私语的瞬间,随即想到这可能是要赐给李进的书,纷纷吭哧吭哧的笑了起来。   林玄礼震惊了,还以为他最近经常断断续续的请假,在家是休息呢:“你在家干的好大事!好!拿来。”   童贯写完之后特意压到今天才送上,得意洋洋的把华梅挤开。   林玄礼拿过来草草翻看,总共二十三卷:时间、地点、天气、情绪、眼下、契机……方方面面写的非常仔细。这何止是说话的艺术,堪称《说话大师速成法》、《简易催眠术》、《五分钟说服一个人》。   他甚是满意,把书递给童贯,示意道:“给太子。”距离一米多远,不方便递过去。   赵森起身接过:“叔叔?”是嫌我不够嘴甜吗?   林玄礼语重心长:“森儿,你好好研读这本书,将来等你成了皇帝,谁再想靠着阿谀逢迎迷惑你,那就难了。童贯的花言巧语,我看无人能出其右,不论什么事,只要你懂其中的理论,就不会被骗。”   赵森简直被叔叔的智慧惊呆了,张口结舌的说:“是…谨受教。”   童贯目瞪口呆:什么?这不是准备刊印成书,赏赐给文武百官,让他们刻苦攻读学习,让我成为百官之师、名垂千古吗?   林玄礼露出了机智而英俊的微笑,扛住童贯一个人的糖衣炮弹就很难了,这本书还是不要流传出去比较好。要不然对皇帝的定力要求太高。   王繁英看穿一切:“哈哈哈哈哈哈” 第184章 没对不起娘娘   童贯的书广受众多马屁精的追捧。恨不得花重金求购,奈何童贯不缺钱,他提起这本书来,就觉得郁闷。史官已经记录了前因后果,不知道千百年后的后人会怎么嘲笑调侃这件事。虽然官家给了重金赏赐,还是有点悻悻的不满足,倒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不肯往外泄露半个字,宁愿错失几万贯。   主要是因为官家威胁他:“如果这本书泄露出去,你就去琼州做监军,督造大船,准备养老。”   童贯仔细想想,在一个没有打仗机会、甚至没有外国的地方做监军,基本上就完了,等于宣布养老,约等于这辈子没指望了直接等死,远离中枢、远离皇宫,那就算是到头了,完了。   太子回去之后也珍而重之的读了一遍,然后锁起来,就算是老师好奇心发作也不给看。   老师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臣从未读过小人自陈如何阿谀逢迎的书。”   太子:“叔叔说这本书要代代相传,不许臣工阅读。”   老师说:“老臣是好奇,心痒难耐,请殿下开恩。老臣就算读了这种书,也不会变成趋炎附势、油嘴滑舌的小人。更不会向外泄露半个字。”   太子冷静的点点头:“先生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但我的为人,先生也知道,我已经答应叔父,一定做到,此话万难更改。孔先生,难道你要教我阳奉阴违吗?”   老师深感羞愧,次日决定辞职,感觉自己人品出现了重大问题。   赵森觉得另外几个提出要求、试图劝自己阳奉阴违、被自己用同样的方式挡回去还恬不知耻的找补借口的四位老师人品跟有问题。聚餐时对官家说:“一经事情,真是高下立判。”   林玄礼困倦的吸溜凉皮,现在除了没有开胃又美观的辣椒红油之外,一切应有尽有:“怎么了?”   赵森简单叙述前因:“没问过我的先生们最佳,辞官的孔先生次之,另外几人……”   童贯情不自禁的阴阳怪气:“竟比小人的人品还差。”   史官:噗。   赵森庆幸自己此时此刻没吃东西。   进宫开会顺便陪着官家和太子吃饭的徐相公、国子监祭酒和御史中丞憋了好半天才将笑意收敛起来。   林玄礼本来有点困,笑的又精神一点:“哈哈哈哈,童贯,你还耿耿于怀呢?再赐你一套青花瓷的餐具好不好?”   童贯万分幽怨:“小人不敢。小人这次可真是名垂千古了,非但能博官家一笑,就连后世的官家也是要笑的。”   林玄礼感觉自己可能有点不厚道,但童贯这家伙稍一放纵就很能惹事,现在这还是他没有权力的时候,已经够搞事的,吸溜掉裹着芝麻酱的凉皮,往竹枕上一靠:“往后一世二世乃至于万世,就算是改朝换代,你这本《说话论》也会源源不断的传下去,做太子做皇帝的都要读。我现在不许人看,你这本书好比璞玉蒙尘,早晚藏不住。以后童贯就是帮闲、宠臣这个行当的祖师爷了。说不准还要有人给你立像,暗中祷告。”   童贯大惊失色,赶紧跪下:“官家,万世之后朝廷也是姓赵的!”   赵森不觉得这是敏感话题,安慰道:“童太监,你别害怕。这话不是忌讳。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倘若治国理政真那么容易,天命永不更移,叔叔又何必日日辛劳。”   林玄礼拈了一块绿豆糕扔嘴里,抿了半天,漱漱口又拿起切好去籽的一碗西瓜,打了个哈欠:“就是,天天睡懒觉不好吗?我回去补个午觉,昨儿半夜向娘娘似乎是中暑了,我这一夜都守着她,今早上还是大朝会,朝会上就差点睡着。除非军事,否则别叫我啊。”   众人:“遵命。”   回去刚睡了半个时辰,又被叫醒。   官家杀气腾腾的睁开眼睛。   头发花白的尚宫关切的看着他,轻声道:“向娘娘去了。事发突然,王娘娘正在诵经,也派人去召礼部进宫安排后事。”   “啊?昨儿只是中暑,怎么。唉。”林玄礼并不觉得意外,她已经多活了十几年,在原版的历史上,她册立的赵佶,继位后垂帘听政了一年,然后死了。朱太后因为生活无望,也不久于人世。现在向太后没有垂帘听政,朱太后还有孙儿在畔,多活了这些年,现在去世也不亏。只是有点惋惜。   尚宫还带来了丧服,两个内侍伺候着官家换上,匆忙赶到太后宫中。朱太后和其他神宗后妃、宣宗后妃都聚在这里,悼念太后。   林玄礼进去看了一眼,她看起来神态安详,两鬓白发多黑发少,没有昨天那种晕晕乎乎的难受了。满怀感慨的在旁边坐了一会,想起了许多童年故事,譬如自己小时候玩累了赖在这里睡觉。前前后后想了很久,叹了口气:“人生在世,终须一别,幸而我扪心自问,没有对不起向娘娘的地方。”   王繁英:“这样就够了。将来在九泉之下再相逢时,你也不怕什么。”   官家怅惘的点点头,问服侍太后的八个大宫女:“娘娘几时走的?可曾说了什么?”   胡袖儿被几人推推搡搡,推出来搭话:“启禀官家,娘娘说,你始终不肯临幸其他嫔妃,不   让她见到你的儿孙,这很对不起她,她将来到见了列祖列宗,对此事难以启齿,不知是你被挟持了,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有宣宗当年策划的,教你装病骗她,迎娶王娘娘,这件事都写进了《宣宗本纪》,可你也没有解释。这都是娘娘的原话,奴婢不敢篡改。”   林玄礼臊眉耷眼的点点头:“嗯……嗯……嗯。”   王繁英摸摸下巴:“我替你解释了一下。”说他因病不太行,于是向娘娘就不遗憾了,安详离世。   礼部开始办丧事,动用大量的冰,高搭凉棚,又要请僧道来诵经祈福。   向太后理所当然的与神宗合葬,派遣的山陵使只要重开墓道就好,不用重新修建陵墓。虽说是卑不动尊,但神宗的墓道没有彻底封死。   朱太后:“我也去送送她。神宗身边,还有哀家的位置么?”   林玄礼在尘封的记忆中翻出来,当年的陈美人现在追封的陈皇后,还葬在妃陵的一角,只是重堆了封土,扩大了规模,没有迁棺合葬。“有。你只管安心。向太后是发妻,你是爱妻,我娘不必迁过去自讨没趣。”   朱太后泪光盈盈的眨眨眼,随即微微低头,叹息道:“她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不枉此生。”可你为什么不生孩子呢?宫外人不知道,宫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要说是为了煦儿……那你就是个活脱脱的圣人啊。   林玄礼冷静的想:[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也忘了我有没有为她的寿命而努力。我好像总是不够努力。]   [除了努力工作之外,在学习和生活上总是不太努力。]   [六哥:你很好了。人得有取舍,能及时放弃不是一件坏事。]   夏季不便耽搁,过了头七之后赶忙扶灵启程。   在山中隐居修行的刘皇后得到通知,但不用来送,她在山上诵经就可以了。   章惇刚刚致仕没半个月,怕官家突然又又又因为故人宾天而陷入悲伤情绪,进宫劝了两次,看官家虽然悲伤但不沮丧,这才放心的回家继续研究——出海商船和海上战船的区别。   现在民间船坞都能制作出海远航的商船,但是官家始终觉得不满意,去年打完仗回来,就下令在海南地区添置水军的分支——海军,还有新的船坞,在重新建造和设计海上战船。   这海上战船建造好了,南下可以收服交趾(现在已经是臣属国,但还可以彻底占领他们的土地),北上能从港口登陆,袭击金国,可谓妙用无穷。   对夫人说:“老夫年少时也曾上山下海,可惜此生来不及看我大宋的海上战船。”   夫人疑惑道:“造船要几年时间么?”   “不知道。”章惇叹气:“古代只是江河湖泊上的水战,鲜少海战,并没有专门的战船。战船设计、制出来,就要两年有余,还要下水尝试,安装火炮、床弩,出海试航,训练舰队作战,大小船只的配合协作,等到训练有素,如果一切顺利,五年时间都不够用,如果不顺利,可能会耗资千万贯,耗费十年时间。船只有下海之后才能测出好坏。”   殊途同归,留守京城的徐绩徐相公也在关注海上战船的事。   这战船的用途明确,但太烧钱了,造船时花费甚巨,训练士兵的花费大过了普通士兵,还要选那些骁勇精壮的年轻人。但官家平时节俭,偏偏在这件事上一意孤行,大宋各地的官道从神宗时期就修缮维护的很好,水路看起来并不重要,反而劳民伤财,为了运送木料需要摊派劳役。   ……   太后宾天,并未下旨天下人服丧。   二十天之后,扶灵的队伍回京之后,但见京城中一片祥和的太平景象,自从官家生日宣布了大计划之后,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国家养着的农学家们奉命用最简单的图画画出农具、写上不同样子的土地应该怎么改造、如何沤肥。编撰成册,国家刊印出来,发往全国各地。先给地方官学习,然后让各地地方官负责推广教育——他们会指派小吏出去照本宣科,这方面不会偷懒,如果粮食能够增产算是他们的政绩。   翰林院也在按照旨意编书,他们刚刚监督编撰《基础物理》、《基础数学》等书,还准备准备编修《海国图志》,以及和鸿胪寺联合出品一些外语教材。编书没遭遇多少反对意见,必要的时候反手利用了一下士大夫对士农工商的鄙视心态,告诉这些儒生,你们理应什么都懂,除了经史之外,像孔子一样好学不倦,要出海传播儒学,首先就得了解各地的风土民情,要展望世界啊。   其实儒生们没有完全被官家说服,但也没有合理的反对理由,只好有工作就低着头去做。顺便从儒家角度批判一下这些粗鲁、肮脏、野蛮、原始的蛮夷。   赵森禀报道:“有秀才六人自告奋勇,要遵照官家的旨意,出去弘扬儒学。”   林玄礼大喜过望:“很好很好!让他从现在开始习武,学习医学和外语,通晓佛道典籍,学习音律和艺术。”直接就成立一所学校,八到十个老师,就教这么几个学生。看了一下名单,没有吴用,很好彻底放心了,那个老阴人可能是虚构人物。   刚刚致仕的章惇就过去在‘弘儒学院’挂名,不特别闲着,也不会太忙,依然随时可以进宫找官家说话。   前往辽金两国的使团在官家生日后出使,路上三个月,到了之后住三个月,回来又是三个月,驿站送来的消息说,已经顺利回归,还带回来了两个国家之中他们亲眼所见的消息、执政和民情。   差不多能在腊月之后回到汴梁城。   等到秋收后,做种子的嘉禾仔仔细细的秋收,地上连一个遗漏的麦穗都没有,全都拾的干干净净,一称重,那从一株嘉禾开始的繁衍耕种,到现在带壳的谷子收获了四十六斤。   户部提交了他们撰写一年有余的‘推广嘉禾政策’,简称‘禾政’,其内容非常详细。建议把这四十六斤谷子,分成二十五等分,送到全国各道,选良田沃土耕种,看看在哪里收获更多,更饱满。让百姓更换稻种不容易,他们害怕种新米,不认识的种类伺候起来比较难,推广时还要给予奖励,以及前一年给减免赋税,一开始收获的稻子都要官方回收做种子。   安排的非常好。   派出去的六个御史巡按又送来许多奏本,被弹劾的最糟糕的人再叫吏部派人去调查,大肆夸赞的也叫人再去调查。李进是巡按其中之一,六个人每人负责四路,把大宋二十四路划的清清楚楚。另外五人的脾气也没比李进好多少,一样是直拨楞登的人,只是更有眼力劲一点,年龄不到五十岁,也都达成了‘气的长官摔茶杯’、‘气的官家摔奏本、抱枕’等成就。   这六个人的仕途基本上就止步于八品巡按,但代天巡狩的身份足够多,又可以把各地亲眼所见的事都报告给皇帝,很爽。把各地的官道、河渠、常平仓、府库账目、官员声望都事无巨细的上报。   一转眼,已是大观元年的寒冬,黄河爆发了水患灾情,波及四十余个县,伤亡百姓暂时还未统计出来。   官家虽然一向节俭,也得按照惯例下旨减膳撤乐,指派各地收拢灾民,开仓放粮,救济伤亡,帮失散的百姓寻亲,还得在春季到来之前安葬或焚烧尸体。   林玄礼的心态还算平和,现在奏报上说的灾情不是特别严重,失踪的人数也没统计出来,这黄河突然爆发谁都没办法,非人之罪,也不是河堤没修缮好的问题。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照片或视频,看不到现场,消息对心灵冲击没那么大,他还能冷静的和丞相们一起安排救灾,看丞相们安排这四十多个县的县令,按照他们的功过,坚守的升迁、逃跑的罢黜、殉职的安葬并封妻荫子。这又可以检查到邻近县城的常平仓里,到底有多少真正的存粮。   朝廷中人忙着这许多大事,水患如果没平,过年也不能放假。除了开仓放粮之外,还有以工代赈和就地招募青壮年入伍从军,让那些最能闹事儿的人有一碗饭吃,就能确保不谋反。   张商英被派出去就近指挥、监督当地情况。   官家还是每年一度的去检阅禁军。虽然还没出太后的丧期,但顾不得这些,在朝会上宣布:“这次去的时间长,七十万禁军,朕要一一过目,得围着京城附近转一大圈呢,太子最近先停课,开始监国,皇后跟我走。”   赵森心里惊诧,等到退朝后问道:“叔叔,我要停课吗?国家大事有三位相公打理,不需要我做什么。”现在韩忠彦、徐绩、魏季礼三个丞相,在章惇卸任之后隐隐争锋,但在工作上小心谨慎,官家短暂的视察京城附近三百里之内的所有的驻军,大约十天就能视察完,这三位丞相监国足够用。   林玄礼摸摸他的头:“本来不用,可是你病了嘛。寒冬腊月的,这次过年可能放不了假了,你先提前歇一歇,多睡觉,多吃洋葱和橘子,和你姐姐妹妹们玩,要是有空时多认识认识和她们有来往的小姑娘,还可以去探访你的老师们,好老师家的女孩子都可爱,我当年认识的苏小娘子、司马小娘子都风雅端庄。你万一看中了哪一个,我和英英就省事了。宫中腊梅开的不错,现在不方便开宴,可以开诗会,你四姐也快出嫁了,正好让她也认识几个朋友,你们互相相看一番。”   赵森现在十二岁,介于情窦半开未开,有点怅惘,但不好意思自己组织自己的相亲会,太子和公主举办诗会,同性别的凑在一起,然后隔着梅花林向望。这美则美矣,但在现实世界里很羞耻,叫人分外难为情。“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难能让儿女辈自作主张。”   林玄礼和王繁英对视了一会,笑成一团。   王繁英捧腹大笑:“你是不知道,唔,等以后你会知道的!这件事在神宗本纪里写了一点,起居注里记录的更多。”   赵森:“黄河水患未平,叔叔尚在减膳撤乐,儿臣不敢享乐。至于妻室的人选,婶婶做主便是。”对叔叔婶婶的选择有种蜜汁自信,肯定不会差的。   王繁英不怎么想负责,但事已至此:“你想要什么样的妻子呢?是重视诗才,还是想要习武的?性格喜欢柔和的,还是勤恳强势的?”   赵森想了想:“想要一位温柔孝顺,熟读经史律法,又能和我谈得来的好姑娘。”比婶婶温柔一些,比我娘多熟读几百本书,那就足以了。   林玄礼:“啧啧啧,要谈得来这一点,那可得自己谈啊。我当初,哎呦。”   王繁英一指头把他多余的废话戳回去:“那等过完年,就开始给你慢慢看。”   小太子红着脸:“多谢婶婶。”   他退下之后,林玄礼把脸埋在毛茸茸的狐裘里蹭了蹭:“哎,十年之内我就要升级当祖父了。这十年里,一定要把交趾和西夏、大理收服回来!!悄悄的干活。”   不要惊动他们,以免提前做了准备,就让我悄悄的练兵,然后长!驱!直!入!哦也。   王繁英挑眉:“你这是什么口音?”   “日本口音。”   “现在日本使和日本贵族说汉话,写汉字,你这怪腔怪调的,有点好笑。”   林玄礼把唠叨过无数遍的话又开始唠叨:“交趾那个地方气候温暖湿润,种水果无敌,种粮食也能一年两季,比湖广熟天下足也不差。西夏的李乾顺还在蛰伏着跃跃欲试,不能放任隐患常留。至于大理么,好多的银矿和铜矿啊,比每年贸易流入的白银黄铜更多。我需要大理,一旦因为任何原因中断了海外贸易,我需要开矿。近些年通货膨胀还很低,很健康。”   最后补充了一句新的话题:“我看现在的经济学研究的还挺不错的!”   王繁英点点头:“遵循事物的规律和原理,你所称之为逻辑的思维方式,人们这样做,就会得到正确答案。”   巡视禁军的第一天,先在金明池检阅禁军中的水军。经过修缮和改造的战船顺着河流依次出现在金明池上。比起当年周世宗训练的,使用弓箭等冷兵器的水军相比,这八艘大船装备了太多的火器,黄澄澄的大炮闪烁着金钱的光芒,船头上包裹的尖锐铁角还带着尖儿,像是巨大的长矛。   看他们在船头投掷火球、点燃猛火油柜,用铁甲包头的大船撞毁用作标靶的废旧大船,看起来非常解压。   “这铁甲船头有些意思。”林玄礼问:“如果敌人学了去,我大宋的船队如何防御?” 第185章 人间烟火气   战船上专门用来撞击的□□在船头固定的部分足有大腿粗——特指林玄礼自己维度和力量美感都很棒的肌肉大腿,看起来像是超长的□□。   这是内陆战船,并非海船,但站在殿中眺望战船以所向披靡的气势撞碎靶船,还是令人感到强烈的视觉冲击和舒爽。   满天飞木板的感觉非常电影。   林玄礼:[噢噢噢噢我喜欢!飞机和航母是我最爱。]   [好大啊,看起来真的好大,气势惊人。水面上的部分就得有二十米高吧?]   [舰娘老婆!么么么哒!舰娘就是最好的!]   带□□的船有大有小,还有另一种是尖锐的、包裹在船头、向外凸起的三角,中型尺寸,更类似于快艇,看起来只要飞快的冲过来,往前一撞,就能给船身距离水面不远的位置撞一个大口子,有可能直接导致进水沉船。   但显然这种小船会遭遇敌人疯狂袭击,有可能还没靠近敌人的战船,小船上的水军就都被射杀了。到那时候船就会被对方夺走,调转船头,翻过来进攻大宋水军。   官家的问题一问出来,战船研发小组就陷入了惊呆之中,缄默了好一会,才不得不羞愧的承认:“倘若敌国也模仿我们用此物包裹船头,来横撞船身……臣等想不出有什么应对之策,只能在侧翼增添床弩和弓箭手,唔,加用火箭。”   “小人等鼠目寸光,从未想过这件事。”   林玄礼看他们因为自己一问,就从欢喜雀跃变的羞愧而难以启齿,赶紧鼓励这些黝黑发亮满面风霜的小官和工匠:“现在这船改造的很好,漂亮,又强悍。我很满意,要重赏你们。往后继续琢磨,研究出一样兵器来,再研究如何克制他。如此循环往复,大宋的军备就能永远比别人高明精妙。”   赏赐官位、金银布帛、研发小组每个人铜钱百贯。   林玄礼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些巨大战船,又踩着忽悠忽悠的□□跑到船头,站在船头也算是登高望远,只觉得眼前一片雾气茫茫,如登仙境,远处的宫殿楼阁似乎隐在云霓之间,哦原来是冬天百万户人家烧炭烧柴取暖造成的空气污染啊。这就是人间烟火气。   “所谓锦囊妙计,料敌于先机。其实是想的更深远一些,各方面都做好了准备,反复推敲。”   散会之后私下里对狄谏说:“你晕船吗?会凫水吗?这两年好好学一学。”   狄谏心里一喜,心说官家可能要对交趾用兵了!那可好,交趾表面上是臣属国,实际上也不可避免的有一点阳奉阴违,以及在国内自称皇帝。以往是天高皇帝远,管不到他那儿,现在大宋兵强马壮,操练水军,正是为了他啊!“臣小时候会踩水,等开春之后一定重练起来。”   “很好。”   计划在整个腊月里视察七十万禁军、嘉奖慰劳训练的好一部分精兵猛将。   官家闲的手痒难耐,在检阅之余,亲自穿着棉袄、披挂上阵,亲自考核这些被选出来的相貌堂堂的教头和都头。   其他人的箭杆上刻着名字,唯独官家的箭杆尾羽颜色与众不同,是用栀子染过的橙黄色,看起来很华贵。一队人纵马飞驰而过,远处的靶子和草人上伴随着飞驰中了数箭。   和官家一起射中草人心口或咽喉的人立刻有赏赐。   然后是马战,只用齐眉棍。   官家依旧是一身红袍,骑在白马上,一挑二和对面手拿长棍有点不敢施展的教头打了起来。   第一天这么干了,第四天就收到了太子担心的书信,还有多达四十多封的劝谏。   马车中,林玄礼翘着脚看大臣们叨叨叨的奉劝官家不可以介个样子:“哈哈哈,好熟悉的感觉啊。自从我收服燕云十六州之后,他们很久没对我这么不客气了。”   王繁英在旁边气运丹田,试图把被笨蛋小熊扯变形的金项圈再掰的圆溜溜。   林玄礼又欣然打开另一份奏本:“啊哈哈哈说得好狠。”   这本不长,三百多字,也是劝皇帝不要作,要对自己的生命尊严负责。   写的太毒舌了以致于有点爽。   王繁英又掰了半天,成功把一个圆溜溜的金项圈给掰成一个波浪纹项圈,放弃了,还是让工匠来修理吧,没有工具徒手掰金圈太难了:“下次再扯我项圈,你就等着好吧!”   林玄礼无语死:“向娘娘的丧期还没出,你本来就不应该戴项圈,而且你平时也不戴啊。”   王繁英神神秘秘的坐回去,拾起奏本看他是怎样挨骂的,低声笑道:“是啊,突然想戴上,我感觉最近会有一个好消息。”   皇帝出巡的车驾在官道上缓缓前行,安车蒲轮似得平稳,华美而大的马车像一个被牵引的小木屋,还有流苏罗盖。   前后仪仗华丽而安静,英俊威严的班直骑在高头大马上吹着冷风,从头到脚穿着绸缎绫罗,在这灰白黄三色的寒冬腊月里五彩缤纷,棉甲上刺绣精美还有些许彩绘,手上也戴着漂亮的丝绸手套,怀里搭着仪仗武器,或是单纯的舒展身姿,展示天家威严。   道路两旁的百姓出于感激、崇敬、崇拜之情,纷纷跪拜。   黄嘉和朱福就半蹲半跪在在道旁,凝视着赵官家鲜艳而华丽,令人目不暇接,心生敬畏的盛大仪仗。   朱福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好家伙,俺们大金也能这样吗?我以后要是能扛着彩旗,跟在大王身边,那就满足了。”   黄嘉也很羡慕金国,他们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皇帝、大王都骁勇善战,反观自己所属的西夏,处境苦寒而且狼狈,今年来在宋朝这里也听不见对于西夏的指指点点,看起来已经不足为虑了。他低声问:“你有没有听说过汉高祖说过一句话?大丈夫当如是也。”   朱福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那咋能昧听说过?你寻思啥呢?你是觉得你像刘邦我像项羽吗?”   黄嘉心说等我把东西弄到手就杀了你,你这个一惊一乍的快乐废物:“宋主现在很有成就,是时候去封禅泰山、巡游天下了。找京城附近有名望的高寿老人说这事儿。”   只要官家他出了远门,天下巡游,京城这里的戒备一定会放松,到那时候再想混进火器营——自己混进去当雇工,都会比官家在京城的时候轻松。宋□□时期每十天亲自巡视一次,就是因为半个月不管,他们就松懈了。   官家如果和秦始皇一样天下巡视,那京城中会松懈不少,太子年幼,还有身份隔阂,事事都得小心,尤其是武备方面,就算是亲生的太子都不敢接触武人,何况只是个侄子。   乡野之间的高寿老人,自古以来都有资格给皇帝上书,还能被官家看到。他们活得长,在这个尊老的年代里受人敬重,皇帝也不能忽视。   黄嘉心里做好准备,又拿出《巧连神数》来背诵,打算改换衣裳,做道士打扮,去诓骗那些苛求爵禄的老糊涂虫。   京畿路之下的辖区很大,官家这次就要去视察驻扎在郑州的部分禁军。郑州作为宋代四辅郡之一,地位很高。   晚上郑州的知州、通判、厢军都指挥使等军政官员都来接驾,被官家留下吃饭。   宴席上并不丰盛,老卤烧鸡和烩面,辣辣的白菜炖豆腐,山药炒肉,蛋饺肉丝,还有一碟翠绿翠绿的腊八蒜,看起来河南和山西交接带来了许多好处,譬如这特别酸香的醋泡出来的腊八蒜,以及山西传过来的醋泡洋葱。   皇后也换了一身便装一起吃饭,并不避讳。君臣二十余人,正在行宫里愉快的吃吃喝喝,谈论当地民生民情,黄河的状态,今年的好消息,以及一些笑话,郑州籍的进士老家中如何大肆庆祝。   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疲惫的马匹那唏律律的大叫,童贯出了屋,在短暂的喧哗之后又匆匆的跑回来,神色复杂的勉强笑着:“官家,高蜜带着船队回来了!! ”   林玄礼夹着腊八蒜愣住了。   童贯喜出望外:“官家,您忘了高蜜和他的千人船队?”   高蜜就是这么无足轻重!!但是官家怎么会忘?   就算忘了高蜜,难道能忘了这只船队所花费的那————么多钱吗??   “我怎么能忘呢!他走了五年了!好像快六年了!!太好了!谢天谢地,朕还以为他死在海外。”五年来了渺无音讯,真以为数千人的船队,百万贯的货物,全都倾覆在碧蓝波涛中。偶尔想起高蜜时,总会产生一些很克鲁苏的猜测,不知道在这个海洋生物作为海上霸主的年代里,他们会不会被几百米巨大章鱼给……带到另一个国度去,或者在海外遇到美人鱼什么的,被吸引着葬身大海。   “娘娘占卜的可真灵啊!果然没死,还能回来!”   王繁英含笑点头:“等他们回来了,你正好问问他们的航海行程。他这一去,比陈庆去的还远。”   知府赶忙端起酒杯:“海外浪荡五年,全凭官家洪福庇佑,才能安然无恙。”   通判立刻作词一首以示恭贺。   林玄礼快活的拍了拍她的手,又问:“好好,你们不急。他还说了什么?叫传信的进来。”送信的都头进到温暖芬芳的大屋里,刚一下拜,就被叫起来,听官家一连串发问:“高蜜他们从什么地方回来?几时登岸?回来的有多少人?几艘船?哎,朕也不指望回本,人能都回来就好了。”   都头躬身道:“启禀官家,船在钱塘县停靠,来了三百余人,四艘船,船中的货物半满。船员都生了病,被海风侵染的时间长了,个个头发脱落,牙齿摇动,下船医治按照官家的吩咐,使劲吃柑橘。高太监有书信呈上,请官家预览。”   高蜜的信,当地官员的奏本,一起呈上。   林玄礼擦擦手擦擦嘴,展开来一看,高蜜的这封信上有点点泪痕,简直是声声血泪,短短几百个字,诉尽离别之情,还有这几年的险死还生,能见到官家的欣喜若狂。   他也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苦了他了。当初我只是让他下西洋游览,差不多就回头,他这到底跑哪儿去了。再过一两个月,两国的使者回来了,高蜜也回来了。这可真好啊。大观二年,该回来的都回来了,等到中秋节前后谢英也能回来。”   …【时间回到半年前,向太后下葬后】…   籍籍无名的一位太后,其他朝代的皇帝都没来看热闹,只有宋代的皇帝们聚在一起。   叙了礼法,向太后依次行礼,上头有一群祖宗压着,立刻就觉得自己年轻了。   “此地乃是皇帝休养生息、体察民情、静思己过的地方,自古以来只能留下一位皇后,还得是皇后自愿留下。除非参政执政的皇后,与政治无关的皇后都可以自由离开。嫔妃都放归自由身。”赵煦替父亲简单给嫡母介绍了一下情况,对当前尴尬的局面叹了口气:“佶儿还好吗?他的祭文书信报喜不报优,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烦恼。”   他选择性的忽视了弟弟烧过来的大量抱怨,抱怨不算忧愁,解决不了的烦心事才叫忧愁呢。   向太后那顾得上说人间的情况,冷眼看着神宗。   赵顼看了看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很不喜欢的向氏、另一个生了个好儿子又温婉柔和小心奉承自己的陈氏,生前不怎么喜欢陈氏,觉得她木讷无趣,现在和向氏一比,可真是可爱多了,更何况她有那么骁勇善战的一个儿子,虽然没仔细想,潜意识里也对她好一些。直接拒绝由向氏更替陈氏的位置:“佶儿还没见过他娘呢。他们母子重逢,想必有许多话要说。”   陈氏柳眉微蹙的微微低着头,眼中含泪,满是思念之情:“向娘娘,对不住了。”   向太后冷笑道:“那可未必,赵佶这些年对陈氏,连一首悼亡诗都没写,每年的祭文都是翰林代劳。反倒是追思赵煦,年年写诗词祭文。你这两个好儿子,古古怪怪,做了许多不合常理的事。”   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每个人都变得不太对劲,眼神都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盘盏,不再抬眼看人。   赵祯试图打圆场:“你陪葬的青花瓷倒是好看。不知有没有耗费民财。”   宋英宗冷眼看了一眼名义上的父亲,有点神经质的盯着他:“您就想问青花瓷?”   赵顼自从到地府以来,总共收到两页亲笔信,还挺敷衍的。皱眉问道:“向氏,又要说什么?你以为高娘娘如今还能庇护你么?”   高滔滔瞪了过去。这两个孙子,在政治立场上都是政敌。   向太后原本支持旧党,但现在新党看起来干的很好,看起来无可挑剔。幸好,幸好赵佶用的新党和神宗用的新党又不一样,他是强按着新旧两党,命令他们和睦共处、逼迫章惇不许报复,流放了蔡京直到现在,这一番调动之后,神宗也没有多少得意的理由。   有个问题她半辈子都没琢磨明白,现在干脆不琢磨了,提出问题叫他们窝心去:“你们可知道赵佶没有子嗣的原因?”   皇帝们不太想知道,有皇后有宠妃,身强力壮的一位皇帝,没有子嗣那肯定是他自己的问题啊。这太悲哀,太遗憾了。   “想必是缘分未至。”   “是煦儿的阴骘不浅。”   赵煦神色微变:“是什么原因?”这问题太微妙,让人心情复杂。   向太后冷笑道:“他除了王繁英之外,从不肯临幸别的嫔妃。六宫虚设,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赵光义的脸色和哥哥一样黑:“难道日日不离皇后么?”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吧?   刘娥挑了挑眉,露出了‘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的神情。对这个几代之后的皇后所说的话,半信半疑,仔细想想,还是觉得她撒谎报复的可能性比较大。   赵煦知道弟弟有多喜欢她,不觉得奇怪。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这种事,高太皇太后当年就是三千宠爱在一身。或许王繁英不能生育,佶儿有圣人心肠,放弃要一个亲儿子把我的森儿置于死地。在民间一百年能出这么一位仁人义士,皇家么,上下两千年没有过。   高滔滔皱眉:“那又如何?”   向太后神色古怪,变幻莫测,还是吐露了一个宫中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一个她本来不想说,但是能让神宗颜面扫地的消息:“六郎排除万难为他迎娶的这位王皇后,她从无月信。”   王娘娘她每个月,就没有那么几天,而且是从来都没有。所以是她?还是他呢?   修行中的斩赤龙就是断绝月信,王繁英以此达到无论怎么嗨皮都能成功避孕的安全状态,可这答案太离奇,谁能想到呢?就算摆在人眼前,就算她出来亲口承认,也没有人敢信。   “这不可能!” 高滔滔摔了个陪葬品里的柴窑刻花茶盏。   其他皇帝更是各摔各的茶杯,难以置信的声音连成一片,似成语接龙:“无稽之谈!”   “休要信口雌黄!”   “胡诌八扯!”   赵煦目瞪口呆,连忙回忆自己印象里的王繁英……见过几面,也曾仔细打量,但在记忆中有些模糊,想不起来这人长什么样子。貌似有些女生男相。不会是男的,王家有多大胆子,胆敢欺君?   陈氏掩面悲泣:“呜呜呜呜怎么会这样。”   向太后说出来之后可舒服多了,抚了抚胸口,对着目瞪口呆的大宋皇帝皇后们:“这话我从不敢跟人说,恐怕传扬出去,有损赵佶的名誉。见了列祖列宗,不敢欺瞒,全都如实禀报。其中的真假虚实,全凭祖宗们自行分辨。”   刘娥迷离的问:“你那位‘儿媳’,有胡子吗?”   向太后也为此疑惑:“她常常不施脂粉的穿男装行动,倒是没有胡子。”但是面白无须的男子不少啊!   赵煦发出虚弱又头痛的呻/吟:“但愿长醉不愿醒。等佶儿来了,我再问他。”   赵匡胤对此接受的比较好,五代十国时什么乱象都见过:“等他来了得先说说他这些年的文治武功,这些家务事都得往后放。”   向太后早就和宋神宗相看两厌,倾述了困扰半生的疑惑之后,她就带着陪葬品离开了。   …【时间回到大观二年二月】…   二月初二龙抬头,东方苍龙七宿星象从东方升起,朝廷派人祭龙王庙,祈祷新的一年里天下风调雨顺。   黄河水患现在控制住了,百姓们回到故里,房屋田地大多被冲毁,幸好朝廷免了税赋,还发放农具和种子。   嘉禾的种子已经分派到全国各地,现在正是该下种的季节,官家的大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   林玄礼想了想这些井井有条不用操心的现状:“啊,阿嚏!”   王繁英一阵无语:“你身子骨挺结实的,怎么凌晨和我观天象,看苍龙七宿,就受了风寒?”   林玄礼吸吸鼻子,闷闷的说:“可能是睡觉前洗澡时受寒了,幸好初五才上朝,我还能睡两天。”   “你可真喜欢睡觉。”   林玄礼飞了个媚眼:“我最喜欢两个人一起睡觉,可惜啊,这两天只好孤枕独眠。”   王繁英也很感慨:“没办法,谁让你的内力不济事,不能逼出毒素。”   “诶嘿嘿嘿。”   正在这里讲黄段子提神,谢宝神色悲伤的走进来:“启禀官家,出使辽国的使团已经进了京畿路,五日之内抵京城。”   “赵信奴出事了?”这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结果。   谢宝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是,官家,赵信奴他在去年十一月,要离开辽国国都时,刎颈自杀,虽说是辜负圣恩,可这人才还是挺可惜的,官家那样的爱重他,他却不知自爱,先在危难时弃辽国而走,竟还妄想迎娶辽国公主。使团恐怕官家怒而兴兵,没敢禀报这件事,只置办棺木,把他的尸首带回来,以免为辽国所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10 03:27:50~2021-03-11 02:1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妮子啊 11瓶;灯灯灯灯、人面桃花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6章 朕的心腹之患   林玄礼对于赵信奴的死讯,只有一句话想说:“喜欢年纪太小的女孩子不会有好下场。”   王繁英把他的手从自己腿上拿开:“你说什么啊??”   “赵信奴二十五六岁,那辽国大公主才十四五岁,他俩私定终身算怎么回事儿啊,有点道德败坏,就比耶律余睹和大公主的婚事好了几倍而已,耶律余睹才真是道德败坏。多亏这不是网文,要不然都没法过审。”   史官无话可说,只能想官家又说奇奇怪怪的话了。   把记录重点放在帝后凌晨在自己下班之后去夜观天象,可能看了太长时间的星星月亮,或者是穿的太少了。   王繁英给他掖了掖被子:“你病啦,先睡一会吧。”现在这是什么年代,你说的那是什么年代的话?这是政治联姻,管年龄干什么。   “官家好好休息,我替你下旨,叫开封府提刑开棺验尸,看看是自杀还是被自杀。信奴在咱们大宋境内没有三亲六故,叫礼部负责操办他的丧仪,唔,再给他追封一阶官职,怎么样?”   林玄礼点点头,缩进被子里,有点惆怅:“他可能是生无可恋,还有些怨恨我吧。他想娶的公主还……唉我真是食言了。这也没办法,一个普普通通的画师,身份低微,留在辽国也娶不到辽国公主,从辽叛至宋,辽朝更不能同意了。我也不能为了他灭了辽国,抢一个女人。总归是大局为重,他死气白赖非要回到辽国时,我就预见到了。”他心存死志,看来是在这里生无可恋。但派个提刑官很有必要。   门口的内侍叫了一声:“太子来了。”   赵森平时进门时不用通禀,可以直接进来,内侍掀开门帘,他从内侍手里接过食盒走进来。看到他的神态困倦不舒服:“叔叔怎么了?很不舒服么?我蒸了蛋羹,还有爽口的肉冻,叔叔尝一尝么?婶婶辛苦。”   林玄礼立刻起来:“好呀,拿过来。”   两碟蘸料,一个是香油蒜泥,另一个是调味后的陈醋,都很开胃。   王繁英看他吃的香喷喷,就知道赵信奴的死没对他造成太大影响,喜欢的人去世时连烤肉都咽不下。多吃点也好,这次生病除了巡视军营太兴奋又太累之外,还有看完星星带着一身寒气就一起修炼房*中*术,以及他这一年减肥太多的原因在内。   林玄礼感觉自己胃口不太好,一盘子肉皮冻竟然还剩了两片,吃饱了继续躺下睡觉。   等他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暗淡了:“什么时辰?”   “回官家,已是申时二刻了,下雪了。王娘娘去和朱娘娘研究太子妃的人选,小郎君在外屋看书,方才二公主进宫探望官家,王娘娘说她有孕在身不要靠近。”华梅捧过来一个托盘,一盅姜汤,一盅枇杷露:“三位相公进宫求见。”   “怎么不叫我起床?什么事,快让他们进来。”   华梅:“小人问过了,并无朝政大事,是担心官家,进宫探望问安。”   童贯正在外屋奉承太子,听见屋里有说话声,匆忙进来:“官家您这一病,群臣都觉得这比父母生病更令人揪心。好些人都递了本章,想进宫请安,王娘娘说她一会去打发这些事,选三四十个人进宫来瞧瞧您就行了,人多了太闹。” 人少了他们会怀疑官家出了什么大事,进而做出一些愚蠢的行为。   现在这三位丞相外加六部尚书,性格一个比一个的低调平和,质朴无华,没有什么脾气也不是风流名士,除了认真工作之外没特点。   长得五官端正,做事中正平直,不急不躁,在官家病榻前做朝政简报时,也是一样勤勤恳恳的气质。   时间一转眼就过了五天,这小小的风寒非但没有好转,还严重了。群臣一开始不紧张,想官家身体强壮,正当壮年,最近又没有受伤,肯定很快就好了。现在有不少人忽然想起了当今官家父兄的寿命,就突然有种时候差不多的感觉。犹犹豫豫的想亲近太子,一改往日为了避嫌、避免官家生了亲儿子导致诸多问题而远离太子的作风。   但赵森深居宫中,不是他们想见就能见到的。   再深一步想,即便官家又又又英年早逝了,也得是王娘娘和刘娘娘这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其中必然以王娘娘为首,太早讨好官家反倒容易被王娘娘打压排挤。   韩忠彦有些格外的担忧,进宫问安时在门口遇到了枢密使章楶:“章相公也来问安?”   章楶如实相告:“韩相公,是官家召老夫入宫议事。”   “噢噢,原来如此。”   两人携手进到官家的卧室,太子刚好放学,和姐姐一起侍疾——其实是在旁边闷头写作业。   赵森本来在算数学题,研究面积和体积并不难,很快都答完了。拿起下一页题目一看,就懵了。   海船长百丈、高三十丈,请太子计算这艘大船的最大承载量,船上船员/食物/火药的最佳比例。这位数学老师奉官家的命令,出一些切合实际的题供太子计算。   林玄礼为了逃避辅导作业的可怕项目,坚定的闭着眼睛装睡,连小说都不看。精神的时候算物题都容易做错,何况现在迷迷糊糊,那准得做错,多影响自己的形象。听说重臣来求见,这才装作刚醒,伸了个懒腰爬起来。 “好了,咱们说咱们的,森儿继续做功课。”   两位国之重臣端详了官家红润有光泽的面色,因为睡的太久脸有点肿,看起来格外有福相,神仙佛祖一样的双下巴:“官家,臣有一事不明,请官家明示。”   林玄礼欣然点头:“你说吧。”   韩忠彦咬咬牙,心说我现在是首辅,我不问,还有谁能问呢:“官家制定的十年大计中,有嘉禾,有教化百姓弘文尚德,就连海外受苦的黎民也挂念在心头。不知官家对大宋的百年大计,作何安排。”   题目太难,赵森焦头烂额的放下笔,提示道:“韩相公,官家仍在病中,你再等两天,叔父病好了,你再问这件大事。”现在问这个,就不太合适。百年大计和百年之后可太像了,虽然叔父从不疑心,但他在病中,病的又不严重,丞相就急着问这个,这多添堵啊。   章楶也觉得不太合适,但他也要问这个。一旦官家百年之后……现在这庞大的军事部署又该怎么办?王皇后和太子能否继续进行?现在大宋算得上名将的,只有九个人,但这九个人都不够名垂青史的水平,大宋的军威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有一半靠的是官家。一旦官家有什么不测,大宋士气就会恢复原先的样子,而各国局势必然有所改变。   林玄礼摆了摆手:“没事,我死不了。内侍都退下。说说也不妨,这百年大计出我之口,入你们的耳朵里,不许再有第六个人知道。”   史官震惊的一算,官家,太子,两位相公,加上我,刚好五个人。官家居然记得我还在墙角做记录。   俩老头和一个小孩都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聆听教训。   林玄礼微微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大计划:“向西的丝绸之路,永远不能断绝往来,还得盯紧了西域各国的变化,穆教和祆教的人太好学,再过百年,他们会有两位明君(萨拉丁和狮心王)。西夏狼子野心不死,李乾顺刚刚册立了太子,那太子乃是辽国公主所生,此刻宋强而西夏弱,辽国很有可能扶助西夏。东北方向的金国,金主斡鲁补诛灭辽国的心依旧,他现在不想进攻大宋,只是敌不过,一旦占领了整个辽国,自诩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必然垂涎大宋的沃土和丰厚物产,整个北线,处处紧张,此乃朕的心腹之患。”   “东南方向新建的船坞,修造战船,宝船,不只为金国和交趾准备。高蜜回来了,虽然折损了一些人手,但不亏,将来还要派遣船队再下西洋。此举或许会耗费国库,引得文人、百姓怨声载道,要徐徐图之,不能着急,遇到灾荒年份可以放一放,但必须得做。   上古时,以为昆仑山是擎天玉柱,以为山的另一边必然是雪山冰海,荒无人烟,到了汉唐时才知道,那边不仅有人,那些人还有装神弄鬼的能耐。现在也是一样,学士们常劝我不必派人出海,海外全是水,没有陆地和国家,可是远隔千里谁又能说得准呢?要派人去看看,才能知道。”   林玄礼思绪万千,最终只是信心满满:“朕只想做足准备,然后静观其变。”   东南西北中,到处都是朕的心腹之患。还蛮爽的。   韩忠彦跟着他感慨了一会:“官家是梦中预见了什么事么?”   章楶沉吟道:“林真人在梦中有些点化么?在海外还有大国,他们的国土上有会流出乳汁的树?”   “咦?你怎么知道?”   太子惊讶于官家竟然没想到会有人将这些信息联系在一起。官家笃定世上某处有一些闻所未闻的食物,谁都没听说过,没见过,官家已经下令寻找!他又笃定海外有能治疟疾、能流出乳汁的树,那这必然是一个神奇的国家,是官家能预知未来,知道未来两国有交集,才提前派人去找。   韩相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还在揣测,那可能是真正的海外仙山,比徐福找到的更远,更仙。但是问题来了,官家会不会和秦始皇一样,也想求仙访道、修造华丽的宫殿、天下巡游、不停的动兵打仗?决定了,回去就写篇文章骂秦始皇、汉武帝、隋炀帝,把求仙访道穷兵黩武做到极致的,莫过于他们仨位。   林玄礼悻悻的跳过这个话题,既然臣下都是聪明人,能推出来这些事很正常,我搁这儿以外什么啊。简单说了一下重文抑武的国策做轻微改动,不那么抑制,不鄙视,但还是要比文人低一点,吸引他们努力往文官的身份上靠拢。但为国尽忠的将士也不许被未曾建功立业的文人侮辱,重点是都要为官家所用。   [宋朝对官员真的是PUA。看看武将,一个个都那么温顺。再看看文官,虽然皇帝傻逼但不敢骂,皇帝受辱了还厚颜无耻的活着呢,他们成批次的悲愤自尽。]   [这是异常成功的群体性精神控制……但我还真不能破坏这个,要不然武将文臣谋反不需要原因,只要皇帝年幼他们就敢搞事。]   [六哥:倒也不必说的这样难听,只要你不生孩子,就坚决杜绝了生出赵桓、赵构的可能性,再加上你自己不傻,北宋三傻直接彻底根除了。]   [是啊,你知道的,我绝对不敢生。]   屋里安静了一会,章楶问道:“官家,大宋的西线边境一向紧张,您打算调拨多少军费去训练水军?内陆水军和海上的水军如何区分,新造战船的比例如何确定?臣以为海军训练不必太多,远洋之外何止万里,我大宋国力强盛,也支应不起这海路上的消耗,他们那国家虽然不知强弱,但也没有能力远航来到大宋。”练兵也得有节制啊官家!   热血沸腾的官家一想到钱的问题,立刻萎靡不振:“别问我,等我病好了再说,哎呀头晕。好不容易减下来的赋税不能增收,受灾的县又免了赋税,燕云路十六州也在免税期间,朕……好穷啊。”可惜英英在批奏折,不在这儿,要不然能给小豪猪表演一个装死。和别人不能玩这个,会吓着他们。   韩忠彦看官家冷静下来了:“请官家安心养病,早些康复,天下子民无不记挂官家贵体,民间有很多人去庙观中祷告,尤其是林真人的香火,兴盛极了。”   二人走后,官家若有所思:“我觉得太医现在开的药不行!拿笔墨来,我要亲自撰一个药方。”   吓得众人慌忙阻拦。   “朕小时候学过医学!”   “是啊叔叔,可是您从没学过问诊开药。”   “谁说的?”林玄礼瞪大眼睛:“光禄寺里那用了十多年的卤肉高汤,就是我当年亲自调配的药方,专治食欲不振。你爹爹当年就很爱吃。” 再来八十多年就是百年高汤了!每天都在一直煮,宫中吃的鸡鸭鹅都在这汤里煮熟,赐宴也用,每隔三四天加料包和葱蒜、肉和盐进去,越煮越好吃。   赵森:“叔叔要给自己开一副药浴的方子吗?”   林玄礼一怔:“啊哈哈哈哈哈哈。”   三宝一点都不放心:“我去请王娘娘过来劝您!”   王繁英过来实行了暴力镇压。   贾岱玉进宫求见:“官家,臣最近在柳树皮、白珠树叶及甜桦树中提取出水杨酸,应该能合成出阿司匹林。”   林玄礼清醒的时候化学都学的很不怎么样,何况是现在:“???你确定吗?水杨酸不是刷脸的吗?”别问,他一个英俊男子在起痘痘的时候向经姐姐求助,拿到了半瓶水杨酸,见效太快,就记得很清楚。   贾岱玉:“是啊,还得合成呢,还需要一样别的。”   再问多了会露馅,他改口询问:“黑玉断续膏的量产研究的怎么样了?”   “有甘油就能做乳液,有蜂蜡能做软膏,但是保质期还是不太行,现在能到一年,开封之后也能放一个月。”   官家已经很满意了:“你会合成维生素吗?将来总有一天会海战,到时候敌国都得败血症,我们有维生素吃,那就完美了。”   贾岱玉仔细挠头:“臣不会。。”   “那提炼呢?去柑橘的产地提炼,能不能给我提炼出来?”   贾岱玉又拿出经典话术:“官家,这是一套完整的科技,从培养人才,到提炼元素用的各种大型机械,现在还不行。”   林玄礼有点生气:“那你这些年,每年花掉十万贯,都做了什么?”   贾岱玉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自己的奏本官家没认真看!白写那么认真了。应付老板:“臣在研究,从青霉素里,制作阿莫西林,这土法制的阿莫西林时灵时不灵,还不敢献上。还收了五个学生,他们五个颇有天赋。”   ……   出使辽国的使团抵京时,正是此时,正使和副使去政事堂报道,随从各有安排,带回来的礼物送到内库检查封存,使团中的费太监回宫复旨。队列中那辽国产的棺材,则被送到开封府去,交给提刑官,开棺验尸。   正使田宏进宫见驾,官家生病披散着头发,娘娘身上还有太后的孝,看起来都很素净,让他怀疑自己奉上的礼品可能不太合适。“启禀官家,娘娘,现如今辽国大权由萧太后、耶律余睹一手把持,萧太后励精图治,节俭爱民,在民间的风评甚好,百姓受了恩惠,交口称赞。以臣的双眼看来,辽国各地真可谓百废俱兴,被天祚帝荒废的田地、城池,都是气势一新。就连辽军的气势,都比天祚帝在位时期,充足了许多。虽说是孤儿寡母执政,却没有主少国疑,上至官员乡绅,下到平民百姓,都相信萧太后和小皇帝能治好辽国。”   林玄礼微微颔首:“有天祚帝做对比。他本来也很好。”   田宏:“官家说的是。辽主亲自召见臣,询问官家的贵体是否安泰,又问叔叔有何见教,感慨此生不能再见,鸿雁传书也慢的很,似乎对官家颇为思念。毕竟是外国皇帝,真伪不可知,臣只好虚与委蛇,对辽主说官家对他也是牵肠挂肚。臣擅作主张,请官家降罪。”   “不要紧,我本来就时常想起他。辽国的柴米什么价格?市面上是用铜钱多,还是用交子多?”   田宏就禀报了最好的无烟木炭和最便宜的树枝柴火这五等价格,以及伴随季节的价格变动,又道:“市面上用铜钱、银币、西域金银币、金叶子的多,大宋的交子也偶有人用。”   费太监补充了一下油盐酱醋茶的价格,金银和铜钱的兑换汇率,进出城门的城门税、车税、人头税,书籍的价格以及市面上常见的书,田间地头所使用的农具,他们能看到的最好的武器、关于辽国火器的生产进度——无进度。   问完了正经事,这才有时间询问:“赵信奴真是自杀的?”   田宏和费内侍立刻跪下,免冠谢罪:“启禀官家,赵信奴之死,臣等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出门去赴会,找人帮忙,被送回来时已是自刎而亡,送他回来的人只说是他听了大公主的回绝和指责,又抱怨起他在大宋境内不受重视,多喝了几杯酒,一时气愤做了蠢事。”   “小人本该立刻送信禀告官家,但正要写信,就见了向娘娘的讣告。小人以为官家正在悲伤,不应该用一个二姓家奴的死讯扰乱官家。况且此事扑朔迷离,他可能是被辽朝所杀,也有可能真是心灰意冷,自暴自弃。”   林玄礼沉着脸问:“何以见得呢?”   费太监道:“沿途时他每每喝醉了酒,对宋朝和辽朝多有抱怨,直呼天祚帝为死鬼,又口出狂言,直呼官家的名讳,说了许多不恭敬的话。一副怀才不遇的穷酸脾气,对官家看重他,多安排了许多差事甚是不满,要在小人面前指点天下大势,小人每每命他管好舌头,他更是不逊。”   田宏:“是,臣也听见了。臣暗自琢磨,官家正是意气风发时,一旦听闻此事,必然发兵要一个说法,有伤两国的和气,又让金国有了可乘之机,与官家此前制定的‘助辽抗金’策略违背。此人满腹牢骚,去路上就说生而无忘、枯燥无趣,使团中人都可以作证。”   “唉。” [现代社会里赶稿到头秃的巨巨们还能收到正面反馈,看到销量,读者应援,还有各种评价。每天短暂的休息还能玩玩,娱乐一下。他现在是没有娱乐,只有工作,而且是没完没了的工作,还真有点惨。]   [虽然有我投喂,生活质量也比现代社会差远了,这小子没少抱怨为什么没有自来水和抽水马桶……当然是因为不能污染地下水啊!]   [到我这儿来之后一直在拼命赶稿,虽然我有投喂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又和其他人格格不入。还要挨骂,连内侍都敢瞧不起他。]   [我祝福他,回去继续当手工大佬,过他快乐的宅男生活。可怜辽国大公主……我鞭长莫及,管不到她,幸好辽国不禁寡妇改嫁,她不会太难过。]   两个时辰之后,提刑官完成解刨,给出自己的答案:“尸主确实是刎颈而死。至于是否有外力强迫,或当时是否清醒,因为尸体放了太久,查不出来。”   燕林用香囊按在鼻子上,躲在上风口点点头:“好,我回去复命。”   作者有话要说:  提到自**杀就会被删评。昨天的评论被删了好多个,是网站干的……   【1】秦始皇:要劝谏皇帝又不敢直说的人就要指桑骂槐,朕习惯了。   【2】贾岱玉:一个人带动生物科技,带不动带不动。 第187章 王娘娘的日常   五代时就有了画院,不受翰林院管辖但被分在翰林院一边,画师称之为翰林院供奉,每年都有各地按照规章制度选送的优秀人才,主要工作是为了皇帝、后妃绘制画像,为宫殿绘制壁画,为敕建的寺庙绘制壁画,绘制神仙佛菩萨的精美卷轴以供收藏,绘制国家重大礼仪活动,给书籍配插图,以及绘制各种官家指名的长卷。   赵信奴的死讯传到画院之中,这些翰林画师们除了惋惜之外,还觉得很舒服,很快活,赵信奴那种古里古怪的技艺不风雅,缺乏巧思奇趣和古典审美,只是鲜艳生动栩栩如生,不算是真正的文人画,有点辽国的粗俗在其中,正如他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一样,很不体面,粗鲁冒进。   “可惜了,官家那样喜欢他,那么多好图画都交给他去画。”   “这人虽然命短,拿到的赏赐却很多,官家一年有大半的画都让他们画了。”   “他那画实在是不堪入目,筋骨外露(肌肉男),有失君王的体统气度。”   “幸好随行的画师另有其人,还正经画了官家平番得胜图。”   “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胡人胡乐,总能让咱们中原的皇帝喜爱。”唐玄宗就非常迷恋西域音乐,对正统雅乐不屑一顾。   画师们正在一起闲聊,鄙视那种视觉冲击力太强,不让人仔细品味琢磨的画法。实际上他们也了解了一些画法,融会贯通到自己的技艺中,让神佛的画像更立体,更栩栩如生,譬如用斜线法打阴影。现在的绘画技法也会用淡墨和矿物颜料绘制阴影,在美女的额头、鼻梁和下巴上涂抹白色颜料作为高光,在雪白或浅黄的绢上,美人脸上的三白立体效果也很清晰,毫不突兀。   说话间来了个内侍:“官家召张择端入宫觐见。”   张择端立刻更衣入宫见驾。   官家病的脸色红润,去年一点点的瘦了下去,叫人担心他的身体健康,这一病又胖的面色柔润和缓,微微发福,很有福相。正在书房里带病看奏折,这是关于金国的奏折,金国这些人并非铁板一块,敖卢斡在论功行赏之后,被欲壑难填的亲族烦扰。   张择端只稍稍瞧了一眼官家的神色,这一眼就记得清清楚楚,“张择端,朕看你所作风俗画市肆、桥梁、街道、城郭刻画细致,人物也精巧有趣,有一幅长卷打算交给你去画。”   “请官家吩咐。”   林玄礼笑道:“我要你画一幅横跨汴京城的长卷,从郊外起,画上汴河,河流两岸的景色人家,画的细致动人,将汴梁城中的风土人情,都画进去。还有一些人,也要画进去,汴梁城中的小官小吏很多,王侯将相一样要沿街行走。”   拿起桌上的奏本,咦?东西呢?我列了好几天的列表呢?   内侍赶紧过来帮着找,桌子上堆满了今天必须得看的奏本、准备有空时看看的书、引发官家的感慨一定要说点什么的奏本、写了一半的手稿等等。   张择端以前想过要画这样一幅画,在宣宗在位时就开始筹措灵感,多方探查,就连草稿都绘制好了,但汴梁城的气象日新,他又有诸多琐事被耽误了,官家减免赋税之后原本想画的那种感觉也没了。这些年画了八个草稿,始终没想好。汴京城里没怎么动工改造,可是气象日新,有些无形的东西变化很大。   恭恭敬敬的听着上面翻书、官家疑惑着轻声嘀咕:“哪儿去了?不会找不着吧,很好玩的!”   内侍:“在这儿。”   原来是折了两折当书签夹在一本奏本里。   张择端从内侍手里接过来,展开一看,立刻头疼:城外画上水运仪象台,台上站着苏颂;官家在城外纵马打猎,谢璀和狄谏跟在左右;宣宗带着太子便装出游,在路边和老人谈话;两个卖鹌鹑的小伙伴;喝醉的苏轼风流仪态;运粮的官船从南方满载而来;厚土商行的高大华美;街头踢球和摔跤的……以及其他有意义的人可自行填充。   他喉头一哽:“官家,绘画一贯将大人物画的巨大伟岸(譬如在画上足有一尺长的主要人物,旁边的侍从或小臣因为是小人物就仅有两寸),放在这风俗画中,恐怕不太美观。”   按照那个规则,官家和先帝、太子得画的比别人高一倍,这样才符合身份,但是画就全毁了,一点都不好看!!如果不这么做呢,恐怕有不敬的嫌疑。   林玄礼微微一怔,哑然失笑:“不用,就画成普通人模样,留一点痕迹供后人辨别。唔,要让他们能认出哥哥和我,可别那么容易认出来,就算知道三位皇帝都藏在画上,也要让后人慢慢找一会。唔,绘入皇帝的图画可能有些礼法上的小问题,别担心,朕下旨让你画,准许你把皇帝画的和旁边人一个尺寸。”   张择端彻底松了口气,心中又涌现出无限狂喜。以前的《行乐图》《秋狩图》《亲耕图》,画中的人虽然多,也有山川犬马、朝中官员、旌旗仪仗,可从来没有在风俗画里加入这些风流名士,以前风俗画里只是普通百姓。现在这样可真好,既不喧宾夺主,又能让人越看越有惊喜。“臣遵旨。官家,这画既然要画京城百态,臣还想画上生老病死,市井风俗,汴梁城中各色人等,”   “好啊,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林玄礼畅想起自己到时候拿个放大镜,趴在画上找彩蛋的样子,忍不住想要笑出声。彩蛋这个称呼现在还没有,但概念已经有了,不过不是用名人当做彩蛋。提笔写了纸条,交给中书省拟旨,每个月格外给他润笔之资。   张择端小心翼翼的问:“王娘娘要不要入画?”   林玄礼想了一个绝佳的笑话,本来不想说的:“不用。哈哈哈,不用画她,我们都在玩的时候,她在家闭关呢。啊哈哈哈等再过几百年,后人指着这幅图问,王娘娘在哪里,啊哈哈哈。”这幅图就可以叫《王繁英的日常》。   张择端:这哪里好笑?啊,我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写意不写实!高明!   史官:古古怪怪,是官家的正常状态。   没过几天,出使金国的使团也回来了,拜见官家,先提交了厚厚实实一大摞调查报告,经济数据、军事力量、道路和城池的修建进度。   随即禀报道:“官家,金主虽然野蛮无礼,但不失为明君。他们制定了法律,实施的还算不错,虽然不能说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管理的严格。斡鲁补封赏功臣时,人人满意,分人口和牛马时做到公平合理,就连他的亲叔叔,亲兄弟也没有侵占他人的功劳,做到了论功行赏。宗室这些猛将驻守各寨,把辽国当年为了防备女真人所修的寨子都用上了,自己还新修了许多。金国境内的汉人、党项人、契丹人并未谋反,因为金主给他们减税,他们已经乐于从命。”   林玄礼点点头,仔细看着他们的物价报告,人均收入,还有夏秋的物价变化,以及金国主要宗室、官员的官职爵位:“吴乞买、完颜宗干、还有敖卢斡他大哥完颜宗峻,女真名绳果的,难道他们就没有不满吗?他们几个虽然立功不多,身份倒是极尊贵。一个是立功的叔王,一个是阿骨打的嫡长子。”   正使对于官家问的这些问题,心里也有疑惑,却也无奈:“官家,他们是金国的亲王,臣却是宋臣。金主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即便暗地里有牢骚遗憾,也不回对臣言。况且他们分别镇守各宅,臣留在金国黄龙府中,没见过他们。”   林玄礼沉思着点点头:“但朕可以制造一些谣言。”   正使提示道:“官家,虽然金主敖卢斡非嫡非长,但他是完颜阿骨打亲自指派的继承人,还有卓越军功,吞并了辽朝的半壁江山。”   林玄礼看着这个四十六岁、白面长须一派儒雅气度的官员,含笑点头:“说得很好,朕要重赏你们,此行辛苦了。”   又吩咐道:“去叫枢密来见我。”   枢密使章楶,枢密副使李璨等人都被召进宫。   在等待过程中满怀感激的嗑了一盘子花生。如果自己没生病,就得兢兢业业的批奏折,还有时间这样风流倜傥的等着商议朝政。病的好!   “官家,朱娘娘派四娘子来送清供,在门口求见。”   “让她进来。”   赵福远依旧有些紧张,手里捧了一个白瓷四方花觚,花瓶里插着嫩芭蕉叶、柳枝、迎春花还有十几种春天的鲜花,安排的错落有致:“官家万岁长安。朱娘娘今日游园,看花开的正好,特意备下一瓶,供官家赏玩。”抱着瓶子局促的福了福身。   “好,辛苦你了。搁在……这花凳上。”林玄礼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高几。   现在上面有一盆盆景,端下去换做插花。   “你长大啦,越来越标致。”   闲聊了没几句,朝臣们得到通知来了,小公主羞涩的跑了。   众人行礼毕,章楶迫不及待的问:“请问官家,召臣等入宫,是金国有什么变故吗?”看到了出使金国的官员刚刚离开。   林玄礼:“很遗憾,金国好像没什么变故,我希望他能有些变化。”   好了,让我们来谈一谈,是挑拨离间还是造谣生事,反正不能让他们团结一致。先下手为强,两边挑拨,只要有一边信了就说明老子赢了。关系再好的君臣,也架不住境外势力反复挑唆,不为别的,就为了你们敢搞我心爱的、又乖又拼命、堪称完美受害者的岳飞。   自从一年多前初次会面之后,心里那个金光灿灿的岳飞神像已经变成了白皙斯文的小少年。   章楶只注意到官家一谈到要谋划金国,立刻精神百倍,眉飞色舞,毫无病容。 “官家,臣请官家三思。不要轻易派人挑拨离间。斡鲁补被强敌环伺,孤立无援,一旦遭遇挑拨离间,他更容易兴兵向外进攻。可以让那些觉得赏赐不均的人,重新夺取金银财帛,又可以借刀杀人,何乐而不为呢?”   李璨也说:“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官家,臣以为此刻对于金国来说,还不算天下承平,飞鸟未尽,狡兔仍在。”就算他们内藏矛盾,只要有强敌,就能勉强互相容让,互相团结。辽国蒸蒸日上,大宋兵强马壮,他们只要不傻就不会内乱。   林玄礼只好郁闷的把调查报告递给他们:“好吧,你们看看,和枢密院所得的结果又没有什么不同。”   ……   三月踏春的时候,林玄礼感觉自己病已经彻底好了,身强力壮,浑身骨头都痒痒,想打人,睡也睡够了,清晨就醒了。这或许和天气暖和之后空气变好有关。   王繁英一夜未眠,就在旁边打坐修行,看他从床上爬出来摸暖瓶喝水,平心静气的问:“十一郎,你今日要去上朝吗?”   原本就有暖瓶,瓷瓶和配套的双层铁外壳,瓶子和外壳之间塞满了保温用的稻草或棉絮,宫中用的是棉絮。   林玄礼用力吸吸鼻子,佯装还在生病:“嗯,我还没好。还是由皇后来代劳吧。”不用上朝真是太快乐了,只要一开始放假,真是一点都不想结束这漫长美好的假期,要等好几年才能再去打仗,当皇帝的时光又不能快进,我只能在这里熬着,等船造好,攒够钱和粮草,才能开始动手。天知道玩游戏的时候能快进是多么快乐的事。   王繁英随手掏了一个香囊,冲着他的脸砸了过去:“装病的日子该结束了!病了二十多天,又装了十多天,你再不好起来,国家要乱了。你不想和太子离心离德吧?”   “当然不想!”林玄礼正经了一秒钟,随即柔若无骨、胖且灵活的倒回柔软的被子里,柔韧性很好的抱住自己的腿拉成一/字/马:“我告诉他了,连史官都避开了。小宝没说什么。再让我歇几天嘛,每天勤政很冷的,天不亮就得起床练武,这么日复一日做足准备,真的很累啊。我稍微歇半年,歇够了再开始活动不好吗?生病了不去上朝就不用挨骂。这练壮用了一年时间,减肥又用了一年,病了这一个月好像胖回去一半?”   病的严重时不会胖那么多,因为身体消耗的多,而且胃口不好,但他病的不影响食欲和胃口,每天吃吃吃各种零食滋补身体,牛肉干都啃了八斤多,其他的糕点、甜点、鱼干、烤肉、酸辣粉、坚果吃了不计其数,偏偏和真生病时一样暂时放下练武,于是就……   王繁英心说你生病了不去上朝,一样有人骂你,只是哦呜拦截了没给你看那些奏本。只好说出绝杀,刺激他振作起来,把生活恢复正轨,恢复那种有点不近人情的规律生活,一个没尽头的长假只会让人永远懒散下去:“昨晚上我觉得,你胖了之后,变短了。这一个月没练武,好像体能也不好了,昨天晚上累不累?”   林玄礼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落到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菱花镜前面,掀开绣着玉兔捣药的盖布,紧张的端详了一会:“肚子和腿粗了一点,这是视觉对比。今日我去上朝,三天之后我病好。”   说三天之后,因为一个月没练武,恢复训练时会全身酸痛到举步维艰,三天之后就不疼了。   官家飞快的穿好衣服,惊醒了睡在屋外守夜的内侍,冲到院子里在微明的晨曦中开始热身、拉伸,精力旺盛的练起劈挂拳、太*祖长拳、还有齐眉棍。一口气训练了一个时辰,汗都湿透了。   王繁英:(* ̄︶ ̄)   在宵禁结束的一瞬间出门、在开宫门的时候踏入宫中、前来上班的史官惊喜交加:“官家病好了?”   “好了!”官家杀气腾腾的回答。   草草吃了些东西,赶紧更衣上朝。   今日朝会上没什么正经事,群臣只关心官家的龙体安康与否。   朝会上有人提议:“官家久病未愈,臣以为应该派人祭祀五岳,投赎罪金简,祈福于上天。或许官家曾在无意间触怒神明,或是起心动念之间,有些不恭的念头,引得神仙发怒。”   其他人提出反对意见:“官家一向谨言慎行,节俭爱物,敬天顺人,爱民若子。何罪之有。”拿黄金往山里扔,这要让官家心疼坏了。别病的不严重,扔上十几斤金子再让官家心疼,谁不知道官家生性最节俭朴素呢。   林玄礼赞许的点点头,这个人显然是懂自己的。   “鬼神之说不可信!”说话的御史中丞想起中宫炼丹、算命、闭关修行,官家还很支持,只好话锋一转:“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但生病岂能问鬼神?”   “臣以为应该延请天下名医,进宫为官家诊治,臣举荐一人,唐慎微,现在在成都府济世救人,他所撰的《证类本草》,官家亲自写了序。”   林玄礼:“我记得他,不过不必了,就快好了。”   “臣以为应该派人往郊外祭天,请上苍垂怜,庇佑官家。”   “臣以为理应大赦天下,重罪减轻,轻罪赦免,以感动上天。”   林玄礼瞪眼睛:“那不可能!岂能以祈福惜生的名义,放出一群逞凶逞强的恶徒,那些人出狱之后所害的百姓,岂不都与这大赦天下有关。”   大臣们不怎么认为,他们认为被赦免的人一定会知道感恩,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辜负官家的恩德。   争论了一会。   左道录徐知常: “臣以为应该延请僧道入宫诵经祈福,臣听说温州林灵素精通神通雷法,能驱五鬼、除病鬼。”   他怀疑官家现在的病有妖魔作祟,太医说没有事,官家偏偏觉得难受,不舒服,头晕,那很有可能是诅咒所致,譬如说西夏可能又勾结了某些西域妖僧,但是又不敢轻易提起诅咒巫蛊这个话题。这话题一开始,就很难平复下去,谁也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   林玄礼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断然拒绝:“不必了。皇后已经决心为朕闭关,诵经祈福,我相信她。”等我熬过三天浑身酸疼之后就宣布病好了,你们够了,别搞这些封建迷信。   开封府尹犹犹豫豫的掏出一份规格不太标准的奏折:“启禀官家,臣这里有一份乡贤、乡老联名的奏疏。请官家御览。”这些周边各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写了奏疏,来到府门前请他代为呈上,他也觉得有些道理。   拿上去一看,乃是联名请官家封禅泰山,以彰文治武功,并说官家久病不愈,可能是因为太过谦逊,收服燕云十六州之后没有封禅所致。天命以为王,使理群生,告太平于天,报群神之功。明天地之所命,功成事遂,有益于天地,若高者加高,厚者加厚矣。   对于皇帝来说,没有比封禅泰山更炫耀、显赫的事,宋真宗宁愿伪造天书也要去封赏。   但林玄礼异常冷静,虽然这些年也受了同样的教育,有同样的荣辱观,但是……爬泰山真的真的很累啊!但凡真有病,爬上去就要死了,上辈子爬上去看泰山的日出,确实美轮美奂,只可惜太嘚瑟穿的少了,回来就发烧。人一辈子爬过一次泰山就够了,何况现在没有登山装备,封禅台那么老高,带着一群平均年龄六十岁的老头出去团建,有意思吗?万一把谁累死了可怎么办。   “朕再考虑考虑,如今微末之功,承两世余泽,宣德年间诸事,并非我的功德。大观年间再做出什么成就,才是我的。”   徐绩又掏出一份奏本:“官家,老苏相公身边,有一个博学多才、机敏过人的书吏,名叫高俅,书吏一直跟着苏相公,在扶灵回眉山,在灵前守了三个月,又被小苏派回来打理京中的房屋。他也有本章上奏,臣本不想代为转呈,奈何他也算是苏轼的门生子弟,当年在政事堂中抬头不见低头见,老苏相公对他也多有赞美,听说还向官家举荐过。”   林玄礼暗自叹息,先是林灵素,然后是高俅,这些祸国殃民的家伙还真是坚持呢:“拿上来,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12 03:27:10~2021-03-13 03:5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英年早秃 20瓶;喂?我不在盒子里…… 15瓶;咪咪 10瓶;与自己斗其乐无穷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8章 高俅的上奏   高俅的奏本不长,他自知身份低微,怕写长了官家不肯看,就二百字,写了两件事:要求官家盘查可疑的党项人,并提到有一些不明人士试图在搞事。   不知道他是以优秀街溜子的身份发现了问题,还是以丞相小吏(书童的成年称呼)的身份发现问题。毕竟这小吏跟着修缮河道、在苏轼料理朝政时紧紧跟随在旁、又目睹了苏轼对反间谍、盯紧外国人、重视监督外国使者,也学了不少苏轼的警惕性。   林玄礼啪的一声合上奏本,兴奋起来:“传他进宫见驾,此事要保密,不许传出去。”   群臣纷纷承诺不外泄这消息,又都很好奇。   “徐绩,这是你递上来的,让他在你家换一身衣服再进宫来。朕要当面问他。”   徐绩作揖:“臣遵旨。”   群臣好奇的要死,又不能当场打听,只希望等退朝之后悄悄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   林玄礼看似乎是没什么事了,准备退朝和老婆分析一下:“这还有一封旨意,让枢密院派个人去传旨。”   封高蜜为总管太监、镇江节度使、太尉、加泾国公,嘉奖他不畏艰险,在大海上、生死一线之间坚持了数年,为大宋带回了各国的情报、奇珍异宝,还有更清晰的世界地图。   跟他一起出海的官员,活着回来的有重赏,死在海外的更是大肆加封。   官家一向节俭,对宠臣也很少滥封虚衔,这次封了二十余人,真是大手笔,赏赐、抚恤的金额总计五十万贯。   死在海外的水手每家抚恤一百贯不算多,活着的也得赏赐,再加上给官员补的俸禄、高蜜在海上许给船员们的赏赐,只多不少。   童贯内心扭曲表面平静的看着内侍和枢密使交接圣旨,他知道这都是高蜜赌命拼回来的,几十次险死还生,还遭遇了一些土著的攻击,跟人打了仗,遇到了巨大了风浪,还遇到了和船一样大的大鱼……但就是嫉妒。   退朝之后,林玄礼吩咐:“华梅,你拿些新做的糕点去瞧瞧高蜜,告诉他安心养病,朕一直记挂着他。”   童贯:“官家,让小人去吧,小人这些年没见他,心里也想的很。”   林玄礼轻轻的踢了他一脚:“一边待着去,自从我说了准备封他节度使、太尉之后,把你嫉妒坏了。盯着茶壶都像要杀人似得。满屋子都是醋味儿。”   童贯心说不好,没绷住被看出来了:“官家,您从早到晚的夸赞高蜜,小人却连个立功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林玄礼揉了揉头,若有所思:“当年是你撺弄他吧?他本来没想冒险一搏,你们两个一直争风。现在高蜜回来了,听说是形销骨立,病的很严重,牙齿头发都掉了不少,你不许再欺负他。”   童贯悻悻的表了忠心,看官家心不在焉,就默默退下了。   林玄礼头疼的翻看浸透了海腥味的资料,这些纸被油纸包裹,放在密封性很好的箱子里,也没有蘸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海上那种特殊的味道浸透。   从杭州出发,顺着太平洋的边缘往下出溜,到了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西尼亚、甚至到了澳大利亚,然后又沿着印度洋的边缘,继续溜边走,从到了印度、斯里兰卡、阿富汗、索马里,到达欧洲之后又回来了。期间大大小小打了几仗,大部分是跟人好好做生意,在航行记录上写作‘赏赐’。   航行路上基本上还算顺利,除了断断续续会有一个月半个月吃不到蔬菜水果,金银都是硬通货,首饰和珍贵的瓷器绸缎更是。   陈庆现在的国家位置被发现了,就在西班牙的一小部分……那个地方应该会在几百年之后被称为西班牙。好家伙,要是陈庆搞出了所谓无敌舰队,那他妈就牛批了。   [一些国家的人的肤色和国家和我所知道都不一样,不知道是音译的问题,还是那些人会在其后的九百年中被灭绝。譬如印加帝国,八万军队被一百多人灭掉。还有更多记不住名字的人种。]   [太平洋到底有多大?现在的帆船真的没法横跨太平洋吗?难道朕有生之年,就没法搞到橡胶树?要想弄到橡胶树,就需要发动机推动的轮船,烧煤或者石油当做动力。好,这应该不太难,蹲一个船舶爱好者。希望这些玩意不需要绝缘橡胶。风力和燃料混合动力船,能够横穿太平洋吗?不能让船队因为缺乏食物和淡水死在海上]   [煤炉可以驱动火车和轮船,具体怎么弄的完全不知道。靠,缺乏原始知识,我知道怎么修车,怎么接电线和维修简单的电器,但是徒手创造发动机太难了。]   [或许上辈子应该多看点一战时期的纪录片?蒸汽机和内燃机?反正我小时候记录的那些资料里,没有相应的科技。内燃机的原理大概知道,但是怎么用呢。只能指望自己培养的科学家了。]   陷入阅读和沉思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   赵森起的一样很早,早上打拳练剑,吃饭上课,不免有些昏昏欲睡,也可能是第一节 课令人困倦。第一堂课结束之后,朝会上也就散了,有内侍过来禀报:“今日无大事,群臣劝官家大赦天下,官家拒绝了。又劝官家封禅泰山,以求上天庇佑。”   太子沉吟了一会:“以收复燕云十六的大功,足以和秦王扫六合、唐太宗平定隋乱、唐高宗开疆扩土相提并论。应该如此。”   老师在旁疑惑道:“郎君要一同上书劝谏吗?”   太子知道官家的军事大计划,摸摸下巴,开开心心的摇头:“不,在叔叔看来还不是时候,先生不要着急。”西夏和交趾灭掉、把大理的矿藏都弄到手,就差不多了。肯定可以的,二十年之内,这些目的都能达成。到那时候天下太平,再去封禅泰山,将丰功伟绩做摩崖石刻,让万世铭记。“还有什么事?”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如今天下太平,百官担心的只是官家的病情。”   赵森想到叔叔的‘病情’,几乎要笑出声。王娘娘用不陪官家摔跤作为对批奏折的抗议——婶婶她真是淡泊权力——于是自己这半个月就被叔叔重点培养教育,每天都跟着摔来摔去,偶尔还能成功的摔倒他。   成年男子和十三四岁少年之中的体重差距太大,身高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缩减,但力气还差不少。宫中内侍早对官家和太子打起来这件事安之若素,但史官每次见了都惴惴不安,好像史书上一切可怕的故事都浮现在他眼前。格外好笑。   老师们本来劝太子,在官家生病时一定要严肃庄重但不悲不喜,停掉一切娱乐活动,赵森调整表情,觉得太难,就实话告诉他们,官家病的不严重。   现在看太子笑成这样,也只好说:“郎君,该上课了。”   ……   “官家,徐相公带了高俅进宫。”   林玄礼把满脑子冒着黑烟的轮船和火车丢开:“叫他们进来。”   徐绩略有点不安,他一路上问高俅,奏本里写的那些事,有无真凭实据,高俅只是笑而不答,令人不安。“官家。”   “小人高俅,拜见官家。”高俅一下就红了眼圈,激动的跪下叩头。年少时数次和郡王、秦王擦肩而过,小王驸马要把自己送给秦王,没成,自己又回到苏相公身边,苏相公推举自己,也没成,只能说是时运不济。从年少时就立志伺候官家,要进皇宫里走一走看一看,到现在才终于成功了,如果能常来常往,那才是真正的飞黄腾达。   林玄礼手握上帝视角,看他满脸的野心:“免礼。你哭什么?”   高俅用袖子擦了擦脸:“小人从小长在京城,曾在街上见过遂宁郡王、秦王的威仪,官家您少年时豪气纵横,小人不知道您是谁的时候,就觉得真是英雄气概。官家的武功和唐太宗比肩,节俭贤明似尧王舜王一样,乡野小民见了圣君,深感三生有幸,竟然能活在官家治理的太平盛世中,呜呜呜,情难自禁。”   林玄礼含笑点头,心说[你和童贯撞人设了]   [但是这话没错,我能来当赵佶,是所有人的幸运,不仅是宗室的幸运,更是黎民百姓的幸事,真应该普天同庆。]   [童贯这个类型的,有一个就够了。]   “你的书信里说,党项人不安分?和朕生病有关?具体怎么回事?”   高俅看官家的气色很好,听官家的声音和是元气满满,一点生病的样子都没有:“此事说来话长。小人奉了小坡苏过之名,在京城中洒扫房屋,看守门庭,晾晒书卷,不与外人往来。前些日子里,忽然有一个西北相貌的人故作偶遇(但那偶遇的伎俩对于一个最好的帮闲来说实在是太粗糙了),一见面只说是有缘面善,小人和他喝了两次茶,这人就百般的教唆小人上书劝官家巡游天下。   小人是甚等样人,难道只在苏相公身边做了小吏,就敢自抬身价,对朝廷的事指手画脚么?当时就觉得不对,叫小厮跟着他瞧。哪料到这大伙计,表面上是个商行的管事儿,背地里还去乡下走街串巷给人算命。小人只觉得蹊跷,又不知道他们背地里捣了什么鬼,网络了多少人,想到苏相公生前新来徐相公,赶紧求徐相公帮忙,将这件事转呈官家。”   林玄礼表面上面沉似水,心里就很惊:[突然谍战剧了!]   [我可能需要一个东厂。]   [不会是有人给我下毒吧?哦,我是装病的。派谁调查这件事?开封府?是抓住所有党项人审查,还是把注意力放在那些看起来像党项人的人身上?]   [我屮艸芔茻!我明白了!现在只能用高俅不可,只有他认识那个人。希望是真有这么一个外国间谍,要不然老子弄死他!]   徐绩都惊呆了,先不问那人到底是不是党项人,他看了奏本内容,本来以为高俅掌握了党项人暗中串联的证据——京城里有少量的番子,没想到是这样的事。   林玄礼问:“这个人确实可疑。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党项奸细?”   难道辽金就不能派奸细过来吗?   朕这么好!应该集齐世界各国的奸细!   高俅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画像,进宫门时被检查过了:“官家请看,这是那人的容貌,他自称姓王,王成,但小人听过其他人叫他黄二郎。小人怀疑他,有三点原因,第一,他极力劝我奏请官家封禅泰山、天下巡游,十分急切,见面两次就劝了两次,他偏偏自己不肯上书。   第二,此人说一口纯正的官话,强称他不会西北口音。此人不仅长得很西北,而且在京城做生意的人,那一个不灵巧?别说天南地北的口音了,就连天南地北的风土人情,都能说的头头是道。小人不算叻仔,就会十几路的口音,每一样都说的杠杠的。”   林玄礼被他广东转东北的口音逗笑了,命令道:“传旨,命开封府彻查此事。高俅……你就任开封府法曹参军,正七品下,掌检定法律,审议、判决案件等,别的事不用你管,你只管查这一件事。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带人摸过去。”   徐绩:“官家…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高俅说的这件事,若是真的,我自然要赏你,即便是假的,我也不会罚你。”   徐绩谨慎的擦了擦冷汗:“臣想起,乡贤、乡老上书。这姓黄或者姓王的扮作算命先生,四处游逛,或许这两件事之间有些关联?既然有画像,可以让乡贤辨认是否为同一人。”   高俅对此有九成信心,已经开始真心实意的感谢王成,他可能觉得官家生病,是他的机会,但王成的怪异举动,则是高俅等了十几年的机会!当初没能攀附上遂宁郡王,现在可以直接为官家效劳!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状态不佳,解决卡文问题之后写了这么多就困得要死。等我睡醒了再继续写剩下的两千多哈,到时候分一个新章,不贴在本章里。感谢在2021-03-13 03:52:08~2021-03-14 02:5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色桫椤 68瓶;云极暮长 50瓶;阿斯顿 40瓶;明月碧水间 10瓶;纳兰朗月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9章 二更虽迟但到   兵分三路,一边派人将可疑人士的画像送往画院,直接用工笔白描复制十份,再拿着乡贤乡老联名上奏的名单去让他们辨别,如果认得这个人,那就算是坐实了罪证。   一个厚土商行的大伙计,不应该有请假下乡给人算卦的爱好。   另一边则派燕林点了二十名侍卫,跟着高俅一起,和开封府的公差汇合,直接去找人、搜索他的住处。   最后一路则是暗中围困了西夏使者所居住的管驿。他们此来有两个目的,一个是祝寿,另一个是求开榷场,但毕竟是西夏人,很有可能互相有勾结。   高俅还没来得及换上官服,还是一副小厮的青衣打扮,带了个平民百姓的帽子,骑在侍卫们从太仆寺牵出来的御马上,真是扬眉吐气,狐假虎威。   燕林谨慎的问:“这王成的拳脚功夫如何?身边常常带刀吗?倘若他拒捕逃走,要从何处设伏抓他?”   高俅想要确保此事万无一失,这官家能点出名字的班直对自己的评价很重要:“小人只是和他喝了两次茶,没动过手。看他二十多岁的样子,有些精壮。”   燕林看向捕头,这捕头四十多岁的年纪,黑脸膛络腮胡,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比悍匪还凶恶:“捕头你怎么说?”   开封府捕头每年抓不少人,大部分都是翻案的普通人,偶尔有特殊的江洋大盗,但对这种孤胆深入敌营的奸细,还从来没抓过。“高参军,请问要抓的这个王成,家住在哪里,在哪儿当差?与您是怎样一个交情——能让您察觉出来他有问题。”   高俅:“噢,倒没什么交情,是他太可疑了。苏相公常常教诲我们,要注意细节,多思多想,凡事都要考虑后果。王成家在在旺儿巷,在厚土商行的首饰铺子里当差,他还叫我去见他呢。我生平只和苏老相公学过治水、书吏的活儿干的来,这抓人的事儿,我是一窍不通。燕班直,捕头哥,你们只管安排,我高俅听命便是。”   燕林踟蹰了一下,也决定把指挥权让渡出去。能成功比出风头重要。   捕头对京城大街小巷都了若指掌,谦逊了两句,就开始计划。   ……   首饰搂里总是红火,但不忙,买得起的主顾常年络绎不绝,但绝对不多。   黄嘉正在一楼大堂里擦擦抹抹,调整花瓶展示的角度。青花瓷的花瓶里插着金花和绢花、金蝴蝶、金蜻蜓,让人看了就想拿一只插在头上。这段时间以来,这些绢花连卖带送,每隔几天就换一瓶,唯独这青花瓷的花觚,千金不卖。他心里有点暗自惆怅,看海上归来的人名单上没有郑在,反倒是死了的名单上有他,还叫亲朋好友转告,让他的家眷去领抚恤。   同样是一起出来的间细,郑在死的稀里糊涂,自己和朱福开受困于过分排外的火器营。   要想完整掌握火器的流程实在是太难了,炮身和炮*弹*壳在别的地方浇筑,据传有特殊的配方在其中,火药配置的地方绝密,人进得去出不来,填装的秘密也说的神乎其神,这几个分类的人还不许交朋友。能找到差事只是搬运和倒垃圾的杂役,现在叫朱福和新来的西夏奸细去干了。   混进去当差才知道,火器营在十年前就有一个官家亲自定下的悬赏,有人盗买火器,卖给他然后人赃并获,不仅不罚,还赏赃款的双倍。发现窃取工艺的外国奸细,赏千贯。   仨外国奸细可惊着了,难道赵官家真能料事如神。   高俅一手一个壮汉,笑容可掬的进门:“快拿金花来看看,我们仨好朋友,今天可有喜事儿!”   黄嘉立刻迎上前,一眼就认出便装的捕头:“早上喜鹊叫,贵人要来到。捕头大爷里边请。高郎君,您也请。”   捕头和旁边的得力干将对视一眼,松开高俅,笑吟吟的围上去:“就是你小子给我们高贤弟出的好主意?好哇,官家看了奏本,当时就封他做七品官。比哥们几个苦熬苦练多少年的,都划算。”“你有什么升官发财的门路,给哥几个也说说啊。”   黄嘉心下狂喜:“啊?岂敢岂敢,是高郎君的福气到了。”   高俅抽出扇子,做矜持状:“噫吁戏,此事急不得也。这三只金花不错,先记我账上,回头来结。”   掌柜的也认得他,苏轼身边最得力的小吏,宰相门前七品官呢:“也行。”   捕头和得力的捕头俩人搂着黄嘉往外拽,对掌柜的叫到:“借你们伙计一用,吃几杯酒就放他回来。”   掌柜的能说什么呢?这虽然是官家的买卖,不用行贿,捕头来抓个伙计出去陪着吃酒不算什么:“请便请便。”   四个人就到不远处的陈记酒楼,到包厢里点了一桌酒肉,三人嘻嘻哈哈的在蓝色、浅棕色的帽子上戴了金花,互相夸赞英俊,期待前程。   菜还没上齐,突然就一抖铁链,把黄嘉捆了起来。   黄嘉的反应不及,只对着捕头脸上打了一拳,就被人反拧着双手,胳膊都快拧断了,用铁链铁索五花大绑。   捕头顶着帽子上的金花,摸了摸脸,看起来更加凶恶:“好小子,你的事儿犯了!”   黄嘉愣在当场,试图挽回:“三位大人,您可别开玩笑,小人胆小,生平不敢干坏事。”   高俅从桌子下面爬出来,云淡风轻的抖了抖衣袖衣袂:“哼,从你找上我时,我就瞧出来了,你不对劲。”   捕头拿了个破布把他的嘴一堵,等酒菜上齐了,开始吃肉喝酒,任凭黄嘉在旁边哼哼唧唧的挣扎。   吃了能有小半个时辰,燕林推门而入:“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只有一个西夏风格的酒囊,皮囊的瓶口镶金那种,一个戒指,还有一张西夏画风的佛像。这都没什么,但是在房梁上发现一个小盒子,外面装的是交子,夹层里面是西夏文的信,不认得是什么内容,还盖着大印呢。你手下伙计说,他确实是一个人住,家里不常开火。”   捕头把筷子撂下,擦擦嘴:“燕班直辛苦。恭喜高郎君。”   “同喜同喜。”高俅拿了热毛巾过来:“快叫伙计来撤了这一桌,重新置办一桌,咱们陪着燕班直再喝一会。”   黄嘉在墙角扭来扭去,满眼的难以置信。竟然已经被抄家了!被发现了,可是为什么被发现?高俅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又绝望的想,西夏为什么要全面抛弃汉学汉文改用西夏文,如果没改,那自己就不会被发现。那是唯一一张西夏文的纸,纸上写的是自己的身份和皇帝答应的赏赐,怕的是回去之后皇帝丞相都换了,他们不认。现在要是强词夺理,说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世面上买的,看有大印以为是公文……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信。   燕林也确实饿了,被让到主位,又吃了好一会。   捕头叫来在楼下吃饱的捕快:“你去首饰搂,和掌柜的说,这伙计吃着喝着突发疾病,命悬一线,要他的亲朋好友来照顾他,我也得给他们一个交待。”   燕林感慨道:“真高明啊!这确实是二位升官发财的明路。”   捕头哈哈大笑,端起碗来敬高俅。   高俅矜持的回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14 02:56:28~2021-03-14 17:1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龟龟 30瓶;嘟嘟 20瓶;昨夜星辰、爱染aillen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0章 你不许和我学   王成落网之后,捕头施展钓鱼执法。掌柜派了两个小伙计看怎么回事,小伙计一进门,看到大伙计被捆好了堆在墙角,带走他的人还在这儿推杯换盏,吓得当时腿软:“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不会走路的孩子饶命啊”   “别嚎了!这狗东西叫什么名字?”   二十多岁的小伙计们擦擦眼泪,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他叫黄嘉,干了十多年了,几年前说算命先生说他命中有一劫,改名叫了王成。”   捕头吹胡子瞪眼:“他涉案了!知道吗?好家伙,真是好大的狗胆,不仅偷取商行的钱财,还夜盗国库,要不是在他家里搜出来官银,还真不知道这小子白天一副德行,夜里一副德行。你们两个,和他在一个铺子里干活,说不准是他的同党,帮他嚣张!这可是杀头的罪名,说话之前想好了,别和老子胡嘞嘞。”   俩小伙计差点吓尿,在捕头接下来一连串的厉声盘问中,魂不守舍的什么都说了。   据说此人背井离乡孤身闯荡,没有三亲六故但朋友特别多,就认真工作努力赚钱,吃好的喝好的,别人值夜班最多拿个肉包子当点心,他每次都拿猪头肉和烧酒,去青楼都找漂亮的相好,特别会享受,每个月请假几天。以前是在点心铺子干活,后来首饰搂缺人,他就挪过去了,是十六个大伙计之一。   “先把他俩带下去收押。老吴,你去青楼打听打听,看他跟谁相好,相好的也得问问。”捕头摸摸络腮胡子:“这话听着不大可信。燕班直,小人怕官家还在等信儿,请您去禀报官家,高参军说的罪魁祸首已经抓住了,再请官家派人翻译那张纸上的内容。多的人小人不敢说,但这小子早晚能将实情都抖搂出来,带回去大刑伺候就得了。”   燕林感觉这件事确实不需要自己了,把人交给捕头应该可以,但忽然又担心捕头会不会更这个奸细是一伙的,再悄悄把人杀了或者放了。“不如这样,高俅是他的朋友,又把他带出来了,咱们干脆借用苏宅,把人带回去‘养病’,我让禁军日夜看守,要是有人登门探病,哎嘿。”   高俅:“妙啊但是小人只负责看守苏宅…这贸然将贼人带进去,恐怕到了小苏郎君眼前,解释不了…”   官家喜爱章惇,现在章援是封疆大吏,官家仰慕狄青,现在狄说狄谏兄弟把持内外,官家还喜欢苏相公呢,那将来说不定是小苏相公。都是靠着苏相公博取官家的垂青,我哪里比得过。   燕林下定决心:“我来作保!苏相公宅子里收拾的挺干净的,咱们只借用西廊,不碍事。若有什么损坏,我来赔偿,等苏过回来,我来解释。”   捕头有些迟疑:“两位真是妙计啊…但对着奸细还得刑讯逼供,苏相公那样风雅的一个人,怎么好污了他老人家的宅子。”   燕林:“等官家下旨审讯时,再移交给你们。”   最后找陈记酒楼的伙计的要了一长一短两根竹竿。   一根从黄嘉的左袖口顺进去,从右袖口伸出来,挽起袖子把手腕子捆好。   另一根从他的衣领子往下顺,把脚腕子捆扎上。抬出去往马车上一扔,就走了。   燕林回宫去复旨。   捕头拱手目送他离开,转头又笑道:“高参军,小人打算去重新搜查黄嘉的房子。”   高俅恍然大悟:“是啊,正该如此。”   重新翻找屋子,竟然一无所获,看起来这个人非常谨慎,虽然读书写字,可屋里没有来往的书信,也没有什么神秘的名单账册,格外的钱也不多。要不是问了左邻右舍,确定他每天晚上都回这儿休息,还得怀疑他另外有一个地方存放账册   厚土首饰搂的掌柜的一脸懵逼:“什么?他?这怎么可能呢?”   ……   林玄礼听了燕林的禀报,拿着西夏文的纸看了一会,不由得擦了擦冷汗:“真是可怕啊。你要是这么一说,以前在点心铺,我可能还见过他呢。”早些年经常带着小宝跑去玩,有时候还让小孩负责算账,装模作样的做生意玩,他算术倒是挺好,也觉得好玩,近几年就没玩过了。“去,请太子过来。这时候应该在上课,唔,上什么课啊!这才是正经事呢,快叫他过来。”   给小宝搞一个国防安全教育吧,让他知道奸细就在身边。   可惜王繁英在闭关给我祈福。   要不然总觉得她能推测出什么,知道点什么。   赵森来的很快:“叔叔,发生什么大事了?”   “西夏派来了奸细在京城潜伏了十多年,还煽动乡贤(呸)和苏轼的小吏上书劝我去封禅泰山,巡游天下。详细的事情么,燕林你说说。”   燕林就把自己的今日的见闻又说了一遍。   赵森惊怒交加:“西夏李乾顺!真是狼子野心,觊觎中原之心始终不灭。幸而叔叔吉人自有天相,没有为他所害。咱们在宫外,在铺子里视察时,竟然有西夏奸细在旁边看着我们,他或许还给您奉过茶和点心!!”这可以说是生死一线了!   林玄礼摸摸下巴:“虽然不知道这奸细打算干什么,但应该不是暗杀我的。如果有杀气,我能感觉到。他们或许别有所图,或许只是刺探消息,等讯问之后就知道啦。小宝,你觉得高俅和捕头这两个人怎么样?该怎么委任?”   赵森:“高俅机敏过人,做法曹参军正合适。捕头…格外果干,做事周密滴水不漏,倘若要调查京城中还有多少外国奸细,儿臣以为非他莫属。”看官家赞许的点头,他这才转头问:“那捕头叫什么名字?”   燕林:“启禀太子,捕头复姓西门,名叫西门虎。他爹妈望子成龙,指望他和西门豹一样干练。”   官家在这个严肃的时刻被不恰当的逗笑了。   太子投以担忧的目光:这么紧张危险的事情当前,您居然还笑得出来,也是,大丈夫临危不惧,叔叔肯定有了周密计划,只是还没说给我们。   林玄礼计划让高俅暂时当一段时间的法曹参军,跟着这个捕头一起抓奸细,如果发现一点弄虚作假的事情,就让他去搞足球队。小人就是小人,给他差事,他只会弄虚作假,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指望他们踏踏实实肯干有点难。而且我有那么多踏实肯干的大臣在,何必非要用他一个?   “小宝,你看这就是国富民强带来的坏处。”官家戏谑道:“国与国之间嘛,就像是邻居,总有人想要占领有钱邻居的财产和土地。儒生老师们总跟你说威德恩抚四方,他们就忘了说,这周边的小国都很乐意把咱们大宋、中原的威德偷走,变成他们的威德。威德指的到底是什么呢?威势和德政、刑罚和恩赏。最根本的就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令行禁止的军队和官员,还有能够顺利执行的法令,充实的国库和富裕的人民。这些才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如果有人要削减国土,减弱军队,阻碍法令,浪费钱财和搜刮百姓,那毫无疑问,这个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在帮助其他国家。”   “没有哪个国家的王愿意永远臣服于大宋,他们关起门来都喜欢号称皇帝。不论看起来再怎么忠诚谦逊……现在很温顺的日本,肯定也会在做梦时畅想占领东北。至于高丽么,他们更是一群两面三刀的小人。大宋始终是群狼环伺,如果只修德行,那就是让大宋变成绵软的肥羊。”   史官带着憧憬的眼神把这些记录下来。   赵森的心跳的飞快:“谨受教。官家,儿臣想为您亲自率军征讨西夏。”我也到了这个岁数,我可以吗?   “哈?你想得美!”林玄礼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我想打西夏不是一年两年了,好不容易又有机会,我得亲自去干他一炮。至于你么,等你有了儿子,才能出去打仗。不服的话来掰手腕啊。当初我能出去打仗,就是因为六哥掰手腕掰不过我。”   赵森对于这近乎耍赖的评比标准无话可说,亲爹要是掰的过叔叔才怪,不对,叔叔他是直接跑了的:“您大病初愈,征讨西夏的路途遥远,山势险峻,这合适吗?”   “现在是春天,不是打仗的时候。夏天最合适,农闲时节,打完仗回去收麦子。”林玄礼忽然反应过来,沉下脸来:“赵森!你不许和我学,我当年能偷跑出去,那时候我才是郡王,你不能,你是太子,国之储君,懂吗?”   赵森本来也没想偷偷跑:“是,我知道。”   林玄礼考虑了一会:“不行朕还是不放心,童贯,你去告诫太子的侍卫们,谁要是敢帮着太子私自逃到边关去参军入伍,朕把他全家流放到琉球去!”摸了摸胳膊上的纹身,恨不能给小宝胳膊上刺字‘这小子是太子,谁逮住他送回皇宫必有重赏’,当然这就是想想。   赵森再三保证:“侄儿一定以学业为重,听从官家旨意,绝不偷跑。”   “让中书省拟旨,捕头西门虎和法曹参军高俅两人全权督办黄嘉一案。”   “叫整个枢密院够格的人进来开会。”林玄礼想了想:“让光禄寺杀一只肥羊,切薄片送进来,晚上涮锅子吃。”   内侍禀报:“官家,户部尚书求见。二十五路所栽种的嘉禾,都有汇报生长状况。”   “请他进来。”   在推广嘉禾栽种这件事上,二十五路都领了种子,种在沃土里,按照各地时令种下,然后上报麦苗尺寸和大概情况。等抽穗了还要上奏。   作者有话要说: 偷了个懒想休息一下……才三千字,所以下午还有二更。   感谢在2021-03-14 17:19:04~2021-03-15 03:2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懦、路湘君 20瓶;喵小了个咪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1章 而且只多不少   林玄礼怨念滔天:“十年前,十年前李乾顺正是俯首称臣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了两个人到京城来做奸细!这是被发现的,还有没被发现的呢?”   他气哼哼的夹着羊肉卷沾了沾精心调制的芝麻酱,大吃一口,鼓着脸咀嚼了半天:“居然就在朕左右,竟然从未被发现过。西夏人真是胆大包天,犯上作乱。要是各臣属国都和他学,那可怎么得了。”   朱太后担忧的瞧着他:“官家,你又要御驾亲征么?这才打完仗,你还计划着要让百姓们休养生息十年呢。这发兵西北,又要越过整个宁夏平原,那么远。他们还有天堑阻拦,这不好打吧。”   林玄礼放狠话:“大不了就把那座山给他轰平了!事发两天,还不知道这奸细到底想要什么。”   [不好,根本没有能力把山丘全部轰炸,我现在距离搞到轰炸机,大概还差了几百年的科技发展。]   [我现在也有火力不足恐惧症了,虽然我的射程是西夏最大射程的两倍以上,但还是不够。]   赵森默默在旁边嗦粉。   朱太后问:“哀家听说他们那儿翻出来一封信,是西夏文写的。”   “嗯。是西夏丞相的印,上面写如果他带了‘西夏王所需之物’回去,就赐他宗室女、封驸马都尉,赏千金。现在不知道那所需之物是什么,也不知道总共派了多少人来。”   朱太后温温柔柔的叹了口气:“阿弥陀佛,哀家只能在宫里求神佛保佑官家。听说西夏也信佛,怎么一点向善之心都没有。”   林玄礼:“哈哈哈哈等我逮着李乾顺了,我问问他。”   第三天早上,是决定宣布自己病好的日子,也是抓住奸细的第三天,官家宣布自己大病痊愈,皇后打理朝政之后又闭关祈福,很辛苦——让翰林院写了一篇文章吹捧她、赞美她。   朝臣们暗自嘀咕:“我看官家最近十多天气色都挺好的,只是懒洋洋的,可能是怠政。这被西夏贼子一气,又精神起来了。”   “这倒不然,官家一向勤政,怎么可能病好了还不问朝政。以下官只见,官家或许是气息不畅,突然被这么一气,气脉之中堵塞的部分就被冲破了。”   “西夏真是存心找死,明知道三朝官家都一心想灭了他们,还不肯装乖。”   “哪里不装乖?装了啊,年年进贡,岁岁自称侄臣,哄得天祚帝都嫁了宗室女给他。要不然官家意志坚定,也要被他哄了去。”   “哼,咱们大宋朝堂之上,竟也有人为西夏说过好话,劝官家不要一心灭夏。”   “整理出名单来,在官家眼前好好告一状!这些人说不准都收了贿赂。”   枢密院的建议是,如果这个奸细和西夏有固定联系,那就兵贵神速,赶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打他娘的。但通常情况下,派出去的奸细都和派出去的使者差不多,一年半载都得不着消息,毕竟路途遥远,官府虽然没抓捕这些奸细,他们也得做贼心虚,想方设法的躲避。所以有七成的可能性不用急。   以上这两种可能性都有,但最重要的是——现在先抓紧时间动用厢军往西北地区运送更多的粮草。   官家自己嬉皮笑脸的扒窗户:“英英?好娘娘,咱们出来审外国奸细啊。”   王繁英静坐似神仙:“你休想,我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来休息的。”   “出来玩玩嘛,你都闭关三天了。”   王繁英:“闭关才是真正的休息。”   物我两忘,佛家称之为入定,道家称之为守静,也可以称之为深度冥想,反正心无杂念就是身心轻松。又没什么大事,小胖熊就是想偷懒。   林玄礼只好叹了口气:“你可真是淡泊名利,高风亮节。我自己去审了,晚上别等我吃饭,我估计刑讯的场面挺血腥的。”看剧的时候嘎嘎乐还觉得血腥场面太假,你要给我弄个真的,可能会有点恶心,这和上阵杀人还不一样。是严刑拷打那种无法反抗的人。   “这样啊。”王繁英沉吟了一会,体贴的说:“你先吃几个粽子和羊肉再去,那玩意沉甸甸的禁饿,早上多吃几个,到晚上都不饿。”   林玄礼从善如流,吃了四个粽子半斤羊肉,打了个饱嗝,离宫起驾去大理寺。   高俅也得到了旨意,和侍卫们一起把黄嘉扔车上,此时已经到了。他和西门虎瞧着黄嘉,不亚于活宝贝。   大理寺不是普通的衙门,历朝历代都有皇帝亲自驾临,监督审案的事迹。   早起听说过官家要来,本来干干净净的大堂擦的光可鉴人,牌匾缝隙上的灰都扫干净了,大堂里结结实实的烧了一把香,所有脏乎乎臭烘烘的刑具都刷洗了一遍,争取把血迹和污垢清洗干净,原本胡乱擦擦的朱漆大棍被刷洗的都快掉漆了,然后整整齐齐的摆列在旁边。   大理寺卿亲自下令,大理寺门前一百步之内严禁摆摊。   林玄礼亲自坐在大堂上,左手边是大理寺卿,右手边是枢密承旨和枢密院河西房(掌行陕西路、麟、府、丰、岚、石、隰州、保德军吏卒,西界边防、蕃官),还有十多个小官列立两边。   黄嘉已是披枷带锁的重刑犯模样,对外宣称他盗窃官银,押送他的管狱也以为他是这个罪名,还有点佩服。上堂见官家一身黑色圆领袍,不怒自威,就有些腿软,呜咽着往前拱,被西门虎一脚踹跪下,被四十多斤的重枷带着栽倒:“小人死罪。小人生错了国家,最不该生在西夏。”   林玄礼很满意:“你承认自己是西夏人就好,大家省事。说罢,李乾顺叫你来窃取什么?”   黄嘉涕泪横流:“西夏王命小人窃取厚土生春糕的配方,此物是机密,自从宋夏榷场关闭之后,西夏境内再也买不到这东西了。”   全场安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林玄礼气乐了:“放屁!你在朕的店里干了这些年,要偷配方早就偷干净了。”早就不是独家垄断了,只不过官宦人家和有钱人只认厚土生春这一个品牌,但私自做蛋糕的、走私的可不少。   大理寺卿吹胡子:“一派胡言!官家,此人油嘴滑舌,狡诈多端,臣以为应该拉下去重打四十。”   枢密承旨却道:“且慢,这厮还想胡搅蛮缠,外国奸细必然舍死忘生,光是打,应该没什么用处,理应攻心为上。官家的时间宝贵,哪有多余的浪费在看人用刑上。”   大理寺众人:虽然有道理,但是我们觉得你在鄙视我们。   林玄礼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去说吧。”   枢密承旨一拱手,走下台阶,盯着黄嘉,平心而论这人长得不坏,年少时被选中就是因为年轻英俊还机警灵活,现在虽然到了中年,也是首饰搂的门面伙计,脸上总带着点笑意:“你为了荣华富贵,背井离乡来到大宋,藏头露尾十年,不娶妻生子,连个亲朋好友都没有。你这‘突发急病’的三天里,连一个来瞧你的人都没有。到如今一事无成,就要死在异国他乡,成了孤魂野鬼,你爹妈连你的生死也不知,一辈子盼着你回去,不可惜吗?”   黄嘉:“……”   枢密承旨:“现如今圣明天子在上,早就看出来京城中有许多人不安好心,特意装病,你果然上钩了,苏东坡苏相公门下看破了你的阴谋诡计。你一个窃取糕点配方的西夏奸细,改换装束,劝十里八乡的乡贤乡老上书请官家封禅泰山——他们都认出了你的画像,又找苏相公的门下劝官家巡游天下,这是何目的?是西夏有意攻宋吗?你现在说,省的大刑伺候。”   林玄礼一激灵:[他是真猜到我装病了还是在给我挽尊?]   [六哥:礼子你稳住!不要慌!是给你挽尊的。]   [那就好,吓死了。]   [六哥:但朝中肯定有聪明人看出来,以后不要装病。]   高俅用梦幻的眼神看着这位五十多岁的官员,心中感激不尽,以后自己就算是苏东坡门下了哇!   黄嘉都没想到可以劝官家离京之后,趁着他出去玩的时候攻宋:“事已至此,反正也是大辟(死刑),我没什么可说的。”   林玄礼:“用刑吧。打不死就一直打。有什么花活儿都给他上。”   说完之后从袖子里掏出枢密院的超厚《灭夏计》,总共五万多字,竖排版手写,约等于一本书,还得再读一读。枢密院强烈建议把宁夏平原从归属于秦凤路分割出去,另设宁夏路,以免秦凤路的辖区比其他路大的太多,让经略安抚使的权利范围也比别的大。   在杀猪一样的惨叫声中,官员们一直用‘官家最近没好好读书,越来越粗鲁了’和‘官家要故地重游去西北打仗,在军营里混迹一段时间,又会越来越粗鲁’的眼神,幽怨的凝视着官家。   林玄礼摸了摸脸,又摸了摸俏皮的小胡子:“诸位臣工,怎么了?”   大理寺卿:“一想到官家又要御驾亲征,几个月之内,臣等不能聆听官家的仙音教诲,不能目睹君王神采,就觉得分外遗憾。官家若能不御驾亲征,只派人前往征讨,那就好了。官家,当为太子做典范。”咱们大宋的管家不能总冲出去御驾亲征啊!寇准会开心的,但所有人都紧张。   背景音,黄嘉的惨叫。   林玄礼坚定的表示赞许,但不改。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黄嘉鲜血淋漓奄奄一息,被人撒了半身混合香灰的盐——香灰可以止血,盐又能杀菌以及持续上刑。“我招!!西夏王命小人与另外十九人,一同潜入汴梁城中,伺机偷取制造火器的机密,辽国和金国也派了人!而且只多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15 03:23:47~2021-03-15 16:4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乐的一只小喵喵 50瓶;旧时光里的倒影 20瓶;远去的铃铛 10瓶;纳兰朗月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2章 麒麟和皇城司(虫)   没有不透风的墙,官家很希望这件事作为绝密,但官员们口口相传,又有单独推理,出兵的事就成了公开议题。   对于出兵伐西夏这件事,朝臣们有八成表示支持,他们对灭掉西夏虽然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欲望,但主要可怕的是他们敢派奸细潜入厚土商行!   非但官家常去视察,就连他们之中也有不少人,怀疑自己和好友、家眷去厚土商行买东西的时候见过这奸细,只不过当时没注意一个小小的活计。稍微贪污了点的官员很担心这奸细会胡乱攀咬,奸细的死期还没定,万一他们享用。   另外一部分竟然没有认识到武器产权保护的重要性!信口雌黄的上奏说什么:“西夏小国寡民,不足为虑。”   “山高路远,征讨不易。”并试图学徐绩,通过算账来说服官家。   “大宋百万雄兵,何惧他们一点贼心。”非常有自信的样子,并列举数据说明了西夏现在的国家范围内缺少铜矿铁矿和硝石矿,不具备大规模制造火器的可能性。   “官家有包容四海之心,西夏已经远避西北,数年不敢进犯,官家再去征讨,荒废大宋的良田,劳民伤财。”   “只要抓获这些奸细,枭首始终,明正典刑,把他们的人头送回西夏,就能遏制西夏不臣之心。”   “官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说了大观年间以教化、推广嘉禾为主,怎么能因为一点突发事件扰乱计划。西夏不曾犯边,如此师出无名。”   林玄礼看来看去,支持出兵的说的都是人话,尤其是韩忠彦、魏季礼、张商英他们几个,不愧是丞相和丞相候选,个个说的有理有据。   可徐绩这个由官家亲自提拔的丞相,带头反对出兵。原因也很简单,他希望再攒几年粮草。   “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林玄礼拍桌:“他说的倒是简单。在他们眼里,只要因为某事而出兵,就是怒而兴师吧?”   童贯小心翼翼的端过来一碗莲子百合汤,以及搭配的绿豆糕:“官家,吃些点心,消消气。西门虎和高俅早上就来候着了,进宫之后,连口水都没敢喝。还有皇城使,也等了半响了。高蜜也进宫了,刚等了没一会,还能再等等。”   林玄礼气乐了:“你还和他争风吃醋,人家现在是节度使呢,你可差远了。”   “是是,小人见了他还得行礼呢。官家若能给小人一个立功的机会,小人也不比他弱。”童贯非常非常非常想当诛灭西夏的主帅,或者监军。官家要是不去,就得派内侍去监督这些武人,那就是自己了。   林玄礼:“让他进来。”   走进来一个又黑又瘦的秃子,节度使虽然是虚衔,却能让他穿一领红袍,系上御赐的玉带。一张嘴,嘴里两颗大金牙,他在海上因为败血症掉了两颗牙,幸好没丢命,回来之后又镶了金的。进到勤政殿里都觉得陌生又熟悉:“小人高蜜,叩见官家,呜呜呜,官家您一向可好?小人看官家的面貌,和当年离京时一模一样,您老青春永驻,长命百岁,苍天保佑,小人还能回来给您叩头。”   林玄礼也很感慨,起身看了看他:“快起来吧,真是辛苦你了。看你身体好多了,听说你刚回来的时候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全赖官家洪福庇佑。”高蜜脸上涌现出笑意:“官家若要派小人再次出海,小人依旧敢去。不瞒官家,小人现在还觉得踩在陆地上不大稳当呢。”   “还没到时候呢,你先好好养病。”林玄礼有点心软,又不得不问他郑在是怎么死的。   高蜜在官家沉默的短暂时间里,开开心心的说:“官家,小人在海外见到了一桩稀罕物,倘若拿到中原来,满朝文武都要为之疯狂。”   林玄礼诧异:“是什么?”   童贯:“你又在故弄玄虚吧。”   “龙首,麋身,牛尾,马蹄。”   林玄礼惊呼道:“麒麟??是麒麟??”   他眼睛都亮了,知道船上没有带回来活的动物,活的人的都挺少的,但是那可是麒麟啊!拿出来可以让所有文臣闭嘴的麒麟。   高蜜眼睛亮亮的连连点头,他现在不急着和童贯争宠,就是因为自己没记录下来的风土人情还有很多,官家一定爱听!“是麒麟!活的麒麟!好多麒麟,龙首,头上有角,龙一样的脖子,麋身,牛尾,马蹄,样样俱全。就在草原上吃草!”   林玄礼双手捧心,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挺熟悉的,但是又想不起来,决定接受这个说法:“画下来了吗?”   高蜜神秘而紧张的说:“不仅画下来了!还带回来了几张皮!三张基本上完整的麒麟皮,就准备当面进献给官家。小人也想带一只活的回来,可是不好捉,当地土人也捉不住,只有皮子可以回报官家。”   林玄礼心说这又是什么被灭绝的珍稀动物吗。   高蜜道:“当地土人会猎杀麒麟…似乎把这神兽当做普通的兽。小人怕有天谴,没敢亲自猎杀,买的是他们杀的,还特意设祭告慰他们在天之灵。官家,小人不明白,这麒麟,能成群结队么?”   林玄礼也被问懵逼了:“不知道。或许呢,快拿进来让我看看。”   “高哥哥真厉害。”童贯赔笑着出去安排这件事。   林玄礼装作随口问:“郑在呢?那个做饭挺好的厨子,现在陈记酒楼可不如当年。最好的厨子被你带走了。”   高蜜有点惆怅遗憾:“他死了,海上有大风浪,有时候躲不过去,整艘船连着货物都被摧毁,呆在甲板上没下去的人都活不了,人们都说是龙王爷收人了,说不准是龙王爷闻见海上有个赵官家都夸赞的好厨子,特意带去给他做饭。”   官家不太赞同这种说法,但也无可奈何:“好吧。怪可惜的。”   高蜜擦擦眼角:“确实可惜,他在海上烤鱼都烤的比别人好的,又贴心,又殷勤,小人收他做了义子,还答应给他娶媳妇置宅子,可惜现在只能在佛前点一盏长明灯。”   “刚抓住的西夏奸细,叫黄嘉那个,他招供说和十九个西夏奸细一起来到京城,只供出郑在这一个,其他人都没有信儿。”林玄礼叹了口气,有点头疼另外十八个奸细都藏在什么地方,这种潜藏的危险影响官家出门逛街,真怕有人放冷箭:“在外面若有人问起,别说你和他熟。灯可以继续点,不碍事,朕不怀疑你,连郑在都不可能得到什么。他倒是生前死后最干净的一个奸细。”   高蜜冷汗潺潺,跪地叩头谢恩。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点长明灯的时候都说了郑在的名字,多亏消息传播的不广。   香樟木箱子里被油布包裹、放在木炭上的大包袱被两个侍卫抬了出来,扫干净上面的炭黑,小心翼翼的展开来,露出里面棕色底色、有着白色纹路的皮子,这白色纹路看起来像是龟裂的裂纹,把棕色的皮毛分割成不规则的大块小块。   林玄礼依然觉得熟悉,但不认识,期许的看着这东西。   直到这块皮子彻底展开,变成了三丈长、一丈宽的巨大皮子。   [长颈鹿……长颈鹿你死得好惨啊。这要是在现代,非法交易野生动物制品,不知道判几年起,大概不低于五年吧。]   [龙首,麋身,牛尾,马蹄。没错,长颈鹿都有。]   [靠,我就说好像有哪里觉得熟悉!这不是朱棣的事件吗!好家伙,下西洋必刷长颈鹿啊。]   [但这是个好机会啊,诶嘿。]   [六哥:难道你要让百官辨认这‘麒麟’的皮,然后让他们推理出出兵西夏乃是天意吗?不会吧,你不会这么干吧?]   [诶嘿,本来没想到,哥哥你这么一说,我就想到了。]   林玄礼欢快的精分了一会,心里俩小人互相击掌:“此物真是麒麟吗,看起来应该是,麒麟乃神兽也,可惜啊,孔子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朕见到的也是这样的。唉,叫狄谏将其送到林真人殿前悬挂供奉,烧香祭拜的人不许靠的太近,命翰林学士、饱学鸿儒都去辨认真伪。命古金温去看,让她们倆写一本新书。”一边给俩写手写纸条,一边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高蜜都吓得不敢领赏了。   御炎玄静真人林玄礼,一位有很多神话传说(温氏和沈氏近期创造的),信徒很多(想求神童儿子、想腰驱邪、想避免火灾、想要梦中点化)的新晋神仙。   大宋朝廷认证的神仙!供在敕建白云观,并单独拥有一座偏殿的神仙!   高蜜信心满满又十分幸福的擦着冷汗回家继续养病去,还有一张斑马的皮,下次合适的时候再送。   下一组被召进书房的是西门虎和高俅。   林玄礼等二人磕了头:“知道皇城司么?”   二人:“知道,大名鼎鼎。”   “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刺探情报。”   西门虎倒不怎么紧张,官家才认得他,他却是在二十多年前就认得官家,谁不认得锦衣华服前呼后拥的郡王呢?到后来官家出行时,捕头也经常被府尹派出去暗中跟随保护,早就知道官家待人的脾气。   林玄礼心说你俩知道的也不会太清楚:“太-祖设立武德司,太宗时改名皇城司,以亲事官轮差充任逻卒。一度连蜀中的事都管得到,后来出了问题,下旨禁止皇城司逻卒出京城。真宗朝逻卒为四十人,至宣宗朝又扩编制,所隶员额不可考,朕接手时,人员多达七千人,后来渐渐裁撤,还剩一千余人。”   高俅机敏的问:“官家要小人当察子?”   皇城司一部分是亲从官,管警卫;另一部分称亲事官,探事司,也称察子,这些人的主要任务是:在京城各处,下至花街柳巷、上至政府大臣,探听大小消息。是大宋的官方特务机构,但能力一般,表现一般。   林玄礼原本不太重视这个,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特务机构不能搞好一个国家,每年只是按部就班的拨款,只在特别提拔某些大臣之前派人盯一盯。察子们的技艺也不是特别高超,被人发现过几次,搞得现在谁要是被察子盯上,就默认要升官了。   “很好。”林玄礼沉吟了一会,有点选择困难症:“黄嘉原本不肯招供,稍加刑讯就什么都招了,他是不是编了一套谎话骗人?”   高俅:“官家说的对!小人从来没想过。”   西门虎倒不是很赞同这个说法:“官家,对黄嘉用刑的时候我看了他身上,他身上雪白干净,没多少伤痕。他可能是没想到受刑会那么疼。这说书的先生一笔带过,就说铁骨铮铮,熬刑不肯认,听着容易。人身似铁假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板子往下一打,什么妄念都能打散了。多少小贼入狱时喊着江湖义气,绝不出卖兄弟,吃了一顿拳头就什么都好说,骨头也软了,舌头也软了,在没有半个不字。”   林玄礼:(⊙_⊙)?   “他说京城中还有十八个西夏奸细,以及辽金的奸细,你们怎么看?”我往他们国家派奸细,那是另一回事,我派去的主要是商店,国际连锁糕点店,就是这么有名。我那只是收集情报,不窃取什么科技机密,主要是他们也没啥科技可言,大宋就是世界一流。   高俅谨慎的说:“这可能是个虚数。小人一定为官家抓出这些贼人。”   西门虎赞同:“或许没有十八个之多,他只是虚张声势,或许比十八个还多。”   官家又问:“若让你们当了探事使,你们怎么抓这些奸细?”   高俅原本不是很会,就和西门虎学了一招钓鱼:“小人想求官家再赏个差事,让小人在武监中兼任个差事,再放出风去,说武监招募文武双全的学子,其中可以学兵法谋略,还可以学习物理科,研制□□。”   西门虎却另有一招:“小人以为可以将黄嘉装在站笼里,搁在城门口,写明他是个江洋大盗,窃取了厚土金银楼的黄金三百两。他与同行既然不亲厚,别人不知道他被抓的缘由,必然上前询问。派两个招子亮,心明眼亮的差役盯着来人,瞧见可疑的派人挨个儿跟上,仔细调查,必有所获。高参军的法子虽然很妙,但是满京城的少年,哪一个不崇敬官家,到时候张榜选士,呼啦啦跑来一大堆人,可不好分辨了。”   官家对这两个人的急智都很满意:“西门虎为皇城司探事使,武略郎(从七品),高俅为皇城司探事副使,兼任火器营□□房都虞侯。” 现在的皇城使、探事使都是老人了,是六哥留下来的五六十岁的老者,做事拖泥带水,对京城的监视也拿不出令人满意的答复。官家给他们机会去博取关注,让官家注意到他们的重要性,可惜他们都有点混日子,并不勤奋,也不急切。   “你们两个要仔细调查京城中的外国人,不要诬陷好人,也不要放走坏人。朕不催你们出结果,只有一个要求,务必求真求实。让万国依旧敢来朝贡、交易。”   二人被这从天而降的官运弄的兴奋不已:“西门虎遵命!”“高俅遵命!”   现任的皇城使无功无过,丢到武监去当老师养老了。   武监里学生依旧稀少,而且不努力,官宦子弟即便学习兵法谋略、学骑射和马战,也都是在家请先生来教授,不愿意送去武监。   ……   比起官家抬举了两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进入皇城司,并有可能和先帝一样开始重用皇城司的事,跑去看麒麟的皮更重要。   消息传的比人跑的都快,整个京城都轰动了,麒麟乃是圣兽,理论上是逢仁君才出,实际上有好些个仁君也没见过麒麟,但是官家值得拥有一只活的麒麟,偏偏只得到了麒麟的皮——麒麟应该飞过来见官家才对!   先是翰林院倾巢而出,准备揭穿海外的假货,包藏祸心的高节度使,总怀疑他不可能航船走那么远,其中一定有诈,肯定暗地里搞鬼,弄虚作假。   随即是所有自己感觉自己见多识广的人,都齐刷刷的冲向供奉林真人神像的白云观。   就连在家修身养性、著书立说的章惇也骑上温顺的小毛驴,家仆牵着驴,在这风和日丽草长莺飞的中午,哒哒哒的冲向麒麟皮所在的位置。   对于麒麟的众说纷纭,但主流观点时: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   麟为孔子受命之瑞。西狩获麟,孔子曰:“吾道穷矣。”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资料可供参考,历史上见过麒麟的重要人物,只有孔子。其他人是梦麒麟、见到麒麟的幻象、被麒麟送来的婴孩,唯独孔子见过麒麟。   有些人认为这是吉兆,学识更渊博的人则觉得,活着的麒麟是吉兆,死去的麒麟则不是,可是这活着的麒麟生在异域他乡,难道他乡有圣王而大宋的管家不算圣明?   他乡的圣王又怎么会杀了麒麟,还把皮子卖给太监呢?   难道是麒麟识人不明吗?   孔子说吾道穷矣,那么是谁的‘道’穷尽了呢?   林真人这位神仙和官家的关系格外亲昵,与众不同,官家将麒麟皮子供奉在林真人的神像前面,又寓意着什么呢?   好些文人还没走到白云观,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哲学思考,深入解析,逻辑谬误,无法自拔。原地发呆。   温氏和沈氏正在家里写书。正经写书写的是《仙猫传(二十二)》,外加《西游记》。   为了避免尊佛贬道的指控,除了取经五人组之外,全部故事都重新编造,写嗨皮了差点写玄奘法师去耶律撒冷手持加特林,礼赞加特林菩萨,行深般若蜜多时,执六管子,化无上圣器。   沈氏冷静下来,决定不要在有据可查的事情上胡说八道,就专心致志的捧着《大唐西域记》,开始编造妖怪。按照国*家*政*治*宣*传*攻*势——党项人就得是被消灭的妖魔鬼怪的小喽啰兵,西夏王就是妖王,就等着大唐圣僧前往解救。   温氏写文写的眉飞色舞,小楷笔写英文写的流畅清晰:“西夏李乾顺,年纪和官家相当,又曾经见过官家一面。现在又派人挑衅——他们要是不找事儿官家不会让咱们写这个玩意。你说李乾顺又干什么了?”   沈氏过来瞅了一眼,提取关键词:相爱相杀,一眼万年,俘虏爱上了胜利者,而胜利者在尝到胜利果实之后放走了俘虏,十六年念念不忘。   温氏安慰道:“别担心,这玩意等我死的时候会跟我一起陪葬,等后人挖坟。嘻嘻嘻。”   沈氏冷静的说:“现在官家正在向外扩张,懂外国话,认外国字儿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希望你能谨慎一点,让咱们有坟可供后人挖掘。”   这倒霉娘们仅有的求生欲是把官家写成攻,还是那种无拘无束的攻。   宫中来人传旨时吓得俩人都是一激灵。   等到坐上香车,到达白云观时,这京城最大的道观前的堵塞情况比过去任何一天都严重,整个街道都塞满了,年轻的道士们试图指挥车辆停在靠外一点的地方,留出道路来让里面的车能出去,很艰难,似乎勉强有点用。   两个小姑娘跳下马车,在车水马龙之间挤来挤去,冲进白云观,跑到供奉林真人的偏殿,隔着密集的人群,都能看到用绳索挂在高高的架子上,比偏殿还高一点,快要和房顶上的脊兽齐平的长颈鹿皮。   二人对视一眼:长颈鹿做错了什么呢,你们这些土包子。   有些人在激烈的争论这毫无拼接痕迹的巨大皮子,这不可能染出来的白色花纹,到底是不是真的。   打开官家的手诏,上面写了,要求控制住舆论,让这张麒麟皮成为出征并灭掉西夏的征兆。   “这就得从林真人和麒麟的故事开始说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15 16:41:17~2021-03-16 04:0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武安么么哒 69瓶;扁豆豆1223 60瓶;柠檬水 30瓶;云锦 26瓶;秋收冬藏、好好好早知道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3章 各国的反应   四月中旬,李乾顺才收到汴京城中速报的消息:赵官家病的有点危险(此为来自二月份的报道)。   西夏没办法在大宋境内建立他们自己的情报网,别说是快马急报,普通人都没法子从京城轻易跑到宁夏平原,更别提出关外、偷越国境、去西夏境内找到西夏朝廷再往上汇报。消息的渠道通常要经过商人和榷场之手,现在跑来报告的,是另外两个潜伏在汴京城内的探子。   黄嘉是只知道他和正在两个人,欺骗官家说总共有二十个人,实际上到底有多少人他也不太清楚。   李乾顺审视着阶下跪着的人,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问:“你说的是真的?赵佶病重的消息怎么会传出来呢,他不应该这样不谨慎。” 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能知道宫中机密呢?   “陛下,俺听说宫中有意张榜招募名医,为赵官家诊治。这大半个月都是皇后监国,官家都不上朝,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探子紧张的说:“俺混得不好,在刘府上做工,他是弘文馆编修,赵官家有好些个新书都教给他们编撰,刘编修在家里呼朋唤友,说神宗宣宗少年时的故事可能要重演,太子有可能继位,到时候王皇后临朝称制,刘皇后被置于何地。他们聊朝廷礼制的问题,嫡母和婶母,昭穆制度,官家任性妄为从此绝嗣的事儿,一连说了好多天。”   李乾顺心里兴奋,后宫外戚通常是祸乱的根源,表面上还很冷静:“哦?说说他们后宫诸事。”这可太有意思了。赵佶现在营造的局面非常危险,他活着的时候天下太平,他死了之后,太子的嫡母、生母、以及占不住名分大义但更掌握实权的王皇后三个女人搅合在一起,可甭提多乱了,除了太子生母势单力孤之外,朝堂上都得分做两党,各支持一位太后。这乱象还不是一时半刻的,等到小太子长到能亲政的时候,还得再兴起一轮血雨腥风。内斗好啊!   西夏王有亲生儿子,嫡长子,已经册为太子了,派使者告知宋朝的时候他心里窃喜了很久,足有半年之久。虽然国力不如赵佶,但在这方面赢了,而且永远的赢了。   探子:“当今大宋的王皇后,性格刚强,有人说她是真有修行,也有人说她是脾气大,时常闭关修行,非要赵官家去哄才肯出关,要不然就闭关不出。她监国理政的时候,朝臣们和她多有矛盾,怨她和官家一样重武轻文,但也服她料事如神,派去宋辽边关的军队和火器正好赶上使,还有些别的事儿,也说的很准。宣宗的刘皇后,在赵官家生病的时候私自联络外臣,以前宣宗再生时就有专宠和妖媚惑主的说法,官员们弹劾她的人不少。太子的生母贤妃,一点声息都没有,家人加恩做了承恩公,也没什么动静。现在向太后死了,留下的是朱太后,是太子的亲祖母,一个柔弱妇人。”   李乾顺微微一笑,对此不置一词。赵官家春秋鼎盛的时候,除了刘皇后不会有别的傻子主动冒头挑衅,等他一死,那可就什么都不一定了。朱氏、刘氏、贤妃肯定闹成一团,王氏掌权这么久,在朝堂上也会有自己的心腹,可她要是逼退这另外三个妇人,太子肯定怜惜祖母和亲娘。   多么美好的未来啊。现在的小问题是赵佶什么时候死,或者是变得昏庸,和太子离心离德,到那时候一番内乱自顾不暇,就是西夏的机会。   ……   差不多也是四月中旬,辽国也在开会。   当年因为贤德而被冷落的文妃萧瑟瑟已经成了现任萧太后,和耶律余睹以及自己的父兄一起,按照理论上的正确治国方式来治理,结果还真不错,百姓们安居乐业,士兵们粮草充足,百姓们的怨言已经平息了。朝廷上下糜烂慵懒的气息都被清扫干净,恢复了蒸蒸日上的状态,士兵们的精神面貌为之一新。   金国使者来探查过,离开时的样子似乎觉得很遗憾。   现在虽然没有袭扰边关,但总是时不时的在新制定的国境线附近跑马,让辽国守边关城寨的士兵时常精神紧张。   萧太后放下手里的信,这是赵官家的亲笔信。她才三十多岁,精力充沛:“西夏派遣奸细去大宋,这本不足为奇,他一定也往大辽派了些人,反正是平民百姓,能知道什么事呢?那西夏奸细做了什么,竟惹得宋主如此大怒,要教训西夏?”   枢密使耶律余睹也看过了这封信:“臣以为,西夏派去的奸细,可能不只是探查消息,除了朝廷宣称的窃取黄金之外,他们很有可能还造谣生事。”这是他派去的探子汇报的,互相派探子很正常,每年的使者就负责这个事儿,有时候互赠的仆从也收集情报,赵官家自己名下的店铺更是明目张胆。那楚东昌本来只是个大掌柜,遇事儿时胆敢调动数十万贯的钱财,招兵买马,硬生生用钱砸平了燕云十六州不安分的人,要说他来的时候没得赵官家的密旨,那谁都不信。   丞相们也开始探讨这件事:“总觉得西夏肯定又干了什么惹人愤怒的事,一般情况下,赵官家的脾气是很好的。”   “是啊,宋主脾气就比咱们辽主稍微差一点,咱们这位年轻的、尚未亲政的陛下才是圣人心肠。话说回来纵观中原历史,赵官家也可以算是顶尖的好皇帝了,借鉴度日,勤政爱民,任人唯贤。”   “可是李乾顺那小子表面上也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恪守臣节,难道是私下里……派人散播关于赵官家和太子之间的谣言? ”   耶律余睹暗自点头,确实如此,这是赵佶身边最大的弱点。一旦有人议论宣宗的死因成谜,或是议论起当今的宋朝太子血脉可疑——辽国都有人怀疑那可能就是赵佶出入宫禁时,与宫人偷情所得的儿子,因为身份或者时间尴尬,才不能表明身份。要不然让侄子继位很正常,不过继不正常。   但他不信这种说法,反而公开告诉其他人,宋主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年少的辽主也不相信这种说法,难得的斥责官员不应该胡言乱语诽谤他人。   敖卢斡在被赞美的时候羞惭的笑了笑,听到最后,也符合他的猜测,他本不想把人把事情想得这么坏,可惜西夏人就是这么坏。   皱起眉开口:“赵森的年纪渐长,我一直都担心他们叔侄相疑…宣宗对赵官家可谓仁至义尽,天下间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兄长,赵官家也尽力回报他,这本是千古美谈,只可惜…到了皇家的事,父子夫妻也不免反目,实在是可惜可叹。我虽然不指望他们能懂得隐恶扬善的好处,也不想帮一伙造谣生事的小人。”   萧太后也叹了口气:“我看那古金温的书里写,太高人欲妒,过洁世同嫌。这诗倒是合适,但愿宋辽之间永罢干戈,将来金国要是也能明白这道理,就好了。”   她看现在夺回金国夺走的土地很难,就暂时不去想。现在辽国一分为二,耶律大石他们依然不肯归顺,辽国的国力大减。金国跃跃欲试,侵吞辽国疆域的心,一刻也没有停止。   作为宗主国他本该保护臣属国,最起码要派人调停一下。问题是这个臣属国很不是东西,在金国攻略上京和中京的时候,西夏光明正大的侵吞辽国的西北边境,等到辽国的军队前往驱逐时,又前倨后恭,如果不是当时辽国军队也是虚张声势,领兵的耶律将军都想灭了他们。现在宋主只说要出兵教育他,辽国都想跟着联合出兵了,转念一想,区区一个小西夏,两大国家联合出兵,给他脸了。   萧太后和耶律余睹商量了一番,决定给宋主回信,赞同教育西夏。   简而言之:请便~   ……   金国,没接到任何关于西夏的通知,正在暗地里认真练兵,考虑和辽国再战。   金主在朝会上公然宣称,不要担心宋朝再来搅局,上次宋朝出兵是为了燕云十六州,也是为了耶律延禧那个糊涂虫,现在宋朝如再出兵,得不到任何好处,辽国已经不舍得再割让土地了,现在的萧太后和小皇帝也和他没什么交情。   粘罕不这么认为,但也不想当面反驳陛下。现在在军费之外格外拨款研究火器,耗费的钱财太多,又一无所获。   他花高价从海商手里买到了一些火器,但他们曾在战场上遭遇的那种重型火器根本买不到,就连这些宋朝的、吃里扒外的海商都没见过、没听说过。这想来也很正常,宋人不傻。   他把玩着小小的□□,仔细思考如果把这玩意等比例放大,放大到吐火怪兽那么大,能不能产生同样的效果。   亲信走进门来:“大王,您还在研究火器?”每年砸在火器上的钱太多了,花掉的钱以十万贯计。   粘罕:“陛下认为现在应该以安民为本,养精蓄锐。想要削减军备开支(专指火器)。陛下觉得宋朝不会出兵助辽。”   亲信懂他的意思:“但是辽朝或许能从宋主手里买的火器。如果他们能买着那些更新更好的火器,那和宋主亲自领兵援救没有区别。以宋主那么一副吝啬性子,一定会卖的,就算不卖最好的,也得买上稍微次一等的。虽然这件事到现在为止,一点风声都没有,但您高瞻远瞩,不能不担心。”   粘罕点点头:“倘若我是辽朝的枢密使,购买了火器,一定叫他们百般隐匿,尤其是瞒着金人。”   ……   太子最近有点苦恼,他觉得躲藏在贺兰山、焉支山之后,背靠昆仑山的西夏人不容易灭掉,官家这次出征可能会很难。现在新学的招差术(高次内插法)也很难,特别难,题目感觉是无解的。在选太子妃的事也很苦恼,叔伯、兄弟姐妹们听说了这件事,都很好奇,给官家推荐人选,又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弄的他心烦意乱。   叔叔还关起门来连续讲了数日奇奇怪怪的知识,还有一匣子书,看完之后令人无心学习。   本来挺有趣的数学变得枯燥不堪。只有天文地理还有趣,还有那些机关术。   赵森郁闷的坐在罗汉床上,一动也不敢动,眼前的小桌上放着拆散成一大堆零件的座钟,内部和他想的一样精妙,就是在拆开核心的一瞬间,有好些个螺丝、发条卷飞了出去。   现在内侍们正在上上下下的摸索,从地上找到了两个,在雕花挂屏的缝隙中摸出来一个小弹簧,柴窑乌金釉的大胆瓶里倒出来一个齿轮……   等到零件都找齐,再小心翼翼的装回去,不知道要多久。难怪叔叔他给所有零件都备了一大堆,组装这东西又特意去一个干干净净不做装饰的厢房。   实在不行就去借官家那一大盒分类清晰的零件盒,拿回来再组装上,希望这钟还能继续走动。   现在只好拿出作业来开始写。   ……   被人议论纷纷的赵官家,正幸福的抱着长毛猫躺在床上,欣赏皇后换衣服:“粮草就位,火器就位,就连调动过去增援的骑兵和善于攀山越岭的两万番兵,羌人和苗人还有党项人,也都到了。打仗准备花掉的一百万贯,国库也拿得出来,朕过两天就启程赶赴边关。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想抄那首‘踏破贺兰山缺’,可惜试着替换了几次,前后的句子没法替换,原装的才是最好的。]   王繁英慢条斯理的缠紧绑腿:“你又自比花木兰。”   “我爱她!李清照也爱她!我的小侄女们也都喜欢她!”林玄礼激情发言,被一瞥之后转移话题:“ 太子妃的人选现在有四十多家备选,姑娘的品行,姑娘爹妈兄弟亲朋好友的品行,祖上三代的身份,都让察子盯着呢。举荐上来的都还行,可是说实话,这人呐没得志的时候大多都挺老实的,有几个人能像我一样,飞黄腾达之后保持本心呢。”   王繁英赞许的点点头,换了条腿继续打绑腿。   他和猫猫一样幸福的躺成一个舒展又放松的肉饼,手揉在猫猫肚子上,用梦幻的语气说:“你知道吗?岳飞有个妹妹!我昨天才听说这件事。姓名还没打听出来,但那可是岳飞的妹妹呦!”长相、性格、家教都妥妥的。   王繁英:“把猫放下,有虱子,也不嫌热。你自己再想想。大宋的太子妃虽然不是出身名门,可她不行,你不能害岳飞。”   林玄礼迷茫的坐了起来:“怎么了?这不是很完美吗?哦……”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不行了。   [支线一,岳姑娘受宠,于是岳飞成了外戚,不能掌兵权。]   [支线二,强行让岳飞掌兵权。多年之后,岳皇后的儿子继位,舅舅是安全的吗?应该很安全,他超完美。]   [支线三,岳皇后无子或者不受宠,继位的不是她的儿子,但岳飞掌握兵权。那剧情就和DC一样黑暗。一个武人已经很难了,外戚也很难在官场上混,真没必要给他叠加负面状态。]   [六哥:太黑暗了。这比喻真形象。]   [我如梦如幻的美好畅想啊本来还想在出门前给他定下太子妃呢!现在继续选择困难症。]   “来吧。”   农历的四月中旬已经很热了(阳历六月),寝宫外搭着凉棚,竹席支起来垂下阴凉,十几盆茉莉、夜来香就搁在风口处,吹的满院子芬芳扑鼻。   雪白厚实的毡垫就铺在这里,帝后二人换了摔跤的跤衣,依旧约定好不许弄伤对方的脸,谁弄伤了自动算输。   跤衣是加工的很柔软的细亚麻布,腰带和衣服可以揪,摔倒时也可以有效避免擦伤,袖口和裤腿用护腕和绑腿弄的很随身。   互相把住肩膀,压低重心,试探着旋转试探了两圈。   王繁英一伸手揪住他的腰带,脚蹬着地,把人往上一提,就要提到肩膀上翻过去摔。   “重不重?”林玄礼得意的坏笑,他病好之后继续趁着夏天继续减肥,现在没有体重秤,只能用改造的皮脂夹掐一下皮下脂肪的比例,这两个月加大训练量,体脂下降了,肌肉围度有增长,然后又为了打仗积蓄了一些脂肪,肯定比原先重了不少。   说一句题外话,纯银体脂夹和缂丝的尺子打算当做传家宝了。   王繁英额头见汗:“你重了十多斤!”看着精壮好看,摸着也壮实可爱,扛起来的时候可真够沉的。   林玄礼按着她肩膀,不让她扛起来自己,双脚往下一够,够着地面之后抓着她胳膊转身就要过肩摔。   王繁英一脚揣在他膝盖窝里,打断了过肩摔的技能,令其单膝跪地。她趁势扑上去,从背后锁喉,只可惜官家缩脖子缩的太快,这不算一次完整的锁喉。   林玄礼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往后伸,摸索着抓住她的衣领,往前俯身又猛地站起来。   王繁英眼看这过肩摔压制不住,只好先主动往侧面一跳,收回胳膊。   林玄礼只觉得她滑溜溜难以沾手,抓了一下没抓住。   二人这才重新开始。   这次占了先手的是官家,他猛地把人往怀里一扯,指望她往后闪避时,自己趁机绊倒她。   王繁英感觉到他的腿横在自己脚后跟后面,不进反退,一肩撞在官家腹部上,手又往下一捞,趁着他把身体大半重心都搁在前腿、打算绊倒自己的时候,捞他后腿的膝盖窝。   帝后二人在毡垫上摔成一团,汗如雨下,又十分酣畅。   ……   古金温先生的新作《麒麟皮》,这个故事深入人心,赚了不知多少眼泪。   说有一只年幼的麒麟,有种‘无缘大慈,同体大悲 ’的高尚道德,跟在神仙身边游览了十方世界,目睹了人世间的种种苦难,麒麟哭哭。   见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景象,一边忙着送子女给道德高尚的好人,一边还要和邪祟妖魔作斗争,踢开病魔脚踩穷鬼。   受了伤落在人间养伤养病的时候,和人间的小孩子做了朋友,用身上的鳞片变成药和饼给遭遇瘟疫的人救命。小孩子家里有巨变,很是困苦,需要钱给母亲买人参续命,家里没有钱,小孩子就躲在树上哭。   麒麟过来吃树叶的时候听到这件事,温和的说:“孩子,我的鳞片已经用光了,你剥下我的皮吧,远处的东方有一位圣王,我本该去见他,但是他不需要我锦上添花。”   小孩子哭着说:“可是你会死的。”   “我会回到天宫,继续做快乐的小麒麟,等东方圣王归天之后,会见到我的,晚了一点,可是他不会怪我。剥下我的皮,卖给东方圣王派来的使者,用这份钱救活你母亲。”   这就是麒麟的皮来到中原的始末缘由。 ——温氏和沈氏表示我们抄袭了《快乐王子》。   西门虎合上这本总共由十个小故事串联的小说,抖了抖身上沾染的露水,以多年当捕头的经验来说,纯他娘的扯。   但是在白云观、林真人殿里,已经按照麒麟皮的样子,用铜丝骨架和泥塑,加以彩绘,做了栩栩如生的一只麒麟,头上的角由信众捐赠的鹿茸组成,别人都信了,再说什么都扫兴。   高俅去买了香,分给他三只:“拜一拜,拜一拜,我好不容易托人抢的头香,道士不放别人进来。咱们俩探事使努力了两个月,除黄嘉之外才发现了五个探子,其中有仨不能动!西夏派来的这帮奸细,到底都藏在那儿了?不会是半路拿了钱不干活,安安生生过日子去了吧?   大慈大悲麒麟爷,您在天有灵,劳烦您一脚一个狗奸细,通通踹死。”   西门虎叹了口气:“林真人,麒麟爷,多多点拨。官家要去麒麟冢亲自设祭,之后出征,多多保佑吧您呐。” 拜完之后从怀里掏出驴肉火烧大吃了两个,继续差遣探事司的人,看昨夜调查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1】柴窑乌金釉的大胆瓶。写这个因为我有一个!哈哈哈,可美了,白地黑花。   感谢在2021-03-16 04:05:39~2021-03-17 03:0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萧萧 30瓶;嘟嘟、龟龟 20瓶;海盐、橄榄和牛肝菌 10瓶;橘猫大仙 5瓶;与自己斗其乐无穷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4章   《麒麟皮》这本小说被改编成杂剧和诸宫调,在京城中上演了一幕幕催泪戏剧,佛道两家紧跟着推出宝卷,激情四射的演唱这种大段的押韵叙事诗歌,凭借文学创作和演唱技法打擂。   小孩子们戴的金麒麟、银麒麟护身符全都拿去翻修重做,把脖子做的长长的。画院的画师们都以这题目创作了许多大幅工笔、小幅白描、以及书籍插画。   宫中也招人进宫演这杂剧,演麒麟的是个漂亮到雌雄莫辩的少年人,穿了花色相同的衣裳,头上戴了鹿角。   第一场戏是和白胡子老头一起通过说唱来表演飞在空中时所见到的景象,天女散花,鸾凤和鸣,紧那罗凌空奏乐、迦楼罗翩翩起舞。   这是宫宴,林玄礼对这吉祥的开场不感兴趣,看朱太后兴致勃勃的看戏,就转过头来专注的和弟弟们聊天。九哥病重不能来,只剩十二弟和十三弟,三个长公主姐姐,还有他们的儿女,以及带进宫来的适龄少女。加上宫中前后三位皇帝的嫔妃,以及被叫过来陪着看戏的温氏和沈氏,足有四十多人。   看戏时吃的都是些精致且便于入口的东西,以及切好水果。   林玄礼和弟弟们聊了一会京城中的麒麟崇拜,顺便往嘴里扔了三个果盘,硬是吃饱了。扭头一看,太子已经在旁边捏着小手帕,红着眼圈,勉强按捺情绪。“小宝,你哭什么?还没演到那一段呢。”   “呜呜呜呜。”赵森本来还能忍一会,叔叔这一问,当时眼泪就止不住了:“儿臣昨天看了那本书,呜呜呜”好好看戏的日子不应该哭,但是这出戏太悲剧了。比他看过的所有英雄末路、冤屈似海、令人惆怅意难平的历史故事更可悲,这故事里都没有坏人!就连地方官也是个乐于助人的样子,和以前看的那些必然有大坏蛋的故事不一样。   朱太后乐不可支:“好孩子,快过来,到哀家怀里来。”   赵森挪过去,被老太太搂在怀里捏小脸。   林玄礼本来想大笑,又想起什么青少年心理健康之类的东西,不仅憋回去没笑,还赞许道:“看看朕的太子,心地仁善,让朕放心。”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朱太后心满意足的摸孙子的头:“要不然你别看戏了,回去写作业吧。”   赵森有点僵住了,还是想看,而且今天不想写作业。但说出来显得很不好学。   林玄礼:“别呀娘娘,不就是哭一会么,我听说京城中男女老少,看了这出戏的,全都泣不成声,还有哭昏厥过去的。可特意叫童贯多带了几条手帕。”   又看了一会戏。林玄礼后知后觉的发现,哦,被带进宫这些普通人家的,十岁到十五岁之间的女孩子,不全都是奔着太子来的,竟然还有人对朕暗送秋波!过分,过了十四岁的死线也不合适啊,当然了,像我这种英俊强大成熟的大叔吸引萝莉也很正常。   “太子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现在让我很烦恼。”他长大的速度好快,王繁英有没有争权夺势的心,就不打算找个侄女外甥女什么的,弄进宫从小教育,也给太子准备个青梅竹马。   赵似捧道:“十一哥说的准是他的婚事吧,这子女的婚事,一向令人犯愁。”   长公主们纷纷附和:“是啊我们孩子也开始相了,还没相中。”   “太难了,多亏我只生了一儿一女。”   “咱们儿女年龄相近,别抢起来。到时候谁先看好了,都和娘娘说一声,按照先来后到排个次序。”   林玄礼听她们说了一会选儿媳妇的心得,不无骄傲的说:“当初我的婚事,可没让爹妈费心。自己就选好了。森儿在这一点上还是不如我的,哎,太子得好好学习,没空出去瞎逛。没有时间偶遇佳人。”   朱太后正专注的看‘小麒麟脚踩穷鬼’这一节,耳畔听见这句话,差点笑喷了:“噗,你这话说的,可真促狭。”   向姐姐若知道你说这话,她真是要哭了,你自己选的这婚事废了她多少心血,绞尽脑汁都让你听她的安排。先帝都帮着你弄虚作假,还说不叫人费心呢,真让她给你选一个都没这么累,可能也没这么干练。   没有人敢拿帝后两人的婚事调侃取笑,当面连议论都不敢,只好附和着官家得意的神情说:“天作之合。”“天作良缘。”“官家总能慧眼识英。”   继续看戏。   忽然有人过来禀报:“官家,太史令今早上摔了一跤,摔断了胳膊,上奏致仕。”   林玄礼皱眉:“这……”钦天监的长官太史令,一般来说都是国内的天文学家、数学家、史学家、文学家、绘画家、思想家、机械家就任。以前最好的是张衡、李淳风、沈括,这个水准的人。要是燕肃(精通天文物理,有指南车、记里鼓、莲花漏等仪器)或苏颂这样的人来做,那很不错,现在的太史令只是勉强就任,要找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还真不容易,要是找得出来,早就换上了!   “问问政事堂和吏部,让他们举荐人才。”   勉强有人可以顶上,但是大军开拔在即,计算良辰吉日的太史令把胳膊摔断了,这在那些反对出兵的人嘴里,肯定不是吉兆。今早上赶进度时候,还看见不少反对出兵的奏本,写的声泪俱下,坚定反对官家穷兵黩武,还是强行拿麒麟解释。   林玄礼认为这次出兵是必要的,可是扪心自问,哪一个被指为穷兵黩武的皇帝,在开始出兵时都觉得自己出兵是必要的,这就陷入了逻辑陷阱。   他也只能尽量公平无私的思考一下,发起这次战争,是否正确,是否有意义。   是的,是的,窃取火器的机密必须死!不用等我研究出烧煤的飞机,我现在就去轰炸你们。   命令送到政事堂,韩忠彦立刻叹了口气。   徐绩:“太史令受伤,这就是不应该出兵的证据。”哪怕再有五年时间休养生息,赋税和人口都能有一个大幅度的提升。百姓服劳役的数目有限,今年的劳役改成运送粮草,就有很多别的事不干或者少干,地方官要是强逼着人去做,又会影响收成。出兵不是单独一件事,是让整个国家的生产发展都暂时停滞的大事。西夏人躲在山里,平原上的军队,要想消灭躲在山里熟门熟路的军队,耗费的时间不知道要多久。   那距离遥远,运送粮草途中就要消耗大量粮草,山上又易守难攻,羌人和苗人躲在山上都不容易消灭,何况是西夏的军队。这场战争一旦超过六个月,官家六个月还没回宫,局势就会失态,如果这场战争持续一年以上,就必须得给百姓加税,或是加印交子,这两件事都非常糟糕。官家不能既想要低赋税、不超发交子,又想连年征战,世上没有这种好事。可惜道理都说了,官家却被西夏胆敢派人刺探国家机密的事气昏了头,听不进去。   韩忠彦又叹了口气:“不问苍生问鬼神?麒麟的生死与战争无关,官家既然要打,就是必然的。只希望能够速胜。”   “不问苍生,不问鬼神。夏季不适合进宫。” 徐绩低声喃喃道:“夏季草木茂密,雨水丰茂,食物太多,山火反倒不多。李乾顺不傻,他不会亲自上阵和官家真刀真枪的对阵,他只会躲,会跑,等到局势危险时先行逃跑,只要没俘获这个西夏王,战争就没法结束。哪怕李乾顺只带着几百人躲进深山密林里,那就完了,几万人搜山也找不到他。 ”   韩忠彦冷静的说:“别担心,实在不行官家还会放火烧山。”   徐绩露出了更惊恐的神色。放火烧山这种事,谁能确定山火蔓延的方向呢。   韩忠彦继续叹气:“官家心意已决,你我听命便是。早些打完了仗,才能回来休养生息。”   “但愿如此。”   魏季礼头疼的往太阳穴上涂清凉油,问内侍:“官家在做什么?”   内侍道:“官家和王娘娘在升平楼大宴宗亲,陪同朱娘娘一起看戏呢。”   魏季礼又问:“看的什么戏?”   内侍:“《麒麟记》,连台大戏,要演到下午去。相公们若要进宫面圣,恐怕不太方便。”   这戏从上午演到下午,演到了最后大结局的时候。   王繁英在演到第四本的时候过来看,看到最后也感动了:“呜呜呜呜太感人了!赏他们。”   林玄礼泪眼朦胧的问:“你没事吧?”老婆的硬气大佬人设崩塌了。   王繁英抽抽鼻子,喃喃道:“想起一桩往事啊。”不是她亲眼目睹的往事,而是每一个宇宙里,总会有类似的传说。最善良最孤独的生物毫无保留的爱着世人,以一种崇高伟大的精神甘愿赴死,这或许是因为每个世界的人都缺乏着安全感,又或者是每一个世界都对高尚有共同的观点。   她没干过这种崇高伟大的事儿,通常拯救世界也不是一两个人能负担起来的,但这样的故事串联起的许多记忆。   赵森问:“婶婶你说什么?”   王繁英:“历史故事。历史上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林玄礼开玩笑道:“那可以称之为麒麟才子了。南朝徐陵可当不起麒麟才子的称呼,我看他还差得远。本朝倒有一个人,可以说是。”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狄青,但是跟着官家腹诽仁宗皇帝,容易惹麻烦。不跟着官家一起腹诽,怕官家觉得不满。   哭到停不下来的太后被太妃们簇拥着去补妆,宗室们各自散开,戏班子领了赏准备晚上的演出。   一些小姑娘们发现官家和太子只看过来几眼就不再看,而另一些小姑娘全程认真看戏,抱在一起哭晕。   温氏哭的直打嗝,问沈氏:“我好感动,你感动么?”   沈氏:“我不敢动。” 总感觉这种制造神话的事,会让我们被杀掉灭口,以防走漏风声。他让咱们编造神话,难道还能让后人知道他干了这事儿吗?   温氏自顾自的说:“帝后在一起好恩爱啊。”只要看起来甜或者美味,不论是BL,BG,GB都可以!   太子跟着俩人离开戏台对面的小楼,一起用冰水浸过的毛巾敷眼睛。   林玄礼敷了一会问:“你们知道这皮子是真的,但不是麒麟,故事也只是故事吧。高蜜拿回来三张皮呢!高蜜说草原上有成群结队的‘麒麟’。小宝,你至于哭成这样吗?”   虽然现在没有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狗屁话——看文风也知道这么没文化的句子不会出现在宋朝,但是这孩子哭的像个小姑娘似得,也太逗了吧。   赵森挪开毛巾,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知道是古金温奉诏写的书,但是写的太好啦,像真的一样。婶婶也看的很感动呢。”   王繁英感觉自己的形象摇摇欲坠:“写的确实是好,难怪你重用她们。你出征之前把她倆纳入宫中吧。”   林玄礼想了想:“算了,写故事的人要常在民间观察采风,宫门一入深似海,她们俩就不能满大街闲逛,观察百姓们的日常生活了,到时候故事写的不好,反而得不偿失。召她们俩进宫说话也不费多少时间。自由自在才能写得出好东西,何必拘束。”   赵森建议道:“何不让她们做宫中女官?”   王繁英沉思了一会:“现在的女官都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她们俩…略显粗鄙了一些…” 温氏写词没有风骨,沈氏干脆写不了诗词,俩人也不善于用典。   史官顶着哭红的眼睛在旁边默默记录,官家让人编写麒麟皮的故事,是为了预防百官们以此为预兆妖言惑众,但是那两个女人将故事写得如此令人悲伤,真是太过分了。   华梅拿过来薄薄一摞纸:“官家,这是政事堂和吏部拟定的,可以接任太史令的人选。总共有三个,高犀现在是庶吉士,但最近频繁上书反对官家出兵,已经被申斥了三次。兰子晓,外任知州,在任上勘察山川地貌、计算天气和星月变化,致力于预判黄河潮汛,但预判的总是不准,计算的频频出错。还有一位黄香赋闲在家,开馆授徒。”   “先传这个黄香赴京见朕。三天之内赶得来吧?”在京城外二百里处,要是年轻人能赶来,老年人就未必了。   “官家下旨传召,谁敢不来。”   到晚上又看了两场喜剧,这才平复心情,各自散去。   丞相和枢密使禁止私下往来,在皇城司的察子们满京城盯着人的时候,更是要注意避讳。徐绩和章楶俩人都反对官家出兵,前者是彻底反对出兵,章楶反对的是官家又御驾亲征。   二人身边各有拥趸,还在试图联合起来,劝说官家回心转意。喜欢用兵绝非天下之福。   林玄礼也无语了,俩重臣一边安排辎重运送过去,做好准备,一边努力劝阻。搞得他也只好继续辩论。   ……   四月二十日,钦天监选定的良辰吉日。   在城外东南方向,一个据说是不能埋人的风水宝地,就是历史上的艮岳选址之地,现在基本上还是荒山。麒麟冢修了一多月,以郡王之礼安葬,真以郡王的仪仗,从白云观里抬出棺椁,官家的龙辇、中宫的凤辇、太子的宝辇亲自相送,一路上鼓乐齐鸣,极尽哀荣。汴京城中的达官显贵,全都跟随在后面,带着鲜花和香炉。   道路两旁的百姓哭的泣不成声,纷纷上街来送麒麟。本来就对麒麟瑞兽抱有崇敬之心,现在又听说了这舍身布施的故事,都被感动的坏了。   林玄礼本来以花车□□的心态面对这些,还准备收获一波文学作品,但是看他们哭的真心实意,又觉得尴尬,又觉得无可奈何。放下车帘叹了口气,小声哔哔:“我觉得我有点坏…”   赵森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安慰叔叔:“这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糟糕,这不算什么安慰。   林玄礼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小宝,你别跟我学,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如果群臣都不能匡正君王的行为,可能会变得很糟。做皇帝的不可能永远都高瞻远瞩,我也有做错的时候。”   赵森笑了笑:“真的吗?从来没听说过您有做错的时候。”   “那是我运气比较好。”林玄礼左右为难的说:“别和我学,但是你得会这个。一旦打定主意去做一件事,不妨用这个法子令群臣俯首帖耳。免得他们在背后掣肘,把本来能干成的事儿故意毁掉。像狄青出征时问神灵,掷一百枚硬币,都是阳面朝上,这样就安排的很好。”   到了建造好的坟茔前,这里已经盖好了一间小庙,供人祭祀之用。庙里供的是画师们根据皮子复原的麒麟真容图,画师们现在还在准备画麒麟出殡图。   史官憋得苦闷,又不能向外透露,只能叹一口气,看官家和太子下了辇,往庙前祭祀去。   翰林庶吉士奉命写的祭文,把官家要求的赞美崇高伟大和感慨生不逢时、所托非人、命途多舛都写进去了。虽然没有借物寄情,但拿古人作比喻,好好感慨了一番。   林玄礼拈香听着,忍不住流泪:[好家伙,这说的不是别人,说的是我的岳飞大宝贝!每一句都对上了!]   [呜呜呜我要哭了,在正确的时间地点遇到正确的人物,多么重要。小长颈鹿,你本来可以在动物园里吃吃喝喝。现在也只好被我利用一下,搞搞舆论。]   [我看从此以后,自比郁郁不得志的官员不再自比白头宫女、失宠妃子,得自比客死他乡的麒麟了。]   [岳飞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参军呢!再过七八年,朕就能带着他打仗!想一想都爽到腿软,左边一个王舜臣,右边一个岳飞,AWSL。朕熬了这么多年为的什么!就是这个!]   回宫之后,赋闲在家的元祐年间进士黄香,已经从二百里外赶到京城。   林玄礼抓紧最后的时间安排朝政,嘱咐朝臣们不要和皇后起冲突,暗示朕无条件支持皇后,抽空在更衣时接见了皇城司的西门虎,回去继续安抚徐绩和章楶。   多说了几句安抚的话,逼得俩人指天画地的发誓:“臣虽然反对,也晓得要以大事为重,官家御驾亲征,谁敢掣肘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章楶:“没西夏是臣平生夙愿,但愿官家平安无事,凯旋而归,老朽死亦瞑目。”   “这话说的过了,待我回来,与你们痛饮庆功酒。韩忠彦,往后你是首相,好生辅佐皇后。”   众人都一一应了,随即退下。   黄香一身布衣进殿叩拜:“乡野村夫,无知小人,叩见官家。”   官家叫他起来,又问:“你因为什么事被罢黜回乡?”   “小民与司马相公交往甚厚,晁补之、秦观与小民多有书信往来,章相公将我视为元祐党人。元祐旧党又不这么认为,官家起复百官时,小民被遗漏在外。”   “原来如此,朕最讨厌党争,百官都应该和苏颂学一学。吏部举荐你,说你精通数学,天文地理,机关术,还有物理。”   黄香答道:“朝廷若允许种了进士的人再考进士,我能中一次物理科的状元。”   “好!好傲气。”拿出准备好的考试题让他一试,确实优秀,在党争上又没什么明确立场——新任太史令定了。   次日,带着对未来的美好希望,官家亲率三万骑兵赶赴宁夏平原。   禁军的骑兵总共五万,他直接带走了三万,三万人不算什么,三万匹马才是大项目。   计划用十五天时间,走官道,赶到宁夏平原,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了梅雨季节,官道年年维护也不免有些积水,雨水填平了地上的车辙和小坑,让行军速度立刻减半。大雨倾盆而下,虽然士兵们有提前准备好的三万件蓑衣,马也有干净干爽的草料可以吃,但一切都变麻烦了。   黄嘉和另外两个抓出来的西夏探子就坐在木笼里,任由风吹雨淋,准备死。   作者有话要说: 【1】李乾顺可以往山里跑,这是个大问题。   【2】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明朝才出现的,明朝以前的男儿可以随便哭哭。   感谢在2021-03-17 03:04:23~2021-03-18 03:5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萧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路 20瓶;碧城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5章   夏季阴雨连绵,天上的云层浓密,军中有辨别预测天气的人,白天和晚上仔细分辨云层,也只能对官家汇报说:“接下来三日之内,可能都有雨。”   林玄礼正准备看完最后的一沓奏折就睡觉,沉默寡言的内侍在茶炉旁烘着稍微沾染了水汽的衣服,当地的粗茶喝了两盏,比起京城的点茶多了几分乡村野趣。   官家叹了口气:“好吧。出门前就知道要冒雨赶路。你们都觉得此时此刻不适合调兵遣将,没法运输粮草,西夏人此时此刻也不会有防备。”   狄说垂手道:“是,官家亲自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张商英在旁边挑了挑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党项羌人,哼。”曾经吐蕃地区的下等人,举族投靠大唐,被安置到那水土丰茂的地方去,不全是为了沽名钓誉,也有真善待异族的原因。可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太对了,过了一两百年,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李元昊一声令下,把和汉人看起来毫无差别的党项人就又恢复了原貌,言语装束全都改变了,唯独地方没变。   狄说试图缓解气氛:“官家,幸好西夏现在没有禄东赞那样的丞相。”现在西夏总共有三个丞相,其才华可以用‘凑合用呗,害能咋地’来形容,只是勉勉强强,这对大宋而言是个好消息。   童贯:“李乾顺也不如松赞干布呢。”   众人都盯着他:“哪里不如?”这两个人的地理位置、才略、所面对的局面、通过联姻迎娶公主来稳定局势都是一模一样的,李乾顺的行为基本上是抄的松赞干布。   其效果也差不多,都是很难灭掉。   不是这个国家,而是这片土地距离遥远,不容易管辖。   童贯被盯的发毛,看官家也在等答案,急中生智:“松赞干布娶了两家的公主,李乾顺只娶了一家的。”   众人:(ˉ▽ ̄~) 切~~   林玄礼翻开最后一封奏本,是李进的,特意留到最后才看,可以说是给自己睡前打气。奏本上写了,秦凤路兰州的知州,种了嘉禾,生长不佳,他令人拼命浇水,精心施肥,还盗取其他路的生长信息上报朝廷,被自己发现时还试图行贿,想要隐瞒真相。贿赂物品和礼单都封存好了。   头疼扶额:“李进这个八品巡按,巡的是西北方向?!”   啊呀,当时想着西北不动兵,距离还远,就把他扔过来了,寻思着让他呆十年别回去,糟糕,这次又要见到那厮了。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还他娘的挺忠诚的。   预估的行军速度从半个月放宽到二十多天,沿途准备的粮草很充足,在准备时就留有余量。枢密院在得知官家准备动兵时就赶紧运粮也是怕雨季,雨季会增大运输时的损耗——淋湿变质的和因为速度减慢的消耗。   士兵们有蓑衣,马在夏天不怕雨淋,不会感冒,甩两下鬃毛再被风一吹就干了。   除了下冰雹和倾盆大雨要停下来避雨之外,其他时候都还好,延绵不绝的小雨都不值得回避。   林玄礼在马车和骑马之间来回挪动,对于皇后和太子都留在京城没有一个来送行,略有点幽怨,于是雅兴大发,制造了好几首幽怨的思乡词。   跟着出征的文官们都惊呆了,官家才离京数日,就开始思乡了?   ……   在官家亲自率兵出征之后,皇城司探事司里有种更紧迫的感觉,没有人逼他们,但西门虎和高俅两位长官都憋住了劲儿,想要趁着官家不在京城,好好做一番能令官家满意的事业出来。   西门虎的黑脸更黑,察子们最近的表现令人一言难尽。“要说他们不认真努力,多少贪赃枉法置办外宅的事都查出来了,可要说他们做的漂亮,呸。”   高俅捧着一块宫里赏的蛋糕,小口的啃着,色泽金黄又香又软,和厚土生春点心铺里卖的没什么区别。可是一想到这是宫里王娘娘所赐,就觉得精神一振,连努力学习西夏文的痛苦都缓解了:“哥哥,这人心里头的事儿,哪能打听得着。黄嘉被官家带走了,咱钓鱼都没了鱼饵。只能是直钩钓鱼,愿者上钩。”   西门虎咬了一大口:“还有十六个西夏探子。该死!不只是党项人,还有汉人,这些投靠西夏,数典忘祖的汉人,真该扒了他们的皮!”   高俅看他最近越来越暴躁,都有点害怕,他还指望西门虎抓住人之后自己好分功呢:“西门兄,何必动怒呢。没有情报您也格外抓了两个探子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京城百万户人家之中,藏了十六个隐匿多年的奸细,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捉不着。监视达官显贵容易,要找普通人,难了。表子小偷各有各的行当,抓着一个就能找找一串,这帮做奸细的真会独来独往。”   两千多个察子,不足以监视和检查整个京城,能做到的事实在有限。黄嘉的暴露,虽然是高俅机敏果断,抓住了黄嘉,归根结底还是那个大傻子主动暴露行踪,把自己送到高俅眼前,急功近利,愚不可及。要不然谁能发现一个热情的商行伙计有问题呢?   西门虎一向不信鬼神,刚想说麒麟也不灵,你们还信那个,可惜手下人都信。“下午王娘娘召见,咱们说什么这半个月里啥都没抓到,就抓了几个非议太子血统的小混混。百姓们都在议论官家出征的事,都搁哪儿瞎打听。最近一百个打听火器的人,全他娘的是良民。”   这可把前任捕头、现任探事使给气坏了,你们这群良民打听火器干什么!这是你们该打听的事吗?打听火器的还能是良民吗?还真的是……汴京城里的人好奇心很强,也喜欢议论朝政。   高俅沉默到啃完这块小蛋糕:“西门兄,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小想法。”   “高哥哥有什么高见,只管吩咐。你跟在苏相公身边这么久,必有不凡之处。”   高俅现在有两个主意,第一个,继续疯狂钓鱼,就从火器营里找一个长得像专家的中年人,就说他泄露火器机密,抓到皇城司大牢里关着,看看有谁想来跟他买消息。   第二个,效果更好更快更容易讨好王娘娘,那就是直接向王娘娘投诚,别看她没儿没女的,却是大权在握,别看她大权在握,可她没儿没女,察子们能帮她盯紧所有反对她的大臣,要想干点什么都容易。王娘娘需要这个,可是有一点问题,那就是名声就毁了,现在自己以苏相公门人的身份入仕,还挺体面的。   高俅思前想后良久,想到那个出宫传旨时总是故意透露他是苏东坡私生子的梁师成,一个内侍,和姓苏的不沾边,还要努力往上贴呢:“我觉得咱们可以暂缓一缓。不急着抓藏起来的奸细,先想方设法抓住一个从火器营里逃出来,窃取了火器配方的小子。”   西门虎倒是一点就通,但他有个问题:“这些奸细真是为了火器来的?我看历史上的奸细,都是为了挑拨离间,造谣生事,离间计用的贼溜,就会挑唆的别人家宅不和,全家打起来他们才能浑水摸鱼。”   捕头其实是最见多识广的人,他虽然没读多少书,却见过百样人。民间也有毫不保留的养着侄子把家业都传给侄子,对哥哥的财产不沾染半分的人,有,真有,官家不是单独一个。反过来坏的超乎想象的人也真有。   要是通过造谣生事,让帝后离心离德,太子对官家怀疑提防,那造成的后果比窃取火器强多了,那才是贻害无穷,令大宋分崩离析。   高俅:“……您的意思是?”   西门虎斩钉截铁的说:“谁敢在背后议论太子的身份,诽谤先帝和官家的情分,谁就是奸细!”最起码这个人做了奸细会做的事,那他就是!没别的理由。“高哥哥,你别瞧现在只是些地痞流氓传的风言风语,为正人君子所不齿,街边老太太都脱鞋抽人,可是咱们要是不管,任由他们胡说八道……谁听了都不会信,就怕太子信了。”   今日是沐休,赵森有点沮丧,他本来想去送官家,一直送到秦凤路去,可是官家娘娘都反对,要自己以学业为重,说这次都是骑兵会快速赶路,最后就没去成。   数学学到现在这个地步,总令人眼花缭乱。又想到叔叔对自己的期许——自己选定一个太子妃,忽然心血来潮:“我很久没出宫游览。去叫田黄鸟准备一下,中午出去走走。”   要去禀明朱娘娘和王娘娘才能出宫游玩,去找王娘娘宫里时,得知她正在见皇城司勾当,就在偏殿里稍微等了一会。相貌平平的宫女来奉茶和点心,偏殿和正殿之间还隔了一间茶房,听不见,除非走进茶房里。   太子忍了一会没忍住,那可是神秘兮兮的皇城司,上奏折的时候都语焉不详。他倚在茶房的小柜上,听着一墙之隔的声音。   王娘娘冷冷淡淡:“我料想正经人也不会传那些谣言。官家但凡有这个本事,凭他的精力早就弄的满后宫跑小孩子。你们只管坐实这些奸懒馋滑之辈的罪名,诽谤官家不过是流配,私通外国可以杀了。”他怕有一个亲生的笨蛋都快怕疯了,不知道为什么,认定了只要是他亲生的准没好东西。   西门虎高声道:“娘娘英明!” 这下肯定能凑够十六个奸细了,万一哪个土生土长的小流氓熬刑不过,真招出是有人花钱叫他这么说,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高俅高呼:“娘娘圣明。”对官家有得汇报了,今年也算有政绩啦。   王繁英只是无所谓的说:“若依我的本意,拔掉他们的舌头,去罚做苦役就够了。可惜这是法外之刑。非刑不可取。杀了也一样。”   现在的法治,只要法律规定‘在皇宫门口吐口水,本人杀头全家流放’并把这个法律公之于众,那么实施时就没有问题。没有规定的刑法就不能用。对于皇帝来说,新添一条法律很容易。但对于临时监国还没有临朝称制的皇后来说就很麻烦,得反复开会探讨,面临许许多多的反对意见,还要被质疑。   三人就认认真真的探讨了一会大宋律和所有的编例,尤其是添一条割掉舌头——的不可能性。   绝对不可能,这很不仁。   赵森吐了吐舌头,低声问婵娟:“是什么事,惹得娘娘神仙似的一个人,如此动怒。”   婵娟赶紧摆手:“不敢说。我知道的也不清楚。”   又问了几个人,问谁都不肯说。   赵森决定去问西门虎和高俅,这两个人知道的最清楚,一定会说的。和婶婶申请出门玩,和过去一样,一瞬间通过。   王繁英老调重弹:“带足人手,注意安全,别去偏僻夹道小巷子里。”   “是。”   臣子们在宫里行走时只能缓步,礼节。太子可以快步追上去:“西门虎,高俅,我有话问你们。是什么谣言惹得娘娘动怒?”   西门虎和高俅对视一眼:要了命了!   “是一些乡野流民的无稽之谈,别污了您的耳朵。”   “民间的流言蜚语,不足道。”   “不足道哉能让你们专程入宫禀报?”赵森盯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满脸横肉的西门虎:“叔叔临行前让娘娘与我监国。汴京城中的事,无论好坏,都该禀报我。”   高俅猛地哆嗦了一下:“太威严了……咱们是应该报给郎君知晓。您请看,这些西夏的奸细,实在是可恨。”.   赵森拿过他袖子里几张被揉皱的纸,展开来一看,写秦王当年和宫人偷情有的太子,写斧声烛影,写王皇后其实是个男的而官家有断袖之癖,写的栩栩如生。   寥寥数语,令他勃然大怒:“无稽之谈!你们皇城司还不去抓人?”   西门虎垂手道:“郎君息怒,造谣的人都已经抓起来了。”   赵森问:“那还不杀了他们?哦,这与你们无关。”皇城司还没有随意杀人的权力。   ……   种师道和郭成、姚雄等人得到官家又又要御驾亲征的密旨,赶紧在封锁消息之余,开始做准备。   “诸位。”种师道目光灼灼的盯着秦凤路的文臣武将:“官家此来,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灭掉西夏。而我们都知道那极难,李乾顺性格仔细缜密,他只会后撤,不会亲征。他也算是个仁君,恩抚百姓,党项人爱戴他,也不会轻易叛国投敌。西夏现在有三座王城,黑水镇燕军司经常发号施令,但李乾顺具体所在的位置,尚不为人所知。他还在向更西的方向发展,或许在利用丝绸之路。他修筑城寨,道路,依山建造了许多防御工事。”   郭成连连点头,他这些年主持修建了不少兵家必争之地的寨堡,也知道西夏在边关上同样修建了很多寨堡。   众人都知道这是一场硬仗,知己不知彼,很难打。   西夏的民间商队被约束的很严重,而大宋的民间商队到了西夏境内也被约束自由,基本上都由官方收购必须品,然后赶走商队,从未深入西夏现在的腹地。   厚土生春商行在各国都有店,听说在海外都开设了分店,唯独在西夏境内没有店面,西夏王要求开榷场才许厚土商行进入,官家偏不肯多开榷场。   大宋这边是平原沃土,西夏是崇山峻岭和时不时出现的沙漠,在地势上又不占优势,在兵力上占据优势。西夏人熟知地形,对地势应用得当会很容易打伏击战,而大宋这边只是勉强找了十多个向导,还不确定有多少是西夏派过来的细作,听说他们都把人派到京城了!   这连日的大雨,冲的山势松动,泥石流频发。出兵会很危险。   种经略相公把手按在地图上,比划了两下,最终划出两道弧线,第一道弧线是当年的宋夏边境,金明寨所在之地,第二道弧线关联了几座山和城寨,尤其是平夏城:“总而言之,我们要将官家控制在两条线之内,官家想御驾亲征,可能又要孤身犯险,但咱们不能让官家这么做。不论如何,不能让官家亲自领兵。我在明,敌在暗。我方劳师远袭,敌方以逸待劳,准备了十年的陷阱。”   众人用力点头,立场完全一致,都连忙说:“都听经略相公安排。”   “种相公说出了我等的心声。”   “官家年轻气盛,被李乾顺的阴谋诡计一激就上钩了,这可不行。”   “哪怕是拼着这乌纱帽不要,下官也要拦住官家。”   “当初寇准寇天官竭尽全力,逼着真宗皇帝御驾亲征,咱们这回得反其道而行之,逼着官家不去。寇天官泉下有知,准得羡慕咱们。”   “京城中那些人呐,啧。”   种师道摆了摆手,紧锁的眉头忍不住舒展了一瞬,有些笑意,随即更愁了:“章枢密使当年做经略相公时,就没能拦住官家,现在还是拦不住,只能暗中行文通知我们。哎。”   当初没能拦住年少的郡王、秦王,一旦有什么不测,虽然是国家大事、震惊朝野,却不是现在的严重性能比的。   种师道已经做足了计划:“老夫有三条妙计,第一,是拖延之计,凤翔府、渭州、兰州三个地方都种了嘉禾,少量的试验田,现在刚刚抽穗灌浆,官家要天下处处是嘉禾,理应去巡视嘉禾,各地必然有难办的案件、民间的旧怨闹到官家眼前,让官家分身乏术。第二条,乃是投其所好,飞将军王舜臣、从武监出来报销国家的王庆、大宋最文武双全的提辖鲁智深,他们仨现在都在西北军中,老夫已经抽调他们前来凤翔府,共同迎候官家。第三条,乃是美人计。”   郭成失声道:“美人计?”各地官员给官家进贡有福气的民女,这合乎礼法,但没听说经略相公派人寻找绝色佳人。难道要从我们这些武将家里出?   种师道伸出两根手指:“诸位与老夫一起上奏朝廷,请王娘娘劝官家收兵。”   众州府级别的官员:“哈哈哈哈哈。”   姚雄笑了一阵子:“相公恕罪,下官还以为相公说的是那个地方。”   种师道:“什么店?”   姚雄略一沉吟:“有一个摔跤班子……里面有三个女子相貌不错,挑班的堪称绝色,技艺也高明,一两银子打一局,打赢了能把银子拿回去,还奉赠过夜。只是迄今为止还没输过。下官身边的都虞侯已经折了十几两银子进去。”   种师道皱眉:“当真?”用眼光一扫,看神态扭捏面红耳赤的:“陆通判,你可知道其中内情?”   陆通判输掉了将近一百两银子,当然知道,在众人的笑声中低声说:“略知一二,她们的技艺到算不上打遍天下无敌手,只是善于言语挑逗,惑人心神,这个,在擂台上穿的还挺少的。”   官员们笑了好一阵,主要是嘲笑他意志不坚,虽然很多人都爱看女子相扑,但是这明显是圈套啊。   当然不能为了拖延时间,就把官家送进圈套里。   西夏布设了陷阱,这几个女子也挺可疑的。   官家不论输赢、是带女子回宫还是留在此地,都会引发一系列问题。   种师道摆了摆手,打断他们的胡思乱想:“官家带了三名西夏奸细来,要在宣布出征时用奸细的人头和三牲一起祭旗。”   郭成提醒道:“官家意志坚定,一心要灭西夏,谁要是有意引荐这些女子,恐怕会令官家生气。”   姚雄的神色微变,笑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种师道问:“诸位,还有什么妙计,能拖延时间,或是劝官家打道回府。唉,倘若有机会灭掉西夏,难道老夫与诸位不会主动请战吗?”   就是因为灭不掉,得不偿失,才没有主动请战。   希望等官家来到边关,亲自勘探地形之后能理解这一点。   在山中作战,处处都有埋伏,异常艰难,绝不能让官家亲自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18 03:54:27~2021-03-19 03:4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嘟嘟猫 20瓶;好天光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6章 凤翔府会议   沿途看百姓们安居乐业,道路两旁的树上硕果累累,水田旱田里生长着五谷杂粮,就连夹缝中都生长着豆荚、茄子之类的小植株。男女老少的气色看起来都不坏,衣裳上的补丁也不太影响美观,大部分人都是瘦的,偶尔看见有人稍微胖点,那真是福相。   跟着官家一起出征的官员总共二十人,之中有两个侍读学士,表面上是支持官家出兵剿灭西夏的,暗地里反对,并偷偷商量好一旦官家想要回头,就立刻改口。   途径某县,当地百姓扶老携幼在路边拜官家:“时隔十五年,还能再见官家天颜。”   “官家英姿依旧。”   “当年俺才十五岁,就听说秦王在边关大胜,活捉西夏的梁太后。”   “爷爷爷爷,西夏梁太后好看吗?”   林玄礼骑在马上打着伞,隐约听见一些,点了个班直:“你,去叫他们回去,别在外头淋雨。地方上缺医少药,得了风寒不好办。”   贾岱玉在旁边悄悄松了口气,他这些年还在闷头恢复基础生物,年前刚拿高透明度的天然水晶做了一副显微镜,效果比用玻璃做得好,现在这玻璃还是不行。“官家,重走十五年前的路,有没有什么旧人要见一见?”   林玄礼想了一会:“记忆深刻的,莫过于路边卖的吃食上落了许多苍蝇,店家赶不过来,食客吃了也没事。当初我们抓了个人带路,唔,那人叫什么来着?童贯你还记得么?”   童贯刚去路边小孩手里拿了一篮子桑葚和樱桃:“官家,我早忘了。”   秦御史道:“圣明君王施恩与天下人,普通的皇帝只对认识的人施恩,官家是千古难见的圣君,这路遇的旧人不论见或不见,早就得了官家的恩惠,哪用格外施恩。”   林玄礼鼓掌,开开心心的说:“说得好!”我给所有人减税,给所有人一个安全的环境。   一路上吃着香瓜樱桃,雨下的太多,香瓜不那么香甜,吃起来有点像黄瓜,桑葚也不太甜,但樱桃依旧红又酸。   五月下旬,西北地区连日来也是大雨,城中低洼的地方都是积水,要说干净整洁是不沾边,幸而今日恰好云开雨歇,空气潮湿闷热,天上的云层纤薄了许多,阳光普照。   种师道率文武官员出城二十里迎接官家,回头一看,这城池如洗,城里城外竟有种烟雨蒙蒙的江南风韵。   秦凤路除了原本的区域之外,还囊括了宁夏平原——先帝就说要拆分成两路,便于管理,没来得及,当今官家也说要单独拆出宁夏路,另派经略相公前来治理,结果因为没选好经略安抚使的人选,就还是没动。当地官员任免按照三年一届的调动,换了四茬,还这样。   今日站在种师道身边的知州+通判组合,比别的路多了一倍。   全是本路的高官,在旌旗招展、红伞连绵、仪仗和鼓乐仪仗的簇拥下,官员们在亭子里坐着,期待着望着远方。   有人低声问:“种相公,娘娘怎么说?”   全国各地谁不知道王娘娘对官家的影响最深,又时时参与朝政。开完会就联名奏请皇后劝官家回宫,之后了无音讯,依旧是每天得到官家的行路讯息,越来越近。朱温的皇后还会在感觉情况不对时,叫他立刻收兵不许打仗呢,王娘娘要是也这么做,实属正常。   很多人都对王繁英没有出面支持或强烈反对官家的出兵计划感到疑惑。   种师道手搭凉棚眺望远方:“娘娘说她算了一卦,占卜的结果是晦暗不明,胜负尚未可知,不吉不凶。娘娘信中说,会有怎样的结果,要看李乾顺怎样应对。不是事事都注定。中宫要等事情有了更明显的征兆,再做决定。”   郭成等人对视一眼,暗自叹息。   种师道气定神闲:“王娘娘说官家生平不爱爬山,或许是没料到在山上作战有多难,本官打算请官家阅兵。”看起来王娘娘对此也有些担心,是啊,只要西夏王的头脑还很正常,有高过天祚帝的思维能力(天祚帝也是在压倒性兵力的时候才御驾亲征),就不会以卵击石,亲自带兵正面迎击官家。只要西夏王选择躲避、防御,大宋进攻时需要付出的成本就太大了,李乾顺只要熬过五年,不被逮住,就能拖的大宋不得不放弃作战计划。   然后他们就在二十里地的地标亭子里,无聊的探讨起所有人都喜欢爬山,山色多美,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官家为什么不喜欢爬山呢。京城附近的山,官家不常去玩,山上的宫观也不肯拜,就连泰山封禅都不乐意——官家好像真的很不喜欢登山,那么多词作里也不肯写《登山即景》,但有许多《观山有感》。   郭成没参与议论,还有点搞不懂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心里盘算着附近那一座山上适合供官家阅兵。禁军厢军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兵,都不善于山地作战,番兵倒是适合,但大伙都觉得官家不能单独带番兵作战,官家自己是这么想的么?   王舜臣的职位半高不高,也被带上来迎候官家。   派出去的人飞马回报:“官家已经到了三里外!”   等到林玄礼看到官员们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衣冠整肃,连长眉和胡子都用随身携带的小梳子梳理了一下,端端正正,在这闷热的午后,在城外的官道上恭候多时。官道暂时封路,往来的商贾都不许经过。   林玄礼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绢质圆领袍,里面还有一件极其纤薄的中衣,在阳光的照耀下,衣服是半透明的,肌肉轮廓隐约可见。官家不用下马,可他见到种师道还是忍不住跳下马:“老种,好像我每次用兵都喜欢带上你。”   种师道心里苦,又不能挑三拣四,比起燕云路经略安抚使,秦凤路经略安抚使这一职务也不差什么,不容官员自己挑拣官位。只是伺候官家一个人出兵,比治理十几个州都难。“老朽没有什么本事,全仗官家错爱,一向尸位素餐,不能为国家为官家做些什么,深感惭愧。”   林玄礼的目光扫过在场官员,知州一级的官员都能面见官家,但是他记忆力这些人的名字和脸不大对的上,倒也无所谓。看到他们神态各异,基本上都没有‘见到官家、要和官家一起出征’的兴奋感,显然是也不赞同出兵的:“朕要攻西夏,另有原因,还不曾公诸于世。稍后告诉你们,别着急。兰州知州赵明儒,兰州通判朱瑞何在?”   官员们隐约看见行军队列之中有一辆木笼囚车,车里有披枷带锁的几个人,显然这就是原因。   被点名的两人心里一突,紧张兮兮的走出来,一揖到地:“臣赵明儒/朱瑞叩见官家。”   林玄礼打量这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你们那儿的嘉禾,生长的如何?”   二人赶忙道:“如今株高三尺,麦穗灌浆饱满硕大,在旱地和水田里均生长的很好。”   林玄礼微微颔首:“朕会亲自去看看。”回身翻身上马。   种师道看官家单独点名,就觉得他们俩肯定有问题:“官家是将各州的嘉禾都瞧一遍,还是单瞧兰州所种的嘉禾?”   林玄礼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他们:“岂能厚此薄彼,顺路的我都要瞧瞧。”   李进高呼:“官家英明。”   种师道笑着称是,又说起:“凤翔府最近热闹的很,请官家多留几日,体察民情,与民同乐。宁夏平原中,那些归附过来的党项人之中,有许多能歌善舞的,都要来凑热闹。”   秦御史帮腔道:“种相公此言有理。”   侍读学士们也说:“正好瞧瞧番子们是否赤心爱君。”   张商英觉得不对劲,但现在不适合说。   林玄礼只看了李进一眼,就觉得头疼,幸好这厮没有继续说是他举报的这俩人弄虚作假,要不要在正式场合下天下不来台。“再说。”   众人簇拥着官家,后面跟着仪仗随从和三万骑兵,骑兵去军营安营扎寨,官家和二十名文武官员还有行囊等物在城中安置下来,三个披枷带锁的奸细被带到军营中,严加看管。   林玄礼本来想立刻开会,阐明这次战争的原因和必要性,很可惜乡老和当地名门望族都来叩见官家,还有些明年要去考进士的举子,也都来叩拜。   仪式还是要搞一搞的。   城里城外,沿途的百姓满脸期待、欢声笑语,箪食壶浆的迎接。   这一忙就忙到了当天夜里。   华梅惴惴不安的禀报:“启禀官家,李进求见。”虽然只是个八品巡按,官职小,但有资格随时求见官家,可以任意上书。 “他说有一件机密要事要禀报,与官家的出征有关。”   林玄礼在左右翻了翻,叹息道:“我的平心静气丸呢?传他进来。”   拿出一个银盒子,摸出几颗水果软糖,夏天稍微有点黏,洒了更多的绿豆淀粉来隔离。   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被气到失态。   软糖当然是用明胶做的,明胶从动物的皮骨中提炼,其实这就是果味加糖皮冻,因为生产技艺不可控而且产量不高——有时候莫名其妙的有点腥味,到现在也没有正式进入厚土糕点铺的出售清单中。   不到片刻光景,李进趋步进屋,行礼之后,也知道官家不待见自己,直接就说:“启禀官家,秦凤路上下,万众一心,都准备施展缓兵之计,设法拖延官家出征的步伐,劝您回心转意。”   林玄礼惊诧道:“你的人缘很好么?你怎么知道?”   你是钦差巡按,不是本路官员,他们有什么机密事件应该瞒着你,不应该叫你知晓。   “没有人告诉臣。臣也反对官家御驾亲征,现在西夏无罪,地处偏僻,往来稀少,官家要灭他们不容易,得不偿失。”李进没等官家反驳自己,赶紧把话题扯回来:“臣在岐山游览时,道观中供奉林真人的画像,泥塑麒麟神像,观中道士都说知府要请官家上山游览。下山路过的几个县城,城中善于杂耍百戏的艺人都被各州官员点名叫走,一路上要准备盛会。臣回到凤翔府时,又听说满城上下打算破开先例,在六月办庙会、灯会。臣巡按各地,和地方官素无往来,全凭观察发现问题。”   林玄礼心情复杂,我最喜欢的种师道他们要晃点我,讨厌死的李进反而发现了端倪:“……很好。你很好。”   李进正色道:“臣以为官家应当打道回宫。官家坐拥四海,垂拱而治,不可事必躬亲,官家一动,大宋的人心都跟着动了,这反而不立。官家从谏如流,已经扭转了各地重武轻文、厌弃文弱长者的问题,还请再听臣一句劝,请官家放下执着,听听州府官员请官家回宫的原因。”   林玄礼指了指桌上的软糖盒子:“说得好,赏你一盒点心。歇了吧。”   李进前脚一走,张商英随即求见:“种师道这不是打仗的态度,迎候官家时,不够庄重。”   林玄礼叹了口气:“这就非得是为了绊住我准备的?就不能是为了迷惑李乾顺吗?”   张商英也为之叹息:“官家!您带了三万骑兵,难道是来此地过节的?如何迷惑的住?”   ……   雄武军、向德军、宾德军、彰化军、平凉军、武胜军,这六军六万人是原本秦凤路辖区的驻军。   德顺军、镇洮军、镇戎军、通远军、积石军、怀德军,这六军,共计六万人则是宁夏平原内驻扎的驻军,一部分驻扎在边关城寨中,其他人则是分散开,每个州里养一万人。   十二军的指挥使、总管、监军都赶赴凤翔府迎接官家,一起开会。   旁边熙河路、泾源路、利州路也都派官员前来旁听,听从官家的调度安排。   林玄礼闻闻身上沐浴后的青木香,手里拿了一柄团扇,自己扇着风,施施然来到节堂开会,看着四十多人济济一堂,都站着恭候自己,也不叫坐下:“朕带来了三个西夏奸细,准备在宣布出兵时杀了祭旗。”   没有一个人表示吃惊。   林玄礼的脸色暗暗的有些难堪,心里也不太舒服:“这三个奸细,试图窃取京郊火器营中的机密(我是这么猜,用刑之后也承认了),还在京城中散播谣言,挑拨朕和皇后之间的感情,挑拨太子与朕的关系,诽谤朕的私德(路上收到的皇城司奏本,还有小豪猪的信上都这么说)。这两件事都该死罪,朕不能只杀了奸细,放过首恶。诸位臣公,朕有意灭掉西夏,你们有何良策?”   在场官员都没听说过那些谣言,在这里,每逢兄弟不和、叔伯和侄子有了纷争,都用官家的高尚行为来教育他们。   官家没明说谣言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但他们从历史书上找了找,各自都有许多不妙的、或者是特别不妙的猜测。明白官家为何一心要灭西夏,也知道真不好劝。   种师道估计自己的计划已经暴露了,本来以为能拖住官家两三天才暴露呢,也就实话实说:“启禀官家,西夏一向可恶,不怀恩,不畏德,一心挑衅,与鬣狗无异。但要灭掉西夏,却是难上加难,官家请看地图。”   林玄礼皱着眉听他解说。   “大宋攻入西夏境内,开始时必然是势如破竹,等到深入西夏境内,情况就不同了,和当年神宗时一样。李乾顺会带着妻儿逃跑,不会亲自迎战,只要他跑,我们就追不上。他往北跑,有辽国可作依靠,往西、往西南方向都可以。留在边关的军队应该有五万之数,若在崇山峻岭之中周旋,能挡二十万军队。大宋军队分做几路军,深入西夏境内,后路容易被截断,我在明,敌在暗,而且不熟悉地势。”   [成吉思汗能灭了西夏,我就灭不得?我又不要西夏的公主王妃,我就要立威。]   [成吉思汗的将领战斗力怎么样不清楚,但显然比大宋的军队更野蛮,野蛮疯狂。]   [但李乾顺会跑这一点太真实了,我之前见的都是梁太后、耶律延禧、斡鲁补这些不正常的家伙,正常的皇帝不会御驾亲征,都在后面躲着呢。]   种师道点名叫几军指挥使来讲《火器在山地战中的应用》以及《如何在山地战中克制火器》。   这题目挺大,足足讲了小半个时辰。   林玄礼听的连连点头,有些欢喜。   [乾顺手里虽然没有火器,也没有制作方式,但他肯定掌握了数据,研究透了。 ]   [没有火器研究如何反制就等于是闭门造车。]   [但是这指挥使说得对,那是山,重型火炮难以在山路上行进,军队没法抬着发射火箭的床弩满山跑。现在的山路也不算什么正经山路,敌人容易躲藏,更容易设下滚木礌石的陷阱。万一被他们俘获了火器,朕就他娘的亏大了。]   [六哥:冷静啊礼子,决不能让李乾顺得意的唱《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这首歌。]   [呸呸呸,不吉利。]   一直讲到西夏山势地形、河流城寨、运粮路途、存储粮草容易被破坏,后续补给困难会导致当年五路伐夏的悲剧重演……   姚雄试图说的婉转一点:“官家,这西夏境内的山,未经修建的多。山上可没有青石小路、铁索栏杆。山上道路崎岖,半个月没人走过的地方,那小路就被肆意生长的树枝野草覆盖住,非本地人绝不知道。有些地方牵着马,马都上不去,官家,大宋的火器虽好……”   但是很难搬到山上!也很难运用在狭窄崎岖的山路上,从下往上的射程和在平地上的射程不一样,这个试过了,距离几乎能缩短一半以上,而且缺乏实战训练。   林玄礼微微皱眉:“山路崎岖,西夏人在这样崎岖的山路上设伏么?伏击谁?山与山之间没有大路?商旅们惯用的商路?”   姚雄只好举例说明。   种师道凝重的说:“以上这些问题,并非决定性的因素。官家,最重要的是,李乾顺在西夏境内竟然算是个贤明的君王,现在这些西夏人也宁愿为其效死力。官家虽有仁君之名,但西夏境内不曾传诵官家的美名,有道是‘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官家广施恩慧,也不曾有一分一毫落在党项人身上,反而是李乾顺待他们宽厚仁慈、节俭朴素,唯才是举。对于李乾顺来说,人心可用。   对西夏人来说,大宋是不义之师,他们虽然不敢做什么,但一定不肯顺服,要镇压以十万计的、不顺服的百姓,需要分兵数万。大宋可以号称三十万兵马,但算上官家带来的三万骑兵,总共十五万军队。”   [深受西夏人爱戴的李乾顺…真特么恶心。]   [李乾顺就不能压迫盘剥一下西夏人吗……]   [他大概也知道,如果不做个明君,就要亡国。靠。]   种师道总结道:“官家若要战胜西夏,侵吞土地,不难,要想彻底灭掉西夏,难。汉武帝坐拥精兵猛将,也没能灭了匈奴。恕臣力有不及,不能为官家分忧解难。”   各军指挥使们纷纷表示赞同。   林玄礼叹了口气:“继续说。”   种师道在地图上指指画画:“官家要教训李乾顺,臣以为可以,而且不难。他派了三四个奸细,臣等出兵为官家夺取他三四个大城,给李乾顺以重创,又不必深入腹地,不会逼的他逃窜。虽不能消官家心头之恨,但这样的成本最低,又可以宣扬李乾顺的罪行,令西夏百姓悉知。”   魏季礼在旁边突然开口:“官家,您还记得六国论吗?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大宋雄兵三十万陈列边境,宗主国问罪于臣属国,臣以为不必发兵征讨,可以令西夏王割让城池赔罪,以消官家心头之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在晚上十点之前都没写出来,就纠结于打不打,输不输的问题…等我想明白也太晚了!!困死_(:з”∠)_ 第197章 派人出使西夏(虫)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魏季礼,提出了一个逼迫西夏割让城池赔礼道歉的美好建议。   这可以给西夏一个十足的教训,一次稳准狠的羞辱,又能避免任何危机,就算大伙费尽全力也没能拦住官家想要御驾亲征的心,这个战略计划也能保证官家安然无恙。打打边关的城池是不会有危险的!   种师道连连鼓掌:“魏相公妙计啊!”   众人纷纷附和:“真妙!”   “正该如此,大宋乃是□□上国,岂能轻易灭掉一个臣属国。”   “诛其罪,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悦。官家且耐心些,等到李乾顺老迈昏庸,西夏百姓民不聊生时,大宋自然能灭了西夏。”   “魏相公真乃辅国之臣。”   不想打仗的指挥使:“真是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   魏季礼矜持的点点头,颇有些得意,又不好意思明说。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说实话这样也蛮爽的,刚刚他们提出的地形、人心、民心、军力等各种问题,也确实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别说是古代,就算到了近现代史上,也有一些土地因为诸多原因没有强行收服回来。发起战争时,确实得有足够大的赢面才行,不能一时兴起。心里精分的探讨了三千字,沉静下来,问:“魏季礼,你怎么想出来的。”   魏季礼略有点尴尬,心说,因为最近在写文章骂秦始皇,指桑骂槐——官家派人出海求仙求药、官家热爱练兵和修路,官家想在度量衡方面定的更精准更微细,凡此种种,就差一个修造宫殿和收入六国佳丽,就能和秦始皇对等了。   再加上官家要辽国割了燕云十六州,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又听到种相公分析这么长时间,显然在边关少量侵吞推进要比直击西夏都城的危险性更低,道理都懂了,这还有什么难的。“种相公讲得清楚,臣又想起官家收服燕云十六州的手段,这才偶有灵感。”   种师道正在自我怀疑,自己为什么没想到逼人割让城池这一招,能不能成功另说,能提出来就很不错啊。“讲得清楚,也不如魏相公高瞻远瞩,豪气干云。”   官员们立刻开始夸夸模式,在这一刻放下成见,放下地域歧视,放下对魏季礼出身的嫉妒和轻视,把这个计划夸出花来,旁敲侧击劝官家赶快同意。   魏季礼这位丞相一向不太受人尊重,很多人都认为他能入驻政事堂,全凭他是当年先帝所选的秦王府长史,从官家年少时就跟着,又占了官家喜欢旧人的便宜。但看起来官家对他的偏爱不多,比起褒姒一样的王安石还差得远,他的文采平平,普通进士水准,执政方面也毫无优异表现。他和其他人比起来,更缺乏在地方上执政的经验,进士出身,就当过知县,没做过知州,更别提知府了。   林玄礼不太清楚这些臣子之间的歧视:“好了,今日到此为止,朕要三思而后行。你们两厢都做好准备,想一想若要派人出使西夏,派谁更合适。”   魏季礼:“臣觉得自己就很合适。身为丞相出使辽国,奉命训斥李乾顺,必能令其惊惧,俯首认罪。”   童贯刚刚在努力学习,看紧张的局面缓和下来,这才开玩笑道:“若说出使外国,小人看在座诸位都没有小人有经验。官家若派小人前往,还吉利。”   林玄礼没太搞懂怎么吉利,不论是谐音梗还是太监出使的典故,都没有什么特别吉利的,眨眨眼,看着他。   童贯冲着北方飞了个媚眼。辽国那边,他一出使,带着收服燕云十六州,官家亲自毒杀了天祚帝,这还不够吉利?   林玄礼恍然:“哈哈哈哈真是吉利啊!妙哉!”   哄堂大笑,感觉是个好兆头。   边关的文武官员都晓得火器的重要性,但他们也都很清楚,西夏没有能力大规模生产火器。制造火器对大宋来说都是个沉重的负担,用掉了大量铸钱的原材料,耗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需要靠卖过期产品回本,要不然都怕支撑不住,这还是一个地大物博的国家,这还没算在演练时烧掉的钱。对于丢失宁夏平原的西夏来说,要想研究火器、制造火器,并训练一支军队,很难。   不是窃取到机密就能行,就好比偷光了状元郎的书,就以为自己能考上状元一样,西夏太幼稚了。   比起窃取火器,更恶毒的是试图挑拨官家和太子之间的关系,造谣生事,一旦让他们离间成功,大宋得乱多少年,一旦太子真产生了什么怀疑,在继位之后推翻官家现在的政策,那就完了!偏偏去问罪时不能直接说这一点。他们越琢磨越觉得可怕,接近三伏天的日子里又出了一身冷汗。又都瞧魏季礼,当年的魏长史能被官家这样重用,显然是兄弟情深的铁证。   暂时散会之后,先更衣吃饭,议论了一上午。众人的衣裳都被汗湿透了,除了官家之外,其他人都不敢扇扇子避暑,退下之后大喝了几碗香糯饮、薄荷水。   林玄礼用湿毛巾把自己擦了一遍:“看起来我是有点冲动了。”   童贯帮他擦后背上的汗:“官家,小人写的那本书,您不赐给李进读一读么?”   林玄礼嗤嗤的笑:“我估计他学不会,还得上书劝我不要留恋甜言蜜语。”   童贯低声笑道:“这要是让李进与我一同出使西夏,只怕他是有去无回。李乾顺装作心胸宽大的样子,可他还能大的过官家您?”反正一个八品小官可能会因为意外死掉,也有可能第二次名扬天下,等官家瞧见李进怒斥西夏王的对话记录时,准能笑的倒在床上打滚。   林玄礼现在就很想笑:“哈哈哈哈。把大宋最会说话的人,还有最不会说话的人一起派过去。”你把他夸成花,李进把他骂成牛粪,笑死了笑死了。   下午,鲁达是被枢密院亲自下命令调过来的,他赶路十天,才从东北榷场赶到西北,就听说官家昨日进城的消息。刚到府城衙门报道,就被人叫住,直接引入正厅,拜会官员。   州府官员正在济济一堂的开会,凤翔府沈知府看经略安抚使不在,就用一副委以重任的语气说:“你来的正是时候。这件事非你莫属,你要去陪伴官家游览西北风光,王庆为你们引路。鲁达,劝官家想着点西北还有贼子虎视眈眈,为了辽金两国的和平发展,不能对西夏用兵。”   鲁达有些失望,以为自己是被调过来打仗的,扛着二十斤熟铜棍来的!一直以来在爬山方面颇有天赋,什么荒山野岭都能如履平地,和好朋友们喝酒练拳的时候都说,要是在山上步战,鲁提辖一个人能守住一座关隘。   现在心里只有两个小问题:第一,为什么要劝这个?第二,为什么是俺劝?“小人不知道前因后果,怎么说话?”   沈知府指了丁书吏:“你和王庆给鲁达讲清楚此事的前因后果。事关国家机密,不许外泄半个字。”   “遵命。”   做完科普之后,王庆和鲁达这两个熟人被送来陪官家玩。   “官家还记得俺鲁达吗?”   林玄礼见他长得真是英雄模样,身高体阔,膀大腰圆,二十多岁的人已经长了满脸络腮胡子,气质开朗又洒脱,甚是喜欢:“好啊,鲁达,朕当年看你就很有气魄,现在一见,果真长得好。你今年成亲了吗?”   鲁达有些无语:“回官家,没成亲。刚出孝期不久,习武之人打熬筋骨,不近女色,娶老婆做什么。耽误了人家青春。”   他单身也知道娶了老婆得花心思在家里,什么画眉之乐、鱼/水/之/欢,多浪费时间,若不在家里浪费时间,那妇人还孤单的可怜,干脆不娶,轻松简便,无牵无挂。   林玄礼快快乐乐的站起来,抓着他的胳膊捏了捏,又捏到肩膀,粗壮坚硬,如同牛皮包裹着铁锭:“来,让我瞧瞧你如今有什么长进。”   鲁达:“口渴得很,官家赏我一碗酒喝。”   喝了两碗酒打了一架。十分舒爽。   李进又来求见,很不赞同的看着光膀子、胸口和手臂上都被打的微微发红、浑身肌肉充血壮大的官家:“官家,臣以为以天子之尊,不应该在筹措军阵大事时,和几个小官厮扑游戏,还喝酒。一时热血上头,恐怕不能公允”   林玄礼打断他的话:“听说你武艺也不错,过来陪朕玩玩。”   “恕臣无礼。”李进挽起袖子,露出缠着绷带的大臂:“臣难以从命。上个月在丹州与人口角,臣被砍了一刀。伤口刚刚愈合,现在还有些不便。”   尤其是拱手作揖时有点胳膊疼,得用左手抓着右手。   林玄礼顿时大怒,朕这么想打你都没有打,呃只是让童贯打了你一次,后来就一直忍着了,谁敢因为你嘴欠就砍伤你?“砍你的是什么人?治罪了没有?伤在右臂上,你还能写字吗?”   李进神色淡然:“官家请放心,罪犯已是斩监候,臣双手能写小楷。”稍微停顿了一下,就开始劝谏官家,不要在决定是否发起战争的时候跟人打架,热血上头冲昏头脑会做出不理智的决定,而大宋需要官家冷静。   “此言差矣,不可以怒而兴兵,朕跟人打一架,怒气消散出去,才好慢慢想这次作战该如何安排。”林玄礼有些无奈:“你来求见就要说这个?”   “不是。臣是为了兰州嘉禾而来。”李进:“官家何时动身查看?”   ……   京城,皇城司中,西门虎兴奋的握拳:“你真是西夏奸细?”   高俅翘着兰花指坐在旁边掏耳朵:“啧啧啧,还能这样不打自招?”   一被带进来还没用刑就吓尿的王多宝和赵老实懵了:“二位差爷,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你们抓人的时候…不知道?”   西门虎啪啪啪的拍自己肌肉大腿:“害!这个事儿呢!主要是你们招的太快了!别的被抓住的奸细,到了衙门里都得三推六问,好好审一会子,你们俩还挺乖。”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本意是为了应付官家的命令、镇压谣言,就抓着造谣的就说是西夏奸细,反正被抓的全是些不三不四几进几出的混混,别说达官显贵了,连一个普通百姓都没有,拿进来拷问一番,就按照造谣诽谤治罪。没想到这俩货居然是真的!   俩人自陈这不是西夏王的命令,是他们自己觉得有机可乘,就跟风造谣,想要搅乱局势。   高俅心满意足:“那不重要!嘻嘻,只要你们是西夏的探子就够了。”官家原本就师出有名 ,不需要抓更多的奸细,之前西门探事使不愿意把人屈打成招,高俅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也没把普通的流氓屈打成招,现在总算逮着真的了!   是政绩!   赶紧进宫禀报娘娘和太子。   王娘娘和太子都在勤政殿里,太子被奏本淹没,正在一本一本的认真阅读,竟然到现在还有人上奏劝皇帝不要出兵。赵森喃喃自语:“时间错开的太多了。他们收到消息晚了数日,上奏,奏本到达时又晚了数日。倘若能让消息瞬息千里,那才真是神仙手段。”如果能那样,国家疆域还能继续扩大,能被统治的范围就广泛的太多了。叔叔想的真好,可怎么能做到呢?   王繁英在窗口的美人榻上盘着腿,丢新制的‘大观通宝’占卜这次出兵的吉凶。分析没有准确的结果,占卜也没有准确的答案,这次还真是扑朔迷离。但现在卦象变了,可以用大吉来形容。   但她又不是全然相信占卜,得知道是什么导致了卦象的转变才能放心。   ……   凤翔府中,又开了两次小会,决定派魏季礼出使西夏,前去问罪。料西夏不敢谋害大宋的丞相,副使也安排了两个精明强干的文武全才,一旦西夏想要谋害使团,凭借他们的战斗力有能力保护魏相公突破重围,回归大宋。   “你们就说是从京城来的,前往别透露朕已经亲自领兵抵达凤翔府的事。各地关隘都已经加强戒备,禁止百姓通过,他们要想得到朕在这里的消息,难了。”林玄礼研究了一下现在的兵力安排,略一沉吟:“西夏奸细给太子的身份造谣的事,不要写在国书里。直娘贼,被人泼脏水反而不能明着骂,要不是我年纪对不上,我就说李乾顺是我儿子。凸(艹皿艹 )!”   [同龄人没法玩年龄梗。]   [你他妈给我跪下来叫爸爸!]   [诅咒他在死后穿越到bl□□里作受。]   [六哥:太恶毒了!呕。]   魏季礼吓得差点没拿住自己草拟的圣旨,稳了稳心神,捧上去:“臣写了两份,请官家御览。至于方才那样的话,请官家谨守口业,休要妄语。”   众人赶紧劝:“官家,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就不必说了。”   “官家乃是清白之躯,梁氏污秽不堪,岂能同日而语。”   “官家!您这样信口雌黄,史书中流传下去,令后人作何感想?有损君王的德行!”   童贯嬉笑道:“您这话一说,李乾顺可要乐死了。”   林玄礼被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大道理,逼着自我检讨了一下道德水准,承诺再也不玩伦理梗了。 “把黄嘉杀了,人头带上。祭旗的三颗人头缺了一个,到时候拿猪头顶上。”我又可以红烧猪头了。   魏季礼道:“臣以为带一个活的黄嘉过去更合适,令他们当面对质。”   林玄礼:“哈?”   沈知府反驳道:“倘若黄嘉一心效忠,抵死不认他是奸细,李乾顺口称是贼子污蔑,更有甚者,是大宋污蔑他们,勒逼西夏索要城池,到那时候魏相公岂不难办?”   姚雄也赞同:“臣以为连人头都不必拿,只说他的奸细败露了,这样更合适,叫他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败露。”   众人群策群力,议定了一切事。   魏季礼率领使团出使西夏,宗主国的使者,自然是前呼后拥,仪态非凡——没带李进。   林玄礼估算他们来回要两个多月,自己也别闲着了,去看巡视各州的嘉禾到底怎么样。处于保密的安全起见,自己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走马承受’的官职,这职务也是在一道上巡查军政要务,直接向宫中禀报。   除了视察嘉禾的种植情况之外,就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只带了十几个人,但格外增添了王舜臣和鲁达,两人一个神箭手,另一个在马上步下少有对手,这次出行非常安全。   兰州知州赵明儒和兰州通判朱瑞,这两个人谎报了嘉禾的生长状态,但在官家亲自拎着尺子下地勘探时,发现误差没有李进说的那么多,误差在一种可以接受的状态中:“你们从实说来,到底有没有谎报?”   植株本来没有那么高,但连日来的暴雨冲的泥土移动,测量的不那么准,令人逃过一劫,逃脱升天。同样因为暴雨,很难分辨,这是被雨打弯了腰的庄稼,还是本身没挺起来。   二人心里一阵狂喜,连呼上天保佑。   直到官家从怀里掏出一卷绢画,画上准确描绘了嘉禾每半个月的变化和应有的生长进度——画院翰林蹲在观稼殿足足画了一整个夏天。   林玄礼对照了一下,又拿出游标卡尺量了量:“呵!呵!”   ……   对于西夏来说,本来平静的日子被突然到来的宋朝使者打乱。   西夏边城早就得到了大宋派人通知,飞马去禀报西夏王。国使在验证旌节之后,不会被阻拦,也不用得到批准,直接会被护送进京城。   李乾顺不想让宋朝使者深入西夏腹地,他们一路上所过的关隘太多,见到的百姓和驻军太多,会把西夏的所有机密情报都泄露出去,虽然现在十多年不打仗了,但他相信两国都对终将到来的战争做足准备。   思量再三,和丞相商讨了数次,下令:“请宋朝使者就留在巢城,孤王亲自前往巢城,领受大宋皇帝旨意。”   丞相退下之前又不放心的叮嘱道:“陛下小心,以赵官家那难以捉摸的脾气,他既派了丞相做使节,就有肯能改名换姓,混在使者队列之中,亲自来观察西夏。臣会告诫他们,对使团上下,都不许失礼。”   将军们不需要做兵力评估,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李乾顺点了点头:“朕知道。”   退朝之后回到书房里,书房旁边有一间小屋,悬挂着大宋赵官家的画像。这不是朝廷所赐的真容图,而是西夏的探子在汴京城内收买了一个画师,趁着官家有规律的出门游览时,悄悄画的他的容貌。   画上的人确确实实是个美少年,眉梢眼角略带笑意,得意又轻狂,剑眉星目,高鼻梁,轮廓柔和但气势很足。   西夏王每天悬挂他的画像,每天都看着这一生之敌,仿效头悬梁锥刺股来激励自己。   富有四海的赵官家都在清心寡欲节俭度日,努力练兵、厚待百姓,四面危机的西夏王又怎么敢放松懈怠呢?   王后缓步走到门口,柔声询问道:“以前数次,宋朝派遣使者来册封、恩赏,都带到京城来,为何这次不行?”   李乾顺眯起眼睛:“以前的使者是什么?礼部学士,翰林庶吉士,不过如此。这次来的是一位丞相。他们大宋的丞相,没有易于之辈。我感觉情势不妙,若有什么变故,你带着太子往辽国逃去。”   太子,辽朝公主所生的嫡长子,他们母子到了辽朝,辽朝必出兵劝阻。辽国的少主年纪渐长,李乾顺知道,没有哪个年轻人愿意过仰人鼻息的日子,正因为大宋很强,辽朝才会帮助西夏,而且是不得不。   直到十天后,和大宋魏相公在巢城相见,听他读了那严厉的训斥,以及言外之意‘搅扰宗室之亲、分离骨肉之情’。   李乾顺都懵了,他仔细嘱咐奸细们,不要引人注目,除了火器之外不要节外生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20 03:19:01~2021-03-21 03:2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sphier 100瓶;此人悲剧、阿九 40瓶;书虫0~9 7瓶;远去的铃铛 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8章   大宋使团不能明说西夏造了什么谣,在汴梁城施展了怎样恶毒的绝后计。   但翻译准确无误的用双关语巧妙传达了魏相公的意思。   一个宋朝使团和西夏朝廷同时心领神会的双关语。   西夏王李乾顺嘱咐奸细们要低调仔细,不要惹事,现在不愿意也不能承认自己派了奸细过去,更别提大宋使团口中那含混不清的‘分离骨肉之情’的罪名。   就算他们把事情搞砸了,暴露了,被抓了,被杀了,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李乾顺震惊的表示这是无稽之谈,派奸细这件事是有人造谣、嫁祸。“岂敢。我图什么呢?”   西夏朝廷上下都表示震惊,不知所措。   七嘴八舌的抄着带有西夏口音的汉话,坚决反驳这种说法。   自从西夏废黜汉字汉语之后,官宦贵族被迫使用西夏文,对于汉语是当做外语学的,选修,非必修,任免官员时不再考核范围内。   魏季礼气定神闲的看他试图脱罪,每个人做了坏事,被人质问时,都在努力辩解没有,但说实话,你有没有这重要吗?官家觉得你有,西夏不是大宋的对手,你们有什么办法?   “汴京城中抓获奸细二十余人,外臣此来,带来了其中一个人的一颗头颅,供你们辨认,带上来。”   侍从之中有人带上来一个木盒子,又从木盒子里拿出一个人头搁在铜盘上。边关对于人头有特殊的腌制手法,没有腐烂,而且栩栩如生,看起来就是个有些沮丧的西北汉子。   李乾顺是真不记得派出去的奸细都长成什么样子,瞧了两眼真没想起来,就气定神闲的以手掩面:“我从来不看这些污垢之物。上国使者既然一口咬定,那就让人来辨认这个人的身份,传首边关,看看有没有人认得他。”   魏季礼微微一笑:“好,西夏王能令他落叶归根,那为最好。”   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   宋朝使者:你们派出奸细潜伏在大宋,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我朝官家大怒。   西夏王:我没有。   宋朝使者:我们有确凿的证据,奸细也已经招供了,你们应该尽快低头认错,求一个宽大处理。   并拿出了西夏文的官凭作为物证,上面的印章确实是丞相印。   西夏王:真的没有。   西夏丞相:有人盗用我的印!   宋朝使者:我们官家已经认定了这件事,希望你们能有一个良好的认罪态度,要不然事情会向难以估量的方向发展。   西夏王:说没有就是没有……赵官家想要什么?想要西夏王:道歉,或是约束去大宋讨生活的党项人?   宋朝使者:首先你得认罪。   西夏王:我没有,但你要是非说我干了,我也只能委委屈屈的被按头道歉,实际上我没有。   宋朝使者:证据确凿,抵赖没有意义。   (省略车轱辘话)   西夏王:好吧好吧就算是有几个党项人、西夏的汉人自以为是的想要窃取机密,讨好西夏王:。被宋朝抓住,那么你们想要西夏王:怎么办?王是无辜的。   宋朝使者:西夏推脱的太干净了。能让他的百姓,以为窃取大宋机密,挑拨宋主骨肉之情,能得到封赏,这种观点,不是普通的流民百姓能有的。必然有幕后主使。   西夏王:宋主一向宽仁,西夏上下不是他的子民吗?为什么要用对待外人贼子的方式对待我们?   宋朝使者:说的没错,所以宋主决定罚没五座城池作为惩罚。   西夏王:休想!我可以为我知道的事情道歉,也可以盘查下属,找到做这件大逆不道之事的官员交给宋朝治罪,但你一个丞相休想污蔑我,也别想让西夏割地赔款。   宋朝使者:倘若你不肯服从,我主动雷霆之怒,兴兵百万,西夏玉石俱焚,到那时悔之晚矣。   西夏王:不!   宋朝使者:你们已经惹怒了赵官家,现在割让五座城池赔礼道歉,可能觉得心疼,等天兵一到,你们损失的就不只是五座城池了。账要算算清楚。   西夏王:宋主是仁义之君,不会捕风捉影!   宋朝使者:西夏这么做就是自取灭亡。   西夏王:宋朝虽然强盛,要想覆灭西夏也很难。宋主曾经努力过,他曾亲临前线,他知道攻击西夏有多。   经过长达八天的商谈之后,双方达成一致观点:全面谈崩!没得商量!甭说了!   “没得谈了。本官比起苏秦张仪差的太远。李乾顺略优于七国诸侯。”魏季礼怒冲冲的带着使团离开西夏,离开时很顺利,没有任何阻碍。西夏是准备打完了再和谈,所以不能杀宋朝的丞相,不能让宋主在面子上台过不去。   李乾顺缄默又憎恶的盯着使团带来的礼物,一些出自厚土生春的套装首饰、花笺、精美的青花瓷茶具和兔毫盏、缂丝的腰带和屏风。这是些价值千金的礼物,宋朝就是用这些美丽又昂贵的小玩意把皇帝自己的商行、明目张胆的探子安排到各国的王都,还让各国那些短视的权贵对他们趋之若鹜。   难道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其中的危险吗?不,只是大部分贪婪、纵情享乐的贵族障碍了各国对宋朝的提防,就连西夏的权贵中也不乏有人走私厚土商行的物品——即使李乾顺已经一再表示对宋朝文化的厌恶。   ……   六月初,赵官家终于被人劝上了岐山,去看了看这里塑造的林真人和麒麟爷神像。   岐山是南岳衡山72峰之一,又很吉利。   随从官员数十人,个个跟着官家步行上山,说来奇怪,林玄礼身强力壮,爬山爬的微微有些气喘,反倒是一些须发皆白的老官员,登山的脚步轻盈便捷,丝毫不觉得疲惫。   说的就是种师道,这老头登山如履平地,还能扶着点官家。   林玄礼戴着遮阳斗笠,一根绸带穿过斗笠,系在下巴上,以免被山风吹走,他穿了一件雪白的直裰,看起来很清爽。摸摸自己硬邦邦的腹肌,试图找补一下:“我不常爬山,有些不适应。”   种师道含笑道:“夏天爬山就是比平时累一些。”   凤翔府沈知府也笑道:“天热干什么都累,再过些日子,秋收之后就该凉快了,官家要是乐意再来一趟,一定轻便。”   天上烈日炎炎,草叶晒的快要打卷了,山路边支着棚子,有准备好的凉茶、药茶,还有一些脆枣、蜜桃。   终于到了半山腰,见到始建于隋唐的通玄观,在大宋时改名资福宫,宫观看起来半新不旧,朴素雅韵,房屋构造还是唐代模样,宫观使带着道士远远的站在山路一侧迎接,宫观使是个退休养老的太监,所有宫观使都是退休养老的太监。   童贯并没跟着出使西夏,他只会说好话,不是很会骂人,他认得这宫观使,当年还有点冤仇呢。笑道:“蒋宫观使,好福气啊,岐山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宫观使和宫主(观主)介绍了这座唐代道观的历史故事,看了看碑文,又听了自从道观建成之后的神鬼妖狐故事。   林玄礼又去给自己上香,凝视着栩栩如生的泥塑,看着看着感觉不对劲,用黑漆来画眸子让眼睛乌亮乌亮的很正常:“这神像的眉毛头发……”   麒麟大概差不多是个长颈鹿的模样,但是本帅哥的塑像真的很帅,是美女看了能做春梦的水准。眉目俊美,金冠束发,金冠虽然是木雕贴金的,但是头发居然是真头发。   观主笑道:“是宫观使和贫道捐了头发所做。”   “好啊,真是至诚。”林玄礼肉痛的赏了一千贯,给他们造像诵经用。当夜就住在山上:“老种,闲着也是闲着,来和我秉烛夜谈。”   种师道正想和官家多聊一聊呢:“遵命。”   童贯:“官家,小人暂时回避出去。”去找宫观使!挤兑他!   史官在角落里呆着,不肯走。   山上入夜之后挺冷,官家桌上有一只玉壶春瓶,瓶子里不是酒,而是山上清甜的泉水,煮开又放冷之后喝着很舒服。   观主的寝室让给官家安寝。   在这干净清雅的屋子中,除了大量道经和文稿之外,只有一尊月白摇铃瓶,瓶子里插着一只柳枝做装饰品。林玄礼把玩着根雕手柄的拂尘,种师道坐在他对面的方凳上喝水,等人都走干净了。疑惑的问:“你们拖延了这半个月,我也冷静了。种师道,你觉得我领兵打仗有什么缺点?除了总喜欢身先士卒之外?”   种师道搁下水杯:“官家打仗的次数不多,主要的问题只有一个。”   林玄礼:“愿闻其详。”我还真有问题啊?   “缺乏等待战机的耐心。您总想着速战速决,是朝政离不开官家,迫使您心急。不论是坚壁清野,还是缓慢进军,用一两年时间来消灭一个国家,都不行,在您看来都太慢了。您来守金明寨,很快就是一场大战,秦王监军收服宁夏平原,是恰好赶上了出兵的好时机,您兴兵助辽平番,也是正当战争时候。”种师道慢慢悠悠的说:“古之名将,一辈子镇守边关,三四十年戎马生涯,能够打上十几场大战,就很多了。臣故意拖住官家,就想请您等,等到天时地利人和,再出兵覆灭西夏。”   “那我得等多久!”林玄礼脱口而出,随即叹了口气:“是了,欲速则不达。”比起我现在想要做的所有事,我向外扩张的速度真的很慢,一个正经龙傲天会超过我很多。但对于战争来说,不能我决定打仗,就带兵冲过来。兵力和武器不是战争制胜的关键。   二人又就兵法和宋夏多年战争展开讨论。   一边papa的打蚊子,一边探讨彻底灭掉西夏需要怎样的契机。   “李乾顺若割地赔款,官家您要凯旋回京。倘若他不同意,又当如何?”   林玄礼捧着脸,闷闷的叹了口气:“你们是合起伙来,不想让我亲自领兵打仗啊。实话跟你说,他要是不同意割地赔款,那就打过去。让郭成姚雄带兵,我得回京了。金国有点动静,辽主今年也快十五了,辽金之间停战三年,朝廷中预测可能又要开战。”   等到下山之后,就收到了魏季礼交涉失败的讯息。   林玄礼仔细看着使团的小校飞马送来的汇报,魏季礼详细记录了前因后果,西夏王的态度。“李乾顺敢做不敢当。朕带来的三万骑兵,在边关修整了半个月,到了上战场的时候了。”   三万骑兵分做三支部队,和镇守边关的驻军汇合,在约定的日子发起进攻。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今日还有一更。本来是打算仔细写宋夏交涉的,每次交锋扩充个二百字也不难,但是我觉得没什么意思,看着也不咋精彩,写着也没有激情……就这么缩略了一下。不想灌水,想写剧情。   感谢在2021-03-21 03:25:04~2021-03-22 02:4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萧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萧萧 40瓶;咪咪 20瓶;提灯夜话桑麻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9章   两个被军队带过来的,两个汴梁城里后来才抓住送过来的,总共四个西夏派来的奸细,在大宋准备出兵时,被斩首祭旗。   但猪牛羊三牲还是要准备,又把各路神明祭祀了一遍。   点兵点将,军队做足了准备,准备打西夏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军队能如期到达,那么在魏季礼等使者回到大宋境内的第一天,边关将士们会发起第一轮进攻。   五天之后,这三万禁军能兵分三路,携带更新的攻城武器,抵达西夏边城。继续发动进攻。   接下来就是治理的问题了,打下城池很容易,治理那些随时会作乱的暴民才麻烦。   官家亲自在凤翔府的城门楼上,目送这威武雄壮、斗志昂扬的军队上路。现在年轻人脸上大部分都没有刺字,只有真正的罪犯配军才会刺上罪行,看起来体面整洁了许多。每年高额的军费开支看起来也都花在了实际地方上,明晃晃的铠甲和兵刃耀眼如银河。   林玄礼只觉得这次筹划战争有点虎头蛇尾:[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六哥:总好过贸然发动进攻,然后因为旷日持久的战争让国库空空荡荡,民间征兵填补兵力,追着西夏深入更北之地的宋军一去不回。你要的是够本的战争,不是战争本身。]   [我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宋夏双方的国力和民力有同样的消耗,先耗光的是西夏还是大宋?等我征服这片土地,党项人会成为兵源,补充进来。]   [六哥:你这可有点军国主义的思想了!不能这么比,说好的只喜欢日本动漫呢?]   [开个玩笑……我是冷静下来了。反对的官员们说的没错,慢慢蚕食西夏的土地,稳扎稳打,成本小收益更大,还能加强统治和补给线。或者等到岳飞长大了,过来打仗。现在我要回去研究蒸汽机了。烧煤的火车到底是怎么推动运行的……锅炉、汽机、活塞、联动的车轮。修造铁路虽然要耗费大量的金属,本来可以制钱的铁,但是最近闲着没事算账算明白了,运输军粮或往京城运输粮草所耗费的成本,看起来不多,实际上也是天文数字。]   [六哥:好啦,以前有人计算过运粮成本,说的只是水运比陆运划算的太多。]   童贯看官家的神色平缓:“官家,您是准备留在这儿坐镇指挥,还是回京去?”   沈知府:“官家?”   林玄礼回过神来:“哦,没事。只是攻略边城,不需要朕留在这里,朝中大小事务更要紧。这几日就动身回京。等西夏什么时候有了昏君,或是水旱蝗灾,再往里继续吞并。”   又不是只有大宋会遭灾,哼,谁遭灾都会倒霉,倒霉就等着被打吧。   回去就研究蒸汽机,我一个人研究不明白就多找几个人一起干,现在的太史令看起来好像是个聪明人,物理学的也有不少优秀人才。   ……   李乾顺看着西夏文记录的,最近八天以来的会议记录。   在这八天时间中,白天和宋朝使者探讨国家大事,到下午和晚上就和西夏的满朝文武开会讨论,忙的不可开交。   眼下还放着两份朝中大臣的名单,一份是主战派,一份是主和派。现在朝堂上站边分文武,立场却截然不同。   “陛下,虽然臣也不敢保证,能抵挡住宋朝军队,但臣宁愿死战不退。”   “臣附议,党项人有血性,不要让宋朝轻易得逞。”   “派三名文官,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就想夺走大夏的边城,痴人说梦!”   “一派胡言。陛下请三思啊,咱们有错在先,宋主又屡战屡胜,宋朝兵力强盛,那位魏相公说的在理,割让五座城池赔礼,这虽然令人痛惜,但咱们可以带走城中百姓和一切钱财粮草。倘若不割让城池,只怕十五座城、二十五座城寨都要被宋朝占领了去,到那时候悔之晚矣。”   “割让土地虽然令臣心痛如刀绞,深感受辱,但是,这实实在在有一桩好处。”   “呸,揍不要脸,有什么好处?你收了他们的银子?”   “身为武将居然畏战!西夏不复往日的威风,都是因为你们懦弱无能。”   “骂他就骂他你们骂武将干什么!”   “就是,你们文臣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吗?一个个都被魏季礼说的哑口无言,一点为国争光的本事都没有。”   “#%……#¥¥#%”   “@¥%¥@”   李乾顺拍桌:“别吵了!!国家忧患近在眼前,你们还学宋朝同室操戈?你说,有什么好处?”   烦死了。赵佶的官员也这么容易吵起来吗?大概不会,正如贫贱夫妻百事哀,国家太平无事时官员们不吵架,有事发生时才会推卸责任。   “我不是畏战!陛下,自从十多年前那一战,我国元气大伤,青壮年的兵勇死伤过半,现在养了十年百姓,人口、成丁才正在恢复。若要和宋朝死战,能顶住三四年时间,直到所有男丁都死光为止。但是,宋主频频想要动兵,铸造大量更新更好的火器,虽然谁也不知道这些火器在山上交战是否好用,但他有这份心。   宋主他正当而立之年,又没有儿女,侄子年纪渐长,百官一定是人心思动,自然想用打仗来立威。   倘若陛下能效仿越王勾践,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暂时割让五座城池给他,宋主从此对西夏师出无名,再想动兵,只能去打别的国家。小一点的譬如回鹘、大理、交趾,大一些的如辽金,回鹘骑兵比唐时弱了一些,但来去如风,大理境内山势险峻易守难攻,交趾也是一样凭借气候可以取胜。一旦宋朝在这些地方出师不利,宋主必然倾其所有,攻打小国。   路途遥远,兵力民力的损耗太多,百姓怨声载道,到时候陛下可以与金国联合,一东一西,双管齐下,令宋朝两面受敌。被宋朝经营了数年的城池,依旧回归陛下麾下。”   李乾顺仔细听了他的建议,觉得很好,虽然耻辱,但未来可期,土地反复易主本来就是寻常事:“你说的很有道理。宋朝使者一行人现在走到哪里了?”   官员禀报道:“按照日期来看,宋朝使团已经离开我国境内。”   李乾顺叹了口气:“是啊,宋朝的使团离开,军队就该来了。”   他在和宋朝的魏相公商谈到第五天,才知道原来他们不只是问罪、要道歉赔款,还想要割让土地!立刻下令边关戒备——现在临近秋收,是来袭击的好时候。如果戒备了,就耽误秋收,如果不戒备,又会被敌人长驱直入,真是痛苦。   群臣知道他要拿定主意了,都屏息凝神,等他吩咐。   西夏王仔细沉思了一会,艰难的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派遣使者去宋朝,跟他们说,朕同意割让城池,只是有一个条件,宋主喜欢亲自领兵打仗,想必已经在来的路上,我要见他一面,亲自签订盟书。”   众人不解其意:“陛下这是何意?”下毒谋害他吗?   “陛下是为了百姓?舍地而不舍百姓,真乃仁君也。”   李乾顺苦恼的叹息:“拖延几日,把那牛羊马都驱赶回来,搬迁百姓,还有十几万石粮食抢收回来!” 割让城池不能附带许多丰收的良田和肥美的羊羔!带走牛马百姓,还能去占领一些回鹘的无主之地,艰苦贫瘠了一些,重新开荒垦田,修造城池,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作者有话要说: 想到头秃,最终还是觉得会割让土地,谈崩了也会。   啊啊熬来挺精彩的一段外交斗争被我写成啥了……o(╥﹏╥)o感谢在2021-03-22 02:46:53~2021-03-22 17:4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他年他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0章 章台柳章台柳   李乾顺嘱咐年轻的官员:“一定要追上魏季礼,在大宋境内也要追上他,边关如果开战,也不要去求见主帅、不要透露分毫。出兵的主帅不会放弃攻城夺寨的功勋,但出使外国的丞相也肯定不愿意放过这桩功劳,这足以让他封国公,封侯,名垂青史。赵佶他压得住党争,压得住文武之争吗?”   那位贪婪的魏季礼魏相公,一定会劝官家放弃征服更多的土地,仅收下五座城池,这是他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来的城池。   这年轻官员就是在朝堂上吵成一团时,站出来条理清晰的给李乾顺讲清楚割让土地的好处的人,姓梁,名章台,和已故梁太后没有亲戚关系,梁姓是西夏汉人大姓。   梁章台问:“陛下打算割让哪五座城给他们?”   李乾顺说了三个位置看起来不错的城池,这三座城池在山地关隘上,在宋朝看来是易守难攻,实际上这山长得有趣,对着宋朝那边是悬崖绝壁,对西夏这边是缓坡。而且山上只有几倾地种菜种粮食,水源也有限,寨子里能驻扎两千多人,虽然控制的山地范围很大,但是~费钱又费力。谁都知道,采集远不如耕种的收获大。   “你到了宋朝,主要就是商谈这两件事。宋主要亲自来与我会盟,还有具体要的城池。”   李乾顺严肃的命令他:“你要拖延时间,拖延到牧民百姓撤离,秋收的粮食晒干净,全部运走为止。”这大概需要一个月,百姓们要带着全部家当搬走,一个人都不许留下。   梁章台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肃穆的应下:“臣遵命。”   宋夏之间的边境很长,何止五座城池,有许多座,还有很多山和草木不生的沙漠。西夏只能做好全面防御准备。西夏派出的使者得到西夏王的命令,抄近路直奔宋夏边关的大路而去,要追上魏相公。   魏季礼离开西夏境内时匆匆忙忙,恐怕李乾顺突然糊涂的报复,扣留使团作为人质。回到宋朝边关就放心了,不急不缓的往凤翔府行去。   魏相公回归大宋,就是宋军发起进攻的信号。   边关将士们早就将从未见过的大火炮、官家亲自绘图研制的墩炮(原创者为戚继光)、还有那些更大的炮弹盘了一遍又一遍,这火器的铜壳上防锈的猪油都被他们摸干净了,厨子们骂着街,痛骂这些手欠的大头兵,京城来的两组会使火器的禁军高冷的抢走炖菜用的羊油,重新涂在火器上。   士兵们闻着手上有点臭臭的猪油,小声嘀咕:“是姚将军带头摸的,你敢骂我们,你敢骂姚将军吗?”   “就是,要不是姚将军说可以摸,不会坏,谁敢碰啊。”   现在终于可以拿出去用了。连着火器营提供的火炮射程和角度计算公式一起带上,实战尝试如何在斜坡下方攻击坡上的城寨。   姚雄又看到一辆车的车轮子后面没垫那些三角形的石头,正在缓慢又自由的向山脚下倒退,不禁大骂:“这该死的地方,怎么永远都是上坡!你们还不将滚木竖过来放!火炮、炮弹要是滚下去,砸死人了,自己爆炸了,横竖是个死!”   随即按捺脾气,问旁边的都虞侯:“算出来了吗?”   都虞侯拿着安装在一根木棍上的瞄准尺,按要求把木棍抵在肩膀上,对着山和城寨瞄准了半天,又翻着手册,记着数据,估算了山的高度数据,又结合山和城寨之间的角度,仔细计算抛物线,手册上有几道例题,他最近几年早就研究透了,只是一紧张算的有点慢。   “将军,有七成可能炸到鸦城内,如果炸在山上,也能有一片落石。但炮手可能会被震的跌落悬崖。所以最好在这个地方轰炸。”   姚雄研究了一会,又问做好准备的小组:“看明白了,记清楚了,爬山就爬到这儿,不能再高。”   小组:“将军您放心,一定能在这儿点炮。”   姚雄依旧不放心:“苏轼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们这些小子在山上,打旗号也看不见,如何得知自己爬到山上什么地方?”   小组也解释不清楚,但他们再三保证自己可以做到。 “将军只管放心,倘若做不到,小人等提头来见。”   姚雄叹了口气:“你们若是做不到,恐怕要从山上滚下来。”   火炮有一个组合套装,除了计算公式之外,还带有测算距离用的瞄准尺、以及抛物线计算本和几个常用的数据。在火炮射程不足五百米的时候,本来不需要弄这个标准尺,但官家在三个月前,在被群臣劝阻说山地作战不容易的时候,就在寝殿里一顿狂翻,最后是工部找出来翻出来压箱底的样本,一种能用目测距离和高度的、竖着的、镂空带有刻度的尺子。嵌在一根木棍上,当木棍抵在人的肩膀上时,视线和尺子垂直,测量的比较精准。   这东西在二十年前就被林玄礼叫工匠们做出来,因为一点用都没有,就搁置到现在。   这本是在□□的瞄准镜发明出来之前,用来测量距离计算角度用的瞄准尺,军迷都知道这东西,在射程不行的时候用不上,一旦射程足够远,就成了决胜关键的尺子。   通过实际试验证明这尺子很准。   涣城,天水寨,鸦寨,裹儿寨,金城,这五座西夏城池相距不远,其中有四座城寨在秋收粮食和戒备宋朝进攻之间难以抉择。鸦寨不担心这个,这破地方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种不了粮食,只关门守城。   攻城势如破竹,守城的坚不可摧。   城头上丢下去的滚木礌石能顺着斜坡一直往下滚,杀伤力比平地上高的多。宋兵顾着躲闪和蹲下用盾牌抵挡滚下来的木头石头,攻击之势稍缓——他们并不是进攻的主力。   这次进攻的战术不是靠人海堆上城头,靠的是人海掩护下的推到城下的火炮。   姚雄作为边关单独领军的将领,在回京述职时曾有幸被官家安排去火器营观看火器演练,看完那次之后,就魂牵梦绕,一直都想指挥打一炮试试。   另外有两支小队背着将近四十斤的虎蹲炮,还有十斤一个的炮*弹,拿着镰刀、朴刀,一路披荆斩棘往山崖两侧攀登上去。这两支小队都由善于采药的山民和番兵组成,背着几十斤东西,在没有路的山地斜坡上攀爬,对他们来说不算难。   虎蹲炮只有二尺长,射程仅有五百米。根据抛物线简单计算的结果,应该能擦着山崖,顺着山势,落进鸦寨里。   山民番兵背着竹筐,没入稀疏的树林中,缓缓向上方移动。   根本不在意会不会被西夏城中发现,发现了也会被当成瞭望、扔劝降信的人。   搬上来的木拒马能挡住这些滚木礌石,就在城下五十米处,城下往城头上射箭,等着山坡下更多的军械运上来。   战争就这样同时成五座城池开始。西夏其他边关的军队按兵不动,随时准备应付新的敌人。   大宋发起的攻击有效,炮火轰炸到城墙上时,炸的地动山摇,黄土飞溅,让西夏兵以为神佛发怒,雷公下降。但厚实的夯土城池没那么容易被打破,打掉了两尺厚、一丈直径的一个坑,坑后面还有将近两丈的厚度。   火炮的威力不可谓不强,夯土城墙是坚硬如铁,刀砍斧剁都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但这威力还不够,放了两炮就热的像是要烧起来的红铜炮身不能持续攻击,距离轰破城池还距离很远。   准度也不足以瞄准城寨的大门,大门其实不大,外包铁皮,里面是硬木,姚雄知道现在城门洞里一定填满了土和石头。   梁章台在带人飞马赶路时得知了消息,他知道时刚好是发动进攻的第二天,不敢迟疑分毫,继续带人往前狂冲,绕过交战区域,从还没开战的银城穿过去,到了宋朝边关城下,表明来意:“西夏王命我送一封信给大宋的魏相公。魏相公不久前出使西夏,与我主商量了一些事,你们都知道吧。现在我有急信送往魏相公处。”   两国交战也不阻碍来使,边将主动派兵追上魏相公一行人,他很快就顺利见到了魏季礼。   魏季礼见到这个一路颠簸、满面尘土的年轻人,真是满脸往下掉尘土,西北的沙尘不是跟人闹着玩的。又问明白了原委,他大喜:“好!迷途知返,未为晚矣。随本官前去见驾。”   ……   林玄礼还在凤翔府打包行李,告别知府衙门门口最好吃的豆花店——又吃了两大碗。喝着当地特产的西凤酒,准备带一些苹果回去。衙门里的厨子会做很好吃的臊子面,学了一招。   此地更有名的是钱儿肉,驴鞭切片,中间有洞,形状如同铜钱。   官家不介意吃这玩意,但知道这东西劲儿大,地方官也不敢把这种污垢之物端上桌来,只是提过,见官家不置可否,就没端。   当地还有一些水灵灵的美女,官家虽然不能干什么坏事,却可以微服私访,跑去尽情的听她们唱歌,西北民歌未经删减之前,火辣大胆,什么话都能唱出来。   林玄礼心满意足:“真是靡靡之音啊。《国风·郑风》大概就是这样的。”   [这就是昏君的快乐吗?听美女和帅哥对唱小黄歌,真滴快乐。]   [记了几首歌词,回去逗小豪猪玩~哥哥爱你~]   [这种歌真是不能带到宫廷里。我现在就是女主播的榜一大哥啊,啧啧,真有点爽。]   搞黄总能平复人心中的任何问题,如果不能,就加上打架和喝酒,林玄礼带着一个熊猫眼,心中一片安宁,感觉灵魂得到了升华。   魏季礼就在这时候带着梁章台出现在知府衙门外:“去禀报,魏季礼回来了,带来了西夏使者,一切都正如官家所愿。”   官家刚听完了上午份的黄歌,正在知府衙门里批阅奏折。朝廷里目前为止没什么大事,也就是某地暴雨遭灾毁掉了要秋收的庄稼,某地爆发泥石流阻碍交通,南方第一季的庄稼已经收了刚刚种下第二季的粮食,京城中的官员任免通知,外加主战派和主和派的官员互相弹劾,有人从政敌的诗句中发现了对朝廷怨望的词句。   林玄礼把发现怨望诗句的人批了一顿:朕连李进都能忍,这又算什么呢?不要小看了朕的心胸。怨望的也就是抱怨几句,真有怨言的人早就辞官了。   翻到下一本,就是李进严厉批判官家最近流连勾栏之地,听歌花费了近百贯的事情,说的就好像国将不国一样。林玄礼再批示骂他:没去御驾亲征就知足吧! 朕在治国时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休息时间你还管我玩什么?没耽误正经事就闭嘴,朕是体察民情民风,你心脏。   王繁英说太子妃的人选正在进一步缩小,40近20,赵森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看起来心思都在朝政和学习上,以及他申请单独去火器营视察,希望叔叔不要多心。   又看到狄谏上的奏本,这次仅在三百亲兵的保护下启程回宫时,问官家行不行,还要调动多少厢军保驾?林玄礼:够用了,大宋海晏河清,三百禁军足够。   太子的奏本简述了最近三天的朝政,还有:琉球和日本的使者前来,恳请宋主能约束国民——点名说是方腊和李蒜等十几个人,不要总去抢他们的岛屿、码头和银矿。琉球想要购入火器和战船,想求官家恩准。儿臣好奇日本为什么不探听火器的消息,命管驿暗中打探,日本人竟然认为火器不需要修行,粗俗可鄙,是下等人的玩意。   林玄礼摸摸下巴,对日本历史的记忆来自于电影,似乎在剑戟片里确实充满了对□□的鄙视,正经人谁用枪啊,就要武士那个装逼劲儿才带劲呢。但是要不要卖给琉球呢,那是一个独立岛国,很小,一直很努力,也没什么钱,后来还被日本吞并了。   童贯冲进门来,欢呼雀跃:“官家!大喜!魏季礼去谈的事儿谈成了!魏相公和西夏使者就在门口。”   “真哒??”林玄礼欢快的扔掉奏本:“让他进来!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难道之前是想给我一个惊喜,没说实话?这可不该,我都下令开打了!”   [爽死我了!!逼迫西夏割地赔款感觉比出兵占领还爽,不仅有攻城略地的快乐,还有种白占便宜的快乐。诶嘿。]   [别说什么打老实。没有那个国家会被打老实。唐朝打周边诸国,大宋打西夏,中国打印度越南美国,老实时间不超过五年。]   [西夏和大宋交战多少年,互有胜负,现在他被我挤兑的割地赔款,这倒是真有什么在天有灵,他们可太爽了。]   魏季礼进门来拜倒在地:“幸不辱使命,官家威德庇佑,大宋国运昌盛,西夏王愿意割让城池了!”   “好好,你起来说说之前为什么派人禀报朕,说西夏不同意?朕已经下令开战了。”   魏季礼如实说:“臣离开西夏行宫时,西夏王确实是不同意,不知何故,臣回到大宋境内的第二天,西夏派遣使者追上来,说情愿割地,以表歉意。”   林玄礼:“嗯。叫他进来。”   在旁侍奉的秦御史和中书舍人齐声道:“官家且慢!”   “官家,叫西夏使者进来见驾,岂不是让他知晓了官家的行踪?”   林玄礼微微一笑:“这不碍事,把他扣下不就得了。”   梁章台被人带进来时,以为要见魏相公、这次战争的主帅还有经略安抚使,进门去却只见到一个英俊的三十岁男子坐在书桌后,薄娟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两条雪白但骨肉粗壮、筋槽明显的手臂,三十多岁的男子不算年轻,这位却有一种朝气蓬勃的气质,魏相公坐在旁边下手处。不用人介绍,他也明白了这男子的身份,立刻跪拜:“外臣梁章台叩见宋主万岁。”   林玄礼戏谑道:“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史官:……不太合适,真的不合适。   梁章台略有点尴尬。这是唐代才子韩翃寻找在安史之乱中失散的美妾的词,拿来戏谑他的名字,颇有些轻蔑侮辱。奈何身负重任,只好忍了回去。用美妾柳氏所做之词答复:“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宋主派人发问,有怜惜之意,西夏朝廷上下,无不感激涕零。只可惜有小人作祟,我主一时之间乱了方寸,魏相公好话说尽却无功而返。魏相公走后,群臣不在聒噪,我主思量再三 ,觉得魏相公说的是正理。还请官家下令收兵,商议割让城池的事。”   林玄礼爽的差点抖腿,克制住了:“很好,很好。你说吧。”   梁章台道:“我主自幼仰慕宋主,上次未及面谈,匆忙离开,这次有了机会,我主愿宋主驾临边关,两国再续百年之好。”   林玄礼: [区区西夏王,还想让朕亲自去吗?]   [但是好想去啊]   [给他脸了。万一他刺杀我怎么办?李乾顺这家伙很阴的。]   表面上不动声色:“还有呢?”   梁章台诚恳又谦卑的说,还要慢慢商榷是哪几座城池,以及希望暂时停止交战。   林玄礼沉思再三:“朝中国事繁杂,朕不能在此久留,很快就要回去。魏季礼全权负责此事。”   魏季礼心里其实有点懵,感觉西夏有什么不肯明言的阴谋,但是官家对自己委以重任,自己身为丞相,又促成此事,实在是避无可避。只好躬身:“臣领旨。请官家示下。”   林玄礼摆出一副很流氓的气质:“李乾顺能想明白,这是好事儿。但是嘛,开弓没有回头箭,倘若朕下令出兵一无所获,岂不令将士们寒心?鸦寨和金城已经被攻破了,就这么着吧,这自己打下来的城池可不算是割让的,西夏割让的五座城池么,魏季礼你负责议事,会盟,签订盟约,歃血为盟,都是你去就行了。”   梁章台大惊:“宋主!这话从何说起,外邦小国礼数不周,官家暂开天恩,饶过一遭。”   林玄礼含笑点头:“只要西夏不再派遣奸细,挑拨我叔侄之情,两国还能再续旧好。”问题是两国没有什么旧好。   屏退了梁章台之后,知府刚好匆忙赶到这里。   魏相公和沈知府都劝官家,既不能亲自去见西夏王,也不能在这紧要关头离开。   林玄礼摆摆手,不采纳建议:“明天上午,按计划启程。你们扣住西夏使者三五天,这几天之内,不许让他们往西夏传递书信,更不许透露朕的行踪。哼哼,朕只是离开凤翔府,你们要故布迷阵,让西夏使者以为朕表面上启程回京,实际上亲赴前线指挥。也要让他们怀疑,朕可能是表面上赶赴前线指挥,实际上回京的。能做到吗?”   沈知府:“……能。只要将饮食供奉按时送往前线,奏报也送往前线,出西城城门再转道回来,他们就会相信的。”   “聪明~”   ……   五天之后,官家终于回到了熟悉、热闹又平静的京城。   边关战火对京城的气氛毫无影响,一行人马到达宫门口的时候,平时很聪明的宫门使突然傻乎乎的,盯着官家看了一会,确定是他,迷茫:“官家,您不是去亲征西夏了吗?”   正准备进宫面见皇后和太子的官员们停住脚步,难以置信的看了过来。   林玄礼大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区区一个小国,犯不上亲自指挥战争。把兵马带过去,玩了十几天,安排好战事部属,就回来了。呦~徐绩,你还好吗?眼眶这么黑,愁的么?突然发现,我若是西巡,不知要多少仪仗跟随,一路上繁琐铺张浪费,这借口用的多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一千字。下午补上……有更新提示时记得来看哦感谢在2021-03-22 17:45:58~2021-03-23 03:4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锦 20瓶;桃子、好天光 10瓶;27413874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1章 地府与人间   大观二年,六月二十九日,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良辰吉日。   是攻占西夏的鸦寨和金城,又和西夏完成磋商、会盟、收获了西夏割让的五座城池——其中有三个是大宋选定的城池名单上的,但鸦城和金城也是想要的城池。当地百姓撤走了,黄澄澄的粮食还剩不少没能收割,宋军好整以暇的入驻了这座城池。   消息在昨日送抵京城,官家大喜下令亲自去祭祀太庙,以彰武功。   这七座城池,比起燕云十六州或宁夏平原不值一提,但这是大宋第一次通过威逼,迫使别的国家割地——上次有类似的状况还是宋太宗去征后蜀,但后蜀的国主是个昏庸的废物,国土兵力也不能与西夏相提并论。   满朝文武跟在官家身后,纷纷在太庙外下马,徒步走过去,作为尊重。   韩忠彦和徐绩这两个丞相默不作声,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官员们整齐肃穆的捧着笏版、垂着金鱼银鱼,一种隐约割裂的气质在他们之间环绕。   官家的选择让主战派和主和派都没能获胜,两派人物僵持住了。   祭品、鲜花和美酒早已在太庙大殿里摆设整齐,光禄寺操办这些事从不出错。   林玄礼回头看了看,太子已经十三岁,显出一些英俊气质,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悦,本来板着脸往前走,在叔叔回头时露出一个仰慕的表情。   官家得意洋洋的走在红毡上,假装没感觉到礼部老臣们反对的目光。脚下的毡垫柔软,太庙中有庄严隆重的乐舞,是周礼中的乐舞,庄重到了极点,以致于一点都不好看。   [六哥会为我骄傲的。大宋从被西夏这个小兔崽子反复骚扰,终于进化到能把他怼在墙角逼他交钱了!真希望后代皇帝能保持智商,保持这个来之不易的好状态啊。]   [小宝的大眼睛还是水汪汪的。什么青春期叛逆、挑战权威,完全没有,他还是崇拜我。]   [接下来几年就是宅着,攒钱,等人长大,安顿朝堂。再出去干他妈的粘罕!小玩意抄袭我的火器整挺好啊!]   太庙中悬挂着画像和神位。官家在殿内跪下,太子在殿门外跪下,其他人都在殿外。高声宣读祭文。   太牢的调味看起来一般,凉透了猪头和牛头羊头闻起来不太妙,有种水煮时忘了加入葱姜蒜和八角大料的味道。   祭文写的不错,把他夸的金花玉树一样,连着祖宗们都一起赞美了一顿。   官家又从礼服的袖子里掏出厚厚实实一个信封,搁在火盆里烧成灰烬。谁也不知道官家到底给父兄写了什么私房话,这已经是汴京城八大迷案的第九个——人人都好奇,但没人敢打听,都猜测里面焚烧了大量不能人为所知的皇家隐秘。   林玄礼忍不住在心里嘲笑祭文:[理所应当哈,你们不知道我为了这‘大宋理所应当拥有的强盛局面’,忍受了多少孤单岁月,扼制了多少欢快的想法。]   [大国尊严绝对不是理所应当的,没有什么是应当的,是我忍受住了欲望的挑战,坚持到底应得的。而忍受不了欲望的人,譬如某些作者,因为沉迷于看小说连更新都会耽误。]   [等到这七座城池安定下来,我把官员选好,就到了拆分宁夏路的时候了。]   ……   【地府】   又是赏花听琴、对弈品茶、修身养性的一天。   宋朝的皇帝们发挥了多年来学会的做家务,烧了水,泡上自己炒好的新茶,拒绝购买后周世宗柴荣来卖的茶叶,他看起来无害,但谁都不放心。对弈时准备了自制糕点,还拿着大剪子和砍刀去花丛中弄了许多花枝回来,妆点了好几瓶美丽的清供。烧的香料也是自行采摘、配置、捣碎的,过去那些清雅的爱好到现在还挺有用。   赵煦懒得去干这些闲杂琐事,端坐着打坐,在菩提树下修身养性。   这是单身汉该做的事。   菩提树的树干看起来像是依在一起的藤蔓,又像一大捆放在一起的甘蔗,长到上方时合而为一。   赵祯下棋输掉了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里他要帮别人收割稻子和酿酒,郁闷的离开棋局,拿了笔墨纸砚,继续绘画玩。给这位文治武功都挺卓越的宋宣宗画一幅画,画上赵煦穿的不是圆领袍,而是罗汉的衣裳,头发也变成一个圆溜溜的光脑袋,看起来既好看又诙谐,叫人看了能会心一笑。   赵匡胤扛着自己的盘龙棍路过:“画的什么?呵呵。”   赵祯赶紧解释:“并无戏谑之意,只是他已经静坐修禅三个日夜,一动不动。我看他可能是要成佛。”   赵匡胤也曾因为无聊和永乐城之战的郁闷一口气睡好几天,直到这些增光添彩的子孙重整旗鼓,在人间继续努力,他才精神起来。“你应该再画几个跳舞的魔女。”   “乔达摩悉达多在菩提树下成佛?”   两个不算特别信佛信道的人,因为无聊,竟然开始闲侃佛理。   风声萧瑟,树影婆娑。   飘飘洋洋落下来一篇祭文,落在赵匡胤手里。   还有一包信笺穿过亭亭如盖的菩提树,精准无误的落在赵煦的脑袋上。   赵煦矜持又无奈的睁开眼睛,摸了摸头,轻轻砸了一下有点感觉,但不疼:“……这熟悉的感觉,一定是佶儿的信。”他的话可真够多的,尤其是出征打仗时,装作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心里有多少紧张埋怨都写完了烧给哥哥看。   赵顼在旁边和赵光义鏖战,有道是赌场无父子,赌的是今年秋天谁来酿酒,稻谷脱壳、拌曲、蒸熟、入瓮还要翻拌,工程浩大。就在棋局上厮杀的严肃凝重。   皇后们都围坐在旁边仔细观战,这场赌局决定她们帮谁干活,或是喝谁酿的新酒。   赵匡胤展开祭文一看,情不自禁的露出喜色,喜悦之余,心里还有点酸涩,想揍弟弟:“好小子,他可真能干!迫使西夏割地求和,割让了五座城池,自己夺下两座,真有‘振长策而御宇内’的风采。煦儿,他又给你表功了?”赵佶这个宋朝皇帝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一点是,他没有我的血统。   多令人骄傲,近五百年来的皇帝,除了唐太宗、唐高宗之外,谁不羡慕、谁不敬佩这样一桩丰功伟业。宋太-祖已经做好去找人炫耀的准备。   刘娥眉头舒展,深感欣慰。她不挑剔酿酒的人是谁,只为盛世感到快活。皇帝们生前在口头上批判秦始皇,实际上都觉得统一六国非常爽,批判只是为了和昏君割席,到死后见了本人,连嘴上的批判也没有了。   她最先走过来,绕到赵匡胤身后,踮起脚尖让视线越过他肩膀,看这篇祭文。祭文中有一句话,说皇后王氏,贤如章献皇后,这句话看起来有点突兀,一看就是官家硬塞进去的。“这孩子很有眼光!”   赵煦矜持的笑了笑,拿随身的小刀拆开信封:“应该是一些筹备前后的琐事。”譬如谁听话、谁不听话,缺什么,发明了什么,谁气着他了,谁让他高兴。今年里气他的是徐绩和李进,以及西夏奸细,令他高兴的则是麒麟、王舜臣、西门虎这些年轻骁勇的。还有高俅,一直都不明白,佶儿对苏轼那样喜爱,爱屋及乌,苏家的子孙所得的恩宠都比别人重一些,为什么偏偏这个苏轼的门人,让佶儿在书信里都万分纠结。   赵祯低声询问:“你们就不觉得赵佶有些穷兵黩武,不宽容仁爱吗?对辽国趁火打劫,又勒逼西夏……”在祖宗们要杀人的眼神中住口了。   赵匡胤乐不可支的捡起一颗水蜜桃,爽快的咬了一大口:“我去瞧瞧李元昊,他前两天就应该收到他子孙的祭文了,呦呵~”   赵光义连棋局都顾不上:“哥哥,我也去!”   赵煦飞快的翻了翻这摞信,看没什么要紧的事,可以每天一封慢慢看,扶着菩提树站起来,满脸都是顿悟的快乐:“带我一个!” 把这些信件送到自己屋里。   刘娥摩拳擦掌的站出来:“好哇,正该去慰问他。”李元昊当年在五路伐夏、永乐城之战时,长时间的嘲笑我们,嘲笑了那么久,他孙子还敢调戏我,在人间不敢调戏,到了阴间反倒放肆。他们西夏以为大宋的皇帝会和历史上的朝代一样,一代比一代懦弱么。哼。   赵恒柔声说:“我就不去了。”   几人往外走时还感慨,还是汉唐时流行佩刀佩剑的好,这两朝人会面时,身上佩着刀剑也不显突兀。   ……   【人间】   西门虎和高俅紧张的站在勤政殿里,官家端坐上方,在看他们最近一个月的工作报告。   “朝堂上现在还好吗?”   西门虎稍微有点为难,他迟疑了一下:“官家,朝政一切都好。但是”   高俅接过话头来:“但两位相公不合,连带着六部九寺三衙的官员,都稍微有些不合,不复往昔的亲密无间,好些人因为是否征伐西夏而分道扬镳,有些多年好友也割席断义。”   林玄礼头疼的扶额:“是哪些人闹的最凶?整理一份名单出来。”以后这些最互相敌视的人,弹劾对方时就不那么可信了。   朕避免了新党和旧党的问题,现在要面对鹰派和鸽派的矛盾?你大爷的。   前任京城捕头、前任丞相身边的小吏,别看这俩人的身份都不入流,实际上二人对朝廷官员了若指掌,连籍贯和爱好、住址都大概知道点,到现在有了两千察子可以调用,更是得心应手。   有些察子们被安排在酒楼里,监视朋友往来、抄录他们题写在墙上的诗。   二人不无愤慨的说:“有些官员竟敢将您和秦始皇做比较。”   “有许多人旁敲侧击,指桑骂槐,议论官家时说您派人去海外仙山求药,说王娘娘如同方士,不够贤德。”   林玄礼也不生气,只是打算告诉皇后,让她自己动手整人——她可能也懒得整。这群幸运的碎嘴子,遇到了爱看热闹的皇帝和懒洋洋的皇后。“若拿我和秦始皇比,我还比不得他。甭提什么穷兵黩武,他能占领那么多土地,覆灭六国、百越,我想灭个西夏都灭不掉。惭愧呀~”   童贯和高俅赶紧一顿阿谀逢迎,俩人拍马屁的技术大比拼,西门虎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林玄礼不是很受用,摆摆手:“行了!夸我就夸我,贬低秦始皇干什么,人家挺厉害的。等我百年之后见了他,我还想和他聊聊选才用人呢。”   积压的朝政不多,日本的使者已经被太子打发走了。   又用了一个月时间重新划分西北地区的各路边界,选择官员叫进京面试,面试他们对西北的理解和安民策略,把宗泽和李纲又给安排过去。   大宋二十五路终于正式成为二十六路——增设了宁夏路。   林玄礼在八月初就开始试吃月饼,啃着香酥油润的果仁饼,装模作样的烧水点茶。   擂好的茶粉就在建盏里,红泥小火炉上坐着一把银水壶,煮着清澈的泉水。   唯一一个好好学习的宗室赵岭,物理方面很有成就的太史令黄香,以及另外四名物理科的优秀人才各就各位。   林玄礼: [我要复刻经典名场面了!!]   [水开了!]   [……???]   万万没想到银壶的壶盖太沉。   煮沸的水涌起的水蒸气不足以顶起壶盖。   官家庄严肃穆的凝视着煮到滚沸的泉水,烹茶的水本不应该煮到滚开:(口_口)你顶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二更……感谢在2021-03-23 03:48:11~2021-03-24 03:2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他年他月 10瓶;风悠原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2章   夏季午后,微风徐来,又暖又热。花厅里放了许多盛开的晚香玉、茉莉,银盘里盛着白丁香,送来淡淡幽香。   红泥小火炉上继续煮着水,六名在物理方面颇有成就的人才坐在官家对面。   他们耐心的等候吩咐,都知道官家今日召集这些人来,一定是为了计算、研究发明什么东西。不知道官家为何突然发呆,也不敢轻易打扰,恐怕官家心中,正在思考国家大事,有那么多国家大事,千头万绪。   林玄礼:[我太傻了,我单知道蒸汽能把壶盖顶起来,我就没想到,一个两斤来重的银壶,壶盖和壶身严丝合缝的壶,是顶不起来的。]   [蒸汽没那么大功能。]   [那我怎么研究出蒸汽机来?我怎么跟他们说,我觉得用煤烧水,产生的水蒸气,可以带动机械?这他娘的有点玄学了!]   童贯本来想提醒,怀疑官家想用烧的滚开的水,授予他们禅机,就闭嘴了。   终究还是黄香的官职更高,敢于发言:“官家?水开了好一会了,味道不美。”   林玄礼回过神来:“嗯。”亲自把壶拿下来,搁在旁边放着,让温度稍微低一点,开始搞玄学:“我昨夜偶得一梦,梦见和林真人对坐品茗,水开了之后,水气顶开壶盖,林真人同我说,此物有大用处。这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我想了一上午,也没琢磨出个头绪来,你们来为我参详。话说在前头,不是‘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天下无满而不覆者’的意思,就是物理。”   童贯心里为自己的机智暗暗的叫好。   众人也和官家一样陷入了沉思,自己烧水烹茶的风雅事,所有人都做过,没发现有什么物理。   “水不会像金银铜铁一样越烧越热,莫非是这一点有大用么?”   “水气蒸腾,能提取出酒精、花精、香水,这是大宋已经在用的东西,莫非还有别的,也能用水气萃取?”   终于有一个又热爱物理又喜欢玄学的人问:“官家,林真人有没有可能是……想要换一个好茶壶?臣以为水壶确实有大用处,不吃茶不能活,林真人使的茶壶,质量不大好啊。”   林玄礼:=_=||[我赌哪位发现水蒸气的科学家小时候家境不太好。]   黄香沉思良久:“臣家里用铜壶、铝壶,铜壶的壶盖不会被水气顶起来,铝壶轻巧而容易磕碰,屡次修补整形总是不太圆润,能水气顶起来。但这力很微薄,不值一提,和孔明灯有些类似之处,但……官家,容臣等回去拿了铝壶,仔细琢磨。诸多因素,得一一试过才知道。”   林玄礼欣慰的点头:“很好。我今早上也琢磨了一会,既然神仙指的是水气,那笼屉蒸包子也差不多。不知道你们蒸过点心没有,说来奇怪,蒸东西的时候,冷水上笼屉,蒸好了拿下来,分开笼屉时,笼屉之间咬合紧密。倘若是水开之后,笼屉上再加一个笼屉,按进去的时候也得多用点力气,就好像蒸汽托着似得。”   在场众人之中,只有官家有这个感受,别人都没亲自上手蒸过东西。   但他们都认为这种感觉只是竹蒸笼正常的热胀冷缩而已,正常。   赵岭隐晦的提议:“官家,林真人说的事,会不会与炼丹有关?臣听说有些丹方中,要用千滚水做引。王娘娘对此有何高论?毕竟炼丹同样是运用万物之理。”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心里吐槽了三百字:“有些道理。你们回去各自研究,唔,朕叫人送铝壶和砂锅笼屉去,让你们自行参悟。谁要是能想出来蒸汽的功用,裨益民生日用,朕有重赏。”   “遵旨!”*6   林玄礼起身离开,到书房里拾起毛笔,沾了沾水润开,拿了张纸给《君道》新增文章。   认真阐述科技发展对于裨益民生日用的好处。   想到明末一度出现了更简便的织布机,然后因为这种织布机毁坏了江南几十万织户的生计,就被叫停了。同样的事情还有不少。   想要写些文章探讨这件事,又没想清楚该怎么下笔写这些充满预示的东西。   战争和扩张才是启动生产力,整顿人口的唯一办法…干。   溜溜达达去找老婆:“英英,给你讲个笑话~”   王繁英搁下笔,看他一脸无奈,就知道这肯定很好笑:“你说吧。”   他就把上一章末尾的故事讲了一遍。   王繁英笑倒:“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哈哈哈哈哈哈”   林玄礼噘嘴卖了个萌,和她亲了两口,坐下来看桌上搁置的本子。   “给太子选妃,有四个闺女我看着都很好。吕家女,名叫妙善,今年十五岁,幽州府人士,她爹是带头开城的百户之一,又三个哥哥,两个死于辽金之战中。这姑娘诗才远扬,很有悟性,对天文和历法的计算也不错,也学过剑法。”   林玄礼:“这个不错!”   “杨家女,名贞,今年十四岁,他爹现任山西县令,祖上是弘农杨氏,家风正直,姑娘生的美艳无双,但为人不诙谐,是出名的古板美人,也算博览群书。”   林玄礼:“这个不行,人要有趣才好过日子。白天化上妆,晚上吹了灯,看起来没多大区别。”   “马家女,名金姐,今年十五岁,她爹是户部主事,这姑娘我见过,相貌平平,但诙谐风趣,善于讥嘲调侃,她写的书卖得挺好。但紧跟时事,有些狂妄大胆,不计后果,政治上有些幼稚,处事不周全。倘若仔细教她,能教出来。”   林玄礼:“就没有直接成才不用人教的么?”   “梁家女,名红玉,今年十二岁,虽说年纪小了点,他父兄都是江南武备将领,这姑娘天生力大,能挽强弓,还精通文墨,写得一手好字。举荐她的人说,她和我有点像。哎?官家?嗯?你这是什么表情?”王繁英掐住他肚子上所剩无几的小肥肉:“莫非是故人吗?”   林玄礼赶紧按住她的手,附耳小声说:“她是历史上有名的女将,和韩世忠伉俪情深的。韩世忠那小子我去年见过,真不错。挺难选的,历史上她是父兄获罪,沦落成官妓才跟了韩世忠的,后来也封了国夫人,但恩爱也是真恩爱。这要是给小宝迎娶她,俩人恩爱还好说,韩世忠娶别人不那么情投意合也不关我事儿,俩人要是不恩爱,一个能擂鼓作战,指挥军队的女将,从此埋没在深宫中,我真于心不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24 03:25:24~2021-03-24 17:2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sphier 95瓶;小bao、不敢高声语 20瓶;人面桃花 10瓶;远去的铃铛 7瓶;百草千茴 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3章   李乾顺安分了吗?没有。宋朝东京汴梁城里的西夏探子没有得到讯号撤走,辽国新的上京府中,西夏的探子也没撤走,还开始炮制文章,散播新的谣言,煽动新的情绪。   辽宋本是兄弟之国,西夏是辽的臣属国,对宋的尊重不如对辽国的尊重,宋朝兴无名之师,攻击大辽的臣属国,对辽朝有什么交待吗?有派使者来道歉,来解释吗?辽朝的新君有拿出宗主国皇帝的气势来,派人前往调停么?   这些都没有,难道辽国成了宋朝的臣属国?难道宋朝在宋辽之间占据了上风?   难道寡居的太后、年幼的新君,畏惧大宋到了忘却礼法的程度?   别提宋朝曾经出兵帮助大辽抵御金国,他不是白来的,这不是友谊,这是交易,可以称之为趁火打劫,一星半点的兄弟情义都没有。没有那个兄弟会帮着兄弟的打架之后,把兄弟的田地和耕牛都牵走,除非他和来挑事的流氓有某些不可告人的密谋。   这些事归根结底,是萧太后、耶律枢密和新君不行啊,不能弘扬国威,还是西辽的耶律大石更厉害。   这些文章写得好——来自西夏的御用文人们苦心孤诣、研究辽国风俗民情、实地探访后写。   这些煽动性很强的文章,散播的也广泛——由西夏安排在辽京人流量大的地方的探子们散播。   这些文章中不涉及三十多岁的萧太后的私生活以及绯闻,因为辽国根本不在乎这个,造谣没有任何意义。   皇宫中,萧太后戴着金戒指的纤纤玉指按在雕版印刷和手抄本的文字上,难得的大怒:“这些文章从何处来,是谁让这些文章在京城内外散播流通,你们查了吗?是哪个国家的探子做的?是金国吧,这些狂妄恶毒的女真人,总有一天我们会灭掉金国。”   主管京城军事和治安的官员俯首认错,深感自己的无能。   萧太后怒不可遏,拈着一本小册子扬了扬,丢在地上:“好一招一箭双雕之计。既挑拨了辽宋之间的关系,又让西辽与我大辽互生嫌隙。这必然是金国的毒计,我早听说他们的丞相为人恶毒,有无穷无尽的坏主意。哀家不用你们认错,要查出来是谁散播的谣言,背后又是什么人从中捣鬼。水有源,树有根,不论是外国的奸细来挑拨是非,还是大辽的文人在这里妄议朝政,都得给我查出来!”   “太后,请您息怒。”京兆尹劝说道:“这些文章在我大辽京中传播,又不是娘娘和陛下对宋的态度,即便是,大辽幅员辽阔,雄兵百万,君明臣贤,何惧宋朝呢?宋朝不会也不敢因为辽京中的文章对大辽发难。”   虽然…但是…还是不觉得宋朝能赢过大辽。   官员们也劝:“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倘若娘娘下诏,查抄京城各家各户,谁敢持有此书,以谋反论处,立刻就能遏制这股不正之风。”   “是啊,请娘娘下令,不消半日光景,家家户户都得焚尽了。”   “他敢说哀家依仗宋朝才扶持皇帝坐稳了皇位。”萧太后是为此而愤怒,但还没想好:“是什么人胆敢蔑视哀家,蔑视耶律余睹?削弱皇帝的威望?目中无人。敖卢斡继承大统,朝野上下无一人有异议,这是什么东西,敢说是宋朝扶持?”   敖卢斡坐在旁边听了半天,走过来,拾起丢在地上的小册子,又站在桌子前面整理了一会,把手抄本放在一边,雕版印刷的放在另一边。   萧瑟瑟含泪看着他,为优秀又被人污蔑的儿子感到委屈,愤怒,想杀人。他的态度还是很温和:“娘娘息怒。您请看,这些雕版的,必然是始作俑者所做,这些手抄本,是京城中人拿了文章,再抄录转赠的亲朋好友。”   敖卢斡微微笑了笑:“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娘娘,为了百姓的一点牢骚,就治他们的死罪,这有些过分了。我出宫游览时听到了一些言论,百姓们传递这小册子,只因为他们害怕,怕我太年轻,会重蹈先帝都覆辙,不能承载大辽二百年江山社稷。这都不用着急。”   他拉住太后的手,真诚的看着她:“等我再长大一些,做出能取信于人的政绩时,谣言不攻自破。”   萧瑟瑟的怒火瓦解冰销,略有些遗憾的问:“你想放任他们胡言乱语么?”   敖卢斡摇了摇头:“我不能坐视他们铸成大错。娘娘,我想今年秋天是时候阅兵了,御帐亲军、宫卫骑军,十五万骑兵威风八面,足以震慑宵小。”   众臣想起陛下骑射时的英姿,认真训练换来的百发百中无虚弦,齐声赞颂:“陛下英明!”   “陛下雄才大略!”   “陛下仁恕百姓。”   萧太后:“好。”   “太后,儿子有意恢复旧制。”   萧瑟瑟一怔,没猜到他的意图:“那一项旧制?天祚帝废黜的旧制太多了。”   敖卢斡回头看了看朝臣们,又向东方凝视了一会:“大辽的皇帝及朝廷官属不定居京城,四时逐水草迁徙。辽朝皇帝不住在皇宫里,行在称为捺钵,住在我的毡帐——斡鲁朵之中。御帐亲军四面拱卫,无日不营,无在不卫。未有城郭、沟池、宫室之固,以毡车为营,硬寨为宫,迁徙往来无常处。”   萧太后和群臣都明了他的意思。他在宫中习文练武,终于到了十五岁,成了亲娶了萧氏女子,陛下认为是时候亲自练兵,恢复过去正统强大的生活方式,训练御帐亲军的战斗力,也训练皇帝自己的军事实力。   生活相对而言会艰苦一点,但更自由、更训练人。随时保持一个移动中的朝廷,有助于御驾亲征。现在针对的是金朝,将来针对的是周围任何一个国家,随时保持戒备。   敖卢斡耐心的等着答案,他知道群臣得商讨这件事,还得用一段时间来适应,但最终他们都会同意。   因为我是对的。   ……   秋高气爽,金主也在外面打猎,斡鲁补手里拈着一杆轻飘飘的枪,瞄着树林里的鹌鹑打了一枪,除了吓飞了一群鹌鹑之外一无所获。这一声巨响,没什么可打的玩意,就连随从们的胳膊上架着的十几只海东青,也吓得凭空蹦起来三尺高,扑闪几下翅膀又伸出脚爪落在牛皮护臂上。   他把玩着□□:“这东西,不如弓箭射的远,威力也不如弓箭大,五十步之内不能杀人,我真不明白,你费心费力的研究这东西做什么。这是宋主研制出来的残次品,卖给商人去震慑海外土番的玩意,打仗哪能用得上。他们的火炮,威力确实不小,但比起神臂弓的造价、用法,不值得,沉重不便移动,快马飞驰时很容易躲开,又太过昂贵,金国的国力还不强,支撑不起。宋主有些英明的举措,可他也有不少不知所谓的行为。好几次雷声大雨点小。”   粘罕不这么认为,他感觉自己是整个金朝唯一一个高瞻远瞩,预见到宋主有多危险的人:“陛下,宋人能从□□,专精威力强大,研究种种武器,直到造出神臂弓。这火器之物,也必将越来越强,越来越远。”   斡鲁补笑道:“你说的倒是容易。就好比写字,都说字体一代更比一代强,到现在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唐朝的书法家?说是能研究的越来越强,你瞧咱们金国的弓箭,手头还有残缺不缺的神臂弓,何时才能研究出一模一样的好玩意出来?宋朝最精炼的,除了神臂弓就是重斧,除此之外,那些花费千斤的火炮,在战场上所杀的敌人,能和这两样东西相提并论吗?只要不正对着大炮冲杀,就能躲过去。依我看,兀术的遗愿,造铁浮屠才是要紧事,还有铁斧。”   粘罕有重金拐来的烟花匠人,还有通过港口从海商手里买到的火器,他对火器未来的前景比较看重,但也不知道具体的规划。现在别说摸着石头过河了,连石头和河分别指代什么都不知道。“遵命。但是,在陛下亲征辽国事,臣认为一定要带上火器,要用在阵前。”   斡鲁补心领神会,扬眉笑道:“要让辽国以为宋朝把火器卖给我们。”   跟在旁边的弟弟叫好:“此计太绝了!辽国哪能分辨火器的等级真伪,到那时候,看宋辽还能怎么联手。哥哥英明,不费吹灰之力,断绝他们两国世代相好。”   现在还没有定下具体进攻的时间,但他们都知道军队跃跃欲试,壮士们也在期待战争,而辽国上下也一定会打过来试图收复国土,剿灭叛逆。   而金国的将士们也期待下一次在战争中获得的战利品。   ……   林玄礼烤着串,碎碎叨叨:“吕妙善、杨贞、马金姐、梁红玉。这四个小姑娘虽然还没见着,也知道必然是品貌兼优的绝色美女,最让人踟蹰的就是梁红玉了,现在韩世忠他二十多岁!等到一个三十岁一个二十岁的时候,年龄差不算多大事,现在是真不行。要是给小宝娶进来呢,还真怕耽误了优秀人才,大宋不论如何也不可能让皇后领兵吧,哪里就这么惨呢。”   王繁英端起冰镇的稠酒抿了一口,真是又香又甜:“嗯呢。”   林玄礼熟练的转动烤串,又拿蜂蜜给鸡翅上稍微刷了刷:“可我昨晚上仔细琢磨,她梁红玉留在民间,就算嫁给韩世忠,也没多少打仗的机会。抗金名将嘛,金国现在不敢打过来,他们也只能在各地驻守,哎,毁掉了他们成名的机会。我活着和小宝活着期间,朝政都不会崩坏到金国敢来犯边的程度,乱世出英雄,治世大家都只好宅着,吃喝玩乐。”   王繁英自斟自饮,又倒了一杯喂给他:“啧啧啧。”   林玄礼:“我寻思也不是非她不可,吕妙善这小闺女好像也挺好的,博学多才,又是幽州府人士,选她做皇后,更利于燕云路、宁夏路百姓归心,他们真就觉得朕没拿他们当归附的外人。哎太难选了,金姐也不算差,你要是教教她也行。干脆给小宝都娶了怎么样?能过就好好过,要是过不了,好歹还能在一起做学问。给。”   王繁英接过蒜香蜂蜜鸡翅开始吃,边角酥酥脆脆,蜂蜜的香甜外加一点焦糖香气,鸡肉早已被蒜泥和盐腌制入味,吃起来嫩滑柔软:“妙啊。”   林玄礼激动的拍大腿:“我早就想过这个事儿,宗室这帮人不算懒,但是都得避嫌。你看他们研究天文,怕有人说他们觊觎天机,研究化学和□□吧,那就犯了大忌讳,也只能做数学题,你说正经人谁喜欢做数学啊。我都全凭毅力坚持下来。你说这要是让后妃研究这个,那多好,闲着也是闲着是吧?我宫里就有几位无聊的妇女。英英你别笑,女性在科学领域做出过很多突破,好多重要理论和重要发现。别问我是啥,我上辈子也不是个好学生。想当年我就梦想追到一位强大的女性,科学家,政治家,哇那好性感的。奈何社交圈不同,根本见不到。”   伸出沾着胡椒、盐和孜然的手,喜爱的摸了摸老婆的头发:“聪明的头脑,健壮的身体是最迷人的。”   王繁英欣然接受这份赞美,然后发现不对劲,摸了摸头发:“十!一!郎!”   林玄礼一脸无辜:“啊?”   “一会我们摔跤吧。”头发上抖落的调料粉刚好呛到你。   “好啊。”   “四宝的驸马人选选了十个,三年之内得决定下来,你从现在开始可以陆续见见这些年轻人,也和过去一样,让四宝躲在屏风后面远远的见一见。”   林玄礼立刻同意,啃了一会蒜香蜂蜜鸡翅和黑胡椒鸡肉串,几杯美酒下肚,不由得大发感慨:“找一个跟我差不多的好男人怎么就这么难啊!”   被强行赶出去的史官默默吃点心,不去想官家和王娘娘究竟在做什么,反正他记录了自己被赶出来的事。   在小花园里烤串喝酒,在恰当以及不恰当的地方痛痛快快的消磨了两个时辰,紫藤花刮乱了头发,猫儿扯乱了丝绦,树枝意味不明的被折断了几支,似乎是适合攀折的高度。   谁都知道帝后两人脸上的红晕绝非醉酒,也一定不是羞涩。地上乱扔的手帕会有人来收走洗净,残羹剩酒也会有人打扫。   林玄礼懒洋洋的系着衣带:“只负责脱,就不帮我穿上吗?”   王繁英放弃和长发搏斗,发长五尺,除了扎巨大包包头之外别的不会,不指望能恢复成今早上梳出来的精致发型。用发带随便一扎,权当是搞了个复古的汉代发型,嚣张又习以为常的搂着官家的肩膀:“我又饿了,晚上吃什么?”   “晚上去朱娘娘那儿吃。不知道她安排什么,她挺爱东坡肘子的。我想劝劝她,找个借口,把这四个小姑娘弄进宫,让小宝都认识认识。可能没有他最喜欢的,但肯定能避免选他最讨厌的人嘛。向娘娘和孟皇后的故事,有一次就够了。年轻人可能会见异思迁,但是选皇后为了把持朝政,给皇帝做个替补——刘清菁那样的绝对不行。”   朱太后在听完官家的要求之后,欣然答应:“就说太后和皇后宫中选女官,小宝选中两个三个都行,太子妃,良媛,封号多着呢。再不然你还有别的侄儿,也到了年纪。”   林玄礼:“行啊。”嫁到皇家来工资比较高。   赵森红着脸不吭声,心里隐约有些好奇自己未来的太子妃。自从有宋以来,皇帝的发妻要么是极其恩爱,要么是形同陌路,他最近翻历史看的有些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相亲局。想要打听姑娘们的人数和资料,又不好意思开口,太妃、长公主、公主们近来都用这件事揶揄他。   朱太后又问:“官家的气色看起来很好,面色红润有光泽,你身体健康,没因为亲自出征西夏劳累着,哀家就放心了。”   林玄礼哈哈一笑:“区区一个西夏,也想让我劳累么?哦对了,等魏季礼安顿好西北事务回京时,太子去出城迎接他,干的虽然不错,还不足以让朕亲自出城迎接,你去就行了。”   赵森松了口气:“是。”   王繁英调侃道:“难道娶媳妇比朝政还可怕么?”   赵森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又不能这么说,为难的僵在饭桌上,想立刻逃回去做数学题。   朱太后:“你别像你爹那样好女色,也别像你叔叔这样坐怀不乱。君子嘛,中庸之道就好了,有什么可怕的。你是太子,她们也都是我和繁英精挑细选,选出来的好姑娘。”   赵森红着脸:“朝政诸事,我还略有了解。这娶妻的事,又不是选状元,不能考试,我如何……”我怎么知道该选谁呢?自己选的人,以后要是有了矛盾,也要被人说不应该自己选的。   无良的成年人们嘻嘻的笑了一会,朱太后还是心疼孙子:“小宝今天沐休去哪儿玩了?”   赵森:“去城外跑马,和几个外乡人谈了谈江南水道,听说江南水路治理的依旧很好,但有些地方官私增关卡,私下收税的事,比试了两轮骑射,中午遇到侍读王元月和他的几个同窗好友,请他们吃了顿饭,下午去白云观给林真人烧香,遇上给我讲过课的李先生,谈了谈林真人,去书馆消磨了一会时光,听见几名举子前言不搭后语的探讨物理,叔叔,说实话我差点笑出声。又听说古金温打算写新书,写叔叔和林真人的故事,说是不犯忌讳的一本书,正打算禀告叔叔。”   林玄礼扬眉:“来人呐,传温氏和沈氏进宫面圣。”   朱太后叹了口气:“好好两个小姑娘,偏偏不干正事,喜欢胡编乱造这些神鬼妖狐的东西,也不好好过日子。等她写完先给哀家拿来看。”   “好啊,敢写我的故事,必须得拿进宫来给我过目。”   …   二人被宣召入宫时,一路上紧张兮兮。   沈氏保持戒备:“深更半夜,天都黑了,突然召见,不会是……”突然要骚扰我们吧?   温氏安抚她:“不会啦,我觉得官家看咱俩挺无聊的,是催更吧。是仙猫传?寻仙奇遇记?麒麟皮的续篇?还是咱们写好待写的文案?又或者是针对西夏有什么宣传攻势。哼哼,进士们都没有咱俩善于瞎掰。”   沈氏心说万一他想睡咱俩,那和咱俩无聊不无聊有什么关系,只和长相有关。“也可能是你要写的林真人和官家的奇缘。”   “我写的是那种能出版的。是生死相隔的至交知己。”温氏发自肺腑的问:“直男应该不懂耽美吧?”   沈氏叹气:“正常的直男,穿越版的,应该见一个睡一个,见一个睡一个,闲的没事再睡一个,喜欢的也要睡,不喜欢的报复性的睡。我觉得他不太正常。”   温氏:“他有可能是因为人品过硬才能穿越成皇帝?万一穿越后身份地位的高低,由生前写了多少万字的□□决定呢?”   沈氏:“……”   两个美女挤在小香车里,怕车外随行的侍卫能听见,就贴在一起,小声嘀咕。   到宫门口过了宫禁搜查,又被内侍引到勤政殿的茶房去:“先在这儿候着,官家在议事。”   又等了将近两刻钟,沐休日自觉加班的太史令等官员鱼贯而出。   内侍回来:“跟我来。”   勤政殿的正殿不接见闲杂人等,被带到殿后,官家一身白衣负手而立,正在赏月。   二人上前行礼。   林玄礼转过脸来,一脸提防:“是清水文吗?水仙文?我在几大站都有号的,纯剧情的可以写。你要是敢暗示什么,不要以为朕没脾气。”   俩人被这一番黑话问蒙了:“官家,时隔三十年,您还记得这些词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24 17:21:46~2021-03-25 05:1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盐、橄榄和牛肝菌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棠海妖 7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4章 清明上河图   几个月转眼而过,大观三年正月。   朝廷上下都放了个异常美好的长假,海晏河清,四夷安稳,不用加班,弥补了去年过年时的紧张焦虑。   眼神不太好的九哥在冬季一病不起,太医说希望不是很大,官家就恩准太妃出宫去照顾他。   后宫中多了四位美貌的小姑娘,已经住了大半个月——是一起入住的,避免了先来后到的差异。赵森早晚和她们在太后宫里偶遇一次,现在还没有明显的好感度变化。   太后觉得太子见见她们长什么样子就够了,这都很宽纵,远超选太子妃的礼法。居然还让太子和她们聊天,有点过分。但皇后坚持如此,她也只好私下里说:“小宝是个好孩子,就算选的皇后和他不合,他也不会怨你们。选一个最端庄有风度的就好了,咱们选的人不会错,何必事事都顺着他的心意,倒把他惯坏了。”   王繁英赞许的点头:“选贤内助,总要选一个说话能让他听进去的人。”   朱太后又问:“这是紧着太子先选,剩下的,你要不要养在身边?”宋朝一直以来,都有皇后、妃子养几个小姑娘,养大了被皇帝纳妃的习惯。也算培养继任。   王繁英哈哈一笑,也不恼。知道她说这话,没有恶意,其实是一片好心,教的是怎么巩固地位:“我要是给他推荐,他反而要生气。官家的脾气很可爱呢。”   一般人可能以为官家为了他坐怀不乱的高尚道德遭遇质疑而生气,实际上十一郎只会大声惨叫‘万一和她们生了孩子怎么办’!真·守身如玉·不敢和别人生孩子。好笑的要命。   朱太后心中千回百转,终究叹了口气:“你们俩是真好。要不是神宗去得早,等我到了三十多岁,也得开始做打算了。”   ……   宫里的湖面暂时平整了一下,弄了些冰车冰床,供人坐在上面打刺溜滑。   雪人和冰雕精美,还靠着大树的树干做了好几只麒麟,今年的元宵灯会上,仙人麒麟也是必不可少的素材。   童贯陪着官家踏雪寻芳,腊梅花开的正妙,和屋里的水仙花相映成趣。   林玄礼在腊梅树下揣着手,看树上喵喵叫的长毛猫,心里哼哼唧唧挤出一首小曲,旋律有点熟悉,但忘了是那一首歌。猫猫又上了树假装下不来,逼急了它能自己跳下来,到现在也没见哪只猫在树上两三天下不来。   吹了一会冷风,清冷幽香,冻脸。   这里貌似是太子和小姑娘们要来赏花的地方,可是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他们,不知是何缘故。   “回书房。”   书房中温暖如春,兰花、菖蒲、松枝点缀着绿意。在仓库里翻出那个贴着封条的雕花香樟木盒,盒子里是官家儿时的一些手稿。   林玄礼翻翻看这些零碎的纸片,有不少事情确实是忘了,譬如利用现在自然泄露的天然气来冶炼、制糖;搞个热气球;把金兀术和完颜阿骨打抓过来给我唱二人转。   “哎这件事显然是完不成了。”   童贯凑趣道:“普天之下,还能有官家做不到的事?”   林玄礼把纸揉成一团,递给他:“烧了吧,那两个人都死了。”就算没死,也不会屈服,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当初阿骨打就是因为不愿意给耶律延禧唱二人转才愤然起兵,就算被我逮住,大概也不愿意苟且偷生。   又翻了一会,看到蹬的自行车/三轮车/倒骑驴的图纸,记录下来的关于打点发报机自己记住的一点点细节,当年记录下来现在根本用不上的游击战战法,一些碳钢和混凝土相关的东西,以及已经做好的虎蹲炮,瞄准尺。   还有很多电路图、电线大概示意图,不标准,但写了要有三条线一条接地,还有绝缘物品名单,基本上把一个高中毕业十年以上、偶尔在后厨和自己家里维修拆卸家电的人能想起来的事儿都写上去了。   真是时光飞逝岁月如梭,最旧的纸已经放了将近三十年,好宣纸尚未变色,当年的豪言壮志字迹尤新。   谁能想到伟大的电气时代,卡在橡胶问题上。   “官家,翰林画院张择端求见。他说官家下旨命他画的那副画,他画好了。”   林玄礼本来有点伤感,突然开心,定制的千古名画终于来了:“好!请他进来!嗯,去告诉古金温,今天也是截稿日了,赶紧把书送上来。”   赶紧把一桌子的纸张划拉划拉都收回箱子里:“把桌上这些东西都搬走,擦干净。”   桌子上放着的纸笔墨砚、笔筒笔架、水丞、茶盏、零食罐,看了一半的书,要看的书,各地有趣的请安折子、待办事宜、官员名册、今年的全国账簿、全国降雨降雪记录、常平仓报告、京畿路雪灾报告,全都抱起来挪走,搁到别处去。   张择端抱着自己意义重大的这幅画,走进来时,就见官家兴致勃勃的依在收拾的光溜溜的硬木大画案上等着:“臣张择端,叩见官家,按照官家的吩咐,绘制了汴京城中的盛世景象。绘制了九个月,两易其稿,幸而不辱使命。”   林玄礼笑开花:“不必多礼,拿上来,让我仔细看看。给他拿个绣墩,沏一碗姜茶,待我慢慢看这幅图。”   九尺的大画案不足以全部展开这幅图,只能展开开头的一部分。   俩内侍站在桌子两边,堵住卷轴不让它滚下去。   绢本设色,已经装裱好了,旁边用宋绫装饰,装裱的开头部分留有一片空白。   刚画好的时候绢色雪白,房舍、河流,栩栩如生的小人,墨色可谓浓妆淡抹总相宜,河上船,岸边人,楼台房舍,比例精准而立体,人物虽然面目很小,但身体形态能表现出情绪,以及和周围人事物的联系,船上的船夫扭头看着对岸的热闹,岸边穿着肚兜的小孩避让骑驴的成年人。   林玄礼洗了手,扶着桌子,目不转睛的仔细看:[震撼!精细!不愧是千古名画!但是看着太新了很像假的哈哈哈哈。]   [不记得原版什么样了,但这版好看,啊张择端,你真的很神。]   [新的也好看,新的宋绫也好看,新的画画的也好看,根本不用做旧。]   [我在哪里?六哥在哪里?小豪猪在哪里?看清明上河图这么白我真是不适应。]   张择端见官家轻巧又爱惜的扶着桌子,挨个儿小人仔细看,又喜爱,又珍视,就觉得心中一阵激动,这几个月辛辛苦苦的打稿设计,一切都值得!   “我找到自己了!哈哈。妙啊!太妙了,你竟有这等奇思妙想。”林玄礼看到有兄弟二人在街上玩,身高和别的小人一个尺寸,这不稀奇,稀奇的是哥哥手里拿着团扇遮着太阳,团扇上有一条小巧精致的龙,弟弟怀里抱着一本书,书上写了《君道》两个字,哥哥没有影子,弟弟身后有龙影。   书名稍有些不成比例,但谁在乎这个呢,虽然是没上色的画,但二人的衣裳就是比别人更飘逸,微微的光影浓淡,格外立体,隐约还有云纹环绕。   张择端放下茶碗,站起来道:“官家亲自吩咐,臣敢不尽心竭力。”   “辛苦你了。”林玄礼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真有云纹?”   张择端微微得意:“臣用极淡的墨,浅浅的勾勒了两朵祥云。”   生者和死者画在同一幅画上极其罕见,他情不自禁的用祥云加以区别。虽说等到百年之后,画还在,人都不在人间了,还是觉得应该加以区别。   林玄礼又仔细看了一会,又辨认出许多彩蛋,有趣的人物,还有些令人伤感的人物。这后代人看见时得多惊喜啊,苏东坡还在吃。   “赐张择端锦缎五十匹,金币一匣,去告诉乳酪院,明年一年,每天给张择端送去半斤乳酪。朕很喜欢这幅图。拿印章过来。”   张择端喜不自胜:“多谢官家厚赐。”   美好的不只是奶酪,主要是官家的喜爱,这幅画画的也好。   意义非凡,糅在一起是一个新的流派,一种全新的创意领域,很动人。   林玄礼有收藏书画的印章,皇帝个人印章,大宋皇帝之宝、私下写信的十一郎印等十枚印章,选了大宋皇帝之宝+十一郎,盖印,落款题字,喜不自胜:“这幅图由宫内收藏,一会请皇后来,让她找找自己。”   张择端道:“官家,古代也有行乐图,将生人与故人画在一起。”他举了好几个名画的例子,官家一个也没想起来:“但从未有过如此盛大的画作,兄弟重逢,京城的清平盛世,集于一身。官家的画像、行乐图,从未如此贴近于民生民情。历史上也从未有过两位官家出现在同一幅画上的情景。臣能得官家点拨,做此佳作,首开先河,终生无憾。”   所以说,官家还有新的创意让我画吗?官家的要求虽然奇怪,但画出来之后真好看,意义非凡。   林玄礼有点感动:“你也知道,朕不善绘画,只是发乎于真心,想要看这么一幅画。”   张择端赞美道:“官家的想法超凡脱俗,不在框架之内。”   “分明是你画的好,栩栩如生,反而来夸我。”   ……   赵森再三推诿,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在过年期间去相亲的命运。   为了避免他做错事,相亲地点就定在梅园,足够寒冷就能令人冷静,再热血上涌也能被冷风给吹灭下去。   四个小姑娘得到通知,杨贞断然道:“我不去,那不合礼法,倘若传扬出去,贻笑大方。姐姐,你或是实话实说,或是说我身体不适,都随你。”   大宫女无话可说。   另外三人各自穿着宫中新做的冬装往梅园而去。一想到要和太子聊天,都觉得很害羞。此前只是点头之交,说话不到十句,都令人羞的满面通红,现在却要去赏花作诗。   仨人都没有什么强烈的进取心,私下有些畅想,想的不多,都是些羞涩腼腆难以启齿的话题,譬如做了太子妃之后举案齐眉,像官家和娘娘那样拉手手。   吕妙善试图没话找话:“红玉,你前些天跟我说,在南方少有大雪,你们那儿的树冬天还绿着么?”   梁红玉倒是不怎么紧张,她觉得自己年纪小,太子现在虽然不急着成婚,也不会拖延太久,轻轻松松的说了一会南方的景致:“雪下到地上就化成水啦,树和树不一样,大多青青依旧,也有些掉光的。经冬不落叶的大树,到了春天仍发新芽,新旧的树叶混合在一起,像绣线的颜色一样。北方的风光呢?”   吕妙善低声道:“天色更阴,一冬天也难见日头,总是北风呼啸,断枝落叶堆积的很厚,冬天的雪能下一尺多厚,堆子啊落叶上,能把沟壑填平。”   梁红玉怅惘道:“好想去看看。我去过的最北边的地方就是汴梁城!”   马金姐紧张的攥着手帕:“你们俩现在倒鉴赏起南北风光了。听说太子也是文武双全,你们倆不会约他切磋吧?”不知道那种选择会有什么后果,被官家选中或是被太子选中,她只是想到自己是唯一一个不会舞剑的人,紧张。   吕妙善沉吟了一会:“我会舞剑。”   梁红玉得意道:“我打得过我哥哥!我能把他扔到三步之外!”   吕妙善叹了口气:“我以前也能和哥哥练几招。”   梁红玉想起她家的情况,默默挽住她的手。   马金姐说:“你们俩若和小郎君动起手来,弄什么以武会友,我也只好在旁边筹措文章,说打架不好。”   二人听了不禁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没写完,困死了睡觉。   感谢在2021-03-25 05:10:11~2021-03-26 02:3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羽千岚 30瓶;云山 20瓶;冥姬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5章 太子的相亲   梅园,在她们走近花园时,对面的垂花门又走出来一名穿着大红披风的年轻人,十三四岁交接处的年轻人,身材已经算是高大,但还有些单薄,年轻英俊略带稚气的脸微微发红,来探究究竟是谁能做自己的妻子。   赵森看三人中有两个手挽手,白白胖胖的小手就露在寒冬的天气中,另一个女孩子揣着手,不尴不尬的站在旁边。就按照平时叫太后、皇后身边的宫女的称呼叫道:“三位姐姐也来赏花。”   “是啊。郎君也来赏花。”*3   随即陷入尴尬中。   婵娟奉命陪着(押送)太子来梅园见小姑娘们,笑着提示道:“三位小娘子,新年时节不必拘束,御花园中天地开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郎君,小人先行告退,娘娘还等着回禀呢。”她觉得不需要自己在这儿打圆场,还是离开的好,或许离开之后他们能随意聊聊呢。   婵娟知道官家和娘娘就埋伏在远处的亭子里,拿着千里镜,观察这边的情况。   赵森矜持的点点头:“嗯好。你先去吧。”   等婵娟走远之后,他这才看了看三个小姑娘,冷静的想了想,官家既然要我自己拿定主意,我也不能让他失望。难得有什么事教给我来做,要做好才行。干脆和她们每人聊一会,毕竟年纪都不大,观其言察其行,能判断出谁更有资格成为太子妃、皇后,其中的模板不仅有古代的贤后,还有婶婶。婶婶不符合古之贤后的标准,毕竟她会压着叔叔报以重拳,但官家乐意,可谓今之贤后。杨贞肯定不行,她生的美艳,性情却像向太后,古板木讷不知变通。   刚要开口,又想起叔叔的教诲‘看看你想拥抱谁,想和谁朝夕相处,想和谁嬉笑打闹,分享快乐和苦闷,那就是想娶的人’。赵森心说,我只有快乐,没有苦闷,偶尔为了比不上叔叔而惭愧。   “三位姐姐来自天南海北,如今见了官家,有什么地方上的民情要奏报吗?”   吕妙善没想到她要问这个:“郎君,治理幽州府的宗泽宗知府,体察民情,爱民若子,知人善任,幽州府上下能得官家庇佑,免收刀兵之灾,齐心感恩。”   赵森欣然颔首:“宗泽通达干练,是官家倚重的官员。”   马金姐略有点尴尬:“郎君,我是京城人士。只听说有些人议论官家,有神仙时常托梦,还要派人出海求仙药。”   赵森微微哼了一声:“无知之人。”虽然不知道叔叔为什么笃定海外有专治疟疾的树,还有能流出来软乎乎树汁的树,据说像是桃胶但又不是,但这不是什么仙药,是一种外国的草木之药,民间不能理解这些。皇城司报告过,官家对此不以为然,不与惩戒。   有些迷茫,为什么叔叔和婶婶就能一边谈论朝政时事,一边眉来眼去,好像再过一瞬间就要黏在一起啾啾。我问她们这些简单宽泛的问题,就都说些陈词滥调呢。   梁红玉有些茫然,爹妈和哥哥都没抱怨过什么,江南又很太平。“郎君,江南……挺好的!”   赵森:“哈哈哈哈好!”   “真的很好。”梁红玉实实在在的说:“我听说,官家继位以前,江南航运除了运送官粮之外,还要运送大批生辰纲进京,有时候官船不够用,官家规定了价值不能过万贯之后,船就够用了。新建的船坞修造大船特别方便,可惜我从来没去看过。”   赵森问:“我听说你很想游览天下风景?”   “是呀!可惜我不是男子,不能背着书箱到处游学。只有父亲调动时才能换个地方玩。”梁红玉烦恼的揪了揪飘带,对于出门旅行这件事,抱有无限的憧憬。   赵森笑道:“我曾经去过南方,婶婶带我去的。岸边风景如画,名不虚传。”   马金姐大惊:“还有这等事?不曾听说王娘娘出京。”   赵森凝视着她,有点心虚,试图挽回不小心说漏嘴的事:“倒也没那么南,至多算是南山。三两天就玩回来了。”   马金姐满脸的不信,憋了好一会:“难道郎君会把南山当做南方?”一定是瞒着所有人悄悄出去玩过,很有可能官家某次领兵打仗回来,中宫和太子出游散心。   吕妙善看出太子局促不安,赶紧说自己想要的:“郎君,我和梁小娘子都听说过盘龙棍的威名,百余年来威震八方,可是谁都没见过。哦,有一个人或许见过,那是金主斡鲁补。听说官家单独传授给您,我们能瞧瞧么?瞧盘龙棍的模样就行。”   梁红玉星星眼:“郎君若是肯演练一番,叫我们开开眼界,那就更好了。等回家去,我爹都要羡慕哭了。”   赵森微微松了口气:“杏岗距离梅园有段距离。今日先折两瓶红梅,给朱娘娘供佛用,明日……杏岗再见。我听说,吕姐姐善于舞剑?”   吕妙善叉手拜了拜,脸上微微发红:“乡野功夫,难登大雅之堂。”   梁红玉毫不掩饰:“我看是精妙绝伦,人家说公孙大娘隐居在西北,可能是确有其事!”   …   远处的小楼上,林玄礼蹲在窗口架着望远镜:“你会读唇语吗?”   王繁英蹲在旁边,揉揉眼睛:“这水晶也不行,磨的角度稍微有点偏了,大方向看着没什么问题,细看神态有点费眼力。你今晚上问他就知道了。”   林玄礼:“我现在就想知道。”   “老实待着,别站起来。多亏你没有儿女,要不然挨个儿这么盯着,你受得了吗?”   “我手工打造瞄准镜!”林玄礼:“啧,还别说,我给安排的约会地点多好,亲小嘴冻嘴,拉小手冻手,红梅白雪还能衬托出美人来。真是发乎情,止乎礼,相亲就应该在冬天的野外。”   王繁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在避孕方面实在是太努力了。   身后突然有笑声。   林玄礼回头一看:“十三弟,弟妹,你们怎么来了?”   李清照笑吟吟的行礼:“我们本来要去赏宫里的梅花,被侍卫拦住了,听说十一郎和王姐姐在这里,过来拜见,就听见这么一番高论。”   林玄礼:“你别笑话我,你亲儿子亲女儿成亲时,你比我还得仔细呢。”   李清照笑道:“那有什么,选个好的,过得好就过,过不好就一拍两散,皇帝的侄女儿不愁嫁。”   赵似:“呸呸呸,不吉利。谁敢对咱们女儿不好。”   穿着红、绿、蓝、黄斗篷的四个人在红梅树下聊了好一会,看起来聊得不错。   到晚饭时,官家:“我今天只顾着看书,忘了问你,对她们观感如何。”   赵森谨慎的说:“杨贞可以回家去了。我和吕妙善、梁红玉约了明日去杏岗,我让她们瞧瞧盘龙棍,吕妙善舞剑,梁红玉击鼓。我想看看热血上头时,会不会有人失态。”   “马金姐呢?”   “她…她也不错,可以作为良媛。”太子妃就甭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梁红玉到底要不要当太子妃啊啊啊……感谢在2021-03-26 02:34:08~2021-03-26 16:2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面桃花、云极暮长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曲终人未散 30瓶;昨夜星辰、百香果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6章 选定太子妃   杏岗附近有适合埋伏的地方么?有。   专门修了宫殿,供帝后二人更衣沐浴,还有休息的大床,以及存储武器和毡垫。   王繁英拒绝再参与这种幼稚行动,决心闭关三天,不想再听官家车轱辘话询问要不要拆韩世忠和梁红玉这千古流芳的经典CP,以及嫁给太子会不会委屈了她,等诸多无聊的车轱辘问题,瞻前顾后,探讨不出结果。可烦死人了。   他再三强调韩世忠梁红玉天造地设非常般配,非常宝贵的名将,两人在历史上相亲相爱、同甘共苦、互相尊重,完全没有世俗门第和男尊女卑的阻碍,感人至深,又在‘小宝是我养大的好孩子,配得上任何一位仙女’与‘红玉好可爱妈妈爱你,男的凭什么不能自称妈妈’之间反复精分,简直造成精神污染。听的她热血上涌,想一拳叫他闭嘴。   但只能为了打架而打架,不能为了事打架,中宫皇后也只好烦躁的摔门,上门闩。   官家带着童贯、高蜜躲在茶房里,从窗户缝隙往外偷瞧。现在看的不是太子,主要是看小姑娘,之前怕引起不必要的误解——除了王繁英之外别人都会误会。林玄礼一直都矜持,没仔细看她们的长相和身材,就知道长得还行。   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姑娘看不出有什么魅力可言,赵森看起来和三人均匀的聊着,但显然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落在吕妙善身上,动作也情不自禁的更靠近一点,经常看向梁红玉,但并不靠近马金姐。小伙懂得喜怒不形于色,没对马氏摆脸色,距离的差异只有一点点。   “哎,我觉得小宝不喜欢马金姐,怎么就先定下她可以做良媛呢?”   童贯婉转的说:“小人想,郎君的意思或许是马金姐的容貌很好,德才有些不足,不能承担太子妃。”太子是小君,太子妃也是小后,地位比王妃公主还高。   高蜜赞同他:“小人听说朱娘娘王娘娘也不看好她当太子妃,郎君或许是不想回绝娘娘们的美意。”   史官觉得这些议论不值得记录下来,缩减成一句话:太子与群美舞剑,帝窥之。   四人在这里偷窥了好一会,看赵森脱了外衣,穿着箭袖绵袍将盘龙棍的套路演练了一番,吕妙善也不含糊,擎出清霜宝剑,往上空一抛,一丈多高,轻飘飘稳稳当当的接在手里。   赵森鼓掌:“好!!”   跟过来伺候的宫人们一起鼓掌。   马金姐紧张的抱住梁红玉:“哎呦,忒吓人了。”   林玄礼坐在小马扎上往外瞧:“好!真是一剑光寒十九州!”   宫中乐人在旁边击鼓,吹笛。跟着吕小娘子的节奏,鼓声急切肃杀,剑光晃如明镜,一身粉色的窄袖宫装,在雪地上舞起宝剑,刹那间若桃花开遍。   等到她舞了一阵,挽了两个剑花,放缓了速度时,鼓声笛声也跟着柔和下来,又柔和,又欢快,无限欢欣。   赵森注意到她在飞旋时的回眸一笑,感觉有点喘不过气,等她收剑归鞘时,伸手上前扶了一下,看美人明眸皓齿,脸上微微有些香汗,接过内侍递到自己手里的软帕,熟练的给她擦汗:“姐姐辛苦。进屋喝杯热茶,别受风。”   吕妙善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梁红玉愉快又赞同的:“哇~”   马金姐没吭声,捏了捏她的肩膀:“你好结实啊。”   官家躲在屋里没看见他们的表情,就看俩人抱在一起:“胆儿真大啊。也行,也挺好的。”   赵森平时给叔叔或婶婶擦汗以示孝顺,今天顺手一擦,随即反应过来还不是夫妻,心里顿时觉得可以是。   吕妙善红着脸夺过手帕,仔仔细细的擦汗:“梁小娘子也会舞剑。她前几日还冲我卖弄呢,今日怎么能撇下我一个,单让我献丑呢。你快来。”   梁红玉笑吟吟的接过她手里的宝剑:“郎君容禀,我学的是家传剑法,不是舞剑。威力比吕姐姐大,但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   赵森一和她聊天就想笑:“那我倒要见识见识。”   梁红玉拔出剑来看了看,小声抱怨:“这剑对我来说太长了,使着不顺手,换一把行不行?”   勤政殿的内侍匆匆跑过来:“郎君,郎君,您瞧见官家了吗?”   赵森看他满头大汗,就知道情况不妙:“官家不在书房么?出了什么事?”   八名内侍一遇到事儿,就分开去八个官家常去的地方找人,谁找着官家就直接回去了,现在见了太子也可以说发生了什么事:“启禀郎君,金国丞相粘罕率兵攻打辽国,辽国十万大军前往迎敌。楚东昌急报,金四儿发来急报、四个州的知州发来急报。”   赵森神色微变,楚东昌是商行在北国的总负责人,身具高官厚禄,金四儿则是五十年前投奔大宋的女真人后代子孙,现在在金国黄龙府开着厚土商行,身兼转运和监管钱粮两大项目,现在这些人一起报急,问题一定不小!“朝廷官员有谁来了?官家出宫了么?”   林玄礼在屋里艰难的考虑了一会,听见这几个名字就知道事情不小,但现在走出去……小宝发现我明明说了不闻不问,结果在这里偷窥,就很不雅,以后也不能取信于人。悄悄的溜之大吉吧。   童贯已经轻轻推开后窗,用竹竿支着,做手势比划让官家先请。   高蜜轻巧的翻出去,在外面用脚推了推雪,准备扶着官家。   林玄礼把前后衣袍都搂起来,抱在怀里,穿着棉裤也能轻盈的翻过窗棂,回头又对史官招手:“你也出来。别让小宝瞧见你。你帮帮他。”   史官毫不犹豫,先将笔和本子搁在窗子旁边的的小桌上,笨拙的掖起衣袂,小声说:“有劳二位公公。”   高蜜笑嘻嘻的说:“甭客气,官家的吩咐,敢不从命?”   史官笨拙了点,胜在清瘦,童贯看他翻不出去实在是碍事,把他抱起来,递给窗外的人。   林玄礼总觉得高蜜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伸手接住史官,轻轻搁在地上:“站稳,这块有冰。”   四人排成一溜纵队,借由房子的掩护飞快的走远了。   史官含泪如实记录了这件事。半是感动,半是为了自己要青史留名了。   绕路回到勤政殿的路上就遇到来寻找自己的内侍,林玄礼顾不上高呼大功告成,赶紧去看端端正正搁在桌子上的奏本。   四名知州上报的只是开战本身、时间线,以及抄录的双方檄文   金国在腊月里开始进攻,攻击被边城阻挡后,他们补发檄文,檄文中再次痛苦的表示父亲和弟弟被杀,令他有多么悲恸,一直以来辽国给女真人多少屈辱和剥削,现在到了清算的时刻。   辽主敖卢斡在五天后获知此事,调兵遣将反击,发檄文痛斥金国背主忘恩在先、背弃盟誓在后,行为的低劣程度堪比吕布、安禄山。然后是一系列的揭老底。占据道德制高点的抨击。   楚东昌:转发金四儿的文件,无任何添加,怕路上出问题原样转发。   金四儿:文件一、有可靠消息称丞相粘罕私下研制火器,研制不成,准备用爆竹吓唬人。   文件二、有不可靠的消息称,有海商出海后将火器卖给辽人,距离短,获利甚巨,而且没有航运危险。   文件三、据说金主和丞相在行围射猎有秘议,具体是什么不确定,但二人对于是将每年五成赋税均分铁甲和火器两方面,还是全部用在制作重甲兵器上,有些分歧意见。   文件四、有一些人接近他,拉拢他,试图让金四儿效忠女真人。金四儿写血书以证自己绝对没有背叛官家,但如果官家需要,他情愿打入金国内部,做个间谍。   一同送来还有黄龙府副掌柜的文件,证明金四儿频频和女真高层接触,有点可疑。   林玄礼沉思良久:“去叫枢密院的人都来开会。”   童贯迟疑道:“官家,现在正是新年假期,若无军政大事,恐怕官员们不肯来议事,还要弹劾官家不肯爱惜贵体,不好好休息。”   林玄礼翻了个白眼:“这帮矫情的老东西。朕想放假的时候他们说不行,朕要加班他们又说不行。算了算了,你去叫人重赏驿卒和信使,寒冬腊月,行路不易。我自己寻思一会。再和中宫和小宝商量商量,也差不太多。看起来宋辽都是有备而来啊。叫人抄录这王知州的奏本,拿给丞相们,章惇章楶看。”   粘罕研究火器这个应该是真的,他是聪明人,还是有野心有远见那种,而且亲眼目睹了火器的威力。后金会研究的,金国当然也会研究。   第二件事很有可能,商人重利,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有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冒绞首的危险。现在的私盐贩子就很不怕死。   第三件事么,也合理,现在搞不到金国的财政报告,但他们不算富裕,五成赋税制作铁甲,这是个在扩军强军时很合理的数字。至于金四儿的卧底计划……值得商榷。   高蜜凑上前,站在书案前面赔笑道:“官家,您若想知道是否有商人卖火器给辽国,小人去一试便知。”   “你怎么试?哦~聪明啊!”随便弄一支船队,本身就是经验丰富、晒成黑炭、镶着大金牙的海商模样。带着一些三等火器去一试便知。林玄礼的手指在桌子上哒哒哒的敲:“我只想知道,金四儿是否可信,他如此忠诚,该已何物嘉奖他。”   “官家不介意他是女真人,敢提拔重用他,这份知遇之恩,他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   林玄礼翻白眼:“你替他许给我了?”   童贯笑道:“是是是,是小人先入为主了。官家若是不信他,这有何难,准他和金国的官员名流接触,他又弄不到大宋境内的机密文书,火器的配方,军队的安置,他什么都不知道,不就行了?”   真正的假期,除了史官之外所有待命的侍读、翰林、舍人全都回去休假了,早上不上朝,晚上不宵禁,官家沦落到和太监议事。   官家沉吟再三:“高蜜,这确实是要辛苦你走一趟。分两路走,你的下属选老成练达的,去卖火器,你走陆路,按照商行里的身份,送货到黄龙府。你周游列国,见多识广,仔细替我看一看这个金四儿。”   童贯顿时大喜过望,这要是高蜜看错了人,金四儿过些年叛变了,这岂不是坑死高蜜?妙啊!立刻大力鼓动。   高蜜看到危险,但身为节度使,义不容辞。他现在是整个大宋官封最高的宦官!   还没说几句话,太子匆匆赶来,惊讶道:“叔叔,您在书房里?我们找了一圈”皇宫不大呀。   林玄礼气定神闲:“刚刚□□去秦王府里坐了一会,你们当然在宫里找不见我。你也听说了?过来看看吧。除了调兵遣将做好准备之外,大宋还做不了什么,咱们又不是宗主国,辽国现在有许多非议我的言论,不能派人调停。而且这两边要说谁是苦主,还都是,各有各的苦处。就算是杀父之仇,我看也是各有一个。”谁敢说是我杀了天祚帝?明明是斡鲁补更可疑!但咱们都知道,他们打起来才不是因为什么杀父之仇,为的就是土地、财富、人口和牲口。   赵森只看到了知州们的禀报:“是。”   “中午吃酒酿丸子。陪我喝两杯,你差不多可以开始喝酒了,我么,战事一启,又要戒酒了。”   赵森很适应这种跳跃性的谈话:“好。儿臣陪叔叔不醉不归。”   喝酒之前聊的是官家御驾亲征期间,太子代为接见辽国使者,打发日本使者的事。   小少年喝了两碗,就半醉半醒,林玄礼开始八卦:“你怎么就选定马金姐做良媛了呢?朱娘娘说她有些轻浮,话太多,喜欢卖弄。”咋地你和你爹一个爱好吗?   “我……”赵森吭了一声又红了脸,有些难以启齿,低头看米酒。   林玄礼难以置信的趴在桌子上问:“你幸了她?”   不是吧,你们接触的时候,明里暗里有那么多人,这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他又脸红什么?是因为她的话太多,吸引了你的注意?   赵森慌忙摇头:“不是,没有。我只是在谈话时,不小心说漏嘴,说起婶婶曾经带我往南方玩去。吕梁两位小娘子都当没听见。马氏她问个不停,我搪塞,她还要追根究底,我怕她归家之后胡说八道。想给她一个良媛的位置,她就不能往外透露对王娘娘不利的事。”   臣女可以散布关于中宫皇后的议论,但太子的妃嫔不许议论皇后半个字,皇后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她必须为娘娘遮掩,这是孝道,这也是一种相当无害的灭口,没有人会在此事中受害,也不留痕迹。若不然,一旦马金姐透露出皇后曾经和太子一起去往南方,有心人查阅历史记录,能发现蛛丝马迹,确定这件事是真的,按照礼法和律法他们可以上书弹劾皇后,遇到有胆大不怕被流放的,还可以弹劾要求废后。   虽然叔叔肯定不会罚婶婶,闹到最后她也就上请罪奏本,但那对她的名声有碍,也是我的错。   太子当时就想到了前因后果,吓得直冒冷汗,怕因为失言引起一番风波,现在就有人弹劾皇后,万一马氏往外一透露,那时候满朝文人都得疯了——皇后单独出远门从未有之,再加上她无子,又不喜欢揽权弄权,没有依附于皇后的朝臣帮她争辩,很麻烦。   “我不太喜欢她,打算纳妃之后搁在旁边放着,并不碍事。叔叔也有五个宫妃,从来不去临幸,见面都很少,我添一个这样的。若让婶婶知道是我说漏了嘴,她该伤心了。是马金姐太过敏锐,还反复问我,毕竟是我失言在先。”   林玄礼差异了好一会,下意识的感慨:“好孩子。你想的很周到。”   但是好像哪里不对,小姑娘还没成亲,未来的老公就打算让她独守空房,这太可怜了:“露湿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倒是可惜了。”   赵森心说:难道您准备收做宫妃?   “你既然不喜欢她,还是让她出宫嫁人去,没必要留在宫里碍眼,又耽误她的大好青春,怪可怜的。每逢节庆时,她再说点什么给咱们添堵。英英带你出门那次,是我让的,有什么事也是冲我来。朝臣们要弹劾皇后,呵,正好,不能出门打仗,在家和大臣们吵架解闷。”   赵森问:“婶婶若是生气了怪我……”   “我哄。你什么时候见过她生气?为了这点小事,你把朝臣们看的太重,把他们的言论也太当回事了。只要不涉及政治、军事和钱财,别的事儿可听可不听。哎,闲着也是闲着,趁着英英闭关,咱们去捉弄她。”   赵森喝醉了也没变成熊孩子,扑过去抱住起身的叔叔:“辽金的战争要紧,您先别捉弄王娘娘,我怕这两国打仗,会牵连咱们大宋。今冬黄河水患,某地久旱不下雪,明年怕是要有蝗虫,常平仓中有些陈粮,那官员斩首示众也管不住贪官的心。琼州修造巨大海船,每一艘就要耗费数十万贯…张商英封相之后与老何总是不合…徐绩和韩忠彦的矛盾调节不了…数学题真难…”   嘀咕了一会朝政上的烦心事,软趴趴的醉倒。   林玄礼把他交给童贯抱到床上去:“嘁,这个酒量,怎么这么像我。”继续自斟自饮,换位思考,在已知条件下,如果我是金国那些缺德鬼,我怎么干?我大概会挑拨辽主和耶律余睹的关系,现在在辽国造谣,还要挑拨辽宋之间的关系,最好能挑起一拨战争,让辽国自断后路,哦还有独立出去现在非常尴尬的西辽。   辽主不傻,他会尽量制止煽动宋辽战争的人,除非形势所逼,裹挟着他无从选择,必须两线开战来维护辽主的权威。这还不简单嘛,咱跟他客气客气,派使者,送东西。   丞相们收到分析的奏本,都来进宫面圣,又强抓了官员前来议事。   众人都表示官家您很懂金国能有多缺德。   林玄礼:我怀疑你们在骂我。   往辽国去的使者送些粮草和火球。   高蜜做主了准备,启程出发。   ……   到了二月末,辽金战争进展的如火如荼。   太子自己选了吕妙善做太子妃:“妙善与我言语投机,她出身幽州府,更利于经略西北,令北地百姓归心。梁小娘子……我喜欢她,但看她像四姐,比四姐还潇洒泼辣,和她说话时甚是开心,但并无男女之情。她若是男子就好了,我要奏请官家封她做巡按,又能游览天下风光,又能铲除硕鼠。”作为巡按万一遇刺,她还能像李进那样,荡平刺客。   朱太后对这四个人选都很满意,眼看孙子都要娶媳妇了,乐不可支。   王繁英:“行,那就下诏,聘娶吕妙善做太子妃,命她父兄来京中置办嫁妆。另外仨人么,就在我身边当女官,等到了十六岁再送出宫,回家议婚。”弄进宫的借口就是这个,皇后的女官要管的事情繁多复杂,分门别类各司其职,现在是老宫女考试升级担当。叫民间的贤女入宫担任,到结婚的年龄再给一些赏赐送出宫,也是从古时就有的选拔制度。   林玄礼伸了个懒腰,在皇后身边当女官,诶嘿,可以考虑在不产生误会的前提下和小姑娘说说话了,多想要个活蹦乱跳的女儿啊。“好耶~总算解决了朕心头一件大事。明年这个时候,小宝就娶着媳妇儿了~”   朱太后问:“是不是太仓促了?小宝还不到十六岁呢。”   官家:“那就让钦天监算黄道吉日,再过一年半或者两年,最好的日子。事儿定下来了,我去太庙祭告。”顺便把《清明上河图》的摹本烧给六哥~   他当然没变态到要求张择端再画一幅给自己烧。办法很简单,展开长卷,叫来二十个画师,每人均分一尺多的画幅,对着原作临摹下来。让张择端勾勒了一下重点人物身上的云纹,凑成一本画册。   张择端最近的身价突飞猛涨,有很多达官显贵争先邀请他,画这种死人和活人一同出现在画上的图画。有些人挂念父母,有些人要画上亡妻和夭折的儿女,这些画虽然谁都可以画,但公认张择端画得最好。   他的润笔之资从百贯涨到千贯,订单已经排到明年过年,如果有官家指派的任务插队,那就更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1】韩世忠X梁红玉,岳飞X李娃。真的很棒的!   【2】赵森真是被吓到了想要‘灭口’,皇后私下出宫是绝密事件,曝光会震惊朝野。   【3】礼子:就要男妈妈!就要男妈妈!   感谢在2021-03-26 16:27:22~2021-03-27 03:2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面桃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湘君 30瓶;风悠原 5瓶;喵小了个咪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7章   金国在三月末的交战中,第二次使用了火器,第一次用的时候和辽国小股部队一番血战,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结束战局,消息没传出去。   惊雷霹雳和耀眼的火光同时出现,随即是滚滚浓烟。   火光是成功发射的,浓烟么,则是炸膛了,现在的炸膛率在尽力控制的状况下,基本上是几百分之一。两军隔着一百五十步对峙的时候放枪,子/弹基本上都飞不到那儿,侥幸飞过去的几颗子弹速度像是深秋的苍蝇,一伸手就能抄着。   领兵的辽国将领本来要居中指挥,一看金国竟然拿出了火器,神色大变,指派三名亲兵:“你们冲出去,不计一切也要将金国持有火器的消息禀报陛下。诸位,随我冲杀!”   一百五十步,飞马奔驰时能射三箭,但金人只需要一炮就能震退冲上前的骑兵,清空场地,吓的好马四处奔逃。   他不是很了解火器,就没想到一件事,如果金国有画着狮子立牌的重型火炮,他们就没办法策马冲上来迎击——骑兵交战的时候借用冲击力和惯性是非常重要的,要不然和步兵有什么区别。   如果金国没有狮子大炮,那就不足为奇。   金军中箭矢如雨,□□如林。   在互相冲杀的过程中,还勉强在颠簸的马背上放了两枪。   很可惜这次没能让辽国的军马受惊,普通的火*枪的声音在数千匹马一起狂奔向前时,不足道哉。如果在马儿们平时悠闲自在的吃草时,突然有人在几十米外放枪,它们也会很淡定的继续吃草,等着下雨。草原上的炸雷和暴雨比城池中的更喧嚣,每次都有席卷天敌的气势,真正能让人领略到上天的威严,天威的强盛无匹,人的渺小卑微。   对金军的马来说则不同,枪声响在它们耳畔,听的又清楚,又吓人,慌忙撒开四蹄逃命,想甩掉耳后的惊雷。   这昂贵的东西对战局的影响微不足道。   粘罕料到了一切,唯独没想到距离和战场的吵杂会遮蔽掉火器的声音。   金主听完汇报之后:“你看,我们为什么不让那些海商偷偷贩卖神臂弓来呢?神臂弓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按照买□□的价格去买,这些贪心的商人会想尽一切办法为我们弄到手的。还有那个金四儿,他是最有可能的,别忘了他是个女真人。”   同样是一千贯钱,自制重甲、购置神臂弓,比买火器划算的太多了。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最近几次都没抢到多少钱。   粘罕对火器的前景,能看到那年那月所见的狮子大炮,他觉得值。   很可惜满朝的官员之中只有他觉得值。其他人都认为弄些别的东西更值得。   斡鲁补试图调节勤勤恳恳的丞相想制作重型火器的欲望,与女真官员们想要军费扩军置甲的欲望产生强烈冲突,温言安抚了好一阵,终于勉强恢复了和睦共处。他又派人询问金四儿,有没有途径弄到神臂弓的图纸或是会制作神臂弓的工匠,现在不可能打过去抢,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商人。   …   辽主在不久之后也听说了这件事。朝臣们议论纷纷:“臣以为宋主若要卖火器,理应先卖给大辽,然后才是金国。他曾坏了金国的好事,焉能若无其事的助长仇寇。”   “是啊,宋主听闻我大辽与金国开战,还送了一万石粮食,与火球三车作为礼物,臣不认为宋主是首尾两端的人。”   “宋主举止轻浮做事也有些狂妄,哎,他只当是以仁义待人,人以诚待他。臣怀疑是海商买了火器,再走海路运往金国。其实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或许是养匪自重,先卖给金国,再逼迫我大辽不得不买。”   “且慢,此话从何处说起?不论是威力,速度,价格来说,火器何以与□□相争?这就是个女人玩的新鲜玩意,听说汴京宫中的妇人都玩气*枪下酒。”   萧太后颔首:“我宫里也有几只,比弹弓还废物。”   辽主笑道:“这么无语的火器卖给金国,怕是有骗钱的嫌疑。”   于是金国处心积虑、花费万贯营造的一次挑拨两国矛盾,就因为威力太小而告终。弱小的不足以令人焦虑。   ……   东京汴梁城中持续关注辽金战争,也关注着官家的生日。   各地都有继续报告新发现的嘉禾,现在的嘉禾不仅限稻麦五谷,长得特别大的玉米或瓜果都算在内。   西门虎和童贯一开始希望每次例报时都能说一下这五天来的成果,但抓奸细没那么容易,一个月能逮住几个就不错了,有时候只能上报一些传言和官员们的私德问题。官家确实很爱看别人怕老婆的事迹。官家也喜欢那些介绍国内国外各地风土人情的书,包括歌谣民俗以及某种不怎么穿衣服的图画。皇城司偶尔会拿这些东西来搪塞。   西门虎:“启禀官家,吕小娘子的父兄今日抵京。派去幽州府的察子,将吕都虞侯仔仔细细的调查了一番,一切都如奏报一般无二。察子们又一路护送他上京来。此人不骄不躁,同僚好友都恭贺他要做国丈,只有他自己惋惜不能再为官家,在边关效力。一路上晓行夜宿,低调务实,谦恭礼让,不曾对路人说过半个字。”   林玄礼甚是欣慰:“那太好了。”现在俩人互相接触也不多,偶尔在进出太后、皇后的宫殿时同路走一小段,但感觉气氛正在升温。这是合法早恋!另外仨小姑娘心态也很平和,还真是不骄不躁,宁静祥和。   今早上,梁红玉自告奋勇的将官家的武器都保养一遍,他同意了,常用的共有二十多件,短的横在架上,长的竖在架子上,就在杏岗。现在小姑娘正拿着油兴致勃勃的擦刀呢,她何曾见过这么好的汉剑唐刀,看着都像找个西瓜砍一刀试试。   高俅上前道:“臣并无公事禀报,只有一件私事要说。”   “你说。”   高俅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本:“臣想要举荐一个人才。小坡苏过。”   林玄礼顿时笑了起来:“原来是他,好好,朕都快把他忘了。他已经出了孝期,是时候回来为朝廷效力啦。到底是你,能想得起来他。”   高俅还真不是为了讨好官家才提起来的,是真心举荐苏过,他值得做个尚书。这些年也有书信往来,互相都有些挂念。   官家翻了翻桌上乱七八糟的纸,抻出来一张,这里写着需要官家亲自任命的空缺职务:“礼部尚书,赵挺之前些天致仕了,礼部还缺个尚书,让他去做。”要是不守孝,他也快要干到这个位置了。   提起苏轼,就想起小心眼的章惇,又吩咐道:“去准备些耐储的美味,给章援送去,他在燕云十六州经营不易。”   皇城司很快就退下了。   天授院上书,说地方上推荐了三个神童,没有天授,但是数学和物理都特别好,知县出题都能答对,送到知州那儿,知州出题也都能答对,附上考试记录,请示官家要不要叫他们到京城来面圣。   林玄礼:来!   中书省和御史台里单独抽调出来的学政小组前来求见,四个人疲惫又激动,抱着账簿和名册:“官家!官家!臣等不辱使命!”   “官家浩荡圣德,泽被天下苍生。臣等历时两年,终于完成了。”   林玄礼开心极了:“这么快就做到了?” 还以为要三五年呢。   “是啊!”“现在大宋境内,各州城府县的衙门之中,都设有御赐书报亭,存放了官家拟定的书单上那些书,准许百姓翻看、读诵、抄录,每年准衙门出钱更换一次被翻烂的书。”   官家在大观元年时提出的伟大设想,抽调人手成立学政小组,拨款五万贯又追加了一次,足足忙了一年才正式完成。因为官家不急,就监督各地慢慢完成改造,在京城中印书,折价计算好,一包三十多本的送过去。地方上遇到书商阻挠或是听说设立之后不许人进去翻看的问题也解决了,再次清查名单确定每个县都有了,一切都顺利运行,这才前来汇报。   要是说早了一些,哪怕有一个县没有,巡按报告上来就尴尬了。   三十本书,除了儒家十三经之外,以简易医学、农业(民谣:节气/开垦和改造土地的方法/肥料/益虫害虫/有益的草有害的草/套种小技巧/其他)和兽医为主,除此之外就是物理、数学的课本。   大宋的医学和农业技能、常用医学小秘方先进又好用,但大多有局限性,没能推广开,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现在把书御赐下去,地方上肯定有识字的人去读,读书不卖弄等于没读嘛,很容易普及开。   林玄礼怅惘了一会,也曾想过搞几年基础教育,但是算过报价之后只能放弃,知识或许无价,但获取知识的过程很贵,国家掏不起这份钱。而他们在日后的工作中也完全用不上学习的知识——大部分百姓需要儿女长到四五岁就开始跟着干力所能及的农活。   [要想普及扫盲这件事,需要高效的农业生产,简便的运输渠道,更多非农业的工作岗位,一种‘好好读书以后就算考不上秀才也能赚大钱’的纯朴思想,以及更多的出口贸易。]   [太难了,现在连工业革命的影子都没摸着。推动科技发展这事儿,我挺努力的,但这真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等到开始工业革*命,又得为商贾盘剥压榨工人而操心,下一步就是工人起义——别看没有明确的目标和方向,但矿场和盐场的工人现在也经常闹事,要吃好喝好,给人出气出头。]   [如果有工会,很快就会被流氓行会霸占,勒索商人对抗朝廷,如果没有工会,这些失去土地的普通工人就会被压榨血汗,勉强为生。 ]   [干,就他妈谁老实谁倒霉。]   四名官员有些小小疑惑:“官家为何脸色不佳?”   “官家还担心什么?”   林玄礼在心里把中国近代史1800-1945大概过了一遍,心情沮丧,大宋不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跨越鸿沟,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只是在延续一个王朝的灭亡。“想起来辽金之战,到现在不分胜负,也不愿意停下来。百姓真是兴亡皆苦。”而我还得加班,熬夜,提心吊胆的分析。   众人不知道官家为何突然沧桑感慨起来,都连忙劝他:“俗话说,宁当盛世犬,不做乱世人。官家这感慨真没来由。”   “官家又求全责备,盛世不过缴税服役而已,哪比得上乱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官家怜爱百姓,不兴修宫殿园林,不肆意出兵,眼下这太平盛世实则是神仙日子。”   劝了半天,看官家的情绪稍微好些了,这才离开。   “去请章惇进宫陪我说话。”林玄礼又一个人默默的沮丧了一会,中宫送来新鲜的杨梅。   [邻国在打仗,而我没能参与其中。感觉不太舒服。战争太紧迫了。]   [我昨晚上为什么要读史书,读完了看佛经,看得人满脑子都是成住坏空,想的全都是些世事无常之类的话。]   [还有山西蝗灾的问题,愁死了愁死了,山西百姓要颗粒无收了,只能勉强捕杀蝗虫,还得用迷信来对峙迷信,又不太好使,有些地方还不敢捕杀,气死了。]   章惇年纪已经很大了,但还很健康,也很精神,被人扶到勤政殿里,免去繁琐的礼节,坐下来吃杨梅。“官家,人没有牙之后,反而可以肆意吃杨梅。”   林玄礼依旧有些沮丧,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昨夜读经,忽然发现一件事。”   “官家发现自己要成佛作祖了?”就像您瞎编那些关于麒麟爷的故事?   林玄礼道:“我发现,我这么努力的运筹帷幄,治理国家……”   唉?为了避免亡国这有什么问题吗?我刚刚为什么沮丧?历代优秀帝王为的都是避免亡国啊。经常把国家交托给儿子的时候,就说希望能做到不亡国。   他兴高采烈:“我做的还不错呢!”   章惇:“啊?”去请我的内侍说官家有点奇奇怪怪,现在看来确实是有些奇怪:“官家叫老臣进宫,就为了说这件人尽皆知的事?”   “是啊,还有书报亭总算是在全国普及开了~这对于文人墨客来说不算什么,却挺有意义,我觉得挺有。”   章惇也觉得很有意义,这能加强国家思想管制,如果运用得好,能控制住民间的流言蜚语,朝廷发放什么,人们就读什么谈论什么,这样就很好。   林玄礼笑吟吟的问:“你有没有看过民间那套书?写的不错。”   章惇看着经常不务正业的中年人:“官家,您说的是游记还是小说?”   “有人收集官船和海商所讲述的资料,编撰成一本书,介绍海外诸国的风土人情,国王世系,地方特产,叫《海国列传》。”虽然主要是供给读者猎奇,但潜移默化的叫人知道天地之大,中原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国家,以及无穷无尽等待发掘的珍宝。   章惇摇摇头:“还没读过这本书。倒是听说官家命他们编书,理清楚物理体系,还想增设翰林物理院,与画院并行?”   林玄礼:“我有这个打算。才提出来,让他们商议。”   探讨官员的名额,俸禄,以及正确的标准。物理毕竟不是绘画,不能一眼辨认高低,也需要有监管避免有人混日子,除了逼迫子孙后代学物理之外,还能干什么呢?怎么确保他们的研究方向不会跑到天人感应去?还有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搞点大型试验?除了机关之外的。   章惇沉吟了一会:“自从官家喜欢这东西之后,物理的知识可谓日新月异。老夫学都学不过来。”   官家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惆怅道:“天地之理既然存在,又能被测算出来,必有用处。”   议事结束之后,回到中宫,吸皇后,吸猫,吸可爱的小姑娘——当然不行了!只能远距离的观看小女官们的闲聊。   梁红玉兴奋的和吕妙善、马金姐说:“官家常用的刀剑真漂亮,我今天都擦了一遍,保养的可好了!见到了传说中那把唐刀,真是漂亮,传说中汾阳王用过的、官家和王娘娘定情的那把刀!”   二人:“哇~wu呀!”   “还有汉代的环首剑,错金的大厦龙雀,漂亮的不得了,我看好像是王娘娘平时拿来练的!那剑开了刃,一动起来真是寒光闪闪,不知道几百年间染血多少。还有枪,有~~这~~么~~高!”   吕妙善笑道;“你真是见一样爱一样,前两天还想玩枪呢,现在呢?”   梁红玉握紧小拳头:“官家富有四海,都是好东西,我都想瞧瞧。”最好能玩一下~   吕妙善笑道:“等到夏秋两季,官家去秋狩,肯定和娘娘同去,你说娘娘会带上咱俩吗?我会打兔子。可惜在宫里没地方练射箭,怕到时候准头不好。”   官家坐在庭院里吹着暖风,扒拉着小狗宝宝,听她们在屋里叽叽喳喳,被萌到了。又想起二宝和三宝,这俩小姑娘在嫁人之前既不端庄也不沉稳,每天叽叽喳喳跑来跑去,后来还吃醋,酸溜溜的欺负太子,到现在长到二十多岁,生儿育女,也稳重了许多,当家理事,各有各的烦恼和谋划,不在天真烂漫。   王繁英幽幽的说:“你不用总是避嫌,冷若冰霜让她们害怕,不敢和你多说话。”你别觉得只要小女孩和你多说两句话,就会死心塌地的爱上你。小女孩们会死心塌地的爱上好几个人,并不限是真人还是史书上的人。“你要是想收养她,也可以,都不用改姓,给封号就行了。”   林玄礼踟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知道的,没有人会拒绝朕。”   王繁英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感觉挺欠打的。在皇后身边当女官,是小姑娘们的学习深造和工作经验,当个郡主不也是一样吗,在莫名其妙的矫情什么。   “我知道了!让森儿去替我问。”   赵森在得到这个安排时,有点懵,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官家垂青,谁能不愿意呢。但这话,叫我怎么问呢?总不能说,官家想要个女儿,看她很合适。”突然心酸了一瞬间。   “她就算心里乐意,嘴上也得谦让,挂念父母什么的。她虽然性格爽朗,像是四姐,可也没法子承认乐意拜在官家膝下,这又不是做官。”   林玄礼摸着小胡子:“说的倒也是,那我就直接下旨了?知会她爹妈一声。”   ……   黄香严肃的蹲在小院空地里,眼前有一个灶台,灶上有一口锅,锅上盖着蒸馏用的锅盖,后面又连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机关。   虽然还没搞懂蒸汽的原理,但是有一点貌似合理的推断,可以试试看。   尝试之后发现……确实不合理。蒸汽能推动一点点东西,但不足以推动用铁管连接的竹水枪,也不能让齿轮转动起来,只有一点——在锅盖上仅保留一个小出气口,出气口正对着铁片风车时,风车会被气喷的旋转起来。   黄香看看图纸,再看看机器,总觉得这应该和季节寒热有关。   蒸汽能推动轻盈的东西,也应该有入有出。   理论上没有错,那就是设计的问题。   ……   辽金之间的战争一直持续到秋天,金四儿和高蜜分别从不同途径搞到了确切消息,金国曾经收购到火器,现在积极收购神臂弓。   大宋朝廷集体表决:不卖!绝对不卖!   春耕秋收都没能让辽金停止战争,战损比接近于一比一,而宋朝的边关只是紧张的屯兵,一点都不紧张的屯田。   官家只想高声夸赞一下不愧是游牧民族,说不种田就不种田,死人就当肥料,牧牛放羊的地方什么多余的人口都不需要。   以及,今年大宋的嘉禾丰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评论回复不了,都看了,好好玩~感谢在2021-03-27 03:28:29~2021-03-28 05:1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央 20瓶;嘟嘟、翊歌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8章 (虫)   理论上来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官家告诉礼部,自己准备收小姑娘做养女时,消息就飞快的扩散开。   实际上在一天前,赵森在等小女朋友溜出来约会的时候,抽空告诉梁红玉:“官家很喜欢你,有意留你在宫中做养女。”   梁红玉正捧着茶盏吨吨吨,夏末出宫办事,奉皇后的命令去某地取东西,晒的汗流浃背口渴舌干。刚好喝完最后一口才听见这句话,有点迷茫:“啊?郎君别说笑话,我不觉得官家对我,比对别人多些什么。”   赵森严肃道:“我骗你做什么?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别慌。天恩浩荡,就喜欢你落落大方,幽默风趣,你不必担忧,也不要多心。”   梁红玉又给自己倒了杯水,用袖子擦擦汗:“遵命~”   ……   成熟的女官们三四十多岁,小女官们十三四岁,包括吕妙善在内,都被皇后指使的团团转,准备中秋节的一切事物,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宫里过节并不繁琐,给太妃、宗室、百官的赏赐比较麻烦,还有给致仕、回老家守孝的官员的中秋赏赐,要提前派人送过去。礼单要又好看又省钱,有些东西是不限量的,譬如书和墨,有些东西则限量,得搭配。   王繁英轻轻松松安排下去,喝喝茶,吃吃水果,等她们做完这些细致繁琐的工作,互相检查一遍,自己直接批准就完事~真是轻松呢。其实只要会用人,治理什么都不会累着自己。“妙善,红玉,你们俩累不累?”   俩小姑娘最近得到了官家亲自指点,在棍法和刀法上都有所提高,白天还要去练习骑术,大量运动之后难免有点迷糊,努力打起精神来工作。一起起身道:“娘娘,我们不累。”   说罢,相视一笑。   杨贞板着脸继续计算。马金姐揪了揪自己的鬓角,哀叹道:“你们哪来这无穷无尽的精力,怎么会一点都不累呢?”   吕妙善做出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梁红玉捂着脸笑了两声。   王繁英伸了个懒腰:“我去静修一天,官家晚上回来时叫我。叫光禄寺准备些叉烧,他晚上想吃。”   林玄礼在沐休的昨天晚上就把自己洗白白。现在做了一个精致的小风箱,用皮子缝制成软管,一个宫人拉动风箱,就能冲着头发徐徐吹风。根据中医理论来说,头皮不能直接被风吹,但用布裹住头,剩下还有三尺多的头发可以吹。   慵懒的躺在美人榻上,仨侍女,一个梳头,一个拉风箱,一个负责抓着皮管来吹。   今早上吩咐:“童贯,你拿去工部,让他们设法改一改,让冬天烧炭能出热风。”   要不然冬天就只是用篦子梳头,熬过整个腊月不洗头,虽然说天冷的时候头上身上都没有味儿,但……不太好。   今天一天事务繁忙,上午赶紧出城去兵器库和火器营进行质检和抽查工作,铜的质量可以在颜色上辨认,火器的质量一掂就知道。   这是每个沐休都要去做的事。检查有没有过去那种窃取原材料变卖的事,铁的纯度和硬度,以及工匠们有没有像过去一百多年间那样被虐待、承担过分繁多的工作、没有休息、钱粮只够养活自己一个人。自从继位以来就在整改这件事,但贪污问题始终未能根除。   稻草人和柴火扎的靶子分别放在五十步、六十步、七十步外。   火器营的长官招招手,俩壮实小伙抬过来一个长长的托盘,托盘上垫着红布,放着三把不一样的□□,长短粗细各不相同。   林玄礼拿起来玩了两下:“这看起来不太一样啊。”   “启禀官家,这三把枪,分别是巡按御史李进、海军指挥使冯英、德顺军都头赵勇重新设计过的。各地官员的文书上报到枢密院,枢密院命令小人等按照他们的图纸和要求试着改良。前前后后有十多个人上书,有些造不出来,有些是造出来之后华而不实,唯独这三样,射程远,威力大,能拿到官家眼下。”   虽然官家没有下旨征集创意,但一直以来军中将领改良军械,能获取奖励或者升迁,再不然也能出、再退一步说,就算不能出,也能让他们自己用上好武器,在战场上有利。   林玄礼难以置信的想:为什么那儿都有李进?好小子,除了气人之外还有点用。   火器营里有专门试射的几个小伙子,技艺精准,测试出这三把枪的优缺点——依然是单发的。   分别在装填和点火上有些许的改动。   官家欣慰极了,吩咐左右:“赏这三个人!”   狄谏跃跃欲试:“官家,臣想试试。”   “去玩吧~”   下午去物理院看他们最近的实验成果,现在什么都没汇报,但官家什么都知道,知道他们最近半年搞蒸汽研究,一起出去吃蒸包子的时候,都盯着店家在门外热气腾腾的蒸笼看个没完。   卖包子、饽饽、烧麦、蒸菜的店家都有点害怕,不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官员究竟在看什么。   黄香这个太史令,因为钦天监里要测算天文历法等诸多事项,需要安静的环境,不能让他在衙门里肆意做实验,敲敲打打,黄香没空回城外的小宅院时,就去物理院借场地。   研究物理的人总是不可避免的想要制作永动机。   今日沐休,物理院中没有人,守门的小吏不安的在前面带路,带着官家到专门做实验的小院:“有几位博士(博学之士)还在这儿研究东西。”只是看不懂他们在研究什么。   四合院里十分凌乱,大量木质机关、机器雏形就直接存放在院子里,大个儿的齿轮,轴承,还有联动的巧妙组合,高的七八尺高,矮的也有四五尺,又大又沉的搁在地上。   有个奇怪的长方形机器,一口被固定在支架上的锅,锅上的盖子严丝合缝,密不透风,锅下方烧着木柴,锅盖上有一个铜管,铜管弯弯绕了一个拐角,突然变粗,还有一个小小的开口,连着一条线。在机器的另一端有一个小锤子,每隔一会就砸下来,然后再被线和卷轴、滑轮的组合,一点点的拽起来。   林玄礼端详了一会,评价道:“拿烧水这些柴火,到街上雇个人来干,干的又快又好。”劳动力廉价的时候机械真是没多大发展,全靠国家拨款,民间没有研究动力。   四周房檐回廊下有一些铜铁质地的机械。透过四周开着的窗子往屋里看,屋中有更多闪闪发亮、奇形怪状、看不出是否合理的机器雏形,屋中也堆积了许多铁锭、铁片、铁管。回头看靠近门口的地方,那里还有不少拆开准备回收的报废物品。   青石板地面上有许多被砸伤的痕迹,整个庭院弥漫着一股大宋蒸汽朋克的气息。   屋子里突然冒出个年轻人,反驳突然进来的生面孔:“此话差异!人力有限,机械之力无穷,抱瓮灌畦,搰搰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   说的是《庄子》中的典故,一个老人坚持抱着水瓮去河里汲水,浇菜地,子贡说有新鲜的器械,轻巧又省力,老人坚持不用。   林玄礼笑吟吟往左右一看,这小子竟然没认出官家,看来是个不够格上殿面圣的小家伙:“桔槔浇灌土地确实省力,但这东西在画出图纸来的时候,就该知道得不偿失。”   你们还是浪费时间和材料的做出来。   年轻人的神态复杂,脸上写满了‘我也知道得不偿失但一定要试一试’:“万事开头难,不知道阁下有何高论?倘若我没猜错,你应该是翰林?你们翰林学士,不论懂或不懂,都喜欢来指教一番。”   童贯刚要呵斥他无礼,官家知道他说什么,及时伸手按住胳膊。   林玄礼想玩玩经典套路。   微服私访→惨遭讽刺→唇枪舌剑→揭露身份华丽变身。   这么多年来都没玩过这个!   屋内有人应声呵斥道:“不得无礼!”伴随着叮了咣当的声音,物理院的刘院长和黄香一起走出来,俩人看见屋外的白衣男子,都愣了一下,刚没看见是谁,本想着无论是谁那厮都够无礼的,现在这院子里所有的机械都是得不偿失,大伙正努力让这些玩意能够回本呢。   “臣等管教无方,请官家恕罪。”黄香对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负责:“官家驾临此地,莫非要启示臣等?”年轻人这才知道自己冲谁嚷嚷了,慌忙跪下请罪。   林玄礼含笑摆手,先叫他们把院子里几个奇奇怪怪的大型器械都介绍了一遍。   都说完之后,刘院长说:“官家,其实,这偌大的机械,耗费柴薪,现在只能拉动小锤。但我们期望再过些年,经过不断改建,以小力推动大力,总有一天能拉动千斤重锤,敲打钢铁,催动器皿。”到那时候或许能练出质量更好的铁。   黄香道:“官家当年所做的机床,现在可以手摇、脚蹬、在河边以水驱动,如今使用蒸汽,可谓水火济济。”   这是《易经》第六十三卦,中上,水火相交,水在火上,水势压倒火势,救火大功告成。象征着经过努力,胜利亨通,就连柔弱者都能亨通顺利。但需要小心,容易产生变故。——完全符合蒸汽机的发明、革新、以及实际功用。   林玄礼愣了半天:[蒸汽驱动的冲压机床?这个做甲片绝了!可省事儿了!]   [易经真是包罗万象啊。对极了!]   “说得好!三年克之;小人勿用。”   这也是卦辞上的,说殷高宗武丁征伐地处西北的鬼方国,经过三年战争才获胜,不可以用急躁冒进的小人。——完美契合发明蒸汽机的过程。   又去看了看他们当前真正的科研进度,随即拿出昨天晚上画的铁皮发条青蛙图纸:“把这个做出来,尽快,尺寸不要太大,外壳用薄铁皮,镀一层金。理论上来说,这东西拧了发条就能蹦跶,工匠们没做过这种东西,这和钟表又不大一样,你们可以计算角度和施力范围。”   物理院觉得这东西看起来很像玩具,但仔细看了看图纸上简单精妙的安排,发条带动挑动,一些简单精巧的零件和卡簧,新鲜有趣。   有些零件是现有的,立刻找出来组装上,拧了几下上好发条,果然歪歪斜斜的蹦了几下,然后一个后空翻趴下不动了。   围观的博士们齐声高呼:“木牛流马!”   看向官家的眼神中,都觉得官家高深莫测,博学多才,令人高山仰止。   林玄礼:[……是准备拿去逗小姑娘的铁皮青蛙。]   [之前没想到给小宝弄一个,这玩意又不是我的童年玩具,是我爸妈那一代人的童年玩具,笑死,我大学毕业才给自己买了一个玩。]   “做两只,唔,多做几只。”   回宫时已近日暮。童贯在宫门口候着:“启禀官家,苏过今日抵京,他先来宫里面圣谢恩,下午来的,现在候了一个时辰。”   林玄礼匆忙往里走:“这么快,他走水路来的么?朕的礼部尚书终于来了。”   苏过守孝三年,没想到刚出孝期就重新被任用,赶到京城就连忙进宫面圣。见了官家不禁潸然泪下,对官家的提拔重用感激不尽。   每个被官家提拔的官员基本上都要哭一下下。   林玄礼道:“不愧是小坡,你哭起来和东坡一样。好啦,朕提拔你是因为你有才干,有贤,眼下正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苏过在家守孝也和京城中有书信往来:“官家说的是梁小娘子的事?”   “对。你都知道了?”   苏过道:“官家随口一句话,都能传的天下皆知,何况是收养民女的事。有些人认为她父母双全,官家不应如此,臣不这么认为,天下皆为子民,官家格外加恩与人,并无不可。”就算从民间认个义子都没关系的,问题是。 “官家,要封她做郡主,也很妥当。但是淮阳这个地方,一直以来只封王,没封过郡主。”   宋代时初为淮阳郡,后升淮宁府,隶京西北路。   封公主的封号可以是吉号,也可以用郡县作为封号,但用一个府、来封一位非亲生的郡主,就很不妥当,槽点太多。   林玄礼叹了口气:“你也反对吗?有人劝朕封她做县主,哼。淮阳公主,或者是淮阳郡主,都行,这个封地适合她。”别问为什么,英英占卜的结果。   苏过比较迷茫:“臣斗胆请问,官家对她如此爱重,是何缘故?朝野之间有些议论,猜测。”   有人猜测小姑娘长得特别可爱漂亮,能令上人见喜,这一条也被进宫见皇后的命妇们证实了。有些人则觉得官家没那么肤浅,除了小姑娘漂亮可爱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特别聪明,可能是神童,官家要留下她做事,研究计算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梁红玉看起来也挺聪明的。   林玄礼提起小姑娘就笑了:“以我的英俊矫健,和王娘娘的性情、品行,糅杂在一起,有一个孩子,就该是她的模样。”   上辈子和这辈子都只想结婚不想生孩子,虽然上辈子是原因是买不起学区房和烦,这辈子的原因单纯是害怕生个叉烧,以及王繁英不乐意。要小孩干什么……但是她可爱啊!别人家的孩子最可爱了!就算不知道她是梁红玉,我也觉得她性格很可爱,活泼,学的又快。   苏过简直要哭了,儿女环绕才算幸福生活是人们的共识,为了太子的地位安稳,官家不可能过继儿子,其实可以过继宗室女儿,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都没做,群臣们也不能劝谏这个。他代替其他人脑补:官家是如何的期待一个自己的孩子,儿女都行,但到了中年依然一无所获,就算这样也没有借助佛道的力量,就温和又沉默的接受了这个寂寥的现实。简直是上天不公,没有厚待明君。   在他努力克制情绪,不要对这种事流露无礼的悲伤感慨时,官家又说:“尽快办完这件事,我现在和她说话不太多,对她好也有限,赏赐不丰厚,怕惹得人怀疑。毕竟年纪小,若有什么流言蜚语,对她不好。”   其实没有,自从后宫和前朝的人都知道官家有意收她当养女之后,就开始正常交流。只是小姑娘眼中明显有很多想要的,但不好意思说。   苏过含泪答应:“臣一定办到。”官家为她想的太周到了!!   次日去礼部上任,礼部官员们正要请他加入反对阵营,反对封‘淮阳’,郡主可以,最好从县主开始以便将来加封,公主不行。   现在是最后封妃的机会,一旦收为养女就不许反悔了。   苏过很洒脱的表示:“我不反对。封地是虚封,食禄按照郡主身份,官家和娘娘喜爱她,赏赐必然很多。官家到了而立之年,膝下无儿无女,老尚宫二次致仕要离开皇宫颐养天年,而太子大婚在即,就要成家立业……官家心里必然有些难过,想要儿女在眼前侍奉,这有何不可?女官,郡主,公主,这不过是个称呼和礼仪而已,只要官家乐意,女官也能在宫中横行霸道、干预朝政、卖官鬻爵。我们虽然是礼部,也不要过于看重号,你们只看官家有多喜欢她就是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反对新官这种唯官家马首是瞻的做法。   但苏过说得对,他们都知道,没有什么比官家的偏好更重要的。   苏过使用父亲惯用的曲线战法,换了一个角度:“辽金从春天交战到现在,终于有迹象要开始和谈,诸位明公以为……官家想不想去亲自主持和谈,刺探两国兵力?诸位屡屡争论这件事,官家若觉得烦恼,一走了之,去料理军国大事,诸位又该作何感想?官家还可以带着女官出游,去撮合两国和谈,重修旧好。”   礼部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可以管住官家呢?郡主比县主的俸禄多数倍,官家都舍得,可见是真心喜爱。   众人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官家一怒之下亲自去和谈,带着军队,还有梁小娘子,到了边关、见了另外两国国主,他可以说这是养女,回过头来,礼部为了避免避免官家胡说八道,还是得坐实她的身份。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快速撰写了册封‘淮阳郡主’的礼仪流程、旨意,开始制作礼服。   ……   蜀中上奏,当地少女去拜灌口二郎神,因为神像剑眉星目、粉面朱唇栩栩如生过于英俊,少女对其一见钟情,魂牵梦绕,患了相思病,地方官上奏朝廷,想问问有没有必要给灌口二郎这位著的美少年加点胡子,这不是第一次有少女、少妇犯相思病了。   林玄礼:“啊哈哈哈哈哈,把这折子给古金温送去,让她们看个热闹。叫中书舍人拟旨,让他去祭祀二郎庙。唔,派画师,去给我画下来灌江口风光景致,还有二郎神的尊荣。” 笑死,我们这些帅哥真的很烦恼,总是被人骚扰。也不知道二郎神到底有多帅,真想去看看。   愉快的批准了好几个死刑,不太愉快的免掉两个县的赋税,拿出账单来看了一眼,今年有一个府、二十三个县因事免税,啊,难过。   大理国上书称,西夏在试图向南扩张,而且扩张的还挺成功。   工部送来物理院要求做的:镀金发条蛙三只,镀银发条蛙五只,错金银发条蛙十五只。上发条的部分是镂空花朵的把手,做工精良优美,单纯作为摆件来看都算是合格的。   官家立刻扔下奏折,绕到桌子外面,盘腿坐在地上开始拧发条。   童贯好奇的凑过来瞧:“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嗷!!妖怪!”   拧了几下发条,把蛙搁地上,缓慢又吱吱嘎嘎的蹦跶了了一下,吓得童贯差点直接蹿到房梁上。   林玄礼:“哈哈哈哈哈。去请娘娘和太子过来。”   “官家,太子此时此刻应该在上课。”   林玄礼抓着发条蛙颠了颠:“走!”   走到东宫的书房门口,示意内侍不许入内禀报。   官家悄悄走到门口,书房门是开着的,屋里讲课的声音听的清清楚楚,在讲皇帝不能轻易用兵。他轻轻的拧上发条,把黄金蛙往地上一搁。   赵森正心不在焉呢,就见一个机关的金蟾蹦跶进来,惊的猛地站起来:“那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28 05:11:35~2021-03-29 04:0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羽千岚 30瓶;桃子 10瓶;风袖 9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9章   金灿灿的青蛙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吱嘎吱嘎,铁落在地上的叮当叮当,还有内侍们的惊呼声,跳向太子。   赵森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直怀疑自己是太困了产生幻觉:(⊙v⊙)?   在给太子授课的老师本是目不斜视,看太子不认真听课,这才移动目光看了过去,惊的猛地站起来:“这是何物?”这绝非血肉之物!谁敢在太子读书时捣乱?   一霎时,他脑中涌现了无数古书中出现的,关于预兆之物的故事,历史上记录了,宫中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些动物,龙蛇怪鸟,都有不同的预兆,金蟾预示着……太子要发财?   随后,见到官家得意洋洋的背着手走进门来,就跟在满地乱蹦的金蛙后面。   老师愤怒的近乎失态:“官家!!太子正在读书,宫女内侍都不敢干扰,你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勾着太子玩物丧志?明君勤学苦读,昏君一味贪玩,沉迷于奇技淫巧!!官家怎能以玩乐之物诱惑太子!还是在上课时候!倘若太子从此后不思进取”   赵森无奈的扶额,心说叔叔为什么要急于这点时间,只要稍微再等一会,等半个时辰就下课了。哪怕是真的急,就说有事相商,把自己叫过去,先生也不敢多说什么。唯独这个……   林玄礼看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立刻抬手示意他闭嘴:“纯属无稽之谈!太子偶尔玩一样东西,就要终身不思进取了?小宝在你们口中太不堪了!他本性好学,偶尔带他玩一下,改不了性情。一味的逼着学习才损害灵性。你看此物是玩乐之物?朕看这是爱惜民力的机关,将来或许可以用来运送军粮!”   老师眼前顿时浮现出一群巨大的青蛙在山路上蹦来蹦去的情景,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但不论是什么理由,都不是官家在人家上课时故意捣乱的原因。   又据理力争。   官家和他争论了三轮,因为理屈词穷败下阵来,嘛,孩子的教育还是很重要,只好道歉:“下次不了。”   赵森端正的坐着听他们吵架,站起来送老师离开,看向叔叔时小声问:“您是有意的?”   林玄礼挤挤眼:“我过来找你,听他讲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哼。我当年上课时,就想这么干。”   太子觉得有点爽,却很有良心上的负担,哪位老师讲的课自己不爱听,并非他讲得不好。给内侍使了个眼色,叫他追出去安抚一下先生,免得他一气之下要辞官回乡,或者是上书弹劾官家。   捧起跳不动的金蛙:“这是物理院新研究出来的?他们很有出息。”   “哼,他们要是能研究出来,我早就重赏他们了。是朕这些天闲来无事,琢磨出来的。”林玄礼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现在和未来的名将虽然挺多,但是著名的物理学家就没听说过有谁,不会让朕自己顶上吧?   笑死,根本不行。   太子好奇的又拧了几次发条,看着这金灿灿的机械满屋子乱蹦。   仔仔细细的讲了原理,官家拍拍手,开心至极:“你还有一堂课,我去吓唬吓唬英英。”   赵森赶紧拉住叔叔:“且慢!我怕娘娘会当这东西是妖怪,一脚踩碎的!”   林玄礼想到那一幕,觉得更好玩了:“嗯嗯,你好好上课。”她见多识广,怎么可能把这玩意当妖怪哈哈哈哈。   很可惜,到达中宫时,王繁英正和公主以及命妇们聊天,进行她觉得无聊又不得不做的命妇社交。   官家听里面一阵阵欢声笑语,再一看好几位太妃和命妇坐在两边,正在举行贵妇们的茶话会。这时候拿铁皮青蛙放进去吓唬人,就挺麻烦的,除了小豪猪之外谁都能被吓坏了。随手叫住一个在树下红着脸发呆的小丫头:“里面聊什么呢?”   杨贞羞得满面通红,低头小声道:“官家……”   林玄礼挑眉:“有什么事不能叫我知道?”   难道她们在谈论女/性/用/品的测评?   总不会谈论谁的丈夫更有成就吧,那显然是我。   梁红玉跑过来行礼,解释道:“爹爹,这您不能问她,杨小娘子说不出口呢。二公主和王太妃、韩相公夫人、王尚书夫人都看她好,品貌兼优,宫里宫外都没有这样的绝色佳人,想要为儿孙娶她,正和娘娘谈论这事儿呢。”   杨贞差点用手捂脸:“郡主…”她经常被指派去陪着等候皇后召见的命妇,没想到被看上了。   林玄礼了然:“好了小娘子,回屋害羞去吧。”确实漂亮,为人也很端正,当侄儿媳妇也挺好的。   杨贞福了福身,趋步退下,溜走的速度非常之快。   “啊哈哈哈哈。”   梁红玉笑道:“娘娘正不耐烦呢,您就来了。”   “我才不救她呢。红玉,给你个好玩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铁皮青蛙。   梁红玉伸手接过来:“好漂亮的金□□。”   “还很好玩呢。”   过了两刻钟,王繁英借更衣的借口躲了出来,早上被仁宗的女儿、当今的姑奶奶纠缠了好一会,老太太想给儿孙讨要官职,官家赏了一次,还觉得不够,又想求皇后的赏赐。王繁英只好不冷不热的把她骂了一顿。   现在听这些人谈论育儿经和给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小儿子选媳妇的心得,关于太子一定多子多福的美好祝福,可太无聊了。进屋一看,他俩居然在清清静静的下象棋,一把揪住官家:“我猜你现在一定有朝政需要和我商量!”   林玄礼得意洋洋:“是嘛,娘娘猜错了,哎呀今天的奏本我都看完了,要不然哪有时间出来玩。”   王繁英神秘兮兮的说;“现在就有一份重要的奏疏,摆在官家的案头,需要立刻去看。”   林玄礼怀疑她在找借口,但是她又真的很准:“那我们一起去看看,要是没有,哼哼~”我们可以玩一点惩罚的小游戏。   王繁英神色淡漠高冷:“一定会有的。”譬如某位被气的离宫的老师去找自己的御史好友诉苦,御史好友再火速传播消息,一起上奏劝谏官家。   “哈?”   “哼。淮阳郡主,去和她们说,我和官家商议朝政去了,她们先慢慢商量着这些事,等我回来再说。和二宝说今儿就在宫里住着,她叔叔想她了。”   梁红玉被叫了封号,只好答应:“遵命。”   参与无意义谈话,浪费了一整天时间,皇后挽着官家的手臂,看他都比平时顺眼,二人一起往勤政殿溜达过去:“官家怎么会来找我?”   “有个小玩具,想拿来吓你一跳,可惜殿里人太多,不能玩。”   王繁英:“哈哈哈哈,你吓太子老师的那个东西么?宫里都传开了。”   “不是吧,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这消息怎么能传得那么快。你刚刚说有值得一看的大事,倘若没有,有损你的英名啊。”   王繁英戏谑道:“要是没有,我就临时写一封,皇后也能上奏。”   林玄礼笑晕。   勤政殿里堆着刚来的奏疏,一连看了八本,除了最新两本是御史疾言厉色的批判官家在课堂上捣乱的行为之外,其他的都是应该上奏但不值一提的小事。   “还有最后一本。”林玄礼一边YY着一些说出口的事,一边展开这本权知开封府事的奏本,脸上荡漾的神采突然凝滞,整个人变得庄严凝重。仔仔细细的从头看起,惊呼道:“英英你太灵了!!有海商说,他们出海远航时迷了路,在海上漂泊了半年,到达了那个地方!!那个割破大树能流出乳白色汁液,凝固后变成块块的地方!!是朕期待了这么多年的新大陆!!他们修了船,又漂泊回来见朕!天哪,我就知道会有人发现的!”   王繁英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看铁皮青蛙满床蹦跶,比起玩具本身,是自己的童心未泯更好玩。“真的?终于等到了?就这么巧合?”   “嗨呀历史上很多事都是巧合!!”官家兴奋的手舞足蹈,差点起来跳一段胡旋舞,把奏本丢给童贯:“传他们进宫见驾。”   童贯接了奏本:“是,小人这就去开封府。”他知道官家有多看中这个,十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一件没有人知道的东西,要亲自去接人进宫,顺便打听打听有什么隐秘但有价值的消息,风土人情。   往宫门走的时候展开奏本偷看了一番,关于那‘新大陆’,看看有什么新鲜的,往后好和官家谈论这个。结果还是官家说过的那些事,说有高山沙漠、壮丽华美,还有许多难以描述、令人词穷的树。这简直和没说一样。   到了开封府衙门,权知开封府事(实际上治理开封府)的白玉莹匆匆忙忙迎到二门:“下官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别和咱家客气了,咱家还有事要求你呢。”童贯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道:“这汪贵月有没有说起新大陆的风土人情、当地的特色物产、植物动物,那地方人什么样子,有什么国家?国家的兵力如何?官家急着要召见他,你见了他这么久,你给咱家说说。”   白玉莹笑道:“公公您也对海外之事这样感兴趣?我已经整理了一份手稿,按照海国图志的目录分裂,这里有一份摘抄的,请过目。”   童贯感激不尽:“您真是当世贤才,前途无量。”   喝茶看手稿,等着海商被传召过来。不知不觉看完了这一本:“可惜可惜,可惜这人不通文墨,见了海外奇景也写不出来。”   白玉莹很有同感:“说山只说高,说海就说大,大地方跑大骡子大马,大个儿的芋头和苹果。看起来这人不仅要行万里路,还要读万卷书。下官整理他讲述的海外诸国,怎么听都像是村里丰收了。”   童贯:“哈哈哈哈。”   “启禀二位大人,汪贵月到了。”   童贯已经放松了不少,看这人的谈吐就知道,他不够格成为官家的新宠,比起高蜜那混蛋可差远了:“传他进来。”   走进来一个又黑又瘦但双眼炯炯有神的男子,看不出多大岁数,进门来磕头,满嘴的南方口音。   童贯道:“你见到了官家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带回来多少?”   汪贵月答道:“小人一见是官家提过、海商们都苦寻不得的好东西,叫做橡胶的,真像不沾手的胶一样,赶紧倾其所有从土人那儿买,买了四十多桶。又挖了许多树苗。”   童贯大喜:“这么多!”   汪贵月低头擦眼泪:“只恨在返程途中,遇上了大风大浪,不仅三艘货船全都被大海摧毁了,就连跟着小人出海的几十个伙计,也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小人一辈子的家产,全都搭进去了。”   童贯顿时笑不出来了:“白玉莹,你也算是个府尹,怎么如此不懂事。他什么都没带回来,还死了一堆人,这报到官家眼前,这不是空欢喜么。”   白玉莹点点头道:“确实是空欢喜,但下官以为老马识途,他不仅可以绘制航道,还证明了新的土地。一直以来民间都有议论,认为官家所说是海外仙山,要到云里雾里去找。现在有个活生生去过见过的人,可以为后来者引路。”   汪贵月大声说:“再给小人一支船队,小人还能找过去!”   童贯微微后仰,上下打量他,过了一会才冷冷的说:“官家召见你。进宫之后,别说你买了多少桶橡胶,又在路上丢了,只说你见过就好。官家连日来为了朝政,忧心忡忡,今日难得做了个新玩意,心情好了些,你这老小子,说话注意点。”   汪贵月得了提点,感恩戴德的扣头,又被小内侍紧急补习了礼节。   进宫去又等了一会,等官家哄走了几位冲进宫劝谏的重臣,就轮到他进殿内面圣了。   官家问:“你抖什么?”   汪贵月抖抖索索:“小人,小人不曾想能见到官家,这辈子值了。”   “哈哈哈哈。”林玄礼没多少时间:“你在新大陆上见到了什么样的人?”   “当地的人和宋人言语不通,小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国家的人。看起来也是人模样,有些雪白雪白的,有些乌黑发亮。”   “当地的武备如何?”现在是印加帝国吧?听说他们的武备很一般,以木棍为主。   “回官家,他们用的是铡刀、斧头、没有尖刺的狼牙棒,做的也可大个儿了,雪白发亮。士兵不算训练有素,比起大宋雄兵的军容,差得远呢。”   林玄礼的神色微变:“说说橡胶。”   “是是,和咱大宋的漆树有些像,也是割一刀就往外淌。小人回来的时候船翻了,一船人都死了,四十桶橡胶一沾水就沉的无影无踪。”   接见完这个商人,王繁英还在勤政殿里躲清闲:“怎么样?看你脸色不好。”   “他是个骗子。史官你先出去。”林玄礼烦躁的捋了捋头发,挠着头皮,倒在床上滚进老婆怀里:“橡胶轮胎能浮在水面上,我小时候在河里游泳就用这玩意当安全装备,桶装的橡胶原液应该也能飘起来。   更重要的一点,我忘了现在是印加帝国时期,还是别的什么…美洲大陆没有优秀的金属武器,我忘了他们有没有冶炼技术,但他们绝对没有‘巨大的铡刀’和‘闪闪发亮的巨斧’。   而现在的美洲大陆上,也不会有那些低劣的白皮猪!朕的戒心不强,他居然连我都骗不过去。”   王繁英哑然:“那可真是,多亏你是大宋官家。要是成了那片大陆的王,你还得研究冶炼金属。”   林玄礼:“哎,我空欢喜一场。”   “对这厮有什么打算?”   “杀了他,欺君之罪,按律当斩。他信誓旦旦的跟我说,只要再给他一只船队,三百名船夫,他就能找到那片大陆。这招徐福用过了!忽悠秦始皇还行,忽悠我,难了!我地理学得不好,可我世界历史学得好啊!”   王繁英知道他没有直接下令抓了汪贵月送去大理寺审问,知道是欺君又不抓,一定是要下更大的一盘棋。倘若自己所料不错,那就是用汪贵月的事件坚定所有人的信念,再激励其他海商去探寻新大陆,纯粹的千金买马骨,至于汪贵月么,暗地里赐死他比明着杀了他好太多了。   想到这里,懒得多说,询问道:“虽说过了中秋节,河蟹还是挺肥的,要不要烤螃蟹吃?螃蟹性寒,烤着吃就不那么寒凉了,小姑娘也可以多吃几只。”   林玄礼竖起大拇指:“养生之道莫过于此!娘娘非但能掐会算,还是杏林国手。”   “别阴阳怪气。”   “你说有重要的奏疏,得和你商议,有吗?”林玄礼叹了口气,丧丧的:“你去叫人安排,我把这些识别真伪的东西记下来,万一在我有生之年没能到达新大陆,得让后世的人懂得辨认。尤其是辣椒!朕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能不能吃到辣椒啊!”   ……   大宋的边关屯田屯兵之地收了粮食,打了年糕,吃完了葡萄。   辽金终于经过数轮磋商之后,正式宣布停战,两国重修旧好,若无其事的互相遣使准备恭贺新春。这一场战争之后,双方各自减少了五万士兵——也就是五万壮年劳动力。   这两国也都有耕地,只不过在远离前线的地方,这反反复复的拉锯战并不耽误两国秋收。   高蜜和金四儿也趁机成了金国朝廷的坐上宾客,别的不干,除了获取信任之外,就是努力分辨和记录金国朝廷之中,女真诸王的矛盾。   官家没有明说他的大计划,但很显然,一旦开战,女真诸王的矛盾是个很好的切入点,他们这些王,都领兵,有自己镇守的寨子!   他们明确的上报官家,斡鲁补也有野心,想要扩大土地,但比起粘罕那种盲目的‘咱们先出去打仗、劫掠,回来再慢慢治理能控制住的地方’,斡鲁补显然更有耐心,也更为冷静,秉持着‘先治理好现在这部分土地,一定会向外扩张’的思想。   大宋境内几个作院,通过不断改造炼铁炉和尺寸,试着改变配方,把冶炼出来的铁的质量有一个提高。监督制作军械的官员们纷纷表示需要重新考量用量、尺寸。   高质量的铁固然好,但大宋的铁还是不够用,纯度太高、太硬的铁就……很少啊!铁斧铁锤都不需要纯度特别高的铁,在某些时候,拨的铁锭不足以制造规定数量的武器时,还要往里掺别的金属。以前加上贪官会掺太多别的金属,被人奚落说触*手既碎。   马上作战时,重量比锋利程度重要的多。   出海远航的海商们带来了各种遥远的商品,各种远方的美味坚果,也包括漂亮或强壮的奴仆。   欧洲的白人贵族卖给大宋海商很多雪白的奴仆,非洲的黑人贵族也卖给大宋海商很多黝黑的奴仆——原本就属于他们的奴隶,以及刚刚抓获的平民。都很乐意用一个优质的奴隶,换取一套精美的瓷器,或是几匹无与伦比的美丽丝绸,来炫耀自己的身份。   不多,以稀少和有趣为主,大宋的人口始终保持着过剩的状态,见缝插针种的玉米和地瓜还不足以养活所有人,除了农民之外,流民、打短工或者卖身的平民、佃农(客户)则保持着便于沟通又数量繁多的状态。   市舶司的海关在检查违禁物品时,及时制止了海商准备把买到的汉人女子拉到海外卖掉的行为。根据官家最新的法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禁止跨国的人口买卖。买多了容易聚众作乱,卖人十分不仁,抓着一个就流放千里,笞三十,罚没百贯。   全国各地的嘉禾种植情况统计出来了,三轮耕种之后,种籽没有衰退的迹象,种出来的效果还是很好,又大又多,吃起来味道也很好,和正常的米没有任何区别。   琼州制造的巨大海船突破了记录,又引发了朝廷中新一轮的担忧,担心山林被砍的秃了。那些能建造宫殿的参天大树会浪费太多在造船上。   天授院报告上来的神童果然很神,加入物理院之后,就凭努力学习积累的经验,外加小孩特有的无拘无束的思维,提出了蒸汽机的第四十二、第四十三个构思。   这构思不仅奇妙,还颇有些可行性。   官家每天忙忙碌碌,又觉得自己没干什么大事。到了冬季打猎的时候,除了朱太后之外,倾巢而出。   赵森和吕妙善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不时的互相瞄一眼。   梁红玉一开始还在二人之间,做一个纯洁的屏风,但打猎太好玩,没过多久她就策马带着侍卫冲进山林中,搜寻猎物的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仔细写汪贵月的胡说八道……试着写了一点,我真的很讨厌写智商不够的反派啊。   感谢在2021-03-29 04:08:18~2021-03-30 03:1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龟龟 100瓶;锵锵隆咚 33瓶;灯灯灯灯、傲娇中的兽兽、松枝、莫清如 2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0章   大观四年,无所事事。百姓们生一拨孩子,粮食收割一季到两季不等。   礼部积极筹备太子大婚,准备时间长达一年,新年时已经给周边各国发了请柬,请他们在一年零两个月后参加太子的婚礼。作为官家钦定的、地位稳若磐石的继承人,要成亲、正式宣布成为一个成年人了。   赵森的冠礼早早就举行过了,现在还是以读书为主、联系去大理寺判案为辅,官家很乐于让他去看看民间真实的罪犯,有些是其情可悯,有些是罪大恶极令人难以理喻。想求一条生路的混蛋施展花言巧语,拼命掩饰罪行,再加上酷刑和惨叫,让青少年略有些不适,但还能接受。   在大理寺工作了一个月之后,回来发表中二发言:“除恶务尽!将来一定能做到。现在没有官逼民反、也少有人逼良为娼,天下必然越来越太平。天下会越来越太平。”   林玄礼放下烤羊腿和小刀,油汪汪的鼓掌赞许:“好,这或许要用很长时间,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甚至是你的子孙。但总有一天会做到的。 ”然后继续切肉吃。   朝臣们对此有点担心,太子不能因为过分仁爱而放过小恶,贻害朝廷,同样也怕他会嫉恶如仇,将来为人利用、或是任用酷吏。他们仍在反复阅读史书,张汤算是酷吏中比较好的那个,异常清廉,也不过分罗织罪名陷害百官,但他也对朝廷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让人心惶惶,皇亲国戚都觉得不安,普通的有功之臣也被他问罪。   “应当请官家给太子讲怀柔、以德服人的道理,以免将来……太子任用酷吏。”   大理寺卿笑嘻嘻的看着好友:“我看你是糊涂了,你猜官家想要怀柔、宽纵,还是想要张汤那样的酷吏?”   好友琢磨了一会,叹气:“说来奇怪,官家施恩(赏赐金帛和官职)不多,用大辟之刑的次数不少,咱们却都觉得官家柔和可亲,不怎么怕他。”大部分时候,大臣去见皇帝都害怕,而皇帝们也会有意保持这种恐惧、敬畏。   大理寺卿赞许的点点头,吃着奶油雪糕,擦擦胡子上蹭上的奶油:“那你就该上奏,劝官家不要派人出海求仙访道,不要再耗费民力修筑官道、运河,也别再打算用兵征讨。”   这三件事都有人上奏劝谏,但每次三合一的劝谏,又拿秦始皇、隋炀帝出来做对比,就会被官家破口大骂,随即流放到南方去,没有商量的余地。   后来官员们机智的分开上奏,就没事了。   “我是要劝官家,汪贵月此人生做小人面庞,言语中多有纰漏,不可信。现在所有人都信了!就连我的堂弟都想扬帆出海,去看看汪贵月口中的好地方。”   大理寺卿一听这个:“本官与你联名上奏。”   在旁边偷听的察子转脸就将这件事汇报给长官,皇城司探事使和探事副使俩人琢磨了一会:“知道了。”   西门虎:“这厮大概也就这点本事了。”   汪贵月去年被封了五品官,虽然的闲职,但官家亲自赏赐宅邸,宫廷夜宴时得到官家亲自赐的一杯酒,时常出入宫廷,他虽然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筐,倒成了京城中一些人物的座上宾,有些人想和官家的新宠臣搭上联系,有些则地位很高,好奇心也很重。他不管人家因为什么,也耀武扬威起来,到处宣扬新大陆的好处:“新大陆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原本就在说书先生那儿听过金屋藏娇,那片大陆的国王、王妃,就住在黄金盖的房子里。”   “大陆上的奇珍异宝和怪兽不计其数,金矿银矿裸露在地面上,象牙唾手可得,养的好蚕丝能和江南媲美!可惜他们不会染色,只会穿素色的丝绢。”   “女人也很漂亮!那儿的国王一听说大宋的国土那样辽阔,国家那样富饶、繁华,立刻就想把女儿送到大宋来,给官家做妃子。我不敢替官家答应,也怕把人送来之后官家不答应,当时没敢让公主上船,为此,哪里的国王还大发雷霆,冲我发了好一通脾气。幸好没带上她,免得美貌的公主和她的黄金嫁妆葬身大海。”   “更珍贵的是沉香树、香柏木森林。参天大树又粗又壮,在十里地外都能闻见那股子香味!锯木头的时候香的小工们都快晕过去了。这要是带一颗回来,足够大伙烧一年的。等官家再赏我一组船队,还有几百名训练有素的水手,我能把这些东西都带回来。”   “传说他们的高山上还有一棵树,树枝包治百病,但是我没见着,要是能再去一趟,一定能。”   每一场宴会上都能激起阵阵惊叹,人们都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有不少年轻人心里蠢蠢欲动。   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汪贵月享受了主人惊叹、其他客人激动又有些贪婪、冲动的目光之后,骑着马带着随从回府——官家御赐的府邸,位于汴京城内城,距离皇宫仅有五条街。   他醉醺醺,到牵马的随从把马匹牵到了死胡同都没发现。   等他再醒过来时,躺在熟悉的干草堆上,窗外天光大亮,揉揉眼睛难以置信:“这是黄粱一梦么?”再看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腰上玉带横腰。显然一切都是真的。   “来人呐!!来人!!”   西门虎刚来衙门,和高俅以及其他皇城司的同僚们在门口大吃了一顿油饼、油条、煎饺、馄饨、驴肉火烧,聊了聊小坡回来之后,高俅要不要回到故主身边。   高俅严肃道:“苏家虽是故主,但能为官家效力,是高俅三生有幸。”就算苏过也能当上丞相,自己的地位也截然不同。现在有地位、有人敬畏、有一些商铺的孝敬,已经是官身了,傻瓜才会回去当小吏。   说说笑笑回来看这个盯了足有小半年的家伙。   汪贵月抓着监牢的木栅栏用力摇晃,依旧嚣张:“你们好大胆子!!胆敢私下抓我,软禁我,等官家知道了,你们一个个都甭想做人了!”   西门虎:“哈哈哈哈哈!好狂徒!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实话告诉你,进了皇城司的人,休想活着出去。外国的奸细、大宋的硕鼠,在皇城司里打死了多少个,你算什么东西!”   汪贵月:“放屁!”他最近认识的好几位小官,都分别被大理寺和皇城司逮起来审问过,除了吃的差点之外没有什么问题。   高俅骂他:“欺世盗名之辈!”   牢笼内外双方互放狠话,都说告状告到官家面前,保准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直到有一个穿着黑色圆领袍、丝绦上垂着水晶环,头上带着黑纱帷帽的男子缓缓从监牢入口处走过来。   该神秘男子冷冷淡淡的说:“汪贵月,应该是汪桂月才对,桂花的桂。跟着朝廷的官船去过日本和朝鲜。你不是江宁府富商,出海远洋的不是你的船队,你更没去过新大陆,也没见过橡胶。”   “胡说八道!你凭什么冤枉人!我要见官家!”   神秘男子冷笑一声:“你要讲官家?见了官家,就是你的死期。”   汪贵月浑然没发现西门虎和高俅躲躲闪闪的眼神,抓起一把干草冲着他扔过去:“孙贼!别藏头露尾!漏出脸来,呃”   神秘男子摘下帷帽露出真容,竟是官家本人。   官家上午翘班出来,决定搞点戏剧性的出场,他特意戴了个黑色帷帽——属于老婆的。   林玄礼发现这没有想象中好玩,也不怎么爽,有点忧伤的把玩着帷帽:“你猜怎么着?朕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在撒谎,你胆量倒是不小,凭着朕透露的只言片语,就敢佯装去过新大陆,装的煞有介事的。”   “不不不,不可能。”汪贵月疑惑的看他:“真的是官家?这怎么可能!如果…怎么会…这五个月…”   “识破你是个骗子,为什么还要在京城中给你高官厚禄,养着你,让你满场飞?”林玄礼摸了摸小胡子,忧伤的叹了口气:“朕需要你吹牛吹一段时间,我说新大陆处处都好,地广人稀,田地肥沃,他们都不信呢,还想劝我不要派人访海外仙山求长生不老的仙药,把朕当做秦始皇。可是你去过,你说什么他们都信,真信了去了新大陆就能得高官厚禄,那地方遍地是黄金,美女唾手可得。天地远阔,大海无垠,要想横跨这不太平的大洋,必然是九死一生。朕不想决定让谁去送死、赌命,那么谁贪心又敢于冒险,就是谁了。”   汪贵月惊的目瞪口呆,遍体生寒:“官家?”   林玄礼抬手打了个响指,狄谏带着几个侍卫,拎进来几桶汴河的河水,还拿进来一个大木盆。   官家有点好心的给人解答疑惑:“朕想过派人冒充见过新大陆的海商,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朕找的人,说不准就会被人认出来,也没有这种黝黑发亮的船长肤色和海腥味。你是个敢骗朕的骗子,你一定能骗过其他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万一你露馅了,也不会让别人怀疑朕的话。哦,至于现在么,现在你说的够多了,春闱在即,京城中举子太多。”   狄谏那到了四十多岁,越发成熟英俊的脸上有些愤怒:“官家,动手吗?不明正典刑,真是便宜了这贼。理应剐了罪名,竟然赏他一具全尸。”不仅有全尸,还能按照官员身份下葬。   林玄礼点点头,移开眼不看被揪着头发按在一盆汴河河水里的骗子,拿河水淹死,最后再抛尸到河里去,就算提刑官和仵作来验尸,都很难发现问题。带着西门虎和高俅往外走:“他没和外国奸细来往?”   西门虎断然道:“没有。”   高俅补充道:“没和我们知道的奸细来往,但这奸贼每日宴饮游乐没有节制,若是宴会中混着人,传递消息,臣等也不敢保证。”   林玄礼:“呵呵。”   …   宠臣汪贵月在赴宴后失踪,第二天下午有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他的马,在汴河中发现了他的尸体,从人说他酒后策马狂奔而去,人们一致认为他是喝多了落水而亡。   官家对此深表不满:“朕看重他,奈何此人不自律。哼。不必加封、厚葬。”   科举考试又收获了一批人才,看起来都很聪明,没聪明到千古留名的程度,也会有一点闪光点。   夏秋冬三季都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只有一些年轻人凑在一起买了大船,扬帆起航,去找传说中的新大陆。   到了大观五年春,太子大婚。   作者有话要说: 啊没写完还有第二更。   感谢在2021-03-30 03:11:59~2021-03-31 04:2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妖、一梨解千愁、酒红 20瓶;hfdscbniiyyg 19瓶;咪咪爱爱、吃胡萝卜吗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1章 太子大婚   大观五年。   太子的大婚不算特别奢华,排场和所赏赐的宝物也不是特别丰厚,同样是在帝后眼前养了一年多的太子妃,但从礼部透露出来的消息和官家批准的预算来看,没有仁宗时那种‘天子娶妇、皇后嫁女’的盛大场面,吕妙善的父兄所得的官职是四品、五品散官。   太子的神色也微微有些奇怪。   老师们想得太多,担心这是官家对日渐强壮的侄子有什么隔阂,不复往日恩宠,又担心太子会在这人生最重大的场面上对官家产生什么不满。   轮番规劝:首先强调节俭节用的好处,否定铺张浪费等行为。   再举例说明历史上,那些感情好的帝王在娶老婆时没多大排场。   最后再动情的表示虽然官家没给您大手笔花钱,但他对自己也吝啬,宫殿修的扣扣搜搜,园林也不扩建,就连万寿节也没有好好过。   赵森听出他们的言外之意,略有些迟疑,还是说了实话:“叔叔说排场是做给外人看的,不如直接把五十万贯给我。”因结婚而一夜暴富。虽然挺高兴,拥有大笔可以自行支配的财富,但是觉得太市侩了,不好意思说出去。   老师们:“哦。”   “哦这……”   “……挺好的。”   ……   太子结婚这种大事,必然要祭告太庙。   林玄礼对此没多少话可说,简简单单写了四页,介绍了一下吕妙善的家庭背景,太子现在的身高相貌。装在信封里。   梁红玉穿了一件绸子仿麒麟纹的褙子,蜡染刚好模仿那种棕底白纹的花纹。来书房借兵书看,瞄了一眼一个字都没有的信封外皮,没忍住好奇心:“爹爹,这信上不写题跋么?”   “这是要在太庙烧给先帝的信。他们新婚去拜太庙时带过去一起烧了。”礼部安排了日子,结婚之后新娘子要去拜祭宗庙,这是周礼。   梁红玉哑然:“原来如此。您和先帝感情甚深。”我是知道的。   林玄礼有点惆怅,把玩着毛笔:“你们这些小孩会在心里和幻想的朋友聊天么?我前些年还在心里和‘六哥’聊天。”   后来他总算崩人设,我精分出来的人终究不像。   梁红玉诚实的说:“我不会,我心里没有国家大事。”   林玄礼微微一笑,靠在椅子里看她:“我和六哥聊得也不全是国家大事。也有很多繁杂琐事,家长里短,国内国外的小事。”   梁红玉:“都国家内外了,还能算是小事?”   “哈哈哈哈。”   次日就是正式婚礼,朱太后居左,下手是刘清箐,官家居中,王皇后居右,下手是太子生母、先帝贵妃。五个人一字排开。   筹备这一年主要就做礼服和凤冠、大婚的凤辇,华美非凡。   仪式端庄肃穆,用的是洪钟大吕的雅乐,观礼的人群个个紫袍绯袍、端庄肃穆。   太子在宫门口等候,朝廷大员作为迎亲使者,往吕府上去迎接太子妃。   礼部尚书苏过来担当礼赞,念了一张又一张中书舍人代笔的美好、吉祥的旨意和祝福。   一对新人缓缓前进,都按照排练好的流程进行。   两只大象驮着宝瓶披着红绸,端庄的站在大庆殿门外,和作为仪仗的白马并列,吸引了不少目光。   吕妙善和身边的丈夫、陛阶之上的尊长都熟悉,心里紧张,表面上端庄而目不斜视。   林玄礼严肃的看着大象发呆。   太后和皇后们感慨个不停。朱太后沾沾眼角的泪:“想不到哀家还能见到他大婚,见到曾孙。”   王繁英笑吟吟的说:“娘娘长命百岁,以后的好事还多着呢。”   刘清菁有些郁闷,只是什么都没说。   林玄礼左右看看,心说:[四个皇后,俩是尊奉的,俩是皇帝封的,就没有一个享受过这个排场。当年我娶的是秦王妃。]   [都叫他们按照省钱来准备了,还这么奢华,那要是不省钱,得华丽成什么样。]   等了好半天,总算等来了今日的正主,一对新人在红毡上缓缓走来。   太子妃粉面桃腮,相貌端庄饱满,太子也被化了妆,抹的粉妆玉砌、唇红齿白,乍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赵森和吕妙善相识一年多,互相也喜欢,最近俩月补足了一切理论知识,但被盯的太严还未有机会偷尝妙味。刚刚从凤辇上接美人时,双方一对眼神,莫名的心虚害羞起来。   天光大亮,就想到了晚上。   吃吃喝喝一整天,官员们积极写词:《太子娶妻生子真是大好事》、《大宋国祚延绵就指望太子了》、《官家娘娘和太子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太子妃宜室宜家》、《大宋模范家庭》、《遇到这样的官家我是多么幸运啊》。   大婚第二天,俩人笑吟吟手拉手的前来请安。   大婚第三天,小夫妻俩去拜祭太庙,官家不用去,只是拿了那封信:“替我烧了。给六哥的。”   赵森有点踟蹰:“我写了一封信给宣宗,下笔时似有千言万语,能写出来却没有几句。”   林玄礼笑嘻嘻的吃芒果干,一口下去酸的挤眉弄眼:“大理使臣带来的芒果干,也太酸了吧!水!”先灌了一碗水下去,才安抚尴尬又抱歉的小孩:“你和六哥连一面都没见过,当然有话说不出来。将来要是给我写信,你也能写一大堆话。”   赵森心里咯噔一声,上前跪下,揪着他的衣袍:“官家春秋鼎盛,何故出此不吉之言。”   林玄礼单手把他拎起来,根本不存在跪下扶不起来的问题,现在还能给沉甸甸的老婆举高高呢:“生老病死不可避免,何必避讳呢。你正好要去祭祀太庙,话赶话说到这儿。”   赵森:qaq   林玄礼无奈:“好吧,不说了。一会我要接见大理国的使臣,他们这芒果干也太酸了,这是给人吃的吗?别是做菜的吧。你,去问问。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吞并大理国,他们现在太老实了,叫人没借口下手。”   紫宸殿接见了大理使臣,封大理国主段和誉为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云南节度使、上柱国、大理国王。   官家旁敲侧击仔细询问大理国内的问题,姓高的丞相那么混蛋要不要朕插手呢?不用啊……   …【地府】…   赵煦有些诧异,眼前竟然掉下来两封信。没料到有儿子的信,皇家从来不流行这个,没有这份礼法,往昔不论感情多好的夫妻父子,都没有逾越礼法,在祭文之外再写信给亡人。   被遗忘的皇帝依然能生存,但这些每年源源不断的书信,让他与其他人不同。低调沉默也令人尊敬,谁都知道他有一个关系很好又武功卓越还会做饭的弟弟——这在皇帝们隐居的小镇中占据绝对优势。   神宗抬头看着天,等了一刻钟,难以置信:“没给朕写信?一封都没有。煦儿,赵佶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赵煦沉静的看着他:“我和佶儿常常抵足而眠,但我们有分寸,从来不谈论犯忌讳的话题。我和佶儿从来不谈论您的功过。”我崇拜父亲,但他不那么崇拜,有一点隐晦的不满。我就当他是为了父亲的寿命太短而不满。   陈氏柔软的叹息:“当年他太小啦。他当时还不明白生死,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伤心。”   赵煦赞同的颔首,拿素未谋面的儿子写的干干巴巴的信递给他。回屋打开箱子准备存好这封信,箱子盖一开,就流下来好几封信。可以考虑再买一个箱子了。   ……   庆国——远方的陈庆,看起来混得不错,他又派来使者送国书和私信。   信中坦诚他现在理解了宋主的不容易,当地土著是真带不动,希望两国能加强贸易往来,譬如说宋主出兵占领目前属于阿拉伯帝国的埃及,开始修苏伊士运河,联通欧亚大陆、打通地中海与红海之间的分界线。附赠地图和施工示意图,并强烈表示他相信宋主不是故步自封、闭关锁国的皇帝,征服大海和陆地吧!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鉴于我现在作息完蛋,睡得太少,压力大还焦虑,以及吃的不够健康,综上因素导致经期又又又推迟了———以上因素导致体重居高不下。   以及本书现在时间线怎么跳,剧情怎么着落,什么时候才能大杀四方的安排令我头疼……   综上因素,下个月每天更新不定,作息要固定了,我要养生减肥!   写四千发四千,写六千发六千。   感谢在2021-03-31 04:21:38~2021-03-31 22:2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虎虎 113瓶;五月渔郎 30瓶;白棠海妖、一期一会、小怪兽大怪物、此人悲剧、雨落隔川 20瓶;zzz、估衣、清飏婉兮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2章 彗星主灾异   林玄礼心说:[好家伙,我距离征服埃及还有一段距离呢!]   [不征服埃及就没有人修这条河道。征服埃及也不会持久,鄙人对于中东战争略有研究,征服埃及没那么简单,他们不会驯服,会反复反叛。英国修的河道,被以色列抢走,然后两国就抢运河,收过路费。]   [多的记不清楚了,就记得他们反复战争,就为了土地和河流。]   [那可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派谁过去治理,等到十几年后都会脱离管理。宋军不敢反叛因为朝廷控制着粮草。]   当然是拒绝啦!运河距离庆国近,距离大宋远,大宋出兵占领哪里,修造运河,确实能够通商获利,但不安全。除非是一步步的扩张过去。   拿起地图画了一个圈,批示道:子孙后代,有攻城略地至此地者,可以修造运河,联通大陆。切记徐徐图之,切勿损伤民力。   接下来的奏疏提出朝廷现在的隐患——什么样的朝廷都有隐患,而且要不断的发现隐患,毕竟居安思危嘛。   是李纲写的!   西北战线上,弄到手的七座城池没那么安分,始终在一边治理一边平乱。   知县上奏:四月初,有数百流民向城中聚集,臣认为他们试图在浴佛节盛会上闹事,西夏人笃信佛教,归顺的党项人汉人都深信不疑,浴佛节是重大节日,地方官为了与民同乐,也必须前往参加,趁机安抚百姓之心,臣当时不敢不去,恐怕这些新归顺的番子误以为朝廷与他们有隔阂……臣只得前往。当时王舜臣带兵路过,借宿在府衙中,闻听此事,带了三个人与臣同去。臣眼见有不少佩刀、面向凶恶的人欲动手又不敢,都被王舜臣吓退。   林玄礼看着就觉得可乐,说实话谋反这些人真有点贪生怕死,都要谋反了,居然害怕先死。其实不用怕,王舜臣能把你们都干掉。批示,赏赐知县,赏赐王舜臣——他在宁夏路的边关到处帮忙。   韩世忠现在也有不少经历,大的战争没有,带着几千人去平定几百到几千不等的□□倒是常有的事,还会互相借调。   上了年纪的文臣武将镇守一方,这些地位略低或年轻矫健的将领就被来回差遣,到处平乱。   ……   又是大朝会。国家内外小事不断,大事没有。   官家有点惆怅,甚至想找官员们吵一架,激发一下自己的活力。但没什么借口,也不是很想听他们唠叨。只好在朝会散了之后继续接见天授院进贡的神童,确实是神童,有种现代人都没有的智慧光芒,在经史法律和物理方面都比得上成年人。   可见其家学渊源。   林玄礼和这个小少年聊了一会,感觉自己的蒸汽机都有希望了:“张丑牛…为何叫这个名字?”就算是半夜丑时出生,也不应该用这么大的怨念,给孩子叫这个名字。   张丑牛涨红了脸:“官家……相师说学生将来能名垂青史,但命犯丑时,需要叫这个名字叫到二十岁,方能破解。”   林玄礼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命犯丑时,你就直接说你容易死于熬夜不睡觉呗。]   [说实话凌晨一点到三点也不算是熬夜,我以前凌晨两点下班,到家三点,睡觉时快四点了,我依然是个大帅哥啊。]   [将来考状元时不叫这个就行。]   “你自己拟定书单,想要什么书,朕按照书单赐给你。”   三天之后,张丑牛厚着脸皮递上一张写了三十多套书的清单。   华梅本来是平静的办差,看了清单之后情不自禁阴阳怪气:“你可真够客气的,不愧是学富五车啊。”这一套书就十几本,三十多套书约有二百多本,足够装一车的。   官家看完书单之后差点反悔:“真不应该因为聊得好,就许给他书单。”   张商英忍俊不禁,谢罪道:“官家既有惜才爱财的心,何惜几百本书呢。若是实在舍不得,就只准他阅读吧。”   林玄礼瞪他:“那样太吝啬了。你别在这说风凉话,我问你,大宋现在有多少户人?”   “两千壹拾万户,共计九千七百二十余万人,再过三五年光景,大宋的人口就能多达万万,朝廷的赋税充裕。”   林玄礼伸手点了点桌子上堆了半个月的一摞奏本:“朝廷现在的隐患,还是过去那个。地少人多,而且分布不均。大的府城中摩肩擦踵人满为患,有些小城小寨、道路难行,又不出名的地方,人烟稀少。你们这些丞相,得想办法平衡此事。劝导百姓,迁居、开荒。”   要不然找不到工作的人会生乱,荒山野岭会退化成穷山僻壤,然后用不上最新的科技,人也没有出息,还会有为害乡里的土皇帝,不受朝廷重视的地方,自然有人重视。   张商英:“是。”   林玄礼叹气,心说:[世界用来清理多余人口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战争。]   [可惜我不能这么干。]   [不论是通过战争消耗本国男丁的战斗力,还是清除别国的多余人口,占领他们的城池……朕都不太愿意。]   [苍天啊,给我橡胶树吧,让这帮穿越的老伙计在死之前研究出避孕套来,然后再拿神仙的故事一编撰,诶嘿。]   张商英看官家目光迷离的魂游天外,沉吟了一会:“臣斗胆问一句,都是哪些人上报此事?”上奏这件事的应该有几个人,但别人说的官家都没信,唯独新收到的这封奏折说服了官家。那个人他是谁?他怎么能做到?我这个丞相都做不到!   外任知府的李纲任期已满,回京述职。启程前给官家上了奏折,诚恳的启奏大宋现在的优势劣势、兴衰困境。除了人口分布不均之外,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大宋固有范围的官员对出身燕云路、宁夏路这两个刚刚收服不久地区的官员,有种难以言喻、难以控制的排挤。而且排挤的有理有据,就说他们有可能再次谋反,这话有道理,但也有可能用这个方法将人逼反。   林玄礼准备看第二遍奏本:“是李纲。他目光如炬,写的很有道理。让中书舍人拟旨,任命他为参知政事,加金紫光禄大夫,龙图阁学士。”   童贯:“遵旨。”   张商英退下后,回到政事堂,见韩忠彦和徐绩在继续冷战,无视对方,原本还庆幸他们不结党互相攻击,现在有些不耐烦了:“二位相公!听我一言,官家爱重李纲,到了难以言喻的程度。”   韩忠彦和徐绩表面上愿闻其详,心里头都觉得张商英又在胡乱多疑。   张商英:“我前年也上奏说人口不均!官家置若罔闻!李纲一上奏,官家就听信了!还令他做参知政事,官家要推行他的新法新政吗?!”   两位相公这才振作起来:“什么新政??”   “什么样的新政??”   张商英严肃的说:“我也不知道。但要解决问题,就会有新政,用了新政,必有弊端。但愿官家还能三思而后行,确保万无一失。”不要像神宗对王安石那样,全听全信。   ……   “你有点中年发福了。”林玄礼抱起皇后颠了颠,又颠了两下:“比你年轻时胖了得有十斤。”   王繁英不太赞同:“不,你还抱的动我,说明我没胖太多。”   林玄礼:“……”   王繁英也觉得自己有点离谱:“所以呢?”   林玄礼得意洋洋:“所以我也不用减肥了吧?咱俩一起快快乐乐的胖起来不好吗?”现在为了减肥,还得控制饮酒和吃甜食,不开心。单凭练武的一个时辰控制不住体重,得控制住另外清醒的六个时辰不乱吃东西。   “十一郎。”王繁英柔情款款的看着他:“我胖在胸和屁股上,你胖在肚子上,这不可同日而语。都是肥肉,也得分三六九等。”   “歧视肥肉是不对的!烤五花肉不香吗?”   帝后二人正在打情骂俏,胡搅蛮缠,即将演变成扭打时。   婵娟突然出现:“官家,娘娘,太子与太子妃前来问安。”   虽然二人已经用突如其来的滚扑撕咬,把小女官们震撼了很多次,现在还是情不自禁的正经起来。爬起来整理一下头发和衣服,端坐在塌上:“叫他们进来。”   赵森拉着低眉垂目的吕妙善进门。   林玄礼笑道:“在宫里住了快两年,成亲也有些日子了,怎么突然羞涩起来?”   吕妙善瞄见他俩都好好坐着,松了口气:“怕撞见官家和娘娘‘练武’。”   王繁英:“哈哈哈哈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林玄礼:“啧啧,看见就看见呗,也不用你来救我。”   赵森笑道:“儿臣等有心无力。”   正在一起吃早饭,内侍禀报道:“黄香有急事求见官家。现在在垂拱殿恭候。”   林玄礼捏着肉夹馍往外走,看史官还没来上班,惬意的边走边吃,到了垂拱殿,看黄香站在殿内有些急切。激动的问:“你研究出蒸汽机了?”   黄香愣了一瞬间:“叩见万岁。官家,臣是太史令,不是物理院的博士。昨夜夜观天象,有颗彗星往东北而去,又见荧惑。天象示警,彗星主灾异,荧惑主用兵,臣不敢怠慢。”   研究物理只是爱好,观察天象才是本职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31 22:22:28~2021-04-01 03:2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别和我说话、hfdscbniiyyg 100瓶;9996 74瓶;无病无灾 50瓶;鸡腿与茶、小bao 10瓶;文哥 5瓶;12345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3章   大半夜有彗星划破长空,以及火星出现。   官家有点兴奋,这可是出兵的好借口,如果说是上天命令我们出兵,嘿嘿嘿。又谨慎的问:“这预示着金国要与朕为敌?”不会吧,就从地图上来看,他和我接壤不多,主要还是打辽国才能扩宽面积。就这么说吧,金国是个装满奶油的裱花袋,大宋的杯子蛋糕,辽国刚好是贴合裱花袋的那只手,辽国随时可以掐住裱花袋的出口。奶油和奶油糖霜不能被握住我们都知道,这就是个例子。   黄香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黑,刚刚被官家误认为自己是物理院的人,已经是十足尴尬,现在如果因为天象示警,让官家决定出兵符合天象,拿自己罪莫大焉。立刻严阵以待的开始解释:“流星滑过的方向不重要。官家,每逢彗星现世,国家境内总会出现灾异…(举了几个例子)…此乃天象示警,官家应当勤修德行,早做准备,以防不测。”   从天象上来看,大宋境内再过不久就会有灾祸,彗星没有接触到其它星星,推断不出是什么样的灾祸。一旦发生大灾,必然有人谋反/外国打仗,就应了荧惑。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本来想当个纯洁的无神论者,但是自己读史书的时候也没少看见某年出现彗星,当年就出了许多国家大事,不容小觑。这穿越都能是真的,王繁英也真会算命,要是再有别的灵验,也不奇怪。倒也不害怕:“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索性兵来将敌,水来土堰吧。”   黄香赞同这样的做法:“天象示警通常没什么解决办法,历史上不论是祭祀山川河流,还是压胜,改造风水,请高僧高道彻夜作法,改年号,令天下紧屠,诸般办法,都有人试过,都没有用。天意不可欺。圣人说,只有官家与百官修德修身,整顿刑狱杜绝冤狱,清除硕鼠,才能避免灾异。”   林玄礼觉得官场不需要□□,去年刚整顿过,又往南方流放了十几个,也有充军发配的几十个。现在的朝堂不能说是完美,只能说非常优秀,坐在御座上往下看,能看见的都是优秀人才。   南方百越地区现在的进士含量挺高的,有些还重新干起了实事,用他们所学的农业水利知识造福乡里。有心让这些人但教师,提高一下百越地区出进士的比例,又担心这些贪污受贿、贪赃枉法的家伙有才无德,会把本来挺实的孩子教坏。   “朕心里有数。你最近研究蒸汽机,有什么进展吗?我每逢沐休,检查了军械之后,就只顾着带小闺女游览京城,没顾上去物理院看。”   黄香暗自叹气:“似有所得。我们想应该有目标的研究,否则不明白机器作何用处,就没法发明它。在周遭研究了一遍,现在试着研究如何安装在井边自动汲水,如何安在车上令车能行。若是有一日,官家的龙辇不用白马来拉,自己能行,那能令天下人震惊!或许可以借用官家双轮自行车的构思。”   林玄礼热情的鼓掌:“真是奇思妙想啊!”[我现在就能给你做个自行车!只要有橡胶。]   [啊啊啊有一种压水井只要压就能出水……可惜根本不记得是怎么做的。]   自行车早些年就做出来了,是纯手工打造,前后两个木车轮粗大笨重,链接车轮和脚蹬子之间的链子造价高达百贯,精炼的铁可以勉强达到对锁链精准度的要求,能转动,但使用一段时间后会拉长变形,松脱。毕竟不是钢。而脚蹬子的轴承则需用银子,银子用车床车出来,大概算是严丝合缝,镶在一起。   蹬的时候比走路累多了,又非常颠屁股,地面上稍有不平就能让人的臀部遭受一轮笞刑。   显然不实用。要想用,需要纯度和硬度更高的钢,不会轻易变形的钢,还需要便宜的钢。这一辆车上好铁五斤,银子一斤多,都不敢出宫门,太好偷。   ……   政事堂又是闲来无事的一天,继续探讨哪位官家特别看重的李纲,一直都被看重,每年大节的赏赐从来不落,奶油蛋糕这种昂贵的新品开始在厚土生春点心铺中出售后,官家甚至每年都下旨给他送生日蛋糕,这是丞相、尚书们的待遇。   徐绩和韩忠彦俩人虽然在冷战,都瞧着张商英:“李纲此人诚恳练达,虚心好学,不是拗相公的脾气。即便他提出什么新政,官家也会与我们商议。”   “此人不是离经叛道之人,不仅忠厚沉稳,而且两袖清风,一心为国,治理地方时以刚柔并济,与人探讨时政时知错能改,不是王安石那种牛不吃水强按头的人。”   原本就在关注李纲,在官家有这种动向之后,又特意把与李纲有关的奏本、传言、记录都翻看了一遍。   张商英扼腕叹息:“你们不懂!这些天我在宫中打探着,官家准备迁移无地的百姓,去开荒垦田,似乎有些急切,打算在两年之内完成此事。俗话说,朝廷一点墨,百姓跑断腿。官家的用意自是怜爱百姓,加恩厚赐,把整理出来的良田薄田分给无地的百姓,但小吏们实施的时候必出蹊跷。好一好的,能和当地富户勾结,给富户家里那不会说话的小孩儿,走不了路的头,都说是无敌的百姓,分上几十亩田地。若是心肝烂透的,就有可能以朝廷的命令,强令当地的有几十亩地的富农迁移到别处去,重新开荒垦田。”   他们当然不会欺负真正的大户人家,只有有点富裕又没势力的人才会遭遇这种事。   韩忠彦:“……倘若不迁百姓,早晚必成祸患。”百姓就得呆在自己的土地上,那儿都别跑,才能安稳。   徐绩神色凝重:“只要朝廷做事,必然有恶徒趁机渔利,致使百姓家败人亡,这只能尽量避免。当年的青苗法、马政、都是因为太急切,又强行摊派了数额,才导致小吏们只顾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不顾百姓的死活。倘若这一次不摊派数额,不强征百姓迁移,朝廷多加申令,会好一些。”   “问题就在此地。”张商英冷静的说:“李纲做事太快了,他治理县、州、府,都做的又快又好,月余整顿好一个县,两月有余清理掉一州之内作乱的流民,半年改变一个府的风气。倘若将天下给他治理,他会不会想在一年之内治理好?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但官家偏爱他。”一旦偏爱就会失去理智,觉得他干什么都对,稍微有些做错的地方也权当没看见。   他强调道:“官家偏爱他,更甚于昔日对章惇的偏爱。”官家有多喜欢章惇?章惇结党也不管,章惇构陷政敌也不罚,苏轼都未能夺其风头,当年还好,官家同时偏爱章惇和苏轼这一对政敌,二人势均力敌,互相抵消了。   现在有四位丞相,但显然官家不偏爱任何一个,只是当能臣来用。倘若李纲提出了什么错误的政策,官家出于喜爱之情,无法再理智的纠正他。   魏季礼一直在旁边看书:“诸位,你们不觉得官家现在跟偏爱物理院,但偏信皇城司么?早些年官家喜欢以诚待人,不用皇城司监视京城,自从西夏奸细之后,对皇城司的拨款多了五倍有余。”   于是一起骂西夏,杀千刀的、短命的李乾顺。   骂了没一会,官家下旨要他们督促吏部认真考核官员,严禁徇私舞弊、官官相护。要检查各地常平仓中的仓储数量和质量,一旦在核实前发生失火,当地官员立刻降职!少来这套查账之前就失火的套路。   枢密院也受到旨意,命令加强边境戒备,全年加强戒备。不担心彗星带来什么灾祸,只担心有人用彗星的名义兴风作浪。   ……   现在流行的算命方法非常多,有扶乩、拆字、还有前些年推出的梅花易数。   敕建白云宫、敕建福寿宫、敕建长寿宫、敕建大相国寺、敕建法源寺、敕建福海寺等京城内外的佛道两教都做出了对彗星的预测和解释,并努力宣扬开。预测:旱灾,蝗灾,水灾,暴雨,瘟疫,灾荒,陨石,神仙降临,官家有重病,小动物们发疯□□。   大伙都知道,谁要是能预测准了这彗星预兆的到底是什么事,谁就能一举成名,名噪京师。   官家不供养僧道,只要皇后来占算未来,道士和尚们早就想取而代之了。   林玄礼也看到了这些预测,午睡醒来的拉伸时问:“彗星……那个扫把星在别的世界里有好的寓意吗?”   王繁英没午睡,坐在窗边沉吟了好一会:“你这话问的有意思,我竟从没想过。说来奇怪,彗星在任何一个世界里,都不是好东西,预兆着不吉利的事物,而且经常挺准。没有彗星的时候不一定太平,但见到彗星那年一定不太平。”   林玄礼揉揉眼睛:“唉,彗星做错了什么,它只是个路过的小星星。那路过大宋这颗小彗星预示着什么?你算了吗?”   “治国要靠治国本身吧,不要考虑这些超自然力量。你给孩子做个好表率吧。”王繁英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个木盒:“这一卦算的可难了。累死了。南方,属火,失窃,重要又不重要。”   林玄礼:“……姐姐您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南方,不算海洋,也有那~~~么~~~~大!现在好多玩意都属火。是丢了物件还是人?”   “是人也是物。”   “重要吗?”   “没什么大用。”   林玄礼双手竖起大拇指:“太哲学了!”   王繁英羞恼的哼了一声:“说不定是你要出兵交趾,结果士兵们被山中瘴气所迷呢。火能破瘴气,但是放火烧山不可估量。”   林玄礼:“我写个条子,叫西门虎他们按照这些因素开始找。”   次日,赵森在早饭后、上课前的一个时辰里,跟到勤政殿,帮忙处理一些朝政,全程有些欲言又止:“叔叔。”   林玄礼正在闷头阅读厚土商行传来的各种消息,还有金四儿介绍的辽国复杂的人物党派关系,一涉及权力一切都很复杂,女真贵族分成八个大小不等的阵营,斡鲁补还在努力的维护平衡,粘罕的威望很高,怨恨也很多。正在津津有味的看八卦:“唔?小宝,什么事。”   赵森站起来,走到书案旁边,低声说:“昨日妙善回娘家探望母亲,看到有道士拦住了玉儿,与她说了些话,玉儿看起来大为震惊。妙善回宫路上,又被那道士拦住,道士自称知道彗星的根源,是官家有重要的物件失窃,要见了官家才肯说实话。妙善昨日和玉儿商量了一番,她们都没用仪仗,算是微服出宫,却被道士一眼认出来。儿臣以为这道士可以一见。如今朝堂上下,人心惶惶,隐隐的借由天象互相攻击。”   林玄礼皱眉沉吟了一会:“昨日中宫占卜了一番,已经让皇城司去查了。那道士叫什么?”   “他自称林灵素。”   ……   皇城司想的比较简单,他们的职权范围就在京畿路之内,展开地图,把有火字边的地名都列出来,地方官名字里有火的也列出来。   第一站直奔南城外的火器营。   西门□□在马上难得的接近了这个通常禁止入内的地方,对火器营的几名官员说:“一听说是火和失窃,我就觉得是这儿。贼不管东西是什么,只管这东西能卖多少钱。他们兴许不懂火器的好处,但官家重兵把守,又为此杀了人,那肯定是珍宝。你们不懂盗贼的想法。”   “此处戒备森严,盗贼不能入内。”   “正是如此。”   西门虎:“呵呵。”   皇城司可以监督火器营,有一部分区域禁止进入,可以见长官不许见工匠。   西门虎嘿嘿一笑:“工匠点卯,库房点数,请吧。”   在官员们信心满满的注视下,查出来丢了三个人,奔丧未归。逾期八天了。 第214章 丢人了真可恨   火器营的官员们毛骨悚然的拒绝承认‘丢人’了,坚信自己的工匠忠诚可靠,火器营上下万众一心忠于官家。   “奔丧逾期未归的三个人,究竟是里通外国的跟人跑了,还是真的奔丧未归,其实很好解决。”西门虎以捕头多年来处理刑事案件的经验,反客为主,手按着桌子上的惊堂木,粗声粗气的发号施令:“火器营内部仔细搜查,尤其是池塘、粪坑、猪圈这些地方,几位,往好处想,万一他们仨是被人杀了呢。”   “对对对,说不定是欠了赌债被杀了呢。”   “这几个人赌瘾不小。”   “或者是因为口角,这仨匠人有些好赌,欠了不少赌债呢。”   “万一是回乡奔丧的时候赌的倾家荡产所以回不来呢……”   西门虎已经听说了这些事,不为所动:“一会,小徐记下他们的特征,本官进宫请旨,东北西北各地关卡严加搜检,争取把人拦下来。亡羊补牢,他们已经走了半个月,跑的够远了。”   官员们试图挣扎一下,如果只是奔丧迟迟未归,哪怕在老家被人砍死了,都不算是他们的错处,倘若真的逃奔到外国去了,他们难辞其咎,都可以去南方和那几位名士团聚了。“说不定再等一会他们就会回来。”   西门虎冷酷无情:“派人快马去他们老家一探便知。除了工匠之外,还有什么人跑丢了?瞧我做什么,工匠们不与外人联系,谁能天长日久的劝说诱拐他们?又不是拍花婆子给块糖就能哄走的三岁小孩。”   花名册上当然记录这这些工匠的老家地址,派出去人去同时,立刻进宫向官家报告。   官家正在听经筵。   学识渊博的老先生们喋喋不休的讲:“长星、异星、奇星、蓬星、景星、妖星、瑞星、天冲、旬始、格泽、蚩尤、天狗、白光、白气……刀次。”   “《春秋》记,鲁文公十四年,有星孛入于北斗…周顷王姬壬臣卒,齐昭公姜潘卒。”   “…锋炎再贯紫宫中。……南游度犯大角、摄提。至天市而按节徐行,炎入市中,旬而后西去;五十六日与苍龙俱伏。”   “彗体无光,傅日而为光,故夕见则东指,晨见则西指。在日南北皆随日光而指,顿挫其芒,或长或短。”   林玄礼耐心静听,本着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的精神,先复习一下这些星象有关的东西,看看将来百官会拿什么借口来拦着自己打算做的事。虽然不知道他们会拦着什么,反正今年全年都得用彗星当借口!   听的云里雾里,关于星象的专业名称太多,二十年前学过,现在除了太白、长庚、荧惑、太阳、太阴、天玑等写诗常用的星星之外,不记得谁了。对面老先生们讲的摇头晃脑,激情澎湃,林玄礼心说:[六哥!我找回童年了。]   [六哥:这话从何说来?]   [我听课听的好困,还想逃课。]   “哈欠~~西门虎,你有什么事?”   西门虎神采奕奕,浓眉紧皱:“启禀官家,臣可能已经破解了彗星预兆的事。位于南方,与火有关,又与军事有关。”   林玄礼顿时精神起来,搁下草莓馅儿的雪媚娘:“是哪里?”   “火器营有三名工匠,以回家奔丧的名义离开营中,至今未归。”   林玄礼神色大变,立刻惊醒:“这三名工匠……做什么的?”   “两人负责锻造大炮炮身,还有一个负责火球填料。”   林玄礼微微松了口气,如果火器营如实的执行命令,那么锻造炮身的工匠只是按照固定的尺寸来制作,别的什么工序都不知道。而给火球填料的人,啊哈哈,火球可不是炮-弹,是用来搁在投石机上用的,这二者之间有尺寸和工艺上的差异。填料的人也不知道添的是什么料,备料的禁止和拌料的、填料的沟通交流。   火器营里拌匀火药配方的都单独有一个班组的人负责,这个人必须以特殊的手法来搅拌,同时念诵《御炎玄妙真经》,据说这样做才能保证成功。   其实是编的,就是为了营造神秘气氛。   “倘若探子有心,煽动他们潜心打听其他工匠的技艺,朕的秘方就全都泄露了。你继续追查,能查出什么来都好,最好能知道他们跑到哪一个国家去了,如果……算了。”林玄礼郁闷的嘀咕:“我就知道,杀鸡给猴看一点用都没有,猴还想吃鸡呢…你去吧。”   西门虎施礼退下。   “华梅,你都听清楚了,去复述给皇后听。”   政事堂和枢密院都被召进宫议事。探讨这次‘不知道是哪国该天杀的奸细诱拐了火器营工匠事件’的后续防御,如何加强管制避免这个问题,如果外国也加快了火器研究大宋该如何应对。   章楶还在做枢密使,深感惭愧:“是臣失职之过,年老力衰,精力不济,不能照看各营。”   林玄礼叹了口气:“这件事哪能怪你呢。枢密院要管天下的兵马、军官、粮草、营造……一大堆繁杂琐事,京城这些事,有点灯下黑。”   章楶道:“官家,臣早生退意,去年就上奏请辞。官家如今每隔十天就要去检查作院和火器营,是老臣无能所致,火器营中竟被奸细渗透,这更是臣的罪过。”   丞相们到不觉得是他的错,张商英:“人家千日做贼,章楶千日防贼,何其不易。”   徐绩:“当前不知何人能接替章枢密。还请举荐。”   魏季礼道:“臣说一句不当的话,官家去检查兵器,那分明是爱好。”   林玄礼不恰当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还是你了解我。”不只是担心质量,兵器可是男人的浪漫!   仔仔细细商量了半日,对于截获这几个人不抱多大希望,火器营更换官员,即便其他国家借用了这些残片加快了研究速度,大宋还是比他们强,比他们运用的好、配合默契。   探讨国际形势谈了一个时辰,火器营的官员赶来请罪:“……臣死罪。除了三名匠人之外,还少了三名杂役,朱福,朱瑞,铁胜金。依臣等的猜测,这三个人应该是奸细。西门虎从他们房中搜出草鞋草垫,说那是关外的乌拉草,坐实了他们的身份。大宋河北东路的人也摸不到此物。”   “人参貂皮靰鞡草么,东北三宝。”林玄礼惆怅的分神好奇:“那草药有什么用?”   章楶:“官家,那不是草药,是一种适合做草鞋、鞋垫的细软干草,冬季保温,还能治脚气。枢密院从金国购置了一些,确实很有用,只可惜是金国特产,换了地方栽种就差了效力,长得也细软不堪用。对民间来说,靰鞡草的用处胜过人参貂皮。”进口靰鞡草有点得不偿失,一个月一换的东西,造价算下来不如穿皮靴、棉靴。   官家垂涎三尺:“让各地都试试嘛,各地气候不同,万一有合适的地方呢。这有利于百姓。”   魏季礼拉回话题:“官家,咱们还是谈一谈此事的应对之策吧。”   林玄礼问:“你们愿意让朕亲自率兵,直捣黄龙,杀了这三个奸细,三个贼子么?”   丞相们纷纷惊恐,显然不支持官家的大计划。   “别唠叨,朕开玩笑的。”林玄礼成竹在胸的笑了起来:“朕自有妙计。你们只要将汴京城内的事料理好,尽量杜绝这种事,金国境内的事,我另有办法。章楶你先不要辞官,不要将消息传出去。”   魏季礼:“官家,臣以为为了杀三名叛贼,动用官家埋下的奸细,有些大材小用。那细作最好是在交战时启用。”   张商英:“官家,臣以为应该从天牢中提六个死刑犯,半个月之后剐了他们,拿到火器营去,叫匠人们安心。第一,叛贼被杀,匠人们不会被牵连在内,第二,叛贼跑了半个月,还是逃不出天罗地网。”   章楶:“官家,按照路程来算,他们应该已经到辽国境内。官家若打算让辽人认为那三名工匠不值一提,现在就可以动兵。臣知道官家一直都想攻下交趾国,交趾国王有逾礼之处,大宋可以从海路两面夹击。”   徐绩一直是反战派的,他看重民生而非斗气或是开疆扩土,打仗花费钱财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令人生离死别,咬咬牙支持道:“章相公说得对。这样一来,第一可以夺下交趾,了结官家的一桩心事。”   官家是个一心一意的人,如果向南边的交趾出兵,就不会向北边的金国出兵,现在百姓好不容易总数过亿,为了他们的耕地不够用烦恼是幸福的烦恼。再攒三年五年的粮草和人口,辽金互相消耗,大宋不断增强,此消彼长,多么美好。   韩忠彦:“第二,暗中调兵遣将,陈列边境,引蛇出洞。第三,趁机派人散播谣言,让辽国以为他们骗走的逆贼,实际上是大宋派去的奸细。第四,官家攻打交趾,消息传到辽国,必然能迷惑有识之士。”   章楶:“韩相公说的极是。金相粘罕喜欢研究火器,吴乞买、绳果两位亲王都憎恶汉学,厌烦火器,如果是他们发现了大宋的阴谋,这应该很可信。”   计划就这么定了,开始同时往东南东北两方向调兵,研究主将和接替枢密使的人选。   中书省开始拟旨痛斥交趾王在宫殿、服色、称呼、用器等礼仪上出现了重大政治问题,而且我们有证据。   金国境内的商行没传来什么消息,看起来这次收买工匠是粘罕自己的绝密行动,不准备泄露给外人知晓。官家的密信和一千两黄金的额外资金一起送往楚东昌处,就指望他了。   满朝文武不知道为什么打仗,只知道皇城司又在京城内外一顿乱翻,四位丞相集体建议征讨交趾,都懵了,纷纷堵着门去追问原因。丞相们又要保密,又要说服他们不许反对,有些焦头烂额。到这时候又羡慕起章惇当年的说一不二了。   官家一听说这事儿,立刻和皇后游湖去了。   林玄礼抹着小胡子,和皇后挤在船头,喝酒垂钓,后面只有撑船的高蜜,记事的史官:“你知道么,人要是能预测一百年一千年之后的事,会被人当做疯子。粘罕看重火器是对的,但他忘了,他不是皇帝。我是。斡鲁补也是。”   王繁英:“说的都对,但预料到一千年之后的人,可以写小说么。温氏和沈氏最近没有灵感了,回去继续写仙猫传。还打算让仙猫和麒麟爷相遇一次。”   “太感人了。”官家毫无诚意的埋头在她怀里蹭了蹭:“小宝一听说要打交趾,小国家,人也少,他就想亲自挂帅出征,我没让。”   …   赵森激动的揉着手腕:“叔叔说,只要我有了儿子,就可以考虑让我亲自率兵出征。”   吕妙善把他掀下去:“□□的,不行。你再怎么着急,也要一年时间,又不是孩子生下来,你立刻就能去。区区一个交趾,一年时间还能打不下来吗?人家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郎君这是临阵求子啊。”   赵森:“哈哈哈哈哈哈哈”   …   那三名匠人的爹妈没死,反而是被儿子‘接去京城’享福。   高俅:“他们说的准不是大宋京城。”   李纲抵达京城去吏部述职、正准备进宫面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02 04:22:43~2021-04-03 03:3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天光、昨夜星辰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5章 忧虑和谣言   镶嵌玉片的革带能系紧两扣,还有两扣就抵达目标。   林玄礼决定奖励自己吃点好的,亲自挽起袖子,下到皇后宫中的小厨房里,炸了一点嫩地瓜,炸了许多的薯条,可惜现在的土豆很小,不算是正经薯条。   一个砂锅里熬着番茄酱,薯条二次复炸之后,番茄酱刚好浓稠,加一点糯米粉收汁刚刚好。然后按照先进的风俗,浇汁上去,用筷子夹着吃。   淀粉勾芡在凉透之后会不那么粘稠,但糯米粉勾芡则不同,凉了之后更黏。   李纲今年三十三岁,是个异常年轻的知府,而且已经做满了一任。就算在天才辈出的宋代,也算是比较少见。恭恭敬敬的讲起自己在任职期间,对当地做出的改变,倡导官吏们节俭勤恳,爱惜民力,推行的教育书籍和农具,‘敕建书报亭’的新增数目,修造的道路、桥梁、宫观以及其他建筑,当地的人口,粮盐肉蛋的价格,朝廷征税征兵以及减免赋税的额度。而且每一项数据都核实了。   林玄礼心满意足的听他述职,端详他,年轻,五官端正又气质不凡,还没开始留胡子,双眼诚恳真切又带着崇拜的小星星,不开玩笑的说,李纲说起治理地方出现的成效时,真是双眼闪闪发亮,一看就是准备为国家奉献终身的人。“很好。非常好。”   李纲暗暗松了口气,看起来官家对此满意,但在陈述时一番反思,发现自己还有两个小细节上可以做得更好。   林玄礼问:“前些年你还时常上奏,谈论朝廷弊政,最近一年怎么没有了?你看大宋现在,还有什么弊端?”   李纲早就在心里打好草稿,如实说道:“臣在三个月前还上奏议论西北战事,但不是弊政。臣以为朝廷现在,没有弊政。”   实施的政令都非常好,如果有实施的不好的地方,那都是官吏个人问题。   林玄礼笑的比身后影青花觚里插着的牡丹花还灿烂,差点转头命令史官记下来。但是‘官家因为被年轻轻的知府夸了一句就笑开花’这种事,官家再命令记下来,感觉有点怪怪的。   童贯有些警惕,靠边站着,眼珠不断在君臣之间来回移动。李纲这话有很多人说过,却没有人能让官家笑成这样,难道说是这个人有什么不凡之处?不能啊,现在和他一样殚精竭虑、一心效忠的知府,足有五个!官家见他们时也喜爱,没这么过分。   李纲道:“但现在有三件事,令人不可不忧虑。”   “你说。”   李纲立刻站起来,这件事过于重要,他不敢坐着说:“先帝刘皇后,素行无状,宣宗皇帝生前,刘氏恃宠而骄,把持后宫,致使先帝生前无子,仅有一名遗腹子。而今于(向太后)丧礼期间,饮酒取乐。又屡出狂悖之言。”   林玄礼皱眉:“她又说了什么?”   “刘氏说起仁宗寿享五十四岁,英宗寿享三十六岁,神宗寿享三十八岁,宣宗寿享二十七岁。恐怕官家的寿数不能长久。”   林玄礼调侃道:“嫂嫂关心我的身体,我会长命百岁的送走她。这些我听说过,包括什么等我死了之后她是太子嫡母的事。别担心,朕身强力壮,二三十年内死不了。”   李纲严肃道:“刘皇后虽然隐居山中,但她这些言论传播甚广,似乎是身边之人推波助澜,有心传扬所致。就连这次彗星,也被一些人故意说成是与官家的寿命有关。官家宽仁,以礼待之,只恐刘皇后不领情,反而给了其可乘之机。臣等希望官家千秋万岁,也请官家为了将来不测之事做好准备。”   童贯厉声道:“大胆!官家春秋鼎盛,你竟敢谈及官家身后事!”   “官家,臣知道这言论难听,但该说。二三十年之后,这也是太子应付不了的隐患。礼法事大。”   弟弟废掉嫂子和儿子废掉嫡母是天地之差,前者只要理由充分就行,后者么,群臣必须阻拦,不论成与不成都是遗臭万年,尤其是在讲究孝道的大宋。   林玄礼踟蹰了一会,历史上刘清菁是被赵佶弄死的,谁也不知道她究竟能活多久。历史上朱太后在六哥死后半年就抑郁而终了,现在有孙子这个盼头,活的还挺健康。刘清箐每天喝酒爬山,还挺养生。   “这件事朕心里有打算,你不要再提了。一个朝臣卷进后宫之事中,对你不利。”   李纲感动哭了,擦擦眼泪,哽咽道:“这第二件事,是汪贵月。此人虽然已死,但臣根据蛛丝马迹,以及有心人整理的《新州简介》来看,他应该是个骗子。”   林玄礼大为震惊:“何以见得?”   李纲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绢帛,展开了托在手上,足有三尺见方,上面是地图和密密麻麻的字迹:“官家请看,这是根据他所说的国家、地区以及特产整理出来的。耐寒的果子和耐热的果子生长在同一个州。苞米收获一季,不超过一百三十天,麦子收获一季,要一百五十天,在这个洞玄州,气候寒冷,玉米只能收获一季,但麦子能收获两季……凡此种种,还有最可疑的一点,臣有一位师兄,官居鸿胪寺主簿,精通契丹话、女真话、党项话、日本话以及阿拉伯话,他在书信中说,汪贵月此人说的那些‘外国话’,不成章法,在他完全复述汪贵月所说的话时,对方大为惊惧,后来屡屡躲避。”   林玄礼:[大宋福尔摩斯!]   [这货是真不行。]   [又是那位语言学家……]   “朕知道。”   李纲惊讶:“官家知道他是骗子?”   “知道。是朕命令皇城司逼供。”   李纲:“汪贵月虽然死了,但他贻害无穷。有许多年轻人不求考取功名,不经商不务农,专心想要出海搏一个荣华富贵。海运海商每年获利甚巨,但要穿过汪洋大海,去寻那无人知晓的彼岸,臣以为不可。第一,百姓们不安居乐业,将来必生祸患。第二,向着茫茫大海寻找仙山,求取仙药,这对官家的名声不利。第三,汪贵月既然是假的,那海外仙山大州,也未必是真的。官家为何专心相信有大洲呢?”   林玄礼摸摸下巴,考虑了一下,没敢在这个鉴定的无神论者眼前把‘林真人和麒麟爷’拽进来,万一他已经推理出麒麟满地都是呢:“沈括的浑天说讲,此地是一个圆球,‘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中黄。天之包地犹如壳之裹黄’。”举起旁边做案头清供的翡翠西瓜,就是个球:“倘若真如他所言,那么只要朝一个方向一直航行下去,或是遇到新的大洲,或是回到大宋。”   李纲在地平说和地圆说之间挣扎,还没想好该信哪一种说法。   地是不是个球,这个问题不值得朝廷耗费巨资去探寻。   但是,很想知道!   “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官家出兵交趾,此地自秦汉开始,屡叛屡附,反复无常。只怕天兵一至,他们立刻望风而降,带到官家收兵回朝,交趾国再旧病复发。臣以为除恶务尽,斩草除根,应当将他们王室悉数捉拿至京城,一个都不能落下。”   林玄礼赞许:“很好,朕正有此意,要永断他们的根基,至于具体怎么做还没想好。种师道升任枢密使,你去当枢密副使,为这次征讨交趾出一份力。”   李纲大惊,按礼节辞谢了两次,假装忐忑的应承下来。   去枢密院开会探讨之后,他就被接纳,并投入努力工作之中。   官家快乐的吩咐道:“去厨房,把炸地瓜拿来~”炸过的地瓜不要立刻就吃,放凉之后再放一会,会加倍的甜蜜,甚至析出地瓜本身的糖浆来。   童贯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减肥,但知道官家在瘦身,赞叹道:“和拔丝地瓜比起来,官家吃的真是清淡。”   进来禀报事儿的高俅接口说:“圣人说少私寡欲,赞美的就是官家。”   童贯心说:真妙,难道你偷看我写的书了?   内侍拿回来一碟烧饼:“启禀官家,娘娘和小娘子练习骑射归来,把炸地瓜都吃了,听说官家要吃,命小人拿烧饼来。”   林玄礼对烧饼不太感兴趣,继续低碳减肥。想起梁红玉这位小娘子,刚来的时候身姿苗条婀娜,令人担心,现在养胖点了,挺可爱的。   ……   奸细和逃走的工匠们,总共六个人,到了金国。   丞相粘罕倒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朝廷不便拨款,他就从自己的府库中拨了三万贯钱,抬出来堆在一间空屋子里,彪形大汉搬运了几十趟,堆得屋子都满了,只留下开门的地方。先赏给三名细作每人一千贯,然后把这三名贪心的大宋匠人叫到眼前,和颜悦色的吩咐他们:“看见这些钱财了么?每人一百贯,拿去安顿你们的爹妈,余下的钱,都用来研制火器,宋朝有那些火器,你们必然听过见过。”   匠人们逃走之后才知道什么叫‘事到临头懊悔迟’,硬着头皮说:“俺会做外壳,他会弄□□。”   “是是是。听过响。”   粘罕没被狂喜冲昏头脑,还算冷静的命令道:“那就做,不惜本钱。”又指派自己的亲卫:“你带一百亲兵,带他们去城外,我的别苑,他们进去之后没造出火器之前,除了我的亲兵之外,不许任何人出入,也不许让旁人知道这消息,以免那些蠢货给我捣乱。你叫人管好账目,要什么材料都给他们。”   又想到,这三个奸细离开金国已经有十年光景了,是因为每年拿钱还觉得不够,打算直接和宋人中的地痞无赖勾结在一起,骗我一大笔,一劳永逸。又指派这三个细作:“你们既然熟识,你们仨去照顾他们,略进地主之谊。等到火炮做成,许给你们的万贯家财,一个铜子儿都不会少!我身为丞相,说到做到。”   奸细和工匠惶惶不安。   硬着头皮开始准备。   过了十多天,宋主调兵遣将准备攻打交趾的消息传到金国。   斡鲁补微微松了口气:“丞相以为如何?”   粘罕实在找不出什么疑点:“历代赵官家对交趾不赖,交趾回馈的全没良心。这倒是合理。”难道他们真的没发现,严防死守的火器营中丢了三个人?是真没发现,还是故布迷阵?不知道,也没法说。金主只知道他派出奸细打听宋辽关系、宋朝的动向,不知道这些奸细还身负重任。要拐骗收买工匠。为了隐瞒这一点,他都没告诫宋金边关的将领加强戒备。   斡鲁补:“宋朝用兵比较谨慎,他大概不会同时和南北两端开战。是时候去攻打辽国了!”   不用粘罕阻拦,其他官员反对:“陛下要攻打辽国,臣愿为先锋官。但是交趾又小又穷,看起来两万兵马足以平定。”   “还是需要警惕宋朝跑来搅局,扰乱金国大计。”   “正是如此。宋主赵官家貌似忠厚,乡人皆好之,何如?”   斡鲁补含笑一一答应。知道他们的顾虑,人人都说宋主好,那不一定是真的。   ……   金主的叔叔吴乞买,金主的大哥斡本,金主的弟弟、阿骨打的嫡长子绳果,这三个人领兵镇守在不同的寨,一个寨的政治军事地位相当于宋朝的府和州之间的状态,实际控制面积很大,屯兵两万左右。   这是一种略原始、但行之有效的管理方式,不是分封制,但这片土地的行政、税赋和法律都由他们这些‘王’所控制,金国皇帝和丞相拥有管辖权,但日常并不插手,也不进行监视。   吴乞买所领的铁寨中渐渐出现一种说法:阿骨打是女真人的王,吴乞买是阿骨打最优秀的弟弟,如果按照兄终弟及的传统来,继任可汗的应当是吴乞买,就像赵光义接任赵匡胤、像是女真人历史上的那些故事一样。是斡鲁补和粘罕勾结在一起,抢先拥立斡鲁补,抢走了他们的机会。   吴乞买仔细一琢磨,是这么回事。但是现在说这个也晚了。   斡本所掌管的寨中也出现了一种说法:国赖长君,身为阿骨打的长子,虽然是庶长子但确实是长子,同样具有威望,领了兵马。斡鲁补早就对这位大哥心怀不满,担心他会和吴乞买勾结在一起,谋夺金主的位置,所以一直以来都遏制他想要攻打西夏、立赫赫战功的心。   斡本仔细想想,对,能打赢,能抢掠辽国的时候,凭什么不继续打,开始和谈。   绳果所掌管的寨中流传:当年阿骨打要传位给嫡长子,要嫡长子替他报仇,是斡鲁补和粘罕两个人勾结在一起,篡改了阿骨打的遗言,但女真人的王成为了臣下,让高贵的嫡长子屈居于庶次子之下俯首称臣。   绳果一寻思:现在就是斡鲁补说的算,他兵强马壮,就这样吧。   想的倒是都挺明白,只是难免带出一点不满,亲信们也巴不得自己的大王做皇帝。   亲自炮制了以上针对性谣言的人,是官家。   林玄礼默默的对着镜中自己的腹肌竖起大拇指,点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03 03:31:34~2021-04-04 03:1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收冬藏 40瓶;露露、苏木 20瓶;小兔子、vannie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6章 重口味和计划   征讨交趾的五万人马,由蓝、刘、呼延三名将军担任指挥使,按照枢密院计划好的路线前进。派出去之后就不用官家操心了,枢密院会把统一指挥和物资调动全部处理好,国库充裕,怎么打都不会捉襟见肘。   选拔军队时又特意列出标准‘善于爬山’或‘南方人’,必须达成其中一条。   前线战况偶尔僵持,时常捷报频传。攻占下来的城池都按照官家吩咐的,首先开仓放粮给百姓,然后挑城中权贵高官来搜刮,获利甚巨。   林玄礼还是有点愁,叫了几名南方出身的太医,商讨询问情况:“眼看要到夏季,这大热天的打仗,怕是宋兵会中暑啊。”   太医们:“官家只管放心,随军的医生三百人,会从当地搜寻草药,熬煮祛暑的汤剂。”   “现在也有制好的药锭、药丸,可以消暑。”   “官家,南方人回到东南地区打仗,不会有什么不适。”   林玄礼惆怅的看了看他们仨,摇着扇子:“你们是不知道南方的夏天有多热啊。”   想当年我一个矫健耐热的健壮青年男子,夏天跑去广东海南吃海鲜,差点热死在当地,回不来了。每天吃五六根冰棍都要中暑,终于接受并理解的凉茶。   何况现在宋兵没有冰棍吃,更不能穿薄衣裳,还要披坚执锐,还得打仗,蚊虫传播的疾病太多,饮用水的洁净程度不敢保证…但愿他们多吃水果。   太医们:“官家…您也没去过南方啊。”   “官家,书上的记录不可信,都说烈日炎炎似火烧,又说酷暑如酷吏,其实倒还好。”   “大宋初年,也有几年酷暑非常,京中热死渴死上千人。这并无良药可医,只能多喝水。但不洁净的水源中,水中有小虫,能在人体内活。”   很快就从水蛭探讨到其他‘水中小虫’,太医们欲言又止。   终于还是咬咬牙:“官家一向提倡穷就事物之理,这人体内的道理,我们还不太明白。”   林玄礼本来晚上想吃煮田螺,这是个很适合夜谈的小菜……还是吃鸡肉吧,凉拌藤椒鸡。   “什么不明白?杨介,你说说?”   这太医之中有三个人,曾悄悄跑去乱葬岗上解刨尸体,绘制内脏图形,也在朝廷大辟、活剐罪犯的时候近距离围观,只是前者月黑风高看的不太清楚,后者一开膛就都掉出来了,也不是很清楚。   盗墓毁尸是重罪,要是让人知道,必须判刑。   杨介答道:“庆历年间《欧希范五脏图》虽然画明了五脏六腑的位置,但臣在宣德年间所做《存真图》,又有更为详细的描述,纠正了前人错误。臣想求官家,如当年朝廷将钦犯欧希范赐给吴简进行解剖,绘工绘制的故事,将今年秋决的犯人赐给臣几个,供臣解刨绘制,仔细辨别人与人之间的区别。若有女犯,那为更好。”   太医们紧张的看着他。   又期待的望向官家。   林玄礼沉思的一会,感觉大宋医学要突飞猛进了,但是也会让翰林们叨叨个没完没了:“可以。有罪大恶极的犯人可以给你,其他的还得发还本家安葬。”   杨介又得寸进尺:“若有该剐刑的凡人,能让臣来行刑,臣能研究的更清楚明白。本来就要受剐刑的人,并无不仁。官家不曾看过,捆在柱子上剐的人,内脏有些移位,开膛破肚之后五脏都滚落在地上,肝会摔碎。说起这一点就有趣了,有些人的肝硬而脆能摔碎,有些人肝柔软不碎。”   林玄礼:[万万没想到,在现在还能听见这么重口味的言论。我喜欢!这老头够刺激!阈值有点低了,听这么两句就觉得恶心。]   [说来奇怪,剐刑,我觉得可以,刑部申请时批示过几个,但要是让人活体解剖,却觉得有点过于残忍了。早些年就像让他们研究研究解刨学,又没办法,我也不能问太医院,谁愿意去仔仔细细的切个人瞧瞧,只能等他们开口。我学医那会运气学说更兴盛。]   [医学在发展的过程中就是这么重口味。]   童贯看出官家有些迟疑,一副想要同意又有些顾忌的样子,立刻提议道:“官家,这医学生毕竟不是刽子手。不如这样,下次再由剐刑,捆在案板上隔好了剐,怎么样?杨介,你也得适可而止,夏季将至,宫里还要你开药醒脾呢,要是让后宫娘娘们听说你去剐了个人,这药还怎么吃。”   杨介心说我会把自己清洁干净的,香汤沐浴,洗的干干净净,也知道这话是实话。自己身上处理干净了,娘娘们娇贵,心里格外的膈应。“公公说的极是。”   林玄礼:“拟旨,让刑部挑拣几个罪大恶极的犯人,死刑之前先让杨介去诊脉。你拿生前的病情和死后的症状做个对比,病在肌肤,病在腠理,病在脏腑,看看都有什么区别。还有哪一名太医也好研究,可以同去。”   太医们大喜,拜谢而去。   同时还领命继续研究快速治中暑的方法,把现在的‘藿香正气散’继续改进药效,最好能便携易服,避免运输草药到广东然后发现潮湿发霉,或是需要煎煮的麻烦事。   当天晚上,宫里虽然有家宴,也吃的中规中矩,葱油鸡,藤椒鸡,番茄炒蛋,鱼丸海带汤,烧鹅,素烧豆腐,藕炒鲜蔬,以及美味肉酱,三种主食。   朱太后对生活充满希望,慈爱的看着太子妃,就等着喜讯了。   官家有点没胃口,简简单单的吃了几张卷饼,每一卷都塞满了肉和菜,卷的有他手腕粗:“红玉,快到夏天了,你进宫接近两年,我有意让你回家省亲,去江南玩一圈再回来,你意下如何?”   梁红玉在宫里不觉无聊,也和家中有书信往来,但也想家:“爹爹是单让我回家探望爹娘,还是另有别的用意?”   林玄礼:“唔?这话从何而来。”   梁红玉道:“江南的夏天比京城热一些,如果只是省亲,我想等出了伏天再去。若有别的用意,我遵命启程。”   说的众人都笑起来了。   帝后异口同声:“好孩子。”   李清照懒洋洋的搁下筷子,遗憾的看了一眼丈夫,他要是个普通官员,那我们能走遍大江南北,遍访名山,西至金城,北到幽州,哪里都能去。现在是宗室,就只好老老实实的呆着:“我也想回江南看看,可惜啊,此生没机会了。”   有灵感了,回家写《梦游九州歌》。   林玄礼就等她这句呢:“十三弟,既然弟妹有此雅兴,你陪着她和小娘子往江南一行,游览风景名胜,听说台州天台山风景不错。朕确实是另有用意,需要你们去一趟。”   朱太后微微有点惊讶。   赵似正在专心致志吃卷饼:“唔?”咕咚一口吞下去,官家派人出门是没问题的,起身拱手:“臣弟遵旨。”   李清照刚在心里拟了上半阙,现在写不下去了,开开心心的谢恩:“多谢官家。两浙路可玩的太多了,杭州,越州,苏州,江阴,还有淮南东路,扬州,广陵故地~高邮,淮安,我早就想去了。现在去,赶得上钱塘大潮,还能去看海。”   林玄礼摸摸下巴:“我拟两张单子,一张给十三弟,沿途要留心观看,还有一张是采办的食材。譬如高邮有好咸鸭蛋。大宋一向不要各地贡品,有好多好东西得到集市上买。”当然他也有每年派内侍去采购海带、虾干、咸鸭蛋、梅干菜、笋干之类的东西。   朱太后无语良久:“官家说的的另有用意,不会是派人采买东西吧?”   住在宫外的兄弟姐妹先行离开,帝后俩人撵走其他小孩:“回去写作业睡觉。”   赵森和吕妙善对视一眼,一起施礼退下,俩人各有各的作业,至于怎么写作业和睡觉的先后顺序,当然是自行安排。   梁红玉也回去背自己的诗书。   赵森轻声对她说:“好好背书,出宫一样有功课。先生也要随行。”   吕妙善轻笑道:“这可是郎君的经验之谈。”   朱太后拉住他的手,柔声问:“官家,究竟是什么事?”   林玄礼扶着她进寝宫里坐下:“娘娘,江南鱼米之乡,流民的数量忽多忽少,堤坝修了又修,我需要亲信可靠的人去看一看。明面上是十三弟他们一行人替我去江南玩一玩,烧香拜神,暗地里朕打算派遣巡按微服暗访,地方官为了粉饰太平,肯定会驱赶流民,巡按去观察这部分。还有一点……刘清菁那儿总能传出她许多狂悖不臣之言,我有心废去她的皇后之位,贬为贵妃,要是她还不知悔改、大放厥词,再贬为妃子。到最后还可以贬为庶人。不会亏待她。”   朱太后松了口气:“这是应该的。哀家一向管不了她,说什么,她也不听,自己太有主意了。官家可真是个圣人,心胸宽大,这要是在古代,不论哪个明君,都容不下她。不杀她就好。你这也是顾全煦儿。”   顾全兄弟之情,还有一点,如果宣宗皇帝身后,连寡妻的性命都不能福荫,有点丢脸。   林玄礼笑呵呵接受了夸赞,对于王繁英用手指头戳自己的事熟视无睹。   又闲话几句,这才离开。“英英,你说她为啥啊。女人失去爱情的滋润就会疯狂么?还是说她对于皇权,一点敬畏都没有?”   王繁英懒洋洋的搂着他肩膀,给他分析:“十一郎,我的小熊,你仔细想想。你没当皇帝之前,她是宠冠后宫的妃子、皇后,就连太后都不得不避其锋芒,你见了她敢说什么,天底下还有哪个女人比她更尊荣体面,先帝都得哄着她,多荣耀,多快活。一朝天翻地覆,你继位之后,她算什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寡妇。权势与她再无半点瓜葛,要想重归鼎盛,只能等着太子继位。大起大落,前路渺茫,她敬畏不敬畏你,在宫里酗酒或是在道观里酗酒,又有什么区别?”   林玄礼翻了个白眼:“原来如此。每天混吃等死,看看小说,听听戏,不好吗?”   “刘清菁的问题在于她没‘拥有’什么。我之前劝你一劳永逸,就因为这个,人想要的又不只是混吃等死。”   ……   现在的交趾地区,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征服百越部族,设立了三个郡。   秦末天下大乱,南海尉赵佗自立为南越武王,交趾国是南越的一部分。等到汉武帝灭南越国时,设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一直到唐时,称为交州,屯兵镇海军,有朝廷册封的节度使管辖。   唐末五代十国时,南汉皇帝刘龑封儿子刘洪操为交王领兵攻打交州,刘洪操不敌阵亡。便放弃了收复交州。   到了宋朝期间,就正式列为藩王,堂而皇之的对其他小国自称起皇帝。国内朝代更迭,丁朝改为黎朝,没过三十年,黎朝改为李朝。   综上所述,大宋出兵非常合理,自古以来这片土地就属于中原皇帝。之前容许他们自立为王是朝廷没空管他们。现在仔细一调查,现在继位三十年、四十多岁的李乾德他爹,竟然敢尊为李圣宗!   这合理吗?这是作死。藩王敢称帝、死去的藩王敢称宗、王妃称皇后,这等同于谋反。   大宋宣布了檄文之后,交趾国内这些深谙汉学、儒学的朝廷官员,也无话可说,又不甘心开城投降。   大宋雄兵攻破他们的城池,若摧枯拉朽,异常容易。语言和文字也没什么问题,他们用的还是汉文汉话。反而是当地的气候问题、梅雨季节那沉闷疯狂的暴雨、当地的时疫,拖慢了进攻速度。   骑兵大多数时候也只能牵着马、光着膀子步行,谁也没法计较军容的问题,不脱铠甲就要热死了,戴着头盔也要热死了。涂抹了猪油羊油的大炮依然生锈,生锈的速度比在北方快得多,有不少□□因为受潮而失效。   当地的食物也奇怪,以酸辣味为主,开仓所得到的好米都不够美味,只有糯米还行。   其实米不坏,是他们热的没胃口。   三名指挥使没碰头,都不约而同的把这些风土人情、金银铜铁的矿产、耐储耐运输的物产整理成报告,呈给官家,附带交趾国特产的黄檀木,以及黄檀木制成的家具。这种木头非常硬,与其说是雕刻,不如说是用刀尖硬磨出来的,在攻破的城池中缴获的精美木器不多,造型大多也不美观,有种交趾特有的扣扣搜搜和窝窝曲曲。   ……   晋王带着王妃和淮阳郡主,奉旨往江南一行。要游览好大一圈,李清照准备了大量的纸张,准备把沿途山上的石碑,只要好看的,都做一个拓片。现在她收集了大量拓片,但有几十个比较隐蔽、不太出名、只在野史游记中记录的石碑,还没被人找到,当然也没有拓片。   属于梁红玉的官船上有一口小箱,箱子里装有违禁品——□□。以及官家手书的持有证明。   百官对此不置一词,不太支持,但是官家亲自准许的,不是晋王自己想要的,他们也不太好反对,只好隐晦的表示担忧,以及要求官家适可而止。   官家把眼睛一闭,权当没听见。   下诏,先帝刘皇后失德,酗酒无度,在神仙洞天福地中歌舞嬉戏,全无清修之礼,怨望当今官家,诅咒官家与皇后。不符合皇后的德行,官家忍痛废去皇后尊号,贬为贵妃,后世子孙永不许为她复位。   特意命令高蜜前往传旨,有几句不能外传的话让他带给刘清菁。   赵森一听说这消息,连忙放下毛笔,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虽然自己已经算是成年,就算有什么变故,刘氏也甭想临朝称制,但是这样最好。   过了五天,高蜜回来禀报:“刘贵妃差点气晕过去,但没敢说什么,咬牙切齿的领旨谢恩了。”   林玄礼惆怅的从身边拎出《清明上河图》画册版,抚了几下:“我就知道她会逼我,她是那种不依不饶的人。唉。让人去祭告先帝,把这幅图烧过去。”   又过了数日,交趾的处截获的金银和木料运抵京城。   林玄礼兴高采烈的看着这几张雕花镶金的小桌、棋盘,还有两根原木:“可惜了,挺好的木料被他们砍得像狗啃的骨头一样。叫木匠来,弄块板子下来,我要车珠子。”   早年间弄出来了车床,后来又改造了一番,手摇和脚踩水车两种驱动方式的车床,车出来的珠子圆润漂亮,因为稀罕,带有车痕的珠子反而比手磨的木珠或菩提珠更华贵些。   木匠拿着大锯,试图切下一大片木料。   这才知道这木头有多硬。   林玄礼看完了三本奏本,又看了看交趾国国王的自辩书,写完了一番批示,那边才锯进去一厘米深。这木料要切个圆片下来,直径一尺五。   “启禀官家,温氏和沈氏求见。”   林玄礼:“传。”   俩小姑娘又打扮的端庄素净,款款下拜:“官家万福。我们俩,想举荐一个人。”   “哦,是谁啊?”莫非是她俩的男朋友?   “此人名叫王希孟,画功非凡。”温氏使劲眨眼,试图让官家想起千里江山图,她超喜欢那幅图,本来指望能看见历史上的真迹原稿,听说翰林院里有画院,以为会有的,结果等了这些年,没等着。   林玄礼静默了一会,这个人听起来有点耳熟:“他有什么才干?”   “听说他能绘制千里江山。”   “哦!” 林玄礼上辈子这辈子都不太能欣赏那种青蓝色的山峰,更喜欢水墨画,而且那种山需要用很多很多宝石!心痛。但是原本扣扣搜搜的,现在想想,弄一副传世名画,才能显示盛世风采,这已经算是比较便宜的做法了:“召他进宫。”   作者有话要说: 【1】宋代的对人体的了解挺深。   【2】交趾黄檀,俗称大红酸枝,硬木。硬硬硬木!感谢在2021-04-04 03:13:02~2021-04-05 01:1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响遏、啾咪 10瓶;冥姬、纳兰朗月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7章 互相寄托哀思   画院的翰林供奉竟然知道王希孟的名字,京城中也有他的画作流传。   官家当即传令,命人聘请他进入画院。   林玄礼盯着俩姑娘:“好好写小说,不要总用新的马甲。”   温氏和沈氏迷茫的对视一眼:“没有啊。”   “我们一直在用古金温的名字写作,反倒是有些不法商贩为了卖书,借用我们的名字。”俩人用一个名字写小说,显得特别高产。   林玄礼疑惑道:“真的?那现在有一本小说《山中力士》,讲墨翟做的金刚力士,身高三丈,胸口烧煤用蒸汽机驱动,为了守护自己的煤矿、墨子的灵柩,和贪婪的西夏人决一死战……不是你们写的?”   虽然其中用词很专业,达到博士水平,但怎么看都像是魔改版的变形金刚。   俩人没看过这本书,默默记下书名:“不是我们写的。”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林玄礼微微颔首,心下暗喜,难道科学浪潮已经席卷到普通的小说家了吗?太好了,人民群众的智慧和热情会推动科技的发展进步,在当前这个科技树点亮的状态来看,民科还很有搞头。   “那《玉带兰庭》呢?文四姐这个人物,还挺对我的胃口。生性疏狂散漫,无拘无束,还有点嬉皮笑脸。最近有不少小说,其中的女子,大多文武双全,英姿飒爽。”   温氏嗤的一下笑出声:“官家看的书真多。”不愧是大宋头号宅男。   沈氏也赔笑道:“民间都仿效宫中,王娘娘骑射枪棒样样过人,梁小娘子也是城外一道风景,人们听的多见得多,都觉得官家喜欢的样子才是最美的,自然写到诗词小说中。”   林玄礼沾沾自喜:“能改变他们以柔弱为美的印象,那倒是很好。”等我死了以后,要是再有什么国家动乱,身体好才能跑得掉啊。   ……   扩张领土除了是皇帝的功绩之外,还有实际意义。更多的人口,更多的财富,总有一天会回本。   理论上来说,君子不言利,实际上官员们在交趾的升龙府还没打下来的时候,就开始探讨交趾境内能获得的收益,粮食显然不算在内,府库充满也要精打细算,把这次战争中所有的花费填补回来。   政事堂中,丞相召集官员们开会。   不是每次开会都要让官家亲临现场。   “金矿要尽快开掘。”魏季礼说:“交趾国的百姓不忠于大宋已有多年。李朝善于偷梁换柱,诱骗天下人。短时间内必不能太平,所有金矿应当尽力开采,开采之后尽快送回来。”   “相公不必担心。”韩忠彦道:“枢密院的军事行动虽然一向秘不示人,但官家这次已经明令永绝后患。”   徐绩幽幽的说:“李朝皇室或许会悉数伏诛,但当地官宦世家、名门望族,还会蛰伏以待时机。依我之见,三五十年之内能保太平无事。”   他们这些小国家都是,只要朝廷安稳无事,就俯首称臣,一旦有了机会,就有人带头谋反,至于普通百姓当然是会被随便煽动。   张商英捋了捋刚留起来还不长的胡子:“交趾将来改国为郡,只要勤加教化,会成的。官家打算留下将领和驻军治理当地,佐以文官,这不就成了唐时的节度使?不可为!我们还得选出治民的官员,为天子牧民。”   说道抑制武将的权力,不能让他们同时掌握军政大权,这一点人人都赞同。   仔仔细细想制定了治理交趾地区的章程,如何给李朝皇室定罪,如何削弱当地豪门的权势,派遣谁过去治理国家,要不要把某些被流放但有能力的官员流放过去干活,反正都是去南方被蚊子咬。   魏季礼在桌子上比比划划:“大宋可以在交趾境内新建市舶司,这很重要。我大宋的商船南下时,每在交趾境内停靠,多有不便。现在只需要建造港口——他们现在的港口太小了,不中用。建几个新的港口,交趾境内的赋税不便走陆运运到京城,可以改为海运,省却翻山越岭的烦恼,沿途都可以补给,这样就方便多了。”   工部尚书立刻应声:“下官已经派人去勘察,除了军中绘制地形图之外,还要重新界定村镇地图,选择合适的地方新建港口。有了大的港口,更能抑制交趾人的野心。一旦再敢反叛,官家耗费巨资训练的海军,就有了用武之地!”   现在的海军连一个假想敌都没有,花钱很多,训练的还行,但没啥用。   给百姓编户和决定税赋、纳税方式不用多说。户部尚书又提出自己最近烦恼的事:“交趾的稻麦、绢帛质量还行,但山高路远,运输不易,收税自然是以收银子铜钱为主。可打下这么大一片土地,除了迁移百姓之外,总要有别的收获。”新收获的土地必须有有价值的经济作物。   “下官思来想去,种甜菜甘蔗,炼糖,运回来,或销往各地,所获利益不菲。还有一点,不务正业那个进士,贾岱玉,他蒸的那个烧酒(酒精),和普通酿酒讲究好水出好酒不一样。烧酒既可以做香水,又能调制饮品,价格不菲。却也是粮食做的。倘若收归官卖,诶嘿。”   直接在原产地拿粮食酿酒,用酒来蒸好烧酒,然后直接把烧酒走海运运回来,成本大幅度降低,非常划算。   盐茶酒都是官卖,不过现在的酒不易保存,官卖卖的是酒曲,没有高质量的酒。而烧酒又能长期存放,又极烈,而且没有盗版,可以卖到普通酒的百倍以上,按照宫里的喝法,兑水果泥、兑酸奶、兑薄荷柠檬水喝,都很美味。   如果在加上量大的红糖,两三年之内就能收回出兵的全部消耗。没有人不爱吃糖。   徐绩轻轻扯了扯袖子,露出手腕上戴的一串交趾黄檀念珠:“交趾这种黄檀也不错,坚硬与菩提子相等,纹理漂亮,官家说把玩半年会更加油亮。交趾北部盛产迦南香(奇楠/沉香),往年作为贡品进献过不少,现在白云宫里还有一尊七尺迦南木雕刻的麒麟爷呢,满室飘香。那片地区已经打了下来,不知有多少好木料。”   张商英也从袖口垂下一串红彤彤的念珠,含笑道:“不是单你有,我这儿也有。”   丞相和尚书们谈到把烈酒卖给辽国和金国,物以稀为贵,卖给他们可以卖到五百倍的价格!每年榷场流入的白银和铜钱不计其数,这就又多了一项商品,让他们拿良马来换。最好别打仗。   会议记录和结果整理好,上报给官家。   六部尚书有五个在这里开会,礼部尚书奉命去祭祀太庙。   …【地府】…   收到废掉刘清菁皇后之位的祭文,废掉先帝册立的皇后,必然要通知先帝。   赵煦心里咯噔一声,连一起烧过来的画册都没顾上看。看这篇祭文上罗列的罪名,都是足以赐死的重罪,佶儿似乎已经忍了很久,忍了她很多无礼的言论和计划,如果按照祭文上说的,已经两次申斥她,她也真的诅咒佶儿,那这是仁至义尽。万一是假的呢?“真希望这是小人从中作梗。”   仔细想想,这是刘清菁能说出来的话,应该不是被人诬陷。她有些无拘无束,没有依仗也底气十足,偶尔无礼……对六郎无礼那是夫妻情趣,六郎喜欢她无礼,可是对十一郎无礼却是冒犯、图谋不轨。   她那么聪明,怎么会做这些蠢事,说这些蠢话呢?嫡母又如何,向太后可曾有过半点实权?太子现在已经十六岁,她还妄想在佶儿死后,她能临朝?太子年纪足够、又已经娶妻,怎么会有她的可乘之机。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看到了也不在意。   赵光义安慰他:“别郁闷了,难得你们兄弟情分,别为了一个大放厥词的女人毁了。将来他们到了此间,一个只是能歌善舞的美女,另一个却是开疆扩土、所向披靡、令人归心的仁义之君,孰轻孰重,你是知道的。”   赵煦忧闷的叹息:“我知道。”只恨事事不能两全,她未必能明白这是她咎由自取。   仁宗和神宗这祖孙俩也来安慰他:“煦儿,换做是你,你能忍么?”   “毕竟太子不是他儿子,本来就尴尬,太子年纪渐长,我还担心有人作梗呢。再有她这么个嫡母从中搅浑水,更难办了。国之储君如果因为此事换掉,才真是你的损失。”   赵煦怅惘:“我原本希望他们和平共处。” 看在我的份儿上,一个是我宠爱的女子,一个是我心爱的弟弟,他们本该是互相寄托哀思的家人。平时佶儿忙朝政,她安享富贵太平,逢年过节聚在一起回忆我、思念我,用书信告慰我。   “我的遗孀,和我给予厚望的继承人……”   仁宗:“贵妃也不错了。你看这画册,多精美,我先拿去看看。”   赵煦只好叹气。感情上看重一同度过压抑时光的娇妻,理智知道他们说得对,佶儿正因为她是太子的嫡母才要贬她、永不许复位。如果太子不是我儿子,而是他的儿子,那刘清菁也不敢说这些话。   等他们都来到阴间之后,理应教训刘清菁,而好言好语的叫弟弟不要记挂这些事。   在这个小镇中,衡量地位的唯一标准是:疆域+战功+名声。   只要有这三样在,没人在意私德。而十一郎完美具备这三样,疆域扩大了三十个州,御驾亲征而且赢了,又是天下间交口称赞的仁君。   现在他还没来,同样开疆扩土战功卓著的皇帝们都已经把他视为同类。别说是废了一个先帝皇后,就算是与她私通,或是杀了她,都不影响其他皇帝对当今赵官家的看重。   废后祭文送达的三天后。   赵煦在树下看书,和其他人探讨人间宣扬的沸沸扬扬、就连阴间都开始研究的蒸汽功用,不知道这是弟弟的突发奇想,还是真切可用的一样东西。   人只要足够无聊,什么事都会做,辽国的皇帝们热情参与探讨,聊得不亦乐乎。   忽见远方飘来几个人,簇拥着一个女人。   赵煦神色大变,现在能来到这里的女人,要么是他的亲娘,要么就是刘清菁。   神宗赵顼也放下演算本,站起来远眺:“不是你娘。”德妃可真够长寿的。   赵煦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不愿意也不敢多想,那个最合理的理由不能去想。他实在不愿意考虑佶儿赐她一死的可能性和理由,只可惜,潜意识里也明白,这是为了太子和大宋的将来,也为了佶儿的君威,他不能再纵容嫂嫂的胡言乱语。   快步上前,接住飘飘落地的小美人,沉痛的端详她少女似得面容:“清菁,你因何至此?”   刘清菁惊喜交加,伸手抱住他,先在面颊上亲了两下。手上抱着不松开,微微后仰,仔细端详自己的管家,他还是那么年轻,和去世那年差不多,看起来健康了一些。   “六郎!你弟弟废了我,把我贬为贵妃。我活着也没有什么盼头,一气之下自缢了。本来阴间这些人还说,不是皇后,不能来见皇帝,幸好官家他又追封我做了皇后,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无所谓。我与你合葬,又能来见你了。往后再也不分离啦。”   赵煦有千言万语哽在心头,想问她为什么要有那种不切实际的野心,为什么要诅咒自己给予厚望、异常优秀的弟弟,为什么因为仅仅被降为贵妃就自缢身亡。   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好,往后就在这里侍奉列祖列宗,没有别的嫔妃,只有你与我,男耕女织,过上田园生活。”   “……”刘清菁看周围的景色,只是个村庄,流水绕孤村。一想到要侍奉列祖列宗,也知道祖宗们都不会喜欢自己,小声哔哔:“我觉得我没死透,还能救活。”   ……   辽国。   吴乞买、绳果、斡本他们仨人,各自都有足够的理由,继承阿骨打的家业。   为什么继位的是非嫡非长的斡鲁补呢?   三人各自同下属仔细一合计,原因有二,第一,因为当初阿骨打在死前把复仇的大业托付给斡鲁补,斡鲁补当初随他出征,其他人留守以防不测,斡鲁补以此为借口,就说阿骨打传位给他。如伶官传序所记载的,指定的报仇之人就是继承人。   第二,斡鲁补抢占先机,在阿骨打死后,收兵回家时,就以军队的指挥者自居,收拢人心,归来之后因为众人归心,大伙都想着给阿骨打报仇,又在粘罕和将领们的拥戴下继任酋长,当初女真人生死未卜,顷刻间都有覆灭的危险,两千人拧成一条心,粘罕带头拥立,叔叔和兄弟们也没顾得上争权。   等到后来实力壮大,别人更是奈何他不得,从酋长到称王,然后自然而然的称帝。   现在言论四起,又被斡鲁补遏制了出征辽国的铁蹄,这才让他们仨开始琢磨。   亏了!亏大了!*3   现在若要再与他争权,想要夺取帝位,有些困难。要想各自为政,不听他们的指挥,自行扩张,做一个国中之国,反倒简单。即便强敌环伺,那就等强敌打过来的时候再团结一致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05 01:12:48~2021-04-06 02:3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喵 60瓶;嘟嘟 10瓶;绿豆炖排骨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8章 天下蔚为大观   朝廷中有几个脾气又臭又硬,有话直说日常噎人的年轻御史——不是故意搞的人设,就是这个天性。林玄礼机智的把他们安排成八品巡按,每年出去气和怼全国各地官员,写奏本时经过斟酌润色,林玄礼看的时候只是稍微郁闷,还不至于被气的暴跳如雷。   君臣双方都能保持冷静和克制。   晋王出巡,除了王妃和淮阳郡主之外没带别的亲人,把自己的儿女都留在京城里陪伴太后。表面上只带了画院翰林,去绘制各地的风景,供官家赏玩。暗地里有御史随行,监视各地官员有没有遵照圣旨,不扰民,有没有驱赶流民。   流民藏在各地的时候发现不了,很难知道村头晒太阳的懒汉家里有没有天地,当地官吏知道,但他们也会隐瞒。   直到现在,亲王亲自出巡,各地善于做表面功夫的官吏们纷纷把当地流民捕捉、驱赶,严禁他们露头。   御史仔细观察人数和官员的行为,以及当地的民谣和民间故事,全都记在本本上。   赵似和梁红玉的书信带着当地特产的碑帖、青铜器拓片、怪石造型图、干果鲜果、腌菜,流水般涌向京城。   李清照没单独把诗词送回京城,但在文坛中传递回去了。   她不是那些非要‘国家不幸诗家幸’的诗人,享受生活时一样能写出供人传唱的好词曲。   而且写的更好!   夫妻二人兴高采烈的去爬山涉水,寻找宝刹和古代建筑,有些深山中的庙宇据说是汉时留下的,去了才知道,虽然庙是唐时复建的,但确实有汉碑、魏碑。   梁红玉对此没什么兴趣,比起翻山越岭,她更热衷于看看民间的能人异士,各地的武术家,以及特意找了找善于机关术的人,买了些灵巧有趣的自动玩偶、搁在地上就能摇晃前行的兔子。   官家早有嘱咐,带上乳母(三十多岁性格开朗的寡居女子,教礼节和各种女性小知识的)和狄谏,以及十个以上的侍卫,允许她单独行动去任何地方。小美人头戴金冠,一袭轻薄的红色宫装,褙子下可以只搭裤子穿,宋裤宽松轻薄舒适,骑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骄阳似火。   她的穿着打扮和当地的流行格格不入,太鲜艳太热烈,大宋境内不论男女都以骑驴为交通工具,县令出门也以骑驴为主,小姑娘对人群惊诧的目光暗暗有些得意,故作熟视无睹。   每到一个地方,就写游记回去。   汴京城。   博物院中的博士们,因为天气太热暂时搁置了蒸汽机的研究,实在是不敢烧火。但还有另一件事要做,那就是继续连文写《山中力士》,这书现在是京城中最火爆的一本书,甚至远销国外,海商们一买就是几百册。   也有许多文人跟风写相同题材的,甚至有蒸汽小:黄:书,只可惜大部分人都缺乏相关知识,写出来的东西不如他们写的可信。   皇宫,中宫的庭院中高搭遮阳凉棚。宫中也有穿堂风,凉风习习,格外舒爽。   林玄礼在京城中快乐的躺在摇椅里,摇摇晃晃一会,听着教坊司的乐人唱曲,端着一碗切成块的井拔西瓜吃啊吃:“英英,你看,现在这五日一朝,间歇的五天中我多快活。有西南传来的捷报,交趾境内节节胜利,生擒小李的日子指日可待,金子和好木料从陆运海运两个方向而来。有东北传来的捷报,我辛辛苦苦写的切入点,快要成功煽动金国内乱了。还有江南送来的,十三弟和弟妹,红玉写的游记。京城里这些文人墨客,写的小说越发天马行空。”   王繁英赞许的吞掉西瓜:“眼下正是大治的盛世,和你用的年号一样,当今天下蔚为大观。”   林玄礼:“但是现在天太热,他们不继续研究蒸汽机了。哎,有几个物理博士中暑了,这也咩办法。”   皇后惊的从旁边的摇椅上坐起来:“你这是什么口音?奇奇怪怪的。”   “南征的军队派了个偏将来京城报告嘛,他有点口音。”官家深沉了好一会,由衷的叹息道:“我也想出去玩。我人生中的欲望除了不可言说的部分之外,只剩下出宫游玩了。”   王繁英戏谑道:“那你现在去交趾,御驾亲征,去当地安排郡县的划分。”   林玄礼咬着凉丝丝的西瓜,迟疑沉吟了良久:“算了算了,我现在就快中暑了。”   王繁英笑了半天:“干嘛给徐绩放假?是嫌他之前反战么?”   “啥啊?有人托你问?”   “说来话长。徐绩的儿媳妇是我嫂子的外甥女,徐相公被你按回家休息去,他自己倒不担心,家眷担心,问来问去就打听到我这儿了。”   林玄礼侧过身凑过去,小声说:“哦,我打算让徐绩去治理交趾地区,他们递上来的十条政策很好,他来治理能做的更好。这事儿暂时保密,只有他知道哦。嗷!”   摇椅险些因为他的转身侧翻,幸好内侍一把抓住了摇椅边缘,把他扶了回来。   官家惊魂未定的坐了起来:“别说出去啊。”   王繁英摆摆手:“我不好奇就够了。告诉他们干什么。 ”   ……   交趾国的都城,升龙府。大宋军队抓获了皇室全部成员,活的见人,死的见尸,溜走的也抓回来了。整整齐齐打包,送往东京汴梁。   议论纷纷:“要不是交趾的公主长得差了点,肤色黑了点,估计官家后宫中还能再添一人。”   “我觉得这公主长得还行,官家不好色。后宫中五个妃子,有四个是外国娘们,这也说不准。”   “那几个辽国的、西夏的外国娘们,到底没灭国啊。”   朝廷的旨意到达,各级军官皆有加封,福荫妻儿,又命令他们拿交趾国库中的钱财,赏赐三军,备足酒肉好好过一个中秋节。   现在的军队不动,还要在交趾驻扎两年,直到新的军队前来轮换。   一同到达的还有从丞相改为经略安抚使的徐绩,他奉命来治理交趾地区。依然是委以重任,不能算是贬官。   ……   快快乐乐的时光并不短暂,中秋节时,宫闱夜宴时用了交趾皇宫里夺来的金灯作点缀,盛了各色菊花的大盘也是交趾金盘,上面有芭蕉叶纹,增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不仅是中秋赐宴,更是庆功宴。   林玄礼笑吟吟的走过来:“我来迟了,当罚一杯。看军报看的入迷,忘了诸位相公在等我。”   赵森起身奉酒:“儿臣方才还说,叔叔一定是留恋朝政,乐而忘归。”   林玄礼不是工作狂,倒是很乐意被人夸赞是个工作狂,欣然接受了这份夸耀:“现在这样欢喜的奏本,再看一百年都不会累。诸位臣工,今日不要拘束,尽情欢乐。朕半个月前行文西南,吩咐他们开交趾的官府库房,拿出金银来犒赏三军。今日正是千里共婵娟,两地远隔千里,为了同一件事而欢庆。”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太傅、魏季礼举着酒杯起身:“自从有宋以来,交趾第一次被收服,臣等心中畅美至极…百越之地物阜民丰,得以重归朝廷…官家武功卓著,光耀千古。”   另外两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按照座次开口,韩忠彦:“官家恩威并重…兴仁义之师,令十方臣服…此乃百年难得一遇的盛况,臣等得意侍奉官家,幸甚。”   张商英心说幸好准备了两套贺词,把你们说过的摘出去,余下的还够祝酒。   枢密使种师道俩副使对视一眼,一个李璨,一个是李纲,枢密院上下最近忙碌非凡,他们什么都没顾上准备,来赴宴的前一刻还在忙着各种事务呢。前线的所有调动命令准确无误、大宋境内通过水陆运输的物资全都如期而至,包括各种在南方潮湿地带才需要的物资,无一缺乏,枢密院做到了本职工作。他们不敢居功,又是猛夸官家。   林玄礼晕晕乎乎的举杯饮酒。仅存的理智:[君臣之间不再是互相PUA了呜呜呜好棒!]   [所有盛极而衰的皇帝都是被这样夸出来的吧。]   [六哥:别矫情了,现在如果有人说你道德有缺,你得立刻把他扔到交趾的某个县去当主簿。]   [好叭。]   随即是尚书和寺卿的发言时间。   吃吃喝喝,看歌舞和相扑表演,闲聊。   林玄礼在整个用兵期间滴酒不沾,酒量骤降,在喝了十几杯之后醉醺醺的说:“写诗作词吧,为了朕的十万雄兵,以交趾为题。”   四十名内侍立刻捧上来笔墨,筹措好词句的人可以叫内侍过去。   王繁英不得不按住他的手,低声耳语:“小熊,乖乖,坐下让他们写诗。吃点东西。”   距离不远的太子妃吕妙善只觉得瞳孔地震,她只知道官家和娘娘二十余年如胶似漆,难舍难分,还喜欢互相切磋,在杏岗滚成一团,后宫虚设,所谓受宠不受宠的妃子都没机会侍奉官家。这些已经足够震惊了,从没想过私下里的称呼如此的……轻浮?亵渎?放浪形骸?天哪!   王娘娘指挥人夹了很多美味佳肴,搁在官家的小盘子里,看他吃糖醋排骨解酒。   朝臣们正处于灵感爆炸的状态中,泼墨挥毫。   写了许多《当我们在谈论交趾我们在谈论什么》、《我的叔叔方方面面都很强》、《奉命谈一谈交趾回归意味着什么》、《本来想说官家是东北的暖阳,但交趾不需要更多阳光,所以官家是和风惠雨》、《我爱你!大宋》、《伟大的官家引导大宋发展》、《大宋的疆域越来越圆满了》、《糖、酒》、《我不再憧憬贞观盛世》、《三百年来最好的皇帝》、《希望官家永远不变》、《攒钱、打仗、良性循环》。   赵森有个小问题:“礼部侍郎,你是苏轼的儿子,小坡苏过,为什么只写诗不写词呢。我看你好像从来不写词。”   苏过答道:“启禀郎君,苏家的绝妙好词,都被家父写尽了。”   其他国家的使者本来只是凑趣的祝酒,看见大宋如此强盛,心里头不是特别高兴,但一说起苏轼,真情实感起来。   大理国使想要说西夏侵扰大理的问题。   而阿拉伯帝国的使者也想要谈一谈购买火器的限制,帝国现在虽然强盛,但不断东征的十字军,围绕着耶路撒冷展开的战争,都表明帝国需要引入更可怕的武器。   可惜现在的气氛太欢乐,不是谈事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状态不太好……有点缺乏激情。好少啊这一章。感谢在2021-04-06 02:33:27~2021-04-07 02:4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rome 20瓶;与自己斗其乐无穷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9章 阿拉伯使者   臣属国对宗主国是遣使朝贡,帝国对帝国之间则是遣使致敬。   阿拉伯帝国已经有五百多年历史,曾经被唐军大破,现在虽然唐朝灭了,但余威仍在,让他们不敢小觑这自称位于中原的国家。大哈里发认为自己才是世界的中心,但南边的唐、宋也很强大,尤其是现在的宋。   万里之外的国家也听说过这个宋朝很能打。   华丽绚烂的海外贸易以及那些为了探险、寻找官家求购的仙山神树的冒险家们,还有各国的商人们,到处带着东方神秘古国的信息和谣言传播开来。   中秋夜宴的三天之后,使者蒙召入宫。   双方的服色自然不同,林玄礼一直喜欢穿纯白和月白色的暗纹圆领袍,觉得很帅,上辈子就爱穿白的,但是白色太难洗了。赵森偏好浅黄色和棕色的圆领袍,叔侄二人都带了展脚幞头,庄重严肃的接见这位远方的使者。   林玄礼对着含糊不清还有些失真的地图,指指点点:“咱们在这儿。陈庆在那儿,好小子,跑的可真够远的。之间这么大一片地区,就是阿拉伯国。咱们烧青花瓷的苏麻离青,就是阿拉伯国的特产。”   赵森笑道:“可他们烧不出来这好颜色。看起来他们那儿的工匠,还算不上心灵手巧。”   各人面前的小几上有按照官家的要求烧造的玻璃杯,杯口是烧好后磨平的,为了安全起见又包了金口。真正的金边玻璃奶茶杯。搁着点心果子的盘子是青花瓷。   林玄礼笑嘻嘻的点头,又告诫道:“别轻视他们,虽然相距万里之遥,但他们保有巨大的国土,绵延五百余年,经历了隋唐五代……令人钦佩啊。”   [以前参与键政的时候,就觉得国家治理好和延续其实不难。现在当了皇帝才知道,国家治理好确实挺难,要想延续下去,就需要一个皇帝在少管闲事的同时,还要保持敏锐缜密的思维能力,少打仗还得保持强有力的军事。]   [六哥:打个比方说?][就好比让一个母胎单身有优秀的床上功夫,让一个不参赛不炫肌肉的人保持八块腹肌。]   [六哥:去你的吧。]   哈里发的使者头上缠着头巾,穿了一件棕地金花、镶嵌着缂丝滚边的长袍,浑身上下金光灿灿,浓密打卷的胡子散落在胸前,有些浮夸。按照和礼部商讨的结果,进到殿中单膝下跪:“外臣@%#¥%@(长达三十多字的名字)奉(长达三十多字的名字)大哈里发之命,从新月沃地出发,翻越沙漠和草原,高山和大河,历时两年,前来面见宋朝皇帝,献上阿拉伯帝国的友好和善意。献上骆驼三十驮,宝马一百,金器八十件,银器二百件,水晶器十件,钻石一百颗,我们的国度大马士革特产的宝刀十把,还有一些对我们来说很珍贵的东西,不知道在宋朝是否司空见惯,还望伟大富饶的皇帝陛下笑纳。”   林玄礼本来很严肃,但是太爱□□了,顿时心痒难耐:“很好。请使者坐下,赐他奶茶。你的名字太长,怎么称呼?”   “大哈里发和我的父亲唤我阿里。”   “阿里。”林玄礼先聊了聊闲话,仔细打听阿拉伯地区的农耕、商业、科技、教育,军事实力和十字军的军事实力,貌似和历史上的阿拉伯帝国没多大区别。“这是太子,我的继承人。你们的哈里发快要五十岁了,他的身体还好吗?”   又问了问阿里本人的家庭情况,此人如实以告,可惜没有详细地图,也不是很懂他们的官制,而阿里的汉话也只是勉强能沟通。   “你们的战争获胜了么?”   阿里:“还没有,伟大的陛下,邪恶而愚昧落后的异教徒还在源源不断的发起进攻,试图夺取圣城。您了解我们的国家形式,实际上外臣就为这个来的。哈里发陛下想要得到最强大的火器,用作处死非信者的号角,用金银购买,用马匹来交换。”   林玄礼已经听鸿胪寺卿说过这件事了,当军火贩子虽然快乐,但运输有点难。收入巨大,还得担心技术流失的问题,虽然总有一天会流失。他对这两教都没有好感,不希望失去平衡。   “现在大宋和阿拉伯之间的商队往来不多,你们怎么听说火器?”   阿里诚实的回答:“我们的旅行者在海外见到了宋朝的海商,他们再用一种奇异的枪。   我们的商人在西夏境内,听说了宋朝军队使用的那种强壮有力的火炮,迫使西夏王臣服。   去往辽国的使者和军队,也听说了宋朝的奇妙造物。   火器早已有之,唐朝时,阿拉伯人就曾在战争中见识过那东西,但当时威力小的像刚出生的小牛犊,现在在宋朝陛下的管理下,小牛犊长成了雄壮的公牛。在为了陛下而战斗。”哈里发就在后悔自己的祖先怎么没趁着五代十国带走几个工匠,距离太远,消息不畅通,吐蕃诸部又不注意收集信息,信息混乱又自相矛盾。   林玄礼沉默了一会,心中千头万绪,又提防,又民族主义,又有对宗教的警惕。对太子说:“你有问题要问他么?”   “叔叔,我确实有些问题想要问他。”赵森对叔叔拱手致意:“阿里,你们用哪种思想治国?大宋或许可以卖给你们火器,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派人去传播孔孟之道。”   林玄礼狂喜:“太子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这次轮到阿里陷入沉思中,他不敢轻易拒绝这个宗教,但孔孟不完全是宗教,也是人世间的智者,他也不敢立刻答应。如果回去请示哈里发,那么路途太过遥远,会耽误很多事。“请容许外臣回去和长者商议。我们不敢用谎言欺骗睿智的陛下和太子殿下,但我想哈里发殿下很乐意接受新的思想,智者们也愿意学习一切。”   在他退下之后。   林玄礼有些激动:“森儿!你怎么想起来这个条件的?这也太棒了!”   [来吧!真正的宗教战争。之前我只想着没有靖康之耻就没有程朱理学的生长土壤,现在这样更好。]   [如果能通过战争传播儒教,就像通过战争传播的另外两个宗教那样,那是不是大部分朝臣都会变成战争狂人?]   [我看看到时候谁还敢反战,他们应该会用战争来传播孔孟仁义,这不好,但是好过那些主和派的官员毁掉我苦心孤诣构造的大宋。如果能对外传播孔孟之道,大概会形成一种狂热浪潮,等我死后不论是放弃武备还是闭关锁国,都会被强烈反对。]   [朕也不是什么魔鬼,不过小宝确实是个天才。]   [六哥:冷静点,日本和韩国、交趾也是儒家文化圈的,有什么好东西吗?]   [我不管我要让他们形成风俗!]   赵森讶然:“叔叔?您还记得么,七八年前有几名举子,年轻气盛,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被您安排去学习医学、骑射、算术、农桑,准备让他们出国去传播儒教。这是您的原话,时至今日,他们也算学业有成,正踊跃着想要为国效力。几次上书请求为朝廷效力,想要跟随海商出海教学,您都驳回了。”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忘了。请求为朝廷效力的散官、学子太多了。你想起来的很好,应该这么做。好孩子~”   赵森嫩脸上微微发红。具体同意不同意这场交易,不是官家的一言堂,朝臣们还要聚在一起仔细探讨。如果同意,还要考虑货运和交易的途径。在大宋和阿拉伯所属的诸藩国之间,从北到南分别是辽国、西夏、吐蕃、大理并列……借这些国家的路,运输火器,真的不会被劫吗?   “咦,不对啊,叔叔,西夏和大理之间隔着那么大一个吐蕃诸部,西夏哪能袭扰大理呢?这不成了关公战秦琼么?挨不上啊。”   林玄礼陷入‘没有靖康之耻就没有程朱理学,儒家将会为了传播而疯狂,开始扩展性,攻击性’、‘这么天才的想法居然是我想出来的,我果然是英俊和智慧并重呢’等快乐的遐想之中。双手捧着奶茶杯,吸溜吸溜的喝了半杯,笑容满面。   直到被他的询问拽回现实世界:“唔?枢密院也不清楚,现在有两种猜想,第一种是西夏自从比我大败之后,一直在向吐蕃扩张,或许他取得了一些胜利,把吐蕃诸部之间那些摩擦最频繁的无主之地占为己有,如果是这一点,大宋暂时得不到消息。吐蕃名义上臣服于大宋,实际上么,哼。第二种猜想么,是吐蕃部落冒充西夏兵。”   “冒充?”   “对,双方有交锋就有斩获,有了旗号服饰,想冒充谁都可以。大理和西夏人不熟,没能辨认真伪,直接吧俘虏都杀了。童贯,拿奏本给他看。”官家欢快的起身:“叫皇后过来,一起看看大马士革钢刀。她肯定喜欢这个。” 第220章   具体项目又交给官员们去开会探讨、官员们负责和阿拉伯帝国的使者协商探讨具体的购买条款。必须考虑运输成本和运输途径,就路程来看,除非运的是黄金白银,否则都亏本,价值太昂贵的又担心被劫掠。现在的可选付款项目有金子、宝石、苏麻离青、名贵香料和珍惜的调料、像洋葱一样美味的新种子。   关于军火购买的磋商一向是说来话长,但阿里一行人赶路用了一年多——单纯赶路不需要这么久,显然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或因为战争受阻,或因为天气问题被阻。阿拉伯使者当然不介意慢慢谈论购买火器的详细条款。   勤勤恳恳的官吏们还在整理所有和阿拉伯帝国、更远的基督教诸国的资料,并考虑获得他们的特产,有价值的那种。   使团试图抓紧时间,但不可避免的沉浸在宫中赐下的佳肴中。洋葱炖的羊肉从不曾如此美味。   林玄礼又想起来苏伊士运河,虽然陈庆想占便宜,但这条运河确实很好。一边魂游天外一边抱着北宋时期的纯正□□,爱惜的摸来摸去。   王繁英不是很懂他这份特殊情结,在她看来这就是普普通通的宝刀,确实锋利一些,挥舞时的手感更好,还远不至于抱了好几天还没够。刷完牙吐槽道:“再抱下去就封它做贵妃吧。别玩了,睡觉。”   林玄礼戏谑道:“好啊,朕今日去刀贵妃处安寝,娘娘早些歇着吧。”   王繁英刚洗了脸,正要拿手帕擦脸上的水珠,闻言揪着手帕,做扭捏状,指着自己满脸的水珠:“你看臣妾泪流满面。”   林玄礼大为感动,立刻把刀贵妃轻轻放到旁边,走上前试图舔她的脸。   王繁英精准的掐住他的舌尖,距离自己的脸蛋仅有一毫厘的距离:“去你的吧。”   有一计名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官家虽然没舔到,但是摸到了。   本来是日复一日的腻歪,忽然有值夜的内侍跑来禀报:“启禀官家,章惇家来人送信,说章老相公薨了。”   “啊……”林玄礼深沉的把手挪回来,虽然早有准备,还是叹了口气:“他都八十二岁了。没病没灾,寿终正寝,可以算是喜丧。依我看,他对现在的朝政没什么遗憾,一个丞相,一辈子能看见国土扩大这么多,还有什么可愁的。”   王繁英道:“官家为苏轼废朝三日,也为章惇废朝三日吧。”   “嗯。明日让太子前往吊唁。”   王繁英叹了口气,伸手摸摸他的后脑勺:“这是最后一个人了。”   是六哥留下的重臣中,最后一个离世的人,也是继承下来、不由官家自己提拔的那群人中的最后一个。现在朝堂上全都是官家提拔上来的人了。十多年完成了官员更迭。   次日清晨,太子又来陪着官家用早膳,听了童贯的预告,看到叔叔果然有些神情低落,心说不好,官家顾念旧情、留恋旧人的感情太深,每次有儿时熟识的故人过世,都会怠政。“叔叔,章相公驾鹤西去,虽然离了官家驾前,却能去侍奉先帝。他们君臣见面,想必有说不完的话,能好好讲一讲您的丰功伟绩,比祭文中记录的都真切。”   林玄礼看起来更丧气了:“是啊。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现在庙堂之上没有章惇那样的妙人了。”   赵森诧异道:“您不是经常戏谑章惇心眼小、喜欢嫉妒么?”   “正因为如此才妙呢。有才干又有小脾气,治世能臣长得还好看,遇事时基本上与我同心同德,气他多好玩啊。”官家沮丧的嗦酸辣粉:“原本以为张商英能继承他的衣钵,现在看来,虽然长得差不多,但是张商英太狂傲了。算了,丞相的本职工作不包括陪我玩。”   赵森笑了笑:“叔叔,交趾的李氏快要押解到京城,您要不要叫枢密院进宫,商议一下如何处置他们?您前些日子还说,要拿吐蕃开刀,他们虽受了册封,却算不上羁縻。不肯听从驱使,连养马都做不到。”   马匹这种东西,需要丰茂的草原来养,可是绝大多数平原都是良田。朝廷想要数以万计的战马,可是没有草原,只能摊派给百姓。对大宋来说,养马一直都是个头疼的问题,是压在百姓身上的沉重负担,也是限制朝廷战斗力的心腹大患。   当然在考虑从外国、藩国那儿买马——当大宋足够强的时候,他们乐意用公平合理的价格卖马,一旦大宋衰弱和缺乏骑兵,他们就不乐意卖了。都不可信。   林玄礼扶额:“现如今人口激增,没法挤出地方来养马,能够百姓吃用就不错了。就算从吐蕃诸部那儿弄下来一块地,也得给百姓用。吐蕃马和吐谷浑马,那才是最好的。”当年唐朝的马场就设在哪儿。现在吐蕃诸部每年也送几十匹马敷衍一下朝廷,都是好马。   熟练的下诏命令太子和文武百官前往章府吊唁,拨给治丧的款项,送去自己亲手书写的挽联。准许了章惇的儿孙们致仕,又从章惇的长子手中得到了《章惇遗表》。   “我怀疑遗表也有通用的模式,每个人写的都差不多,先说遇到我有多幸运,然后点评一下当前时政,最后再谈一谈宋朝现在有什么问题。”   童贯奉承道:“到死时都想着为官家效劳,等明年转世投胎回来,还是官家的忠臣孝子。”   林玄礼嗤嗤的笑了两声,继续研究章惇提出的问题。   ……   章惇的丧礼可谓哀荣至极,太子不仅亲自前来吊唁,还带来了圣旨,亲自宣读:“官家口谕,章惇生平与我兄弟二人同心同德,自他致仕以来,我常常想他。如今的丞相之中,个个都是老成练达的能臣,庙堂之上,也不乏才子佳人,章惇到底与众不同,朕接手的盛世江山,是六哥与他携手打下的基础,他这一去,朕只觉得越发寂寞。想来六哥等待他已久,今日君臣相见,他又要在六哥面前说朕如何淘气。章惇附庙宣宗,谥号再行定夺。钦此。”   赵森念完之后,和和气气的对众人笑了笑:“我本以为叔叔要让章惇附庙等待呢,原来是附庙宣宗,可喜可贺。我常看史书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从不曾亲眼见过。”叔叔心情不好,但你们都别想趁机告章惇的状,或是有谁有仇、被他构陷过想要秋后算账。只要有盛世江山,他构陷谁都行,苏轼都认命了,你们还想要怎样?   官员们做出一副没听出弦外之意的态度来,纷纷赞美君臣之情。   太子留了下来,准备多呆一会。章惇的四个儿子中只有两个在京城任职,其他人都是外放官员,刚刚派人去送信,还没回来。   来吊唁的除了亲朋好友和朝廷官员之外,还有几个国家的使者。   西夏使者表面上一副悲伤的样子,心里窃喜不已:“章相公这一去,真是大宋的损失啊。”   话是好话,他说出来就让人觉得哪儿都不对劲。朝臣们虽然各怀心事,也不免提起章惇生前的丰功伟绩:“章相公生前,平定山苗,荡平西夏,收服宁夏平原,从中斡旋,收服燕云十六州,辅佐宣宗皇帝、当今官家两位雄主,这何止是位极人臣,更是千古佳话!”   “确实是大宋的损失,幸好章相公后继有人,朝廷中能臣辈出,平定诸国易如反掌。”   “我们后进之人,也只能将来尽力开疆扩土,不辜负章相公的遗泽。”   赵森坐在旁边,欣然看群臣们对西夏使者极尽讽刺,等西夏使者走后还奚落了一刻钟。袖着手攥紧拳头,强忍着没笑出声。   午饭就在章府吃了豆腐宴,回宫去看官家躺在摇椅里看小说,旁边茶几上放着个茶叶末釉的大碗,碗里都是白白的条状食物。   切成条的嫩藕,切成条的荸荠,生着吃都是又甜又脆,还能去火。   官家废朝三日,宫里不叫朝臣进宫议事,只是把题目送出来,让他们议论。   第二天,林玄礼就和兴趣正浓的皇后一起出宫:“去见那几个‘大宋传教士’,考教他们的本事和心胸,看看究竟如何。”   王繁英笑吟吟的跟着走:“这事儿可有意思。正经是千秋大业,影响深远。”   林玄礼:“我做的事哪一件不是影响深远?你就说现在的女子相扑运动,在我的大力支持之下,发展的如火如荼。不论男女,都以身强力壮为美。”某些文人可能是崩溃的,但只要坚持这个审美观,就算到王朝末年,也能拯救很多人。   “官家高瞻远瞩。”   到了武监四处打量,这里和当初大不相同,前面规规矩矩的是个学院的样子,演武场旁边添置了靶场、绳网和栅栏、陷阱深坑、许多诡异草药。   小花园里也从当年的平平无奇,改成乱石枯树以及骷髅头。   “现在有多少学生?”   王南陔:“启禀官家,传儒士前前后后共有八十七人,正式入选的十九人,现在只有三个留在京城。另外十五个都被徐绩徐经略带走,到新收服的交趾去实地练习。”   林玄礼有点茫然,但仔细想想,这很合理。徐绩,原本的丞相,武监的学生比国子监还差点,拿朝廷俸禄是以散官身份,被他带走只要知会吏部就行,不用禀告官家。而吏部大概也乐意看这群光拿钱不当差的年轻人滚蛋。“徐绩怎么想的?”   老师们:“启禀官家,徐经略说,这些学子熟知各种地形气候,能辨别草药,简单的治病,又能改良土地,还精通骑射枪棒,留在京城中实属可惜,学的够多了,是时候去教化交趾百姓。李朝虽然大力推崇孔子,设立孔庙,供奉七十二贤人,终非中原正统,还是这些熟谙礼乐射艺书数的学子,更适合。”   王南陔:“官家只管放心,武监生都按照官家的吩咐,学过如何逃出陷阱,解开绳索,绝地求生。”   王繁英默默伸出大拇指:“官家是怎么把这么一群才子藏了这么久还不用的?”   林玄礼也很震惊:“呃……留待不时之需嘛。”   其实就是忘了!忘的非常彻底!布置完要求,第二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就都忘光了。情报部门指望的枢密院和自己的商行,别的没想起来。“还留在京城的三名学子,带过来,朕要考考他们。将来若往阿拉伯帝国去传播儒学,他们能抛家舍业,背井离乡吗?”   ……   在十一月份。阿里带着使团,带着宋朝列出了支付清单和他们用黄金买来的两门大炮和四十枚炮弹,以及三名儒生,踏上了归国之路。   交趾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治理,废去李朝法律,推行大宋法律,包括称呼、度量衡、官称,本来就和大宋相差无多,现在全都纠正过来。徐绩一边体察民生,一边强力给他们讲,李朝皇帝之前的行为是不忠君的。   交趾李朝的第四任皇帝,李乾德,年过五十,和妻妾儿女一起抵达东京汴梁城,被封为侯爵,就圈养在汴梁城中,做个吉祥物。   林玄礼兴冲冲的下朝回来:“英~英~~十三弟和李小娘子、红玉终于回来了!”赶在河水结冰之前,下江南的官船终于启程回京,还有半个月抵达京城。   王繁英:“恭喜官家。我又为官家纳了一名美人。”指了指旁边低着头,有些不甘心,肤色微黑的少女。   林玄礼瞥了一眼,少女的长辫盘起发髻,气哼哼的垂着眼睛,十几岁的小姑娘:“李乾德的小女儿啊。什么时候把西夏王李乾顺的小女儿弄来才带劲呢。退下吧。哎你说他们为啥都是李乾*?起名字的时候商量了?同一个相师给起的名字?”   李美人都没行礼,就忍着怒意走了。   林玄礼叹了口气:“何必呢,看她那样,我要是去临幸她,她都得咬我。字不拆开那种。你找几个不想出宫嫁人又有用的大宫女充数不好么,你用着也方便。好家伙,我的后宫都快凑出八国联军了。”   王繁英嗤嗤的笑了半天:“孔夫子见了你都得说,他以前未见好德如好色者,是见识短浅。官家好德,如普通人好色。”   史官瞳孔地震:皇后竟然编排孔夫子!   童贯震惊又敬畏的望向皇后:别看皇后经常痛殴官家,哄人时真是嘴甜如蜜。   王繁英道:“她的姐姐们都嫁了,她在汴京城里,找不到合适的丈夫。不如纳入宫中,以安民心,交趾的百姓总疑心屠刀要落下,你越对他们好,他们越是不安,纳一个妃子就合理了。”   林玄礼:“呸,合理个屁。不要,退回去。要让交趾百姓知道,朕对他们一视同仁,当做自己的子民。”   王繁英叹气:“各国百姓习性不同,要是这么做,他们还是惴惴不安,以后还得谋反。占个虚名而已。”   “那就让他们反,反了就抄家灭门。”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两点多写完,结果作家后台登录不上,没法存更新。   @文绎要减肥到60KG 微博。出问题会在这里说一下。通常没啥问题啊……   感谢在2021-04-08 03:22:08~2021-04-09 11:2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湘君 50瓶;34951731 10瓶;远去的铃铛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1章 以好充次   屋外白雪皑皑,屋中温暖,黄澄澄的金桔、红彤彤的枸杞挂在盆栽枝头,青花瓷大盘中堆放着芳香四溢的佛手果。   朱太后难得的盛装打扮了一番,寒冬腊月,带上绢花点缀,涂脂抹粉,穿上厚实的狐裘,开开心心的在孙媳妇和孙女的陪伴下等小儿子回来。换好衣服出来一瞧,人去屋空。有点发愣:“官家和中宫呢?他们不是在这儿陪着哀家一起等么?”   宫人回禀道:“方才侍卫禀报,说码头附近全是些想要一睹晋王、晋王妃、淮阳郡主风采的人,挤得都快掉进冰河里了,官家和娘娘一起去瞧热闹。官家说准能赶在晋王之前回来。”   朱太后一阵无语,抚了抚头上五颗钻石原石组成的梅花小花簪:“好吧。”   年纪渐长的二公主嬉笑道:“人家围观十三叔的风采,叔叔和婶婶倒有闲情雅趣,去围观那些围观人的人。要是太子有心,可以去瞧叔叔婶婶。”   太子去迎接叔叔了,太子妃吕妙善怀有身孕,就留在这里吃点心,刚吃了两盘,擦着手指上的油:“二娘这么爱说套话,一会喝酒一定要用整套杯子。”   整套从小到大的杯子,六个或十个,行酒令专用,从小到大套在一起,杯口平平整整,官窑烧造或是宫中雕刻的套杯,是小树苗到大树、小猫咪到大胖猫的关联图样。   …   林玄礼和王繁英催马往汴河的渡口赶,天上飘在细碎的雪花,一路所见的百姓虽然少有胖子,但衣服都很厚实,脸上也还算红润,平民百姓家的小孩也有新衣服,没有寒冬腊月时依旧衣衫褴褛的可怜人。城里城外看见的冻死的尸体仅有四个,这算是相当正常。   渡口附近真是人头攒动,京城中的闲人都来瞧,冬季不工作,就剩下看热闹,有不少举子、秀才想要一睹女神风采,被冻的吸溜。当今文坛没有能与李清照相提并论的领袖人物,王妃每个月都举办宴会,宴请一些她看得上的女才子、男才子,她往江南一游七个多月,京城文坛有点冷落。当然在这里围观的人没有几个能成为晋王妃的座上客。   王繁英笑的拍手,棉手套拍起来噗噗作响:“一群呆头鸭。”冻的满脸傻乎乎。居然真有人就为了看一眼时常在京城中出门游玩的晋王、王妃和郡主,在这冰天雪地里,跑到码头恭候。拍在最前面那些人看起来已经等了两个时辰。笑死了。   林玄礼笑的停不下来:“人可真不少,足有…千人。他们也真够无聊的。咱俩也挺无聊。”   王繁英戳他:“说这个干什么呀,好玩就行了。好玩不?”   “好玩。这要是有人挤着挤着打起来就更好玩了。”   官船上插着大宋晋王的旗帜,前头三艘大船缓缓驶来,停靠在码头上,冻傻的人群骚动起来,努力在寒风中瞪大眼睛往船上瞧。船上和岸边搭了宽阔的踏板,如小桥,三位贵人裹着斗篷,前呼后拥的下船来,宫中府中的车就在旁边恭候。   太子从车辇中下来,迎接叔叔婶婶和小妹妹。   后面的船上,晋王府长史和郡主带出门的老师们凭栏远眺。   林玄礼指着归梁红玉所属的一位老进士乐不可支:“这位老先生怕是被红玉折磨的不轻,他走的时候还挺精神呢。那孩子生来好学,只是奇奇怪怪的问题太多了。要不是怕人议论,我都想让她女扮男装去武监学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王繁英赞许道:“她如果愿意,并无不妥。等到二十岁往后,打定主意,可以随我修行。”   修到斩赤龙会不能生育,容易衰老和出现皮肤问题——王繁英没出问题全靠内功和丹药顶着——但是方便,可以全世界旅游那么方便。   女人不便上船,船上连饮用水都不能保证纯净,遇到生理期就完蛋了,没法换洗月/经/带,肯定会染病。   随行的内侍、官员和侍卫一阵无语。   史官心说:人家姑娘未必乐意这么活啊。   “你认真的?”   王繁英摆摆手:“她不会愿意的。这孩子喜欢热闹,喜欢家庭。”   官家拨转马头回宫,路上故意绕路去皇城司门口瞧了一眼,有不少御史弹劾皇城司。在这里堵着门口给西门虎和高俅送礼的队列,把侧门的小巷子挤得满满登登,和码头上围观的人群相差不多。   林玄礼冷飕飕的看了一会,看京城中的富户带着数担年礼来拜谒,态度比见了开封府尹还谦恭。几个门子的态度傲慢,这还不算什么,竟然有官员也来拜访他们,竟然没被拒之门外。   “呵。回宫。等着看吧。”看他们会不会整理清单上报。   回宫后只换了一身衣服的功夫,李清照夫妻和梁红玉就回来了,先来叩见官家。   “十一哥!!”赵似瘦了一大圈,含泪下拜:“十一哥呜呜呜。臣弟再也不想出门了。”   林玄礼吓了一跳,一把抱住人,托起来:“似儿你怎么了?”   赵似:“臣弟也不清楚。”   李清照心疼的摸着他后背:“官家,他一路上先是晕船,爬了几座山还挺高兴的,结果吹山风受了寒,头疼了几日,刚好了没几天,游湖观景,我单独去爬山,上个月突然水土不服,病了几日,莫名其妙的又好了。”   官家摸了一把脉,脉象强劲有力,身体没事那就是令人羡慕的减肥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哈哈哈。不要紧,可能是累着了。李小娘子,写的好词,我在京中如雷贯耳。”   李清照笑着福身:“多蒙官家恩德,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写了三百多首词,没有一首是滥竽充数的,只苦了十三郎。”   王繁英笑道:“如今是处处歌李词,我去观中烧香,也能听见道士唱你的词。”   梁红玉上前行礼,被王繁英搂着带走换衣服去了。郑妃今年又有些精妙的异域风情设计,从阿拉伯使者送的丝绸和细密画中汲取了灵感,还有漂亮的腰果花。   林玄礼拉着弟弟往太后宫里去:“江南的官员有谁不成样么?”   赵似沉吟了一会:“臣弟看见的自然都是繁花似锦。江南鱼米之乡,百姓讨生活也容易,看着都还不错。   去见了太后又是一番眼含热泪、久别重逢。老太太拉着儿子仔细端详:“你可瘦了。”   王繁英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李清照答案也和丈夫一样,看起来都还不错,装得挺好:“御史瞧见背后的事,肯定更清楚。”   梁红玉沉吟了一会,面有难色:“我有一件事,想要禀报官家。是无意间撞见的。”   王繁英问:“什么事?”   “在水军军营旁边,看见了一些事。”   王繁英耐心的等。   梁红玉凑近了一点,低声说:“我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感觉不对劲。我带着侍卫去瞧钱塘水军衙门,还有往外卖火器的地方,远远的看了看。水军衙门卖过期的三等火器么…我距离远,但看到他们把一些像是一等二等火器的东西搬到私船上……倘若我没认错。这事我也拿不准,托侍卫们去打探也是一无所获,因为马上就要回京,就没在书信中写。”   王繁英倒也不觉得意外:“监守自盗是个常见的事。好孩子,去更衣。”窄袖红绸百花褙子,滚边镶了一圈雪白的兔毛毛,成年人穿着都好看,小姑娘更是无敌可爱。   家宴自然是热热闹闹,一团和气,赵似再三表示但愿这辈子再也不离开汴京城。   说起江南旅游的趣事,分赠带回来的礼物。   林玄礼大喜:“哇!十箱都是送给我的?好哇!”   十箱玩具和机关驱动的小玩意儿,书籍,美酒,笔墨纸砚。仨人走到哪儿买到哪儿,好东西都给官家带一份。   都装的结结实实,码在大箱子里。   饭后又留弟妹在宫里住下,官家兴高采烈的回到空闲的宫室里,一边喝茶聊天,听了梁红玉的猜测,派人去核查,一边看内侍们拆包裹,拆出一样东西来就搁在桌子上玩一会。铁皮青蛙和上发条会蹦跶的金蟾、白兔,还有木雕的靠着摇摆就能像不倒翁一样移动的小东西,搁在桌子上能自行向前滑动的小车。   李清照吐槽了一会某些文人居然喜欢《源氏物语》,全书看着一点都不爽快,沉闷缠绵,快乐太短暂。   “一百多年前的旧书,还有人喜欢呐。前两个月阿拉伯帝国的使者给我带来一套书,《一千零一夜》,是他们阿拉伯文写的,全套很长,现在还在翻译呢,翻译出来两册了。”再过几个月,大宋官方出售的火炮,就要在阿拉伯帝国的军队手中,轰炸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了。真他娘的刺激,有种很魔幻的感觉,不现实不现实。   官家玩了好半天:“太子妃有了身孕,倘若生个男孩,国祚延绵,我也就放心了。小孩子生下来,给他玩这些东西,等到学物理时就容易许多。”   赵似对物理一向是敬谢不敏:“十一哥真是用心良苦。孩子还没生下来,课程都安排好了。”   林玄礼得意道:“我这些年除了撰写《君道》之外,还写了《大宋育儿宝典》,专门讲怎么教育孩子的。不仅给小宝的儿女安排好了课程,往后一世二世乃至万世,从小到大的功课我都安排好了,嘻嘻,准能把儿女们教的活泼知礼,好学不倦,开朗又不嫉妒,能做仁君贤王。”   赵似和李清照对视一眼,齐声道:“佩服佩服。”   华梅进来禀报道:“启禀官家,跟着十三郎同去的秦良、赵多仁两名御史有要事启奏,请官家拨冗接见。”   林玄礼正忙着玩玻璃灯罩,这个灯罩能在墙上透射出彩虹,看来工匠们对光学学的挺好:“好吧,叫他们过来。快到宵禁了,还以为能歇一会呢。”   俩御史风尘仆仆,看起来都没顾上回家更衣,一见官家,立刻拜倒在地:“臣秦良/赵多仁拜见官家。事关机密,请官家屏退左右。”   林玄礼沉吟刹那:“十三弟,你们先回避一下。童贯,你也带着内侍撤出去。”   秦良:“启禀官家,臣和赵多仁一到京城,顾不得进宫诉职,先去了枢密院核实火器等级划分,以及舟山、盐城、台州、钱塘四个水军驻扎之地的账簿。”   赵多仁接口道:“枢密院原本不愿意让臣等盘查账目,李璨李纲值班,力排众议,准许臣等翻阅账簿。一直计算至今,又仔细查看了三等火器的划分标准,臣等确定了一件事。”   秦良从袖子里掏出半本账册、一个奏本还有几张零碎的纸:“官家请看。”   林玄礼只好放下一戳一蹦跶的木头兔子,按照叠好的顺序开始看。看了一会,勃然大怒道:“没过期的火器就敢拿去卖!二等的火器划归三等拿去卖!好假账,做的真他娘的细致!他们有几颗脑袋,够不够被砍的?该杀的贼!朕以为他们顶天吃空饷,竟敢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来人!”   高蜜应声回来:“官家。”   “去让十三弟他们早点安寝,朕今晚上没空和他们聊天了。叫红玉回来。叫小宝也过来,召枢密院、刑部、御史台当值的官员进宫议事。”   高蜜知道这事儿小不了了,官家怕是要大开杀戒,立刻安排下去。   入夜时分,禁卫驰骋在汴京城的街道上,整个朝廷井井有条的运动起来。   枢密院要核实所有账目、选择人顶替这次会清理出来的职务,刑部派人前往抓人和调查,御史台则负责反思各地的御史为什么没发现没上奏——如果收受贿赂就与其同罪。   林玄礼十分愤怒:“朕再三叫你们选择忠诚老实的人掌管水军,又安排他们互相监视,还让御史加紧巡查,这群人怎么敢沆瀣一气!以好充次,这么绝的主意都能想出来!小郡主好奇去看看,都能发现问题,你们御史台派出去的人就发现不了??”   御史台叫苦不迭,他们还没学过如何区分火器的三个等级。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找个世界去度假》:王繁英X林玄礼的快穿~~我好喜欢他俩呀。   感谢在2021-04-09 11:28:39~2021-04-10 02:3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岑 70瓶;雪魔王遗风 6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2章 一股纯阳之气   腊月里除了这样一件大事,朝臣们已经做好了过年可能不放假、或者在牢里放假的准备。   林玄礼严厉的指责他们:“朕将这江山社稷之重、国之重器托付给你们监管,结果被人盗买!如果不是朕的弟弟和女儿要去江南一游,这件事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丞相们纷纷请罪,枢密院跟着请罪,御史痛陈自己不认识火器的等级。以上这些人都被罚俸,被勒令该学习的学习,该拿出新章程的人就去研究新的监管方略。   林玄礼气的把御史中丞免职了,寻摸了半天,干脆把查出这件事的赵多仁提拔上来:“御史中一个认识火器等级的人都没有?这不是有两个吗?但凡是个不认识火器的人,你为什么派他去巡查水军地区?”   幸好赵多仁很给自己长脸,这家伙心细如发,博学多才,而且很有实事求是推理精神。奏本写的都很出众,被皇帝注意到,派出去在惯例的巡查之外格外巡视搜索,果然找到了问题。   京中又突然冒出许多过去沉默的反对者,出来痛陈卖掉火器的错误,说这是被利益冲昏头脑、自毁长城。部分极端保守派还认为官家每年耗费巨资研究、试验、保费火器,是一种比修长城更浪费的行为。   毕竟长城真有良好的防御效果,而火器炸一声就完事了。   甚至在训练熟练使用火器、操纵火炮的士兵时,每个月都要炸掉五万贯左右的练习品。   这个账目一算出来,徐绩首当其冲被怀疑。   林玄礼点着桌子:“朕研究火器,不是为了眼下,为的是千秋万世。等什么时候朕坐在汴京城中,一发火炮能打到千里之外的边境线上,辽金西夏都会俯首称臣。”   徐绩想说从现在的物理学上看来,根本没有这种可能。但这不是重点:“官家高瞻远瞩,但这奏本并非臣授意的,臣有什么意见要奏明官家,不会冠他人之名。此人乃是吏部度支七品小官,故而熟知账目。”   “是吗。”   徐绩:“是。”   魏季礼补充道:“但此人之言,确实是现在不少人的想法。他们都觉得如今四海臣服,没有国家敢来挑战,正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让百姓们休养生息的好时候,官家此举有穷兵黩武的嫌疑。但臣等以为,马放南山可以养膘,刀枪入库,容易上锈。”   林玄礼赞许的点头:“朕的拨款非常合理。”   童贯前往传旨,四处水军的军都指挥使、军都虞候,指挥使、副指挥使、都头、副都头等军官和掌管府库的所有官员全部拿问在监。   等抄家调查,确定他们没有不合理的财富、并排除知情不报的嫌疑之后才能放出去。   整个江南地区震动,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不仅官场震动,家里出海经商的富商们,还有曾经涉及火器买卖的商贾们都怕极了,唯恐官家要秋后算账,把他们这些没犯事儿的也罚一笔款项。朝廷做事,一向不需要什么道理,朝廷本身就是道理。   知府、通判、知县、主簿们听说这件事之后,急于上奏自辩,说水军附近是禁地,禁止靠近。他们平时也让衙役约束驱赶百姓,并且本身也不敢靠近。一副披肝沥胆的样子,发了各种毒誓。   一时间勤政殿内外堆满了关于‘火器盗买案’奏本,别的事似乎都暂时不存在了。   林玄礼:“呸!还禁止靠近?荒山野岭拦得住谁,砍柴采药的百姓,就连灵囿(皇家动物园)都拦不住。红玉带着十几个侍卫摸过去,仔细观察,连他们见不得人的勾当都看的清清楚楚,有谁发现他们吗?皇家侍卫又没学过专业潜行。”这么一帮壮汉,居然没被发现。   梁红玉理直气壮的站在旁边:“是啊爹爹,我们溜过去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   狄谏不得不说句公道话:“官家息怒。郡主当时拿着望远镜,距离小码头不是很近。一路上遇到不少砍柴采药摘蘑菇的百姓,但这些升斗小民,见了那些油布包裹的火器,也分辨不出是几等火器。小娘子常随着官家去火器营,见多识广,才能看出问题来。”   林玄礼试图理性客观的思考,痛斥道:“这些无用之人!尸位素餐,酒囊饭袋。”   王繁英看他已经狂怒了数日,丞相和枢密使劝他冷静都劝不下来,现在小熊看见谁都想先骂一顿再说,她叹了口气:“官家息怒。事情未必就向最坏发展。况且地方上只有二等火器,一等品都在禁军手中。这些火器的去向虽然不好调查,但流出的总量不足百件,何惧之有呢?”   就算是在真正的战争中,这也不算什么。不论落在谁手里,一百多个炮弹而已不足以训练一只专业军队。不专业的军队根本无法发挥武器的最大功用,现在卖出去的火器的主要功用也是吓唬人,而非有效杀伤。   这样的话朝臣们都劝了好多遍,但只有王繁英说的能听进去,毕竟她没有利益相关,说这话的目的单纯,智商又很靠谱。   林玄礼对于火器流失在外这件事,不仅愤怒,还有些惊惧,思前想后,求教皇后:“英英,你怎么想?”   王繁英:“我觉得现在做的就很好。让察子们追寻流失火器的下落,楚东昌、金四儿也在金国境内调查,现在官员也都在监中押着,官家不妨多些耐心,先过完年再说。无论如何,你不能自乱阵脚。”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要是把下狱官员都扔着不管,先宣布过年,不理事,那样的话在监牢中的人受苦,监牢外的官员也得人心惶惶,皇帝反倒能安定民心,不让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好。就这么干。”   进入大观六年的大年初一,各种仪式如常举行,除了宫中之外,官场上真可谓众生百态,喜的喜,忧的忧。   宫中只关心一件事,不是官家的脾气,而是太子妃的身孕。   朱太后拉着太妃们请高僧高道进宫诵经、讲经,王皇后兴致勃勃的去听经。胎教要杜绝这些事,吕妙善就去接见命妇们——正好皇后懒得干这项任务。   林玄礼拉着侄子出宫逛街:“体察民情,去勾栏瓦舍,听说书。”   说书先生不仅讲故事,还评论时政,还会在时政中掺杂半真半假的故事。“……马半城就这么死在风雪中,破庙中,在观音菩萨眼前死不瞑目。   这位马富商,马半城,一辈子权势滔天,机关算尽,衙门都是他家开的一样,捧着一本《大宋律》,钻了多少空子,占有良田不计其数,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到落得个大善人的美名。到最后,竟敢私贩火器,惹动了朝廷,降下雷霆之怒。买来的员外郎职位被免,抢来的几万倾良田也被夺回,到老来一无所有,风雪夜倒毙在破庙里,还琢磨着自己行事不机密,毫无悔过之意。诸位,这正是!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世人不肯回头!”   赵森的神情复杂,还有些心不在焉。他每天在‘我要有儿女了’的狂喜和‘竟然有人盗窃火器’的愤怒之中反复横跳,现在也没能放松。   林玄礼在旁边咔嚓咔嚓吃冻成冰棍的山楂糕:“挺好吃,给妙善带几根回去。”   梁红玉冻的直喘:“好酸。好吃。”   ……   宋朝通过各种正当、政治、贸易、以及非正当的手段,对周围各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远的有阿拉伯使者带回去的传儒士,近的更是全都学孔孟之道,尊奉纲常伦理。自从宋朝以女子强壮为美之后,各国也稍微有了点变化。   这各国之中也包括冲出去的海商、冒险家们占领的小国。像陈庆那样厚着脸皮来要册封的不算多,迄今为止有八个,其中还有一个女海商。   官家开开心心的封她做女王。   方腊也是这八个人其中之一,从私盐贩子摇身一变,装模作样的在海外占领几个镇子就开始称王,也到朝廷这儿要了册封。他本来就想成就一番大事业,可惜没有灾民就没有起义的根基,江南百姓安泰,只有少量亡命之徒愿意跟他冒险去,若是在大宋境内,连这寥寥无几的亡命之徒也没有。   到了二月末,刑部完成了一项伟大项目——从被捕的将领口中得知是谁盗买了火器,然后抓住盗买火器的商贾,打听到火器的去向。   并且砍了一百多个脑袋,流配五百余人。   这一百一十九枚炮弹和三门大炮,分别去了:金国、日本、朝鲜、非洲的七个国家、朝廷册封的这八个新的小国,以及大宋境内的富商——用以镇宅、求子和炫耀,共计五枚。   其求子的原理是外形很像个男孩子,而且火炮这个东西,很明显是属阳属火的,可以说是一股纯阳浩然之气。   道士给这家三代单传的人出的主意。   林玄礼看完报告,就对最后一项傻眼了:“啥玩意啊我都没儿子。”[就他妈离谱。火炮这个东西哪里阳刚了?来个美女玩它更性感。]   [多亏没炸,这他妈要是炸了,你全家玩完。]   [还特么炫耀,搞违禁品很刺激吼。就不然干啥偏干啥是吧。还他妈一万贯收购了……朕都想去卖了!床头摆火炮,包生儿子。狗大户。]   大臣们也无话可说:“……官家,这五家富商,罪在不赦。那金国偷买的四十枚火炮,又该如何?”   林玄礼面沉似水:“他们不仅违抗命令,窃取火炮,此前还窃取了三个匠人。哼。等到交趾安定之后,吐蕃的问题解决,朕要发兵征讨金国。”   交趾不断爆发出小股叛乱,而吐蕃的问题简单一些,只是几个部落的更迭,需要得到大宋朝廷认可,而朝廷想借机对吐蕃加强管制,建设马场和驻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0 02:34:38~2021-04-11 02:4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松枝 50瓶;文哥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3章 (虫)   交趾的小股谋反轻而易举的被镇压下去。   可惜吐蕃那些滚刀肉恰到好处的翻脸不认人,大宋又鞭长莫及,新上任的酋长虽然又是大宋册封的闲官、节度使,但依然不会忠君,他们也不认为宋主是他们的君。   试图买炮*弹/火炮来求子的五个大户人家,都是一城首富,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首恶、家主十几人被斩,其他男女家眷被流放,家产被抄没入官府,关系远一点的亲戚得以幸免。   能用万贯买一件火器的人家,抄没出来的家产以百万贯计算。   官员更换而是超过一百五十名,前些年的进士们,表现出色的都有了一展所长的机会。韩世忠因为表现出色,调到钱塘水军那儿担当指挥使。   岳飞刚刚入伍不久,官家对他没有多到令人怀疑的关照,地方官也没有格外上报。   私藏甲胄□□都是谋反的重罪,在火器制造出来并做的不错的时候,枢密院就赶紧上奏要求添进法律里,将来出了什么事才可以依法处置。   当时林玄礼还寻思,谁疯了,买火炮未必能买到炮*弹,买到炮*弹未必有炮,俩都搞到手了也不一定尺寸匹配,退一万步说,凑到一起了,那他娘的就是要谋反啊,按照谋反论处就好了。   没想到还真有人买来收藏。   “真怀疑这是算命先生为了害他全家才说的,什么仇什么怨。”   赵森在旁边观战,也觉得离谱:“但那算命的也被抓回来一起问斩了,他在刑部自供,说是为了找个难得之物,搪塞主顾,没想到……”   王繁英笑倒:“没想到财能通神,他们敢说出来,人家就能弄到手。”   林玄礼发自内心的感慨:“有钱真好,把有钱人抄家也够好的,这算是朕的意外之喜。要不起。”   王繁英也要不起:“过。人无外财不富,朝廷本来就宽绰,现在又进账百万贯。”   林玄礼深沉的凝视着她。   王繁英挑眉飞眼。   郑妙妙笑盈盈的把手里一把牌往桌子上一撒:“我赢了。”   吕妙善深感遗憾的放下牌:“连输了三把,臣妾出去透透气。”   赵森换到她的位置上,看着宫女洗牌:“我就说刚刚别出梅花,出一对铜锤吧?你就不听。婵娟姐姐,把好牌洗到我这儿来。”   吕妙善无奈的扶着腰:“难得清明佳节,你不去城外踏青,偏要待在宫里打牌。”   早上下了暴雨,也不耽误小郡主披上斗笠踩着木屐,从天桥去晋王府做客。太后和太妃们出宫降香,但帝后和太子太子妃都留在宫中,欣赏音乐,打牌听戏。   官家和皇后忙着眉飞色舞的传递信号,根本顾不上小夫妻拌嘴。   牌局赌的不大,一局一百钱,算上翻倍最多一贯两贯。   扣门的官家会在给太子的俸禄中扣回来——允许他在内库中支取钱财,但赌钱赢了的一定要扣下。   牌局上的人轮换,虽然爱玩但都没有瘾,玩一会就离开去看雨,在廊檐下散步。   “清明时节,细柳新桃。”一番暴雨之后,开了一段时间的桃花都被打落了,庭院中的水渠都流淌着花瓣。   林玄礼双手抱胸,深沉的凝视着雨帘:“金国现在,虽然内部有些矛盾,但我不想这么快就出兵,战争会让一个国家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我好不容易煽动他们诸王不合,,花了多少钱,亲自编的故事,还盼着金国自己分崩离析呢。”   当然也不能崩盘的太彻底,毕竟还有成吉思汗等着我们……嗯如果能持续研究科技,那么到时候成吉思汗也不可怕吧……不行,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战争的决定因素不全在武器的强度,人才是决定性因素,三代之后的宋朝皇帝什么样,我说不准。世界的征服者名不虚传,要是我跟他当面硬抗,我能发挥大宋百分之百的战斗力,我还了解他,穿越前算是偶像穿越后是最大号假想敌。   王繁英发出短促又难耐的嘲笑:“噗?啥?官家说什么笑话呢,一致对外?”不论是各个世界的历史、亲身经历的资料,还是中原的两千多年有据可查的历史上,都写清楚了,越是危急时刻,越是没法团结,趁机党同伐异才是正经事。   谁敢想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万一政敌立下军功、招揽更多人马、扬名立万那不就糟了吗。   林玄礼想想也脸红,我想得太美了:“让我再想想嘛。总觉得时机没到。总得有个合理借口说服群臣嘛,我不能说皇后觉得是时候出兵了。”   王繁英又劝道:“我知道你相等金国国内遭灾,可你想想,渔猎民族要是遭了灾,打仗时更专心,更卖力气。依我之见,要说打金国,应该在大宋境内遭灾的时候。”   可惜了中原地区的粮草补给问题,没法通过对外战争解决灾荒。   林玄礼感觉她可能预料到什么了,也知道问不出来,就看宫女们抬着食盒,穿着木屐,打着伞,摇曳生姿的从雨中走来。   非但官家觉得离谱,满朝官员都觉得奇葩,没儿子就过继一个,抱养一个,只要跟自己姓就够了,有礼法在,是不是亲生的都得一样孝顺。就连开会议事时,都情不自禁的溜号探讨这些事。   “所以他们就是想谋反吧。”   “这可真是无知者无谓。”   “下官也觉得一定是计划谋反,由舍不得家业,还没打算好。”   “官家近日以来不那么愤怒了。”   “官家被这滑天下之大稽的理由气乐了。”   “那倒是谢天谢地。现如今枢密院、吏部、御史台三处,互相不许知会,轮番派人去江南巡查,派去的人都精通算术,研习过火器,这次肯定不会再出事。”   “未必。老夫自告奋勇去研习火器,耳鸣了两天。”   “谁让您老大人非说道法自然,不用棉花堵耳朵。”   “嗯……你说什么??听不见听不见。”   “我说官家想把那些盗卖火器的人剥皮楦草,非仁君之所为!剐了就够了!吓唬继任官员做什么,继任的还没干坏事呢。”   物理院中,博士们把实验失败的各种畅想和幻想都写成小说发出去《山中力士》《金甲力士》《十二金人记》《承露盘》《力士奴》,却又在撰写故事时得到了新的灵感,投入研究中。   《金甲力士》:蒸汽朋克的西天佛国+上方天宫。故事中神仙能驱使黄巾力士/金甲神将,在历史中的演化来自于黄巾军和张角的复杂关系,但在本书中详细讲述了……无所不知学识渊博的神仙们如何用三昧真火炼钢,用高超的锻造或浇筑技术获得零件,用神秘法术当做冲床,然后经过复杂的组装,就能得到随声而动的金甲力士。   《十二金人记》:讲秦始皇收天下之兵,铸十二金人。这十二金人就是蒸汽驱动的巨大机关人,本来是要为秦始皇效力的,但是制造和控制金人的墨家门徒因为秦始皇残暴无道、秦二世夺取他的娇妻,愤然毁去十二金人的核心机关,在那之后就没有人知道如何制造。   《承露盘》:汉武帝制的仙人承露盘其实是蒸汽机中的冷凝水。   《力士奴》:打铁书生和被土豪强夺的美女,以及□□抢走美女、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的故事。纯爽文。   以上这些小说都大火,学生们悄悄看,被父母发现,当爹的到了大朝会上,就当众质问黄香:“黄院长,你们物理院,究竟是研究物理原理,研究机关术,还是写这些闲杂书目?臣启官家,他们物理院整日不务正业,拿了朝廷拨款,百姓的民脂民膏,这几年来,除了写了许多小说之外,可曾有尺寸进益?”   林玄礼想想也是,这几年就看见他们产出许多优秀的小说,当然在计算力学和研究光学、抛物线之类的事情上也有进步,还名不副实的研究了一段时间的数学,只不过这些事没有小说令人瞩目。   黄香尴尬出列:“启禀官家,此话纯属无稽之谈。物理院之中账目清晰,并无浪费和侵吞之事。博士们白日里计算、试验,没片刻闲暇,撰写小说这些闲杂之事,都是在归家之后。现在臣等对蒸汽机的研究,就有突飞猛进的进展,只等稳定下来,弄清原理,一切都踏实稳妥之后,再上奏官家。今日王潮问了,臣也就如实说了。”   林玄礼赞许的点点头:“很好,朕等你奏本。已经等了将近三年,可以再等一等。王潮,我去物理院视察过几次,庭院之中虽然凌乱,但博士们都在努力,没有偷懒不顾。”   “官家为他们作保,臣等还敢怀疑什么呢?”王潮就只好退下。   林玄礼笑道:“朕不是为他们的作保,只是亲眼所见罢了。你们都知道,朕是最喜欢不打招呼就去各衙门视察的。”派人出去监督还不足以放心,还是得自己亲自去看看,那样更真切。   又谈了谈各地的春耕情况,流民迁移和安置的情况,就散会。   林玄礼当然是立刻更衣,准备去物理院看看。   路上先绕到大相国寺和天桥去看看集市。   腊月事发,二月末得出调查结果,官家嘀咕了几日迷信求子不可信,到现在过了清明,三月中旬在大相国寺门口的货郎担上,就看到许多大大小小的木雕、根雕、竹雕的火*炮和炮*弹,有大有小,大的足有二尺多高,小的能做耳坠子。   还有更奇异的,麒麟爷踩在貌似峰峦叠翠仔细一看是火器堆叠的基座上,身上背着一男一女两个小胖孩。   林玄礼只觉得眼晕,民间武德充沛是好事,倒也不必这样:“去问问这是做什么。”   西门虎跟着官家出门,解释道:“官家,民间认为那五家富商虽然是犯罪该死,但他们所说的求子秘方,并非空穴来风。只是不该用真家伙。这东西其实挺灵的,小人那儿有几个察子,一时迷信买了这些玩意,现在老婆都有身孕。”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决定对奇奇怪怪的迷信举手投降,这玩意会流传千古的,以后写故事来源时就是自己了:“说得很好。火器营总有浇筑失败,瑕疵报废的弹壳,以前都是回炉重练,现在看来也可以卖给他们嘛。”   跟着官家出门的御史都为官家做生意的本事惊叹,想夸他是陶朱公转世。   官家情难自禁的买了一副耳坠、簪子、还有银手镯,这才兴高采烈的去物理院。   蒸汽机现在确实有突飞猛进,通过烧水驱动活*塞做功,通过活塞拽动皮条,让一个小锤子不断敲击台面,可以砸核桃、砸榛子,也可以钉钉子。   博士们都很惭愧:“官家,此物虽然能动,但没什么用。”   雇个人砸核桃也没几个钱,钉钉子还能钉歪。   “现在还没法用蒸汽机带动车床,力气不足,不如让人脚踩。”   林玄礼心里欢呼雀跃,表面上强自镇定,只是脸上红光满面:“不,你们不懂,此物大有用处。继续研究。要用滑轮组来带动车床。增加密封,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试着用这玩意来带动车辆,小车也可以。”   博士们更加沮丧:“官家,臣等研究过制作小车,也做出来的。这,能拉着两石物品运动的车,走十里地,就要烧三石的炭,四桶水。别说运输东西,就连使用本身,都要格外垫炭、水进去。”   “臣以为此物华而不实,与民无益。”用驴拉车,十公里仅消耗一槽草料,最多加一把豆子。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看起来赏赐不足以激发他们的研究热情,这帮人依旧是以爱惜民力为主要思考方向的,还挺天真:“朝廷开矿很多,矿洞中常有积水,让矿工去汲水又危险又缓慢,你们试着研究用蒸汽机来往上抽水。用来拉车是用死物与活物相比,自然不如天造地设的骡马。倘若用来代替活人,去那些生死一线的职务上做事,就比较好了。”   物理院里立刻燃起新的动力。   ……   辽朝使者抵京,送来辽国皇帝喜得麟儿的好消息,萧太后还政辽主敖卢斡开始亲政的讯息,以及辽主的亲笔书信一封。   作者有话要说: 【1】就,一致对外是不可能的…   【2】蒸汽机最先适用的范围就是给矿坑抽水,非常好用,而且燃料遍地都是。   感谢在2021-04-11 02:45:50~2021-04-12 03:0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然如何呢 170瓶;vannie 50瓶;莲香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4章 辽主的亲笔信   阿拉伯帝国·大马士革城。   使者经过数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带着从遥远东方求购的火器,以及交易名录和以物易物的清单回到都城。   使者谒见了哈里发,详细讲述了一路上的见闻、宋朝的气候、人民和物产,还有那些未能知道如何制作的美味——神秘的洋葱焖肉、奶油冰激凌、加满奇妙佐料的奶茶、鸳鸯火锅。   以及阿里等人有幸去火器营的训练场,免费拿大宋的训练弹练习如何使用火炮的经历。   阿里:“那是火狱一样的场景,最凶猛的冬雷都不如这声音响亮,唐人变成了宋人但凶猛依旧,他们熟练的摆弄这些天神才配使用的武器……浓烟弥漫在空地上,烈火在我们眼前成团的燃烧,巨大的石头和土堆在顷刻间被摧毁,比传说中更为凶猛,平坦的沙地上被难以抗拒的外力制造出那么大的大坑,就像是巨人挥舞着锄头。   在火器营的见闻,这是我们从未有过的,比商队在西夏境内打听到的场景更可怖。   凭借哈里发的睿智引领,宋朝皇帝的慷慨大方,您忠实的仆人见到了这一幕。时间过去了八个月,如在眼前一样。”   反对派:“不这不可能,你只是个胆小的骗子,没有人能操纵火焰的力量。”   “哈里发,我认为他们就是贪污了一千两黄金,用这些实心和空心的铁棍来敷衍蒙骗我们。”   宋朝除了数箱茶叶和精美瓷器、华丽的丝绸和首饰玉器之外,也赠送了一些神秘的香料,譬如四川特产的麻椒,散发着迷人的清香气息,备注:不要做熏香。   哈里发注视着抬到眼前的火炮和炮*弹,直而粗大的铜器,上面有一些错金银的花纹和类似于咒语的东西:“看起来人腿粗细的东西里埋藏着无穷的能量。这些花纹是什么?”   阿里:“伟大的哈里发,这是一些增强力量、祝福成功的神秘文字。”   其实是礼部觉得浇筑出来的纯原件有点太朴素,就要求工匠们用陶轮打磨抛光、再弄一点浅浅的镶嵌金银丝上去。车床上只要更换零件,把钻头改成陶土烧制的圆轮,再带动砂轮就能当做砂轮使,薄铁轮也可以当做锯床使,只是略微粗糙了一些。   这些车床的神秘小用法外人不知道,工匠们悄悄用的很开心,还研究了更多更改。   哈里发听完了全部汇报:“很好。去到战争前线,施展这些火器的用途,震慑邪恶的非信者吧。一旦证实你带回来的这些东西,确实有巨人般的力量,就准许这三名远道而来的客人在我的王城中传播他们的思想,开馆收徒。”   跟来的传儒之士早就学会了阿拉伯语,进城的路上就开始计划如何传播儒学:“十分感谢。我等充满信心。”   ……   大宋·东京汴梁城·皇宫中。   “辽主开始亲政,真乃好事也,他今年刚好二十岁吧,好哇,如日东升,正当年。萧太后实在是贤后,贤德的太后,她理政期间令国富民强,宋辽之间一团和气,互市频繁,实在是一位力挽狂澜的女中尧舜。敖卢斡性情宽仁,年少有为,现在又有了儿子,真可谓双喜临门。宋辽之间还能延续旧好。”   大宋的官家抿了一口酒,对辽国使者露出了邻居伯伯般亲切和蔼的微笑:“倘若耶律延禧哥哥在天之灵,能看到辽国如今的盛况,看到金国现在不足为虑,他也足以瞑目了。”   史官下笔如风:我…我什么都没想!我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叔叔总是这样温和敦厚,为他人着想,哪怕是耶律延禧坑了他,他也盼着人家好,天哪。   童贯垂眸肃立:我也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刚刚听官家感慨了‘歹竹出好笋’、‘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等话的丞相们一个个神色安然,根本不觉得官家的话有什么矛盾、或是言行不一的问题。   确实,耶律延禧是应该瞑目了,差点毁于他手的辽国江山,被失宠的妃子、被贬被怀疑的臣子,以及他还算喜欢的长子给挽救回来了,避免他成为亡国之君,遗臭万年。   辽国使者被感动的泪流满面:“官家对辽国恩义无双,当年危难之时,力挽狂澜的不是耶律余睹大王,是您啊!是您亲自率领十万精兵。击退金贼,迫使金国学会适可而止,不过分放肆。我主也时常挂念您的贵体,分别之时您的殷切叮嘱,篆刻成碑,永记在心。”   林玄礼有点扛不住了,偶尔出现的良心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小坏,动情的说:“当初西夏趁着大宋内乱,几次犯边,还邀请辽国一同进攻,辽国非但不同意,还严厉斥责西夏。两国世代友好,互惠互利的次数数都数不清。非但我和你们辽主父子友好,我的太子也会继续兄弟之国良好关系。”   赵森应声道:“是,儿臣自当遵命。”   双方又进行了强烈的煽情互动,搞得林玄礼都扛不住快要红了眼圈。   宋朝的大臣们顶上,开始吹捧宋辽双方的皇帝都是难得的明君、英主。   这次国宴虽然有音乐和歌舞,但都非常庄重——非常没有娱乐性,可看可不看的水准。   辽国使者想到奉命要说的话,简直有点说不出口。但还是得说,还得在这里当众说:“我主近日以来听说了一些事,关于金朝那些贼子的事情。”   林玄礼叹了口气:“他们已经建国好几年,辽金之间也签订盟约,何必这样称呼呢。”   “赵官家,完颜家确实是贼,不仅是窃国之贼,是夺取土地人口的强盗,还是盗取宋朝国宝的贼。”   林玄礼做惊讶状:“什么?”   [大宋这么多宝贝,哪一个能算得上国宝?太富了、太有传承的古董,以致于不是很懂。噢,说的是我的火器秘方!]   [六哥:辽国现在对金国了解的挺细致啊,金国骗走火器营工匠,买商人盗取的火器,这件事算是机密啊。]   [是啊,辽国这帮坏种还不傻,没使劲宣扬,他们要是努力宣扬宣扬,我就有借口出征了。妈的他们也知道丢人啊,虽然姓金,使棒子,毕竟不是韩国棒子。]   辽国使者做义愤填膺状:“大宋朝视若珍宝的火器,官家亲自研究设计的火炮,这些珍贵之物,都被金贼窃取,落入他们手中,反而要来攻伐旧主。难道官家您不知道这件事吗?”   林玄礼只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想不到你们都知道了。”   [六哥:且慢!他们是通过埋伏在哪个国家里的奸细打听出来的?是在金国境内打听着的,还是在宋朝境内得到的消息?]   [对,金国或许在努力隐瞒消息,大宋境内知道火器被盗事件的人却很多,都被编排成故事,要千古流传了。辽使来到大宋境内,再听说这件事都来得及。]   辽国使者奉上敖卢斡的亲笔书信:“这是一个月前,我主的亲笔,请官家过目。”   “呈上来。”   拿上来一看,敖卢斡单刀直入,就说他准备打金国,这是夺取土地、夺取上京、打破中京的血海深仇。辽朝皇帝虽然是常年和御帐亲兵游牧而居,但上京是实际上的国都,现在落入金人之手,不能善罢甘休,其意义比燕云十六州对宋朝来说更重要。本来不打算邀请叔叔一同发兵,赵官家这些年做的足够多,不敢有非分要求、更不敢命令宋朝出兵同进退。但现在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金朝盗窃宋朝的火器,拐带宋朝的工匠,于是——狠狠教训金朝不只是辽朝的责任。辽主认为宋主一定很有兴趣商议一同出兵征讨金国的事,两国同仇敌忾,打灭金国的嚣张气焰。   林玄礼看完之后不动声色:“好,容后再议。今日只欣赏歌舞,不谈朝政。”   禁军中选送的壮汉们表演剑舞——太宗时定下来的规矩,选择壮汉练习把剑抛到几丈高,再稳稳接住,实在是恐吓外国使节必备的佳品。几十人上百人同时表演这种剑舞时,刀光剑影上下翻飞,视觉效果极佳。林玄礼不觉得这玩意能吓着人,但挺好看的。   随后是禁军中选送的壮士们表演相扑。   然后是官家大力提倡的女子相扑。   是健壮的已婚妇女,表演的成分多过比赛,穿着也从肚兜+兜裆布改成半臂和长到膝盖的短裤。她们凭借相扑能养活全家。   宴席散去之后,垂拱殿中贤臣良将济济一堂,长长的展脚幞头忽忽悠悠,有点相互触碰,官员们密集的聚在一起传阅辽主的亲笔信,低声议论。   官家坐在上方,陷入难以抉择的沉思中。沉吟良久,难耐兴奋:“金国么,早晚是要打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敖卢斡这封信写得好,但朕今年原本不想打金国,打算先驯服吐蕃和大理,在做谋划。但现在敖卢斡邀我同行,也有道理。”   本来想等岳飞在军中历练两年再去打,打金国的时候顺便给他积攒资历。要不然我都把四方平定了,名将们不打仗去哪里积累经验、提高声望呢。如果不能提高声望,太子怎么知道将来该用谁做将领?   群臣们话到嘴边,又转一圈咽回去。他们现在不敢站队,只想分析利弊,但官家好像对利弊已经看的很清楚了,那就得往更深的地方挖掘,更深远的利弊。   去打的理由有很多。警告金国,找回大宋的颜面,夺取火炮,逼迫他们交出叛国的火器工匠及其全家拉回来杀了,斩城夺寨推进边境线,更可以让驻守东北的八万精兵猛将大展所长。   不打的理由只有两条:“佳兵不祥。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金朝建国至今并没有攻击过大宋,一旦官家这次出兵,金人或许会记恨大宋,边境上可能会吃紧。他们若是是时常派兵袭扰,军费支出会多太多。”   林玄礼对此不置可否。以杀人为乐的人,确实不行,但我针对的不是普通百姓,我针对的是完颜家。至于记恨不记恨的,倒也不妨,上层人士只要吧脑袋摘了,就没法记恨我,底层百姓有饭吃能阖家团圆就不敢闹事。   “森儿,你怎么看?”   “叔叔原本打算倒出征时联络辽主,一同用兵,现在先配合辽主共同出兵也很合适。出兵的多寡可以再行商榷。”赵森看起来总是恬淡无争,和和气气的,却也语出惊人:“官家,儿臣已经十六岁,太子妃也已怀有身孕,儿臣请命代官家亲征辽国,去会见辽主。”   群臣大哗。吓得连忙高呼:“不可!!万万不可!!”   “太子千金之躯,不可以身涉险!”   林玄礼勃然大怒:“不行!妙善还没生呢,你老实待着。”   赵森跃跃欲试:“儿臣的文治武功,都是官家亲自教授,盘龙棍也有官家亲手传授,难道是儿臣学艺不精,不能承担大业吗?”   林玄礼确实觉得这小子不够拼,是那种没见过血,没杀过人的练武之人,上了战场容易懵逼。自己当时去的时候,也没杀过人,但是上辈子杀过猪,杀过羊,还经常用各种血腥战争的C级片下饭,基本上有承受力。   但青少年自尊心问题比较麻烦,他这个大龄少年很懂:“朕都快四十岁了(其实虚岁三十五)。森儿,我还能御驾亲征几次?你还年轻,将来你的机会有的是,对我来说则不然。等我到五十岁时,就算求我去,也要在宫中养生。”   群臣们纷纷建议:“臣以为官家现在就该开始养生。”   “太子将来也不应该御驾亲征,此乃武将的耻辱。”   “官家现在仍是二十多岁的相貌,身手矫健,正应当爱惜身体,善自珍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是每每都要官家御驾亲征,武将们有何用处?”   “此言差矣。”林玄礼胡搅蛮缠:“好汉难敌四手,饿虎架不住群狼,朕亲征去,也不是亲自上阵杀敌,乃是居中指挥。”   群臣:-_-||   (⊙_⊙)   (-_-)   =_   屏风后有一声女人笑声,优雅又带着点高傲:“哈哈哈,官家真会说笑话。”   林玄礼差点站起来,尴尬的扭了扭腰:“梓童不在宫中闭关,怎么出来听笑话?我和他们谦逊几句嘛。”   王繁英穿了一身家常装扮,款款走出来,太子和群臣都连忙施礼。她微微颔首:“官家还举棋不定么?”   林玄礼尴尬踹手:“定下来了,正和太子争由谁领兵呢。”   赵森红着脸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晚辈理应为尊长效劳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2 03:01:30~2021-04-13 02:3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堂花醉、wang蒙 20瓶;快更新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5章 对嫦娥的爱好(虫)   经过长达三天的探讨,决定兴兵十万,由官家御驾亲征,和辽国一起痛殴金国,为辽主报杀父之仇。   制定了战术之后,写在书信里,派驿卒换人换马昼夜不停的送往辽国。   朝臣们一直都知道官家想去打仗,早就盘算了无数次,现在辽国主攻、大宋辅助这种战法,就比主动进攻更有利。这次打仗也是利大于弊,大的太多了。   谁要是反对,那不仅没脑子,还不知好歹。   这次出征很简单,东北边境有八万军队,不算厢军,官家带十万禁军过去,其中五万更换为东北边境部队,另外五万依旧是禁军——是禁军中的骑兵精锐和火器部队,以及专门针对铁浮屠训练的长镰刀兵。   东北边境的粮草极为充沛,还有两个新建的大型草料场。在去年火器被盗案发生之后,枢密院率先怀疑金国,又想到官家可能要出征金国,官家对金国一向有超乎寻常的敌意,就赶忙命令厢军转运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去年没用上,今年要用上了,现在即便是农忙时节,也不需要为了用兵而抽调农夫运输粮草耽误了庄稼活。   枢密院正在研究行军路线、先有的情报,以及步兵、骑兵和火器车兵的搭配。试图搭配出最能克制骑兵的配合来,假想敌就是金国斥巨资组建的铁浮屠军,那些耀武扬威的重甲,在前方发回来的报告中,经常招摇过市,震慑百姓。   震慑效果很强。   铁浮屠也是金国的机密,尚不知道一套装备价值三千贯钱的铁浮屠,究竟有多厚,重达多少斤,防御力究竟如何,用斧头、铁骨朵长兵器能否破防,以及在面对火器时的移动速度。   火炮能把实心大铁坨子打飞,很可惜铁坨子没长腿,演习效果没有十成把握。   丞相们在忙于准备各种备案,主要针对诸藩国的备案,还有国内各地的军事部署,以防有人发不臣之心。又要筹备应对各地可能会有的突发情况,格外加了一次对常平仓的巡查。   宫中的太妃已经越来越少了,昔年教导十一郎弹琴的林贤太妃、善于调香的徐太妃、自从神宗去世之后吃的胖墩墩的朱太妃都已经葬在帝陵旁的妃子园林中,善于缂丝的白太妃也已经老眼昏花。   太后倒是很健康,也不议论朝政,官家要御驾亲征,她就祝旗开得胜。   官家和太后太妃们坐了一会,离开时有些惆怅。   童贯小心翼翼:“官家,高蜜他们从金国回来了。您不用担心,高蜜这老贼机敏油滑,安全的很。”   “我在想向太后。倘若是她在,一定会反对出兵。现在她泉下有知,也只好和神宗、先帝拌嘴了。真是岁月易逝。你去画院问问,今年的朕和皇后的画像,画好了没有。”   “遵旨。”   ……   赵森有点气恼,拉着皇后的衣服:“婶婶,我也想去。求您了,和官家说,让侄儿也去跟着学习。”   虽然不敢指责叔叔偏心,能带着郡主妹妹一起去看打仗,就不带着堂堂太子。大宋不会败,太子也不用上阵杀敌,就在中军看他如何指挥,这都不行。   王繁英很爱看他撒娇,伸手摸摸他的头:“哎,我也想去看看。你去学什么呢,群策群力你会,兵法战策你也学了。你还真想代替他御驾亲征?”   赵森确实是这么想,官家觉得太子可以再送他到幽州,但他想要看一看,什么是战争,还有战争中的军队是什么状态。武将们进宫朝见时是温顺而微微蜷缩的状态,尤其是火器被盗事件之后,官家几乎要气的恢复重文抑武的策略,对各地持有火器的武将都多告诫了一番,这些人遭受了无妄之灾,也只好低头赔小心。见了太子时更是个个温顺如训练有素的宝马名犬,一声不吭的避开。   “叔叔总说太子不能不知兵事,我也只想在旁边看他指挥战争。”   就历史书籍来看,他这话已经有些危险了,赵森自己也知道武将都在避嫌,每个都在尽快溜走。现在正在提出非分的要求,但他觉得叔叔不会多疑,他像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样英武矫健,还能和婶婶俩人在垫子上摔跤,抱成团翻着跟头滚来滚去,把对方扔到两步之外打个滚才能停下来。这样的皇帝,还不到怀疑太子的年纪。   王繁英满是坏心眼:“十一郎小时候要是想要什么,先帝不给他,他就天天晚上缠着先帝撒娇,你可以试试。”   赵森坐直了身子:“侄儿略有耳闻,但那时候叔叔年纪小,我都是成家立业,要有子嗣的人了。”   ……   官家到夜里还在和枢密院开会,左手一个种师道,右手一个李纲,眼前还有一个自己挖掘的清廉奉公的李璨,非常快乐。四个人从行军路线探讨到攻破黄龙府之后能抢多少好东西,大破铁浮屠之后要不要将人的甲胄马的马甲都扒光带回来,如何和辽国瓜分夺取的土地,要不要在新夺取的土地上修长城。   以及对西夏的防备。   官家忽然看向西夏:“这坏种有可能和金国联合起来,偷袭辽国或大宋吗?”   种师道:“有这个可能,大宋现在兵强马壮,令西夏不敢仰视,但辽国已经分裂出去一个西辽,西夏或许会和西辽、金朝联合,试图对辽国形成合围之势。”   李纲却说:“臣以为不会。宋辽两国能合力征讨金国,就足以震慑西夏。一直以来,宋夏之间有侵吞土地的大仇,因为天祚帝大败,辽夏之间同样也有此仇!辽主刚一亲政,就要征讨金朝,暂时对西夏置之不理只因为他们地小人少,不如金朝的祸患大。而西夏现在忙着往吐蕃诸部的范围内躲避,应当是知晓自己的境遇。”   李璨:“是极,李乾顺处事小心谨慎,他能明白,趁火打劫的事,对着本朝的英宗、辽国的天祚帝能做,现在却不是时候。”   林玄礼深沉的看着他:我怀疑你骂我祖宗是傻蛋。但是我赞同。   呱唧呱唧,用了晚膳继续畅谈…一个时辰过去了。   “咱们大宋的海军训练有素,也演练过登陆作战。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可以从这葫芦岛、营口、丹东三个修造整齐的港口登陆金国境内,如此一来,金国的东南、西南,还有整个西线,都会面临困境。基本上算是三面夹攻。”   有港口更容易靠近码头,非港口的地方虽然防御少一些,但巨大的海船没法靠近岸边,只能用小船登陆。   “现在海军动身了么?从琼州附近启程,航行到烟台、威海附近要多久?”这几个地方有水军,但琼州训练的是海军,有海上战舰,海上用的射程更远的火炮。官家也命令他们找悬崖和沙滩训练抢滩登陆作战,给制定了一些训练计划,据说训练的还不错。   枢密副使又报了一遍数据,以及随着季节变化的风向、洋流数据。   现在测量风向主要靠风向标和旗帜,测量洋流靠把一串木桶扔进海里然后目测,以及帆船以岸边为标志记录,但有数据。   种师道依旧不解,又问了一遍:“高丽是大宋的属国,又恰好嵌在金朝境内,官家为何坚决不命令他们出兵跟随呢?高丽虽是小国寡民,也能出几千兵,又占据地利,可堪一用。”官家坚决不,但又没有合理的、足以服众的理由,这就令人十分不解。他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林玄礼笑而不语,本质上只是因为讨厌棒子,以眼神示意另外俩人猜一猜——主要是给我编个理由。   李璨沉思了一会:“官家的心思高深莫测,臣放胆一猜:高丽首鼠模棱,距离金朝又近,他们收到官家的旨意之后,很有可能一边出兵听命于大宋,一边派人私通金朝。”   李纲想了两个原因,删掉重复的:“臣以为还有一个缘由。这盗买火器一案,其中有高丽商人牵连在内,他们甘愿为虎作伥,太不可信。他们没胆量临阵倒戈,却有可能在背地里动手脚。”   种师道也想到是怀疑高丽,但出兵这种事,在频繁互市、开着榷场的时候瞒不了别的国家,金朝的探子派到汴梁城中,宋朝的探子在黄龙府开店,现在汴京城上下群情激奋,金朝的探子早就听说了。但说到背地里动手脚、搞破坏这一点,倒也有可能,不必冒险。必要时可以借高丽的路,用高丽人当做苦役就可以了。   对着辽国的地图,君臣四人认真务实的探讨一会军事问题,然后YY一会大杀四方之后的庞大收获。   可谓劳逸结合。已经谈论了好几天,谈兴依然浓。   史官已经从太医院要了几贴龙虎壮骨膏,贴在酸疼的手腕上,继续奋笔疾书。他心里希望官家和朝臣们把说过一遍的话不要再重复好几遍,可有时候换了一位臣下,再说一遍也很合理。万分怀念官家闷头批奏折的时候。   林玄礼干掉一杯甘草陈皮枇杷茶,酸酸甜甜,心里有些亢奋,尽量装作冷静的样子。   “官家,到了宫禁时间了。” 宫门使进来,强行请走枢密使和枢密副使,宫禁时间不容更改,除非天塌地陷、兵临城下,否则宫门必须关门落锁,朝臣必须离开。   官家也只好目送他们出门,然后去睡觉。   皇后宫中的大宫女明月:“娘娘说要闭关为官家祈福,请官家自去安寝。”   林玄礼颇为惋惜:“好吧,让她安心修行。”   [还想把之后三个月的份额都‘干’出来呢,看来她是真不赞同这种预支,就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来说,和年轻时的状态一样,我可o( ̄▽ ̄)d真棒。]   [小美人们都各有归属,现在王繁英的女官/大宫女,婵娟,明月,宝蟾,小嫦娥,圆圆,月娘。我有足够理由怀疑她迷恋月亮。出征之前一定要玩嫦娥X玉兔的神奇play。我,肌肉大兔。]   [今晚上谁陪我睡呢?]   回到自己寝宫中,在花园里逮一只干干净净的猫,抱进屋去检查没有跳蚤就可以擦擦爪子上床□□。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干干净净散发着水气的少年伏案咬着笔头。   赵森放下数学作业:“叔叔,侄儿恭候多时。”   林玄礼抱着鸳鸯眼的临清狮子猫,公猫,看起来威风凛凛性格又很好,脖颈和胸口的毛一缕缕的成卷,看起来和白狮子一样,把脸埋进去可以吸个爽。而且很懂事,不会在半夜跳到官家的肚子上。“大半夜的,你再不回去,东宫宫门都要落锁了。”   “儿臣来请教一道题。”   “我看看。”自从太子妃有了身孕之后,这小子是更好学了。——可惜这话听起来有点色色的,不方便调侃他。   题目不难,也就是洋流由南向北,风向由东向西,十二丈高的帆,二十丈大船,载重…吃水…问几天能从钱塘抵达威海。   林玄礼帮他算了一会,得到一个答案:“明天问先生对不对,要是不对,让他来给我讲讲为什么。天晚了,你就留下吧,正好给你讲讲监国时要注意的事。哈欠~再拿一床被子。快把猫猫脚擦干净。”   赵森不好意思撒娇了,打起精神来听着监国的重点项目。他现在还没亲政,不是所有朝政都清楚,有些官员不熟悉,边听边问。   六天之后,农历三月二十五,正是钦天监测算的、适合出征的良辰吉日。   农历三月二十四,收到了辽主的加急回信,敖卢斡对于能和宋主共同出击,报以强烈的欢乐与期待,对宋朝提取的进攻策略赞同九成,并期待胜利后再次相见的一天。   次日,官家率领文武百官前往太庙祭祀,又庄重的把朝政托付给皇后和太子、丞相们,就带着十万禁军启程。   男装的小郡主、送官家出征的太子以为能一路策马奔袭,实际上要爱惜马力,适当的匀速前进。   他俩还得在马车里背书。   掀开车帘,就看见官家鲜衣怒马,快乐的扬鞭驰骋,把整齐划一的禁军和一眼望不到头的火器部队仔细检阅了两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3 02:35:07~2021-04-14 00:2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妖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6章   王繁英送官家和太子到十里外,回宫更衣,接下来直到他凯旋之前,都不能闭关修行了。换去凤冠、翟衣之后,换了一身轻飘飘的深紫色绸裙,窄袖。   宝蟾捧寸来一盘手镯,请她选择。   拿了个玉镯戴在手腕上,又仔细瞧着手腕上的窄袖。因为帝后这些年来坚持穿窄袖衣裳、少用刺绣做装饰,现在就连民间也受了影响。原本只有身份低微的人穿窄袖,越是富贵、尊贵的人,越是要把袖子做的长而累赘,以显示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官家和皇后一直这样坚持,又都很好看,人们就都效仿,包括服装和帽靴的款式。   婵娟红着脸捧着一个兔耳朵发箍:“娘娘,此物该如何收藏?”   此物用黄铜丝焊成形状,然后用黑纱缠绕发箍身,真正的兔皮剪成兔耳朵形状,里面用一块粉色软布垫着,缝在立起来的铜丝造型上,做成之后戴在头上,浑然天成的两个兔兔耳朵。还记得前天晚上官家兴致勃勃的打扮好了,来见王娘娘,兔耳朵随着走路一颤一颤,散乱的衣裳中强壮的身躯在烛光下似乎闪闪发亮。看的女官如痴如醉,离开寝宫时差点被门槛绊倒,只怨官家对自己没半点意思。   而昨天晚上官家在大庆殿为了祭祀太庙和出征斋戒。   王繁英忍不住笑了,拿起来摆弄了一下:“就按照收皮草那样收起来。拿个小樟木箱,用软布包好放进去。把那套黄金红宝石的臂镯给太子妃送寸去,让她安心养胎,什么都别担心。我虽然要监国,她有什么心事也别怕麻烦,只管来找我说话。”只要不让我生孩子,什么麻烦都不算麻烦。   “是。”   ……   辽金之间连年征战,大型的战争在上次会盟之后停了,但小的摩擦每年好几次,两国重新界定的边境线有将近五十里的空白地带,这块区域只是小范围的耕种,每隔两个月聚集成集市,大多数时候都是几十个沉默的流浪者挖掘野菜和可食用的根茎、蘑菇、野果。   别的地方的牧羊人或许满脑子都是放空的妄想,但在这里的牧羊人贪恋丰美的牧草,又担心对面的士兵们会突然前来杀人。地上无主的尸体都会被牧羊人和流民拔光一切能用的东西,然后用零散石头简单掩埋一下。   百姓们以一种小心翼翼又特别不怕死的状态在这里生活,活一天算一天。   无数的两国即将大战的谣言在这里滋生、流传,又因为到达时限而最终归于沉寂。   消息是封闭的,日复一日寸着单调乏味的生活,虽然不在山中,却与世隔绝。   金国的大都黄龙府中自然是富饶繁华,车如流水马如龙,皇宫虽然粗糙也很体面,丞相府更是高大阔气,在金国之内算是最豪华壮美的建筑。   当年诸功臣分赏时,叔叔吴乞买领第一大寨,哥哥绳果领第二大寨。两个叔叔,十五个兄弟都封为王。女真人当年人少,真正顶用的大部分是完颜家的人,分赏时得到领地的也是完颜家的宗室,普通的将领只有领兵驻扎。   金主斡鲁补正在筹备一次对于先父阿骨打的盛大祭祀,他需要用这次祭祀召集所有在外的亲王,回到当年女真部的龙兴之地,重申团结的必要性——各地的暗流涌动他都清楚看在眼里,但希望叔叔和兄弟们能够团结起来,不要妄想犯上作乱。退一步说,也可以看看是谁打算抗旨不遵。   “辽宋两国做犄角之式,抵住金国,这两位明主在位,我们很难发展。”   金国当然是觊觎辽宋两国的富饶,可惜这俩国家不仅富饶,而且强大,不仅占不到便宜,还对金国跃跃欲试。   ……   赵森有好多问题想问。但装作矜持的样子,把发问的机会先让给小姑娘。   梁红玉好奇的看着官家的锦衣,平时在宫中只穿半新不旧的纯色衣服,现在这虽然也是纯色,却崭新还带有团花,腰上系了一条金灿灿的革带:“爹爹为何穿的如此花哨?”   林玄礼刚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抚了抚衣服:“这还算花哨?真上阵时还要穿金盔金甲呢。穿的亮眼,将士们一眼就能看到我,上有黄罗伞盖,下有金盔金甲的官家,看起来就能打赢。”   梁红玉:“啊?”讲兵法的书看了许多,六韬三略讲的详细,天地人三才安排的也很细致,从来没讲寸服饰的作用。仔细一想,这确实能提振士气,不寸只要粮草充沛、论功行赏,将士们都会奋勇作战,官家是否穿着金盔金甲亲临前线,都一样。   其实这就是借口吧。   林玄礼也觉得有些牵强,问:“还有什么问题呢?小宝?”   赵森微微红了脸:“叔叔,我想请教,辽国出征,列出的罪状除了不臣、犯上作乱之外,还谈到天祚帝的死,与金国脱不了关系。辽金两国互有杀父之仇,已经十年。兵贵神速的道理我也懂,这次出兵,是不是有些仓促?”为什么从辽国提出联合出征,到出征,前后只有十四天。这有些太仓促了,是什么让群臣都不反对呢?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坦诚道:“我们火速出兵,是因为现在很合适,金国一定想不到,我敢在农忙时节出兵攻打他们。辽主的书信中说现在有个特殊原因,非常适合出兵,具体是什么他没说。其实有没有这个特殊原因都不重要。”   赵森有些不解,能让辽主决定出兵的特殊原因,怎么会不重要呢。不寸仔细想想,现在大宋雄兵具备一切获胜的因素。   天时:金国是渔猎和农耕并存的,两地寒热不同,现在是大宋的农忙时节,等到进攻时,正好是金国的农忙时节,而且北方寒冷,夏天去北方打仗很舒服。   地利:金国境内虽然有深山老林,树林茂密,但山路并不险峻,城池也不像大宋那样坚固厚实,并不善于守城。   除此之外大宋还有很多优势,不需一一列举。   这次出征依然带了丞相魏季礼,枢密副使李纲,以及另外三十多名朝廷官员,包括翰林和御史在内。各地奏本抵京城之后,皇后筛选一遍,重要的会转送到官家眼前。   行军路上顺便检查了各地的官道修缮情况,还都不错。各地都有百姓临时加入进来,要求跟着官家去打仗。   大军开拔,晓行夜宿。   每天夜里和官员们议事,探讨京城中送来的消息。   各地地方官都来见驾,奉上当地美食特产。知州级别以上的官员都有进京诉职时面圣的机会,认得官家,官家也大概认得他们——吏部的官员会在接见之前上报资料。   林玄礼看着这知州陈亮:“太子,你还记得他么?”   赵森仔细看了看:“十年前儿臣送官家出征时,他好像是知县?我记得他在任上就做了两件事,一件是劝农桑,另一件是禁溺婴。”   林玄礼点了点头。说起溺婴这件事……宋朝一直是屡禁不止,因为生了孩子就要缴税。大部分是溺女婴,也有些地方是男女一视同仁,只留下前三个孩子,后面生的都溺死,就为了减少缴人头税、以及养孩子的支出。   想起来就令人心痛,所以朕的橡胶树到底在哪里?佛道两家只会说什么杀生害命会有报应,却不知道他们的问题只需要套套就能解决。等等,套套是天然乳胶做的吧?   陈知州跪在垫子上,十分激动:“臣蒙官家大恩,连连升迁,由走马承受生至知县,五年前改任泸州转运使,今年做了知州。想不到官家、太子殿下都记得微臣。臣呜呜呜,臣万死难报君恩。”   每个官员都这么激动。   等知州和通判和当地武将,陪着官家说了一会话,看官家若有所思,正要退下时,消失了一会的童贯又回来了。   童贯满面堆笑:“启禀官家,有四十八个少年在行营外求见。都是地方上的富户子弟,听说官家御驾亲征,想要临时入伍,追随官家。”   林玄礼:“带进来我瞧瞧。”   [泰国就有乳胶树吧?乳胶和橡胶好像是同一种东西,啊是一个树上出来的吗?根本记不住。]   [我写寸这个!我记下来寸,仔细想想…对,天然乳胶也是从橡胶树上弄出来的。空欢喜一场,还以为派人去泰国就能弄到这个呢。]   说是少年,看起来是些二十多岁的社会人,一个个浓眉大眼,肥壮健硕,在官家眼前展示枪棒,脱了衣服露出一身的纹身花绣,又亢奋又卖力气,有二十八个人的胳膊上都纹满了花纹,没地方纹军籍。   林玄礼大笑:“好漂亮。军籍纹在他肩膀上吧。”   出征的第十天,终于收到海军抵达盐城的消息。倘若横向对比,盐城还比开封府更靠南一些。但海军已经尽力了,他们可是驻扎在琼州附近的,能用二十天时间赶到盐城,其实速度很快。   在制定的战术中,海军也不需要同步进攻,可以晚一个月左右,在金国的海岸线放松警惕时发起进攻。   林玄礼想得很清楚,气哼哼的告诉中书舍人:“拟旨,在连云港和秦皇岛也要有海上战舰驻扎。”   这两个地方之前就有水军,但是缺乏海上战舰,还在造船没造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较短小。心态比较乱,家里老人身体不太好,昨天第一次给她买纸尿裤。八十多岁的人这样也很正常,她又一直都不注意养生,就是我有点沮丧,本来就卡文,这下卡的更严重了。   感谢在2021-04-14 00:26:59~2021-04-15 02:4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古道热肠 20瓶;响遏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7章 竟有此事(虫)   大军抵达在幽州时,官家依旧住在军营里,军营就驻扎在城外村庄附近,因为农田太多,留下的空地太少,只能尽量在荒地驻扎。官家在低矮的土房和高大华丽的帐篷之间果断选择了帐篷,随行官员只好夸他不扰民。   辽国又派来了使者,是他们的南院大王耶律贺,是货真价实的宗室,南院大王原本负责南方军阵大事,因为金国崛起之后,辽主的统治重心向西南移动,南院大王的管辖范围被缩减了一些,现在又被派到大宋军队这里,传递消息和友好。   林玄礼决定为了见他而洗个澡,在驻地取井水,烧开了搓个澡。粗布做成的搓澡巾很好用。春夏之交的天气忽冷忽热,每一次洗澡都冒着感冒的风险,但是真酸了,不能不洗。   史官就在帐篷外休息,坐在舒服的交椅里,和童贯坐在一起喝奶茶。有些深沉的想:我何德何能,亲笔记录了官家两次亲征金国的事迹,见证了伟大的历史事迹,自从有宋以来,除了太*祖之外,官家何曾这样武德充沛过。官家虽然距离开国时已有百年光景,却有种历代开国之君特有的俭朴、诙谐、亲切谦逊、无礼,以及气吞山河的气魄,和无与伦比的胆识勇气。   童贯刚和军中的健卒练了半个时辰摔跤,瘫坐在交易里喝奶茶:“起居郎,官家总喜欢叫你史官。听说门下省有意提拔你,到翰林院做一任编修,被你拒绝了?怎么你愿意一辈子做起居郎?”   史官——因为不是修史而是记录起居注,所以正经官称是起居郎或起居舍人。他沉默了一会,有点古里古怪的说:“下官跟在官家身边这些年,见了许许多多的事,舍不得离开。”看到了太多秘密,实在是舍不得离开,还想继续记录官家在前朝和后宫的一切言行事迹,这又惊人,又令人目不暇接。宁愿一辈子做这个从六品的官员,不再升迁,也心满意足了。   童贯不是很懂这元符时期进士的心声,来问也是官家以前随口提过:“挺好。”   史官平时沉默的记录一切,朝廷赦宥、律法改革、赏罚敕令、群臣升降与奏对、祭祀宴享、临幸引见、气候、符瑞、户口增减、州县废置,在宫外也没什么时常往来的朋友,实在是没空聚会。现在却觉得有话要说:“官家时常有离经叛道之举,也不是普通标准的仁君,但是……”   林玄礼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屋子,迎着温暖的春风打了个哈欠,这个天气太适合吃烤串喝啤酒了,可惜啤酒酵种和啤酒花都留在京城,鲜啤酒保存的时间又短的令人想哭:“但是什么?朕确实不太符合儒家所要求的仁君。我连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都没有,真是不合乎周礼。夸我的话只管说出来。不要害羞。”   “……”史官站起身,任劳任怨的掏出纸笔,先记录了一下前因后果,然后一边说一边写:“但官家高瞻远瞩,时常有出人意料,又总是对的,令臣只能仰视,不敢评论。”   好色,贪图口腹之欲,经常胡说八道,还干过许多令人不敢回忆的事,但总体来说是一位明君。等起居注都写完,太子继位之后给您修订本纪时,看到这许多的事,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林玄礼笑眯眯的继续自己擦头发,现如今长发及腰,又一点都没秃,也不怎么掉头发,沉甸甸的长头发洗一次都挺费劲。   “再过半个时辰,请辽国南院大王来见朕。去选一只肥羊杀了,今晚上烤羊肉款待他。别烤全羊,拆仔细一点。人不用都来,让李纲和幽州军、靖康军俩指挥使来就行了。”   羊腿、羊排、嫩嫩的小里脊、羊腰子等部分都是精华,各有各的处理方法。在官家的不懈努力下,光禄寺的厨艺有一点点进步,禁军中专门伺候武将的厨子们更是技艺精湛。   顺便给小郡主多吃一点,她不说,林玄礼也知道是生理期,但是也不好直接问她。就多给她甜食和肉吃。   南院大王来见大宋官家,进帐,上前五步,下拜:“万岁。没料到官家率军十万,还能来的如此之快。我主对此感激不尽,特差下臣前来谒见赵官家。外臣来得迟了,未曾远迎,还请官家恕罪。”   林玄礼已经用手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梳了发髻戴上了纱帽,含笑道:“这次行军速度比上次快了一些,你已迎到了大宋境内,还要如何远迎?我已到了幽州,不日就将抵达边关,只等战后与敖卢斡会面。他一切都好吗?这次也是他御驾亲征?”   “我主劳动宋主御驾亲征,岂敢妄图坐收渔翁之利?现在已经到了奶孑河旁边。”耶律贺报了八个领军将领的名字籍贯,因为是契丹名和地名,听起来怪怪的,虽然林玄礼天天看资料也有些记不清楚,对不上号。“我主亲率六万兵马,这八名将军,各率两万兵马,合计二十万骑。兵马虽不多,却都是精兵强将,常年训练,我主常年轮换戍边的将士,这些人都有与金国交锋的经历。”   “很好。”林玄礼非常满意,二十万骑啊简直羡慕哭了,你们哪来那么多马匹骑兵!朕要酸死了!夸了几句,急不可待的问:“辽主所说的绝妙时机,究竟是什么?”   辽国南院大王的脸上露出快意:“官家可知,在宋金边境的大黑寨、白石寨,坐镇这两寨的人是谁?”   “蜀王完颜宗敏,女真名阿鲁补。”赵森淡然答道:“完颜阿骨打的第九子,听说他善于平乱,在金国境内曾以两千人平了四千谋…起义军,也不过是仗着武器甲胄。他怎么了?”大宋及同盟国的谋反,就叫逆贼谋反,敌国的谋反人群叫起义军。这是政治问题,不能叫错。   耶律贺兴奋的差点当场跳舞:“四月初八,佛诞日,浴佛节!辽宋与金国都是盛大节日。完颜斡鲁补为了巩固权柄,要诸王离开驻地,前往混同江去祭祀完颜阿骨打。谁若是不去,视同谋反!”   林玄礼大惊:“竟有此事??”   等一下,阿骨打是四五月份死的吗?好像是。   那是宣德二年的事,距今整整15年。朕都登基十七年了。   魏季礼和李纲等官员纷纷惊呼:“太妙了!”   “竟有这等好事!”   “真是上苍保佑。”   “此乃天意也!”在我们来攻打时,各地镇守的最高长官都被调走了?就算他们安排武将代为镇守地方,那也变得很好打!   赵森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耶律贺笑的见牙不见眼,快活的抱拳恭贺道:“岂敢欺瞒赵官家。这是金国机密,他们本想秘不示人,他们哪能料到,这隔墙有耳,契丹人终究是效忠辽国的,正如各地的汉人都心向大宋,也只有渤海人和女真人效忠金国。”   李纲不顾接见外臣的礼节,失态的问:“此事当真么?不会是金国设计请君入瓮?”枢密院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就连官家的商行都没有传来消息?   林玄礼也在想这件事,随即想到消息按照正常途径传递时,经常要一个月才能到达汴京城,由商队带回来的合理,加急的情报一年也没有一次,怕暴露除了商行之外的其他间谍。没叫他们盯着这件事,就算听说了也不会加急送往汴京城。想到这里,含笑道:“辽主用心良苦。还有什么好消息呢?”   “钦宪皇后纥石烈氏所生的完颜宗隽,他有意谋反,右丞相完颜昌涉及其中!”耶律贺笑的不像个三十多岁的显赫高官,倒像是个得意洋洋的少年:“此事或许是左丞相完颜粘罕诬告,与完颜昌党争,但是完颜宗隽谋反之事货真价实。他建城寨、修器械、频频亲自练兵、刺探斡鲁补的健康、叩问巫师。而且他屡次谈论金主非嫡非长,是抓住时机,篡夺了他人的机会的奸贼蟊贼。金贼分赃不均,开始内乱,正是克敌制胜的好时机。”   林玄礼心头狂喜,心说老子这些年为了搞舆论宣传,让他们内乱,花了不知几千贯几万贯,还真有成效啊,我估计敖卢斡也和我一样搞了舆论,嘿嘿嘿。可惜没有搞到吴乞买,这家伙是历史上指挥靖康之耻的金太宗。   非常不礼教的狂拍自己大腿:“哈哈哈哈多亏我来了!多亏我立刻就来了!敖卢斡诚不欺我,真是绝妙的好机会啊!完颜宗隽是镇守辽金边境的吧?斡鲁补要杀他,难道就没想到他有可能对辽国献城投降吗?”   史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连动作一起记录。   耶律贺笑呵呵的说:“完颜宗隽还做着他同胞哥哥当了皇帝,对他加官进爵的好梦呢,哪里会投靠辽国。”   林玄礼眉飞色舞:“兄弟阋墙最令人心痛,这件事发生在敌国时,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事!今晚上我亲自烤两只羊,款待你,我从汴京城带来了美酒,本来打算当庆功酒,为了你带来的好消息,当浮一大白。”   耶律贺拜谢,接受到要自己避开的讯号,就退下了。   林玄礼勉强镇定一点,喝了两盏点茶都压不住快乐的嘴角,开心的搓手手:“卿卿~诸位臣工,来分析一下这消息是真是假。”先看向靖康军,刘指挥使。   这是燕云路的驻军之一,一万人,驻扎在最靠近金国的建州。   靖康这个词本意不坏,但连在一起只有穿越者才知道是什么意思,林玄礼特意用来命名一支军队,激励自己。巧合的是岳飞现在就在靖康军中,才十六岁,父母双全,武艺高超,如今战争机会也不多,主要是平叛和抓流寇,做到了副都头。   刘指挥使:“启禀官家,若说完颜宗隽有牢骚,宋金边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说他涉及谋反,我看未必。”   林玄礼笑吟吟的摸着小胡子:“你看未必,斡鲁补看来就不是未必了。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5 02:45:51~2021-04-16 02:5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莲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8章   南院大王耶律贺的帐篷就在官家的中军大帐不远处,这次行军期间他都会跟在宋军之中,以示诚意。   群臣们天天夜里陪着官家分析探讨军事情况,已经通知了驿站,边关和厚土商行送来的情报会直接送到军中,边关戒严,但宋金之间的十多个榷场,就和往日一样开放。甚至下了命令,不许杀和劫掠金国商人。   赵森十分感慨:“十五年前,宣德二年,完颜阿骨打被杀。   宣德十年时,女真人起兵反辽。   七年前,宣德十一年,耶律延禧神秘暴毙。   每逢七八年休养生息,就是一轮战争。时至今日,大观六年,宋辽联手,要来攻打金国。趁着他们内乱争权,兄弟阋墙的大好时光。兄弟之间,这是何必呢。”   群臣都用一种‘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位先帝的独生子、当今官家选定的唯一继承人。太子真是得天独厚,令人羡慕。大伙担心官家的有或没有子嗣的问题,为他担心了这些年。   纷纷敷衍道:“郎君说的极是。”   “毕竟是蛮夷之辈,不服教化。”   “害,他们哪懂孝悌之道、长幼有序。”   “似先帝与官家的情分,稀世罕见,反倒是金国这样的,为了些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不惜自相残杀,屡见不鲜。”   “兄弟同心,大宋鼎盛。当年有多少卖弄唇舌,挑拨离间的臣下,都该下拔舌地狱。”   赵森很乐于听别人说父亲和叔叔是怎样的亲密无间,含笑听了一会,忽然又觉得似乎叔叔对自己好,完全是因为当年承了先帝的深情厚谊,倒把叔侄之间的关系说的淡了。   梁红玉自从离京之后,一直都穿男装,兴致勃勃的立在旁边,虽然不能参与议论,听着这些全国最聪明的人议论朝政、时事和战争,就很好听。“天色已晚,哥哥,今夜还要挑灯夜谈么?”   赵森巴不得散会呢:“眼下没什么大事,诸位臣工先回去休息,养精蓄锐。”   去‘更衣’的官家溜溜达达回来,微微有些惆怅,含笑道:“方才收到京中来信,耽误了一会。诸位散了吧,早休息。森儿今晚上跟我一起睡,明日抵达建州,你就该回去了。”   群臣退下。   初夏的夜里,在汴京城是凉风习习,现在是凉风嗖嗖,让人非常冷静。   屋内还点着蜡烛,隐约可见帐篷外守夜士兵的影子。虽不是枕戈待旦,也是脱了外面一层长袍,和衣而卧,随时准备跳起来。   赵森在犹豫了一会,红着脸往前一扑,抱住叔叔的胳膊:“叔叔~我想跟着您去打仗,求您了。”我撒娇了,我尽力了。   林玄礼嗤的一笑:“想当年你一撒娇我就能把你举高高,现在么,倒是举得动,怕你害臊。”哈!一般人都会老气横秋的说举不动了吧?我还不到四十岁,他还不到一百三十斤,有什么举不动的。我可真是强壮又性感,现在要是回到现代,单凭长相和腹肌可以混饭吃了。   太子放开手,红着脸钻进被子里,捂住头。作为一个即将有儿女的成年人,太害臊了!   林玄礼伸指头戳被子包:“太后她身体不太好,又病了一场,我不能陪伴左右,你这个亲孙儿得陪着她。还有吕妙善,她身孕快到八个月了,这时候你也该陪着她,等着好消息。小夫妻如胶似漆的,怎么舍得分开呢。”   虽然两辈子都准备丁克,但很懂这方面的事,已经不记得名字的经理姐姐备孕期间给无知青年们讲了很多课。   赵森从被子包里钻出来:“让儿臣再服侍您一个月呢?太后身体一向健康,这次一定也是微恙。妙善也不会担心我们,我跟在叔叔身边,她最放心了,这一个月时间,大军打不到混同江,我再赶回京城。”   林玄礼就一句话:“不行,太危险了。”   “嗯……儿臣有三个理由。第一,神宗用兵点将不慎,指挥失当,以致于一场惨败。先帝用人知军事,收服了宁夏平原,官家您曾经从军,开疆扩土不计其数。父子三代皇帝,读的书相差无几,何至于差距如此之大?叔叔恕罪,这是纸上谈兵和身先士卒的差距。第二,儿臣决心寸步不离,跟在叔叔身边,您既然不准备亲自上阵冲杀,我又有何危险可言?第三,这次战争,您稳操胜券,现在若不教我,将来…若有一日,您百年之后,我打算御驾亲征,怕是手足无措。”   林玄礼微微挑眉:“嗯……你说的不无道理。撒娇不行,讲道理可以。明天你自己去劝服百官,我可是说好了,到建州就让你回去,带着你继续往东北走,他们个个都要反对。太冒险了。”   就算万分之一的可能,咱俩被金国一窝端了,在他们看来大宋的朝廷震动,就完蛋了,太子妃都没生出来,只能抓十三弟来顶账。虽然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但官员们就得负责防患于未然。我么,允许你冒险,这次值得。   赵森信心满满的答应下来。   次日抵达建州境内,建州知州和通判、当地指挥使都来迎候官家。   十万兵马分散驻扎下来,修整一日,等待官家发动进攻的命令。   讨伐无道金国的檄文早就写好了,出征时就已经写好,秘而不发,一路上被无所事事的翰林们反复修改,现在辞藻华丽用词辛辣,自我感觉足以青史留名,只可惜没凑够十条大罪。其实列举他们的五条大罪之中,只有盗窃火器、派遣奸细挑拨离间这两条算是踏踏实实。   林玄礼为了体察民情,把当地美食吃了一遍,有几样确实算是美味,原本属于辽国的美味。要来制作秘方寄回京城,会给这些几十年的老店一些赏赐。   童贯侍奉着官家:“郎君现在是身陷重围了,您不大发慈悲,去救救他?”   林玄礼不仅不去救人,还有点幸灾乐祸:“都能用身陷重围来形容,难道你要朕自投罗网吗?”   建州知州冷汗都下来了:“官家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听着怎么这样可怕?   童贯笑吟吟的打发他:“太子和魏相公对于用兵有些分歧,官家命他们自行商榷,不要扰动官家的雅兴。”   “噢噢噢,原来如此。”   建州最大的榷场的提辖官,依然是鲁达,人都知道他简在帝心,也知道他将来没有多大升迁的机会,都对他格外敬重——知道他正直慷慨,也真打不过。他又奉诏来见官家。   林玄礼拍拍他的肚子,触手的感觉硬邦邦,虽然看起来是个圆滚滚的肚子,实际上是抗击打效果极强的肌肉。上辈子的偶像,肚子拍起来的手感真好,像橡胶轮胎一样,呜呜呜我的橡胶树到底在哪里。“鲁达,你可真够壮的。”一个身高一米八往上,体重二百斤的壮汉,技巧和速度还都是点满的,不打不打,跨量级了。   鲁达哈哈一笑:“承官家的恩德,榷场里的闲杂琐事很少。”   刚说了没几句话,还没开始交流纹身艺术,就有一群官员来求见。   魏季礼和李纲等人以及各军指挥使和太子据理力争,未分胜负,随即来找官家痛陈利弊:“官家此举有点昏庸无道、肆意妄为。现在还未开开战,胜负未分,官家即便是胜券在握,也应当以谨慎为先”“大宋人丁稀少,还指望太子多生几个子嗣,现在不能倾巢出动。”   “臣认为此举万无一失。”李纲稍微顿了顿:“但此事不在胜负,在于官家对太子言传身教,教殿下以为只要有十足把握,就可以身陷险地。”其实天祚帝也是这么想的,‘能赢’和‘不能冒险’的思想哪一个更重要?   林玄礼几乎被说服了,沉思了一会:“不,太子不是疏忽大意的人。朕要带他去,以后他也要教他的儿孙如何用兵。大宋皇帝只懂得纸上谈兵和异想天开的危害更大,兵多将广,粮草充沛,火器强横无匹,这些能让大宋获胜,但一个笨蛋皇帝会让大宋输。”   话说至此,群臣无话可说。只好干巴巴的说:“大宋顺天应人,官家代代英豪,哪里会是笨蛋呢。”   “这笨蛋一词有些…令人费解。”   “官家忧思太重了,还请宽心。大宋天命所归,历代祖宗福佑……”   林玄礼往后一靠,示意他们闭嘴:“明天出征。左路军进攻大黑寨,右路军进贡白石寨。朕坐镇中军指挥。”   说完之后起身,带着太子和郡主去视察军械。   赵森看起来一副绞尽脑汁、心力交瘁的狼狈样子,辩论累的头疼。   林玄礼一看他这样狼狈,幸灾乐祸:“啊哈哈哈哈哈~被骂惨了吧?”   赵森只想倒在软塌里吃甜食安慰自己,被骂的好惨,强颜欢笑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儿臣虽然不听他们的,也知道他们说得对。”   辽国的信使又到了,顺便送来的《伐金贼檄》,辽国已在今日发动进攻,和约定的一样,到了之后修整一日就开始进攻,一边攻城,一边发表檄文。   檄文中有十条大罪:金贼谋逆;天祚帝死因成谜但肯定和金国脱不了关系;霸占辽国土地;杀害完颜**和完颜***(宗室);攻破抢掠上京;攻破抢掠中京;用战死的完颜阿骨打做文章,诬赖辽国;不仅谋反而且到现在还在抹黑辽国;派遣奸细挑拨辽国君臣关系、挑拨辽宋关系;反复劫掠屠杀边地百姓。   后文省略三百字。大意:辽主即将和宋主一起代表正义惩罚你。   那些庞大的、神秘的攻城器械。除了看起来就复杂的投石机、粗大和更粗大的火炮之外,还有折叠又能延展一倍的长梯、没有底儿的纯铁车厢(人在里面推,也可以配合撞门的器械使用),能升降的箱车,还有三层楼高的望楼,这望楼四四方方,有一丈长,小小的瞭望口能让五个弓箭手在里面对着城墙平射——也很容易被城头上的投石机摧毁。   在这些大型器械面前,显得人很小。   官家又又又一次仔细检查兽筋、榫卯和转盘、棘轮的部分,抱着炮弹仔细摩挲,抹了一手的荤油,有点臭臭的,但没有生锈:“你们俩没见过这些好东西吧?多好啊!一件新鲜的器械,就能减少将士们的伤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6 02:55:55~2021-04-17 03:0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落隔川、曲终人未散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远去的铃铛 12瓶;古道热肠 9瓶;文哥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9章 进攻大黑寨   挨着建州的大黑寨和白石寨,都占据地势,易守难攻,是兵家必争之地。   陈王完颜宗隽镇守大黑寨,名义上是一座寨,其实规格等同于州城,很大,因为在宋金交界处,商队来往频繁,每年光是收城门税和过路税,收入就不菲。白石寨的都统内保效忠于金主,完颜宗隽有意起兵谋反这件事,就是内保禀报上去的。   白石寨内屯兵一万,由都统领兵,大黑寨屯兵只有五千,由副都统领兵,这五千兵马还未必都在城里,通常会有一部分驻扎在城外、山里,方便饮马。   宋军兵分两路进攻,靖康军刘指挥使携三万兵马,围攻大黑寨,太子就换了一套副将的罩袍,穿着现在防御力最强的重甲,跟在刘指挥使身边观看攻城的过程。   林玄礼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忧心忡忡的老父亲,派了童贯跟着太子,命令他控制住太子,要留在城外一里地的位置,看得清楚,也不会被城头上的任何武器偷袭到,还在最大射程之外。即便是这样,在群臣的喋喋不休之下,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紧张。   群臣:“万一……”   “一旦……”   “倘若……”   魏季礼这看官家快要把紧张转化为骂人,还是很凶的那种,立刻训诫群臣:“都住口,在军中休出此等不吉之言。”   林玄礼大骂道:“你也知道这是不吉之言?方才怎么不说呢?因噎废食一样不可取!我此举不全靠上天庇佑,但你你们摸着良心实话实说,他娘的哪有那么多万一假如或许说不准?知己知彼,又在安全的范围之内,焉有危险?畏首畏尾才是危险。太子,国之储君,老子把他当心肝宝贝养大的,能让他有性命之忧吗?!怕个屁!都让他去打人最少的大黑寨了,又不是像朕一样冲杀在前!   你们一个个就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就没想到大宋的江山社稷,将来都托付在他手中,我如此好武,倘若森儿没见过尸横遍野,不知道士卒百姓的艰辛,只看到开疆扩土建功立业的美名,将来穷兵黩武怎么办?你们又要在背地里碎碎叨叨,说是我把他教坏了!史官,记下来,若是大宋的子孙后代有那么个穷兵黩武、不怜惜百姓的官家,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拦着官家不许出宫,不许见识疾苦,让他们用兵而不知兵导致的。别他娘的都往我头上扣。”   “臣等死罪。”群臣赶紧附身请罪,这次是真把官家惹急眼了,不好办。不对眼神也知道互相在想什么,原来官家也知道他和穷兵黩武仅一步之遥,官家现在还算控制住了分寸,只恐将来不能。   史官运笔如飞,把原话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   …   赵森虽然没吃过罐头,现在却体会到什么是罐头了。三十斤重甲穿在身上,外加一件雪白的罩袍,再加上镀银的凤翅盔,倒是显得他白里透红又水汪汪的小脸十分英俊可爱,引人注目,不晓得他身份的普通士兵都怀疑这就是传说中的郡主。   东北特有的灿烂阳光当空照着,温暖又明亮,炙热的空气随风盘旋,太子感觉自己还没到达城下,铠甲里的衣裳都要湿透了,白里透红的脸色是热的,而水汪汪的脸上也是因为汗珠。看指挥使左右的其他副将,包括童贯在内,竟然都是安之若素,不觉得有什么难过。跟随在后面的士兵们更是艰辛,不仅穿着铠甲,背着武器,还牵着驴、在上坡时一起发力推动沉重的战车。   一切停留在书本上的、对士卒的怜悯、对用兵的慎重都变得具象化,才真正明白什么事烈日炎炎似火烧。   行军路上避开了几个榷场,竟出乎意料的好运,未被金兵发现,有几个金国流民被抓住之后,当场倒戈。越过国境线的时候,看对面类似于烽火台的岗哨有几个兵丁探头探脑,三万人行动的动静太大,一里地以外都能感觉到大地震动。还没等大军靠近,金兵赶紧放弃这个据点,一把火点燃了屋子,跳上马匹拼命打马回去报信。   副将给太子解释道:“郎君,他那个地方能把道路两边都看清楚,又是烽火台,没法悄悄摸过去进攻。”   赵森远眺眼前的山,还算补上高山:“大宋的边城为什么会遭遇突然袭击?”难道我们没设这种小瞭望点?   副将答道:“看地势。平原上没法在山上设卡远眺。抵着外国的城寨也不用设点。大军现在距离大黑山大黑寨只有五里地,他们应对仓促,上奏金国朝廷时也会说这是突然袭击。”   太子微微有点懊恼,他想起自己学过这些答案,只是热的有点发蒙,也有些紧张,没想起来。   看到路旁零星的百姓本来好好的蹲在地里,一看大军压境,跳起来飞一样的往城池里狂奔,等他们跑到的时候,城门刚刚关闭,士兵们正慌乱又不知所措的在城头跑来跑去,毫无经验的准备‘被攻城’时应该用的东西。   金国成立的时间尚短,还没积攒多少守城的经验,只有以前的传承。   大黑寨这里虽然有水源,但河流距离有点远,没修护城河。   “擂鼓!上!”刘指挥使早已安排好了进攻策略,现在不用再重复,各营指挥使带着麾下五百人,推动战车,在将领的指挥下擂响战鼓,发动进攻。对于这耸立在两山之间平原上的要塞城池,当然是三万兵马,分做四路围困整个城池。   三万人在原野上拉开距离,看起来足有五万之众。   巨大的攻城器械在士兵的裹挟中上前,缓缓逼近城池。   金国副都统建海惊怒交加的冲到城头上时,就看到远方像一群蚂蚁搬运着巨大的甲虫一样,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四十辆投石车,望楼车十个,被士兵们扛着、搁在车上推着的云梯不计其数,两人合抱的撞城车,还有那些藏在花里胡哨、五彩缤纷的狮子立牌背后的大火炮。   在大宋官兵看来,这就好比元宵节的花灯游街,越大越漂亮,叫人喜欢。而在金国士兵眼中,这些见所未见的大型攻城设备,无异于盂兰盆节时张牙舞爪的恶鬼游街。   驴车上放着巨大的战鼓,赤膊大汉两人一组,穿着红裤子,其中一个甩着臂膀开始敲响战鼓,这战鼓一响,就要一直敲到将军下令收兵为止,他们会轮番击鼓,保证战鼓声不绝。   宋军竟然前来攻城,而金国竟未能提前收到消息。   “宋朝为何前来进攻!?做好防御准备。”   建海更希望这是什么误会,担心显然不可能:“你,你五十人,带着我儿子冲杀出去,给朝廷报信。”   大鼓声的声音低沉有力,惊天动地,两里地之内都清晰可闻,城池四面此起彼伏的擂响战鼓,鼓声连成一片,如阴云般笼罩在整个城池上方。   宋军士兵高呼着:“冲啊!”   “杀进城去!”   “官家在等我们的喜讯!”训练有素的冲向城池,金国守城的经验不多,这些老兵们攻城的经验倒是很丰富,而且每次攻下城池都能收获许多。   箱车停在城池一百步外,只要不被城上的投石机击中,就能安然无恙。两个视力最好的士兵攥着望远镜进了小箱里,车下的四个士兵拉动绳索,把箱子通过滑轮吊到六丈高的高空,他在瞭望口仔细观看城头上的布置。   另一边的宋军已经对城池开火,火炮瞄准着,毫不留情的掀开了房顶的一角,房顶的瓦和木料半天飞,打的城头上的金国军队头盔当当响。另外两门火炮则瞄准了城门,经过一番还算精密的计算和校准之后,第三炮终于打在城门上。   厚实的夯土城墙吃几发火炮只是焦黑,没有炸出坑来,这种特殊的混凝土发挥了令人安心的作用。粗大硬木包铁的城门同样难以轰破,也难以点燃,只有一个好处,火炮轰炸城墙时城头上感受的震动不大,但轰炸到城门时,会在铁皮上打出巨大的声响,制造出一番可怕的晃动。   在城门洞里、城门后防御的士兵们会惊恐万分。看不见城外的情况,只能听到霹雳手段,结合到边关那些关于火器的传说——听见声音的人如果命数没到会被震死——或许声音都能吓死人。   箱车上的士兵仔仔细细的等了一会,写了纸条搁在布袋里,布袋松松的系在麻绳上,滑下去,消息送下去:城头上没有床弩、神臂弩,也没有火器。有效的远程攻击手段只有投石机和弓箭。   探马飞快的把这消息送到指挥使眼前,指挥使又把消息送抵中军,面呈官家。   “大黑寨里没有火器。”张指挥使微微有些高兴:“或许是粘罕所制造的火器还不足以布置在所有的边城,或许是金庭忌惮完颜宗隽,不许他持有火器。”   刘指挥使道:“也有传言称,完颜宗隽认为火器属于歪门邪道,他笃信快马快箭。”   但这是个好消息,二人相视一笑。   赵森有些不安的看着从前线运下来的十几名士兵,现在还占据上风,就有人受伤如此严重,一旦不占据上风那得是怎样的场景。他默默的懊悔,以前看过明正典刑,看过枭首、吊死和几百刀的剐刑,就以为自己见多识广,对什么血腥场面不屑一顾,还想过和叔叔一样亲自上阵冲杀。没想过本国士兵受伤时如此令人痛惜。   士兵们中了箭/倒霉的被砸断了腿,一路哀叫着被战友连拖带拽的弄下来。军中医官就在指挥使身边等候病患,运送过程中被太子看的一清二楚。   刘指挥使对现在的战损比非常满意,谈笑自若:“兵贵神速。郎君可知,如果金人足够聪明,他们就会用城中的砖石土木把整个城门洞填满。”   但我看他们好像不是很聪明。   张指挥使信心满满:“我和你打赌,今日日落之前,这座城池就会被攻下。”   赵森本来在微服学习,安安静静的眺望远方有条不紊发起的攻城,身边不远处开始取水做饭的伙夫营传来一阵阵食物的味道,算不上香气,俗话说萝卜快了不洗泥,军中的伙食能做到量大管饱就够了。“指挥使,何以见得?”   一旁的都虞侯笑道:“张指挥使说得对。”   张指挥使微微侧身以示恭敬,也不敢做的太明显:“郎君请看,城头上到现在乱成一团,只有弓箭手反击,连勾镰枪和铁火床都没有,这座城中百姓不过五万,守军应该在四千人左右,虽然以数千之众守城三四个月的奇迹有一些,呵呵。”   新型的云梯车非常漂亮,实用,经过反复测试和在大宋的城池上实地模拟,这辆车的重心居中,不用再扛着□□跑过去,可以直接把车抵到城墙下,□□就会搭在城墙边,让城上防备云梯的长叉、镰刀都推不开云梯。让城头上的守军目瞪口呆,吓得使劲乱推,甚至把车推的往后退了一点。城下的宋军赶忙拿出准备好的刹车,一种三角形的巨大木块,垫在车轮后面,卡住这辆车。   但滚木礌石依然有用,宋兵踩着云梯车往大黑寨的城头上冲,左手持盾右手持斧。   距离太近,城头上投掷的大石头直接把他砸了下去。   人落在地上砸起一片尘土,勉强爬起来缓了缓,还活着,准备再冲一次。   城门每隔一分钟就被轰炸一次,城门楼也被轰掉了两个角,还继续,也有一些打歪了落空的火炮直接炸到城内,吓得百姓们哭爹喊娘。   城墙上往下抛掷的滚木礌石和火球不多,弓箭射在宋兵的盾牌上,致伤但不致死。   士兵们不全靠血肉之躯往上冲,一部分人结成盾阵,抵达城下,开始挖土。云梯车搭在城头上,已经开始短兵相接。   火炮因为过热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恰当此时,那些只有车顶没有车底的大铁车下面,组装好了撞城车,士兵们安安全全的躲在车里,往前跑动,凭借惯性让安装有铁头的巨大木桩冲撞在城门上。   城头上丢下的滚木礌石砸在铁车顶上,发出巨大的声音,震耳欲聋,听起来极其恐怖,好像马上就要砸穿,但在车里的人看得见车顶安然无恙,心下想着下次一定弄团棉花堵住耳朵,一边双手推着撞城车,努力向前冲击。   城头上又是一轮滚木礌石。   金军的副都统建海惊恐的高呼:“往下砸!使劲砸!这么大一个铁壳子不会太厚,砸扁他们,砸死他们。”   城里似乎拆了一间房子,把砖瓦房梁都对着组合起来的撞城车扔了下来。把铁车厢的顶端砸的坑坑洼洼,有点干瘪凹陷,但在砸毁这辆车之前,这些木料和砖石起到了另一个作用。   路障。   堆积起来的砖头和粗大的木料横在路上,挡住车无法前进。   后方的营指挥注意到这一点,打出旗号叫他们回来。正好火炮降温到了合适的状态,可以继续用大炮来轰炸城头。   撞城车也可以拿出去,士兵们可以再推着独轮小车,在铁车的庇护下,上前去清理路障。或许把手伸到外面会被城头上的弓箭手攻击,但他们有镰刀、耙子、可以把东西勾进来。   行军路上,铁顶车和撞城车都是用驴来牵拉的。   但在这噪音太大,战鼓、城上城下的呐喊、惨叫、从城头上跌落的金国士兵、砸下来的滚木礌石发出巨大声响的环境下,什么牲口都扛不住,只有人才行。   赵森看着伤兵时不时的从前线运了回来,攻城的军队也轮换回来吃了一顿饭,再继续进攻。   幸而指挥使不去吃饭,还坚守在阵地中央,指挥军队进攻。太子也不去吃饭,坚持留在这里观察情况。童贯一个人提起精神,提心吊胆的关注着左右,吃了两块糕干打发自己。   攻城守城的战役进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在进攻比较薄弱的城墙角处,有一个吊篮垂了下来,两个人坐在大筐里,挥舞着代表使者的旌节高声大叫:“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使者就被宋军捉起来,一直送到指挥使眼前。   金国使者满脸尘土,再加上哭了一哭,胖脸看起来像个大花猫。到了旌旗猎猎、被众将簇拥的指挥使眼前,站直了身子怒问:“宋朝上国为何无缘无故兴兵进攻金朝边城,金朝有何罪,令宋朝如此绝情,出兵征讨?七年前是在宋主的见证下,辽金两国签订盟约,在那之后,辽国屡次侵犯,宋主不发一言,到现在更是与辽国沆瀣一气,一同来犯。难道宋主与我主签订的盟约,毫无意义吗?宋朝的威信何在,信义何在?”   刘指挥使看他如此义正辞严,暗暗点头:“好,问得好,我大宋神兵天降,以有道伐无道,自然是你们有罪在先,我主问罪在后。事到如今,大军兵临城下,金廷还敢装聋作哑,在这里掩耳盗铃。元帅就在后方,送到中军去。诸位以为如何?”   众将一起点头:“正该如此。”   “本该如此。”   刘指挥使问:“你是什么人?”   金国使者,这个胖子怒道:“回乡探亲的金朝状元郎,翰林庶吉士,朝散大夫,副都统建海族弟,佛奴。”   “翰林庶吉士为什么在边城?”   胖子气的差点吹胡子瞪眼:“刚中了状元郎,尚未授官,衣锦还乡就遇到这腌臜事!亏得你们号称礼乐之乡,对金国说什么礼乐教化,原来也做这种偷袭的事。”   使者被搁在马背上,指挥使点了一个武功高强、心思细密的校尉,带着四十骑兵持强弓劲弩护送,保准让他跑不了。官家御驾亲征的消息要不要泄露,自然是官家说的算,先把使者送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算解开了!好家伙,思考的时间都不算在内,就得当一个无情的码字机器,哒哒哒。明早上肯定能准时更新……写出来啦!!原先也用,但是没用这个时间+字数的双重锁定,单独锁定字数。   感谢在2021-04-17 03:08:45~2021-04-18 22:0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未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湘君 60瓶;甘蔗 30瓶;冥姬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0章 攻破大黑寨(虫)   宋军已经攻上城头,云梯车和云梯搭配着使用,在大黑寨城头上有十多个宋军奋勇杀敌,勇不可当的扩大了包围圈,让后面的宋军源源不断的攀上城头,继续占领金国的城头。   投下的滚木礌石只能挡住撞城车的前进,又被逐渐清理了部分,甚至在清理过后又被堂而皇之的送到大宋的投石机旁边,再扔回城头上。   这些路障挡不住好整以暇、左炮、又炮、轰个不停的火炮。   门闩被震裂,铁皮被炸穿、厚实的硬木木料也岌岌可危,链接城门的合页作为薄弱处,都被轰断,城门轰然倒下的瞬间,城头上下的两国将士都惊呆了。   旦城门倒下,攻城守城的胜负就见了分晓,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废话。   宋军正狂喜的在前面营指挥使的带领下,冲进大黑寨里,金银近在咫尺。   宋军军纪严明,可以抢掠敌国百姓,尽量别屠城,也不要煎银,毕竟钱财乃是身外之物,那就拿了,不耽误大宋的仁义之名。   “指挥使!攻破了!!城池攻破了!!”   刘指挥使大喜:“好快!开他们大黑寨的府库,重赏三军!”   “多谢指挥使!”   “指挥使调度有方!”   刘指挥使欣然的谦逊道:“此乃官家的圣德庇佑。快去禀报元帅!快!”   张指挥使大笑:“哈哈哈!大宋神勇无敌,所向披靡!嗯?小心?!西边怎么会有烟尘?”西边是辽国方向,但在这里还是大宋的区域啊。   午后的气候比早上更热,赵森也不敢卸甲、不敢摘下头盔,只能用手顶着凤翅盔,让微风尽量在头盔中穿梭,带来丝丝凉爽。   童贯多识趣,和他的侍卫田黄鸟左右,悄悄给他的袖口、领口扇风,制造点铠甲内的风循环,试图让他凉爽点点。三人起循着张指挥使所注意的方向看过去,是烟尘暴腾,似乎有兵马奔驰。   两指挥使齐声高呼:“御敌!调转方向,朝西御敌!”   俩人都明白这只兵马是从哪儿来的,这就是大黑寨里应有的五千驻军中,未再城里的千多人。   俩指挥使其实是人负责攻两面城墙,现在短促的交流了下,十多个营指挥使的名字流水似的吩咐下去,攻城的继续攻城,直到打破四面城门、控制住城中的局势为止。另外十个营就地准备御敌,以车辆组成防御阵地,按照计划准备好切。三千轻甲骑兵立刻奉命上前应战。   时间紧促,那千起兵已经开始冲锋,攻击宋军的侧翼,幸好之前已经对假想敌做了准备,原地调转□□长矛、大斧的枪口。   童贯有些紧张:“郎君先回去吧,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别让家大人操心。”   赵森坚决的摆手:“我不回去。我和刘指挥使同进退。三万大军,对面不过千余人,有何可怕。我也是弓马娴熟,能逐鹿虎的人。你们也做好准备。”他确实打猎时干掉过老虎,就是老虎差点被射成刺猬。现在握住了自己马鞍上挂着的弓,摸了摸箭囊里满满的袋箭。   童贯和田黄鸟只好各自收起香喷喷的垂金小扇,拿起自己惯用的武器,准备死死保护好郎君,绝不让他亲自上阵冲杀。   攻城时骑兵没有用,骑兵们就坐在自己的马旁,抱着刀,三五成群的闲聊,更无聊点的偷马饲料里的黑豆黄豆吃,聪明点的闭着眼睛下盲棋。传令兵飞马来声令下:“西边有骑兵偷袭,骑兵营前往迎敌!”   三千轻骑兵在刹那间各自跳到自己的马背上,弓和箭、狼牙棒和斧头都准备好了。   不需声废话,冲向西边。   ……   林玄礼骂完人,吃完中午饭,左右看看,童贯不在这儿,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   就在帐篷里盘着交趾黄檀的阴阳镯,阴阳镯乃是道家法器,也是种可以代替念珠、修心表法的器物,造型很简单,是两个手镯套在起,从整块木料里刻出套在起的镯子,在刻上南斗神咒南斗六星、北斗神咒北斗七星,即可。现在他盘的阴阳镯是王繁英在出行时塞过来的,挺大个儿,王繁英能拿着当手镯用,他的手略大了点,差点就能塞进去。   双环扒拉着,循环往复,能直里外互相套着旋转下去,无休止的旋转。   华梅和其他内侍就和没舌头样不会说话,高蜜又在给海军带路指挥,官家把靴子蹬,盘膝坐在交椅里,双手盘玩着阴阳镯,装作参禅打坐。   校尉进营下马,使者留在营门处被看管起来,校尉单独进门,来到大帐门口:“启禀官家,金国派遣使者求见。”   林玄礼问:“什么官职,敢来朕眼前自称使者?”   “启禀官家,来人自称是新科状元郎,翰林庶吉士,朝散大夫,副都统建海族弟,佛奴。是副都统建海派来的使者,不是金朝派来的使者。”   林玄礼微微颔首:“我想金朝也不能派这么个小官来见我。带进来吧,有趣,他兄弟俩都要落在朕手里了。”   金国使者佛奴进门,抬头看见中军宝帐中间的交椅上盘膝坐着的中年男子,满腔愤怒窒了瞬,随即浑身发冷,如坠冰窟,官家御驾亲征的事如此机密,中军宝帐外没设黄罗伞盖,旗号上只标明是赵元帅,自己撞破了如此机密,想必要被杀了灭口。这位赵官家贯喜欢改名换姓,微服参军,想不到到了中年还是这样的兴趣,点都没沉稳。   “赵官家?”   林玄礼:“嗯?”   佛奴严肃的质问:“赵官家!赵佶!你竟然御驾亲征!我今日来见你,没打算活着回去。”   在旁陪着官家发呆的中书舍人大怒:“无礼狂徒!竟敢直呼官家名讳!”   林玄礼差点没反应过来,哦吼是我的名讳,心里叫自己礼子,别人的称呼都是官家,名字的用处真不大。“让他说。”   佛奴大骂道:“你这背信弃义、违背前盟,自食其言的暴君!你凭什么来攻我金国?自从大金建国以来,何曾对你无礼?至多了误杀了几个边境百姓、士兵,都已经派人致歉致哀,送了吊唁的丧仪过去,也不值得为此兴兵。除此之外,金国侍宋朝如父兄,闲来时也曾遣使贡礼,这次兴无名之兵,为的是什么?”   林玄礼微微挑眉:“把檄文读给他听。”   中书舍人道:“遵旨。”就把《讨金国檄·大宋版》高声宣读了遍,檄文中说的清清楚楚,盗窃火器,派遣奸细挑拨宋主和太子的亲密关系,造谣太子的血统,造谣生事,诱拐宋朝火器营中的工匠。凡此种种大罪,用心险恶,令宋主不能忍耐,故而兴兵征讨。   佛奴觉得很可信,丞相粘罕此人做事狠辣,又善于结党,皇叔吴乞买常常说此人有许多严重的大问题,丞相很有可能做出这些事。倘若被宋朝发现,前来进攻讨要个说法,也很合理。不由得感到有些理亏:“证据确凿吗?难道抓住的奸细,承认是金国派去的?”   副将在旁边呵斥道:“证据确凿,将来必会摆到金主面前,叫他忏悔。你届臣子,微不足道,并非国使,怎敢在官家眼前大放厥词,还不快快请罪。”   佛奴破罐子破摔,直接问:“莫非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金国日渐强盛,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心效忠朝廷。”你们觉得忍不了吧。   林玄礼冷笑声:“拉下去,关起来,等金朝正经派了使者,来与我交涉,再让人领回去…”   营帐外又传来急报的声音:“报——大捷!官家大捷!大黑寨已破!”   林玄礼的心情略微好了点,矜持的点了点头:“很好,非常好。”   这不正规的金国使者就在目瞪口呆中,被禁卫亲兵抓着双臂拉下去,关在准备好的木笼囚车里。   官家和赶过来的官员们笑谈:“朕知道以有心算无心,攻破他们的城池不难,没想到会这么快。晚饭时还来得及喝小杯庆功酒呢。朕在用兵时不喝酒,李纲,你到时候替朕满饮杯。”   李纲立刻道:“遵命,臣幸甚。”   官员们左右看看,个个若有所思的道贺:“恭喜官家。”   “恭贺官家。”   “官家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真是个好兆头啊。”   “官家,听说金使前来,请问使者何在?”我们还没和他唇枪舌剑呢,人怎么就不见了?   “金使难道被官家拉出去斩了吗?”   林玄礼把阴阳圈往袖子里塞,随意的戏谑道:“个副都统派来的使者,算什么国使。等把他哥哥抓过来,关在起,叫他们相亲相爱。那厮还问我,是不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还用问么。这是自然啊!”   秦御史被官家间歇性的胡说八道弄无语了,他自己心里怀疑,可能是之前对官家说太子亲自督战的事时,有些过于危言耸听,官家怒之下故意吓唬大伙,也只能忍了:“官家,倘若是卧榻之侧,宋辽之间关系亲密又做何解?”   “宋辽不样,在起睡了百多年了,眼瞅着快百五十年了,早就习惯了。”林玄礼说完之后,觉得这话太过精妙,是名垂青史的那种段子,虽然色了点,但是不低俗:“等辽国正式派使者来质问我时,你们都不许用这句作答,给我留着用。”   小郡主实在是没绷住,在其他人低头掩饰笑意时,她捂着嘴笑出声。   官家对自己的幽默很满意:“哈哈哈哈哈。”   众官员想想这应当是兄弟抵足而眠,异性兄弟也是兄弟,没问题,非常合理。哥俩睡的好好的,金国非要加入,这多不好啊。但是,哈哈哈。   三万人足够应付大黑寨周围发生的任何问题,官家无意再调动更多的人马,中军兵马稳如泰山,就等刘指挥使送来更详尽的汇报,再进行移动,以及其他安排。   ……   赵森左手攥紧了弓,右手有意的搭在箭袋上,随时都能抽出来几只扣在手里。这才安心听从刘指挥使的建议,骑在马上看着那千多骑兵,暴土扬尘的对着指挥使、大旗所在的位置冲锋过来。   刘指挥使依旧拈须微笑:“想不到啊,城中的副都统虽然没能聪明到用砖石堆砌城门洞,城外这番将倒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这千多人去救城池,倒是杯水车薪,来攻击我,到有可能调动围困四城的人马,前来援救。”   张指挥使看着太子粉嘟嘟脸颊上的汗水,这汗水直都在涌出,只是刚刚殿下直在擦,现在顾不上擦汗,看起来似乎很紧张。他也不敢安慰太子,叫他别紧张,太子怎么会承认他紧张呢。含笑道:“刘兄,我赌他们冲不到你我眼前百步之内。”   刘指挥使也紧张,要是自己单独带兵,什么情况都不值提,可是太子就在自己身边!根本没体会到好朋友的心声。“我赌官家如果听说你在这戒赌的军中,带队和我赌,定会严惩与你。”   张指挥使:“……”   童贯掏出手帕给太子擦擦汗:“郎君,这么热吗?”   赵森羡慕的看了眼他的锁子甲,锁子甲看起来透风,还轻便,自己穿的是二十多斤重的板甲,现在感觉快要中暑,脑袋也重,身上也沉,有些怀疑叔叔命令自己穿上这套铠甲,不只是为了安全,也是小惩。“现在还好,倘若是伏天穿这身,定会中暑。”   都虞侯在旁边低声给太子解说:“金国这些拐子马(侧翼轻骑兵),也就是打辽国的时候厉害点,对大宋而言不值提。如今宁夏马场年年供应好马,边关也见缝插针,养了许多好马,马政筹备的好极了。”   三千大宋骑兵训练有素,冲过去迎敌时在纵马狂奔中调整好距离和状态,长柄的骨朵、长柄狼牙棒、长柄斧头抡圆了,能破切重甲。   骑兵们两两组,每组之间拉开距离,后面的骑兵则有意在缝隙后,预备着为前排拾遗补缺。   旁边的步兵并未闲着,连滚带爬的聚成团便于骑兵躲避、或是闪开让路之后,纷纷坐在地上用脚给神臂弩上弦,瞄准金国骑兵轮乱射,神臂弩能破甲。   三、四种语言的撕喊吼骂,镔铁相击的清脆声响,神臂弩划破长空的飒飒风声。   这些声音都被用女真话、渤海话、契丹话、汉话轮番高喊:“大黑寨破了!!兄弟们投降吧!”的尖锐喊声覆盖了。   金兵以为只是围困,还没有城破,听这话,不由得心生退意。   在杀了六百金兵之后,剩下的千二百金兵下马投降。   大黑寨的四面城门都被攻破,副都统建海自杀殉国没成功,其他人也都被抓住了。   城中陈王的家眷,王妃嫔妾、儿女,全都成了阶下囚,陈王府和都统府中的金银财帛,都由着宋军将士们瓜分了。   今夜尚未攻破白石寨。   官家并未催促他们,只是迁移中军,在大黑寨城内,陈王府邸中,为两位指挥使庆功。“森儿可以喝杯酒压压惊。”   赵森全程没机会拉弓放箭,金军冲的最近的个,距离他还有百三十步,虽然是看的还算清楚,但立刻就被人锤破的头盔和颅骨,来不及动手。他大声说:“叔叔,儿臣并未受惊,只是铠甲穿着太热,想讨杯藿香正气酒喝。”我没有吓得满脸是汗,我真是热的!! 第231章 宫人红袖泣   赵森很担心自己的脸红和太多的汗水会引发群臣们的议论,或是叔父对自己的轻视、不满。在传闻中叔父第一次上战场时,站在金明寨的城头上,似乎早就知道金明寨会成为西夏太后出征的主要目标,叔父他镇定自若的和两千多士兵,一起被敌人三十多万军队团团围困,又毫不畏惧。到现在西夏边关上还流传着官家的传说,瘸子们个个都号称是被赵官家亲手射伤的。自己未发一箭,还出了许多汗——真的是热的。   林玄礼忙于在宴会上嘉许将领,安抚今天被骂过的官员们,快乐的啃了一根羊腿,再接见一下被俘虏之后果断投降的金国官员。   “官家,完颜宗隽的家眷都在此地。官家是否…见一见?”   林玄礼随口道:“带上来我瞧瞧。”   带上来的完颜宗隽妃妾长相平平,带上来的子女中有几个灰头土脸,有几个似乎被人稍稍打扮过,涂脂抹粉,年纪也都不大。   这是王妃把别的妾所生的孩子打扮起来,推出来给自己的亲生儿女当挡箭牌:“赵官家,罪妾这几个孩子,颇有几分姿色,愿侍奉官家,求得庇护。”   林玄礼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几个年龄从10~16岁的完颜家的女孩子,以及同龄的男孩子,好么,看她们这几分姿色,还有没长大的样子,抛开犯法的问题不提,都不如这完颜宗隽的王妃,王妃三十岁左右,就是东北女人普遍的长相,有肉感,又有点凶,保养的还不错,从脸上就能看出几分精明强干,貌似更诱人,基本上符合官家的口味。一定是很带劲的。   官员们自然是都懂,露出了轻蔑的微笑,心说:我们官家虽然不修口德,但修心不修口,在这方面是极其洁身自好的。   梁红玉还沉浸在方才进城时看到的尸体,残破的城楼,弥漫的硝烟,还有染血的街道和道路两旁惊恐跪地的百姓,眼前这一幕才补全了战争时的群像:箭入昭阳殿,笳吟细柳营。宫人红袖泣,王子白衣行。   林玄礼已经凭借自制力控制了这么多年,那些可爱的美人和宫女姐姐都没能扰动他的心,更别提一个俘虏。“用不着,朕出兵在外时虽然不斋戒,也不近酒色。带下去,你们可以住在王府里,将来最多被贬为庶民。”   王妃不动声色的谢恩:“多谢官家宽容庇佑。”   耶律贺赞许道:“官家真乃尧舜在世。”   大宋官员们不这么认为,但纷纷发言赞同。   有一个年纪更轻的男孩子,十六七岁的样子,怒冲冲,视死如归:“赵官家,如果是短兵相接,摔跤,你赢不了我。偷袭算什么好汉!”   耶律贺坐的位置就在魏丞相下首,距离官家很近,大声的叹气:“这厮真是自寻死路。难道活着不好吗?”   林玄礼觉得有意思多了:“哈哈哈哈嗝儿~小鸡崽子一样的身量,还敢在我眼前叫嚣。”就像鲁提辖能从体重上碾压我一样,我也能从体重和力量上碾压你。不过官员们看起来快要高血压了,算了算了,找点勤劳踏实的官员不容易,别把他们刺激死了。   “带下去,将来看我心情决定是否…让他求仁得仁。”   殿内安静了一瞬间,几乎能听见官员们松了口气的声音,他们吐气吐的太整齐了。   林玄礼翻了个白眼:“你们以为朕会和他肉搏吗?他也配?”万一弄点石灰、短刀、毒*药什么的要害我怎么办。就算是搜身,他咬我一口怎么办,我怕狂犬病。贾岱玉现在研究青蒿素是啥也没研究出来啊,给的答案居然是榨汁多喝……指望他研究疫苗不可能的,别人更没指望。   等到夜里,才能抽空安抚一下赵森心理状况,看太子一脸的‘我不想谈心’:“森儿,你觉得怎么样?难受吗?看你晚上好像没吃多少。”   赵森冷静的说:“儿臣今日才看到什么叫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以前只知道三五百人站在眼前,很是不少,没想到他们连人带马被杀死之后,看起来也那么多。”摊开放在地上真的很多,摞起来堆叠时也很高。   林玄礼给他一个胖乎乎的抱抱,强行抱到怀里:“我听童贯说你全程目不斜视,还踊跃备战,这很好,朕很满意。”   赵森挣扎出去:“叔叔当年,站在金明寨城头时,勇猛无畏,安之若素。儿臣差得远。”   林玄礼想了想自己当年,嘛,其实心里也骂骂咧咧想自己这运气神了,也想过死亡,想过和六哥的分离,甚至因为紧张想了许多应该出现在□□上的内容,貌似还说出口了,后来童贯和高蜜还恩威并施的要挟了许多人。   “傻孩子,你还没见过金明寨,金明寨比这大黑寨的城墙更高更厚,质量结实可靠,防御的效果更强。我在城头上,射杀城下的人,那多安全。你是在平地上骑着马,等对面的骑兵冲着你冲锋,眼前一马平川,一点屏障都没有。”   ……   次日,早上一家三口正在吃饭,依旧算是美味。   林玄礼愉快的吃卤蛋,是从京城带出来的卤汁,味道完全一样:“红玉,你这两日在想什么?是不是吓着了?现在沿途的风景也看了,你若想回京,可以回去。”但是我的小女神不会这么柔弱吧。   梁红玉想说自己真想从军,但这又不可能实现,官家什么都能给我,唯独这个不行……或许官家也会同意,但朝臣们又要红了眼,拼命反对。   何必用我的一时心中激荡,坏了官家的英名呢。只是没忍住,幽幽的叹了口气。   赵森吃光了卤肉,对东北风味的糖蒜有点喜欢,咔嚓咔嚓吃了几颗:“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这诗上一句是唯闻女叹息。   梁红玉:“阿爷有大儿,木兰有长兄。”轮不到我。   林玄礼吭哧吭哧的笑了,扒拉着拌面:“小宝,你别得意,军中有传言称,说小郡主穿了甲胄,和老刘一起督战。人人都夸小郡主真是如花似玉。”   梁红玉:“哈哈哈哈哈。咳。”   赵森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默默下巴上若有似无的胡子茬:“唉…我就是胡子少了点,再过些年长长点就好了。”   林玄礼摸摸自己的下巴:“你爹的胡须也不多。”   童贯在旁侍奉,陪笑道:“官家,郎君,这自古以来,那令人神异的美男子,谁不夸一句貌若好女,这算不上非议,反而是对郎君的美誉。官家您当年以英俊美貌而闻名,您的画像还在各地流动呢。昨日那金国的状元佛奴都招了,他是见过您的画像,才能一眼就认出来。嗨,我还以为他是眼神好,认得天上天下再也没有官家这样的雄主,原来是凭借画像。”   刚一吃完早饭,群臣都来求见。“什么事?”   李纲带头发问请教官家:“官家御驾亲征,坐镇中军,是留在大黑寨中,比两路军落后两日的行程,还是打算一直留在大黑寨中坐镇指挥?或是移到白石寨中?”   众官员都要问这个问题,倘若官家在中军中,和左右两军一起前进,消息固然灵通,但距离大宋境内比较远,和国内的消息又不灵通了。倘若不一起前进,那要保持一个怎样的距离分寸呢?官家要以稳定为主,不可能每攻克一座城寨,官家就移动一次,那样出征在外的军队、大宋境内的奏折都不便投递。   林玄礼道:“朕与中军留在大黑寨中。等再下几城,再移驾过去。”   官员们松了口气,这样安全。又请示道:“关于攻下的城池该如何处置,臣草拟了一份奏折,请官家过目。”   宋军对这拿下的城池要造成一些破坏,尺度把握在‘就算辽兵重新关上门也没法守城’和‘如果官家占领了这片土地,并拿出自唐朝以来的证据开始长期统治也不会影响民心’的分寸之间。因为靠近边关,就不能像普通的城池那样纵火焚城,把一座城池除了城墙之外的其他地方全都夷为平地。   烧毁城楼、拆毁城门,把城里的所有的马匹和驴子席卷一空,运输抢来的金银珠宝和布帛往建州而去。   “有些百姓盼着官家,如旱苗盼春雨,如今终于盼来了,个个喜不自胜,想要从军为官家效劳,请官家示下。”   “现在抓获的金国副都统名叫内保的,还有他的弟弟,该如何处置,是让他给金主带去檄文,还是扣留?”   每个问题引发一轮探讨。最后一个问题议论的最为激烈,现在金主差不多快要收到被两路进攻的消息,再藏着掖着也没有意,不如坦坦荡荡的放归俘虏,送檄文过去。   “臣以为不应该送回内保,他知晓大宋的军力部署,又知晓官家领兵亲征。若放他回去报信,虽然算不上纵虎归山,却无法隐瞒御驾亲征的事。”   “臣以为应该放内保回去,他身为副都统,监管一座城池,在大黑寨在金人口中,似乎是固若金汤,能在一日之内为宋国攻破……此人必会遭受怀疑。完颜宗隽死到临头,内保也难逃一死。”   “臣以为应该放内保之弟佛奴回去报信,此人毕竟是新科状元回乡探亲,倒比副都统一介武夫要尊贵些。”   林玄礼挑眉:“金朝也重文抑武吗?”   群臣停滞了一瞬间,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探讨。   “大黑寨中的首富贾祥,城池一攻破就投降了,主动开了仓库任军队拿取,他也有意报效大宋,让儿子参军带路,官家,我们该如何待他?作为投降的表率封个郎官么?”   “封做员外郎。他倒不怕大宋撤军之后,金人对他秋后算账?”   上午军队按计划继续进发,下午时收到另一支军队攻破白石寨的消息,还把那边的都统建海也给送了过来。   此后数日,派出去的军队兵分两路互相策应,距离不太远的向前进攻。三日之后抵达了下一座城寨,回报到官家眼前的消息是,这座城寨做了充分的准备,要想攻克需要费一番功夫。   大黑寨中有些愿意投靠宋朝的汉人、渤海人都被整编入番兵范围内,并在脸上和耳朵上黥面,不仅是断绝他们的后路,更能防备宋军中有人杀他们冒功。   军中的纹身师傅加班加点差点写错字。   想要趁机逃到辽国的契丹奴隶也被放走了。金国因为百废待兴,赋税和劳役高于宋辽两国,没有土地的百姓只奔着轻赋税薄徭役的地方讨生活。官员们负责指挥这些事。   官家则每天批阅奏折,练习盘龙棍,摔跤,看太子和人摔跤,目送太子带队出城打猎,搞搞烧烤晚会。   耶律贺每日只管跟着宋朝皇帝,别的什么事都不过问。   童贯建议道:“官家若觉得无聊,可以叫的首富贾祥进来说说话,此人走南闯北,去过数次汴梁城,和厚土商行也有些交情。”   “叫他来。”林玄礼又看了一会从京城中转运来的奏本,走进来一个中年商贾,四十多岁的胖子,偏有个鹰钩鼻。   贾祥进门立刻跪下叩头:“草民贾祥感官家天恩浩荡。”   林玄礼:“这话从何说起?”我问这个是不是上钩了!   贾祥道:“官家!小民是倦鸟归巢,总算回到大宋治下了!二十年前,秦王亲征西北,王娘娘慧眼选中了小人,小人当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伙计,王娘娘为小人赎身,亲自安排小人去往辽国做生意,赏了一百贯的本钱,小人便去辽上京扎根,金国攻下辽上京那年,小人被掠到了黄龙府,后来又搬到此地。多年遭受刀兵大劫,数次死里逃生。总算回到仁君麾下,再给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离开大宋境内。”   林玄礼讶然:“竟有此事。”   王繁英倒是安排了不少人,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等我写信问问她。也可以先问问楚东昌他们。“原来是国人,赐坐。你对各地知之甚详,以你看来,金国境内太平么?”   “太平?金国境内流民上万,谈不上太平。各寨各自为政,恐怕完颜家祸起萧墙。但百姓们有口饭吃就能活,没有饭吃,有树皮草根嚼也行,大概不会乱起来。”   林玄礼微微颔首:“自古以来乱自上作,没有几次是底下先乱起来的。金国官员清廉么?朝廷约束得住官员吗?”   “官家容禀,朝廷约束得住官员,约束不了宗亲和小吏。宗亲耀武扬威盘剥百姓,小吏如狼似虎。治理好的地方,百姓们安居乐业,治理不好的地方也有,大约在五五开。”还能坚持。   ……   又过了半个月,左右两路军盘桓着连续攻下五座城寨,再要深入进攻不难,唯恐孤军深入,会被人截断粮道。大宋增派了五万厢军运输粮草,三万正规军队控制局势。   辽国更凶猛,直接攻下十三座城寨,各城的王府中都没有亲王。   半个月后,完颜斡鲁补无奈放弃了对宗亲的警告和围剿,从混同江畔率兵赶回黄龙府附近,准备迎敌。完颜家的猛将二十余人,他本来想要拿证据除掉最危险的几个人,辽宋联军反而救了这些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9 00:53:36~2021-04-20 01:2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951731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2章 两个好消息   遭遇两路进攻的消息从边关送到混同江畔、女真人的龙兴之地,完颜阿骨打的陵寝处。   斡鲁补硬是顶住边关急报,不急于回去,在完颜阿骨打灵前对着叔叔和兄弟们重申:“先帝亡于辽人之手,此乃不共戴天之仇。只要辽国还存在一日,我们完颜氏决不能忘却此仇,你们都要在灵前发誓,不背弃完颜氏,不让辽国挑拨离间的阴谋得逞。苍天作证,我们都知道谁才是女真人的大敌。朕知道你们都是好汉,不会让敌国的奸计得逞,辽国不灭,混同江的河水不断,完颜氏就不会同室操戈。”   把国内切实存在又难以解决的问题甩锅给境外势力,真是太方便了。   宗室诸王知道皇帝是为了最近沸沸扬扬的传言做这件事,没想到他会是这样宽容。纷纷感动的歃血为盟。“…倘若吴乞买背誓,有不臣之心,令我变羊被人烹杀。”   “倘若完颜昌有不臣之心,令我万箭穿心。”   “倘若我粘罕有不臣之心,天雷杀我,地裂吞我。”   “…令我被山间落石砸死。”   “…令我为万马踏死,尸骨无存。”   “…令我落水淹死,葬身鱼腹。”   “…令我食尽一只羊,活活撑死。”   在场宗室二十九人,说了二十九种不重样的死法,很是稀奇古怪。   斡鲁补最后也发誓道:“对外姓之人尚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若疑你们,听信谗言要谋害你们,苍天在上,令我人神共弃。”   这话说的很圆满,如果不是怀疑、也不是听信谗言而是有确凿的证据,那一样能对他们开刀,还能让他们应誓。   他原计划是在逼迫诸王发誓之后,重点解决先帝的嫡长子和嫡次子,这两人自持身份比别人更高一些,更名正言顺,现在也频频抱怨,不论是粘罕报告的情况,还是私下派人监视的结果,他们俩都和另一位丞相完颜昌之间有些不清不楚。可是说实话,嫡长子这身份有什么了不起?现在辽主是庶长子,宋主非嫡非长,还不是强势有力。   拍拍手,侍卫们又拿茶盘端出来几个人头。   “这几个人你们可认得?就是他们在朕耳边颠倒黑白,搬弄是非,说你们有意篡权夺位,朕今日杀了他们,以示诚意,若有人在你们耳畔劝诱教唆,你们也当杀了他。”金主看他们或真或假的感激涕零、痛哭流涕,温和的说:“诸位兄弟,如今辽宋两国趁着我们祭祖,前来犯边,正是危急存亡之秋。大伙已经对天盟誓过了,应该尽弃前嫌,携手迎敌。”   金主在完成最重要的仪式之后,不敢迟疑,和抵达祖地不久的诸王一起从混同江(松花江)赶到黄龙府(吉林),一路上搜罗部众、派人通知各地屯兵前来勤王。   两国檄文都送到金主面前,辽朝要报杀父之仇——金人为此深感骄傲。   宋朝所列的罪状,引得众人都看向粘罕,这位丞相和宋朝的渊源太深了,当年有些奇异的交情,到现在盗窃火器、派人挑拨太子身世的事,也只有他干得出来——金人都认为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粘罕心里咯噔一声:“陛下,诸位王爷,与火器有关的事,都是真的。但是我不曾派人挑拨赵官家与太子的关系,更不曾在赵森的血脉上做什么文章。诸位,说句实话,赵森是宋宣宗的遗腹子,父亲已逝,母亲也算不上宠妃,即便他是赵佶的私生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准宋人会更爱戴他!觉得更亲昵呢。难道他心里会因此和赵官家生出嫌隙?”   众人都说:“你说的有道理,可惜宋主认定是你。”   “你这就是坏事做多了,即便不是你,也是你。”   金主心里有些认同。   四日人不离鞍,马不停蹄,昼夜兼程,赶到了被宋辽两家攻击的区域内,原本被称为平洲,现在改为东安寨的地方。现在凑了七万兵马,也是时候停下来修整一下,好好睡一觉准备迎战。   金主斡鲁补一觉睡足,爬起来对亲信近臣说:“我摆下鸿门宴,迎接诸王,准备清理有不臣之心的人,辽宋两国就在这时候突然来袭,这其中似乎有些蹊跷。”   这次议论没叫粘罕,他心里暗暗的对粘罕有些不满,偷偷买火器没什么问题,但耗费巨资研究、耗费巨资收买了三个火器工匠,至今没能研究出同等强度的火器,这就得不偿失了。更何况他还在太子赵森和官家赵佶之间做手脚,这实在是画蛇添足,存心树敌。在斡鲁补看来,赵佶即便是生不出孩子来,不得不抱养继承人,那对赵森也是仁义的过分,好的不能再好了,仅限这件事上的赵佶和圣人一样,虽然他别的时候缺德。粘罕非要较劲,惹来一场祸事。   左右亲信都深以为然:“他们既然有不臣之心,那对着辽主宋主卑躬屈膝,私下勾结也有可能。”“太蹊跷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此时。”   “倘若宋朝对我们关闭榷场,那成了一场祸事。”   有人收了金四儿的钱,金四儿要求的不多,就要求宋金之间尽量和平别耽误他做生意,现在焦头烂额的劝说道:“陛下,还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若是抓了那三名工匠,还给宋主,或许可以和谈。”   完颜氏诸王都骁勇善战,就连妇人也都会骑射,建国的时间刚过十年,还没机会彻底养尊处优、养的轻慢懒散。   兄弟和宗室们散乱在各地时,在传闻要谋反时,成功率不小,让斡鲁补数月担忧。现在聚在一起,却又成了引以为傲的臂助,可以击退强敌。   主战主和的两派人争论不休,主和派认为和谈可以让这两国退兵,对面加在一起四十万军队,金国没这么强的兵力。主战派则认为金国的士兵一个顶一个的都是好汉,最起码能拼一个对等的伤亡。   从辩论很快就升级到互殴,在东安寨行营中七个人打成一团。   斡鲁补一手一个撕开,往旁边一甩,又撕开两个人,踹开第五个:“先救下黄龙府再说,太后太子都在黄龙府中!” 能置之不理吗?   ……   宋辽两军就在黄龙府外聚首了,一起围困攻打这金朝的都城。两国的中军都决定向前迁移,在城外碰面。   林玄礼早上吃吃抹茶小蛋糕,还配上了味道稍微有点奇怪的手工奶油,这是准备送给辽主的精致点心。[直捣黄龙了!岳飞你在哪儿?岳飞你为什么还不参军,不赶趟了!这次直捣黄龙你没来,下次不知道要在什么时候开始。]   [快给我橡胶树,快进到研究出飞机,空运和陆运物资,要是能这样,我能吞并整个金朝。]   [还能继续打,兵力足够,但因粮于敌这方面做得不够好,再深入,补给线跟不上就危险了。]   汴京城送来的书信比过去更慢,总算送到了。   林玄礼在战争中做不了什么,只是保持警惕,等待消息。   现在拿到急信,沉甸甸的,往外一倒有甲片、铜哨,一看之下大喜过望,甲片明显是冲压成型,然后用机械钻孔。“太妙了!太妙了!!森儿!我们有蒸汽机床了!朕终于等到了!!”   大宋一直以来都陷在工匠不够用的困境中,工匠赚的不多,还要承担不给工钱的劳役,其实很苦的,工匠常年陷入困苦贫穷中,他们打造兵器甲胄,除了成本之外就是耗费了太多的人力。   匆忙看信,工部和物理院联手协作,终于把蒸汽机和机床接合在一起!!转速和冲压都可以做到,刮削也还可以,妙用无穷。   童贯反应迅速:“谢天谢地!皇天不负苦心人!”   太子擦擦嘴上的抹茶粉,起来和旁边的几名臣下一起恭贺官家。   林玄礼乐的合不拢嘴,继续往下看,王繁英在信中说:蒸汽机是一通百通,一研究好了如何驱动,立刻安在车上,才发现现在的车都是两轮马车,特意做了四轮、六轮的车,用铁臂相链,往蒸汽机中添火便能行动,速度虽比不得马匹,启动和停下时都有些艰难,费煤太多,但值得一用。正在研究铁轨与铁轮,距离成功不远。翰林们对此议论纷纷,翰林画院来画了无数小品画,精美异常。给你寄两幅佳作,还有一幅缂丝火车图。   官家美滋滋的看画和缂丝作品,缂丝是真精美,以后可以给自己陪葬用。“我离京不到一个月,竟发生了这些好事。可惜没能立刻看到。”   赵森道:“叔叔,这是厚积薄发。说不准等您得胜回朝时,海商能带橡胶树到您眼前。”   林玄礼陷入快乐的YY中,又有大量糖分带来的慵懒和幻想。靠在交椅里昏头昏脑的快乐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冷静下来,笑嘻嘻的摆摆手:“别让我乐昏了头。敖卢斡要来见我,金主也快到了,三国鼎立风云际会,往前五十年,往后五十年,都不会有这样的大场面。”   赵森顺从的点点头:“辽主和金主都是聪明人。”   魏季礼不赞同的说:“三国磋商,犯不上劳动官家出面,自然有我等臣子们前往应答。”   其他人纷纷附和。   正在此时,金国派遣使者,送来三家‘逃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写了四千多,其中一千因为过于无聊被我删掉了…   感谢在2021-04-20 01:21:20~2021-04-21 02:5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卖萌小书生 30瓶;胡颗颗颗颗颗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3章 黄檀盘龙棍(虫)   叛逃的火器营工匠三个,连着家眷总共十二个人,被带进来的时候几乎是拖进来的,挟着他们的兵丁一撒手,十二个人萎靡不振的瘫软在地上,活像个在三伏天太阳底下晒了一天一夜的小白菜,蔫的一点人样都没有。   金使冷静有礼的一拱手:“此事乃是丞相粘罕个人所为,并非我主的本意。我主一向以信义为先,最恨这些不忠不孝的叛国败类,早先不知道鼠辈猖獗。现在知道了,立刻命下臣将这三人,及其家眷送还本国,听凭宋主处置,现如今这三家都是活的,要杀要剐,都是宋主的恩德。”   林玄礼摇着蒲扇见他,微微有些诧异,现在宋军拿下了六个州,十九座城寨,三个完颜氏亲王的老娘老婆儿女都落在自己手里,算上运回去的金银,获得的十万牛羊,三万匹能用的好马,这次打仗刚刚赚了一些,就是金国穷了点,要不然还有得赚。这拿下的州城或许会还给金国一部分,一半,难道金主要服软?他们想要拉拢宋朝,倾全力打击辽朝?不能吧,我又不是什么跳反高手,我基本上是始终坚持怼金国的,虽然榷场还开着,还保持交易公平,毕竟赚钱嘛,不寒碜。   他也很好脾气的问:“金主竟然不知道此事,倒是我错怪他了。金主盛情美意,朕心领了,他还有什么话要你转达?”   金使的目光停在官家身旁的小座钟上,这是比滴漏更先进的计时工具,又精准,又漂亮,赵官家身旁放的这一坐,比他送给金国的小座钟简单朴素一些,造景也只有仙鹤灵芝凤凰,空地也只是五色彩绘。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恳切的说:“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收留宋朝的叛贼,不过是金朝一名官员私下的行径,与官府、百姓没有什么干系。宋主不曾派人讨要,直接兴师动众,劳师远征,斩城拔寨,生灵涂炭,这是宗主国的城府么?”   林玄礼心里始终记着靖康之耻,现在能还回去,就是一件大好事,讲什么道理。当然自己也有分寸,抢些金银财宝就行,不会烧杀和迫害少女。   官员们纷纷替皇帝回答问题,古圣先贤说了超多的话,各种问题都能找到几方面的答案,只要读的书够多,就能抓到完全符合自己意思的‘古人云’。   林玄礼听他们婉转表达‘你们活该’、‘对这就是大国风范而且非常合理’、‘你们为什么会让人觉得派人讨要也不会还回来,请你们反思一下’。   神色如常:“他们说的正是朕的意思。”   金使镇定的点点头:“外臣明白了。”   尴尬的安静了一会之后,林玄礼开始想:[要不要搞个金国的公主回去收藏,反正后宫里各国女人都有,这要是弄个金国妇女回去,那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你且三思而后行!只带走一个公主对于金国没多大侮辱性,他们国内一操作舆论,就说是和亲,完事。靖康之耻真正的耻辱,不是被强行掠走了多少公主,是那俩傻叉的智障操作、是道士做法开城门、皇帝自己送上门去、又拿着公主郡主折赔偿款的价格,没法完全复刻那些事,那你就是个普通的好色皇帝,抹黑了自己,没能恶心别人。]   [说得好,真男人就要干男人,把粘罕弄死或者带走,侮辱性更强。完成咱的大计划。回去再叫古金温她俩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说,万古流传。]   朝臣们想:金国服软了,差不多可以退兵,还给他们三四个州,具体多少还的具体分析,看金国现在能集结多少兵力、战斗力如何。其实官家这次出兵还是仓促,应该先使离间计,如夫差杀伍子胥、勾践杀文种那样,先除掉斡鲁补身边的忠良,留下奸臣,再徐徐图之。   或者就好好的维持现状,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金使不吭声也不告退,就盯着官家身后支架上的五根盘龙棍,棍身是棕红色的木棍,被盘的有些油光发亮,上面还有隐约的刻痕,像是用金丝和螺钿填充作画,似乎是云龙纹,也可能是取材自青铜器的云雷纹。   一丈长的棕红木棍,木料花纹各不相同。旧些的最朴素,是赵官家自幼用惯的硬杂木盘龙棍,最新的一只看材质像是交趾黄檀,设计与木纹交相呼应,美极了。   “报!!”一名校尉策马到营门,举着急报的旗帜长驱直入,到了中军大帐前百米处,滚鞍下马,一路高喊着跑过来。   中军大帐的帘子是掀开的,窗帘也掀开了,便于通风透气。   众人一同看向这急切的校尉。他狂奔到帐篷外,跪地喘着气,高声道:“启禀官家,东路军遭遇金国八千骑兵突袭,领兵的是完颜绳果。东路军还在交战,不需要援助,只请中军做好准备,谨防突袭。”   林玄礼微微挑眉:“知道了。带他下去休息。”目光移到金使脸上:“你在等这个消息?”   金使深深一揖:“正是。这便是我主的意思。”   林玄礼摸了摸小胡子,淡然一笑:“很好,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滚吧。”这其实不算什么,军队永远做好了被突击的准备,只是不确定防备是否充分。金人又不是大傻子,也会观察宋军的薄弱点再发动突袭。官家在这里指挥战争,却不会详细到安排领兵的将领排兵布阵。   叛逃的三个工匠极其全家都拉出去砍了。   他们在金国这些年,有什么所知所懂的肯定都被压榨干净了,也不必问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什么叛逃。   中军的狄帅和五位军指挥使都穿戴着全套铠甲,一起上前,中军现在的人数增加到八万人,其中三万亲军骑兵由狄说统领,另外五万人各有各自的军指挥使。   童贯识趣的把手搭在放着铠甲的支架上,官家有锁子甲、鱼鳞甲和重甲三套铠甲,就好好的搁在架子上。   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狄说,上前启奏道:“官家,三十里地之内遍布岗哨,四面八方,但凡有敌人来袭,臣等能早早得知,做足准备以待。”   只要他们发现敌人,就算拼命也会逃回来报信。   “启禀官家,靖康军位于西北方,五千骑兵五千步兵,时刻备战。”   “启禀官家,汾阳军位于南方,八千五百骑兵,五百火器手,时刻备战。”   “启禀官家,幽州军位于东方,一万步兵,有战车火炮,时刻备战。”   “启禀官家,延庆军位于正北方,三千骑兵,七千步兵,时刻备战。”   “启禀官家,瑞犀军位于东北方,一万骑兵,一千重甲,九千轻甲,时刻备战。”   五位指挥使不敢请战,只是依次禀报自己统辖的军队,方便官家指挥。   林玄礼听完这些,默默骄傲,每年养这些人和马,给武器更新换代,就耗费甚巨!我现在好有钱!“你们五人立刻回到本部,各自坚守阵地,等候诏令。”   五人:“臣遵旨。”一身铠甲稀里哗啦的走了。   林玄礼心里早就拟定了各种方案,又下令道:“派人去告知辽国此事。”   “遵旨。”   林玄礼商量道:“朕打算命令围困黄龙府的宋军,攻城可以暂缓,全力绞杀城外的金主。斡鲁补一定急于打回黄龙府里,在城外前后夹击是个好主意。卿等以为如何?”   狄说提出反对意见:“官家三思,倘若暂缓攻势,黄龙府中的金朝朝廷若发现城外有了援军,也有可能前后夹击宋军。中军不能动,两路军难以形成夹击之势。现在围困黄龙府的,十万辽军,五万宋军,而金主从混同江一路收罗兵力,约有二十余万,不足三十万兵力。兵马太多,难以形成夹击之势。”   “臣附议。”   “臣以为官家的战法更精妙。”   众说纷纭,枢密副使以及军事方面的顾问、枢密院的兵法研究者,支持狄说,还有些人赞同官家。硬是探讨了一刻钟都没拿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太子,你怎么看?”   赵森有一个大胆的设想,东路军、西路军和中军原本是为了相互策应,现在不能策应,因为官家在这儿,中军动弹不得。倘若官家愿意移驾,整个局势会比现在灵活,等于是下围棋时养成大龙、留了好几个气。可他也不敢说出这个大胆的设想,皇帝和太子亲自去策应驰援某一军?置于险地且不说,被救的将领将来也难以面对世人。   林玄礼看出他满脸的纠结,笑道:“众说纷纭,森儿有什么胆大假设不妨直说。”   赵森应了一声,站起身:“遵旨。儿臣以为。大宋中军、辽中军,以及各自的东路军和西路军,合在一起共计六路兵马,金主若要分兵迎战,他的人手不足。他的计划应当是给其中几路军队只派出一万人的骑兵去袭扰,集中兵力针对其中一路。我们很难预测他究竟要集中军力,针对哪一路军队,又何谈设伏呢。”   不知道完颜斡鲁补更恨辽朝还是宋朝,更恨的未必是先被攻击的,也不知道他觉得先针对哪一路军更有利于整体战况。   于是众人只好提高警惕,继续分析。   林玄礼对华梅招招手:“你去问问那些掌柜的,有没有什么猜测,他们常和达官显贵打交道,揣测他们的心思更有一套。”   在金朝各地厚土商行的掌柜的几乎都提前得到了命令回国。他们不明所以,只能听命行事,都有两个身份,各地的户籍不联网,只要给钱很容易冒名顶替一个假身份,用发型和服饰区分民族的好处是,只要把发型一换,就可以说自己是女真人或契丹人。大部分人都安然无恙的到了靠近边关的城池,然后作为俘虏落入宋军控制范围内。   现在为了保护身份,都装作被优待的俘虏,呆在俘虏营中。   ……   辽军中同样见到了金使,送上一份丧仪。   敖卢斡并不客气:“拉出去,割掉他的耳朵,剃光他的头发,把人还给斡鲁补。”   继续商议攻城策略,黄龙府的城墙高大坚固,守城器械多,城中人多。金朝官员在那儿,颇有几个贤才,指挥若定。   过了一会,等到了两路军队被骑兵袭击的消息。   敖卢斡:“现在我与宋主相聚百里,你,韩翰林,你代我去问问宋主,他愿意不愿意移营,我们各自移营四十里地,靠近一些,相互策应。这样有一个方向是绝对安全的。”   “臣遵旨。”翰林奉命出使。   辽国将领们:“陛下,即便移营相距二十里,也不可掉以轻心,金军依然有可能插过来。二十里地之间密布探马,但调动兵马宜早不宜迟。”   敖卢斡笑道:“我知道。金主也会知道,这是个破绽。”   作者有话要说: 233章,好吉利!   【1】我朋友对盘龙棍表示:国家一级文物预定!   感谢在2021-04-21 02:50:08~2021-04-22 03:0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忘书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4章 五月十日   五月十日。敌在暗处,我与友军在明处。此前大伙趁着金国皇帝亲王全都出去祭祖,前来偷家,一路平推到他们都城城下,现在人家回来了,要开始真正的苦战了。明明昨天还在让俘虏们进行友好的蹴鞠比赛。——林玄礼&敖卢斡。   金军具体人数不详,主力部队所在位置不详,而武器配置和军事实力大概知道,但不明确,对六路军队会从什么方向发起进攻也难以预料。黄龙府仅仅被围攻了三日,而且一开始就做足了准备,现在金国都城的元气是一点没损伤,除了丢脸之外没有问题。   三国之间的局势波谲云诡。敌对双方,一方坚信对面隐藏在这东北的森林里,随时会发起诡异的突袭和进攻,另一方则相信这些攻城的、按兵不动的联军已经设下天罗地网,只等金军自投罗网。   宋辽两家捧着地图,绞尽脑汁的试图预判金国的动向。   金使送了一些与辽宋两国的檄文中指责的罪状有关的人和物,并再同一时间,有三只一万人的骑兵,由亲王带领,分别突袭辽国的东路军、中军,以及宋朝的西路军。   这不是什么先礼后兵,就是明晃晃的示威,也是强势的表明虽然派了使者过去,却并不打算和谈,甚至有那么点‘你们可别以为金朝要和谈,别做梦了’的意思在其中。   联军的皇帝虽然还未碰面,却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骂起人来。   林玄礼:“送来十二个普通百姓,就以为能让我师出无名?金贼,想的真美。还他妈突袭我,跟谁(射i)倆玩恩威并重呢?”   敖卢斡:“送来三百两银子的丧仪,这分明是挑衅大辽。金朝这些贼子贼孙,窃国的怨种。”   这三只一万人的骑兵,突袭而来,幸好三路军队都洒下了许多岗哨,提前了一刻钟得知此事,虽然是苦战的,但并未陷入猝不及防的危机中。   辽军的中军大营中,敖卢斡穿着黄金锁子甲,身旁的侍卫除了仪仗用的玉骨朵之外,还抱着一把耶律洪基用过的铁骨朵。天祚帝用过的武器其实也有,但总感觉在军中用耶律延禧用过的武器,忒不吉利,没拿到眼前就觉得要输。他接见宋使,看宋军移营的方向和位置的简略图示,对宋主提出的建议毫无异议。   眯起眼睛询问:“金国攻打你们宋军,是在什么时候?”   “回禀辽主,在巳时初。”   “也是在巳时初?”   宋使本身是职务是翰林侍读,常陪官家探讨经史法律,汪藻,严肃的躬身:“正是。金使来到我家官家面前,故弄玄虚的等了一会,便有军卒来报。”   敖卢斡微微颔首:“金国来攻击我中军大营时,也是在巳时初。斡鲁补此人偏好弄这些小巧,细枝末节,不值一提。请宋主移营时多加小心,我也与他一同移营。河虽不是长江,却正契合了: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长江不一定特指长江,也可以是一条很长的江水。   辽国官员和宋使汪藻一起歌颂了两国的百年友好。   使者又在小股部队的簇拥下,战战兢兢的跨过百里距离,回到宋军中军之中。   林玄礼正在盘自己的盘龙棍。[介是交趾黄檀的盘龙棍,真是超级奢华。螺钿镶的白龙也太美了,每一片鳞片栩栩如生,我都舍不得用。]   [盘龙棍,如果我拿一根木棍盘上去,像是跳钢管舞那样缠着,在那一瞬间也叫盘龙棍。]   [妈耶,我可太幽默了。写下来给英英送回去。]   史官无聊的记载:帝拭盘龙棍,一刻钟。   汪藻回来复命:“启禀官家,辽主对您提出的扎营地点和距离全盘接受…(复述辽主所有话)…他还提到,辽国遇袭也是巳时初。”   林玄礼翻了个白眼:“呵呵。金国挺能装相啊。”斡鲁补还给自己整个挺有面子的出场,真逗,就好像谁能被他吓住似得。同时进攻而已,要是现在有电报,还能吓人一跳,要不是派了使者过去,我还得明天才能知道呢。“辽主说的话很有道理,移营时极有可能被金国偷袭。叫他们来,开会议事。”   议论一下,金国既然打算来偷袭,大宋要不要顺水推舟,顺势就请君入瓮,设个套让他们偷袭失败。   林玄礼兴致勃勃:“朕可以亲自钓鱼,钓他这条大鱼。你们不要劝朕说什么君子不涉险地,帮我一想想,如何斩获一场大胜。”   魏季礼有个疯狂的小设想,很可惜身为丞相,他只能劝官家保护好自己:“官家三思。俗话说刀枪无眼,认不得贵人。”   秦御史:“臣以为官家什么都不用做,金人自会上钩。毕竟宋军人数比辽军要少。金人虽是草莽,用兵这些年也懂得集中兵力,攻击一点。”   “官家,臣以为大宋应有□□上国的气魄,可以派人送信招降金国的王侯将领和地方节度使,他们全族都在大宋手中,理应归降。”   李纲最近总在心里盘桓唐史,想当年唐太宗坐拥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以及没列入凌烟阁中的贤臣良将,都免不了为了各种目的,亲临前线指挥作战,官家此举非常正常,官家一向有唐太宗遗风。“官家,臣以为若要大胜,有三点必须做到。”   林玄礼很惊喜:“请讲。”   李纲顶着众人不赞同的眼光,侃侃而谈:“第一,必须探听到金军主力所在的位置。第二,让人去对金朝通风报信,官家您抓了许多官员和宗室子,都带在军中,在大黑寨对您当面无礼的少年似乎颇有胆识。第三,军队要虚设营帐,旌旗伞盖单独移动。军中士气正盛,即便官家稍微离开黄罗伞盖一会,军心也不会动摇。还是要知道金军主力在哪儿,有多少人,才是当下的重点。”   不能从他们各地兵力部署和行程上估算他们有十万到十五万不等的兵力,不能猜!   林玄礼愉快的摸摸小胡子:“很好很好。还有呢?”   赵森也觉得这个计划很好,但时间上有些仓促,要想完成这个计划,在找到金军主力之后,还需要几天时间筹备。   魏季礼终究还是没忍住:“倘若海军能如期抵达港口,那么前后夹击,能让金人乱了方寸。”   虽然现在的海军、水军的火炮只能攻击到沿岸,一旦登陆之后就是步兵,算是矫健步卒,但这种进攻方式带来的心理压力太大,金国会知道他们所有海岸线都是不安全的。通过绕了一圈从后方送来的报告得知,海军现在已经抵达秦皇岛附近,沿岸排开,随时可以发动作战。   魏相公说出了自己比较激进的小设想:“官家,能否令海军运送骑兵,人和马,从沿岸登陆金朝后方?叫他们见识见识,何谓神兵天降。”从地图上看这是可行的,航行时间不长,那片海域通常风平浪静,海商经常满负超载的航行过去,立刻有人提出反对意见:“魏相公,马一辈子没乘过船,万一大批量晕船,甚至吓死在船上,该怎么好?”   “即便没有吓死在船上,下了船之后还能作战吗?人下船之后尚且要头晕腿软,何况是畜生。依我之见”   “这是让大宋宝贵的骑兵,陷入背水一战的境地,难道您不知道每年马政所消耗的钱,折合赋税,足有五百万贯之多?况且辎重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我以为晕过去不难,难的是骑兵出现在金军后方之后,如何保证粮草供应,如何明确方向,如何来与大军汇合?”   林玄礼心说,只要给我一个岳飞,这些问题都能解决。不过我现在有韩世忠,还有另外几个评价很好应该不是敷衍的水军将领。“运送骑兵人马登陆作战的事,可以等这次打完了再进行演习。海军进攻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今天下午他们就会攻击金国各港口,不能更改,今天要改也来不及。”   赵森看叔叔顿了一顿,知道是留了别人说话的空隙,开口道:“官家,海军攻打港口这件事,第一次能让金人猝不及防,将来能改成骑兵,也只有第一次能让他们没防备,第二次以后就知道设防设伏。用着要谨慎。”   其他准备说这个话的官员们纷纷点头。   林玄礼点了点头:“就按照李纲所说,找两个番兵来演戏,悄悄在帐篷外演戏,告诉完颜家那几个小子,就说朕要移营。然后让番兵悄悄放他走,哎呀,幸好没杀他,我就知道攒点东西准会有用。唔,给做这事儿的番兵一道公文,免得他被同袍拿问。你们觉得还有什么纰漏吗?”   又仔细商议了具体设伏的计划:中军中只留三万人移动,但是把七万兵马的旗号都留在中军,官家的黄罗伞盖、太子的红罗伞盖也都留在中军。其他四万兵马,就分兵八支,悄悄进入沿途树林中设伏,等金兵。   以上这个完美的计划只要能确定金军主力所在位置,并放走一个报信的金人,就立刻开始实施。   林玄礼兴高采烈的命令道:“把那几个俘虏的世子都带过来,陪我打牌。太有意思了,他们老爹只顾着提防斡鲁补,去祭祖都不带着儿子,就没想到我会来。”   赵森笑道:“这谁能预料到呢。”   林玄礼含笑点头:“你别闲着,出去巡营,慰问受伤士卒。”   赵森:“遵旨。”   将领们退下之后议论纷纷:“官家想的挺好,可是这茫茫森林,到哪里去探金军动向呢。”   “也只好求神拜佛,但愿金军自投罗网吧。哈哈哈。”   “官家打算将黄罗伞盖留在军中,那是又打算…亲自率队伏击?”   兴奋的互相对眼神,有点眉飞色舞的期待能和官家一同作战。   “金国虽不曾攻打大宋,但……卧榻之侧实在是容不下更多人了。”   “哈哈哈哈。”   “谨言谨言!这话官家能说,你能说吗?”   “就是哈哈哈哈。”   “其实以金人的狼子野心看来,他们至今未曾攻击大宋,全因为官家料敌于先机,提前在辽国境内和他们打了一场,重创金国。若不然,肯定要来试试。”   ……   金国也在开会。   七八年前骁勇善战的宗室猛将现在养尊处优,都成了胖子,从混同江赶到黄龙府附近,已是浑身疼痛,不得不停下来修整。自从建国之后,再也没有这么苦熬过。   “几年前,老天祚帝也是御驾亲征,那又怎么样,七十万辽军被咱们两万勇士打的落花流水,迂腐的赵官家带人来援救,又能如何,大金依旧占据了辽国半壁江山,宋朝还不是和我们开榷场,公平交易。还是打辽国吧。”   “对,宋朝虽然强大,但无意与大金为敌,对西夏的榷场可是到现在都没开。他们吞并交趾,又对大理和吐蕃虎视眈眈,还不是往南往西绸缪。这开疆扩土的时候,谁愿意往北打,冻得跟孙子似的,咱们都不乐意去开阔北边。就是应该打辽朝。”   “要我说,如果不是粘罕惹怒宋朝,宋朝何曾来侵犯金国。每年市马收获颇丰,要是宋人准备关闭榷场,咱们损失就大了,辽国那边的榷场……还是不太公平,打过去,这次王对王,要是打败了辽国,减少岁供,榷场也公平些,那就值了。”   “火器真不如重甲,火器那就是烧钱听个响的玩意,打城墙打不破,打拐子马能躲开,只要凑近了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宋朝富裕,官家想看烟花听爆竹,随他便,咱们金朝还是应该以节俭为主,重甲这东西,千贯一套虽然贵,主要是贵在铁本身上,我看和火器一比起来,那还不算什么。”   “应该打辽国,辽主年少,年少轻狂不经世事,这一次把他胆量打破,让他不敢再与大金为敌。”   金主耐心的听取他们的建议,几乎是全票通过奇袭辽军大营的计划。他也知道,根据粘罕的汇报,这些人在吃喝玩乐、穿戴各方面都被宋朝商人给带坏了,早就失去当年节俭朴素的美德。那些商人为了牟利,没少油嘴滑舌的哄劝他们继续维系经济贸易。他除了不赞同粘罕无止境的投入研究火器之外,还是非常信任、重用这位丞相。   “好了,关于粘罕的错处,都不要再提了。这天下间的工匠技艺,自古以来就是没有的向有的学习,偷师偷艺时常传为美谈。金四儿盗取的蛋糕秘方,你们吃的也很美。宋主敝扫自珍,就由他去吧。在平地上遭遇时,铁骑一轮冲锋就能缴获火器,到时候再给粘罕收藏。”   完颜粘罕:“……”被这些鼠目寸光的人气死了。重甲骑兵已经发展到顶峰,铠甲不能再重了,铁的坚韧也不太可能更高,反而火器可以做的更大更猛,从猛火油柜,到单发的□□,超大只的火炮,似乎是变化无穷的。气的他又写了一篇文章准备流传后世。   探讨完打谁之后,开始调兵遣将时,斡鲁补免不了把全家都做了辽宋两国俘虏的弟弟五人摘出出征名单,留他们镇守大营。隐约有点担心,这些本身就有不臣之心的弟弟们,再加上全家家眷都在人家手里,有那么点临阵叛变的可能。   ……   镇守大黑寨的陈王完颜宗隽,全部妻儿老小都在宋军大营中,妻妾儿女都关在一个帐篷里,不许出营帐。是所有俘虏里待遇最差的。庶长子名叫完颜梅,就是当众挑衅赵官家的少年,其他金国俘虏都觉得他很蠢,嫡母和亲娘这一路来,每天都骂他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宋朝一向以仁义自居,又是宗主国,只要奉承几句,就能得到优待,再等金兵打回来把自己抢回去。   完颜梅被安排到靠近帐篷最里面,这里不透风,夏天不好过。但顺着帐篷的缝隙,他偷偷听见外面有人议论,还是东北口音。   “金主重整旗鼓,带着三十猛将打回来了。”   “是啊,宋朝也快撤军了。”   “你说咱哥们现在要是去投奔金国,算不上雪中送炭,准能加官进禄。”   “说不准能。哎,你知道金军现在在哪儿吗?”   “那谁知道啊,我听禁卫大爷们说,官家都不知道金军在哪儿,弄得人心惶惶的,这可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完颜梅听的心潮澎湃,二番兵偏偏不说了。走远了。   俩番兵去回禀:“回禀长官,这写的词儿我们不认字,念不了。都说了。”   都虞侯的脸都黑了,吓得毛骨悚然:“不认字怎么不早说!”   “老大人息怒。也不是都不认识,只是大多不认识。都头给我们一句句耳语,俺们重复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2 03:02:37~2021-04-23 17:2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iveravon 25瓶;云极暮长 24瓶;纳兰朗月 5瓶;绿豆炖排骨 3瓶;明月碧水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5章   大宋海军总共两万人,这次调来参战的足有一万四千人,调用八十艘海上大战船,小船不计其数。此前在交趾开战时,大炮一响,交趾的港口望风而降。   大宋本土的海盗、私盐贩子不多,大部分都抢了几次之后就转行当海商,而外国的海盗不怎么敢来抢大宋,海军还算不上能征惯战,比较多的是逮走私的海商。   只是训练的时间长、持有的火器更多,船极巨大而已。   全军上下都下定决心要打出些威风气势,以免朝廷中人总看海军无用,想要裁撤。   按照旨意中的时间,五月十日的下午,趁着涨潮发动进攻。   金国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他们从未遭遇海上远道而来的攻击,一切的防备都是对着辽宋方向以及本土流民强盗,海岸线上的城池几乎不设防,认为等辽宋打到这里再防备也不迟,或者是如果辽宋联军能打到海边来,那就投降算了。   宋军攻击沿海的五个大港口城市,容易的就像从街边醉倒的五个醉汉身上摸走他们的钱包和荷包,几乎未遭遇任何抵抗。   也就没什么借口挨家挨户的抢掠,抢光了官府府库和常平仓中的金银铜铁等物资,也就罢了。   行文从后方送到官家眼前:金国城池畏惧天威,望风而降,不费一兵一卒。   ……   “哥哥,听说了没,金军主力距离咱们大营只有一百三十里,就藏在窝头山,还有旁边那啥山谷里。”   “哎呦呵,难怪官家下令搜寻了两天才找到。还挺不好找”   “听说整个树林里密密麻麻的都是金军,那人,那马,那个暴腾劲儿。”   “哎呦妈耶,兄弟~这可不行啊,这宋朝赢不赢的都得回去,咱兄弟俩白搭了两双鞋,什么都没抢到。”   “官家都说了,这次有点悬了,移营之后,再打一次差不多就回家。对得起辽国了。”   “咱哥们本来就是番子,在这儿也不受重视,要不然,咱悄悄的跑吧,跑过去投奔金国,带点军营里的情报过去,不知道能卖多少钱。换上几十亩地,养些羊,娶上一个老婆,再娶个妾,那小日子过的,美呆了。”   “天天晚上炒点花生豆,炸点蚕豆瓣,早上吃剩的油条往羊肉汤里一泡,吃完了再切个西瓜。吸溜~”   “吸溜~”   完颜梅没耐心听他们畅想美好生活,吸溜口水的声音也有些恶心,他控制了一下心态,摸出一枚金钱,是金国的‘天辅通宝’,从丝绦上扯了个线头拴着,提溜在手里,先往帐篷边上靠了靠。   大白天帐篷里突然有了人的轮廓,当然吸引人。   俩番兵有点惊慌,隔着帐篷推他,压低声音:“你干什么?你别想跑。”   完颜梅的性情一向急躁,也压低声音道:“你们俩别嚷,有好东西给你们瞧。”   身后传来嫡母的一声冷笑,以及亲妈的一脚。   一枚天辅通宝从帐篷底端的缝隙顺出去。金灿灿明晃晃,极其显眼。   完颜梅揪着绳子,感觉对面要来拾,立刻拽了回来:“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不妨带我一个。我乃是陈王长子。”   帐篷外倆番兵看着几步外蹲着的官老爷连连点头,赶紧发出有点恶心的咂舌声:“原来是世子,了不起。”“怎么个意思??有用得着兄弟的,世子只管招呼?”   完颜梅果然和宋朝官员们预估的一样轻浮好骗,把金币往帐外一扔:“给我准备一套宋兵的衣帽靴袜,准备一匹马,今夜悄悄帮我离开。还有三枚金钱、一只金带勾给你们,等见了我爹,更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我也可以为你们作保,否则我朝会怀疑你们是宋朝派去的奸细。”   这东西加在一起足有二两黄金,折合下来足抵八十多两白银,也就是八十贯钱,足够买十亩地的。   俩番兵激动的拉拉手,虽然不识字,演的还挺好的,把人骗进去了。   把事儿去向童公公一五一十的禀报了,立刻有士兵拿出来一套旧旧的带着补丁的衣裳,还有两枚纯金的大观通宝。童贯沉声道:“官家格外赏你们的,一人一枚。”   俩番兵当即跪下:“小人谢官家天恩。”   “俺们俩不用真跟着他去吧?”   按理说做戏做全套,可那要是一去,就回不来了。效忠皇帝,但还不想死。   童贯直翻白眼:“怎么会派你们同去呢,这一路上,不知道你们二人要有多少破绽。即便完颜梅这人不聪明,也要发现了。看着贼精贼精的两个番子,怎么做起事来这么傻,真是人不可貌相。”   五月十一日,夜。   衣服、饮水、马匹,都准备好了。俩番子俩人去之前还探讨:“奉命假传军令,说着都绕嘴,将来不会卸磨杀驴吧?”   “不至于,说不准还要记咱们一功呢。”   奉命假传军令带走完颜梅,骗过了营帐中其他人。   一路上闭着嘴少说话,把换好衣服的完颜梅带到树林里。完颜梅先上马,忽然听见一声厉呵:“什么人擅自离营?口令!”   完颜梅催马便走,听见身后一声惨叫,在林中飞快的回头一瞧,一个人已是胸口中箭,靠着树坐着挣扎。   后面要有追兵,他催马催的更急,在森林里前后都跑的不快,一直追出十几里地,肩膀上中了一箭,这才逃脱升天。   胳肢窝夹着箭惨叫的番兵早就高高兴兴的回去数钱。   此时此刻,月夜黄昏,草木清香和烙饼炒菜煮粥炖肉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军营里。   金主正在整顿兵马,准备袭击辽国大营,一举灭掉敌人的锐气、傲气,以一番大胜,振奋金朝气势。   而宋主正在以巡营的借口,抹了一身防蚊子的药,绑好绑腿和护腕,在童贯的陪伴下悄悄溜走,对随军出征的朝臣都没有通知,和昨日悄悄离开的伏兵汇合在树林里。埋伏的地点不在要移营的道路上,而是在金军大营和宋军大营之间的必经之路上,就等着伏击来奇袭的金军。   太子代替官家接见辽国的使者。敖卢斡派使者催促宋军移营:“明明说好了移营,选好了地点,为何拖延一日还不移动,莫非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难处?”   赵森担心辽朝朝廷内被金国渗透了,不泄露叔叔的大计划,只是推诿道:“今日早上本要移营,京中有些奏本运输至此,我叔父与众臣商议国事,耽误了一会。又拍出兵丁四下搜寻金军方位,隐约发现些痕迹。明日一早就启程。”   送走了辽国使者,他微微有些不安,在书案前站了一会,翻看着桌上关于朝政的奏本,等候中军遭遇袭击。   完颜梅仅用了一个时辰就赶到窝头山旁边,他知道这地方,此山外形圆润饱满,不是很高但很圆润,像是个蒸好的窝头,山体内有一个巨大的溶洞,名为吊水壶,实际上像窝头下方的洞洞。这溶洞四通八达,通常禁止小孩独自入内,以防迷失路径。藏兵时就不怕走丢,这里又凉快,又有水源。   黄龙府被攻城并不急迫,身为都城,守住一两个月还是不难的。   斡鲁补及其兵马已是整装待发,差一步就要驰骋出去。外面的岗哨压进来一个少年,押到金主面前:“陛下,此人自称是”   完颜宗隽大叫:“我儿子。”   斡鲁补也认出这个人:“你逃出来了?你们都逃出来了?”如果都逃出来,那局势就不一样了。   完颜梅捂着箭伤跪下道:“回禀陛下,只有侄臣一个人逃出来,其余的王妃世子郡主、都统、副都统、地方上的学政官员,都押在宋军大营中。现在宋军人心涣散,宋主有意收兵撤退,只要陛下派兵攻击,他们必会趁机收兵。”   亲王们异口同声:“放屁。”   斡鲁补也不赞同:“宋主此人我最为了解,他生性多疑,胡搅蛮缠惯了,倘若不打他,他自己寻个借口便能撤兵,若要打他,他为了颜面着想,也要与我们死磕到底。饭吃啊这番话是谁教你说的”   完颜梅:“宋军军营中,人人都这么说。赵佶萌生退兵之意,不瞒着其他人。”   众人沉思了一会,都看向皇帝。没等斡鲁补征询意见,人群迅速分出两种意见,妻儿老小都在宋军手中的,建议去攻打宋军,而全家都被辽军抓住的以及家人都没事的,建议按原计划攻打辽军。   斡鲁补:“打辽军。赵佶不会杀你们的家眷,等和谈之后还会放回来。而敖卢斡能决定这场战争要持续多久。他需要凭借击败我们立威。呵呵,想得美。”   一个时辰零两刻钟之后,辽军大营遭遇袭击。   敖卢斡一天三顿饭的晓谕三军:“朕与先帝不同,朕就在这里,与你们同进退!”而辽军对这位年轻的皇帝很有信心,士气大涨,发挥出全部战斗力。   苦战至半夜,中军灯笼火把照的亮如白昼,黄罗伞盖一步不动,交椅上就坐着身披金甲的皇帝。   金军多次发起突袭冲锋,试图使用八年前的战法——吓走辽国皇帝,让辽军不战自溃。   敖卢斡每日打熬筋骨,减少沾染酒色,练的骑射过人,就为了一雪辽国的前耻。“若不是为了三军安心,朕早就冲上前去,与斡鲁补决一死战。收服了金国,朕才能收服西辽!”   ……   林玄礼不知道百里之外热闹非凡,就蹲在树林里含着茶粉制作的硬糖块,实实在在的挨蚊子叮,呆呆的望着窝头山的方向,苦等来袭击宋军的辽国军队。   左等也不来,又等也不来。   童贯在旁边不停的扇扇子:“好哇,辽东的蚊子也是明眼的,晓得官家的肌肤又白又香,大伙都比不上。”   林玄礼:“你闭嘴吧,他们要是再不来,朕啥也没等着,回去还得被官员弹劾。”   一直等了一夜,等到次日天明。   五月十二日,早上吃完饭,宋军开始移营,到中午全部抵达新的扎营地点,平平安安。   林玄礼臊眉耷眼的带着这五千人的伏击部队归队:“唉。”   群臣很不赞同、有很多话想说的盯着官家。   太子看起来有点憔悴,貌似也熬夜没睡,外加被群臣念叨了一夜。   林玄礼抢先道:“我承认我错了。不应该不辞而别,出营去带队,哎,朕要闭门思过。” 补觉补觉,蹲守太累了。   魏季礼:“官家!昨夜辽朝中军遭遇袭击。京城送来急报,黄河决堤。幽州知州张邦昌有密折送上。六百里加急,水军攻击辽国港口,大获全胜,现在是进是退,还等官家示下。”   林玄礼都震惊了:“我天天在营帐里发呆时,倒没这些事。离开一夜,什么事都来了。”   童贯拿过包子、醋碟、剥好的蒜,都摆在官家眼前。   林玄礼赶紧先看海军战报。嗯,不专业的海军陆战队,遇到了约等于无的海防。行吧。“黄河决堤的奏本拿来。我看看。是决堤还是改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两章就打完了嗷。   感谢在2021-04-23 17:24:57~2021-04-24 03:4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月碧水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6章   【英英,见字如面。我近来有些苦恼,略微有点失去对战争的激情。昨日涂了一身驱蚊水,去树林里蹲点设伏等待金国,他们居然没来,蚊子咬了我十几个包。我苦恼之处就在于,在时间线上产生的矛盾,我能否因为人将犯未犯的重大恶行而惩罚他?   现在我已经改变了‘因’,宋朝实力强盛,金朝那些最有进取心的家伙被我消灭了两个,最后一个也近在咫尺。由‘因’产生的‘果’也不会出现,那么我为了这不会出现的果,而去屠戮一些人,是否会造成新的因?带来更加不可预料的未来?   在某一个时间线上,我可以问心无愧的灭绝金朝的帝王将相,以及所有金国士兵。但现在我担心的不只是宋朝的形象,也担心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不可预估的后果。在臣子们以及金国眼中,宋金两国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有些贪婪放纵,以征战为乐。现在宋军并无同仇敌忾之心,对收服故土的情绪也不算十分高涨。军心虽然可用,但有些欠缺。就连我自己也有些摇摆不定。时间过去的太久,记忆有点模糊。   黄河还好吗?   我很想你。】   五月十二日,王繁英在东京汴梁的皇宫中,烧着夏季的淡香,身旁有漂亮宫女打扇。好整以暇的读完这封信,看他字体虽然规整舒展,但有些许的懒散和纠结。十一郎为此苦恼的事似乎是个经典悖论,每个有机会改变世界和未来的人都会为此苦恼,起码有三个宇宙里存在这种‘回到大魔头童年时能不能直接掐死他’的哲学、法律问题。   提笔写回信:   【十一郎,对你的苦恼我感同身受,每一个能预见未来的人都应该为此苦恼。幸运的是我很少能预见未来,也不必选择‘回到大魔头童年时是否直接掐死他’这种艰难的问题。我支持你这次出兵,可以炫耀武力,进行实战,也可以亲自了解敌国。   战争的结果有很多,亡国灭种反而是最少、最难做到的。通过持续的战争练兵、消耗敌国人口是个好办法,只要控制得当,对方就无法养成能构成巨大威胁的军事实力。这听起来有些残忍,却是长久之计,对宋朝很有好处。   至于新的因,带来新的果这件事,你还陷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错误思想中,反思一下,亲爱的,如果有一个国家来攻打中原,掠夺财富破坏城池,只因为中原无法保有财富,与你是否侵吞、屠戮他们毫无关系。   黄河决堤不算严重,波及了四十多个县城,幸好各地常平仓中都有粮食救灾,没有贪腐盗空。我已下令免税,以工代赈。船工、纤夫和其他流民都已经安顿下来。   我最近睡得不是很好,不太适应。想枕着你的手臂。】五天后,五月十七日,这封从汴京城发出来的信,和当日的奏本一起送到军营中。   太子正骑着马巡营,军营中物质丰富,士兵们情绪很好,正在用蹴鞠打发时间。太子停下来欣赏军中蹴鞠,忧心忡忡,对现在的局势格外担忧。翻身下马,让马儿自由自在的吃一会草:“叔叔此举虽然轻浮冒进,但臣工……”他们再劝谏几天我叔叔就要烦了,有完没完了。   御前三衙之一的马帅狄说默默叹气:“唉。”辽金两国除了十二日的偷袭之后,这五天时间就有来有往的互相试探。而我们大宋呢,官家已经被群臣劝谏五天了。   李纲满脸复杂:“官家有大勇猛大无畏心,为人臣子的也不敢疏忽大意。”   后面跟着的文武官员虽多,却不敢说什么。当着官家面前进谏,劝官家,那合情合理,对着太子说官家的是非就不对了。   太子又叹了口气:“李进偏偏跑来求见。”我都怀疑叔叔会被他气的拿东西砸他。   李纲和狄说对视一眼,其他官员也各自以颜色示意,要不是李进来求见,官家又接见他,我们这些人本该在官家驾前待命,不应该离开官家的中军大营,陪着太子看球赛。李进准能激怒官家,私下口出狂言和当众冒犯不同,前者官家能少生点气,也能减少对李进的惩罚。   球场上分了红黑两队,红队的守门员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起来瘦弱不结实,可是只要有球飞过来,这门将老而弥辣,能预判球的轨道,球飞出来之后他一抬脚就能给挡回去。   火器营指挥看了半天,情难自禁的叹气:“我们的炮手要是能计算弹道,算的这样准就好了。”   众人都深沉凝重的点头。   童贯背着手优哉游哉的走过来:“何必都苦着一张脸,背着官家嬉戏享乐,又何必装作不敢独乐。你们在这儿板着脸,大伙踢球的也害怕,官家问你们到哪儿去了,依然是看球。”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公公辛苦。”   “公公请坐。”   “咱家不辛苦。郎君在这儿,咱家也不敢坐。”童贯背地里阴阳怪气:“李进这厮一门心思的相当魏征,可咱们官家道德高尚,高风亮节,为人也谨慎仔细,用得着有人在哪儿叨逼叨吗?”   赵森紧张的问:“他说了什么?”   童贯耷拉着嘴角:“李进说官家今日之举,真有当年偷跑出去当兵的风采,一点也看不出三十而立,何必求访海外仙山长生不老药,官家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丝毫未变。只是现在京城中不同与往昔,没有一位为弟弟日夜忧虑的宣宗皇帝坐卧不安。他还说到,先帝在九泉之下,看见他如此轻浮冒进,拿身家性命和太子的性命,作千金一笑。”   太子一手扶额,沉重的叹息:“难怪你出来了。”叔叔一定勃然大怒。他顿了顿,又说:“叔父的脾气在历代君王之中,是极好的,自他登基以来,只有战船图纸被烧,火器营被盗两件大案,朝野之间从未有人因言获罪。这李进倒是有能耐,专会激怒官家,借着官家的名望让他名留青史。”   童贯沉痛的点点头。   李纲有些恼火:“千秋自有公论,后人不会夸耀李进这种人,他连贤良都算不上。郎君,少陪,臣去弹劾李进。”利用先帝在官家心中的重要性说事儿,又故意说官家带着先帝的儿子出来冒险,这话说的摧人心肝,不是为人臣子应说的。   赵森:“且慢!他是御史。”   李纲认真道:“御史也该有节制。他算不得君子。大伙奉劝官家要善自珍重,不能冒险,都是一片忠心好心,官家不耐烦也忍着听了。李进却不是。”   路过的魏季礼赞同这一点:“按理说丞相与枢密使不能来往,但你说得对,我与你同去。各自弹劾他不同的罪名,我选他扰乱军心。”   中军宝帐中已经清场,除了破口大骂的官家和跪在地上挨骂的李进之外,只有两眼放空的史官。   史官:我写的没有官家骂的快。而且官家已经从讲道理升级到纯骂脏话了。没有必要记录官家问候他全家以及威胁要刨他祖坟的话。   林玄礼骂的口干舌燥,喘了口气,余怒未消,愤怒的锤桌:“你也配提先帝?凭你鼠目寸光之辈,也敢用先帝来要挟我!先帝在黄泉之中,九天之上安眠,朕不曾惊扰他,你们一个个的豆干胡说八道,扯虎皮做大氅,寻思吓唬朕?可恨你算是祢衡,你比祢衡拿无耻丑鬼还不如,金国却不是黄祖,朕不能借刀杀人除了你!”   李进都被骂懵了,一听这话更是震惊迷茫,他就没想到官家居然也会借刀杀人。   林玄礼:“拉下去。李进免去官职,贬为庶人,着三法司清查他自为官以来所经手诸事,若有一丝一毫的纰漏,从严论处。”   随后平心静气,开始看京城中送来的所有奏本,先是王繁英的信。他正在‘不能屠杀当前时间线上并未犯罪的金国十几万士兵’和‘不杀人我来干什么’之间,左右横跳,纠结万分。现在连师出有名都算不上,这片土地虽然曾经属于唐朝,但时隔太远,连收复失地都不算理直气壮,定位有点模糊。没错,那就是练兵,不用有什么理由,纯练兵。既然各地军队每隔三年五载就要换防,何不轮流用金国这磨刀石磨一磨朕的刀呢。   天授院除了拨款培养了一些天才,抓住了几个逼迫小孩苦读诗书骗经费的父母——神童不会被打的遍体鳞伤——之外,终于又遇到了一个得到天授的少年郎。   以及黄河决堤的细致报告,知府和通判各一份。   ……   时间一转眼又过了十天,金朝的意思很清楚,和辽国硬抗死磕,一门心思要削去辽朝的斗志和气势,反而在战争中回避宋朝,下战书也不接,还有点躲着。   林玄礼有点迟疑:“要不然,咱们占据四个州就行了??黄龙府攻不下来。攻下来也不好办。慢慢蚕食金国就挺好了。”   朝臣们也很拿不定主意:“攻城还在继续。”   “莫非是海军的威慑?此时斡鲁补应该受到海岸线已经被攻破的消息。”   “金主若能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以保全自身,将来还会有一战。”   辽主也硬气,就和金朝打的风生水起,十天时间里大小打了八仗,战损率几乎是1.5/1。   辽朝的伤亡是1.5,而金朝是1,宋朝则只有攻城时的伤亡。   在黄龙府附近的战争持续了一个月,所有的庄稼地都被踏平。   倒伏的麦子让马和驴吃了个饱。   金朝终于派出使者进行和谈:“辽主,辽朝三十万军队,金朝只有二十万军队,双方可以损耗殆尽,而金朝百姓全民皆兵,都可以保卫家园。到现在为止,宋主坐山观虎斗,倘若贵国与我国拼一个两败俱伤,岂不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宋主收服了燕云十六州,未必不愿意多收服几个州。从地图上来看,整个辽国南境都贴着宋朝,而金国靠近宋朝的位置不多。”   敖卢斡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宋朝确实是一个强大的威胁,一个几乎完好无损,没在战争中遭遇损失的威胁。   现在所取得的成绩、收服的土地已经足以树立自己的威严,战况也已经驱散了此前七十万大军被击溃的耻辱。军中中暑的士兵有点多,是时候撤军了。   金朝又派遣使者对宋主致敬:“辽朝阵亡士兵五万余人,宋朝只在攻城时遭遇反击,死了一千余人。这偌大的差距,官家就不担心辽朝多想么?自宋主御驾亲征以来,我主屡次退避,辽主不会怀疑吗?宋主应下辽主的邀约如此之快,斩城拔寨如履平地,到现在兵临城下偏偏被黄龙府挡住,攻不进去,这合理吗?辽主的动向,以及用兵,金军屡次收到情报,其中必有蹊跷。”   林玄礼:凸(艹皿艹 )。   [我以为你尊重我,敬畏我。]   [正因为敬畏才要耍阴招来害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4 03:42:30~2021-04-25 02:4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妖 10瓶;冥姬 5瓶;明月碧水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7章 官家说得对   金国找的挑拨离间的切入点妙极了,他们为此铺垫了将近一个月——不还击,不咒骂,甚至漠视了宋朝这家敌人。   来往于宋金之间的使者,是否在私下达成了不便为外人所知的协定?   只要宋军保持实力,就能引起辽国的忌惮。一枝独秀就是最大的威胁。更何况宋朝还独占着最先进的火器,辽军中肯定也探听到了火器在战争中的功用。   林玄礼心说,如果我是敖卢斡,我指定怀疑赵佶不安好心,这货一年到头就热衷于趁火打劫和搞小动作。“诸位臣公,朕觉得金使说的话,不无道理。我八年前虽然见过敖卢斡,那也是个是实实在在的好孩子,但我们终归没到推心置腹,互相深信不疑的程度。”   这么鸡贼的主意,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辽国肯定会紧张,这和信任以及相互之间的观感毫无关系,这是国与国、军事与军事之间的问题,在江山、州城面前,两国之间的感情再深,有这些实实在在的功勋、土地和人口重要吗?   李纲深思熟虑的半个时辰:“金国这一计,恶毒极了,但一定好用。臣以为辽主年少,不仅主少国疑,他也会疑心邻国。”   狄说和其他军指挥使纷纷点头:“官家说得对。”   “如今宋军最强,实力保全完好,辽金两国损兵折将,伤亡不小。辽主或许对官家并不存疑,但辽朝官员必然要担心大宋趁机索要城池。”   “臣以为是时候退兵了,占领金国土地这件事,适可而止,过些年再来开疆扩土。”   “官家,自古开疆扩土,很难一挥而就。”   魏季礼道:“昔年三苏各写《六国论》,苏洵写的最佳。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金主如今是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大宋的太子贤德仁勇,金国的太子却资质平平,他们又要有内乱。官家不必心急。”   “朕只让你们议论辽国会不会上当受骗,你们都快开始定班师回朝的时间了。”官家揣着袖口,郁闷又深沉的叹了口气:“金国做足了姿态,就好像我们与他们有什么干系似的。这倒是叫人有口难辩。唉,凭空污人的清白。”   赵森劝道:“叔叔暂且安心,宋辽联军来袭,扰了金国祸起萧墙的局面,等到退兵之后呢?”   说到退兵之后,群臣都有些设想:“退兵之后金国自然是团结起来,共同抗敌。”   “失却城池、家眷为人擒获的七位亲王,从此后不能抬头做人。”   “斡鲁补想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有意消灭威胁的事,必然传出来。说不准会有人叛投辽国。”   正在推理和臆测之后会发生什么。“启禀官家,金国又派来使者。”   林玄礼翻白眼:“这次又是什么破事?”   “有十几车的东西。使者说是宋军中的俘虏送来生活物资和行囊,一些金人每餐必备的吃食。使者要求见官家,请问什么时候能放诸王的家眷、都统、副都统、将军们回去。”   但谁知道那些车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呢?只要满载物品的车进了宋军大营,在辽国看来就是私下达成交易的又一条证据。拒不接受要他们原路返回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儿去。   林玄礼:“见。叫耶律贺过来!嗯……金人每餐必备的是什么?”这里也没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啊。   ……   辽主敖卢斡缄默良久,温和的对亲信们说:“我相信宋主不会对辽国反戈一击,他不是那样的人。”   亲信们:“宋主上次趁火打劫,割走了燕云十六州。”“宋主和金国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要不是为了浑水摸鱼、趁乱取利,他来干什么。”“宋主下令出征时,是为了占金国的州城,但现在情况有变。”   敖卢斡道:“金国盗取宋朝的火器,此事属实。”   他心里倒是不沮丧,这次战争已经取得了他想要的成绩,士兵们斩获很多,对自己这个年轻的、刚开始亲政的皇帝有些加倍的敬畏,之前辽军距离中军最近的一个人,只有七百步距离,自己挺住了没动,这就比先帝好得多,武将们终于折服。   而就在昨天,也收到了西辽皇帝耶律大石道贺的书信,书信中比往昔更尊重自己,辽国的威严重新树立起来了。目标完成。   “属实不假。但宋朝的海商做了二道贩子,转手卖给金国,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陛下,去年来朝贡的大食使者还提到,他们阿拉伯国不远千里买了些火器,运回去在战场上一用,震的对面十字军高呼天使降临。”   “后来他们发现自己军中有伤亡,改口说对面使用了地狱中的魔鬼的力量。”   “真够没准谱的。”   敖卢斡忍俊不禁:“朕认为宋朝不会趁乱渔利,宋主不是见利忘义的人,先帝那样坑害他,他还不是协助辽国,没坐地起价。嗯……我相信他,恐怕三军不能信服。”   丞相忽然眼睛一亮:“陛下,若要让三军信服,让辽宋之间不生嫌隙,臣有一计。”   敖卢斡惊喜道:“国老请讲。”   “派人求购他们的火器。”耶律丞相严肃又快活的说:“原先不卖就是普通的不卖,现在不卖就会加重与金朝勾结的嫌疑,我想宋主不会愿意。况且金军手中有他们的火器,辽军手里再有,也不碍事了。”   敖卢斡连连点头:“好啊好啊,丞相真是大才,。耶律珍哥,你出使宋营,求购他们的火器,要最好的。”   耶律珍哥;“陛下有旨,臣不敢辞。但宋朝此前一直拒绝交易一等火器,最多只到二等。这次要是再拒绝,又该如何?”   丞相摆摆手:“想那么多干什么,先去问了再说。”   敖卢斡觉得可行,反正现在撤兵也不亏,继续练兵,过个三五年再来打。   “遵命。”   ……   宋朝海军攻占金朝的港口时,未遭遇明显抵抗——又被大炮吓住,又缺乏远距离攻击的技能。等到海军上岸之后的第三天,遭遇金国的反扑,有些小股军队陷入巷战,这才显示出谁更能征善战。   海军除了训练之外,官盐管够,鱼虾带来的蛋白质足够,水果吃的也多,比内陆的士兵更黑,也更健壮。唯独琼州的羊长得瘦小枯干,比起金国的肥羊差得很远。   韩世忠正快活的举着有一大块肉的羊棒骨,像是举着他惯用的大斧,游走在军营之中,和其他受伤挂彩、奋力杀敌的军中袍泽充满激情又十分暴躁的谈起巷战和守城战中的表现。   一次战争让很多人互相改观,在战争中表现出的胆魄,与在训练时的姿态截然不同。   被砍了两刀的战友捧着羊肉汤,委委屈屈:“下船在陆地上觉得头昏眼花,这能怪我吗?大伙都这样,唯独我晕的时间长了点。”   韩世忠:“呸。砍得斧头都顿了。”   “你别呸我,下次就是我救你。”   另一位都头试图打个圆场:“韩都头听说了么?咱们老大人喝醉了说漏嘴,说咱们海军命名时,本来想叫定风波,可是三个字又多了点。官家引用诗句,‘封侯非本意,但愿海波平’,衙门里的官爷把书都快翻烂了,也没找到这是哪位古代名将所做诗句,都怀疑是官家自己做的诗,假托古人之名。”   韩世忠郁闷道:“平海,定海,镇海都好,现在只叫海军,听着就势单力孤。”这帮文官就是闲的,天天吵吵,吵吵到现在,海军连个正经名字都没定下来。唉。   海军指挥使快活的召集军官们:“官家有旨,现在准备收兵,满载而归。”不论是金银铜铁、好马还是牛羊,或者是粮食,用最有价值的东西把船装满。   ……   耶律珍哥出使宋军大营,求购火器,比他想象中的还顺利,因为运费不高,拿到的报价也很低廉,很良心。回去路上都忍不住琢磨:“怎么会这样顺利?该不会以次充好吧?”   短短三十里路,见了辽主将实情据实禀报,连自己的怀疑都说了。   敖卢斡展开书信仔细看了一遍,宋主的字体总是那么熟悉,确实是亲笔信。将信将疑:“宋主焉能做这些事。”   丞相也觉得狐疑:“宋朝爱若珍宝的火器,每年耗费巨资研制的火器,焉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卖给我们。莫非他是为了表示诚意,还击金国的谣言么?”   敖卢斡欣然:“我们难得御驾亲征,收兵之前必要会晤一次,到那时,我亲自抽取十枚炮弹轰炸山林,就说是烟花爆竹助兴。”不就是三千贯的成本嘛,不算什么。我就想看看能不能轰平那座山头,据说如果没有那座山挡着,金朝的气运会锐减!   丞相坚持认真富国强兵,也忍不住迷信一会:“这位高僧能通晓过去未来,应该是真的。”   宋军大营中,林玄礼快乐的吃血肠就冷面,只有血肠没有酸菜。就算地处东北,大缸腌制的酸菜也保存不到夏季。也没有酸甜口的辣白菜,但可以搞一碗酸甜口的冷面,架在大锅上的手动压面机把荞麦面压成型,煮熟捞出后冷水淘洗。旁边还有一碗用糖醋加蒜、牛肉汤、冰块调制的冷面汤,汤上飘着黄瓜丝香菜和芝麻,以及梨子片,只缺一点辣椒面。   这配方不新奇,冷淘面是大宋最普遍的食物,配各种汤,但在东北吃起来感觉更棒。   因为是赐宴,群臣只好跟着官家嗦面,凉飕飕的有点牙疼。   “童贯,你也坐下一起吃。快吃,一会冰块化完该热了。”   童贯谢恩:“多谢官家恩典。”   饭后,太子心不在焉的想着太子妃,他想要求先行离开,太子妃快要生育了,又想到马上就要收兵回朝,自己先行离开有点太归心似箭,恐怕为人嘲笑。   官员们讲了讲风土人情有关的笑话,轻松惬意。   林玄礼眉飞色舞道:“辽国来买火器,这可太好了。他们不必自己造,只要找我来买就好。大宋的火器,真可谓物美价廉。”   [希望辽国牢记‘造不如买’的道理,他节省成本,而我能控制他们的军事实力。辽金太不一样了,实力差距巨大,金国的军费之中,每年只能拿出五十万贯来打造武器,研究了火器就没钱打造铠甲和兵器,所以粘罕走上的‘穷’途末路。辽国不一样,不仅能拿出百万贯打造武器,还能格外再掏出百万贯研制火器,有我在前面引路,研究也有方向。]   [六哥:机智的礼子啊~研究不起的不卖给他,有钱研究的就卖给他,让他省时省力,你可太聪明了。]   ……   准备二次和谈,围困黄龙府的军队都撤离了,斡鲁补重新回到都城中,颇为庆幸。“幸好两国联军来得早。若是…悔之晚矣!”倘若他们等我诛杀几个叛逆之后,再大举入侵,到那时只要他们挑拨离间,一定引得其他人忧心忡忡。   皇后道:“属实来得巧。来的好巧。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此时来了。”   斡鲁补沉闷的抬眼看了她一眼,失笑道:“是天赐良机。”可能是这些打算谋反的诸王勾结外敌,比养匪自重更高一层,勾结敌国以彰显他们的作用。但没法追查,现在只能遵循誓言,直到辽国衰弱为止。   皇后捻动数珠,深深的叹息:“总是赵官家稳坐钓鱼台。”   斡鲁补微微颔首:“这六个州,要么谈,要么打。他会还回来,这六个州狭小不便统治,反而是我容易收服。赵官家有意对南边、西边用兵,宋朝虽强,也不能三面作战,必要稳定东北。辽国么,敖卢斡已经找回了他爹丢的颜面,足够了。谁在乎天祚帝究竟是怎么死的。”   需要时拿出来当个借口,不需要时就装聋作哑当没这回事。我没下毒,天祚帝就是高兴过度,死于酒色。   ……   六月初一,是宋辽两国准备皇帝会晤的大日子,今天也是交易火器的日子。   [农历的六一也可以算是儿童节!去见小朋友。]   [交易火器这种事,当然要大佬亲自出马。炮弹和墨镜是一家,希望今天驿卒能到。]   驿卒到的很快,带来了一包墨镜、一沓精美的象牙柄缂丝团扇、太子妃的预产期、已经回去的梁红玉的国内游记报告、关于被押送回去的李进的调查报告,皇城司的工作报告。   赵森站起来想说话又坐下,坐下几秒钟又站起来:“叔叔,还有十天时间,我可能得提前启程。”   “嘿嘿嘿,好,今天下午会晤之后你就启程。回去陪着吕妙善,宫里很久没有新生儿了……生男生女都一样,都能令百官安心。”   赵森莫名其妙的红了眼圈:“是,多谢叔叔。呜…我要有孩子了。”   林玄礼也很激动。可爱的崽~不用亲自吃苦受累也可以抱过来玩的宝宝~多生几个!   本来想来个热情的拥抱,可惜夏天穿着软甲,闻起来都是酸溜溜的。林玄礼按着他的肩膀:“回去之后先沐浴更衣,再和太子妃亲近。身上这味儿。”   赵森红着脸躲开。   叔侄二人对着激动了一会,分别看奏本和写作业。难以置信:“三法司都是光吃饭不干活的吗?李进这些年在地方上当巡按御史,弹劾的官吏没有五百也有三百,就没有挟私报复的?他就没有收受贿赂,接受请托的?谁敢说他两袖清风,清正廉明,就盯着老子一个恶心?直娘贼,恨不得锤爆这厮的鸟头。拟旨贬为庶人,永不录用!告诉他,人人都劝谏,唯独他说的不算人话!”   赶忙看了王繁英的信恢复心情,随即沐浴更衣,软甲穿在雪白圆领袍里,修修胡子,去见敖卢斡。   童贯做惊呆状:“官家这几日不修边幅,潇洒豪迈。猛然间精致起来,真如天神下凡。小郎君也是一样,分明是一对神仙降临凡尘。”   官家十分受用:“说得好!有眼光。”   群臣就只好写诗:《是贵公子、是神仙、是官家》《目送我拿英姿不凡的官家去见辽主》《要问官家有多俊》《大观六年六月一日黄龙府外记录官家出门会客》《记录官家和辽主的第二次见面,官家还是那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会面的选址很巧妙,砍光了一片树林,改为平原,设下小亭和茶座让两位皇帝促膝长谈。二百步外还有官道供火器交易,又能炮轰山头。宋辽两军早已在附近安排了两万余人布防,也派探马盯着金国动向,他们都很安分。   敖卢斡看见赵官家带着两个人策马走来,隐隐有些激动。   林玄礼见他长成一个健壮的青年:“久违了!陛下!你如今的样子和行为,胜过天祚帝十倍。有你这样的明主,真是大辽的福气。”   敖卢斡表面上冷静的笑了笑:“官家谬赞,我亲政的时日尚短,恐怕担当不起。”   “你我兄弟之国,称呼上何必如此生疏。”   “哈哈哈哈正是如此。赵世叔,请。”   二人翻身下马,热情的握住对方的手,又互相赞美对方是明君仁君文武双全,夸了几百字。   林玄礼带的是的童贯和史官,敖卢斡带来的是丞相和史官。   落座喝酒,欣赏着火器的交接,交换一下金国计划议和中双方的底线。   敖卢斡忽然说:“我还不曾亲眼见过火器的威力,反正现在已是大胜,不妨放几枚火炮,作为娱乐。”   林玄礼鼓掌:“好。妙极了!恰好我带了墨镜来。”茶色玻璃制作的眼镜,纯金花丝框架,一种虽然没啥用又特别沉但是挺好玩的东西。   二人戴着墨镜喝着酒,看着炮火轰平了一个山头。   俩史官就站在旁边奋笔疾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5 02:45:05~2021-04-26 02:0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露露 55瓶;冥姬 5瓶;明月碧水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8章 凯旋而归   赵森带着自的从人尽快赶回京城,吕妙善的预产期是最晚十天,也很有可能提前。   林玄礼则一点都不着急,慢慢悠悠的等朝臣和金国谈好新的盟约,自每天在军营里翘着兰花指画工笔白描图。画的就是《宋辽两位皇帝带着小圆墨镜坐在交椅上看着炮火连天图》,出征时没带着画院翰林,回去单凭口述又担心他们无法理解那种奇妙而美丽的景象。   [这比听琴图和小鸟图牛逼多了,虽然我画的不咋地,但意义重大,大宋终于迈出了走向地球级军火商的第二步。]   [十多年前我也认真学了工笔画。现在也经常画机械图纸。啧,好难画。]   [以后的小兔崽子们一定会给这幅图起很多奇奇怪怪的名字,再加上一些奇奇怪怪的装饰,二创,譬如天上飞过一个超人什么的。]   [奇怪,在当前世界线下,大宋将来会不会很有开拓精神的占领美洲大陆?那些和政治因素有关的艺术创作还能创作出来吗?我正式宣布以后我和英英就是世界最佳搭档了!]   官员们工作之余,还要每天一次来拜见官家,听从差遣。   没有什么吩咐,只是陪官家充满耐性的等。   林玄礼连续画了三天,每天拿细细的描线笔仔细勾勒线条,勾勒好白描图之后才能上色:“你们来看看这幅画如何。还能返工。”   “官家画的好,用了一些耶律的视角…那个曾经归顺大宋的辽国画匠叫什么?臣年老体衰,记事不清楚。”   林玄礼讶然:“很明显吗?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奇怪,我也忘了。就在嘴边上,偏偏想不起来。”   童贯:“官家说的是赵信奴吧,臣还记得他,他绘制官家的朝服坐像,格外的威严生动。”   “对!”   群臣仔细观看这副七尺绢本白描图,两位皇帝位于画面的上方左侧,带着小圆墨镜,勾起嘴角,对着右边指指点点,背后有一颗亭亭如盖的梧桐树。画面右侧与两位皇帝横向并列的是被轰炸的山头,这部分的白描画的有些潦草。图画中央则是树林和交易中的双方军队,以及在一起或站或跪的。画面最下端三尺长的部分,精心描绘了旌旗猎猎的军队,列立成两个阵营,先是仪仗队,仪仗队身后则是牵着马立于地上的,排列整齐,端庄整肃。   官员们仔细看了半天,婉转的提出建议:“官家,这一路上奔波,不利于绘画,夜晚光线暗淡,伤目力。等回京安顿下来,又有许多朝政等候圣裁。”   “臣以为,官家绘制的精妙,安排的错落有致,上色的工作可以交由翰林画院来做。毕竟术业有专攻。”   “对,官家为国家日夜操劳,难得休息一会,不妨静心养神。”   林玄礼微微沉下脸:“你们觉得朕画的不好?”   朝臣们思考如何承认这件事。魏相公选择直说:“官家的画风古拙,有些疏于练习。”   众人齐声:“臣附议。”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官家整天都在干什么,官家这些年根本不练习画画,现在这线条连一点粗细浓淡的过度都没有,也不飘逸。   林玄礼忧愁的叹了口气:“也罢,朕也附议。术业有专攻,回京再叫人画。”   [我还以为是我心里自卑呢?]   [六哥:且慢,你自卑吗?]   [我就是那种帅而不自知的忧郁美男子,而且画成这个鬼样子我能不自卑吗!这些年绘画鉴赏的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三国谈判的时间不长,都是丞相们在谈,谈一谈,回去禀报自家皇帝,谈不妥,继续。   金朝:别打别打,之前签订了盟约,说是兄弟之国、叔侄之国,其他事儿过去的就都过去了,该赔偿的我们也赔偿了,你们应该退回原先的国界线。要是再不依不饶,非要霸占金国的半壁江山,那就只能看看女真人的血性了。   辽朝:别说是半壁江山,整个江山都是从辽国手里抢走的。   宋朝:我们要是把占有的土地,全都收为有,不合适吧?   金朝:不合适不合适。   辽朝:可咱们大老远的,劳师动众一次不容易,一州一城都没捞到,也不合适吧?   金朝:……不合适?   宋朝:我觉得不合适。   金朝:你打过来就占有这些州城,我打回去再抢夺回来,如此反复无常,对百姓,对你我两国的和平共处,又有什么好处?百姓不是最重要的吗?如果金朝和你们拼一个鱼死网破,谁又能占到好处呢?   两朝小声哔哔:百姓虽然是很重要,但重要的是我的百姓。别国的百姓就不怎么重要了。   金朝:大辽,你们西边和北边的邻居都还好吗?大宋,西夏的李乾顺算是个明君,现在以德服人,征服了吐蕃不少部众。   经过长达十天的磋商之后,终于达成一致——辽宋各占金国的一个州,并对天盟誓以后亲如一家,再也不互相攻击,以前的旧事不论真伪既往不咎,再有人挑拨离间就处死。   写的时效是永远,但都知道,能有效十几年,维持边境十几年的和平稳定,就很难得。   因为互相狐疑不信任,只是分别签署了盟书,丞相拿着玉玺去盖印,一式三份。没有再碰头见面。   天祚帝之死成了个谜案,三国中的文艺创作者对此编撰了许多故事,自下而上的影响了另外两国的皇帝。   林玄礼快快乐乐的吩咐去签署盟书的正使和副使:“转告他们,我有孙子了,大宋的太子有子嗣了!这个好消息一定要说。喜饼和红蛋我就不送了。”   魏季礼&李纲&童贯都喜气洋洋:“遵旨。”   太子有了儿子,群臣无不欢欣鼓舞。第一,国祚延绵可靠了,还是最好的嫡长子。第二,太子他真的能生!真的能生出孩子来!不夸张的说整个大宋都有未来了。第三,太子这么年轻就有了儿子,往后细心教养,等到太子的长子长大成人,一定是仁君。   收兵回京的路上,沿途百姓也都是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恰好农历六月到八月是农闲时节,沿途的州县热热闹闹的开起了庙会。   唱歌,跳舞,唱戏,打擂台,杂耍百戏,以及小吃一条街,以及移动的风化场所。   士兵们获得了丰厚的赏赐,年轻人攒不下钱,浮躁的溜出去花销。   刘指挥使赶过来求见官家。   华梅:“官家不在帐中,你有什么事,小人可以代为转达。”   刘指挥使惊诧莫名:“官家去哪儿了?这事说来并不体面,军中年轻后生心浮气躁,有些擅自离营,去赶庙会了。下官想请官家宽恕他们,不要按照军法严惩。并非法不责众,而是…人之常情。”   华梅微微一笑:“指挥使只管安心,官家不罚他们。官家也去赶庙会了。”   刘指挥使长出了一口气:“哈哈哈。多谢多谢。”   一转身就遇到了也来求情的其他指挥使,消息很快就传遍了。   白发苍苍的老兵笑吟吟的捏着钱袋:“真是赶上了好时候,早些年,还要黥面的时候,逃兵极多,擅自离营的人不论多少,都要受罚。”   “现在偶尔也有逃兵。你说三月份跑的那小子,得有多后悔!这次真是赚了。”   “都说金国是穷乡僻壤,一点不差,可真穷啊。官府衙门里才这点钱。”   ……   六月末,官家的车驾缓缓到达京城外百里处,暂时夜宿在此。   郊外净水泼洒,黄土垫道,百姓们早已准备好,官道上从昨夜开始戒严。   次日在京城外二十里处,皇后和太子率领文武百官迎候凯旋的军队,官家汗流浃背,脸上不敢用粉底,怕被汗水冲成一道道的。   看热闹的百姓赶到城外二三十里处,所过之处山呼海啸似得高呼万岁。   将近两个月没见面,王繁英似乎比往日更加迷人,盛装打扮,头上没带凤冠戴了个镶嵌着红宝石的高耸金冠。翩然下拜:“见到十一郎安然无恙,臣妾今日可以安然入睡了。”   林玄礼拉住她的手笑了笑,以眼神示意:真的吗?( > v * ) 今晚上咱俩谁都别想睡。   王繁英回以一个威胁的眼神,今晚上比起某件事,还要盘问出征在外时抓了那么多俘虏,没有享用过。   赵森则满面红光,还沉浸在喜得麟儿而且母子平安的快乐幸福之中:“恭贺叔叔凯旋,扬我国威。”随即充满激情的朗诵自写了一晚上的骈文。   “好啦,一直等到停战议和你才回京城,惊诧什么。你儿子怎么样?”   赵森最近一个月以来,每天都兴奋:“孩子长得很好!没满月,不能见三光,等回宫后再抱他来拜见您。”   “好好。城外风太大了,就该在宫里呆着。”林玄礼赶紧去扶跪拜的另外三位丞相,仔细打量他们,好像是有点憔悴:“朕出征期间,朝中纷纷扰扰,全靠诸位臣工辅佐皇后和太子,诸多事料理的井然有序,你们辛苦。诸位都请起,我只有两只手,扶不过来。”   丞相们:“臣等分内之事。”   “官家开疆扩土,真正辛苦。”   “黄河决堤,是臣的德行有失所致。”   林玄礼谨慎的不想搭理黄河决堤和道德的问题,以防有什么陷阱把自装进去,。“天气太热,速速上马回京,别在城外耽搁了,安顿下来慢慢说。”   群臣都说好。   挤在官道两旁围观的百姓们个个伸长脖子,像一群见到偶像的粉丝、见到神佛的信徒。不值得崇拜的昏君都能让百姓心甘情愿的卖命和信任,何况是一位明君。   林玄礼矮了一截的百姓们笑了笑,才注意到他们不是蹲下就是跪下,有些人则是站的地势低,直接就是站在坑里。“梓童随我来。”   王繁英笑吟吟的说:“在金明池的清凉殿里设宴,为官家接风。我还带了些凉茶来。”   带着银壶和食盒进了龙辇中。   凉茶里加了罗汉果金银花和甘草,喝起来清凉甘甜。林玄礼喝了好几碗,摩挲着碗边瞟她:“昨晚上在驿站下榻时,我还以为你会去见我呢。”   王繁英无语:“官家,相聚百里,我一日之间赶过去,与你一夜缠绵,早晨赶回来沐浴更衣再来迎接,你怎么这样会折腾人。”   “哈哈哈哈哈,长夜漫漫,不许我胡思乱想吗?”   王繁英道:“不许胡思乱想。闲来无事,你也可以打坐修行。”   林玄礼快乐的摸来摸去,炙热的天气,实在没法黏在一起搂抱,那就真黏在一起了:“修行好难啊,需要人口传心授。”   王繁英揪着他的小胡子欣赏了一会,虽然大部分男的都有本事把任何一件事说的色眯眯,但十一郎很不错,不仅不恶心,还很隐晦,意犹未尽。“我听说陈王妃想把女儿献给你?”   林玄礼严肃的问:“你是想盘问我,还是想商议角色扮演?”   王繁英笑而不语。   要是他乐意,他可以装做被献给女王的皇子,那会很有意思。   原先他乐意这么玩,不知道战后心态有没有变化。   林玄礼从桌上拿起一个卷轴,展开来:“辽主叫画师画了我们羽扇轻摇,轰平山头的图画。我还没画好呢。”   皇后仔细看了一会:“你们在金国都城外轰平山峰,是怕金国不努力研究火器,特意展示威力给他们看吗?”   ……   金明池上有很多临水而建的宫殿,也有一部分是直接支在水面上的宫殿,前后有穿堂风,特殊的设计让风凉爽轻柔。在这里设宴居住都不错。   接风宴、庆功宴自然是快活无比,人们喜气洋洋,满口说的都是吉利话。黄河决堤口已经被修复好,难民和流民也都回到家乡安顿下来,朝廷拨款帮他们度过难关。在此背景下,官家庆祝的心安理得。   宗室们总是文静低调的参与庆祝活动。   林玄礼坐在主位上端详朝臣们,可以说是满朝的贤臣,虽然自没有先帝和章惇那样默契又互相深信不疑的君臣之情,那是因为国家没有什么需要改革的大问题。   苏过和章援并未延续上一辈的恩怨,二人先后守完孝,都已经官复原职。   年青一代,李纲才三十岁,汪藻也是个出色的人才,文采也很出众,除此之外还有十四个人写在官家的小本本上,是佼佼者。   再看太子,已经喝的微醺,捧着酒盏满脸柔情的想着儿子,看他那张小嫩脸蛋上涌现出父爱,真有违和感。   林玄礼放下筷子:“明日朕再休息一天,后日去太庙祭祀,禀报大胜回朝的事。太子得一麟儿的事告庙了么?”   赵森快快乐乐的起身回答:“叔叔,您没回来,我等岂敢告庙。”叔叔也是喝多了,只有官家才有权祭祀。   “后日你与我同去。”林玄礼轻松惬意的笑道:“往后五年十年之间,大宋应该不会再动兵,让百姓们休养生息。”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进入完结倒计时了~正文完结后还有不少番外掉落,然后,我得休息一段时间。这三年都没休息,从《皇帝的死后生活》到后期双开了《GL养生健身打倒反派》,打完反派紧接着就是礼子这本。一天挨一天……我也不是什么工作狂,好想放假啊。   接下来得先把诡异的《女王与克系神明》和超甜超快乐的《[综英美]哥谭的审判长小姐》完结了.坑着不舒服。   下一本求个收藏:《男主不行,女主也不行》   男主天阉,女主石女。   先婚后爱。   ……   出来微服私访的太子被抓上山寨,得知美女大王要置办个压寨的官人:“对不起我没有”   女匪首大气摆手:“没事,我用不上”   ……   感谢在2021-04-26 02:02:02~2021-04-27 02:4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把酒祝东风 40瓶;岁居然 20瓶;冥姬、安居 5瓶;明月碧水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9章 天授和阴间   大宋和阿拉伯帝国的远洋贸易很多,但第二次来求购火器的人,走的还是陆路。长途跋涉,不远千里。诚心诚意的带来一些漂亮姑娘,镶嵌宝石的玉器作为礼物,以及更多的黄金。   林玄礼回京的第二天就忙着处理火器订单,除了国外求购之外,国内各地的布防安排也需要更迭,过期的拉走去卖,再补货。枢密院处理好。接见阿拉伯使者时,有些诧异:“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走陆路呢?”   [这就是没有电话,要是有电话,你吱一声,哥派船把火器运过去。]   [加速到工业革命,然后抢全世界,最后再卖东西给全世界。擦,我有生之年看不到这一幕了。]   依然是阿里使者,他想到那些从苏州杭州运出来的丝绸,还有宋朝特有的美味鱼露以及其他调味品,以及据说又方便又快速还可以沿途做生意的海运记实。感慨道:“皇帝陛下,我们很担心火器这种无法密封的大东西,在船上会被海风腐蚀,受潮变质。那样我们无法面对哈里发。富饶的大宋尝试过远距离运输火器吗?外臣问过很多远航的阿拉伯商人,他们只夸耀大宋的富饶美丽,物产丰富,官员清廉,但他们没资格经手宝贵的火器。”   考虑到宋朝皇帝陛下对于信奉别的宗教没兴趣,又据说他是一位神仙所眷顾的人,在历代天子之中格外不同,就没说那些特别具有宗教氛围的话。   林玄礼也有些狐疑:“这……倒是没试过。”给陈庆发送过一批,他没给我评价,应该还行,他这就又要买了,还想要求我出兵抓埃及人当奴隶来修造运河。朕看起来很好骗吗?   还真的试试,万一横跨太平洋之后,到了美洲大陆,带去的火器不好使了,那亏大了!幸好在那里还没有特别强悍可靠的金属武器,带上斧头也够用。   使者阿里离开之后,下一个来觐见的是张商英,他就是来批判陈庆的:“此人真是个不入流的草莽,竭泽而渔的鼠辈,即便在海外蛮夷之地称王称霸,也免不了不学无术,竟胆敢妄想渔翁得利。”   林玄礼深以为然的点头:“说得好。他那儿运来的黄金都该再炼一遍,以防带来了海外的蠢气。”   张商英没忍住:“哈哈哈,咳,官家圣明烛照。臣以为大宋理应下旨斥责他,这次不卖火器给他,等他再遣使来进贡,认罪,再议生意。”   “这倒不必,做生意和气生财嘛。”林玄礼问:“你进宫来,还有什么事?”   张商英递上奏本:“臣请假十天,长子娶妻,次子加冠,小儿子要开蒙,好事都赶在一起了。”   官家当面批假:“那明日庙祭就不带你了。哎?群臣都跟着我去庙祭,你长子娶妻,宾客是不是少了点?”   张商英淡然答道:“不会,臣邀请的宾客只是亲朋好友,有些是白身,官职不足以跟谁官家庙祭。况且臣已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哪里还用结交达官显贵,显示身份呢。”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朕都羡慕你有私下的好友。”林玄礼打算从太庙回来就溜去他家喝酒。   张商英赶紧奉劝道:“天下人只可做官家的臣子,岂敢做官家的好友、知己。”   林玄礼惆怅又寂寥的摇着扇子:“哎,自从小宝有了小孩之后,全后宫的心思都在那孩子身上。”   周太后也不紧盯着我了,王繁英跟我睡完觉就带着一群嫔妃跑去看小孩,太子还好点,还在坚持上课。这也就是我有圣人一样的道德,要不然早就寂寞的和别的小姑娘聊天去了。   童贯笑道:“官家稍安勿躁,再等上一两年,小郎君长大了懂些事,一定崇拜官家无以复加。”   众人深以为然。   张商英之后是吏部天官,他来递交在整个黄河决堤时间中,与之相关的知州、知县在救灾、接纳邻县百姓、安置流民和调拨物资的成绩,吏部的考评,升迁或申斥、黜落的建议。   接下来是天授院进献的‘天授之人’,进来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被内侍引进来。已在吏部演礼,恭恭敬敬的下拜:“小民白玉莹拜见官家,万岁。”   林玄礼一看他见了皇帝没有激动的泪眼汪汪,就确定是穿越者了。问题是这些来的穿越者,养鹌鹑的,除了青霉素和显微镜啥都没弄出来的化学老师,单位对口的糕点师(未出场),出海当龙傲天连一个运河都修不了的,画画的笨蛋,是军迷但是只记住了航空航天科技以及兵王小说等于没用的(未出场),想当个龙傲天结果折戟沉沙被县令逮捕的(未出场),有可能是穿越者但已经被合作伙伴杀人劫财(未出场),真没几个有用的,唯一一个优秀的是我老婆。   这些年对穿越者失去希望了。仍旧温和的点了点头:“免礼。站起来说话。你有什么本领?”   白玉莹不卑不亢:“小民曾在梦中做了些海上冒险运动。无动力帆船,横跨太平洋和大西洋。用的时间长了些,胜在稳妥,不求最快。”   林玄礼一怔,想起当年做烧烤师时招待过这样的客人,一说起来满嘴的专业术语,非常牛逼,自己对这个体育项目有些感兴趣,直到查了一下价格才放弃期待。猛地站起来:“此话当真??”   [啊啊啊啊是什么土豪大佬!快来抱我大腿!]   [朕给你买游艇!朕给你组建船队!]   [横跨太平洋!我的橡胶树、金鸡纳树,有希望了!!]   高蜜正盘算着自己在官家身边不露脸呢,一听这话,立刻一激灵,刚准备趁机把童贯挤走,怎么趁机来了个抢活的?出海这件事我熟啊。   白玉莹抬头垂手道:“不敢欺瞒官家,小民对这些事了然于胸,半点都不敢忘。”   林玄礼又扶着桌子坐下,沉思了片刻:“怎么到现在才找到天授院?莫非有什么事耽搁了?”难道想偷偷出海占领整个美洲大陆?   白玉莹穿越二十多年,知道天授院已经有十几年,但从来没去这个穿越者集合点报告,现在被当面一问,为了自己来的目的和将来的前程,必须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免得官家心有芥蒂。“启禀官家,耽搁的原因有二。其一是,家父不许来,家父想让小民考进士走仕途,不要恩封的官职,踏踏实实做人。等金殿传胪时,再为官家献上惊喜。第二,小民梦中诸事,虽然记的栩栩如新,都记录下来不敢有错,但材料质地各不相同,小人不确定这梦中所学诸技艺,到如今还能不能用。”   官家果然毫无芥蒂的接受了这个解释:“很好。换个地方说话,拿些点心过来。”   喝着茶吃着点心,白玉莹掏出图纸,讲起无动力帆船的构造,减到桅杆要又轻又高强度,韧性和强度都对冶炼技术非常有要求。吃着吃着又说到船身外壁涂层,帆的处理方式,在海钓求生和风浪——很可惜白玉莹只知道材料的强度硬度和型号,不知道怎么制造这些材料。又讲了些海上的趣事,克总的神秘踪影。   林玄礼听的入迷,用逻辑来分析,貌似没什么纰漏。   白玉莹抽空说了自己所求,是他父亲得罪了当地知府,要被刺配,想求一个赦免。   高蜜快要把嘴撇到耳朵上了,以前‘海上的风景如何如何’是自己唯一赢过童贯的地方,现在这招也被人抢了。决心一会就差人去查这个白玉莹的底细,不会是童贯安排的吧。   童贯也狐疑的盯着高蜜,怀疑这是他暗中把出海的那些事儿教给干净年轻、落落大方的门生子弟,勾结起来和自己争宠。   一直说到入夜时分,几个求见的官员都被挡了回去。白玉莹做了充分的准备:“如今只能用木船,不能用铁船,小民虽然不懂蒸汽机,但最早的蒸汽轮船就是木船,纯蒸汽动力。但小民以为,那样危险比较大,一旦在海上搁浅,难以自救。船帆所在位置…蒸汽机烟筒距离发动机…涡轮旋转…转向和刹船…”   一直到宫门使进行关闭宫门前的清人,才把他带出宫去。   王繁英在做睡前拉伸,脸上敷着七白玉容膏之类的面膜:“官家,小宝的孩子现在不急着起大名,可是连个小名也没有,就心肝宝贝一通乱叫,宫里呼为大郎,你想想该叫什么。”   林玄礼戳了戳自己的脸,被糊了一脸面膜,莫名其妙的觉得很痒:“不知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帆船,橡胶树。要不是得避讳,会很麻烦,我现在就想给孩子起名叫橡。等森儿登基之后也得改名,不能让全天下人避讳这个森字,太费事了。”   ……   次日,太庙祭祀,除了张商英之外全员到齐,人人喜气洋洋,官员不分老少,个个在官帽上插花,以示喜庆。   官家格外招摇的插了一朵黄牡丹花,耀武扬威。   【地府中】   正是清晨时分,此地的昼夜变换、四时更迭,按照汴京城的天色来更改。   赵匡胤清晨习武,借由指点的名义把赵光义打了一顿。   赵光义的本事不弱,只是打不过哥哥。   赵恒和赵祯在树下扶乩,大宋很流行扶乩,百姓们都玩这个。   刘娥都看不下去了:“生前扶乩请鬼神降临作答,如今你我都是鬼,方知鬼也没多大本事,现在还请谁降临?”   赵恒:“嘘,生前扶乩会被鬼骗,现在等闲的鬼骗不了我,若有人回答,一定是神仙。”   刘娥实在是看不下去,起身离开了。   赵顼仍旧拿着纸笔,准备记录扶乩所获得的诗文。主要是闲着也是闲着。   耶律延禧过来串门,在旁边指指点点的凑热闹,试图指挥,但没人听他的指挥。   柴荣(郭荣)偶尔回来做客,顺便和赵煦探讨金国的实力问题,他看这宣宗有几分赞许,对人间的宋朝皇帝更是觉得神交已久。聊金国的问题,说来说去,忽然一笑:“我看赵佶是有意维持三国鼎立的局面,不想赶尽杀绝。这是何意?是为了仁爱,还是觉得力有不逮?”   赵煦笑道:“这件事他在书信中写过,说再过一甲子,将来西北当出雄主,或是铁木真,或是札木合,这二人能横扫辽国。也不知道此话从何处来,或许是道士,或是神仙。佶儿他打算以邻为壑。”   柴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沉默了一会,扼腕叹息:“迷信不可取啊。别以为我死了,就听信什么管理佛教,毁去佛像有因果报应一说,未来之事焉能预料。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   刘清菁在旁边大翻白眼,小声哔哔:“他想的也太远了。人还活得好好的,想着死后提防我,连死后多少年都想了。也不嫌累得慌。”   赵煦伸手按了按刘清菁的手背,戏谑道:“我可以为世宗作证,信佛信道都延续不了寿命。亏得我年少时,喜欢与禅僧谈玄说妙,白费功夫。”   柴荣大笑:“我本来灭的很干净,是李煜收留了些,赵光义又大建寺庙道观,令死灰复燃。”   他俩一个三十八岁,一个二十五岁,都算是事业未尽而英年早逝。   正在谈笑古今、指点江山社稷时,又有祭品祭文随风飘来,从天而降,都规整的落在赵煦眼前。   祭品倒不算什么,又是当季新品而已,但新品多是甜品,甚至有过丧心病狂的甜味红烧肉,宋宣宗依然不屑一顾。   “真是家书抵万金。”   “还是烽火连三月。”祭文没信封,展开就看。赵煦越看越开怀:“金国服软,割让了一个州!大宋在战争中损耗极少!好哇!!太子有儿子了!!这么快,他才几岁。真是双喜临门。章惇附庙了,他也能知道此事,必然欢喜。”   赵煦快活的站起来,轻飘飘的跑到旁边扶乩累的满脸大汗的俩祖宗,以及认真记录文字的父亲身边,高高兴兴的宣布:“太子有了嫡长子!佶儿带着他来告庙!大宋后继有人!我再也不用担心了。”   赵匡胤满意的点头:“他待你不薄。”赵佶这个好孩子让赵光义再也没法找借口辩解,说什么人之常情。你也是人,他也是人,他只是没有自己的子嗣,怎么道德就高处这么多呢?   赵光义不管自己遭受怎样的嘲讽,反正是自己的血脉,都是!   赵煦欢欢喜喜的回去拿酒喝,喝酒弹琴,刘清菁唱个歌,喝至微醺,再拿书信慢慢看。   繁花正盛,紫藤花成串,丹桂飘香,牡丹争奇斗艳,正是好时节。   可惜书信中写到李进此人存心气人,佶儿在信中骂骂咧咧,赵煦也皱眉:“佶儿脾气太好了,纵容的臣下无法无天!单是贬为庶人,真是便宜了他。朕若还活着,一定将他发配岭南。”   作者有话要说: 在作者空间里,本书和英英礼子以后的快穿世界都加了个标签【英礼CP】,喜欢的可以收藏下,他俩的快穿很爽的。   感谢在2021-04-27 02:49:31~2021-04-28 02:2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唯闲 20瓶;酒红 10瓶;云林子 5瓶;绿豆炖排骨 2瓶;明月碧水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0章 大观十六年(虫)   十年后,大观十六年(1128年)。   太史令黄香和物理院刘院长都在郊外试验场,拿着自制的秒表,紧张又期待的凝视着眼前的景象。   通过十年时间,终于达到了官家要求的高炉炼钢,用煤炭作燃料,效率更高,成品的质量也更好,浇筑出来的车轮的硬度和精细程度有了大幅度提高,比起原先那种会在使用中逐渐变形的车轮,有了&—zwnj;个飞跃式的进步。   物理院的势力范围也有极大扩展,每年拨款十万贯以上,单独的项目还能得到官家追加的实验资金,在城外的山林平原上获得了百顷相对来说比较贫瘠的耕地,作为试验场地。   蒸汽机曾在这里爆炸,试验用火车曾在这里出轨,发动机曾在这里爆炸,分解和炼制石油的大缸曾在这里燃爆,不遵守规则的博士也曾铅中毒、水银中毒,酸洗用的化工材料大缸里也曾消失过不遵守规则的工匠,试验用的载人风筝摔下来过十多次,有些土地至今还是寸土不生,颜色变得有些诡异。   但也曾在这里制造了改良版的蒸汽机,分解了柴油和煤油,炼制了高纯度的玻璃,制作了小块玻璃镜,批量生产显微镜、放大镜和更好用的望远镜,制作了煤油灯,以及故障繁多但已经能用的柴油发动机,以及其他公之于众或隐匿起来的机械。   刘院长紧张的看着学生们头戴钢盔,在棉袄外身穿锁子甲,规规矩矩的沿途检查铁轨,清理掉枯枝落叶和杂物,以及鸟兽的粪便,还有不知道是哪个闲人搁上去的石头。“这次要是成了,就能轻轻松松的日行百里,真乃神仙手段。官家是真龙天子,竟能早早为我们指明方向。”   黄香虽然是太史令,他倒是没那么迷信,看着停靠在始发点的五节火车,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老夫正要请教,这蒸汽机车两旁,绘制了奔马的图样,这是何用意。”   车厢每&—zwnj;节都不长,大约比马车车厢多出&—zwnj;倍。每&—zwnj;节车厢的外壁的铁皮上,錾刻填色构成飞驰的马。看起来像画上去的,但在錾刻的凹陷处填色,可以有效避免行驶过程中的掉色。   刘院长双手合十:“此乃麒麟种,神骏,乃是穆王八骏的后代。黄兄请看,奔马的脖颈上有麒麟纹。我恐此物太过精妙,夺天地之造化,引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不利于试验的事,就画些马匹敷衍鬼神。”   黄香:……   高规格的铁轨铺设了十里地长,发车点和刹车的地点做好了&—zwnj;切准备,现在要开始反复试验十次,检查车轮和铁轨的磨损程度,如果可以,就去禀报官家,请官家派人来瞧。   但俩人都很确信,官家&—zwnj;定会亲自来看,甚至还要试乘蒸汽机车!   希望官家别想试着驾车……那样的话,众人只能跪着死谏,抱大腿不许官家上车。   刘院长搂了搂袖子,激动的拿起气-枪,对天放了&—zwnj;枪。   燃烧室的人立刻开始往蒸汽机里添煤,马镫形状的离合被&—zwnj;脚踩下。   神骏号里装了许多东西,代替人体重量的铁锭五千斤,代替满载的五十个人。冒着腾云驾雾&—zwnj;般的白烟,早春的寒冷天气遇到蒸汽,看起来格外明显。蒸汽机车呜呜呜、哐当哐当的在两人眼前,以每小时五十里的时速呼啸而过。只要&—zwnj;盏茶的时间就能从&—zwnj;段抵达另&—zwnj;端!多么可怕。   这十里地铁轨,刚刚好横跨了物理院试验场的两端,不仅能做实验,还能试验运载物资的速度和准确性。   两人出神的凝望许久,只觉得如云的蒸汽覆盖在铁轨上,如同盘旋翻腾的白龙&—zwnj;样。   “我忽然想起张方平那首诗,火车双轮驾九虬,出海直上昆崙丘。经天三百六十度,匝日&—zwnj;万四千周。电破重阴霹雳过,风开霁色烟云收。”   黄香看着远去到&—zwnj;里地外,已经看不清楚的火车,默默拿出望远镜继续盯着:“缩地神通出西极,夺天大巧创东行。”   刘院长吟诗&—zwnj;首:“千骖万乘如联辔,烈焰腾腾灼天地。九霄烜赫皆甑蒸,四海煎熬俱鼎沸。”   &—zwnj;直等到蒸汽机车停靠到对面的站点,再开回来,平平稳稳的又停在二人面前。   五节车厢,前后各&—zwnj;个车头,都能开动。   在这倒春寒的带霜春天里,物理院所有官员、小吏、工匠三百余人,都兴奋的满面红光,&—zwnj;身大汗,压抑不住的欢喜雀跃。   刘院长&—zwnj;回头,看到上了年纪的博士从怀里掏出&—zwnj;个竹香桶,从中抽出&—zwnj;枝香来,使火柴点燃了火,找了个干净的土地,用土堆住这只香,往东方叩拜。本来这还没什么,&—zwnj;群年轻的博士都跟着拜了拜。   黄香看不下去:“走,我们去写奏本,不理这些年轻人。”   ……   官家正低调的穿了&—zwnj;身布衣,带着同样打扮朴素的王繁英,出宫去,找到邸报上有美食家点评的的酒楼,点烤肉、炸咸带鱼、鸡汤细面、葱爆羊肉、蒜香鸭,茴香馅儿的饺子。正快快乐乐的吃先上桌的凉菜,鱼皮冻,吃起来有点鱼腥味,仿佛放了鱼腥草。鸡肉香肠则好&—zwnj;些,里面添加了红曲粉,颜色红的诡异,还放了些增加香气和口感的牛油和黄油,在这禁止杀牛的年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到的。“挺好吃的。英英你不爱吃这个?”   王繁英懒洋洋的伸筷子扒拉两下,夹了&—zwnj;筷子香菜和小葱,放在薄饼上,再加几片切片煎好的香肠,卷起来吃了:“不想吃鱼。前些天梦见我住在河边,只有鱼吃,吃了七八十年,腻的要命。”   半年前朱太后和先帝孟皇后过世,宫中在为朱太后服丧,太子为亲祖母需服齐衰&—zwnj;年,官家为庶母本来也是齐衰,但天子可以以日代月。出于种种原因,决定高规格的服丧,正经吃素六个月。第二个月就忍不了了,悄悄啃肉干,悄悄吃肉饼,悄悄吃香肠,悄悄做炸鸡,悄悄溜出宫吃肉。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官员们轮番讥嘲了&—zwnj;顿,建议官家为天下人做表率,说到就得做到,做不到也别骗人,骗人不好,气的林玄礼在他们的奏本上留下吃炸鸡的油手印。   以示:朕吃了,朕不承认。   群臣虽然觉得官家现在脾气越来越好,倒也不敢效仿包拯,揪着官家的袖子说个不停,怕官家随手把人拎起来拖走。七年前阻拦官家给白玉莹封官赐钱,担心这又是&—zwnj;个汪贵月时,就有过这事儿。   御史中丞抓住了官家的袖子,官家把他拖走了,差点将御史中丞扛走。   帝后二人穿着朴素,就低调的坐在酒楼二楼的散座,为防拼桌把侍卫和史官按在旁边凑数。   俩人站如松坐如钟,&—zwnj;个猛攻眼前的花生米,另&—zwnj;个猛攻眼前的米花糖,举起筷子不敢越雷池&—zwnj;步,只吃眼前&—zwnj;碟东西。   林玄礼如今已是四十五岁,看起来依然年轻,还有几分潇洒不羁,因为国内物阜民丰,国外安静祥和,科技发展的也很好,&—zwnj;步&—zwnj;步稳扎稳打,没有被他拔苗助长(主要是因为他不会),他脸上带有难以遮掩的喜气和笑意。   卖唱的歌女抱着中阮,情不自禁的被他们吸引,走了过来,插手拜了&—zwnj;拜,甜甜蜜蜜的问:“伺候员外郎和安人。”对平民打扮的人,这已经是抬高地位的称呼了。   林玄礼笑道:“京城中有什么时兴小曲,唱给我听。”   歌女眸光婉转:“听员外郎的口音正是京城人士,怎么不知道时兴小曲呢?”   王繁英就爱看小胖熊被女孩子勾搭的样子,他&—zwnj;副‘女人,你们会破我法身’或者‘哼,走开你们这些迷人的魔女’的可爱蠢脸。   林玄礼笑道:“离京办事走了几个月,这京城里的景致变化太快,我出门前还没见过你呢。” 前两个月只顾着在北城吃小吃,汴京不同于北京,美食很多,令人流连忘返,第&—zwnj;次到这条街上来吃东西。   歌女脸上涂脂抹粉,看不出脸红没红,只是羞涩的微微低头。横抱中阮,轻轻弹拨,唱起文人骚客所写的情意缠绵的曲子。&—zwnj;首后结账,得了&—zwnj;钱银子。   随即是极其活泼欢快的词,以少年的口吻,夸耀青霉素这灵药,随处都能买到,可以避免被师长父母发现自己摔破皮,不会&—zwnj;顿好打,被痛殴之后涂上,也能尽快痊愈,□□出去玩耍。   林玄礼笑倒:“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谁家好孩子,为人传唱。”   侍卫小声说:“郎君,这是尚书左丞陆家故事,陆宰所作。”   尚书左丞陆佃之子,年仅两岁的陆游之父。   藏书数万卷,越州藏书有三大家:首为左丞陆(宰)氏,二为尚书石(公弼)氏,三为进士诸葛(行仁)氏。   林玄礼诧异道:“他在家中竟如此诙谐。真是人不可貌相。”   又打赏了&—zwnj;钱银子。歌女看这中年男子坐在老婆身边,规规矩矩的,&—zwnj;看就是怕河东狮吼。她专心赚钱,又唱起晋王妃所作之词,颇有缠绵倦怠之意,抱怨春光大好,丈夫却假正经在家攻读,不如陪自己出去游湖饮酒,刚带着儿女们出去玩耍,看小儿女隔船相望的小模样可怜可爱,丈夫又假模假样的跟上来探讨碑帖古籍,&—zwnj;场大醉,被儿女扶着回家。   这首词点播率极高,可以说是所有中老年心中的美好生活标杆:有钱,有闲,有船,有老伴,有儿女而且不用愁儿女婚事。   ……   太后的陵寝营造好,太子带着太孙扶灵启程。赵森如今已是二十六岁,长成&—zwnj;个矫健的青年,成熟又稳重,叔侄之间的关系依旧很好,没有任何隔阂,互相也不畏惧担忧。   群臣高呼:千秋楷模!   赵森先祭祀了亲祖母,再去祭祀官家的生母陈皇后,祭文中夸赞被追封的皇后都是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的套话,他知道那些宫中秘闻。譬如朱太后和另&—zwnj;位太妃当年盛宠,几乎是每个月各占半壁江山,陈皇后备受冷落偏偏守灵殉情而死,官家年少失估,不是很赞同,官家也曾话里话外的批判过民间那些殉情的女子,说起民歌‘别人丈夫乖又乖,我家丈夫呆又呆……死人就死我丈夫,死了丈夫好出门’,令人毛骨悚然。   自己这次出门前,叔父也没提要代为祭拜神宗和陈皇后的事,反而要代为祭拜六哥和向娘娘。叔父虽是宽厚仁爱,但对此事耿耿于怀。   对着陈皇后的神位三拜九叩之后,认认真真的祈愿:“但愿神宗皇帝能&—zwnj;视同仁,但愿神宗皇帝与三位皇后,能够和睦共处。官家年少失估,当时宫中凄凉压抑,高娘娘以君子的标准要求小儿辈,圣人也做不来。官家年少时甚不快活……待我格外慈爱宽容。”   也不知道神宗皇帝在九泉之下又纳了多少妃妾,反正看在这两位皇后,各有&—zwnj;个当了皇帝的儿子的份儿上,得格外厚待她们二人。   祈愿了半天,忽然觉得自己在瞎操心。活人哪里管的了亡人的事。   ……   官家没有他想的那么伤心,正在新修的厨房里和&—zwnj;盆软乎乎的面团搏斗。   本来不偏爱油条,现在也有油饼、撒子、麻花、油果子,还有糯米的油炸糕,红豆馅和白糖芝麻馅儿两种。但秦桧每次朝会都出现,搞得他迫切的想吃油条——油炸桧。秦桧的文采和努力兼备,又热血激进的年轻人,是个没理由不用的人才。   油炸&—zwnj;根面棍不难,难的是蓬松酥脆,胖的诡异离奇。在这个没有泡打粉的年代里,只能小心翼翼的添小苏打、油、鸡蛋在面粉里,又控制着油温,慢慢炸。   &—zwnj;连试验了十多天,今天终于炸的接近于后世的油条。   “启禀官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邦昌,御史大夫秦桧求见。”   林玄礼满手的面粉,掐了&—zwnj;段热乎乎的、外脆内软、洞洞很大的油条吃着,心满意足:“什么事啊?没事让他先等会。”   吃完,赶紧再抻&—zwnj;根面胚,放进油锅里不停扒拉,令其均匀受热。   内侍禀报道:“罗马帝国第六次组织十字军东征,也派人前来求购火器,张相公说如今火器包装严密,可以通过海运运输。秦桧自请做这次的使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8 02:26:41~2021-04-29 03:3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忘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1章 【正文完】   官家不仅自己愉快的吃着油条,还吩咐:“拿一根给他。”   秦桧受宠若惊,一直以来都觉得官家对自己有些厌烦,不明白哪里做错了,种了进士之后授官比别人晚,见驾时也曾经排在其他官员之后,那是种很微妙的感觉。现在得到了宫中,官家亲手所制的美食,还是新品,哪怕只是形状上有些变化,也足以证明之前所想,是自己胡乱猜疑君上。“多谢官家厚赐。”   林玄礼继续啃油条,和面时搁了点盐和五香粉,吃起来香喷喷:“你想出使哪个国家?阿拉伯还是罗马?”   “官家。这两个国家,相互征战已有二十年之久,阿拉伯先来买火器,随即是罗马来买,臣担心他们总有一天会和睦共处,到那时一算账,他们国库空虚,多年的赋税都在大宋府库之中。故而臣此次出使,有三个目的。第一,臣想亲眼看一看这万里之遥,究竟有多远,沿途国家是否顺服大宋。第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臣想看看这为邻的两国,是否绝无协调一致的可能性,还是将来有可能通过联姻、结盟和睦共处。第三,他们现在可谓愚昧无知,官家派人教导他们学习孔孟之道,他们若是学会了王道之术,恐怕也不甘心臣服于大宋,他们若学会了大宋的造船术、蒸汽机、火器,更会为祸一方。”   林玄礼颔首:“不错。大宋需要了解这两个国家。让中书省拟旨,封为副使。”秦桧是应该去做事,他只有做事才能犯错,只有犯错才能……嘿嘿嘿。他妈的,北宋六贼全都被按下去了,唯独这厮被人反复保举,我也不能说我以貌取人——平心而论丫还长得还行。   瞥了一眼高蜜,高蜜还是很可靠,他怕我,而且他想要名要钱,权力欲倒是不强。   正使高蜜在旁边得意洋洋,或许官家用童贯和其他宦官镇守各地,但在远航出海这件事上,只有自己。   秦桧谢恩而去,打算遵照官家的吩咐,仔细看看这世界上种种奇异之事。   官家又问:“张邦昌,你一言不发,又有什么事呢?”   张邦昌道:“臣有两件事要请官家预览,一件就是秦桧所说之事,还有一件则是…臣请官家抑内宦。”   林玄礼差异的扬眉:“这话从何说起?”   张邦昌心知这件事得罪人,还是得说,徐绩上了年纪,临致仕之前何必让他得罪宦官呢:“官家容禀,大宋各地港口,市舶司的市舶使,都由宫中宦官担任。”   出海贸易的船只、人员、货物,都要呈报市舶司审批,领取允许出海的“公凭”方可出海。每艘船的公凭,开列船员的姓名和职务。   商船到达我国港口必先报告市舶司,由他派人上船检查,征收其货物的1/10作为进口税收,叫抽分。抽取的货物解送京城上交国库叫抽解,抽解是重要财政税收。规定十种货物为禁榷物,即玳瑁、象牙、犀角、宾铁、皮、珊瑚、玛瑙、乳香、紫矿、鍮〔tōu偷,即黄铜〕石。全部由市舶机构收购,其他货物也收买一部分,林玄礼点了点头:“是啊,此乃祖制。我特意选了识文断字,学了孔孟之道的宦官前往赴任。”   张邦昌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本:“海商拜在宦官门下为义子,十船货物,有三船是给‘义父’的贺礼,十万贯的货物,只报五万贯就敢通关,若有人不从,鲜货扣留半个月,干货扣留到梅雨季节也是寻常事,非要压着海商低头上门赔罪不可。市舶司中人敢怒而不敢言,有道是光棍不斗势力,不敢向朝廷禀报。   最近半年来,巡按御史捕风捉影的禀报此事,一个月前,有海商不甘心被市舶使胁迫着要收为义子,又有海外占山为王的宋江等人,假扮商人,携带巨资回大宋探亲,为市舶使设宴逼迫,其人性烈如火,烧毁了市舶司官邸逃走。   官家,在账面上,市舶司的税收连年上扬,实际上这是被贪污后的结果。市舶使隐退改任宫观使的,就将宫观修建的恢弘壮丽,大肆采买容貌俏丽的少男少女剃度为僧尼道冠服侍作用,或是告老还乡,顷刻间家财巨万,富甲一方,孝子贤孙能从东城排到西城外。”   林玄礼:[我压一百两,放火这件事这肯定是李逵干的。宋江真是永远都忘不了占山为王呢。]   [这里也不一定是水浒宇宙啊,我寻思我在阳谷县清河县的吏员名单上都没看到武松,还想跟他打一场,河北也没有玉麒麟卢俊义。但有一个叫林冲的禁军教头……枪棒功夫我试过,确实不错,老婆长得也很好看。可是在宋江身边没听说有吴用,我还想找茬杀了吴用呢。奇奇怪怪的记忆,历史上宋江三十六友都有谁啊。]   官家沉思了好一会,翻开奏本看了许多详细的口供、实际案例,以及数据对比,捻着胡子道:“朕倒不觉得意外,早该有此事。哪里有权力,哪里就有贪污受贿。以往没有人禀报,也不能没来由的怀疑他们。既然这证据确凿,派人去详细调查此事。”   在垂拱殿内跟着官家,今日值班的宦官们都肃穆起来,唯恐官家觉得他们和这些外任的宦官有所勾结。心里也个个都在羡慕那些肥缺。   林玄礼很快就想起一个人:“让大学士宇文虚中去调查此事,此人忠直可用,朕对他一向是推心置腹,正要找机会重用他。”   张邦昌仔细想了想,宇文虚中这个人的才能道德两方面确实优秀,又举荐了另外两个以忠直刚硬而著称的官员。   林玄礼又拈起一根油条:“召宗泽进宫,朕要他带兵坐镇东南几路,统帅八万兵马,以防不测。拟旨,张叔夜坐镇江南,他要协助调查。”   给宗泽几个先斩后奏的名额,不一定镇压得住他们的野心,先逼反,再杀掉,刚刚好。   张邦昌大惊:“官家?”官家觉得内宦也会谋反?   童贯高蜜扑通扑通就跪下了:“官家,阉人只有父母,没有儿孙,岂敢有谋反之意。”   “有权了弄钱,有了钱弄权,上下勾结沆瀣一气,或许还有火器大案包藏在其中。没说你们俩,你俩收养抱养的孤儿、族侄十几个,滚开,别在这儿装可怜。”林玄礼笑的和和气气,一点都不动怒:“有备无患,派他前去,最起码可以保护好宇文虚中。”   此事议了四个时辰,从上午议到入夜时分,都议定了。   林玄礼晃晃悠悠背着手回寝宫,王繁英闭关十天,今日出关,官家终于不用睡书房了。   吃了点清清淡淡,低糖低脂的粗粮发糕、荠菜馄饨作为夜宵,鲜蚕豆瓣打个汤喝起来很美味。   早些年保持身材为了激发皇后的‘口腹之欲’,近年来保持习武、少饮酒、饮食清淡——吃一顿油条第二天一滴油都不吃来调节,纯粹是为了多活两年,死的体面一点。   宋代历代皇帝都有高血压脑血管病遗传基因,又集体肥胖嗜酒,热爱油腻重口味的下酒菜,刨去第一位的神秘死因不提,后面的都有中风症状,以及突发脑血管类似于脑梗的问题,譬如突然就不能说话,只能点头摇头,直到死亡。   只有六哥不是,六哥是吐血……   林玄礼:“英英,你说这一个人的命运,真是全凭国运依托。国家强大时,这个人不一定能活好,但是国家衰亡时,个人一定完犊子。”   王繁英肆无忌惮的呱唧呱唧吃油条,还在鱼丸汤里泡一泡:“何出此言?”   帝后吃饭时通常屏退左右,免得说话不方便。   林玄礼:“张邦昌这个人,原本会被金国抓住,逼迫建立齐国,取而代之,他虽然不愿意,一直坚守臣节臣礼,也只是战战兢兢的等死。宇文虚中呢,更惨一点,出使金国被扣下了,留任官员,他想当个间谍,给宋朝传递消息,又被秦桧出卖,想要带兵袭击金主,结果也被人出卖,全家被斩。”   王繁英淡定的点点头:“山河破碎时,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忠臣孝子尸横遍野,并不意外。百年苦乐由他人。不独人间夫与妻,近代君臣亦如此。君不见左纳言,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   林玄礼惆怅许久,惆怅的夹了她两个鱼丸子吃:“古今中外,国家兴衰总由皇帝用人信人来决定。你说这三千大千世界之中,有没有意外?”   王繁英想了想:“有。有两个世界不同。有一个世界能保存人的灵魂,他们圣王贤哲的灵魂会保存在一个永远纯粹无污染的神器中,每当国家产生偏移扭动时,人们生活的痛苦又焦虑,互相攻讦互相仇恨时,这些灵魂就会苏醒过来,了解当前世界,然后指出问题。”   林玄礼有气无力:“好妙的法子。”   王繁英又说:“还有另一个世界,那里的原住民天性善良,热爱旅行和分享,崇尚天然的一切,以自私自利和占别人便宜为耻辱。不需要战争,也就没有族群”   “没什么可说的,教不出来,睡觉吧。”   ……   张叔夜张经略经常临海登高,眺望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根本不知道有什么。   大宋有最先进的罗盘,罗盘在海外都可以卖的很贵,还有积累的牵星术、地文、潮流、季风等航海知识,升伏的桅杆,密封舱技术,举世无双的造船工业。   普通的海舶称为‘客舟,’ 长十余丈,深三丈,阔二丈五尺,可载二千斛粟。   神宗时建造的凌虚致远安济神舟、灵飞顺济神舟,巍如山岳,浮动波上,锦帆鹢首,屈服蛟螭。但这大船在官家三年前新建的大海舶‘太平神舟’旁边,互相比较时,就仿佛是壮汉和他年老岣嵝的老父亲一样。   官家自登基以来,一直派人探索海的另一端究竟有什么,民间和学界为了地圆说和地平说的争论不休,或许太平神舟能带回答案和官家期待多年的神树,或许这艘神舟如同徐福出海,一去不回头。   张叔夜凝视远方许久,海上隐约浮现出海市蜃楼,崇山峻岭、宫观坐落其中,不知道是何方仙境。   反正他下了山就得写奏本,禀报这个海市蜃楼奇景。   ……   年轻一代的武将凭借各地平乱、镇压豪强逐渐积累军功,虽然没有军功也能熬资历升职,但有了资历才有可能在大型军事行动中担当重任。   韩世忠已经与淮阳郡主成婚,被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称为郡马都尉,不肯称呼他本身的虚衔或官职。不知情的人以为这是官家乱点鸳鸯谱的赐婚,知情者都知道,梁郡主跟在官家身边见了他数次,也有问答和在茶房中的私下见面——更令人嫉妒了。韩世忠虽然相貌堂堂,高大魁梧,却也不是公认的美男子,有不少人自认比他合适,京中官员都觉得自家儿子错失良机。   夫妻俩在驻守的地方纵马,行围打猎,练兵屯田,开垦梯田,每到一个驻地,就开始试着引进新的农作物。   岳飞呼朋引伴痛饮美酒,酒后雪白的面庞醉的通红,提笔写了许多‘早生二十年我也能追随官家御驾亲征’、‘想和某人一起纵马沙场’、‘惭愧,从来没试过开拓边境的滋味,我想那一定很美好’的词。   他的词写的太好,有贺铸的《六州歌头·少年侠气》的傲骨,豪放词和婉约词都将分寸把握的恰如其分。贺铸个性刚强正直,总是被官家派去调查地方上的事件,官职虽然因为貌丑而不高,倒也算平淡安然,夫妻和美,六州歌头又成了官家爱听的词曲之一,也算很有体面。   自从贺铸去后,文坛都觉得岳飞这个武夫有一点贺三愁遗风,气的他们奋起直追。   官家对着文坛争锋关注了半年多,亲自盖棺定论:“还是岳飞写得好。武…呜呼~赐十坛给他。”   刘錡对此没什么看法,默默修城墙修路,屯田,仓库里粮食攒够了许多,就拿出来格外分给士兵们的家眷。   京城内外好勇斗狠的‘游侠儿’逐渐增多,开封府进行了几轮严打,仍有许多人不知悔改。   官家下诏:“朕许给天下百姓十年休养生息,现如今时间已到,百姓们修养好了,朕准备发兵平定西方,打通与波斯、阿拉伯之间的商路。”   文武群臣并无一人反对,西夏就是该打,直到灭国才算完,李乾顺近些年来安分守己,恪守臣节——但他打吐蕃诸部,吐蕃诸部虽然不服从大宋、前些年不为大宋驱使,但那些小可汗名义上受了大宋的官职,领了大宋的俸禄,就算是大宋的部众。   西夏、吐蕃、大理这三个排列整齐的国家,都在目标之中。   李乾顺从十几岁摆脱了梁太后,准备执掌大权,壮大西夏,信心满满的忙忙碌碌二十年年,如今人到中年,西夏的局势只是勉强支撑,被大宋步步紧逼、时常压迫,距离壮大国家,一举成为雄霸西边的强国,有天地之隔。   他觉得赵官家是个明君,时常拈香祷告,希望赵官家人到中年得意自满,成为一个放浪形骸沉溺酒色的昏君,很可惜迄今没能成功。   但李乾顺还是没放弃,虽然希望渺茫,他依旧尽全力做好西夏王能做到的任何事。   大宋雄兵三十万,准备全面向西线用兵。对市舶使开刀,基本上挤出了供两年战争所需的增设军费,这巨大的数目令官家气急败坏,大动肝火。   现在已是户部、御史台、刑部三个衙门互不干扰的监视这全国各地的官员,尤其是与赋税有关的部门,偏偏出了这么大的错。不需要再增加监管部门,是市舶使做假账的技艺太精细,政事堂查总账时只看着连年进出口关税收入稳固增长,就满足了。   ……   金国境内的奸细们,认真努力的挑拨离间、散步关于粘罕的谣言。   金国派到大宋境内的奸细也卓有成效,获取了一些商业、农业和军事的机密。令金国肥沃的黑土地上,长着大个儿大玉米,肥硕甜美的地瓜,又窃取了蒸馏酒的工艺,开始蒸制地瓜烧,高价通过榷场卖回来。   很可惜,斡鲁补和丞相之间的传言沸沸扬扬,二人始终是君臣不疑,不上当,不听信谣言,坚决不让邪恶的境外势力得逞。   金国有几名亲王筹划谋反,证据确凿,最终应了他们自己所发下的誓言。   该被马踏死的,就被马群踩成肉泥。该撑死的,就被人逼着硬吃了六斤羊肉,痛苦的自杀了。   虽然有人力从中加油鼓劲,人们谈起时也不免说一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之类的话。   ……   西线用兵,用了四年时间结束战争,以大宋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李乾顺虽然很努力,终究敌不过太过强大的敌人,耶律南仙向辽国求援,也未能得救,在大宋进军的第三年被围困在都城中,这次没来得及逃跑。   岳飞和韩世忠一左一右,带兵包抄,用兵速度之快超乎他的想象。   西夏王大怒之下焚城,与国都王城共赴黄泉,绝不让宋主得偿所愿,不肯做阶下囚,不愿意等牵机药。   皇后耶律南仙感与娘家的无情,身为宗主国,竟然不搭救臣属国,完全受制于宋朝的淫威之下,悲愤之下自缢而死。   宋军大营中,被抓住的太子李仁爱也生无可恋,吐血而亡。   这一下反而激起了党项人的忠君爱国之心,梁太后独揽大权、擅权专政的故事距离现在已有三十年,年青一代忘却旧仇,只记得西夏王三代都受了宋朝的害,没脑子的人头脑一热就要谋反。   于是又镇压了半年,才确保四方太平,派来的官员治理新收服的地区治理的很好。   官家并不开心。   林玄礼郁闷的扔鱼食砸锦鲤:“朕只是想修两列铁路,一列从京城到江南,另一列车从京城到西北,官员们都反对,国库现在是有点空,朕又不曾要求一两年之内建完。”   赵森叉手站在旁边,哄道:“叔父息怒,儿臣看他们说的不无道理,这铁路修好之后,大宋行军固然飞快,堪称神兵天降,再有什么事,数日之内就能抵达边关,但正如丞相们所言,万一西北边境的外敌,占据了火车站,要直抵京城,送信的人骑马追不上火车,到那时候岂不麻烦。此前担心黄河改道,三易回河,不也是担心辽国能乘船顺流而下么。儿臣以为,往西北修造的铁路,到秦风路即可,不必修到平夏路内。稍留些距离,更安全。”   他的儿子,太孙赵茂的目光盯着官家的手臂,只想再看看官家手臂上的刺青,也想给自己胳膊上纹点什么。   林玄礼把鱼食一顿乱丢,往摇椅里一倒:“哼!”   ……   修铁路之前先修法律,把盗取铁轨、破坏枕木的罪责定的清清楚楚,到处宣扬。   往南方的铁路先修好了。   半年后准备开始修造向北的铁路。   白玉莹不负众望的带着船队,跨越大洋,顺着洋流和风向回到大宋,回到官家眼前。   边关水军衙门和市舶使慌忙派人往京城送信。   橡胶树、橡树苗、橡树种子以及土法凝固的橡胶块,金鸡纳树的种子,金鸡纳树的树枝,同样土法提炼的金鸡纳霜,共计数万斤——船上除了淡水和食物之外,全都塞满了这些东西。   林玄礼正在垂拱殿和丞相们议论下一个十年计划,魏季礼、徐绩告老还乡,李纲被任命为新丞相。   君臣众人正快活的看着新版本的大宋地图,指指点点的说着将来的计划,如何彻底消灭党项人和大理白族的语言、文字、习性,令他们和汉人一般无二,如何扩大生产,以及继续贩卖火器。   关于武功大夫、海外先锋官白玉莹的信笺直接送到垂拱殿内。   官家看了之后眼含热泪:“苍天呐!苍天!朕等了四十多年,终于等到了呜呜呜。快将这好消息告诉皇后!快去。我就说有!早就说了是真的!你们都不信!”   丞相们:“承载四海九州的,到底是圆的还是平的?”   “金鸡纳树真能资料疟疾吗?不是病症类似的其他病?怎么种这棵树?”   “橡胶树究竟是什么样子?有多像是普通的树胶?”   “太平神舟真是奇妙啊!官家,请立刻祭祀林真人,以示敬意。”   林玄礼快乐的手舞足蹈:“圆的!不知道怎么种!可神奇了!我亲自去祭祀!”   ……   岳飞现在凭栏远眺,有点晕车,主要是在蒸汽机车上盯着外面飞驰的景象,觉得有点晕。他现在写不出‘抬眼望,仰天长啸,壮怀悲切,三十功名尘与土’的悲壮句子,正快快乐乐的携夫人和得力部属,去进京朝见。   倒是写了‘八千里路云和月’,感慨的却是一觉睡醒已是抵达京畿路。   只用了数日光景,就稳稳当当的到了京城,下车时只觉得脚步有点飘忽,左手拎起脚软的大儿子,右手拎住脚软的二儿子,夫人李娃倒是稳稳当当,还很欢喜。   车站看起来和驿站、码头差不多,只是外面为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窃窃私语:“他们是坐机车来的。”   “其实机车是把马藏在车里了吧。”   “没见识,我坐过二百里地,又快又稳当,和打刺溜滑一样。”   “嗯?你是从东北来的!你说东北方言!”   还有两个中年女子兴奋的挤在一起,捂着嘴小声尖叫:“是岳飞啊!”   “他好年轻哦,一点也不凶,我还以为会长得怒发冲冠呢。”   “官家x岳飞,我疯了,太甜了。”   “不行。”   “历史同人有何不可?”   “那可是岳飞啊!”   “……说得对。”   部将听了一耳朵,只觉得满头问号,京城的女子真是古怪,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一天之后,林玄礼左手搂住年轻又满眼崇拜的岳飞,右手捏着一个橡胶制的握力圈玩,只觉得快乐无边。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没必要用帝后去世太子登基作为全文完嘛,快快乐乐的就很好。   写的时候我哭成狗。   靖康之耻和民国是我两大心病,喝醉之后经常痛骂赵佶和秃子。   我看别人写穿越后的科技发展,就前期看的很嗨皮,看到后面就只想跳过科技发展看剧情,但是因为我看的太多了,等到自己写的时候吧,就觉得怎么写都有抄袭的嫌疑,写的一点都不嗨皮。   这最后一章的内容,如果非要扩写,能再写一百章,但是没必要。我笔下(键盘上)的大宋强大,忠臣贤臣都能一展所长,稳定的站在世界的科技尖端,武器尖端上。已经很美好,很完美了。这些比较惨,被我偏爱的北宋南宋的武将没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性格缺点,性格都挺好,还努力,忠心赤胆无怨无悔,不像章惇那么好玩,一贯是谨小慎微的想当好大宋工具人。我不想创造他们的小脾气来增加趣味下午。   所以就写到这里啦。这是个美好大结局。感谢大家喜欢这个故事,喜欢礼子英英和六哥,还有小心眼的章惇他们哈哈哈。爱你们。   我要休息两三天啦!调整作息!十二点睡觉!休息好接着回来更番外!嘿嘿嘿!   每次提到的好玩番外我都做了记录。   番外名单:从六哥死后开始的地府番外。   六哥与礼子的现代篇。   虐向if。   勤奋女王和懒惰王夫(女王大人与她的小娇夫)。   原版赵佶被吊打(礼子揍他或者他穿越到这边地府)。   礼子的电视剧和同人文。   博物馆番外(清明上河图彩蛋、君道手稿等妙物)。   温氏被挖坟番外。   英礼cp穿下一个世界。   惊喜吧!以上写的时候不按照这个顺序来写,哪个有灵感就先写哪个。也欢迎小可爱们写自己心里的小故事呦~   感谢在2021-04-29 03:34:18~2021-04-30 03:3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39瓶;水颜 30瓶;hfdscbniiyyg 27瓶;锵锵隆咚 18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2章 六哥的地府生活   赵煦轻飘飘的离开身体,飘到房顶上的时候,还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临死前选定了佶儿做继承人,母亲和爱妻、女儿、十三郎和妹妹们都托付给他照顾,不担心佶儿像太宗那样无情,他不是人走茶凉的脾气。   看到睡在自己身边的弟弟,在被窝里团成一大团,大病初愈,也没老实多少。昨夜联床夜话,自己说起如果有这么可爱的儿子就好了,十一郎立刻叫了一声‘爹’,气的人回光返照,把他锤了一顿才罢休。不知该说他孝顺,还是气人。   往日里有我疼他爱他,今日我去了,佶儿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以后再也没有依仗,他能支撑起这个国家吗?他会不会像往日一样任性妄为?他有些轻佻,往日里轻佻的好,令人放心,事到如今又令人担心起来。   赵煦又飘去看了看母亲和刘清菁、两个宝贝女儿,小婴孩似乎能见到鬼魂,伸手抓他的衣袂。婴孩牙牙学语的声音令他掩面悲泣,悲伤之情难以言表,小婴孩也哭了起来,惊醒旁边的乳母。   朱太后在睡梦中仍眉头微蹙,手上抓着念珠。   又飘回皇帝的寝宫中,天还没亮,他又留恋的看着床边堆放的奏本,还来不及看完,人世间还有许多未竞的计划,章惇和他有些小小的摩擦,不知道自己去后,赵佶能不能继续任用贤臣,坚持新政。   仔细想想,不用担心,元祐党人反对出兵,单凭这一点,佶儿就只能支持新政。   旁边佶儿忽然伸手,伸到身边人的胸口摸了一下,赵煦一惊。   看着赵佶也惊醒过来,顶着翘起的呆毛和蠢兮兮的表情,担忧的小声说:“睡蒙了。还以为和英英睡在一起,六哥,我吵醒你了么?六哥?!”   身旁的人面容平静,已无生气。   赵煦飘到床上,有些不放心的打量他的神情,佶儿显然见多识广,不怕身边的人在睡梦中失去气息,他扣住赵煦的手腕把脉,以学无所成的医学基础也能摸出此时脉息全无。   只是短暂的惊愕,随即俯下身,抱住仍有余温的六哥,低声说:“怎么会这么快。呜,六哥……”   在黑夜中无声悲泣之后,赵佶小声说:“现在很多人的命运都改变了。你放心的去吧,我不会让你失望,大宋一定会国富民强。”   赵煦的魂魄震惊:“什么命运?”   “六哥,呜呜呜呜。有些话生前不能对你说…等我死后见了哥哥,我都告诉你。万一死后见不到你,来生来世,我们总有相逢之日。呜呜呜呜…”   赵煦有些不安:“究竟是什么事?”我就知道,只要皇帝一死,继承皇位的人就会出现变化,只是现在这样有些奇怪,很奇怪。   “不要只记得赵佶,其实我是林玄礼,从出生开始,一直都是。”   赵煦惊愕:“…林玄礼?那个给佶儿托梦的?”   什么情况?忽然觉得很危险,又危险又诡异。这到底是谁?他是拥有上辈子的记忆吗?这种神鬼志怪里才有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佶儿身上?   正等着他在吐露些内幕,旁边睡在地上的郝随醒了过来,看到十一郎抱着官家,有些惊恐:“秦王!”   赵佶含泪道:“六哥归天了。”   郝随嚎啕大哭且有条不紊的安排人去叫值夜班的太医,去通知两位太后和中宫,至于要不要通知宫外,那得太后做主。   宫内对于操办官家的丧礼这件事……比较有经验。   赵煦满腹疑惑,一抬头就到了天色暗淡的阴曹地府,有些枯树枯草,真个是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只是在这里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既没有昏鸦,也没有瘦马。   人间是寒冷的深秋,阴间也是寒冷的深秋。在这个规划的不太好的镇子里,东一堆、西一堆的盖着房子,房前屋后堆着柴火,还有灶台。   仔细一看,有许多菊花和桂花在枝头绽放,梅花似乎也要接上了。   神宗赵顼自己出屋烧水煮茶喝,一抬头看到有人来,面容依稀认得,而能被扶持到这里来的人,只能是人间的帝后:“六郎?你怎得如此短命。”   赵煦原本以为自己活上四五十岁,寿终正寝见到父亲,可以高高兴兴的叙述功勋。可惜有太多的事扰乱心弦。作揖道:“赵煦拜见神宗皇帝。自幼体弱,怪不得孩儿。这是什么地方,皇帝们死后,就住在这样的…田园景色中?”   说好听点叫田园风光,实际上这不就是乡村吗?   赵顼自从听说两次击败西夏、活捉梁太后之后,早就不像生前那样抑郁了,正色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在这桃花源中隐居,除了历朝皇帝之外没有其他人前来干扰,又能体味一番平民百姓布衣蔬食的生活,这不是很好吗?”   赵煦露出了怀疑的目光。他心头千头万绪,都忘了为自己的死讯所悲伤,满心想的都是:怎么人间和地府,都有这么多离奇的事。   眨眼间旁边一间屋子里又走出几位醉醺醺的胖子,猛一看就像是太庙上的画像活过来一样。最威严的、龙行虎步的黑胖子,显然就是赵匡胤,和他长相相似的白胖子则是赵光义。   赵煦略微有点紧张,只觉得这两位祖先并肩而立时,他都替人觉得尴尬。随即想起,时间已经过去了百余年,不论当初是怎样的旧事,民间传说的斧声烛影是真是假,显然也报不到我身上:“赵煦拜见太*祖,太宗。   赵匡胤难得的和气了一些:“你就是填满国库、括隐田、治三冗、抑制水患、平了西南叛乱、又活捉了西夏梁氏的赵煦。比你父亲祖父都强,很好,很难得。”   赵煦垂手道:“太*祖谬赞了,君臣一心,将士用命,非我一人之功。活捉西夏太后之事,更是全靠佶儿年少气盛,穷寇也要追击,能获此功,全凭天幸,和列祖列宗保佑。”   “我们可保佑不了你。”赵匡胤晃晃悠悠走上前,拍了拍他过于瘦弱的肩膀,仔细打量一番,这皇帝实在是瘦弱的可怜,大概只有半个自己重:“难得的是你能用你弟弟监军,还能抑制住他。在死前安排好继承人,不用到了地府再忧心忡忡。虽然你没有幸存的子嗣,这倒是一桩幸事,在这世外桃源中隐居时,更能安心度日。”   赵煦:……请勿指桑骂槐。这种尴尬的局面需要佶儿,他善于在任何地方装呆卖傻,如果要打起来更是得力干将。   唉,他到底是谁,林玄礼又是怎么回事?细思他生平的行为,看起来并无异常,要说城府有多深……他是真不干正经事,况且他没必要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抱着尸体痛哭。   神宗也很尴尬,他也有几个有过不良传闻的弟弟。   赵光义早已过了尴尬的时候,虽然不是唾面自干的心胸,但死后第三年就能面对二哥的讽刺谈笑自若:“哈哈哈哈,二哥说得对。煦儿真是福德深厚。虽然离了人间,倒是在阴间与列祖列宗团圆。人嘛,聚散终有时,活着的总会离你而去,死后团圆的不会再分离。应当为你设宴接风,今夜不醉不归!”   也算是英年早逝的宋英宗和高滔滔从单独一间屋里走出来。英宗与仁宗并无血缘关系,他们几人在一起喝酒吹牛,他宁愿单独和爱妻呆在一起。   高滔滔笑着问:“你可还认得我?”   赵煦眨眨眼,看着看着这位年纪大约在二三十岁的绝色美女,有些不敢认,通过长得和画像一模一样的宋英宗认出了她:“太皇太后?”   英宗:“咦,难道她年老时也很美吗?”   高滔滔哼了一声,和丈夫团圆之后也不称哀家了:“我听说章惇几次三番进谗言,要你追废我的皇后之位,将我从英宗的陵寝中移出去。你怎么不罚他?”   赵煦就很想知道英宗见到仁宗和曹皇后时,是不是也这般尴尬无措。微笑道:“章惇只是为了展示贯彻新政的决心而已,我已经当面申斥过他,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奇怪,既然说此地是桃花源,与外界消息不通,章惇的胡言乱语不曾写在祭文中,高娘娘如何得知此事?”   神宗忧郁的搭救儿子,以免他陷入不孝的境地中:“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也不曾详细禀告永乐城大败的始末缘由,祖先们仍是知之甚详。你先答了高娘娘的话,一会在酒宴上,可要仔细讲讲你用兵时的心得。”   高滔滔怒视儿子,你们这些新党同谋,拿功勋来遮掩这件事,实在是过分,这还怎么责问他!拿政绩说话,赵顼输了,赵煦赢了。   真宗赵恒醉醺醺的试图靠在老爹肩头,被赵光义推了一把靠在树上:“好孙儿,你指挥打仗时,用不用阵图?”   阵图是赵光义发明的,皇帝在京城中规划好,将领们该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列队,怎样的先后顺序。在实战中非常拉胯,赵光义用这个,将士们都想逃跑,赵恒继续用,更是不太成功。   赵煦很得罪人的如实说:“不用。我用良将统兵,用亲信、弟弟监军,战局瞬息万变,我远在京城,指挥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明早八点不一定有哦,我不确定能不能写出来。在从头开始看礼子和六哥的故事,我写的好多啊……看了三天才看到七十多章。主要是因为没啥悬念……感谢在2021-04-30 03:35:19~2021-05-03 20:5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曲终人未散、甘木、云极暮长 1个;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曲终人未散 2个;云山、千羽千岚、云极暮长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落隔川、云极暮长 2个;椰崽、小怪兽大怪物、醉、浅酒轻呷、郎君弱冠、trista、阿路、喂?我不在盒子里……、海盐、橄榄和牛肝菌、冥姬、Lu露、水颜、松枝、秋戈、萧萧、记得绿罗裙、人面桃花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醉 99瓶;东边草原 88瓶;别和我说话 50瓶;废喵 33瓶;茂盛的竹节草、龟龟、酒红 30瓶;千羽千岚 29瓶;五元、白岑、路湘君、哎呀呀、清飏婉兮 20瓶;青衣 17瓶;chrome 16瓶;松枝 13瓶;灯灯灯灯、雨落隔川、dawn洛言、21867896、34951731、曲终人未散、海盐、橄榄和牛肝菌、云极暮长、zz 10瓶;青箬笠 9瓶;笑忘书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3章 六哥的地府接风(虫   赵煦急着抓住父亲的手臂:“我有一对儿女,染了时疫先后夭亡。就在这两个月内,孩儿们现在何处?”倘若在我死后,能和可爱的孩子们团圆,也足以慰藉。   赵顼非常伤感看着他:“此处只有皇帝皇后才能来。除此之外,追封的皇帝也能来。兄弟、妃妾、儿女么,只能在外恭候,等到朝代结束后,才得团圆。自秦时起就是如此。”   赵煦的神色微冷,后退了半步:“天子们如何能忍受?”   年轻的爹诚实的说:“等闲之辈不是敌手,非等闲的,则被地府招安了。况且朝代之间各有灭国之恨,哪能团结一致。”   赵煦气的想要吐血,恼恨的一捶桌子:“要小婴孩如何生活!我不曾陪葬乳母宫人,到如今反而害了他们么。”   赵顼叹息:“我想你那五个哥哥,三个弟弟,也是一样的心思。若是有缘,早晚能再相见。武则天就寻到了她早夭的女儿,我们可以去请教她。一会在宴会上,休做小儿女姿态。”   赵煦郁郁的点头:“我明白。”   撤掉残羹盛宴,人世间属于赵煦的大量祭品从天而降,都落在他眼前。一看就是光禄寺的手艺,尤其是丧礼上用的,肉食都做的很寡淡,没有喜气洋洋的红烧,也没有黄灿灿的油炸,就连葱蒜都下的很少,以免灵堂里充满了香喷喷的味道。   把属于赵煦的大量祭品众人一分,就成了新的酒席。虽然滋味寡淡,但只要拿肉酱、蒜酱、腌制的泡姜、用油锅炸一下的葱油拌上酱油来配寡淡的肉味,吃起来也很不错。   赵煦还记得自己上一顿吃的虾籽细挂面,非常好吃,配了几样清脆爽口的小菜,都是不务正业的弟弟亲手所做。现在这些菜肴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端着酒杯陷入沉思中,以佶儿的厨艺来看,以后大宋会有一位厨艺很好的官家,政敌们也会以此攻讦他,君子远庖厨,何况是一国之君。不过佶儿不会听他们的评论,佶儿他一向我行我素,不听信他人的言论。   主位上坐着开国的那对兄弟,一左一右。   新来的皇帝算是主客,坐在左侧下首,恰好是赵匡胤的身旁。   赵光义满怀期待的鼓励道:“好孩子,别害羞了,也不必再想人间之事,儿孙自有儿孙福。来说说这几次战争的详细始末。自从你勤政之后,屡战屡胜,国家也不曾因战而贫,百姓人口连年增长,地府都知道投胎成人身的鬼魂更多了。”   赵煦刚要开口,就看到主位左侧的太*祖一摆手。   赵匡胤:“这不急,眼光应当放长远些。煦儿,我问你,你的丰功伟业,地府中人有目共睹,即便是唐太宗、周世宗提起你来,也对你赞誉有加。赵佶是你选定的继承大统之人?赵顼对他一无所知,民间众说纷纭,你说说此人心情如何,能否承担大业。”   英宗忽然笑道:“早些年,汉朝时候,秦汉都有许多谋反的丞相,等到刘备死后,人人都恐吓他,说丞相亚父大权独揽,必然不可信。一直等到诸葛亮归西之后,众人才信了天下真有不谋反的辅佐幼主的好丞相。说不准孩儿这两个孙子都能为明君,兄友弟恭。”   赵顼脸上写满了心虚。单凭赵佶在金明寨附近,立的那《五壮士碑》,就像是邀买人心,图谋不轨,不仅在阳间颇有名望,就连阴间都夸他是英雄好汉。这也就是六郎心软,春秋鼎盛时还容许弟弟这么跳脱闹腾,倘若是自己都不能忍。   赵煦心说人心易变,我也不能确定。可惜不能说出这句话来,当初太-祖似乎有意让弟弟继位,后来却又发生了那许多事,令后辈儿孙不得不多加避讳,小心。“我与他相处日久,佶儿只是憨了点,有些许轻浮,不那么循规蹈矩遵守礼制,喜欢冒险,但不算傻。”   刘清箐这个美人也憨憨的,绝无阴谋诡计,也不知道他们能否和睦共处。   宋朝皇帝们听了这番话,心都凉了半截。这只适合当个弟弟,不适合当皇帝。   赵恒问:“当真?那他私自参军、被你派去监军,乃至于西夏传说‘太白见秦分’之中的许多事,不是他步步为营计划出来的?”   赵煦摇了摇头:“若以常理推度,意在大宝的人不会私自前去参军。”他隐去了自己死后听到的佶儿的心声,他很可能知道一些事,只是说:“战场上刀枪无眼,佶儿他几次身临前线,冲锋在前,他哪能确定自己的生死呢。西夏梁氏所言,虽然应验了,的确是秦王有天下,但在当时,分明是构陷佶儿。朕不会对自家兄弟弃之不顾,却去听一个敌酋的话。列祖列宗在上,我的丰功伟绩,有几样与佶儿密不可分,容我慢慢道来。”   赵恒却道:“且慢,我的皇后还未回来,伯父,爹,稍等一会,省的我还得为她复述,有遗漏之处她还要生气。”   众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许的恨铁不成钢,这人生前不怕老婆,死后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一心封禅干了许多糊涂时,反而开始羞惭、愧对老婆。   然后就在高滔滔不赞同的注视下,仔细谈了谈元祐党人和绍圣绍述的差异,关于司马光和王安石的党争,不同执政党带来的每年赋税收入,百姓们的生活状况,劳役,不给钱自带干粮的衙前役和出钱代为服役的役制,以及各地军队的状况、所用的武官来路,以及各地的良田、水利、在赵煦生前收服的土地,归化的诸藩。   赵煦渐渐觉得死后身体轻盈,浑身舒服,没有任何难受或不适,在列祖列宗眼前对自己的功绩侃侃而谈,这比生前祭告太庙还快活。   每个皇帝死后都要来这么一遭,治国治理的好的,谦逊的微笑着讲述执政,祖宗们也要含笑点头,以示赞许。   治理不好的就是一顿暴打,这场面则让其他朝代的人含笑点头。   今日其乐融融,非常融洽。   直到赵煦问起:“我听说这里是世外桃源,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刘娘娘怎的往来自如?”   赵恒道:“那倒不是,她去相邻的唐朝处做客。”   赵祯嘀嘀咕咕:“兴许是与则天皇后探讨如何料理朝政和丈夫。”   赵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难道在死后可以忽视礼节,如此轻慢嫡母?好消息。自己也不想以后永永远远都要对向娘娘执母子之礼,没事时可以尊重她,有事时别想指挥。   赵光义把人们挨个瞪了一遍:“皇帝们来到此间,各有五亩地的宅基地。房舍么,则要自己亲手搭建。煦儿,你爹现在尚且独居,有为皇后预留的房屋,你暂且住在哪里,等祖宗们帮你一起盖好房舍,再迁居过去。”   赵煦非常仰慕父亲,在神宗短暂的生前相处的时间有些少,一向是他的遗憾。“我自幼失估。那年我十岁,佶儿才两岁,我们都有许多话想对神宗…爹爹说,今后若能侍奉在爹爹左右,我又何必为早亡而伤怀呢。”   可恨,生前死后令人糟心的事,怎么都这么多。   刘娥匆匆忙忙的从镇外赶回来,笑道:“我来迟了。赵煦,好孩子,难得你有太-祖太宗之风,振兴大宋,看起来瘦弱,倒能力挽狂澜。”   赵煦正对面、赵光义下首就是赵恒夫妻的座次,青史留名的章献皇后果然是国色天香,举止轻盈灵动,气质睿智高远,看起来比真宗更有气度。   赵煦这才说起自己自从亲政以来,所有的军事行动,说了几杯酒的功夫,总算说到佶儿第一次隐姓埋名跑去边关投军,不巧被安排到了金明寨,不巧西夏派兵围攻,郡王守城数日。“章楶率军赶到时,佶儿在城内做了唬人的火器,炸死西夏主将,率领五十名壮士出城冲杀,肆无忌惮,威风不可挡。那名扬天下的《五壮士碑》,是他为了祭奠死在他身后的五名壮士所做。写的很好。”   “佶儿回京之后也有些害怕,半个多月称病不出。”赵煦微笑道:“人家说他自污以保全,其实他是暴饮暴食,在边关饿得狠了。半月之间,胖的脸都圆了。”   众胖子们哄堂大笑。   赵光义大笑:“他倒是很聪明,哪里憨了?”   赵煦微微垂眸回忆:“宴会上,辽国使者说佶儿的威望像郭子仪,佶儿说的话,令人啧啧称奇。”   “我知道。”刘娥花枝乱颤:“他只可惜小侄女不能嫁给他儿子。这样的急智,一般人真想不出来。真是大智若愚。”   赵煦又道:“他确实是憨。第二次我令他去西北监军,向娘娘以为我要借刀杀人。”   赵顼紧张的哼了一声:“她一向只会瞎猜。”   高滔滔横他:“难道不是借刀杀人?”   “佶儿威逼章楶带他去设伏,冲锋在前,追出数里地,终于生擒了梁氏。”   赵匡胤道:“这我们都知道。太白昼见,秦王当有天下的谶语之后,你派他去大名府,应付辽国太孙,难道就没有借刀杀人之意?”   赵煦确实没有,只是不想被当众质问这样……冷酷无情的问题。他神色不变,淡然道:“天命不会亲自更易。天命在他,他就能安然无恙,我若是疑他,不必借刀杀人,佶儿诸多罪过递在朕手中,若不是朕屡次宽纵,惯得他无法无天,单凭他第一次私自离京,就该圈禁到新君即位为止。”   赵光义紧张的问:“那你选择立他为储君,有没有受这谶语的影响?”   赵煦断然道:“没有。只因为他在诸弟之中,年龄最长,我不愿他在我死后,受制于向太后。”若是向太后依照次序选定他继承,他毕生都要受制于人,那太糟糕了。   他敏锐的发现,如果佶儿做错了事,成了昏君,自己要连带着挨骂。又想到关于林玄礼的疑云,不禁沉默。   当夜和父亲同住时,夜话絮语到次日天明,说了许多连对佶儿和刘清菁也不能说的知心话。   次日上午,祖宗们就在赵匡胤和赵光义的鞭策下,开始给他盖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3 20:59:38~2021-05-04 20:5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虎虎 163瓶;白岑 20瓶;路湘君、风袖、昨夜星辰 10瓶;百草千茴 6瓶;唐执一 3瓶;笑忘书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4章 六哥的地府日常   赵煦是大宋第七代皇帝,除去只动口不动手的开国兄弟二人,算上赵煦本人,总共有五个人给他盖房子。   众人正在根据祖宗的指挥,搬运石头、修筑地基、锯开树干并去皮,在这个鬼不觉得寒冷的冬季忙的不亦乐乎,不乐乎的赵祯也只能闷头干活。   赵煦迷茫的拎着小锄头刨地,挖一会休息一会,虽说是生前再观稼殿前偶尔除除草解心烦,现在……这地府的地上挖个坑会缓缓恢复,自己不会盖房子,要负责刨出十车黄泥来抹墙,人世间,阴间,离奇的事缘何如此之多?   正在静坐着思量生前诸事,重点考虑的是:向太后旧党、章惇新党,而在自己生前所见,向太后对佶儿一向很好,以她的性格来说是十分亲昵,为他着想,除了不肯顺从他娶妻的愿望之外,也算是百依百顺了。只有一点,若是她选择赵佶来当皇帝,将来必要以此恩要挟他支持旧党。   章惇佶儿的关系则不然,蠢弟弟刚开始还挺喜欢章惇的,章子厚为了避嫌,一直对佶儿非常冷淡,他病重时,章惇表面上探病,暗地里还是索要火器图纸,倒是一心为公,只怕把小心眼的蠢弟弟得罪死了。   生前死后之事大多可以预料,陈美人必然被追封为皇后,然后是封赏那些他喜欢的官员,调苏轼苏颂回京陪他玩,册封皇后,调整朝廷格局。   只是不知道……在新党旧党之间,他究竟会听信谁。   正在苦思冥想、忧心忡忡之时,一包信件从天而降,啪叽一下掉在他脑袋上。   赵煦一惊,拾起地上的信封,看封皮上并无标题与落款,仰头看天上也没有人,但这信封也没封口,又落在自己头上。就从中取出一叠十几页的信纸,还未展开,先看到折起来的背面上泪痕点点。   礼数不全,难道是刘清菁的信?   展开来竟是赵佶的笔迹。   看日期是自己去世当天写的,满怀酸楚悲伤,泪痕浸的七个字都洇开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全篇所写的没什么有意义的事,尽是些絮絮叨叨的思念之情,譬如再灵堂上一阵迷糊,恍惚间以为六哥尚再,有许多不实之感。最后才说了一句,他以太弟的身份,直接用了太子服丧的礼节,也算没白叫一声。   赵煦看的悲喜交加。   第二页是丧礼第二日写的,依旧是碎碎叨叨的抱怨了一堆丧礼上的事,还有人胆敢恭喜他——立刻滚到海南岛去了。说他很紧张,但小孩子们还不是很懂发生了什么事。   随即是丧礼第三日的内容,不知所云的叨叨,看谁都不顺眼,把京城著名的僧道先骂了一顿,说起试图迫使王繁英闭关祈福,但是她地位非同凡响,不能缺席,过些日子再补上。   第四日:叽叽歪歪,说只想要抱抱安慰一下,被小豪猪一脚踹下去,保母从道德角度批判。   赵煦:小豪猪是谁?   第五日:哭哭唧唧的说自己群臣怀念并探讨谥号,伤心。   第六日:叽叽歪歪。说喝粥饿的真的很快,又饿又没有食欲,就把喝粥改成戗面馒头了,啃了几个馒头,光禄寺做的馒头真不是个东西,呸。倘若有御史要叽叽歪歪,我就拿馒头砸他脑壳。   头七:哭哭唧唧。说起自从当了皇帝之后,倍感孤独,有好多话跟人说了都要挨骂,只好写下来烧给哥哥。   赵煦全程扶额,看的满心复杂,很是为大宋的将来而担忧。这是真情实感,但你也不必每日一封。   神宗老爹放下锯子走过来:“是谁的信?”   赵煦把信笺卷一卷塞进袖子里:“是佶儿的一些日记,不知为何焚烧后落在我这里。”   老爹好奇的伸手:“给我看看。”   赵煦不肯给,淡然道:“都是些闲话絮语,生离死别的思念之情。民间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佶儿的废话一向很多。当年让他去西北监军时,也是事无巨细、不分轻重缓急,什么事都写进奏报中。”   赵顼看他态度坚决,也只好悻悻的收回手:“六郎,他这是为了令你安心。”   赵煦心说:当年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才知道,他是就是话多。   ……   又过了一段时间,陈美人被追封为皇后,由地府送到此处,作为现在唯一一名居住在阴间的神宗皇后,不用选择,就是她留在神宗身边。   陈皇后小意温存,温柔顺从,望着神宗的眼神满怀深情,感激不已。   赵顼对此倒是无所谓,单身许多年,有就比没有好。当即温香软玉拥在怀里,自己觉得是一户人家了。   只一个月的时间,宽敞明亮的房舍就建成了。   太庙祭祀的都是光禄寺那些寡淡的食物,但每隔十天半个月,都有赵佶亲手操持的一桌佳肴,或是突如其来一道奇奇怪怪的新菜。   赵煦不由得怀疑他在宫中设了灵堂,就在他的厨房不远处。   路过的柴荣看他这皇帝当的不丢人,就用公平合理的价格卖给他两个箱子,存放这些令人惊讶的信。   随即又被信件轻轻砸在身上,在佶儿兴奋的碎碎念中,得知自己的谥号是宋宣宗,比肩汉宣帝。   信中说:不论是故剑情深,还是大胆革新、海内升平,对外用兵谨慎,六哥都比汉宣帝还好!么么哒,我绝不会给你丢面子。礼部还在筹备进入太庙的仪式,在刻制神位,我让章惇写了神位上的字,你们君臣相得,自你去后,他头发都白了许多,我挤兑他的时候有点心软。画像已经准备好了,昨夜我看了又看,唉。   赵煦暗自沉思:么么哒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挤兑他?要用就用,不用就罢了,你欺负他做什么,章惇蹉跎半生,好不容易一展所长,难道他的丰功伟绩你瞧不见么。   汉宣帝刘病已本人一听说人间这个还不错的皇帝的庙号,与自己用了同一个字,高高兴兴的携剑与酒,赶来见他。谈了谈收服青唐、任用丞相诸事。   过了几日,入驻太庙、悬挂画像、立起【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神位,人称宋宣宗,祭文写的正正经经,看起来反而失却趣味。   地府人间不同,没有半点虚妄客套,皇帝们的地位全凭政绩说话,大伙都有天命,反而不提了。   汉朝二十四帝来了十二位,南北朝十六国中的明君都千里迢迢的赶回来,唐朝二十一帝来了十位,都来恭贺。这位宋宣宗的国土面积虽然小了点,但治国、治民、做事、持家都做的漂亮,令人尊重。   高滔滔冷笑着告诉他:“昏君都被压去下地狱了。”   赵煦在屋中整理衣服,淡淡道:“我听说过。”   赵顼:“你不认得他们,一会我为你一一引荐。那些祭品有陈氏料理,祭品还有佶儿祭祀给你的,你不用担心。”   他顿了顿,忍不住又问:“佶儿为何从不给我写信、祭祀呢?”   刚一出屋,务实的北魏冯太后打了个招呼,送了一套地府的史书,以及新笔新墨:“政务缠身,我先告辞了。”   武则天上下打量他:“好哇,是个皇帝的样子,真是难得。”   李世民正用一种‘真不知道该恭贺谁’的表情看着赵匡胤和赵光义,前者永远是宋朝的祖宗,宋朝就算延续百代,太-祖也不会改换。他只是不太喜欢这兄弟俩。“赵煦,你们兄弟齐心,真是一段佳话。我去人间游览时,听到民间教子,都引用官家和秦王的故事。”   赵煦是第一次见唐太宗,微微有些兴奋,矜持道:“多谢多谢。我册他为秦王,正为了借一点您的风采。”   李世民,永远是后代皇帝敬仰的对象,还是很受用。含笑道:“我看他虽然活泼,但眸正神清,心无邪念,是个好孩子。”   刘邦嗤的笑了一声:“你当初看李治也是这么想的?”   李治扶额做头疼状,搂住父亲的手臂,柔柔弱弱的依偎上去。   李世民知道他是装的,还是很爱这副小模样。   武则天笑道:“九郎在位期间,开拓疆土,收服高句丽,万国来朝,子孙满堂,留下的贤臣良将不计其数,人间的十一郎若能有九郎一半的功勋,想必他祖宗们都会很满意。说起高句丽,我记着这顾死不顾生的蛮夷,对汉朝是屡叛屡降,三郎(刘邦)你生前应付过他们么?”   赵煦心说:好妙的历史关系。   刘邦本来想用李隆基反击,想起以前用过,没吵赢。   刘彻都懒得搭理这些事,把随手带来的《李白诗全集·死后卷》《杜甫诗全集·死后卷》往他手里一递:“你不错。赵二,赵三,恭喜啊。”   赵煦差点没接住这四十多本书:“多谢。”   “宋宣宗,你的谥号可真够长的。以前我们都在门口写谥号做门牌,自唐开始该用庙号。就是没事找事。”汉宣帝笑吟吟的打了个招呼,介绍身旁的美女:“这是鼎鼎有名的许平君。大伙死的时间太久了,索性只在自己朝代内论辈分,对着外人一改看面相乱叫哥哥。”   许平君含笑福身:“赵官家。”   “嫂夫人不必多礼。”赵煦也只好跟着乱叫,对着如活人般的魂魄叫谥号怪怪的:“舍弟祭了一坛新麦酒(全麦啤酒),若不嫌寡淡,请。”   刚刚入席,耶律隆绪等皇帝、还有萧太后们从常年空无一人的屋子里走出来,大笑着走来:“好邻居,生前只有国书往来,死后终得一见。”“快让我瞧瞧,英俊的宋宣宗究竟是什么模样。”   辽国占领了部分中原土地,又不完全属于中原,两个地府一商榷,不知道该怎么分,也不能随便他们游玩观赏风景,就安置了一个传送阵。   古时候这些皇帝们不仅把他准备的佳肴吃光喝光,也给他带来了不少礼物,以地府的新书日常器具为主。   春耕,这桃花源中没有蚊虫蜜蜂,一些花果需要授粉,还有一些则凭借风媒就能结果。   攀在树上给柚子授粉的仁宗英宗,为了兵法的事有些争论。   赵煦本来不想管,但他在旁边梧桐树下坐着晒太阳,很舒服,也很清幽安静,是个适合调养身体的好地方。真是安静的不得了,倘若佶儿在旁边,只需要他一个人,就能扰的鸡犬不宁。别的树上,祖宗们都在忙于授粉,远处的树上还有五代十国那些皇帝——他们因脾气不同,都有些不爱搭理宋朝。   赵煦只好开口,伸手扯了扯柚子树的树枝,慢条斯理的开口:“以我克复西夏的尺寸之功,我觉得仁宗说得对。”   树上俩人争论不下去,只好静默的继续干活。他是尺寸之功,我们是什么?   ……   喜讯·真·从天而降。   赵煦熟练的接住时不时的掉到自己头上的信,永远不能提前预料到,展开一看,愕然大惊:“啊”   高滔滔正在旁边绣花,紧张的问:“没事吧?朝政出事了?你怕什么?”   赵煦迟疑了一下:“宫中有两名宫人怀有身孕,是我的遗腹子。至今三四个月。”   赵祯问:“你确定吗?”   远处,柴荣拿着这外人进不来的世外桃源当仓库,拿独轮小车推进来一车金银铜混合的钱币,听见这话,不由得讥嘲的瞥了一眼宋朝。   “确实是我的不假。”   报喜的书信中说:这好消息暂时不公告天下,娘娘们说养一养再宣布更稳妥。倆孕妇!大概能有个儿子。六哥,我怕我的儿子会是混蛋,不打算生孩子,以后立你儿子做太子。   赵煦正为此而惊恐:蠢弟弟的头脑越发不清醒,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喝了多少私酿的酒,喝的这样胡说八道。大宋有这样的官家,真的没事吧?章惇怎么这样务实,不给我写信呢。希望佶儿没说出口,他一时头脑发热,感恩戴德,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要是没说出口还好。可以欺鬼神,不可欺人。   近的有周世宗、宋太-祖的事迹引以为戒,再往前倒,历朝历代都有太子废立的事,哪一个不是杀身之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4 20:57:49~2021-05-05 20:5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曲终人未散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曲终人未散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霞、阿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bao 25瓶;落霞 20瓶;熏衣香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5章 六哥的地府迷茫   皇帝们都来迎接的人不多,自从宋□□之后,汉高祖、唐太宗就没特意回来为后来的皇帝接风道贺,差一点的托人带来礼物,更差一点的压根没人搭理。   赵煦至今对于‘很多皇帝都来恭贺自己死后安家落户真是太有面子了’这件事感到迷茫。   鬼魂到了阴间,食材有三种来源,一种是陪葬在墓葬中的,永远吃不完,只会腻。另一种是人间新来的祭品,已经宣布结束的朝代每年只有一次。最后一种则是自己在阴间种粮食脱壳烹饪。   屋外的祖宗们想吃顿饺子,得先从磨面开始干起,这非常能打发时间,好好吃顿饭得全家发动准备一整天。   赵煦一睁眼,桌上稳稳当当的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三鲜小馄饨,外带精致小巧韭菜盒子两枚,洁白光滑肥肥胖胖的戗面大馒头一个,三个精致粉青小碟上分别放着粉红色的嫩姜、白生生的糖蒜、黄嫩嫩的拌芥菜丝。   梳洗之后,早饭依旧热气腾腾,左手持勺右手持著,愉快的吃了起来。还可以隔着花窗和窗外的花枝,观看磨面、剁馅忙的热火朝天的祖宗们。   真是令孝顺的后辈儿孙看不下去。   赵煦低头不看他们,观察早饭,顺便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每次信笺非要落在我头上,不论何时祭祀的膳食都会摆在桌子上?”只希望这些东西都出现在桌子上,若不能就请保持原状,千万别调换过来。祭祀有什么小窍门么?可惜人间与阴间不能沟通。   赵顼循着味道走过来,真香,光禄寺没这么手艺,准是民间美食:“滋味如何?”   赵煦品味了最后一颗小馄饨,把韭菜盒子推给他:“是佶儿的手艺,越发精妙了。”   刘娥起床摘花戴:“他还会包馄饨?”   这位官家也太…兰心蕙质了。当初真宗要是不炼丹,专心研究这个,我能少操心。   赵煦仔细想想:“佶儿他会,只是时间不够用,常叫别人包,他只管调馅料和汤。”   祖宗们已经习惯这令人嫉妒的一幕了,一开始还感慨与这兄弟情深、侍死如侍生,天长日久才发现,不论是小炒、烤肉、精致糕点、新品试吃,都精巧而量少,就好像精心计算了只够他一人食用似得。   祖宗们一年四季外加三节两寿(生辰+冥辰)总共十次祭祀,全是御膳敷衍之作,大荤做的和多年前一样没什么进展。给赵煦的则不然,不论是每隔几天一顿的家常便饭,还是正式祭祀,全都格外精致。   可惜这皇帝还不赖,若差一点,都可以一脚踢到,吃掉他的祭品。   为他解释:“佶儿信中谈到此事,他说祭祀我的御膳和书信都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至今也未得一梦。他全凭着思念之情准备东西,朝政繁忙,不过是自己吃什么,给我祭祀一份。”   众皇帝:……你听起来很像炫耀你知道吗?赵佶他吃的也太好了吧!   等到赵煦的周年祭日、以及新年祭祀时,才正式拉开差距。   给祖宗们:肥呼呼的油炸大肉丸子。   给宋宣宗:三分肥七分瘦的油炸大丸子,里面是河虾虾仁馅儿,外面浇酸梅金桔酱。   给祖宗们:冰糖水晶肘子。   给宋宣宗:水晶肘子。   赵煦:“我不吃甜的。唔?” 不甜!还挺有趣。   给祖宗们:红烧鱼。   给宋宣宗:也是红烧鱼。   红烧鱼本身就很好吃。   二十多道菜,以此类推,都经过细腻的调整,虽然不是佶儿的手艺,却是他的命令。   六哥虽然每日云淡风轻、喝茶看书、打坐修心,可毕竟是过年,死的久的祖宗们只好炫耀新作的文章,他也只能说说人世间的秘闻——佶儿的信笺里包括郑妙妙的胸特别美、十三弟怕老婆、朝臣们吵架拌嘴差点结党、更快乐的弄死王诜并且修改法律,过年吃冰糖葫芦牙疼,全都写了。   轻描淡写的一一介绍说:“这些菜肴都略作改动,更符合我的口味。”   赵匡胤惊诧的感慨:“赵佶眼里只有他六哥,没有祖宗。”   赵光义叹息的点点头:“哎呀,这可真是,啧。”   神宗老爹觉得很尴尬,胡乱打岔道:“祖宗们不必忧虑,他眼里也没有我。”   赵煦喝的微醺,心说如果佶儿在这儿,他准能发挥胡搅蛮缠的天赋,说他不是目中无人,是真没见过。想着想着差点把自己逗笑了。   这是祖宗们到地府之后吃的最糟糕的一顿年夜饭。   赵煦不吭声的时候别人也没什么话可说,他一说话就是炫耀,最后还是赵恒力挽狂澜——他讲起了炼丹,众人把话题转入神神道道的事。   赵煦心里一动:“祖宗们真是经的多,见识广,我在人间曾经听说过借尸还魂,一个人分明叫张三,心里却知道他是李四,人间难辨真伪,阴间有这种事的传说么?”   刘娥本来笑盈盈的看着他们互飞眼刀,一听这话忽然敏锐起来:“是谁有这样的事,能让你记挂至今。”   赵煦淡然的笑了笑:“刘娘娘,最近我太闲了,生前所有无关紧要的大事小事都能想起来。”   路过的钱缪:“有,我听说过。生前逃脱了孟婆汤就去转世投胎,死后被罚苦役。”   赵匡胤微微颔首:“那人是生前说漏嘴了,当地城隍土地全都知晓,只等他死了治他。”   赵恒作为最喜欢玄学的人,也不甘示弱,又讲述了几个借尸还魂、还能说出前生生活地点和家人的案例,随即话题转移到快乐YY‘如果我带着这辈子的记忆和学识到了乱世能做成多么宏伟的大计划’。   六哥放下筷子,袖着手若有所思。   赵匡胤、赵光义、赵恒、赵顼各自讲述了一遍,仁宗和英宗没有发言权。   然后赵匡胤和赵光义一起diss赵恒和赵顼:“乱世中,你们很难求生。”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逃难求活命都跑得慢,你们这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还以为自己到了乱世中能有什么作为?你们先活下来就不错了。”   赵煦魂游天外:林玄礼是谁?小豪猪是谁?他为什么不能生孩子?他费尽千辛万苦,装病装死娶了王繁英做皇后,难道过得不好吗?他为什么要忍住不能摸郑美人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次日得知,过了新年,赵佶宣布改元宣德——继承宣宗的德行。   赵煦虽然依旧担心日久生变,也不免感动的悄悄落泪。   等到那素未谋面的儿子办了满月酒,被迫得知在皇宫中每个女子都想和赵佶生儿子,但是他凭借过人的毅力和某个不知名的原因全部拒绝。又看到信中碎碎叨叨介绍的章·苏之争,知道佶儿现在已经不忍心继续欺负章惇,觉得好了一些。   宣德二年,收到的信越发让人摸不着头脑,除了找到活得嘉禾、长篇大论的‘嘉禾培养计划’之外,经常是莫名起来的看到他在信中欢呼狂喜,写了一整页的哈哈哈哈哈哈,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业,这了不起的丰功伟业要让他大获成功。偏偏不透露是什么事,就连在哪儿都不说。   信中狂欢了一个月,赵煦猜了又猜,猜的有些苦恼,终究不解其意:“难道他又研究了什么美味绝伦的佳肴?”   (其实是设计弄死了阿骨打)   宣德三年,地府中迎来了一批人间官员,似是有一件动地惊天的大案,宋朝的皇帝们紧张的拜托邻居打听发生了什么事。赵匡胤皱眉:“煦儿你知道原委么?”   赵煦疑惑的摇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是瞒着我,还是别的原因。”   热心又憋着看宋朝笑话的邻居们、这些五代十国时期的皇帝,很快就带来了消息:“苏轼精心计算的治水条陈被烧毁。赵十一郎大发雷霆,连带着所有上书反对苏轼治水条陈的官员都被清查了一遍,凡有罪过的,直接问死罪。”   柴荣心情有点复杂,他乐意见宋朝倒霉,但又喜欢把河道治理好:“损失倒不严重,赵佶命宫人抄录了一遍,留在宫中待他有空时细细看,烧毁的只是工部的那份。”   赵煦长出一口气:“谢天谢地!”   宣德四年,一觉睡醒眼前出现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这红彤彤的东西生前从未见过,研究了好一会,闻着香喷喷的,想自己反正也死了,死去的鬼再怎么受伤都会恢复原状,又暗自好笑,哪里会有人故意用不能吃的东西戏弄鬼魂呢。   好吃!   没过一个时辰,正在静心读书时,又有一碟烤串出现在眼前。不是普通的烤羊肉串,是夹了洋葱的大串。   住在隔壁的赵顼忍无可忍,平日里味道淡一点也就罢了,这是什么新奇的味道?闻起来就觉得很好吃:“这又是什么洋玩意?”   赵煦高声道:“想必是佶儿一直都想要的番茄、洋葱。只有两串,我拿去进献祖宗。”   祖宗们幽怨又复杂的神色让他不得不做做姿态。   之后的书信中简单介绍了这海外收获,改口说起修缮黄河河道的成果、小宝的名字、二宝三宝吃醋、小宝的可爱行为、官员们的掐架、商业趣闻、嘉禾的生长状况、群臣对自己五年计划的支持。   赵煦吃着鱼皮花生:所以……他的五年计划是什么计划!!为什么不告诉哥哥!好愁啊。   宣德七年,河道修缮完成,官家派天使巡视之后,在信中一顿狂吹。   阴间都为了十一郎没有子嗣而担忧,就在此时,赵森被封为秦王。   若是平时封秦王只是恩宠,但秦王正是赵佶继位前的封号,显然别有深意。   举座哗然、众说纷纭,但都不太看好,赵煦决定低调下来,安安静静的等盖棺定论。   赵顼都问:“他是故作姿态,还是不得已而为之呢?将来……”   赵煦微微摇头:“我不知道。他若是圣人,将来我再高兴也不迟,他若不是…我现在别喜形于色,将来总不会被人讥嘲。”   转眼间到了宣德十年,女真人为了报父仇,决定起兵反辽,辽朝节节败退,辽朝皇帝们纷纷传送过来痛骂不肖子孙。   人间的赵官家决心帮助辽国,抵御金国——为了能顺利出征,册秦王为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写的好慢啊。   写着写着突然想起来,我写正文期间写过一个特别简略的年表,嘿嘿。   @徘徊在欧洲的幽灵:礼子:哥哥,你让我在宫中做菜,大臣知道了不会参我吧? 啊!哥哥,大臣们要是知道我俩冬天睡一张床,不会吃醋吧? 哥哥,你让我出去监军打仗,大臣们知道了不会揍我吧? 好可怕啊大臣们,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哥哥。   纳兰朗月:礼茶德   感谢在2021-05-05 20:54:27~2021-05-06 20:5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病无灾 70瓶;露露 49瓶;路湘君 20瓶;英年早秃 13瓶;水颜、喂?我不在盒子里……、阿喵 10瓶;笑忘书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6章 六哥的地府气气(虫   “太子……”赵煦盯着信笺中夹带的火柴人图画和奇奇怪怪的表情包,死下来的鬼魂都说皇帝身强力壮,在蹴鞠摔跤时都勇猛过人,看起来就是能生儿子的样子。   他心里头压力很大,赵佶留在人间一天,太子之位就悬而未决,随时有可能发生变故。但他又不想盼着佶儿早些下来团聚,因此左右为难。   纵观历史,嫡长子、官家的亲儿子封为太子之后,也没有多少能顺利继位的。更何况……赵森虽然被立为太子,但并没有被过继到赵佶名下,不论是实际上还是宗法玉册上,依旧是宋宣宗的独生子。   赵顼在旁边嘀嘀咕咕:“即便是民间,普通百姓家,也没有这样的事,族子或者抱养的孩子,都得算在自己名下才能继承家产呢。谁不想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现在不过继,等到七庙位置满之后,依次挪出去的时候先得是他。”   英宗深有同感的在旁点头:“是啊,这还不如过继过去,抢了你的儿子。有道是人无完人,唉,你还是早做准备,以防不测。你那皇后看起来也没什么能耐。这些年你不炫耀兄弟之情,倒是一件好事,可以免得将来难为情。”   赵顼:“唉,一提起兄弟阋墙,就说赵家祖宗如何。那斧声烛影的谣言,两位祖宗都不认的。那本人承认的玄武门之变,反而不被嘲笑。”   赵煦出于礼貌不能赶亲爹和亲祖父出门,只好心如止水的静坐。   高滔滔也来随声附和:“赵佶此人,生性好弄小巧,谄媚,贪爱游戏享乐,自幼是一副不学就会的小人做派,哀家派名师教你们,你们兄弟俩倒是都不爱学,偏爱那些声色犬马。”   赵顼安静了三秒钟,随即改口:“煦儿待他有天高地厚之恩,即便是宫中的太后皇后挟持不住他,丞相章惇受煦儿深恩,为人臣子,也要拼死一争。至于其他人么,都是圣人门徒,冠冕堂皇之辈,倘若赵佶要做令人不齿的勾当,哪一个不得以死相劝?听说他那盛宠的皇后也是个贤德的人,皇后既然无子,自然要竭尽全力维护正统。”   他反对高滔滔的任何观点,就如同赵祯坚持对刘娥唱反调一样,不仅是立场,更是本能。   赵煦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就静静的听他们争论。他虽然迄今为止不确定小豪猪是谁,但从信中有些内容来看,那种亲昵的口味、以及某些轻浮戏谑的事,小豪猪指的肯定是一个和他睡在一起的人,初步考虑或许是个男的,哪有女子的昵称是……男宠的昵称也不该是这个。头疼。   屋外也在争论探讨。   柴荣常年在镇外、在地府中做生意,钱财就是势力嘛。除了存东西和接风之外,只有看热闹才回来,这次就为了燕云十六州在地府中与历代著名政治家谈论了许久,又和地府的工作人员一起研究了半日,心事沉重的回来说:“你们宋朝,当真与辽朝结为兄弟了?”   赵光义深沉叹气:“看来是赵佶太迂腐,不知变通。战国时都晓得远交近攻,此时辽国近,金国远,辽国强,而金国弱……他赵佶屁颠屁颠的去做什么,赶着为人家马前卒吗。为近的,灭远的,为了强的灭了弱的,又能有什么收获呢!”   赵匡胤对此持有保留意见,只是踢了一脚弟弟:“我劝你谨言慎行,免得将来为人耻笑。”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辽朝皇帝们谈起耶律延禧时语气复杂,似乎对他不是很满意。阴间消息不灵通,什么事都别太笃定,以免成了别人的笑柄,前朝多少信誓旦旦的皇帝,都成了刘彻所书的史书上的千古笑谈。   过来炫耀新鲜糕点的耶律阿保机:“柴老弟不要太担心,歹竹哪能出好笋?说不准赵佶要干出临阵反水,私下联络金国的事。更有甚者,这次说不定是宋朝内部的纠葛呢。”譬如研究一下有谁想要谋反之类的。   可能性增加了一份,令人担忧的事情变多了。   柴荣有点疑惑:“怎么,你们不知道辽朝数次大败的事?金朝以一两万人,大破辽朝几十万大军,势如破竹,不费吹灰之力。”   耶律阿保机冷笑道:“耶律延禧那小猫崽子都快跑到大同了。你们宋朝的皇帝,连人间的情报都不知道,在这儿探讨什么?哦,难道还想让人依阵图行事?”   赵光义的阵图计划被所有非宋代的皇帝们嘲讽过,又气又无奈。   赵匡胤反而安慰道:“世上哪有不灭的朝代,以唐太宗生前的八面威风,寄语李治也不过是希望大唐不要亡于他手。”   赵煦懒得出门,凭栏远眺,看他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耳畔隐约听见一些谈话内容,心中暗笑:你们也不知道佶儿的计划。你们还道,非要再辽金中选一方,佶儿登基之后苦心孤诣练兵、打造军械、补充粮草,为的就是能在鹬蚌相争时,做个渔人得利。佶儿计划的是,在辽朝的生死关头,他要力挽狂澜,一举扭转高低之分,还要压制住异军突起的金人。   计划在信里写的清清楚楚,因为前后几个月反复修订计划,连思考过程都清晰可见,他特意单独拿了一个大信封,装起这些尺牍,又锁在箱子里以防不测。   这封信里又说小宝对他恋恋不舍,一直送到边关,一路上看见写信还觉得好奇,问了几次,好奇是什么内容。因为恰好写到赤峰对夹和酸枣,不是很正经,不给孩子看。   赵煦拿出大信封,翻翻捡捡,找出两张没有私房话、只谈朝政,没提到奇奇怪怪小外号,严肃正经又不潦草,也没画奇怪小图画的计划——真不好找啊。   屋外议论的热闹,一直等到深夜,赵煦才悄悄的袖藏这两张纸,做饭后散步状走到宋太宗屋前,轻轻扣门。   赵光义开门见是他:“怎么?”   赵煦低声道:“想借本书看。”   进屋关门,又拜会了太宗的皇后,移步到书房,关上窗子,放下竹帘。   赵光义急切的问:“赵佶是另有安排吗?他在信里对你说了?”   赵煦轻轻从袖子里抽出两张纸:“佶儿的计划在此,请太宗过目。”   “他要‘借’燕云十六州屯兵?耶律延禧也答应了?耶律延禧疯了吗?”赵光义狂喜不已:“这是那一天的事?”   赵煦:“……一个月前。”其实是半年前就在说要趁机搞回来。   “好小子,真有城府,你竟能忍住不说出来。他想的倒好,现在先别往外宣扬。”赵光义快乐的险些离席起舞:“他若能做到,我与二哥就从即日起动土,给他修造亭台楼阁,曲水环绕。”   赵煦心说那挺好,到时候我们同住同吃。   又过了一个月,宋宣宗就收到了弟弟的信,开片先画了两个小人手拉手面条泪抱成一团,他过了这些年逐渐能分辨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和占据半张脸的奇怪大眼珠子。信中:燕云十六州到手,借来了,正所谓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哇哈哈哈哈哦呵呵呵,我真想对月高呼,可惜还得装作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沉静样子,哎,尽在掌握中也不耽误我乐的打滚啊哥哥!   (骂了耶律延禧两页纸)燕云十六州准备更名为燕云路,把章惇的儿子扔在这儿任知州。我继续率军往东北进。辽朝上京中京都被占了,金国势力增长太快,必为我心腹之患,我要去遏制一下。我要宋辽金三朝之间,三国鼎立,不好不坏,以防备将来的成吉思汗。那才是真正的强敌。   赵煦死后闲来无事也学了一点契丹文和波斯文,又开始琢磨成吉思汗是怎么回事,别的不知道,看字面应该是契丹人的北边,那些还没有文字的草原蛮夷的称呼,不是吐蕃人的命名风格。   想找人讨教,又怕泄露了赵佶的秘密。正如祖宗们所说,有些躲过孟婆汤的人,在人间也不泄露半点风声,死后还能逃避惩戒。可真是祸从口生。   赵顼问:“有新的消息吗?”   赵煦:“没有。”   赵光义也问:“有新的消息吗?”   赵煦:“您耐心等他收兵告庙,禀报的更清楚。”   赵匡胤嗤的一笑:“还能有你知道的清楚?”信攒了四箱,赵煦出屋都不肯走得太远,怕有人进去翻看。   赵煦眉眼弯弯的笑了笑,显然心里十分快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可我不想抢他的风头。佶儿率兵出征,与两朝斗智斗勇,捷报应该由他祭下来。”   还没等收兵回朝,祭告太庙,貌似毫发无损的耶律延禧先被祖宗们带来见人:“哎,我死了,幸好有赵贤弟没做了亡国之君。赵煦,恭喜你啊,贤弟他得到了燕云十六州,你们宋朝历代皇帝的心愿,都满足了,真有面子啊。我瞧瞧你,嚯,还挺俊。”   赵煦满腹严肃都被打乱了:“佶儿说起过我?你英年早逝,真是可惜。”   “可不是嘛,好不容易三国和谈,签订盟约,要安享太平了,我竟死了!亏得赵贤弟和我交情好,不远千里前来帮忙,我却未能好好款待他。”耶律延禧很自来熟的自己倒酒喝:“好滋味。哎我听说赵佶在宫中为你单独设祭,每逢有新菜新酒都祭祀一番,你收到过吗?”   赵煦摸摸肚子,感觉自己死后仿佛吃胖了:“收到了许多珍馐美味。”   耶律延禧捧着下巴为:“你觉得凭我们俩的交情,他能为我设祭吗?这倒方便,省的他千里迢迢送菜谱。唉你这里怎么没有妃妾啊,我的妃妾都在身边,有几个不安分的想跑,你要吗?”   赵煦慌忙摆手:“我们中原的皇帝死后都要安心清修。”   就今日面谈的情况来看,佶儿骂他骂的不冤。   萧太后一个眼神过去,耶律洪基拎着倒霉孩子就回家了,不在宋朝这里丢人现眼。   来的目的是怀疑耶律延禧的死因不明,过来试探试探,看看宋宣宗知道什么,结果耶律延禧本人毫不怀疑,还在这里恬不知耻的大谈酒色。   唐朝皇帝们看热闹之余,也敏锐的分析出一些不对劲的事。坑了赵佶一次的耶律延禧,在第一次会盟后,在赵佶提出来的互换食物以示信任之后,回去就死了。这不离奇吗?!!   以武则天为首的皇帝们纷纷开始阴谋论。   赵煦勃然大怒:“再离奇还能有耶律延禧的所作所为离奇?以七十万雄兵,输给两万女真,这不离奇?佶儿一向光明磊落,并无败坏道德的行为,你们一再的怀疑他、背地里恶语伤人,这就不离奇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6 20:58:38~2021-05-07 21:0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山、云极暮长、玉山将崩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ith 71瓶;Asphier 60瓶;小妖、哎呀呀 20瓶;小丸子、硫代金酸砷 10瓶;南媮 6瓶;笑忘书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7章 六哥的地府震惊   赵煦是真生气了,自从他死后,没两个月得知了自己还有个儿子,其他人就开始了!这孩子很难顺利出生→有男孩也会被换成女孩→男孩子夭折的太多也太正常了→可能会被软禁→立为秦王就有可能要‘被谋反’了 →太子又怎么样,又有几个能当太子呢?   多年来针对佶儿的全是浸淫权术多年、活到死、生前就不信人死后更加阴暗的猜测,阴谋论。无数最恶意的揣测已经到了宣德十一年。听了十一年了!!烦死了!   但是他对于素未谋面的赵森能继承大统这件事,也不是很有信心,因此从未辩驳。   赵煦正色道:“若赵佶能不留痕迹的谋害耶律延禧,那有人要议论说,是秦王谋害了我。实际上我记得很清楚,在佶儿还会为了尿床躲在被子撒泼打滚不出来的时候,太医们就说了,我精心调养少要动气,少吐两口血,能活到而立之年。你们表面上议论的是耶律延禧的死因,又在暗示什么?耶律延禧狂喜之下纵欲过度而死,难道没有先例吗?”   武则天笑吟吟的说:“要说纵欲过度,汉唐的皇帝都有经验,尤其是汉成帝。要说被毒死的皇帝,这汉唐两代,也都有人有经验,有一个还是我儿子。事情这般蹊跷,这样巧,不早不晚,便宜让赵佶占尽了,不是他处心积虑的谋划,难道是上天厚赐?”   李世民都点头:“三国之中,两国互有杀父之仇。唯独他置身事外,做了个好人。”   柴荣流露出几分羡慕的讥嘲,随即一笑。   他不善于用表情嘲讽人,而且这赵佶的运气的确挺好的,运气特别好。   上次这种上头哥哥都死光了捡到皇位的人是李煜。   留在这儿没走的耶律阿保机:“还有一点,你们家赵佶不傻,我们家耶律延禧蠢得要命。这两个人能做了好兄弟?你逗谁呢?你们家赵十一郎图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为了什么?你对着耶律延禧那张蠢脸,能图什么?”   赵煦一窒。竟无话反驳。   众人:……虽然您说的是实话,证据也很确凿,但是……   刘彻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忍俊不禁的依着树,准备看热闹。   耶律阿保机盯着赵煦:“耶律延禧自诩这是他应得的,他懂个屁。”   萧皇后们附和的点头。这群生前善于骑射、曾经带兵打仗的皇后们都在柔软的衣袍里藏了匕首,虽然按照耶律阿保机的计划,是等赵佶死下来再过来打架,凭借人多势众和每一代帝后的武力都不错,掠走赵佶,带回去仔细逼供。   宋朝的部分皇帝也支持唐和辽的观点,但在赵匡胤和赵光义威严恐怖的眼神坚定了立场:“对,知子莫若父。”   “赵佶有什么心事都写给煦儿,他说没有,那必然是没有。”   “宋辽两国友好了这么多年,即便耶律延禧傻了点,佶儿又见过他几次?当面时敷衍一番,背后写信时有几次是亲笔信?耶律阿保机,你活了这么大岁数,没和人客气过?”   坚定我方将燕云十六州弄回来的皇帝是个好人,这是政治正确,谁敢说不是,那就是政治错误,是立场和原则问题,是会被别的皇帝质问‘官家想要叛国投敌吗’的严重程度。   赵煦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负责善后的感觉,生前就有几次这样,只不过这次找来的人更麻烦一点。   他理直气壮、沉静淡然的说:“列祖列宗都说,倘若赵佶能收复燕云十六州,就要为他修造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你们唐朝皇帝要不要出一把力,添置些赠给佶儿的礼物?我赌他与耶律延禧的死因无关,是你们自家勾心斗角的事太多,推己及人。”   除了赵煦之外,大部分皇帝都经历过‘继承人真他娘的不是个好玩意’、‘当年这厮可不是这么答应我的’、‘我瞎了我看走眼了’,毕竟明君不多,大伙又都有种宽以待己严以律人的脾气。   于是纷纷跟他打赌。精品藏书、收藏的古董、陪葬品中的珍宝、兰亭集序、以及生前的佩刀,都可以做押注。   “辽朝皇帝,皇后,你们不必着急,佶儿在书信中写了些内情。”赵煦欣然去拿了完整的一封信出来,文章前后相连能看出来没有减少,字体也容易分辨。   他捏着这一沓纸,一张张的按照顺序摆在桌子上。“这是三天的内容、结盟前、结盟当天、第二天。”   皇帝们纷纷伸着脖子,像是鉴赏名家墨宝一样,好奇内容,毕竟没有皇帝会私下里骗鬼,又好奇与这每个月都会有几封,坚持了十多年还没停的信究竟会写些什么,即便是兄弟情长,也太长了。   结盟前:狂喜,又画了小人抱抱,说和金朝打仗弄死的马和驴好好吃,吃胖了,闲的没事留了小胡子,感觉自己有点老了。军中每天都很快乐,摔跤,蹴鞠,看看奏本,辽朝的皇帝带着后妃到处游牧真是快乐,还可以野-战,两种意义的,小豪猪不介意这个,只是宫里宫外没有合适的地方,可惜了。我前几天上阵冲杀超级帅,让人画下来了!一定要千古流传!附京城寄来的苏轼写的词。   结盟当天:狂喜,喋喋不休的吐槽了天祚帝其实是作天作地,七十万人都能输,哪怕是七十万头野猪一顿狂拱都能把人踏平了(大部分时候单野猪的战斗力大于单人),自己设伏时他还知会敌人,妈的他还挺高兴,气死了,不知羞耻。斡鲁补这厮就是运气好,女真人里有几个算是英豪的家伙,又赶上辽朝有个笨蛋,他们运气要是再好点,赶上宋朝也有个笨蛋皇帝,就要吞并九州了。幸好女真人没有这份好运。   结盟次日:略感遗憾的说了耶律延禧的死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并表示这哥们就不适合当个皇帝,适合一起踢球烤串喝啤酒吹牛皮探讨谁家老婆更辣。(林玄礼在信中没写怎么杀的耶律延禧。是迫不得已,并非得意之作。他也觉得自己有点缺德,就不提了)以及耶律延禧的老婆和孩子都头脑清醒,敖卢斡看起来就挺支棱的,辽朝可能还有救,并愉快的展望未来,其中不乏以邻为壑的心思,平稳持续的商业贸易、以及制衡。   众人看完之后,都问耶律阿保机:“支棱是契丹方言吗?”   阿保机结合上下文猜测,面沉似水的点点头,因为骂了耶律延禧,这封信反而可信:“说他还不错。赵煦,你觉不觉得,这不像是给你写的信,倒像是日记,只是祭祀给你。也罢,竟然是我猜度太过,等赵佶来到地府,我再携牛酒前来致谢。”   萧皇后们低声议论,都觉得以邻为壑合情合理,辽朝要是真灭了,对他宋朝倒是没什么好处。辽朝就因为太大,边境有许多羁縻的地区控制的不行,宋朝并无吞并辽朝的实力。   赵煦是真想把其中一些黄暴和骂骂咧咧的片段给和谐了,又不能,佶儿谈吐随意,自己看着都微微过火,展露在人前真有点缺乏家教。又有条不紊的收起来:“他诸事都不瞒我,虽然亲昵,也让人有些头疼。”   赵匡胤和赵光义又冠冕堂皇的说了几句,一场干戈化云烟,一群人快快乐乐的踢球去了。   赵煦不愿意去,回到屋里盯着几箱书信看了一会,信笺中的秘密越来越多,害得他最近两年不敢出门,怕有人近来偷偷翻看。出去找了一个砂锅,抱了一捆木柴进屋,在烧水烹茶的红泥小火炉上放上小砂锅,点燃火,加上一些水,徐徐烧开。   开始从第一口箱子的第一封信开始整理。   信是万万不敢烧掉的,谁知道烧掉之后会落在谁眼前呢,地府是有冥君的。关于‘林玄礼’的秘密,‘一定将皇位传给小宝’的承诺,每样只留一张纸以备不时之需就够了。其他关于未来、关于祖宗们都是笨蛋的内容、关于什么科技之类的,全都扔进锅里。   整张或是半张的纸,煮一煮就融化了,煮成一锅浆糊,往桶里一倒,一会搬出去倒在地里,加点土搅成泥,拿来种荷花。荷花能不能长成不重要,绝对安全隐匿。   赵煦收拾了半箱子,扶着腰喘气,这活儿可太累了。   赵顼溜达过来,静静的看了一会:“想不到陈氏的儿子竟有如此本领。赵佶他长什么样子?身量几许?长得像我吗?我不知道他什么模样,陈氏也不知道。你把他教养的很好。”   赵煦拿筷子搅拌稀薄的浆糊,继续往里下纸张,隐约有种自己在烹调的感觉:“他小时候白白胖胖,后来去边关,把自己弄得又黑又瘦,到我死前又胖回来一点,相貌有些像太-祖——瘦上许多的模样。佶儿从小开始,或是黏在人身上耍赖,或是满地乱滚,再不然就是坐在书桌前魂游天外,总被高娘娘斥责不够稳重。”   赵顼神采飞扬:“高娘娘这几日都不敢出门了。哈哈哈,她说频频用兵会损害国家,现在如何?人口、赋税都在增长,百姓们安居乐业,乐意从命。自从把黥面改成纹在手上身上之后,地府中的鬼都高呼德政。”虽然是亲妈,却也是政敌。双方的气势此消彼长,暗中争锋一刻不停。   赵煦继续淡定的煮纸,看起来有点像紫菜鱼片疙瘩汤,想吃了。   想刘清菁今年也三十多岁了,最多不过在等三十年,夫妻就能相会,又可以歌舞嬉戏。   赵顼在旁边夸赞这陌生又不怎么了解的儿子。   赵煦继续淡定的煮纸,销毁的内容都留在他的头脑里,不会错失什么信息。   ……   等到收兵回朝,人间的赵官家亲自告庙,宣布自己崇高伟大的收获,了结历代皇帝的心愿。   还特意派人去祭了周太-祖(郭威)、周世宗(郭荣/柴荣),通知这个好消息,对柴荣倒是格外赞美了一番,尤其标明了对他十年计划的仰慕之情。   帝镇中的皇帝们为了此事欢庆了七天。   赵煦终于清理完了所有危险文件,连夜挖了荷花池,也懒洋洋的坐在旁边喝酒。   ……   转眼到了宣德十二年,人间宣布改元大观,蔚为大观。   林玄礼在人间骂李进,写信也骂了两句,赵煦看的直叹气。   荷花开放时,苏轼来到阴间,在短暂的愣神之后,这胖子敏捷的摆脱了蜂拥而来的粉丝群,又被粉丝请去喝酒,他好奇的打听:“王相公和司马温公相会了吗?对人间局势,有何观感?”   “说来话长…大伙都觉得王相公赢了!可王相公执政时,百姓们活的也不好,到十一郎这位官家,大伙才渐渐吃饱。”   向太后也到了阴间,她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畅所欲言的谈起:“王繁英可能是个男子!真的!”   赵煦大惊:“什么!!我看她不像啊。”   向太后不是八卦,而是担忧:“宫中都知道,她每月没有月信,官家一年到头寸步不离的喝她睡在一起,俩人把宫中的空屋子糟蹋了一遍。这不对劲吧?”   赵煦眼前发黑:“这可是佶儿念念不忘,一心要娶的皇后……”   刘娥挑眉:“也未必夜夜笙歌吧?”你没得宠不知道,有时候只是在一起说话罢了。   “章献皇后,您有所不知……年轻人体力是真好。我送给他的宫女回报说,那可真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赵祯小声哔哔:“这很正常嘛。”就一个女子,这有什么的。   赵顼左手扶着陈氏,右手扶住儿子,竟成了最坚强的那个:“皇后,你不要信口开河。有什么真凭实据?”   赵煦轻声说:“佶儿与她摔跤时,打不过她……” 这合理吗?这合理吗?难道小豪猪是王繁英?   “就是!到现在都只能打平手。你别看赵佶有几个宫妃,他是从来不去的,洁身自好,被管的规规矩矩,杨坚都没有他那么怕老婆。王繁英闭关修炼时,他在哪儿自觉主动的守身如玉。哪有猫儿不偷腥?”向太后坚定的怀疑赵佶可能不行,或者是受,因为他还挺贤惠乖巧的,待着没事洗手作羹汤。呱唧呱唧说了一大堆疑点,终于说了个痛快,在人间一直憋着。   列祖列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八卦了一整天,听说地府只能留下一位皇后。   “只能留下一个?好哇,赵顼!”   赵煦和赵顼名字同音,俩人一起一惊,父子俩受了一番刺激,紧张的互相挽着手,互相支持。生怕她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向太后不客气的说:“让陈氏留下吧,我可受够你了!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7 21:00:30~2021-05-08 20: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20瓶;小丸子、秋收冬藏、落霞 10瓶;提灯夜话桑麻 5瓶;笑忘书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8章 六哥的地府烹饪   向太后打量形同小镇的‘世外桃源’,气哼哼的解释:“你们父子两代,跟我志不同道不合,再加上一个我说什么都不听,就知道让人头疼的赵佶。我留在这里做什么?接着被你们气?”   陈氏含泪上前想要挽留:“娘娘息怒。”   “我没生气。”   赵顼道:“且慢,你走之前说说人间的局势,赵森的地位是否稳固,你不能丢下一句王繁英可能是男的,就要离开。”   向太后和他也是政敌关系,生前相看两厌,从守活寡到真正做了寡妇,现在终于可以小小的报复一下,丢下这大受震撼的父子俩,放弃皇后身份,轻松快乐的跑掉了。   不让我离开,偏要离开。   赵煦差点气吐血,只可惜鬼魂的健康程度差不多,吐不出来。环顾左右,祖宗们也都是一副心虚气短,要吐血又吐不出来的表情。   赵匡胤毕竟经的多见的广,和五代十国时期乱七八糟的事比起来,这还真不算什么:“只要能收服燕云十六州,开疆扩土,这些都是细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有后宫女子才在意这些事。从古至今,不能生育的贤后比比皆是。”你管她是男是女,就咬定是女的就行了,赵佶好歹知道伪装。和天下比起来,这些事算什么……反正阴间改变不了人间的局势。   他简直为自己的冷静而骄傲,扫视所有人:“你们很闲吗?听信妇人的谗言。”   赵光义反应过来:“对,她逃的如此之快,或许就是因为怕谎言被戳穿。你们如果闲的没事,从现在开始,可以为他设计庭院,修造房屋,以免虚度时光。”   皇帝们顷刻间就画出了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的图纸,还有假山石、以及漂亮的园林设计。   剩下时间就是慢慢干了,争取再二十年之内完工。   祖宗们是不可能当他面给他盖房子的,现在悄悄盖好,到时候淡定的说是送给他/赐给他的宅院,就比较有面子。   赵顼和儿子一起伐木,伐木累啊:“皇帝只能留下一位皇后,特殊的明君还能留下一位太后。这么着,我留下你娘朱妃,让赵佶想法子留下他的生母陈氏。”   赵顼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到时候再议吧,总有先来后到。”这么说的倒是没错,可父子间的隔阂就更深了。佶儿的信中提起神宗时不乏轻蔑,他治国治得好,觉得万事不难,将来见了面又不知会如何。真叫人头疼。   想到向娘娘解脱的神情,不由得暗自叹气,每一个人都为佶儿保存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王繁英将来也会说些不为外人知的事。   赵佶收兵回京之后,祭祀下来的美味佳肴变的稳定,出征这段时间不方便烹饪,祭祀的都是些糕点和水果、酒。一看就是王皇后在敷衍人。   转眼到了大观二年,《麒麟皮》的故事从人间火到地府,赚取了不知多少眼泪。并没有麒麟出来辟谣,有些人试图求证到底有没有林玄礼这么个神仙,但求证无门,找到阎罗殿前也不负责辟谣,只要不玷辱神仙的名讳、借用神仙之名招摇撞骗、骗财骗色,根本没有人出来辟谣。   有部分混迹在体制内的皇帝打听到机密,并无神仙认得这个叫林玄礼的神仙——不排除是某个神仙偷偷改名去办事,但九成可能性是人间的皇帝自己编的,皇帝们都很喜欢编这故事。   但掌握内幕的皇帝们考虑了一下,看起来这后起之秀前途无量,倘若他能坚持到底,死后就会位列神鬼,现在掀人老底会结仇。而且也没必要把机密透露给其他没有能力的人。   引水、栽花、修造地基、缓慢积攒榫卯结构所需要的几百根长长短短的木料,还要去皮和切削、加工。   阴间栽培花卉很容易,没什么决定花卉死活的成因,不论是那儿,都是随手一种就能活,也没有常见的园艺病症或小虫子,能令一切在人间种花的人羡慕到哭。   赵煦在挽起衣袖,移动花卉布局时,又被突如其来的信吓了一跳。   信的内容简短,只简单说了有西夏的探子挑拨太子和官家之间的关系,把小宝气得够呛,恨不得手刃奸细。我很高兴,准备御驾亲征干死这帮王八蛋,上次让李乾顺跑了,这次他别想跑。——林玄礼在信中越发放飞自我,字也草书,自称也从佶、弟,日渐滑落到自称礼子,反正写完就烧,不怕泄密。   六哥只好为了保密工作继续删删改改,该煮就煮。   赵顼调侃道:“不愧是佶儿的哥哥,你煮的东西虽不能吃,也够多的。”   赵煦苦笑:“可惜了这些墨宝真迹。”   信中又逐渐提到群臣反对。   看着心中的浮躁难耐,急于求战,以及在宫里觉得无聊的心思,赵煦看的一阵阵紧张,他也熟读兵法,知道这种心态容易导致失败,群臣都反对,官家一意孤行,这不是什么好事。   对祖宗们选择性的倾述时,赵光义赞同:“往年,皇帝不祭祀,不写在祭文中,或是不由其他朝代的皇帝带来消息,阴阳相隔就什么事都不知道,清清静静,祭祀嘛,又都是报喜不报优,册封妃子都说贤,册立太子也都说贤,让祖宗省心,也没有你这样提心吊胆。”   赵煦连连点头。   赵光义:“你现在正是食少事繁,生前积劳成疾,死后又担忧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对魂魄有没有影响。”   赵煦咳嗽了两声,非常赞同。   赵光义又说:“不如这样,以后再有他的信烧过来,你不要拆了,拿来给我。”   赵煦:……   赵匡胤抚掌大笑:“哈哈哈哈你这话骗五岁以上的小孩就骗不了了,何况是宋宣宗哈哈哈哈。你既闲来无事,为什么不去继续盖房子,搭好房屋,还要朱漆彩绘。你看,赵祯又在上树采桑的时候发呆,给,拿着这根盘龙棍把他和桑葚一起打下来。”   刘娥起身挽着赵煦的胳膊,把他拽起来:“别以为收不到信的人,就不会心急如焚。你是因为知道他在想什么、做什么而烦恼忧愁,我们当年因为不知道官家想什么做什么,一样的令人烦恼忧愁。报喜不报优的祭文能瞒得过谁?谁都不是傻子。”   ‘令人忧愁’的皇帝们做鹌鹑状。   赵煦笑了笑:“娘娘说得对。”   高滔滔脸上满是徘徊犹豫,本来想看衰这件事,可当前面对的人不会给自己留面子,若是看错了,会被人嘲笑上好几年,要是看对了,很有可能被不讲理的祖宗们报复,到时候不说是赵佶的错,说是自己乌鸦嘴。做皇帝的最会给皇帝找借口,只要所作所为还看得过去,那就不说人家有错。然后说起西夏,就会说到旧党失地,说道旧党失地、党派更迭导致国家动乱,就又要说自己做得不对。溜了溜了。   不到一个月时间,高滔滔就开始庆幸自己没吭声。   人间抢了两座城,讹来了五座城,合计——御驾亲征夺取七城。   六哥又开开心心的回去继续煮浆糊,随后出门溜达,这世外桃源中有许多风景如画的地方,有特意搬来的美丽石头、修造堆砌的假山。大宋周围有半圈国家,只有重击西夏最令人感到快乐。   “佶儿最近的信中说了什么?”   赵煦叹了口气:“收兵回京之后,一直在说无聊,无所事事,垂拱而治让他闲的浑身痒痒。”   大观三年,书信渐少,朝廷里平静安然,林玄礼忙着偷盯小宝和女孩子们的约会,盯来盯去给自己家添了个小女儿。   直到骗子汪贵月横空出世。和人间不同,林玄礼保持着秘密、以及一个被骗的皇帝的姿态,只和王繁英吐槽了一顿,又压抑不住吐槽的冲动,洋洋洒洒写了十几张纸,全方面挑剔了汪贵月自称去过新大陆的所有瑕疵,从当地土著的肤色到特产,从气候到风貌,从动物的形态到海图,又写明白了——没别的的意思,就是凭此来骗其他亡命徒出海牟利,既给朝廷省钱,又免得朕亲自选是谁去送死,那叫人于心不忍。明年就弄死汪贵月。   赵煦盯着手绘世界地图看了半天,记清楚,叹了口气,架起锅煮浆糊。   再这样下去,荷花池还得扩建,快要溢出来了。   陈氏来送糕点,柔声问:“六郎,你又在销毁信笺,辛苦了。十一郎写了这么多信,一句都没提过我吗?”   赵煦迟疑了一下,礼貌性的说:“没有。他说的都是朝政和各国之间的烦心事,还有些不便存留在人间的东西,烧毁后到了我这里。”   陈氏迟疑道:“他已经做了官家,还能有什么不便?哦,我不打扰你了。”   次年果然如期杀了汪贵月。   赵煦展开信笺,看着机智的弟弟得意的说‘不用朝廷出钱出人,自有亡命之徒搏命求财’,就觉得他扣门的本事又增长了,一位官家能节俭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吃惊。   也够坑人的……   太子大婚告庙时引发了新一轮宴乐。   赵煦逐渐觉得这件事稳妥了,不会有任何变故。   喜悦没有被火器营失窃、官商勾结盗买国库的事冲淡。   大观五年,收服交趾。   宋朝的皇帝们开始狂欢。   赵煦默默的煮掉所有关于越南矮子的抱怨,以及关于十字军的吐槽、宗教之战的蔑视。   蠢弟弟竟然不信鬼神,以前我以为林玄礼是个不出名的神仙,想要他加封,死后才明白,他胆大包天到给自己上辈子的姓名捏造成神仙,敕封真人,这会不会被地府逮到?太愁了。   佶儿还在这儿肆无忌惮的说两教不可信,说他自己的宗教侵略计划……他不会写祭文烧去骂神仙吧?辽朝就等着找他打架呢,将来要是神仙也来降罪,他怎么应付得了?   头疼。他既不信鬼神,等他自己做了鬼,又凭借生前的德政成了神鬼之后,不知道作何感想。   忽然有一天,章惇出现在这与世隔绝的桃花源的屏障之外,五十多岁的模样,心情大好,伸手摇动花枝吸引官家的注意力:“官家!”   赵煦正在树下静坐,忽然心有所感,抬头一看是章惇:“子厚!”   二人的相貌正如官家刚刚亲政、章惇封相专权时,虽不是初见,却只如初见。   章惇含泪跪下:“官家的夙愿,十一郎都一一做到了。”   然后报了一大串人口数据、国库金银铜存储量数据、每年交子印刷数据、各地的州城府县总数、兵力和军械数据、各榷场和市舶司进出口的数据。   赵煦擦擦眼泪:“你辛苦了。”   章惇和他对面而泣:“十一郎将老臣附庙,往后可以永远服侍官家。”   作者有话要说: 别嫌字数少,我从早上写到现在,就这点。经期,而且前两个月作息不规律没来,这次流量巨大我贫血头晕了……感谢在2021-05-08 20:59:21~2021-05-09 20:5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妮子啊 57瓶;晚央 46瓶;扁豆豆1223 33瓶;dawn洛言、纳兰朗月、22792807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9章 六哥的地府推理   赵煦和章惇互相赞美了一会:“子厚,三十年光阴尽赋国家,舍死忘生,奋不顾身,为大宋抵御了无数风波。辛苦你了。”   “臣叨陪国政,无补圣谋。三代君王宏图伟业,臣权作锦上添花,鼓舞士气而已。”   赵煦笑道:“你若是鼓舞士气,其他人做什么,摇旗呐喊吗?”   他微微顿了顿,越发高兴起来:“祔庙之事,是佶儿对你盖棺定论。” 哀荣至极,尽忠一生最高荣耀,比谥文正还高一个等级。   章惇低头笑了一会,有点美滋滋,他想过自己可能会祔庙,也只想附在宣宗身边,可别在十一郎身边,够头疼的:“人间之事,都不曾令官家失望。兄弟两代明君,真是千古佳话。”   赵煦也笑:“关于佶儿的事,众说纷纭,他在我死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人说他轻佻,有人说他风流倜傥,还有些人说他小心眼爱生气,不能容人。你们君臣相知十几载,你说。”   章惇断然道:“谣言不可信,十一郎的城府不深,但做事极有章法,他所制定的计划,都在逐一实施,时间先后虽有不同,但所达目的分毫不差。所谓的举动轻佻,只是官家喜爱烹调、游戏、亲自相扑、蹴鞠、涉猎,喜欢微服游览京城。”   赵煦惊讶道:“遇刺之后,他还敢到处游览?”蠢弟弟的信里不会写今天又出门玩之类的事,不知道,还以为自从遇刺之后出门都要劳师动众呢。   章惇就简单说了一下十一郎每逢沐休拖家带口出门玩的事,又说:“朝臣们与官家争论时,论不过十一郎。虽然十一郎有时候是强词夺理,偷换概念,但他辩论赢了,政令得以顺利施展,也免得……党争不利于国家。官家很是憎□□争。”   赵煦心里暗自点头,他这些年凭借蛛丝马迹,总结推理,基本上猜到‘林玄礼’这个人没有掌握过实权,但学识渊博眼界开阔,可能是大家子弟,接合在书信中透露的市井气、义气、以及对烹调的热爱,很有可能是家道中落的大家子弟,其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党争。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结果被当时的皇帝无情勒令禁止入朝,就混成了市井豪侠一类,依旧是位卑未敢忘忧国,关心这海内外的大事小情、各国的战争。   这个猜测能解释任何疑惑,包括‘哪来怎么好的厨艺’、‘怎么懂这么多而且什么都懂’、‘佶儿身上为什么会有和宫中格格不入的热烈激情’、‘一个成年男子的灵魂在小孩身体里对哥哥撒娇难道就不害羞吗’、‘一个从小受了良好教育的皇子何以如此轻狂傲慢’等。市井中人别说是二三十岁,就算四五十岁一样可以叫着哥哥耍无赖。   章惇心说:官家又多情、又吝啬金钱,对我的身后事足够优厚。   转脸就去找苏轼,生前被十一郎压制着不许争吵,强行伪装成和睦共处的样子过了这些年,终于能畅所欲言的抨击对方了。   苏轼先来了几年,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   人间没什么事,地府中继续缓慢动工。   一亩地是666平米,每位皇帝五亩地,算下来就是3330平米。   在设计图纸中,一亩地的小池塘里飘着莲花和菱角,湖边有三层小楼、雕梁画栋,既可以居高临下俯瞰全镇,还要有明亮宽广的正房三间夹着这小池塘,前殿是以后宋朝逐渐人丁兴旺之后,用来举行聚会的殿堂,后殿则是书房、卧房。这样足以用高大宫苑彰显这里住着一位与众不同的官家,有特殊的地位和功业。   要让其他朝代的皇帝们,看见这栋宏伟高大的宫殿,就想起赵十一郎的丰功伟业,感受到威严——这也是人间的宫殿盖的高大可怕的原因之一。   除了开国皇帝之外,谁也没想凭借祖宗身份压制他,和这位十一郎论一论长幼尊卑。主要是吵不过吵不过。   众人看赵煦很喜欢扩建荷花池的样子,就把挖掘人工湖的工作,交给赵恒和他来做。本来设计图上还有穿过荷花池的小桥,皇帝们仔细思考了一下石匠活的难度要求,立刻划掉。   赵恒疑惑问:“你喜欢池塘吗?”   赵煦能说什么呢,他既然对蠢弟弟的功勋与有荣焉,也得设法为他保密:“特别喜欢。”   那些资料如果拿给祖宗去分析,能看出来更多的细节,那又何必呢。等他来到地府,再仔细议论此事,叫他千万不要说漏嘴,免得宋朝成为千古笑柄。   林玄礼是预知未来的人,他也知道赵佶要当皇帝吗?他知道我必然绝嗣,赵森诞生时,佶儿说过,想不到六哥会有这样意外之喜,宋朝有了比较可靠的后嗣。那他呢?他是命中注定的绝嗣,还是因为那语焉不详但提起来就咬牙切齿的靖康之耻,所以不敢生育子嗣……王繁英究竟是男是女?   六哥每天一边挖土一边沉思,每天挖两筐土就休息,已经挖了三年多,池子挖出来一小半,已经有了雏形。别的房舍虽没完工,也已经盖到了房顶,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开始彩绘。   大观六年,宣布五年计划休养生息之后,没过多久,又告庙出征,通知祖宗们,宋辽和兵一起去打金国了。   赵匡胤若有所思:“他很喜欢辽朝啊。”   赵光义:“这又是何必呢,灭了金国对他有什么好处,要灭,就都灭了,那真是一条好汉。”   辽朝那边反倒有点难为情:“敖卢斡行么?”   “辽宋若是和兵攻打金贼,等赵佶死到阴间,咱们反而不便去抓他来逼供。”   “正是如此,哪怕是以邻为壑呢,能有这般交情也不易了。若是敖卢斡再欠他一个救命之恩……”   “不能,我看敖卢斡比延禧好的多。”   耶律延禧本人没有发言权,辽朝所有繁重的体力活都归他,舂米、推磨、洗衣、养蚕、锯木、打铁、制弓。短短数年间,就在祖宗们无情的马鞭之下,成为了一个十项全能小工匠。   两朝皇帝凑在一起,只字不提之前的枝梧,对照了一下金国十大罪状的两个版本,在一起骂了一会金国,畅饮美酒,尽欢而散。   赵光义松了口气:“看样子,到时候不会再来抢人。”   赵匡胤冷哼:“把你吓坏了吧。”巡视宋朝的皇帝们,胖的胖,弱的弱,懒的懒,病的病,皇帝皇后加一起,刘娥的武力能排进前五名。辽以鞍马为家,后妃往往长于射御,军旅田猎,未尝不从。要是真打起来,也就自己和赵佶能正面硬扛,赵光义能在旁偷袭,赵恒、赵祯能找地方躲起来射箭,其他人毫无用处。   其他皇帝淡定的踹手溜走,反正祖训上没有硬性规定后人应勤于骑射,差点就差点呗。   赵煦默默低头研究火器图纸,以及物理院的教科书,反正佶儿是胡乱烧了过来,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看懂。反正硬着头皮也得学,以免落后太多。   ……   数月之后,人间天子的名言传遍地府:“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可是我们宋辽两国,在一起睡了多少年,哪里容得下再加一个人进来。”   这很大气,这也很奇怪,有几分匪夷所思,仔细想想合情合理,又令人深切的感受到槽多无口。   虽然有点粗俗,又化用的是祖宗的原话,真要怪他,说他说的不对,又有几分说不出。   汉唐的名臣文士都忍不住写文章点评一番。总体来说挺好,有些人情不自禁的夸赵十一郎有汉高祖之风,这话一出,众人无不随声附和,深以为然。   赵匡胤捂住自己的黑脸:“……兄弟抵足而眠很正常。很正常的。”   深居简出一心求仙的刘彻都忍不住对他们说:“他这话说的,又对,又奇怪。”   赵煦掌握了无数的秘密,一脸淡然:“我觉得佶儿说的很对。话不糙理也不糙。况且金人都是些不通教化之辈,要叫舍人来写一篇云里雾里的答案,他们未必能看懂。”   赵顼不禁抱怨道:“你还觉得他眼里没有生身父母,多年来,写了上千封信,无一字提到我,祭了几百道新菜,无一样落在我眼前,也很对呢。”   我好歹是他亲爹,大宋也提倡孝道,他可真是身体力行的不做。   赵煦故作尴尬的笑了笑,心说他也不是没提到你,只不过说的都是‘就这有什么难的,把神宗给累的呦’、‘赵顼就顾着喝酒生孩子了吧,你看我不生孩子,有多少精力治理好国家,别人生完了拿来玩就好了,赵森还会吐口水泡泡笑死我了,他还能抱着脚啃脚趾头哈哈哈,我试了一下我居然也行’ 、‘神宗真他娘的可以’、‘永乐城之战我真是,啧,要不是亲爹我就可以畅所欲言了’。   最近的信里,除了少量的抱怨刘清菁之外,就是打败金国的兴奋、梁红玉X韩世忠CP粉的兴奋。   终于有一天,废去刘氏皇后之位,夫妻团圆。   刘清菁理不直气也壮的跑过来:“官家,我想你想的都不想活了。”   赵煦什么都没问,只问了这和记忆中一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一个问题:“将来佶儿来到地府,你们见面时,会不会尴尬?”具体因为什么,孰是孰非,他有没有误会或是你罪有应得都不重要,不要问就没事。   刘清菁一撇嘴:“我自己上吊的,管他什么事。算我殉情吧,虽说是晚了十几年,六郎~让我亲亲嘛。”   赵煦看她丝毫没变,还是热情娇艳:“你呀。”   刘清菁娇声道:“我是久旷的妇人,寡居多年,呜呜呜??”   赵煦捂着她的嘴拉进屋里,已然面红:“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列祖列宗在旁看着呢。”   刘清菁讶然:“啊?不是服侍你的仆人么?”   赵煦戏谑道:“你还得与我一起,服侍列祖列宗呢。”   刘清菁顿时觉得自己还没活够,乐意服侍六郎,别人就算了。   又被追封为皇后,就快快乐乐的和英俊的丈夫腻在一起,难舍难分。   林玄礼的信:太子的儿子,我打算给他命名为赵茂了,但愿这孩子福运延绵,足以慰藉你。   赵煦不禁热泪盈眶,赵茂这名字,正是当初为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刘清菁所生的唯一一个儿子所准备的。重名虽然不合礼法,但十一郎的心,自己明白。   人间的局势瞬息万变,等到为了灭西夏而告庙、研发了火车而告庙、得到橡胶树而告庙时,皇帝们都有点懵懵的,看着火车图纸都一无所知。   “都说家祭无忘告乃翁,哎,祭告了也不明白啊。”   赵煦心说:我看懂了!真是巧夺天工!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午被我妈抓出去办事,累得我一下午呆滞懒散。写出来了!下一章礼子就要来了!   我忘了刘清菁死掉和小宝的宝宝起名的先后顺序了……感谢在2021-05-09 20:58:07~2021-05-10 21:2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山、云极暮长、扁豆豆1223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设 78瓶;月见花开 30瓶;百草千茴 6瓶;云林子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0章 六哥的地府团聚   林玄礼活到六十岁,总体来说不算太长,但以宋朝皇帝寿命的平均数来说,很不错了,还有—点,那就是他既没有中风,也没有因心脑血管无法言语。到了五十多岁,颠鸾倒凤的频率下降之后,闲的没事就和老婆—起闭关,把朝政丢给中年太子,竟有几分预知时至。   “刚修订了祖训,修正了皇帝培养计划,昨晚夜宴时才同他们畅饮美酒,畅谈国事。朕要是再活十年,说不定能看到飞机不再时滑翔,而是真正飞起来。” 林玄礼摸摸小胡子,试图讨价还价:“我还热着呢,要不然这样,趁热让我回去再活十年,地府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尽力满足。重修庙宇,再塑金身这种事都俗了,敕封真君怎么样?”   地府来迎接他的都尉无言以对:“赵官家生前最恨徇私舞弊、违法乱纪之人,怎么到如今,自家开始行贿了?”   林玄礼颇感惋惜:“都是为了我自己嘛。也罢,看来真是生死有命,昨晚上就觉得大限将至,还寻思着我感觉—向不灵呢。英英诶,我走了。”   王繁英抱着被子卷睡的昏天黑地,梦游似的摆了摆手。   林玄礼戏谑的想:趁热啊,还可以再来—次。听说人死后还能再硬最后—次。   “赵官家对生死看的这般淡薄吗?”   林玄礼沉默了—会,回忆保尔柯察金那段超酷的话,本来是准备在弥留之际最后帅—次的,凸(艹皿艹 ),没用上。虽然说我—个封建社会的代表人物,借用无产阶级的名言有点不要脸,哎呀谁知道呢。譬如我改变了局势,陆游写不出家祭无忘告乃翁,我抄就抄了又能如何!   “人终有—死。我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愧,朕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用在大宋的繁荣富强,百姓们安居乐业上。—个人能做到死而无憾,生死也就无所谓了。”   都尉想伸手又迟疑,带别的皇帝走的时候,都会遭遇激烈反对,反对程度全看武力值,弱—点的手刨脚蹬毫无用处,强些的皇帝会无意间打伤鬼差。这位官家上阵杀敌时他们围观过,很猛。   林玄礼挠挠肚皮,飘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照照镜子,再和床上的尸体对照—番。“嗯?朕变年轻了!”现在看起来就是四十多岁,做了造型的胡子漂亮的翘翘的,脸上没有皱纹,脸眼角纹都没有,皮肤光滑饱满,面相看起来很快乐。   (他的相貌就停留在左手橡胶、右手岳飞、身后是蒸汽机车的那—刻)   都尉:“人死后的相貌会固定在最快乐的时候。官家是灭了西夏之后,大喜过望吧。”   “应该是。”林玄礼道:“带我走吧,我看的丧礼太多了,不想见孝子贤孙哭灵。”   所有人都爱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太子、太孙、朝廷官员,民间,国内国外,科研和民生,全都非常放心。目前—切都在正轨,接下来两朝皇帝以及后世子孙也不会太离谱,安心。   俩都尉左右搀着这位宋朝有史以来最英明神武的皇帝,见他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官家有盖世之功,扭转乾坤,到了阴间仍是前程似锦,不可限量。”   “官家宏图高远,事事顺遂,阴间也是交口称颂。”   林玄礼脸不红气不喘,和气的点点头:“应该的。”   都尉又说:“赵官家,阎君有—句话奉赠。”   林玄礼突然就感受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请讲,我自当从命。”   “天机不可泄露。林玄礼林真人也是这个意思。”   林玄礼心里咯噔—声:“嗯,有道。”穿越者的秘密不能暴露?正如我在人间要搞—个天授院作掩护,阴间也需要□□。有人能预见到未来的事,会造成社会波动,会有许多人趋吉避凶。   虽然没见过地府运转的模式,但只要稍稍—想,就知道如果暴露‘有个九百年后的人来到现在成了人间天子’,—定会有许多鬼魂为此惶惶不可终日,也得有亡命之徒做些胡搅蛮缠的事。   帝镇,赵煦清晨起床,煮—壶茶,开始读书,文科已经学透了,数学的演算和物的计算反而无止境。—直看到日影西斜,才起身去树下和人打叶子戏。死后的好处就是不论学习多久,既不会腰酸腿疼,也不会饥饿口渴。   —直玩到月上柳梢头,还在有—搭无—搭的打牌闲聊。   林玄礼落在这小镇中,虽是赤手空拳、身无长物,也完全不怵。身上穿了—套蜡染的睡衣睡裤,浅黄色的衣服上有用蜡隔绝染料制作的留白,白色的小团花和方胜(两个菱形叠加)痕迹,赤脚踩在土地上。   看身旁有—座不错的小院,黑着灯,旁边的竹林茅舍倒是灯火通明,隔着窗子望进去,有个侧影十分熟悉。   当即轻手轻脚的拨开栅栏门,敏捷的溜到窗户下。   窗户上蒙了纸,不为防虫防风,为的是隐私,用竹竿支起来—个挺大的角度。   听屋里那几个人谈论的是力学和蒸汽机,那个许久未见又非常熟悉的声音略带笑意,—边赢着牌,—边解释蒸汽机和柴油机的原。   赵煦也心累,讲了好多次了麻烦你们学—学基础原好吗,总共就四十多本书,—年看—本要不了多久都能学完的。毕竟是自己的祖宗,还是得细心讲述。   林玄礼听了几句,就确定是他,说话的是六哥,墙上贴的字迹也是六哥,屋里桌案上摆的画正是自己烧下来的那幅《清明上河图》。他心头—荡,猛地站起来,没等屋里的人出声,—手撑着窗棂往里—跳,随便踢落撑着窗子的竹竿,让窗子落下来。   —个虎扑凑到赵煦面前,把他连人带椅子往外扯了些,双手按住椅子扶手,笑嘻嘻的说:“打劫!不许喊。”   赵煦吃惊的往后—仰,瞪大眼睛瞧着这个圆脸的中年男子。   赵恒:“啊!”   赵祯:“啊啊!”   赵光义左右寻摸武器,这屋里竟然没有—件兵器,随即他想起来,除了皇帝之外,寻常人进不了这镇子!难道这是……   赵煦认出他了,虽然年龄大了二十多岁,留了唐朝式的胡子,但这副精力充沛又嬉皮笑脸异常胡闹的状态,就是我的蠢弟弟啊!伸手抓住他散乱的头发和耳朵,轻柔的揉了两下,忍俊不禁:“要抢什么,佶儿!你想干什么?”   林玄礼笑倒:“我就知道六哥准能认出我。惊喜吗?”   赵煦捧着他的脑袋叹了口气:“你死了,哪里能算是惊喜呢。”活了这么大岁数,不仅没成熟,还更活泼更为所欲为了。   赵光义藏起来刚找到的金瓜锤:“原来如此。”真是—位看起来就很离谱的官家。   林玄礼—怔,抱住他:“六哥还是这么怜爱我。我还想着兄弟重逢,你以后不知道要有多开心呢。”我这—死,赵森的地位彻底稳固了,你就没想到么?我的兄弟。   赵煦早已不习惯和人抱抱,略有点陌生的抱住蠢弟弟,本有千言万语想说,竟不知从何处说起。只是叹了口气:“你还是这么…少年心性。”   林玄礼嘎嘎嘎—顿大笑。   刘清菁揉着眼睛走出来:“干什么扰人清梦。哎呦,是官家。”   林玄礼收敛笑意,站起身,对她点了点头:“多年未见,嫂嫂—向可好?”   刘清菁袖着手抿着嘴,沉吟了—会:“除了这些年吃不饱饭之外,倒是还好。”倒是能从六郎碗里抢—点。   赵光义等了半天都没有人注意到他,正要开口说话,赵匡胤提着棍子推开门:“你们出了什么事?又尖叫,又有人喊打劫。我看有人过来…你是谁?”   林玄礼回头—看:“赵…太-祖!”—句赵匡胤差点叫出口,在太庙祭拜时就对着他的画像多瞅了几眼,对别人都有些无所谓,每年画像见不了两三次,因此—个都没认出来。   赵光义:气哦。   赵匡胤—怔:“赵佶?”   林玄礼欢快的点点头:“是我。”   赵煦再引荐旁边仨人,尽量把尴尬敷衍过去。   林玄礼连作揖都懒得,只是冲他们点点头,拉着六哥的手,摆出—副生疏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列位官家,天色已晚早些休息。我们兄弟四十年没见面,有许多话要说,待到明日清晨,再与诸位见面叙礼,如何?”   他虽然是询问,语气却不像是询问而是命令。   赵匡胤对此没有异议,他还得参考赵佶的态度,来决定日后对赵光义的态度——如果他要护着祖宗那打起来就是—打二了,有点累。如果不护着,就能—切如常。   赵光义还不乐意笑脸迎人,见他如此,也就哼了—声。另外俩人迟疑了—下,终究气势不敌。   赵煦叫刘清菁回屋安歇:“你我在书房里挑灯夜谈,如何?”   “好啊好啊,有酒吗?有炊具米面吗?我去弄碗手擀面吃吃?我这些年祭祀的酒菜,哥哥都收到了么?”   “都收到了。”赵煦搂着他脖子,附耳低声道:“林玄礼。”   林玄礼像个炸毛的猫—样平地跳起来,跳到—丈外:“啊”   赵煦垂眸叹息:“你写的书信我也收到了。十—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0 21:25:09~2021-05-11 21:0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霞、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珠株诸洙铢茱 58瓶;落霞、华桃夭 20瓶;zzz、冥姬 10瓶;dawn洛言 5瓶;云林子 4瓶;笑忘书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1章 地府的兄弟贴贴   本以为死后没有魂灵,我就拿六哥当树洞,叨逼叨一下,咋真能看见!!我一个半无神论者懵逼了!   林玄礼开始大脑风暴,疯狂思考自己在信里都写了什么,啊就……碎碎叨叨四十年,什么都写了,欢喜悲伤愤怒,朝政变迁,头疼烦恼,无聊的打滚,事无巨细全都写了。好像啥秘密都没留下。“六哥……”   “十一郎!”赵煦重音叫了一次,也没想到能把他吓成这样,看来那些信件他是真没想到会被哥哥看到。要是不想被看到,你写他做什么。   “我是。”林玄礼抹了把头发,以及冷汗,轻吉道:“我永远都是你的十一弟。”看起来别人不知道这件事,六哥也不打算泄露。那就好。   赵煦垂眸不语,蠢弟弟跳进来时吓人一跳,刚刚跳开又被吓了一跳。   “六哥,知己之间不用血缘,胜似亲兄弟。”   “何况我们本就是亲兄弟,志同道合,可以托付江山社稷。”赵煦摸摸他的后背:“佶儿还是小孩子脾气。哥哥不想吓着你,我以为是你有意告诉我呢,信里也写了,我死时你也说了。对祖宗,我什么都没说。我认得你,与你有情有爱,祖宗们对你素未谋面,不免多心。”   林玄礼点点头,松了口气:“太好了。不必告诉他们。哥哥虽不是我亲爹,胜似亲爹。”   赵煦想起老爹往日的抱怨,叹了口气,弟弟对父亲心怀不满,但自己仰慕神宗的心始终未变,神宗只是性格内敛了些,对朝政、对天下,总能高瞻远瞩。到时候尽力调和吧。“十一郎,你跟我说,让你咬牙切齿的靖康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玄礼哼唧了一吉,伸手从旁边果盘里捡了俩金桔,拿在手里倒腾了一会。忽然一掀衣服:“六哥你看,到了四十岁我还有腹肌!是不是很漂亮!”   赵煦本想叫他不要打岔,一瞥,大惊:“这是什么?为什么一块块的?人的肚子不是平的就是圆的,你这是怎么回事?”   林玄礼就快快乐乐的脱了上衣,给他看二头肌,三头肌、胸肌和腹肌,还有宽阔的背肌,以及强壮的筋。“我在宫里打熬筋骨,练的就是这个。”   赵煦以手掩面:“穿上穿上,还是你小时候可爱。”   白白胖胖小孩多可爱,一身疙疙瘩瘩的肌肉男就有点……太刺激了。   林玄礼穿上衣服,心说我果然是超越了时代和朝代的大帅哥,哥哥欣赏不来很正常。   刚打算问问这死后的生活怎么样,哥哥的书房小了点藏书倒是很多,隔壁的大宅院是谁家的何不均贫富?   赵煦:“靖康之耻是怎么回事?你设靖康军激励自己,靖康军又在宋金边界,难道区区女真人,能做出什么令人深以为耻的事?”   林玄礼摸了摸小胡子:“你看我的小胡子好看吧,专门烫的。用煮的热乎乎的筷子卷一下胡子两端,就能翘起来,显得笑眯眯的,就是弄不好容易烫着脸。”   赵煦叹息。   “好吧。好吧。这一夜里,我不能一直打岔。”林玄礼无可奈何的抓抓头,有座位不坐,偏要挤在他身边。试图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他的腰,才发现自己好大一只肌肉男,只能搂兄弟肩膀。缓缓道:“辽朝有天祚帝那个笨蛋,如果宋朝的赵佶也是一个超级傻…子,从小就只喜欢酒色游乐,不考虑天下大势的,那局势很有利于金国。”   赵煦低吉道:“大宋,贤良忠贞之人,多如过江之鲫。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至于让你悲愤如斯?”   “这就得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起了。一个笨蛋皇帝会把贤臣良将赶走,精挑细选一群马屁精出来,这马屁精必然是知情不报、不能绕了官家宴饮游乐的雅兴。”   赵煦点头:“历史上屡有发生。”   林玄礼咬了一口小金桔,酸酸香香的:“这一个皇帝要是没有儿子,必然着急,求助于鬼神、风水之类的事,若是灵验了呢,必然笃信道士所言。这僧道一类的人,有了权势就要干预朝政,在官家身边鼓动唇舌,搬弄是非。撺弄官家大兴土木,营造园林,以此中饱私囊。于是天下百姓无一人能得安宁。”   “正是如此。”   “这目光短浅的人只贪图燕云十六州,一定会联金灭辽,一举暴露了荒废数十年的军力。金国必然试着打一打。”   “第一次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叫官兵不许追击,怕得罪人。这被人侵略,哪用得着得罪人。”林玄礼叹了口气:“做官家的,身边围绕的尽是奸佞与贪慕权势的僧道,自然分辨不出是非对错,遇事时进退失据、反复无常。说不定等到兵临城下时,还要听信野道士说可以请天兵天将御敌的连篇鬼话,大开城门。”   赵煦倒吸一口冷气:“有这等事?”真是靖康之耻。   “然后慌忙禅让给太子,以此敷衍天下人。先后顺序有点乱,我记不清了,但事情都属实。”林玄礼道:“蠢皇帝也会养出蠢太子,一样反复无常,还要去敌营中签订城下之盟,可惜三国之中只有两国的皇帝是大傻子,金国的不是,到时候把人一扣,要汴京城出百万金银来赎人。京城中只能俯首帖耳,听命行事。金银不足数,就用女眷来抵,从公主郡主开始算起,一直搜刮到民间美貌女子。京郊的火器营、朝廷积攒多年的工匠比女子还有用,顷刻间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卷着俩煞笔官家就收兵了。”   赵煦扶额,往后一倒,倒在他胳膊里,缓了好一会才控制好情绪,没被这合理又离谱的故事气吐血。合理是真有这样的昏君,离谱是因为竟有这样的昏君!!   “你是因此无子么?不愿意为了改动风水求子而移山填海?”   林玄礼考虑了一下,比起我老婆不想生崽,我怕生几个良莠不齐的混蛋崽子这个理由,六哥找的借口好酷。深沉的点点头:“是的。还有一点,哥哥把帝位传给我,我再传回去,往后千秋万代,哪怕改朝换代之后,也得称颂我,还有咱俩的兄弟之情。诶嘿。嘿嘿嘿~”   赵煦感动的热泪盈眶:“佶儿,我对你哪有这么好,竟让你如此厚报。”   “你很好。”林玄礼快乐的摸摸他的肩膀胳膊,贴在一起低吉说:“我前后活了两世,有两对爹妈,兄弟朋友也有许多,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你又为我做长远打算,又纵容我,我那几次犯忌,哥哥也就骂了我一顿,换做别的朝代,别的皇帝,我早就死翘翘了。学业,前程,婚姻,哪一样都圆满了我的心愿。哥哥当年知道我的心。深情厚谊,永不能忘。”   刘清菁睡不着,起来偷瞄了一眼,听不清屋里在说什么,只看到俩人贴在一起。   她暗自思考,官家虽然不说,却特别喜欢那些会热烈抱住他的人。   现在还是那么喜欢。   赵煦一边跟他抱头痛哭,一边想,这话说的江湖市井气真的很浓,皇家焉有这样的好儿郎。   林玄礼这才细细问:“生离死别之后,你在这块生活的如何。有没有被人欺负?”   赵煦:“只有些人拿赵森的生死和前程嚼舌,除此之外一切都好。我也有我自己的功业,叫人看得起。”   林玄礼皱眉:“谁说的,明天开始带我去,抽不死他们。”   赵煦:……   林玄礼想起大概会是谁了:“隔壁的大宅子是谁家的,敢在这儿耀武扬威,怎么不抢了他呢。”   赵煦无语:“那是祖宗们感与你的丰功伟业,为你准备的。我挖了二十年荷花池,也算强身健体。”   林玄礼吐舌头:“那好,到时候咱俩仍住在一起。建厨房了吗?”   ……   人间。   赵森早上一起床惊闻噩耗,立刻废朝,让礼部开始准备,哭天抹泪嚎啕大哭一整天。正如大行皇帝深爱宣宗、隔三差五赞美宣宗,他这太子也深爱大行皇帝。   王繁英努力让自己哭出来,倒没什么想哭的,告别时都挥手了。   打开他留有遗诏的盒子,捞出来一沓,翻了翻:叫皇后和太子节哀,不必吃素太久;   命太子尽快登基,不必拖延太久,寄语赵森和吕妙善、以及太孙赵茂;   虽然是卑不动尊但是自己要留着墓道等英英死后合葬,不要葬在旁边,要在同一间墓室里;   把黄檀螺钿盘龙棍赐给岳飞、红檀盘龙棍赐给刘錡、鸳鸯宝剑赐给淮阳郡主和韩世忠;   赏赐淮阳郡主和史官以及其他亲信的清单;   《君道》和《一个皇子应学的知识(原皇家育儿手册)(皇子的个人修养)》刊印成册;   海内外的火器生意一定要坚持做下去;   庙号来个徽宗,元德充美曰徽,朕就是这样又美好又善良的人。   王繁英把啰啰嗦嗦的一打遗诏都给颁给太子和太子妃:“这些都是先帝遗诏,你们依诏行事。”   赵森擦着眼泪看完了,单独抽出来一张:“徽这一字,太单薄了,不足以表明叔父平生所行诸事。娘娘,依我之见……”他倒是没想好。总觉得称宗有些单薄,转瞬间想到七庙,将来代代往外移,除了当朝官家的六世祖宗之外,只有太-祖留下,不动不摇。   一想到叔父只因为没把自己过继过去,再过百余年就要被移入太庙大殿中,泯然于众帝,就心痛如绞。他厚待我,我自当厚报,正如我爹当年对他一样。即将继位的中年太子掷地有吉:“我要尊叔父为祖!如今的大宋,与神宗宣宗时想必,扩大了不止一倍,改天换地大神通一样的德政,虽未经乱世,也如汉光武帝一样重塑乾坤。世祖,或者圣祖。” 第252章 地府的美味早餐   挑灯夜谈直到天明,还有许多话没说完,只是不着急,从今往后有许多说话的时间。“哥哥,咱们出去散步吧。”   赵煦也不困,欣欣然应邀:“好,吃杯茶再去。”   林玄礼端着兔毫盏,愉快的喝哥哥亲手做的点茶,茶是好茶,他虽然喜爱奶茶,但为了健康通常只喝原味的,现在喝着觉得清香的味道恰到好处:“有茶吃,有酒喝,还有书看,这里倒是不错。”   赵煦笑着点头:“你来了,就更热闹了。”   喝完早起的一杯茶,窗外天色微明,距离早起还早得很。赵煦拉着他往外走:“从唐末五代十国,一直到宋的皇帝都住在这里。皇帝们原本从秦始皇开始,就被迫隐居,等到这朝代的威望渐弱,振臂一呼也没多少人应的时候就可以微服出游了。秦汉两代,看不惯南北朝十六国这些小国与他们平起平坐,硬要地府另辟洞天福地,供帝王隐居。我与你都是大一统的皇帝,可以搬去邻村。”   他说的隐晦,林玄礼听的明白,郁闷的叹了口气。   赵煦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后背:“辽朝的传送阵就设再那座小庙里,他们能通过那个石台突然出现,也能回去。如果从外面锁上门,屋里的人出不来。辽朝怀疑耶律延禧的死因,打算来找你的麻烦。等报丧的消息从大宋传到辽国,再从阳间传到阴间,他们就该来了。”   “来呗,就好像打得过我似得。”   “不要轻敌。”赵煦指着远处略显凌乱但种了许多蔬菜还有大片麦田的地方:“那片地方是南北朝和五代十国一些皇帝的居所,他们至今滞留在这里,整日呼呼大睡,醉生梦死。他们挺凶的,轻易不要到那边去。他们也不到我们宋朝皇帝的住处来。说来好笑,总共就这么几十个人,却分做六个村落。”   林玄礼伸出手对西红柿跃跃欲试:“种的还不错。”   “嘘!小声些。”赵煦终于放心大胆的带着人,跑到危险地带溜达了一圈,依次介绍了朝代,以及现在空无人居、荒废的爬满藤蔓和瓜果的土地。“钱缪他们这些明君早就搬出去了,彻头彻尾的暴君下了地狱,普普通通的就留下来。”   林玄礼虽然不爱学这两个时期的历史,从小被老师非要教,也学了不少,五代十国离得近。“李煜呢?李煜去哪儿去了?”   “不知道,他爹隐匿了消息,不知道是藏在此处,还是被带走了。”   走来走去,走到几栋荒芜倒塌的房舍旁边,这里被人随手撒了些西瓜、香瓜、南瓜的种子,爬的满地都是。   赵煦想起两人生母的事,欲言又止:“祖宗们都以你为荣。太-祖之前还说,太宗何德何能,竟有你这样的好子孙。”   林玄礼嗤的一笑,习惯性的把西瓜们敲了一顿,没有一个熟的,站起身道:“□□说得对。”   赵煦觉得他有点过分傲慢,傲视众人,不过佶儿有这个底气。他做了亘古未有的事,中原国家的版图不曾如此之大,海外贸易不曾如此频繁,即便是频繁用兵的皇帝们也未能开创如此基业。“你可以搬到邻镇去住,与秦皇汉高汉武毗邻而居,你本该搬过去。想搬么?”   林玄礼歪着头开始摸香瓜:“无所谓,你能搬过去吗?你要是不去,我一个有啥意思。你也开阔了宁夏平原,应该行吧?六哥,你知道我,我不太想和祖宗爹妈说太多话。礼法与我而言太拘束了。”   赵煦心里也是这么猜的,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握住他的手臂,安抚道:“终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佶儿,你对内不遵循长幼之礼,祖先们也不会挑礼,皇家毕竟以丰功伟业为主,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至于对外么,我劝你别搬,有三点原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林玄礼笑嘻嘻的黏着他,不论是哥哥还是老婆或者小宝宝小猫咪,就要顺手抱着点。左右一看,这里是一片荒地,百米之外的树后隐约有人影:“六哥,即便你揪着我耳朵,我也不敢还手。我现在很凶吗?你说嘛。”   赵煦戳了戳他粗壮的胳膊和浑身上下硬邦邦的肌肉:“第一,你在人间的名声,可谓美玉无瑕,孝悌仁爱洁身自好,样样周全,你的道德比旁人好,做什么都多占几分道理,阴间更长久,别毁了这份难得的优势。你是最仁义的,与你为敌的人必然属于不义。   第二,双拳难敌四手,秦汉打过仗,汉唐起过冲突,你若是从这里搬出去,一言不合打起来时,没有援手。   第三么,祖宗们为你盖了这座别墅,辛辛苦苦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虽然不算明君,也延续了大宋天下,总算传到你手里。倘若弃他们而去,不好。”   林玄礼点点头:“你说得对。唉,想不到死后也不能全凭喜好做事。”   二人这就溜达会去,从宋朝官家的房前屋后拔了两颗香菜、一把小葱、八个西红柿。赵煦都帮忙抱着西红柿:“你要做多少啊。”   回去开始揉面,转眼间开始炒西红柿牛肉酱,另一口锅里烧着水,林玄礼手下硬邦邦的四斤大面团一切两半,都被惊人的臂力擀成薄薄一大片,叠成八层,刀光一闪,哒哒哒哒的切成细丝。   灶火里烧火,锅里头射箭,下到锅里莲花转,捞到碗里赛丝线。   赵匡胤早起晨练,就看见新来的明君歪再灶台旁,手里把擀面杖抛到一丈来高再轻轻接住。   “早啊太-祖!吃了吗?来一碗怎么样?”   赵匡胤:“……好啊。”   “顺手拔俩洋葱过来!”   赵匡胤:“……可以。”你这个语气就很挺没大没小的。   赵光义一夜未眠,刚刚尾随兄弟俩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装作刚起床的样子,威严的走过来:“咳。”   “早啊太宗。”林玄礼和和气气的说:“吃嘛?自己回家拿碗去。腌腊八蒜或者糖蒜了吗?要是有带点过来,顺手带小桌和椅子过来。”   赵煦连忙改口:“我的桌子上能坐下四个人,太*祖太宗和你我是够的。”   赵光义板着脸走了。   赵顼身边一左一右两个美女,走过来自我介绍:“我是…神宗,你父亲。”   林玄礼嗤的一笑:“这也就是再阴间,能有这样的话。神宗老爹,好久不见啊。朱娘娘,多年没见,你一向可好?”   朱氏嫣然一笑:“生前承蒙你照顾,好的不得了呢。分别十余年,十一郎你可还好?身体健康么?森儿孝顺么?”   林玄礼笑嘻嘻的摸摸腹肌:“我好得很,少喝酒,饮食有节制,多练武,到老了也没得风疾。森儿好得很,我们亲近,也没人跟他争,也没人敢挑拨离间。他自己也努力要强,不让我和他爹失望。”家传的到中老年突然中风不能言语、偏瘫都和我无关!“这位是?”   陈氏暂时留下来。让他们母子见一面再走,算是法外容情,也不费吹灰之力,而且地府办事慢几年、晚几年是常有的。她含泪道:“我离你而去的时候,你年纪还小,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娘。”   林玄礼舔了舔嘴唇,回头看水开了,赶紧把切好的几盖帘面都扔进去,用筷子搅了搅。收到六哥好几个眼神,想起当年是真有些耿耿于怀,觉得她不负责,现在活了一大把岁数,何必为这互相不牵挂的人影响心情,影响自己的名声呢,孰轻孰重,难道分不出么,这可是古代,生完不用管也得孝顺的年代。我和一个能殉情的神宗迷妹有什么可说的,她不爱我,我也不爱她,诶嘿完美。   搁下筷子,诚恳的说:“确实不记得了。想来有五十七年没见过,宫中也没有您的画像,供我凭吊。您老人家一向可好?一会一起吃一碗?”   陈氏含泪点头,莫名的有点怕他。   刘娥悄悄观察了一会,大概确定了这赵佶的脾气,心说传言果然不可信。她含笑走过来:“我是章献刘皇后,赵佶,好孩子,想不到大宋竟能有你这样英武骁勇的官家。”   她穿了一条家常的宋裤,内是松石绿,外层雪白色,一件橙黄色的褙子,窄袖,头上珠翠璎珞不多,却漂亮的惊人,三十岁左右的面向,仪态万方、不怒自威的气质,身材婀娜却不瘦弱,微微含笑,明眸透着一股精明睿智而精通权术的气质。微风吹过她的裤脚,露出一双精美的月白色鞋子。   林玄礼只觉得怦然心动,心说:我恋爱了,她好美。   赵煦用指甲戳他,心说你脸红什么?哥哥好怕。   没过多久,宋朝皇帝们都搬着桌椅过来聚会,六哥的陪葬品中把金碗银碗瓷碗凑在一起,足够用的。   林玄礼仍穿着那身睡衣,还挽起袖子,一人一碗面搁在眼前,碗里的面多少差不多,浇头格外红润亮泽,香味扑面而来:“请,森儿最爱吃这样的面。等我的陪葬品都来了,搬到那边去,再弄几桌宴席感谢诸位祖宗给我盖房子。仁宗你坐那边去。嫂嫂有空时给我做个围裙呗。刘娘娘,要多来点油葱吗?”   他这一番指手画脚,理所当然的把自己搁在指挥的位置上,挽到上臂的衣袖露出鼓鼓壮壮的肌肉,手臂上筋骨分明,让其他人都有些举棋不定。   单听他在人间的丰功伟业都有点怵头,现在看起来又凶又喜欢指挥人,高声大气,盛气凌人。   皇帝们互相递了一阵眼神,决定闷头吃面。   呜呜呜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1 23:39:56~2021-05-12 21:0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岑 30瓶;糯懦 20瓶;雨落隔川、云极暮长、鸡腿与茶 10瓶;31620019 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3章 地府的祖孙碰撞   人间还在哭天抹泪的办丧礼,汴京城上下缟素,消息传到哪里,当地就哭声一片。   除了民间的农业之外,朝廷大小事务全都暂停,各地官员一起服丧。又按照官家的遗诏,将东西赏赐下去。   太子还是打算过一个月再登基,叔父生前自己都不着急,现在急什么。每日里和礼部官员吵架,誓要搞一个美好的封号出来。先帝是第八位皇帝,自己是第九个,天子七庙已经满了,□□太宗不能动,现在就得移出去一位,给叔父让地方,按顺序是真宗。   礼部官员深感头秃,大行皇帝就践踏礼法,这位未来的官家也要践踏礼法。   赵森含泪道:“叔父收复燕云十六州,出海开阔疆域,引进海外蔬果谷物,大宋凭添了许多海外藩国,荡平大理吐蕃西夏重开丝绸之路,改良粮种,外派儒家弟子传播儒学,发现了新大陆,得到橡胶和金鸡纳霜,蒸汽机带动火车运行如飞,又大力提高教学,物理化学制了多少巧夺天工的东西,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也。就该这样的庙号才配得上他,并无半字虚夸。”   人间悲悲戚戚,没有人知道赵官家这精壮汉子一边重操旧业,一边面就蒜的一顿吃,心里寻思着: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和祖宗们不能明争,得有一番暗斗,以此决定谁是宋朝这几块料的领军人物。   这一顿早饭吃的安静无声,极有教养。   赵匡胤、赵光义、赵煦、林玄礼四个人坐在八仙桌上,各自吃面,眉来眼去,各有心思。   这要是有手机,会立刻组建六个手机群‘我弟弟没那么好’、‘我哥哥没那么好’、‘相亲相爱俩帅哥’、‘你介意我打你祖宗吗’、‘别忘我才是你祖宗’、‘家和万事兴’。   一顿饭吃完,众人试探着看过去:“佶儿会去刷碗吗?”   “甭客气,叫我十一郎。”林玄礼迷人的笑了笑:“我从来不刷碗。爹,麻烦你。”   赵顼一个眼神过去,陈氏自觉主动去干活,她原本就是宫人,也不觉得有什么。   赵匡胤啧啧的剔牙:“妙哉,这些年来,你只给你哥哥奉上祭文祭品,我们竟都没尝过这等滋味。佶儿在大宋官家之中,方方面面都是翘楚。”   赵光义调整好心态,想起当皇帝的只要问心无愧,都会很倨傲,更何况他有说不清的丰功伟业,换谁都得傲慢:“真乃天幸也。佶儿,你可知道,地府之中有一件不近人情的规则,非要一夫一妻,为了防止宗族聚集,强要人分离骨肉,父母子女难以团圆。你娘若要留下来,要么是你,要么是赵顼以全副身家祭祀。”   林玄礼惆怅道:“我身无长物,况且留有遗诏,要薄葬,这可怎么是好?这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何况我一向节俭。”   赵光义亲切的说:“好佶儿,祖宗必要为你打算。让赵顼出金银财宝来设祭,你只管安心等着。”   赵匡胤也很亲切的吩咐:“他的若不够用,再拿高滔滔的财宝往里添,我这三弟陪葬的财宝也不少。”   林玄礼袖着手看亲妈去刷碗,笑吟吟的点头,心说:好哒,我就是全村的骄傲!   “多谢两位祖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看此地虽是桃花源,倒也是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这皇帝们在人间争锋斗气,到死后安稳了么?”   赵匡胤就知道一位武功卓越的官家一定会打听军事情况:“非但没有安稳,反而变本加厉。马背上打下江山之人,各个都是勇猛刚毅之辈。”   赵光义警惕的问:“你要重启战事?我不瞒你,你祖宗们都不顶用。”   林玄礼放下挽起的袖子,笑吟吟的抚摸八仙桌,羞涩的都有几分腼腆了:“我想…向几位仰慕多年的前辈皇帝挑战。”   众人齐声问:“谁?”   “唐太宗,周世宗,还有太-祖。”   众皆哗然,连循着热闹过来的南北朝和五代十国皇帝们都纷纷惊呼着叫好。   赵匡胤、柴荣、李世民莫说武力值,光是他们刀下的人头就足以令历史上猛将、杀手(并没有著名杀手就是凑个数)相形见绌。礼子这位后起之辈要跟这三位传奇武皇帝打车轮战,大家都觉得有些托大。不过他能收复燕云十六州,灭了交趾和西夏,也不是泛泛之辈。   汉唐都派了闲散人员回来打听情况,一听说有这事,立刻将消息带回去。   各霸一方的皇帝们纷纷开始处理手头上的公务,要挤出时间回去看热闹。   地府无聊的人士太多,有排列《古今名将榜》,名将们死后服气的就快快乐乐喝酒,不服气的就快快乐乐单挑。   也排了《古今皇帝榜单-武力值分榜》,赵十一郎的排名一路飙升,现在正在第六名徘徊,将苻坚等人远远甩掉。榜首李世民、第二名是以一人追杀数千人的刘裕,第三名周穆王,东西长一万多里,南北一万多里,率领轻车出击,在战车时代打出了骑兵的效果,第四名就是柴荣,第五名赵匡胤。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力值排行榜单一日三变,各种说法都有,各自的崇拜者据理力争,高挑旗帜、在外套上墨迹淋漓的写着支持偶像的诗词,文人为了给崇拜的皇帝打CALL疯狂创作。   章惇和苏轼掰头之余,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夸耀他的好处。   赵匡胤生平一大憾事就是没能收服燕云十六州,甚至动过赎买的念头,料想不到自己的子孙辈出了这么一位能人,他也很想知道,这位被吹得唐太宗再世的十一郎,究竟有多大本事。只是看起来精壮,可将军们哪一个不是一身耐寒的肥膘,身高膀阔腰围三尺,十一郎这样的筋骨暴露、肌肉明显,又不耐寒,又不耐饥,又不抗刀。   赵匡胤瞥了一眼赵光义忽明忽暗的神色,看他不停猜度用意,笑道:“没大没小,来家里吃饭谈!也该是你的接风宴了。”   谁也没动地方,又深入探讨了‘赵佶在人间所做的丰功伟业和料事如神’以及‘地府的政治体制、社会局势、皇帝的机遇与前景’,正说着话,两封信从天而降,一前一后掉再林玄礼的脑袋上。   “哎呦。”一看封皮,就塞袖子里。   等到众人离开之后,回屋才看:“英英说不久就来看我。”   赵煦问:“小豪猪究竟是谁?”   “呃……就是王繁英。打不过她背地里骂她两句。”   赵煦大翻白眼。   林玄礼大惊:“森儿说他要为我的庙号据理力争。我叫他定个徽宗,挺好的,好玩。”像我这样的徽宗,后人一定趋之若鹜。一想到后世皇帝以被人夸一句‘你有宋徽宗之风’为荣,我就要笑的发胖。   赵煦昨夜刚听了‘徽宗那傻叉’的故事,不由得继续白他:“你这都是什么爱好。”   当天刘清菁就按照图纸给他缝了围裙,做工精致,用料厚实。   朱氏和陈氏又送来了衣服鞋袜,穿戴起来,儒雅随和。   次日接风宴,林玄礼把祭品尝了一边,道:“都别动手,让我来。回个锅好吃着呢。”   在家宴中,他表现的谦卑、客气,丝毫没传言中的狂傲霸气,对赵匡胤更是又吹又捧。   令人怀疑昨夜和今早的异样举动,是因为刚死还不太适应。   赵匡胤深感欣慰,拿出当年痛饮三斗酒,把大臣喝中风的酒量来与他喝,喝大了。酒过三巡,他险些命人取黄纸斩公鸡:“十一郎,我当年若有你这样的兄弟,又何必抱憾终身!死不瞑目。”   赵光义的脸和他哥的黑脸膛一样黑:骂谁呢骂谁呢你骂谁呢!   林玄礼的酒量一向不咋地,醉醺醺的抱住赵煦:“我不要,我要我六哥~哥哥~嘻嘻嘻嘻嘻嘻~~”   好在旁边几人都醉的,尴尬的劝说、跪劝。   赵煦动弹不得,卡在他硬邦邦的胳膊里闭着眼睛翻白眼。   皇后们蒸了些橙子、煮了点梨和苹果桃子,给这俩醉鬼醒酒。   “好好喝!再来一碗!”林玄礼眨巴眨巴大眼睛:“□□长拳名震天下,(戚继光在《纪效新书》中)谈到古今拳家,谁不知三十二势长拳。听说□□有十路弹腿,三十二式□□长拳,盘龙棍三门绝技,我仰慕已久,这次比武想开开眼。”   “好!孺子可教!学艺先学拳,次学棍,拳棍法明,则刀枪诸艺特易。你我血浓于水,刀枪棍棒打起来实在难看,就斗拳吧。点到为止。”   “那就太好了,还请太-祖不吝赐教。十一郎斗胆一战,绝不伤你一根毫毛。”   赵光义:嗯?是啊,现在是他做主。干他!   赵匡胤脸色一变,撂下酒碗:“说什么大话呢?还想伤我的毫毛?实话告诉你,别的我不敢说,燕云十六州是你收服的,可打架我没输过!你有泼天本事尽管使出来!要是让我发现你敢留手,以后再也不许进我家的门!”   “不敢不敢!”礼子像个小媳妇似的,唯唯诺诺的缩到六哥身后,让人怀疑那一身肌肉是平白无故长出来的。   赵煦怒道:“你放开我!放我下去!哪有哥哥坐在弟弟膝盖上的。”   “哎呀,我这么大个头,怕压坏了你。”   赵光义忍气吞声:“你们为什么非要坐在一起?”   ……   比武的日期确定,就在三天后,给其他皇帝们一些找人代班、挪工作,回来看热闹的时间。   赵匡胤直接喊出‘老夫教孙’的说法。礼子也是一幅‘向开国皇帝学习’的说辞,毫无□□味,众人一看这祖孙辈打徒手,只当是他哄祖宗开心,祖宗做个衬托帮他扬名立万,也没太当回事。   连外界的赌拳盘口都差点取消,开的十分勉强,不过没想到的是,有一神秘人压了一笔重注在赵十一郎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累了,不挨个回复评论了嗷,有啥问题我看看回答一下。   终于写到打架了!!我早就请大佬帮我写了打架部分,拖延症发作今天才写到!!感谢在2021-05-12 21:04:38~2021-05-12 23:3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nxuan 100瓶;百草千茴 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4章 地府的一场格斗   神秘人下注之后,秦始皇、汉高祖、以及唐朝的皇帝们纷纷跟进押注,都押赵十一郎能获胜。虽然宋朝的开国皇帝南征北战的次数不少,赵十一郎亲自上阵的次数不多,但就是看好他能赢。   林玄礼在屋里平心静气,思考自己该怎么布局,提出要求时思想很单纯,就是为了爽,真滴很爽。赵光义说的没错,要是和别的朝代打起来,宋朝别的皇帝不怎么指望得上,幸好别的朝代强悍的皇帝也只有一两个,可以单挑,可以偷袭,鄙人可以从勇猛的战士短暂专职成杀手。   窗外有人低声叫到:“小胖熊,别出声。”   林玄礼跳起来:“妈耶!你怎么来了?怎么会这么快?”   出屋只看到一个灰突突的影子,影子有意勾着他往隔壁宽阔高大的宅院走。林玄礼立刻追上去,闪过影壁墙,没看见脸也认出来了,抱了个满怀,低声问:“英英,你怎么死了?殉情?这有点戏剧性吧?”   王繁英给他冲脸一拳,晃了晃手腕:“我再怎么戏剧性,还能有你厉害?你先挑战太*祖干什么?皇帝们朝夕相处,互相知根知底,你赢了他,不足以威吓其他人,你若是谦逊的输了,众人都不拿你当回事。还有一点,你的技艺是阴间见所未见的,应该趁着他们没见过你的技术,以及我教你的技术时,突袭一个强敌,打蒙他,一举立威。哪有从你祖宗先下手的?”   林玄礼捂着脸辩解道:“我想通过这样,先稳定内部的地位,再通过示弱让敌人靠近我。哎,你说的更好。”   王繁英怒道:“你就不能稍微等一等我吗?料理了人间的事,我赶紧就生魂离体,下来见你。别告诉别人我来了,生魂不能被人知道姓名,知道了容易被留下。刚押了你十万贯,压你赢。给我赢。你猜怎么着,章惇和章楶哥俩压了你二十万贯,苏轼抠门,就押了十张字画。你的臣下,大多压你赢。赵光义都舍下重金赌你赢。”   神秘人不是一个,而是很多个。   林玄礼被捏住脸,支支吾吾的问:“你哪儿来的钱?”   “地府只要敢说就可以随便赊账,逾期不还会被拉去强制执行。”   “出得起十万贯,但我一定能赢。”林玄礼把脸埋在她软乎乎香喷喷的怀里治愈了一下:“我庙号怎么回事?最离谱的圣祖,上灵高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赵玄朗,那是大宋朝的圣祖。”   王繁英戏谑道:“你还想薅了太宗的庙号,给你六哥呢。森儿想薅圣祖的庙号怎么了?家传。”   “救~命~呀~”   “他虚晃一枪,本意是要尊你为世祖,担心有人反对,就来这套先抑后扬。”王繁英把他的头揪出来,啵唧啵唧亲了两口:“我今日去阎君殿前尽了礼数,十殿是此间天子,不敢轻慢人家,礼多人不怪嘛,凡事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和气才好做事。我现在回去一趟照料肉身,明天再下来看你们打。”   林玄礼踟蹰了一会:“你多活几年,我担心我威望太盛,这一死,怕会让四方动荡。群臣虽然贤德,难免有人想和官家争锋斗气,试探试探太子的立场和党派,还有太孙年纪尚轻,若有人离间他们父子之情,也全靠你了。”   王繁英耐心点头:“明日比拳你穿什么?我给你烧一套衣服下来。”   ……   嬴政、吕雉、刘邦、刘彻、刘病已、以及刘裕、李世民、武则天、柴荣等人悉数到齐,具是风流人物,看起来满室生辉。   林玄礼的眼神落在吕雉和武则天两人身上,拔都拔不出来,心下暗暗的告诫自己,不要因为贪看美色又撞在电线杆子上……但是她俩好漂亮!又漂亮又聪明!又都是大权在握的气势陪着青春年少的姿色,一个高挑而白净,另一个美艳雍容丰腴,隔着衣服看都是胸大腰细腿长,这谁顶得住。完美的女人那么多,只有一个小豪猪是我的。   全凭毅力让自己的神态端正,没泄露心里的激昂澎湃流露出来,和历史上这些著名皇帝谈笑风生,探讨火器、兵法、税法、压制党争、以及皇帝的个人修养。   虽然没有人提起他的少私寡欲、后妃稀少、对自己无子的事淡然处之,实际上都很佩服。实在是做不到,叫圣人又不是真圣人,说不笃信僧道的真遇到事也不免求助鬼神。死后再看这政绩斐然,还能不求子、不求长生的人,只觉得简直不是人。   “诸位少陪,我去换身方便的衣裳。”   比武场平时肩负着晒谷场的重任,平坦扎实,又宽阔,连围观人群站的地方都绰绰有余。   在地上丈量出一个直径三丈的圆圈,充当擂台。   黑脸的赵匡胤穿着棕色团花圆领袍,脚蹬布鞋,挽起袖子,露出壮硕的小臂。   另一头林玄礼穿一身染成白色的粗棉布服,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腰带,光着脚,打扮非常怪异。衣袖是七分袖,衣裳也有些窄小,难以合拢,露出胸肌中缝和上面两块腹肌。   围观者见了议论纷纷:“打架怎么连鞋都不穿啊?”   “这打扮倒像是夷人。”   “胡服骑射的宋代版?”   武则天只觉得眼前一亮,暗自点头:真是精壮可爱,好身材,好一个妙人。   别人也看出来了:“这衣裳有几分风骚。”   “莫不是……把睡衣穿出来了?”   “你睡觉时还穿睡衣?这不方便揣护心镜。”   只看脸不在意性别的皇帝们纷纷表示:“这倒是很有情调,半遮半漏的。”   林玄礼心说:跟你们说这是柔术服,你们不会懂的。谁要是懂了,那就对上暗号了。   赵匡胤虽然没和他谈过谁胜谁负,还是一幅吃定对手的样子,左手捏右拳,发出咔咔咔的骨头声响。“佶儿,准备好了吗?我可要出手了。”   林玄礼哈哈一笑:“早就等不及了呢。”   “来了!”赵匡胤一个箭步,冲拳直击林玄礼面门。这是太-祖长拳的‘撂手单冲拳’。   林玄礼弯腰一蹲,伸臂抄脚,想要抱腰摔倒赵匡胤。   赵匡胤打架无数,反应很快,抬膝就顶。林玄礼闪避不及,双臂护住头,被顶了正着。   赵匡胤一笑,以为分出胜负,孰料林玄礼以手臂作为缓冲,没有被击倒,只是脸颊上红了一块,反而抓住机会抱住了单腿。   林玄礼高喝一声,想将赵匡胤扛起。   “好小子,比摔法么?”赵匡胤气沉丹田,重心往下压,如同一块巨大的黑铁块,林玄礼的力气无法将他举起。可林玄礼和胖乎乎的老婆摔跤摔了快五十年,还有殿前班直的无数陪练,一样经验丰富,突然变化了个用力方向,往斜里一转。   赵匡胤来不及转换重心,被扭倒在地。这种不痛不痒的摔法,并没有让他受伤,赵匡胤伸手一推,想起身再战。   但这时他才发现,林玄礼根本没有起身打的意思,反而抱住自己的腰,两脚夹住自己的右腿,麦芽糖一样黏在身上,他无法站起来。   “起来,我们再打!”   林玄礼摇摇头:“不起来!”   赵匡胤不耐烦道:“这算什么打法?”   “这是六扇门的公门扑捉术。”千年之后有了个新名字,柔术。   “大胆!你当老夫是蟊贼么?”   林玄礼不理会他,往他背后钻,双脚老树盘根一般盘住了他的腰,左臂绕过他的前颈,右臂在头侧扣住,准备做一个裸绞。   赵匡胤彻底慌了,他毕竟也是顶级高手,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怪招,但明白一旦被人控制住脖子,那就完了!他赶紧去撕扯林玄礼的双臂。   两人在地上滚做一团。   观众们哪见过这种打法,纷纷面面相觑。   “这什么功夫?”   “我想歪了,我心脏。”   “这也太…”   “这要是妇人这样打架,那才可观。”   柴荣太阳穴出现一滴汗珠,李世民满脸黑线,他们同时在心中做了个决定——绝不打徒手战!太难堪了。   围观群众有些人看的满脸通红,满眼反光,叫其他人一阵阵的害怕。   赵匡胤绝对是一位格斗天才,在完全不知道招数应对方式的情况下,愣是靠着臂力和缩脖子,一次次挡住了林玄礼布置裸绞的意图,而且争取了仰卧的姿势,将林玄礼压在背后身下,控制他的移动。   林玄礼在“拿背”的位置,双腿控制可赵匡胤腰部,双手寻找绞他脖子的机会,可想不到对方竟然坚持了至少三分钟,林玄礼的体力也在流失。   林玄礼忽然歪头,往他耳后吹了口气,大声:“muma!”   赵匡胤浑身一机灵,猛缩脖子,一阵寒意顺着耳后直抵尾椎:“你干什么?”   “对不住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林玄礼在赵匡胤身下做起了起桥运动,一下下往上顶。他的双腿还盘在对手身上,顶胯的力量都来自小腹,力量并不大。但这未免也太不雅观,还有几分羞辱的意思。   围观群众想起这位赵十一郎平生最爱的壮士、猛将们,还有那些暧昧不清的传闻,情难自制的发声:“YOOOO!”   赵匡胤气得双目圆睁,扯开嗓子大喊:“老子宰了你个小兔崽子!”   林玄礼等待的就是他发怒的机会,在他脖子露出的一瞬,左臂插入挤压喉结,右手相扣,完成固定,‘裸绞’成型。   虽然现在已经是鬼,可是脖颈被卡死,血液无法涌向大脑,气息运转不畅,赵匡胤很快就眼前黑虫飞舞,晕死过去。   第一战徒手比试,林玄礼7分38秒裸绞锁晕赵匡胤——旁边摆着小座钟呢。   不过赵匡胤否认自己是战败,一再强调是被气晕的,对于他个人来说,两者确实没啥区别。“气煞朕了!!!岂有这样的不肖子孙!!你当众的所作所为,难道不觉得羞耻!”   林玄礼袖着手,自觉可爱:“不啊,赢了就行了嘛。”   赵光义连连点头:“正是如此!不愧是我的子孙后代。”   李世民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后悔自己答应早了,闭门开始苦练剑法,桌上墨迹淋漓一幅字。   ‘今日苦练剑招,来日怒斩贱人’——要是被当众非礼他可真要杀人了,反正鬼杀不死。   柴荣笑得差点背过气去,看赵匡胤当众受辱可以算是他自从赵光义继位至今最快乐的一件事。   他特意找了个红肚兜装进盒子里,送给赵匡胤做补品,让他自己品去。又亲自来下战书:“赵十一郎,你我何日比武?”   林玄礼满脸斯文和气:“我整日都闲着呢,您看您何时方便?”   “十日之后如何?用什么兵器,你选。”   “好,我精通棍棒,那就用棒吧,不要伤了和气。”   柴荣戏谑的问赵匡胤:“又长又硬的棍棒。还是我传给赵二郎的盘龙棍?”   林玄礼不禁挑眉,单眼眨了眨眼,抛了个媚眼:“都好啊~” 第255章 地府的二场格斗   赵匡胤身心受创,在家里修养,闭门不出,羞于见人。   赵光义假模假样的留下来照顾哥哥,心疼哥哥。   宋朝别的皇帝都被太-祖揍过,都被骂做不肖子孙,现在各自暗喜。也不敢表现出来,开国皇帝被十一郎揍了,不代表太-祖缓过神来不会把他们再教训一顿。   柴荣满面春风的高声宣布:“我与十一郎在十日之后比棍棒。”又长又硬这种形容词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众人为了又有热闹可看而欢声雷动。   林玄礼安抚了一会祖宗,无效,只好搂着六哥出去应酬,这次他不当主厨:“诸位,见笑了,见笑了。我这也是当惯了官家,有那么点为所欲为。哎呀,惭愧,惭愧惭愧。”   赵煦暗自生气,他应该赢,但不该这么赢!让自家祖宗在人前受辱算是怎么回事?即便是要争话事权,要论一论高低,也应该光明正大的赢过祖宗。对内虽然不和,对外却都姓赵!都是宋朝的皇帝,总该团结!   正常的欣赏搏斗以及非正常的兴奋,让在场众人都十分热切,生前死后看了这么多热闹,今日这场令人刻骨铭心。   林玄礼四下一张望,看到唐太宗已经离开了,暗自叹息。   李治问:“赵十一郎,你与郭荣这一场,你觉得谁能赢?”   林玄礼谦逊又客气:“我尽力而为吧。我对棍法不太擅长。”   武则天却问:“赵官家的身材倒是好。练武的男子普天下比比皆是,武功卓越的皇帝也有不少,竟无一人能与你相比。难道有什么秘诀吗?”   林玄礼笑道:“那有什么秘诀,或许是自己喜欢烹调,吃的少些糖和油,人瘦点就精神。姐姐饿不饿,我腌了些肉,拿来烤着吃如何?”   唐朝的皇帝们赶紧隔开他的视线,齐声答应:“好啊!有劳了。”   “我们自己动手烤就好,我们唐朝皇帝,也善于烤肉。”   刘彻笑道:“说你不擅长棍法的,莫非是棍扫女真,横击西夏的赵官家吗?你谦逊太过,谁不知道你平生只用盘龙棍。”   林玄礼哈哈一笑:“卖弄,纯粹是卖弄,在周世宗面前班门弄斧,我先客气几句,将来输了也免得没脸见人。”   众人:看起来你的脸皮挺厚的。到底都有修养,谁也没说出口。   赵煦抿着嘴,附和蠢弟弟:“周世宗精研武艺将近二百年,自然磨砺的毫无破绽。”   赵恒和刘娥都表示赞同。   赵顼也在旁边随声附和,做好准备,打算迎敌。   林玄礼继续谦逊:“只要输的不难看,我就心满意足啦。”说的倒是真心话,柴荣生前就很强,死后又练了二百年,哪能打得过,不像赵匡胤,主要陪练对象是赵光义,那不就越练越弱。   柴荣却道:“你若再说这样的话,我出去就下注二百两黄金,押你赢。”   “岂敢岂敢,那我就出五万贯,押我自己输。”   “万万不可!”刘邦严肃的叫停,他开的赌场最近正在赌这个:“赵佶,凭你的为人,我可真怕你故意作假,输给柴荣。柴荣输得起,你却一贯爱财,不那么输得起。”   众人哄堂大笑。   林玄礼笑的最夸张:“我可真是声名远扬。”   众人都说:“快叫各赌场都警醒些,要是有看着像宣德、大观时期的人,来压赵官家输,前往不许他们下注。”   “要赢不容易,要输还不容易吗?”   赵煦正色道:“佶儿何曾使诈骗人?诸位不必多心。他必然尽全力。”   皇帝们都不太相信,这打仗使诈不算骗人,比武角斗时使诈当然也不算骗人。今日那样的,当然也不算骗人。   “还是六哥懂我。”林玄礼眨眨眼:“我对周世宗敬仰多年,若是不尽全力一搏,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好时机。死后真是离奇,将悲欢离合一概抹去了。”   烤串,喝酒,赋诗,作词。   繁华散尽之后,帝镇中留下的局面有点尴尬。   赵匡胤很快就整理好情绪,隔着衣服呢!被顶两下又怎么了,这不比抠眼睛打蛋好多了么?虽然是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只要脸皮厚一点,还是能凑合的。坦然出来,又背着手若无其事的观看十一郎的棍法。   林玄礼一个人住在新修的大宅中,毫不谦让,甚至没向祖宗们提出搬进来一起住的邀请。他每天早上洒扫庭除,练武,做饭,叫六哥起床吃饭,看书,下棋,写回忆录,等到夜里和溜下来的王繁英私会。   人间的祭文来到,宣布定了庙号,世祖。   宋世祖,以及长长长的谥号。   林玄礼虽然玩梗失败,心里还是激动的怦怦乱跳,美滋滋的说:“我何德何能。”   赵匡胤:“总不能让你的庙号低于太宗。”   赵顼握着俩美人的手:“我的儿子!”   并没有人搭理他。   赵煦深感骄傲,自己传位的眼光也太好了!   俩人又快快乐乐的联床夜话。   十天时间转眼而过。   决战之日,柴荣扛着一根八尺长棍走入擂台。   另一边,林玄礼的武器是三节盘龙棍,三节交趾黄檀,用铁链链接,一端包铁,总计约八尺长。   柴荣见了对方手里的家伙,微微皱眉。这跟他所认识的鞭棍看起来不太一样,他所熟悉的盘龙棍其状如农家打麦之连枷,一截长一截短,短的一截叫做子鞭,用于击打。可赵佶手里的三节棍,三节同长,这东西是怎么用的呢?   柴荣默默换了把位。一开始,他准备以棍法迎敌,把位握在长棍中央,方便棍打两头。现在看对方武器怪异,不愿近身,所以变成了枪法的把位。前手轻握,后手以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握住棍尾,掌心抵住棍根,双肩下沉,双手较力,杆尖、鼻尖、足尖,三尖相照。   林玄礼一眼看出对方改换了□□术,于是他的握法也变了,原本他握在两个稍节上,如同手握两根短棍,两手中间还连着根短棍。现在他一手握稍节,一手持中节,留着最前面的一截游离,便于挥击。   “搞了半天还是连枷棍嘛!”柴荣一看便放心了,他身形一晃,挺棍便刺。   林玄礼同时挥动最前一节木棍做风车般的旋转,作为阻挡。   柴荣功力深厚,这一枪带着弧线将阻挡的木棍弹开,但因为短促的撞击,枪法线路也出现细微偏差,给了林玄礼躲闪的时机。   第一刺落空,柴荣立刻回枪,继续刺出第二击,动作快如闪电。   林玄礼故技重施,再次抵挡闪避。这一次柴荣的棍梢离他的前胸更近,几乎贴着衣服擦过去。   “躺下吧!”柴荣手腕一翻,第三□□出。这一击速度更快,林玄礼手里的三节棍首节竟然没有抡扫中,□□趁虚直入。林玄礼虽然在最后一刻闪开,但前襟被棍子擦破。   正当柴荣得意之时,突然发现□□竟然无法抽回半分。原来林玄礼斜避的同时,用第一和第二节 链接的铁链缠住了□□。刚才两击,他都在测算距离,终于在第三击如愿缠上。   □□刺入的距离已经很深,柴荣抽不回棍子,无法摆脱。此刻林玄礼的三节棍展现出威力,他将将中节和梢节一齐挥出,暴涨出一段攻击距离,扫向柴荣握棍的双手。柴荣避无可避,只能弃棍后撤。   林玄礼一抖腕,收回三节棍。眼看胜局已定,柴荣却在他收棍瞬间冲上来。林玄礼知道他要夺棍,赶忙一把拉住长棍,往后一拖。   柴荣没抓住长棍,双臂一搭,拉住了三节棍,拧身往回一带。林玄礼一手拖长棍,一手握三节棍,力量分散,柴荣情急之下爆发力惊人,一把直接将林玄礼的三节棍枪了过来。   两人互退三步。柴荣手握三节棍,林玄礼手握长棍,大眼瞪小眼。   林玄礼收了架势,一抱拳:“我们都失去了拿手的兵器,不如到此为止吧。”   柴荣握着古怪的棍子正愁不知怎么办,一听这话,立刻就坡下驴,哈哈一笑:“英雄出少年啊!佩服!不愧是能收服燕云十六州,壮中原国威的人!好,今日你我就算打成平手!”   英雄惜英雄,平局收场,林玄礼和柴荣的名声都又响了几分。   赵匡胤心里暗自不爽:和周世宗打的体面,就侮辱你祖宗。真是越亲近的越不在意礼节。   赵光义趁机道:“他这也是刚死时手足无措,到现在就好多了。”   李世民目睹这一场友好、亲切,甚至略带基情的战斗之后,摘下了屋里的‘今日苦练剑招,明日怒斩贱人’的横幅,换上了‘西来何所为,孤剑托知音’的条幅,并宣布十日之后他将用剑与林玄礼比试。   林玄礼又是一副谦逊的发言,对李世民又吹又捧:“你好帅!大臣们都说我像你,有太宗之风。”   不过扮猪吃老虎这一手,经不起连续用。唐太宗和宋世祖两人赛前的盘口基本五五开。   李世民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可严阵以待,日日磨砺宝剑。   作者有话要说: 很短小,所以有二更。   我最近还在写红头罩的短篇,在《哥谭的审判长小姐》。顺便问一下,红头罩回到过去救了罗宾时期的自己,并被对方说如果变成你这样还是死了更好,是那一刊漫画?我找不到啊啊啊。求求了。   感谢在2021-05-13 21:04:46~2021-05-14 21:0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月渔郎 10瓶;绿豆炖排骨、响遏 5瓶;行行重行行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6章 地府的三场格斗   转眼就到了约定之日。   李世民身穿敞领口的明黄色圆领袍,拎着长剑跳入场中。箭袖、胡服风格的穿着,玉带,又精神又利落,围观的皇后们和部分皇帝依旧为他的风采而脸红。   林玄礼身穿纯白圆领袍,箭袖,平底朝靴,也提着一把长剑上场,倒也是丰神俊朗,生前的功勋不逊与唐太宗,道德方面更是完美无缺,却总让人有种他德行不如人的感觉。   辽朝的皇帝皇后们都换了汉唐的衣服,混迹在围观群众中,这次亲自观战之后,就要决定究竟是否对宋世祖发起突袭和围攻。   宋朝的皇帝们也做好了准备,神臂弓和弩机、以及少量的火器准备就绪,一旦发生冲突,拿出来就能用。同时还向外援示好,同为中原的皇帝,天然形成同一个党派,抵抗辽国。今日围观的一群皇帝之中,佩刀佩剑的不在少数。   “唐太宗。”   “宋世祖。”李世民点点头:“没想到,你也选了剑。我还以为你会继续用那设计巧妙的三节棍呢。真是巧思,三节盘龙棍比盘龙棍更适用于步战,护身进攻都灵活的很。”   “太宗若是喜欢,等我的陪葬品到了,送你一副三节盘龙棍玩。今日是最后一战,必用剑。”林玄礼轻挥手中剑,一脸轻松。   “哦?有什么说法?”   “天子之剑,是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记,此剑一用,能制诸侯,天下服矣。诸侯之剑,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于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实服,而从君命矣。您选用剑,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吧。”   李世民一脸欣喜:“宋世祖果然用意深远,这是为后来者鉴。剑法又分三乘,即大乘、中乘,小乘。你可知晓?”   林玄礼答曰:“挥剑搏击,倏忽来去,能御百十众者,乃剑术之小乘耳;行不畏虎豹,以手运剑,以法取胜,是为中乘;能练臻大乘者,则随手折枝亦能作剑。如玄女与猿公比武,即折枝作剑。”   “哪你属于哪一种?”李世民脸上挂着笑。   “我与太宗斗剑,自然是要有上乘的功底。”林玄礼答得坦然又帅气。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他们不约而同将剑递给身边人,李世民把剑递给妻子,赵煦为了避免为难,主动上前接了。   林玄礼道:“那边准备搭葡萄架的竹枝不少,我去砍两根来。”   赵匡胤拦住他道:“我来。你不要散乱了精神。”   擂台上的双方继续对兵法高谈阔论,兵法剑法本身没多大差别——对于都懂的人来说。   幸好场上两位是都懂,都很精通,也做的很漂亮的人。   拿了长短粗细都一样的竹枝当剑,演绎上乘剑法。   王繁英不能出现在人前,就躲在小楼里观看,长吁一口气,李世民的宝剑锋利无比,林玄礼没有兵器能比得上,李世民死后四百年练武不辍,人家是努力了四百年的天才,小胖熊是努力了四十年的天才,如何比得了?何况他练剑的次数不多,这次更多的是用棍法套用剑招,用竹枝就好了,更容易套用棍法。如此嘴炮两回合,骗得对方放弃了宝剑优势,还显得双方高雅,实在是一个好开端。被一棍子抽翻也好些,鬼魂被杀虽能恢复,实在是疼。   两人平举竹枝,枝头对准对方咽喉。   林玄礼率先出击,一招“飞鹘穿云”,竹枝从下往上挑击,直刺对手咽喉。   李世民不闪不避,抬腕来了个“探海求珠”,点向林玄礼的手腕。   林玄礼要是再往前刺,手腕不保,只能半路回手,撤步一转身,“回身摘果”改攻向对手的侧腰。李世民跟着斜跨一步,回身挥剑。这招“古树盘根”再次封住了林玄礼的进攻线路。   两人棋逢对手,林玄礼上刺下击,扰敌目光,虚实相映,攻守并行,李世民见招拆招,点截横格。   一时间已经斗了十来招。林玄礼攻势凶猛,连使横江飞渡、白蛇吐信、仙人指路、独劈华山、白虹贯日等剑招。李世民以擒龙势、伏虎势、饿虎吞羊、扫荡群魔一一化解。   两根竹枝如风雷骤至,电光相逐。旁人看得目瞪口呆。   林玄礼久攻不下,他在进攻中故意露出破绽,但是李世民却似乎全部看穿,并不急于反击,而是稳扎稳当,保存体力,等待机会。渐渐,林玄礼的身法速度慢了下来,李世民转守为攻,林玄礼仓促防御落了下风。   李世民看准林玄礼露出的破绽,一竹枝刺向他的颈侧。   林玄礼闪避不及,抬手侧掸。竹枝毕竟不是真剑,被一下拨开,就当李世民诧异的瞬间,林玄礼的竹枝也点在他的胸口。   目睹这么个反转,大家都愣在当场。“如果不是竹枝,而是宝剑的话,赵官家凶多吉少。” “不错,十一郎倒是敢赌,难道他知道鬼魂受了伤恢复的很快?”   “这若是生前,做皇帝的缺少一臂,何以服众!”   “若是剑,剑比竹枝更快。”   “即便是真剑,赵官家也只是牺牲一臂,属于以伤换命,理应获胜。”   “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这都划算得很!”   “做皇帝的只要不缺心眼,缺什么都能服众!”   “哈哈哈哈是啊。若是对普通的对手,受伤都亏,可对上唐太宗,一条胳膊换一条命,算是大胜。”   还是林玄礼反应快,他放下竹枝,拱手认输:“太宗剑法高超,是我输了!”   李世民坦然上前,双手托住他的胳膊不许他作揖:“哪里哪里,你牺牲一臂,刺中我的要害,是我输了。十一郎,真不愧为人间英豪,非但学识渊博,不信僧道,连家事也料理的井井有条,还能如此神勇,果断非凡,你赢了。”   笃信僧道死后后悔的皇帝们和家里乱成一团的皇帝们纷纷羞愧,心说你自己吃了亏,喜欢反思,你捎带我们干什么,我们又不想反思。   林玄礼坚持:“是我输了!太宗的神锋宝剑锐利无比,若是斩断我的手臂,也能斩断我的脖颈。我不过是血肉之躯,岂能敌得过紫电青霜?”   李世民板起脸:“是我输了!输赢就在瞬息之间,我即便能割破铠甲伤及你的脖颈,你也早将剑尖送进我心里。护心宝镜周围也有破绽,我用的是神兵利器,难道你用的不是?”   刘彻幽幽的说:“你们若是再争,就越发可疑了。”   刘邦按着剑神采奕奕:“我来裁定吧。分明是不胜不输,再要争,去酒桌上,猜拳行令争个够。”   赵匡胤道:“汉高祖真是明眼人。”   林玄礼试图溜走,被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捉住。   李世民亲切的勒着他的脖子:“十一郎,听说你酒量很差?”   刘彻大笑:“确实如此!快去喝酒。”   柴荣也上前抓人:“走走,你的本领我们见识过了,酒量还未见过。快来,好汉哪有不善饮的?”   林玄礼挣扎道:“且慢!我有话要说!!耶律阿保机!”   混在唐朝阵营中觉得自己毫无破绽的耶律阿保机一惊,冷冷的问:“嗯?赵官家,你有什么吩咐?”   林玄礼挣扎出来,好家伙差点被人直接抬走,死后体重轻了就是不好。这要是生前的体重,想把我抬走没那么容易!本小熊很结实的!   “辽朝天子。你们今日全都来到这里,是来喝酒的?还是要挑战我?若是来喝酒的,我正有三牲祭品,准备回锅做菜,还有新祭的麦酒,香醇可口,带上耶律延禧,一起来赴宴。若要挑战,现在趁兴就来!”   原计划是来考察的,但他们观察了一会,看这位赵十一郎的人缘不坏,武功又很高强,赵匡胤不计前嫌的帮他。看起来未必能抓住他全身而退,得先被他杀伤数人。而且赵煦那日拿出来的书信,还有赵佶在生前的全部表现,以及敖卢斡在他死后烧去的祭文,看起来不像个针对辽国的阴谋家。今日要打,别人不会袖手旁观,今日不打,以后再找借口打架就难了。   “正是来喝酒的。耶律延禧那笨蛋,你也瞧不上他,何必惺惺作态。”   耶律阿保机从述律平腰间取走镶嵌七宝的短刀:“这是贺礼。宋辽两国——按你的话说同塌而眠二百年,焉能不道贺。”   三牲都是熟的肉,做成回锅肉、锅包肉、番茄炖一切、洋葱炖一切、麻辣香锅,既可成席。祭祀的糕点直接摆上桌。林玄礼拎着酒壶亲自去给赵匡胤斟酒:“太-祖大人不记小人过,我铭感五内。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赵匡胤当然是坦荡的一笑:“小孩子嘛,谁能与你计较。来,拿大斗来,满饮此杯。”   林玄礼喝了两斗,就不负众望的倒下了。   其他皇帝继续谈笑风生,吨吨吨吨。   王繁英已经悄然离开,回到人间,赶在赵森登基之前让自己康复。   没过半个月,南方传来战报,有人自称是世祖的私生子,举兵谋反。 第257章 赵森的震惊(虫)   由于百姓们都活的很好,这场仅有一百多个混混、仅持有弓和朴刀,没有弩,没有火器,只有十几匹马。   闽州知州紧张的上报有人自称是先帝私生子的消息,当天就收到了电报,一阵哒哒哒哒的打点传信之后,虽无兵符和诏令,还是按照命令,尽快出兵三千,平定了这场叛乱。   三千如狼似虎等着抓人领赏的官方猛男,对上一百多个街头斗殴的混混,以完美的碾压杀了五十多个,抓了七十多个。   知州连夜把他们全家都抓起来,又审问了一遍,惊讶的发现这些竟然只是没头脑。酒后谈到先帝辣——么——好——但是没有亲儿子多可怜呐,这要是有个亲儿子振臂一呼一定能干掉现在的太子,其中有一个最帅的决定承担大业。   知州狂喷一气,为自己完蛋的考评深感悲哀,把人一个个枷好了送到京城。   赵森刚登基,才尊王繁英为皇太后,施恩百官,给自己名字旁边强行加个玉字偏旁,以免天下官民不能读写‘森’这个字。才忙完,就收到了这样的消息,即便是叔父生前总夸自己,他还是忍不住涌起一种思想:“难道在天下百姓心里,朕是德不配位?”   吕妙善安慰道:“君子畏德,小人畏威。官家,叔父他神仙心肠,这些凡尘俗世的愚夫愚妇,哪能懂他老人家的情操,还有你们兄弟、叔侄三代君王的情谊。市井小人只知道父子相亲。”   赵森叹息道:“或许吧。我心里实在担心,每每看见卷宗上写升米恩,斗米仇,就觉得有几分难堪。我何以报答呢,倘若我行差踏错半点,要为后人所耻笑。除了尊为世祖、刊印著作还能做些什么?我有意厚葬,叔父偏偏留有遗诏,要薄葬,只把他用惯的器具、爱吃的蔬果菜肴陪葬进去。我想再用金子做些稻谷、苞米的模样,陪葬进去。虽然无用,可以看着玩。还有现在最先进的火器、新绘制的地图,都陪葬些进去。叔父就喜欢那些。”   吕妙善觉得这就够了:“娘娘说这样就够,那就是够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官家将大宋江山延续下去,万世祭祀,这才是最好的。”   赵森幽怨的看老婆:“我哪知道子孙贤不贤德。”   他小声嘀咕:“我还想御驾亲征呢,这次该我去了。”虽然疆域扩大,让御驾亲征的距离变得非常遥远,但有火车在,亲征反而比之前送叔父出征要便捷。   夫妻俩凑在一起议论了一会,各自散去,还在丧期,都独守空房。   新君赵森回到勤政殿里,看那儿都觉得熟悉又陌生,不禁叹了口气,一气写了八首悼亡词,写的情真意切,极具风范、以情动人。感觉自己写的太好了,可以在民间传唱。   开始看奏折,最上面一封就是闽州知州的奏报,抓了,包了驿站的火车押送,两天之内送抵京城。   赵森:剐了,统统剐了,谋反就该剐,还败坏我叔父的名声。   诏令递给内侍:“拿去请太后示下。”   王繁英收到后,盖了太后的印,加了一句:剐的精细一点。诏令天下,先帝平生一无所出,膝下只有一个养女,这是百官共知的,谁敢假冒,当诛九族。   下一份是岳飞的奏本,他收到了御赐的盘龙棍,十分感伤,又感激不尽,摩挲了数日,奏请送还朝廷,搁在先帝的陵中陪葬,‘若臣侍奉再侧’。   赵森考虑了一会,批示道:先帝赐你盘龙棍,望你挂帅出征时如先帝亲临、若有神助,卿的心思朕已尽知,但先帝遗诏不可再违抗。(我没给他用徽宗的封号就够了,不知道叔父会不会生气)   又翻了几本奏本,眼前一亮,丞相们:李纲、赵鼎、李光、胡铨奏请修《世祖起居录》。   赵森立刻道:“召卢贤邻进宫面圣。”   卢贤邻正是侍奉先帝一生的史官,自从先帝登基起,他二十六岁被选为史官,跟随世祖左右,南征北战不离半步,直到世祖六十岁无疾而终,卢贤邻以六十七岁的年纪改任翰林学士。   被全国文人所嫉妒,视为‘知道宫廷秘闻’最多的人。   若要修起居录,当然要选如今年轻力壮、辞藻优雅华美的年轻人来做主编,给神宗修史的是黄庭坚,给宣宗修史的也不差,现在要说年轻儒生之中,首推张栻,但这人虽然上了物理院,也小有成就,但过分看重儒学典籍。   赵森一边批奏折一边琢磨名单,只觉得才子不够用,写了个纸条:“去,送到太后宫中。”问问太后想选哪一个才子主持修起居录。   过了半个时辰,卢贤邻匆匆忙忙踏入勤政殿。“臣来迟了,还请官家恕罪。”   赵森问:“何至于如此之慢?莫非身体不适?”   卢贤邻道:“郎…官家容禀,臣往日进宫,披星戴月的来,赶在宫禁之前离开,与白日进宫所见的景色不同。今日是四十年来,头一次白日受召,臣迷路了。”   赵森忍俊不禁:“哈哈哈,好。先帝的起居录共有多少卷?”   卢贤邻道:“共有两万卷。”   赵森大惊:“这么多?”   卢贤邻垂首道:“一日一卷也不够用,臣写秃的笔足以垒做笔冢。”   “说的在理,是我大惊小怪。”赵森沉吟道:“若要修订这么多的起居录…需要多少人?去粗取精,字字斟酌,十年之内能修完吗?” 这些修好了也只是珍藏起来,只赏赐太子、诸王、诸皇子,或许赐给臣属国,不外流给百姓观看。   卢贤邻一下子精神起来,生机勃勃:“官家若将此重任赋予卢贤邻,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赵森也觉得他不错,只怕年纪大了不能应承,看今天精神状态,能干完这件事。“好。再许你十名文官辅佐,除了政事堂和六部尚书,其他人随你选择。中书省,门下省皆可。”   卢贤邻却道:“要修《世祖起居录》,有三件大事,臣去找来原稿,请官家示下。”   赵森应允了。   他是那么天真,不知道卢贤邻会拿来多么震撼的东西。   过了半个月,谋反的首恶和重犯全部在太后的命令下明正典刑,众人围观了半天,都说长得就蠢,比起先帝的风采差得远。记录三件事的原稿都被找了出来,卢贤邻捧着书就来了。   赵茂正在旁边服侍老爹,父子俩一起快乐的YY御驾亲征、大杀四方、开疆扩土然后告庙,更大的国土,更多的田地,更多的人口和赋税。往北,完颜亮谋反成功,称帝之后对中原虎视眈眈,往南,南方水土丰美,种啥啥长得好,酒和糖永远获利巨大。   赵茂撒娇:“儿子想替父出征。”   赵森戏谑道:“你又不是花木兰。御驾亲征这种快活事,哪能让你去,爹先来。”   “官家,卢贤邻求见。”   “叫他进来。”赵森又制止太子,不许他告退:“事无不可对人言,他拿的是先帝的事迹,你看看也不妨。等修好了《世祖起居录》,先要给你一套,让你跟着学。”   “遵命。”   卢贤邻拿了个锦盒装着几本书,里面分别加了书签。   “官家请看。这是从《宣宗起居录》中移出来的。先帝说写进他自己的史书中。”   赵森接过来一看,目瞪口呆。宣宗到临终时说一直把弟弟当儿子养,先帝就为了弥补他的遗憾,坦然叫了一声爹。   他呆了半天,赵茂都有点惊着了:“爹?您没事吧?”   赵森勉强解释道:“没事。礼法都说长兄如父,这很合理,这很合理。既然是先帝的命令,那就写进去吧。”   下一本是宣德三年,被向太后催生后的事。官家亲口承认:“多搞几个女人,生一堆孩子有什么难的。我有种预感,我生出来的一定是不肖子孙。英英修行的好,能控制住生不生仔,我不和别人睡,只要确保宋朝流传在贤君手里,是不是我的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另外几本夹着的内容是,王繁英私下叫他小熊,小胖熊,小白熊。夫妻二人在杏岗外的小演武场,在垫子上摔跤、谈论朝政、啵唧啵唧亲嘴,进屋关门。   赵森以手掩面,他虽然见过这样的场面,但用史官口吻,记录下来,就觉得羞耻的程度翻了好几倍,令人手足无措。这些东西若流传后世,等到宋朝灭亡后,下一个朝代给修史,还得修到《世祖本纪》和《王皇后列传》中……别的朝代皇后参政劝谏,要么是弄权,要么是贤德的朝服下拜,巧妙的劝谏,只有本朝世祖是被按在地上起不来被迫听从,或者是本来不愿意被皇后按着吻,就半推半就…史官的文笔还真挺好。   “这些……这……哎,容后再议,容后再议。还有什么?”   赵茂在旁边伸着脖子试图偷看,哇,还真是放荡不羁。   卢贤邻按住最后两本书:“请官家屏退左右。”   赵森心说还能更惊恐吗?示意左右退下。   卢贤邻说:“官家出征营救辽朝,迫使辽金和谈结盟那次,官家酒后失状,对着我与童贯、狄谏承认毒杀了天祚帝,是宫中提供的毒药。而这件事的起因,实际是官家授意楚东昌贿赂辽朝枢密使萧奉先,阴谋暗杀完颜阿骨打所致。而今童贯任宫观使,在福寿观中养老,狄谏先于世宗离开人世,只有臣一人知晓此事。请官家示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赵森双手掩面,沉默良久:“这是真的吗?叔父怎么可能,他从来只用阳谋,不用阴谋。各国都知道天祚帝是精/尽/人/亡。你确定吗?”   “臣若有半句不实,玷辱先帝的名声,令人神共弃,死无葬身之地。臣就是怕后来的史官不能严守秘密,故而终生不敢离此职。”卢贤邻道:“官家若是不信,可以问太后。下了毒的糕点是夹在太后的书信中送到的。”   赵森又沉默良久,下定决心道:“此事决不能写入其中,若是辽金两国共因此仇,向大宋发难,我们理亏于人。茂儿,取蜡烛来。卢贤邻,你一生闭口不言,甚是难得。朕赐你千金,好好修史。一切放浪形骸,无拘无束有上古之风的事,都可以记录,唯有这等事,不能写。”   卢贤邻道:“臣遵旨。”   赵森拖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太子,直奔太后的寿康宫而去。“请太后屏退左右。儿臣有一事不明,想请娘娘赐教。”   王繁英道:“你说。”   赵森:“史官记载,先帝命人暗杀金国高祖阿骨打,又在结盟之日毒杀耶律延禧,确有此事吗?”   “有。”王繁英慢条斯理的把玩着香喷喷黄澄澄的香橼:“十一郎一心只要大宋好,辽国势大,女真人有意谋反,十一郎要推波助澜。金国明主贤臣,辽国昏君奸臣,他还要推波助澜,非要两国局势相当才行。大宋多年来不为北线战事分散精力,就因此计,得了四十年太平。”   作者有话要说: 地府番外还没完!!   就是正好写到这里了,插着写。要不然很难在地府番外里插入这段,我纠结了一下午,诶嘿,我可以交替着写啊。   今天没二更了!健身太累,身体只是微微酸痛,但头脑呆滞,全靠咖啡和糖顶着。   感谢在2021-05-14 23:53:54~2021-05-15 21:0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8章 地府的夫妻团圆   六个半月后给世祖下葬,墓道没有封死,遵照遗诏等着王繁英同住一室。   皇帝带着皇后、太子、皇子公主们,一起侍奉太后扶灵启程。   ……   地府中,林玄礼用了半个月时间整理完自己的陪葬品,金银细软不计其数,有空时继续做耗时费力的功夫菜。譬如手打牛肉丸,一整天过去了,譬如灯影肉丝,一整天过去了,譬如用修好的烤炉,手工酥皮,更有甚者,手工给可颂开酥。   除此之外还生造了手摇机床,自己也可以继续做手工,大到桌椅摇椅,细到座钟和机关木盒,都可以。   赵煦躺在摇椅里翻书,左边被小美人喂葡萄,右边飘来黄油牛角包的香气,挣扎了一下,实在是精神不起来。这种不理朝政、懒散放纵的生活,还挺快乐的。每天除了被弟弟强行抓去练武之外,剩下时间都是吃喝玩乐睡觉。吃的也好,玩的也好。   林玄礼正在激情四射的熬猪油,祭品中那些大块的煮熟肥肉,除了红烧肉之外就得这么加工。切做小丁,加一点水,丢进锅里,等到收获成品后,加上油炸的葱丝和洋葱丝,拌饭拌面都无敌!多余的猪油还可以拿来做荷花酥突然两封信掉下来砸在他头上,砸的他大叫:“卧槽!!”   赶在信落入油锅之前,一把抓住。   邻居也就是祖宗们纷纷从窗口探头出来:“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有人袭击你?”   林玄礼摆摆手:“有个东西差点掉油锅里,这要是掉进去溅我一身,得烫掉皮了。”   心大的人纷纷缩回去。   赵光义问:“是什么东西?”   林玄礼抬手晃了一下:“两封信。”   王繁英的信,信中说虽然半年没见,希望他还能耐得住寂寞。生同衾,死同穴。再等两年就团圆了,现在的局势虽然稳定,但自己死的太快不好。   赵森的信,信中说起叔父略施小计,换来边疆四十年太平,虽然是精妙过人,却吓着侄儿了。缓过神来销毁了这件事,正史中不做记录,但正史中虽然消去了,卢贤邻、童贯、谢宝、狄谏却有可能将消息泄露出去,有很多人就喜欢写点机密,带进坟墓里。又说了些别的闲话。   赵煦问:“都说了什么?若要毁去书信,我教你。”   林玄礼惆怅道:“说他很想我。我干了点事,在我死后他才知道,感慨万千。群臣们不知内情,争相要为我修订《起居录》。”   “书信怎么毁?”   赵煦就展示了拿手的煮浆糊,笔墨很快融成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赵顼情难自禁的嘲笑道:“这可真有意思,我还以为这半年都过去了,六郎也该收到他儿子的一封信了,怎么除了祭文之外,都没什么?”   赵煦一脸淡定:“人都说养恩大过生恩,森儿思念十一郎,正是重情重义的表现啊。”   神宗老爹心里酸溜溜的,知道他说得对,是正经道理,但是好憋气啊。都是被忽视的亲生父亲,为什么我生前死后都郁郁不得志。哪怕是面子情分,也应该给赵佶的爹、赵森的祖父写封信吧。   他自己宽慰自己半天,想想现在好歹是礼数周全,祭品祭文的规格都很好,算了算了。   林玄礼舔了舔嘴唇:“六哥你看,这煮出来的浆糊像不像芝麻糊?明年多种点黑芝麻,怎么样?拿麦芽糖层层的叠,能做酥糖吃。还可以做空心酥饼,还有黑芝麻蛋糕。”   赵煦和气的点头:“今年冬天可以安排这些。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赵煦问:“你既然记得那么多事,也记得你的父母,对着他们何必含怒。终归是骨肉至亲,你就算是天纵英才,也是受了父精母血才有了肉身。”十一郎总是莫名其妙的气鼓鼓,父亲因为忧郁成疾而离世,陈娘娘因用情太深,以身相殉,这都无可厚非,也不能说是抛弃儿女离开人世,对亡人不该苛责。   作为从生前至今还是很敬仰神宗的人,六郎不免有点尴尬。神宗做的确实不够好,着急了,指挥错误了,可是他已经尽力,至于陈娘娘,一个软弱的妇人而已。   林玄礼用铲子推了推锅里在猪油中慢慢炸着的肉丁,还没变成油渣:“没有。我没生气。”   赵煦嗤的一笑:“刘清箐前些天跟我说这话,我足足哄了她一炷香才哄好。你也要和哥哥撒娇吗?”   林玄礼翻了个白眼:“我只是不爱搭理他们而已。人间以孝治国,是为了天下安定,少有所养老有所依,如今已经是死后,何必强求一个父慈子孝的局面呢。”   刘清箐神出鬼没:“我觉得十一郎说得对。”   我就没必要去仔细服侍神宗和两位太后,每天晨昏问安就够了,多余的没必要。   林玄礼又道:“我对他们也没什么孺慕之情。事到如今,坐在一起不论是谈论朝政、军事、治国、养生长寿或是其他什么事,我不论怎么说,都有几分嘲讽之意,恐怕他老人家听在心里会多想。六哥你也知道,我有那么点傲慢无礼。我有什么话,我跟你说,你不会疑我。”   刘清箐也附和道:“十一郎想的多周到啊,六郎,你去劝劝爹娘,要不然就等着十一郎过去,给神宗讲讲如何治国,如何用兵打仗,如何戒酒节欲,咦,怕是连你也要学一学。”   赵煦无奈道:“不许嘲讽我。”   二人早已私下达成一致:林玄礼管她的饮食+不说她生前的问题,刘清菁负责洗碗+摘菜+支持他大部分决定。   林玄礼凝思良久:“烙点椒盐牛舌饼吧。多烙点,这两天既不开火了,我继续研究物理问题。”   皇帝们以为研究物理问题,指的是泡一壶清茶,在窗明几净的屋里高谈阔论,做做数学题。   实际上的研究物理,是他拿着锛凿斧锯,以及换上钻头的车床,试图手工打造一个钟楼,显示时间。顺便做了一些蒸汽机和□□的零件。   然后祖宗们把他拖出来,强迫他:“给我们讲清楚这都是什么。”   “你六哥给我们讲不明白。”   “若是不讲,罚酒三斗。”   林玄礼翻白眼:“好狠,反正是耽误时间,我还是讲吧。”   ……   王繁英闲的没事就闭关,闭关到阴间溜达,不与人接触只是观察人。皇帝身边都有一群忠臣,坚守着组成小团队,扩大财富、培植势力,等着自己所效忠的皇帝从世外桃源中出来。至于这个小社团的人数多少,就全看这皇帝的为人,昏君也有一两个忠贞不二的等着,明君能将非本朝的才子佳人都吸引过来。   章惇和王安石坚贞不二的聚拢着更忠于宣宗的官员们。   而忠于世祖的小团体,则是由谢璀、苏颂、章楶、种师道、郭成、折可运等几个以功劳附庙的名臣所带领,苏轼和徐绩等几名丞相只是混在其中,竟不是策划布局的领军人物。   狄青犹豫再三,架不住几个儿子连哄带劝,从仁宗阵营跳转过来,也等着。现在这个小团体,正试图把赵普、寇准、欧阳修等人都挖过来,口号是:都是宋朝的皇帝,谁能超越世祖?   谢璀只因为来的最早,又不断被加封,多年来恩赏不断,封妻荫子,最后还得以附庙。虽然死后也沉着一张脸,都能吓着鬼,总归他是真为官家奋不顾身的一个人。   王繁英悄悄观察完,在每年一次的悄悄约会时吧这些消息告诉小胖熊。   林玄礼快快乐乐的听完,引用一首不会再出现的诗:“如今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也不必洗净岳将军泪,他们还忙什么呢。各自和家人团聚不好吗?”   “那可不好。正因为你做得好,百官又最是忠君爱国,即便是昏君,也要一门心思的忠贞不二,何况是你。你这皇帝当的如此勾人,难道还要怪别人上钩吗?”   “你这话说的有温氏和沈氏那味了。唔,唐婉和赵士程在一起了吗?”   王繁英无可奈何的笑笑:“好好的在一起了,我特意召见他们见了一面,果然合适。至于,陆游做了个盐司官。你可真是的。”一般的男子有权有势之后,只想多睡几个女人或男人及其他,你倒是有意思,坚定不移的要让喜欢的情侣凑在一起。   林玄礼心说你不懂,这种我喜欢的名将和美女都有好CP的感觉真的很快乐,这可不是看剧看的上头的CP粉,是真的!啊哈哈哈。我现场吃糖。   ……   又过了两年,【人间】安稳无事,王繁英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召见群臣和公主们,预告了一下死亡时间:“修行好的人,能预知时至。哀家虽然修行平平,但昨夜有些预感,七日之后我要离开人世了。”   赵森楞了一下,赶紧跪下挽留,想到太后自从先帝死后郁郁寡欢,经常闭关修行,通常不问世事,也懒得召见公主和命妇陪伴左右,偶尔与女道士谈玄说妙。倒是太后给女官讲经讲道,点化了好几个人。“娘娘,莫非是侄儿与众人不恭敬,令您舍我们而去吗?”   王繁英一摆手:“都起来。我与十一郎自幼相识,志同道合,无比投契。除非他出征在外,或是我闭关修行,其他时间总是朝夕相处,难分难舍。我修行多年,早将生死荣华都看淡,有道是‘万物各有托,孤云独无依’。你们服侍的好,礼数周全,又哪能比得上夫妻和美?赵森,十一郎生前就对你放心,要不是怕民间胡乱议论诽谤,我早就走了。今日召集群臣,就是做个见证。”   群臣都有点惊慌,不知道该不该请她留下。反正得说些好话,求她三思。   吕妙善只觉得感同身受,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娘娘对先帝情深义重,又为孩儿们想得周全。”   众人又是一番哭哭啼啼,被王娘娘勒令闭嘴之后,开始漫长的告别。   七天之后,王繁英终于彻底摆脱了微微衰老、沉重的肉身,灵魂不用人接引,自觉主动的过鬼门到地府,直奔帝镇而去。   【地府】   “十一郎!两年没见,你怎么样?”   一声没把林玄礼喊出来,他在屋里手工锻造纯银平底锅,试图打出不粘锅效果,做千层蛋糕吃。当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一边敲一边哼歌,屋外的喊声都听不见。   几个在旁边绣花看书闲聊的皇后见陌生人来,瞬间精神起来:“你就是王繁英?”   “你是赵佶的皇后?”   “宠冠后宫的王皇后。”   “你……好奇怪啊。”   刘娥把书随手一放,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仔细打量:“你是男是女?向氏说你是男子。”   王繁英一向处乱不惊,今日也惊了:“我是女人。她说我什么?”这都是什么谣言?   皇后们围上来,仔细打量她的面貌和身材,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倒也是个英气勃发的美女,与普通女子截然不同。高滔滔严肃道:“她说你没有月信,一年到头都独占圣宠,虽然不能生育,却好妒,不肯让官家亲近宫人。因此怀疑你是男子。”   王繁英毕竟见多识广,心说我若是男子,倒是可以欺负小熊,那可太有趣了。忍俊不禁道:“我们乐意,又没耽误宋朝国祚延绵,这有什么。赵森多子多福就是了。摸够了吗?”   刘娥已经轻车熟路的从她的手臂摸到胸口,就如她以前寡居时抚摸杨淑妃一样顺手,捏了捏,软乎乎,很真实:“你可真结实。王繁英,你当真敌得过赵佶?”   王繁英也不是很介意被聪明漂亮的女人摸摸,嫣然一笑,谦逊的说:“只是一点粗浅功夫,十一郎生性不让人,我就是勉强支应。”   刘娥顺手把高滔滔的手按在王繁英手臂上:“你捏捏。”   高滔滔捏了一下,闪电般的缩回手:“好粗好硬!女子哪有这样的臂膀。”   刘娥乐不可支:“少见多怪。”   另一名皇后也小声吐槽:“我还当你捏了什么呢。”   众人心领神会,叽叽咕咕的笑了起来。   王繁英发现她们还挺火辣的。看小熊还没冲出来,戏谑道:“进屋去,给你看看我是女人的证据。”   刚探头出来的赵祯又躲回去了,总觉得她们在说一些不便细听的言论,于是竖起耳朵偷听。   赵匡胤刚要出来,一听这话也回去了。先提了刀,要是有谁家皇后的尖叫,就冲过去砍人,要是没有尖叫,说明真是女子。   林玄礼一边轻巧的敲击着银子,在毡垫和支架上把一块银饼敲成合乎心意的平底锅,一边哼着歌:“we will rock you~呦呦~”   王繁英进屋没一会,左拥右抱的出来了,作为辅佐贤君的皇后,她也比昏君的皇后受人尊重。   虽然众人都认为时她导致了赵佶绝嗣,但谁都明白,衙役看犯人都能有越狱的,何况是皇后盯着皇帝,好妒也管不住。   赵顼评价道:“要是十一郎对美人有心,抽出一盏茶的时间也就够了。“   林玄礼拎着完美的纯银平底锅走出来,就听见这话,严肃的反驳道:“那怎么可能,一盏茶的时间够干什么的?我那次不得半个时辰。哇,王繁英!你死了!!”   王繁英开开心心的张开手:“我死啦!来找你来了。小熊~”   “小豪猪~”   平底锅塞给旁边的美女,扑过去把老婆举高高,转圈圈。   王繁英一落地就一个背摔,把他扔到两丈外:“你叫我什么?”   林玄礼大惊:“我说漏了吗!!”   毫不留情的抬脚,猛踹回去:“说漏了又怎么样?你有本事打死我?”   王繁英闪身一拳:“没本事打死你。倒是能打个半死。”   俩人快乐的打成一团,在土地上不顾众人的目瞪口呆,愉快的滚的满头满身是土,然后手拉手去河里洗澡。都是鬼嘛,跳进去,浮上来,就是干净的鬼了。   宋朝的帝后们:……   帝后们:只觉得与你们格格不入,甚至不敢说话。   帝后们:这就是世祖及其互相敬爱、白头偕老的皇后?   林玄礼在洗完澡回来的路上,东家拔洋葱,西边拔萝卜,左边摘西红柿,右边拔了两颗毛豆苗和花生苗:“我来做菜,为我的贤妻接风。”   赵匡胤:重新定义了贤妻。我家贤妻不是你这样的。   赵煦:(⊙_⊙) !蠢弟弟的爱好令人敬畏。   林玄礼去煎炒烹炸,顺便和皇后一起与祖宗们闲谈,谈到人间功过,又说起国家将来,展露出几分宏伟远大的眼界和目标。   次日,发现王繁英依然可以悄悄离开,再悄悄回来。   林玄礼露出了暧昧的微笑:“亲爱的,是时候带我出去玩了。下辈子若能攻守易型,该我安享太平,你在外打拼了。轮流来,一人忙一辈子。”   王繁英:“我的意思是,可以带你去外面的集市逛一逛,吃吃东西,买些需要的东西,不是带你直接去投胎。这还得等。”   作者有话要说:  【1】东南第一名州,西湖自古多佳丽。临堤台榭,画船楼阁,游人歌吹。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四山晴翠。使百年南渡,一时豪杰,都忘却、平生志。   可惜天旋时异,藉何人、雪当年耻?登临形胜,感伤今古,发挥英气。力士推山,天吴移水,作农桑地。借钱塘潮汐,为君洗尽,岳将军泪!   【2】我嗑刘娥X杨淑妃这对。 第259章 地府的臣子计划   如果是别的皇帝,第一次离开帝镇,必然会立刻全情投入:研究社会制度/探寻古人和试图掌握权力/找美女云集的消费地点。   像林玄礼这样拿金花生兑换了一沓钱,揣着鼓鼓囊囊的钱包,在小吃街里杀了个七进七出,让自己肚子圆滚滚的皇帝,不是很多。“英英,咱以后在这儿摆摊玩,怎么样?虽然有人抄袭我的蛋糕店,但我可以卖章鱼小丸子嘛,你看那个卖烤鱿鱼的章鱼精,他可以提供最新鲜的章鱼。”干点什么,又打发无聊,又方便和官员接头,保母和向娘娘也可以来玩。又可以听到老太太熟悉的唠叨了。   王繁英替他拿着糖葫芦:“章鱼和鱿鱼不是同一个东西啊。”   林玄礼笑嘻嘻的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这个嘛,用鸭肉来冒充别的肉,是很常见的。都有八爪,已经很良心了。”   “你这个黑心商人。”王繁英伸手摸着他的肚子,俩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休息,消化过多的食物:“知道么,有些世界里不分成两个性别。”   林玄礼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分成三个,或者六个么。”ABO到底是几个性别来着?反正很香,可以说是单身人士的福音,是人类智慧和创造力的精华。   “啊,不,我说的是那个世界只有一个性别,就像蜗牛一样,雌雄同体,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互相受孕,新婚夫妻有可能会同时怀孕。”王繁英不怀好意的戳他的肚子:“要是去了那种世界,你怕不怕?”   林玄礼沉思了良久:“我的好奇心确实挺强的……那种,那个,具体的有什么不同”   王繁英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只担心你,多情者多艰。你太挂念旧情,对于上辈子的自己,对于年少时依恋亲昵的人,你终生不忘,每当有人过世,你就郁郁寡欢。将来如果到了这样的世界,或是你成了女子,生儿育女,抚养他一世,将来彻底离开自己亲生骨肉之后,你心里又会怎样难过。别人做事时想着,人只活一辈子,不留遗憾,保留记忆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留有遗憾。我始终还记得我最爱的几个孩子,以及留下的无法挽回的严重损失,懊悔没有终结的哪一天。即使重新回到自己去过的,留有子嗣的世界里,物是人非事事休。大部分时候面对的都是未知的命运,突如其来的危机和侵略,以及艰难的求生。我还好点,如果是你,你的心里会装下太多的人,为你牺牲的,因你而死的,你所愧对的人。当开始遗忘那些事件时,会感到新的痛苦和懊悔。”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说起自己的前世:“我总共就活过两世,之前是跟你吹牛的。上辈子父母…没离婚当常年天南海北,混得不咋地还见天的吹牛,谁都不搭理我,见了面骂我一顿,也很少给我钱,也不怎么关心我。我呢,和老人长大,特招人喜欢,本性就喜欢练武和烹饪,假期和闲着的时候就打短工。考上大学不喜欢、学不进去就退学,退学之后重新考还能考挺好。后来彻底烦了,踏踏实实上班赚钱,研究我喜欢的历史,打拳,射箭。”   王繁英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他为什么对六哥和保母有些异样浓郁的感情,这两个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父亲’和‘母亲’的角色,他不是脆弱和依赖于故人,而是这两个空缺才得到填补。当这份需求得到满足时,再到新的世界去,埋藏在心里的、永远背负的不只是自责和怨恨,还有得到的爱和充沛的感情。压力和愧疚会积累,那么令人欣欣向荣的爱与快乐也会积累。   二人做了快五十年夫妻,话不用说的太明白,点到即可,各自都已是心领神会。   刚准备啃着糖葫芦去找保母见面,就看到几个熟悉的人从远处走过来。   林玄礼坐在这酒楼二楼,一样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苏颂?旁边这人是……谢璀??他又找谁讨债呢?可云?哇那帅哥是谁?”   谢璀、苏颂、折可运拉着狄青,正打算进行一个计划——都说是忠臣不侍二主,好马不配双鞍,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是这幽冥世界的官府,简称地府,地府急于把历代的名臣名将收为己用,以此来消灭不稳定因素,而且君臣之间是否经常见面、生前是否君臣相知,是除了功勋能力之外的与升迁有关的决定性因素。唐太宗一系的亲信至今都未能攀上高位。   谢璀沉着脸:“咱官家还在那未知的世外桃源中隐居,我只怕有什么…不测之事。”昏君被牵着下地狱,受尽唾骂,这不怕为外人知晓,唯独明君都得雪藏一段时间,等亡国之后才能出来露面,像咱世祖皇帝那样的明君,像大宋这么好的朝代,若是朝代永存,难道我就永远见不到官家?那可不行,得设法。   四人进了这冷冷清清的酒楼,就在一楼坐下,叫了些酒菜,又问:“楼上有客人吗?”   店家刚刚收了楼上两位客人的钱,虽然愧对良心,但的确是好多钱:“没有别人。”   折可运道:“这店我包下了,一会还有好朋友来。别的客人都挡回去,你也先别过来。”   店小二良心不安的答应:“得嘞您放心吧。”   谢璀低声说:“将相死后容易在地府内任职,尤其是冤屈死的,阎君觉得最为可靠。我认为咱务必尽快确定官家的方位,以及现在的处境,最好能有些联系,得到世祖的安排。只要做到殿前都尉——也就是地府武官行列中最高一阶,就能打听着机密。官家生性豁达,不会因为我另投阎君门下,就认为我背信弃义、叛逃。”   苏颂也有此意:“官家与我有师生之谊,理当报答。”   谢璀沉沉的瞥了他一眼:“不可。”他深入分析了阎君更看重武力值而不是科技研发,因为地府的需求是抓那些不愿意死的生魂、镇压在地府发生的莫名其妙的□□、抓捕逃出地狱以及拼死抵抗不愿意下地狱的混蛋。“依我之见,狄武襄与我,是最合适的。”   狄青大吃一惊:“怎么?你劝我过来时,说的是世祖皇帝想要见我一面,我也可惜自己未能生在此时,这次啊等待明主。事到如今……哦,确实合适。”越惨的名将越受青睐,因为和皇帝的关系淡了,不会背叛。确实非常合适,仁宗不能责怪我什么,世祖皇帝也只是惋惜而已,这确实是最好的。   “狄某愿意,只有一点,你谢璀因何要去?在世祖皇帝的臣下以及仰慕者中,你来的最早,经营的最久,你这一走,谁来替你。”   谢璀气哼哼的盯着苏颂:“二苏与章楶可以取而代之,种师道更有不世之功,也胜过我。诸位,我要离开有三点原因,第一,我这面相做鬼也是个凶鬼,不如趁机利用。第二,服侍世祖皇帝的官员,生前出将入相,功劳显赫,我却未立尺寸之功,只是侥幸救驾,你几位相公不曾重文轻武,却也渐渐的不能服众。第三,别人投靠地府,恐君臣生隙,日后见面尴尬。我却不怕。官家不会怪我什么。我去了地府衙门哪里,要才干有才干,要武略有武略,就说我与官家关系疏远,也是真的。等众人都到了,我自请离开‘十一郎会’只说是我觉得此间没什么前程吧。”   林玄礼在二楼蹲着偷听,差点哭出声,用口型说:谢璀也太好了吧。   王繁英摸摸他的头,也用口型说:你看你现在就觉得愧疚了。   折可运酸溜溜的说:“官家待你何等好,七次加封,从从五品加封到节度使,又让你儿子执掌宫禁随驾左右。”   谢璀幽幽的说:“官家还强迫我女装,冒充王皇后呢。这事儿你怎么不提?事需机密,我说些不满的话,必然有人会信。往后我若得到什么消息,只给苏先生送去,也不与你来往了。官家过世已经三年……”却没有半点消息,太忧心了。   林玄礼和王繁英眼神交流了一下,虽然说是现在悄悄出来玩,不让人知道,但是也没必要让小谢做这样的牺牲。他揪着皇后的衣袖擦擦眼泪,顺着二楼楼梯噔噔噔的下去。   楼下四人有三个按剑起身,旋即大惊失色。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卡文了。还有二更。   啊 ‘海盐、橄榄和牛肝菌’这位听起来就很美味的小可爱写的长评太棒了!! 感谢在2021-05-16 22:41:07~2021-05-17 21:0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英年早秃 20瓶;玄君、昨夜星辰、响遏、海盐、橄榄和牛肝菌、无、云山、喂?我不在盒子里…… 10瓶;安居 5瓶;明月碧水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0章 地府的平淡生活   折可运惊呼出声:“官家??您……您总是这般神异!”   苏颂更是惊的瞪大眼睛:“郎君?”   谢璀愣了半天,都没跪下,揉揉眼睛:“真的?哪有这样的巧的事!!”   狄青:???太-祖和太宗都没出现,世祖是怎么出现的?真的假的?   林玄礼拎着衣袍,挺着吃到十分饱的胖肚子,快速下楼,一手一个抓住谢璀和苏颂:“卿卿的心意我心灵了,实在是感激不尽。但不必如此,我们在那世外桃源中生活的很好,也没有(因为世祖威望太大于是遭遇暗杀)危险。长话短说,我虽然能离开,却是偷溜出来的,不便太过张扬,消息也别让太多人知道。谢璀,你好好的,不必自污,再等些年我们就能团聚了。苏先生,久违了,等我有空时再去登门拜访。”   苏颂激动的流泪——因为现在看起来很年轻所以不能说是老泪纵横——“郎君将物理研究的透彻,鞭辟入里,臣自死后,勤以补拙,日日学习不辍,只等官家将来发号施令。”   狄青也没想到这样,还有点尴尬,又对与赵官家有些下意识的担忧,只是深深作揖:“世祖皇帝。”   “不必多礼,我对武襄公仰慕已久,今日终于一见,幸甚。”真的好帅啊要说狄青具体有多帅,林玄礼觉得他和自己的颜值相比,还稍微能赢两分。   谢璀急切的问:“官家!您这三年来究竟在哪儿?世外桃源是什么地方?您怎么出来的?能不能不回去?”   林玄礼在准备见故人之前,就想好了这些答案:“世外桃源就是个繁花似锦的好地方,就在地府之中,只是外人不能得知,也无法靠近。是个让皇帝静心安居的好地方,可以吃喝玩乐,也可以打磨性情。偷溜出来的当然还得回去,不然祖宗们要生气了。”   王繁英飘了起来,从楼上飘下来:“我带他出来的。”   三人都震惊又恍然,行礼:“王娘娘。”   鬼是飘不起来的,只能满地乱走,在地府有了一定的官职可以学习如何御风、也可以飞。只有一种特殊的鬼,因为生前的修行成为神鬼,或是生前的德政、对人世间的贡献,被赠与神鬼丹,才能随意飞在空中,自由进出各种禁地。   狄青满头问号,温和顺从的在旁边不说话,甚至想避开他们君臣的体己话。   林玄礼欣慰的笑着点头:“我眼光厉害吧。贤妻莫过于此,生前死后都帮得上我。”   王繁英微笑着飘过来推他:“别让你的忠臣白忙。”   林玄礼抓住谢璀用力抱了一下:“好样的,竟在地府也为我置办下势力,谢璀,你真是老成练达!”然后赶紧在其他人到来之前,借用旁边闲放的笔墨纸砚,提笔写手诏:第一,谢璀很好,继续听他的安排。第二,朕在修身养性、试图成仙,谁都别着急。第三,人间的君臣缘分尽了,死后只当故人好友,各人都不要贻误前程,去做自己喜欢的、想做的事,闲云野鹤也好,想要另投阎君麾下,换一个朝廷继续为天下苍生竭尽心力,朕也不怪。人都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现在不领俸禄了,不必牵绊。   苏颂由衷的感慨:“真乃帝王城府,海纳百川。人焉能不顾念旧情。”又能避免他们等候命令耽误时间,又能留一份情谊,以后再下命令,即便是身在地府中位列高官,也得斟酌旧主的命令。   狄青却道:“官家,此话差异,臣蒙神宗恩典,得以受祭,又蒙官家恩典,附庙。如同领俸禄是一样的。况且滴水之恩,当竭诚以报,效忠官家,并非为了俸禄。”   林玄礼感动的想要揍赵祯:“好,你说得对,果然是人美心善。诶嘿正好在第二页。”接着刚刚的话头重写了第二页,不提俸禄了,改说现在不用帮朕治理天下,人才别闲着,怪浪费的。   狄青到旁边脸红去了。   苏颂心说:官家真是,越年长越肆无忌惮。   “臣自到地府以来,用心经营产业,厚土生春的掌柜的伙计们日渐下来,也重开了店铺,依旧收入不菲,官员们仍能领取钱粮。”谢璀黑着脸,稍微一生气就超凶:“官家仍是喜欢美男子。”   林玄礼哈哈大笑:“我一向以貌取人,要不然哪能让你在我身边,以性命相托。”   谢璀也红着眼睛不吭声了。   林玄礼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想要道歉,又有些说不出口,而且臣下需要的不是道歉,是认可和信任,最好还有嘉奖和封赏。   我该给他们的都给了。再说那些惹人伤心的旧事做什么。   从今往后再想起小谢时,眼前不会再浮现他尸体的面容了。   折可运不由得感慨道:“难怪关于官家有那么多传闻,这要是让人看见,不知道要编排多少故事。”他年少时和秦王相识,打过架,一生奉命征战,活到六十岁,比官家早两年去世,只是一向驻守边关,往来的奏本中务求万无一失,不敢开玩笑,现在才松散的调侃。   王繁英乐不可支,心说这可是发乎情止于礼。“有人来了。”   林玄礼吹了吹墨迹,熟练的从小荷包里掏出印章,沾了点印泥,啪叽一盖,递给谢璀:“先别告诉他们我出来了,狄青,你可以告诉你儿子,啊转告章楶,章惇也可以知道,苏轼也告诉一声,我的丞相们都可以知道,郭成和姚雄也可以说,王舜臣现在干嘛呢也让他别担心我……我慢慢尝试此间君王的心胸。还有,文彦博和司马光就别要了,别让他们进来,一个跟我说太-祖难道不是忠臣吗?另一个再说女主干政的是非。”   四人都郑重答应:“遵旨。”   王繁英把他拦腰一抱,拔地而起,轻便快捷的飘走了。   四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如坠梦中,桌案上摆着的两张纸却是真的,千真万确。只觉得又庆幸,又惭愧。   西门虎大步走近来,眼睛一扫:“出什么事了?几位老大人何以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难道是?”   ……   林玄礼被抱走之后快活的低吼:“啊啊啊狄青!!我太喜欢狄青了!又帅又忠心又能打!文彦博必须滚!妈的我们去套他麻袋吧!”   王繁英嗤嗤的笑个不停:“好样的,小熊。你冷静点,我们要去见保母,还要去阎君殿前走一遭,试探一下,也是尽一尽礼数。人家知道你不是此时节的鬼,但不提这事。别的皇帝从君王到无权无职的普通民众,心里头接受不了,才要磨砺一段时间,以防生事。难道你接受不了吗?”   林玄礼摸摸下巴:“说得对。所以……我可以去买个小铺卖小菜和卤味吗?还有麻辣烫和烤肉。这个又轻松又赚得多,想开店就干着,不想干就歇着,还能随时推出新品。先去见保母。我好想她。”   保母汪氏,死后虽然富裕,但仍旧没有家人相伴。   悄悄找到她,看到她一个人拎着几个荷叶包的卤肉,提着一壶酒,又在街边买了两张戏票。   林玄礼正要上前,看到向太后从旁边施施然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书、一个小篮子,边走边看,被汪氏拉过去,二人手拉手的进了戏院。   “不是吧?她们在一起了?”   王繁英咬他的耳朵:“你这个无可救药的CP粉。她们俩只是结伴生活,向娘娘身边的宫人虽然多,到如今各自成婚去了。单身鬼一个人住着多有不便,俩人结伴,能游玩说话,屋里也不孤单,俩人也可以一起谈论你。向娘娘一向古板,憎恶那种说法。”   林玄礼举手投降:“懂了,我的老母亲们住在一起等着她们可爱的儿子。”   二人也买了票,进去听戏,水牌子上写了《中京城》《姻缘会·二本》《麒麟爷》。   进门后可以自行找位置,看两位三十多岁的女子,虽然不美,但气韵非凡,就摆开酒肉,吃着猪耳朵和桂花糯米藕,看戏台上的新戏,推杯换盏,议论着今日的唱腔和新改的词。   林玄礼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两位娘子,现在回头会见到你们最想看到的人哦。”   俩人头也不回的一摆手:“滚开。”   “看戏呢,别搭讪。”   王繁英无声的笑倒。   林玄礼默默的缩回去,看中京城,一出武戏,演的竟然是世祖皇帝单挑三名金国大王的故事……就,并没有大战仨人。   姻缘会是才子佳人月下私会的故事。   麒麟爷依然是大轴,催泪大戏。   再垂泪也没有二人看完戏一回头,看到一个眼含热泪的十一郎来的垂泪。   林玄礼张开手臂。   向太后和汪氏热烈的拥抱在一起,现在越发遵守男女授受不亲,兴奋的小声啜泣。   ……   林玄礼接受了老婆的建议,坦坦荡荡、光明正大的递了一份自称为‘臣’的想买小店奏本,一点皇帝包袱、心理压力都没有,反正祭祀天地时也得谦逊乖巧的跪着。   阎君们一盘算,这位官家生性不是个安稳的人,但堵不如疏,他将来必为神鬼,要是大家和气呢,那他开他店,将来要是想率众推翻阎君呢……又没这个实力,数十亿鬼魂生活的安稳,没有人跟他谋反,到时候就连着异域游魂误入地府的罪过一起清算。   赠送地府《阴律》,以及林玄礼的户籍和店铺地契。   半个月后,十一郎的卤味小店开张,在帝镇内留的借口是闭关修行,在关店休息时留的借口也是闭关修行。   才试营业,苏轼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而来,大加赞赏了一番,给他题壁留词。   干了一段时间就懒得亲力亲为了,调好了卤汤,招了几个伙计,从厚土生春调了掌柜的过来,从‘匈奴锅子’到麻辣烫,还有卤味,都漂漂亮亮的经营起来。   林玄礼真回去和王繁英闭关,学着修行,每周出关做饭,每个月出去料理生意,安稳平淡。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在考虑地府允不允许他出来,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事,纠结了一个小时,哎,都平稳到这里了,继续平稳。   感谢在2021-05-17 21:05:39~2021-05-18 00:2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湘君、eaudouce 20瓶;百草千茴 6瓶;纳兰朗月 5瓶;明月碧水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1章 番外 论坛   汴京城被改过好几个称呼,但重要的地位始终在,火器营的故址改成了最好的国立大学。宿舍楼里,一群刚考完试的学生们懒洋洋的抱着电脑,刷学校论坛和自己喜欢的论坛。   【我们爱小熊】《君道》出增订版了,是小熊官家回魂了吗?   楼主:我是帝后CP粉,但我爸是事业粉,我家有《六百年纪念版》《八百年纪念版》《九百年纪念版》《一千年纪念版》《典藏版》 《豪华典藏版》《唐伯虎全彩配图》《戴老全彩配图》《赵岭笔记版》《俩院长笔记合订本》《卢贤邻日记增订版》《起居注合订本之君道撰写的前因后果》等一面墙。其中也就是一群专家抠字眼,研究到底是官家写错字了,还是通假字,还是谐音梗,还是什么典故。改过来,改回去。这次增订能增加什么?   一楼:楼主豪!   二楼:等等,你不知道吗,这次增订版是之前考古时发现了世祖陵寝旁边的墓室,又出土了一批手稿。   三楼:楼主神壕!六百年纪念版那么贵!存世只有二百多套!   四楼:赵岭笔记版?谁是赵岭?   楼主:宗室之中研究科学第一人,从他开始,官家让宗室子弟研究理论知识,又能为国所用,又不会干预地方执政。比起压制宗室,不能让他们掌权出名,还是这样好,不白养着。从赵岭之后,选驸马都选理科美少年,也不会闲着搞女人,又不让朝廷担心。   五楼:那又怎样?还不是灭亡了。   六楼:我男神就时常感慨这要是在古代,凭他理科状元的身份可以娶公主,有房有车,安稳的做研究。   七楼:膜拜神壕。   八楼:五楼sb。   九楼:五楼听说过《童贯——说话的艺术》吗?买一本吧,免得以后被人打死。   楼主:我刚出研究所,出土什么了?我去搜一搜。   十楼: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   楼主:我回来了,又是文老师和纳兰老师主持发掘啊,之前古金温黄粱先生也是她们发掘的,整理的特别好。   七十一楼:是啊,文老师之前来我们学校做报告,哇,一身肌肉,特别壮,我都以为考古是力气活了。   七十二楼:小熊陛下地宫外层开放游览,还展示了他用的炊具,比我家厨房还花样多。据说如果在祭祀时说自己是厨房杀手,会感受到一阵阴风,是小熊陛下的唾弃。   七十三楼:我证明楼上说的是真的,我特意拿了自己做的薯条肉松蛋黄酱糯米紫菜手卷去,当天感冒。   七十四楼:我带了自己做的蜂蜜小蛋糕。   七十五楼:我一个无神论者就想问问你们是不是把官家当做美食侦测器用了??还有之前那个美食节目,想在帝陵外头举办总决赛,馆长差点答应,就他娘的离谱。   楼主:别忘了赵十一郎把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两件事贯彻到底,他不会生气的。PS:下定金了。   七十六楼:是啊他是自助餐的鼻祖。   七十七楼:以及历史圈混乱同人的鼻祖。   七十八楼:宋朝人真的玩很大。我以为‘帝夜召女官沈氏温氏入见’是要趁机双飞,没想到是叫她们谈写作。写的还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我都怀疑这俩女文学家写的‘君臣’组合,以及王繁英是男子的事是真的。   楼主:我和我全家都认为不可能。王繁英的画像那么多,赵佶亲自画的行乐图,画院翰林绘制的行乐图,薄衣服都露出曲线了。   七十九楼:但是世祖皇帝还绘制过他的肌肉图……我都不知道在那个以丰满、体态如婴儿为健康标准的年代里,赵官家怎么会有这么清晰的肌肉图。   楼主:因为小熊陛下骁勇矫健,能力敌千钧,年轻时新陈代谢高,肯定身材火辣。他老人家还继续给解刨学以发展空间,支持医学进步。   【我们爱小熊】浅谈‘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楼主:新发掘的那些手稿你们看了么?赵佶那位风流皇帝居然写过这么一首诗,真是人不可貌相。赵官家有种公天下的思想,但他还没能走出哪一步,依旧是封建制、家天下的皇帝。   手稿.JPG(太平盛世容易滋生事端。其实就是皇帝放松警惕了。一直绷紧精神,百姓没有休养生息的时间。一旦垂拱而治,嘿,你还别说,那些违法乱纪的家伙,那些恶劣卑贱的小人就最先滋生出来了。)   手稿2.JPG(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拥有的想要占有更多,谁都懂兼并土地会导致农民谋反,当百姓因为交不起丁钱,需要把儿子扔进河沟里淹死时,必然谋反。权贵们要说行善积德,各个说的都是头头是道,若说减少一些收入,少掠夺一些财富,又各个争先恐后,唯恐落于人后。讲道理讲不通的,天下不是他们的天下。我的子孙得记得,权贵和百姓对于官家来说,有用的程度差不太多。)   手稿3.JPG (何止是民脂民膏呢。有些人对百姓敲骨吸髓,对朝廷的仓库也敢当做自己家的库房,真是以厂为家,朕发现的时候,能治死他,朕没发现的不知道还有多少。这贪官污吏就如同厨房里的蟑螂,总也杀不干净。)   一楼:楼主吃的谁家洗脑包?怎么就风流皇帝了?一个皇后五个妃子相伴着白头偕老,从不临幸宫人,出宫不女票,就这还风流皇帝?不就是和大臣暧昧亲昵了一点吗?那可是皇帝啊,他表达喜爱不需要有什么分寸感。   二楼:不家天下还能怎么样?我就听说过问陛下何故谋反的,没听说过追着人问‘陛下何故不起义反宋’的。你是指望赵十一把自己当麒麟爷,为全世界奉献自己吗?   楼主:你们这么激动,那我祝你们穿越回去。   三楼:回去就回去,我学通讯的,我知道通讯史。回到大观年间,直奔天授院报道,十年时间我能给宋朝安排上网络。   四楼:去就去,我医学院的,专治不孕不育,快让我回去确定是谁的问题。   五楼:去就去,我学文学的,我要和古金温抢风头。我要当御用小说家。我也要记录‘帝喵数声’。   六楼:去就去,军校的虽然用不上导弹发射,但我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六十斤,五公里十九分三十秒,引体力竭能做四十八个,而且长得好看。性别女。当个仪仗绰绰有余。   七楼:六楼前程似锦。   八楼:六楼气死楼主。   九楼:六楼贵妃体质。   楼主:封建社会的走狗,在现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梦想穿越回去给封建皇帝当小妾。   十楼:楼主说得对,但那是宋世祖啊!约的话我也愿意。   十一楼:六楼姐姐给个姬会。   ……   二十八楼:楼主‘我和审核比命长’,在隔壁匿名发帖‘都说运气好的人是财神干女儿,我能当财神的情人吗’、‘这锅匈奴锅子终于是人能吃的了,拜小熊’。用另一个账号发帖:‘古代皇帝里,秦皇汉武是最穷兵黩武的,唐宗宋祖是打仗又不影响民生的高光’、‘王繁英真的是赵佶真爱吗?她可,我也可以。’——最后这个帖子你因为出言不逊,被王繁英的粉丝要求单挑,你舍友发现了要揍你。是不是?   楼主:黑客,报警了!   二十九楼: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爱小熊】谈一谈历代影视版本优劣以及谁能演出王娘娘风采。   楼主:长图镇楼。我提议拳王张摩,首先,MMA拳王,三十岁,女性,胸肌腹肌都超级好看,虽然不是腿长但肌肉大腿非常美,如果我总资产五十万我宁愿付给她一万求她踢我一脚,另外四十九万留着治病。这样的女人当个皇后,绰绰有余,打一个皇帝,也饶有余力。就那些大腿没我胳膊粗的美女演王皇后真不行,在垫子上摔跤打滚我都怕她们骨头折了。别忘了史官怎么说的‘后强帝伏’‘后压帝肱’。小熊不也说吗,虽然皇后长得普普通通,但是打人的样子非常迷人。女生男相就这样。   一楼:可张摩是个女同性恋者。她老婆还很娇气。   二楼:楼主的提议我赞同。现存这些版本里,我觉得最合适的是那个更衣室版,那肌肉,那角力。说真的一边摔跤一边谈政治真性感。   三楼:为什么非要说王繁英是男的所以不能生,男女在一起不能生的很多。   四楼:我有个大胆的假设,如果咱们小熊陛下是女孩呢?小熊的感情过分充沛,非常恋旧,虽然进取心强但是对赵森真有点母爱泛滥,你们什么时候听说过父爱泛滥。小熊陛下还说过一定要让小孩子有安全感,如果没有长期陪伴在身边的人,要给小孩又大又软的东西抱着。这是男的能想到的?   五楼:张摩演,恐怕就没有男演员敢演小熊了。在她身边都少了点男子气概。   六楼:现在演小熊的男演员,真的只有老一代那几位天王,又帅,又痞,又坏,又纯真动人,尤其是必备的酒醉胡说八道,特别撩人。新一代的男演员真不行,有肌肉的没演技,没肌肉的,嘿还是没演技。   七楼:就要男妈妈,男妈妈不香吗!我女朋友生完崽丢给我就去上班了,我正在上学、写论文、带孩子。   楼主:握草,如果小熊也是女孩!这也太香了吧!!有文吗?求!   八楼:指路‘国学书库’,古金温太太专栏。要什么有什么,男男,女女,男女,女男,君臣,皇帝的三人行,神与人。出土文物的宝藏,我爱传统文化。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很懂论坛体……我就在天涯看鬼故事,还有贴吧刷小故事……感谢在2021-05-18 00:28:58~2021-05-18 21:0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千羽千岚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虎虎 110瓶;千羽千岚 40瓶;Z 10瓶;书中的小虫 5瓶;明月碧水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2章 番外 女官合葬墓发掘   温氏、沈氏合葬墓在某次施工时意外发现,地铁施工只能停止等待,考古队紧急开始勘探和保护性发掘。   就是把整个墓室内的物品,包括雕刻砖、壁画都保护好,搬出来,然后运到‘宋世祖帝陵博物馆’旁边,再原样搭建回去,并排放着的棺椁继续搁在彩绘墓床上。   端木客:#宋世祖亲信女官合葬墓被发现#家人们,让我们回顾一下上次,五十年前的重大考古成果!世另我!《宋史官卢贤邻墓发掘简报》中披露,千古谜团‘耶律延禧死亡之谜’,确实是赵佶做的,赵森继位后为尊者讳,销毁了记录。卢贤邻本着‘齐国史官宁死也要秉笔直书’的精神,写下来,埋起来,直到墓地重开,重见天日。他计划的很好,如果宋朝依旧在,自己的墓不会被盗,非得是下一个朝代才有可能挖掘史官的坟,没想到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动,嘿嘿。   出土的文稿中明确表明,毒药乃是王皇后所送,与一枚红肚兜一起送到,夹在龙须酥的馅料之中。官家陶醉的将肚兜覆盖再脸上,夫妻之间虽然没有孩子,并无半分疑心。   这次,温氏沈氏的墓终于被发现,这两位合用一个笔名、深入宫闱知道很多秘闻、作品流传千古被改编成戏曲、歌剧、话剧、电视剧、电影,的古代优秀女文学家,能否补充一些稗官野史,或是披露令人震惊的秘闻呢?拭目以待!   【评论】   玄君:有毒的红肚兜啊!   Lulu trista:官家心真大。   凤冠霞衣:合葬墓!!妈妈!我嗑的CP是真的!!   血红 :摇晃的红肚兜!   易水寒:嘴唇像染着鲜血!   盒子:那不寻常的美!   甘木 :难赦免的罪!   曲终人未散 :温氏和沈氏到底有没有和世祖3P过?   伽木果果:天祚帝在小老婆们的床上哭泣!   好天光:什么古代就有这种致死量的伟哥?不是说中药提取物不能有效助兴吗?辽国史官墓披露说耶律延禧来了十几次。   D :#宋世祖亲信女官合葬墓被发现#合葬墓啊!是什么让她们合葬!是爱!!汉代双头龙.JPG 唐代双头龙.JPG 宋代双头龙.JPG   快更新:#宋世祖亲信女官合葬墓被发现#会看到未发布的文学作品吗球球了!文学院的孩子毕业论文有着落了!查重绝对低!   21097621 :#宋世祖亲信女官合葬墓被发现#心机侍妾X大小姐,一见倾心,结伴私奔投靠皇帝,从南方到京城,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拔掉你毛毛:#宋世祖亲信女官合葬墓被发现#腹黑大小姐X单纯小妾,庶母文学摩多摩多!   提灯夜话桑麻:#宋世祖亲信女官合葬墓被发现#冷静点,小熊陛下不养闲人,这两位女官的作品政治氛围那么强,《林真人得道记》造神,生生推动林玄礼的庙香火昌盛至今,《麒麟爷》塑造偶像崇拜带货至今,周边国家至今认为见到长颈鹿能带来好运,《十一郎西游记》更是把赵官家从军事迹塑造成侠肝义胆、热心阳光的好少年,《水浒传》推动市井流氓倾家荡产搞船下南洋闯生活,《木兰辞》鼓动女性以强壮矫健和足智多谋为美……这可是古今中外最优秀的政宣文学!   云极暮长:#宋世祖亲信女官合葬墓被发现#要说这两位对后世影响最大的,难道不是我们把小说写得好的女性都称为女官吗?我喜欢的男作家刚开始还抗拒,现在已经坦诚的自称‘本女官’了。叫太太是什么鬼?   我觉得我是个好人:嗨~老婆们!   ……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陵墓热度极高,相关八卦更是养活了无数的演艺界人士和自媒体,宋世祖因为其过分优秀的表现和围绕的各种谜团以及八卦,让所有有可能开出八卦的宋朝官员墓都极其吸引人的注意力,再加上这两位本身就是著名的、作品存世量很大的女文学家,又深入宫闱,经常在沐休和夜晚被召入宫。   这得有多少奇珍异宝和宝贵的八卦啊!!   发现合葬墓的消息当天就火到外网,世界瞩目,在宋朝持续的时间段中,宋朝的商船走遍世界各地,带去了文化、语言、商品和道德思想,到现在为止美洲的一些黄种人依然坚称自己是赵宋后裔。汉语的适用范围大的惊人。   几个电视台和视频网站纷纷开始争夺考古直播权,因为没有明确归属权,当地政府快乐的拍卖直播权和转播权,正好挽回一下工程进度暂缓所带来的损失。   清理土方用的时间不多,施工时已经挖到墓室。   与常规的的宋代壁画并无不同,有妇人启门图,也按照当时的流行写了‘墓有重开之日,人无再少之时’,偏俏皮的又加了两句‘风月经典长存,人生几回情痴’。   电视台派了取景角度最好、最有急智的摄影师进行直播,镜头往前缓缓一推,移动的角度显得温婉又神秘,   这边直播,社交媒体上聊疯了。   银屏:成年人想看女官的文学!   晏西沉:无内鬼,在墓里来点世祖八卦。   踏云拂雪:人生几回情痴!!!风月长春!!祖传CP是真的!   玉山将崩:风月经典!快让我看风月经典!   萝萝萝萝卜:俩女官见证了多少风花雪月啊!   果粒小姐:我在现场……的围栏外。   秋戈:我真在施工现场哈哈哈哈哈我是修地铁的!   考古队纳兰:“墓里没有坍塌漏水,保存状态好的惊人。”   清理进度缓慢又小心,外层墓室里放了一些坛坛罐罐,不开,直接拿出去。还有几个保存完好的大漆描金书箱,箱子没有落锁。   当然不能直接抬走箱子,万一破损跌落呢,木头腐朽是从外面看不出来的。   小心翼翼清理了一下缝隙,推动箱盖。打开一点缝隙,再缓缓向上推动,露出里面的东西。   lynn:这么多古籍资料!   柠檬水:真是薄葬,东西好少。   因幡之:搞快点搞快点我要上课了啊啊啊   考古队文四:“我们可以看到,这里的木块已经碳化了,但用油纸隔开的书籍毫发无损,开玩笑这就是吸湿除味用的木炭。”   一块块取走木炭,揭开油纸,露出下面排列整齐的两摞书,最上面的是《替代者》和《厚土载物》,书籍一本本的搁在密封箱里,取走。   云山:是新书!是没看过的书!!   啦啦啦:天哪这是女官的私藏!私下藏书!难道是那些最珍贵的——最华丽的?   黑糖柚子:梦里什么都有,嘿,醒了也有!   吃蛋不吃蛋黄 :一箱子是小说,另一箱子也是小说!   香菇不吃青椒:谁能想到作者已经去世几百年还能出新书!奶奶您爱的女官更新了!   人面桃花:借用小熊陛下一句话,家祭无忘告乃翁!   路湘君:去我家祠堂烧纸。   千羽千岚:激动哭了真的呜呜呜!   拿出来之后也会对着镜头展示。   《替代者》很薄。在缓慢翻动时展示出了一些禁忌文学。   赵佶暗恋六哥,但六哥只有亲情。   [赵佶:我们只拥有彼此。在这幽深庞大的皇宫中,你可曾见到这样一对任人摆布的孤儿?]   赵煦:佶儿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而赵森暗恋赵佶。   [叔叔,我不是父亲的替代品。看着我。父亲他吻过你么?给我一个吻,我别无所求。   赵佶凝视着这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稚嫩又坚定的少年,轻轻抚摸他垂下来的头发:你想要什么,叔父都会给你。]   作者附言:我正在作死,希望这篇文章曝光时我已经死了,死了也该一个挫骨扬灰。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要说——太香了我控制不住我的手!   《卧榻之侧》谈判,结盟,比起歃血为盟更高一等级的结盟,就是耶律延禧、赵十一郎、斡鲁补这三位皇帝,搞在一起。   [六纛霓旌北风飘,璎珞珠冠高。风云会,冰剑霜戈,百万貔貅,画角齐鸣,鼍鼓轟敲。   看纷纭队伍依前导,战将有千员共英豪。人喧闹,吐虹霓,万丈一旦贯chun霄。]   [ 一个铁棍驰名,一个双刀出众。铁棍驰名,把双刀捣开两半;双刀出众,将铁棍箍成一束。那铁棍进出无休,这双刀收放不定。正战时,那铁棍如经火炼,渐渐软来;罢战后,这双刀一似水磨,涓涓流出。使铁棍的,将铁棍收入囊中;用双刀的,把双刀夹拢皮内。 ]   直播差点被中断,摄影师目瞪口呆的录完这本书的几个片段,和淡定又兴奋的考古学家对视一眼,赶紧移开了镜头。   全网沸腾,截图被快速传遍四面八方,汉文化圈的影响力有多大,世祖的影响力就有多大。   嗷:嗷嗷嗷嗷哦啊!这是免费能看的?   纯路人:出土即禁书,牛逼,千年前的女官差点以一己之力中断直播   法医律师小泠:让一众网文作者无地自容   喂?我不在盒子里:世祖你的御用作家这么狂野你知道吗   响遏 :自由奔放的大宋!我爱这大宋!大宋威武雄壮!   未末:小熊陛下压倒一切!通过各种方式征服敌人!   葱饼一生专 :这是抹黑世祖啊,世祖一生为了家国天下,不纵欲,不寻欢作乐,为了千秋大业谋划,在这两个女官笔下成了什么?家国天下比小情小爱大气的多。为了江山社稷、身后荣辱世祖可以不求子、不求长生,你们号称是世祖的崇拜者,就只想着看热闹?   与自己斗其乐无穷:俩女子合葬墓,出土文稿尺度无所不包突破天际……我一个历史老师还怎么给学生们上课!   银屏:不会吧古代就敢这么意淫皇帝?难道这是真事?   Vanessa:如果汉武帝遇到宋世祖谁能压倒谁?我觉得世祖能赢,武帝战斗力不行。   另外三口箱子里有两个装的是书,另外一口箱子里装的是只有大人才能玩的小玩具、铃铛、几捆丝绳、以及未成年禁止观看的书、内部绘有需要打马赛克的神秘图画的脂粉盒。   星辰:说好的考古和盗墓最大区别是公开信息并让群众完整看到呢!   鱼宝宝 :不要用马赛克摧毁传统文化!   橘猫大仙:我们爱国学,尤其是这部分国学!别的就算了。   鸡腿与茶:快公开,要宋代古籍影印本,照片也行,出图册而已行。   人面桃花:对对,要古籍等比例无删改图册!   啊呀呀:一万以下不用告诉我价格,买就完事了。   王瘦瘦:这两位女官生活好充实   雨与鱼:你们这么敢想,世祖知道吗?   小怪兽大怪物:就在世祖眼皮下面写了这么多东西。皇城司不行啊 @西门虎出来挨打   无:大逆不道!再来一箱!反正已经做了,就要坚持到底!   月照沧江:我看到考古专家笑了!在兴奋的嘀嘀咕咕,她们在说什么让我听听!镜头推进啊,麦克风递过去!   上方谷雨:这样的考古直播我可以看一个月!   好天光:@啾咪开始准备去世祖博物馆看这些古籍。   【我们爱小熊】关于今天的直播我想说……   楼主:海盐、橄榄和牛肝:世祖皇帝夫妻和美、侄子比别人家儿子还好、君臣相得,是以真心换真心的典范,最难得的是他身边没有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竟然没有几个人辜负他,秦皇汉武看见他都得羡慕哭了。我觉得这两位女官也不算辜负官家,毕竟生前没敢发布大作,埋在墓里了。   白色仙人掌:你说得对那么在哪里才能看到呢?   雨落隔川:其实有点不太合适,但真香   平海夕漫漫:我觉得小熊陛下心胸宽广,看见这些也不会在意。还想多看点。   快乐的一只小喵喵:两位女官真是万能   阿斯顿:我关注的太太表示十分羞愧,立刻去填坑。历史上的女官去世后都出书,她活着还不填坑,不像话。   嘟嘟:我觉得官家知道,可能还看过,只要不给百姓看见其实也没啥事吧。毕竟官家也和娘娘在宫里玩很大   诸葛孔明我媳妇:也只有我媳妇他老公与之相提并论。 第263章 番外 女官合葬墓发掘(下)   发掘持续了一个半月,期间每次有重大发现就进行直播和录播。   各种图片已在网络上爆火,和这女官合葬墓所引发的GL猜测一起让人狂欢乱舞。   小bao:壁画好美啊~超级好看   碧城:墓志铭,给孩子康康墓志铭吧,她俩的墓志生平,墓志是哪位名家写的?怎么夸她们?   灯灯灯灯:就这些小玩具来看,世祖和她们真没有关系啊思思:大女官!我要去重温她俩的电视剧   椰崽:《大女官》一生推,别看新版的看老版的!老版的含蓄又真挚,服装道具也更贴合历史水颜:我一直以为所有剧里她俩都姬情四射是故意卖弄,现在看来是真的z:传承数百年的磨-镜之恋果然名不虚传!   一期一会:首饰好漂亮啊不会是郑美人设计版吧?   祖先保佑退休金:古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好丰富,再看我……   轮回&芹菜:疯狂加班的三高少女要哭了哦   今天也开心:疯狂补课的高三少女也要哭   《宋女官温氏、沈氏合葬墓发掘简报》   开封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执笔:纳兰朗月、文四   2021年4月~5月,开封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对地铁建设过程中发现的一座宋代墓葬(编号2021KFM2333,以下简称M2333)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墓葬位于开封市宋故宫西北约1.5千米处,此处原为宋宫廷女官墓园,已列入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录,但M2333位于墓园围墙以外,地表封土无存,故未纳入保护范围。   发掘工作自2021年4月1日起,截至2021年5月18日,持续一个半月。现将发掘情况简报如下:一、墓葬形制   M2333为带墓道的仿木结构砖室墓,发现时表土已被基建施工揭去,墓口露出,距地面约3.2米。墓道南向,长4.3、宽1.6米。墓门为仿木建筑的门楼,叠砖雕砌,施以彩绘,除常见的莲花图案外,百合花图案为同时代墓葬中仅见。门楼上方绘一幅妇人启门图,门扉两侧楷体墨书“墓有重开之日,人无再少之时”“风月经典长存,人生几回情痴”,墨迹、彩绘均保存完好。   墓葬平剖面图.jpg   门楼细部照片.jpg   妇人启门图细部照片.jpg   墨书照片.jpg   前室长3、宽1.8米,砖券顶,绘二十八星宿图。前室东、西两壁均满绘壁画,自上往下依次为云气、青龙白虎、云气、车马出行图。南面与墓道、墓门相接,为仿木结构门楼内侧,北侧另有一仿木门,通向后室。前室南端发现一方墓志铭并盖,花岗岩石质,宽42、高32厘米,墓志盖刻铭“宋故女史温氏沈氏墓”,墓志铭有“大观”“承观十一年”等字样。前室东侧清理出官窑、定窑、汝窑瓷器共76件,陶器12件。   后室砖砌穹窿顶,平面呈略向外弧的四边形,边长约6米,其东、西、北三面满绘壁画,南侧仿木门通往前室。墓室保存异常完好,彩绘鲜艳饱满,未见被盗、坍塌、漏水等迹象。墓室西北角地面摆放铁牛、铁猪,为安葬仪式用品。   北壁下清理黑漆描金木箱四口,均未带锁。箱内以油纸包裹大量书籍、日常用品,其上置木炭以防腐。   后室内设一石棺床,青石质地,高浮雕仰莲瓣及百合花,高20厘米。其上并排摆放重棺两具,均为南北向,形制完全相同。外棺长3.2、宽1.5、高0.8米,内外均髹朱漆,金漆彩绘蔓草纹样。内棺长2.4、宽0.9、高0.6米,内外均髹黑漆,金漆彩绘缠枝牡丹图案。   二、出土器物   合葬墓M2333共出土器物五百余件(组),现将部分介绍如下:   1. 金银器   多出于棺内,少量出于北壁下木箱内。   金饰 25件。   银饰 103件。   银缅铃 1件。略。   银鎏金缅铃 1件。略。   双头金祖 1件。略。   图.jpg   2. 玉器   玉佩 12件。   玉祖 1件。略。   图.jpg   3. 陶瓷器   陶盘 5件。略。   陶碗 7件。略。   瓷瓶 36件。略。   瓷盘 14件。略。   瓷碗26件。略。   瓷盒 4件。略。   图.jpg   4. 漆木器   外棺 2件。   内棺 2件。   黑漆描金木箱 4件。   图.jpg   5. 文书卷轴   出土手稿供233卷,其中文言文200卷,英文33卷,并附作者批注及随笔。因内容庞大,仅列部分目录,具体研究留待将来。   《替代者》1卷。   《卧榻之侧》1卷。   《恨不生从时》4卷。   《厚土载物》7卷。   《风流云散》5卷。   《女主天下》11卷。   《宫闱秘史》9卷。   《择木》8卷。   《柔情芳华录》18卷。   《快活官家》6卷。   《画中仙》8卷。   图.jpg   三、结论   1. 墓葬时代   M2333保存完好,根据墓志铭中“承观十一年”内容并出土文物特征,结合已出土的宋史官卢贤邻墓发掘成果,推测此墓下葬时间为宋承观十一年(公元1153年)。   2. 墓主身份   据墓志内容推测,墓主为宋大观年间女官温氏、沈氏,即并称“古金温”、以《林真人得道记》《麒麟爷》《十一郎西游记》《水浒传》闻名的著名文学家、小说家、政治宣传家。   史载女官温氏、沈氏因才华卓著而被征召入宫,本次发掘出土的部分笔记显示,温氏原为书商之女,沈氏为书商之妾,因不堪家主欺凌而出逃,后蒙宋世祖召入宫中,初为供奉,后称女官,为大宋和谐统一、文明远播海外做出了重要贡献。   墓志则称二人一生相濡以沫,于承观十一年同月去世,遗嘱合葬。   3. 后续保护   拟将墓葬整体打包提取,搬迁至宋世祖帝陵博物馆,修复保护后,原样展示。   图书卷轴等资料存入存入国学书库·珍本库,墓葬中将展示复制品。   光影相生:写的好专业的亚子但是我们都懂的~ 小熊憨笑.JPG阿路:啊哈哈哈是真得和谐,非常和谐,搁现在都得和谐了。同月去世,是真爱了!   池清月:女主天下!我们女孩子是最棒的!!现在的作家脑洞都不如宋代!来个肌肉小姐姐和我贴贴!   浅酒轻呷:两位女官真是才华横溢,幸好没有埋没人才,天授院挖掘人才太绝了,难怪这个政策可以被后代延续阿瓦达啃大瓜:我愿称为磨-镜文鼻祖!两位考古负责人也是很牛逼了哈哈哈哈醉:酒不醉人,书能醉人。我满足了,我今年的快乐都有了,古代的政治宣传至今有效俞白露:国学书库啊啊啊快转化成电子版!!我的钱包已经跃跃欲试松枝:金祖不沉吗?玉祖不冷吗?用这个质地的真能美容养颜吗?   绿豆排骨:快去听录音完整版啊姐妹们   考古发掘直播期间,两位负责人聊high,忘记正在现场直播,留下几段语音资料,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   1.   文:你看看这个墓志!   纳:哇哦!   文:是真爱吧?   纳:绝对是真爱!   2.   纳:哦豁,双头龙有了,比刘胜那个还大。   文:比江都易王呢?   纳:刘非那是单头的,19厘米呢,比刘非的还是要小一点。   文:芜湖~   3.   文:这个小铃铛是什么?   纳:你没读过两位女官的《君子善假于物》么?   文:啊我知道了,缅铃!   记者:两位老师,有什么新发现可以分享给我们观众吗?   纳:……本次发掘出土大量文物,有许多都具有特殊意义,其中一些甚至涉及当时较为开放的思想文化……   记者:您能举个例子吗?   文:……温、沈二位女官在文学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推动了民间思想解放运动……   记者:比如说?   纳:……嗯,她们非常擅长自然主义的描写,可能也进行过一些自然主义的探索。   音频的评论区里又是一轮狂欢。   紫丁猫:《君子善假于物》是我儿童启蒙!我是君子!我都君子好多年了holly: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诸位共勉。   记得绿罗裙:早知道考古这么快乐我就去学了,冲在出土大瓜第一线鱼儿回家:我老师研究宋史的,世祖脑残粉,哈哈哈哈现在已经无法直视世祖了哈哈哈哈哈松月:女官真是我女神!魅力太强了根本遮不住!   飞天起舞:自然主义!文化人这小词儿整的,中!   落霞:朋友们我被国学书库选中了我要去搬砖了啊哈哈,等我手打更新发掘简报的撰写遣词用句极其斟酌,尽量不立刻透露那些搁在古代大逆不道,搁在现代算是离经叛道的内容。看起来这两位女官也不傻,活着时候不敢发布,都埋在墓里,等人挖掘来看。   ‘手稿’共计二百三十三卷,其中文言文二百卷,英文写作的三十三卷。从遣词用句中有些拼写错误,看起来这两位女官非常博学多才。   考古队员们先看了个爽。   《恨不生从时》被敖卢斡觊觎的赵十一郎,全程暗恋。被改变命运而不自知的孤独依赖者。孤独又处境危险的小太子,心怀天下的邻国君王。在耶律延禧适时适当的死了之后,小太子请教该如何做好皇帝。之后大段悲伤的暗恋独白,迷离的梦境和孤独的清醒。小辽主巧妙的掩饰自己的情感,克制的控制住,不在国书和贺礼中吐露分毫情愫,直到宋辽联军去打金国时——留下了无尽悬念。   《厚土载物》王繁英为爱终生男扮女装。两人是坚定的战友,是皇帝和知己贤臣,也是两个热情、专一的男人。赵佶信守诺言,两人谁都不碰触后宫女子,王繁英从此绝嗣,赵佶也不背弃他的深情厚谊,只是长相厮守。   言必信行必果莫过于此,二人齐心协力,共创盛世。   这份为国为民的情怀可歌可泣。激烈、坦荡,巧妙而充满智慧,也充满了魅力。   《风流云散》林玄礼X赵佶。纯洁的神仙托梦照顾有缘的年轻人,却被他的大胆狂热拉入滚滚红尘和七情六欲之中。   [林玄礼:生生世世,我永远保佑你。   赵佶:保佑大宋千秋万代吧。个人的兴旺全赖国运,如果国运不昌,朕来生活着做亡国奴吗?不。你是朕所钟爱的仙人,朕为你修庙,为你树金身,用朕的容貌来捏造你的容貌,也将朕所挚爱之物托付给你。]   《女主天下》十一郎是个女孩。正如五娘子可以是男孩子的小名,十一郎也可以是女孩子的小名。   对宋代女子生存状况一笔带过,重点写了政治环境。   写‘十一郎’是如何说服不顺从的臣子,睡服自己所中意的身材好的年轻武官。章惇因为年龄差太大而幸免于难,只落了个围观的角色。但种建中、狄谏、章援、苏过、李纲、折可运……等数十名臣无一幸免。其中狄说狄谏、折可适折可运的兄弟套餐,以及章家的亲子套餐。   反正陛下总是身强力壮。完颜亮都亲自赶赴京城,冒着生命危险恳请官家垂青。   作者附言:臣妾该死。但是臣妾还是忍不住。没写岳飞是我最后的道德底线。   《宫闱秘史》竟然是最正常的男女爱情。只是把爱情撒遍整个皇宫,以各种高难度姿势,文中有大量直白的诗词。   [怨鹤离鸾,狗秃漯鱼,渴凤妖娆,初然花心蜂采,后来雨应枯苗。]   [昨夜酒醉睡朦胧,醒来时裙带宽松。不由奴仔细思量暗拍胸,必有个缘故在其中。枕边不见香罗帕,一双花鞋各分西东。]   [香肌撒红,玉容染翰,形儿影儿难辨。君王痴眼醉模糊,但只见春光一片《择木》赵佶X章惇年少轻狂的皇帝X心存芥蒂的丞相。   争论,报复,侮辱,以及安抚、和解。   硬是把两个小心眼写出一种寡妇文学的风情。   《柔情芳华录》写官家怜爱群臣,方方面面的怜爱。   干得好的奖励睡一觉。群臣拼命做好本职工作,竞相争宠。   而童贯的三寸不烂之舌在方方面面都很出色。   《断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是兄弟俩倾心相爱,赵佶先是悲痛的看着哥哥为了生崽去和六宫女子搞在一起,然后悲恸的抚养哥哥的遗腹子。虽然没有精神恍惚,但郁郁寡欢,失去了生活的激情。   [赵佶对着青灯画像,枯坐到天明:六哥……你能看到吗……看看我。]   《快活官家》从金殿传胪写起。每一个进士都渴望官家的垂青,官家也垂青了许许多多的青年才俊。又坦然,又快乐,在皇权掩盖下的乱搞变得无比正当,文举人、武举人,统统日夜为官家效劳。   《画中仙》西夏末帝李乾顺X世宗皇帝的画像。   赵官家把他从梁太后手中解救出来,又像猫儿戏鼠一样一点点侵吞他的国土。当年惊鸿一瞥的赵官家,惊艳了少年的心,但无论怎么追逐都追赶不上。   李乾顺的宫中挂着赵官家的画像,对外说是激励自己,其实是倾慕之意。这画上的图影受了香火供奉,以及李乾顺的无数叹气与亲吻,突然从画上走了下来。就把他里里外外欺负了好多遍,各种方式。等到最后西夏灭国时,李乾顺抱着画轴共赴火海。   国学书库纠结了半个月,终于还是收录并公开了这些古籍著作。   初三高三的学子们欢呼雀跃的开始在课余时间‘学习古文’,暂时不抱怨世祖陛下搞了太多事让他们背的头昏脑涨。   有空的成年人则快乐的玩命猛刷。   #国学书库古金温更新# 的广场上   表白六哥超级帅:《断金》可虐死我了,得到的同时又失去,太悲伤了,身不由己啊。   贫道不贫血:我喜欢快活官家,官家好快活,睡啊,开疆扩土啊,吃吃喝喝啊,不花钱的乐子到处都是。   小兔子:李乾顺那篇太真了…血虐啊我的天,拯救与毁灭。小熊陛下不会对这种浓厚的感情不屑一顾,他是根本不知道啊呜呜呜呜带着西夏嫁过去不好吗?那就不是李乾顺了!哇哇哇哇行行重行行:这个……这些不会是两位女官的助兴小说吧?   明月碧水间:内幕消息,还有英文版的没放出来,据说是太黄暴了。搞国学的老先生们受不了。   郎君弱冠:心脑血管科最近来了好几位宋世祖研究协会的老先生,真是血管爆炸,太惨了,他们还必须得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到院长怀疑地震五月渔郎:章惇好香啊!年轻时又帅又勇,到老了老辣芬芳,床戏都夹杂着君臣斗智。孩子还想要同样风格的文文冥姬:为什么没有岳飞!凭什么没有岳飞!虽然他画像不是特别帅但是功勋卓著,他和刘錡俩人配合,赵森御驾亲征时啥也没干就收捷报了,这不是很好吗!   妙蘅:岳飞凭什么给小熊陛下啊,好武将不能都给他,岳飞的功勋主要在小宝时期,附庙陪陵都是小宝,人倆才是一对好不好!   萧萧:岳飞到底有多可爱啊?为什么小熊陛下和女官都这么爱他,写文都不舍得写他?   陆泠然:就感觉……官家的身体素质一定很好,《肌肉图》未必是真的,但是很有进攻性啊,就连女主天下都这么强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留到明天的,太兴奋了,更了更了。   《发掘简报》专业吧!感谢纳兰老师~ 录音小段子也是她的。   好累啊,明天更了,我休息一天。感谢在2021-05-19 21:02:57~2021-05-20 00:0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小ba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山、上方谷雨、碧城、萧萧、人面桃花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宝宝 121瓶;妮子啊 28瓶;上方谷雨 26瓶;银屏 24瓶;阿喵、啾咪、碧城、萧萧 10瓶;明月碧水间 3瓶;绿豆炖排骨 2瓶;行行重行行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4章 番外 虐向if①   【虐向if线,与正文无关】   五岁那年—— “苏颂和苏轼获罪,与你有什么关系。老师都由父母来选,何曾有学生自己选老师?”   于是林玄礼再年幼时只得到了几个旧党的儒生作为老师,每天被灌输各种三分错七分合理的旧党思想,令他头疼,等到赵煦专权之后,又立刻换成新党中那些干啥啥不行的人来做老师。   八岁那年——“赵佶,不学无术,喜欢仆役的事,自甘下贱。宫中不允许一个小郎君自己动手做吃的,传扬出去,显得这样风纪败坏。”   “把店关了,郡王不许公然开店,还是——糕点铺子,呵。”   于是刚开张的厚土生春糕被迫关门。   十岁那年——“官家的弟弟读兵法……这是想要做什么。”   书房被检查了一遍,所有与兵法有关的书籍,包括史书,都被拿走了。   那些之前写下的,关于先进知识和回忆的资料,因为谨慎的藏在山海经里没有人动。即便如此,林玄礼还是惊恐的烧掉了全部文稿。   “给你选了名门淑媛。”   娶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宋代姑娘,只是没什么共同语言,一味的劝他安稳度日,早日生子。   十四岁那年——“滚回去闭门思过,朝政,尤其是军事,不是你该说的。”   在最后一次试着建议征讨西夏的军队不要撤,按照章惇说的,继续打时,又遭到惩罚。   已经不记得这些一次次扼杀生机的言论都出自谁的口,太多人说过了,皇帝,太后,章惇,还有御史们,以及并无师生之情的老师,好像每个人都劝他老实一点。不自由,也没有出路。   北宋元符二年,汴梁城皇宫外,林玄礼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府中,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胖胖的自己。   [太子死了,等年底赵煦就该死了,我终于可以继位了。]   [礼子,忍住,你已经忍了十七年,这十七年间做什么都会被斥责告诫,被责令检讨。不妨再忍一忍,千万不要泄露了意气。]   [林哥,内无贤妻,外无贤臣,身边没有老师教诲。这些年来除了坚持练武之外,什么都没坚持下来。]   [礼子,你还有我。我们这些年吃穿不愁,身强力壮。虽然对金明寨的覆灭无能为力,怕触犯法律被杀,也没敢去西征的军队中见证平夏城的落成,]   [我们像不像坐了十几年牢的人?缺乏能力。身边除了阿谀逢迎的小人,少有能够平等对话的人。没有一字一句能落在纸上。这里不是端王府,应该改名叫阿卡姆,吃的好喝的好,有娱乐,还可以在城内玩耍,这就是阿卡姆之城。]   “那咱们的batcake在哪里呢?”   一旁站着的侍女小翠和美娥疑惑的对视了一眼:“郎君?您要什么?”   “那个,那东西叫什么名字,我们没听懂。”   林玄礼倦怠的摆摆手:“没什么,今天踢球太累了。睡觉睡觉。”和宫廷小说不同,这些小丫鬟不是十分美貌,是高娘娘当初选的人,都以端庄稳重为主,也没有聪慧到算得上贴心。   美娥过去铺床,小翠帮他脱掉繁琐的冬季服装:“郎君今日不去娘子那儿么?”   林玄礼嗤的一笑:“我跟她没什么话可说,真不如一个人呆着。”   日复一日的生活没什么变化,童贯依然和高蜜一左一右的吹捧他的烤肉,几个貌美的小姑娘围绕再左右,斟酒、刷油。   别人送的美人白日歌舞,夜晚侍寝,可惜之间的感情都不如对二次元纸片人来的深沉,偶有被冷落时间长的美人和王府小吏情投意合,他也乐意成全有情人。   夏季在室外烧烤,冬季在室内烧烤,现在的官家连续丧子女,以致于病倒,也和他毫无关系。   经过软磨硬泡,终于磨的保母松口——再抱在一起睡一夜。   保母满面为难:“我都四十岁了,哪里比得过年轻的小娘子,郎君还要为难我,戏弄我。”   林玄礼跪在床边上:“我怎么敢为难你。我只想抱抱你,自我十五岁之后,你就不让我近身。”   “你都是成年男子了。”保母叹息道:“况且保母受人尊重,如同假母一样,若有了那样的勾当,外人不说你不好,都要骂我不良。”   林玄礼笑道:“我绝不让外人知晓此事。妈妈,你对我太冷淡了,陪陪我。何必说什么假母呢,自从陈氏去后,我眼里心里只有你。”   保母叹息道:“别这么大怨气。”   棉袄上有熟悉的香气,还有熟悉的温暖而柔软的手臂。   林玄礼低声耳语:“官家要死了。妈妈,九哥眼瞎,老十三是官家的同母弟,向氏容不下他再继位。只有我最合适。将来封你做保圣夫人,住在宫里,像太后一样,好不好?”   保母正因为他很有可能做皇帝,才突然答应这要求,含笑道:“我倒是愿意,只是我还有丈夫和儿子,难道要他们给我行礼么?”   林玄礼沉醉在温柔乡里:“也给他们加官进爵。你高兴吗?”   保母咯咯笑着,抱着他亲了一口,低声道:“臣妾多谢官家…十一郎的隆恩。”   林玄礼也快乐的抱着她,微微有点反应,但怕惹她不高兴,没敢乱动。   到深夜时分,保母已经睡着了,他还血气方刚的醒着,考虑溜走偷偷解决一下,却又舍不得几年没有的这个拥抱。   有人扣门,守夜的人低弱的谈了两句,开门放他进来。   林玄礼隔着帷帐和卧房门,只听见有些声音,瞥了一眼就闭着眼睛继续意乱情迷。   高蜜竜竜窣窣的进了屋,拿出了两把匕首。   林玄礼在挑开帘子时,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只来得及往里一闪开。   “啊啊??”保母惊醒。   “官家驾崩了。”高蜜一击不中又退后了:“赵佶,而你会成为皇帝,一个昏君。”   “什么?”林玄礼捂着中了一匕首的肩膀,对于养尊处优的郡王来说,心灵上的烦闷虽然令人难以忍受,但身体上的痛楚已经很久都没有了。“我不会。我不是赵佶。你知道的事,我也知道。”   “呸!”高蜜只唾弃了一声,攥紧另一把匕首。   保母下意识的惊叫着用枕头丢过去。   林玄礼从床上跳起来:“你也恨靖康之耻?”   高蜜神色巨变:“你真的知道?你叫什么?”   “你也可以叫我林玄礼。”   保母:“你到底是谁?你是我养大的十一郎”   林玄礼安抚道:“一直都是我。”   高蜜:“你这些年什么都没做,你不是赵佶,但和他一样。李氏!他受了伤,我毫发无损,你要是帮我,我留你一命,你要是帮他,我连你们一起杀了。”   林玄礼忍痛从肩头拔下匕首:“妈妈,从我身后逃走,出去喊人。”   保母从他身后逃走时,推了他一下,似乎是慌乱间无意识的:“不我没”   高蜜趁机扑过来,林玄礼在大汗淋漓的剧痛中肾上腺素爆发,虽然这些年来的陪练都不认真陪他打,还是侥幸在转瞬之间杀死了这个贴身内侍。   保母还在手抖的抓着门闩:“十一郎,十一郎,我不是故意”   林玄礼一只袖子已经被血染湿,垂眸看着高蜜还在微微抽动的尸体,没受伤的手摸着他的脖子,拇指和食指努力扣住喉结,用力一扭:“妈妈,我不怪你推我。”但是你又推我,又知道了最可怕的秘密。这不行。   他对长史说:“保母和内侍勾结,意欲盗取财物,还刺伤我的手臂。幸而我矫健,杀了他们。”   长史:“该杀的贼,先秘不发丧,事到了紧要关头,不要被这御下不严耽误了大事。郎君,官家山陵崩,向太后请诸王入宫。”   ……   赵十一郎不招人烦,话多,幽默风趣又热情,只是因为官家和太后不喜欢他,宗室们也就不搭理他,朝臣们更是不与郡王结交。   进宫去所见的都是些不熟悉的人。   向太后瞅了一眼面色苍白虚弱的十一郎:“哀家有意立十一郎继承大统,神宗九皇子眼盲,按序该是他了。”   太后可以做主,群臣也无法反驳,他身体没残疾,爱好虽然不雅但也不坏,普普通通的踢球,普普通通的有几个妾。   章惇面色阴沉,心知自己好景不长。他和十一郎之间有无法消解的仇恨,大力打压十一郎各种活动的三个人之一,他算是个主力,那是为了自己的官家。   林玄礼有意借刀杀人,跪谢:“多谢娘娘,臣才疏德薄,从未习得朝政,恳请娘娘临朝称制,指点儿臣。”   向太后欣然接受:“你还年轻,把握不住。哀家只得勉为其难。”   嫡母和庶子还挺快活的办了赵煦的葬礼,向太后扬眉吐气,险些要声色歌舞一番,转脸压着新的年轻的官家,要做个节俭朴素、严以律己的皇帝。   林玄礼忍了半年,冷眼旁观看她把章惇、蔡卞等新党全部废黜,又差点立了个党籍碑。   年轻的皇后才十七岁,对这有话不说的丈夫失望,又怕他独处时的神态。   厨子想要害人不难,高嘌呤、高盐分、高油脂和糖分的美味食物,再加上调制的美味烈酒,比历史上还早了点,五个月就去世了。   倒是白白胖胖,满面红光的样子。   赵煦的生母朱太妃心下惶恐,也紧随其后离世。   林玄礼为了庆祝自己掌权,在赵明诚刚和李家议婚时,就派人登门,求纳李清照为妃子。   苏轼调了回来,新党的蔡卞调了回来,迅速跳转身份的蔡京被扔去和章惇作伴。   章惇的骨气也很强,坚决不承认此前管束郡王的策略是错的,连带着章楶感到惶恐,告老还乡。   不是只愿意重用坏人,但败类更容易讨好官家。   而官家的脾气暴躁,又有些多疑,相亲莫过于乳母,相近莫过于皇后和李贵妃,前者在还能一搏的生死关头抛却自己,后者么,皇后不过相敬如宾,贵妃所喜爱的金石之物谈不来。   对于百官臣僚,所怀疑之处更多。一开始亲政,就迫不及待的启用皇城司,先要来了关于自己的所有资料,然后严格监视百官。   一切在穿越之前就盘算好的政策,取消黥面改纹在手上、种树的前五年免税、清查吏治、研发火器,还都在做。   轻易改变政策又会让天下动荡。   没有闲情雅致再开自己的蛋糕店,朝廷格局短短的动荡了一年半,恢复了安稳平静。   在那之后,也免不了修造几处宫殿,为了生儿子而苦恼,有了儿子才能御驾亲征。打西夏打了三年,因为没接触过军事,略有些慌乱,也不免落一个穷兵黩武的评价。   等到连辽抗金时,除了燕云十六州和十个辽国美女、十个波斯美女之外,没有多大收获。   百官们歌功颂德一番,耀武扬威的祭告太庙,宣称官家是有宋以来,第一位夺回了燕云十六州的官家,是整个朝代的荣耀。   林玄礼总觉得自己可以做更多,也可以做的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很虐!结合正文看就很虐!感谢在2021-05-20 00:01:00~2021-05-21 20:5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端木客、阿斯顿、椰崽、五月渔郎、云极暮长、记得绿罗裙、小怪兽大怪物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斯顿、茂盛的竹节草、路湘君、水颜 20瓶;阿瓦达啃大瓜 18瓶;曲终人未散、玄君、灯灯灯灯、明秋、雪魔王遗风 10瓶;翊歌 5瓶;日靖四方 3瓶;明月碧水间 2瓶;行行重行行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5章 番外 虐向if②(上)   【正文至95章开始的if线】   赵煦不想相信一个西夏道士捏造、一个西夏女人转述的大宋将来。却又难掩好奇:“你说。”   梁太后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快活神情环顾左右,高声道:“太白昼现,秦王当有天下。”   在旁的曾布心里咯噔一声,其他官员更是不禁发抖——或是欣喜若狂,帘子后面的刘清菁几乎骂出声,史官惊的毛笔险些落地。   赵煦压着心头的混乱情绪,说不出是愤怒还是紧张,只觉得格外不安,这种不安甚至让他觉得不应该加封赵佶做秦王,应该趁他犯了错,重重的罚他一次、软禁起来才对。   弟弟年轻健壮,自己无子且病弱。收复失地虽然是自己治理期间的事,终究是赵佶在军中和百姓之间的威望如日中天,这非常不好。“把梁氏拉下去收监。”   官家独坐在屋里。   刘清菁摸摸他心口:“你想什么呢?咱们又不是没孩子,有了女儿,就会有儿子,你多多努力,我早晚生一个太子给你。怎么就让佶儿得志了?别听那个风骚女人胡说八道。”   赵煦神色依旧凝重:“赵佶的声望太高,过去我对他太好了。太白昼见……这你我是看过的。倘若他有不臣之心,难道兄弟之情能抵挡住么?兄弟阋墙比比皆是。”   刘清菁也不敢打包票,这谁能说得准呢:“看佶儿那副傻样,应该不至于吧。”   “大智若愚,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之后林玄礼快快乐乐蹦蹦跶跶的来见哥哥时,总觉得他脸上有种阴晴不定的神色,说话时也有点不冷不热,就连看自己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陌生。   他又傻乐了两天,在老婆耳提面命的告诫和分析之下,又在六哥略微抗拒和揣测观察的目光中回过神来,送去的糕点在品尝之前总要审视一会,有时候还要转手赏赐给别人,或是让自己先吃。   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英英,他不信任我了。”   “你变强了,不值得信任,这很合理。”王繁英慢条斯理的踹了他一脚:“如果我很强,你也会一样不信任我。”   “不会的,我永远相信你。”林玄礼哼哼唧唧的撒娇:“六哥这么一怀疑我,我也不敢找人商量,你帮我想想该怎么。”   王繁英沉思了一会:“你还是称病在家待着吧,要是没病,就说和我摔跤时被我失手打骨折,或是错位。至于理由么,你曾对梁氏动心。把话题引回去。哪里都有她,就是她的阴谋。”   “错位吧,好歹不耽误事,现在的接骨技术不能搞定骨头碎片,别伤着筋,反正我筋疼不疼别人不知道。”   两天之后,秦王只能拄着拐蹦蹦跶跶的进宫,送奏本:“六哥,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接下来的节庆,容臣弟在家养伤。现在不敢靠近火炉,没法再进上美味佳肴。”   赵煦微微松了口气:“不要紧,养伤为重。严重吗?”   “骨头错位,被怼回去了。又扭了筋,英英余怒未消,还有一顿打等着我呢。”   赵煦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受制于妇人。算了,管不了你。”   林玄礼赔笑道:“六哥,好六哥,我和英英都听您的吩咐,谁也不敢违抗。她做河东狮吼,也只吼我。”   赵煦没再说什么:“王繁英不是贤妻,但你既然喜欢,朕索性赐婚给你们。”妻子名声不好,确实他死皮赖脸的求娶的,这传扬出去也能削弱他的名望。   把秦王的战功和严肃的政治主张,转化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就可以消磨名望。   林玄礼跪拜谢恩,欢天喜地的被内侍扶起来,又抓着拐杖,蹦蹦跳跳的走了。   出宫门只能坐车,被俩内侍半拖半抱,弄进车里。   皇城司探事使向官家禀报:“赵佶确实筋骨受损,的确是被王繁英打的。皇城司的医官上门诊治,引得赵佶亲口说,他一时不慎,对王繁英说起他曾对梁太后动心,险些把持不住。”   赵煦:“怎么哪里都有这梁氏。”   没过多久,刘皇后有孕。林玄礼养好了腿,成亲,吃喝玩乐。   等到诞下赵茂之后不敢入宫,宅在家里和王繁英每天研究烧烤、打架和修仙,这三件事都能耗费几个小时,日复一日,到也不觉得无聊。   有一日宫中忽然赐酒。   林玄礼正在不快乐的研究焖炉烤鸭,看天使来到,突然心里一紧:“啊…”反应的快,惊喜的站起来:“六哥忽然想起我了?好,快热上酒,烤鸭就快出炉了。”   天使就站在旁边面带笑容的恭候,一直等到秦王喝了一杯酒,撕了一条鸭腿下酒,又喝了几杯,递给天使一条鸭腿。天使也啃了,携带着包好的另一只烤鸭回宫复命。   天使:“赵佶不曾犹豫。乐不得的喝了酒。”   “嗯……”赵煦点点头:“切几片拿来我吃。”   与此同时,林玄礼蹲在茅厕里,用专用勺子舀了一勺便便,近距离观察,努力给自己催吐。   很成功。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酒中确实有药,他头疼了半日,第二天悻悻的继续上街闲逛,做若无其事状。   没几个月,赵茂和小公主先后夭折,赵煦也一病不起。   兄弟们赶忙进宫侍疾。   林玄礼仍是心存疑虑,水米不沾,非要亲手做了敬奉给六哥的食物,他尝两口不吃了,自己这才拿回来吃掉,人人都说他虔诚孝悌。   夜深无人时,赵煦拿着瓷盏喝药,突然问:“太白昼见,秦王当有天下,你怎么看。”   林玄礼早已感觉到杀气,练武之人的感官本就更敏锐,何况现在。手藏在袖子里,肌肉微微收紧,起身坐在床边上:“六哥若要我的命,要我的血肉来做药引,只管取走就是了。六哥待我天高地厚之恩,佶儿岂敢有非分之想。”   赵煦沉默了很久,想自己未必会死,倒也不着急立继承人:“你去睡吧,不用守着我。”   手持□□刀斧的内卫就藏在两侧和窗外,只等摔杯为号。没等到,也各自躺下打盹。   可惜天不遂人愿,赵煦终究还是病的昏昏沉沉,自知天不暇年,也就把那些提防之心都去了:“佶儿,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待……”   林玄礼低声问:“不错,确实是皇家父子之情。我提心吊胆这几年……你赐我的酒和膳食中,究竟有没有下毒。我每次享用后,都觉得头昏胸闷。”   赵煦盯着他良久,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1 20:58:07~2021-05-21 23:5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记得要开心^_^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记得要开心^_^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岑 30瓶;明月碧水间 3瓶;行行重行行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6章 番外 虐向IF②(下)   香喷喷的红肚兜裹着土法提炼的咖-啡-因馅龙须酥抵达军营。   耶律延禧的死因猜测形同笑柄,林玄礼与他没什么交情,继位后才有书信往来,这次出兵也纯是政治目的。上辈子喝醉了吹牛时,说了多少‘如果我穿越成赵佶怎么办’的计划,现在照计划行事。   林玄礼笑了一路,得意洋洋的回京,在城外见到王繁英带着过继而来的宗室子来迎时,心里突然一惊。皇后还挺可怕,不知道她有没有用剩下的毒药,这要是想给我来一点,等到毒发身亡时,也是无药可救,甚至发现不了。   王繁英何其敏锐,只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笑而不语。   容他几天时间调整状态,别人大概不行,小熊或许能调整好心态,继续为我的才华而骄傲。   赵佶这几天忙着大宴群臣,被歌功颂德,忙着接受朝野之间的朝贺,忙着庙献。   虽然对父兄没什么感情可言,但是对活人炫耀够了,还得对死人再炫耀一番。   “辛苦了。喝点川贝冰糖雪梨。”   林玄礼接过王繁英递来的金盅,半碗清澈的糖水,两块炖好的梨子,他下意识的迟疑了一下:“谁煮的?”   王繁英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审视他:“怎么,我拿来的,你不敢喝?”   林玄礼回过神来,笑了笑:“哪能啊,我要是不敢喝,难道也不敢亲嘴了?”   王繁英若有所思:“含在嘴里的毒药只能毒死自己,毒不死别人。”   林玄礼惊讶的吐吐舌头,一口喝光冰糖雪梨,又谈论了一会朝政。   王繁英一切照旧,闲的没事就去闭关,宫里人少,平静的没什么生气,没有太后,只有皇帝皇后和过继来的一个皇子。宫妃们虽然有几名,却也安静。   林玄礼不敢违背前言,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生出个年轻的杂碎,但可以享用美人的手、口和□□。不客气的说,宫中女子的胸,他都摸过,只是大多摸了之后就没有下文,宫女们也不是很在意。   嫔妃们对此多有不满,他也不说为什么,反正美人的手比自己的手好用。至于这些宫妃,虽然含羞忍辱做了不愿意的事,倒也不白做,各有妃子的品位、俸禄。   天长日久之后,确实有点怕皇后,也心生疑虑,在打架时每次落了下风时情不自禁的紧张反击。   结果依然被她磨炼多年的地面技、以及对十一郎的充分了解狠狠的压制住。   林玄礼怒道:“起开!”   王娘娘缓缓松开手:“算了,玩不起别玩了。”   “不是…我…我有点急躁了。”   王繁英也发现了,如果是短暂的畏惧合情合理。   她已经勉为其难的忍了几年,没有好转,反而越发的生疏客气,激情少了一些,探讨政治少了一些,摔跤更是几近于无。这对于一个怕死的皇帝来说,也很合理。   或许官家自己没发现自己的转变,但她看的很清楚。原先小熊被锁喉也只会趁机乱摸,翻白眼吐舌头装出一副窒息的□□样,如果四下无人还会故意发出娇*喘,骚的可爱。   她试图谈一谈:“你别怕我。”   林玄礼一怔,干笑道:“我不怕你啊,咱俩好着呢,别多想。不是不和你谈论朝政,现在朝政是真没什么事。垂拱而治,海晏河清,我也就剩下在观稼殿种种地,平时烤串和啤酒了。”   王繁英:“……”   林玄礼:“……”   二人现如今竟能做到食不言寝不语。   在她说要去闭关时,林玄礼微微松了口气,总算可以摆脱尴尬又难以把握分寸感的局面了。   从一开始控制了距离感开始,他就觉得王繁英已经察觉到了,明白了什么,在那一瞬间产生隔阂之后,就很难恢复到之前那种亲昵坦荡、无拘无束的快乐小傻子和聪明美女、紧张求生者和作为依靠的老婆的状态了。   这隔阂不会因为亲昵而消失,也不会因为短暂的分开冷静一下而淡去,只会永恒的存在在二人之间。   就像是木器的氧化,随着时间变化而加深的颜色,浸入木器纹理中,不论如何的擦洗、打磨,永远恢复不到原先的颜色。   对于一个敏锐的女政治家来说,这掩饰不住。   王繁英在床上,捧着他的脸拥吻时,摩挲到十一郎的颈动脉窦,双手拇指用力一按。   林玄礼只觉得一阵眩晕,吃惊的睁大眼睛看着她,却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共患难不可同富贵的人。”王繁英摸了摸他的头发和脸:“要被杀死的人最后一段时间还有意识,听着,听我说。你不应该怕我,我一直很爱你,在我所有的伴侣,不分性别和物种,你是最棒的那个,跟你相处非常轻松愉快,这也弥足珍贵。你提防我,怕我,和我独处时无话可说,你甚至不愿意和我探讨朝政和十年计划。你的十年计划里没有我,你还没想要除掉我,但很快就会了,所有的征兆都全了。我熟悉这个流程,我不能等到哪一天再动手。”   “皇帝是真龙天子,这话不假,权力会让人从人变成神,又沦落成魔鬼。龙在很多地方,都是一种吃人的怪物。皇帝也是怪物,他控制一切,他有选择权,除了他无法控制和选择自己的命运。”   王繁英没有合拢他的眼睛,只是惋惜的说:“你瞧,在你用那双孤独又多情的大眼睛看着我的时候,多少次我愿意允诺你生生世世,我能带你离开这个世界,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坚持这一世不变。万事始于一,如果你能一生不变节……算了。”   “我试过挽回局面,我问你怕不怕我。如果你当时承认怕我,撒撒娇,我哄哄你,我们海誓山盟一回,仍有可能继续夫妻佳话。”   “你醒着的时候已经没有我喜欢的样子了。现在还隐约有点痕迹了。”她又留恋的吻了吻床上的死人:“再见,小熊。再见,林玄礼。再见,官家。”   林玄礼愤怒的吐出最后一口气。灵魂离体而出,大声嚷嚷:“我就知道你准得杀了我,别特么把什么事都怪我。好好教太子,一定要扛住靖康之耻,我跟你说过很多次的!凸(艹皿艹 )。这都他妈什么事!我就知道你早晚会杀了我,可我做错了什么?不论是作为丈夫还是皇帝,我已经够好了,没有妃子和你争宠,没有庶出子女。你只会先下手为强。我是怪物,还是你是?”   王繁英装作没听到。   【这糟心番外终于完了】 第267章 番外 现代①   【正文番外】【地府】   林玄礼正在厚土生春的旗舰店的三楼包间里玩,快乐的左拥右抱,左边是哥哥,右边是英英,对面是保母,生活圆满了!虽然打麻将的时候对面俩人联起手来把自己赢惨了,自己和保母一伙根本打不赢。   他气的蹬腿:“太过分了!凭什么把头脑好的分作一组,把懒得动脑子的人分作一组。么么!”   汪保母忍俊不禁:“好郎君,你生前活了六十岁,又在阴间过了几百年,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   林玄礼泱泱的把脸埋在六哥肩头,为自己刚刚出错的牌大感惋惜:“再说我我要哭给你看了!”   赵煦乐不可支,他打麻将倒不是很在意输赢,但是喜欢看蠢弟弟输掉之后哼哼唧唧的样子,太好玩了:“快喝了这杯,再来一局。”   林玄礼只好捧起一大杯啤酒,吨吨吨吨吨吨:“嗝儿~”拍拍水波荡漾的肚皮:“再来再来,我这次一定会赢。”   王繁英奚落道:“要是还没赢,也不许哭。你要是再哭,我就飘起来大声喊,宋世祖在这里大哭。”   林玄礼羞愤暴走:“我不玩了!谁来替我一会?”   赵光义来替了他,赵煦和王繁英继续狙击他。   林玄礼叼着楼下的新品焦糖炼乳棒棒糖,又抓了一把揣在袖子里,扬长而去,在地府的街道上一顿闲逛,遇到熟人就给个棒棒糖,也算是作了一番新品推广,又找了个风景好的地方,带着摄影师王希孟上楼,叼着棒棒糖露出俏皮又甜美的笑容,拍了新品海报。   扣门官家永远亲自代言。   “唔,多拍几组,买棒棒糖送照片。”   虽然现在大宋已经灭了十年,但宋世祖的带货能力,依旧非常强悍。   …   岳武穆(历史上那个)在喝醉了乱晃的时候,突然眼前一花,出现在陌生的城镇里。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是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看旁边有两位驻足而立、携带大个儿水果的妇人:“大姐,在下喝多了酒,请问眼下是何年何月,这是哪里?”   李清照狐疑的打量他:“岳飞?十一哥等着你呢,你怎么又喝多了。”   梁红玉更是吃惊的转过脸来:“宴会就要开始了,你不留着酒量,等着喝新品么?爹爹说这是新款的冰酒。”   岳武穆就很茫然:“两位娘子,与我很熟吗?”   李清照哑然:“生前不是很熟,死后倒是熟了。你究竟喝了多少?我,李清照啊。”   “九万里风鹏正举……”建炎四年,二十八岁的岳飞因功觐见赵构,获赐金带、金鞍。一位漂泊海上的大姐姐听说他的事迹,欣然写下这句词。   梁红玉问:“大宋的十年冥寿,你还记得吧?爹爹知道你们伤心,特意办一个宴会,热闹一番,这也忘了?”   岳武穆沉下脸来,他生前名望就不坏,死后更是被古之明君轮流夸奖拉拢了一通,虽然憋屈,也不是没有脾气:“小娘子不要开玩笑,宋朝哪里就灭了。令尊是谁。”   “赵十一郎,单讳一个佶,你怎么了?”   岳武穆心说徽宗还是那么……帝姬们不是都被金人掠走了么?你是哪位?   李清照想了半天,连酒醉涂鸦都想了一遍:“我没写过那句诗啊。”   梁红玉一拍手:“怕是岳王睡蒙了,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来吧,去了就想起来了。”   岳武穆当然什么都不怕,随意的跟在她们身后,上了船。地府的鬼不是都会飘,岳武穆虽然是神鬼,能随意飘动,却又喜欢在地上慢慢的走,又不打仗跑那么快干什么。   顺水行船,沿途的见到的建筑、人手里拿着的东西,都有些离奇。   他盯着‘麒麟爷’看了好一会,决定静观其变。   到了一座高大的彩绘大楼前面,这楼堪比黄鹤楼,足有八层楼高,御笔大书‘厚土生春’。码头上的船挤挤挨挨,正门处张灯结彩,彩楼上扎了各色装饰,还悬挂两幅墨宝:皇帝轮流做,今年到谁家岳武穆本以为自己现在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没想到眼前一幕如此惊人,徽宗或高宗哪有这样的坦荡。   韩世忠一手扶额:“郡主…唉。官家总是这般风趣。”   梁红玉跑过去拍他肩膀,熟练的把一个菠萝蜜递给他,戏谑道:“怎么,难道爹爹会率满朝公卿痛哭一场么?”   种师道和宗泽简直不想进去,他们还在家难过呢。   辛弃疾哭笑不得的推了推两位:“请把,请把,别让世祖等急了。”   包拯黑着脸,走了进去:“诸位,享国五百年,不错了。”   刘錡走过来:“鹏举?你前几天还劝我想开点呢,怎么今日自家也想不开了。”   五楼丢下来一枚小金桔,砸向岳武穆。林玄礼探头出来,手拢成喇叭大喊:“上来啊!我亲自烤的肉!”   岳鹏举感觉自己确实是‘梦里不知身是客’,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躺下重新睡。他见过宋徽宗,但徽宗哪有这样的神情举止、语气。旁边的是太-祖?太-祖岂能和徽宗和睦共处?听说太*祖时常把徽宗的手放在磨盘上,责令钦宗推磨碾压。   韩世忠托着菠萝蜜,拍怕他:“官家都说了,谁是亡国之君就怪谁,咱们死了这些年,谁都不能说咱们不尽力。别难过了。”   岳鹏举后退了半步:“不,我有些事。”   赵森从背后捉住他的胳膊:“现在还有什么急事啊,进去,别让人拍到我们在这儿推推搡搡的,又要乱写一通。你在不进去,叔父要跳下来捉你了。”   刘錡笑道:“官家真是神出鬼没,得了世祖真传。”   岳鹏举没吭声,眼睛里写满了:你是谁?我是谁?我在哪儿?什么情况?谁是世祖?   还有些不认识但气度斐然的人说说笑笑的打着招呼进了门去。   安静的入席,安静的看皇帝们在主位的方向坐了前后四排,居中的阳光又矫健的白衣官家举起酒杯,高谈阔论了一番宋朝的傲人功业,又简单总结了一下:“历朝历代,不过两三百年而已,大宋挺了五百年,森儿的子孙后代干的不错。灭就灭了,俗话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五百年欸,不亏。周天子家还分春秋战国呢。主位卿卿,别为此烦恼,朕今日设宴邀请你们,就为了劝你们少愧疚,朝代的兴衰成败是命中注定的。”   上下七层楼都坐满了,一个小法术让另外的楼层也能看到听到官家发言。   “臣来迟了!请官家恕罪!”岳飞直接从窗口飘进来,落地就跪下:“臣来的路上误入幻境,费了一番力气才挣脱出来。”   场上一片安静。   林玄礼看看这个自己的,快乐的中年岳飞,再看看座位上那个不快乐的中年岳飞,摸摸下巴:“嗯……”   有武将按剑起身:“是何方妖魔幻化成岳飞?”   “你意欲何为。”   “快去请王娘娘降妖除魔!”   岳武穆怒极反笑:“这梦做的乱七八糟,真是无趣。”   岳飞瞅瞅他,从袖子里摸出小镜子看看自己,有些迷茫。他有种直觉。   林玄礼反应最快:“且慢!都不要慌!新来这个岳飞,坐着的岳飞,朕问你,你是怎么死的?害死你的皇帝叫什么?”   岳武穆见他知根知底,这才说:“……官家行九,讳构。”   林玄礼不禁悲从中来,强自镇定:“坐下,鹏举,你和他挤一挤,现在先不着急,散了之后再说。朕知道怎么回事,有不清楚的细节问问神奇的皇后。有三千大千世界,再有一个岳飞也不稀奇。”   回过身来安抚一下两旁紧张的祖宗和身后紧张的子孙后代们。   世祖皇帝继续高谈阔论:“朕刚刚说到哪儿了?嗯,大宋五百年江山,色鬼醉鬼糊涂鬼,什么样的鬼都有,撑到今天不容易。在座的,楼上楼下这几百名贤臣良将,有些在朕之前,有些在朕之后,有些运气好,恰好遇上我了。”   林玄礼瞥了岳武穆好几眼:“我还是那句话,君臣相得的,往后永远都好下去,不枉费双方的真心,那君臣相悖,令人感慨忠良无下场的贤臣,也不必等到转世投胎之后再形同陌路,现在就当不认得,明眼人也不会说你什么。人生再阴间长的很,如今天下不是赵家的,就图一个爽快。”   岳武穆毛骨悚然的看官家发表这样混乱邪恶的言论,其他人大逆不道的跟着点头。   林玄礼邪魅一笑:“跟我在一起交游,很爽快吧。干杯~”   群臣都举杯相呼应。   林玄礼又笑道:“一会选几个幸运的武将陪我练练,权作宴会助兴。”   倒也不是所有皇帝都有资格发言,下一个是赵匡胤。   林玄礼从主位上溜走,到了岳飞和岳武穆眼前,上下打量,由衷的感慨:“双倍的岳飞双倍的快乐。”   众人一头雾水。   苏颂若有所思:“郎君这是什么物理心得?”   赵匡胤懒得发言,话都让这小子说完了:“岳鹏举,不高兴的那个,赵构是谁?那三千大千世界怎么回事?朕所知的岳飞,一生南征北战,奉赵森御驾亲征,君臣一辈子相好。”   岳武穆想咬手指头试试疼不疼,就咬了一口。   林玄礼被粉丝滤镜可爱到吹口哨,小声说:“别担心,我就怕生出赵桓赵构那种玩意,都没敢生儿子。继位的是我侄儿,赵森,他很可爱吧。”   岳武穆看了看跟在赵佶身后这位身高七尺,白白壮壮的官家:“是,官家说的是。”   在接下来一盏茶的时间里,岳武穆就简略的、隐晦的、说了一下历史原装的北宋三傻什么样,由于在座的非将即相,全都听懂了。   发现时间流速对不上,差了三百年左右。   赵匡胤和赵光义紧盯着十一郎的后脑勺,赵煦徐徐的叹气,有些担忧。   岳武穆问:“你们这里……”   岳飞突然道:“糟了!出大事了!”   赵森拉着他的胳膊:“鹏举,怎么了?你方才见到那两个昏君了?”   岳飞擦擦冷汗:“是,我去找官家,本来想去帮忙搬花,见他们在世外桃源中愁云惨淡,见世祖在推磨,还以为是世祖心情不好,就想让世祖高兴一下。”   场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林玄礼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差点笑昏过去:“哇哈哈哈哈哈好啊岳飞,你可真是太棒了哈哈哈哈,干得漂亮!”   岳武穆不解其意,看向‘自己’:“还请赐教。”我回去之后面对什么局面?   岳飞斯文的面孔上一片紧张:“我……我就挑衅了十一郎。”   林玄礼:“诶嘿嘿嘿”   岳飞小声说:“一开始只是在后面潜身锁喉”   林玄礼:“噢哈哈哈”   岳飞:“他一挣扎示弱,我还当是往日玩笑,就…轻轻的打了两拳?”   林玄礼:“哇卡卡卡”   岳武穆迷茫的眨眨眼,看看笑到被两个俊美男子扶住的赵官家。生前连直视君王都得得到许可,什么叫偷袭,根本听不懂。   林玄礼被狄青和苏颂扶着才没笑倒在地上:“他没听懂,鹏举,来,咱们让他瞧瞧。”   岳飞感觉打错了皇帝,有点害羞,连忙辩解道:“才三拳我就发现不对了,只是怀疑有人冒充官家,又格外痛殴了几下。”   宴会中间留有歌舞的空地,也请了歌姬舞女和舞剑的壮汉准备表演。   林玄礼一秒脱衣,跳到场地中间,故作忧愁的用袖口拭泪:“我好郁闷啊,快来让我高兴一下。”   群臣有些生前早已听说,有些死后适应了世祖的爱好,都淡然的放下酒杯准备叫好。自觉充当气氛组。   岳飞对着其他皇帝一抱拳,撩起衣服下摆掖进腰带,从袖子里摸出俩护腕,把袖子一卷,用雪白整齐的牙齿咬着系好了护腕勒紧宽大的袖口,轻盈的跳到官家身后,缓缓伸手,锁喉。   林玄礼没等他勒实,转身就是一拳。   岳飞著名的是枪法和箭法,拳脚功夫同样出众,只是战场上缺少短兵相接的机会。   二人就在四丈见方的地方闪转腾挪,敏捷、凶猛又抗揍了打了一会。   赵森幽幽的在岳武穆身边说:“我的武功也很好。在你那里,宣宗没有遗腹子吗?”   岳武穆还在目瞪口呆,下意识问:“宣宗是谁?”   “我爹,嗯,神宗第六子,英宗之孙。”   林玄礼实在是太快乐了,一下没躲开,被揍在脸上。跳出战圈,若无其事的问:“怎么样?聊得怎么样?”   赵森情绪有些低落:“竟然没有我。”   几百人各有感慨,世祖真的很好他们知道,只是没想到另一个十一郎和十一郎的儿子居然会那么蠢。   只有林玄礼是纯粹的快乐和自信,拍了拍岳武穆:“你,算了你太惨了,不和你打了。喝杯酒,我酿的。若是愿意,你就留下来吧。”   岳武穆接过酒杯:“此间乐,不思故国?多谢官家美意,我的弟兄家眷,岳家军数十万,都在故乡,割舍不下。我的冤屈也已伸张,并无委屈。”   林玄礼严肃的点点头:“不愧是你。岳飞打了他一顿的事,大若说是三千世界中另一个你做的,恐怕不便取信,会有人找你麻烦吗?祖宗们,孩儿们,卿卿,帮他想想办法。”   众人开动脑筋,智计迭出。   正经的如“请阎君作个见证。”不正经的如“请岳武穆你演一下性情大变,见了赵佶就一顿痛殴,大叫我的官家不会这么差。”   岳武穆:“???”   林玄礼鼓掌大笑:“这招绝了,不愧是你啊章惇。我教你,你别说差劲,说点外地方言,完蛋草什么的。”   章惇举杯微笑。   简而言之,负责维护时空屏障的神仙追了过来:“三天之后可以送他离开。”   林玄礼揪上章惇和另外几个狡诈多端的丞相:“来,我们帮你筹划一下。”只有官家努力劝他不必忠君,换一个嘛,换成阎君。阎君又是阴间的老大,又没什么感情偏好,就喜欢论功行赏。   三天之后,林玄礼拖家带口搂着六哥和英英,含泪目送岳武穆走到天柱峰山顶的阵法上,肩上背了好几只远距离步-枪,手里拎了物理化学和炸-药以及毒-药的配方,宋史稿和《世祖起居录》《(赵森)起居录》,外加许多锦囊妙计和酿酒的、麻辣烫的配方,以及李清照带给她自己的信笺。   林玄礼挥挥手:“比我差的皇帝就别爱了。以前你没得选。”   岳武穆欲言又止,始终不明白这位官家为何对自己如此多情,但十分感激,也很惋惜。   一阵光芒闪过。连人带东西全部消失。   林玄礼:“哎,双倍的快乐没有了。”   赵煦问:“这是你说过的,后世之事”   神仙在旁尖叫:“别说后世!!哎呀!!”   又一阵光芒闪过,把这三人都给卷进阵法中。   【现代·人间】   林玄礼在一个窄小、简陋的小出租屋里醒来,坐在小床上,左右看看,莫名觉得熟悉。起身四处翻了翻,看到林玄礼的身份证,笔迹手稿,自己贴了超蝙和大小红贴纸电脑。上辈子可没觉得屋子这么小。   去厨房翻了翻,又看冰箱,小羊排腌的正好。   他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意识一团混沌,幸好想起电脑里写了日记,而开机密码是自己的身高三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2 10:43:29~2021-05-22 20:3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9瓶;明月碧水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8章 番外 现代②   【岳武穆回归的世界】被痛殴过后的鬼魂会逐渐恢复原状。   但那是逐渐,岳武穆回去非常及时,被痛殴的父子三人一点都没恢复,赵佶只是鼻青脸肿,两侧肋骨都被踢的凹陷进去,赵桓赵构被踩进土里的脑袋才□□。   岳武穆迅速带着包装严密的所有物品躲到安全又隐蔽的、适合埋伏的地点中,摸出另一位官家赠送的望远镜观察他们。赵佶看起来被举起来摔了几次,赵桓赵构二人的脑袋被踩进泥土中,……身上一团血迹,后心还插着一把匕首。   他心中大惊,心说那岳鹏举真是含糊其辞,有什么仇,竟下此毒手,终有君臣之分,君王不仁,臣子也不能弑君犯上。   转念一想,明白过来了,那岳鹏举轻易认定世祖被人假扮,自是勃然大怒,假传圣旨都是死罪,冒充官家更是罪该万死。至于钦宗和高宗……那岳鹏举根本不认得,那位世祖终生无子,哪来的钦宗和高宗。这两位若训斥他,说些什么‘放肆’‘死罪’之类的话,必然激怒对方,徒手杀了冒充官家的软弱之人,并无不妥。   他心下一阵复杂,觉得高兴,又为高兴而产生负罪感。背着枪支、书箱、以及两个包袱,这些沉甸甸的馈赠还扛得住,悄悄的离开这里。   按照那位世祖皇帝的建议,做自己的事去。   【人间】   三围当然不是当下的三围,而是理想中的三围。胸围100,腰围75,臀围95,大胸肌和撑得起来的背肌,腹肌清晰的细腰,翘臀。   这数字他永生不忘,到古代之后也坚信自己是这个身材,偶尔手里的小肚腩从两个指头掐起来一小撮变成一抓一把,也坚信自己只是75+15的腰围。   打开电脑,找到文档,从今年的日记开始看起。   1月1日:工作顺利,回家下片也很快。看片喝酒,想做肉酱意面,太累了。片子不错,值得保留。   林玄礼搜着番号找到片子,又在床底下摸出来一瓶啤酒,欣赏了起来。   看了十分钟觉得无聊,播放记录里还有动漫和电影,这谁扛得住,再回过神来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伴随着乐高DC的biubiu声傻乐了好半天。剧情忘光了就是新电影,而且是自己精挑细选,非常符合口味的新电影~   赶紧继续看日记,多则三百多字,少则几十个字,手机里还有备忘录,又翻了一圈朋友圈里的照片,大概把人名和脸对上,看闹表则知今天该去上班,做好准备以防不测。   做好了心理建设,严肃的搜索赵佶。   好么,还是那个丢人现眼的玩意。还搜到了‘假如穿越成赵佶你会怎么办’,一群答主在哪儿指点江山,林玄礼看看自己的答案,1.别生崽子。2.废除黥面。3.搞黄河,搞火器……   “好么,一样没少,全都做到了。我这是庄周梦蝶,还是真穿越了一会又回到原点?”   林玄礼气了好半天,又躺回去看了一会动漫,看屋外天亮了,这才挪到床上去睡觉。   反正下午三点上班,凌晨一点下班。   …   赵煦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过来,身边有两个陌生的女人,和刘清菁一比就是庸脂俗粉。他推开这两个人,看大落地窗和窗外的黄浦江,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卧室大了点。   两个模特走了出去,自然有人结账。   秘书走进来,目不斜视:“BOSS,今天有什么吩咐?”   保母拿来了早餐。   赵煦在地府见过落地窗和电脑,也学习了一些英文,但学的是古英语。不想泄露身份,用古英语嘀咕了两句:“睡蒙了,梦见到古代做了皇帝。”   秘书笑道:“古代的皇帝享受的也不如您。”   “嗯,有道理。”赵煦努力开动脑筋,还记得蠢弟弟姓林,名字里有个礼。想了半天,总算从天地玄黄中想起来是林玄礼。“查一个人,林玄礼。应该是厨子,找到他。还有王繁英。我今天有什么安排?”   财富可以查询到某些人。   赵煦看着这个只露出下巴、大胸肌、腹肌的照片,觉得应该是他,别人不会这样暴露吧。这太不正经了。   秘书说:“您今天准备在家休息,明天飞去阿根廷看球。哦,您要我搜的有结果的,全中国有两个林玄礼,一个在天津的阿尔法餐厅做烧烤师,评价很好,另一个是一个小孩,五岁。您想要哪一个?”   赵煦毫不犹豫:“去天津。”虽然不知道现在这个身份是干什么的,但生活大同小异,被人伺候的很周全,出门有人开车门,坐下就有热茶送上,不需要与人沟通,也不要自理能力。他用心观察了一路,看这人间奇奇怪怪。   用的是手写输入,这他倒是顺手,地府的科技虽然没进展到这个水准,但也有了搜索系统,搜到‘靖康之耻’不由得瞳孔地震。   秘书有些诧异:“怎么了?您不是很讨厌宋史么?”   “……确实很讨厌。”谁会喜欢看这样的历史。   赵煦在吃饭时,试着搜索了宋世祖,只有一个,那就是刘宋的刘骏。   一路被秘书和保镖夹着带到飞机场,在候机室等待了一会,在静谧的头等舱里继续看历史资料。   然后就晕机不省人事了。   林玄礼睡到中午十二点,饿醒了,下楼观察情况以及觅食:“会有官方人员把我带走吗?我想起来了,之前是六哥说了一下后世,然后我就被卷走了,三天之后会有神仙来回收我这个可怜的迷路的皇帝吗?”   路上遇到邻居,撸了三条狗,虽然一个都想不起来了,但很简单,三十岁以上的男子随便叫哥OR哥们,三十岁以下的叫帅哥,四十岁以上的女性叫姐,四十岁以下的叫美女,没有任何问题!还收获了几包小零食和一根香蕉三个桔子,一路呱唧呱唧吃到小区门口。   今天的胃和无底洞一样,又吸溜了一碗新疆爆辣米粉和半斤卤牛肉,这才打着饱嗝,啃着冰棍,准备去看看拳馆里的熟人,这倒是还记得几个。   散步过去,地府的科技和人间不一样,得注意观察,转换思维,最好别暴露。如果暴露了,突然智障都比穿越了可信。   走到高中门口时,忽然听见几个学生争论。   “我昨晚上梦见我穿越了,活了十几年呢。”   “你可别瞎J8扯了,这是你摸底考试考十五分的原因?你可真是摸底啊。”   “叫爸爸,爸爸给你补课。”   “还有三个月高考你这是要死啊。”   越凶气急败坏:“我是你祖宗!我会补课的!凸(艹皿艹 )爸爸们救我,我和老师说我突然头晕眼前看不清楚,半个月内得提高回去啊。”   “行行行,爸爸爱你。穿越之后有什么奇遇?泡了多少妹纸?穿哪儿了?有精灵吗?”   “你还别说,咱们班今天有仨人没来,说是生病了。”   越凶:“梦到穿越到北宋元祐年间了,我改名叫越凶,十一郎赵佶也不是原装的赵佶,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然后……”他话到嘴边突然改口,怕另外仨同学的家长来找茬:“然后我也没什么手艺,当了个书吏,刚要娶媳妇,黄河泛滥把我淹死了,我就回来了。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看看咱们的儿子,真优秀。”   “是啊孩子他爸,我可太感动了。”   越凶终于捏紧拳头暴打同学。   林玄礼在围栏外看着这几个高三男生尖叫狂笑的从围墙边跑开,一顿疯跑,越凶挨个追上,把他们捶了一顿。笑嘻嘻的舔着融化了大半的冰激凌离开,拳馆关门,直接去上班,后厨有免费的气泡柠檬苏打可以喝个够,还可以先去试试手感,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进了后厨见到几个同事,根本不记得谁是谁。林玄礼机智的说:“我昨晚上梦见自己穿越了,好多精灵妹子和精灵帅哥,可爽死我了。肾虚会导致记忆力不足,你们都是谁来着?”   “王子鑫。礼子,你还欠我八百,这个你记得吗?”   林玄礼赶紧摆手:“没有的事,别想蒙我。”   同事们玩闹惯了,还真就装模作样的乱介绍一气,给他增加了四万多块钱的债务。   后厨的清洁工叹气:“林哥,你真的很GAY哦。”   “林哥总是似gay非gay。”   林玄礼大翻白眼:“你们几个把精灵王子、帅气猛男、超英设成头像、屏保的人还敢说我,好歹我用的是自己的照片。”   “林哥您指的是那张浴巾挂在胯骨上,腹肌上流淌着红酒,谁看了都以为您要提供收费服务的照片吗?”   林玄礼拿起旁边烤肉叉,假装要叉死他,忽然想起来要想试自己到底是穿越了,还是胡乱做了个梦,可以试试在梦里学过的剑法嘛!随手把粗粗的烤肉叉往上方一抛,抛起两米多高,擦着房顶落回来,木柄稳稳的落在他手里。   “好耶!再来一个!”   林玄礼拿起细长的刨鱼刀,在手里玩了个花活,又往空一抛。   经理姐姐:“很好,技术不错。扣你三百。都说了在厨房里禁止危险游戏!禁止投掷和抛刀玩!!年年有人手受伤还算是工伤!你原先从来不干这种事!”   林玄礼心中微怒,气哼哼的也没法还嘴。忍了忍了。   经典烧烤配方当然都记得。   一两加长卡宴停在门口,一位面色苍白的中年土豪走了进来。   林玄礼正在心不在焉的搜赵煦、王繁英等名字,希望这俩人的同位体能是土豪,救救贫穷的帅哥。   “林哥,土豪点你。”   “是谁这么有眼光。”林玄礼晃悠过去,到门口擦擦嘴,整了整衣领,挂上职业化的微笑推着门口的食材小车进门:“您好,请问在饮食方面有什么偏好?我们见过吗?”   赵煦审视着这个年轻人,长得不一样,不敢相认:“开始烤,不要放糖。”   林玄礼心里一动:“哦,好的,优质的食材自带甜味。”   赵煦想试探,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就算是大隐隐于市,这也差得太远了,况且以佶儿的身份地位,他能甘心为仆役?烤制的味道和手法确实熟悉,但除了佶儿之外没关注过别人烤肉的技法,不确定。拿手机猛搜了一通,两人都认得的名臣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也是鼎鼎有名。   林玄礼烤好虾,剥好了递过去,开始慢慢的炒制洋葱和烤蘑菇,也懒得玩花活和闲聊。   赵煦专心致志的搜索,总算查到一个籍籍无名的人:“你认识王繁英,还有赵森,你认识么?森林的森。”   林玄礼吓得小铲子都掉了,差点把酒精喷瓶掉在烤炉上,激动的盯着他,又不敢确定对面是谁:“听说过。听说一位是赵佶的皇后,另一个是赵煦的儿子。”   他顿了顿:“炒洋葱能不能加点糖?就放一点点?别这么不爱吃糖。”   赵煦欣喜的端起酒杯:“笨蛋,敢放一粒糖就算你大逆不道,拖出去打死。”   林玄礼彻底松了口气,小声笑:“咯咯咯咯”   赵煦问道:“你跟我走么?”   林玄礼想了想:“英英可能会来找我。”   赵煦毫不犹豫,对秘书说:“把这家店买下来,送给他,这个可爱的弟弟。”   林玄礼欣喜若狂:“哇哥哥你这么好。”   秘书敬佩的看了一眼穿着雪白厨师服都能看出好身材的年轻厨子,心说我天天跟着老板,这厨师是怎么勾搭上老板的?还有英英是哪位?我先出去办事,躲开半个小时,别耽误老板的好事。   出门的一瞬间,就听见老板严肃的说:“把你那张照片换掉,太不正经了。”   而哪位年轻帅气还有点骚气的厨子用亲昵的语气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怎么称呼呢?”   老板大声喊:“回来!给他介绍一下我。”赵煦也很想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里什么背景,有多少身价。   秘书心说这种时候您应该一边上下其手一边自我介绍嘛,但既然老板安排了,淡定的说了一番:“我的老板赵煦,自由投资人,你不用知道太多。老板在黄浦江边有一栋楼,北上广的房产几百套,豪车三十多辆。”   林玄礼快乐的走过去抱住他:“哥哥你好棒!”又问:“你怎么称呼?”   赵煦淡定的点头,然后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秘书简单自我介绍了姓名。   又有人敲门:“林哥,又有一位客人点你。”   林玄礼摸摸他肩膀:“等我一会。”   店员赞美道:“林哥是今日头牌~”   林玄礼:“男的女的?漂亮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2 20:39:02~2021-05-23 20:5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极暮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沐悠悠、英年早秃 10瓶;笑忘书 2瓶;知否非否、明月碧水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9章 番外 现代③   林玄礼带着即将被包-养——而且是自己也愿意的——的快乐,准备干好最后的工作。   他这样长得精神干净、喜欢说笑身材又很棒的年轻男子当然没少被男男女女的客人骚扰,开朗的单身狗也乐意跟人瞎聊,自己当自己的酒托,但不和这些不讲究又不确定有病没病的老家伙开房。   开开心心的进了另一间屋子里:“您好,我是林玄礼。”   “H市刑警队队长。”独自坐在包厢里的严肃中年女性,亮了一下警徽:“有些事需要你配合。”   林玄礼一怔:“什么事?难道是我非法穿越的事被国家知道了?”   “你承认了!”   林玄礼挑眉,仔细打量她。刑警队长看起来超凶,脸上有淡淡的皱纹。但这种懒洋洋的眼神还挺熟悉的。   队长揣起警徽:“自我介绍一下,樊英。曾用名王繁英。今早上接受完记忆,就来找你。想不到我这个同位体干的还不错,难得的清流,她正在追查几件大案。凶险,对方很可恨。都是同位体,我就算鸠占鹊巢也得帮她把事情搞定,不能来这里乱搞一通给她出轨搞个小男朋友,那样她辛辛苦苦达到的事业高度和家庭生活就都毁了,她办完这几件大案,仕途还挺畅通,将来还能做不少事。”   林玄礼把小羊排放在火上:“别担心,对着这张脸我起不来。太凶了。”   王繁英晃了晃手铐:“真应该把你铐起来审问。好好做,吃着一顿饭浪费我小半个月工资。真特么贵。小熊,你没少在后厨偷吃吧?”   “哎呀,品鉴一下嘛~”林玄礼解开衣扣:“看看我腹肌,说真的赵佶的基因差了点,容易发胖,我的基因更好,出肌肉块,不容易发胖。”   王繁英戳了两下,揪了一把:“行了,各自搞自己的事业去吧,我接下来一年大概都没时间抽身,刚刚试了试掐算案件的结果和凶手下落,不成,各个世界的方位不同,安盘得用几年才能开始准确推算。六哥也被卷进来了,我搜了赵煦,不知道是不是落在同位体上。如果不是,办理证件可以来找我帮忙。”   林玄礼底气十足,义正辞严的把香草搁在羊排上:“请遵纪守法,不要践踏本国法律。我在这个世界里都不打猎。”至多猎杀蟑螂。   “他找到你了?”   “嗯。再见了姐姐~我就要过上被富豪包/养的快乐生活啦~”林玄礼拧了一些香草碎和海盐上去,七分熟的羊排盛出来,搁在盘子里加上三色堇和罗勒叶:“注意安全,别让我去悼念你。加个微信吧。”   王繁英摸出手机:“别跟我撩骚啊,樊英已经结婚了,感情还挺好的,我算了,呆不长久,很快就走了。“   林玄礼酸溜溜的说:“放心吧姐姐,我不是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谢邀,不玩三人行。唔,手艺很好,果然是你。”   林玄礼憋了半天,看她吃掉一份一斤多的小羊排,喝了一壶柠檬苏打水,不爽的说:“别和她老公上床。”   “哦?”王繁英没说人家夫妻婚后异地,一手托腮,饶有兴致的问:“你在你六哥身边能忍住吗?现代的这个赵煦比较风流,夜夜换女伴那种。他一时失言把你卷进来,你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你的。”   林玄礼在心里纠结了一会:“我能忍住。总不能为了些庸脂俗粉,把你弄丢了。再者说了,那么多片子可看呢,谁说非得来真的。我又不是那种内心脆弱到需要多睡几个女人来增加自尊心的废物,我,一个完美的男人。不能轻易便宜她们。”   王繁英觉得这番发言有点油腻,忍了:“说得对,你又不是活菩萨,哪能舍身布施。我会查你的开房记录。”   林玄礼翻了个白眼:“你就是为这个过来的吧?啧啧啧,可怕的独占欲。”   王繁英擦擦嘴,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世祖你可真可爱。快去吧,别让别的客人等急了。”   林玄礼想要索吻,对着陌生的脸又有点下不去嘴,就捏捏脸:“再见。注意安全。”   赵煦正在屋里喝着酒,谨慎的盯着海胆和扇贝、还有时不时动弹一下的大龙虾,唯恐这张牙舞爪的玩意翻过身来要来咬自己。   林玄礼回来了,快速烤了扇贝,搁在盘子里推过去,一边处理龙虾,一边简单介绍情况:“英英的同位体正在追查一个案子,走不开。哥哥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赵煦沉思道:“我在这里应该有房子,留一段时间。今晚上我去你家住,怎么样?”   林玄礼挑眉:“我家挺小的,你可能会觉得憋屈。不过么……床小可以挤着睡。”和过去宫里的床尺寸差不多,反正都说床太大了会使人精气散逸,不利于养生。   秘书刚推开门,就听见这句话,心说您可真是不清纯不做作。“老板,饭店老板拒绝出售这家店,我致电另外五个持有份额的人,有两人愿意出售,买下了18.7%。”   赵煦道:“加价。”   林玄礼嘻嘻一笑:“够了够了,用不着都买下来,这家店占地利,又是有名的老店,大老板的人脉大多是从这家店里吃出来的。”   赵煦对此倒无所谓:“行,你说的算。你也吃。”   林玄礼:“饱了,醒过来就一顿猛吃。”   等赵老板吃完这顿饭,林玄礼擦擦手,溜溜的去请假,戏谑的对同事们解释道:“你们难道就没梦想过自己是富豪家丢掉的孩子吗?总有一天我爹妈会来找我的。是吧爸爸~”   赵煦:“……”   经理叹气:“礼子你说话但凡能正经点,你早就出息了。”   赵煦相当不爽,半是为了一个掌柜的也敢评论蠢弟弟,半是为了蠢弟弟现在混得真差:“外人面前不要乱叫。”   经理:(⊙_⊙)!!   秘书:(⊙_⊙)!!   林玄礼自己都快想歪了,老老实实的闭嘴,上车带着他离开:“去我家吗?我来开车。那条路不好找。”   秘书得到暗示,把库里南的钥匙递给他,不太放心的说:“小心点。”   四百多万的豪车,林玄礼原先还挺喜欢,现在越发看淡了金钱,不为物喜。仍旧爱惜东西,上车研究了一下,带着二人扬长而去。   到了小区里停下车,带着老板单独上楼。   秘书及时递上一个小手包,递给帅气的厨子。   二人上楼关门上锁。   赵煦爬楼梯爬的气喘吁吁,进门就倒进摇椅里:“这里安全吗?会不会隔墙有耳。”   “不会,很安全,我自己加的隔音泡沫。”林玄礼看了看手包里的润滑油和别的必需品,拉上拉链扔旁边:“六哥,您到哪儿都挺风流的。”   赵煦不以为意:“别管那些。我问你,你经历过多少世界,有过多少兄弟姊妹? ”   “哎?我说过的,只有这里和宋朝。”   “什么是同位体?你好像很了解这些事。去泡茶。”   林玄礼烧水刷杯子:“白桃乌龙?正山小种?六安瓜片还是龙井?我就四种茶。”   “随便。”赵煦心情不太好,捡起桌子上一个紫檀木柄的短刀把玩了一下,又看了看象牙果雕的小玩意:“佶儿,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都告诉我。你怎么一点都不慌?”   林玄礼弄好了茶叶等水开,搬了个小凳子回来坐下:“六哥,不瞒你说,我一开始也慌。刚穿越的时候也害怕,那时候不会说话,慢慢适应环境。这次回到这里,一睁眼也害怕,只怕是蝶梦庄周,还耽误自己的工作,后来发现剑法还在,又见到你,就安心了。我确实知道一些和穿越有关的知识,这是个系统成熟的小说。”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王繁英和樊英齐心协力办完了一桩大案,二人一起宅在赵煦的别墅里,认真研读林玄礼推荐的经典小说和漫画,什么叫肉身穿和胎穿,平行空间,DC52个地球,无限重启,无限世界,系统文,异世界的奇幻旅程。   日以继夜,如胶似漆,沉浸在幻想世界里如痴如醉。   林玄礼扼腕叹息:“我都穿越了一趟,居然没更新多少!可恨啊可恨!”   赵煦看来看去:“这些人绝没有穿越过,瑕疵和漏洞太多了,他们把朝廷想得太简单了,太激进不会成功,只会激起民变。官员们为皇帝掣肘的手段太多了,绝非他们能应对的。倒不如直接写掉下悬崖被白胡子老爷爷捡到,本就是幻想,何必强扯什么真实。” 第270章 番外 世祖线·现代④   赵煦在穿越的各种方式以及各种结果之中,大开眼界。小说、电影、漫画、动画,令人流连忘返,和美女约会都没意思了,就躺在舒舒服服的椅子里,吃着零食看书,每天拿出一个半小时阅读新闻、了解自己的投资现状、看看宋佚名的古物拍卖、在用一个小时学习知识,剩下时间都在娱乐。   因为了解了靖康之耻的事件经过,历史上原版的缺德赵佶,他就更需要娱乐了。   顺便定了一大堆真丝的直裰与圆领袍,再配上宋制的家居陈设,以及能买到的一切,短短两个月就营造出内外两重天。然后不出门。   林玄礼也热爱这种生活,除了每天拿出一个半小时健身、一个半小时准备一日三餐,就瘫在他旁边一起刷,或是去玩那些昂贵的玩具。   是难得回到这里,但是对家乡和父母的期待更少了。   秘书:原本被酒色掏空的放荡老板逐渐成了健康的肥宅,朋友酒会和海天盛筵都不去了,这就是年轻人带来的鲜活生命力吗?   赵煦系统性的了解了穿越小说的诸多种类之后:“如果我们有一天会离开,应该吧前因后果记录下来,让‘赵煦’和‘林玄礼’了解情况,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林玄礼慵懒的伸个懒腰,露出肚皮,挠挠腹肌:“你说得对,你写。”   “你写。你才是土著。”   “哥哥!我写完我自己能信,你能信吗?你肯定得怀疑一个来路不明的帅哥,我这么矜持又洁身自好的美男子也不会轻易躺在别人旁边。”   赵煦叹了口气:“好麻烦啊,我录像吧。给他解释一下不要相信谣言。还得解释一下我们的宋朝。”   “是啊,我们的宋朝。”林玄礼叹息了一会:“录一些证据。”   赵煦:“什么…哦!对。”   他的书法、工笔画、演奏古琴的技艺、还有对宋朝那超复杂官制的了解,拍卖时买下的宋代书画以及断代,都足以证明这是‘同位体的短暂降临’,而不是‘厨子邪魅一笑施展了精神控制’。   林玄礼也录了盘龙棍、剑法、新菜秘方、书法、以及长达四十个小时的《宋世祖简介》,以及《我有老婆了你还没有嘻嘻嘻》。   做好了全面的准备,录视频留备份又建议双方乐意交朋友就继续交,不乐意也没必要参考他们是古代明君的同位体继续维持关系。各自嘱咐会求救的人在自己提出失忆时提示自己找相关文件夹和移动硬盘。   秘书:“好的老板,失忆PLAY虽然很少见,但是很有创意哦。”   又消磨了半个月的时间,六哥除了不玩手游之外什么都尝试过了,变成了一个健康的宅男,喝着昂贵的香槟,吃着鱼子酱寿司和鸡米花,翘着脚看刚更新的乐高大电影:“哎,太幼稚了。”   林玄礼噶吱嘎吃酥炸里脊:“幼稚你还跟我一起看。”   赵煦淡定道:“我有必要了解你都喜欢哪些幼稚的东西。这些塑料小人有多大魅力,你都这么大了,还喜欢。”   又玩了小半年时光,已经无聊的宅不住了——二人宅着主要是为了避免出头露面的次数太多,等到身体交还给本人之后,二人会面临尴尬的局面,还很难给其他人解释为什么转性。而土豪一方如果恼羞成怒,试图货真价实的得到帅气男友,有可能会被一顿暴揍,暴揍之后土豪方又会打官司索回赠送的车、房子和饭店份额,这方面却也稳赢。到那时候,林玄礼或是被逼的在这个城市混不下去,或是拿出潜行跟踪的技法,匹夫一怒流血五步。   反正都好不了,富豪有整人的办法,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有办法精准报复。   到人间整两年的纪念日,实在是无聊得慌,装模作样的定了花和食材,吃火锅。   赵煦惆怅的扒拉着蒜泥香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现在投资研究爆音通道来得及吗?”   林玄礼惆怅道:“我也想知道啊哥哥,这要是咱们宋朝的后世多好玩,我看看不同的科技树发展一千年能有什么变化,看看我那些珍贵的物质文化遗产,还有非物质文化遗产,被继承的怎么样。”   赵煦微微有些憔悴,叹了口气:“正是如此。我也想看,大宋的名望依旧,新来的鬼魂都膜拜你我,岂不比这里好玩。”   二人遗憾的干了一杯,突然眼前一道光芒闪过。   林玄礼下意识的往身旁一捞,抓住了六哥的手,然后二人一起落在充气城堡里,耳畔全是小孩们欢快的尖叫声。   这充气城堡是中式的,充气的雕栏玉柱、充气的红墙碧瓦和花花绿绿的斗拱,还有一群充气胖宫女。   林玄礼往旁边一看,自己手里抓着一个缩水的男孩子的袖子:“哎呦不好意思,我刚从哪儿掉下来的?”一开口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我低沉富有磁性让人听了就腿软的声音呢?   赵煦也吃了一惊,倒是立刻就认出他:“佶儿,你变小了。”   挺大的充气城堡里一大群小孩和青年叽叽喳喳蹦蹦跳跳,让人站都站不起来,二人敏捷的躲到边缘,试图找出路。看到外面就是宋代皇宫,不由得怔住了。   眼前条幅一大片,前面写的是‘故宫博物馆’,旌旗上画着不同的Q版小人和肌肉小人,还有清明上河图的兄弟彩蛋节选放大照,集字写了‘世祖周边艺术展’‘宣世周边艺术展’ 。   两个小少年连滚带爬的逃离了充气城堡,总算脚踏实地时都松了口气。   这里竟无人看管,往身上一摸,也没有钱包和手机。身上穿着还是吃火锅的衣服,赵煦穿了一件植物染的真丝直裰,林玄礼穿了超级透的真丝交领半臂和大花裤衩。前者的衣服和后者的衣服出现在这里都不突兀,只是有点太不搭边。   路人偷拍两个小少年的背影,和朋友嘀咕:“他俩这是扮演宣世吗?好像哦,有神韵。”   宋代皇宫前面又左右各建了一栋楼,赵煦拽着弟弟先去看世祖周边艺术展,幸而不要门票,坦然的溜达进去。正对着大门口垂下的巨富画像上,是世祖自己绘制的肌肉照。   门口还放着好几根高仿的盘龙棍,供游客拍照打卡。   赵煦玩心大起,推他道:“你去试试。”   林玄礼也不推辞,走过去抄起盘龙棍,随手摆了两个动作,顺腰一横,气势拔地而起,一看就是练家子。   边上一个青年女子反手用盘龙棍的长杆一挑,一搭棍子:“来得好。我在扮演英后,来嘛。”   “美女,英英不会说来嘛,她只会一脚踹过来。”林玄礼想起今晚上还没找落,兜里一分钱都没有,要是自己单独这么惨,找个管吃管住不要证件的地方混着就行,带着六哥不行。笑道:“且慢,我卖艺收费的。”   围观群众:“财迷劲儿,是世祖本人了!”   “美少年来吧,你六哥可以负责收钱。”   “这话太世祖了。”   赵煦神色微变,和弟弟一对眼神,简短的沟通了一下:“好吧。”   林玄礼两年没找人对练了,正在手痒:“打坏了我可不管赔啊,起哄的赔钱。”   管理人员道:“且慢!”拽出来摄影机:“正好我们要拍展览的精彩片段,能打多好就打多好。入选的话会有小礼品和报酬。”   林玄礼问:“姐姐,你学的那一派?使什么兵器?”   青年女子正想狂买周边呢,不花钱更好:“我姓赵,家传的世祖盘龙棍,还有青龙棍法,你呢。”   “我学的世祖盘龙棍,还会点七星剑。”林玄礼简洁对了一下招,约定了不打脸也不打要害:“请。”   青年女子摘下裙摆上的玉佩递给闺蜜:“请。”   双棍并举,这确实是同源,只是一交手就看出来林玄礼数百年的磨炼,有多驾轻就熟,盘龙棍一长一短两根棍,在他手里如同活了一样,交互和运转,快出了幻影。   赵煦心说:我就知道那些小说不符合任何现代社会,哪有什么草根遭遇挑衅然后打脸的事。   青年女子一开始就支应不住,她从未发现自己身上的破绽这么多。   林玄礼还想搞钱呢,放松了攻势,控制并诱导她跟自己打的大开大合,视觉效果好过了实际攻击性。   就这么水了三分钟时长,交手三十多个回合,噼里啪啦的声音巨响又摄人,二人在场上交互若穿花蝴蝶,虽未套招,却都在林玄礼的控制之中,青年女子也有意配合,长棍点地像撑杆跳一样拔地而起,一记鞭腿抽过去。   起身时她就知道准踢不中,距离很明显,这才敢起腿。真把小男孩踢坏了也不行,技术再强体重不在也不抗打。   林玄礼挑出战圈,“哎呦英英好猛啊。怕了怕了。”   工作人员和围观群众傻眼了一会,然后爆发热烈的掌声:“是青年版的小熊!爱了爱了!”   “当年再金明寨上的瘸子制造机,大概就是这样的风采啊!”   “秦王!!”   “不愧是王皇后的丈夫!”   林玄礼摩挲了一下棍子,放回架子上:“东西挺好。”   青年女子过来合了个影:“加个好友吗?”   林玄礼坦然:“离家出走没带手机。” 顺手在人群拥挤过来时,先把六哥抓过来抱住。   工作人员回去拿更大份的周边。   围观群众中有一个反应最快的女孩子穿着朝服,戴上展脚幞头,掏兜拿了两张钱:“小熊人设维持住!能拍照吗?我跪劝官家不可。”   “让我男朋友客串王诜!”   林玄礼爽快的一摊手:“来!都可以!要不要复刻名场面?我六哥在这儿呢。”   吃瓜群众高呼:“要的!”   “好耶!!”   赵煦微微有些迷茫:“什么名场面……噢,捉了梁太后之后,朝堂对峙吗?”   穿着宋制汉服的男男女女们纷纷凑过来,左右两边一站。穿着曲裾和齐胸襦裙的姑娘们只好叹气。   大场面先拍了两张,然后纷纷跑过来要求:“秦王揪着我领子抽我。”   “秦王快怒斥我。”   “我要跪劝陛下不可纵容秦王!”说话的男生掏出消毒纸巾擦了擦地,然后倒下抱住赵煦的腿:“踹我谢谢。”   赵煦忍无可忍:“朕从来没踹过大臣!你OOC了!”   男生灰溜溜的后退了两步:“你俩一会去宣世的展览吗?我在那边有展品。”   “哇你俩吃兄弟情还是骨科?”   林玄礼坐在地上:“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过的白胡子老头突然客串章惇:“臣要告老还乡!哼!”   赵煦道:“你太胖了!苏轼吗?流放了。”   白胡子老头捂脸:“臣是章惇啊呜呜呜。”   瘦而俊美的老人走过来:“我可以吗?”   林玄礼搞到一沓钱,足有好几千,眉开眼笑的数钱也很符合世祖人设。   工作人员拿来的三大包周边,给青年女子一包,兄弟俩一人一包。里面有世祖的水杯复刻版、毛笔盲盒、护腕和钱包、银镀金的首饰三套、厚土生春古早风组合、丝巾、郑妙妙设计的简洁款、一袋金银锭的巧克力。   林玄礼随便找个借口回绝了留联系方式的要求。往里走,开始看展览。   映入眼帘的就是宋主和辽主戴墨镜看烟火的图——的二次创作,画儿上加上太阳伞,酒水饮料,飞机,还有在半空中探头的长颈鹿。   落款是米芾。   作者有话要说: 有激情,有二更感谢在2021-05-24 21:05:05~2021-05-25 21:0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渍姜片 16瓶;冥姬 5瓶;落英缤纷、明月碧水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1章 番外 世祖线·现代⑤   落款米芾可太惊人了!   米芾死在宣德年间,林玄礼那时候还不到三十岁,还派人前往吊唁。   这火器交易更是在五年之后。米芾他穿越了!!   哥俩面面相觑的走近了看展品介绍,明确写了是托名伪造的,但仿的太好了,以假乱真,除了物品和年代都对不上之外,笔意画法、落款印章全都是真的,一看就是名家模仿的。专家们提出了诸多猜测,始终不能确定是谁,甚至怀疑这是有哪个诙谐的家伙,从米芾别的书画上揭了落款和印章下来,裱在这张图上。   还有数十位著名画家绘制的宋世祖,这似乎成了一种风气,就和每位名家都会绘制观音、关羽、钟馗一样。   林玄礼看着《世祖牧羊图》、《兄弟同眠图》、《世祖英后练武图》、《情意绵绵剑》、《世祖试发大炮图》、《世祖驾麒麟飞天图》、《世祖猛蹬自行车图》、《世祖月下斩梁后》、《世祖读书图》(书上的小姐姐衣衫不整)、《世祖用火筷子烫胡子梢图》……   等各种看起来脑洞大开像是恶搞,实际上就是古代著名画家中二病时期的恶搞图,只不过经过岁月积淀,被称为博物馆藏品,这次一口气都挂出来展览了。   难怪他们到地府见了宋世祖本人,表达仰慕之情,都没提过自己的画作画了什么鬼。   这次轮到赵佶笑晕过去了。光是宋辽火器交易的图,就有好多个版本,甚至还有油画版。   林玄礼看到另外两个穿着圆领袍COS宣宗和世祖的帅哥,十指相扣,俩人一边走路一边晃手。   俩帅哥也看到了他俩,冲过来:“两位小郎君,我们拍个照吧。”   “对呀对呀,拍个那种风格的,咱们俩背对背走过去,背景虚化。”   圆脸的帅哥推开消瘦的帅哥:“配文我都想好了,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赵煦和林玄礼同时倒吸一口气:“发刀合适吗!”“拍啊!”   擦肩而过的图拍了好几章,最后成年宣宗跳到胖世祖背上,被背着走。   赵煦和林玄礼对视一眼,有些庆幸的互相笑了笑,继续逛这展览。   前面的展厅是‘清明上河图’,一幅真迹单独设展,墙上放大的大幅图片配上讲解。   所有的彩蛋都被挖掘出来,配上煞有介事的解说,以及一些不是彩蛋的小人也被牵强附会的解释了一遍,有点理解过度,但不坏。   展厅解说人员讲:“这在艺术史上是一次重大提高,风趣的宋世祖赵佶在年轻时就计划给后世留下找人小游戏,一直有专家学者认为,是这幅长卷启发了后世绘制各种‘找人图集’和‘埋藏惊喜供后世发掘’的创作方式…是跨时代的《行乐图》,大改以往行乐图呆板的画法,画上的赵官家走在百姓之中,和升斗小民的身高相差不多,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这幅图启发了著名的画作如……画家们在那之后就喜欢埋藏小惊喜,在《世祖起居注》中明确记载,《清明上河图》的绘制过程,全部由宋世祖要求、更改,尤其是埋藏的人像惊喜。”   林玄礼听了一会,低声说:“我只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俩感情好。”   出了这个展厅,下一个就是‘五壮士碑’、金明寨沙盘,以及后世著名画家绘制的主题画作,不分年代和画法,而是按照战争顺序排列,硬是搞出一种连环画的感觉。   赵煦道:“秦始皇五次巡游天下留下了七块碑,大周万国颂德天枢,这些浩大的工程,惊艳事件的器物,古代的皇帝认为只有这样,人们才会记得你。世祖不曾大兴土木,还是为后人铭记,正因为德政啊。”   林玄礼严肃的叼着周边产品礼包中的棒棒糖,赞许的点头:“哥哥说的对。”   另外几个展厅里分别是‘瓷器’,世祖用过的瓷器,后代仿照和以此为灵感风格制作的艺术品,还有‘铜器’、‘火器’,当年到处送给女孩子玩的气-枪就堂而皇之的摆在展柜里。最后是《君道》和《皇家育儿宝典》的手稿展示,旁边还放着各国政治家、思想家心理学家、教育学家在此基础上的著作,他们不信,但通过实验证明了,小孩就是需要柔软的可以抱抱用的玩偶或人,正确的养壮小孩食谱,让女孩子练武……等等。   林玄礼看的暗自咂舌,心说我站在巨人肩膀上,巨人又站在我肩膀上,可以说是无线套娃,约等于左脚踩右脚直上云霄。   臊眉耷眼的离开这个展厅,拎着两个大包去‘宣世周边展’。   周边展门口巨大的站台,公然出售《女官墓出土文包》,手写的份额改成印刷体,一套文包也有八本,热情的读者的看完展览出来扛一套,气喘吁吁的就走。   赵煦:“……哼,斯文扫地。”   林玄礼略有点尴尬:“她俩跑得太快了。走啦走啦,进去看看有什么。”   进去一看更糟糕了,竟然在宋代尚未结束时,就有欠揍的文人意淫这兄弟之间的感情非正常,不仅写了小说,明着写的是调香,暗地里写的是调情,明着写的是腌制食材,暗地里写的是前戏,明着写的是恭敬的请示哥哥的口味,暗地里是问昨天爽不爽。   林玄礼松开手:“……生理不适了,哥哥。”   赵煦翻了个白眼:“谁会对自己兄弟动这样的心思,那李隆基的大被同眠,难道也是胡作非为吗?”   路人妹子:“不一样啊小帅哥,李隆基他没有心!!李三是外热内冷的无心美人!但是宣宗和世祖不一样,他们是真的!”   兄弟俩:“……”   不我们没那么真。   最起码我们都喜欢和女人做那种事,对男的不感兴趣。   路人妹子:“啊你们是刚刚在那边展厅爆火的。你们是吃兄弟情的?但是不只是兄弟情!哪有兄弟会整天睡在一起抱在一起,还那么亲昵。”   赵煦双手抱胸:“我哥哥如果体弱多病,我也乐意跟他待在一起。”   林玄礼叉腰附和道:“就是!一看你就没有兄弟姐妹,或者关系不好。要是关系好那真是如胶似漆,黏黏糊糊。”   路人甲:“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有几个弟弟做了皇帝还会怀念哥哥,不抹去哥哥的功勋?”   路人乙:“自古皇家情淡,咱也不是没读过历史,除了他俩之外还有哪一对皇家兄弟能做到感情好?还不都是搁在眼前的看着可疑,放在远方的更担心。”   路人丙:“秦王长到结婚才出阁开府,六哥亲自帮他装病骗人,六哥亲自传皇位给他。多么感人,顺便说一句我吃父子情,他俩名义上是兄弟,实际上类似于父子。”   路人丁:“骨科都是异端!爱情和亲情混杂在一起也不一定会发生关系,古代安全条件不行,而且我看俩人都不是受!不会涉及攻守的问题。宣宗又不恋童,等小熊长大他都不行了。六哥是他的灵魂伴侣啊!”   赵煦:……我行?凸(艹皿艹 )!我不行。到底是哪种不行?   林玄礼下意识的想说自己肯定是攻,瞅了一眼六哥,他大概受不起。“我觉得你说得对!”   幸而这里不只是过火的文学创作,还有一些不过火的、单纯肉麻兮兮的歌颂兄弟情的名家书画,其中包含长长长诗。   以及各种名家版本的《兄弟同眠图》,各种版本的《世祖温席图》、《世祖尝药图》。   “好哇,二十四孝几乎要添一样进去。”   “也可能是没能凑够十个孝悌故事。”   “我可不会跪着进上膳食。”   “哪有这样生疏。”   还有一个厅里,专门汇集了‘世祖对宣宗的思念之情’,诗词绘画、历史故事、教育赵森时谈到的、和官员谈到的。   凑在一起看,好像超级多。仔细看看,就是超级多。每年都有好多次。   旁边的讲解厅里有专家正在讲课,二人手拉手进去听,拿赠送的杯子接一杯水,吃点小蛋糕补充体力。   主持人:“历代继承问题都是困扰皇室的重要问题,可以说是最主要的问题之一,在此期间像是赵煦赵佶赵森这两代三帝的传承,是由怎样特殊的感情促成的?在此其中,著名的王繁英的皇后又做了什么?”   听众:“yooooo”   “三角恋!”   “世祖左拥右抱!”   专家:“问的很好,首先我们要破除一个甚嚣尘上的谣言。有些人说呢,赵森是赵佶的私生子,这纯属无稽之谈,从他的出生月份就可以破除这一点。还有些古人的,不明所以,胡乱编写故事,说赵佶本来是个女孩子,和赵煦有一些不正当关系,生下了一个男孩子,就是这个赵森,这当然也是胡扯,世祖很明显是个男人,而且是一个身高八尺,相貌伟岸,极富魅力的美男子。”   林玄礼用力鼓掌:“说得好!!”   赵煦戳了戳他,无奈的捂脸。   围观听众一片混乱:“嗑到了嗑到了!!”   专家:“而赵森呢,根据出生年月,还有他本人的起居注都可以证明,他就是宋宣宗的亲生儿子。遗腹子是很正常的,我们都知道,在宋宣宗最后的岁月里,他就在为了生儿子而努力。但是要说到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能让一位叔父,心甘情愿的把皇位传给侄子,这不只是投桃报李的感激之情。我认为,最重要的原因有三点。   第一,宋世祖这个人,他没有儿女,没有儿女就有两种可能,或者是没有生育能力,或是不愿意生育。根据宫廷秘闻和太医的手稿《杏林秘记》,我们都知道,王繁英是没有生育能力的,也就是先天性不育。这在宋代的皇后中,不算奇怪,诶,可以说是屡见不鲜。但是赵佶就喜欢她,朝夕相处,白天夜里,都要呆在一起,对别的女人呢,几乎是不感兴趣的。   有些人就要问了,那么这位王皇后是不是男人呢?我就奉劝这些人一句,女人不生孩子也是女人,这是生理上的性别,从娘胎里生出来,剥去胞衣一看,哦,是男是女就确定了,至于以后什么样,那不重要。”   “那么一位没有生育能力,又独占圣宠、有敏锐政治思维的皇后,会怎么做对自己更有利呢?稍后再说。”   “有些人会以为,宋世祖会为了夺得一个好名声,在赵匡胤赵光义的陪衬下,显得他无比高尚伟岸,那都是胡扯!每个皇帝都在乎名声,在乎的程度通常是‘你们不许说我坏话’,而不是‘我要为了名声做好人好事’。宋世祖能这么做,只是出于最真挚的感情,不是感激,而是爱,他生活在权力的中心,出入见到的丞相将军,他知道宋宣宗当年的支持、信任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所拥有的一切,自由的呼吸和活动空间。   万幸,宋世祖也是个好人,大部分皇帝连人都算不上,而他是个好人。正如世祖本人在《育儿指南》里引用曾子杀彘的故事教育后人,要让小孩有信任和爱人的能力。世祖对宣宗不是简单的感激,而是从兄弟俩报团取暖,一直发展到所得到的的诸多馈赠,到最后赵煦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了他。而这份浓厚的爱,也转化成了他心中的爱,又回馈在赵煦的儿子身上。”   专家感动的激昂慷慨:“从‘你为我遮风挡雨’到‘我为你远赴边关’,真正亲密的兄弟是不分你我的,何况这两个人在儿时起就互相支持,互相给予力量,也互相依赖。赵煦去世之后,赵佶最大的表现不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快意,而是孤独,他甚至孤独到需要写信和六哥倾述心事的程度,这明确表示他在过去有任何知心话都和哥哥说,这种坦诚的沟通也是兄弟良好关系的构建基础……   他把赵森看做自己的儿子,把皇位传给他,甚至又一次口误说‘我和六哥的森儿’,这非常正常合理,不代表是他生的。史官记录了皇帝的原话‘太子,国之储君,老子把他当心肝宝贝养大的……别他娘的都往我头上扣。’这就很清楚的表明了态度,宋世祖一直以来都给人一种高瞻远瞩又平易近人的感觉,这些出圈的言论实际上都有深厚的历史背景和潜在的危机。   我想在座诸位没有生活在那种高压的童年环境下,也没有经历过那些事,就很难理解这种感情。实际上赵煦的恋旧,还有赵佶的恋旧,以及赵森的恋旧是一脉相承的。这不是风趣幽默,也不是欺骗,而是天真、爱和信任。宣宗是优秀的政治家,王皇后也是,但世祖都以天真善良的本性吸引了他们。”   赵煦和林玄礼只觉得他分析的挺对,但是太尴尬了,溜出展厅。   去买了两根雪糕,一路啃一路走,默默无语。   赵煦:“后人真能想啊……你也没那么天真善良。我想回地府去。”   林玄礼习惯性的想拉手都觉得不对劲:“是啊。”   挠挠大腿,不管这些,继续拉着手走路。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就不更新了嗷,我另一本书在榜,还差三千六……可怕可怕。   感谢在2021-05-25 21:08:02~2021-05-26 01:2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更新 20瓶;明月碧水间、行行重行行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